《[网王同人] 星夜以北处光年》 第1章 [bg同人] 《(网王同人)[网王/手冢]星夜以北处光年》作者:町语【完结+番外】 简介:十五年过去,少时纵横青葱、叱咤校园的一弦星也,终也难免泯然于众。 直到她在柏林机场,偶然重逢了和她在中学时代相看两厌的那个男人…… * “我时常在想,如果有一个人也能像眼前这月亮一样,无论如何,都长长久久地存在,并爱着不管怎样的我就好了。” 手冢知道她又在自说自话了。 波澜浩渺的天地间,长久会有多久,没人知晓。 可他仍面向星河悠远处,站立许久。 半晌,道,“好。” 五千五百个黑夜,十三万三千多小时。 时间坠入深海,空间氧化成风。 宇宙尘埃分散又聚敛。 那颗星辰,你最耀眼。 以光之名,亿万斯年。 ☆食用指南☆ ·主线成年旅行线,少年回忆青涩暗恋 ·奶星奶光、少年星光、成年星光交替出现 ·相关参考已标注在结尾,介意直接右上嗷 ·全文免费,写着玩的,任何事情别来较真 「比遥远星河更加广阔的,是人类的渴望与探索未知的决心」——to explorer ==================== # 以光之名,亿万斯年 ==================== 第1章 邂逅1 ===================== 一弦星也动身前往北欧前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她准备辞退日本宇宙航空研究所的工作意外换来了难得的假期,因此决定前往北欧本身。另一件,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与她交往了七年的男友,山本信源,和目前日本最炙手可热的网红主播大原明美,公开了恋情。 而一弦星也是最后一个知晓这件事的人——通过铺天盖地的网络报导。忘了说,这两个人都曾是她中学时代的同班同学。 关于男友突如其来的背叛,一弦星也其实早有预感。早在他们之间最后一次不欢而散的通话停留在五个月前时,她就明白,这样的结局或早或晚。 所以当一颗惊雷投入娱乐板块的深海,继而引发无数无辜路人的推特头条爆炸飘红,一弦星也竟没觉得晴天霹雳,只是感慨—— 啊,这世上果然没有谁能长长久久爱着另一个人这一说。 十二月的欧洲,夜色拉长,恰逢傍晚,星光月色已铺落下来。一弦星也滞留在柏林机场,等待转机前往哥本哈根。 她望着落地窗外,庞然机身携着鼓风机的轰鸣冲入璀璨夜幕。 七年而已嘛,在自己遥望漫天星辰最终还是要挥手作别的三十年面前,着实没什么大不了。而与漫长人生相比,就更没什么了。 想到这里,一弦星也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很意外,是她三十年来唯一的男友兼前男友,山本信源。 意料之中的,他说,“我很抱歉。” 印象里,山本信源是个很正常很理智的男孩子,因为家庭条件不错,还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从小就有点小骄傲。出轨这种事对他来说,肯定怎样都心怀愧疚。 但再怎么愧疚都敌不过理性抉择,这才是人间真实。 一弦星也明白,这段感情中,如果真要论个对错,事到如今她也无法独善其身,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以这种方式?” 明明他们有办法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就算是心中另有所属,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如此令人难堪。 “明美只是不小心被人拍到了聊天记录,这件事,我的确是想先和你说完再作打算的。” 一弦星也确认自己没有兴趣听他讲述新欢,但确实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追究点什么好了,“那么,就这样吧。” 虽然迟了点,但就这样结束似乎也能算是好聚好散的一种? 显然,只有她自己这么认为。 就这样? 这种没有丝毫怨恨和挽留的语气仿佛让山本信源以为,他们正在讨论的只是:家里的米缸没米了,那么今晚就吃拉面吧,这种话题。 他难以置信,这些年在她面前无论何时他都极力保持的风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难道你就不难过不后悔吗?如果不是你这些年活得太过自我,我们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老实说,山本信源很早就开始喜欢一弦星也了,早到这份心意从国中开始,即使一弦星也因为一门心思扑在星辰大海而在对待感情方面格外迟钝,他也从未退却。终于,在大学毕业那年,他得偿所愿。 他当然因为她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开心过许久,满意过许久。 毕竟,她漂亮,成绩又好,鲜活明媚,他所认识的女孩儿中没有一个能与她相比,中学时代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儿倾慕于她。 重要的是,无论与谁提起,航天设计师总是一个神秘又高贵的存在,仿佛这个词汇天生就与平庸二字横亘天堑。 抛开那些年少悸动的虚幻感觉,这样的女孩最终成了他的所有物,即便只是为了满足一丝小小虚荣,都得意又得体。 他真的以为,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 过去,山本信源总是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喜欢,长久两个字不过一个需要时间验证的词汇而已。可到现在,他才发现,长久之所以存在,本身就是因为没有人能永远活在过去。 第2章 “大学毕业,凭你的能力,就算是跨专业又怎么样?你明明可以像你哥一样进入首屈一指的咨询公司,拿着别人望尘莫及的起薪,或者考进东京的政府机关,安稳过完下半生,多少人劝过你的。” 一弦星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开始回忆这些,可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明明知道我在申请航天专业的研究生,而且无论如何我都会去jaxa。” 山本信源自嘲道,“是啊,我高估了我自己,也高看了jaxa。” 如果他早会料到航天研究所等于清苦的劳动力,还要时不时人间蒸发一年半载,连与家人爱人见一面都需遥遥等待,他当然无论如何不会同意。 “半年前,你爸病倒,你哥接了电话,凌晨三点从洛杉矶飞回来,连你那个三天两头离家出走的弟弟都抛开他所谓的艺术赶回来的时候,你呢?你在哪里?” “我不敢想,你父亲尚且如此,如果是我父母,有一天,他们病了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还要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摆弄什么破飞行器……” 一弦星也明白,他现在大概只想发泄,却还是忍不住纠正道,“是深空探测器。” “……好,不管什么器,你觉得我父母他们会怎么想?jaxa是给了你年薪百万?还是只要在那儿贡献一生就能让举国上下都记住你的名字?” 和这种生活比起来,穿云写字楼里脚下生风的高级白领或者动动手指就有人阿谀奉承的公务人员,对她来说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山本信源不疑有他。 一个女孩子,能够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过着稳定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这世上又能有几个人是真正在做着自己真心喜欢的事呢? 因为虚无缥缈的梦想就妄图让自己的另一半承担起与家庭二字相关的大部分责任,太自私也太可笑。 “星也,钱与安稳,你总要有一样吧。” 他的声音夹杂无奈,裹挟着无尽疲惫跨越千里,从听筒里传来。 一弦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反唇相讥的能力。但此时此刻,她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辩驳才好。 她该怎么说? 是说她也觉得高级白领和东京的公务员很不错,可这些都是别人希望看到的她,却不是她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后希望看到的她自己? 还是说,父亲病重时她无法抽身,因为那时小行星取样正值紧要关头,整个团队都签了保密协议,埋头在无迹可寻的九州群岛? 她想说的、想解释的太多,反倒显得这些解释中的每一句都微不足道起来。 那些无可奈何被湮没在无法回溯的长河中,无论如何遣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因为她知道,钱与安稳,这些他想要的,她的的确确,一无所有。 再听不到她任何的情绪,山本信源深深叹气,“这么多年,我真的受够了。” 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了,或早或晚,他总要与她,也与过去天真的自己告别。 “一弦星也,你的梦想,凭什么要用我一生的幸福陪葬。” -------------------- jaxa(japan aerospace exploration agency)-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 私设如山,请勿考究,大家看个开星~ 第2章 邂逅2 ===================== 听筒挂在漫长重复的滴声许久。 一弦星也按断通话键,抬头,人群穿梭的候机厅中,所有一闪即逝的脸庞模糊陌然。 没有人在意任何其他人情绪中隐藏的过往,气氛在庞大喧嚣的环境中沉寂下来,使她感到莫大的空虚与孤独。 不得不承认,山本信源有些话说的很对。 在日本最高学府的航天专业毕业后,一弦星也丝毫没有想过自己除了jaxa还会有其他选择。 可这么多年,她望着那片神秘而令人敬畏的星空真的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在真实的人间去承担那些她应该承担的角色才算圆满。 手机屏幕再次因通信闪动起来,但这次一打开,facetime中却是个看起来有些焦急的年轻女子的脸。 “星也,你看报导了吗?山本信源那混蛋我早就怀疑他有问题了!你同事电话都打到我这了,为什么忽然辞职?因为山本信源?还有,你现在在哪?” 面对一连串问题,一弦星也有点囧。早田香织不愧是她多年的朋友,连提问都这么简单粗暴地直击要害。 “看了,不是,柏林。” “柏林?!” 显然被这个答案惊到了,早田香织皱着脸问,“你们研究所不是不能随便出国吗?” 一弦星也对着屏幕笑笑,“辞呈都递了,我在哪里还很重要吗?” “……星也,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个问题问完,早田香织就做好了沉默良久的准备。 果然,屏幕那边的人垂着长长的眼睫,久久才说,“当然,不过老师说,可以给我三周的时间再考虑一下。” “那你跑去柏林做什么?” “不是柏林,”她眉眼笑开,“你知道的嘛,天上的星星在我眼里早就是些失去幻想的石头了。不过,十二月的冰岛上空会出现极光,据说那会是漫天星空格外美丽的时刻。” “所以呢?” “所以不瞒你说,我想去和那些星星在它们最美丽的时刻告个别。” 第3章 早田香织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 如果真的能够毅然决然作出选择,哪里还需要什么告别? 老实说,作为朋友,早田香织很想像十三岁时那样,依然不顾一切地站在一弦星也身边,告诉她:你继续去做你喜欢的事吧,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 可是三十岁的她抿抿唇,着实再说不出那样的话。 “我听树里哥说,你已经通过东京西区行政室的面试了,挺好的,一个拿着高薪还能陪在父母身边,一个累死累活也挣不到多少钱,这选择很难作吗?” 屏幕那头隐隐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声,早田香织神情温柔地把孩子抱起来,拍了拍背。 “我知道,你从小时候起,就和我们这些原本都不知道以后想做些什么的普通人不一样。可是星也,现实并不会因为你有自己的理想就产生本质的改变呀,就像男人依旧喜欢能照顾自己的女人,父母希望孩子陪在身边,如果把工作只当成一个谋生的工具,说不定会轻松很多,人嘛,没有几个能真正做着自己真心喜欢的事的……” 对面的小孩子对着屏幕发出好奇的咿呀声,可爱极了。 一弦星也一边用温柔的笑回应那孩子,一边嗯嗯地回应早田香织的话。 这些道理她当然明白,该怎么选择她当然也很清楚。 但是笑着笑着,她仿佛能透过早田香织窥见自己这样选择后未来人生的全貌。 她会在舒适闲散的办公室里做着简单重复的打印工作,再参加一场相亲,嫁个对她不错的好人,在距离父母并不遥远的地方买个房子,也为那个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大概所有人都会认为,再难有比这更圆满的未来。 可那个瞬间,一弦星也因这种再无波澜的圆满而感到不知所措。 “星也?星也?!你看那边!” 一弦星也盯着屏幕神游太久,恍惚间没听清早田香织后来又说了什么,回过神来只看到她的目光在眺望远处。 “看,那是不是手冢国光?” 机场正中,硕大的led显示屏上,是即将到来的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的宣传展图。 一弦星也转头望去,那张记忆深处的、清俊的脸,果然正带着一贯淡漠的神情俯视着下方的人潮汹涌。 “啧啧啧,十五年了,我老公都秃了,手冢君还是这么帅啊,这张脸,不去拍偶像剧可惜了……”早田香织这么感慨。 一弦星也的目光与展图中的人像交汇后,落到这人旁边的赛绩简介上。 atp世界排行榜连续五年位居世界前三,15次公开赛满贯得主,荣获21枚大师赛金牌,27项巡回赛事金奖…… “……” 一弦星也,“去拍了偶像剧才叫可惜好吗。” 大抵是没了太多少女心的加持,早田香织对那张脸的感慨没持续太久,“说起来,这些网球运动员赢下一场比赛就能赚到上百万美金,普通人勤勤恳恳奋斗终生都比不上人家随便动动球拍,人生啊,真是不公平,明明你和他当年也没差多少,只是坚持的东西不一样而已啊。” 听她这么说,一弦星也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 她仰望着那张展图,想起大多数人从很久以前就在劝慰她的一句话:“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真正在做着自己真心喜欢的事的。” 她对这句话的态度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将信将疑,中间也就只差了一句:“就算有这样的人,那份喜欢也终究会被遥远的路途与苦难所击碎。” 而现在,展图上那人的深邃目光仿佛落在远方又仿佛落在一弦星也的身上,最终凝成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轻轻低啸:有的。 这世上,真的有人真正在做着自己真心喜欢的事。 并且从不后退、绝不彷徨。 一弦星也记得,在从前三十年的人生里,她和手冢国光大概只有国中短短不到三年的平行时光,而且同校不同班,说句萍水相逢并不为过。 而在这为数不多的萍水相逢中,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交集几乎都可以用不欢而散来形容。 他们在何时相遇,又在何时分别,她无从忆起。 在这渐行渐远、无处相逢的十五年中,那个人又是如何从风资卓绝的少年成为更加引人瞩目的青年,她更无从得知。 可不知为何,她却能够在这个时刻,从无数吉光片羽中毫不费力地回想起他曾被无数人叹服、崇拜、追逐的模样。 以前,她不以为意,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总有一些人,让人一眼看去,就满心向往。 强大、坚定、冷静、清醒。 让人难以遏制地想着,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如此就好了。 “有什么不公平?也不是所有网球运动员都能拿到冠军级别的奖金,更何况,他一直很好。” 她的语音轻柔,却穿透喧杂四周。 早田香织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一弦星也会有回应,而且还是意料之外的回应,表情几乎可以用吃惊来形容,“等等等等,我没听错???” “什么?” “你,觉得,手冢君,很好?” ? 一弦星也歪歪头,“难道不对?” 对是对……只是…… “呃,老实说,我以为你国中的时候大概不怎么喜欢他的。”早田香织,“当然了,他讨厌你是肯定的!” 第4章 看屏幕里的人一脸笃定,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浮现出来,一弦星也囧了片刻道,“好吧,后半句我完全同意,不过无所谓啦。” 她耸肩笑笑,“你也知道,我那时候,多少有些年少轻狂。” * 与早田香织的通话结束后,一弦星也感觉自己的情绪大概真的好了许多。 但她说不清这种莫名而来的情绪好转,到底是来自好友这通带着人生导师意味的通话,还是来自于其他什么。 一月份的澳大利亚公开赛啊…… 当一弦星也莫名其妙打开手机、莫名其妙地计算完距离这场比赛只剩不到一个月、又莫名其妙地想着某个人势必也还是要参加这场比赛时,她才惊醒。 这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提醒登机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一弦星也沮丧地把手机丢进口袋,一个人朝登机口走去。 临到尽头时,她又回头望了望,想再最后看一眼机场正中的那张展图。 视线中依旧满是行色匆匆的沉默路人,那张唯一熟悉的面庞已在远处。 耀目的镁光灯打在他的脸上。 真好啊。 一弦星也抑制不住地这么幻想,如果这个人现在就能来到她的身边,她是不是也能分到一些他的勇气,然后像他一样,义无反顾,永不后退。 可大概不会吧。 毕竟澳大利亚公开赛就要开始了,那个永远都不松懈大意的人又怎么会像她一样四处闲逛呢? 而且……他可是手冢国光啊。 虽说如今她随便翻开一本网球月刊的杂志就能轻易看到他的脸,可在现实中,他们已经十五年不曾相见了。 她又该用多么渺茫的概率才能衡量一场久别重逢的偶遇? 一弦星也讪讪丢掉自己异想天开的心思,踏入暗色下连接登机口与机身的架空长廊。 然而,就在那个世界骤然暗下的时分,风从架空长廊横空而过,系在她颈间的白色羊绒围巾翻飞落下。 长廊尽头,机舱内透出隐约光线,一个修长的人影伫立在前方,背后是无限星光。 那人的视线透过无框镜片遥遥而来,与她相交。 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长,画面骤然静止,却因静止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冥冥之中的注定。 她想——她大概邂逅了一个奇迹。 -------------------- 天空一声巨响,腿哥闪亮登场,将将~ 这是一个小手冢一心顾着打球没追到老婆,老手冢奋起直追滴故事。 so,后文大量国中回忆杀预警,暗恋情节为过去时,干柴烈火(x)为现在时:d 第3章 青葱1 ===================== 一弦星也后来仔细想了想,在她讨厌的人加起来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的青春期里,她对手冢国光还真的算不上讨厌。 可手冢讨厌透了她,这就多半和她中学时那顽劣跳脱又爱招惹人的性子脱不了干系了。 一弦家里三个孩子,星也同学排行老二。 在她戴着小红花刚刚脱离小学生行列,步入中学校园时,她哥,一弦树里,已经在私立青春学园国中部,十分人模狗样地混上了个学生会会长兼大众男神的称号。 听说一弦学长明年就要升高中部了,众女纷纷捧心口作失恋状。 对此,一弦星也直想一指头戳破这位学长白切黑的欺骗性外表。 “痛痛痛!” 一弦星也第一百零八次抗议,“哥,如果你想把我脑袋上这几缕毛搞成人见人爱的小花园,不如直接把它染成绿的。” “不行哦。”一弦树里拿起下一个小皮圈,继续在某人的短发上耕耘,心情很好,“染发违反学校规定,不过女孩子就是要留长发才好搭配小裙子啊。” 十多年在男孩堆里横着走,并坚信长发好麻烦好麻烦的一弦星也很无语,“那我宁愿违反规定!” 说来,一弦星也不怎么像女孩儿这点,完全不能怪她。毕竟跟着哥哥弟弟一起长大。 但怪就怪在,一弦家的两个男孩子,一来因为父母教养的好,二来天生芝兰玉树的好相貌,任谁看了都要夸上一句温和儒雅的翩翩小少年。 而一弦星也,一张灵动明媚的小脸虽然也在一众孩子里一等一的出挑,可相比于她哥和她弟,性格却是歪了个十万八千里。 “呵,你上学以来违反的规定还少吗?” 一弦星也刚还在奇怪,怎么她弟这个幼稚的现役小学生还没来嘲笑一下她的新发型,这就来了。 一弦雪乃窝在旁边的沙发里打游戏,注意力被分去大半,嘴皮子上却完全不落下风。 “青春台三小的校长听说你毕业了,高兴得准备号召全校开联欢会庆祝,你知道吗你。” 一弦星也一个大苹果丢过去,“滚滚滚,哪有那种事!小学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我!” “是是是。”那苹果被接住,狠狠咬了一口,“三组的铃木君,六组的吉仓君,八组的小林君,还有那个倒霉的森川君,果然都很喜欢你!” 她哥对八卦事件果然也很感兴趣,挑着眉问,“倒霉的森川君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一弦雪乃翻了个白眼,“本来这位是个能保送冰帝中学的年级第一的,你问问她对人家做了什么吧。” 一弦星也两手一摊,抗议,“哥你相信我!我巨冤,那人考了几次年级第一就眼睛长到头顶上,说话也太不客气,气哭了好几个漂亮小姐姐,我实在气不过才!” 第5章 “才怎样?” “你知道我一直看不惯那种讨人厌的嚣张小鬼嘛,于是我们就约好在模拟考试中大战三百回合!” “结果?” 一弦星也哈哈笑道,“结果我就做了太久的年级第一,独孤求败,给那小鬼鼻子都气歪了哈哈哈,痛快,痛快!” 对话一来二去,一弦树里搞清楚了。 这位森川小朋友如果真的只是争一时意气,咬咬牙,心思依旧放在学习上,也不至于被冠上“倒霉”这个形容词,丢了保送的名额。 可难就难在,十一二岁的小朋友正是初尝心脏悸动的年纪,这个时候若是有个人在自己面前一骑绝尘,让人不得不仰望,而且脸还长得过于好看,那就…… 一弦树里看她用手指一边拨弄自己头上的小揪揪一边说,“明明就是场纯脑力较量,是他自己想太多,我又能怎么办?再说了,冰帝那个少爷小姐多作怪的地方有什么好?校门四周金碧辉煌得连个上学迟到应急钻的狗洞都没有,一点都不友好……” 想到类似的悲剧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一弦树里叹了口气。 不然,这长发还是算了? 毕竟,短发的杀伤力已经很强了…… 但他不忍拆掉某人头上自己的杰作,只好说,“好吧,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可不要这么随心所欲了,国中和国小可是很不一样的。” 一弦星也抬起头,“有什么不一样?” “有种可怕的东西,叫风纪委员会。” “……被他们抓住会怎样?” 一弦树里托腮想了想,“轻则扣除学分,扣满100会影响毕业,重则直接扭送至校长室……开除?” 一弦星也心虚地“哦”了一声,又问,“是不是每天戴着黄袖标满校园逛的那些人啊?” 这问一出,一弦树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该不会已经惹到风纪委员会的人了吧?” “哈哈那个,也不算惹到啦,就是在一个风和日丽鸟儿高声叫的清晨我去街口便利店买了个包子……” 她哥她弟都忍不了了,齐齐吼道,“说重点!” “正要说!”一弦星也气呼呼的,“结果因为那个包子我就迟到了一丢丢嘛。” 她哥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迟到。” 一弦星也眼睛亮了亮,“对吧对吧,只是迟到而已!我早就好有预见性地让香织帮我在南墙边上准备了个板凳。” “……” “……” 一弦树里额角猛跳,“所以,你翻.墙了?” “没有!” 确切的是:没成功。 “我好不容易爬上去,结果早田香织那家伙居然诓我!没有板凳我自己跳不下去,只好又绕到北墙边上钻狗洞过去了……” 当然,如果故事就此而止,也不会有风纪委员会什么事儿了。 坏就坏在,这个狗洞边上居然还有人有这个闲情逸致,陪她玩守株待兔的游戏! 一弦星也灰头土脸地爬过去,一抬头,险些被一张居高临下的冰块脸气死。 这怒气值在她看到这人身后抱着板凳、显然已经在威逼利诱下缴械投降、出卖队友的早田香织后,达到了峰值!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那个小子,看起来瘦瘦的,戴个眼镜,有点小帅,但绝对绝对还没我高,肯定是一年级的!他跟我玩这一出,根本就是故意的!” “然后呢?他怎么说的?你又怎么跟他说的?” 一弦星也两手刷的一合一开,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模仿得惟妙惟肖,“姓名,班级,报一下,迟到加逾墙,扣30分。” 一弦雪乃愤愤道,“活该!谁让你有大门不走,非走这种歪门,现在好了吧!原本只扣10分,现在多扣了20!” 结果一弦星也一声长叹,“要是只有这么简单的30分就好了!” “还有?”一弦树里被惊到了。 “是呗,我当时不就非常后悔嘛,想着是不是还能抢救一下,所以跟他说:小哥哥,你行行好,我哥可是现在的学生会会长,你放过我这一次,我让他以后帮你也做学生会会长,好不好?” 虽然已经很清楚自家妹妹可能根本不需要脸皮这种东西,但一弦树里还是忍不住捂脸,“所以?他接受了你的贿赂?” 一弦星也一阵捶胸顿足,“所以他又给我多扣了50分!” “………………” “………………” 这可真是,史无前例!绝无仅有! 第一次有人能在开学前三天就被扣到只剩20学分! 一弦雪乃拍拍手,“姐,你果真是个能创造奇迹的女人。” 一弦树里摸摸她的头,“没事,国中肄业哥养你。” 一弦星也有气无力摆摆手,“好说好说,不用客气。” 就在这时,玄关处风铃轻响。 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带着调笑响起,“我说,我好不容易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居然都没人欢迎我一下吗?真让人伤心呐。” 一听这个声音,一弦树里便满面春风地站起来迎了出去。 身后只留下一弦星也和一弦雪乃相视一坏笑,他们在彼此默契的眼神里读出来相同的一句:“你猜蹭饭的大和到底什么时候嫁进来?”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没在姐弟俩的脑电波之间游走一轮,那位“蹭饭大和”便冲他俩友善地招招手。 第6章 “呦,小鬼们也在,刚好,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他侧身让开,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正把一大箱柑橘稳稳放到玄关前的地板上。 从一弦星也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额前的茶色发丝、高挺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紧抿的唇角以及白皙的下颚。 毫无疑问,即使现在这个少年看起来只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子,但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光风霁月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一弦星也还是对着那张小白脸暗暗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因为再帅又能怎么样呢! 再帅,这人也是那个给她疯狂扣分的小矮子! -------------------- 雪乃弟弟不是不爱姐姐,平平无奇一个小傲娇鹅已~ 第4章 青葱2 ===================== 手冢国光。 那天晚上,一弦星也因为这个听起来就规矩得让人心梗的名字,饭都少吃了两碗。 好在这位手冢君只是大和半路拉来帮忙的小搬运工,和她哥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要是真让一个刚和她单方面结下梁子的小鬼,进来仔细欣赏她还没来得及复原的悲催新发型,那才真的是要她去撞墙死一死了。 后来,一弦星也才从多方得知,手冢国光这个名字,在他们这届一年级的新生里完全算得上远近闻名。 谁能不为那些成绩又好、老师之间还交口称赞的帅气男同学侧目呢? 只是他在一组,她在三组,虽然隔得不远,但真要说起来,确实没机会有什么交集。 开学这些天,算她孤陋寡闻了。 不过这种男神级别的人物嘛,在女生之间可以说完全没有秘密。 不久,她又知道了,这位看起来斯文瘦弱的手冢君,网球却打得出奇好。 有一次,一弦星也隔着球场防护网远远望了一眼。 发球迅猛,球风干净利落。 脸庞虽然稚嫩,但这完全不影响围观的女同学们为他挥拍时的潇洒身姿发出惊呼。 面对此情此景,一弦星也只想呵呵一笑。 女人呐! 真该叫你们看看这人戴着黄袖标时冷酷无情的样子! 不过说是这么说,被人一下子扣了80学分这事儿,没过几天就被一弦星也抛到脑后边去了。 性子使然,她总觉得与其记着过去那点鸡毛蒜皮的不开心,不如想想明天又该如何让自己好好快.活。 更何况,很快,她就变得和手冢国光一样出名了。 至于出名的方式,当然不同。 提到哪个学生小团体的谁谁谁搞了场拧魔方的速度比拼,那参与者必然有她! 再说电竞社组织了一场小霸王游戏机的激烈对决,那她一定也要去大杀四方! 有人找小伙伴一起去后山的白桦树林里捕楸型虫,小伙伴三个字能写她脸上。 最后,连哪个班约着放学聚餐打花牌,都爱拉上她一起。 很快的,大家都道:一年三组的一弦同学可真是个天赋异禀、妙不可言的人呐! 只要沾上“玩”这个字,就没有她不会的,而且她还能把种种乐趣都翻腾得异常精彩,叫人不为她注目都难。 最可怕的是,就这样,阶段考成绩出来,鲜红耀眼的年级排名大榜上,前三名里,居然还有她! “1位,大石秀一郎;2位,手冢国光;3位,一弦星也……” “哦吼~独孤求败小姐,感受如何?” 背景是春季温暖的课间教室,早田香织笑嘻嘻地告诉了一弦星也这个“好消息”。 一弦星也放下嘴里的牛奶瓶,惊叹,“果然是好消息!” “哈?” “终于有理由看书了!” “……” 早田香织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你能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真是奇迹。” 鉴于某人的超欠扁发言,早田香织决定一个礼拜不搭理这人。 但很快,因某不可抗力,本次绝交由发起人自行宣告终结。 八卦之魂挂在早田香织脸上,“星也,我又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坏的。” “为什么!” “因为你嘴里的好消息也未必是好消息?” 一个粉笔头扔过来,一弦星也头一歪,成功躲过,她比了个耶的手势。 “烦死!”早田香织一把将她拉过来,趴在她耳边,“你知道咱们班的大原明美吧?长得挺漂亮,以前在电视上拍过甜筒广告的那个。” 一弦星也疯狂点头,知道!漂亮小姐姐她都知道!连广告词她都能原封不动念出来。 “一口酥脆~好香甜~” 早田香织一书卷敲上她的头,“别忘了,这可是坏消息!” “最近,咱们学校论坛上有人闲得无聊发了个心目中的女神排行榜,点击率还很靠前,你猜谁是第一?” “大原明美?” 早田香织摇头,“错啦,是你!” 她眼睛微睁,“我?” 这个结果看似意外,实际上,早田香织觉得实在是情理之中。 大原明美有着十分符合大和民族审美的清秀五官,远远看去的确赏心悦目,可放在一弦星也这种大眼睛极其清澈灵动的长相旁边,瞬间就会被夺去几分颜色。 再加上一弦星也在女生中少见的不扭捏、不做作的性格,还有出挑的成绩加成,两人一比,高下立现。 第7章 “所以你惨了!大原明美从小童星出身,一直是校园女神,这次她不盯上你才怪!你自己小心点吧。” 仿佛为了印证早田香织的话,话音刚落,大原明美就从教室后门轻飘飘走进来,并甩给她们一个酸丢丢的眼刀。 “……” 虽然能理解女生之间这点微妙的小心思,但一弦星也还是觉得这个坏消息真是无聊透了!简直没有丝毫爆点,又问,“那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嘛……听说一组来了个年轻漂亮的物理代课老师,是教育大学的应届毕业生,她下周有个课堂考评,一二三组要组个大班上课,有其他老师旁听。“ “哦,所以呢?” 早田香织笑得很激动,“所以下周我们可以和一组的手冢君一起上课了诶!” 晕! 她就知道!这人嘴里的好消息果真未必是好消息! -------------------- 下章打个怪~ 求收藏和评论呀:p 第5章 青葱3 ===================== 下周转瞬即至。 一弦星也向来习惯踏着铃进教室,这次想着大班课不好抢位置,特意早来了五分钟,结果还是低估了这堂课轰轰烈烈的抢座现状。 大概因为女老师真的长得太漂亮了吧…… 新来的代课老师姓高桥,因为这节课关系到她的等级评价,环绕在学生四周的人群中,来了不少关东的特级教师负责打分。 高桥打扮得青春靓丽极了,如果不说,简直让人以为她是个穿行在高楼大厦中的白领丽人。 一弦星也挨着早田香织挑了最后一排的边角位置,天高皇帝远。 她看见许多学生正围着讲台上这位年轻漂亮的高桥老师聊天,热火朝天。 显然很想在学生面前留下好印象,让大家一会儿好好配合,高桥老师对他们的提问知无不言。 “老师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呀?” “我啊,天体物理。” “哇!听起来好厉害!但天体物理能来教中学的基础物理吗?” 高桥老师嫣然一笑,“当然啦,大学里的东西都是以中学为基础的。” “那老师中学的物理也一定学得很好!” “还好吧,只是中学随便参加了次全国物理科技大赛,不小心就拿了银奖,后来感觉自己确实适合才选的这个专业。” “全国大赛银奖!老师真的好厉害!” “嗯嗯!” “哈哈,真的没有啦,比我厉害的人家都去搞航天事业了,那些才是天才大牛,像我们这种体力比上不足脑力比下有余的女孩子还是踏踏实实做小老师好。” “那老师这么漂亮又优秀,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啊?” “秘密哦~” “老师好讨厌!一定有啦~” “哈哈哈。” 对话逐渐走向奇怪的画风,一弦星也打了个哈欠,微微偏头,发现了一个很抢眼的后脑勺。 是手冢国光。 他一个人,坐在第四排中间,方圆三四个座位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果然很抢眼。 不过这是男神级别的人物应该有的待遇吗? 怎么感觉没朋友啊…… 但仔细想想,也对。 女生对男神怀的都是崇拜的敬畏之心,只敢远观,谁近谁就等着被其他人戳成筛子吧,大家都不傻。 至于男生,大概就只是因为手冢周身过于冷淡的气场才如此的吧。 一弦星也在心里给他默默点了根蜡。 只是小火苗还没点起来,一个平头小男孩从讲台上风风火火冲下来,坐到手冢旁边,开启亲切友好的叨叨叨模式。 意外的,手冢同学欣然受之。 好吧,猜错了,原来还是有朋友的…… 上课铃打响,课堂井然有序起来。 看得出,高桥老师为这节课做足了准备,一节课行云流水上下来,果然生动,除了演戏的痕迹略明显,其他还真挑不出错。 “那我们这节课的主要内容就到这里,下面是提问环节,大家想问什么都可以,除了个人隐私哦。” 学生们哄堂一笑,后续果然有几个提问的小同学,高桥老师都游刃有余地解答了,直到一个有点害羞的平头小男孩站起来。 “高、高桥老师,可以给我们讲讲上次阶段考有关行星运动的最后一道大题吗?” 男孩眼里满是渴望,四周此起彼伏响起交头接耳的声音。 “这是阶段考的年级第一,大石秀一郎!” “诶?他旁边坐的是手冢国光吧。” “不会吧,他们都没做出来那道题吗?” “没有!根本没人做出来!听说要用大学的方法!” “可我们才国中啊,老师们简直是故意的!” 四下一换信息,大家都想起被那道高难度大题支配的恐惧。 看着那道题,高桥的神情也忽明忽暗,像是始料未及,但她临场反应很好,“这个题不难,就是复杂了点,这堂课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够。” 此话一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题,她没准备。 但很可惜,这位大石同学不是,依旧很坚持,“既然不难,老师又这么厉害!真的拜托您了!” 一个声音轻柔尖细,在此时忽然说,“这道题,我们班的一弦同学后来有做出来哦。” 第8章 一语敲出千万朵浪花。 “一弦?是三组那个长得很漂亮的一弦星也吗?!” “还有哪个!12秒还原一个魔方,简直不是人!” “她一个女生,能有那么聪明?” “大原同学,你说的是真的吗?” 大原明美笑着回头,“当然~人家自己告诉我的,现在让一弦同学现场来给大家讲讲不就知道了吗。” 了解八卦内幕的早田香织听了险些被气死。一弦星也从来没告诉过大原明美那种事!她就说这人不怀好意吧! “是啊,该不会只是为了虚荣说说而已吧?” 居然还有傻瓜附和! 被点到名字时,一弦星也正沉浸在“要下课了一会儿吃什么”的纠结中,回过神就听见有人要她,呃,讲题? 霎时无数目光,崇拜的、探究的、同情的、漠然的、不屑的、想要看好戏的,全都朝她投射过来,令她无处遁形。 箭在弦上。 叹了口气,一弦星也从最后一排在无尽注目中走向黑板。 拿起粉笔,刚要写,旁边的高桥老师对她说,“你只有两分钟,快一点。” “……” 于是她很快地写下了一串答案,不到两分钟。 众人在下方望着这串天书一样的答案,纷纷惊奇。 “这、这是什么东西?!” “等等等等,但她的结果真的是对的。” 然而,学生们不明所以,高桥老师却骤然轻松了不少。 “原来是这个啊。” 高桥笑道,“其实呢,这个题代入大学用的公式直接就能得出答案,我刚刚也这么解出来了,所以这位女同学是不是读过相关的书就直接记住用了呀?这可不算真解出来了,不然要用你们现在的力学知识会很麻烦,这节课时间不够,以后有机会……” 话音未落,一弦星也却忽然转过头,“那个,老师,其实我真的可以简单介绍一下这个公式,就两分钟。” “你?”高桥难以置信。 她真诚地点头,“嗯!” 这个题,考试的时候,一弦星也没写完,但考完试一复盘,居然让她发现了个惊天bug。 半小时的大题明明套个公式就可以两分钟搞定。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永不过时。 所以今天误打误撞,有这个机会,她还真的挺想让更多的人能了解这个公式的。 面前的女孩有着黑白分明、毫无杂质的清澈双眸,高桥却有种被骤然刺痛的感觉。 “这是大学才用得到的公式,国中生很难听懂,对你们来说也没有意义,好啦,要下课了,这位同学请下去吧。” 不知道是真的快下课了还是别的缘故,高桥老师的笑脸显而易见在隐忍。 但故事的转折往往在此,一弦星也没有动。 “老师为什么认为,我们听不懂的东西就是没有意义?” 女孩倔强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平静,却也足够令所有人再次安静。 高桥一怔,她不懂眼前的小女孩哪里来的勇气,在这么多大人,还有特级教师面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耽误时间,她只想让她赶快下去。 “你们现在学物理是为了考试,考试不考的东西当然没有意义。” “错。” 一弦星也目光定定,语音清晰。 “真理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物理又是由一个又一个的真理汇聚在一起的庞大存在,所以我们了解物理、探寻物理是为了知悉甚至揭开世界的全貌,不只是为了考试。” “至于能不能让我们听懂,那才是您作为老师的能力所在,如果您做不到,是否能再多给我几分钟,让我来试试?” 高桥本欲再阻止,一个略感苍老的声音却在此时从特级教师的人群中传来,镇住全场。 “让她试试。” 而她也就这样一刻不停地,在那个像天书一样的公式旁边,再次写下以她们这个年纪能够看懂的一长串纷繁复杂的力学推导。 写完后,又用不同颜色的粉笔勾勒出两种解题方法之间神秘晦涩却无比神奇的莫大联系。 然后,稚嫩清澈的声音缓缓响起,用尽全力,将自己了解的一切用简单的话语和盘托出。 赤诚勇敢,避无可避。 讲台上的女孩神采飞扬,抵过春日里的一切颜色。 “……这是万有引力中的高难度题型,公式看起来只有一个,可这个问题却是我们人类走出安逸家园——地球的开端。大家都明白,我们只是银河中非常微小的存在,但还是一直很努力地想知道: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的终点又在哪儿,星际之外还有没有更广阔的世界。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掌握这些,我们都能距离世界的真相更近一步。” “就像卡尔、伽利略、牛顿、爱因斯坦还有数以万计的前人,他们用虔诚的热爱告诉后世,比遥远星河更加广阔的,是人类的渴望与探索未知的决心,而这一切……” 她的手指向黑板上的一颗简易星星,前所未有的认真宁静,“从这里开始。” 风过,纸张翻飞,整间教室静默得说不出话。 过了许久,这个问题的发起者,大石才从震撼中惊醒。 他的下意识反应就是看看旁边的人。 因为已经学过,大石注意到,手冢这节课的视线几乎全放在书上,根本很少抬起头。 第9章 即使课前,大石曾对他说,这位高桥老师多么多么厉害,他都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这位漂亮又厉害的老师流露出向往。 可是此刻,站在讲台上的人换成了一个小女孩。 他反而正神情专注地仰望着她与她身后黑板上以稚嫩笔触填满的浩瀚文字,然后第一个,抬起手,轻拍起来。 唯一的掌声在偌大的教室里回响,有些孤单,却在空荡中显得真诚、温柔。 至此,所有人才如梦初醒。 感叹于面前的女孩呈现出的精巧思路,也为这番不知天高地厚,却足够勇敢的话语。 一双又一双的手举起来。 渐渐响起的掌声经久不息,慢慢响彻天际。 一弦星也在众人瞩目中走上讲台,又以更加耀眼的姿态走了下去。 然而,因这耀眼带来的兴奋感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她刚回到座位,早田香织就说,“星也你太冲动了!” “怎么了?” “你没注意,刚才你讲题的时候,高桥老师的脸白得像鬼一样!” 她抬头望去,遥远的讲台前,那张靓丽容颜虽然还在勉力将这节课做一个完美的收尾。 但显然,只是勉力。 后来,大概也就是这件事过后,一弦星也总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高手高高手,她就是太不会隐藏自己的实力,才会平白无故招惹到讨厌鬼。 要改要改,一定要改! 直到那个曾经仰望过她,后来也被她所仰望的人终于穿越人潮汹涌,来到她的身边,并以亲身经历告诉她:藏起来也是要被打的,不如真诚一些,反正被气死的不会是自己。 然而后事不提,现在,一弦星也的的确确有预感。 这一次,自己恐怕真的惹上麻烦了。 -------------------- 星妹一战成名,而腿哥依旧没有台词=) 下章争取让奶光说几句话/捂脸/ 还有还有,大石同学在2组,其他几个人也和星妹不同班,所以星妹和腿哥网球社的朋友们都不太熟。但有可能一起玩过啦,比如和菊喵喵去捉过虫,和乾同学一起拔野菜(?)之类的吧啦吧啦 第6章 夏日1 ===================== 那节课后,一弦星也有过那么两天的担忧,担心高桥老师日后真的找她麻烦,于是连吃饭走路都很小心,简直变得不像她。 但她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就算高桥老师找了她的麻烦又能把她怎么样? 再大的麻烦会比彗星撞地、物种灭绝还要可怕吗?显然不会! 所以何必自寻烦恼,以后低调一些便是了。 于是又恢复了常态,一路玩玩闹闹,从樱花满开,到雨滴潇洒扑落在满目皆绿的校园里。 直到充满蝉鸣的夏日来临,一弦星也只觉得,中学时代相比于小学,实在越发有趣。 期中考试在风扇狂吹的炎炎小教室里举行。 各个考场,班级被打乱,可给一弦星也高兴坏了,一进考场,整个教室都要被她翻腾起来。 二组的鹤田君,四组的中村君,五组的泷泽君,七组的长谷川君,认识认识!她都认识! 这个约好对个选择题,那个约好中午一块温习,一圈下来,语数外物化生史地政,连后勤都分工明确。 众人正热火朝天地围着她讨论一会儿如何如何发射信号,又如何如何在监考老师的眼皮底下抢占先机。 忽然,从门口开始,以某人为圆心,向四周扩散,唰的寂静下来。 手冢国光安静地出现在考场门口,安静地走进来,最后安静地在一弦星也正后方的位置上,坐下了。 也是奇了,总有人能一出现就把场子炸起来,也总有人能一出现就把四周变得和自己一样安静。 一弦星也看他在众人注视中面无表情地坐到自己身后,原本很有心地想和他说句:早上好呀。就像她和所有人打招呼那样。 但话没出口,手冢的眼神冷嗖嗖地落到她身上,继而又扫视了一圈她身边围着的众人。 众人见状,赶紧作鸟兽状散了,大家沉默着溜回自己的位置,并不约而同地在彼此眼中读到一个大写的惨字。 什么分工什么先机,统统见鬼去吧! 想起自己那可怜兮兮仅剩的20个学分,一弦星也自然也一句不敢多说了,立刻转回身去假装摆弄自己的圆子笔。 整整两天的考试,炎热的小教室里,她只觉得自己背后有只空调开到最强制冷。 冷气呼啸而过,这夏天果然一点都不热! 然而也就安静了这么两天。 考完试,脱离了手冢君这位“友爱”的后桌,一弦星也整个人又神清气爽起来。 夏天一到,学校后街的小摊全员出动,除了每天例行上上课、做作业再和小伙伴疯玩一通,一弦星也本季度最大的爱好变成了扫荡小吃街。 为此,她专门列了个评分表,并在人间广为流传,什么东街的荞麦面三颗星,西街的菠菜豆腐四颗星,南街角落的章鱼烧非常棒,北街小卖部阿姨人超好,刨冰有再来一碗的小抽奖。 一天中午,她啃着一个比脸大的炒面面包走进教室,早田香织给了她一个白眼,“你上辈子饿死鬼投胎?中午没吃饭?” 咽下面包,她很开心地说,“吃啦,东街有家鳗鱼茶泡饭,超赞,我连吃了三碗!” 第10章 “……”早田香织心道:果然是饿死鬼! 一弦星也手里的面包被抢走,“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吗?” “什么?” “青春期!”早田香织指指班里其他女同学的便当盒,量非常小且很素净。 一弦星也却不能理解,“但我还在长身体啊。” “你难道不怕横着长?” “那就只要竖着长,不要横着长喽,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嘛~” 早田香织好无语,“这是你能控制的吗?!” 然而她看了看某人依然纤细的小腿以及在不知不觉中抽高的清瘦身形,瞬间又觉得自己白问了。 果然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气死别人的! 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有学生找到一弦星也,“一弦同学,井上老师让你去一下办公室。” 井上老师是她们三组的物理老师,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因为一弦星也物理很棒,所以一度怂恿她去报名参加全国中学生物理科技大赛。 可惜她入学比别人早一年,现在的年龄还不够,让小老头好一阵可惜。 但正因为很喜欢她,所以如果真是井上老师找她,肯定自己笑眯眯就过来了,怎么会托学生传话?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物理组的办公室里,气氛很微妙。 而井上老师此刻并不在这。 “你就是一弦星也吗?”,先开口的是一个严肃的中年女教师,她认识,是一组的物理老师,中岛老师。 而高桥老师作为中岛之前的代课老师,也在旁边。 一个简单的询问,和此刻坐在这里的人已经能轻易让一弦星也察觉到不善。 她的表情也严肃下来,语音冷静语速飞快,“是我,听说井上老师找我,既然他不在,那我先告辞了,老师再见。” 可惜没成功逃掉。 她被高桥笑着拦下,“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啦,一弦同学考得很好,是年级第二,比阶段考还要前进一名哦。” 这是在恭喜她。 但很快转折,“听说这次考试你就坐在我们班手冢前面,你们挺有缘的呢,他是这次的年级第一。” 实在受不了这种吞吞吐吐的阴阳怪气,“老师到底想说什么?” 高桥反而无奈了,“没什么呀,就是想让你看两张卷子。” 两张卷子雪片一样递到她手里,都是这次的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只是一个字迹略微青涩,依旧像小学生写的,明显出于她手。 而另一张,字迹工整,字体间架结构漂亮极了,笔锋透着超越年龄的内敛深沉,卷面有手写体的姓名:手冢国光。 一弦星也将两张卷子大致浏览了一遍,眸光闪动,心里似乎有了为什么她会被找来的答案。 高桥温温柔柔地问她,“看出什么啦?” 她放下卷子,只说,“看出了老师的不公,更偏爱帅气小男生。” 不然又怎么解释,两道同样题目的答案,连解题过程都几乎没有区别,一个满分,另一个却被画了个鲜红的问号,然后零分。 “油嘴滑舌!” 严肃的中岛老师作为物理组的年级组长,显然很受不了有人质疑她的公正权威,看起来非常生气,“加速度是超纲内容,你们俩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脑回路一致到这种程度!连过程都一模一样!” 话说到这份上,一弦星也的眼睛彻底沉下来,点明,“所以你们把我单独叫过来,是认为我抄他的。” 高桥嘴角微扬,“当然是你抄他的,你坐在他前面,难道他还能抄到你的?” “我没有。”一弦星也立刻说,“如果老师不信,我可以现场再做一遍。” 高桥的神情却仿佛在看一个正在犟嘴的孩子,“就算你现在做一遍,又怎么保证不是自己偷看了别人的答案之后才学会的?你这么聪明。” 一弦星也不知道用什么话反驳这句,但她依旧觉得这很没有逻辑,脸上丝毫没有她们想看到的认错与歉意,让中岛更加气极。 “单独把你叫过来是觉得你是女生,脸皮薄,没想到这么顽劣不堪,死不承认!” 高桥在一旁劝了劝她,“中岛老师别生这么大的气了,现在的小女孩啊,虚荣心和攀比心都强得很,怕比不过脑子好的男孩一时冲动很正常,以后她就知道了,这种自欺欺人根本没有意义的。” 原本一弦星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她看见高桥脸上鄙夷中带着得意的神情就想明白了,能让人将怀疑这么轻而易举盖棺定论的只有带着有色眼镜的人心。 她骤然觉得为这种可笑的事去费力辩解真的很没有必要,反正不过是教训几句再多扣几分罢了。 一弦星也撇撇嘴,自行开启左耳进右耳出模式。 就在高桥打算再以一句“下不为例”做结尾时,门外传来其他老师的声音,“手冢同学?来送作业本吗?怎么在外边站着不进去?” 然后门外的人就一起走了进来。 午后尘埃微浮的阳光从走廊透进来,映在男孩的白衬衣上,清新好看。 “手冢怎么来了?”中岛问完才想起是自己让他今天中午送作业本过来的,“来了怎么不进来?” 手冢弯了弯腰,“很抱歉,想等屋里的谈话结束。” 想到办公室的隔音似乎一直不好,高桥脸色微沉,对一弦星也说,“好了,拿着你的卷子先回去吧,以后注意。” 第11章 如蒙大赦,一弦星也扯过卷子,只想赶快离开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却在和手冢擦肩而过时,听到清晰的声音响起,“一弦同学,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卷子吗?” 她回过头,只看到男孩一双深沉的眼眸在无框镜片后望着自己,和之前每一次她见到的他都不太一样,平静淡然,好像就算她说“不行”也没有关系,这只是个简单的询问。 但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就把卷子递了过去。 白皙十指从她手中接过卷子,手冢认真浏览起来,而一旁的高桥却抑制不住观察起男孩的表情。 不知道他在门外从哪一句开始听起,但此刻,手冢的脸上既没有看到这份和自己答案一模一样答案时的惊讶,也没有想当然是别人窃取了他的结果时的嫌恶。 他只是安静地在看,伴着短暂思索,沉着冷静到极点。 然后他转头,对一弦星也说,“你觉得单纯的受力分析如何?” 一弦星也“啊?”了一声,但马上反应过来,他问的,正是这道题的另外一种解题思路。 “慢,而且繁琐,浪费大量时间在计算上,不划算。” 手冢点头,“能量守恒定律又如何?” 她愣住,能量守恒定律? 为什么要问能量守恒定律? 她望着他平静的脸,一种神奇之感油然而生,并且真的很想重复一下中岛老师刚刚的话。 她和手冢,在面对这道题时,两个人思考问题的脑回路的确完全一致。 因为能量守恒定律,“是陷阱,看似能够更快,其实条件不足。” 她在考场上总是习惯把所有可能的解法都在脑海中演示一遍再落定成文,可行的不可行的,但她以为不会有人像她一样这么,呃,无聊的…… 这个问题被答完,手冢结束了提问,他直接看向座位上的中岛老师。 写在字面上的东西的确有可能被偷走,那没有写在上面的呢? 一弦星也觉得这位中年女教师的表情似乎比起刚才的确缓和了许多。 而高桥老师的表情却没那么好了,她依然说,“一弦同学果然很聪明,这么快就能举一反三。” 潜台词是,就算她现在有能力说出这道题所有可行甚至不可行的方法,这也是考试结束之后才有的,同样无法证明考试过程中的事。 就在这时。 “她没有抄袭。”男生简单利落地说,像在诚实得出自己刚刚一番探索后的结论。 高桥仍不死心,“有什么证据?” “不需要证据。”手冢说。 “什么?” “因为坐在她身后的人是我。” -------------------- 虽然今后会一直被老婆气到无语,但护妻狂魔滴属性不会变! 第7章 夏日2 ===================== 多年以后,一弦星也一直觉得很奇妙却又很令人疑惑的是: 为什么这世上就是存在这样的人,不管十几岁,还是几十岁,即使是很平淡的一句话,也能产生让人不容置疑的力量。 “因为坐在她身后的人是我。” 如果是后来的一弦星也,她大概一定会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想——啊,能够被大家称为男神的人物,果然近看比远观还要容易令人心动啊。 但很可惜,现在的她满心满眼只有一句。 ——这可实在是大大的实话! 因为这是手冢国光,所以他的卷子,一,她不敢看,二,他不会放任她看。 这样的人证,当真比任何虚无缥缈的辩解都更有说服力。 而且当事人都愿意作证的事,盯着不放又有什么意义呢? 安然无恙踏出办公楼的那一刻,阳光正好。 一弦星也从台阶上蹦跶下来,迅速从一颗蔫打的小白菜恢复成活力四射的小白杨。 望着蔚蓝的天空,她大声直呼,“好险好险,机智如我都差点成了高桥女士的刀下亡魂!凶残凶残太凶残!” “……” 跟在她身后走出来的手冢同学见状,默默飘得离她远了一点,非常奋力地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从小听着《仙鹤报恩》故事长大的一弦同学怎么会让他就这样逃掉捏? “刚才真是多谢你啦~手冢君。” 她三步并两步跳到他身旁,“为表感谢,今天放学我请你去小卖部吃雪糕吧!这个季节海盐味的第二杯半价,超划算的!” 男生冷静地朝教学楼走去,单手插袋,看起来非常酷,“不必了,我放学还有网球部的训练。” “这样啊……那周末我带你去游戏机厅玩吧!那里负责发游戏币的小哥哥跟我关系可好了,我让他免费给你一百个,一次玩到爽怎么样?” 女生很有活力地跟在他身边向他介绍,全然忘了之前那80个学分的爱恨情仇。 手冢停下脚步,目光沉沉飘过来。 一弦星也眼睛亮了亮,“是不是超心动!” “不是。” 他表情淡淡的,“浪费时间的地方,我不去。” 一弦星也的表情落下来,而手冢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并没有脚步跟上来。 就在他以为她终于安静了的时候,身后的女声忽然非常有精神地感叹道,“我、我好厉害!” 手冢:? 第12章 “浪费了那——么老多的时间,我还能考年级第一诶!” 就在刚刚,中岛老师帮她把成绩改回来之后,她的总成绩刚刚好,比手冢高了一分。 “………………”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手冢同学的步子忽然迈得好大好大! 于是她小跑着追了上去,又向他提了一大串建议,什么一起捉虫啦,看电影啦,吃晚饭啦,挖野菜啦…… 无一例外,全部拒绝。 到达三组教室门口时,手冢终于忍不住说,“你真的不用谢我,换作其他人……” “我懂我懂,不管是美丽的公主还是哭唧唧的小矮人,面对恶龙,勇敢的正义骑士都会仗义执言,出手相救。”她很活泼地比了个拔剑的姿势,“对吧~” “……” 手冢,“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什么嘛,总觉得很无奈,像在叹气的样子。 “诶那个,请稍等一下!” 一弦星也忽然想起什么,很快跑回教室,很快又跑回来,将一盒录影带塞到了他手里。 “这周大家都有影视鉴赏的作业,图书馆里的录影带都被学长学姐们借掉了。” 女孩子指尖点点手冢掌心握住的录影带,塑封包装上画着清淡典雅的欧式古典人像,《乱世佳人》几个字清晰印在其上。 “漫画出租屋的叔叔说这个是典藏版,画质超清晰,好不容易借到的,看完记得还我哦。” 见他嘴唇微张,一弦星也用力抬手,“停!” 她明媚一笑,“别再拒绝啦。” 光线明亮的教学楼长廊上,阳光飞舞,清风横贯,吹得男孩白衬衣的一角猎猎飞扬。 手冢伫立在原地,视线在手中的录影带和女孩的背影间辗转一番。 想起那份还未动笔的影视鉴赏作业,似乎的确没有理由再拒绝。 可恰恰因为这份没有理由,后来的手冢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一直在想: 要是自己从来没有接过这个东西,甚至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就好了。 * 事情发生的时候,整个一年级正在做晨间大扫除。 一弦星也戴着一顶樱粉色彩纸折成的小帽子擦黑板。 白白的粉笔灰簌簌落下,沾上脸颊,却蒙不住那双开心明亮的大眼睛。 因为小帽子是班里很可爱的双马尾小萌妹折来送给她的,所以一弦星也很喜欢也很宝贝。 于是她在小萌妹面前极力将男友力表现得更max了一些,黑板擦得格外用力。 正卖力表现着,教室门口响起一小片女生们的惊呼。 “是一组的手冢君诶。” “他怎么忽然过来三组啦?” “不知道,看看看看!” 这些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速率稳定的脚步在某人身后落定。 “一弦星也,我有事找你。” 她回过头,脸上还沾着粉笔灰,看见手冢主动来找她,很高兴地和他打招呼,“手冢?早上好呀。” 手冢并不回应,一双漂亮深沉的丹凤眼直直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 两两无声中,整个班的脑回路都开始向着青春期少年少女们最容易成型的故事情节发展。 惊叹声四起。 有大胆一些的男生甚至吹起了口哨,大声呼喊“在一起”。 然而很快,所有人就发现,气氛不对,这绝对不是罗曼蒂克的故事走向。 因为很明显,此时此刻,这位男主角的神情实在冷得可怕。 手冢的眉宇间一直有种清贵淡泊的书卷气,因此,再难以接近,平日里给人的感受顶多是恰到好处的疏离。 然而一旦流露怒意,这张看来相当平静的脸就会骤然于眉眼处锋利起来,所以常人虽然无法分辨出他的笑意,却能轻易看出——他此刻在生气。 而且气极。 整间教室如坠冰窖般,渐渐寂静无声。 男生骨节发白的左手就在这时,一下子将一盒录影带拍在了她身旁的讲台上。 直拍得面前灰尘与水珠齐飞。 “还给你!”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酷。 这种突如其来的震慑令整间教室都在瞬间,陷入了一种莫大的恐慌。 无人敢言语,无人敢动作。 而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慌中,作为身处漩涡中心的另一位当事人,一张星也看着他气呼呼走出去的背影,半天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颗飞溅到她脸颊的水珠从下颚滴落,她才猛然意识到: 又闯祸了。 而这次的对象,正是前两天她满心想要感谢的人。 视线移到刚刚被那人重重拍到自己面前的东西。 正是那盒她之前借给他的《乱世佳人》。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一弦星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冲出去找手冢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但刚冲到门口,她调转回来,把头上的小帽子反扣到小萌妹头上,然后拿了那盒录影带和自己的手机转而冲向了操场。 一个四下无人的操场角落里,一弦星也拨出电话,一接通她就开问。 “我让你帮我借的那盒录影带,你从哪里借的?” 听筒那边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的,还没讲话,先打了个饱嗝,明显刚吃完饭。 “姐?什么录影带?……哦,漫画出租屋啊,不是你要的吗?” 第13章 她又问,“是,但这个东西大概有点问题,你怎么借的?” 一弦雪乃挠着头想了想。 正常借东西的第一步不就是—— “嘿,老板,你这有片儿吗?” 前台正在看报的老板,叼着烟,眼皮懒懒一掀,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男孩,“几岁看的?” 一弦雪乃诚实地报了他姐的年龄段,“十一二岁。” “十一二岁不去图书馆,来我这借片儿?” “你就说有没有吧。” “有,要什么类型的?” 然后一弦雪乃就从他姐给他的一长串中学生电影推荐目录中,挑了一个名字看起来最符合她们那个年纪女生矫情心理的片儿。 “乱世佳人吧。” 老板看了一弦雪乃一眼,也很诚实地赞扬道,“年纪不大,胆量不小,行。” 至此,整段对话全盘托出。 一个极其荒诞却又非常确凿的念头浮现在一弦星也脑海中。 这念头挥之不去,令她恨不得当场一个晴空霹雳现在就劈到自己头上,再也不用醒过来去面对手冢! 汗毛顿起、冷汗如雨中,一弦星也看着那个录影带上的封面,痛苦地哀叹。 这东西……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a、a、a……吧! -------------------- 话说,这个录影带,腿哥是打算和霸霸麻麻耶耶一起看的,因为打开的瞬间引发了大型社会性死亡,所以奶光才超级气呼呼== 第8章 夏日3 ===================== “……姐,你还好吧?我错了。” 一弦雪乃发誓,从他出生到现在的十年里,他从来没有对一弦星也这么低声下气过! 但某女生此刻正在客厅的小角落里头顶乌云假装蘑菇。 好吧,他也从来没见过一弦星也这么失魂落魄过,就好像是被、被…… 他忽然想到了非常不好的事! “那个手冢什么什么光,该不会把你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了吧?!” 某女生依然做蘑菇状。 一弦雪乃怒了,“竟敢!你等着!看我干翻他!” 他愤而转身,女生纤细白皙的五指却蓦地拉住他。 “雪乃,别去,不是他的错。” 女生听起来很脆弱的声音让一弦雪乃更加怒火中烧,“不行!你可是我雪乃大人的姐姐!” 然后他就忽然看到了面若贞子的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出现在半夜10点的昏黄客厅里。 风扇咯吱作响,窗帘空灵飘荡。 微冷的小风幽幽吹来时,幽怨的声音也气若游丝般飘过来,沙哑得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婆。 “那就去吧,手冢国光那家伙,看起来非常帅气,但我告诉你一个他维持帅气的秘密,就是会在夏夜阴暗的角落里,变成身高3米、长着3只眼睛、指甲流出毒液、专门收集人脸的怪物,像你这种白白嫩嫩香喷喷的小男生,呵呵呵,他一口一个。” 诡异恐怖的笑容展露在她脸上,“去吧,雪乃大人,明年祭祖,我会给你烧你最爱的章鱼小丸子的,呵呵呵。” “……………………………” 一弦雪乃绷着脸后退一步,真的超有底气,“妈!我今天要跟你睡!姐姐真的烦死了!!!!” 翌日周末。 一弦星也早早出了门。 而躺在妈妈身边的一弦雪乃梦到了从角落里忽然冒出来一口一个小朋友的手冢国光。 同样早早出门的还有手冢国光。 这是个普通的周末,和往日一样,推开大门,露水清晨中,熟悉的城市画卷铺陈开来。 唯一不同的是,他在自家门外的白桦树下看见了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何、何方妖孽?” 女生拿开脸上的贞子面具,“将将~早上好呀,手冢君。” 周末的缘故,一弦星也穿了清凉的背带裙和白色t恤衫,树影打在女生纤细白皙的小腿和满是笑意的脸上,清新元气。 然而对面的男生则完全没这个心情,欣赏一个清晨七点或许更早就堵在自己家门前的女孩。 到底是有多闲。 看清她是谁,手冢视若无堵般走过,面无表情的脸上标着大写加粗的——勿扰。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一弦星也毫不在意,她追在他后面,对着他的后脑勺,“那个那个,尊敬的手冢同学,请允许我在今天这个隆重的日子里向你表达我最诚挚的歉意。” “不需要。”手冢向前的步伐很快,满是想要将她甩得更远的急切。 女孩子听若未闻,“虽然知道你可能不想听,但我还是想稍微解释一小下,那个……东东只是一个意外,并非我故意。” 那个……东东。 “……别跟着我。” 就跟着他。 一弦星也一路小跑,“我明白这么说很不负责任,也根本无法磨灭对你纯洁无瑕的幼小心灵造成的沉重伤害,所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也请不要总在学校躲着我了,拜托了……” 手冢抓住重点,他停住,转身,“所以你找到我家?” 她也停住,无声地解释了他的问题:不然要她怎么办啊,那天之后,他在学校根本就在故意躲她,偶然遇见也全当她是空气。 手冢目光冷然,“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址?” 第14章 “是十一组的乾同学告诉我的。”一弦星也卖队友卖得毫不犹豫。 “你和他很熟?” “很熟!我们经常一起参加劳作社的挖野菜大赛,有一次,我帮他卖力拔了半个小河边的野菜,作为谢礼,他就把你的资料送给我了。” 她其实是想妄图打打友情牌,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大家都是朋友嘛! 结果手冢听完,却仿佛联想到了某种比a level片儿还要可怕的东西,脸色冷得更沉,转回身,脚下走得更快了! 再次边走边说,“别跟着我!” 然而这次一回头,原本紧跟身后的女生却似乎已经被什么东西吸引到了路边的草丛里。 她被他落在身后很远,完全没听到他说话。 果然没跟着他! 感受到冷飕飕的视线又落在自己身上,一弦星也回过头,却是笑容灿灿地小跑向他。 初夏的空气里,蝉鸣与暑气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 她站定在他面前,“你看。” 女孩子手掌一翻,一个白色的小蝴蝶骤然在她的掌心里翩翩飞起,阳光挥下,树影斑驳中,像一场虚幻又可爱的梦。 她开心得不得了,“怎么样?好玩吧。” 视线相交,手冢却看着她的笑脸沉默下来。 半晌,他紧了紧肩上的网球袋,略过她,只平淡地丢下一句,“无聊。” 他今天的安排其实很多,要先到邮局寄信,再到新宿区的商场买字帖纸,再到张辰大叔那里给球拍换网子,最后去国立图书馆写作业。 现在,这一切依旧在他的计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身后多了个令人无法不去在意的小尾巴。 虽说手冢不理她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道歉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一弦星也还是打算尽力做些什么来减轻自己心里的负罪感。 于是她也不吵他了,骄阳清风下,她悠哉悠哉地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必要时,及时出手! 比如:在手冢同学的公交卡余额不足的时候帮他投一个硬币啦,或者在高架桥的新干线上帮他占一个位置啦…… 这心态,简直和那些为了小红花在红绿灯路口伺机要扶老爷爷过马路的小朋友一模一样。 至于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 那个被投的硬币不到三秒就被还了回来,她在新干线上帮他在自己身旁占的位置,最后他也没有坐…… 烈日当空,表针指向正午十二点五十的位置时,手冢已经在换网子的店铺里等了一个小时。 因为和张辰大叔是旧识,之前还帮忙宣传过店面,所以每次他一来,张辰大叔就会格外热情地招待他到小屋里坐下看书等。 清凉的室内,小风扇在顶上吹得极其规律,凉风习习。 桌上最后一块西瓜被拿起来时,手冢的动作停顿了下。 窗外,骄阳似火,空气都因灼热仿佛在向异度空间扭曲。 他想起刚刚在邮局和商场,那个人也是这样在外边等他出来。 可那些毕竟时间不长,不像现在…… 不会真的傻乎乎地站在太阳底下等吧。 男生眉头微皱。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不进来? 想到这里,手冢叹了口气,他放下书,推开内室的门,张辰大叔正在把他的白色球拍放进包里,“时间卡得不错,刚好结束。” 手冢道完谢,下意识向门外看去。 张辰大叔笑起来,“在找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 手冢错愕了一下,但他回过头,马上说,“不是。” 不是一起,他也没有在找她。 张辰大叔看他手里举着的西瓜,笑而不语,然后给他指了个不远处的空秋千。 “她在那自己玩了好长时间,估计是在等你,嘿你别说,小姑娘真会玩,一个秋千都能翻出花来,刚才还引来一堆小朋友围着她荡嘞,有意思有意思。” “……见笑了。”手冢推了下眼镜,掩去无奈,“不过,她人呢?” 张辰大叔笑意更深,还说不是在找。 “估计是等太久了吧,都过了午饭时间了,没准回去吃饭了,你们这个年纪正长身体呢,你也快些去吃饭吧。” 去吃饭了。 手冢带着这个非常能够让人理解的理由走出店铺,正要离开这条街巷,他的余光扫过那个秋千。 没由来的,他站定在此刻,手里举着一块西瓜,看起来有点滑稽。 那是由一棵葱郁茂密的老树枝干改成的秋千,藤蔓做绳,层层叠叠的绿荫投下,竟然比他刚刚所在的室内还要清凉一些。 这一刻,手冢望着这个秋千,倒是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只是觉得:她果然很聪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傻乎乎地站在太阳底下,也没有一直契而不舍地等他。 的确,原本他也没有过要她道歉之类的想法。 她这么做根本没有任何必要。 可他望着望着,忽然想起今天那人一大早就出现在他家门口,蹦蹦跳跳到他面前的样子。 清晨7点的周末,整个城市仿佛都还沉浸在未醒的朦胧中,她却很活泼地对他说: 尊敬的手冢同学,请允许我在今天这个隆重的日子里向你表达我最诚挚的歉意。 诚恳热烈,让人无处可避。 第15章 想到这里,那一句后来他左思右想都不像自己会讲的话,便脱口而出了。 语气淡淡,“你的诚意不过如此。” 对着一个静止的秋千。 把他当成老爷爷一样想要助人为乐的小尾巴终于没有了。 他却静静叹了口气,有种解脱又空荡的感觉。 就在这时。 “谁说的?” 清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被热浪凝固的整个世界也因此瞬间鲜活起来。 手冢转过身,烈日骄阳中,女孩子正嫣然地看着他,笑容明亮。 她举起手里两份装了满杯的关东煮,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个诚意,还喜欢吗?” -------------------- 求评论与收藏呀,么么啾:p 第9章 夏日4 ===================== 手冢把最后一个墨鱼丸插起来时,一弦星也正挨着他坐在街边的木制长椅上吃西瓜。 “夏天果然就是要搭配冰冰凉凉的西瓜呀~” 女孩子捧着西瓜,超开心的样子,大眼睛眯起来,长长睫毛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边吃边向他念叨着:西瓜西瓜吧啦吧啦…… 是咒语吗……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露出那种满足的表情。 手冢皱着眉推了推眼镜,完全搞不懂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丢给她一句,“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 身旁的小话匣停住,眼睛眨眨看向他。 什么嘛,“就算我吧啦吧啦一直讲话,也比你吃得又快又干净好不好。” 一弦星也指指自己脚边已经被风卷残云掉的关东煮纸杯,显然很不能理解手冢国光同学这种细嚼慢咽、斯斯文文的吃相。 “……” 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 他看她一眼,“你吃这么快,就不怕胃痛?” 她回他一句,“你吃这么慢,就不怕被抢?” 说着,一弦星也面露邪恶笑容,伸手便朝着那枚仅存的墨鱼丸来了一个猴子捞月。 不过她忘了,眼前的男生正是位左右手都能把网球玩得飞起的神样人士。 面对佯装过来抢食的女生,手冢毫无情绪波动地表演了一个二刀流,左手的墨鱼丸换到右手,举到她够不到的距离上。 看着那颗瞬间远离自己的墨鱼丸,一弦星也鼓起脸,“小气!我又不是真的要抢!” 某位运动神经以碾压性优势获胜的男同学并不理她。他以默默吞掉最后一颗墨鱼丸宣告午饭时间终结。 然后背着包站起来,平静地对她说,“好了,你该回去了。” 也一起吃了东西,他也没再躲着她了,总该回去了。 一弦星也小跑着去丢了垃圾,然而很快折返回来,“那你一会儿去哪?” 身后是东京都市立图书馆,手冢说,“写作业。” 这种事总不会还要跟吧。 答对了。 一个坦荡的笑容展露在她脸上,仿佛这真是理所当然一般,“哦,那你快去写吧,我在外面等你。” “……” 图书馆内,明净的落地窗隔绝了室外的热浪,令人无端宁静下来。 手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好能看到窗外女生的身影,她在一个阴凉的墙角蹲下,像是很快又有了什么新的发现,背对着他不知道又在玩些什么,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又冒出来。 她今天到底想做什么? 搞不明白是真的,可作业要写也是真的。 手冢从作业本中再次抬起头时,黄昏的天空已经飘满云霞。 而窗外的女孩子,果然还没走。 其实这并不是手冢第一次被别人尾随一路。 早在刚刚开学,确切来说,是刚加入网球部时,乾就因为对他浑身上下充满热烈甚至诡异的兴趣而煽动其他人尾随过他不止一次。 然而这些人没有一次能成功坚持到最后,连乾都因为他过于平淡的周末日常而将“无聊”二字最终添到对他的性格评价上。 所以现在,饶是手冢,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一弦星也当真是个极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 她还在那个墙角边上,面前多了一只胖乎乎的橘色生物,两只蹲在一块,像一大一小两个团子在莫名其妙地对视。 忽然,她嘴唇一动。 虽然听不见,但隔着明净的落地窗,手冢能清晰地分辨出她的唇形。 喵~ “……” 那猫也不知道怎么受刺激了,开口也是一句。 喵。 巨配合。 “……” 一弦星也:喵喵? 阿橘:喵喵。 一弦星也:喵喵喵? 阿橘:喵喵喵! 那一刻,手冢只觉得星际间的跨物种交流果然是有机会实现的。 但现在,请务必让他尽快阻止这种引人侧目的傻瓜行为…… 男生平稳的脚步落定在一弦星也身后时,她觉得自己好像都已经能猜到这只阿橘最爱吃的小鱼干口味了。 “无聊。” 冷酷无情的评价砸在她头顶,一弦星也毫不在意。 她站起来,一下来了精神,“你的安排结束了吗?” 她动作太快,手冢一愣,来不及思索,“大概。” “yes!”一弦星也比了个握拳的姿势,像是庆贺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第16章 她开心地拉过他左手戴着的黑色腕表看了一眼,“不错不错,时间刚好,那接下来,轮到你陪我了。” 陪她? 男生眼眸微睁,难得措手不及,“等、等等。” 他拉住她,“去做什么?” 一弦星也狡黠一笑,飞快地说,“怕之前那东西给你留下阴影,带你去看美好的爱情。” -------------------- 求评论与收藏呀,么么啾~ 第10章 夏日5 ====================== 中央日立公园在神田町附近一条宁静的淡水湖旁。 夏日傍晚,公园门前的宽阔广场上常有大人带着小孩子聚在一起玩耍,不远处的湖边走过亲密爱人互相低语。 晚风温柔,吹来时,空气里有棉花糖的味道。 “来这做什么?”手冢环视四周,很冷静地问。 他被她拽着小跑过来,显然是在赶时间。 但很快,不用等身旁的女生回答,他就有了答案。 正前方的巨大白色幕布和随意搭建起的投影仪都在告诉他,这个此刻有些喧闹的公园广场上,即将上映一场免费的—— “露天电影?” 一弦星也眼神明亮地站定在人群中,平复呼吸,回头看向他。 “答对了,手冢同学,不如让我们一起为枯燥无味的影视鉴赏作业带去有关唯美爱情的新鲜解读,如何?” 就在此时,投影仪在夜幕、晚风、欢笑、温柔中轻轻摇动起来。 蓝调音乐缓慢悠扬,令无尽喧嚣渐渐归于宁静,人们望着荧幕上缓缓亮起的字体。 ——《情书》 一弦星也花了三个晚上,在网上查了很久才找到这个会放映露天电影的公园,更难得的是,放映的还是他们要求的影视书单上唯一一部纯爱电影。 既然说了是很有诚意的道歉,她想,当然是要还他一个能完成那份影视鉴赏作业的电影才对。 但老实说,她其实并不确定手冢是否已经完成了那份作业,也不确定像他这样冷静又理性的男生会不会愿意看这种类型的电影。 一弦星也席地坐到身旁的白色石阶上,眼神诚恳地仰望着他,“很抱歉,没提前告诉你,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不过来都来了,不坐下来看看岂不是很可惜?” 她笑着拍了拍那块白色石阶被她留出的另一个人的位置,夜幕中,女孩子的脸庞格外温柔。 后来,手冢才发现,其实不论多么荒谬、冲动、不知天高地厚的提议,“来都来了”这句话总能轻易成为一个让人心底一软并无限放宽底线的理由。 而眼前的人,似乎也总是擅长编织这样的理由。 他坐下来。 “岩井俊二的书,看过吗?” 低低的声音传进一弦星也耳中,她笑笑,“当然,唯美的爱情故事怎么逃得过青春期小女生的眼睛,你呢?” 手冢点点头。 他说,“是很温暖的故事。” 一弦星也第一次对眼前的男生流露出惊讶,毕竟不管怎么看,手冢都像是只会关注严肃文学的男生。 更何况,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将温暖二字冠以《情书》。 印象中,这个故事一直以来都是忧伤的。 以死亡作为起点,又以对死亡的释然作为故事的结局,无论如何都要接受的现实,无论年少时的心意被多么峰回路转地传达,那个白衬衣少年终归只能在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子的回忆中得到永生。 所以她才觉得,原来真的有人认为心意能够被传达就已经是一件温暖的事了啊,真是神奇。 这么想时,她看向身边人清俊的侧脸。 晚风习习,吹过身后的香樟,男生的脸庞像被夜幕融开的清光。 因影片放映而引起的短暂平静很快继续归于喧闹。 但尽管在如此喧杂的环境中,手冢依然专心注视着荧幕,像是对影片中的故事报以最大的真诚与敬意,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整个人气质涵养好到极点。 好看得不像话。 直到男生的声音轻轻响起,一弦星也才发觉自己已经十分无礼地盯了他许久。 “看够了吗?” 说话时,手冢仍认真注视着远方的荧幕。 抓包这种事,很显然,对一弦星也来说并没什么,她双手一摊,“失礼失礼。” 倒是有些人…… “你怎么发现的我在看你?” “……” 两个小时的电影并不长,大部分的时光在宁静无言中度过,以温暖治愈悲伤的唯美爱情不管落在文字间还是画面上果然都相当动人。 随着人群走出来时,一弦星也口中还在振振有词,说要去买珍藏版的dvd收集起来,以及饰演男藤井树的柏原崇真的巨巨巨巨巨帅。 “这就算长得帅吗?” 人群中,手冢出其不意地问她。 习惯了今天一个人自说自话,一弦星也的思绪已经飘到下一个话题,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反问,“难道不帅吗?” 他没回答,但拥挤中,一弦星也总觉得自己在那张同样很帅的冰块脸上看到了十分不以为然的表情。 这时,一个很小只、软乎乎的身影在人流如织的推搡中不小心撞到手冢身上,手冢一下顿住脚步,双手即刻送出去,扶住面前小孩子即将跌倒的双肩。 第17章 那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很惶恐又很感激地回过头来,正要道谢,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却闪着惊奇的光芒停住了。 她看着手冢的脸,以及他身上同样的白衬衣,像是有了天大的发现,“电、电影里的小哥哥跑出来了!” “噗。”一弦星也没忍住。 她笑着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柏原崇难道真的不帅吗?” 手冢,“……” 说句实在话,如果手冢同学能够不要总是板着一张冰块脸假装高冷,浪费他的颜值,一弦星也大概能真心实意地觉得这人还是挺好玩的。 总感觉很好欺负的样子。 不过看他已经在很无力地推眼镜了,她不再逗他,“怎么样?好看吗?” 这次当然是问电影。 看着她的脸,手冢诚实地说,“还不错。” “心情呢?” “也不错。” “既然不错……”她眼睛一眨,表情生动地说,“那走吧!下一项!” 下一项? 见她又要转身就跑,手冢连忙轻轻拉了下女孩子背带裙上的背带。 她被拉住。 手冢放手,很认真地对她说,“不行,这次我真的要回去了,晚上我要写日记,背单词,还要练字。” “顺便一提,你的物理确实不错。”他在夸奖她诶。 “但字也确实该练练。” “……” 想起之前被他看过的那张物理卷子上的小学生字体,一弦星也很无奈地“哦”了一声。 但是请等一下,他们现在不是在讨论后面要怎么样吗?怎么会歪到她的字上?而且,今天这人出门就是一大堆安排,现在可是周末晚上了,小朋友难得的自由时光,怎么还有? 她难以理解地问,“那些都是今晚非做不可的事吗?” 手冢被问住,“大概,不是,但这些都是计划好的。” 又是计划好的? 白色的路灯光线下,一弦星也摇摇头,“手冢同学,你有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人海中所有刚刚好的遇见,都属于猝不及防。”她假装深沉道。 “大意就是……”她很形象地开始举例子,“你可能计划明天再去玩自己想玩的,但你并不能百分百确定这个明天会是晴天还是雨天,更不会知道这个明天还能不能拥有和今天一样不错的心情。” “正因如此,每个人漫长美好的一生里,才会有诸多计划之外的美妙与疯狂呀。” 她开心地笑起来,“所以走吧,就是现在!” * 十五分钟后。 “这就是你说的美妙与疯狂?” 学校后街的一个小餐馆矗立在二人面前,牌子上标了大大的“和田鳗鱼茶泡饭”。 一弦星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哈哈哈,抱歉抱歉,其实,只是我肚子饿了。” 手冢好无语。 说的那么头头是道,到头来,美妙与疯狂的终点竟然是为了填饱肚子? …… 他就是信了她的鬼话! “一弦同学,我下次再也不要和你一起出来了。” 手冢脸色冷然,率先踏入小餐馆,冷静地决定道,“吃完回家。” “哦。”她鼓鼓脸,心里却想:还有下次?这次本来也不是一起的好不好!还不是她道歉的诚意足够大!脸皮足够厚! 一弦星也追上前方冷毅的背影,“哎呀,我错啦错啦,反正你回家也是要先吃晚饭再做其他的事嘛……” 晚间时分,不大的小店内烟雾缭绕,三三两两的客人来来往往,桌上摆满并不名贵但十分古朴的碗碟,烤鱼、味增汤、茶碗蒸、梅干豆腐,当然最多的还是碗边缀着海苔碎的鳗鱼茶泡饭。 “那是他家招牌嘛,我之前扫荡小吃街时偶然发现的,超赞,已经连吃一个礼拜啦!” 掀开内室的布帘,一弦星也很活泼地向手冢介绍,两个人挑了靠墙的二人桌面对面坐下。 “老板!两碗鳗鱼茶泡饭!”一弦星也喊道。 “马上来!”远处老板热情地响应。 叫完菜,一弦星也很狗腿地从筷子筒里取出两根,并非常殷勤地用餐巾纸擦了擦,递给对面的人,“给,你还要加点别的吗?” 手冢并不理她。 还在生气啊…… 瞥见他依旧并不和善的森然目光,一弦星也举着筷子,锲而不舍,“手冢同学啊,进都进来了,就别苦着脸了嘛,还是说你不喜欢吃鳗鱼茶?” 某人还是不理她。 这一天下来,一弦星也表示,心很累。 她竟不知原来现在的小男生,不管表面看起来多么成熟多么淡定,心里都是统一挂着傲娇属性的标签的。眼前这位简直比家里那位雪乃大人还难伺候。 难怪新时代的女性口口声声吵着要独立。 等手冢好不容易愿意劳动尊驾接过她手里的筷子,两碗精致的鳗鱼茶泡饭被端上来。 一弦星也来这吃得次数多,又爱各种和老板扯东扯西,老板自然认识她,刚要寒暄一句,他忽然看向手冢,惊奇道,“啊啦啊啦,我认得这位小哥,你不就是在我家之前连吃了一个月的那个小帅哥吗?” 手冢,“……” “没错没错,就在那个位置,每天中午自己来吃。”老板手指着一个角落,补刀补得非常愉快。 第18章 “上周忽然就不来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哈哈。” 手冢赶紧低下头,拿筷子猛戳碗,“没有。” 待老板走远,一弦星也才凑过来问他,“原来你来过这啊,刚刚看你表情,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手冢继续戳碗,声音闷闷地,“没有。” 听他这么说,一弦星也笑着感慨,“那我们还的确挺有缘的,我弟,还有香织,就是上次翻.墙一起被抓的那个我朋友,他们经常说我口味像老奶奶之类的,你看,我就说不是吧,也有人和我一样的……” 她在那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喋喋不休。 女生的脸氤氲在烟火人间的热气之后,笑着对他讲话,这让原本就很有生活气息的小店更加生动起来。 如果是后来的手冢国光,听她那么说,一定会非常肯定地回一句:我们的确很有缘。 而现在,他只是就着女孩子不断响起的声音咬下一口鳗鱼,半晌,说,“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 他想,这原本会是个最普通的周末。 他会一个人安静地去寄信、买东西、换网子,写完作业之后再一个人回家,在家吃过晚饭,写日记、背单词、练字,一如曾经无数个简单平淡的周末。 而眼前这个人出现的每时每刻,其实他也能有一万种方法拒绝她的靠近。 在新干线某个人潮汹涌的车站把她轻松甩掉;在她去买关东煮时坚定不移地离开;默默转身,把她一个人丢在图书馆外的墙角;对她说,他的影视鉴赏作业已经写完,那场电影对他来说实在已经很没有必要;或者,很违心地告诉她,他就是不喜欢鳗鱼茶这种东西,然后溜之大吉。 可最终他都没有。 而后来,他用尽一万种理由来解释这莫名冲动的一切,果真都不如她随口扯出来的一句: 人海中所有刚刚好的遇见,都属于猝不及防。 也正因如此,每个人漫长美好的一生里,才会拥有诸多计划之外的美妙与疯狂。 -------------------- 午饭是星妹请滴,晚饭本来星妹也想要请,但腿哥作为男孩子的骄傲很坚持,所以晚饭是腿哥结账啦。为此,两个人很幼稚地比拼了一下手速== 奶星与奶光的日常还要再来个几章,后面把前男友小朋友放粗来,助力奶光小醋精成长~ 另另另,柏原崇真的巨帅,我愿称白线流里的长谷部优介为小手冢国光脸:) 第11章 星空1 ====================== 事实证明,充满诚意的道歉的确有效。 周末过后,一弦星也回到学校,再见手冢,他果然不躲她了,非但如此,两个人连偶遇的次数似乎都变多了。 虽说每次见到她,手冢依旧冷冰冰的,不过她从一组路过,十次里有八次能见到他在走廊站着,招呼打着打着,那张冰块脸也就看习惯了。 至此,让一众学生头疼不休的影视鉴赏作业终于在deadline到期的残酷现实中落下帷幕。据坊间传闻,这次作业有百分之八十的女同志将自己对影视的一腔热情献给了《情书》。 而在学生时代,能与作业相对而论,将学生从悲伤中解救出来的唯有假日,尤其是假日里的集体活动。 夏日将至尽头时,青学轰轰烈烈的集体露营伴着学生们吵吵闹闹的欢呼声开始。 各年级两个班一组随机分配地点,好巧不巧,一弦星也所在的三组刚好被分到和一组一起去神奈川县的大秋山。 不知为何,一弦星也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就想起之前某人冷着脸对她说:一弦同学,我下次再也不要和你一起出来了。 对此,一弦星也长叹一声:手冢同学啊,这flag果然不能乱立,悲剧了吧。 不过说是分组随机,但随机的方式其实也就是把各个班的班长拉到小黑屋里,几个人叽哩哇啦商量一通,这其中要说没有各班班长自己的一点小私心其实也不现实。 但既然是人人心照不宣的事,自然也不必特意提起。 当然,也挡不住其他人的八卦之魂。 “你说,白泽班长到底暗恋一组的哪个小女生?” 早田香织一边向她八卦,一边拆下自己身上背的小水壶让一弦星也帮她拿,那水壶边上挂了个会发出奇怪声音的小猫挂件,两人并肩行走在山路间,身边尽是三三两两结伴登山的同学。 印象中,三组的白泽班长是个一和女生讲话就会脸红的好好先生式男生。 一弦星也接过她的水壶,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她的爪子忍不住按了按那个水壶上的小猫挂件,猫嘴微张,一声清脆的——“八嘎”,瞬间响彻耳畔。 一弦星也,“……”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早田香织对自己的八卦敏感性自信极了,“真的!肯定是白泽班长暗恋一组的人,总不可能会是一组的手冢君暗恋我们班的女生吧。” 手冢正是一组的班长,想到这,一弦星也打了个哈欠,“这种事无所谓啦,我比较在意的是,我们只是来露个营,你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香织小姐。” 大秋山位于神奈川县西南,山上植被丰富,风景优美,山顶还有神社供人祈福祷告,更是集体露营看日出的绝好地段。 不过,也正是要在野外住上一晚,一弦星也仿佛能透过自己同学身上的大包小包望见父母们沉甸甸的爱…… 第19章 还没到半山腰,便有女生抱怨,“好重啊,还要走多久。” “是啊,都说要爬山了,我妈妈居然给我准备了荞麦枕头,重死了!” “别提了,我妈非说山里有狼,还给我塞了防狼电棍!” “……” 一弦星也擦了擦汗,“其实吧,这山上除了一些花花草草小虫子,最多的就是游客,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看她果然相较其他学生一身轻装,只背了个帐篷卷,手里拎着一袋小零食、水壶和一些驱虫药水,早田香织问,“你怎么知道?” 一弦星也悠闲地走在前方,“我爷爷本家就在神奈川嘛,我小时候经常来这捉独角仙,捉回去放在院子里养,可好玩了,放心吧,这山我来过很多次,闭着眼都知道怎么爬,绝对安全。” 到达半山腰之前的路程,天气晴好,山间水汽丰沛、树影间落,半点不觉炎热。 一弦星也帮早田香织分去了小一半的行李,肩上还挎着些其他女孩杂七杂八的小物件,却分毫看不出疲惫,她在女孩子这边的队伍里跑来跑去,帮这个提提东西,帮那个赶赶小虫子,没一会儿,同班的不同班的都跟她玩儿成一片。 只是男生这边的情况却没这么和谐友爱了。 “走开!本少爷自己拿,用不着你们这些乡巴佬!” “算了吧,白泽班长,人家山本同学的爸爸是地产大亨,挥挥手这山都能买下来,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些乡巴佬。” 山本信源是在一周前从冰帝转学到一年三组的,虽说人看起来白净文弱,但一开口,满满都是小少爷的傲气与娇气,同学之间相处起来,人缘可谓差到极点。 对此,白泽班长很是头痛。 山都能买下来是夸张了一些,但家庭条件不错是肯定的,就今天一晚的露营,他一个人的行李加起来比三四个人都要多,说句不夸张的,如果学校允许,他家说不定都要给他搞几个仆人抬着这人上山。 但家里毕竟是家里,在学校谁又不是父母的掌中之宝,哪里还有人愿意惯着他? 没朋友,行李又多,偏还死命不肯叫他们这些自己看不上的人帮忙。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白泽班长叹了口气,不再管他。 正在此时,一声大叫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什、什么东西在我头上!” 男生女生们全都齐齐望过去,一只大黑虫正硬.挺挺地趴在山本信源头顶上一动不动,顿时惹得哄堂大笑。 这傲娇小少爷竟然怕虫子! 山本信源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吓得六神无主,大声呼救,“快!快!快帮我把它拿走!” 脚下慌乱一动,刚好踩中一块长满青苔的鹅卵石,身子一歪,眼看就要随一大堆行李一起跌进旁边的浅水坑中摔得狼狈。 就在这时,众人嬉笑中,一只手非常迅速地伸过来,拎住了他的领子后方,借力将他往旁边用力一丢,有惊无险地保全了他的颜值。 只是噼里啪啦,行李滚落一地。 山本信源被丢在地上,惊魂未定,转过头,一个眉目灵动、鲜活俊俏的女生正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刚才那只大黑虫。 一弦星也对着阳光,举起那只虫,“好漂亮的独角仙!” 山本信源却在看见那大虫子时再次本能地抵触,对她大喊道,“拿走拿走!你快把它给我拿走!不对!弄死它!快弄死它!” “啊——”一弦星也脸一皱,“小虫子这么弱小可爱。” 她蹲在山本信源面前,把那虫子拿得离他的脸近了些,立刻又惹来哇哇大叫,她笑着,像在哄小孩。 “这样,你对我说声谢谢,我就帮你把它拿到你看不到的地方藏起来,行不行?” 这话不知道怎么踩了山本信源的雷区,他虽然害怕,却大怒,“你又是从哪儿来的乡巴佬!我从小到大就没跟别人因为这种事说过谢!” 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虫子又稳稳当当落在山本信源头顶上,他忙不迭,“谢、谢谢谢谢谢谢你!” “诶,不客气,你早这么说不就好啦。”一弦星也笑着拿起那只独角仙。 她站起来,“顺便一说,本乡巴佬专治各种不服,你下次再敢对别人说这个词,我保证出现在你面前的人一定是我。” “啊。”她晃晃手中的虫,“还有它。” 女生清澈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上举重若轻地压下来,让山本信源不得不接受自己竟然被一个女生恐.吓了的事实。 “闭眼。” 女生的声音又响起来,山本信源下意识照做。 就在他以为面前这位女生要一巴掌拍过来报复自己一下的时候,一阵带有薄荷草药香气的喷雾清清凉凉从空中飘过来。 这个味道是……驱、驱虫喷雾? 等山本信源睁开眼,女生的背影已经远离他。 那散落一地的行李里,他眼睁睁看她顺手提走了一只他刚刚坠在手上怎样都拿不下的手提包。 …… * 那是一只相当漂亮的独角仙。 一弦星也喜欢得不得了,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考虑完回家要做个什么样的玻璃缸来养它了。 她把小虫举在手里,背过阳光后退着走路,蹦蹦跶跶,蹦蹦跶跶。 第20章 然后她就蹦跶到了一个人身上。 伴着一句理应的“对不起”,她回过头,“手冢?” 正是手冢国光,他正伫立在她面前,穿着一年级男生统一的运动服,白色t恤衫领边透着一线青葱。 和她一样,他肩上除了背包,还挎了一堆东西。但也和她一样,拿了一堆,大部分是别人的东西,因为她记得他早上刚集合的时候也是很轻便的装束。 手冢脸上是一贯的冷静平淡,平静得甚至让一弦星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错觉,就好像是,他是故意站在这,等她来撞他的。 但,那怎么可能! 手冢怎么会这么无聊? “你看。”一弦星也很主动地把自己抓到的独角仙举给他看,“是不是很漂亮?” 手冢果然在看,不仅看了那只独角仙,他的视线从那只虫,扫到她的脸,再扫到她手里刚刚随手拎来的手提包,最后又扫回那只虫。 就在一弦星也以为他又要冷冰冰地把“无聊”两个字扔给她时,忽然,他平静开口。 “丢掉。” 竟然是……丢掉? 为什么! 一听他说,一弦星也立刻将那独角仙护在怀里,“不要!这可是我的勋章!” 手冢问,“什么勋章?” 她一派坦然,“证明我保护了一个男孩子的勋章啊。” 手冢,“……” 她感觉手冢几乎是带着点生气的情绪转身,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像是跟她再无法沟通了一样。 但没走几步又折回来,对上她,表情冷沉。 “把它丢掉。”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就在一弦星也打算再次说不要的时候,他说,“难道你今晚打算抱着它睡吗?它会死。” 一弦星也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不是特意来捕虫的,根本就没带罐子来放这只独角仙,她又不能一直用手拿着,要是真就放在包里滚来滚去…… 果然会死! 无奈,一弦星也只好撇着嘴将这只独角仙又放回了树干上。 毕竟,比起拥有美丽的事物,她还是更希望美丽的事物能够长久存在。 大概是看她失落,连手冢再看向她的脸色都不再那么冰冷。 他伸出右手,十分自然地像照顾其他同学那样,提过她手里拿着的手提包和水壶,“我来吧。” 一弦星也正沉浸在丢掉小可爱的悲伤中,等反应过来时,手冢已经回到了距离她很远的男生队伍里。 好像刚刚的一切根本没发生过。 她望着那人提着从自己手里顺走的东西发了会儿呆。 刚巧,早田香织咬着一条碎碎冰过来找她,她一把抓住早田香织,说,“你觉不觉得今天的手冢有点奇怪?” 早田香织诚实点头,“觉得,他居然会帮你拎东西,自从上次大扫除他在你面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学校论坛里的太太把yy你俩的同人文全都锁了。” “什么?”他俩居然还有同人文? 有没有搞错! 一弦星也惊呆了。 这年头不是都嗑bl吗?什么《霸道手冢与他的甜宠娇妻不二子》《秀一郎的奇妙恋爱冒险之手冢篇》不香吗? 再不济,不是还有以手冢为男主的爽文长篇《人渣反派乾贞治错拿女主剧本之后》吗…… 怎么会在夹缝中还能生出bg之光的? 要死要死,幸好锁了!感谢太太们的不瞎之恩。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啦。 一弦星也其实是想问,“他左手怎么了?” 她刚刚注意到,不管是帮别人,还是帮她拎东西,这人一律用的都是右手。 早田香织却有些疑惑,“左手?什么左手?” 一弦星也,“他是左撇子,拿笔写字都用左手的。” 早田香织“嗯?”了一声,“左撇子?怎么会?之前看他打网球,不都是用右手吗?” 一弦星也摇摇头,不对,肯定是左撇子,能用右手打球只能说明右手也会用而已,不然没道理,上次和她一起在餐馆吃饭也用左手拿筷子。 可正因如此才万分奇怪,仔细回想,不要说刚才,从她今天见到他开始,他就一直在用右手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才会让一个人主动放弃使用自己的惯用手? -------------------- 话说,大噶不要觉得默默气呼呼的奶光很怂啦,他其实已经在隐形中杀敌无数:) 比如:各班长在小黑屋讨论分组滴时候,大家都想和奶星小女神一起去玩,为此,小男僧们不惜勾心斗角无情撕b,头破血流之际,奶光挺身而出,用自己一张写满性冷淡的小白脸迷惑了情敌abcde,于是其他人本着鱼死网破的心理,超开心地恭祝心机奶光上位成功== 第12章 星空2 ====================== 手冢的左手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在一弦星也想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到达半山腰后,两个班外加两名带队教师短暂就地歇了歇脚,那时的天气还是艳阳千里,山涧潺潺,禽鸟啁啾。 然而等到一行人继续上行,路过一片如同雾气般流动的云层时,天空却陡然转阴,风疾云冷,空气中的水汽好似马上要凝成雨滴簌簌扑落。 突发的天气转变在山中是常事,但仍有学生忐忑不安,原本兴奋的队伍隐隐躁动起来,许多人窸窣抱怨忘了带雨具,也有人担忧大雨中的山间会不会突发事故。 第21章 好在带队老师应变得当,很快找到间废弃的神社旧址。见有处避雨,一行人连忙穿过鸟居,60多人蜂拥在废屋中,心神不宁地凝望屋外山雨欲来前的天色狰狞。 事发突然,来不多思考。 被人浪裹挟进屋后,一弦星也才想起自己的雨衣被夹在手冢提走的那一部分行李里,想要拿回来。但四下张望半天,秩序混乱中,视线里满是穿着同样青学.运动服的男生女生。 原本规定这样的统一穿着是为了方便找人,结果现在反而弄巧成拙了。 她没看到手冢。 风从小窗吹进来,有股土腥气息,一弦星也的心沉了沉。 天气晴好时,他们都是每到一个地标,班长负责清点完人数,人齐了再散开,各自前往下一处。 但刚刚天气骤变,所有人都形色匆忙,这么多穿着相似的身影,又要如何得知有没有人中途掉队? 带队的一男一女两个老师很快也想到这一点,拥挤中连忙唤两个班长一起清点人数。 然后,只站出来了一个人。 见状,正立在三组的白泽班长身后的一名女生小声说,“那个,我好像从进来之前就没再看到手冢班长了,我的雨伞还在他那……” 人群像在瞬间收到了万分可怕的消息一般炸开了锅,阴沉天气压顶中人心惶惶,学生们纷纷开始自行确认身边的朋友是否还在。 而也几乎是在同时,带队的男老师爆发出震怒,“你怎么不早说!” 那女生当即被吓得梨花带雨,“刚、刚刚人太多,我以为他走到前面去了。” 确实,这样没有准备的突发情况下没办法怪任何人,老师们分身乏术,不可能顾及所有。 而作为班长,手冢一定也像白泽一样,前前后后都有走过,随时去查看有没有人需要他们帮忙,因此根本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有个行进中的大概位置。 毫无头绪地丢了个人。 这下不仅学生们慌,连带队老师们也不安起来。 虽说这山中设施开发完善,没有猛禽野兽之类的危险,但山雨将下,更没人知道手冢为什么会一个人掉队,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万一真的出了事,不仅作为带队教师的他们回去要受学校处分,传到家长理事会中,整个青学都要遭难。 惶惶不安中,女老师和白泽班长继续清点人数,男老师先打了手冢的手机,通话显示关机,无奈,他只好头疼地研究起大秋山的地图。 总不可能坐以待毙,只能他这个大男人先试着出去找人。 但,偌大的山,他也不清楚手冢从哪里开始掉队,又有没有自寻它路,这盘根错节的登山路径,又要从哪里开始找! 正焦头烂额中,一个女生从人群中奋力挤到了他眼前。 “以我们现在这里为起点,西行大约150米,绕过一棵参天白桦右转,直行坡道下行500米,左转,过栈道云梯,尽头处是一段需要用手借力的绳梯,他左手有伤,应该是出了意外,留在了那里。” 背景嘈杂中,女生的声音不大,却格外冷静,从而显得清晰而不容置疑。 手冢国光绝不是会自己随意脱离大队伍的人,一弦星也想。 唯一的可能就是意外。 但他也绝不像看起来那样是个白净斯文的柔弱书生,如果她没记错,不久前的运动会上他才刚拿了400米和1500米的第一名,又怎么会走走路就磕碰到连大队伍都无法跟上的程度? 所以,八成的理由是她一直觉得奇怪的左手拖住了他。 那只左手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都帮不上忙,大概率有伤,只是他很好地瞒住了所有人。 左手有伤,右手还拎了许多东西,当然不能保证安然无恙地度过那段绳梯。 一弦星也在刚刚那阵喧哗吵闹中忽然联想到这一切。 然而她想得再清楚并没有用,那男老师听她说完后盯着她发了下呆,像是完全没听懂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长出一口气,“老师,没时间了,这山我爬过很多次,路线记得绝对没错,请您相信我。” 男老师这才回神,可又快速低下头去看地图,手指着她,“那个你你你,快给我再复述一遍怎么走?西行多少多少米……” 一弦星也再次叹气。 说实话,她有点急,就是因为这山她爬过多次,曾经遇到过山雨,所以知道,山雨下大之后根本没办法找人,要找,只能趁现在。 这男老师端着地图还在研究,虽然是大男人,体型却中年发福,一看就是办公室坐久了,别说大秋山没来过,恐怕山都没爬过几座。 这种人护送着小朋友一路溜达到山顶或许可以,但真要让他短时间内在山中跑来跑去找到人,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可眼前,学生们惶惶自顾,女老师忙着安顿局面,生怕再出意外,绝对不会同意她一起跟去。 这个男人是找回手冢的唯一希望。 一弦星也看着这个唯一的希望,脑子里千回百转,犹豫与果决间,她咬了下牙。 她冲进人群小声问,“谁带了大一点的塑料防水布?借用一下,快!” 以为是老师想到了办法,学生中当即有人回应,七手八脚将一块大号透明的塑料防水布递了过来。 一弦星也拿了东西,转身就朝神社外浓云密布的天际疯跑而去,徒留身后一群根本来不及拦住她的老师和同学。 第22章 风在耳边急急呼啸而过,她边跑边拨出早田香织的手机号码。 一接通,她就说,“先别骂,听着,一会儿如果是雷雨,我不能再用手机跟你们联系,你告诉老师,等雨停下来,请他务必第一时间到山顶上来,如果20分钟内没看到我们上去,立刻报警。” 虽然知道这么做很出格,回去免不了被一顿教育,说不定最后剩下的那20个学分也就此和她撒由那拉,但在场的人里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座山,既然有可能找到手冢,她没办法说服自己不来试一试。 放下手机,蒙蒙细雨已经开始下落,奔跑中,心脏在胸腔中狂跳。 西行大约150。 绕过参天白桦右转。 直行坡道下行500,左转。 过栈道云梯,是尽头处的绳梯! 她站定,平复呼吸,环视四周。 没人。 心脏微沉。 是她猜错了? 不对。 是她竟然忘了,马上要下雨了,手冢又不是个傻的,怎么会在原地乖乖等着被雨淋? 一弦星也用力拍了下自己额头,懊恼道:她才那是个傻的! 正要叹气,忽然,一声清脆的——“八嘎”从细小处传来。 她停住动作。 “八嘎”,又是一声。 记忆在瞬间捕捉到早田香织水壶上的那个小猫挂件,而那个水壶如果不出意外,此刻应该就在手冢手中! “八嘎”——“八嘎”——“八嘎” 一弦星也寻着越来越清晰的声音,手脚利索地拨开杂草密丛,视线豁然开朗处,熟悉的人影映在眼前。 想必是刚才从绳梯上跌落下来,手冢的左臂被树枝划伤了几道,脸上和白t恤上都沾着狼狈的灰尘泥渍,最严重的右脚踝处受了扭伤,没能跟上匆忙前行的队伍,手机也出了故障,手下便一直在捏那只能发出震天“八嘎”的小猫,在节省体力的情况下不停对过路人发出求救信号。 此刻,他正单膝跪地蹲在一个避开灌木、免遭雷击的高台处,头上顶着一弦星也留在行李中的鹅黄色小雨衣,雨衣下摆四散,遮住其他行李。但那雨衣毕竟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小女生贴身穿的,一旦雨势转大,作用根本微乎其微。 一弦星也在细雨中飞奔过去。 站定的一刻,她将借来的大号防水布双手一展,蹲下,两人的身影一同被蒙了进去。 几乎是在同时,细小雨丝陡然转大,茫茫雨幕倏然而至,拍打在山林间。 被暴雨覆盖的防水布下空间狭小,一弦星也甚至能感受到男生近在眼前的体温。 “你怎么样?”她问。 光线昏暗中,男孩的声音依旧还算镇定,但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一个人?老师呢?” “太笨了,还慢。”一弦星也能想象到这样回答,惹来的绝对会是手冢这种万事听指挥的好学生的冷眼相对。 但这个回答过后,二人却意外默契,她没再追问他的伤,他也没理会她的任性。 因为没时间管这些了,短短几分钟,山溪暴涨,冰冷的水流已经攀升至高台边缘。 “我们不能留在这。”她问他,“你还能自己走吗?” 窸窣响动中,她感受到手冢摇了摇头。 但很快,手冢一把扯下身上的小雨衣,手下迅速地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墨色校服外套,又将剩下的行李用小雨衣包裹密实,堆放在几个石砖垒起的更高处。 “没有打雷,是好事,我们可以往高处再走一段,不怕水的行李暂放在这。”他冷静说完,然后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你穿上这个。” 一弦星也接过他的衣服,思维停滞一秒,但马上反应过来,就算自己平日再怎么不像女孩行事,女孩子该穿的东西却也一样都没少穿,刚刚冒着小雨一路跑来,雨水和汗水浸透了自己身上和他相似的白t恤,想来画面大概不怎么美观。 咳了两声,一弦星也匆匆套上他的外套,奇迹般地对男生的绅士举动露出女生该有的不好意思,“谢、谢谢。” 道过谢,她连忙把这点不合时宜的含蓄丢掉,思绪回到他们要如何再往高处走走。 “我扶你。”说完,她一手扯住防水布,一手伸出去,要扶他站起来。 然而两个人面对面的缘故,一弦星也手都已经伸出去了才意识到,这个姿势像极了要,呃,讨个抱抱…… 不过伸都伸了,再收回来岂不是更奇怪?她又如何会是那么小气的人? 紧急情况,抱就抱吧…… 女生面对着手冢,手从他的腋下伸过,抱住他清瘦的背,借力给他,让他慢慢站起来。她再侧过身,将他完好的右臂搭在自己肩上后,她一把揽住他的腰,“要走了哦。” 外界雨水拍打群山,林间的每一片叶子都在应和,声音汇聚,澎湃如浪,声势浩大。但两个人动作的过程安静轻缓,更细微的时刻,一弦星也甚至能听到手冢在她耳边隐约的清淡呼吸。 两个人裹紧同一块防水布,尽力避开雨水一路上行,心跳与体温交错,步伐缓慢而稳定。 好在手冢虽然受了些伤,动作起来却依然迅速,也没有挣扎抗拒,只是身体略微僵硬,脊背和腰间都收的极紧,整个人扶上去硬邦邦的,与她相碰的身体也总在有意无意避开紧贴的距离。 第23章 她心里一阵好笑。 看来,虽然没怎么抗拒,但也是逼不得已才如此啊。 看他紧张,一弦星也主动拉开了一小点距离。 两个人靠得如此近时,一弦星也才意识到,不到半年,这个当初还没自己高的小男生,如今站起来已经抢出她半个头的高度。 那一刻,什么“他到底吞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快就比我高了这么多”“就他那种细嚼慢咽小姑娘的吃相竟然比我长得快,骗人的吧”“这是魔法吗”等等一系列吐槽在一弦星也脑海里疯狂滚过一遍。 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她忽然感受到手冢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臂将她整个人往靠近他的方向带了带,一小片被雨水打湿的肩膀重新回到防水布下。 雨幕中,她听到他说,“不要穿着我的衣服淋雨。” -------------------- 腿哥说,他的心潮比山雨更澎湃:d 求评论与收藏呀,么么大! 第13章 星空3 ====================== 不要穿着他的衣服淋雨。 这到底是在关心她?还是只是在关心自己的衣服啊…… 一弦星也默默把这句话的隐藏含义划归为后者,并在心中默念,知足常乐的第一要义:不要想太多。 而且,就算是在关心她,也是因为他——人好嘛。 一弦星也紧了紧自己身上宽松的男生校服外套,坚定不移地在心里给某人填了张好人卡。 他们最后选择了一处靠近山顶、颇为安全的高台石阶处蹲下来,两个人一同在防水布下缩成两个团子紧靠在一起。 听雨渐小,也一直没有雷电征兆,一弦星也掏出手机给早田香织发了个短信报平安,并说明自己已经找到手冢,让她帮忙转告老师。 还未等信息编辑完成,手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雨停了。” “停了?” 透过模糊不清的透明防水布,外界天光依旧暗淡,而噼啪水滴落下的声音也未完全消失,因此她才有些将信将疑。 直到手冢指了指自己左前方高悬于天际的一轮圆月。 他解释道,“没有天光是因为已经到了晚上,现在滴落的应该只是叶片上的雨水。” 一弦星也掀开防水布的一角,露出一只手和自己的脸。 果然,天已放晴,山风拂面,方才呼啸而过的磅礴山雨,此刻只余清爽水珠吹落林间。 见没必要再遮挡,两个人合力掀开防水布,清凉的空气涌入狭小空间,皎皎月光洒在山间角落里两张对视的面庞上。 两个人脸颊都带着点微红,手冢肤色偏冷白,那红色在他脸上和耳垂处都更胜一些。 想必是刚刚防水布下尽是他们两个的温热吐息,空气湿热逼仄搞的,应该没什么要紧。 一弦星也没多想,她很快站起来,手脚利落地将那块防水布折叠收好,想着一会儿要去好好谢谢那位二话不说就借了她防水布的同学。 “那我们现在赶快去找老师他们?” 她这么问手冢,紧接着顺手就要再一次将他半抱着扶起来。 结果还没碰到他。 “别动。” 手冢抬手止住她的动作,目光接触到女孩清澈明亮的视线时一秒错开,他偏着头,“你。” “啊?” “离我远些。” “……” 然后他自己踉跄着站起来,对她说,“我身上,有些脏。” 听他这么说,一弦星也长出一口气。 好险好险!她还以为是他想到那什么然后那什么了!原来只是怕自己身上的脏东西沾到她啊。 不愧是值得一张好人卡的手冢同学。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一弦星也,她身上还好,只有衣服潮湿了一点,两相对比,手冢的情况就糟糕多了。 又是伤又是水又是黑黢黢的泥土,头发上还挂了片树叶。 这种情况下,他的伤的确需要赶快处理一下。 而且印象里,不管什么时候的手冢国光似乎都是干干净净、稳重从容的,所以他大概也不想让其他人见到自己这幅样子吧。 毕竟是被好多女孩子崇拜了好久的小男神,或许也是需要点偶像包袱的? 一弦星也这么想完,即刻说,“不如这样,我们现在距离山顶的神社很近,可以先过去稍微整理一下,再去和老师汇合。” 见手冢点头,她忽略掉刚刚这人要自己离远一点的说辞,抬手帮他摘掉发间的落叶,两手自然地搀扶上他的手臂,“走吧。” 见他僵在原地,猜到他在想什么,一弦星也俏皮地冲他眨了下眼,“放心,我从小就在泥堆里滚来滚去各种玩儿,不会嫌弃你的,走啦。” * 两个人一掺一扶来到山顶的神社门口,说明遭遇与来意后,温柔的神使小姐让两个孩子分别得到了很周到的照顾。 一弦星也洗了个热水澡,又喝下专门为他们准备用来祛寒的姜茶,明明只是遭遇了一场山雨,此时此刻却意外有种劫后余生的安全感。 她穿着已经被烤干的衣服躺在神社后院的长廊上望着月亮吹风,腿荡在廊下,一晃一晃的。这后院尽头即是茫茫山谷,视野广阔,向上望去,渺渺星光尽收眼底。 身后传来平稳规律的哒哒声,一弦星也回头。 “噗哈哈。” 第24章 她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笑他的。 但她看着面前这位拄着根大树枝做拐杖的男同学,配上一如既往的冷漠脸,她真的很难忍住地问了句,“爷爷您,贵庚?” 手冢,“……” 手冢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洗净烤干,脚踝和手臂处的伤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他假装没听到调侃,淡定地走到一弦星也身边,坐下,“今天,多谢你。” “嗯,是该谢我。”一弦星也坦荡接受,不过,“要怎么谢?” 手冢一愣,下意识中,他双唇微张,“不如……” 却被人从善如流地接过,“不如你告诉我,你的左手到底怎么回事,如何?” 手冢当即沉默了。 但其实他不说,她也已经知道了。 刚刚休整的过程中,一弦星也给早田香织打了个电话,以某小姐四通八达的八卦收集能力,小男神因为隐瞒自己是左撇子而被中二学长打伤手臂这种事,很快就向其他女生打听到了。 这件事原本被大和学长处理得很好,打人的人被劝退出社团,手冢被安抚着留了下来,医生检查过后,那只被打伤的手臂也没什么大问题,只需要安心静养一段时间。 但这本不该存在的后续坏就坏在,眼前的某位伤员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安心静养过自己的手臂。 一弦星也望着天边那盘皎洁的月亮,忽然严肃,“我们这一代一定会带领青学进入全国大赛。” 手冢,“……” 她用力拍了拍手,“少年志气,佩服,佩服。” 手冢的声音却冷下去,“你不必讽刺。” 他早就知道,就算他真的这么说过,也真的这样计划了,认真了,但不管是同校的同学还是外校的对手,甚至连网球部自己的队友、学长都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奇迹存在。 毕竟,只能勉强进入关东大赛一轮游的学校,全国大赛一词放在他们身上如同遥遥白日梦,因而在别人眼中,这就是他所谓的梦想,梦中随意想想罢了。 但他已经答应了大和部长,要成为青学的支柱,那个人来不及、做不到的事,他想做到,他想要青学走的更远。 所以,他必须更快地成长起来,更强,最强。 没有奇迹,就创造奇迹。 看他冷眼相对,一弦星也“切”了一声,脚尖踢了踢他斜倚在边上的拐杖。 “小气鬼,我要是真的觉得你痴心妄想,我就直接骂你个傻鬼了,反正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追着我打,何必虚伪?” 她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枕起自己的手臂,表情却很明亮。 “这世上原本就是要做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才有意思,瓦特蒸汽机推进机械文明,莱特的双人续航飞机,罗伯特所造的第一艘液体火箭,这些东西在实现之前,哪个又不是人类的痴心妄想,要是人人都能做到,那些痴心妄想又如何能成为难能可贵,我道声敬佩有什么不对?” 清凉的微风中,他看向她,女生正侧脸温柔地凝望头顶的深蓝色夜空,眸光清澈,比星明亮,这让手冢毫无缘由地记起曾经同样一张意气风发的脸,她站在讲台上,语音清晰,穿透时光。 “比遥远星河更加广阔的,是人类的渴望与探索未知的决心。” 他没由来地重复了那句话,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自己行李中仅剩的网球,“正因为是渴望与未知之事,所以才不能大意,要全力一试。” 女生噗嗤一笑,以手掩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么中二的发言你居然还记得,还能灵活运用,手冢同学,真有你的。” 手冢,“……” 看他默默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挪了挪,一弦星也不再逗他,“不过说是这么说,梦想总归是种奢侈的东西,自己若无其事地挂在天上,却要我们赌上一切、孤注一掷、全力一试。” “难道不对?” “对。”她坐起身,表情认真起来,“当然对。” 那些想要做到的,渴望到达的,当然要全力一试。 “但问题是,梦想到底是什么?” 手冢凝望着她的双眼,骤然无声片刻。 忽然,她抓过他握在手中的那颗网球,站起来,举起他的临时拐杖,以棒球的姿态将那颗网球向着山风微扬的茫茫山谷上空奋力击出。 手冢猝不及防,“你做什么!” “看。”她手指向那颗球飞奔而去的天际。 那颗球于浩瀚夜空中,藏匿起飞行轨迹,不知会在何处坠落,仿佛已经融于最遥远的星辰。 手冢望着那片星空,听到她说,“你的梦想,到底是什么?” “要知道,中学过后,漫长人生中更大更远的世界才会尽数呈现,就像这片星空一样。” 那个时候,职业网球,积分赛,大师赛,巡回赛,四大网球公开赛,浩瀚无垠的世界赛场,日本中学生的全国大赛在这些庞大的存在面前就如同那颗汇入天际的网球,不过渺然一粟。 “别忘了,比遥远星河更加广阔的,是人类的渴望与探索未知的决心。” 她笑起来,问他,“你难道不想带着自己完好的左手去看看那片更加遥远的星空吗?” 这大概是个美妙的时刻。 漫天星海,壮阔无声。 男孩女孩仰望同一片天空,心中掀起不同的波浪,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在夏夜静谧的虫鸣中,一同品味星空高悬头顶的力量。 第25章 这个极度神奇而庞大的存在,具象时,汇聚着无尽奥秘蔓延至世界尽头,抽象时,隐藏着千万亿人心中生生不息的滚烫。 空气沉静许久后,手冢才有了动作。 他忽然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些什么?” 气氛似乎凝重了些,而且她和手冢之间难得有他主动继续下一个话题的时候。 一弦星也俏皮地点了点下巴,岔开话题反问他,“诶,你认不认识我家邻居中村爷爷?” 手冢:? “他也是,每次见到我都问:”她惟妙惟肖地模仿老爷爷讲话,“小星也以后想做点什么呀?” “……” 手冢拄起拐杖就想走人。 但被她拉住,“哈哈哈,开个玩笑。” 女生再次手指向天空,“我想做的,你已经看到了。” * 带队老师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正在神社后院的长廊上悠闲地品尝神使小姐新送来的乌龙茶。 打破这份悠闲的,是一只直冲一弦星也后脑勺飞奔而来的塑料拖鞋,以及一声愤怒的大吼。 “小兔崽子!你跑!你再敢跑!阿、阿——阿嚏!” 从小被骂到大,一听小兔崽子这四个字,一弦星也简直有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她身手敏捷地避开那只拖鞋,马上又听到了早田香织的声音。 “星也快跑!苍山老师刚刚去追你,不小心被淋成落汤鸡啦!被抓到就惨了!” 她回头,正是那位她嫌弃人家太笨还慢的男老师,看来因为赶着去追她,毫无准备,着实被突然转大的山雨淋了个透心凉,心飞扬,简直比她和手冢悲惨太多! 心中歉意顿生,不过当她看到某男老师正怒目而视地对着自己掏穿在脚上的另一只拖鞋时,那点歉意瞬间插着小翅膀飞走了。 一弦星也捂着脸,急急后退,上蹿下跳,“且慢且慢!有话好好说啊!老师!好汉!我错了!错了!啊!” 学生队伍陆续都赶了上来,原先宽阔的神社后院一下子熙攘起来,再加上一场老师捉小星的精彩戏码,庭院里一时鸡飞狗跳,热闹极了。 一片混乱中,白泽走到手冢身侧,与他一同立在长廊中,“怎么样?手冢同学,还好吗?” “啊,没事。” 晚间的山谷带着点新鲜的青草香,夜空明亮的光线下,手冢的视线落在院子中某个鲜活跃动的人影上,光风霁月,淡然一笑,似有若无,极清极浅。 白泽作为全程唯一的目击者,瞬间如遭雷击。 他刚看到了什么? 手冢同学在,笑? 他转头,顺着这人的视线望去。 还看着,女生? 半晌,白泽哑然求证道,“手冢同学,你,是在笑吗?” 空气顿时凝固了,片刻后。 “你看错了。” 手冢面无表情地转身,一秒拾起自己的小班长身份,“走吧,白泽同学,晚上的露营还有很多安排要做。” 夜色中,男生的身形清瘦毅然。 他不动声色地握了握那只尚有些麻木的左手,心想,这只手大概也确实需要再找个医生好好医治彻底。 因为全国大赛,他要去。 而那片更加遥远的星空,他也一定会到达。 -------------------- 论岁月对一只纯情boy的思想摧残: 奶光:我被喜欢的女生抱了,我不干净了。 成年光:我被喜欢的女生抱过,我是她的了。 成年光is coming soon…… 第14章 故人1 ====================== 平成14年。 东京,浅草,花火大会。 菊丸踩着木屐,兴冲冲举着三种口味的棉花糖跑回来,看见大和部长手里拎着一提鲜牛乳在等他们,小朋友表情立刻垮了。 “哈啊?今天不是说好休息一天的吗?怎么又要喝牛奶?大石救我!” 大和毫不留情,把牛奶瓶丢到他们手里。 “就是知道你们这些小鬼今天要玩疯,我才会在这种能约女孩子的场合跑来给你们做监工啊。” “难道不是部长根本约不到女孩子才把票送给我们的吗。” 大和揉揉额角,“不二,听你这么说,你们的老父亲很受伤。” 而且,这话从不二嘴里说出来,具有很明显的报复含义。 要知道,对于牛奶这件事,手冢、大石、菊丸、河村这四个,虽然也各有各的不情愿,但总归还是能圆满完成任务。 而乾则因为过于追求营养均衡的指标数据,甚至不惜再给自己多加一瓶。 只有不二,温和乖巧的表面下藏着一朵在坑人方面天赋异禀的黑心雪莲。 幸好,牛奶这件事上,每次被坑的对象只有一个。 不二第89次将自己杯子里的一大半牛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倒进手冢杯子里时,大和竟不知是该感叹某人的神隐功夫真不错,还是某某人眼镜度数真的不行。 会被发现是当然的。 但,不二笑着把自己存留少量牛奶的杯子推到手冢面前,“不然这个给你?” “别人用过的杯子,我拒绝。” “那么那些牛奶,就请手冢不要客气地全部笑纳吧~” 手冢,“……” 乾推了推眼镜,“不二还真是狡猾,居然能利用手冢无懈可击的洁癖心理,不愧是天才吗。” 第26章 “等等。” 大和这才发现不对,他用折扇敲住手冢的头,“这只怎么在这?你不是也一直拒绝参加无聊的集体活动吗?” 手冢平静反驳,“我没有这么说过。” 乾,“的确,手冢从来没说不来,手冢都是直接无视。” 手冢,“……” 大石,“听说是学生会的一弦会长也要来花火大会,手冢说下学期想入学生会,要和他提前搞好关系。” 手冢,“……” 大和挑眉,“哦?我还以为是因为一弦家的小鬼们也要来才答应的,有漂亮小女生嘛~” 手冢举着牛奶瓶,呛了一口,但他很快调整好,说,“不是答应。” 大和简直太懂他了,“对对,手冢同学不是答应,手冢同学只是没拒绝。” 一直默默喝牛奶的河村小朋友举手,“答应和没拒绝,哪里有区别吗?” 手冢一把将河村的牛奶瓶重新塞回去,领袖气场全开,镜片白光闪闪闪。 “大家,喝牛奶的时候不要讲话。” …… 每年在浅草寺附近举办的花火大会,是东京都在夏日祭典中最盛大的一场。 十里长街,人流如织,巷子间灯火璀璨,街边的店铺在小红灯笼下堆满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 挂满红丝带与许愿牌的月桂树下,大和刚收好几个小朋友的空奶瓶,来往人群间,便有个俊朗高挑的少年穿着蓝色浴衣在向他招手,身边也跟了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 砰然一声,第一束偌大的烟花便这样于不经意间,火树银花般绽放在空中。 那少年身边穿着清浅明黄色浴衣的小女孩就在这样的绚丽中,流星一样朝着他们的方向小跑过来。 一弦星也其实是看见了个和往常只会穿白衬衣的手冢国光不太一样的手冢国光。 他穿着玄色浴衣,安稳站立于灯火阑珊的树影间,看起来比平常的小男生多了许多少年人的男子气概。 一弦星也绕着他走了一圈,由衷赞叹,“哇,你今天怎么这——么好看!” 然后就惹来了慢悠悠过来的一弦雪乃的不满,“有我好看吗?” 一弦星也赶紧转过来揉揉自家弟弟的小脸,“当~然~没~有~” 不过没什么效果,一弦雪乃斜眼睨着手冢,“这家伙是谁?” “啊,他就是手冢国光。”一弦星也很爽快地向他介绍。 一弦雪乃大惊失色猛地跳开,“哇!就是你?!你就是那个为了维持自己的帅气会变成身高3米、长着3只眼睛、指甲流出毒液、一口一个小朋友的手冢国光?!” 说完这一大串,一弦雪乃忙不迭远离此地找一弦树里请求庇护去了。 徒留在一大堆形容词里凌乱的手冢国光本人:? 一弦星也自己也囧了囧,怎么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呢…… “哈哈那个,都市传说,都市传说,编来骗小朋友的。” 手冢似乎并不受意,冷着脸问她,“刚刚那个人是谁?” 见他表情发沉,一弦星也心里叫苦,都怪她这张嘴,每次好好的开始,最后都要搞的不欢而散。 两周前的山上露营,她还以为终于能和眼前这位手冢同学搞成好朋友的关系,结果转眼就因为那天晚上她吃了太多男生递来的烧烤被他一顿批评:什么饮食毫无营养啦,摄入全无节制啦,简直是在肥胖症的边缘疯狂试探啦…… 感觉自己距离肥胖大概还差了五六个手冢国光的样子,一弦星也暗暗感叹:原来男生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脾气意外古怪。 听到他问,她赶快乖乖解释道,“那是我弟弟,小孩子不懂事,你,别介意?” 手冢脸色缓和下来,目光瞥了瞥她拿着小团扇的纤细手指,“我没介意。” 没介意就好,一弦星也笑开,很自然地站到他身边,一一又和剩下几个小男生都打了招呼,夸夸这个帅气,再夸夸那个好看。 年龄相仿的缘故,没一会儿,几个小朋友不管是以前就认识的还是刚刚才认识的,都熟络起来。 两波人汇合成的队伍顺着人潮缓慢前行,有活泼一点的,菊丸已经拉着大石和雪乃抢去前面买仙女棒。 手冢陪她落在稍稍靠后一点的位置,熙攘中,两人肩膀靠的极近,她手中拎的小团扇边缘轻轻蹭着他的指尖。 手冢国光,“你……” 一弦星也,“你……”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片刻相视静默后,一弦星也,“你先说?” 手冢摇摇头,“你先。” 她挠挠头,“好吧,我是想问,你左手恢复得如何了?” 她也是听她哥从大和学长处打听到的,手冢后来果然有好好地去咨询了医生,听说还是大石同学帮忙介绍的专家,照这个恢复速度,绝对可以正常参加明年的校际比赛。 “会定期复查,明年的比赛我会参加。” 果然还是再听一下本人的答复要让人安心得多,一弦星也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白色金丝线绣制的御守符,放到他手中,“那,这个送你,我刚刚在浅草寺求到的,明年比赛一定会顺利的。” 那御守小巧玲珑,精致可爱,手冢拿在手里握了握,谢字刚要出口,只见她又很快从口袋里掏出了5678个只有颜色不尽相同的御守。 第27章 她一边摆弄这些小玩意,一边说,“果然果然,还是白色的比较搭配你,那这个蓝色的就送给鹤田君,橘色的送给中村君,花色的送给长谷川君……诶,诶?手冢同学?你走那么快,脚好了没啊?” 没搞懂手冢怎么就忽然拂袖而去了,一弦星也连忙追上去,全然没注意到两人身后正看得起劲的大和。 大和嗑着瓜子感慨,“莫名不太妙啊,居然是单箭头。” 一弦树里却在他旁边对着有点气呼呼的男生背影,清风拂面地笑开,“没事,我见多了,追不到就先以事业为重,有你我在,他不会无聊的。” 大和却嗤道,“少来,说白了只是单纯不想那么快被挖走自家的小白菜吧,狠毒的男人。” 一弦树里,“大和君难道就不是了吗?我们不过彼此彼此吧。” 烟火盛放下,两位少年相视一笑,各自拿起手里拎的金鱼袋,默契十足地轻碰了下。 记忆中,那年夏日尽头的花火大会,天很晴,风很轻,绚烂星风,南柯一梦。 最后的视野停留在几个孩子一同挥舞过仙女棒的明亮欢笑中。 视线一点点模糊。 梦幻,绚烂,泡影般渐渐破碎、消散。 再一点点清晰。 昏暗窸窣的机舱内,飞机引擎的巨大嗡鸣声昭然宣告着自己的存在,身侧,小窗外,是夜色笼罩下暗无边际的平流层。 一弦星也动了动,温暖的白色羊绒围巾带着一丝呼吸的温热感从脸颊滑落下来。 她揉了揉昏沉的额头,试图快速将自己从刚刚光怪陆离、吉光片羽的梦境中剥离。 如果在日本,现在应该已是令和年间,平成14年的仙女棒已经是十七前的事了,而自己此刻也并不在日本,而在飞往丹麦首都哥本哈根的飞机上。 那些在梦境中如此相近又熟悉的童真稚嫩的脸,如今看来也已经是一些久未相见的故人了。 挺直脊背,微微转动下脖颈,手向后伸去,脑后的发丝被她睡得有些散乱。 果然,长发还是麻烦了些啊…… 想着要去卫生间整理一下,一弦星也侧身,刚要开口麻烦身边坐在外侧的人让一下,发现有些奇怪。 她怎么记得,刚坐下的时候,旁边是个和她同样从日本来此出游的小姑娘来着。 那小姑娘不过七八岁。 腿……会有这么长? 一弦星也大概目测了一下,这绝对是一双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的双腿。 不仅长,而且相当匀称,包裹在深蓝的牛仔裤中,在前后座椅间弯成极有风度的弧度,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略有失礼之处,她向上望去,视线却在触碰到那人的容貌时霎时凝住。 梦境中那张带着无框眼镜的白皙清俊的男生面容,与眼前的人逐渐交错起来,叫人一时分不清哪一刻才是真实人间。 真的是……手冢同学? 她差点就这么叫出来。 可眼前的人,比起记忆中的小男生,完全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身形挺拔,丰神俊朗,整个人像从眼角眉梢处完全沉静下来,轮廓愈加明晰。 他的深色眸光沉沉而来,叫她完全无法忽视这样一个男人的存在,同学二字便也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了。 那人手中稳稳端着本体育杂志,就这么和她两相对视,似乎颇有耐心,在等她回应。 静默细微之处,一弦星也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逐步加快的心脏跳动。 忽然,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表情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坐直身体,靠回座椅,闭眼,非常肯定地自言自语。 “等一下,我还没醒。” 双目黑暗中,一秒,两秒,三秒。 她忽然听见身旁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将杂志合起收好。 空气静止片刻。 就在她打算睁开眼睛,重启真实的一切时,一只带着温度和力量的手掌,忽然指骨分明地落到她头顶上,不轻不重地将她的发丝揉得更乱了些。 然后低沉稳重的嗓音落入耳中。 “那就醒醒吧,要降落了。” -------------------- 大和and哥哥:今天也是奋斗在一线的吃瓜老父亲与老母亲 暂时切回干柴烈火(x)的现在时~ 当然,国中的故事还木有结束,后面还会有少年光和少女星国二一起参加全国物理大赛,还有一点国三的情节切进来。 非常欢迎小天使们滴收藏与评论~么么大! 第15章 故人2 ====================== 那只手触碰到她的一刻,一弦星也心里只有两个想法。 一,这不是梦。 刚刚在她眼前的,和她登机前在架空长廊上无意瞥见的大概是同一个人,并非她人到中年老眼昏花。 二,摸头长不高诶…… 好吧,虽说她今年已然年近三十,身高169公分,不需要再长也不会再长了,但是,但是…… “牛奶真神奇啊。” 她睁开眼睛望机舱天花板,“手冢先生,多年不见,我很后悔,自己小时候竟然没有你那份觉悟。” 听懂她在讲什么,旁边人平静接道,“胜负欲放在成绩上可以,身高方面大可不必。” 他顿了下,“我是男生。” 第28章 “男生?” “抱歉。”他从容纠正,“男人。” 一弦星也的手卷成小话筒,递过来,“那么,方便透露一下您的真实身高吗?维基百科上写着的179公分,我确认只是您国中时的陈年老数据。” 她上飞机前刚刚查过他的个人页,如果早知命运真的如此神奇,她大概会浏览得更仔细一些,比如,呃,婚姻状况? “确定想知道?”男人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她点头。 “189。” 再见。 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为什么有些人的身高永远停留在了国中,而有些人总能在背地里悄悄长高然后惊艳所有人? 是魔法吗…… 她摊在座椅上幻想,“如果我也能长到189公分,说不定还能在正经工作之余找到个平面模特的兼职,好想当街走红、一夜暴富啊。” “恐怕不行。” 一弦星也看向他,“为什么?难道我看起来与暴富无缘?” “不是,站在一起不好看。” “什么意思?” “没什么。” 准备降落的提示音响起。 两个人在机身降下云霄的声响中零零散散又搭了许多细碎言语,但大都无关紧要,他貌似还跟她探讨了一下飞机降落时的受力情况? 老实说,这和一弦星也想象中的老同学多年未见,再偶遇街头的尴尬叙旧有些不同。 以前她不是没遇到过诸如此类的情况,但两相交谈下来,大约全是类似“您在哪高就”“您爱人在哪高就”“房子地段真不错”“每月收入还可观”这种将对话不断推向尬聊深渊的句子。 说不定再过几年还要添上一句“您孩子真聪明”。 一弦星也后怕地抖了抖,她将自己和手冢在对话中完全没有出现以上内容的现状归因于:手冢大概真的没有那么无聊。 飞机平稳降落到地面后,手冢趁座位上的人群还没涌动,相当迅速地将自己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换成了一副能挡住自己一半脸的巨大墨镜。 直到他这个动作完成,一弦星也才真正意识到:十五年过去,自己身边这位手冢先生,的确已经因为在职业网坛享有盛名,而不能像她一样丝毫不加设防地走在大街上了。 一弦星也跟在他身边小心没入人群,走进机场,她看着他的墨镜笑了下,“做名人好像挺惨?” 手冢坦诚说,“啊,脸见不得人。” 一弦星也哈哈一笑,“很贴切。” 不过她还是觉得他这个装扮过于惹眼了。 但这也不能怪他,手冢双腿修长,身形挺拔,挺阔的风衣外套穿在身上,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镇静的清贵气质,无可厚非引人侧目。 她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危险,于是问他,“万一有人认出你,我立刻闪人?” 手冢不答,片刻,他说,“我有一个朋友叫博格。” 这个她知道,因为太出名了,“积分榜的世界第一?” 手冢“嗯”了一声,“我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有这么多人看。” 记忆中,那位博格似乎是个光头,一弦星也脑补了一下,光头加上墨镜冷漠脸,画面太美,她差点笑出声来。 “那是自然,没人有勇气打量疑似黑手党的先生们。” 刚这么说完,一旁和她擦肩而过的两位白人小哥暧昧十足地给她抛了两个闪亮的wink,自带波浪线那种。 一弦星也,“……” 好吧,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抱歉抱歉,看来也有可能是我连累你,不如请你喝杯……” 正要说请他喝杯咖啡,一位脖颈修长,眉目温和的日本女士叫住了二人。她背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熟睡。 一弦星也认出来,那个小女孩正是原先在飞机上,她座位旁边的人。 在自己睡着的那段时间里,因为座位靠近机身后侧,气流颠簸,小女孩晕机晕得厉害,去卫生间整理的时候,偶然遇见了从头等舱出来的手冢,手冢的建议下,两个人这才换了座位。 小女孩年岁小不懂这些,以为只是单纯换个靠前的安稳位置,她妈妈却执意要给手冢补足经济舱与头等舱之间的价差。 机场人群之中,英俊帅气的青年男子和背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在一番“不用,举手之劳”和“用的,用的,一定收下”之间来回过招,似乎更加引人注目了。 这位母亲大概没认出手冢是谁,只当不好意思贪了他人的便宜,但要知道,既然选择了经济舱来到异国他乡,肯定是紧着预算乘的飞机,手冢定然不想因为自己的好意反而加重了他人的负担。 想着手冢肯定不会收下,一弦星也接过那位女士的手,温柔笑着说,“夫人,是这样,原本我和我先生也是打算要坐经济舱的连排的,因为没抢到票,不得已才买了张头等舱,总是要找您女儿换一下的,就当您也帮了我们的忙,如何?” 一番规劝,总算作罢,一弦星也长出口气,连忙拉着手冢远离人群中心。 刚刚站定,转过身,发现他正目光悠长地看着自己,“你先生?” 一弦星也赶快轻咳一声,“情况紧急,敬请谅解,不如……我们还是来谈谈喝咖啡的事?” * 老实说,一弦星也在那样询问之前,完全没想到手冢会欣然接受她的咖啡,毕竟她以为他来哥本哈根是有公事要办,大概没这么多时间陪她这位老朋友叙旧。 第29章 不过等她听到“我来随便逛逛”这个答案从某人嘴里说出来后,她真心觉得:大概……人真的不能活在过去的滤镜里吧…… 放下杯子,一弦星也问,“你们运动员也会有时间随便逛逛吗?” 她还以为他们每天都沉浸在艰苦卓绝的训练里,不打球的时候就随便跑个几百来圈取悦自己的那种。 手冢也放下杯子,挽了挽袖口,“一弦小姐,你是否对运动员有什么误解?” 他抬眼看她,眉间似乎有笑,“我们也有年假。” 一弦星也哑然,好吧,她还真的不了解。 “所以,你来做什么的?” 听到他问,她坦诚相告,“一样,随便逛逛,但我很少出国,所以参了个旅行团。” 手冢眉头微动,问她,“有日程安排吗?” 那自然有,但也就是参观参观地标景点,逛逛商场,坐坐船,滑滑雪之类的,也没有特别有意思,她主要是来散心。 不过,她自己是这么觉得,手冢却滑着她手机里的日程界面看起来蛮感兴趣的样子。 她试探着问,“要一起吗?反正都是随便逛逛。” 手冢还过她的手机,“可以,只是,需要准备一下。” 等到手冢陪她一起找到导游要求的集合地点,一弦星也大概明白他所说的“准备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她看着手冢将年轻的导游先生单独叫到一个角落摘掉墨镜,再看着导游先生的表情从震惊到开心再到紧张,一弦星也忽然意识到,让手冢国光陪她参加旅行团? 这简直像把偶像明星的日程表堂而皇之公之于众啊…… 会不会不太妙? 不然还是算了吧。 然而她刚这么想完,手冢回来了。 “导游同意了,不过,我大概要向你报告两件会令你为难的事,你有权拒绝我的任何提议,没有关系。” 他说的正式,甚至用上了“报告”二字,一弦星也,“你说说看?” 手冢的表情极度严肃,像是感到十分不幸。 “第一件,我们在机场遇到的那对母女似乎也在你的同行者中,因为认识你我,所以将我们刚刚的事迹向同行的其他人宣传了一下。” “啊——”一弦星也心脏一紧,“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现在除了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并承诺替我保守秘密的导游,其他人认为我们是……” “是?” 他抬眼看她,语音沉静,“夫妻。” 一弦星也,“……” 很好。 第一件就很惊悚。 她捂着眼睛喘了口气,“下一个。” 手冢继续说,“如果你能接受这个设定,这对我们来说其实是好事,不过,决定权在你。” 意思是,她当然也可以选择自行澄清,但那样,恐怕他不能与她同行。 一弦星也为难道,“我能问一下,这个我随口编的鬼畜设定为什么会是好事吗?” 手冢即刻答道,“你应该并不想和手冢国光这个名字一起出现在头条上。” 一弦星也立刻明白了。 手冢国光这个名字在崇尚网球运动的欧洲,大概就和木村拓哉在日本小女生心目中的份量差不多。 如果他以真实身份出现,并与她同行,就算没有专门的狗仔,无论旅行团中的任何一位同行者偷拍了他们,或是放出了他们的路线计划,对他们两个任意一方大概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你打算挂个小马甲,让我成为你真实的证人?” “差不多的含义。” 毕竟,一旦被人怀疑,只有他本人去向同行的人解释:自己只是恰好和手冢国光长得很像而已,可能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但如果加上导游和另一位密切同行者一同作证,可信力就会大大提高。 听起来好像有点可行? 不过……他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虽然这么问有点失礼,但作决定前,有件事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一弦星也,“你是单身吗?” 手冢国光,“你是单身吗?” “……” 声音同时响起来时,空气里有一秒钟的尴尬。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 “是。” “是。” 又尴尬了一秒。 手冢率先打破尴尬,他极有风度地退步,“你如果还有其他顾虑,没有关系,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见面,那我先走一步,你路上注意安全。” 说着,他转身,脚步不急不缓地迈开。 一弦星也看着那个挺拔远去的背影,毫不怀疑他是要真的离开了。 但要说她到底有什么顾虑也确实说不上来,大家此刻都是单身男女,不会闹出难堪的情感纠纷,大学时,她和男男女女的朋友们一起在外面旅行的情况也经历过很多次,只要稍加设防,倒也没什么需要扭捏的。 况且,手冢国光此人虽然一直冷冰冰的,但正因为这份清冷,莫名给人一种品行高洁的感觉,而且,她印象中的他,貌似也一直是绅士有礼的。 虽说要被别人当作夫妻对待,但比起这样,要她在别人成双结队游玩时独自一人在失业加失恋的双重打击中借景消愁,似乎更悲剧一些? 如此说来,或许…… 第30章 “等一下。”她叫住他的背影。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手冢停住脚步,转身,他镇静地走回来,“确定?” 她耸肩,无奈笑笑,“不保证绝对成功,玩砸了,我素人一个无所谓,你名誉不保是真的。” “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手冢在说这句话时,一弦星也总觉得自己在他脸上看到了相当释然的表情。 不过她没来得及思索就看到他拿出刚刚在导游先生那里填好的个人信息表。 她听见他说,“那么首先,我们需要串一下台词。” 一弦星也汗了一下,然后她就看到,那张个人信息表的姓名栏处被人用笔锋沉稳的漂亮字迹填好的姓名—— “一弦光?” -------------------- 腿哥说,要玩就玩大的,一手绝妙的顺水推舟送给大家。 ps:腿哥是知道星妹要恢复单身了才来找她滴,反正就很想演:) 第16章 春生1 ====================== 为了营造与“手冢国光”之间的相貌差距,更好地扮演“一弦光”,某先生敬业地取下了自己的标志性特征。 轻快行驶的大巴客车上,一弦星也举手在他面前好奇地晃了晃,又比了个6的手势,从他眼前慢慢拉远。 “这个位置,看得清吗?” 然后惹来“一弦光”先生的悠悠侧目,“我是轻度近视,不是高度老花。” “而且,你应该听说过隐形眼镜。” 一弦星也当即兴致缺缺放下手,“果然,无论何种形态,眼镜依旧还是先生您的本体。” 她靠回椅背,“但我听说,隐形眼镜戴久了怕是对眼睛不好。” 手冢悠闲起身,“啊,所以8小时后,就拜托你了。” 看着他从上方行李架的背包中取出耳机,一弦星也爽快答应,“ok,包在我身上,您的眼镜使者必将护您周全。” 他们的计划出人意料的顺利。 兴许是手冢虽在网球界极具盛名,但总归不是频繁出没荧屏的影视明星,尽管相貌出众,集合时,也不过引人注视了多次,并无多事之人前来特意过问。 又大概是,也并没有人真的相信手冢国光这样的人物,会特意跑来此处参加一场预算并不昂贵的团体旅行。 所以,此刻坐在车上的同行者们对于这位已婚身份的一弦先生,并无想象中令人紧张的猜忌与打量,气氛相对融洽。 与他们同行的人也并不多,除了在机场遇到的那对母女,还有看起来很平常的一家三口和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加上他们二人和导游,整个旅行团中只有十人。大家同是日本友人,在异国交流也无障碍,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会有比较轻松的旅行过程。 此刻,大家都坐在安静行驶的客车中,各自享受旅途伊始的美妙心情。 一弦星也陪手冢低调地挑了客车的最后一排,她托腮倚在窗边,欣赏窗外略过优雅绮丽的欧洲街景。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下,她取出,看到一弦雪乃发来的消息映在上方。 「记得每天报位置,注意安全,尤其注意野男人,现在在做什么?」 一弦星也暗笑一下,心道:这小鬼自己整日被编辑催漫画稿,居然还有功夫来监督她? 但她依言抬眼看了下映在明净车窗上的人影,手冢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戴着耳机,神情专注,似乎正在认真挑选适宜行车过程中消磨时光的歌曲。 感觉……不怎么野? 做出判断,她心情不错地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一行: 「在和老同学玩超真实扮家家酒小游戏(^_^)v」 “笑什么?” 手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弦星也迅速翻转手机揣回口袋,藏起自己的幼稚发言,“没什么,无聊,随便看看。” “没事可做?” 她点点头,坐车嘛,睡觉之余自然是无所事事。 然后她就看到他侧了侧头,摘下自己一侧的耳机,递了过来。 那一刻,她其实也想起自己是很明智的带了耳机的,但或许是伸过来的那只手白净修长过于好看,凝在空气中的距离也刚刚好,让她无法拒绝他真诚的好意。 一弦星也莞尔接过,流畅的乐曲鼓动在耳畔。 “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的第二乐章?” “你知道?” 手冢看起来有些意外,因为知道这首曲子的人很多,但能分清第几乐章的算是少数。 一弦星也轻按了按那只耳机,“不瞒你说,我之前在东京的航天研究所工作,院里闲暇时会放些音乐。” 手冢,“听说过,青学的年级群里有人提到过你。” 原来如此,不过,“你平时居然会看那种好几百人的大群?” “这很重要?” 好吧,不怎么重要,“你大概能想象到,研究所这种地方毕竟院士居多,你打算让年均50岁以上的老人们听些什么?米津玄師?” 听到她问,手冢本打算抬手推下眼镜,发现情况有变后,又从容放下了,“实属为难。” “正是如此。” 他问,“不觉得苦闷吗?” 一弦星也歪头想了下,很多人都问过她这个问题,但其实真的,“还好,听多了会发现古典乐还挺有趣的。” 第31章 手冢赞许点头,“完全同意。” 一路上,她和手冢都在插着同一对耳机听些大众的小众的纯音乐,听到有故事情节的地方,两个人会低声交谈一下。 距离景区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状态,轻松并不刻意的静谧与闲谈交错而生,直到前方的椅背上方探出一双属于孩子的大眼睛。 正是之前在飞机上和手冢换过座位的那个小女孩。 当时的快速路上正在堵车,同行的其他成年人都处于放空自我或睡着的状态,小孩子想必是穷极无聊才跑了过来。 一弦星也记得,刚刚在相互介绍时,小女孩名叫幸子,她和她母亲春生,在朋友的推荐下加入了这个旅行团。 幸子一张小脸玉雪可爱,大眼睛闪亮亮的,在无人的前排暗中观察二人,满是想要一起来玩的渴望。 喜欢小萌妹的心理作祟,一弦星也笑着看了眼手冢,发现他眼中也有笑意,于是她双手摊开,朝着幸子拍了拍。 “要不要过来呀?” 小朋友立刻小鸡啄米状点头,小兔子一样蹿了过来。 按照一般小女孩喜欢帅气大哥哥的特性,一弦星也还以为幸子会二话不说地找手冢求抱抱。 但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从某人的大长腿前扭着小身子蹭到一弦星也身前,爬上了她的腿。 两只雪团一样的小手搂住她的脖子,幸子奶声奶气地在她耳边悄悄说,“姐姐,你好漂亮,我喜欢你~” 一弦星也好开心。 她竟然叫的是姐姐,不是阿姨。 一弦星也对她温柔笑笑,像是两个女孩子互相交换小秘密,她也趴在她耳边小声回应,“小可爱,我也喜欢你~” 许是感觉受了冷落,手冢开始自行为自己寻找存在感。 他左手食指微屈,轻敲了敲紧抱着一弦星也脖颈不肯松手的小女孩的小脑壳。 幸子回过头,她看到一颗晶莹的糖果安静躺在手冢的手心里。 刚要伸手去拿。 那糖果被他握拳攥住,手掌再张开,一颗糖果变成了两个。 如此循环几次,幸子小朋友吃惊地张着小嘴,收获了五颗一模一样的糖果。 她捧着一手糖果,哒哒跑回前方的座位展示给她妈妈看,“妈妈快看!一弦叔叔的魔法变出来的!” 一弦星也对他哈哈笑着说,“叔叔您好。” 手冢看起来并没介意,“承蒙岁月厚爱,与您同届,承让。” 一弦星也,“……” 谁说他没介意的…… 不过,她戳戳他手里又递过来给她留下的一颗水果糖,“你怎么会这种,魔术?” “从以前网球部的学弟那里学来的。”他如实相告。 青学网球部里这么会耍酷的学弟,一弦星也大概只能想起一个,“越前龙马?” 手冢点点头,“美网公开赛赢过他的报酬。” 拜托,请不要用这种云淡风轻的表情讲这种话好不好,世界级的赛事,你们选手之间的赌注居然只是一个魔术?主办方不要面子的吗? “怎么感觉你们职网的人都很,佛系?再怎么样不都应该是几百万美金之类的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不缺。” 一弦星也,“……” * 这十五年未见的时间里,一弦星也确认手冢国光此人成长的不仅仅只有身高和知名度。 貌似还有气人的功力? 她怎么记得,在遥远的曾经,好像是她让他无语的时刻更多一些,现在怎么反过来了啊…… 作为安徒生童话的发源地,丹麦是一个充满童真浪漫的国度,哥本哈根作为它的首都,游客到访必打卡的著名景点着实不少。 从浅海区的小美人鱼铜像,到富丽雄伟的阿美琳堡宫,再到哥本哈根市政厅和丹麦国家博物馆,从阳光正好行至日暮沉昏,导游这才在新港区附近安排好住宿地点,放一行人自由出行。 他们来时正赶上圣诞前夕,新港作为这里著名的酒吧街,临近悠远宁静的河岸,岸边停靠排排白色帆船,热情好客的丹麦人民群聚在此,摆起盛大的圣诞市集,彩灯晶莹梦幻,被摆成人们耳熟能详的各式童话人物,加以美丽的圣诞树、驯鹿、圣诞老人、雪花、七芒星。 手冢二人在酒店放下行李,正准备去圣诞市集逛逛,刚巧遇到也打算出门的幸子母女二人。 四人同行,幸子一直蹦蹦哒哒跟在一弦星也身边,很开心的样子,两个人一起买了雪糕在瑟瑟发抖中尝尝各自的口味,再买些很可爱的小配饰给小姑娘戴在头上晃着玩,连这里冬日最著名的苹果酒,也喂小朋友尝了一小口。 热气氤氲的一小杯,并不含多少酒精,入口清爽,香甜中有些微辣,瞬间驱走不少寒意,一弦星也和街边女郎要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手冢过来强行拿走她的杯子丢进垃圾桶,她才恋恋不舍地和那戴着圣诞帽的美丽女郎飞吻作别。 整个过程中,幸子的妈妈,春生小姐,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只是笑着看他们玩得开心。 之所以称呼为春生小姐,是因为幸子妈妈年纪原与他们相仿,今年也不过三十三岁,她生的眉目温和,气质端庄,优雅大方,很难让一弦星也不心生好感,于是便执意从“夫人”改口称呼她为亲近的“小姐”。 第32章 夜幕彻底降下来时,春生拍拍幸子的背要带她回去,却扭不过小孩子玩心甚重,依旧抱着一弦星也的腰不放手。 无奈,春生只好颔首再次抱歉道,“真是麻烦一弦太太了。” 一弦星也拍拍幸子的小脑袋,和小朋友相视一笑,“没关系,我很喜欢小孩子。” 春生却看见安静站立于她身后的男人,那人清冷的五官在灯火人间中为眼前人染上温柔。 于是她莞尔笑着说,“一弦太太和一弦先生如此要好,孩子这种事想必很快了。” 一弦星也即刻愣住了。 等、等等等等。 这个方面的话题她要怎么接? 她看了眼手冢,他们之前貌似并没探讨过这方面的话题需要有什么台词啊…… 然而未等她求助的眼神飘过来,手冢已经十分得体地替她作了回答。 “承您吉言。” 然后他就暗暗吃了她的一记肘击。 怼在肋间,不疼。 就是有点麻烦。 她不理他了。 临近晚间九点时,中心舞台处即将开展盛大的圣诞汇演,舞台四周,人头攒动,得益于他们几人来得较早,排到了前排的位置。 密密人群中,他站在她身后,想到刚刚的话题似乎还在僵持,手冢弯下点身子,小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刚刚唐突了,一杯苹果酒换一次被原谅的机会,如何?” 她忽然回头,忍不住笑,“四杯。” “两杯。” “三杯。” 他叹气,“成交。” 刚要转身,却又被人一把拉住了。 一弦星也望着身后浩如烟海的人群,拽住他袖子的手又往回用了用力。 这么多人,等他出去买完,就回不来了。 于是她又把他往下拽了拽,小声道,“算了,原谅你了。” 站在前方的幸子却在此时忽然转头,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原谅什么?” “……” “……” 春生连忙一副很明白、打扰了的样子将幸子揽过去,回答她刚刚的问题,“是小孩子不能知道的事情。” “……” “……” 就在这时,舞台前方匆匆跑下来一个类似于工作人员的丹麦小姐姐。 因为北欧人民的英语普及程度极高,普通人也能很好地和外邦人进行交流。 这位小姐姐站在春生面前,看起来有些焦急,听描述,是由于他们的后台事故,一位芭蕾舞女演员受了伤,需要临时找人替补一下,她们看中了春生身上极好的气质,所以想请她帮个忙。 一听芭蕾舞这个词,幸子立刻激动拍手,“好啊好啊好啊!我妈妈就是芭蕾舞演员!” 这句一出,“春生”二字即刻在一弦星也脑海中浮现出了不同的含义。 她看向手冢,“你有没有听说过,吉田春生,这个名字。” 手冢点头,视线尽头处是已经随工作人员去后台准备的春生小姐的背影。 “十年前,被日本松山芭蕾舞剧团忽然雪藏的一位非常知名的芭蕾舞女演员。” -------------------- 日常求评论与收藏~么么大! 第17章 一只番外君 =========================== -01- 两个人正式交往不久后,一弦星也成为了手冢先生在东京个人公寓的长住民,三天两头要来“拜访”一下。 第一次见他有满满一面墙的历史文学书籍时,她先觉惊叹,后又惋惜。 手冢问,“怎么了?” 她摸摸下巴,说,“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为了弥补这点缺失,一弦星也搬来一堆科幻的、悬疑的、惊悚的小说,更违和时,还有言情小说,她陆陆续续将那一面墙的柜子填得更满,美其名曰:雅俗共赏。 很快,除了藏书的柜子,衣橱鞋柜也多了色彩柔和的女款,茶杯、漱口杯、碗筷这些被换成了一对。 夜间,入睡时分,一弦星也将新买来的枕头垫在腰后,懒洋洋窝在床头看闲书。书页翻动时,床边一沉,清爽淡雅的白茶恬静是属于某位先生沐浴后的气息。 看他坐下,一弦星也笑了笑,对他说,“今天这书不错,不如一起来看看?” 手冢展开手,无比自然地将她从床头揽进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胸口翻书。 他问,“讲的什么?又是情爱?” 一弦星也再怎么样是个女孩子,自诩此举动是为保持年轻的少女心。 她抬起头,眼睛笑着眨眨,“是啊,整日脑子里想的都是卫星运动,如何与你谈情说爱?这段有点意思,我念给你听。” “好。” 女人温柔的声音在床头的暖光灯下持续了一会儿,她忽然喃喃,“怎么现在感觉好没意思了?” 刚才明明觉得还不错的。 她契而不舍,勉力念下去,企图找回刚刚片刻的心动。 手冢一边听,揽着她腰间的手却从柔软的睡衣下摆处探进去,指尖与掌心轻抚一小片光滑细腻的肌肤。 他动作极轻,一弦星也专注念书,起初并不在意。 然而,只再多念了三行的功夫,腰间的触感便越发明显起来,她缩了缩,停下看他,“做什么?不是说要听我念的?” 手冢取下眼镜,原本他也是想看书的,现在只说,“好,你继续。” 第33章 手上却稍稍用力,一捏。 一弦星也“啊”一小声,身子立刻酥了半边,她连忙丢了那书,爬到他身上,气道,“你这男人,罪魁祸首,竟然还不讲武德?” 手冢看她,手下却又一紧,带着她一同翻身,“你要如何?” 她咬上他的唇,齿间漏出一句,“知道还问。” -02- 在北欧旅行时,因情况特殊,两个人有思虑过到底要如何在外人面前称呼对方。 当时的一弦星也无论如何无法将最保险的“亲爱的”一词堂而皇之挂在嘴边,她怕闪了舌头。只好称呼他为……“那个”,一切言语的开始仅凭手冢个人意会。 因而,她也不知为何他当初就能如此自然便将“星也”二字改成了对她的日常称呼。 然而交往后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阿光先生啊,其实更过分的话你都说过的,为什么就是不肯叫我一声亲爱的小宝贝来听听呢?” “可以,你想听?” “想听的想听的!” 他道,“亲爱的。” 她回,“在呢。” 他再道,“宝贝。” 她再回,“在呢在呢。” 一弦星也感慨,“一点也不违和啊,之前为什么一直不叫嘛。” 手冢却说,“太普通,没有‘星也’好。” “。” 见她不语,他问,“怎么?” “可以吻你吗?现在。” -03- 交往第一年的冬天,一弦星也被连夜叫去种子岛宇宙发射中心,参与机密项目研发。 杳无音讯三个月后,她回来,将行李箱向玄关处一丢。 她笑着,朝从厨房出来的手冢大大张开双臂,“快点快点。” 手冢意会,迎着她摘下围裙,将她连人带着身上的风尘与寒气一同抱进了怀里。 一弦星也在他怀中闷闷地说,“傻瓜,是我想抱你的。” 手冢便将她搂紧自己腰间的双手又紧了紧,“好,你抱。” -04- 新婚的第二个月,她身体不适许久后,终于确认是怀孕所致,手冢却在此时被俱乐部强行召回参加温网公开赛。 昨晚才接到他比赛结束后的电话,清晨,手冢太太迷蒙中睁开眼睛,枕边竟然不是空的。 睡颜安逸的男人躺在她身侧,半边脸颊埋在她肩膀上。 她眨眨眼睛,窗外天气有些阴沉,小雨淅淅沥沥。 想着坐了一夜飞机,他或许还没吃饭,要起身去做点早饭,刚轻轻掀动被角,被子却被再次蒙过来。 她被拉进温暖的怀抱,温热掌心贴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轻柔的吻落在额顶的发丝间。 “不睡了吗?” 男人带着点鼻音的朦胧音线压下来,与沉沉细雨天气一同带来的效果实在磨人。 她心安地靠进他怀里,软绵绵道,“睡。” -05- 国诚一岁那年的夏日格外炎热。 新落成的宅园长廊前有一棵葱郁的老树,树下摆放的木质摇椅是手冢太太一时兴起,磨着手冢先生陪她一起手工自制的。 据说这样,两个人夜晚躺在院子里看星星时会格外浪漫。 只是炎炎夏夜往往不如人意。 她和他一同半躺在摇椅上,隔着薄薄的夏衣,温度相贴。 她道,“好热……” 他回,“你离远些,会好一点。” 她摸了摸他,“但我觉得你身上好凉快。” 他手扶上她的额顶,揉了揉,“再凉快,两个人一起也会热。” 她却望着天上的星星,半晌还是没动,“热就热吧。” “不如再热一点。” -06- 国诚三岁戴着小黄帽初入幼稚园时,他迎来了一对很可爱的双胞胎弟妹。 二哥哥叫光也,小妹妹叫星子。 手冢太太哼着儿歌从研究所下班回到家中,心情不错地喊了声,“我回来啦。” 紧接着,她从玄关处望见,三个可可爱爱的小雪团子一样的小朋友在客厅柔软温暖的长绒地毯上睡倒一片,桌子上摆了零零散散完成未完成的乐高积木。 手冢正给三个孩子盖上他的睡衣外套,见她进来,指尖抵在双唇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家里这么安静的时刻可太少见。 她当即走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领将人拉过来一些。 她在他耳边道,“别玩孩子了,快来玩我。” -07- 国诚在上国小二年级的时候,因为醉心念书戴起了小眼镜,颇有当年小手冢的风范。 一日,手冢太太到家时正赶上饭点,瞧见院子里的小阿诚在乖乖陪弟弟妹妹一块堆沙堡,可爱得紧,当下二话不说跑过去揉了把孩子的小脸。 陪着三个孩子一通胡闹之后,玩心甚大的手冢太太才想起厨房里还在辛勤劳作的某人。 从后院绕到厨房,她远远就望见了那个高挑清俊的人影,蹑手蹑脚从厨房小窗翻进去,她无声无息来到他背后,一把从身后抱住他,“举起手来!” 手冢岿然不动,“与其叫我举起手来,你不如先行去洗个手?” 什么嘛,完全就没被吓到。 看她一脸失望,他指尖沾着些面粉,捏了捏她的脸,“要是连你翻窗都听不到,我就可以彻底退役了。” 第34章 她想也是,转而去问,“今晚吃什么?我要吃茶泡饭,多放海苔碎。” 手冢,“好。” 她眉眼笑开,“那你继续,我去带小朋友们洗手。” 看着自家妈妈笑着拎了个小水桶朝他们走过来,星子小朋友歪歪头问她,“妈妈,你是收到老师奖励的小红花了吗?” “没有啦,小红花是留给你们这些小可爱的,我怎么能抢?” 国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开心。” “因为一会儿就要开饭啦,当然开心。” 光也却皱了皱小鼻子,“只是吃饭而已啊,有青椒的话,一点都不开心……” 是啊,只是简单吃个饭而已。 但怎么会不开心呢?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本身已经是一件足够令人笑得闪闪发光的事。 -------------------- 这几天没时间码剧情,码几段小番外,米娜五一小长假一定也要开心呀~ 第18章 春生2 ====================== 十年前正是日本歌舞剧共同繁荣的年代。 一弦星也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正处于大学时期梦想与翘课齐飞的莫大自由中。 要说溜出校门干些什么,跟着社团的同学蹭张票一同到剧院看场话本舞台剧是常有的事。 而那时,纵观整个日本,几乎没有一个人会不曾听说过吉田春生这个名字。新年晚会里、海报封面上、人潮拥挤的剧院中,只要拥有芭蕾舞剧表演,吉田春生所在之处,几近一票难求。 一弦星也曾为抢到一张由吉田春生出演的《胡桃夹子》的后排票,而在凌晨三点定了十个闹钟爬起来与全国人民比拼手速。 而当时,与吉田春生这个名字相伴相生的另一个名字,便不得不提起那时日本渡部财阀的继承人,渡部纯一。 财阀公子与舞女间不清不楚的爱情故事实在没什么特别,甚至带着一点三流画本的利益腔调。 可放在那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妄加质疑这段并非传统观念上门当户对的感情,大概只是因为,辨别一个人对另一人是否有爱,只肖看一看他与她对视的眼睛便一应而知。 他高调地带着她出席各大会议,开诚布公向世人宣告,她会是他唯一的妻子。 正如此刻,那片灯光绚烂的圣诞舞台上所表演的芭蕾舞剧的情节一般,所有人都以为,王子与公主的故事理应以一句幸福快乐作为结局。 舞台下方,拥挤中,担心幸子摔倒,手冢将小朋友架到肩上,一只手扶住,另一只手去寻身边的人。 看她望着舞台上的人正在出神,被身边高大的欧美人推推搡搡也没在意,他扶住她的肩,将她揽到身前,手臂虚晃一圈。 “酒喝太多,醉了?”手冢低下头问她。 一弦星也这才回神,她笑笑,“没有,我只是在想,春生小姐上次的演出大概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现在猛然再现真的是很让人怀念。” 舞台上的女人,此刻虽然只扮演了一位配角,却丝毫不减记忆深处的优雅绝伦。 印象里,这样的美妙舞姿自从铺天盖地的报导直播过渡部纯一与吉田春生的婚礼过后,就再没掀起过任何波澜。 因为故事常以喜剧结局,现实却依然继续着不能尽如人意的后续。 一场盛大的汇演,人潮匆匆而来,又款款退去。 四个人避开人群,沿宁静蜿蜒的河岸一路前行。 手冢依然架着幸子走在前方,应小朋友要求,长腿叔叔飞速前进,惹来阵阵可爱的欢笑声。 一弦星也陪春生缓步走在后方,二人无声半晌。 春生忽然望着水波对岸橙色聚光灯照耀下安静磅礴的国家剧院,对她说,“真美啊,如果还能回去就好了。” 一弦星也对上女人憧憬的目光闪动,哑然片刻,不知如何回复。 春生低头微笑,她道,“一弦太太或许想问,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实说,的确如此,但一弦星也看了看前方依然欢笑的幸子,觉得,从身份尊贵的财团夫人成为乘坐飞机都要考虑成本的单身母亲,大概并不是令人愿意忆起的后续。 于是她说,“不,如果你不想……” 女人追忆的声音却兀自响起,兴许是也想寻求一个情绪淤积过后倾诉的契机,一弦星也便诚然聆听。 “我年少成名时见惯了男人们的阿谀奉承,他们送我鲜花、金钱,每一份都奢侈却又快速枯萎、消弭。我和纯一相识时,他还未被他父亲看重,见我时,只抱着把吉他,送我无数首他为我写的歌曲,有好听的,也有不好听的,但无论如何,那时的我依然觉得没有人比他更加令我动心……” 她以怀念的口吻讲述着与他邂逅的故事,令人丝毫不能怀疑他们曾是如此相爱的彼此。 然而,就如同没有人续写过王子与公主婚礼的后续,于是也不曾得知故事是否会在这之后发生悲剧性的转折。 因为考虑到上流社会的身份与地位,渡部太太无论如何不该再成为舞台上供人观赏的消遣之品。 “他与剧团秘密约定减少我的出演场次,直到我再没机会站在舞台中央。” 像豢养着一只美丽的白色天鹅,却要亲手剥去她华丽的羽翼,徒留鲜血淋漓。 “但要知道,名誉地位,不过是时机所致,我生来,除了跳舞,原本别无所求。” 第35章 于是爱情在强烈的掌控与牢笼中,撕扯,疯狂,消失殆尽。 “所以那个男人,我离开了他。” 因为自有骄傲,她只拿了应该从他那里拿到的一部分补偿,用这些资金,她在奈良开了间芭蕾舞教室。 “不瞒你说,我现在只是一名芭蕾舞教师,偶尔能够去参加社区的公演。”她坦承相告,“或许太多人觉得这并不值得,但我真的很开心。” “不必为任何人停下我的舞步。” 目光中的女人温和坚定,一弦星也却因唏嘘而认为,任何言语来形容此刻的春生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觉得眼前不着华服却心有所向的她比以往的过去更加美丽。 夜风吹乱春生的发丝,她优雅拨向一侧,“说来可笑,男人们因为我会跳舞而喜欢我,却又因为喜欢我想要剥夺我跳舞的权利,我不甘心,所以也做了令人看起来很可笑的事。” “因为很多人都在说,女人若不依附于男人,便什么都得不到。” 不是的,一弦星也想要这么说。 她却说,“是啊,这些年,我的确什么都没得到,但这些年,我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这本身已经是一件令人满足的事。” 春生看向前方的幸子,“就比如,那个孩子,是我在离开他之后才发现的,很多人劝我不要生下她。” “说起来,人们真的很奇怪,好像每一件事都要找到它的价值和意义再去行动,可这世上,难道一句简单的我喜欢,就不能成为有些人、有些事存在的意义吗?” “所以我要把她生下来,并且也想让她知道,这个世界痛苦的时刻或许比开心快乐更多,可即便是短暂的开心和快乐,也值得被经历与铭记。” * 这个晚上睡不着是当然的。 一弦星也难以自抑地因春生的话而联想到,自己与山本信源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 春生说,男人们因为她会跳舞而喜欢她,却又因为喜欢她而想要剥夺她跳舞的权利。 就像曾经,那个人也说过:星也,你作为女孩子能成为航天设计师真的很厉害,我有多么敬佩你。 可故事的结局,他还是说:是她的梦想埋葬了他的幸福。 并不多么纠结于得失,她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如果她依然无法割舍那片浩瀚星空,是否还要无休止地重复这样在爱情与面包间的两难抉择。 她或许真的没有春生那样不顾一切的勇气,不必为任何人停下自己的舞步。 酒店双人间中,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落进来,幽暗中,空气温暖宁静。 她和手冢被安排在两张床的标准双人间里,并没什么不自在的,她一个人出行,本身就要做好和陌生男人拼房的觉悟。 此刻,身边躺着熟悉的人,她反而感到无比安心。 再一次蒙着被子辗转反侧时,她看到手冢也侧躺过来睁开眼在凝视自己。 “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 手冢摇摇头,“你在想什么?” 他主动问。 这样的夜谈曾经只发生在一弦星也的大学宿舍里,而现在,她依然觉得这大概是发泄倾诉欲望的时分。 “我在想,这世上的许多人大概都比我要更加勇敢。” 比如手冢,比如春生。 “你或许不知道,我之前有过一个男朋友,因为我不能经常在他身边,所以最后还是分手了。” 她坐起身,看着窗外的月亮,“说实话,他当初还确实是很喜欢我的。” 毕竟,应该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从国中开始就每天给她偷偷送情书,风雨无阻也有十年之久。 大概也正是这份傻里傻气的坚持,一弦星也觉得,就算自己对这个人没有过书里描述的那种,面对喜爱之人时的怦然心动,在同样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或许他们可以试一试。 “所以,以防我今后孤独终老,我可能要放弃这片星辰大海了。” 她说着,探出手指,似乎想要触碰到那片遥远的星际,映在地上的剪影忧伤落寞。 虽说她并非单单是因为山本信源才给jaxa递交了辞职信,但在她挣扎纠结的内心深处,这说不定也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 手冢却在此时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黑夜无边中,他面向遥远的星河。 “如果喜欢,最后却选择分开,也不过是喜欢。” 难得听他发表如此感性的言论,或许也是夜深的缘故。 “可喜欢尚且如此艰难,爱又谈何容易?” 而且,真的能够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另一个人吗? 如果能有的话,她何尝不希望能够有一个人,他见过她的聪慧、勇敢、意气风发,也见过她的潦倒、失意、摇摆不定。 一弦星也抬手,将高悬于天际的那轮月亮四指合拢框在手中。 “我时常在想,如果有一个人也能像眼前这月亮一样,无论如何都长长久久地存在,并爱着不管怎样的我就好了。” 爱她的聪明,也接受她的愚蠢;爱她的勇敢,也体谅她的懦弱;爱她的得体,也包容她的任性;爱她光鲜美丽的外表,也抚摸她被岁月腐蚀的伤疤;爱她人生中的光亮,也拥抱她藏匿起的暗角。 她举着四指合成的小取景框,从那轮远方的月亮慢慢移至近处。 第36章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那么,“我也一定义无反顾爱上他。” 那小取景框最终被定格在男人好看的侧脸四周。 她听见他说,“好。” -------------------- 文案名场面打卡~纪念腿哥的第一次表白~ 另另另,请大家务必不要太过担心星妹交过男朋友这个问题/捂脸/ 妹纸的初吻和初.夜一定都是腿哥滴,至于都发生在什么时候暂时小秘密,一定会写到就是啦~ 第19章 白雪1 ====================== 听到他忽然的回答,一弦星也缩回手,心跳顿时漏下一拍。 若是在以往,她大概只会以为手冢是随口讲个单音节回应一下她的话。 可想起他们刚刚讨论的话题,一弦星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被这么简单一个字扰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更加让她不知所措的,是她能明显察觉到的自己心里那份毫无缘由、不知所起的隐隐期待。 她直视着他,茫然问,“好……什么?” 手冢却抿唇不答,他从窗前款款走来,手抄起她半拖到地上的被子,那被子被他一把蒙到她头上。 男人的音线隔着柔软的被子传过来,似近似远,“好好睡觉。” 被子下的温热吐息中,一弦星也很快又听到他回到床上安稳躺下的轻微响动。 白皙五指拉下蒙在头上的被子,眼前散乱的发丝间,她只能看到手冢留给她的背影。 望着眼前清俊安静的背影,一弦星也手指下意识卷了卷那被角。 怎么只是好好睡觉啊,她还以为…… 等等。 卷被角的手指停住。 她以为什么? 她刚刚到底期待了些什么? 人家不过讲了一个单音节而已,她想哪里去了? 一弦星也忙不迭躺下,长出口气,压下那阵莫名而来的心荡神驰。 她把自己这点不切实际的想入非非归因为睡眠不足,连忙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赶快放空思绪睡了。 结果还是睡得不太好。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力全放在另一张床上的缘故。 次日清晨,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听见了手冢起床出门的声音。 直到一阵微寒随着开门声再次袭来,一弦星也才勉力睁开眼。 朦胧中,她望见窗外暗色中簌簌扑落的漫天白雪,以及身穿和屋外雪片一般干净的白色运动服的男人。 裹着被子坐起身,一弦星也整个人缩在里面,她看着天还没亮就已经从头到脚极其清爽的手冢,佩服极了。 “尊敬的手冢先生,莫非你这种天气还出去晨跑了?艰苦卓绝果然还是你们运动员必备的职业素养。” 手冢背对过她,脱下外套,听到她的调侃,他淡定地“啊”了一声,然后说,“你还不起吗?不是八点集合?” 听他这么问,一弦星也赶快抓过床头的手机。 然而看到指针才七点,她如蒙大赦,果断闭眼躺倒,一副幸好幸好的表情道,“我就再躺十分钟。” 手冢似乎没再管她,但气氛安静片刻后,一弦星也听到有运动鞋踏过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停下时,她骤然醒了。 因为一只此刻正轻搭在她脸颊上的冰凉左手。 带着北欧十二月漫天洁净白雪的寒度,触感似有所无,却足够令她清醒万分。 她睁眼,视线即刻落入一双深沉的眼眸中。 “快些起来吧,不要迟到。”她听见他说。 手冢似乎已经换上了隐形眼镜,不加丝毫设防的俊朗容颜悬在她上方的咫尺之距。 这样的距离,一弦星也能闻到他发丝上融化的雪水与极清极浅的薄荷牙膏交缠在一起的好闻气息。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 不知怎么,仿佛都被施了定身魔法,直到他的指尖渐渐与她的脸颊趋于相同的温度。 一弦星也暗叫糟糕。 又来了。 昨晚那阵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来了。 这下哪还有心思再睡,她咽咽干涩的喉咙,忙不迭起身,刷牙洗漱清醒大脑去了。 等她整理完毕,从卫生间拿着睡衣出来准备打包行李箱时,手冢也已经换好今日出行的装束。 一弦星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新换的浅灰色针织毛衣,再看看手冢身上的白色内搭也套了件浅灰色毛线开衫,两人修身的黑色长裤都极衬各自的身形。 不是吧,他们只是假扮夫妻诶,也不用连穿搭的脑电波都这么匹配吧…… 手冢很快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看过来,看他神情,并不像她这么惊讶,倒像是发现了件挺有趣的事。 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弦星也手指卷卷发梢,主动说,“我们这算,呃,心有灵犀?” 他推着箱子站起来,赞同点头,“审美一致。” 好吧,那确实,温柔老干部风格,多符合他们现在要被小朋友叫声叔叔阿姨的身份啊~ * 在丹麦又停留了半天的时间,一行人再次跟随导游上了大巴客车前往远在瑞典的港口,准备乘坐游轮到达芬兰首都赫尔辛基进行观光。 赶上大雪的缘故,四个小时的车程远比想象中又多出两个小时。 一开始,车上的人还能靠着电子设备打发时间。 第37章 手冢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和一弦星也两个人插着耳机一起选了个电影消磨时光。 这期间,坐在前排的幸子又来找过他们两次,看着两位成年人如出一辙的认真神色,小朋友非常想融入这个似乎相当有趣的观影环境中去。 但幸子一看那屏幕上放着的黑白苏联老电影,瞬间撇着小嘴没了兴致,又去找另一排那一家三口中的小哥哥玩去了。 然而不管是电影还是其他什么,三小时一过也都处于饱和状态了。 过了两次休息区后,一弦星也在雪天阴沉的车上开始睡得昏天黑地,甚至分不清自己靠的到底是车窗玻璃还是手冢的肩膀。 第三次在突然的摇晃中惊醒时,她终于确定,自己的确勇气十足并相当大方地枕上了身旁男人的肩膀。 车窗外,夜幕已经降临,两个人身上一同盖着件男式风衣外套,车上的其他人也都沉沉睡着。 宁静温暖中,一弦星也感受到自己头顶上还承着另一颗头的重量。 余光扫到他锁骨下方规律的胸膛起伏,她想起什么,伸出手指点了点他安稳放在腿上的手背,小声问,“你隐形眼镜摘了没?” 她记得戴着那个睡觉对眼睛不好的。 手冢似乎也在半梦半醒间,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中很乖地“嗯”了一声。 一弦星也这才安心,再次闭上眼,等到彻底清醒时,他们已经抵达港口。 乘坐游轮横渡波罗的海算是他们这场旅行中的一次特殊体验。 他们一行十人总共在游轮上分到五个房间,其中两间是只有一张双人床的小客房,原本这两间房被分给春生母女和另外那对小情侣。 但毕竟要在海上漂泊一夜,吃住全在浮船之上,小孩子难免新奇,幸子吵着闹着要自己睡一张床。 春生大约又想起之前某两位对于造小孩这个问题的急切心情,于是非常善意地提出要和一弦夫妇交换房间。 老实说,一弦星也在看到那个房间之前都还坦荡地认为,一张床和两张床的区别不过也就是中间多了一条过道。 但等她真的进到那个闭塞的船仓小房间时,一弦星也和身后紧跟而来的手冢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即刻分开视线。 咳。 “那个……” “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好,快走。” 公共区域的游轮内厅倒是和一弦星也想象中差不多。 华丽的吊灯装饰下,人流缓行,觥筹交错,以奢华钢琴演奏区域为中心的步道两侧是各色餐厅、免税店、游戏厅、赌.场、酒吧。 原本一弦星也对那赌.场里的21点和俄罗斯轮.盘都很感兴趣,若是单纯计算概率的问题,她这副脑子可是相当拿手。 只是单看她那份跃跃欲试准备豪赌一把就此发家致富的恐怖表情,手冢赶紧半抱半拖着她远离了那片人群喧闹的是非之地。 两个人最后在乐声轻漫的酒吧里挑了能望到夜景的位置,坐下来。 彼时,窗外白雪还在飞扬,雪花在游轮缓缓移动中落于无边深海。 原本是值得享受的静谧时刻,但举起手里的高脚酒杯小酌一口后,一弦星也立刻后悔了,“这酒……” 她看了眼手冢,发出求救的表情,“好酸啊……” 身边人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透过玻璃窗的映射,她总觉得他好像在笑她,“喂。” “嗯?” 一弦星也手中拿的正是鼎鼎有名的玛格丽特,看起来小小一杯,朦胧的牛奶白色,很好喝的样子,谁知竟然这——么酸! 她有点后悔没点那些花花绿绿的果汁酒了。 正低头惆怅着,手冢把自己的酒杯推了过来,正是一杯十分有先见之明的柳橙汁。 一弦星也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咽了口果汁冲淡口中的酸味,不过,她戳戳那杯玛格丽特,“这个要是喝不掉岂不是很浪费调酒师的心意?” 就在她突发奇想,打算把柳橙汁和这酒兑起来喝掉时,手冢的手指探过来,“我来。” 一弦星也愣了愣。 看他相当自然饮下一口那杯她动过的酒,记忆深处不断翻涌出一些额外的、与他相关的回忆。 “话说,你不是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杯子吗?” 是了,不光不用别人用过的杯子,还不吃别人的筷子夹过的菜。 “你还记不记得,二年级的时候,我们一起参加全国物理大赛的集训,因为你说不喜欢青椒,立海大的那个男生叫……” “真田弦一郎。” “啊,真田君,夹走了你盘子里的一块青椒,然后那盘青椒你就真的一口都没再吃。” 当然,那只是特殊情况,至于青椒这个菜…… “并非不吃,只是不喜欢而已。”他淡然解释道。 一弦星也笑笑,她想起那个时候对自己要求极其严格的手冢,“毕竟敌乃己身?” “啊。” 可既然如此,“我怎么记得那盘青椒最后还是被真田君黑着脸,以不要浪费作结语解决掉了?” 她笑着调侃他,那大概是很久远却非常值得纪念的一段时光。 面对她的调侃,手冢欣然接受,似乎也颇为怀念那段时光,但他还是将话题拉回眼前。 “不用其他人的杯子,是习惯所致。”他说,“不过……” 第38章 男人的轮廓在灯色昏暗下无端柔和,这令他望过来的眼神似乎也柔软起来。 朦胧中,一弦星也听到他对自己说。 “我的习惯,因人而异。” -------------------- 一章一表白,一步一暗示,腿子卡同志攻势过猛,大聪明星妹要顿悟了,欢迎强势围观:) 第20章 白雪2 ====================== 一捧冰水扑落在脸颊。 一弦星也抬起头,看了看洗手间镜子里此刻极其不淡定的自己。 水珠顺着下颚滴落,好看的眉头微皱。 她对着镜子里的倒影,想起自己刚刚落荒而逃的行径,懊恼自语,“你跑什么啊……” 他的习惯,因人而异。 因什么人?有什么异? 这些你倒是都问清楚啊…… 她很乌龟地抱了下头,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只嫌弃男生,不嫌弃女生?” “或者只嫌弃小黑脸,不嫌弃小白脸?” “……” 不对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手冢怎么可能这么奇怪。 如果昨天晚上在酒店的那个“好”字还算是模棱两可,那刚刚,他简直就是趴在她耳朵边上暗示了。 愿意用她用过的杯子,解决掉她不爱喝的酒,睡觉的时候会借肩膀给她靠,陪她听音乐看电影穿颜色相近的衣服…… 那个人曾几何时这样对待过一个女生? 答案都这么明显了。 她又不是傻瓜。 心中一个飘渺旖旎却又十分坚定的声音在缓缓低啸,并且越来越清晰。 手冢喜欢她。 手冢国光先生喜欢一弦星也小姐。 她极其正式地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这句话,想要强行压下自己心中因为这句话而产生的激荡。 然而挣扎两分钟后,未果。 并且越来越难以抑制。 怎么办? 她长呼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转身,大步迈出。 当然是问。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这是一定要问清楚的事。 她想要亲耳听到他说出这几个字。 起码在看到手冢身边环绕的两位身高傲人的白人小姐时,一弦星也都还非常坚定这个想法。 大概也就是她去洗手间洗了个脸的时间。 一弦星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手冢国光此人,他单单是安静坐在那里,都是极有魅力的男人。 被人搭讪在所难免。 所以,就算她此刻也被他的三言两语迷得神魂颠倒、神志不清,她觉得这也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从来不是因为捉摸不定而刻意纠结的人。 如果得到的答案是他真的喜欢她,他们两个单身男女借此时机来一场旅行中的浪漫邂逅,大胆恋爱一场又有何不可? 然而很快,这个想法就在这短短的站立间,被她渐渐冷静下来的大脑彻底否决了。 隔着吧台,一弦星也能听到流利的英语从他口中流淌而出。 在他们多年未见的时光里,这个人已经能够非常熟练地应对这样的搭讪。 他在极力否认自己正是职业网球选手手冢国光,并阐明自己是陪妻子一同出来旅行,并不愿意陪他人共饮。 对话往来间,手冢的视线转过来,远远望见她的身影,他当即放下手中的酒杯,向她款款走来,自然地揽过她的肩,向外人证明他所言非虚。 恍惚中,一弦星也甚至还非常配合地对着那两位白人小姐点头致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如果说,每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模糊的框架,哪怕斗转星移、岁月更迭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那么,在她为手冢国光设定的框架里,他应该从来都是那种十分长情的人。 喜欢吃的东西可以吃很久,喜欢用的球拍会用很多年,喜欢看的书和电影会收录起来重温好多遍。 若是喜欢一个人,大概也该需要长时间的沉淀并持续很多年才对。 而此刻,他们从重逢到现在不过三天的时间,即便曾经相识,但十五年过去,什么都变了。 就像那两位与他萍水相逢的白人小姐,他与她再次相逢的此刻也不过是两个彼此熟悉了一些的陌生人而已。 即便他们爱好一致,话语投机,他也的确很照顾她,可那个从来清醒理智的人又怎么可能如此随便就在三天之内喜欢上一个人? 而她如果真的就在这种与他无处可避的时候把这么露骨的问题摆在他面前,强行让他现在来做出回答,他们会不会就此一拍两散,尴尬到再不能正常相见了? 她不知道。 但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她:她不想不能再见到他。 而与此同时,依旧不断翻涌的记忆深处,那些属于过去的吉光片羽再次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逐渐明晰的角落。 那大概是一处她过去并不怎么愿意经常翻找的角落,落了许久的灰尘后才被突如其来的心动裹挟着被一同翻出。 里面刻着:手冢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因为这样的回忆,她难以免俗地又多了许多其他想问的问题。 他和那个人又有没有在一起过?现在又为什么分开了呢? 还有,手冢难道已经不再喜欢那个人了吗? 第39章 至此,一弦星也才发现,她好像对他的一切都不是很了解。 * 回到船舱客房的一路上,两人并肩同行,一弦星也一直在沉默,气氛因此微妙了许多。 直到两个人回到那个狭小的房间,她才微微抬起头说,“我先洗漱睡了。” 说着,她拉开洗漱间的门。 就在这时,男人的手快她一步用力按住那扇即将被打开的门。 察觉到她的异样,手冢长臂微展,挡在她的面前,从远处看去,就好像是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一般。 “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在头顶低低响起,带着一点令人沉醉其中的魔力。 他的呼吸也在头顶,温度气息在眼前。 大概正是因为这些令人心脏莫名加速跳动的因素叠加在一起。 原本她真的什么都想忍住不问的。 闭塞幽暗的船舱,粼粼船桨划过的水声中,她忽然抬起头,双眸明亮地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毫无停顿,“你问。” 然后他就听到她问,“你国中的时候,是不是有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一弦星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最先问起这个,但问题既已出口,已然无力挽回。 手冢的表情却蓦然严肃起来,“是谁对你说的?” “是我在问你啊。”她笑。 见手冢并不回答,一弦星也无奈解释道,“我也是忽然才想起来的,也是二年级的时候,大概就是全国物理大赛结束之后,有个一年级的学妹向你表白被拒绝了,你还记得吗?” 她舔了舔唇,缓解了下干涩,继续说,“你那个时候用的理由,不正是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那段时间简直被学校里的女生传的沸沸扬扬,什么名字都被拿出来和他搭配过。 唯独没有一弦星也这个名字。 她讲话的时候,手冢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这让一弦星也感到莫名的无所适从,甚至不太敢去对视那双正在窥探自己的深沉眼眸。 相互沉默半晌,她终于听到他说,“我不记得了。” 一弦星也抬起头,“怎么会?” 这种事居然都不记得了,真是的,她都记得。 她将眼神错开,看起来很不在意地说,“那学妹长得很漂亮的,大眼睛,双眼皮,扎着马尾辫,讲话温柔极了。” 虽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记住这些乱七八糟了,但等她说完,回转视线,才发现,手冢的眉间早已舒展开,似乎凝成有笑的模样。 糟糕,好像讲多了…… 一弦星也连忙干咳一声,找补着小声道,“我就是记忆力太好。” 手冢却在此时从容收回了拦住她的手臂,问她,“那么请问,平成14年,青学一年三组的美术老师姓甚名谁?” 一弦星也,“……”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手冢竟然在这个随口胡扯的无聊问题上极有耐心地等她的答案等了许久。 直到她马上就要把一句十分赖皮的“又不是什么事都能记得住”甩出口时,他相当无情地开了口。 “如果回答不出来,今晚只好请记忆力很好的一弦小姐睡地板了。” 一弦星也:? -------------------- 放心,腿哥不会舍得滴,偶然发现脑婆可能也喜欢自己,内心狂喜,于是傲娇一把子:d 所以,这的确是个后知后觉的双箭头~ 掌声欢迎星妹为大家表演:我醋我自己,一醋十五年。 第21章 白雪3 ======================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这船舱内设置的客房空间实在有限,根本不存在能让谁睡在地板上这一说。 况且,在他们现在这种心照不宣的暧昧氛围当中,成年男女即将同床共枕的旖旎现实面前,某先生率先想到的居然是谁要睡地板的问题? 这真的是…… 好吧。 一弦星也在心里给他默默颁发了个清心寡欲第一人的小牌子。 幸好刚刚她没就着冲动开口说要和他立刻开始一段不清不楚的恋爱关系,不然感觉会被人直接提到甲板上吹一夜冷风直到大脑清醒为止。 两个人还是躺在了一张床上。 手冢把唯一的一床被子让给了她,自己只盖着件厚外套合衣而睡,躺在外侧,和她隔了礼貌的距离。 一弦星也躺在内侧,视线再次落在他只留给她的一个很绅士的背影上。 漫漫汪洋中,他们共同随一叶孤独的扁舟漂泊在静谧的夜晚,枕头下传来细微发动机螺旋桨的呜呜声。 晚间淤积的一系列情绪沉淀下来,化作理不清的千头万绪。 他国中时是不是有喜欢过一个女孩子,这个问题,他还是没给她确切的答案。 可没给答案大概已经算是一种沉默的肯定。 毕竟,按照手冢的性格,如果没有的话,他一定第一时间就否认了。 但如果手冢真的有喜欢的人,最后却没有在一起,那么多半的可能是那位女生并不在意他?她猜。 不知为何,一弦星也总觉得手冢一定不会是先行放弃的那个人。 脑海里正漫无边际地任思绪飞驰,身边的手冢动了动,竟是翻了个身,面朝她侧躺过来。 小窗漏下的夜光中,男人长睫如漆,双目紧闭,半边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五官中蕴藏的清冷在阖眸之后被冲淡了许多,此刻看来,意外温柔。 第40章 他睡得安稳,一弦星也却盯着这张好看的脸,慢慢出了神。 她当真是觉得,手冢国光这样的男人,财富荣誉身份地位这些身外之物暂且不提,单凭他的样貌身材、风度气度,只要他愿意,这世上也绝不会有女人能拒绝得了他。 她原本真的不是很想继续纠结在这位手冢曾经喜欢的人身上了。 可是,看着此刻安静熟睡的男人,她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对那个人生出了点异样的情绪。 大概就是觉得,那人真的是……唉,好没眼光。 神思越发散越了无睡意。 担心自己的辗转反侧再次吵醒他,一弦星也缓慢起身,将被子转而轻盖到手冢身上后踱步出了房间。 深夜宁静的船舱长廊中,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沉睡。 因而也愈发显得某间客房里传来的争吵声十分明显。 “数学数学又是数学!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和我提起这两个字!东大的数学系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同意!” “你冷静一点!就这样报哲学系?你有问过次郎的意见吗!” 次郎? 听到熟悉的名字,一弦星也停下闲逛的脚步。 她记得,与他们共同出行的那一家三口中,那位小哥哥正是叫次郎。 顺着明显的争吵声踏入走廊分支,几步之后,她果然在廊中看到了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影。 次郎原本是安排和导游先生一间房的,此刻或许是被拉过来讨论什么才出现在他父母的客房门前。 结合他父母争执的内容来看,很明显,是一家人在填报大学志愿上出现了分歧。 不过,次郎父母在屋内吵得不可开交,他本人倒像完全置身事外一般,蹲在门前,黑色短发半遮住眼睛,神情显得有些懒散阴郁,削瘦的双手手指正在摆弄一个三阶魔方。 一弦星也在中学时代可以说是魔方的狂热爱好者,最好的单次还原记录甚至缩进过八秒以内。 但饶是如此,她此刻还是被次郎手中那看似普通但配合起手速甚至可以称之为神迹的魔方着实惊艳了一把。 第一次的还原过程,一弦星也还来不及读秒就已经结束。 看他再次打乱,她连忙拿出手机,精确地帮他记了下时。 4.88秒。 或许更少。 一弦星也在心中惊叹一声,要知道,现如今三阶魔方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也不过4.73秒。 这种游戏绝不是单纯靠背公式和练习就能达到这样非人的境界,越往高处攀登,越会发现这和与生俱来的思维天赋密不可分。 而拥有如此天赋的人如果能够对诸如物理、数学这样极具思维挑战性的基础学科抱以极大的热爱与坚持,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有巨大成就。 作为从艰深的航天工程专业一路跋山涉水而来的学者,一弦星也无论如何都对这种天才少年报以十二分的惜才之心。 不过,她刚刚听他父母说什么? 不报数学。 报哲学? 一个词汇瞬间从脑海中横空而过。 暴殄天物。 或许是她的视线过于热烈,次郎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那少年悠悠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打招呼的准备,他只是很冷漠地转身,不光对一弦星也,也像是对整个世界都提不起兴趣般,开门,进了房间。 至此,屋内的争吵也戛然而止。 像是围观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一弦星也摇摇头,丢掉自己那点莫名多余的操心情绪,带着一身微凉的寒意,调转了方向。 他们一行人的房间各自之间相隔并不遥远,兴许也是听到刚刚的争吵,春生也打开房门,刚巧迎上廊前的一弦星也,看她穿的单薄,便将她拉进屋来讲话。 进来时,指针指向11点的位置,幸子已经在自己的小床上早早睡着,屋里只开着洗漱间幽白的小灯。 见她一个人大晚上自己在长廊里散步,问清缘由,春生自然很惊讶,“一弦先生这么早就睡下了吗?我还以为你们……” 有这种机会无论如何都要不舍昼夜一次的。 春生把后半句忍住,转而说,“你们或许需要些工具,助一助?” “……” 一弦星也一阵气短,“不、不必了。” 但她转念想到刚刚手冢面对她依旧神色自若的入睡行为,又或许……真的需要? “……”停,停。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自己睡不着。”她解释道。 春生问,“是有什么心事吗?” 自从那夜春生向她坦白了自己的故事后,在这场本该由陌生人汇聚起来的旅程中,二人之间难得对彼此都能产生莫大的好感与信任。 又或许也因春生在这方面是过来人,一弦星也总觉得向她坦诚自己的心事倒也无妨,但出于某种害羞心理和必须要掩盖的身份,她开口道,“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 春生会意笑笑,“你的朋友可有什么烦恼?” 一弦星也其实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刚刚神思发散的过程中,她有继续冷静地想了想。 与其纠结在手冢是否对她有意和他曾经喜欢的人身上,她倒不如思虑清楚自己对手冢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如果她当真也是真心喜欢他的,就算不清楚手冢的心意,换她来主动,追一追他又有什么难的? 第41章 只是,“我有一个朋友,她刚刚才经历分手,但后来很快,她又察觉到自己可能喜欢上了另一个人,这……会不会不太正常?” 一弦星也抚额,她真的觉得这样可能不太好,但她又真的无法否认此刻的自己在面对手冢时会心跳加速的事实。 听完,春生也疑惑地歪了歪头,“你的朋友和后来遇见的那个人是刚刚相识?” 她摇头,“相识多年,但中途也分别了多年。” “这么说,是久别重逢后的怦然心动?” 一弦星也的脸微红了红,这样的微小情绪在幽暗的小房间中看起来极度温柔,她小声说,“嗯,是这样。” 春生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了然笑起来,“那么,这个问题可能就需要你的朋友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什么答案?” 春生说,“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或许的确需要经历与时间,正因如此,喜欢这种心情才足够绵长并难以令人忘怀。” “这种心情会随着那个人的出现而跃然心间,同样,也会随着那个人的远去而被埋藏在心底的角落,直到那个人再度出现。” 春生有点调皮地对她挑了挑眉,“所以,或许你朋友的心意只是现在才被发现也说不定。” * 打开房门回来的瞬间,只穿了薄薄单衣出门的一弦星也有被扑面而来的气息暖到,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手冢还在沉沉睡着,远远看去,伴着规律的温热吐息与胸膛起伏,整个人好像是小房间里的温度来源一般,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弦星也总觉得他好像真的比她离开前要往中间靠了一点点? 关上门,世界骤然再次陷落于温暖的暗色中,小窗外的白雪已停,月光洒落在海面。 她轻手轻脚爬上床,无知无觉绕过他,再拉过他身上的被子一起躺了进去。 两个人的距离被拉近许多,身体也一点点从微凉浸染上他的温度。 月光中,她注视着他的睡颜,思绪逐渐在身边人令人安心的气息中被疲惫抽离,可心中却有声音在始终回响。 所以,她真的是一直喜欢着他的吗? 无论是已然明确的现在,还是漫长岁月模糊不清的从前。 细白的五指就这样在将睡未睡的意识模糊中探上来。 她触碰他紧闭的眉眼,白皙的肌肤,搭在睫毛尖部的发丝,以及轻抿柔软的双唇。 大概是真的撑不住了。 男人的声音终于在此刻十分清明地响起,“别动了。” 然后他睁开眼,目光中的灼热与隐忍倒映进她的双眸。 那样的情绪,在很久的从前,她果然见过。 现实与回忆交错中,她听到他问,“想做什么?” 一弦星也骤然清醒了。 想做什么? 那当然是…… -------------------- 前方切回国中二三年级补全过去时,高燃高酸高甜预警。 腿哥在彻底顿悟如何恋爱之前,首先也要是一位无形中令人心猿激荡的少年。 少年光 is loading…… 第22章 狭路1 ====================== 平成15年。 日本深空飞行探测器隼鸟号成功发射,至此,人类航天工程中的近地行星勘查进入黄金时代。 全国掀起星空热潮。 继航天工程、天体物理、天文学等专业成为升学热门,全国物理科技大赛报名人数盛况空前。 而与浩瀚千军万马所相对的,仍只有那一条通往金杯锦旗的伶伶狭路。 但那又怎样? “狭路相逢,高手胜!” 毫不留情的书卷敲在少女意气风发的头上。 “你个不让人省心的!自己长点心吧!” 井上小老头第n次对她说这话时,一弦星也已经免疫了。 他们此刻正站在全国物理科技大赛关东地区集训营的大门前。 “录取通知,教材,文具,换洗衣服,啊,还有感冒药,多备着点……” 一弦星也无奈抱了抱头。 她觉得,井上老师此刻简直比一同来送她入集训营的她爸妈,一弦阳里和一弦琴子,还要挂念她的生活自理能力。 不过也在常理之中,今年报名人数过多的缘故,单单关东每个学校的校内就残酷淘汰了许多人,青学更是悲惨,只分到两个入营名额能继续参与后续的比赛,自然宝贝得很。 “还有,这集训营里我闭着眼都能猜到基本上都是男生,你个女孩可要注意着,就这么一个月,好好加油,表现优异能拿到美国nasa合作中学的交换名额的,千万别在这个关键时刻搞什么恋爱自由,自毁前程啊!” 这话一出,站在一弦星也身边的一弦夫妇都笑了。 一弦琴子温柔摸上她的头,“前程如何暂且不论,我们星也确实该到会喜欢男孩子的年纪啦~” 她这么说,一弦阳里却不太开心了,“诶!那我可怎么办!” 一弦星也即刻抱住他,“不怎么办,我心里最喜欢的自然还是阳里先生~” 正说着,不远处公交车站的人群涌动中,迎着朝阳缓步走来一个少年。 那少年穿着一如既往的浅色衬衫,举止淡然自若、稳重从容。 阳光中,他深眸微浅,皮肤白得通透,微微抬手遮住打在镜片上的阳光,向她的方向遥遥望来,神情淡薄,气质干净,好看得像个琉璃王子。 第42章 一弦星也没忍住,还抱着自家爸爸下意识却朝那少年吹了声轻妙的口哨。 “哎呦!”又是一个书卷敲到她脑袋上。 井上老师恨铁不成钢,“刚跟你说的什么?少和男生勾勾搭搭!我还不知道你!” 一弦星也好冤枉! 自从二年级之后,她就真的很少很少很少和男生们一块玩玩闹闹了,毕竟人家都有女朋友了,避嫌这种事她自然义不容辞! 况且,“怕什么?我就是想,手冢也不会同意这个时候和我恋爱的。” 这是手冢走近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少年微凉的音线像雪片略过深秋清晨的阳光,深沉中含着些青涩,他看过来,“你想什么?” “……” 一弦星也,“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种话还是不要当着他的面讲比较好。 手冢似乎没太在意,转而和一弦夫妇极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这一年的时间里,因为在学生会工作,手冢偶尔会被她哥叫去家里,美其名曰谈正事,她爸妈也因此早已了解到青学国中部有个极其优秀的手冢国光存在。 也不知道她哥是怎么给她爸妈洗的脑,临走前,一弦阳里非常有信心地拍了拍手冢的肩膀道,“星也交给你,我们很放心。” 唯有在学校看透一切的井上小老头用鼻孔出气儿,“嘿呦喂,就是交给他,才不能放心。” 但是没办法,脑子好有时候的确也是一种无法撼动的便利。 井上老师又提着她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后才放人。 告别老师和父母,两个人都背着背包,再拉着小拉杆箱,从集训营满是人群的大门向集合地点走去。 两者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甬道,零零散散的学生都在向一处汇聚。 手冢走在身侧,听到她抬头问,“我怎么感觉井上老师好像不太喜欢你?为什么?” 这和传说中太有出入了,据说是个老师都很喜欢成绩又好能力又强的手冢同学,毕竟他现在又是学生会副会长,又是网球部副部长,还都徘徊在转正的边缘。 饶是如此,还能与她和大石同学把年级第一天下三分。 听到她问,手冢诚实说,“因为他喜欢你。” “这两者之间有必然联系吗?” 手冢不答,一弦星也自己也没办法顾着捉摸这件事了,因为,“手冢手冢,你走慢一些。” 她拖着箱子,小跑了几步才追上他,“朋友,我希望你现在可以对自己高出我将近十公分的身高有一点觉悟。” 一弦星也看着面前少年的脸,有一点点恍惚。他此刻的下颌线条分明,五官更加清隽,身高也在不知不觉中抽高,因而显得身形有些瘦削,但她总感觉,好像就在不久以前,他们还都是妥妥的小孩子模样。 可是现在,连她自己都闲着无聊留起了长发,还学会了如何给自己将将过肩的头发绑小马尾。 对此,她感叹,原来成长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啊。 当然,这个瞬间含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像手冢这种进入国中二年级还能稳稳当当没有产生太大性格偏差的男生着实不算常见。 而绝大多数其实都指向他们此刻身边的另一种。 “哈哈,栗原同学,你抢得到就还你~” “别闹了,快还我练习册!” “这边!绫乃酱,到我这边了,快来拿~” 那是个白净乖巧、很小只的小萌妹,声音清甜,留着可爱的娃娃头,一看就是会好好学习的那种女中学生,此刻要抢回被两个大男孩丢来丢去的物理练习册,女孩子的小脸在焦急中白得发粉。 一弦星也看看那两位为逗妹子而失了智的男同学,再看看自己身边安稳站立的手冢。 她对他说,“你果然很优秀。” 手冢,“因为不会抢你的东西吗?” 她摇头,“因为你竟然不会为我而失智,哪怕我是公认的绝世软妹。” 手冢,“……” 手冢现在已经非常习惯在她令人无语的发言下面不改色、泰然自若了。 他继续朝前走去,然后在不过十步的距离处,意外对上了一个黑色的运动鞋尖。 一弦星也看到手冢对面有人,也有点意外,大家都在朝前行进,忽然回头堵人,不是朋友,就是仇人。 那人穿着同样黑色的短袖t恤,面容轩朗英武,紧皱的眉宇间极有男子气概,倘若他现在手里再持一把太刀,一弦星也能真心实意地称赞一句武士少年。 那人和手冢对视了一会儿,一弦星也追上来的时候仿佛能听到两人目光碰撞后的交流电声。 看来是仇人。 那人率先开口,“手冢。” 手冢,“啊。” 那人,“是时候决一死战了!” “……” “……” 一弦星也觉得这位武士同学有那么点意思,老实说,她对这个决一死战的热闹很感兴趣。 但显然,手冢并不想成为热闹的当事人。 他轻飘飘看了那人一眼,然后说,“一弦,我们走吧。” 手冢淡定地绕道而行,一弦星也拉着箱子追他,“你们有过节?” 他放慢步速,“两年前打过一场。” 手冢若是说打过一场,那自然是指网球。 第43章 “两年前?” 一弦星也回头望了一眼被滞留在他们身后的武士少年,那人此刻的严肃神情中似乎带了点幽怨,正跟在他们不近不远的地方,很有随时准备冲过来开始一场殊死决斗的气势。 “可那个人好像对你现在的怨念都很深啊。” 手冢却说,“没事,习惯就好。” 后来,一弦星也才知道,那位武士少年名为真田弦一郎。 因为真田与手冢两家从祖父辈起便是世交,后来两个人又因网球结了些恩怨,一年365天,这位真田君要有360天以短消息的形式提醒他,他们之间还有一场未了结的殊死决斗。 这可真是传说中的…… 恨比爱更深刻啊…… 对此,一弦星也颇有感悟,“手冢。” “嗯。” “我前几天看了一本小说。” “讲的什么?” “你知道渣男如果一直对一段深刻的情感关系实施冷处理会怎样吗?” “……” “不说话我也必须告诫你一下,会被报复。” “……” 随着一趟又一趟的公交车经过,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前行的甬道大军,大学组的,中学组的,小学组的,不同年龄段的参赛者齐汇在此,浩浩汤汤,无以断绝,当真给人一种千军万马的庞大之感。 而那一面属于全国优胜的金色锦旗,正在阳光下飞扬于高而遥远的前方,将只属于浩瀚星空中最闪耀的一颗。 不知怎么,明明现在只是人流汇聚中期待成为那颗星星的微渺一粟,一弦星也却已经能够隐隐听到自己蓬勃热烈的心脏跳动与血液沸腾。 就在这时,规律起伏的人群喧闹带起层层惊叹,让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一辆华丽高贵的加长林肯悠悠驶来,在门口稳稳停下。 车门微开,鲜艳热烈的红色长毯即刻滚开。 滚啊滚,继续滚,一直滚。 滚到世界无声,滚至甬道尽头。 直到那长毯拉满节奏般停下,一条长腿才跨出车门。 跨步而出的少年人发丝飞扬,泪痣微坠,眉间一段凌厉的桀骜轻狂,俊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这人双手插袋,在万众瞩目中缓步走在红毯之上,满脸写着:我,关系户,不好惹。 一个大块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背着的巨大双肩包上插了个横幅飘扬展开,上提:热烈欢迎迹部大人莅临参赛d(^_^o) 好吧,如果忽略后边那个表情,一弦星也大概觉得这一系列操作还蛮拉风的。 那人似乎万分享受这种夺人视线的快感,径直走到人群中心,他才站定,对旁边跟随的大块头说,“好了桦地,你回去吧。” “wushi.” 说完,名为迹部的少年动作极其潇洒地自己背上了那略显滑稽的横幅双肩包,但他依然自信十足地撩动额前发丝,响指一动。 “庶民们,沉醉在本大爷绝顶聪明的头脑之下吧!” 一弦星也后来想了想,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一段,这句话大概可评为那一年全国物理大赛集训营开营前欠扁狠话no.1。 然而3秒的寂静后,一本飞速而来的物理练习册以不明飞行物的身份,一声巨响,砸在了刚发表过豪言壮语的某大爷的俊脸之上。 啪的一声。 那本挺厚实的练习册蹭着他的脸,一个垂直落地,又砸他脚趾上了。 看着疼。 还有点刺激。 空气中的热浪都凝固了。 一个脸庞白得发粉的可爱小萌妹就在这时小跑过来,一站定就是个90度的弯腰鞠躬,“同学真的对、对、对不起!” 那一刻,一弦星也好像听见安静的周遭,所有人的心理活动共同发声: 她完蛋了。 但那应该并不是小萌妹的错,一弦星也记得,她貌似就是刚刚在门口被两个失智男同学一直逗着玩的,栗原绫乃? 众人屏息中,传说中的迹部大人动了,他脸色很臭地捡起那本练习册,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位大人也要把这东西一把甩小萌妹脸上时。 他用那练习册的尖角轻戳了戳小萌妹低到尘埃处的娇弱脊背。 “女人,自己的东西自己拿好。” 一弦星也旁观的眉头微挑,哦?关系户意外是个正面角色? 就是这个典型句式一看就知道霸总小说看多了。 她收住准备对小萌妹出手相救的心思。 然而这个正面角色的设定没能持续两秒。 因为这位迹部的视线很快向他们站立的方向投射过来,毫无偏差地落在了手冢身上。 他的目光露出属于捕猎者的锐利,嘴角一侧玩味勾起,笑容诡魅,右手握拳,拇指伸出,于脖颈处悬空缓慢割过。 嚣张至极,挑衅至极。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迹部才心满意足跨步向前走去,背影极酷,就是跛着只脚,脚趾果然还是有点疼。 一弦星也转过头,问手冢,“他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怎么看都像是:手冢国光,死吧。 又是仇人? 谁知手冢这次竟然极其淡定地开口解释道,“他说:青学的手冢,你好。” “……” 一弦星也,“你确定?” “啊。” 好吧。 但那一刻,她还是觉得,就算是手冢这位看起来各方面都正常发育的少年,在进入中二年级后,理解能力上怕是也出了些问题。 第44章 又或是,他们这个阶段的男人间的交流方式多少是有点感人。 -------------------- 腿哥星妹进京赶考啦~顺便以非恋爱之名行一行恋爱之事,酸酸甜甜的初恋action~ 另,关于哥哥到底是否支持腿哥追求星妹,可以这么理解:一开始当然不希望妹妹被拐走啦,但我们腿以自己的绝妙心机与人格魅力在加入学生会后征服了哥哥,于是哥哥倒戈陪腿哥一起攻略爸爸妈妈,以退为进,退完再进,正着攻完反着攻,反正就是得给他鼓个掌:) 第23章 狭路2 ====================== 关东地区的集训营设置在东京近郊一处占地面积极广的湿地园林风景区,大片芦苇荡在夏风中飒飒作响,宁静湖畔偶有白鹭飞过,景色极美。 大门甫一关闭便隔绝了城市的车马喧嚣,不同年龄组的参赛者集合完毕后,一弦星也才发现,与动辄几百人的大学组和高中组比起来,他们国中组这为数不多的73人之间的竞争关系着实令人在心底便轻松些许。 虽说他们中间能够代表关东到全国赛场继续厮杀的也仅有5人。 可总之,这样的基数看起来并不因庞然显得可怕,因而相比于从入营开始便剑拔弩张的其他组别,他们这边倒更像来此游玩一般。 当然,这也有可能要归功于他们这一组的带队老师。 那是一个看起来温和而斯文的男人,带着金属边的圆框眼镜,皮肤白而瘦高,声音也温柔动听,一看就是极招惹女生喜欢的类型。 他笑眯眯地对他们做自我介绍,“各位同学好,我叫石井凉介,是东京大学航天工程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师从羽田真司教授,接下来的一个月,将由我来陪你们度过。” 他说完,一弦星也便忍不住对着这位东大的帅气高材生吹了个口哨。 一方面因为他就读的学校专业正是全国航天追梦者梦寐以求的求学之所,另一方面也因他师从的教授正是日本飞行探测器隼鸟号的总设计师,羽田真司,这个名字放在如今,着实轰动。 这段简短的自我介绍引发了一众学生不小的骚动,崇拜主义作祟,他们一行人仅在这位凉介小老师一人的引导下便十分井然。 入营签到完毕后,大家各自在队伍中漫长地等待下一步安排,这期间,石井凉介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张宣传单,浅蓝色的纸面上提写:隼鸟二号设计线稿收集中,而背面则附上了可对公众公开部分的隼鸟号的精密制图。 一弦星也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宣传页,像极了没有任何规则的画图小游戏,但最后标注的联系人竟然隶属于,“jaxa?” 有点夸张吧…… 他们现在这个年纪就已经能接触到日本宇宙航天研究所的大佬们了吗? 显然,除了她,站在她身边的手冢也有疑惑,“隼鸟二号?” 一张宣传单引发了学生们新一轮的提问热潮,石井凉介向他们解释道,“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前段时间新闻上有提到过隼鸟号在飞行观测期间引擎输出不稳定的问题,而且就目前的观测情况来看,它对于解决近地行星的轨道勘测,所具备的功能远远不够,所以jaxa正在进行发展改良,准备再推进一个隼鸟二号的项目。” 有人喊道,“可我们都还是学生啊,怎么可能懂飞行器的改良?还帮忙设计线稿?老师一定是在诓我们!” 石井凉介却摇着头笑起来,“没有哦,你们大概也听说过霍奇猜想、黎曼假设这些百万美元大奖的千禧难题吧,克莱数学研究所当时可是规定不管数学家还是流浪汉都可以参与解题的哦。” 有学生当即生了把手里的宣传单丢掉的冲动,“那些题几十年都没人能做得出来!这线稿要是能与那些题相提并论,我直接回家了!老师,这东西算在比赛成绩里吗?” 这似乎才是大家极为关心的问题,石井凉介坦诚道,“当然不算啦,就当是给你们闲来无聊丰富课余生活的小游戏吧。” 他这么说完,当真有人立刻丢了那宣传单。 当然,也有人想挣扎一下,“有人尝试过吗?” “有啊,不过,上次妄图给我们交作业的小朋友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卡在了四分之三处,放弃了。” “所以至今成功交上去的人数是?”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石井凉介似乎非常热衷于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他款款出口,“零。” “……” 还有人不放弃,“那如果我们的想法真的被采纳,也能拿到百万美元的大奖吗?” 石井凉介有点无奈,“大概,不能。” “那有什么奖励吗?” “实现你的一个小心愿,算吗?啊,比赛透题除外,需要花钱的,也除外。” “……” 不知道为什么,一弦星也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从侧面窥见了jaxa似乎是个虽然很厉害但好穷好穷的地方…… 接下来就是集训营第一天可以预见的一系列琐事,入营仪式,漫长的领导讲话,就连逛集训基地熟悉教室与实验室这种事都要在今天一天内完成,可见后边的安排都相当充实。 十几人一趟的观光车上,一弦星也坐在最后一排,她环视了一下自己此刻身处的阵容,觉得这世界大概可用奇妙二字形容。 这观光车是前后两排每排三人面对面而坐,她外侧坐的自然是手冢,而在他们对面主动坐下的,竟是刚刚打过照面的两位疑似手冢的“仇人”——真田君和迹部君。 第45章 彼此间一经介绍,一弦星也才知道,这三位均是在国中网球界实力不相上下的大佬朋友,因为在校际比赛和青少年选拔赛中相互结识,才成了现在这种既是对手又是朋友的关系。 除此以外,正如井上老师所言,他们国中组这73人中果然绝大多数都是男生,一弦星也数了许久,算上自己也才数出来仅存的三位女生。 想必是被自己同校的男生扰得不知所措,刚刚那位好不容易才寻回自己物理练习册的小萌妹,栗原绫乃,竟是主动过来找到一弦星也这位看起来亲切开朗的女孩子,此刻也坐在她旁边。 凉爽的湖风略过观光车,吹起女孩子们的发丝,石井凉介极有绅士风度地给后排两个稀有的女孩子递了两瓶矿泉水过来。 一弦星也谢着接过,然后她就不太清楚到底是这水不怀好意,还是某位递水的老师不怀好意了。 多次尝试徒手拧开那瓶盖都未果,发现少女白皙的指尖微红时,手冢的手看似不经意地伸到她面前,“我来试试。” 一弦星也正与那瓶盖殊死搏斗,十分不死心,“不用,我马上。” 说完,她就听到了对面的迹部同学的嗤笑。 那人优雅地翘着二郎腿,手臂搭在椅背上,生生把狭窄的观光车座坐出了king size即视感。他噙着玩味的笑,目光在她和手冢之间很有兴致地辗转了好一会儿才落回她身上。 开口,“竟然拒绝男人殷勤的好意,女人,你还真是煞风景。” “……” 一弦星也哑然片刻,实在不知道怎么接某霸总的战术台词,于是她转头看向手冢,晃晃手里的瓶子,眼神清澈明亮,“不然,我接受?” 手冢也看过来,但他目光平静地停滞在少女拿着的瓶身上,像是在思考:如何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殷勤。 真田却看不下去了,他黑着脸对犹豫不决的手冢道,“你到底行不行?你不行我来!” 他伸手就要来抓那瓶子,下一刻,三手齐动。 手冢从善如流,抢占先机,淡定道了声“不必”便将那瓶盖轻松拧开递还给一弦星也。 真田的手背却遭了下迹部拍来的重击,“喂,呆子,你要开,开这个,抢什么?” 迹部手里拿着从栗原绫乃那里取过来的同款矿泉水瓶。 真田皱起眉,显然是对有人拦着五好青年助人为乐的行为非常不爽,“谁抢了!我是最烦不干脆!” 然后少年孔武有力的手夺过那水瓶,咔的一声,巨响。 那瓶盖被很干脆地拧碎了。 “……” “……” “……” “……” 迹部满脸黑线,把水瓶从真田手里夺回来,他递还给栗原绫乃,惹来小萌妹两声清甜的“谢谢”和“没关系”后脸色稍缓和了点。 真田显然对这种事被抢了功劳完全不在意,他皱着眉,只问,“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吗?” 迹部轻“啧”一声,很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表达:女生们还没怎样,大男人就不能忍一忍? 但他转手从自己插着横幅的巨大背包里拿了个火腿肠递给真田。手冢也拿出一罐盒装牛奶递过去。 一弦星也想了想,这大概真的不能怪真田君,从他们清晨入营到现在起码过去了五六个小时,疲饿交加是必然的,尤其对于他们这些正在飞速长身体的少年们。 按理来说,入营伊始,都是应该先到住宿区将行李放下再轻装进行后续。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各自拖着行李跑了一路,而他们前方的石井凉介此刻却独自一人轻装简行,与旁边人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带他们去安顿行李或者停下来休息和安排午餐的意思。 显然,这很不对劲。 一弦星也有预感,这样的入营安排绝非他们想象中的,只是充实而已。 很快,这样的预感在临近晚间七点,霞光都已降临时,得到了证实。 “下面开始,全国物理科技大赛关东地区国中组,入营前测试。” 石井凉介亲切友好的声音响起时,一众整日都没有如常进食还疲于奔走的学生们瞬间如遭雷击。 彼时,他们才刚刚被石井凉介领到住宿区,大家各自抛开行李,有一些学生正准备结伴去餐厅吃饭,还有一些甚至因为过于疲惫已经打算早些休息了。 这个时候竟然告诉他们要,考试? 有没有搞错! 这样的崩溃情绪在被告知考场远在距离他们此处一公里开外的教学楼八楼,并将于15分钟后开始时,达到了峰值。 并且,“本次考试未达到六十分的同学,将直接淘汰遣返,其他人的考试成绩也会累计进入后续的综合评分当中。” 有人当即忍不住暴躁起来,“这什么鬼安排!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们怎么可能正常发挥!” 无数学生应和,“没错!抗议!累都累死了!” 面对这样的群情激愤,石井凉介并无慌乱,他站在高于众人的一个石阶处,居高临下,云淡风轻道,“哦?莫非今后漫漫人生路,无论什么事,都要等你们有所准备才能发生?” 他无情地补充道,“我们今后的每一场考试我都不会提前通知你们,它可能是在课前,课中,或者你们吃饭,甚至睡觉的时候。这就是这场游戏的规则,如果你们中间有人并不认可,那么你们有两个选择,一,遵守规则,直到你们能够有实力改变游戏规则;二……”他作了个请的手势,“感谢您的主动离开,减轻了其他竞争者的压力。” 第46章 他的语气足够温和,因此显得越发残酷。 可虽然残酷,一弦星也却觉得这话的确毫无错处,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规则,无论合理与否,想要改变规则的前提一定是足够强大,更何况,大家同样疲惫,这样的情况下,也足够公平。 她下意识朝手冢看去,发现他眼中也有相同的情绪,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即一同提步向考场走去,不多时,身后的学生队伍也零零散散跟了上来。 然而这时,石井凉介望着他们友好礼让一同前往考场的背影道,“啊,同学们,我忘了说,我们的考场座位有限,只有70个呢。” 一弦星也猛然回过头去。 然后她看到石井凉介不怀好意的笑容出现,他的目光锁住仅有的三名女生,“没有抢到座位的最后三名,也是要被直接淘汰回家的哦。” 那一刻,一弦星也才真正意识到,这场考试要指向的,绝非仅仅是他们能否具有入营资格,而是:这将是一场,将性别完全无视甚至对立起来的无情厮杀。 这样的规则结合当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一公里的长跑外加爬楼,在青春期男女体力明显拉开差距的情况下,这分明就是要率先将所有女生淘汰掉! 并不相识的那位女生站在一弦星也的不远处,当场哭了出来,“这根本就是歧视!我们女生怎么可能跑得过他们!” 她咆哮着指向一众此刻将自己真切视为对手绝不会再礼让的男生。 石井凉介目露怜惜,但他还是说,“是哦亲,你们连跑步都跑不过男生,怎么还能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在以后的重力机械实验中搬砖搬得比他们出色呢。” 这是实话,这也是极少会有女生选择物理机械工程等专业的最主要原因。 可是,可是…… 至此,一弦星也的整颗心都凉下来,明明就在今天清晨,那里还是灼热滚烫的。 除了和自己实力相差悬殊的男生们在体力上殊死较量一场,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办。 耳边再无法清明。 外界争执不休,哭闹不休,荒乱不止,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 “请等一下。” 身旁少年冷静的声音响起。 因为周遭环境过于吵闹,反而显得这声音更加清晰,所有人都看向此时安稳站立在队伍后方的手冢。 “可否告知具体的考试时间与时长。” 石井凉介,“七点到九点,两个小时。” 手冢,“是否拥有座位就意味着具备考试资格?” 石井凉介,“是。” 手冢,“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只要在七点到九点之间拥有座位,并完成六十分以上的试卷即可不被淘汰。” 手冢从头至尾的提问与解读近乎超然平静,也正是这份从容,使得似乎一直在看他们笑话的石井凉介也不由自主认真起来。 石井凉介思索片刻,“可以这么理解。” 可刚回答完毕,石井凉介像是忽然猜到什么,不远处少年清醒深邃的目光令他难以置信的想法越来越明晰。 手冢平静开口,“也就是说,允许四个人在两小时内共用一个座位。” 一个嚣张的声音完全意会了他的意思,“哼,只是六十分的试卷,本大爷半个小时足够搞定。” 真田也站出来,稳重答到,“超过半小时就太松懈了!” 石井凉介被镇住了,他对着面前三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无语片刻,好不容易才缓还味来,但他还能说什么?沉默之后只能提醒道,“这次的题量可不是轻易能让你们三个来逞英雄的。” 清澈的少女的声音就在此刻响起。 “请问涉及内容是否均为中学相关,并无超纲?” “……” 石井凉介,“没错。” 听到答案,一弦星也转过身。 面对三人,她真诚俯身,然后抬头,神色认真,“给我10分钟。” -------------------- 燃烧吧!小星星! 第24章 狭路3 ====================== 考试片刻间开始。 一弦星也再无犹豫,跨步向前飞奔而去,风在耳边急急呼啸而过,发丝在天际的霞光中猎猎飞扬。 学生们都在向前奔跑,急促的脚步与呼吸中,她回头望去。 远处的世界极速后退,迅速模糊,唯有手冢安稳站立于身后的镇静脸庞在眼中清晰依旧,给人以无尽安全感。 他们是否真的能够顺利完成这场决定去留、生死时速的接力,她不知道。 但望着那张熟悉的清俊容颜,她愿意相信,奇迹能够发生。 一弦星也到达教室时,刚好七点,入座,卷子雪片一样被传下来。 两张,正反面都被印得满满当当,清一色的选择题,总共100道,一道1分,想必是为了方便判卷。 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卷子,中学物理的所有知识点几乎全面覆盖,由易到难,确无超纲,所以,问题还是时间。 120分钟平均分至100题,每题均需1分12秒,按正常人的速度,要完成60题以上,怎样都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就他们目前的情况来看,还要保证至少60题全部正确,才能确保四个人都安然留下。 按照这个标准,无论如何,他们想要在两小时内分别完成四份六十分以上的试卷,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第47章 但已然如此,一弦星也来不及再顾虑其它,她只能更快,最快。 石井凉介比大部分学生稍晚些到达考场,和监考老师小声交流片刻后,他的目光便朝一弦星也看过来。 他恐怕近期之内都忘不了,这个女生说自己只需要十分钟时的笃定神情。 他抑制不住地从讲台前走向她,远观时,少女认真思考的表情与周遭其它学生相比,除了五官格外好看些,并没有太大区别。 可就是这种没有区别,才让人越发觉得深不可测。 石井凉介站定在她身侧时,距离七点才刚刚过去5分钟,她的卷子已经马上要翻到第二张。 少女用很稳定的速率在雪白的空隙中,提笔,落字,提笔,落字。 稳定的呼吸,稳定的节奏,没有草稿,不需辅助,abcd,倾泻而出,没有片刻停顿。 如果不是石井凉介已然提前知道答案,他甚至怀疑她在随手瞎蒙,可每一道题的准确率,又在那令人生畏的冷静与稳定中精确无比,让人根本无力质疑: 天才是存在的。 石井凉介何尝不知,入营前的体力测试从来只是他们单纯为放弃女生而寻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尽管这样的淘汰机制也的确会无意中令他们错失一些极端出色的女性参赛者,可总体上相比于男生,大部分女生的能力,不管是体力还是脑力都确实不足,那样的做法虽说不合情理,但并没有影响他们对于大多数优秀人才选拔的历史洪流,所以,才延续至今。 可此刻,他挑起眉,手在口袋里不知不觉握掌成拳,一些后怕和隐隐激动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诶,好像无意之中捡到块宝? 把这样的学生捞回jaxa,能给多涨点薪水吗?攒不下老婆本,交不到女朋友啊亲。 石井凉介思考了大概要有一分钟,面前的女生是否能成为他拥有女朋友的关键所在。 这时,一弦星也的笔尖猛地在试卷上划出一道狰狞的拖痕,发出一声嘶啦巨响。 在她座位前方,是一位根本不像来考试的男生,他姗姗来迟,并用大力将椅背撞上她的桌子带来剧烈震荡,然后悠哉地看了她一眼,轻蔑出口道,“踩着男人上来的婊.子。” 声音不大,却足够令站在她旁边的石井凉介听到,他皱起眉提醒,“注意考场安静。” 老实说,虽然大概率外面那三位极有风度的少年今晚就要因为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告别这场集训,但石井凉介此刻还真有点感谢他们。 毕竟,男生与男生之间的差距也还是很大的。 他这些年还真的见过不少,自己不求晋级,却因为看不起女人而奋力将女生一起拖下水的败类。 不过一弦星也好像完全没在意这些,她只是下意识将桌子往后移动了一些,不管是石井凉介的存在,还是那个男生,她都恍若未闻、无知无觉。 此刻,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那个世界,在被极速分解成由光、热、电、磁、力构成的存在后,变得无比纯粹。 表盘上的指针毫无偏差地指向七点零八分时,她交了卷子。 石井凉介握着她交上来的卷子,严肃的眼皮微抬,“你就填了60个题?不多填几个以防万一吗?” 她看了看表,语音冷静清晰,“不必,剩下两分钟,要交换位置。” 石井凉介骤然绷不住了,“妹妹,你还是笑着讲话吧,a成这样,男朋友会被吓跑的。” * 一弦星也进去考试的过程中,在外等待的三位少年也并没闲下片刻,三人在考场旁的空教室里争论了一会儿,最终才确定后续的考试顺序为:真田第二,迹部随后,手冢最后。 一弦星也甫一被石井凉介带进来,真田就冲了出去。为防他们交流题目,石井凉介留在了此处。 彼此沉默、寂静等待的教室里,时间再次分秒流逝,让人倍感煎熬。 高层的热风带来远处湖畔的水汽,天已暗了下来。 七点四十的时候,约定好的半小时已到,但真田果然没能出来,一弦星也的心沉了沉。 看来她想的不错,虽然嘴上说着计划半小时完成,但无论如何,题量摆在那里,想要创造奇迹着实虚幻。 她首先看向手冢,少年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他身边的迹部已经忍不住从座椅上起身,踱步来回,他似乎很想对手冢说些什么,但面对那人的冷静又不知如何开口。 八点的钟声敲响,50分钟过去,真田还是没能出来。 真田绝不是会为贪图成绩而不顾约定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张卷子的确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容易攻克,如果这三人实力相当的话…… 迹部颓然坐下去,他满脸忧心地看向手冢,石井凉介也因手冢必定要被淘汰的事实而对依旧平静的少年露出惋惜的神情。 就连已经考完的一弦星也都忍不住握住放在膝上的双拳,手心微汗。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甜熟悉的声音在门口极具光芒地闯入众人的绝望。 “老师!我的座位也空出来了!” 栗原绫乃出现时,粉白的小脸带着些微汗,大概是匆匆跑着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间教室。 意料之外的第五人于倏然间为一切带来不小的转机,屋里的几人一时都反应不及。 第48章 直到小姑娘闪动的双目直直朝着迹部和手冢的方向遥望而来,然后同样真诚而充满致敬地深深鞠躬。 迹部瞬间站了起来,他跨步而出,步速极快,丝毫未有迟疑,却在与栗原绫乃擦肩的瞬间停顿片刻。 少年抬起手掌,极有分寸地放在了身边女孩子依旧弯腰低下的头顶之上。 两人在莫大的宁静中短暂静止于此刻。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却令人无端感受到彼此间相互赠予的诚挚谢意。 八点十分,距离考试结束只剩下最后50分钟,真田终于从考场返回,用时刚好一个小时。 他望着手冢依旧超然平静接替他入场的背影,脸色很不好看,一张帅气的小黑脸上难得生出茫然惨白。 至此,空教室里剩下的三人都已结束考试,但不知为何,大家都还陷在莫名紧张的情绪中,彼此沉默了好久。 直到真田垂着头,表情绷得极紧,来到一弦星也身边。 他开口的第一句,“你很厉害。” 然后,“对不起,是我太慢了,如果手冢因为时间不足被淘汰,你……”他看了她一眼,真切流露出过意不去的情绪,“你打我吧,我不会还手。” 一弦星也眨着大眼睛反应了一下。 然后,“噗。” 那一刻,她觉得真田君还挺可爱的。 那张卷子想要拿到及格,一个小时的解题时间怎么想都是十分正常的事。 但正气凛然的真田同学一动不动任她打?画面想想就很美,也是大可不必。 一弦星也笑着拍了拍他自责的肩膀,只说,“我们要相信手冢,他一直都很厉害,不是吗?” 她回想起那人从始至终都未流露出慌乱的镇定神情,刚刚那些紧张情绪莫名就被压了下去。 那个人,学习很好,网球很好,什么都很好,所以他说可以的事,就一定也能做到,她真的相信。 当然,还有一句,她对真田笑笑,没说出来:就算他不小心被淘汰了,也该叫他打你才对呀。 不过,她转念一想,要是真的要她帮他打,倒也不是不行? 正想着,考试结束的铃声打响。 -------------------- 五人行必有一单,让腿哥替我送一盘青椒给甜甜说句对不起吧:d 第25章 狭路4 ====================== 返回考场后,一弦星也甚至听到好多男生不顾形象的当场大哭。 不止因为那份试卷的题量和难度,还因为他们马上就要面临的——现场阅卷。 现在是晚间九点多,这应该已经是很多小孩子的入睡时分了,而他们此刻还在被所谓的入营前测试疯狂折磨。 石井凉介甚至要带他们换个大教室,一起坐下来,看他现场批改试卷,然后公然告知每个人的去留。 极度疲惫后的考试,毫无人性的规则,现在,他们甚至还没开始上课,许多人可能就要面临被遣返回家的残酷现实。 这样的巨大压力折磨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一弦星也在人群哭闹中找到手冢的身影,她小跑到他面前问,“考得怎么样?” 问题出口时,她有些紧张。 但手冢依旧从容点头,令她心中骤然轻快起来。 纷乱人群之中,他们站立于窗旁,晚风清凉,有林间落叶在轻响。 这应该是,没问题的意思吧。 她不加掩饰地对他灿然笑开。 迹部也很快找到组织,但他看起来有点生气,尤其是看向手冢的面色略微沉郁。 他,还有真田,甚至是手冢自己,都是用了50分钟到一个小时才把卷子相对有把握地交了上去,这样的现实面前,迹部完全忍耐不住自己语气中的不爽情绪。 “今天要是没有栗原,你就死定了,手冢。”迹部说着,轻搓了下小萌妹的头,惹得身旁的栗原绫乃红着脸慌忙理了理发丝。 泪痣上方的犀利目光仿佛看透一切,“我说,你该不会就是猜到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才执意要把自己排在最后的吧,舍己为人很有趣?啊嗯?” 面对他的质问,手冢并不回答,气氛尴尬半晌。 迹部皱着眉叹了口气,“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丢下一个问题,迹部即刻转身,跟随人群向外走去,看起来是真的蕴了气。 层叠规律的楼梯间,一同下楼的人群中,手冢落于一弦星也后方一个台阶的距离。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刚刚迹部那番话。 现在想来,手冢当时的决定确实有些冲动。 就算是在帮她们几个女生,可在未知题量、难度的情况下,贸然拉着另外两个人冒险,怎么看都不像他的作风。 所以,才会如此坚决地把自己排在最后一个,又在面对留给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面前依旧那么平静无畏吗? 可是,可是,他自己难道就不想走到最后吗? 这么大意的手冢国光,简直完全不像他! 况且,他要是现在就走了,留她自己一个人在这一整个月,多寂寞啊…… 这样一想,一弦星也同样很不痛快地小声说,“就是啊,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 人群涌动中,清冷的声音忽然压到她的肩膀一侧,霎那间与那问题衔接起来。 一弦星也猛然回过头去,却见少年从容依旧,稳步行走在自己后方,丝毫没有说过什么的痕迹。 第49章 幻、幻听? 不是吧…… 她刚13岁诶……又不是30岁…… * 一楼,阶梯教室。 刚刚到达的学生们还在一边讨论方才的考试,一边寻找合适的落座位置。 毫无征兆的,讲台前便传来了红色原子笔划过桌面纸张的声响,石井凉介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了阅卷。 第一个人的成绩就这样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报出,“绿山中学,小岛健太郎,52。” “……” 瞬间的集体沉默与茫然后,整间教室如任人左右摇摆数次的汽水瓶,顷刻爆破。 “不是吧,这是要回家了吗?” “为什么这么吓人,我、我、我不行了。” “我不想刚来就回去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我心跳要停了,我不要听……” 石井凉介丝毫不受他们崩溃的情绪影响,他乐此不疲地和标准答案比对那些打乱顺序的abcd,然后分外清晰地向众人宣告到底怎样的人才有资格晋级。 随着一个又一个人的成绩报出来,教室里此起彼伏地多出许多安心面容或是阴暗角落。 通过的学生,两个小时答满的试卷成绩普遍都在六七十分,所以说,他们几个人如果还真的只用别人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六十分以上的试卷,根本就是很不错了。 “立海大附属中学,真田弦一郎,67。” “冰帝中学,迹部景吾,67。” “青春学园,手冢国光,68。” 三个人的成绩被接连报出来,一弦星也着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简直比听她自己成绩的心情还要跌宕起伏。 而那起伏还没完全消散,石井凉介的声音很快就转道。 “青春学园,一弦星也,60。” 刹那间,无数男生向她同步投来不同情绪的目光,只因开局那一句十分钟。 而且。 60! 够刺激。 命悬一线的分数,玩的就是心跳。 “靠,还真就十分钟就及格了?骗人的吧!” “这个分该不会是刚好卡着及格线答的吧?那还是人吗!” 石井凉介的目光悠悠飘过来,答对了亲,离谱吧。 不怕学霸考高分,只怕学霸会控分,当然不是人。 但他一笑,还有更离谱的。 “柿木中学,栗原绫乃,90。” 多少? 90! 谁? 这下,不光其他人,连一弦星也都带着惊讶又惊喜的神情朝那位此刻看起来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萌妹看过去。 这位女同学,貌似刚刚也只答了一个小时就提前交卷了吧! 至此,班里的男同学们都愕然了。 这个班里,竟然同时有两个女生,一个用十分钟就达到了很多男生都达不到的入营标准,而另一个用了其他人一半的考试时间就取得了男生们全部望尘莫及的分数。 无数人在此刻的震惊中开始重新对女生二字进行全新的审视与定义。 女生在头脑方面真的一定比男生要弱吗? 答案昭然若揭。 当然不! 性别永远不是用来评判一个人在任何方面高下的指标准则,唯有用实力说话。 报完全部成绩的石井凉介对众男生此刻极受刺激的反应非常满意。 但他整了整手中的卷子,还是率先宣布了最残酷无情的现实,“那么,以上我刚刚念到的不足六十分的同学,就请于今晚带好行李暂住在为淘汰组准备的临时宿舍吧,明天清晨会有大巴车送你们回去的。” 他还很俏皮地补充道,“不要难过到睡不着哦,不然赶不上大巴车,就只能自己回家了呢~” 老实说,到现在为止,竟然还没有人冲上去打石井凉介一顿,当真是奇迹。 就在刚才,成绩当前的现实下,已有足足20人要就此告别这段甚至还未正式启程的激烈角逐。 他们中间有人懊恼,有人在哭,也有人看起来并不在乎,可无论怎样表达情绪,即将离开已成不容置疑的将来式。 留下的人也并没有在片刻的安然后得到太久的宽慰,整个班都在压抑沉默。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时,石井凉介总算大发慈悲了片刻,他安抚性地拍拍手,“好啦亲们,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们还是要掌声欢送一下自己拼尽全力的今天呀。” 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有人真的开始泪流满面、真情实感地鼓起掌来。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今日份的残酷终于告一段落时,门外进来了两位严肃的中年人,颇像组委会负责纪律整顿的教师。 他们叫住马上要宣布解散的石井凉介,似乎是对刚刚他们几人抓住规则漏洞,轮换座位的做法有所察觉。 几个人在讲台前方的小声交谈中,一弦星也隐隐听到类似“不合规矩”“惩罚”“谁想的主意”这些词句,当然还有最频繁响起的“手冢国光”这个名字。 一颗已经放下的心当即又悬空飘了起来。 那个名字被越来越频繁地提起时,一弦星也甚至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掌,挡在他脸前。 这一莫名幼稚的举动惹来手冢的悠悠侧目。 不知为何,她现在好像整个人都标着大写的——我的,别碰。 第50章 手冢看她挡在自己脸前的纤瘦掌心,微垂眼眸后,望向她的侧脸,“想做什么?” 她也看向他。 想做什么? 想把你藏起来,担心老师们为难你啊…… 却没说出来,一弦星也讪讪放下手,“好吧,是有点欲盖弥彰。” 现在,她只能祈祷一下,手冢这张近乎堪称优等生模板的脸能在这种时刻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但显然,不行。 最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谁是手冢国光?”中年人严肃的声音响起来。 少年青涩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他依然用从容稳定的速率起身,“是我。” “鉴于你私自带头挑衅规则,组委会决定给予你入营考试分数减半的处罚。” 空气陡然停滞,68减半?那不就是…… “34分的手冢同学,明天请务必和其它淘汰者一起准时离开。” -------------------- 保护我方腿子卡公主,小骑士们ready?go! 其实星妹从小的身体素质很好,跟一般男生比拼体力还真的不一定会输,但腿哥嘛,护妻狂魔你们懂的:) 第26章 逐光1 ====================== 淘汰组的临时宿舍里,所有人的情绪普遍都不太好。 手冢被分到和其他不认识的7个男生一起组成的八人间里。 上下铺之间的空气潮湿闷热,飘荡着一些泡面的气味,大家的行李要么丢在中间地上,要么丢在自己床上,有男生直接穿着鞋躺在床上,像极了长途火车通铺间的狼狈不堪。 但没有人在意,反正他们明天就要走了。 更加令人难以平复心情的,还有大家此刻的垂头丧气,很多人几乎只能靠着向彼此抱怨甚至谩骂来寻求不多的心理平衡。 他们宿舍的几个人似乎就非常热衷于抱怨这次考试因极端疲惫而带来的不公正,或是借口他们考试当时有特殊情况。 总之,无论如何不愿承认自己的实力不足。 几个男生讨论得热火朝天时,手冢正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下铺上编辑短消息,一言不发安静在侧,因而显得十分另类。 有男生试图拉着他一起吐槽,“嘿,哥们,你原本不该走的啊。” 听到有人叫他,手冢抬起头,朝他们轻点了下头,没说话,他继续低下头看手机。 若是在平时,这样委婉拒绝别人的聊天邀请大概根本算不了什么,可现在却在别人眼里如何都看不过去。 “你叫他做什么,没见人家满脸写着跟我们不一样吗?我们淘汰是因为实力不够,人家淘汰是因为英雄救美。” 这样的话配以阴阳怪气的语气,着实具有讽刺意味,手冢不理,却不代表别人不想继续。 “就为帮个脑子还行的臭婊.子,真至于?” 手冢安静编辑短消息的手指停住。 他垂着的眼皮抬起来,表情不变,却直直望向刚刚讲话的男生,目光冷然。 那男生被他盯得背后寒意顿起,瞬间极不痛快。 “你他.妈瞪什瞪?我说错了吗?!” 手冢目光依旧,面对男生的咆哮,连身形都未有改变。 那男生见状,当即连着一整天的情绪全都按捺不住了。 他猛然起身,朝手冢走过来,一把扯住手冢的衣领,力气之大,直将他扯得从床上站起来。 “操,还他.妈瞪!帮那婊.子一把,她免费给你睡还是怎么?也是,仔细想想身材是不错,腰细腿长有胸有屁股的,捏起来一定……” 话没说完,男生忽然停住了。 因为一只瞬间卡在自己颈间的左手。 那手指间修长,指骨分明,手背因冷白可见细小青筋微微隆起,衬衣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腕处戴着黑色腕表,精致整洁。 明明是看起来极度斯文的左手,可就在电光火石的剧烈声响中,将那出言不逊的男生一把按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那人被反手擒住,按头于桌面,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随这一戏剧性的强弱反转而凝固在此。 那男生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整个人在动弹不得的钳制中,脸颊如火灼般疼痛。 森然冷酷的声音居高临下地压来,“道歉。” 那男生试图挣扎了一下,发现…… 真的,动不了。 心底蔓延的恐惧中,他连忙,“我错了我错了,不该对你……” “对谁?”那声音道。 他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出言不逊的对象,“对、对那个女生。” “那就说。” “说什么?” “说:一弦同学,对不起。” “……” 那男生完全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而且那声音从始至终平静得吓人,完全不像在威胁人。 可就在下一刻,恐怖的力量从那只反手扣住他手臂的手上源源不断再次加重,直逼得他眼角淌出泪来,再没犹豫的余地,“啊放、放手,一、一弦同学对不起!” 就这样吗? 当然不。 “再来。” 那声音像一把寒凉锋利的剑刃悬在头顶,男生根本无法不照做,“一弦同学对不起!!” “再来。” “一弦同学对不起!!!” “再来。” “一弦同学对不起!!!!” 第51章 “再来。” “一弦同学对不起!!!!!” 压倒性的力量与剧痛面前,那男生完全是在单方面执行命令,到最后,简直在撕心裂肺的大吼,求他饶过一般。 手冢这才罢休。 他将他举重若轻地一把甩开,那人却因为身形不稳,重重磕上一众行李箱的边缘,再次痛得抱头大叫,倒地不起。 手冢毫无情绪波动地转身,他拿起自己的行李,沉默着出了临时宿舍,再不打算回去。 徒留身后一群人后怕的小声嘀咕。 “看着优等生一个,下手这么狠!” “刚刚那是什么?柔道吗?” “别说了别说了……” 行至安静阴暗的宿舍楼长廊尽头,再听不到任何其他人的声音后,手冢才停下。 他背倚在冰凉的墙面上,借着浅淡光线,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短消息发送的界面停留在他和一弦星也被打断的对话上。 刚要点击发送键,有电话拨了进来,他接起,女孩子的声音在机械听筒中朦胧温柔,“怎么忽然不说话了呀?是出什么事了吗?” 手冢的指尖捏了捏手机边框,“没事。” 他听到对面的女孩子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刚刚听栗原同学说,淘汰组那边好像有人险些打起来,你这种一看就不会打架的好学生记得躲远一些。” 她顿了一下,收敛语气,似乎是在压抑什么情绪,“别再强出头了。” 手冢毫不迟疑地应允,“好。” 他向来不是会巧妙地将话题延续下去的人,可此刻,两边各自静默半晌,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挂断电话。 彼此听了对方许久的清浅呼吸声,一弦星也忽然说,“相信我,会没事的。” 这是极没有缘由的一句话。 或许她只是想委婉地安慰他,但无论为何,他的下意识反应依旧回答道,“好。” 电话挂断。 月光从窗子照进来,将少年的倒影拉长,透出落寞与萧索,而手冢望着此刻映于地板上的自己的影子,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不甘。 因为无论什么,选择一旦作出,怎样的前路都必须要被接受,并坚定不移地前行,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十分坚持的做法。 只要过程全力以赴,怎样的结局也都该坦然面对。 所以此刻,他并不后悔,只是有一些担心。 动作停顿了片刻,他终于还是把手机再次拿出来,拨通了自己在这个集训营里的最后一通电话。 “迹部吗?我有事拜托你。” * 真田躺在晋级组的床上,几乎整夜未睡,辗转反侧。 他盯着钟表指针从午夜开始转动,1点,2点,3点,他想强迫自己睡一会儿,告诉自己,大脑清醒后才能想出办法。 但此刻,已经接近6点,他日常起床的时分都已过去,可他脑子里依旧回荡着手冢被强行带走的背影。 没错,是强行。 是组委会在用现实行动告诉所有人,自己有着他们这些学生单靠小聪明根本无法撼动的规则与权力。 所以,还能怎么办? 真田又翻了个身。 两人同住的房间里,迹部终于忍不了了,“够了!” 迹部坐起身,眼下也带着明显未睡的乌青色,他看见真田皱着眉看向自己,不爽地撇开脸,“看我做什么?” 他家是能动用钱和关系。 但有两个问题。 一,全国物理科技大赛最终组委会的负责机构直属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jaxa,众人皆知,那里的老头们都是头顶星辰的科学狂人,钱与关系,对他们来说,反而一文不值。 二,这样的帮助,手冢又愿不愿意接受? 迹部同样束手无策。 两个人面对面,脸色像照镜子一样不好看地愁苦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房门被清脆敲响。 迹部打开房门的瞬间,看清是栗原绫乃,他极速翻身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喂!女人,这可是男生宿舍!” 栗原绫乃却没管他的矜持,反正又不是没穿衣服,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粉着小脸直闯进来,表情却出人意料的严肃,透着不属于少女的成熟坚定,她一把扯开迹部的被子,再把真田拉起来。 “快,我们要先去把手冢君拦下来,有办法了!” * 遣送淘汰组的车即将在清晨七点准时发动。 那条长长的甬道,一如他们刚到来时的样子。 明明才过去一天而已,所有人提着箱子上车时回望来路,却觉得已经走得很疲惫。 所有人一坐定,司机便如同每个日常工作的清晨那般,将车门关闭,然后发动机启动,车轮缓慢滚动起来。 身后一切与集训营相关的风景,芦苇、湖水、白鹭,渐渐在后视镜中依次远去。 司机在司空见惯的两侧景色中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然后,他的双目渐渐清明,盯着后视镜中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小黑点慢慢圆睁。 一身黑衣的少年,黑发凌乱,身形迅猛,从远远的前方看来,如同一头矫健的小黑豹,顷刻间便与大巴车的距离缩至最短。 然后平齐。 他脚步如飞。 就在下一刻,疾风再次扬起时,少年踏着风,超过了前行的大巴,于前方50米处陡然转身,停住,双臂张开,目光坚毅。 第52章 刹车滋啦巨响的俯冲中,车停下了。 司机喘着惊魂未定的大气,瞬间摇下窗,破口大骂,“小黑崽子找死啊!!!!!” 这骂声的余音还未消去,那被朝阳反射的汽车后视镜中又出现了一辆直直朝此刻的案发现场行驶而来的三轮车。 风流倜傥的俊美少年,发丝飞扬,泪痣微坠,他平稳而惬意地载着一身白裙的小少女,轻风略过,女孩子的发丝翩迁扬起。 那着实是一副青春靓丽的画面。 如果能忽略三轮车后座的一堆西瓜。 司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三轮车少年大摇大摆,长腿一跨,将三轮车也不偏不倚地同样堵在了大巴车的必经之路上。 还在尽职尽责拦车的真田皱着眉看向那车,问迹部,“你从哪偷的车?” “偷什么?本大爷付了钱的!现在这一车的东西都是本大爷的,怎么样?总比你徒步跑来机智许多吧,啊嗯?”迹部好得意。 “一车的东西?”真田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也包括栗原同学吗?” “……” 迹部气的牙痒痒,“你,闭,嘴。” 栗原绫乃没管这两个小学鸡斗嘴,三轮车刚一停下,她就跳下来,与自身形象极其不符地暴力破开了大巴车的车门。 一到车上,她就看到了坐在第二排的手冢,平复下呼吸,声音很明亮地对他说,“手冢君,我们想到办法了!你可以不用离开了!” 迹部和真田也冲上来,车内一时混乱无比。 迹部一见手冢,就想起昨晚他给自己打来的那通电话,他咬牙对手冢道,“你当本大爷是什么?接盘侠吗?你自己的人自己照顾!” 手冢的目光露出些许闪动,他站起来,“是她让你们来的?” 栗原绫乃摇头,“我一晚上都没找到一弦同学,不过,既然时间可以分摊,那分数为什么不可以呢?” 小姑娘的表情很坚决,她继续说,“反正我有90分,只要把超过60的剩下30分都分给手冢君,你就可以不用走了!” 手冢却对她坚决地摇了头,“不行,现在已经证明违规操作不可取,更何况,这次的分数要计入综合评分,用别人晋级的可能换自己留下的机会,这样的方式,我拒绝。” 栗原绫乃有些着急,“可是、可是要是没有手冢君之前的提议,我或许连位置都抢不到,所以……” 不等栗原绫乃说完,真田皱着眉一把扯上手冢的手臂,看起来像要把他强行拖下车,“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别废话了!跟我走!” 几方争执不休,车上的其他学生也因此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属于司机师傅很应景的中老年手机铃声响起来。 接过电话,他眯起眼,对着一片混乱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安静!!!” 车内浮躁的空气霎时沉静下来。 然后他们听到他问,“哪个是手冢国光?” 车上的人都随司机一齐看向他。 “电话里说,你的同学用一晚上的时间完成了jaxa发布的隼鸟二号设计线稿,来换一次让你留下的机会。” -------------------- 少年光——外人面前的美强大灰狼,星妹面前的公主大狗勾:) 下章快让俩孩子正式抱一下吧,老母亲本人等不及辽:) 第27章 逐光2 ====================== “身份证明,出示一下。” 清晨七点五十分的研究所大门,石井凉介拿出自己的工牌出示给安保。 然后他转头,看见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正目不转睛盯着大门口的石碑上题刻的“日本宇宙航空研究所”几个大字。 她揉了两把眼睛,像在验证自己是否因一夜未睡而两眼昏花。 石井凉介好笑地敲了下她的脑壳,“再看也不会变成‘一弦同学欢迎你’的,来,学生证给我一下。” 得知jaxa的人要见她的时候,一弦星也正抱着自己奋战了一夜的线稿在石井凉介房门前冰凉的地板上毫无形象可言地躺尸昏睡。 老实说,自己还叼着牙刷搭配衬衣的石井凉介看到这种场景,第一反应就是:小女孩挺皮实,以后搬砖还真的不一定会比他差。 第二反应才是:你这么着急就让大佬记住了你,我还怎么用你涨薪水啊亲…… 而且,那个变态线稿你居然就用了一个晚上? 石井凉介拿过她的学生证仔细一瞧,第n次忍不住感慨,“竟然还真的只是国中生,好吧,算你狠。” 女孩子神情倦怠地打了个哈欠,完全没理会他的感慨,跟在石井凉介身后进了研究所的大门,她单刀直入地问,“你们jaxa的人应该说话算数吧,交了这个线稿就会实现我的一个心愿。” 石井凉介笑着回头看她,“哦?你的心愿是?” 一弦星也很有起床气地看着他。 明知故问。 石井凉介一脸调笑地耸耸肩,“能不能破例让你的小男朋友留下,当然还要看你的线稿是否能让老师满意了。” 飞行器设计研究院一楼。 后来,在更加遥远的未来,一弦星也每每回忆起13岁的自己,都记得,无论今后的她对这里的一切有多么亲切熟悉、司空见惯,这一次,都是她在自己漫长美好的一生里,首次踏入这片,她往后余生从来热爱的土地。 第53章 并见到生命中那个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人。 石井凉介出去时,研究室的木质大门被带起来,空气宁静清新,带着书卷纸墨与金属机械混合起来的冷静气息。 一弦星也的目光扫过堆满图纸的办公桌上的铭牌——羽田真司。 铭牌远处,一张由国际宇航科学院颁发的冯卡门奖被装裱起来,摆放在极不显眼的角落里,但一弦星也还是发现了。 因为这个被誉为“宇航科学诺贝尔奖”的奖项作为宇航界的最高荣誉,本身已足够显眼。 身着灰色工装的老人朴素从容地站在光线明亮的窗子前,见她进来,很是认真地笑着整理了一下衣摆,令人无端亲切起来。 他面色温和睿智,鬓边虽有些许白发,整个人却不显老态,大概看她是女生,又或是他本身就是如此,他的语气如人般慈温。 “很抱歉这么早把你找来,但我实在对你和你一夜便画出的线稿都太感兴趣了。” 他请她坐下。 “我记得你的名字,一弦星也同学,愿意将你的作品交给我品鉴一下吗?或者我们一起来看看如何?” 看着老人真诚的笑意,一弦星也受宠若惊。 在她面前的,是一位不久前影响了人类航天历史进程的人物,却让她以为,他此刻只是单纯地想要和她一同探索一个,她刚刚构建出的小小世界。 她将图纸双手递交过去,老人即刻戴上胸前挂着的眼镜仔细端详起来。 自己第一次尝试的稚嫩线稿被业界专家透视分析,说不紧张是假的,但羽田真司的下一句话即刻就让她出离了紧张的情绪。 “听说,你完成这份线稿是为了在比赛集训中留下你的男朋友?” 一弦星也的眼皮伴随着心脏跳了一下。 一个两个,怎么回事? 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了,不然手冢回去又不理她了怎么办。 “是,但不是男朋友,只是朋友。” 听她这么说,老人看起来有点遗憾,“哎呀,那真的可惜了,你的这份线稿的完成度,倘若是针对男朋友还能考虑一下,朋友的话就……” “别别别。”一弦星也立刻改口,“有事好商量啊,男朋友也是可以的,我回去马上热情发展一下,您看行吗?” 看她神情认真,羽田真司哈哈笑过,不再逗她。 他认真评价道,“能看的出,这份线稿,你的想法很好,逻辑很清晰,弥补了隼鸟号的不足,也有创新,只是年纪确实太小,积累的许多知识一知半解,所以错误和问题都不少。” “来,看这。”他指向她图纸的一角。 接下来的三个多小时,一弦星也都沉浸在和羽田真司的热烈探讨中。 老人徐徐导之,循循善诱,一言一行都闪烁着智慧的火花,成熟与年轻的思想在思绪自由驰骋中激烈而相互包容地碰撞着。 短短时间内,一弦星也发现自己看待许多问题的方式即刻便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这令她大开眼界,从而难以自抑的热血沸腾,想要了解更多。 最后一个问题被彩笔幻画成浩瀚的星际原理时,一弦星也仿佛能够从一张平凡的图纸中窥见无尽宇宙奥秘。 她望着这张他们一起合力修正的隼鸟二号的线稿,怔忡片刻。 距离真正成熟的隼鸟二号,这当然远远不够,这张线稿或许会在未来被推翻,也或许会被直接重塑,一切的一切还有漫长的岁月之路要无数航天人奋力前行。 可即便如此,在梦开始的此刻,这也已是她在浩渺美丽的星空中前行的第一步,而这样的一小步,已经足够令人热泪盈眶。 血液滚烫中,她听到羽田真司说,“我曾见过许多人,他们都曾称赞星空是一种美得想要令人一探究竟的存在。” “可许多人虽然这样说,却依旧在领略星空之美瞬间的震撼后,便很快忘记那种憧憬与向往,只因它太过神秘而深奥。” 要知道,道阻且长四个字,永远是挡住人类将妄想踏进现实第一步的绊脚石。 他看向她,“孩子,我想知道,面对这份艰难,你是否还愿意选择开始,并继续前行?” 一弦星也很坚定,“当然。” “为什么?” “总觉得,害怕艰难并非是退却的理由。” “怎么说?” “改变气动力原则的卡门涡街理论,也是被誉为航天时代科学奇才的冯卡门耗费漫长岁月才得以验证的真理;还有第一颗人造卫星运载火箭的造就者,苏联总师科罗廖夫,他们又何以不艰难?连他们都觉得难的事,我们辛苦岂非再正常不过,又何必害怕?” 羽田真司笑了,他笑着点破,“可这些都不是普通人啊。” 却令她摇摇头,说,“请恕我狂妄地认为不是这样。” “冯卡门也好,科罗廖夫也好,在将真理与科技带入人类文明前,他们也只是和我一样的,因热爱而生的普通人。” 少女认真坚定的神情渐渐与羽田真司一年前曾见过的一张,略有孩童稚嫩却同样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脸重合起来。 那个时候,隼鸟号已进入竣工阶段,只待各项测试完成,便可正式投入太空。 参与研发设计的众人皆知,隼鸟号自有其不足之处,可那依旧会是人类在航天工程中的璀璨一笔。 第54章 而他如今55岁,也足够因这璀璨一笔,在人海浮沉中.功成身退。 也就是在那个足够闲暇的空隙中,他闲来无事,陪着老朋友以关东特级教师的名义,到某个国中参与了一场教师等级课堂评价。 然后第一次,见到了面前的女孩子。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这场全国物理科技大赛,她一定会来。 他一直在等她。 此刻,带着冥冥之中的惊喜。 无论是那时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初心并决定发起隼鸟二号工程的小女孩,还是面前依旧坚定的少女,他始终能够在她的身上万分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足以点亮整个夜空的蓬勃生命力。 老人的嘴角勾起,“你很有勇气。” “但在探索之路上,除了能够令人启程的勇气,还需要另外一样东西,我希望你可以始终铭记。” “是什么?” 那曾是她在那堂课上对众人宣告过的一句稚嫩言语,但他依旧想让她自己也能够记在心底,并在今后,无论何处迷茫之时都能够随时想起。 比遥远星河更加广阔的,是人类的渴望与探索未知的决心。 他说,“是决心。” “永不放弃的决心。” “如果你能做到这两点,并有兴趣来和我一起探索那片遥远的星河。”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那被放置在角落的奖项。 “孩子,我等你追上来。” * 午间的骄阳热烈铺满前路,车子平稳行驶在快速路上。 女孩子坐在副驾驶,侧脸安静,再无来时的疲倦困意,她手中握着两张印满深蓝星空图样的一卡通。 石井凉介在驾驶位上微微侧头,余光对着她手中只有晋级组才能拿到的一卡通轻笑了一下,“看来老师果然很喜欢你。” 顺便,爱屋及乌喽。 “不过……”他打转方向盘,天赋异禀地扮演着反派角色,笑嘻嘻道,“有件事,你大概要失望了,羽田老师曾经说过,我已经是他的关门弟子了,所以啊,你没机会了。” 言外之意当然是,就算他再喜欢你,或者你再崇拜他,你以后也只能成为他弟子的弟子了。 “可以啊。” 一直望着窗外风景的少女终于回过头来,回应了他的话,他看到她目光清澈、笑容明亮。 “只要你愿意打破常规叫我一声师姐,你就还是关门弟子。”她说。 石井凉介,“……”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特别想抛弃一切形象,大声咆哮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国中生啊亲???小朋友太过早熟很容易未老先衰的好不好…… 石井凉介一路和她拌着嘴将车开回了集训基地。 车子甫一停到教学楼的门前,一弦星也便看到了一个人坐在门口白色石阶上安静等待的手冢。 其他人此刻应该已经开始了第一天的课程,他没有一卡通,刷不开门禁,自然只能在外面等。 行李被放在脚边,灼热的太阳打在他的半边身上,少年的茶色发丝因他微微低头的动作垂下来,将细小阴影印在清俊的脸上。 一弦星也瞬间打开车门,她跳下来,高高举起自己手中拿到的一卡通,对他呐喊,“手冢,看这!” 手冢的头抬起来,清冷的脸颊顷刻盛满明亮阳光。 他看到她朝着他的方向笑着跑来,一如一年前的那个周末清晨,也如一年前的那场山雨来前。 阳光下,清风里,一弦星也小跑而来,对他伸出那张来之不易的一卡通,就在即将靠近他的距离之处。 手冢忽然站了起来。 下一秒,她被整个人握住手拉进了面前人的怀中。 远处湖水轻拍堤岸的温柔声响中,有手环着她的背扣上她的肩头。 迎面拂满少年的气息,那是心与心的碰撞。 紧跟而来的石井凉介:???我还在这呢亲? 他不知所措地呆住,看那两个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擦了擦汗,“我说,你们这样,有没有考虑过大龄单身狗的感受啊。” 两个人听若未闻,她的头轻靠在他的肩上,少年的肩膀清瘦,却带着青涩的硬朗,身上白茶青柠混合的气息很好闻。 在回来的路上,一弦星也其实有想过好多种和他讨要功劳的说法。 什么“你这一个月要给我端茶送水对我感恩戴德”;又或是“你都真的要做学生会会长了,看在我这么帮你的份上就帮我把扣掉的学分补回来吧”;最后连“等比赛结束,你也必须请我连吃一个月的鳗鱼茶泡饭”都有想过。 而现在,耳侧伴着他的心跳声,她的手只是环上他衬衣微扬的脊背,跟随心之所向,发出心底最真实的声响。 “真好啊,不用分开啦。” -------------------- 星妹和老师的伏笔可能埋得远了点,提示一哈,羽田耶耶就是星妹怒战高桥老师那堂课上让她继续讲题的那句台词=) 第28章 若即1 ====================== 终于步入正轨的集训正如石井凉介所说,除了考试,还是考试。 一天一小考,两天一大考。 整个集训过半,短短两周时间,一弦星也数了数,他们大概零零散散在不同程度的疲惫情况下经历过起码不下15场考试。 第55章 至此,根据每次考试成绩累加的综合排名,集训营里原先留下的50多人如今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25人。 加上后期逐渐频繁起来的各种机械实验,所有人都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一日清晨,一弦星也等人正在餐厅播放的晨间新闻中感叹,今夜东京上空将有百年来持续时间最长的猎户座流星雨经过。 石井凉介一个考试预备的短消息群发过来,惊起一众还在对流星雨抱有美妙幻想的学生,所有人齐齐冲向教学楼的考场,有人嘴里还叼着饭团,画面极美,真叫人不忍直视。 又一场风驰电掣的考试过后,一弦星也趴倒在桌子上,因为起的过早,女孩子连小马尾都没来得及绑。 老实说,她现在深度怀疑是石井凉介也听说了流星雨的消息,却找不到人陪他一起观赏,所以才产生了如上报复社会的行为。 正要叹气,一只手放在她披散的柔软发丝上揉了揉。 “上课了。” 少年的声音灌入耳侧,她抬起头,旁边的座位上果然又是手冢。 他们集训营的课程没有固定位置,大家都是随便坐的,自然没有同桌一说,但自从入营伊始,她身边好像除了他就从来没有第二个人来主动坐过。 也是很神奇。 不过也好,这么多天下来,她也已经很习惯和他坐在一起了。 清晨的朝阳斜倚入窗,映在男生垂眸写字的侧脸上,她看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轻抿的双唇、握笔的指尖。 那一刻,一弦星也其实很想从脑海里倒出一些小说话本里用来形容这些的词汇,但又觉得,无论怎样的形容词放在此刻都略显失色。 好看,好看,还是好看。 对此,一弦星也真的佩服极了。 在连她都被折磨得每日形象都顾不上打理的地方,这个人竟然还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从容整洁,实在令人望尘莫及。 不仅如此,面对她这个小同桌时不时的丢三落四,像是少了原子笔,又或是弄丢了橡皮,这人也能像个小百宝箱一样齐齐帮她补上,这可真是太…… 石井凉介讲课的背景音中,女孩子的指间灵活轻快地转了两转手中的笔。 这可真是太,好嫁了。 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她开始天马行空、理直气壮地走神。 想起之前的那个拥抱,虽说很像是兄弟间的答谢,但感觉着实不错。 而且,她要是真的嫁了,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叫一弦星也了呀。 手冢星也? 听起来…… 也还行哦。 少女指间的笔转得轻盈飞快,引得石井凉介不自觉看过去,发现她正一个人盯着桌面上的空白咯咯傻笑。 石井凉介,“……” 什么毛病? “一弦星也。” 忽然被q,小女孩手里转得飞快的笔“啪”一声掉下来。 “啊?” 石井凉介,“啊什么啊,刚刚我讲的题选什么?” 一弦星也,“……” 你讲的题,我怎么知道选什么。 看她静止半天说不出所以然,石井凉介面露震惊,幸灾乐祸,“怎么?不会?还能有你不会的?” 那倒是不可能。 她站在人前,微囧却诚恳地说,“抱歉,我刚刚没听。” 扮演坏人次数多了,确实容易引发职业病,石井凉介啧啧摇头,老神在在道,“成功,等于1%的天赋加99%的努力。” 他特意把1%说得极重,“来,同学们,让我们掌声恭喜我们的一弦同学,成功成为了反面典型人物。” “……” 一弦星也很无语地站着看某为老不尊的男士奋力表演,仿佛把她挂在这让他整个人都嗨皮了。 她往中间挪了挪,手指勾了勾旁边人的衣袖,然后她低下头,以口型对他无声道,“拜托拜托,帮帮忙?” 她很清楚地看到手冢刚刚有听那个题的,但他看了她一眼,表情安然地无视了她的求助。 很快,一张洁净的小纸条上写着几个漂亮的大字,从他那边推过来。 看见那一行字,她只道自己此刻幸好没在喝水,不然绝对喷出来。 天、道、酬、勤。 “……………”她捂了捂脸。 这男人怎么这么无情? 一弦星也忍不住看了眼他的袖子。 也没戴黄袖标啊,难道这工作也容易引发职业病? 心中吐槽正愤愤刮过,爽朗的男孩子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来,有人叫她,“一弦同学,一弦同学。” 漂亮又聪明的女生当然不管到哪都很受男生欢迎,那人笑着说,“这样,你做我女朋友,我告诉你答案,怎么样?” 那人一看就是在开玩笑,旁边还有其他男生吹着口哨起哄。 这种话一弦星也自小听了太多,自然也很习惯应对这种玩笑,反正又不作数,她没想太多,“没问题啊,你帮我答,我考虑考虑?” 教室里的氛围瞬间高涨,然后马上又像一条顶点在上的抛物线般,极速坠落至冰冷的零点。 不知道那些人的视线顺着她这边忽然看到了什么,激动的呐喊声刹那间偃旗息鼓。 那男生也对着一弦星也开始疯狂摇头,“不用考虑,不用不用不用不用……” 一弦星也正奇怪,旁边人的一只手便猛然拍了张纸到她桌上。 第56章 手冢的表情冷然,但手拿开,那纸上竟然清晰写了个大大的c。 一弦星也看着他莫名冷酷的侧脸,眨了下眼,不是不帮吗…… 不过,管他呢,有答案了就行,她气定神闲地报了某人传过来的答案,很是相信此人的水平,“选c。” 将某人一系列操作以及心理活动完全意会的石井凉介险些乐晕在讲台上。 他说,“恭喜你,答错了。” 一弦星也,“……?” 直到下课铃响,她才反应过来。 “你故意的?” 女孩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完全想象不出,这么幼稚的小学生操作居然来自某位准学生会会长。 手冢侧脸淡然,丝毫不理会她的质疑。 不仅不理会她的质疑,还不理会她。 “手冢?手冢同学?国光同学?手冢君?国光君?喂,喂,喂。” 人来人往的教学楼长廊上,一弦星也追着他小尾巴一样绕了好几圈,都没换来一个回应的眼神。 无奈,她叉着腰站定在此,头顶问号,注视某人挺拔远去的冷漠背影。 直到稍后跟上来的栗原绫乃出现,她将小萌妹拦下,问,“手冢怎么了?他怎么又不理我了?” 又生气了? 栗原绫乃怀抱着书,对她摇摇头,小萌妹的表情很是恨铁不成钢,“我要是手冢君,我也不想理你,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哄哄人家吧。” 紧跟而来的迹部也一脸好似妇唱夫随的恨铁不成钢,他道,“情商感人。” 然后是真田,“好自为之。” 一弦星也彻底呆住了,头顶的问号又增加了几个,而且…… 哄、哄哄?还……人家? 那一刻,她确信,这世上确有比飞行器还要让人难以搞懂的存在。 * “百年难遇的超长待机版猎户座流星雨即将光临本市,广大市民或可做好充分观星准备……” 收音机广播的女声遥遥传来时,手冢的笔尖在最后一道选择题上凌厉果断地勾画出一个c。 双人宿舍中,同住的室友并不在屋内,木门外传来无尽学生相约观赏流星雨的喧闹。 充满浪漫气息的天象奇观下,比赛、考试、作业似乎都不怎么重要了,所有人笑着闹着,空气里带着柠檬气泡水般的青春气息。 对此依然心如止水,手冢提笔在大题空白处写下一个解字,就在此时,身旁的玻璃窗上发出一声被石子敲击的咣当轻响,生动俏皮。 手冢的笔尖一顿,身形未变,停滞片刻,他继续写下去。 当,当,当。 他不理睬,那玻璃窗就这样保持着稳定的速率,始终在响,像落叶轻入湖水,也像羽毛划过心脏。 这般锲而不舍的缠人节奏还能有谁? 又一声响动在耳边荡起来时,手冢站起来,拉开了紧闭的窗子。 夏秋交汇之季的清凉晚风拂面而来。 站在二楼的窗前,手冢一眼便望见熙攘人群中拿着些许小石头正与自己仰面对望的女孩子。 深蓝夜空中的星光月色都落在她的身上。 见他终于肯打开窗子,一弦星也目光皎皎地望着他,点亮手机,贴上耳侧。 远处的天空已经偶有流星划过,感受到震动,手冢从口袋拿出手机,接通,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百年难遇的猎户座流星雨,殿下,赏个光可好?” 女孩子的声音带着一点动人心弦的狡黠,似近似远。 手冢望着她迟滞了片刻,像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开口。 当然忍不住开口,他问,“为什么?” 一弦星也在远远的楼下,指尖卷卷发梢。 为什么? 你不是生气了吗。 哄哄你啊。 他的问题还没结束,“栗原同学不可以吗?” 她们在一个房间,一起岂不是更方便? 一弦星也霎时觉得栗原绫乃真乃神人也,这种刁钻的问题都猜得到他会问。 她道,“呃,你知道人家是好学生啦,每天都要好好写作业的嘛。” 但她说完就发现,这个标准答案貌似也不太标准。 好学生这种事…… “慢着,你不会也要在这种时候写作业吧?” 然后她就看到二楼的清俊身影毫不犹豫地把窗户拉上了。 听筒里传来冷冰冰的回答,“当然。” 紧接着电话挂断的提示音响起。 “……” 一弦星也鼓起脸,终于忍不住道,“还真是无情的男人,不看算了。” 她带着点气呼呼的情绪转身,然而没走几步,短消息的提示音响起来,手冢国光几个字跃然在上。 「等我两分钟。」 一弦星也以为他是要用这两分钟把作业火速赶完,结果等他下楼,她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你还换了个衣服?” 她惊喜地发现他难得换了件不归属于黑白灰三色的浅蓝衬衫,还莫名的…… 和她此刻的蓝色连衣裙有点搭配? 她拍拍他的肩膀,“审美一致啊亲。” 手冢丢给她一个悠然目光,“不要学石井老师讲话。” “好吧好吧。”她追上他。 近郊的夜空比起东京市区疏朗许多。 远离城市霓虹灯光的静谧夜晚,人们只需随意站立于一处空旷场所便是绝佳的观赏之地。 第57章 那条空旷无边的甬道此刻聚满了集训营中的学生,一弦星也跟在手冢身侧,两个人并肩没入人群。 无数人抬头仰望那片美丽到想要令人一探究竟的星空。 每一簇璀璨白光盛放经过,人群便齐齐爆发出山海般的欢呼。 一弦星也听到有人在祈祷这次的比赛顺利,也有人许愿自己能够顺利抢到最新款的游戏机,还有人希望今年的压岁钱可以再翻一倍。 夜风带走人们的诉说,璨然神秘的星空之下,是生生不息的烟火人间。 拥挤中,二人手臂相贴,他与她靠得极近,少年的声音与气息几乎吻着她的发丝。 “不许愿吗?” 一弦星也才发现,在这种众人皆双手合十、闭目祈盼之时,他们两个在这傻傻站着的行为似乎格外显眼。 但,她想了想,比赛这种事与其拜托给流星,倒不如她自己回去多做几套试卷,至于其他的,她的父母兄弟平安健康,自己每天也开心快乐、前路明朗,而且…… 她看向身侧的人,眸光流转地笑起来。 大概就是觉得,无论未来如何,似乎再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加美好。 于是她望回那片被无数流星划过的夜空,心中一片清明赤诚,“我觉得现在就很好,所以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了。” 然后她看向他,“你呢?” 满心感动、冲动、悸动中,她听见他说,“我也是。” -------------------- 送你们今日份的心动小星星和傲娇公主光,521快乐~ 第29章 若即2 ====================== 能够代表关东地区冲向全国优胜的入围参赛者随着他们在集训营中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而尘埃落定。 最终的决赛举办于平成15年的秋季。 东京塔旁的枫叶渐红时,获奖名单被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组委会公示于网站之上。 午间12点的钟声甫一敲响,网站页面因登入人数过多而出现的短暂迟滞后,一弦星也的名字被骤然刷新在国中组唯一一个全国金奖优胜奖的旁边。 一时,潮水般的欢呼始于井上小老头所在的青学物理组办公室,然后在整个校园里渐渐漫延成浪。 一弦星也本人接到这个消息时,正拿着早田香织的课本趴在二年三组的课桌上,奋力补全这一个月在学校落下的浩如烟海的各科笔记。 被人浪与惊喜忽然包围的感觉着实震撼。 女孩子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错愕,渐渐因周遭欣喜的一切而被点亮。 后来,一弦星也想了想,其实全国物理科技大赛每年都会举行,在她刚刚启程的漫长人生路上,当然也还会有更多的比赛和考试。 可这一次,她却总觉得有哪里是不一样的,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拼尽全力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要站在那条狭路的顶点上看看以后的风光。 除了她,栗原绫乃拿了全国金奖的二等奖,迹部真田手冢三人则都分别拿了银奖。 电台直播的颁奖仪式结束后,一弦星也难得还收到了石井凉介给她发来的祝贺短讯,他邀请他们几个到他家一起烤肉聚餐,美其名曰是他这个小老师奖励给他们几个的庆功宴。 老实说,虽然石井凉介此人总是看上去一副以折磨学生为乐趣的斯文败类模样,但从心底,一弦星也几人都还是极佩服这位刚刚23岁就进入jaxa决定贡献此生并极力引导后辈的先生的。 23正是人生中能够将无限可能性铺展成现实的年岁,除了jaxa,石井凉介这样的高材生或许会有更多高薪的选择,而这个决定,在绝大多数精致利己主义的现实中,非莫大热爱与决心所不能。 宁静小巷中,刚下过一场秋雨,空气微凉。 一弦星也走在手冢身边,两个人一人提了一提生鲜牛肉,刚一看到石井凉介家的门牌,高瘦斯文的男人就已透过敞开的庭院大门向他们遥遥望来。 他将手里搬着的圆形烤架摆正,看他们手上拿的东西,“可以啊亲,都知道孝敬你们的老师我了?” 一弦星也把手中的东西摆到一边,“正是正是,听说要来孝敬您,大家都挑超市里折扣最大的肉来买。” 他们明明可以去烤肉店的,能想出在家里办庆功宴这种省钱高招的,果然也只有石井凉介了。 听她那么说,石井凉介也不恼,他笑着把手里的炭盆也摆好,点燃。 这庭院不大,木质花架上的藤蔓枝叶被季节染成枫红,高高架在一侧,炭火零星,暖意顿生。 细碎的风中,石井凉介忽然看着她,很真诚的,不掺丝毫其他含义地张开了双臂。 见她呆呆的不动,他说,“怎么?一个胜利的拥抱都不愿意分享给我吗?全国优胜?” 或许后来,她和石井凉介会无数次在荒无人烟的发射基地,因一同攻克许多艰难的卫星发射节点而激动相拥。 但这一次,他只是因遇见一个同样为热爱发光的后辈而欣慰有礼地抱住她,他拍了拍她的背,然后说,“加油追上来吧,等你。” 难得见石井凉介这么一本正经,一弦星也在他放手回屋去处理他们拿来的生鲜牛肉之后,又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转过头去看全程围观的手冢,见他神色深沉,她莫名有点紧张。 两个人无声对视了一会儿,一弦星也忽然主动走近他,然后踮起脚尖,也轻轻抱了他一下。 第58章 “唔,大家都拿奖了,他抱我,那我只好抱你了。” * 天光彻底暗下来时,庭院里的花架被石井凉介挂上白色小灯串,按开,白色光线与盈盈炭火交错成温柔光芒。 悠然温暖下,随后到达的栗原绫乃和一弦星也一同跑进跑出,从厨房摆出各类生鲜。 手冢在厨房里,帮石井凉介一起处理肉制品。 这时,真田踏进庭院小门,他从神奈川赶来,特意带了海边新鲜打捞的鳕鱼。 少年依旧一身黑衣,与之前相比唯一不同的是头上多了一顶黑帽子,一想到距离最远的自己都已到达,他皱眉道,“迹部怎么回事?太松懈了!” 正说着,迹部踏着松懈二字,派头十足地款款走进来,“这是什么路?车都开不进来,害本大爷找了好久,哼。” 想着某大爷家的车可能是条小路都开不进来,而且就这么两步路居然到了要找好久的地步,下次出门也是要记得带只狗了,栗原绫乃和一弦星也两相对视着哈哈笑起来。 微囧中,迹部丢给旁边正在将餐具摆放整齐的真田一瓶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香槟。 真田的脸当即黑了,“你做什么?未成年禁止饮酒。” 石井凉介的目光却亮起来,“哦?好东西啊,来来来,反正今晚没外人,我带你们探索成年人的世界啊~” 这话下意识让一弦星也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往手冢旁边挪了挪。 迹部显然对用纸杯喝香槟这种事十分抗拒,但是没办法,大家都如此,少爷大人只好一脸不爽地动用自己超强的适应能力。 网子上的烤肉嘶嘶作响、香气四溢时,石井凉介看了一圈围坐在一起目光紧盯食物的几个小朋友。 此情此景下,他忽然举起自己手中的纸杯,人模狗样道,“少年们,来,让我们一起敬美妙而充满未知的深空与远方。” 这么正经的祝词竟然出自石井凉介之口,几个人面面相觑,反应了一会儿才缓慢回应着也举起了自己的纸杯。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纸杯占据的当口,石井凉介果断用钳子夹起整个网子,一时间,所有鲜嫩的烤肉全数落入他的碗里。 他旁若无人,一手沾盐,一手沾酱料,不亦乐乎地吃起来,整套动作不带一丝停顿,行云流水到三位运动少年都在心底直呼内行。 石井凉介抬头看了一眼小朋友们呆掉的表情,“怎么啦?这么客气,快吃啊。” 几个人看着面前已经空掉的网子,吃…… 什么啊…… 有了石井凉介带出的这一波出离众怒的首发节奏,大家很快都明白了餐桌之上皆对手的事实。 且,性别与年龄毫无差别。 “哼,本大爷的东西,其他人休想。”迹部一边说着,一边被抢了到手的高级神户牛肉,于是震惊了,“一弦星也你到底还是不是女人!啊嗯?” “这、这真的是太松懈了!!!”被小萌妹撬走一大块里脊的真田自责到如是咆哮。 “一帮孽徒!尊老!注意尊老!”被群情激愤、合力围攻后石井凉介开始倚老卖老。 特别注重公筷使用的手冢尤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他遗世独立一般安静而坐,时不时将被众人遗忘在角落的蔬菜拾到自己碗里,除了青椒。 不大的庭院里,炭火微扬,白气氤氲中,鲜明热烈的一切将秋日微凉的清风浸染成生动的温热,略过月光皎洁的夜空。 很快,肉制品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彻底宣布告罄,那瓶青苹果味道的香槟也随之消下大半。 那是极其清口的味道,完全没有酒精的辛辣,一弦星也甚至一直把这东西当成苹果汁在喝,但不加设防地豪饮几杯后,头脑开始昏沉,视线也渐渐模糊。 思绪越发不清明间,她才意识到——啊,这可是酒诶,怪不得,这么,晕。 虽说明天依旧是可以赖床的周末,但考虑到几个孩子的年纪,回去太晚家里人必定挂念,石井凉介并没有留他们太久。 只是送他们出小巷时,他一副坏笑地对几个男生说,“一定记得要把女孩子安全送回去哦~” 这是自然,但真田要去赶返回神奈川的末班车,至于剩下几人如何安排,大家心照不宣。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灯影微垂的路上,手冢总觉得今天似乎格外安静了些。 透过镜片,他用余光扫了扫落后自己半步的一弦星也。 女孩子乖乖的,身形与步伐都很稳当,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直到一辆迫近的自行车按着车铃飞速而来。 急促的声音响在背后,一弦星也竟岿然不动,还是手冢眼疾手快扯住她的手臂往侧拉了一下才险险避开。 看她依旧微滞的目光,手冢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举起手,比了一个2,问她,“这是几?” 一弦星也盯着男生白皙修长的双指,反应了下。 她忽然很高兴地用双手握住了他的两根手指,亮晶晶地笑着说,“是兔子啊。” 手冢,“……” * 那瓶香槟味道不重,但酒精含量应该不算低。 手冢从便利店买来醒酒药时,一弦星也正乖乖坐在街边的木质长椅上等他。 兴许是他刚刚跟她讲过不要乱动,女孩子当真一动不动、正襟危坐等他回来,神情认真得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听话过。 第59章 手冢坐到她身边,看她仿佛就要逼迫自己化身为一座静止的雕塑,大眼睛都不眨一眨。 他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可以动了。” 女孩子瞬间拍手大笑,开心极了,“yes!又是我赢啦!” “……” 手冢赶快帮她打开口服液的瓶盖,递到她面前,“快喝。” 一弦星也依旧很听话地接过,但只简单尝了一口,小女孩漂亮的五官便瞬间皱成一团,“好苦……” 苦? 按理来说,不应该的。 手冢看着瓶身上的包装纸,思考了一下自己买错的可能性。 正想着,一弦星也竟然视死如归般将那瓶醒酒药一灌而入,然后,她快速扯过身旁人的衣领。 两人对视的脸颊瞬间缩短至咫尺之距,近到他连她纤长的睫毛都能够根根分明地瞧见。 清冽的苹果酒香,清凉的解酒药香,两种气息相互萦绕在微不可查的呼吸之间时,他听见她说,“该奖励甜的了。” 手冢双目微睁,奇妙柔软的触感就在下一秒轻贴上双唇,带着足以牵动心跳的力量蔓延至全身血液。 刹那间,落叶摇曳的姿态停在半空,秋日风声尽散,连同他与她之间的呼吸心跳声,一同无影无踪。 瞳孔之中,除她以外的景物,都在这一刻,尽数褪去颜色。 并不热烈,也不纠缠,只是简单的唇瓣相触,女孩子好看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因为目光中的男生僵硬无比,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冷冰冰的,真的,一点都不甜。 扯住他衣领的手放开,她顿了顿头,正要分开。 却没能分开。 恍然间,有手从侧探来,五指穿绕过发丝,按住了她的后脑。 唇间触感被人有的放矢缓慢加深的宁静间,酒精作用下,一弦星也顺从地闭上双眼,心中只道: 还是不甜,但是,嗯…… 好软。 -------------------- 初吻打卡,不甜是因为只是贴贴,木有伸.舌头:) 星妹当然不记得啦,记得的话初恋怎么还会be捏(^^) 前方高酸来袭,然后就可以切回成年热恋啦~ 第30章 将离1 ====================== 后来,让一弦星也一直很后悔的是: 那年那场十分具有纪念意义的全国物理大赛,竟然以一场记忆片段完全丧失的醉酒作了结尾。 关于那段,她所知晓的全部,只有一句从她哥口中转述的“手冢君背你回来的,有机会要记得好好谢人家啊~” 那是自然,但回归学校后的正常生活总是不比集训时能时时刻刻见到他。 两个人又回到了只能在教学楼长廊凭运气偶遇的常态。 不过…… “我可是暗暗鼓动了好多朋友把手里的选票都投给你了,手冢会长,这个答谢的诚意如何?” 好吧,虽说没有她大家的选择大概率也是手冢国光,但,总归她也帮了忙的嘛。 十一月的深秋,青学教学楼屋顶的银杏树叶被染成金黄扇状,零零飘落,一弦星也摆弄着观星平台上的天文望远镜,这么问他。 “嗯,多谢你。”手冢侧头拍掉落在肩上的银杏树叶,然后向她伸出手,“下来吧,那里很冷。” 那望远镜所在的平台遗世独立般居于高处,一弦星也站在上面,凛凛秋风吹乱女生束起的发丝和衣摆,看起来果然极冷的样子。 从前,一弦星也不知多少次身形利落地从这里自行跳落地面,不过看着男生已经伸过来的手,她笑着把手搭上去,借力跳了下去。 二人一同坐在旁边的长椅之上,一弦星也对着只有他们二人的空旷冷清忽然道,“会长大人,幸好还有你。” 这片屋顶原本是学校斥巨资给曾经的天文社打造的部活场地。 但后来,或许是爱好者日渐稀少,又或是社团活动实在深奥又无趣,在一弦星也刚刚入学的那一年,这个社团就已不复存在。 可设备都还很好,除去昂贵的天文望远镜,这里甚至还有这个年代十分稀有的航拍无人机,一弦星也一直以来玩心甚大,因此也没参加什么兴趣社团,没人约她出去玩时,倒是很爱一个人来这摆弄摆弄这些东西。 时间一长,再加上她前段时间在全国物理大赛上出尽风头,众学生的崇拜心理作祟,以致于现在大家都误解道:这屋顶是二年级那个漂亮又厉害的一弦学姐的专属私人领地,神圣不可侵犯。 但她还真的从来没有过占地为王的霸道心思,甚至想着要找个机会好好澄清一下,好能够多来一些兴趣相投的朋友一起。 正想着要让某新上任的学生会会长帮帮忙,把这件事提上日程,身边的手冢忽然说,“下周,我应该不在学校。” 一弦星也看过去,他迎着她的目光解释道,“网球部要去合宿,周末回来。” 她轻笑着应道,“哦,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不过……” 这种事有必要和她解释得这么详细吗? 又不是联系不到了,自然没有必要,但她站起身来,心情很好地去拨弄那银杏树枝,想:见不到也还可以打电话啦。 猜到她在想什么,手冢继续说,“山里恐怕没有信号,所以……” “所以,有什么事,都等你回来再说?”她转身看向他,笑容明媚地接道。 第60章 他眉间也有浅淡笑意,“嗯,等我回来。” * 周一的晚自修上,一弦星也第一次发现,原来时间真的能过得这么慢。 平日里明明只做两张试卷就能熬过去的自修课,如今她都已经做了四张并对着屋外的枯树枝兴致缺缺地发了一会儿呆,这一天竟然还没过去。 她摊在座位上第五次感慨道“我好无聊”时,早田香织惊诧到写出来的字体都扭曲了。 这世上,竟然还能有让一弦星也此人感到无聊的时刻? 等等。 她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早田香织诡异笑着转过身来,果然看到某位女同学正托腮望着窗外,呈标准少女相思状,她手一拍桌,“好啊,一个月不见,都学会背着我偷偷想男人了,是谁?从实招来。” “……” 一弦星也屏息看了她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抽出第五张试卷,“写作业写作业。” “少来。”早田香织用书卷敲她脑袋,一提这些就用作业做挡箭牌。 但仔细想想,能和一弦星也在恋爱方面扯上关系的人…… 早田香织忽然崩溃,“你该不会答应了山本信源那个小少爷吧?我不同意!” “……” 一弦星也抱头长叹,“没——有。” 现在一提起这件事,一弦星也自己也着实头痛。 谁能想到,当年只是随手捉个虫,还能顺便捉个每天都偷偷往她书桌里塞情书的男同学回来? 她去参加比赛的那一个月,三十封情书,一封不多一封不少,伴着一沓厚厚的作业本和试卷整整齐齐都码在她书桌里,场面可谓极其壮观。 当然想过直接拒绝,只是每一次她决心要与他点明一切,这人要么极度敏锐地率先开溜,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总之很不好办。 但那些手写且封封句句都不尽相同的情书确是人家的真心实意,一弦星也又实在不忍直接丢进垃圾桶里,只好将那些自己无法接纳的心意全都收到自己的鞋柜里去了。 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大概也要满了…… 正想着是否能找学校再多申请几个柜子,井上小老头忽然欣喜若狂冲进班里把一弦星也叫走了。 青学物理组的办公室里,牛皮纸封的国际速递邮件被抽出来。 一张邀请函清晰地被摆在她的面前。 “为期一年的,美国nasa合作中学交换生?” “没错!全日本所有参赛选手里就只有这样一个机会!” 因为一弦星也在整场比赛里所展现的过人头脑和优异成绩,这机会终于还是如井上老师所愿,落在了她的身上。 井上老师激动得来回踱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那可是航天技术首屈一指的美国宇宙航天局nasa啊!孩子。” 是比起jaxa,还要令世界各地数以万计的更多人向往的航天圣地。 他按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有了这个机会,只要在交换期间同样表现优异就能正式获得合作中学的入学资格,这样,你就能申请到航天专业世界排名第一的麻省理工大学,这是最有可能进入nasa的一条路。” 她从来没有见过井上老师这么认真的劝慰,他甚至说,“这条路不单只是一个选择,而是你放弃了,就一定会后悔的千载难逢的机遇。” 大概是信息量过大,直到走出物理组的办公室,一弦星也都始终处于一种脚下虚浮的不真实状态。 纷繁的信息要素在她的大脑中相互纠缠。 美国,交换生,一年,或许更久。 一旦接受,摆在她面前的即将是,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学校、陌生的同学、陌生的一切。 还有,这周五前就必须要作出的答复。 周五,这周五…… 电话拨出去的那一刻,一弦星也似乎才搞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按理来说,拿到那份邀请函,她理应只有开心才对,自己从来不是会害怕适应陌生环境的人。 而且,面对这样明朗而唾手可得的前路,她其实完全没什么好考虑的,只因那是航天实力世界顶尖的美国。 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可此刻,她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犹豫。 因为不舍着什么,所以,一直在犹豫。 她希望能够有人可以帮她找到一个明确的,或者说,值得抹平心中那份不舍的答案。 直到电话那端传来声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果然,山里没信号。 她有些自嘲地放下手机,深秋的风吹进长廊,带来无解的寒意。 就算这通电话被接通,手冢又能帮她找到怎样的答案呢? 他那样清醒理智的人,怎么想都应该只会告诉她:不要大意的上吧。 所以,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呼出一口沉沉的气,一弦星也将手机放回口袋,怀抱住那封邀请函。她走出教师楼,正要回去,脚步却这样再次生生顿住了。 不远处的网球场上,穿着青春靓丽网球裙的女孩子们群聚在一起,似乎是他们学校女子网球部的学生,原本一弦星也行走在林间小路,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们。 但此刻,那里明显在争吵些什么,声音越来越引人关注,已经有过路人围了过去。 第61章 况且,伴着那争吵中渐次响起的“手冢学长”一词,她太难不为此驻足,然后靠近。 那是几个网球部的一年级小学妹,因为高年级的学姐们不在,所以额外放肆,其中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生被其他女生围住,指指点点,尤为难堪。 一弦星也从她们的对话中梳理出来龙去脉,大致就是,被围住的那位学妹一直很喜欢男子网球部的手冢学长,终于忍不住在他们去合宿之前冲上去告白,却被当场拒绝了。 不过一天的时间,整个女子网球部全都知道了这件事,就算不是当事人,一弦星也依旧能感受到,此刻其他女生朝那位学妹投射过去的不善目光。 毕竟,那可是许多女生都心存恋慕的手冢国光,若是有人去告白,大概真的很难不对此人产生一些微妙的想法。 其中一个娇纵的女生尤其过分,甚至言语讽刺地说出“为什么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张不自量力的脸到底配不配得上人家”这种丝毫不留情面的话。 隔着防护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熙攘看热闹的人群中,一弦星也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位向手冢告白过的学妹,却只觉得这女孩当真还是很漂亮的,大眼睛、双眼皮、扎着马尾辫、讲话温柔极了。 而且,有着绝大多数女生所不具有的勇气。 大胆地坦白自己的心意,坦荡地为自己的心动买单,敢于接受无论怎样的结果。 所以就算被拒绝,这也该是极其令人佩服的才对。 又有什么好被嘲笑的? 后来一弦星也想了想,自己那个时候,兴许真的是因为多种情绪叠加在一起,格外需要找到一个突破的端点,才会冲动之下多管了闲事。 防护网的侧门被人用力踹开,轰然巨响令整个吵闹的环境骤然安静无声。 很奇怪,平常不怎么严肃的人,一旦严肃起来,总有种因震慑而令人不得不折服的气场。 一弦星也在众人注视中款款踏进网球场,她将那被众人围住的学妹从逼仄的人群中拉出来。 然后看向刚刚一直颐指气使的骄纵女生,“自己没胆量,只敢在背后蜷缩着对做了自己不敢做之事的他人恶语相对,竟还觉得自己略胜一筹?” 她眉目冷静道,“可笑。” 那女生明显无比自傲,被人当众掷地有声地戳破了心事与现实,脸色瞬间因气极而涨红。 她看到突然出现的一弦星也拉着那学妹便要离开,正要激动地冲过去,却被旁边人拉住了。 有人认出了来此出头的人便是二年级里极其出名的一弦星也,就像对网球打得极好的手冢学长一般,出于敬畏,大家也都不想招惹这位传说中很厉害的一弦学姐。 可那女生虽有忌惮,却还是咽不下气,她对着一弦星也的背影以牙还牙,得意而解气地喊道,“该不会是一弦学姐也喜欢手冢学长,才来多管闲事的吧?” 一弦星也的脚步霎时停住了。 沉默,一开始是很长一段时间众人陪同她一起的沉默。 没人能想到围观一场热闹还能有机会打探出这么劲爆的消息,有人甚至现在就忍不住想要吹口哨了。 要知道,眼前的女生,可是在学生论坛的校园女神榜上连续几个季度霸占榜首的一弦星也。 更何况,对方还是手冢国光。 然而,就在某个沉默与爆破平衡得刚刚好的中间点上,一弦星也从容转回身。 她轻松笑着说,“喜欢啊。” 这话中的语气拿捏得极精准,令她自己都以为这绝不是一句真心话。 “好看又优秀的男生,谁不喜欢?你不也是?” 她面露无谓,仿佛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围观的人顿时兴致缺缺地走了不少,因为她语气中让人瞬间意会的潜台词: 手冢国光的确很值得女生喜欢,但她对他存的,大概不是那种心思。 她现在所说的,不过口角之争中的玩笑话。 所以才如此坦然,又如此干脆。 那发问的女生想要看戏的心情渐渐全没了,但她仍忍不住刺道,“那还真是可惜,不管是我还是一弦学姐,人家都不会在意的,因为……” 猎猎风声中,一弦星也听到她说,“手冢学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对吧式部,这不是他亲口拒绝你的理由吗?嗯?” 思绪片刻的茫然中,一弦星也看向那位叫做式部的学妹。 她看到那学妹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极其明晰的,点了点头。 -------------------- 第31章 将离2 ====================== 手冢国光喜欢的人是谁? 那是一弦星也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能够有这样一个话题,堪比蝴蝶效应,使如此微小的一句话在整个校园里掀起轩然大波。 只因那个人是看起来永远理智冷静、永远谨慎漠然、永远站在高远云端好似与人间相隔千万光年的手冢国光。 到底是谁? 将不染凡尘的天光拉入温柔心动的尘世间。 没有人不想知道。 此刻,在当事人本人并不在场、无人求证,却可以随意畅谈的莫大自由中,所有大胆猜测被迅速发酵成风,吹过每一个人的耳畔。 周五轻松惬意的午间教室里,除了提笔写字的沙沙响动,女孩子们热烈生动的探讨声几乎淹没一切。 第62章 “一定是女子网球部的立川同学啦,手冢君一定喜欢会打网球的女孩子,听说他之前给立川同学介绍了换网子的店铺,两个人还一起去过,一定没错啦。” “学生会的白鸟副会长也很有可能啊,两个人每天见面,日久生情,而且办公室恋情想想就很刺激~” “不会吧,我和一组的人亲自求证的,手冢君一直和班里的学习委员走的很近,几乎对人家女生考试之前提的问题来者不拒。” “不对不对,肯定是立川同学,我见过手冢君指导她网球的!” “我赌学习委员!现在80%的恋爱关系都是在同班男女生之间发生的,我们班的山本君不就一直在追一弦同学吗。” “那白鸟副会长又怎么不可能啦?那种清秀挂的长相和温柔又守规矩的性格,一看就和手冢君很般配啊!” 气氛随着声调提高愈演愈烈。 就在这样濒临爆破的端点上,教室某处几不可察的沙沙写字声停下来,椅子划过地面的巨大嘶啦声响割过空气,使整间教室骤然无声。 早田香织抬起头,她看到一弦星也肃然起身,拿起桌上已经填好的表格,在众人哑然中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她叫住她,“诶,快上课了,你做什么去?” 一弦星也停住,她用着早田香织从来没有见过的莫测神情说,“去拥抱我的星辰大海。” * 那份来自美国的交换生邀请,她还是给出了回应。 并非含有任何赌气冲动的成分,只因无论如何思虑,不管发生什么,那都是她绝不可能放弃的前路。 如她所说,那是她一直热爱的星辰大海,她不该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下自己的脚步。 从物理组办公室出来的一刻,天光有些刺眼,耳边还回荡着井上老师对她将这么容易作出的决定拖到最后一刻的疑惑与埋怨。 距离她正式开启下一段陌生的征程只剩一周的时间,很多事要从现在开始就抓紧准备了。 一弦星也心里很清楚,现在的时间对她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 可此刻,她还是望着那片天空中的天光大亮发了会儿呆,脑子里的所思所想全然与交换生没有关系。 她抬起手,虚虚遮掩着,任光从指间漏入眸中,只听到心底按捺不住的声音在对自己说: 不会打网球没关系,不是每天见面没关系,考试之前没问过他问题没关系,不是同班没关系,性格不温柔没关系,不听话也不守规矩都没关系。 “反正你很快就要去更大更远的世界看星星了呀。” 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前,一弦星也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将这句话吐露出口,以此强行获得心灵上的胜利。 仿佛正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听话也不守规矩都没关系,她从天光大亮的中午一直游荡到天光尽散的下午都没回教室去。 直到细细的雪片小小飘落着,亲吻上她的发丝与脸颊。 她掌心向上轻轻触碰到一小点冰凉,忽然意识到,这是今年的初雪诶。 传说,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初雪,就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对此,一弦星也总是抱着十分怀疑的态度道:若是初雪有用,还要婚姻一词做什么? 更何况,如今连婚姻都未定能够成全两个人的长久。 可大概花季雨季的女生总有幻想。 她踏着今年这场来得格外早的初雪走上教学楼屋顶,只觉得,若是此刻有人能够在那里陪她一同观赏这场雪,那她一定把这个人归入自己有关长久的计划里。 门被推开,熟悉的屋顶景色伴着零星雪花豁然铺陈开来。 下一刻,目之所及的,竟是穿着墨色校服的少年挺拔的背影。 一弦星也的心脏蓦然跃动起来,脚下步伐加快靠近的同时,“手……” 那人转过身来,她霎时停住。 “山本君。” 自从听到她确定要去美国的消息,山本信源一直没在班里看到她,所以他一直在这等她。 他笑起来,果然等到了。 一弦星也看着面前少年同样白皙清俊的脸庞,已经完全褪去了一年前的骄纵任性,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习惯了架起这样司空见惯的无框眼镜。 一切的一切,那么相似,又从来不同。 “星也同学,我知道,现在的你可能并不喜欢我。”他极有勇气地率先坦白一切。 “但是没关系,我会一直一直一直喜欢你的!不管你在日本,还是美国,又或是荒无人烟的天涯海角,我都会一直一直一直等你的!所以、所以,你是否也愿意?” 少年目光热烈,语气强烈,仿佛是在这样满天初雪的浪漫时分里向她许下有关永远的真挚诺言,却又因首次脱离含蓄的情书、如此明确地以话语表明自己的心意而有一丝可爱的紧张。 老实说,被人如此坦诚相对地表述喜欢,即便是习惯冷静思考的一弦星也同样忍不住被博一笑。 但她还是说,“既然如此喜欢,那么,山本君有认真思考过未来之事吗?在更加遥远的未来,我会在哪里?你又会在哪里?我们真的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同处于一片天空之下吗?” 山本信源愣住片刻。 女生语音冷静继续说,“倘若我们终究分隔两地,我却需要你放弃自己所崇尚的理想陪伴在我身边,你又能否做到?” 第63章 少年的嘴唇微动,却还是没能说出话。 “或许正如你说,你可以等我,但你如何得知,我是否也能够反过去作一场漫长的等待?” 她的语气足够平静,但正因足够平静,才越发让山本信源无力反驳。 因为这些,全部都是他这个年纪最身不由己和无能为力的现实。 “所以,在前路未定的茫然面前,请恕我残酷地认为,这样无法给予对方安心,反而生成束缚与牵绊的喜欢,本身就该被留存于心底。” 漫天冷而淡的初雪中,一弦星也微微向他俯身,“很抱歉,山本君,但还是谢谢你,愿意喜欢我。” 山本信源其实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惊讶,也还是没想要放弃,既然她想的是未来,那他就用时间证明给她看好了。 惊讶的是,离开时,他拉开屋顶的门,冷风吹入,静立在门后,不知在此处无声驻足了多久的另一个人。 那人穿着蓝白相间的青学网球部的正选队服,与山本信源相似的无框眼镜下是近乎冷淡的神情。 是手冢国光。 他怎么会在这? 刚刚自己被拒绝的那些话,他也听到了? 那一刻,二人无声的对视中,山本信源明确在那人和自己相似的探视目光中,敏锐察觉到了极其微妙而且备受威胁的讯息。 哪怕他从前根本没想过手冢国光也会是他的竞争者之一。 被情敌听到自己表白被拒,心情自然无论如何不会太好,山本信源沉着脸走入门内,与手冢擦肩的一刻,两人交错的肩膀带着无尽敌意相撞在一起。 “我不会输。” 这是山本信源最后挑衅般丢给他的一句。 可输赢与否,在此时此刻,对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真的还有这么重要吗? * 山本信源离开后,一弦星也又独自在屋顶上站着看了那场初雪许久。 微小雪花融进她的发丝里、衣料间,无声无息掠夺温度。 她望着茫茫寂静的天地间,想起刚刚自己的那些话,只觉得,随着年龄增长,自己也无端虚伪起来。 什么时候起,她也学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不喜欢就直接说不喜欢啊。 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她真的还会那样说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大概再没有另外一个人给她验证的机会了。 晚间七点的钟声响起,远处霞光渐散,星光渐起。 一弦星也终于准备离开,直到脚步沉郁着走过那棵已被积雪点缀上洁白的参天银杏树。 手冢安静地背倚在那棵银杏树干后,不知已经在这待了多久,如她一般,眉间与发丝都染上雪色。 他像在此陷入沉思许久的样子,神情平静落寞,感受到她的视线才抬起头来。 视线相交的一秒,一弦星也听见自己的心中霎时有无数声音共同发声,似乎有无数个问题被这些天疯狂到来的一切压抑着,此刻全部抢到她的嘴边,期待着出口去找寻令灵魂所安的答案。 可片刻的克制后,她还是忍住了所有。 虽然后来她才明白,这种极没出息的逃避,只是因为害怕听到自己并不期待的答案。 她如最寻常的老朋友一般,平静道,“你回来了啊,不是说周末吗?” 手冢从树影下走到她面前,“有事,提前回来了。” 她难以控制地开始解读他的每一个字。 有事,什么事? 是因为听说了学校里的传言,怕那个人伤心难过,所以提前回来了吗? 那你怎么还在这? “你要去美国?”她听到他这么问。 白雪中,女孩子的鼻尖和脸颊都有点红,但她看起来很开心地说,“对呀,我厉害吧。” 她叉上腰,像个很勇敢的、即将出征的小骑士,“等以后,我成了很有名的航天科学家,国际宇航科学院也会给我颁奖的那种,我请你来看颁奖典礼呀。” 然后,她补充道,“允许带家属哦。” 空气在雪中宁静下来,一弦星也清楚看到,在这句话后,手冢的唇微张了张,可明晰的喉结滚动过后,是默认似的沉默不语。 她不动声色地吸了吸鼻子。 哦,还真的有家属。 心里泛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但她依旧神色如常道,“那,就这样?我先回家了?” 原本她是想和他现在就来个痛快的告别的,不过,还有一周呢,她现在就和他说再见会不会有点早啊。 但又或许不是太早,毕竟她下周还有没有时间来学校都不确定。 相互无言的片刻后,没能等到旁边人的任何回应,一弦星也抬起步子。 就在即将转身的时刻,她被人忽然拉进怀里,带着一点初雪的冷意,很轻很克制地抱住。 然后有声音在耳边响起,“路上小心。” -------------------- 腿哥其实真的是听说了学校里的传言怕星妹多想,特意跑回来打算表白的:( 诸君莫痛,下章就能切回成年体回血了/抱/ 周六下午发似乎审核会慢?我争取中午贴上来,欢迎来蹲~ 第32章 将离3 ====================== 平成16年的夏天。 一弦星也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64章 洛杉矶朝阳初升的车水马龙里,少女已经很习惯在湍急如流水的通勤人群中咬着三明治将及腰的长发轻松挽起。 她走进充斥着金发碧眼奇妙同窗的实验室中,眼中满是昨晚熬夜至凌晨还未完成的飞行器模型。 “oh god, starry, what a bore just like the learning robot!” 在无数次拒绝了班里的男生们一起去夜店狂欢的热情邀请后,一弦星也便常常得到这样的评价了。 或许是忽然长大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再也不像从前在青学时那样,能够说出“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这样的话了。 即使拥有被外教都交口称赞的天资,在这个高远却更加激烈残酷的世界中,以拼尽全力的姿态全副武装起自己才是她的常态,只因连停下脚步的短暂休息都好似索然无味的事。 她像个一直前行的勇士,永远埋头在广袤深奥的书籍与实验中,日复一日,永不疲倦。 而日本那边的昼夜更替仍在照旧,一如她过往记忆中的一切。 在她离开不久之后,一弦雪乃也顺利升入了青学的国中部。 从此,她与弟弟的通讯记录中多了一个她素未谋面却耳熟能详的名字—— 越前龙马。 两个人同班,雪乃又极其为这位行事风格强大酷炫的越前学弟所折服的缘故。 一弦星也甚至横跨了一整片太平洋都听说了,这位一年级学弟一进网球部就打败了两位学长顺利成为正选的辉煌事迹。 有了这样厉害的后辈,手冢一定很开心吧。 也只有在想这些事的时候,围绕在她身边的外国小哥们才会不约而同惊呼道: wow~~~ice beauty is s.miling,i’m falling in love again now!!! 但大概是学生会会长和网球部部长两项职责加身,要处理的事务真的很多,加上东京与洛杉矶晨昏颠倒的巨大时差,尽管她与手冢也有联络,但寥寥无几。 虽说每次的消息都被很快回复,但一弦星也总是觉得,自己作为他的女性朋友还是不要太过频繁出现在人家的通讯记录里。 万一引起误会,让他难做就不好了。 直到和一弦雪乃偶然间发生的一次跨洋通话,闲聊中,他说起关东大赛上手冢因左手的旧伤不得不停止课业去德国治疗的事。 那大概是自一弦星也来到这边之后,第一次放下了手里的一切作业和实验,不管不顾,以最快的速度飞去了德国。 可直到飞机停落在柏林机场,她才发现,自己连他在这个国家的哪个城市、哪个地区都一无所知,就这么冲动着跑了过来。 她当然知道,只要此刻掏出手机,打个电话问一下他,他们马上就可以见面。 但她冷静思考过后,又觉得,他既然已经选择不继续比赛来到了这里,没有像从前那样一拖再拖,就已经表明了,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那她的出现对他来说,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说不定还会给他带去麻烦和困扰,又何必如此。 可想通此节后,她还是没有立刻返回美国。 或许是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这里城市深沉安稳的气息,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正置身于一个冷静温柔的巨大怀抱中。 这让她有些开心,却又忍不住失落起来。 她望着远处广场上翩然飞起的阵阵白鸽,川流不息的十字街口,每时每刻都有人与她迎面而来,再擦肩而过。 在这里,她遇见了无数人,却唯独没有他。 可她知道,他就在这里,在这个国家的某处,也许就在不远的街角,也许就在河岸彼端。 只是此时此刻,她遇不到。 而他也永远不会知道,曾有一个人,她到过这里,想象着与他的重逢相遇。 仿佛她可以预见的,因毕业而联络尽散后,他们终将因各怀理想而无处相逢的漫漫人生。 * 返回美国后的日子依旧随时间长流极速向前。 在一弦星也的交换期满前不久,她收到了青学网球部首次闯入全国大赛并一举拿下全国总冠军的消息。 看着一弦雪乃发来的网球部合照的相片,一弦星也忍不住随那人扯住锦旗后的微扬嘴角一同笑起来。 他们这一代,一定会带领青学进入全国大赛。 他果然是说到做到的人。 她想着,打开手机,终于还是给他发了个酝酿许久的「恭喜呀,全国冠军」过去。 结果发完之后才发现,日本现在是凌晨。 但没懊恼多久,那边意料之外地很快有了回复。 「谢谢,何时回来?」 如她的回复所言,两个月后,一弦星也准时抵达了东京成田机场。 但并非彻底回来,只是她的交换期满,签证到期,后续若是通过合作中学的视频面试,以她的成绩就能获得那里的正式入学资格。 但要不要真的就这样去那边上学,当然是她自己说了算。 老实说,她真的没觉得美国有传说中的那么好。 这么想着,一弦星也心情雀跃地处理完一切回国事项后,第一时间跑回了学校。 只是没能第一时间见到想见的人。 “under 17?” 一弦雪乃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后,一弦星也倒是没有什么不快的情绪,只是觉得,又要等啊…… 第65章 她百无聊赖踏上离开前自己习惯性待的教学楼屋顶。 又是一年银杏树叶金黄飘落的时节。 她一个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感受这里深秋微寒的风,落叶拂落在头顶的轻柔,一切都是令人熟悉的气息。 虽然此刻只有她自己,但她望着那片澄澈的天空,想着这样并不遥远并且即将被缩短的距离,安心的情绪舒缓地蔓延在心底。 就是在这样的安心舒适中,穿着蓝白相间正选队服的少年出现在视野里。 一弦星也侧头看过去,第一时间,她以为是自己时差没倒过来,还在做梦,但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真的是他。 是手冢。 他比自己离开前似乎又高了些,看起来也更加成熟稳重了许多。 但还是很干净、很好看、很令人心动的少年。 远处夕阳金灿灿的温暖光线里,两个人无声对视了片刻,谁都没有主动说类似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的客套话。 一弦星也轻拍了拍自己旁边为他空出的长椅位置,手冢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仿佛一年的分别一闪而逝,毫无影响。 “怎么?u17不要你了?”一弦星也轻松惬意地对他说着俏皮话。 她当然知道不会是这样。 然而就在这时,她看见他紧抿了抿唇,然后像是下定某种极大的决心一般,语音冷静甚至有些生硬地对她说—— “我要去德国了。” 后面,她好像又听到他向她详细解释了一下:是因为他收到了德国职业网球俱乐部的邀请。 但这声音极其飘渺,一弦星也还沉浸在他的上一句中,心脏被突如其来的钝痛猛烈冲击,她控制不住地从长椅上站起来。 “你说什么?” 手冢也站起来,刚要对她再次开口,却听到她问,“什么时候回来?” 手冢不答。 她继续问,“一年?两年?” 手冢还是没说话。 “五年?十年?” 她每多给出一个选项,女生清澈明晰的音线中就多一分喑哑。 就在她即将把十五年的选项也吐露出口时,他忽然被她用手扯住衣领,拽到了眼前。 因为没有任何反抗情绪,手冢任她拽着微俯下来,两个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咫尺之间,近到他能将她眸中那极度复杂的情绪尽收眼底。 呼吸交缠的对视间,他终于忍不住问,“想做什么?” 一弦星也这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现在这种看起来完全是想要和他当场打一架的动作真的太过失礼。 也对,他去不去德国,什么时候回来,她有什么权利过问?而且,他收到职网的邀请不是好事吗?她这么激动做什么? 顿了顿,她放开手。 然后低着头,迅速转身,背对过他,又恢复了往日间惯常的轻松语气,“什么时候走呀?我送送你?” 背后的声音响起,“后天。” 后天? 手冢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的肩膀忽然一沉,“那还真是遗憾,后天我有美国那边的视频面试,推不掉啊。” 手冢微低了低头,刚要说没事,面前的人却渐渐向前缓步离开。 她仿佛很潇洒地,就这样背对着,对他挥了挥手,一直前行。 “那就这样吧,手冢同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女生潇洒离去的背影与随意摆动的手上。 有缘再见。 他们真的还有机会再见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弦星也总觉得,那个时候,手冢一定盯着她先行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或许是在等她最后再回过头。 而她也无数次幻想,他又会不会冲上来,再像上次一样抱住她,然后两人彼此之间认真地说句:后会有期。 可最终的最终,她没有回头,而他也没有如她少女幻想中那般,再留给她最后的拥抱。 * 手冢离开的那天,她的跨洋视频面试进行得格外顺利。 面试考核几乎还未结束超过一个小时,她便接到了美国合作中学正式录取的电话通知。 那一天,她的家人、老师、朋友都很开心,为她往后余生触手可及的星辰大海,可她却一个人在外面漫无目的、失魂落魄地游荡了很久。 一弦星也注视天空中每一条被远去的飞机拉长的白色云线,幻想着那便是某个人离去的轨迹。 她走过东京的邮局、新宿的商场、换网子的店铺、市立图书馆、放过露天电影的公园、学校后街的鳗鱼茶泡饭。 直到目光停驻在校园墙壁的一个小小狗洞上。 她忽然想起,故事的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 那个被莫名其妙扣了80学分的明媚清晨,她就是这么灰头土脸地从这个狗洞爬过来,然后那么猝不及防地遇见了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早就被发现的洞口还没有被填起来。 于是她像终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停下了脚步。 她蹲下来,开始穷极无聊地用附近的小石头填补那个空荡的洞口。 就好像是这么做,心里某处的空缺也能被随之填补起来。 可她填了许久后,傻乎乎地盯了一会儿,又把那个洞口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像是如此才更加安心一般。 第66章 又一年的初雪纷扬落下时,眼泪终于掉下来。 她望着眼前的星星点点,想: 这样的分别真的很难过啊。 难过到我甚至在幻想,可不可以回到第一次见你之前。 可是后来,我反思了一下。 像现在这样,只要知道你会一直在某个地方,也拥抱着你的星辰大海,就很好了。 能够遇见你,我已经很开心。 手冢国光。 后会无期。 平成年间的时光便是从选择遗忘的这一刻起,飞速而过。 五千五百个黑夜,十三万三千多小时,那是谁人都无法阻挡的星昼变换。 而错过的人们,如同两颗轨迹相交于一点的流星,闪烁着在彼此心底留有余温后,划过便不再回来。 直至时间坠入深海、空间氧化成风的某一刻。 钟表指针骤然静止停下。 然后飞快转动,无声回溯。 飞机拉起的白色云线消散于天际,金黄落叶升腾至风声渐起的空中。 校园里,屋顶前,银杏树下,少年少女一切如旧。 那个他临行前的道别时分,望着她喑哑委屈的眉眼,他目光灼热而隐忍地低声问道,“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 那时的她,慌乱抓住的少年的领口,除了无奈放手,究竟还想做些什么? 如果能够再次选择,再次回答。 宁静海水弥漫而来,漫过铺陈在回忆中的一切悠长画卷。 波罗的海粼粼波光中的一叶扁舟缓缓驶动。 月光洒落的幽暗船舱里,同床共枕的彼此凝视间。 冥冥之中,命运齿轮起承而转合,宇宙尘埃分散又聚敛。 这一次他依旧问,“想做什么?” 如果能够再次选择,再次回答。 心跳无声跃动中,一弦星也扯过面前男人的衣领,用尽跨越时空的勇气。 抬头,用力吻住他。 她说,“我想,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 国中时代回忆杀over,揉揉你们,后面开始热恋啦(^^) 第33章 两只番外君 =========================== -01- 直到后来,两个人交往一段时间过后。 一弦星也还是会随梦境回想起那一年,她满心欢喜从美国回来,再见他的第一面却只能忍着泪和他说山长水远有缘再见的场面。 还是宁静的夜间,一弦星也忽然睁开眼睛,心脏残存着梦境所致的轻微钝痛。 她恍惚地环视四周,冷静温柔的深灰窗帘合起屋外的夜色。 她将手探出被子,在一点尚未散尽的荒唐气息中下意识往旁边寻过去,“手冢?” 交往之后她才发现,多年运动使他五感极佳的缘故,手冢的睡眠其实极轻,对声音和光线尤为敏感。 她只叫了他一声,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被人即刻拉了回去,温暖怀抱和醉人气息迎过来,“我在。” 一弦星也靠进他怀里,思绪还未清明,却感受到他拍了拍她的背,“怎么醒了?还早。” 是还早,他还没去晨跑。 一弦星也又把手伸出来,在他脸上轻拍了拍,又轻抚着停滞了一会儿,这才像是放心了,闭上眼睛继续靠回他怀中。 然后仿佛每日最寻常的夜话一般,她在将睡未睡间问道,“明天,还要去德国吗?” 手冢帮她将露在微凉空气中的背部盖好被子,叹着气吻上她的发丝。 “傻瓜,我刚回来。” -02- 其实,相比于手冢不在家的时间,一弦星也自己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手冢每年的比赛日程都是提前定好的,除非有紧急加赛。 现在,有了她,他何时出门、又何时归来,一弦星也从来都是第一个被告知的。 但她自己就不一样了,除了日常要在东京的研究所里通勤,有些远程的保密项目或是卫星运行维护的紧急任务从来不曾给过她准备。 对此,一弦星也一直叹道:凉介师兄诚不欺我,现实生活果然比那场全国物理大赛还要残酷许多。 加上研究室中电磁交加的环境,任务又紧,往往几天下来她都无法拿到手机与外界联系。 因此,细细想来,当然还是她更对不住手冢一些。 手机又被丢进信号屏蔽柜里的一日,一弦星也正穿着宽大的防静电服与石井凉介一同整理金属材料。 穷极无聊中,她忽然用手肘怼怼旁边的石井凉介,兴奋道,“诶诶,你觉不觉得手冢国光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风骨?” 石井凉介,“……” 一天听到这个名字800遍,有也没了。 他极斯文地推推眼镜,回答道,“亲,打网球的,和秀恩爱的,你觉得这两个哪个身份能让我认为这个名字和风骨沾边?” 当然是这名字本身啊!啊,还有本人。 一弦星也没理会他,自顾自这么想了一会儿,又忽然很开心地说,“诶诶,你觉不觉得手冢星也这个名字听起来也非常顺耳?” 石井凉介,“……” 天杀的,他都四十多岁的老年人了,为什么还得遭这两个人的这份罪啊,尊老啊亲…… -03- 一个多月的分别,她自然是要好好补偿他的。 第67章 只是没想到他似乎很急的样子。 从九州群岛回来,一弦星也照例先回家陪了陪一弦阳里和一弦琴子。 刚给手冢发了消息说晚饭要陪爸妈吃,晚些回去,这人竟然极其熟络地跑到她家来,一起和她陪她爸妈吃饭。 饭后,两个人一同挤在厨房洗碗善后,男人驾轻就熟地在她家的厨房里来回走动,一弦星也简直不敢相信。 “这好像是我家?” 手冢递过来一个洗好的碗,解释道,“五年前开始,我就每年都过来拜访了,一弦小姐。” 她眼睛睁大了一些,满眼是:那我怎么完全不知道你来过? 手冢的眸光就在此时忽然深沉下来,带着一丝莫名危险的探视看向她。 咳,她好像懂了。 那个时候,她还是别人的女朋友来着…… 不过这要她怎么说嘛。 一弦星也感觉自己貌似吃了个哑巴亏,似乎很对不起他的样子,却又好像不完全是。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好低着头,很是听话乖巧地靠在他身边一起洗碗。 但没过多久,她就听到头顶传来很轻很轻的叹气声,温热水流的潺潺流动中,她的腰被人用手扳着,背后撞进他的怀中。 温软的触感在下一秒带着微痛咬上她的颈间。 呼吸渐乱中,一弦星也面色微红。 那个、那个,她爸妈就在外面,随时可能进来诶…… 正要抬起手准备推一推他,男人的手指越过她拧紧水龙头,唇贴上她的耳畔,“回家吗?” -04- 夜色深浓中,一弦星也任人托抱着走进浴室。 花洒冲落下的温水间,她靠在男人肩上,抬了抬困倦的眼,看自己微湿发丝上的水珠划落到他背上。 她低低地叫了他一声,“手冢。” 耳后有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回答道,“嗯。” “国光。” “怎么了?”有手抬起来揉了揉她的后脑。 “没事,叫叫你。” 被人冲洗干净,裹好浴巾,吹干发丝,又抱回到床上,一弦星也缩进柔软的被子,隐约露出的白皙肌肤上布着些红痕,有手抚上来,轻轻摩挲着,似要帮她褪去些许微痛。 她在这种时刻的模样,比起平常,总是看起来格外柔弱又惹人怜惜,也会格外黏着他些。 一弦星也环着他的脊背缠上他,头埋在他胸口,软绵绵道,“现在轮到你了。” 他撑着头,看她,“什么?” “快来叫一叫我。” 她在他怀中抬起头,目光格外动人,“你都不知道,每次听你叫我,我整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 暗色中,手冢垂眸凝视她片刻,胸膛又有起伏。 但他吻了吻她欲睡的眼睛,最后柔声道,“星也,晚安。” -05- 在连续三年拿下温网满贯后,手冢在atp积分排行榜上终于到达了第一的位置。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继续乘胜稳定于此时,德国职业网球俱乐部宣布了手冢国光停赛长达一年的决定。 外界各种猜测的声音不断,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原因本人知晓就已足够。 手冢太太从来没想到在32岁生宝宝这件事,在手冢彩菜和一弦琴子两个人的概念里竟是一件堪比在悬崖蹦迪的危险之事。 两位老母亲迅速达成共识,为刚刚新婚没多久的两个人设列十不准、八注意等多项规章制度。 对此,束手束脚了四个多月的手冢太太终于在初期检查宣告稳定后出离无聊,央求手冢先生带她偷渡到二人世界躲避老母亲去了。 淡水湖心,月亮如洁白玉盘映在无波的水中央。 一叶小舟温馨地随水中的月亮静止在侧。 吹着凉爽的湖风,手冢太太在舒适的船舱中睡饱醒来。 揉揉眼睛,没看到人,她走上船尾,男人的安静背影正无比认真地等待鱼竿那端所绑钓线的轻微变化。 她信步走过去,正想蹲下去看看他桶中的几条小鱼。 指间忽然被他牵住,他说,“不要蹲。” 她拍拍额头,“好险好险,险些忘了。” 手冢把她拉过来,抱坐在自己腿上,一个人承着两个人的重量。 男人的手静静放在她微隆的小腹上源源不断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与力量。 她心情很好地环视了一下风景优美的四周,水面、船舶和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她忽然对他说,“你看现在这里,有没有想起什么我们以前发生过的事?” 手冢的头侧过来,“有。” 她狡黠笑道,“那这样,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把想到的事做出来,看看是不是同一件如何?” “好。” 手冢太太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她想:等一下,数到二,我就…… 然后她开始数,“一……” 话音刚落,手冢忽然伸手扶过她的脸颊,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 其实,他们是都想到了当年两个人在北欧旅行的那艘游轮上,那个同床共枕的夜晚里发生的事。 长长的一吻结束,手冢太太眨着眼睛舔了舔嘴唇,对上他带着浅浅笑意的眸子,很无辜道,“你怎么这样,我还没数到三诶。” 手冢微笑着用手臂圈住她,“嗯,我就是这样。” 第68章 她鼓鼓脸,“算啦,看在小朋友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了。” 但她握着他的手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种骗女孩子心动的招数不要学。” 手冢难得持不同意见,“还是有用处的。” 晚风吹过,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到她身上,“夜风凉,今天有哪里不舒服吗?” 说起不舒服这件事,似乎自她怀孕以来就很少出现,除了有些嗜睡,身上全无痛痒,胃口也一直很好。 这么温柔体贴的小宝宝,手冢太太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孩子会更像他一些。 若是像她自己小时候那般淘气顽劣令人头痛,那她只怕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 想到这里,她忽然说,“你说,我们再买一个带院子的房子怎么样?就是那种,以后宝宝长大,你可以带他打网球的有很多青草的院子。” 毕竟要像他嘛。 手冢帮她拉紧外套,“好,回去买。” 她又说,“那院子里最好还要有一颗夏天枝叶生出来会有凉爽树荫的老树,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躺在树下看星星了。” “好,会有的。” “啊,那这样还要有一个摇椅,我可以和你一起躺的那种。” “好。” “比起买的,这摇椅我们自己做的话,会不会更浪漫一些?” 手冢停顿片刻,“你会累。” “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吗?”她笑着揽住他的颈间。 手冢也笑起来,“嗯,有我。” 在很久很久的从前,很多人都说,手冢国光此人遇事冷静性格冷淡,所以虽是负责的合作伙伴和完美的竞争对手,但相处起来总是格外无聊些。 越来越多的人如此评价他,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产生了自己也许就是一个无趣之人的错觉。 但遇见她之后,他才发现,其实他也是可以变得有趣的人。 下个月要去哪里玩?家里还缺了些什么?过节了是不是要做点不一样的好吃的?日复一日的平淡中,他总有与她讲不完的话,和在一起的快乐与新奇。 每个人漫长而美好的一生里,都会拥有诸多计划之外的美妙与疯狂。 而她就是他漫长人生之路上最珍贵的美妙与疯狂。 所以哪怕他离开宇宙千万光年之外,他都要回来,找到她。 找到他漫漫长夜中最耀眼的那颗星辰。 -------------------- 刀后补糖,甜到请举手:d 星妹在研究所有宿舍长大之后就不经常回家住啦,而且腿哥后来再来家里攻略岳父岳母还是需要顶着哥哥的学弟的名义,所以星妹才一直不知道。幸好后来有机会转正了:) 第34章 余温1 ====================== 温而暖的橙色光线越过粼粼海面,漏入小窗,铺落在脸颊上。 一弦星也的意识逐渐苏醒过来。 她皱皱眉,闭着眼睛躲避开光亮,翻了个身。 迎面埋进安心好闻的气息里,蹭了蹭,她感受到被自己枕着的手臂环过她的背,抚上肩头,与轻搭在她腰间的手一同将她怀抱着紧了紧。 朦胧间,终于意识到某些不同寻常之处,海浪带动船舱的微微飘摇中,她睁开眼,抬头。 看到手冢于咫尺间的喉结与下颌,还有轻触着她额发的双唇。 一弦星也,“…………” 前一秒还陷在困倦中的身体骤然从头到脚彻底清醒了。 男人闭目安稳的神情近在眼前,清冷白净的肤色更显他此刻唇上看起来格外柔软的红灼。 一弦星也简直不敢相信。 昨天晚上,他们? 不是、那个、她…… 完蛋了。 脑海里迅速计算自己一会儿将有多大概率被人拎到甲板上吹冷风的同时,她抱着头,拉开和他紧贴的距离。 突如其来的心绪震荡中,第一反应当然不会是回忆昨夜,而是察看当下。 一弦星也在惊魂未定中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起码,人,还是完整的。 没随着心意和双唇一起交代出去。 只是两人前襟的衣扣都被揉解得有些狼狈,男人精瘦有致的胸膛随呼吸起伏在凌乱的衣领间若隐若现,一弦星也头痛地捂了捂眼睛。 不然…… 趁他还没醒,赶快复原一下事故现场? 这么想着,手指便轻轻捏起他的衣扣,刚要帮他系上第一个扣子,手冢紧阖的双眸忽然悠悠睁开,视线尽数落在她拉住他衣襟的手上。 “还想做什么?” 低沉的音线中带着些暗哑,却给人似有若无的欢愉错觉。 还…… “……” 一弦星也,“我要是说,想帮你扣上,你会相信吗?” 手冢没回答,他挡掉这只要帮他系扣子的手,转而问,“九点靠岸?” 他们在波罗的海航行一夜,从丹麦钻石般细碎坐落的群岛中驶出后,直往芬兰首都赫尔辛基而去,旅行团昨晚约定的集合时间正是游轮到达的靠岸时分。 显然对自己的记忆力极有信心,没等她确认,手冢抬手,摸过床头的手机,点亮屏幕看了一眼。 然后他抬眼看她,道,“现在是七点五十分,也就是说,距离集合还有一小时十分钟。” “……” 老实说,一弦星也怎么看都觉得手冢此刻的神情和行为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第69章 她昨晚很明显是在表白诶,他现在就不能给她点正常的反应吗? 就比如……“很抱歉,你的喜欢,我拒绝”之类的? …… 等等等等! 不会真的有这种可能吧? 那他昨晚为什么不推开她啊…… 她更加紧张起来,干巴巴问道,“啊,一小时十分,所以呢?” 他直视着她,气氛陡然凝滞的三秒过后,他说,“给我三十分钟。” “做什么?” 一弦星也怔忪间,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忽然被扯开,看到男人迅速翻身到她之上的疯狂心动间,只有两个字被留在宁静温热的空气中。 “回礼。” 字句的尾音吞没在她被人含住的唇间。 男人的一侧手臂撑在她的头侧,额前碎发轻扫她的眉眼。 半边脸颊被人用手捧起,一弦星也下颌微扬,颈间拉长,半被动地承受着不属于自己却又很熟悉的一切。 齿间触碰、唇舌相绕的温润柔软几乎夺去她的全部理智。 无法思考、无法言语、无法自持间,所有感官变得越发敏锐,耳边响起清晰又微弱的纠缠吞咽声,渐渐与昨夜的吉光片羽交叠在一起。 凌乱辗转中,她忽然感受到自己抓着他腰间衬衣的手被人握住一起向上寻来。 那人轻轻缓缓,循循诱着她,将手探进他敞开的衣领间。 掌心被人按在男人胸膛上跳动不息的某处。 那是她能摸得到的,他的心跳。 因她的存在而更加烈烈蓬勃的心跳。 一直以来,一弦星也都认为有些事是必须要做出明确回应的,比如:我喜欢你,这种话一旦出口,无论何种结果,都该被清清楚楚地在言语上有所回应。 可此时此刻,他的心跳声透过她的掌心源源不断注入她心房的此时此刻。 一切言语近乎失色,仿佛任何能听得到的回应都抵不过此般真切。 于是她顺从地闭上双目,主动揽上他的脖颈,将男人彻底拉下来,与自己的胸膛贴合,心跳交缠,彼此之间完成一场更加真挚热烈的回应。 * 缠抱着滚了几个来回,三十分钟果然不够。 距离靠岸只剩最后十几分钟时,她才被人拉起衣领、系好衣扣,全身虚软着从床上抱起来,放进洗漱间。 两个人此刻的上衣虽被尽数扣好,却也都彻底褶皱到不能直视的地步。 手冢换了新的黑色衬衫,一身黑衣更显身形修长。 他一手挂着她的白色羊绒围巾,一手扶住行李箱等在门边。 透过洗漱间虚掩的门缝,他看到有人缩在里面就是不肯出来。 大概能想象到她在做什么,手冢微扬着唇角,看了眼腕表,很是无情地提醒道,“一弦小姐,你还有两分钟。” 再不好意思,也是要见人的。 芬兰著名的西贝柳斯公园中,风声吹过巨大金属管风琴建筑发出悦耳嗡鸣。 宁静澄澈如镜面般水天一色的湖边,幸子脱开春生的手,哒哒跑到一弦星也身边。 小女孩牵着她的衣角,抬起大眼睛,“姐姐,你和一弦叔叔吵架了吗?” 不然怎么一个走在人群前方,一个坠在队尾? 望着小朋友天真无邪的目光,一弦星也难以直视并做出正面回答。 她只好抬起头,下意识望向此刻正在队尾和导游还有次郎父亲讨论野鸭在淡水湖中的栖息环境讨论得十分津津乐道的某人。 不知是否她的视线过于明显的缘故,那边的讨论还未结束,手冢一抬眼竟是也朝她望过来。 目光遥遥相交的下一刻,一弦星也很没出息地落荒而逃般错开了眼睛。 她看到春生走过来,带着看穿一切的笑意,“看来,昨晚很顺利?” “……” 虽然不是春生想象中那种程度的顺利,但非要说顺利的话,就也还…… 一弦星也支支吾吾道,“唔,还行还行。” 就只是还行吗? 春生的目光扫到她纤长发丝遮掩下若隐若现的颈间红痕,很是俏皮地撞了撞她的肩膀,然后小声道,“少来啦,身为网球运动员的手冢先生怎么会只是还行呢?” 一弦星也只道自己此刻没在喝水,不然绝对在惊吓与羞赧的双重夹击中喷出来。 看她忽然屏息的惊讶神情,春生笑着用食指抵了抵唇,一副我绝对会保守秘密的神情。 其实,早在春生在机场遇见他们的时候,就有怀疑过眼前的男人正是日本职业网球选手手冢国光了。 毕竟,长成这幅模样的男人这世上又能有几个? 但一路下来她还真的不太确定,因为传说中的这位手冢先生,可是个在情感生活上冷淡到一直被媒体猜测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连暧昧对象都没有过的人,又怎么会如此堂而皇之地以已婚身份和女人同行? 直到昨天晚上,听了一弦太太“朋友”的经历,她才想通这一切。 一弦星也看到她拿出了笔和本子,说,“一弦太太,啊不,现在应该是一弦小姐,作为过来人,我很能理解你们现在这段来之不易的地下恋情有多么艰辛,所以作为见证者,我可以得到一个手冢先生的亲笔签名吗?” 春生可怜兮兮地向她抱怨道,“他对待热情女粉丝好冷淡的,签名好难要到啦。” 第70章 一弦星也,“……” 来之不易的地下恋情什么的…… 一弦星也原本真的很想反驳这句的,但想起昨天夜间和今日清晨,她好像又的的确确什么都无法反驳了。 哑然着接过春生的笔和本,她只好说,“那,我试试?” 春生看她把自己的笔和本子收进包里,忽然露出老母亲般意味深长的笑,“和他做,感觉一定不错吧,怪不得今天会迟到。” 一弦星也,“……” * 和某人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一弦星也暂时还不知道,她只感觉自己近日之内大概是不太有勇气和春生待在一起了。 日暮时分,天气陡然转冷,回到灯火璀璨的码头附近,天空中有微小雪花飘落下来。 哈出一口温暖的白气,一弦星也将小半张脸都缩在自己裹紧的围巾中。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看走在自己身边、穿着单薄的次郎在这种温度下还专注于手里的魔方,不禁对他关怀道,“少年,你不冷吗?” 她刚想说:不然,我把围巾借你? 一贯神情漠然的少年却只斜眼看了看她,反问,“你很冷?” 一弦星也真诚点点头,是很冷呀。 然后她就听到次郎的下一句,“那就找你男人去,跟着我做什么?” 他极其冷漠地把她丢在身后,快步远离,“多事。” “……” 一弦星也简直难以置信。 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石井凉介在成为了她唠唠叨叨的同门师兄后经常在她耳边念叨的一句:男生与男生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果然。 视线悠悠飘到次郎同学与之差距很大的某人身上,手冢不知何时已经与导游并肩走到了她前方不远处。 人群来往的码头街道上,男人修长沉静的背影在落雪中看起来格外温暖。 大概真的是天气过冷的缘故,一弦星也在被光线晕染成水粉色的天地间,只看到他随意垂在身侧的左手。 她忍不住加快步伐,悄无声息走到他侧后方。 差不多就在她鼓起全部勇气,褪去这一天所积攒的羞赧情绪,要去主动牵起这只温暖修长的左手时,手冢忽然停顿了一步。 他还保持着与导游交谈的姿态,左手却好似不经意间向后伸过来,率先覆盖在了她冰凉的手背上。 心脏像被人以极轻柔的力道捏住,心跳骤然停滞,却又在下一秒急剧加速。 一弦星也莞尔笑着将自己的手腕转过角度,与他掌心相贴,十指交握。 那一刻,血液也被天色染成浪漫柔软的水粉色,温柔涌至全身。 忽然之间,她好像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无论是酸涩还是分别,就算手冢的心中曾经的确留存过他人,就算他们在漫长的十五年间无处相逢,那又能如何呢? 从现在起,握住他手的人,是她。 看到她过来,导游很知趣地为两个人腾出静谧空间。 海浪轻拍码头,好似月球轻缓的呼吸声。 手冢握着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等待温暖与冰凉渐渐交汇于一点。 一弦星也走在他身侧,动了动自己放在他口袋里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概,有点冰?” 手冢也动了动,却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没事,我在。” 相依缓步前行中,他问她,“这么冷,怎么不过来?” 一弦星也踩过码头边的小石头,心情很好地轻踢出一小块。 明知顾问。 她小声说,“我害羞嘛。” 下一秒,两人的视线带着笑意相交,手冢在她略带娇嗔的好看眉眼中看到很明显的一句:那你为什么也没过来? 然后他笑起来。 那笑疏而缓,柔而慢,光风霁月,清风拂畔,他侧身到她耳边,道,“我也是。” -------------------- 次郎小哥哥只是不想星妹这么冷还把围巾借给自己,是好孩子啦:d 另,请不要质疑腿哥为什么这么会,毕竟是有偷偷研究过《乱世佳人》的男人:) 第35章 余温2 ====================== 从前,一弦星也总是认为,雪落下的时节,天地都被冰冷覆盖。 可直到长长久久的后来,她却一直记得,自己与手冢双手交握在芬兰雪乡那个彼此温暖的夜晚。 他们相依漫步在落雪纷纷的银河万倾之下,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很久,仿佛要一同去往存驻永远的世界尽头。 两个人携手回到酒店时,夜幕下,灯光静谧。 乘上电梯,她围巾上的冰雪尚未消融,手冢站在她面前,抬手帮她拍了拍,电梯中只有他们两人的缘故,他的手没放下来。 无声中,男人的手掌轻抚上她微凉的侧脸,暧昧与温度从脸颊传来的下一刻,他的头俯下来,在她被雪水湿润的眼睫上蜻蜓点水吻下片刻温存。 “喂。”一弦星也轻推了推他,“公共场所禁止、禁止……” 她禁止了半天,很不好意思地看向电梯中的摄像头,想到刚刚在大堂中偶遇的几位安保小哥,“禁止,虐狗?” 手冢赞同点头,然后他牵起她的手,“那快走吧。” “嗯?” “很快就不是公共场所了。” “……” 第71章 被他一路牵着走向房间,一弦星也神情有些恍惚,满脑子都是非公共场所中成年男女之间可以发生的奇妙小故事。 就在险些心跳过速的时刻,她脚下清脆一响,整个人的思绪被拯救回来。 手冢也听到脚下的声响,两个人停下来,只看到落了一地的彩色碎片,红黄蓝绿的塑料薄壳在脚底相互碰撞着轻响。 看着这些不知为何的碎片形状,一弦星也却当即反应过来,这些东西是: 次郎的魔方。 手冢沐浴完从洗漱间出来时,一弦星也还盘坐在床上乐此不疲地专注于将刚刚拾回来的魔方碎片恢复完整。 她自然还记得之前在游轮上自己偶然间听到的,次郎父母在小朋友填报大学志愿这件事上的激烈争吵。 只是,不让学数学就算了,怎么连魔方也不让玩儿啊…… 这种程度,只可能是人为摔碎的。 不过,还好零件都还完好,又遇见了她这么一双拼解过无数航天飞行器的手。 手指灵活地飞速转了两下被修理完好的魔方,一弦星也很开心地笑着把它举起来,就差发出“我好厉害”的自我感叹了。 然后她就对上了坐在对面床上,手冢抱臂漠然凝视她的目光。 “……” 糟糕糟糕,一时上头,把他给忘了…… 正常旅行社安排的酒店自然还是两张床并行的标准间,看他神色深沉,一弦星也感觉自己身体里沉睡许久的狗腿基因终于再次觉醒了。 她无师自通般蹭到对面床上,把魔方放到他手里,“你帮忙去还一下?” 手冢垂眸看她,“为什么?” 她轻咳一声,“我也要洗澡的。” * 手冢在偌大的酒店里找了许久,才在空无他人的顶楼天台上看到次郎。 晚间九点,雪已停下,明月高悬。 少年一个人晃晃荡荡坐在天台的秋千上,嘴里叼着根零星火光燃到半截的烟。 手冢远远看到那人丝毫未受影响,手中此刻又在极速翻转着另一个崭新的魔方,本欲转身离开,但身形停滞两秒后,还是走过去。 他抬手,拔掉少年嘴里的烟头,“未满20岁禁止吸烟。” 次郎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个被人修理完好的旧魔方被丢到自己手里,他才意识到怎么回事。 “真不愧是一对,多管闲事的心态都一模一样。” 次郎懒洋洋把那魔方又丢回给手冢,“这里不是日本,不在室内没人管。” 他从口袋里又抽出一根崭新的烟,随后想起什么,也递给手冢一根。 手冢神情淡淡,坦诚道,“我不会。” 这倒让次郎有些惊讶,他揶揄道,“看不出,一弦太太意外严格?” 手冢没回答,但看少年又要自行点燃一根烟,他依然拦下他,然后举起手里的魔方,“来比,赢了就不要抽。” “和我比这个?” 少年不屑地勾起嘴角,“一弦先生,你倒是很有勇气。” 十秒的转瞬之间,次郎会赢简直是情理之中。 只是看着倚靠在栏杆上神色冷静的男人,双手十指同样灵活翻飞,未到十秒便也能还原完整魔方,次郎不禁收起不屑,问道,“你参加过wca的比赛?” wca——世界魔方协会。 手冢摇头,那些比赛他自然没参加过,只不过是因为,“我喜欢的人爱好这个。” 所以,即便是他曾经概念中的玩物丧志,在那些不曾相见的日子里也令人不断怀念着,去做同样的事,体会同样的心情。 “还你喜欢的人?”次郎恶寒着抖了抖,“直接说你太太不好吗?一把年纪还秀恩爱,很有必要?” 手冢没理会他的吐槽,他直接抽走了少年指间夹的烟,“方才说好,赢了,就不要抽。” “……” 等等,那句话难道不该是:我赢了你就不要抽? 次郎对某人以模棱两可的话术完全占据绝对先机的行为哑然片刻。 “大人果然都很狡猾。” 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忽然盯着他的脸转换话题道,“你知道职业网球运动员手冢国光吗?你长得和他很像,感觉也几乎和电视机里一模一样。” 极其聪明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狡猾地避开媒体镜头妄图窥探与透视他内心生活的各种手段,只给大众留下隔绝荧屏后的强大、冷静、冷淡甚至冷漠。 浅淡月光与地灯交汇,少年的视线里载着极度敏锐的洞察力,手冢沉默半晌,刚要回答,只听次郎快速问道: “3144-10712146+1234x7890+973260-518的结果是什么?” 手冢,“……?” 看他半天没能回答,次郎点点头,十分肯定,“看来,你不是手冢国光。” “……??” 手冢忍住想要推眼镜的动作,“你是否对他有什么误解?” 次郎晃了晃秋千,轻飘飘说,“没有啊,这题答案明显为0,手冢国光的话,一定答得出。” …… 明显,在哪? “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为什么手冢国光一定答得出? 次郎悠悠道,“因为他不是人啊。” 手冢,“……” 次郎,“如果我没记错,手冢国光15岁在德国正式成为职业网球选手,20岁第一次拿到温网公开赛的满贯,23岁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四大满冠获得者。短短八年间,他的atp积分排名一路从吊尾车的位置直线攀升至前十,成为与博格同样在欧洲举足轻重的人物。听说,那八年里的所有比赛,他一场都没有落下过。” 第72章 “当然,不只有网球,他在23岁就提前将美国mit麻省理工医学神经外科的九年本硕博连读课程攻读完毕。世界顶级学府九年的专业,几乎只用一半的时间毕业?能驾驭这样如同按了快进键的开.挂人生,怎么可能会是人?” 说是一个从来不需要休息的钢铁战士还差不多。 “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次郎自顾感叹了许多,却在这一句时忽然看向他。 “他的23岁,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做吗?” 仿佛一切都以那一年的极盛光芒为结点。 赶着在那一年毕业,赶着在那一年拿齐所有奖项,赶着在那一年用足以站在顶端的实力换取值得托付一生的底气。 男人身形款款背靠围栏,他望着高远的夜空,神色一直平静释然,仿佛次郎所阐述的一切难以置信的的确确是遥远他人的故事。 23岁,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来着? 半晌,他说,“他想回去找一个人。” 空气清新宁静。 次郎没想到会得到回应。 少年的整个脊背都因克制情绪而骤然挺直起来,却只看到男人单手指间轻握那魔方,整个人笼罩在月色中,周身冷静温柔。 “那他找到了吗?”次郎忍不住问。 魔方拧动的细小声响传来,他说,“那个时候,迟了一点。” 然而片刻停顿后,他又说,“以后,不会再迟。” 手冢的神情半隐在明灭交替中,次郎看着他将手中的魔方打乱,复原,打乱,复原,如此安静执着,反复数次,如同将不断错位的人生在无言中全力修正。 “所以,他的大学会选择美国的麻省理工,也是为了那个人吗?” 次郎看他停下动作,继续道,“选择医科或许能够理解,据说是他年轻时曾被手伤困扰。可他明明在德国打球,欧洲这边也不是没有优秀的医科大学向他发出邀请,在mit就读,那样强度的来回奔波只会让他更加难以承受。” 次郎想起自己曾经有听说过,关于一弦太太航天设计师出身的谈论,猜测道,“因为那里有世界顶尖的航天工程专业?” 这一次,手冢却没再回答了,他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腕表,示意给次郎,并无波动的眸光中明确写着:小朋友的睡觉时间到了。 然后他敲敲他的头,留给少年最后一句,“吸烟有害健康,与家教是否严格,无关。” 说完,手冢转过身,正欲离开,却听到身后的人从铁链伶伶作响的秋千上站了起来。 透过湿冷的空气,次郎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其实很多事说不定都存在着难以界定的假象。 被人认为冷漠的人,或许从来不曾冷漠。 而看似无解的问题,或许也能找到答案。 于是他对着他的背影开口,“男人之间的秘密,难道不是要互诉衷肠才算公平?” 手冢回转过头,看到少年惯常漠然的眼眸中难得带上认真的情绪。 “倘若现在就让你对我一无所知地离开,岂非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手冢国光先生?” -------------------- 其实腿哥23岁就准备好一切想要回去找星妹惹,但就很巧,中途又杀出山本童鞋,于是== 当然也是因为星妹最后没有选择美国和mit,所以那十五年还是单纯的一直在错过,后文将继续解锁:) 第36章 伤数1 ====================== 平成年间的京都宇治市,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位天才少年。 5岁便能以心速算千亿数字,7岁第一次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便拿了青少年组全国级别的金奖。 因父母都是京都大学有名的历史系教授,心思开明,目光也更长远,他们从不限制孩子对于数学的天赋与热爱,无论什么,都极力支持。 父母的支持外加极高的天资,很快便让这少年在数学方面的造诣随视野开阔而一日千里。 渐渐,只要与数学相关的竞赛,少年所到之处,无不所向披靡。 而耀眼成绩带来的,很快便是位居高远的学术界对其的万般青睐。 日本无数高等学府的数学、统计、计量经济等专业都在他14岁时便不断抛来乘风载梦、通往云端的橄榄枝。 就这样,意气风发而前路坦荡的少年毫不犹豫选择了日本东京大学尤为著名的数学系。 心怀无尽渴望,少年将去游历以抽象逻辑概念所构建的无穷未知世界,并期待在那条无数先贤前赴后继的探索之路上,也能留下自己的名字。 如果故事就此结束,属于数学这卷古老而悠长的人类文明中,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便能再次生出一颗璀璨恒星。 然而故事的转折就发生在少年初入东大的那一年。 年龄过小的缘故,一开始的少年只是有些不习惯与人合住的同宿生活,于是留给大部分同学的印象单纯有些孤僻而已。 但不知从哪一天起,少年的情绪越发不稳定,他彻夜难眠,并对一切外物的认知感到奇怪。 正如在青少年群体中多发的精神障碍症的前期,青少年本身对其可能并无所知。 一直将所有的不适归因于压力,濒临崩溃的少年终于在某个毫无征兆的夜晚,独自一人,登上了东京塔旁高达50层的建筑高楼。 然后,对这世间无所留恋般,一跃而下,只留给现世流星陨落的满目悲恸与唏嘘。 第73章 以及一个再也无法长大的名字。 “叫做,结城一郎。” 男人的声音停止讲述时,一弦星也甚至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从50层的至高处骤然坠落地面、剥离生命的灭顶恐惧与痛苦。 她哑然半晌,只能道,“手冢先生,你的睡前故事好可怕……” 手冢靠在床头,看她裹着被子坐在自己眼前,“但这并不能成为你把床拼在一起的借口,一弦小姐。” 手冢推门回来,发现原本单人床中间的床头柜被抽出来,两张床对在一起合成一张时,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直到一个猝不及防的脑袋从他床上的被子里忽然笑着露出来,满脸写着:“我聪明吧,快夸我”。 忍住笑意,手冢很大方地掀开自己被子的一角。 一弦星也从善如流,钻进他被子里,“明明是两个人,挤一张单人床很不划算嘛。” 床头的灯光被调至昏暗,有手揽着她一同躺下来,男人的声音透过紧贴的胸膛环绕着她,“这么做,很危险。” 呃,这个她自然知道。 一弦星也在他怀里动了动,她抬起头,暗色中双眸明亮地笑望他,“但我想和你一起睡啊。” 呼吸静默片刻。 她只眨了两下眼睛,天地便骤然被柔软的被子遮住了光亮,男人熟悉的气息在黑暗中从上至下包裹住她。 彼此心动不止间,衣衫牵扯不断,零落着被丢出来,两个人在危险边缘徘徊了一会儿。 直到实在无法喘息的那一刻,一弦星也挣扎着拉下被子,“等、等等,我想起来了,结城是……” 见她喊停,手冢也停下来,他帮她理了理发丝,再将人安稳抱在怀中,躺好。 两个人心绪稳定后,手冢听到她问,“所以说,次郎就是?” 他点头,“结城一郎的弟弟,结城次郎。” 虽说精神障碍症这种疾病在普通人身上也会由于外因而存在1%的发病率,但在亲缘确诊的情况下,这个概率确实会提高至15%左右。 “次郎又是结城夫妇沉浸在悲恸两年之久后才决定留下的孩子,所以为了防止悲剧重演,从小就被禁止过度接触与数学相关,甚至一切能够提高抽象思维能力的学习。” 可天赋与热爱,哪里靠禁止就能抵挡住。 次郎在中学接触到更加深入的初等数学学习后,很快便展现出了同他哥哥一样,甚至是超出他哥哥的数字敏感和逻辑思辨能力。 从此,他开启了长达六年之久的、在外人看来的所谓青春叛逆。 背着父母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奖杯被发现,家里停止供给他一切零用资金来源后,他便靠给别人代写数学作业买新的教材和练习册,从初等数学,到更加令人热血难凉、充满无尽奥秘的高等数学。 在参加父母为他精心规划好的京都大学哲学系升学考的同时,偷偷攒钱,独自乘列车跑到遥远的东京都,报考东京大学的数学系。 一切心无旁骛、勇往直前,直至接到一纸,他母亲因心郁多年而确诊的中度抑郁症的通知书。 望着母亲无论如何无法逃离苦难的泪眼,一直以为自己绝不会动摇的少年,终于还是陷入了无解的漩涡。 温暖忧伤中,手冢说,“他问我,怎样选择才是正确的。” 怀中的人在聆听故事的整个过程中都十分安静,而这句话后,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形一滞,带着些期待的声音响起来,“你怎么回答的?” 她问,“到底怎样才是正确的?” 男人的手抚上她的发丝,令人安心的温度与力量在她脑后,“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 “只有听从你的心。” 那个夜晚,大概看她心事重重,手冢只是抱着她,两个人在平静温暖的夜色与呼吸中安然入睡。 可即便在这样的安心中,一弦星也整个人的意识还是因晚间的一席话,处于极度模糊又清醒异常的状态。 她只能紧紧抱住身边的手冢,用力感受他的温度,好像溺水之人沉入水底前用力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 睡睡醒醒,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人生中最无力又无可奈何的半年前。 那时,身体向来康健的她父亲,一弦阳里,在连续两个月出现无法自愈的腹痛与胃口不适后,终于被确诊为胃癌中期。 接到确诊通知和手术安排的第一时间,远在mg咨询公司洛杉矶总部的一弦树里,赶着凌晨三点的最后一班飞机回到东京;一直与家里对抗,要将漫画师作为自己终身事业而离家出走大半年的一弦雪乃也抛下一切情绪,哭着跑回家,守在一弦阳里身边。 那个时候,好像只有她,就只有她,在九州群岛荒无人烟的发射中心接到那通信号微弱的电话时,无论多么震惊、无措、难过、坐立不安,却只能说: 再等一等。 哪怕那场手术结合化疗的结果是,她父亲三年内的存活率只有50%这样令人心脏骤缩的数字。 在签署了任务保密协议的眼下,在她与无数同事倾注了半生心血的隼鸟二号即将要与小行星对接的关键时刻,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多么心痛,她都只能说: 我走不掉。 时隔一月,终于,她的保密期满,对接任务也成功结束。 第74章 她满身风尘回到东京,第一时间赶往医院,看到手术后依然周身插满医学仪器,却还对着她欲哭未哭的眼睛作鬼脸逗她开心的阳里先生。 那一刻,一弦星也根本无法冷静思考什么利弊、什么取舍、什么原因、什么理由,她只觉得这世上最混蛋的人不过是她自己。 她想起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一弦阳里总是对她说:星也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女儿,于是她做什么,他都说好,他都支持。 很小很小的她当然也说:阳里先生也一直在我心里。 可是后来,时间慢慢拉长,她的心里又被填了许多人、许多事,里面有载歌的远方,也有耀眼的星辰,让她险些忘了,那些她总以为会永远存在着无声守候她的人们还在某个角落。 或许有一天,他们也会在不经意间划过天际,她便再也找寻不见他们的踪迹。 于是她第一次觉得:那些又高又远的星星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那些东西浩瀚无穷无边无际,可她的爸爸妈妈都只有一个,那些东西又怎么可能会比他们更加重要? 那段时间,尽管jaxa允了她三个月的假期在家照顾她父亲,可在一弦星也将辞职信递交给羽田真司的那一刻,老人还是如早就料想到这样的结果一般,只是深深惋惜,重重叹气。 他问她是否真的想好了? 可那个时候的一弦星也好像根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有满心急于弥补的愧疚。 她终于可以不再因工作忙碌而整日整夜住在远在近郊的研究所宿舍里,她能在家陪一弦阳里喝茶下棋,也能陪一弦琴子做蛋糕逛超市,如同每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所能尽力做到的一切。 直到某个她思绪呆滞着,躺在屋后长廊吹风的午后。 她哥敲着她的头对她说,他妹妹是个从小到大,一天到晚,四处在外玩闹,根本闲不下来的小鬼。 他说:你长得是很像我妹妹,不过她可没有你安静。 正巧,那个时候,日本的年轻人间正流行着所谓寻找自我的说走就走的旅行活动。 很多人都说,人生正如一场充满未知的旅途,有的人从一开始就能找到自己的方向,而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着自己的方向。 可无论如何,一旦你开始了行走,人生的意义与无数心之所向的答案,便会在不断的行走中慢慢向你靠近。 或许是因为她哥的怂恿,又或许,是她的确足够怀念那片她决心放弃的浩瀚星空,哪怕最终的结果是后会无期,她也想与它们在最美丽的时刻做一场崇高的道别。 于是,在确认一弦阳里的病情彻底稳定下来后,她终于拿着她哥给她的旅行社报名表,踏上了这场从柏林出发,环绕北欧五国—— 最终前往星夜以北处的旅途。 -------------------- 次郎:我对你是男人间的秘密,你对我就是向老婆打小报告? 手冢:你没老婆你不懂。 次郎:……汝秀,无完否? 星妹的事腿哥其实都知道,当然,除了哥哥在卖,腿哥也有自己的方法一直默默关注老婆:) 第37章 伤数2 ====================== 夜随月在静谧中划过。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在芬兰又停留了不多时,一行人在狭长的丘陵平原跋涉将近五小时后,再次到达了瑞典。 而这一次,他们真正见到了这个国度中被致以无限崇高敬意的建筑——斯德哥尔摩市政厅。 巍峨塔楼矗立于连绵红砖裙房之间,历史与人文气息铺展在柔美瑰丽的梅拉伦湖畔。 在这里,无数个时空间,千万诺贝尔奖得主曾汇聚于此,在人类文明的繁花之路上,生生不息。 一弦星也他们到达此处时,正赶上因免费观光而游客鼎盛的时分,即便是恢弘壮阔的圆拱形大门也在无尽旅客排起的长队下黯然失色许多。 整栋建筑需由为数不多的讲解员亲自带入观光的缘故,门外的等待尤为漫长。 漫漫长队中,一弦星也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手冢身侧浏览手机推特,次郎忽然从队伍更前方的位置双手插袋向他们二人走过来。 少年看起来很酷地说,“让时间的成本效益最大化,有兴趣一起吗?” 不用排惨绝人寰的大长队自然是好的,只是二人看到少年手指向墙壁处的一个微小洞口时,着实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手冢国光,“…………” 一弦星也,“!!!!” 次郎,“我看了,这里直通后院,没有警卫,委屈一下,能行。” 那洞口明显是多年前因施工不善而在周围的杂草密丛掩盖下形成的一个狭窄漏洞,只有半人之高,极其隐秘,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他发现的。 看出他们的疑问,次郎解释道,“队伍人流速度不对,明显比单一入口通行快上1.25倍,肯定有人比我更先发现了这里。合理推测,再实地考察,很简单。” 一弦星也给他的“很简单”默默竖了个拇指,次郎却不是很受益,一言不发,少年便先行矮身钻了过去,徒留身后两位成年人静默犹豫。 望着某人蠢蠢欲动的表情,手冢的眼皮没由来地跳了一下,他轻咳一声,提醒道,“一弦小姐,你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第75章 她却摇摇头,“不不,手冢先生,这与年龄无关,反正现在没人会扣我学分了。” 手冢,“……” 不,这其实与学分也无关,主要是…… 手冢正要再说些什么,她却忽然转身,踮起脚,环上他的颈间,在他侧脸轻印上一吻。 “我在里面等你,一会儿见。” 轻而柔的声音在耳边散尽,高枝松柏密布的四下无人中,头顶传来短暂的轻声叹息,她的腰间被人搂住。 潮湿空气中带着些许清新气息,像是预料到他的下一步,一弦星也微扬起头,无端默契,承上男人落下的双唇。 次郎靠在内墙上等了那两个人许久,终于在无比精确的十五分钟过后,忍耐不住又钻了回去,一句“怎么这么慢”刚要出口—— ………………? 面对眼前的画面,他闭嘴、屏息、转身,一气呵成。 靠。 忽然就很后悔。 就在少年的思绪在“我一个人也挺好”和“多少还是有点寂寞”之间反复横跳时,狭小的洞口处,清丽的身影熟练地溜了进来。 一弦星也拍了拍自己围巾上落下的一些灰尘,转向他,“走吧。” 见洞口处没有第二人再要进来的迹象,次郎疑惑道,“他人呢?” “腿长,过不来,排队去了。”一弦星也坦诚解释了某人犹豫不决的真正原因。 “……” 次郎同学于是震惊了,“所以,就分开这么一会儿,你们就那样?” 一弦星也并肩走在他身边,表情很是坦荡,“嗯?哪样?” 次郎,“……” 还要他描述给她听吗?做梦! 照顾着某位同学的小情绪,一弦星也开启了以小故事哄小朋友开心的知心姐姐模式。 “你知道为什么诺贝尔奖项的领域里有物理、化学、医学、经济学,却从来不包括数学吗?” 次郎沉着脸,原本不想理她,但听到数学二字,还是问道,“为什么?” 她露出狡黠的笑,“据说,是因为诺贝尔先生在世时曾有过一位女朋友。” “结果,他的女朋友最后和一位数学家白头偕老海角天涯了,倍受情伤的诺贝尔先生就此孤独一生,最终……” “最终?” “最终,他拥有了355项专利发明,并在20多个国家开设了将近100家公司,积累的财富足以用基金利息便可支付无穷延续至今的诺贝尔奖的奖金。” “……” 一弦星也揶揄着拍了拍次郎的肩膀,“但那些奖金,他绝对不想分享给有撬走别人女朋友倾向的数学家们。” “……” 这个剧情发展,次郎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哑然片刻只能将将挤出无聊二字,然后问,“这是真的?” 那也太幻灭了。 一弦星也哈哈一笑,“野史传说,不知真假。” 二人在闲谈之间来到市政厅内每年举办诺贝尔奖晚宴的蓝厅正中。 金灯吊顶,红砖垒砌,墙面斑驳,岁月沉积,古老悠远的气息穿梭时空,迎面而来。 此刻,并非极端宽阔的大厅中因游客的到来充斥着喧闹。 但就在这样一片此刻充满喧闹的空间里、土地上,曾经穿梭于各个时空的人们,竭尽全力,将未知的世界用真理铺陈在后世之人的眼前。 望着旋梯两端升腾而上的悠远高栏,一种澎湃涌动的生命力凝在血液中,源源不断淌入心房,一弦星也忽然说,“其实,相比于野史传说,我还是更愿意相信,没有诺贝尔数学奖的原因只是因为诺贝尔先生所处的那个年代,还没有清晰意识到数学在人类探索未知世界中的重要性。” 这世界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断被真理与谬误纠缠相交,人们永远站在已知与未知的边界处,在漫长黑夜中期待着探索更多。 于是数学出现、物理出现,它们像被前人不断燃尽生命也要加固完整的石桥,用抽象逻辑概念连接起无尽具象与虚无,让人们得以有机会了解到这个世界本来的面貌。 而这些愿意点燃生命照亮后世的人,无论身处人类文明中的哪一条悠长河流,在试图掌握宇宙真理的科学面前,绝不会否认任何他人在历史洪流中的丰功与璀璨。 只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本身就已足够了不起。 一弦星也与结城次郎正立于大厅中央,每时每刻都有嬉笑打闹的游客从他们的眼前倏然而过。 可二人站在此刻的这片土地之上,呼吸着这里结满无尽崇高的历史气息,表情肃然而宁静。 “所以,我想好了。”片刻的相互静默间,少年忽然这么说。 一弦星也看向他,次郎脸上挂着少见的笑意,“既然你送了我一个故事,那我也该回你一个,才不失我们男人的风度。” 一弦星也笑笑,“愿意聆听,荣幸之至。”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昨天夜里,我忽然想起来,在我很小的时候,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特别想要商场橱窗里的一个变形金刚,但那个时候,家里不给我零用钱,怕我偷偷去报名参加奥数比赛,而且,男孩子开口要钱买玩具这种事,咳,你懂。” 她体贴笑着带过,“然后呢?” “然后我就一直安慰自己,很快我就长大了,等我长大了,这种玩具,我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第76章 所以后来,他真的忍住,再没去看过一眼那个玩具。 直到有一天他陪同学去买教辅,发现,不仅那个变形金刚,连那家玩具店都再也找寻不见。 尽管多年过去,可那一刻,当他站在人流如织的商场中,望着曾经的触手可及终于成为最终的遥不可及,他才发现,心脏某处的空洞的确无法被借口那种东西所填满。 他说,“你要是问我,我为什么那么想要那个变形金刚,我的确回答不上来。” 就像你询问一个打网球的人,为什么他要拿起球拍,他或许只能告诉你,拿起了就放不下了。 也像你询问一个仰望星空的人,为什么不停止仰望,她也只能告诉你,太过美丽而想去探寻。 人们往往不知道心中的热爱因何而开始,但却一定会在产生放弃的念头时,为自己的犹豫和逃避填补上无数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等我长大了,就不想要了。 ——因为要照顾父母的情绪,我真的可以选择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哲学。 ——我将在这样的平淡宁静中,不再过多承受死亡的阴影与分别的苦楚。 因为这些,他曾不断说服自己:曾经我那么那么想要的、想要靠近的数学,我是真的真的,可以不要了。 “但是,真的可以就这样不要了吗?”他说。 玩具的空洞尚且可以用长大后的二次寻找进行填补,可梦想的空洞一旦发生,他将再也不会拥有第二个人生用来追补。 “因为担心现实,而把真实的愿望藏在心底,直至腐烂、消逝,却还要在未来的某一天自欺欺人地说:啊,我那可是因为更加重要的我的爸爸妈妈。” 次郎的声音清晰平静,“我觉得不行。” 他的手指向高远的红砖金顶,“我还是想要像那些人一样,去看看那片浩如烟海的宇宙真理。” * 后来,一弦星也只记得,在瑞典那个游客鼎盛的傍晚,梅拉伦湖畔的市政厅里,她独自凝视着那片高远的红砖金顶望了许久。 成队的人群与她迎面相对,又擦肩离去,独留她一人遗世独立于偌大的厅中,让她只是觉得,在这个漫长人生中最不起眼的傍晚时分,铺陈在她脚下的却是两条截然不同的漫漫人生归途。 她不知道自己还应该站在这样一个分叉路口多久才能获得勇气,如次郎一般勇敢踏出向前的那一步。 直到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着日本东京,心中升起暖意,她连忙接起电话,听筒那端即刻传来两位老年人的幼稚打闹声。 “是我先拿的电话,我先讲!” “你拿到的电话又怎样?女儿的号码都记不全,还是我拨的,我先!” 听了一会儿,一弦星也笑着轻声开口,“女士优先,还是琴子女士先吧。” 女人温柔得意的声音覆盖而来,“星也啊,雪乃说你今天没给他发位置,是怎么了吗?” 一弦星也才反应过来,啊,她忘记了。 “没什么,抱歉,你和阳里先生还好吗?我不在家有好好吃饭吗?老年人了,要少吃零食,手机也要少玩,对眼睛不好知道吗?” 和一弦琴子又聊了些清淡的闲话,最后以一弦琴子嫌弃自家女儿管得太多将手机丢给了一弦阳里。 气氛陡然再次鲜活起来,“诶!你妈妈这个人就是这样,谁说她两句就不行不行的,哪里有你爸爸我听话又可爱,对吧对吧?” 听到这边的人在笑,一弦阳里忽然对她说,“星也啊,羽田先生前些日子打电话过来,说你还是要辞职?” 一弦星也没作回答,那边的人却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啊,从小就爱多想,表面上看着像个男孩子一样什么都不害怕,什么都无所谓,实际上比谁想得都要仔细,考虑这又考虑那的。” 他的语调陡然间升高,听起来仿佛一个年轻了十岁的小伙子,“不过你别忘了,你爸爸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在冲绳海浪里苦苦历练过的男人,区区癌症而已,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你到底是在小看自己,还是在小看你老爸我?嗯?” 喉咙被哽住,她低低地叫了他一声,“爸爸。” 他却自顾自继续说,“来,听爸爸的,不准辞职。我和隔壁家中村爷爷大话都放出去了,总有一天要去看我女儿发射的卫星,还有,我和你妈妈都计划好了,我女儿这么厉害,万一有一天也得了你老师的那个什么什么啊……反正就是类似于诺贝尔奖的那个……” 她似哭未哭地提醒道,“冯卡门奖。” “啊对对对,我和你妈妈,还有你哥,你弟,我们都还要做家属去拍照留念的!还有啊……”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一双在你犹豫不决时能够毫无怨言推着你温柔前行的大手,那它一定属于你的父母。 只不过,因为这双手在你生命中出现的次数太多,反而让你忘记了,他们从来都在你的背后。 空旷悠远的金顶大厅中,一弦星也终于忍耐不住喉头的哽涩,泪水在用尽全力的隐忍中反而愈演愈烈。 那一刻,她终于清晰听到自己心底被掩藏了许久的真实声响: 的确,她没办法放弃头顶的那片遥远星河。 无论发生什么。 可正因如此,她才更加难过,更加自责。 第77章 听筒那端悠悠反应了一会儿她这边的情绪,半晌,不知所措的男人才意识到,“啊那个那个,别别,琴子啊,快救我快救我,星也被我弄哭了……” 清晰又朦胧中,她听到一弦阳里说,“怎么办,爸爸不在你身边,谁帮你擦眼泪啊……” 令人熟悉而安心的怀抱就在这一刻,跨越分别,骤然覆盖住她的背,男人的手指炽热温柔着抚上她的眼角处的泪。 无数音浪在此刻汇聚成破土而出的声响。 风吹入窗带动空气滚过时光。 周遭新一批游客入内的喧嚣声里,听筒那端一弦阳里忙着安慰她的焦急声里。 一弦星也笑着说,“别担心,现在,除了爸爸,我还有一个帮我擦眼泪的人。” -------------------- 次郎小哥哥的故事还木有结束,小哥哥的爸妈也还需要一个契机解开心结,后文将继续交代:d 第38章 狂澜1 ====================== 那句话之后,一弦星也多少有点落荒而逃般挂了电话。 因为印象里,在她的感情之事上,向来很支持她的一弦阳里似乎总是一反常态。 她还记得,就在她本科毕业的那一年,一弦阳里甚至在知道了,她认为自己到了应该谈一场恋爱的年纪而轻易答应了山本信源的追求后,和她爆发过的一次前所未有的冷战。 虽然也是因为一弦阳里对山本信源本人有些许不满。 但更多的,还是对她在对待自己的终身大事上那种轻率的态度并不认可,因此才会对她曾经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从始至终都颇有微词。 所以到目前为止,她还真的没有想好,要怎么向家里交代她和手冢的事。 虽说这一次,并非再是因为觉得自己年纪到了这类荒唐理由。 可无论如何,这样一段在旅途中迅速发展起来的恋情还是未免显得她有些过于,呃…… 色令智昏? 从瑞典去往挪威的长途快速路上,一弦星也心虚着看了看此刻安稳坐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双手交握的男人。 尽管两个人都没有明说,但他现在应该的确是她的……男朋友? 该不会直接被阳里先生打出去吧…… 看她表情极其精彩地在脑内小剧场,手冢忽然凑过来,打断她的思绪,问道,“你爸妈喜欢吃三文鱼吗?” 嗯? 丝毫没意识到三文鱼这个话题为什么忽然出现,一弦星也怔忪着回忆,“就还,挺喜欢的?” 手冢点点头,“挪威的三文鱼不错,等下去商场,我买一些回去。” 她反应了片刻,“……?” * 商场与免税店几乎是所有旅行社都逃不开的行程,这一点,一弦星也早就料到了。 但她没想到,面对各种折扣诱惑,能够时刻保持理智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一行人中,看到连年龄最大、阅历最多的结城夫妇都扯着一长串购物清单再次杀入人群涌动的半价专区,一弦星也震惊地眨了眨眼。 “那个,我们只买三文鱼回去会不会不太划算啊?” 她扯了扯手冢的袖子,对上他的视线,“对了,你家里人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礼物?” 咳,既然他要来她家拜访的话,那她也该相应有所表示才对嘛。 读懂她的心思,来往人群中,手冢清浅笑着揽过她的肩,“不用。” 他侧身,气息吹在耳边,“比起礼物,他们会更喜欢你。” “……” 担心某人再多说一句,自己就要拉着他回酒店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一弦星也果断剥夺了他发表意见的权利。 没有礼物自然是不行的。 一边嫌弃着某先生为何能如此敷衍,一弦星也一边拉着他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惆怅许久。 一会儿担心不够体面,一会儿又担心买得太贵人家会嫌弃她太过奢侈,一会儿又想起要买的东西还要有益于老年人的身体健康。 总之巴拉巴拉担心了一大堆后,终于,在手冢第n次强烈要求回去的眼神申请下,一弦星也抱定了两瓶红酒。 然而回到酒店,她摊开自己的行李箱,依旧对着那两瓶红酒继续惆怅。 “你说,我刚刚是不是还应该把那两罐深海鱼油带上?行李箱还有位置放的。” 手冢,“……” 手冢半倚在床头,看她坐在地上,一直很精神的样子,看了看表,他提醒道,“明天去雪山,要早起。” 一弦星也才想起来,他们明天要去滑雪,貌似会很累。 但她看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很淡定的模样,不禁疑惑,“回去不是说要见我爸妈?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手冢悠悠摘掉眼镜,似乎在等她过去,“他们认识我,紧张什么?” 也对。 一弦星也自然记得,国中的时候,因为她哥的缘故,阳里先生貌似还一直很欣赏手冢国光这位和他女儿同届的学生会会长来着。 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的身份换成了他女儿的男朋友,他是不是还能这么想。 看某人好有自信的样子,一弦星也鼓了鼓脸。 这样就显得她自己在这边一直犹豫要给他家里带什么礼物这种事真的很没底气诶。 “好吧好吧。”她将箱子扣好,故意走到另外一张床上,背对他躺下,“手冢先生,祝您晚安。” 第78章 屋内,昏黄光线被她瞬间调熄,房间里的温暖空气停滞许久。 一弦星也兀自睁着大眼睛,毫无睡意。 她望着紧闭的窗帘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什么动静。 她忍住,没回过头,心里却在皱眉头:真的就这么睡了? 好吧,虽然也不是不行,但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单独睡过了啊…… 正要苦闷地闭上眼睛,身后被子一角忽然被人掀开。 男人的声音从耳后沉沉压上来,“刚向导游咨询了一下。” 骤然被灼热的怀抱拥住,她心绪震荡着下意识应道,“什么?” 柔软双唇伴着温热鼻息游走在她的耳廓与后颈间,点燃温度,淹没理智。 呼吸渐乱中,他含住她的耳垂,“下次换一张床的房间。” * 沉醉在暗色许久后,一弦星也再次细碎喊着他的名字叫停。 大概就是觉得,此时此刻的眼前人真的很不像平日里深沉内敛的他。 这样的他,让她既想靠近,又无端陌生。 每每这种时候,一弦星也都会着实没出息地产生一种,有过恋爱经历的人是他而不是她的错觉。 呼吸微重中,床头灯光被男人伸长手臂,按开。 想到自己此刻在他眼中必定十分狼狈,她把头撇到一边,小声嗔道,“不要看了……” 看她在抖,手冢捞起垂落到地上的被子,将她整个人裹着抱进自己怀里,果然没再看。 但有些事能忍住,有些却不好控制。 强行平定心绪中,他听到她有些担心地说,“不然还是,嗯……继续?” 男人揽在她肩头的指尖骤然收紧了一下,“没事。” 缩在他怀里,一弦星也几乎不敢乱动,总觉得,自己随便一个动作,他就会很难受的样子。 察觉到她的紧张,手冢的手搭上她的头顶,“说点什么?” 一弦星也眨眨眼,这种时候,要她说些什么啊? 想了想,她问道,“话说,你有推特吗?” 老实说,虽然有注册过账号,但她自己平日里因为工作忙碌极少看推特这种东西。 只是这些天各种排队等候的碎片时间实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心血来潮又拿出来翻看几眼。 此刻,她想着大概要说些无关紧要的事转移下他的注意力,才这么随口一问。 但刚一问完,就后悔了,这个人…… 怎么可能没有。 像他这种级别的职业网球运动员,俱乐部总归会要求开通推特账号作为与粉丝沟通的媒介的。 毕竟有些时候,对比实力,人气也很重要的。 听到她问,手冢拿来床头的手机,点亮屏幕,“要看吗?” 要要要,当然要! 男朋友自己主动递过来的,怎么可能拒绝啦。 缩在他怀里,一弦星也很自然地抱过他的手机,拿着他的手指,指纹解锁。 虽然预料到他的推特粉丝数值绝不会低,但点开的一瞬间,她还是为那个几千万的数字心神一震。 而且,“手冢先生,你的女性粉丝群体果真庞大无比。” 果然,她就只是万千喜欢他的人里的微渺一粟。 听出她语气中微隐的小情绪,手冢心情很好地抬起手,他拨开她的手指,自己在搜索栏上径自输入了一弦星也的名字。 一个很简单的简笔画小星星头像跳出来,粉丝只有可怜巴巴的几十个人。 “是这个吗?”男人的声音在头顶。 一弦星也埋头戳他胸口,很不好意思地道,“是又怎么样?” 她不常玩而已啦。 如果没记错,她的历史推文里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图片,还是从不露脸的那种,就是她帮jaxa宣传的各种利用航天技术生产的小电器,像什么扫地机器人、空气净化器、加湿器之类的。 还都是她和石井凉介当年为了帮院里在年底冲kpi,暗戳戳自己搞的小发明,自然吸引不了什么人关注。 正低头惆怅,有手沉默着在她脸颊两侧捏了捏,一弦星也抬起头。 然后她看到他的手指在自己头像旁边的关注键上轻巧一点。 退出,再返回,手冢国光的主页上,关注人数字瞬间从0变成了1。 一弦星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等。 刚刚光顾着感叹这人庞大的粉丝群体,她都没发现,他竟然一个人都没关注过? 不过现在,几千万的粉丝,他就只关注了她一个人诶。 * 翌日清晨,前往雪山的路上,一弦星也很开心地一口气连刷了五年他的推特。 发现,除了比赛赛绩和赛事行程,这上面竟然一条与他个人生活相关的内容都没有。 一弦星也不禁感叹,“这位先生,做你的粉丝真是好惨。” 但她笑眼明媚地补充道,“不过赛绩摆在这,也的确足够吸引人啦。” 谁会拒绝能够不断创造历史记录的男人呢? 况且,还这么帅…… 手冢笑着把手伸过来,手指覆盖住她的屏幕,“过去的事了,下个月的澳大利亚公开赛,要来看吗?” 他看着她,目光柔和,“家属免费。” 怎么可能不心动嘛。 但她思考着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为难道,“下个月,我可能要先回去找老师承认错误。” 第79章 辞职加罢工,饶是向来偏心自己小徒弟的羽田真司大概也是要气上一气的。 不过,她生动地眨了眨眼睛,“不然这样,你撑到决赛,我去给你加油。” 这对他来说,好像很简单诶。 作为滑雪运动的发源地,12月的挪威首都奥斯陆正是滑雪出游的高峰期,无数旅客慕名而来,两个人并肩站在长长的队伍里,排队等待租赁滑雪用具。 鉴于一弦星也已经盯手机盯了将近三个小时,手冢无情剥夺了她的屏幕使用权。 穷极无聊中,刚好春生带着幸子就排在他们前方不远处。 见一弦星也同样在发呆,幸子哒哒跑过来拉着她去窗边仰望高空索道上直通山顶的缆车,越望越开心的后果就是,一大一小两个人一拍即合。 “你自己可以吗?” “放心放心,我们上去看看,很快下来。” 得知她要带幸子先坐缆车到山顶上去,手冢望了望窗外。 天空因飘着小雪显得格外沉郁,风并不大却入骨微寒。 远方空旷的山体,白雪巍峨,更衬他们现在所处的游客中心喧嚣闷热。 而屋外,广阔无垠的纯白之上,人们肆意奔腾、翻滚,不远处传来小孩子的阵阵欢笑,一片宁静祥和。 可面对这样的画面,思考片刻,手冢还是把背上的背包交给她,表情肃然,“里面有登山用具,以防万一。” 那背包不大,但挂在肩上还是颇有份量。 一弦星也不情不愿地在手冢冷淡强制的表情下背起那包,拉着小朋友挥手离开。 可尽管嘴上嫌弃某人谨慎过头,但似乎还是怕他担心,手冢一个人站在漫漫长队中,没过多久,就听到手机独特的提示音。 这声音属于推特的关注人提示,他点开,是她时隔许久再次发了推文。 一张她下了缆车,在海拔2000米的地标处的打卡照片,外加一句:某人,看我~ 照片里的女人眸光清澈,笑脸明媚,尽管经历了许多年的分别,却一直没有变过。 仿佛多年以前,她就带着这样的笑容,无数次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心门。 他看着她的笑,手指抚上屏幕。 就在即将随她一同笑起来的下一刻。 手机屏幕忽然微微晃动了一下。 那晃动来得突然,且极度微小,甚至难以察觉。 可多年运动使手冢的感官敏感于常人,在旁人还未察觉到丝毫异常时,似乎预见到什么,手冢的心脏极速收紧,提步就要朝外跑去。 然而下一秒,头顶上的水晶吊灯剧烈摇晃起来,猝不及防的身形不稳使原本井然的长队刹那间错乱。 惊呼、大叫、呐喊,全部发生在突如其来的一瞬之间。 一切恐惧与慌乱在脚底源源不断攀升而来的震感下一触即发。 “是地震吗?地震了!快跑!” 一声没有来由的大吼即刻将屋内人群的恐慌抬高至峰值。 人群汹涌着正要齐齐挤出屋外的广阔之下,却见外面的许多人更加慌乱地跑了进来。 不是地震,或者,不止地震。 有基.督信.徒透过明净落地窗凝望远方的山顶,惊到大声直呼。 “white death!that‘s white death!” 只见远方的山顶巍峨处,一大块白色山体如千里之堤,一溃而下。 滔天雪浪化作冰冷巨流,奔腾呼啸,混杂风声,遁入空谷,发出毁天灭地的剧烈声响。 -------------------- 别怕,非虐,不会挂人。 第39章 狂澜2 ====================== 午后,云间仅存的一丝橘色光线打在皑皑山巅。 湿冷空气充斥的时分,远方神圣宁静,仿佛一切呼啸永坠尘埃。 奥斯陆东南乡镇警局一位20多岁的小警卫靠在滑雪场入口拉起的警戒线上,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 因地震而引发的区域性雪崩,从小在雪山脚下长大的小警卫着实见怪不怪。 他拦下蓬头垢面、泪眼模糊的日本女人,对她想要擅自冲进滑雪场的行径,只能说,“夫人,里面有可能发生二次雪崩,很危险,任何人禁止入内。” 那女人却不管不顾想挣脱他的桎梏,“可我女儿还在里面!” 她用力抓着他的警服衣袖,仿佛在极度惊吓后的无边痛苦中攀住最后一块浮木,“警官先生,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快去救救我女儿,她才7岁,她是我唯一的、唯一的……” 呜嘤哽咽,词不成句。 警戒线的周围,四处充斥着诸如此类的嘈杂声响,山下滞留的游客都群聚在此,让无数与他同样身着警服的同事焦头烂额。 “为什么会突然发生雪崩!我儿子如果在山上出了什么意外,我要告你们!让你们负全责!全责!” “我不管什么二次雪崩!你们警察不就是要救人的吗?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进山?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我们要来这啊……” 面对大自然突如其来的临时发难,山上的人们生死未卜,而侥幸留在山下的人似乎更加痛苦,他们无能为力、坐立不安,于是声嘶力竭、状若疯狂。 不像历经许多残酷场面的前辈们能时刻保持波澜不惊,小警卫自己其实也有愤愤。 第80章 在他所属管辖区内的这片高山滑雪场内,类似的雪崩事故大约两到三年就会发生一次,可尽管如此,这里却总是在停顿整改一段时间后便能再次经营起来。 完全安抚不下焦躁的人群,混乱不堪中,一脸络腮胡须、神情略有倦怠的前辈逃出来,蹲在他身边点起一根烟。 看出小警卫的情绪,吐着烟,前辈沙哑的声音带着足以看透人生的阅历感向他解释道,“有钱谁会放着不赚?” 这片滑雪场接待的大部分都是没什么身份地位却有些积蓄的外邦人,能给市政带来暴利的旅游业,只要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凭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警员又怎么可能轻易查封这样一个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的旅游圣地。 况且,山上的人就算有什么不测也只能归因于意外,他们又何必现在也赶着去送死? 前辈将烟头按灭到纯洁白雪中。 就在他要对不谙世事的小警卫告诫一句“年轻人少想些有的没的”时,远方忽然传来越发震耳的悠扬警笛声。 与此同时,呜呜嗡鸣在出其不意间鼓动起耳膜。 愈渐强烈的声音昭然宣示着数架盘旋在他们头顶的直升机的庞大存在。 那些令人心惊的澎湃声响交织在一起,由远及近,很快便尽数来到他们面前。 十几辆灯光闪烁的宽阔警车倏然而至,背后鼓起劲风的直升机螺旋桨在降落后渐渐停息。 这样光用看的便令人哑口咋舌的庞大队伍,显然不会隶属于他们人员有限的乡镇小警局。 声势过于浩大的缘故,原本喧闹的人群也面对这片如救世主般从天而降的庞然团队安静屏息,齐齐看过来。 高大威猛的黑衣警察就在这时利落跳下直升机,男人于孑然冷风中朝最外侧的前辈和小警卫走来。 他表情严肃,伸手展开自己的证件。 “你好,我们是欧盟国际警方与山地搜救组织,受手冢国光先生所托,来对这里发生的高山滑雪场事故进行搜救,请务必配合。” 那一刻,仿佛天地合拢,万物归寂,所有人默然无声。 直至小警卫于茫然中颤声再次问道,“受、受谁所托?” * 作为合作警方,小警卫在游客中心大厅里见到手冢国光本人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被震惊占据。 一直身居偏远山区的他简直难以相信,从来只能在电视和杂志上看到的自己崇拜多年的顶级网球运动员,会有一天如此真实地站立在他面前。 他在搜救人口统计簿的姓名栏处写下一弦星也这个名字,然后紧张问道,“一弦女士与您的关系是?” 或许是名气使然,又或许单纯因为不凡的外貌,尽管在如此紧张的生死时速下,依然围过来不少想要一睹手冢国光本人的游客。 此刻的男人已重新架上自己的无框眼镜,听到询问,他的声音在无数探视中依旧因冷静而显得毫不迟疑、无所隐瞒。 他认真回答道,“未婚妻。” 熟知手冢国光多年未曾传出婚恋音讯的小警卫笔尖一抖,如提前窥见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在瞬间的人声爆破中写下那三个字。 统计工作结束后,实地搜救很快展开。 为免人群喧嚣,手冢作为发起人被国际警方邀请到连通各路电子设备的直升机舱内。 一同前来的,还有与手冢在旅途中同行的几人。 众人甫一坐定,连通耳麦的刑警先生便转向手冢。 “手冢先生,按照您的要求,我们的航空搜救已经率先启动,声波与红外线探测器都已经被投放,但有一点,您可能需要提前知悉。” 刑警先生顿了顿,“雪崩的黄金自救时间只有15分钟,可现在距离发生时间已经超过半个小时,而且,不管被困者有没有自救意识,在被困的过程中他们都有可能遭遇窒息、失温等种种危险,所以我们只能尽力搜救所有可能存活的人,并不能保证这其中一定包括您的……” 一直语音平顺的刑警先生望着男人愈渐冷然的侧脸难得卡顿一下,“咳,您的未婚妻。” 冷风裹带起细微白雪从舱门吹入。 沉默。 整个狭小机舱都在这番话过后,随手冢平静外表下暗流涌动的背影一同陷入无边沉默。 一路以来,所有同行者眼中,冷淡外表下意外令人感到温和的一弦光先生,此时此刻,却在找回手冢国光的真实身份后骤然褪去周身所有温度。 仿佛一同随方才的雪浪全部埋藏在冰冷之下。 空气静得可怕。 直到从始至终知悉一切的导游率先打破寂静,尝试叫道,“一、一,啊不,手冢先生?” 手冢这才回答,“我知道了。” 听到他的声音还算冷静,刑警先生着实松了一口气。 毕竟,背后投资人无数、影响力完全不可估量的手冢国光,他们只怕得罪不起。 只是面对现实,冷静却不可能是全部陷入痛苦之人的所属,春生几乎是在下一秒便再也无法忍耐般失声痛哭出来。 全然能够体会这种至亲之人遭遇苦难的悲恸心情,结城夫妇全程陪在她身侧,气氛一时凝重至极。 就在这时。 “所以,你们打算对整座山做全面搜索?” 毫无征兆的,少年的声音从所有人不曾关注过的角落里响起。 第81章 面对这个问题,刑警先生并不在意,只是坦诚道,“是的,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目前为止,他们所完成的搜救任务都是全面搜索。 “却也是最慢的方法,不是吗?” 结城次郎从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走出来,那个瞬间,他的面容一下子清晰起来。 “如果我的计算没错,要完成整座山的搜索,你们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次郎用笃定的声音,面对经验丰富、装备齐全的国际刑警毫不畏惧。 对面站立的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庞尚且青涩。 可当刑警先生用目光扫过精密仪器计算出的3小时搜救预估时间后,面对这样堪比机器的计算能力,少年的一字一句反而令人越加无法忽视。 次郎继续说,“要知道,超过130分钟,雪崩被困者的生还希望几乎为零,如果我有可能帮你们把时间缩短至两小时,可否让我尝试一下?” 这时,结城夫人终于忍不住,像是预料到什么,她眼眶微红,“够了!次郎,这是别人的事!” 可这一次,少年微挺的脊背却没再塌下去。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泪眼已至的母亲,“哥哥出事的时候,在别人看来,也是别人的事。” 的确,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他却切身领略过,一个人的死亡为活着的人所带去的痛苦,绝不亚于一同死去。 而正因如此,他才越发不能袖手旁观,哪怕成功的概率只有微渺。 “你要怎么尝试?”刑警先生问。 少年语音坚定,“如果可以,给我十年之内警方统计的这座雪山的雪崩事故数据。” “数学建模,在海拔、雪速、搜救地点三者之间建立相关性模型,根据被困者雪崩前一刻视频监控室拍摄到的所处海拔高度推断显著性最高的搜救地点,缩小搜救范围。” 少年的吐字十分清晰,而正是这份清晰,让并非了解数学建模的刑警先生在不能完全听懂的情况下,却依然产生了这个方法或许值得一试的感觉。 而且,他的确在国际刑侦案件上听说过,曾有欧洲警方利用数学建模的手段预测逃犯作案地点的成功先例。 “但是……”次郎一顿。 那些浩如烟海的数字绝不会比茫茫雪山更加容易掌控。 所以,“这同样是个庞大的工程,想要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完成这样的模型,我还需要一个精通数学或统计的人来帮我。” 刑警先生皱了皱眉,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他们是否也有这样的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手冢忽然站起来。 次郎看向他,只听男人的声音依旧冷静。 他说,“有。” * 远程视频连通的那一刻,次郎完全没想到,手冢帮他找来的人,就是东京大学数学系的数据相关性模型研究团队中的核心人员——柳莲二。 简要了解了事故的来龙去脉与紧迫性,柳莲二在通讯屏幕那端很快推掉了手中的其他工作,对他们道,“义不容辞。” 相隔一整片亚欧大陆,七小时的时差,青年与少年,电脑网络极速对接。 无数代码在相隔时空的两个人的思绪间剧烈碰撞,无穷数集被眼中同样闪烁光芒的二人以极其精妙的方式合作组装。 气氛沉郁紧张的直升机舱内,少年指尖跃动在键盘之上,用力敲出决心力挽狂澜、乘风破雪的数学的力量。 而另一边,国际警方的搜救工作同样极速推进。 时间在惶惶心跳中分秒划过。 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期间,或者有人被搜救人员抢救出山直接送往当地医院,或者有人在意识清醒之后自行逃下了山。 但无论哪种形式的获救,搜救名单上已经有过半人数确认行踪,却迟迟不见一弦星也和吉田幸子的消息。 冷静的人终于不再冷静。 然而,几乎就在手冢凛然起身的同时,次郎停止了敲击键盘的动作,少年说,“给我一个a值。” “2000米。”手冢脱口而出,“她在那里拍过照。” 不由分说,代码一行一行运行下去。 新的时代,由科学与技术引着时间推动历史洪流,飞跃向前,能够与死神赛跑的再不只是微渺的人类自身。 而无数前人在不同学科中不断燃尽生命给予后世的意义,便在此刻,承载起生命的重量,无穷延续。 航拍飞行器在耳麦连接的指令下扫过海拔1687米处被雪浪层层覆盖的密林边缘。 直升机舱内,实时监控的前方,一切颜色在无边无际的纯净白雪中,淡的几乎要化开。 就在世界仿佛都要溶解的尽头,鲜明色彩猝不及防跃入视线。 镜头无限拉近,纯白之上,红黄蓝绿交错的微小正方体一点点清晰起来。 屏息凝神间,手冢听到少年的声音响起来,“我的那个魔方,你放哪了?” 男人的指尖骤然收紧在椅背之上。 “背包里。” -------------------- 不联动会死星人必须把莲姬拉粗来闪现一下:d 柳同学是另一篇《暗恋》的男主,已完结,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康康,戳专栏可见~ 另,作者明后要忙一下搬家,而且下一个大标题要开初ye车,鉴于口口江连车头都无情锁锁锁,大概要调整一下篇幅,所以端午三天只会抽空修文,不会更新章,大家不要蹲啦,等我回来带你们上高速(x 第82章 提前端午安康啦~ 第40章 永夜1 ====================== 一弦星也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她留着短发,在平城14年夏日尽头的狭长山道间一直奔跑。 山雨将至,她竭尽全力,却怎样都找不到那个自己想要找到的人。 细小雨丝陡然转大,庞然雨幕顷刻而至。 滔天雨水拍打的山林间,女孩子抱起头,懊恼不已。 完了完了,手冢同学一定变成落汤鸡了。 然而陷入无边自责的情绪后,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模糊、遥远。 然后,她睁开眼睛。 率先闯入视线的是上方的洁白墙面,床头灯光散射的昏黄光线晕出好看的形状,让人心生暖意,可身体还因微寒有些许麻木。 一弦星也适应着光眨了眨眼,感受到半身上承着的重量,她侧过头。 朦胧窗纱隔绝掉屋外寒夜,梦里变成落汤鸡的清瘦小男孩变大了好几圈,正闭目躺在她身旁。 男人的清俊眉间挂着少见的疲惫神色,他将半边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温热吐息在她颈间。 真实的触感与怀抱中,思绪被彻底抽离回现实,她记起来。 平城14年,那场山雨来前,她最后其实是有找到他的。 就像现在一样。 勉力抬起绑着输液管的手,刚要触碰到他紧闭的眉眼,冰凉手背被人轻握着拉进被子里,很小心地放好。 手冢睁开眼,“不要乱动。” 见她终于醒过来,他起身,帮她掖好被角后离开房间,很快带回一个上了些年岁的白人先生。 两人用德语交流片刻后,那位白人先生向一弦星也走过来,他用标准的英语缓速向她作了自我介绍。 “一弦小姐你好,我是国光先生所在俱乐部的私人医生,在确认你的意识清醒前,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见她点头,那人开始提问,“小姐,你还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吗?” 短暂回忆后,一弦星也记起当时的情景影像,距离山顶过近的缘故,尽管自己在雪体崩塌的第一时刻就抱起幸子朝避开雪流的侧方跑去,但还是被剧烈震荡与雪浪波及,卷进了一片松木雪体围困的丛林。 好在搜救队员找到她们时,除了有一些失温,并没发生其他的意外与危险。 简要描述了一些经过,见她吐字逻辑清晰,记忆也无遗漏,医生笑着继续,“下一个问题会涉及个人隐私,一弦小姐如果不愿意,可以选择不答,我会问,只是单纯为了满足个人的好奇心。” 当然,也是为了满足此刻网络上无数人的好奇心。 忽视掉身后手冢的轻咳,医生揶揄道,“请问,国光先生是你的什么人?” 这种事,自然是两方当事人都问清楚才更好确认一些,也不枉他受俱乐部中的经纪人所托,连夜从德国飞来挪威。 准确的消息更便于他们应对媒体嘛。 澳大利亚公开赛在即,这个时候公开这种事,虽然有炒热度的嫌疑,但老实说,手冢国光的热度,炒与不炒其实完全没有区别。 况且,有些人的年纪的确不小了,连粉丝都替他急了许多年,仔细想来,未必是坏事。 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在这种时刻被问及这种问题,一弦星也眨眨眼,下意识坦诚道,“男朋友。” 总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笃定,丝毫不给人以怀疑的余地。 片刻,医生点点头,表示相信。 但他回头笑看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避的手冢,“hey man~人家女孩说,只是男朋友,这可和我在网上看到的不一样,看来是有人妄图加快进程?” 手冢,“……” 身体检查基本无碍后,看出有人想要即刻独处的迫切心情,医生又对他叮嘱过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先行离开。 一弦星也这才察觉到刚刚那番话中的不对劲。 什么网上? 还有,私人医生? 她现在所处的地点很明显不是当地的诊所,整个房间的精致装潢昭然宣示着,这里应该还是,酒店? 而且,果真是只有一张双人床的房间…… 就在她要起身取过床头放置的手机,想看一看网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偌大的床,身侧的位置轻陷下去。 手冢坐到床边,他转过身来,一手解着扣子,一手挡掉她要来取手机的手。 脱下自己的衬衫,男人赤着线条流畅、身形极好的上身掀开被子,她尚且微凉的身体即刻被醉人体温包围起来,柔软得溃不成军。 想看手机的心思自然也被当即抛开了十万八千里。 感觉到有只手主动解完自己的衣扣又在解她的上衣纽扣,一弦星也忍住气短,抗议,“诶诶,我现在是病人。” 一只眼睛却被同样温热的双唇覆盖住,“嗯,所以,帮你暖。” 因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而持续了一整天的不安情绪过后,男人的温度紧贴着源源不断渡过来。 体温不断交汇的平静相拥中,两个人都带着些劫后余生的难舍难分和精疲力竭。 一弦星也强撑睡眼,想起在冰冷雪流里吓到大哭不止的小朋友,问道,“对了,幸子怎么样了?” 手冢,“在医院,没事,不必担心。” 第83章 昏黄光线镀满的柔和中,她戳他胸口,明知故问笑着逗他,“那我为什么不在医院?” 竟然把私人医生都从德国喊过来了,要不要再明显一点? 知道她或许已经猜到怎么回事,手冢在她头顶轻叹道,“抱歉,你现在大概不能在医院。” 眼下的情况,就算是单人病房,也难保不会有媒体记者捕捉到风声围堵在门口。 如果不是这次情况危急不容许有任何迟疑,他的确不想将她就这样匆忙地暴露在公众视线中。 感受到怀抱着自己的人心事重重,猜到他在担心,一弦星也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脸。 “hey man~ ”她浅笑着看向他,“你好像并不是很拿不出手?” 手冢:? 她撑起身体,主动吻上他的唇,“所以,承认手冢国光喜欢的人是我,明明是一件很令人羡慕的事。” 她想,这种事,比起不安,开心会更多一些吧。 而且,最坏的影响无非是要被人谈论一段时间,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不去在意,别人讲的话不会对他们产生丝毫影响。 但和这些比起来…… 她眼睛一亮,“很快大家就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诶,感觉好像很方便?” 这下可以彻底不必再纠结什么时候去和家里人坦白了。 而且不光她的家人,她的各种朋友、同事都会马上知道,完全不必她再去逐一交代,果然就很方便啊! 她想的居然是这个? 手冢哑然失笑,“嗯,是很方便。” 然而他看着她很高兴的样子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说,“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让俱乐部那边帮忙压下你的个人信息,包括姓名。” 只有切身体会过仅凭一个名字就被迫公开全部信息的人,才能真正明白舆论导向下网络无孔不入的恐怖。 一弦星也愣住片刻,却又忽然意识到什么般,只是安静听他说完。 “jaxa是涉密单位,被拿到公众视野中谈论,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不是决定要回去了吗?” 手冢收紧揽着她的手臂。 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纯净又嘈杂。 纯净到他只需要关注每一场比赛的每一颗球;却又嘈杂到每一颗球的背后都连动着无尽金钱与舆论。 他不想她也被那些无关的声响干扰分毫。 只因为,他喜欢的人,从他遇见她的那一刻起,便拥有着从始至终只属于星空的清澈双眸。 手冢永远不会忘记,多年以前,在那样一个漫天初雪的傍晚,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勇气奔向那个天台,想要坦白自己付之年少悸动的全部心意。 却只听到女生用冷静的声音说:无法给予对方安心,反而生成束缚与牵绊的喜欢,本身就该被留存于心底。 所以,比起匆匆向世界宣告他推迟了多年才宣之于口的心意,他更想做到的,是可以让她不需要为他的喜欢而有所束缚、捆绑手脚。 她会一直是她,不必为任何人,停下对那片遥远星河的无尽仰望。 而那双一如从前、每每令他心动的眼眸中,可以永远盛满宇宙奥秘。 鲜明纯粹,永不后退。 * 网上各路捕风捉影的消息传出后不久,当事人在从来只用国际英语公布赛绩的官方个人推特上,大方作出回应。 男人第一次用自己最熟悉的日语亲自写道: 「陪你到星辰大海,也做你归途。」 仿佛多年岁月沉淀后,曾经无力承诺以后的男孩,终于能以坚定的语音,对着身处世界某个角落的那个人许下有关长久的诺言。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没有配图,没有指明,却在推文发出的短短几十秒内被赞千万,转发无数。 几分钟内,手冢国光公开恋情被置顶到话题榜第一的位置。 而那条推文的评论区如浪涛般,汹涌叠加。 「this is from tezuka ??really??」 「难以想象,采访里的手冢国光让我一度以为他的一句话最多两个字……」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冰山讲情话,我没了:)」 「啊啊啊啊我失恋了,但我好开心!!!」 「我就说怎么会忽然休了年假!果然是有好消息了!男神9999」 「据说是在北欧玩的时候,滑雪场出事故,大佬找国际刑警和直升机来救未婚妻才被爆了……」 「北欧???未婚妻???oh my god!!!之前刚和朋友在北欧的游轮上偶遇了酷似手冢国光的男人,他就说是陪妻子来旅行的!如果是真的,那我先羡慕他一下,他老婆是仙女,超漂亮tt」 「所以这就是关注人从0变成1的理由?我居然才发现,草啊,数字1为什么会这么甜!」 「but关注人点开显示错误什么鬼?所以女方到底什么背景?半天搜不到,被撤了?(只是想看仙女」 「应该是素人,被保护起来了吧,感觉这样很好啊,人家自己默默幸福,不用被路人视监……」 「但也太突然了叭!倒是很符合他的作风,低调恋爱,高调官宣哈哈哈哈」 …… 网络上因他们而掀起的波浪逐渐可控后,手冢终于把她的手机使用权物归原主。 朝阳轻敲入窗时,一弦星也心情很好地背靠在他怀里刷手机。 枕边人还未醒,手冢几乎一夜未睡,和俱乐部远程连线,所有与她相关的信息一有流出就被很快撤下去。 第84章 一弦星也自然睡得很好,在他身边的世界,安安静静的,完全没人吵她。 发酵了一整夜的推特,热度还在持续,连他们俱乐部的官媒和各大国际体育娱乐媒体都在竞相转发他的推文,聊表祝福。 而她点开自己只有几十个小粉丝的推特,界面依旧干干净净。 这让一弦星也忽然有一种,他的世界万般喧嚣,而她却能在他背后一切如旧的安心感觉。 那个瞬间,好像所有风雨都绕过她,向他倾斜。 于是她放下手机,再不理会那些评论,想起什么,她笑着翻转过身。 男人的安稳睡颜近在眼前,明知道他可能听不见,但一弦星也还是很认真地回应道: “归途先生,我们去看星辰大海吧。” 令和元年,12月22日。 一天24小时的极夜出现,漫天星光点缀永夜。 那一天,一弦星也终于来到了这场旅途中,她最初想要到达的星夜以北处—— 冰岛。 -------------------- 回来啦~感谢还在等我的小天使,爱你们~ 第41章 永夜2 ====================== 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的夜空铺陈在眼前时,他们在冬夜温泉氤氲的观星小镇落脚。 人烟稀少的天涯海角处,连绵山川、广阔平原、疏朗夜空、无垠白雪,一切壮阔仿佛将世界连结成人类所未知的另一个星球的模样。 一弦星也戴着白色羊绒围巾,站在民宿木屋扫开积雪的门前。 空气清新凛冽,没有日照的长夜,温度很低,但无比灿烂的耀眼星河足以令她忘记寒冷。 “你说,我们今晚能看见极光吗?” 问话间,次郎将自己的墨绿围巾摘下来,围到幸子兴高采烈堆起来的小雪人上。 少年抬头望向天空,似乎也很期待,但他还是说,“不知道,看运气。” 那场事故后,因为国际警方涉入,且舆论影响过大,滑雪场被封,而与滑雪场有合作的各大旅行社也因此受到牵连。 所以早在挪威,他们一行人的团体行程便可以自行解散。 可不知为何,在经历了那样的事之后,所有人却意外的,更加想要一同到达这场旅途的终点。 一弦星也将自己的围巾也解下来,围在小雪人身上。 她笑着对次郎说,“那我们一路上的运气岂非一直很好?” 那场事故中,少年第一次有机会,在父母面前展现自己足以力挽狂澜的数学天赋。 当然,一次机会并不足以全然治愈苦痛过往。 可她还是认为,就在结城夫人开始意识到,次郎的存在,其实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能够看着另一个再也无法长大的孩子继续长大时,故事的结局或许已经改写。 更何况,“听说,东京大学数学系的柳莲二先生特意从日本赶来,当面规劝你的父母,看来是很欣赏你?” 一弦星也笑着向他打趣,少年脸色微红,“咳,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确实,若是她也能发现这样一个天资卓越的后辈,大概也要忍不住跨越半球收揽人才。 “不过,你父母不是一直在担心你哥哥的病会对你有影响吗?” 然而问完,她难得看到少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这就要感谢你男人了,毕竟是麻省理工毕业的医学高材生。” * 手冢办完入住手续出来找人时,一弦星也正和两个小朋友丢雪球丢得兴高采烈、笑声烂漫。 白雪飞扬间,他叹着气走过去,把人捞起来,“你几岁?” 乖乖被人掸掉发丝上的雪,一弦星也笑着比了个三。 为了帮她认清现实,手冢立刻给她补了个零。 幸子看起来很想和她再多玩一会儿,次郎却深有体会般,很有眼色地把小朋友赶快抱离了现场。 看小朋友们都不在了,一弦星也即刻凑近他,“麻省理工医学高材生?” 早就想问了,他的维基百科到底多久没更新了啊,害她现在才知道。 手冢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次郎告诉你的?” 两个人走在积雪覆盖的步道上,留下相依的蜿蜒足迹。 “是啊,他说你帮他联络了学院里很知名的精神科导师,说是可以通过定期检查和心理疏导提前预防。” 天气晴好,群星围簇的北极星格外明亮。 宁静中,脚步踏过积雪的轻响停住。 一弦星也看向他,“手冢,你知道吗,其实我们真的只差一点点,就能念同一所大学了。” 那个时候,一弦星也在美国合作中学就读了三年高中,毕业后几乎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地以全额奖学金申请到了麻省理工学院的航天工程专业。 可表面包容性很强的美国,每每遇到类似航天科技这样高精尖的技术成果时,似乎从来都是排外的。 “所以那些年,我对那里一直没什么归属感,最后还是瞒着家里,又偷偷跑回去参加了东京大学的升学考。” 其实现在想来,一弦星也依旧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在日本,她有崇敬的老师,有趣的学长,志同道合、遥望星河的无数同窗。 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确忍不住想: 如果有如果,他们是否能够给予彼此提早相逢的另一种人生。 第85章 或许好,或许坏。 可无论如何,现实已然铺陈成过往。 他们在平城年间相识,然后分别,又在令和年间重逢,然后相爱。 一弦星也还记得,在她刚刚踏上这段旅程时所思所想的一切。 那时,她以为自己将会孤身行至这样的世界尽头,最终于无奈释然中,告别星空,平静接受平淡落没的往后余生,从此,日光之下,再无新事。 直到她在柏林机场清风横贯的架空长廊上,再次遇见他。 空气宁静,前夜漫漫。 他与她漫步在当地人口中,追逐极光的必经之路上。 依旧处于北极圈外的缘故,冰岛的极光其实少见。 然而,就在他们行踏至此的此时此刻,夜空之中,忽然之间,浩渺光芒,刺破银河。 那光始于苍穹深远,去往宇宙无限。 如浮空的神明,瑰丽的梦,亿万斯年,照彻长夜,只留给人间凝固的呼吸与断层的言语。 就在这样的无可言喻之下,有手抚上一弦星也的肩头,揽她入怀。 银河万顷中,静默睥睨人间的欧若一旦出现,人们往往称之为,奇迹。 如两颗错过的流星再次彼此拥有。 远方是极光绚烂的星辰大海。 那是长久存在的星际间,夜空最美丽的时刻。 手冢的声音透过胸膛传入她耳中,“以前的事,都不重要。” 她环在他的腰间,“那,以后呢?” 披落满身星光,他低下头,吻住她。 “以后,我在。” * 那个晚上,大约终局将至,所有人都感慨着凑在一起喝了些酒。 今夜过后,芭蕾公主要带着她珍贵的小女儿回到永不落幕的舞台,天才少年即将踏入不断揭开宇宙奥秘的历史洪流。 拥有不同人生的人们于无意中相逢,又在彼此的人生中,各自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然后,聚拢星辰散落人间。 故事至此,便无余酒。 一弦星也是被人抱回房间的。 多年过去,年岁长了不少,可有些人的酒量却是从来原地踏步。 不过多喝了几杯清酒。 被放到洗漱间,镜子里的人发丝微散,眸色微滞,仿佛旧景重演,手冢伸出手指,比了一个2,“这是几?” 一弦星也盯着男人越发修长好看的手指,握住,“兔子嘛。” 手冢含笑低头,“兔子张嘴。” 她乖乖张开嘴巴,清凉的薄荷牙膏盈满口腔,冲淡些许酒气。 简单帮她洗漱完毕,放上床,但大概是忘了告诉她不要乱动,手冢转身端个温水的功夫,床上的人就不见了踪影。 微冷的风吹动窗纱,落地玻璃门敞开一半,穿着单薄浴衣的女人赤脚踩入后院的白雪之中,瑟瑟抖着仰望屋外的灿灿星海。 在要打响第一个喷嚏前,她被人及时打横抱起来。 骤然落入温热的怀抱,一弦星也对上他眉头微蹙的脸,她听到他的无奈叹气,“以后再不叫你喝酒。” 整个人陷进柔软的羽绒被时,她的周身被男人清冽干净的气息围住。 望着他瞬间逼近的清冷面容,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一弦星也表情恹恹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两相静默片刻,男人取下眼镜,微垂眉眼,灼热的指尖摩挲上她柔软的唇,“知道错了?” 她乖乖点头。 “如何弥补?”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似有若无的引诱。 手冢正要低头吻住她的唇,却在下一刻,感受到有手主动攀上来,解开了他的衣带。 昏黄灯光中,衣衫自肩头剥落,他抓住她还要乱动的手,隐忍道,“别动了。” 一弦星也恍若未闻,她整个人都贴上来,揽紧他的颈间。 软唇厮磨间,二人口腔中的清凉薄荷气息与尚未散尽的酒气相互之间纠缠相绕。 半晌,她向后分开双唇,狡黠笑着,舔了舔,似是终于满意道,“这次是甜的了。” 醉人笑意间,长长发丝铺散在柔软床榻,弧度温柔,勾人心魄。 那一刻,男人低叹一声,抬臂掩熄全部光亮,向来冷静深沉的眼眸于微光暗影中染上动情的颜色。 他的嘴唇贴上她的耳廓,平静冷淡的音线变得滚烫。 “星也。” 衣衫落地的轻响中,她细碎回应,“嗯。” 那个晚上,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微凉空气带来的无边颤栗中,一弦星也对于很多细节之处的感受都隐约到近乎模糊。 整个人被完全陌生的感觉支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只能用指尖紧紧缠绕住被单,半闭着眼睛,望向窗纱透过的一丝夜空。 无限星光翻滚划过的恍惚中,男人用极其低沉而克制的声音,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影影绰绰间,他说,“星也,看我。” 一片混沌里,控制自己好像变成了十分艰难的事,可她的眼睛就是被那仿佛融化心脏的嗓音哄着,缓缓看过去。 有微弱的泪意氤氲在眼眶中,眸中模糊倒映出自己心爱之人的身影。 几缕湿发附在手冢额前,汗水顺着垂在鬓边的茶色发丝流下,凝在发尖,聚成透明水珠。 那水珠在微动中,从发梢处滴落下来,于她眼角动情的红痕处,与泪交汇,开出一朵细小水花。 第86章 抬手拭去她的泪,手冢温柔而专注地注视她。 爱意在此刻不加掩饰地从他眼底流淌而出,这让一弦星也抑制不住抬起手,想要去触碰他,却被他眼疾手快地用力握住掌心。 意识就在此时清醒片刻。 不知怎么,那个瞬间,她忽然回想起那一年,她挣扎着是否要去美国交换的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人们都说他永远理智冷静,永远谨慎漠然,永远站在高远云端、与人间相隔千万光年。 而后来,终于有人,将不染凡尘的天光拉入温柔心动的尘世间。 那个时候,一弦星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但此刻,烟灰色窗帘阻隔的屋宇之外,光年流逝,星河寰转。 她用力握住的他的掌心,传来的温度那么烫,那是眼前的男人因她而狂热的气息。 于是,在这个星夜以北的永夜里,她吻他柔软的双唇,吻他高挺的鼻尖,吻他英俊的眉眼。 她将他彻底拉下溢满她温度的尘世间,宣告永恒。 “从现在起,你永远都是我的了。” -------------------- 旅行趴over,回家,给腿哥脱十五年的大马甲,虐暴前男友:d 应该会在十章之内正文完结:) 第42章 人间1 ====================== 雷克雅未克的冬夜虽长,但临近中午的时刻也有难得光亮漏出天际。 一弦星也勉力睁开眼睛,刚好看见浅弱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亮室内旖旎。 隔着洗漱间玻璃门上薄薄的水汽,被子皱成一团,垂至地毯,她的贴身衣物被随意揉进他的上衣里,也丢在地上。 水声轻响,浴缸中的温水被大手轻柔拂落到她的发丝上。 一弦星也把脸埋进他怀里,分不清此刻脸颊上的燥热是水汽所致,还是因为昨天晚上。 “醒了?” 察觉到她的动作,手冢抬手在她头顶轻拍了拍,“头痛吗?” 毕竟,又醉成那样。 男人的语音清明,像是早早醒过来,帮她清洗。 听到他问,一弦星也动了动自己虚软在他怀中的身体,顿觉无语。 他居然只问她的头痛不痛…… 和其他地方比起来,头痛明明可以忽略不计。 她揽着他的腰间,舔舔嘴唇,不满道,“是这样,我觉得,你多少应该有些觉悟。” 手冢吻着她的发丝将她抱出水面,“什么觉悟?” 头在他的胸口埋得更紧,明知故问。 一弦星也小小声道,“你比酒厉害多了。” * 早在几天前,俱乐部就帮手冢预订了今天下午从雷克雅未克直飞澳大利亚墨尔本的航班。 午后时分,窗纱半敞,带着暖意的微弱日光斜倚进来。 简单将昨夜他们制造的一地狼藉恢复了原状,手冢扣好行李箱,站在床边系衣扣。 一弦星也回东京的班机订在明天,此刻,她安静地侧躺在床上盯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 又看了看表,她忍不住问,“现在去机场会不会有些赶不及?” 要是早点告诉她,他是今天下午的飞机,刚刚洗完澡,她就不缠他再陪自己多睡一会儿了。 “不然,我帮你提前叫个车吧,这边的出租车应该不好拦。” 拿过手机,女人白皙的手臂与肩颈都露在被子外,微粉之中错落细碎红痕,透过立镜,全数落在手冢的视线中。 虽然话是那么说,但他还是能轻易判断出她语气中的不舍和神情里的落寞。 系扣子的动作停下,手冢走到她身侧,抽走她要叫车的手机。 下一秒,他将自己系好的半排衣扣重新扯开,欺身而上,与她鼻尖轻触。 他轻叹一声,“你这样,我走不掉。” 手冢的比赛在即,自然是越早回去调整状态越好。 但不知是否因为男人的声音又低又磁,格外动听,他圈住她开口的那一刻,什么理智什么冷静,一弦星也同样全然顾不上了。 她贪恋着他的温度,紧紧环住他的背,整个人仿佛都要融进他的怀中。 微暖日光,空气中盈满醉人心脾的温冽气息。 想着这次分开便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又不像昨夜顾虑着她的醉酒。 男人像被压抑许久终于能够逃脱牢笼的困兽一般,温柔克制却又冷然强烈,将人再度拆吃入腹。 半晌,一弦星也才在思绪涣散间勉强找回些理智,提醒他,“飞机。” 指尖用力扣住她的肩头,手冢道,“改到明天。” 他吻着她的耳尖,“明天,你先走。” 温柔与强烈是两个极端,在这样的极端之下,一弦星也忽然想起,那年他要去德国之前,似乎也是这样。 她在心底下意识低叹:又要她先走啊…… 刚想说,还是不要了,她被随意丢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叫嚣起来。 那铃声锲而不舍一直在响,让两个人不得已都停下。 一弦星也拿过手机,意识还沉醉在男人的气息与体温筑起的围城中,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为“日本未知区间”时,头脑却瞬间清醒起来,她即刻接通电话。 “星也,不管你是否要走,现在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种子岛发射中心。” 听筒那端,羽田真司的声音肃然无奈,“凉介出事了。” 第87章 * 日本。 从测控室出来,一弦星也将被汗水打湿的防静电服脱下来,她打开信号屏蔽柜。 至此,距离她和手冢在冰岛的机场匆匆道别已过去三周。 顾不上擦掉满额汗水,她按了一下手机,放进去还是满格,拿出来果然又没电了。 充电的功夫,她进淋浴间简单洗漱,换好衣服出来,刚巧遇见发射中心的成田健一主任。 与向来待人温和的羽田真司不同,这位担任过他们专业飞行器调度课程导师的成田主任,年纪虽也不小,但在一弦星也的印象中,他似乎一直是极为严肃刻板的。 而且,绝不会是主动亲近学生的类型。 但此刻,他难得率先叫住一弦星也,“听真司说,你回来了。” 一弦星也笑着点头,“是,回来了。” 老人板着脸确认,“不走了?” 她笃定回应,“嗯,不走了。” 老人长出口气,露出少见的欣慰神情,“不走好啊,这么多年,所里走了多少年轻人。” 他拍拍她的肩膀,“不过这些年,也就只有你和凉介最让我们放心,这次卫星突然变轨,他不能在这,多亏你了,放心吧,以你的能力,总师的位置也不会远了。” 提起石井凉介,一弦星也眸色一暗,再顾不上寒暄。 简单回应两句,她匆匆订了回东京的航班,赶往机场。 肿瘤医院的玻璃门被推开的下一刻,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拂面而来。 凭借当初照顾一弦阳里时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一弦星也轻车熟路找到石井凉介的病房。 推开门的一瞬间,原本她以为会看到一个面容颓然的病人,毕竟刚做完肿瘤切除手术。 结果,当她看到连着胃管也不忘抱着游戏机疯狂对战的人时,险些把自己拎来的行李箱丢他脸上。 一弦星也冷着脸抽走他的游戏机,“病理结果出来了吗?” 看见她,石井凉介先是一愣,毕竟好几个月没见了,然后他马上笑起来,“早出来了。” “什么阶段?” 他摆摆手,“安啦,我福大命大,早期。” “哪个位置?” 听她盘问这么详细,石井凉介啧了一声,“结肠。” 然后他立刻说,“哎呀,现在这种病很高发的,劳累过度、饮食不规律、熬夜晚睡都是诱因。” 一弦星也点着头一路跳过这些理由,单刀直入,“嗯,戒烟吧。” 石井凉介,“……” 陈年战友就是绝情,这年头有几个男人不抽烟的亲? 不知该怎么回答,石井凉介疯狂转移话题,看到她拎来的行李箱,“你这是干嘛?你忘了,我有老婆了,亲?” “……” 一弦星也白了他一眼,“所以,你真打算让六个多月的孕妇日夜照顾你?” 石井凉介一下子愣住,他说不出话,只能沉默地看她在陪护床的旁边又打了一个地铺。 然后他听到她说,“我主要来照顾嫂子的,其次才轮得到你,亲。” 一弦星也也是后来才知道,石井凉介离开家乡独自在东京生活了许多年。 至于原因,大概也能归为青春叛逆的附属品。 怕他多想,她打趣着转移话题,“后悔了吧,当初要是听家里的,学了计算机去微软工作,还会连生病都不敢告诉家里?” 也不至于独自在东京过的紧巴巴的,直到遇见同样孤身一人在东京大学物理系任教的石井由衣,他才有了自己的家。 石井凉介倒是很释然,“我不喜欢计算机啦,高薪又能怎么样?” 他很大佬地说,“有钱难买爷高兴,我把卫星送上夜空,探索宇宙奥秘,不比那些东西浪漫?” “况且,我本家在北海道,就算告诉了,距离这么远,谁肯丢下自己的事,跑过来照顾我这个断了许多年联系的人。” “还有,你不也放弃了nasa,还有什么咨询行政单位那些吗,少在这感叹我了。” “诶对。”石井凉介想起什么,“刚看群里说,你又给咱们院长脸了?” 为老不尊的样子冒出来,“三周搞定卫星变轨,可以啊小鬼,出去浪了这么久,专业倒也没荒废。” “怎么,这次真不走了?” 看他很有精神也很高兴的样子,一弦星也笑着模仿起他的语气,“是呗,如您所言,爷高兴。” 两个人相视笑起来。 但没过片刻,石井凉介表情严肃下来,宛如一位忧心老父亲,“工作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其他的,你是不是也该赶快考虑了?” 一弦星也一时反应不及。 他继续说,“前段时间,听说你终于跟那个山本信源分手了,我激动死了都。” 一弦星也,“……” 这人到底什么心态? “早就暗示你好久了,男生与男生之间差距还是很大的,偏你就是听不懂。”石井凉介恨铁不成钢。 “我跟你说,由衣她们物理系来了个很不错的男讲师,为了教书育人,单身三十年,全无不良嗜好,人家一看你照片就想和你谈了,你嫂子和我提好久了,有机会见见?” “……” 看他一副媒婆表情,一弦星也额角狂跳,无语片刻,才反应过来。 啊对,他们当时在挪威只是单方面公开来着。 第88章 按下头痛,她刚要开口解释,石井由衣打了热水回来,她在门外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温柔开朗的女人热切拉起一弦星也的手对自己的师弟好一通推销。 一边是孕妇,一边是病人,两方夹击的热情攻略下,一弦星也在心里默默措了好一会儿的词才道,“其实不用,我之前在北欧遇见了一个……” 没等她说完,石井凉介眼睛一亮,“男人?” 她点头。 他立刻追问,“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做什么的?家在哪?有车吗?有房吗?有存款娶老婆吗?等会儿,北欧?外国人本国人?我认识吗?” “……”查户口? 一弦星也大无语地看着他,心里只默默回答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啊。 但她视线扫过石井凉介一身的医学仪器和仿佛立刻要跳起来的激动神情,还是决定等他身体好一些,再和他透露某人的姓名。 好奇心被激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石井凉介对她穷追猛问了半天,然而到底刚动过一场大手术,再精神的人没过多久也倦了。 一弦星也还记得,石井凉介还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时,穿着打扮极其讲究,连衬衫都要每日搭配着穿。 可此时,他发型乱乱的,胡子也顾不上刮了,他睡过去后,病房里霎时沉寂下来。 盯着他看了片刻,石井由衣拉起一弦星也,温柔笑着说,“陪我出去走走?” 却也没走太远,她搀着石井由衣在白色的长廊中踱步,空气中布满生老病死的人间景象。 微感凝重,一弦星也轻轻摸了摸石井由衣隆起的小腹,问道,“是什么感觉?” 石井由衣却对着她揶揄一笑,“不是说有男朋友了?这种事要自己体会。” 她脸一红,那应该要……再过段时间…… 看她反应,明白自己师弟应该的确没什么希望了,石井由衣叹了口气,然后道,“老实说,就算你不拒绝,现在,我也不想把我师弟介绍给你了。” 女人无奈笑了一下,“你和凉介都一样,忙起来,几个月联系不到人,他刚升总师那会儿,我在家杳无音讯地等了他半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一个电话,又被叫走了。” 她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没有人能够一直陷在无边的等待中而不心生一点怨怼。 “别看他总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那个时候,听说飞行器取样一直不顺,他压力很大,彻夜加班是常事,后来你又走了,事情一下子全压到他一个人身上,烟就一直没断过。” 她语音平静,回荡在空旷长廊间,却令人倍感悲凉。 她看向一弦星也,“抱歉,我不是在怪你,如今你回来了,我和他都挺开心的,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崇高理想的人,可我就是觉得、只是觉得……” 她没能说下去,泪如断了线般,静默落下。 一弦星也其实很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一下,但堪堪张开嘴,她才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仿佛词句苍白,言语失色。 恍惚间,她忽然想起自己多年前曾质问过别人的一些话: “倘若两个人终将分隔两地,你是否能放弃自己所崇尚的理想陪伴在我身边?” “或许你可以等我,但你如何得知,我是否也能够反过去作一场漫长等待?” “这样无法给予对方安心,反而生成束缚与牵绊的喜欢,本身就该被留存于心底。” 时至今日,此时此刻,一弦星也才发现,其实最没有资格说出这些话的人正是她自己。 那天晚上,一弦星也躺在冰冷的地铺上,彻夜未眠。 怀孕期间的人似乎总睡不太沉,帮石井由衣调整了好几次睡姿,又给石井凉介掖了两下被角,她才拎着茶包出来打些热水,醒醒神。 冬夜凌晨的医院大厅,四下无人,白光幽冷。 空荡的排椅上,零散躺着几个同样过来陪床的家属。 调了静音的壁挂电视被守夜护士调至国际体育频道,新一年度的网坛盛事,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男子单打已经推进至八分之一决赛。 电视机里,晋级选手的转播采访被无尽循环。 镁光灯下,男人冷俊的脸庞仿佛一束清光,一如她曾在柏林机场中仰望过的人影。 英文字幕打出媒体记者的提问,大多都是企图亲自打探出在他身上持续热度至今的恋情信息。 而男人只是微皱着眉,平静地回了一句:无可奉告。 冷静、冷淡甚至冷漠,与人相隔千万,遥不可及。 可那个瞬间,光影闪动,一弦星也的身影静止在此刻,竟然觉得,眼前这个冷淡的、仿佛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手冢国光,才是存在于真实人间的他。 而她似乎的确用尽了一生的运气,才与他一同拥有过一场绚烂美梦般的重逢邂逅。 至于永远…… 她将手里已经冷掉的茶包倒掉。 会不会真的太远太远了? -------------------- 别怕,依旧木有要虐滴意思,腿哥说闹个小别扭他就有正当理由脱掉暗恋多年的小马甲啦:d 另,有小天使私信问更新时间,还是统一说一哈:一般是隔一天一更,有事会提前请假,发文时间基本17点,最晚不超过18点,如果有开车,会提前一到两小时发,方便审核修改后大噶能尽快看到:) 第89章 第43章 三只番外君 =========================== 后来,三岁的手冢星子问过手冢光也这样一个问题: “二哥哥,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手冢光也嫌弃地敲着妹妹的脑壳,“笨啊星子,爸爸有讲过答案啦。” “喜欢就是:他不喜欢调皮鬼,但那个人是她就没事。” -01- 平成14年的初春,绿树茵茵,粉樱落落。 清晨,青学网球部如往年般,做着新学期的纳新工作。 “你心目中的理想型女生是?” 少年递过报名表,看到白板上的问题,他眯起冰蓝色眼眸,温和笑开,“一定要答吗?” 穿着蓝白相间队服的学长手指尖敲敲桌面,“对,对,答完才给过。” 之后搞联谊,这些个人信息很重要啊。 那少年指间抵上下巴,思索片刻,倒是很痛快,“那就手指很漂亮的女孩子吧~” 学长点点头,在不二周助的报名表上刷刷落笔,“好了,去做体能测试吧,下一个。” 平头小男孩走上来,看到同样的问题,他先脸红,随即忧心碎碎念道,“那个,我们现在考虑这种事会不会太早了些,这个样子难免会@#%&?……” 魔音入耳,学长手背上起了个井字,“大石秀一郎同学,请说重点。” 很乖的大石同学立刻点头,“哦哦,那、那我比较喜欢学习好的,然后清秀温柔的女生。” 学长,“嗯嗯,下一个。” 空气静默半晌,没能等到答案的学长抬起头。 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阳光被他遮住,茶色发丝在逆光中反射细碎微光,他盯着白板上的问题,神情平静淡漠。 学长敲敲白板,示意他回答。 那男孩开口,“你们这是网球部?” 音线冷而清冽。 明明还是小学生模样,但不知是否被眼前人超脱外貌的沉静气场震到,被人忽然反问,学长一愣,“啊、是啊。” “那很抱歉,无聊的问题,我拒绝回答。”男孩直接递表,平静发问,“体能测试哪里做?” 学长张着嘴,简直难以置信,要来被纳新的人到底是谁??? 这家伙只是个一年级吧!!! 半晌不知说什么好,学长看见来人,才找到救星,“大、大和,快,来了个拽哥。” 听他这么说,悠悠走近的大和提起兴致,他盯着男孩看了片刻,忽然,手伸过来,捏上小朋友脸。 “嗨哟,真不错,来了个门面,就是矮了点。” 矮了点的手冢国光,“……” 捏住他脸的手被一把挡开,手冢敏捷地与这位动手动脚的学长拉开距离,眉宇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初出锋芒。 大和挑了挑眉,“嚯,身手也不错。” 他意味深长对旁边人道,“体能测试直接给他过。” 手冢愣住,“为什么?” “不为什么,从现在起,你记得自己是个走后门的就行了。”大和趁机揉了把他的头顶。 手冢,“……” 大和笑看着他,“所以啊,今后记得低调些,少年。” 正说着,网球场的防护网外风风火火跑来一人。 这人一边别着黄袖标,一边冲大和哀求道,“班班班班长!快借我个人!我查考勤迟到了!” 大和习以为常,叹口气,正打算随便抓个人,眼神瞟到站在自己身边一头雾水的小男孩,“那拜托了,走后门的?” 手冢,“……?” * “喂喂,小鬼,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们风纪委员会到底哪点让你不满意了?帮忙看一下有没有人翻.墙而已,运气好还有女孩子抓,趁机认识一下,我的前几任女朋友都是这么来的。” “……” 看那学长喃喃着将同样的黄色袖标别到自己衣袖上,手冢平静道,“你多虑了,我根本没做表情。” 学长,“……” 除去一些有早训的运动社团,青学的开课时间并不算早,翻.墙这种事其实少见。 但学长走后,手冢独自靠在墙边望天,正感无聊,窸窣声音响在耳边。 不远处,一个女生略显鬼祟地将板凳放到墙边后快速跑回草丛。 巧了,赶上团伙作案,看来有事做了。 “所以,你确定翻不过墙,她会从这个洞进来?” 岂止团伙作案,还是连环作案。 早田香织望着面前忽然杀出来的冷脸小男生,丝毫不讲情面的样子。 她无奈点头,心中默哀:救不了你了,朋友。 正想着,墙壁狭小的洞口处伸出一只细白的小手,“救命救命!卡住了!” 来了。 听她救命,早田香织正要去拉,却见一只更加迅速的男生左手抢在她前,握住洞中人的手掌。 他稍稍用力,将她拉出来。 微风吹拂,绿叶轻响,斑驳光影间,清丽明媚的身影一点一滴进入视线。 四目相对的一刻,阳光险些失色。 手冢国光,“……” 一弦星也,“……” 陌生而好看的面容前,两个人即刻放开手,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两步。 手冢对上那双明亮如星的清澈双眸和面前生动鲜活的女生的脸时,还算镇静。 他翻开手中的学分表,冷声道,“姓名,班级,报一下,迟到加逾墙,扣30分。” 第90章 迟到翻.墙从来平稳着陆的一弦星也张开嘴,简直难以置信。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看某人毫不犹豫记下“一弦星也”四个大字,她无师自通般赶快蹭过去。 出奇不意,她将手臂搭到他肩上,宛如兄弟一般,“小哥哥,你行行好,我们有话好说啊。” 女孩子发丝间清甜的气息溢过来,手冢写字的笔被迫停下,“……” 她的脸近在咫尺,笑容明亮,“那个那个,不如这样,我哥可是现在的学生会会长,你放过我这一次,我让他以后帮你也做学生会会长,好不好?” “……”和他玩贿赂? “帮我?”手冢眼眉低垂着悠悠看向她。 老实说,开学这几天,的确有学生会的人不断邀请他加入,他都没有明确拒绝,但瞥见女孩子双眸中闪烁的希望之光,不知怎么,他开口,“不必,没兴趣。” 说着,手下刷刷又给她多扣了50个学分,提曰:不思悔改,贿赂公职。 “……” 一下子丢了80学分的一弦星也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皱着脸揪他的黄袖标,哭丧道,“小——哥——哥~” 手冢,“……” 看她在悲痛之间前仰后合,整个人都要黏在他身上。 手冢淡定推开她,“人与人交往的安全距离应在两米之外,你,离我远些。” “……” 一弦星也依言退开,“好吧好吧,我不靠近,但我的学分……” 她有点委屈地冲他眨了下大眼睛,改回只扣30也行啊…… 但看面前的男生全然忽视,不为所动,一弦星也鼓鼓脸,手一摆。 “诶算了算了,80就80吧,在危险边缘还能快乐蹦迪,那才算我厉害。” 小女孩的表情恢复如常,眉头朝好友明亮一扬,“对吧香织!” 早田香织瞬间捧场极了,“没错!拿着20学分还能毕业,我们星也那才是大佬!大大佬!” 手冢,“……” 望着某女生险些被扣光学分依旧蹦蹦哒哒离开的欢脱背影,半晌,手冢才展平因无语而皱起的眉头。 他轻叹道,“不可理喻。” 正在这时,不知何时回来的风纪委员会学长出现在他身旁。 学长惊讶地望向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生背影,“今年新生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学妹!犯了什么事?快,记的名字给我看看。” 想起这位学长刚刚有关“前几任女朋友”的发言,手冢极其警惕地扫了他一眼。 思考片刻,趁那人别开视线,他不动声色将记了她名字的那张纸在掌心捏攥成团,揣进自己口袋里。 空白学分表递回去,手冢平静说,“没有,她来告诉我,这里有个洞。” -02- 临近考试,压力山大,正处青春期的小同学们难免做些无聊的事缓解一下。 期初阶段考前夕,学校论坛上,新晋校园女神排行榜争夺战打得如火如荼。 网球部休息室里,唯一的台式电脑前,向来不为考试而烦恼的大石,一度愁眉不展。 第n次叹气时,菊丸飞扑过来,“大石大石,你怎么了吗?” 盯着电脑屏幕上两张票数完全不相上下的女生照片,大石托着脸,“话说,你们有参与论坛上关于校园女神的投票吗?” 此问一出,一屋子的小男生全都精神抖擞,围了过来。 乾推着眼镜第一个响应,“投了,根据参选女生的五官比例数据来看,三组的一弦星也同学毫无疑问应该胜出。” 不二也道,“是啊,我也选的一弦同学,人很漂亮,手指也漂亮。” 大石点点头,“我也觉得一弦同学很漂亮,而且学习又好,听说她的物理随堂小测都是满分,不过……” 大石顿了顿,“你们有看过大原明美同学拍的那个甜筒广告吗?很是清秀温柔,我觉得也很漂亮,真的好难选。” 听到甜筒,菊丸猫眼一亮,“那我选甜筒!甜筒甜筒!我们今天放学去吃甜筒吧!阿隆呢?” 忽然被q的河村看过来,“那、那我也选甜筒好了。” 局面变成2比2平,大石的内心更煎熬了。 就在这时,洗漱完毕的手冢走过来,男生的颈间挂着浅蓝毛巾,发梢微湿。 无话中,他的手臂跃过几个围在电脑前的后脑勺。 指尖干脆至极,在一弦星也的照片上落定按键,投票即刻送出。 几个后脑勺震惊地回过头来。 手冢清瘦的肩已默默背起自己的网球包,走出休息室前,他才勉强在这些如芒在背的目光中淡淡道: “虽然无聊,但要尊重事实。” 门被重重关上,留下某人仿佛落荒而逃的余响。 乾说,“觉不觉得,前半句其实可以去掉。” 不二笑着点头,“完全觉得。” * 有人计算过,一个人的一生,大约要与八百万人作无数次相遇。 在那途中,每个人都对喜欢有着明确或隐约的定义。 或是外貌,或是性格。 直到遇见冥冥之中的那个人。 一切定义,黯然失色,只顾描摹。 人们称之为,相遇理想型的无限可能性。 -------------------- 奶光:交往的安全距离应在两米之外,你离我远些/冷漠/ 第91章 少年光:……零也可以。 成年光:还是负比较好。 两段都发生在腿哥和星妹刚认识的时候啦:) 因为当年网球部纳新之后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就是和女生搞联谊,腿哥被震惊到了,所以一度拒绝集体活动,直到要和星妹去看烟火:d 可怜这位童鞋拍灯多年才和女嘉宾牵手成功:) 第44章 人间2 ====================== 回到东京后,一弦星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中,前几个月欠下的工作,如今连着石井凉介的份一同加倍还了回来。 东京航天研究所的所有人普遍都已习惯了工作起来全然忘我的沉浸式体验,但看到一弦星也这样全情疯狂的工作模式,还是足够心惊。 当然,工作效率也足够令人掩口咋舌。 不过几天时间,之前图纸中的许多历史遗留问题,一应解决。 全新的纪年,由石井凉介与一弦星也合作设计的日本近地行星探测器——深远一号,正式进入试验攻坚阶段。 又一天的日光从浩如烟海的工程图纸中匆匆落幕。 飞行器设计研究院新来的小实习生终于忍不住,他对着女人从会议室走出的背影脸红道,“星也前辈好厉害!简直比男人还要强!” 小实习生的直属上司,赤间拓海,敲了敲男孩子的脑壳,“那你是对我这个男人有什么不满?” 虽说从本科开始就和一弦星也做同学的他,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女人是真的非人,不管从体力上还是脑力上。 但想起什么,赤间拓海笑着对小朋友引诱道,“喜欢吗?星也前辈。” 小实习生疯狂点头。 怎么可能不喜欢,漂亮聪明还好有人格魅力。 赤间拓海靠上椅背,冲小朋友继续坏笑,“听说她前阵子和男友分手了,年轻人,你的机会来了。” 听他指的是这方面,小实习生又开始疯狂摇头,“啊?这……星也前辈太高冷了,我、我不行……” 高……冷? 赤间拓海差点喷了,“你在说谁?一弦星也?能哄着教授爷爷们一起陪她在发射中心打花牌,你说她高冷?” 怕某人片面的工作狂形象给小朋友留下过于离谱的印象,赤间拓海给他科普了一下: 一弦星也一个人就承揽了他们研究院所有与玩乐相关的工作,像什么研究小家电啦,搞拧魔方的比赛啦,教老教授们一起与时俱进玩电子产品啦……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提到了,当年lego公司诚邀jaxa一起联名设计的一款,至今为止都被玩家称为,史上最难完成的卫星发射基地的乐高模型,正是出于一弦星也那个对游戏天赋异禀的脑袋。 看他讲得津津乐道,小实习生好像发现了某些更深层的东西,于是他问道,“既然如此,拓海前辈为什么自己不去追星也前辈呢?明明也是单身。” “……” 赤间拓海瞬间不说话了。 他叹着气拍小朋友肩膀,45度角痛心追忆,“曾经想过,不过后来,要娶的老婆竟然成了小师叔,还是算了。” * 要照顾石井夫妇的缘故,一弦星也几乎过上了研究所和医院两点一线的生活。 晚间时分,一推门进到病房,石井凉介就问她,“你是不是又欺负我徒弟了?” 一弦星也放下自己买来的绿色盆栽,“你说赤间?” 没有欺负啊,顶多让他再多准备一百张备用线稿而已,很简单啦。 她摆弄着小盆栽,挑眉道,“谁让他企图教坏小朋友的。” 石井凉介无奈一笑,“那就快把你的男朋友公之于众一下啊亲。” 一弦星也摆弄盆栽的手指停住,背影沉默下来。 半晌,看她不说话,石井凉介又问,“对了,深远一号这个名字是谁起的?怎么我不在,连起名字这么大的事都不带我玩了?” 看他一脸不高兴,一弦星也扶额,“谁说不带你玩了?” 她坐下来,“你忘了?那年全国物理大赛之后,去你家吃饭,举着杯,你说过什么?” “让我们一起敬美妙而未知的深空与远方。” 虽说这句话后面发生的故事,实属某人的为老不尊行为大赏,但一弦星也还是记住了。 想起酒旗风暖少年狂的那一年,石井凉介颇为怀念地笑笑,“师妹好记性。” “好说好说。”一弦星也摆摆手,“而且,我是师姐好吧。” “你才是老师的关门弟子。” 石井凉介,“……” 钟表指向十二点的深夜。 待石井夫妇全数睡下,又和研究院那边通了几封工作上的邮件,夜色沉沉的病房里,一弦星也总算才余出片刻属于自己的时间。 冷白的手机光线映在眉眼间,她打开推特。 第一件事就是上传今天自己拍下的一些照片,有在食堂吃的东西、下班路上的云霞、买来的小盆栽、还有石井凉介渐渐好转的脸色。 配图很多,文字很多,不像在单纯发推文,倒像是在和世界某处的另一个人对话。 不是不想和手冢直接通电话,实在是国际长途接听不便,而他们的时间也几乎无法同步,连短消息之间的通讯都只能作间隔多时的寥寥回应。 想来想去,还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每天都很好,有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的,在想他。 第92章 点击发送键的那一刻,世界在夜色中陷入茫茫寂寥。 澳大利亚公开赛男子单打最终决赛的名单已出,作为决赛选手之一的手冢国光,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消息。 一弦星也用手指抚了抚屏幕,他似乎无处不在,却唯独不会出现在自己的推特之下。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他比赛期间的个人官方推特都会交给经纪人管理,自然不会随意评论点赞。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她发的东西,他或许会看。 正这么想着,推文的第一个点赞跃然跳出,轻轻敲响,填补了寂静空荡的夜间。 或许是来的太过突然,一弦星也一时恍惚。 屏幕上,她新发的推文下,一个很长的名字凝在小小的爱心旁边。 moon142857 那是个陌生又不陌生的名字,几乎占据了一弦星也从注册推特账号起,每一条推文的首赞。 不管是她曾经推广过的自己发明的小家电,还是之前在挪威雪山留下的照片,又或是这些天长篇大论的细碎家常,都有这个名字的出现。 印象里,她的推特粉丝除了她哥她弟和一些亲近的朋友,似乎很少有不熟悉的旁人关注。 而单凭这个网名和缩小之后并不清晰的头像,一弦星也回忆了半晌,始终没记起这个人是谁。 于是她放大了一些那个头像,图案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白色金丝线绣制的御守符。 大概是个上了年纪的路人粉丝? 毕竟,英文名字后尾缀着的那串,仿佛系统为防重名自动分配的数字,真的很像不会改名字的老爷爷操作。 没想太多,一弦星也匆匆退出,又打开视频软件,用睡前为数不多的时间补全没看完的他的比赛转播。 耳机中收录的赛场声音喧嚣澎湃,而她的身旁寂静无边。 她不知道手冢现在在做什么,但她看他曾经的奔跑、挥拍、击球,看他在赛场上冷静果决、锋芒毕露,看他赢球时的眉间轻绽、唇角微扬。 于是她也笑起来,偷偷溜进自己加的好几个他的官方粉丝群里。 当然是女孩子居多,但凌晨时分的此时此刻,群里依旧很热闹。 她看她们热切地分享今天在现场抓拍到的他的照片,又热烈地讨论决赛之后要送他什么礼物。提到礼物,明明才是一月份,却已经有人在考虑他十月份的生日礼物。 这世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无数人在真心实意地喜欢着他。 一弦星也很开心看到这么多人喜欢着他,可她开心着,开心着,又忍不住失落起来。 因为她知道,四小时后,朝阳还未升起,她却又要陷入无边的忙碌,她不能像其他喜欢他的人一样,有那么多时间全情投入在他身上。 没时间准备庆祝他比赛结束的礼物,甚至不能及时赶到现场去看他的比赛。 这世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无数人真心实意地,比她更加喜欢他。 所以,她又凭什么,私自与他承诺永远。 * 飞机停落在澳大利亚墨尔本时,一弦星也即刻收到了日本信息保密局的警告邮件。 这意味着,她用完了自己近三年的最后一次出国机会。 跟随人群,甫一走出接机口,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德国男人便目光敏锐地锁定她。 他快速走过来,“你好,请问是一弦星也小姐吗?” 看她点头,男人很快自我介绍说,“我是国光先生的助理经纪人,过来接你到赛场。” 带她走向低调的黑色轿车,助理先生帮她开过车门后,很快坐上副驾驶,他看看表,“还好,我们现在过去,刚好能赶上决胜局。” 阳历新年一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备受瞩目的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男单总决赛,于墨尔本公园最大的罗德拉沃尔球场正式开始。 南半球的暖风裹挟水汽,从车窗飞驰而过,带来与东京此刻严冬肃杀截然不同的温热。 车轮压过路面的静默中,助理先生带着好奇,透过后视镜,打量这位传说中的手冢国光的女朋友。 第一眼当然是漂亮,五官身材气质都没得挑。 不过,他看着两手空空的一弦星也。 竟然没带行李过来?不打算多待两天吗? 助理先生很是奇怪,他们现在应该正处于热恋才对,不是说一个月没见了?他连酒店都帮他们订好了啊…… 疑惑间,车子缓缓驶入墨尔本公园。 举办赛事的会场仍在远处,可千万浪涛般的人声呼啸已拥抱着层层热浪,汹涌而至。 单凭这样的壮阔之声,配以云端处的悠远天光,已足够点燃血液。 “这还是球场露天顶棚关闭的效果。” 助理先生不自觉流露出骄傲的神色,“这就是手冢国光。” 一万五千人的球场大门拉开,座无虚席中人声灌顶,赛场正中的led大屏中央,摄影机的追光正打在他的侧脸。 男人平日里的气质有多么沉敛,此刻赛场上的光芒就有多么劲放。 那一刻,一弦星也才清晰意识到,此刻自己来到的世界,完完全全,是他的主场。 她没入激动欢呼的拥挤人浪,如同汇入夜空无数簇拥皎皎月光的群星之中。 四周有很多女孩子,每一次的击球停顿间,她们高呼着他的名字,里面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激动、敬佩与爱慕。 第93章 这让一弦星也清晰回忆起很多年前的某个瞬间,曾有人明确问过她: “该不会一弦学姐也喜欢手冢学长吧?” 那个时候,她没能好好回答。 现在,她重新说。 “是,手冢国光,我喜欢你。” 不对。 她再重新说。 “手冢国光。” 她没在观众席的无尽声浪中,不顾一切,坦然放声,似乎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想要告诉他: “我爱你!” 她和所有人一起看他的决胜发球,落点,听解说员高声呼喊:今年的世界冠军依旧是他。 atp排行榜单,积分于刹那间再次翻升2000,而他与世界第一的位置几乎已相差无几。 闪耀的诺曼布鲁克斯挑战杯被再度刻上手冢国光的姓名。 她和所有人一起激动,一同嘶喊,倾尽爱意,为他相拥。 然而在下一刻,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没入镁光灯后的无边暗色。 夜在冗长的赛后采访中渐渐加深。 一弦星也坐在车里,出神地盯了好一会儿窗外泛着清香的无边绿草,后座那边的车门才被人打开。 来不及言语,甚至没能做出一丝反应,她整个人就被拉过去,陷落在低低喘息的怀抱中,细密的吻压下来。 男人的体温还带着赢球后的澎湃热量,一弦星也难以自持地陪他倒下来,几近缠绵。 司机与助理很是体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靠近打扰他们。 可她的吻却在呼吸与体温的不断交缠中,渐渐随越发冷静的大脑缓慢下来。 察觉到怀中人的迟疑,手冢停下动作,他撑起身体,看清她眼眸中说不清道不明的黯然,仿佛一缕抓不住的绚烂星风,即将遥遥飘过。 “怎么了?”他扶她坐起来。 女人的身影隐在明灭不清的暗色光影之中,空气静默半晌。 “手冢。”一弦星也很正式地叫他。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比赛。” 手冢眨了下眼睛,呼吸即刻平静下来,他冷静道,“没事,你不能随意出国,我知道。” 她温柔一笑,你不知道。 想到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她明明无比悲伤,悲伤到喉头都有些哽涩,但那话说出口的语气,却也是那么冷静。 “是这样,我回去又仔细想了想,觉得,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她看向他,男人清俊沉静的脸一如多年以前,是她喜欢的青年,也是她喜欢的少年。 他强大、坚定、冷静、清醒。 又温柔、热忱、清澈、纯净。 所以有他在身边的那段旅途,她真的以为自己看见了永远。 他们一起度过无聊的行车时光、一起经历他人的人生、一起探寻陌生的世界、一起喝酒、一起入眠、一起漫步相拥在星空雪夜之下,一起度过星夜以北处的光年。 可那样时时刻刻的相互陪伴,于终要回归真实人间的他们而言,又怎么可能会是永远。 是她贪恋不理智。 那一刻,一弦星也明明很想告诉他:之后,他或许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这个人能照顾他,能一直陪着他,像她今天一样,陪他感同身受他所爱的一切。 可她发现,无论如何,这样的话都太过灼痛心脏。 于是她只好说,“对不起,那个能陪你到永远的人应该不会是我。” -------------------- 别怕,现在有多别扭后面就有多h(雾—— 找机会给星妹和腿哥比拼比拼体力,看谁更非人一点:) 第45章 经年1 ====================== 从澳大利亚回来的第二日清晨,一弦星也照常到研究所工作。 她神色如常,甚至没有人看出来,这个人昨天一夜未睡、心中掀着无尽波澜从国外赶回来。 直到她敲开羽田真司的门,进去送汇总材料。 和蔼的老人又上了些年纪后,有点醉心自己办公室里的小绿植,其中几盆还是一弦星也刚来工作的那几年送给他的。 那个时候,小姑娘总觉得他这办公室全是机械和稿纸,没半点活力,于是她就连人带花,裹着满身鲜活劲儿,给整个飞行器研究院都添上了活力。 前几个月,她不在,院里的人好像都提不起精神一般,越发沉闷。如今一见她回来,大家才像从严冬肃杀中缓过来。 只是,这让其他人提起精神的人自己却蔫了下去又是怎么回事? 羽田真司拿着小喷壶,叫住她,“几天没好好睡觉了这是?” 他把人叫到身边,“你也别太拼了,又不是真的钢铁战士,别像凉介一样,身体先倒了。” 看她微笑应下,老人想起什么,笑得格外开心,“对了,我听凉介说,你在国外那段时间新交了男朋友,他说看你神色,这次应该是很认真也很喜欢的?” 一弦星也从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全身心投入到卫星工程图里,丝毫不给自己留出一点用来思考其他事情的余地。 可此刻,听到有人提起那些其他的事情,她又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回忆,回忆昨夜,回忆那个被她一直用力压在心底的身影。 她想起男人独自开车送她回机场时的沉默;想起他明明刚拿到自己人生中又一个满贯奖杯却半点高兴不起来的冷然;想起他在听到她说因为她没办法陪他时,那个从来平静的人却在一瞬间,流露出微痛的神色,对她说,“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些?” 第94章 但怎么可能不在乎呢,她想。 就算现在不在乎,将来总有一天也会在乎的吧,在他想念她却联络不到她时,在家人生病她帮不上任何忙时…… 连山本信源那个喜欢了自己许多年的人都难以忍受这样无尽的分离、等待与无奈,她怎么能让他也经历一遍。 所以她只能看着他,面对自己的决绝,带着他一如既往的冷静与不纠缠,远远离去。 恍惚中,她听见羽田真司说,“这男孩要是不错,你这个年纪,终身大事是该考虑一下了。” 一弦星也低下头,垂着的双手有些无措地放到背后。 也许已经不用考虑了。 看她半天不回应,羽田真司极有耐心问道,“怎么了?是他不够好吗?” “怎么会。”一弦星也立刻反驳,片刻,她抿抿唇,低垂着眉眼开口,“是他太好。” 听她这么说,羽田真司一愣,一弦星也之前申请离职的理由他还历历在目,所以他一看她这幅表情,就知道她又在乱想些什么。 不过,之前她父亲的事,事关生死,让人犹豫无可厚非,但怎么这种事也…… 老头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手上小喷壶一丢,语调便不再温和。 “这么说,照你看来,我们这些要为航天事业贡献一生的人都是白白耽误了别人,原本都该孤独一生?” “您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弦星也马上否认。 她当然不是那样认为,可话到嘴边,她又完全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敢再说什么,她就这么低着头等人来骂,好像这样才是理所应当。 羽田真司气得坐下来,“星也,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 “在探索之路上,除了能够今人启程的勇气,还需要另外一种东西,是什么?” 一弦星也当然没忘,“永不放弃的决心。” 老人点头,“对,我很开心,能看到星空之下的你能够做到这两点,但不应仅限于此,勇气和决心这两样东西,在漫长人生的任意一面都同样适用。” 看她很没精神的样子,羽田真司叹口气,“我不知道你和那男孩现在如何了,我只知道,如果足够喜欢,就该鼓起勇气,告知这份喜欢;如果足够爱,就该相持一生,永不放弃。” 听他这么说,一弦星也吸吸鼻子。 确实,如果她连相持一生的决心都没有,又凭什么用爱这样虚无缥缈的字眼诠释自己的心意。 不是早就有人告诉过她吗:如果喜欢,最后却选择分开,那也不过是喜欢。 羽田真司继续说,“当然,作为过来人,我也明白,有时候路好不好走,确实不是我们说了算,但要不要走,却只有自己才能决定。” “一生的旅途中,你遇见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喜欢上这一个?如果他也刚好喜欢你,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缺点可以改,性格可以磨合,困难可以克服,但是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 大概真是年纪大了,要操心的东西着实不着边际起来。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羽田真司起身,他从衣柜翻出一大一小两个牛皮纸袋摆到她面前。 一弦星也看过去,大的里叠放着一灰一白两件被织的很精致的情侣毛衣,小的里只装了一件款式不同但同样精致的灰色小毛衣。 “新的一年了,你师母想着去年打的围巾,今年就给你们织了毛衣。” 提到羽田太太,老人眼里全然温柔,他把大的牛皮纸袋推过来,“这个是凉介和由衣的,你帮他们带过去吧。” 然后他又把小的推给她,却意外“哼”了一声,“原本听说你这次交了个喜欢的不得了的男朋友,你师母还非要再多织一件,我看,她幸好没白费功夫,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再说吧。” 看他一脸不高兴,一弦星也讪讪接过两个袋子,刚要转身离开,身后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来。 “我和你师母那个年代,车马书信都很慢,可因为对方,这么多年也就这样满足的过了。” “星也,正因我们置身星空,才更应该相信长久与永恒的客观存在。” * 时间在忙碌中划过二月。 深远一号正式投入试验前,石井凉介的身体已好转得差不多,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 一弦星也于是安下心,敲定参加之后的九州群岛外场试验。 结果临去出差的前一天,她刚一进到病房,就听石井夫妇在扮嘴。 看她进来,石井凉介立刻抱怨道,“妹妹,你还是快把你男朋友公之于众吧,你再不说,你嫂子真怀疑你是为了逃避相亲,随口编的理由了。” 他板下脸,“不说是谁,让我们看看长得如何也行啊,作为人家女朋友,你不会连照片都没有吧。” 一弦星也,“……” 那当然有,网上到处都是他的照片,只是她如今好像没办法作为他的女朋友拿出来了。 虽说那天手冢没直接答应她真的要分手,但他们都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过联系了。 这应该算默认了吧。 一弦星也闷闷低下头,却见石井由衣笑着牵住自己的手,说,“没有就没有,星也,之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含了情绪,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两个人如果感情好,也没那么难耐……我师弟他人不错,跟你肯定合得来。” 第95章 一弦星也汗了汗,她自认没有表现得太明显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忽然就发现了啊…… 看出她想问什么,石井由衣揶揄说,“哪个有男朋友的人放着男朋友不联系,每天半夜在那偷看体育明星的采访视频啊,每次我醒过来都见你在看,哦,还翻人家照片放大看,我也偷偷跟着看了几次,你没发现,长得确实很帅,就打网球那个,叫……” 一弦星也,“……” 打网球的体育明星,长得很帅,还会被她偷看的,石井凉介都能抢答了,“手冢国光?” 石井由衣狂点头,“对对对,我听说他前阵子刚公开了恋情。” 石井凉介立刻转向一弦星也,“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对这人念念不忘呢?听见没?人家公开恋情了,你没戏了亲。” “……” 一弦星也简直无处不心虚,不过,“我怎么就还对他念念不忘了?” 这个“还”是怎么回事嘛…… 石井凉介不管别的,他是真的还坚信她现在有男朋友,于是直接批评她,“初恋确实很难忘,但你们当初谈完最终也没在一起就说明不合适,还是珍惜眼前人啊亲。” 等等等等,什么初恋? 一弦星也彻底听不懂了,“我和他当初一直是同学,没有在恋爱。” 她这样说,石井凉介也不懂了,“全国物理大赛那时候你们没有在恋爱?” 那怎么可能! 他拿出最有力的证据,据理力争,“那天比赛结束你们来我家吃饭,喝了些酒,走的时候,我看你有点醉,怕那小子趁机对你不轨,所以一路跟了你们好久,结果……” 他说着说着,难掩悔恨,像是回忆起来就恨不得自戳双目一般。 “你们居然就明目张胆坐在街边,旁若无人,吻得那叫一个青涩,嘿呦喂,我的老心脏。”他直捂胸口。 “我看你还被他抱坐在腿上,两个人缠缠绵绵都一副很愿意的样子,这分明是恋爱好不好,之前的小朋友抱抱我就不提了,哪两个正常同学会做那种事?你可别告诉我,我的敬酒词都记得住,那种事却记不得了。” …… 一弦星也的身形就凝在此刻。 安静。 病房里霎时安静无比,呼吸可闻。 在好长的一段时间后,一弦星也才勉强在无边的安静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眸光震动着看向石井凉介,一把抓住他,“你说的是真的?” 她的语音冷静语气迫切,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想要向别人确认过问题的答案。 石井夫妇两个人简直都被她吓到了。 好一会儿,石井凉介才在被人扯着的领子里木然道,“对、对啊,后来我再见你也是几年后的事了,看你也没再提过他,我以为你们分……” 分手二字,他没能说完,病房大门就被重重拍上,只留下空荡余响。 那一刻,心底角落处埋藏多年的问题,似乎终于找到令灵魂所安的答案,就在这个并不多么恰如其分的时刻,汹涌着,来到眼前。 一弦星也的大脑几乎在顷刻间处于清醒与混沌的边缘。 清醒到,她明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有出国机会,根本没办法立刻赶到那个人面前亲口证实一切;却又混沌到,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受控地自行动起来,在这个无法逃离的日本岛,去寻找距离他最近的方向。 她想起自己要去美国交换之前,初雪中,他温柔克制抱住她的体温;也想起他临走前,忽然出现在那个天台上的身影;想起后来,他明明在德国打球,却申请了遥遥远方的麻省理工。 她走出医院,穿越人潮,脚下漫无目的,可心中的前路却再没哪一刻比此刻更加清晰。 世界仿佛都退出视线,远处天光孑然暗淡,她只听见耳边风声裹挟无数声响,穿透时光呼啸而过。 那个时候,手冢国光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一定是女子网球部的立川同学啦,手冢君一定喜欢会打网球的女孩子。” 不对! “学生会的白鸟副会长也很有可能啊,两个人每天见面,日久生情~” 不对! “我赌学习委员!现在80%的恋爱关系都是在同班男女生之间发生的。” 不对! 二月的风明明依旧入骨微寒,但或许是她前行的动作太疾,于是连猎猎而过的空气都炽热起来,带着想要融化时空的决心,令人皮肤温热,血液滚烫。 不会打网球没关系,不是每天见面没关系,考试之前没问过他问题没关系,不是同班没关系,性格不温柔没关系,不听话也不守规矩都没关系。 只因为,他喜欢的人根本就是—— “是我!” 她在街边毫无征兆地停下,突如其来的动作与声音吓了身旁正在发传单的小少年一跳。 悠悠日光进入视线,伴着一张随风而落的传单,优雅瑰丽的大字渲染出极光绚烂,引人无限向往着远方。 ——北欧十日,带你寻找星夜以北处归途。 一弦星也看着那张传单,几乎在那一瞬间,她就明白了。 两颗彼此划过的流星再次相遇,或许不应感叹奇迹,更不该感慨人海茫茫中重逢相遇的微渺概率。 一切只因浩瀚星空之中,会有一颗星体,从始至终,守候永恒。 第96章 于是她掏出手机,拨通号码,然后说,“哥,我要向你确认一件事。” -------------------- 答案就是:真正让星妹踏上那场旅途的人是腿哥,不是哥哥,哥哥帮忙递了个传单鹅已:) 马甲还木有脱完,等脱完了星妹就要开启哄老公hard模式啦,奶光少年光都有被哄过,成年光表示不服:) 第46章 经年2 ====================== 那通电话过后,距离一弦星也前往九州的飞机起飞只有不到三小时,但她还是决定亲自去见一弦树里一面。 意外的,一起见到的,还有自己时隔多年久未谋面的大和学长。 她哥单身多年,一开始,一弦阳里和一弦琴子还会日常催促他的终身大事,然而后来,这三人不知达成了怎样的共识,爸妈便再没催过他那种事。 那时候,一弦星也常常奇怪,但现在,她见过并肩而立的那两人,于微暖日光中,画面和谐得仿佛早已容不下第三人,心中的答案便再清晰不过。 可她此刻已顾不得回忆他人过往,内心深处某种强烈翻滚着的情绪在催动。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国中三年,以及除去那三年,在后来许多她仍所未知的时刻里,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大概只有这两个人能够给她答案。 九州群岛,海天相连。 脱离开城市喧嚣,繁重的试飞实验几乎将一弦星也整个人吞没于天地间,但她难以控制地,既专注,又游离。 一天的任务结束,一弦星也独自倚靠着海边孤零零的信号接收器。 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发丝,她打开手机,拍了张星空的图片后,点进推特,如日常般,在推文中插入图片,然后做着毫无营养却很认真的自说自话。 话明明是她说的,那个能陪他到永远的人不会是她,可不管是大脑还是身体,每时每刻都在很诚实地提醒着她,她在想他。 想他看到她,不会忘记她。 海浪环绕,星月无声,她望向此刻头顶纯净无垠的星空。 然后,在独特的手机提示音中,她迅速收回视线,看向这声音的来源。 新发出不到一分钟的推文下角,果然已于片刻间,凝上一个小小的名字。 moon142857 那是个陌生又不陌生的名字,是从她到美国合作中学被同学怂恿着开通推特账号起,就一直躺在她无数推文下角的一个名字。 头像图片中,白色金丝线绣制的御守入目,依旧是随处可见的款式,一如平成14年的花火大会上,她随便从浅草寺中求来送人的模样。 一弦星也却对着那个很普通的御守苦涩地笑了一下。 这好像是那些年,她唯一送过他的东西。 她用力凝视了片刻,才鼓起勇气向下划去。 一段又一段平淡的历史推文,一点一滴铺陈在眼前,载着十五年无处相逢的漫长时光,一如她想象中,这些年手冢国光除去网球以外的生活。 披着moon142857这层褪去光环的外衣,一些图片与只言片语在安静沉默的角落里慢慢生长。 有时是一本书,有时是晨跑的公园、和煦的朝阳,但更多的,是与她相关的曾经。 她比对着自己的推文,一条一条看下去。 平成17年。 一弦星也:「好想国中旁边的小吃街,好想鳗鱼茶泡饭t^t」 moon142857:分享链接.洛杉矶日式鳗鱼茶泡饭好评前十 一弦星也看着那个眼熟的链接,想起她念高中时,有一次,她哥如救世主般给她分享过来一模一样的东西后,她再没吃过食之无味的汉堡三明治。 平成20年。 一弦星也:「真正的星辰大海我来啦!」 她分享了她东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moon142857:「……………………」 那个时候,她记得麻省理工貌似也刚刚下发offer。 那分明是一串很莫名搞笑的省略号,可她如今看来,却怎样都笑不出,因为隔着这么遥远的屏幕与时空,她都想象得到,他当时到底有多么失望。 平成22年。 一弦星也:「终于!7.43秒!」 她配了张还原好的魔方图片。 moon142857:「……9.43秒。」 他也配了张同样的图。 一弦星也忍不住笑起来,也很不错了呀。 不过,按他的性格,这些不该都是玩物丧志,浪费时间? 再往下,她又看见,他就日本深空探测器的发展前景是否有望超越美国这种与他毫无关联的宏观问题,与一群崇美网友展开激烈辩论,明明就是无论何时都惜字如金的人。 她甚至看见,他买了她曾经代表jaxa与lego公司联名设计的一款卫星发射基地乐高模型。 那是她当年到jaxa实习时,羽田真司交给她独立完成的第一个任务。 为了大展身手一番,一弦星也特意设计得极其复杂,连许多研究所的前辈拼起来都直呼艰难。 可屏幕那边的那个人却极有耐心,每日的训练和比赛几乎填满了他的全部时间,他能用来组装模型的空闲其实并不多,所以拼得很慢很慢。 但他还是怀着满腔热忱,每天都在不知疲惫地发着图片,就好像是在向这个世界上身处某个角落的某个人,主动告知自己的进展和成果,仿佛他正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的轨迹。 第97章 大概是太过坚持不懈,甚至引来了许多网友在评论中给他加油打气,大家都在等着看他模型搭完的那一天。 直到她来到长长的一段空白。 平成25年,一弦星也第一次有了自己是时候谈一场恋爱的想法。 在她在推特上第一次晒出自己和山本信源看了电影的合照后,那个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再发过推特。 她大概知道那是为什么,于是她苦苦寻觅,终于在之前某条推文下的评论中,找到一丝那时他的痕迹。 网友:「哇!这个模型超难搭的!前些时候,我有个朋友就靠搭这个向她女朋友表白成功了,推主也是要用来表白的吗?」 moon142857:「啊。」 一弦星也愣住。 很快,她看到后面有人问他:「小哥哥还在吗?消失好长一段时间了,难道表白失败了?」 不知是不是看到有些熟悉的称呼,他竟意外回答了:「不是,她有男朋友了。」 那人问道:「呃……没选小哥哥是因为长得不够好看吗?」 他道:「应该不是。」 那人又问:「和她男友比呢?」 他回:「我完胜。」 那人:「……这么自信的吗」 他:「实话。」 这时,又有人问:「那这个模型还搭不搭了?」 他毫不犹豫:「搭。」 有人同情道:「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喜欢这种事也要及时止损啊,以后肯定有更好的。」 他道:「嗯,搭完,就不喜欢了。」 一弦星也看着最后那句“搭完,就不喜欢了”,目光久久不能离去。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句话是那人束手无策、犹豫不决、一度不知如何是好时不得已才敲出的一句,对别人说,也像对自己说。 可这分明不是他心底真正想要的结局。 因为她知道,这句之后,他还是会沉默地延续那份心意。 他还是会怀着不知怎样的心情,以绝不打扰的姿态,继续关注她寥寥无几的推文几千个这样的日日夜夜。 喜欢一个人,很难。 一弦星也曾经真心这样认为,要用多么小心翼翼的呵护与陪伴才能让喜欢二字永远蓬勃绽放。 但她现在才发现,喜欢再难,却也难不过,要一颗心停止那份喜欢。 正如这推特的主人在评论中说的多么轻描淡写又冠冕堂皇。 等他的模型搭完,就停下这份喜欢。 他说他不喜欢了。 可卫星发射基地的模型搭完,他又默默买了她用来给院里冲kpi时发明的扫地机器人。 而扫地机器人之后,还有空气净化器、加湿器,等等…… 总有下一个,他持续想念的借口。 在他们不曾相见的五千五百个黑夜,十三万三千多小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于,最后的推文停留在令和1年的12月。 那是她在柏林机场的架空长廊上再次遇见他的那一天。 moon142857:「陪你到星辰大海,也做你归途。」 配图来自一张宣传单,优雅瑰丽的大字渲染出极光绚烂,引人无限向往着远方。 ——北欧十日,带你寻找星夜以北处归途。 原来那句话,他早就想好了,或许都已在心底回转千遍万遍。 海面之上,明月高悬。 如果有一个人也能像眼前这月亮一样,无论如何都长长久久地存在,并爱着不管怎样的我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她望着她的moon142857。 那是16岁的手冢国光,18岁的手冢国光,20岁的手冢国光,23岁的手冢国光,是过去的、每时每刻的、她不曾见过的、想念着她的他。 而看着这样一点一滴行踏至30岁的他,一弦星也忽然能够切身体会到,在墨尔本的那天晚上,他到底会怀着怎样的心情,对她说,“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些?” 突如其来的钝痛敲击心脏,温柔强烈,穿透感官与一切。 所以,她怎么能对他说那些话? 不是说好了吗?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 他爱她的聪明,也接受她的愚蠢;爱她的勇敢,也体谅她的懦弱;爱她的得体,也包容她的任性;爱她光鲜美丽的外表,也抚摸她被岁月腐蚀的伤疤;爱她人生中的光亮,也拥抱她藏匿起的暗角。 她也一定义无反顾爱上他。 * 车水马龙的德国柏林,夜空高悬同一轮月。 第三次被汉娜从恍惚中拉回来,手冢从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中抬起头,“什么事?” “……” 汉娜囧了囧,这人简直完全没在听她说什么啊…… 虽说早已习惯手冢的冷然淡漠,话也不多,但自从澳大利亚回来后,这人就浑身笼罩在沉寂之中,日常盯着手机黑屏陷入沉思,好像在等人主动来联系他一样。 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们倒还都是头一次见。 清冷无人的小酒吧里,汉娜摇摇手中的高脚杯,她看向博格,“所以,你确定他这是刚刚恋爱,而不是失恋?” 怎么看都一副被人甩了的样子啊…… 博格耸耸肩,表示年轻人的事他也不是很懂。 “不过,听说你在北欧还请了国际刑警和专业的搜寻团队过去?”汉娜托腮惊奇道,“国光宝贝,请问你是去寻宝了吗?” 第98章 听到北欧二字,手冢低垂着眉眼,难得答了一句,“差不多吧。” 看他一副被迫营业、不想再答的样子,博格拾了拾眼前的东西,“好了,早些回去吧。” 他拍拍手冢的肩膀,对汉娜道,“前些日子在墨尔本,各路媒体抓着他不放,他忙得连睡觉都快没时间了,你就别再问了。” 汉娜慢悠悠起身,卷了卷自己的发梢,“ok,ok,我难得关心一下小朋友啦,反正拿下澳网,俱乐部又准了他半个月的假,他过几天就要回东京了嘛。” 三人朝酒吧门外走去,正要各自分别,博格想起什么,他叫住手冢,很严肃地以前辈的身份提醒道,“小子,回家之后不要只顾着女朋友,记得在推特评论里和粉丝互动一下。” 他在北欧休年假的那段日子,推特几乎完全放任,除了那条公开恋情的推文被炸出来,其余时间,他简直都怀疑这人过上了与网络隔绝的生活。 但现在却又不同,澳网刚过去不久,手冢的赛绩下方,粉丝热情正盛,总不能又这么放任不管。 看他低低“嗯”了一声之后又没下文了,博格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不放心道,“手机给我,我先帮你挑一些回过去。” 俱乐部里,除了经纪人,最常帮他应对粉丝的就是博格,手冢没想太多,他把手机递过去。 然而就在博格拿过手机,打开这人推特的下一刻,他惊奇道,“你什么时候有小号的?” 手冢这才如梦初醒般想要把手机拿回来,他忘切号了。 但他看博格挑起眉,很是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手冢下意识心虚却冷静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小号这种东西,很多人都有。 不过,博格看他神情略微错愕,应该是还没发现,于是他把他的手机屏幕翻转摆到他眼前。 “我惊讶的是,你的小号消息居然有999加,而且全都来自一个叫做一弦星也的人。” -------------------- 星妹给过去的小腿哥们一条一条回复啦~ 这段终于写过去了,前方高甜预警,这次应该会一直甜到结尾啦:d 第47章 归途1 ====================== 试飞实验结束后,羽田真司担心自己的一双爱徒全部因为没日没夜的加班出差而“殒身”一线,强制一弦星也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终于从极端忙碌中得到喘息机会,一弦星也凌晨三点下了飞机,风尘仆仆拖着行李箱回家,也没顾得上好好洗漱一下,便一头栽倒在床上陷入昏睡。 极度的疲惫压着她不知睡了多久,直至天光大亮,才有了转醒的迹象。 然而大脑尚未清醒,身体却先动了起来,手指摸过床头的手机,点亮屏幕,她睁开眼。 看到屏幕上一片空白,什么消息都没有。 巨大的空虚感袭来,她把手机又丢回床边,郁闷地将头埋进枕头。 怎么办嘛,她男朋友真的要跑了…… 再没继续睡下去的心思,一弦星也拖着沉重的头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换好衣服下楼。 她哥自从经济独立后就自己买了房子,搬了出去,想来是为了方便与她之前见到的某学长合住。这段时间,雪乃又到横滨给编辑交稿,家里一时空荡荡的。 见她忽然回来,一弦阳里和一弦琴子果然开心极了,兴致勃勃准备了她最爱吃的鳗鱼茶泡饭,一弦星也特意多吃了一碗,又陪爸妈一起看完午间新闻才回自己房间。 昨晚被随意丢在地上的行李箱还没来得及整理,工作上的交接文档也还没传给赤间。 明明还有很多事在等她去做,可她就是盯着自己干净的手机屏幕安静着发呆了好久。 她在想,要是今晚还没有回复,她就只好冒着被保密局约谈的风险订机票了。 直到一通电话响起来。 * 一弦星也被狗血淋头地骂了好大一通。 做到这种地步,却让她只能讪讪陪笑的,也只有早田香织了。 “好啦……白泽太太,我又不是故意的嘛。” 实在是她最近大脑里处理的事情太多,才将自己朋友宝宝的一岁生日宴都险些忘记,明明在她去北欧前,两个人就约定好了。 一弦星也帮她抱着小宝宝哄了好一会儿,早田香织才勉强放过她。 其实后来想想,连一弦星也自己都觉得,中学时代,她的大脑着实对那方面的事不太敏感。 作为人家从幼稚园起就厮混在一起的朋友,国中的时候,她竟然是班里最后一个发现早田香织一直在暗恋白泽班长的人。 也是迟钝得可以。 好在这段暗恋,最终在国中毕业那一年,以白泽班长的率先告白为节点,修成正果,又一直细水长流至今。 白泽夫妇为宝宝举办生日宴承包下的宴会大厅并不奢华,只宴请了家人和一些他们所共有的朋友,许多当然都是他们国中时的老同学,气氛很是怀旧温馨。 一弦星也虽去的晚了些,却沾了身为女主人多年好友的光,有幸近距离接触软乎乎的小宝宝。 她看着怀里与自己好友八分相似的小脸,眉间却染着白泽班长的七分神韵,顿觉十分神奇。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到,如果她当初能够不那么迟钝,那她和手冢会不会这个时候也有小宝宝了呀? 第99章 但想着想着,她才意识到:不对,她现在连人都快弄丢了,哪里还有功夫考虑宝宝的事啊…… 认命地叹了口气,她将怀中的小宝宝还给早田香织,正要打开手机准备订明早前往柏林的机票,宴厅门口处传来一阵惊呼。 与此同时,竟有许多人的目光朝一弦星也投射过来,然后她就见到了刚刚到来的人。 是山本信源。 当然,如果只是山本信源,也不值得这么多人惊呼。 这惊呼大部分来自于这人相携而来的新任女友,大原明美。 一弦星也、山本信源和大原明美这三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就在前段时间,简直成了所有老同学之间叙旧的必谈八卦。 故事的来龙去脉,大家早已心知肚明。 但大原明美作为如今网络上的当红主播,不管私生活如何,这人光鲜的外表依然备受追捧。 这两人此刻服饰华丽地款款走进来,引得许多人围过去。 “大原同学还是一如既往漂亮啊~” “我们班现在最成功的就是大原同学了呀。” “真没想到大原同学也会来!能和我合个影吗?” 原本温馨的宴厅喧闹起来,早田香织的脸色瞬间沉下来,“靠,这对狗.男.女居然敢来?” 听她这么不掩辞令,一弦星也连忙捂住小宝宝耳朵,“诶诶,小朋友还在。” 三组的所有人都知道一弦星也与早田香织关系要好,这种场合要来,不遇见才是不可能,如今他们那样大摇大摆过来,简直像是故意要来给人难堪一般。 想想就知道,早田香织愤愤道,“肯定又是大原明美!她从小就因为那个什么无聊的校园女神排行榜看不惯你,现在男朋友都抢了,她还想做什么!” 是啊,还能做什么,无非是些无聊的事罢了。 况且,又不是她的错,两相见面,她何必觉得难堪?又何必在意一些如今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但看一弦星也神色平静,早田香织更气了,她找来白泽,男人也是一脸抱歉,“对不起啊,一弦同学,之前只是在班级群随意提了一句,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来。” 来者是客,他又不好直接赶人,这真是…… 见他在老婆的威压下如此为难,一弦星也摆摆手,表示理解。 她是真心觉得没什么,反正都过去了,躲远些就是了。 只是她这样觉得,有人却不。 趁着早田香织去招待其他客人,只留她一人的空当,山本信源像是终于等到机会一般,向一弦星也走过来。 他站定在她面前,目光有些灼热,“星也,听说你拿到了东京西区行政室的录用资格?” 面前的女人长发微弯,眉目生动,却又在多年岁月沉淀后染上无边温柔。 她只穿着款式简洁的杏色针织衫,却已足够在无数衣着光鲜的人群中遗世独立,无论多少次看来,都令他心动不已。 这是山本信源喜欢了很多很多年的女孩。 可即便如此,他又不得不承认,她曾经的工作的确让他有诸多不满,这些不满甚至足以吞噬掉他对她那么年的喜欢。 然而正因如此,当他无意中得知她换了工作时,胸腔中早已熄灭的火焰却仿佛重新复燃起来,久久不能平静。 因为他知道,当一弦星也不再执着于不着边际的星空与梦想,她将会是多么完美的终生伴侣。 正经稳定的工作、无可挑剔的美貌、风趣灵动的性格,这样超出他所有同事的老婆许多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整日抛头露面的网红主播放弃掉? 所以,看到群里的那条消息后,就算大原明美不主动提议,他也会找机会来见她一面。 大概猜到面前的男人在想什么,一弦星也客套地拉远与他的距离,“多谢山本先生挂念,不过,你只怕要失望。” 她平静一笑,“因为我依然是我。” 而且,她是不是也该提醒他一下,他们现在各自的身份? 但很快,她发现,就算她不提醒,也有人要来提醒了。 婷婷袅袅的身影扭过来,大原明美一改国中时的清秀,从头到脚的华丽,仿佛金钱在堆砌。 女人端着高脚杯,一只手软软搭上山本信源的手臂,很是得意地宣誓主权。 “好久不见啊,一弦同学,我都有些认不出你了呢,怎么过去的校园女神现在这么朴素了?” 她悠然自得,晃着高脚杯中的鸡尾酒,继续说,“女人嘛,还是要好好打扮自己才有男人喜欢的。” 大原明美的语气仿佛真的只是闲聊叙旧,但当众把这种话挑明,就的确有些露骨到令人难堪的地步了。 一弦星也一直清楚,大原明美对自己抱有不轻的敌意,但她总觉得因为长相这种事就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大可不必。 山本信源虽说也是家境不错且工薪得体的高级白领,但以大原明美过去交往的男友不是豪门二代就是流量明星来看,她分明看不上山本信源这样只能算是普通人的男人。 但管她呢,她又没义务考虑她的心理是否健康。 一弦星也坦然笑起来,“这点还请大原同学放心,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么肤浅。” 说完,她动作极其优雅地向大原明美举了举自己的高脚杯。这让大原明美反而不知再接什么好,倒像是不管怎么说,自己总归也肤浅了一般,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第100章 方圆几米的气氛都随这样一段落在旁人耳中的对话寂静下来,大家都有点尴尬地自行远离这三人,转向别人没话找话。 着实不想在自己朋友举办的宴会上继续把气氛搞僵,一弦星也找到早田香织,正要对她说自己明早还有要事,要先走一步。 忽然,大厅的门被推开,门口再次因一个人的出现而爆发出更为激动的声浪。 一人难以置信喊道,“手、手冢国光?” 随即,“不是吧!白泽班长你好牛啊!手冢国光都被你请来了!” “我靠!是我们年级的那个四大满冠吗!快让我看看!” “诶?他不是一组的班长?来我们三组的聚会做什么?” 白泽也在震惊中疑惑了,他哈哈道,“我、我可能往班长群里也随便提了一句?” 但无论如何,场面瞬间有如失控一般,密集人群迅速将来人围堵起来,比起刚刚大原明美的出现更要盛大千万倍。 “手冢同学,我可以和你合照吗!” “我也照我也照!好家伙,来次聚会还能看见手冢国光,我要回去和同事吹一年!” “男神过了多少年也还是男神,三十岁和十三岁简直帅得没区别啊。” “手冢同学,我儿子喜欢你好久了,能麻烦你签个名送给他吗?” 人声一一叠加起来,与无数声响交织在一起,根本让人听不见他的声音。 但一弦星也却望着前方密密的人墙,心脏飞速跳动起来。 远远的,她看到白泽班长跑过去替他解围,“手冢同学,好久不见啊。” 喧闹这才渐渐被平息下来。 一阵寒暄过后,白泽想起这人似乎前阵子才公开了恋情,于是很热情道,“对了,怎么一个人来的?我和香织可是很欢迎家属一起的。” 这时,一弦星也才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他说,“她先到一步。” 不知是否众人注视的缘故,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又坚定,令所有人在错愕中骤然安静下来。 然后,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他也如她一般,在无数衣着光鲜的人群中穿着简洁,清淡素雅的白衬衫仿佛十五年滚滚红尘一闪而逝,从未染乱清澈少年。 温柔的浅白光色中,他拾级而上,排众向她一路走来,从容俊雅,风采卓然。 呼吸与体温尽在眼前时,手冢低沉的音线在四周的一片茫然之中压在她的头顶。 “你还打算在推特上骚扰我多久?” 一弦星也盯着他胸口处的扣子眨了眨眼睛,唔,也没多久,就每天骚扰个五六十条吧。 正要抬头望向他,却见手冢率先侧过身,并排站到自己身边,沉默着将靠近她一侧的手臂微弯起来。 一弦星也瞬间会意,她莞尔笑着将自己的手搭上他的臂弯,然后才转过去,面对似乎已经看呆了的早田香织和白泽班长。 紧紧揽着他,一弦星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白泽夫妇道,“那个,不好意思,我们还有要事,应该要先走一步了。” 早田香织,“你……” 白泽班长,“……们?” 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仿佛正置身于沉默与爆发的极端平衡点。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一弦星也开心笑着,她有些可爱地歪了歪头,“对啊,我们。” “我们在一起了。” -------------------- 傲娇老公还木有哄完,腿哥只是觉得再怎么和老婆闹别扭,外人面前,护妻狂魔人设不能倒:d 下章写要事,先提前拜拜口口江这破路orz 第48章 归途2 ====================== 星光月色铺满的前路上,黑色保时捷在男人的操控下稳速前行。 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手冢沉默着用单手打出流畅弧度,只有两人存在的密闭空间里,气氛无端静谧暧昧。 只是有人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在此刻的氛围中尤为格格不入。 坐在副驾上,一弦星也有点尴尬地点亮屏幕,消息弹出来。 早田香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朋友,干得漂亮!!!!!」 “……” 一弦星也回过去:「朋友,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早田香织却没管她的吐槽,自顾回道:「你刚才走的急没注意,山本信源和大原明美的脸色当真精彩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凭刚才手冢君的表现,你和他的事我同意了:d」 “……”一弦星也捂了捂脸。 好吧,那两个人什么反应她确实没注意。 不过,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都出现了,她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别人啊。 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了划,发现素日里清冷的班群早已因为他们的事变得群情激昂。 当时在场的不在场的人都跳出来,直呼震惊,飞速累加的回复几乎要将整个屏幕吞没在此刻。 然而一弦星也完全顾不上这些了,她将手机调成静音后直接丢进包里的角落。 一直平稳前行的车子也在这时停下。 一弦家门前,车窗外路灯的光影映在手冢的侧脸,空调暖风吹出与他身上相近的气息,干净清冽。 第101章 两个人相互沉默了一路,直到此刻,手冢才对她率先开口,“下车。” 他的语气冷冽,虽不强硬,却叫人很明显能听出他还在生气。 见他此刻这样冷淡,完全不像刚才,一弦星也双手攀紧锁住自己的安全带,语音定定,“不下。” 万一她下去了就上不来了怎么办啊…… 手冢侧头,看她一副今晚就是要赖上自己的表情,他喉头微动。 原本他真的只打算送她回家的,但此刻,他忍不住问,“不回家吗?” 一弦星也依旧抱着他的安全带,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嗯,不回。” 他沉着声继续,“那你要去哪里?” 一弦星也,“……” 去哪里…… 成年男女的夜晚还能去哪里?不然她就直接对他说,想和他去酒店开房? 两个人僵持了半晌,就在一弦星也马上要把那种话直接说出口时,她看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指间极为用力,甚至近乎隐忍地紧握了握手中的方向盘。 然后车飞快地动起来,完全不再给她多说一句的机会。 他道,“你没机会反悔了。” * 车子缓缓驶进东京银座附近的地下停车场。 跟随男人清俊默然的背影,乘电梯直入矗立云端的高层公寓顶楼时,一弦星也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大概没有想要带她去酒店。 白色金丝线御守坠在房门钥匙尾端,门锁咬合出清脆声响后,属于他最后的世界尽数呈现在她眼前。 客厅白光铺洒开来,深沉冷静的黑白灰三色交织在这间屋子中,让人一看便能猜到,这里的许多年间只住着干净整洁的独居男人。 而对于一弦星也来说,这里明明是极其陌生的世界,却意外的,因为一些东西的存在,仿佛自多年以前,这里就留有她的痕迹。 不远处的扫地机器人,微小的呼吸灯很可爱地闪烁不断,空气净化器和加湿器也被静静安置在一边。 他明明有许多更为华丽璀璨的满冠金杯,可眼前整洁的玻璃展柜里,却只放置了国中网球部获得全国优胜时的奖杯,和那年与她一起的全国物理大赛的奖牌。 再往下,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七年前由她亲自设计,后来被人一点一滴徒手拼起的那个卫星发射基地的模型。 七年过去,一弦星也望着眼前依旧被人保存得很是完好的模型,一时恍惚。 恍然中,她听到他问,“为什么要回复我的推特?” 把她丢在玄关处,远远的,手冢走到客厅宽大的落地窗前,背影落在她的眼中,孑然落寞。 “因为发现过去的我太固执,所以你感动了,于是后悔了。” 男人语气平静地替她陈述答案。 他说,“如果是这样,你不必……” “不是的。”一弦星也迅速打断他。 她对他怎么可能只是感动。 之前的那段时间,一开始,一弦星也的确以为自己是在挣扎犹豫。 可后来,直到她无意间得知了他从始至终的心意,她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从澳大利亚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后悔了,只是一直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方式来挽回而已。 这些天,除了工作,她每天都看着他过去的推特,想象着他当时的心情,长篇大论回复到很晚,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累,她踌躇满志、乐此不彼,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稍稍填补一点他们未曾相见的十五年里的无尽缺失。 她知道,早在那艘游轮上,她亲口承认她也喜欢他时,手冢其实就完全可以将他过往的心意倾囊相告。 可雷克雅未克的星空雪夜下,他还是对她说:以前的事,都不重要。 一弦星也大概明白,那是他不想两个人在一起,却要她泅于对他过往傻傻坚持的感动之中,他不想要那样。 但她又怎么告诉他才好:她真的很开心,在无论如何的漫长过去都能够有这样一个人,时刻将她放在冷然外表抽丝剥茧后最柔软的心底,而正是这样的他,才让她下定决心,奔赴归途。 于是她主动走近他,手臂从背后环上男人的腰间。 轻柔的声音在安静间漫开,“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要怎样和你先说抱歉,再说感谢。但我知道,这些一定不会是你想要听到的,毕竟,你这个人,从小就很看重诚意这种事。” 不小心被诓着看了a级片要她追着道歉,看不惯她和其他男生走得太近也要她追着去哄。 “所以……” 她的头抵上他的背,指尖攥紧他的衬衫,声音认真、慎重而坚定。 “这一次,我也只好拿出全部诚意,把自己和未来一并交给你了,手冢先生,你要不要?” 被人紧紧抱着,一室温暖的空气中,呼吸渐渐炽热,手冢的视线落在窗外无边的景色。 这里是东京都最繁华的地区,最高的住宅公寓,也是整座城市,最接近星空的地方。 每至夜晚,落地窗前,星辰仿佛触手可及,脚下是都市永不疲倦的璀璨夜色。 七年前,23岁的手冢国光几乎在看到这间屋子的瞬间就想好了往后余生的许多。 他曾想过,就在如此刻这般静谧的夜色中,他会在这里听她讲她无限向往的宇宙银河。 也曾想过,他们会一起再完成一次那个卫星发射基地的模型,有她在,一定会顺利许多。 第102章 他曾想过有关这里的千千万万,每一个瞬间都有她的存在,可是后来,却是另一个男人率先拥有了她所存在的生活。 于是在那些几乎没有尽头的漫漫长夜中,眼前繁华的万家灯火便只映衬着孑然孤独。 他当然不是没有想过要忘记她,只是每一次的尝试最终都以念念不忘的借口作罢,只能任其肆意生长。 身后的人,他真的喜欢太久太久了,久到即便这个人与他一次次地错过,一次次地靠近后又离去,她也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所以,她多过分。 就是知道他拒绝不掉,才这么有恃无恐地黏着他,滤掉所有不必要的言辞,单刀直入地问他:你要不要。 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见抱着的人始终没有回应,一弦星也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 正要再开口,她的手腕却忽然被男人灼热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 下一秒,恐怖的大力转身袭来,来不及惊呼,她已经被人俯身扛起来,抱到肩上。 客厅中的浅白光线和落地窗前的无边灯火迅速远去。 手冢一边于沉默中带她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一只手边探上来,手指勾住她后腰处的牛仔裤边缘,用力扯了下去,丢在远远的身后。 “…………………”她的裤子? “等……” 错愕中,她想说等一下。 但没人等。 一弦星也是被人扔到床上的。 棉麻质感的柔软床被于瞬间带着与男人身上如出一辙的清冽气息拂满她的感官。 卧室的门被掩起来,只余窗外透进的些许光亮,一片暗色中,那气息的主人便在下一刻欺身而来,不由分说,迅速扯开她的衣扣。 微凉空气激起层层颤栗,心脏却被勾得无边滚烫。 手冢的眉眼低下来,欲色中深沉冷静不在,陷落在他热烈的目光里,一弦星也抬手,抚上他的脸,声音轻柔着重新问道,“手冢先生,你要不要?” 他还没回答她的问题诶。 不过,还要他答吗? 凌乱挂住的肩带被人用力扯下,丢落地面,手腕也被男人禁锢着捞起来向上翻去,扣在头顶。 低哑音线压到她耳边,“再说一次,你没机会反悔了。” 细密的吻顷刻间落在耳畔,伴着手掌与指尖寸寸流连划过的火焰,于静谧旖旎中点燃一室温度。 女人轻而软的声音勾起男人心底潜藏多时的无尽压抑,手冢冷漠强硬地一路从她的耳垂咬至颈间,全然没了之前他们在冰岛时的温柔克制。 卧室半敞的窗纱之外,万家灯火如一盏盏井然有序的小小天灯漂浮在夜空之中,渲染出霓虹之色,映衬着男人攻城略地全无余力的放纵肆意。 一弦星也的体力向来不错,但浑浑噩噩间,她能感受到自己如同软绵绵的小娃娃一般,被人以绝对的体力与力量优势摆弄许久。 直至某个时刻,她听到有人在她背后,于低喘中语气冷然地问她,“还跑吗?” 她终于承受不住,开始细细呜咽起来,“不、不跑了……” 不知是因她此刻迷离的神色还是令人狂热的音色,面前的人全然失控。 他沉沉低叹着,换了方式,然而力道只增不减,逼得她断断续续哭出声来,“嗯……手冢……别……” 男人额前的发丝垂落在她的眼睫,汗水滴落下来,“叫我什么?” “……” 已经在用浅薄的下意识反应,一弦星也喘道,“小哥哥……” “还有呢?” 还有…… 一弦星也用力回忆着自己给过他的所有称谓,直至寻找到一个满意的,她用手臂圈上他汗湿的背,“殿下……” 大概是也很喜欢这个称呼,手冢更加兴奋起来,“还有。” 一弦星也哄他的力气快没了,她想不到了,于是只能攀着他的脖颈软软叫他,撒娇恳求道,“国光,求你……” 手冢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肯在女人的温声细语中徐缓了些,落在她脸上的吻也再度温柔下来。 辗转缱绻中,一弦星也的意识几乎被抽离,只剩被动承受,很长一段时间后,一切云雨才复归平静。 但很快,手冢的体温在片刻的离开后再度袭来,灼热手掌重新扣上她的肩头,仿佛要将过去十五年所缺失的一切在今夜一并讨回来。 就在这座城市最接近星空的漫漫长夜中,她听见他的声音再次来到耳边。 “星也,我们再来。” -------------------- 完结倒计时啦:d 第49章 归途3 ====================== 多年精准无比的生物钟难得乱了。 手冢醒过来时,明媚天光越过卧室深灰色的落地窗帘,温热荒唐的室内空气在暖光下浮动得更盛了些。 正要抬手遮一遮眼前的光亮,臂弯里枕着的人像是不满他要抽走手臂的动作一般,轻哼了一小声。 随即,女人纤细的手胡乱摸向他的胸腹,在气息浓郁的床被下带起一阵酥麻触感。 一弦星也还没醒,迷迷糊糊间,她紧紧贴上令人无比安心的胸膛,音色朦胧道,“别走……” 鼻尖盈满女人发丝上的清甜香气,手下的触感柔软而真实,手冢的思绪渐渐随昨夜的许多画面一同清明起来。 第103章 强行压下心头再次被她触碰起的燥热,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继续睡,“好,不走。” 被人哄着,一弦星也再度陷入沉睡之中。 窗帘透过的微光映在她雪白的肌肤之上,鲜明的揉痕、吻痕与咬痕交织在一起,似乎极难褪去一般,与红灼双唇一同为熟睡中浅浅呼吸的女人笼罩上令人无法不去怜惜的脆弱之感。 看她软成一汪水般缩在自己怀里,像是被欺负到疲惫得不愿再醒,手冢用侧脸轻轻贴了贴她温温的脸颊。 视线扫过眼前的一地狼藉和布满湿润印记的褶皱床单,最终落到自己用完后丢在床头的两个小空盒上。 手冢,“……” 怎么感觉,昨天,好像是他更过分一些。 轻叹口气,见她不再有转醒的迹象,手冢帮她把露在外面的手臂放进被子里,正要起身去整理满室凌乱,床头柜上不断闪烁的耀眼白光抓住他的视线。 是一弦星也的手机,原本被她静音丢进包里,昨晚中途又被拿进来给她爸妈发了短消息告知晚上不回去了。 那光坚持不懈一直在闪,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手冢不得已拿过来,却看到来电显示着山本信源的名字。 他垂着眼沉思片刻,然后接起。 不等他说,那边男人急切的声音即刻顺着听筒漫过来,“星也,我有话想对你说。” 山本信源觉得自己能打这通电话已经算是对她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尊严。 可即便是放弃自尊,他也必须要打这通电话,不然,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平息看到自己喜欢了多年的女人当众宣告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的不甘。 昨天夜里,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山本信源简直不敢相信。 她怎么会和手冢国光扯上关系的?又怎么会忽然在一起? 那个人后来明明一直在国外,国中之后他们也几乎没再有过联系的。 国中的时候,山本信源和手冢国光其实并不太熟,不在一个班,也没有相同的兴趣,他们甚至没说过什么话。 可就在山本信源无意间发现了这个人也喜欢一弦星也后,他便开始怀着微妙的想法关注起这个人。 面对这样一个各方面近乎无可挑剔的竞争对手,山本信源很难不在心中生出极具危机感的不快情绪。 但还好,国中毕业后,这个人就离开了,而他也像自己一样,依旧只能远远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 所以后来,大学毕业时,当山本信源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向世界宣告,一弦星也是他的女朋友时,多年努力有所回报的开心之余,他最先想的就是如何让手冢国光也知晓这个消息。 就算那个时候的手冢国光已经在职网赛场拿到四个满冠又能如何?情场上还不是让他赢过了。 他早就说过了,他不会输。 于是带着莫名的得意,每每山本信源在班级群或年级群里出现,都几近热衷地要和别人讨论自己优秀又漂亮的女朋友,甚至缠着她,要她在她的推特上分享他们的合照。 直到后来,他实在无法忍受一弦星也的工作带来的聚少离多而决定分手。 那个时候,山本信源一直知道手冢国光多年未曾有恋情传出,但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那个人依旧对一弦星也念念不忘。 所以当他们分手之后,他又在怀疑,是否在这件事上,他还是输给了手冢国光。 直到前段日子,手冢国光公开恋情的消息在网络上被传得沸沸扬扬,山本信源才放下心来。 看吧,他最后还不是像他一样,也败给了现实,那个人也一样,等不了她了。 可是现在,他们高调地相携而立,那样笑着,公然告诉他,手冢国光恋情公开的女主角其实就是一弦星也? 一切关于现实问题的纠结不满就在这一刻,全部被落败的不甘冲刷得不值一提。 明明曾经拥有她七年岁月的人是他,可最后的胜利却要他拱手让给另一个人? 他怎么能甘心? 他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而不做出最后的努力挽回。 七年的点点滴滴就这样被人在电话里加以美好修饰后铺陈开来,一字一句盛满了眷恋、懊恼与悔恨,叫人听不出他话中的潜藏含义都困难。 直到最后,他表明心意,“星也,我们重新开始吧,这一次,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都等你,好不好?” 他的语调已近乎哀求,但听筒那边传来的依旧只有微弱的淡淡呼吸声,仿佛在告诉山本信源:你继续说,我在听。 可她为什么都不回答一句? 山本信源有些着急了,于是他试探着问,“星也,你在吗?” 然后,深沉冷冽的男人的声音以极其坦诚的语气,即刻传出。 “她还在睡。” 山本信源,“…………………………” 电话啪的一声,以光速被挂断了。 茫然滴声的无尽回响中,手冢知道,那个人的骄傲应该再也不会允许他打过来了。 于是手冢放下手机,打开空调暖风,待空气足够温暖后,掀开被子,很小心地以不会吵醒她的力道,将还陷在沉睡中的一弦星也抱离床面。 手冢当然能猜到山本信源会怎样想,当然也能在猜到他这通电话的目的时,于第一时刻就挂断电话,不做任何回答。 第104章 但他还是听到了最后,做了那样的回答,只是觉得…… 抱着怀里的人朝淋浴间走去,他吻了吻她细密美好的纤长眼睫。 他的她,怎么能被当作奖品,以输赢论处。 * 一弦星也醒过来时,阳光斜倚进窗的方向已落至西面,卧室的窗帘依旧被人很体贴地紧紧闭合在一起。 适应着微亮,她抬起手揉揉眼睛,感受到自己身上已一身清爽地被人套上男人宽大的白衬衫。 清醒着神思侧过身,身边的床上已经空了,身下被人换过的干爽床单盈满洁净清新的熟悉气息。 一弦星也在这气息中埋头沉醉了一会儿后才爬起来去找人。 清脆细微的声响从厨房传来,她寻着声音找过去,看到男人穿着浅灰家居服的清俊身影浸在阳光与水汽中。 他拿着汤匙轻搅汤锅,周身盈满与自身清冷气质截然不同却意外相融的温暖柔和。 察觉到她的视线,手冢看过来,厨房开着窗,风吹进来。 东京三月的天气还有些微凉,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虽然足够宽大,却也只遮得住腿根以上,见她两条细白的长腿露在外边,赤脚踩在地板上,手冢放下手中的汤匙,关掉火,走过来。 将她散落在额前的几缕发丝勾回耳后,他将面前的人打横抱起来,“怎么起来了?不冷吗?” 他想,家里是时候再添一些东西了,比如,女士睡衣。 有力的手臂承住她,带她走回卧室,一弦星也环过男人的颈间,将头埋在他的肩上。 他在这里,冷倒是还好,只是……“国光先生,我的衣服呢?”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被他轻松扯掉不知所踪的牛仔裤,一弦星也觉得自己以后大概还是要多多关注一下衣服的质量问题。 听到她问,手冢道,“在洗衣机。” 洗衣机? 一弦星也瞥了瞥窗外的天色,橘粉色霞光已从云端探出一丝温柔微亮。 唔,那这样,她今天晚上岂不是又走不掉了? 说话间,手冢抱着她回到卧室,将人放上床,正要起身去将厨房的事收尾,怀里的人却紧了紧锁住他颈间的手臂没放开。 微光中,她盯着他的目光流转道,“你快帮我想想,今天要怎么和我爸妈说啊。” 总不能今晚还留宿在白泽夫妇家吧,她爸妈一定会怀疑的。 她的语气温软,手冢果然就不走了,他的眉眼沉下来,目光中说不出的愉悦,“帮你,有什么好处?” 美眸微转,一弦星也又往下扯了扯男人的领口,含笑道,“那还是不用你帮了,毕竟……” 她能送的好处都送完了啊,再送…… 二人呼吸交缠的暧昧中,她主动献上自己的唇,“只能送你一对需要用来讨好的岳父岳母了。” 霞光至星光的天色寰转中,两个人又温习了一遍昨夜的某些细节之处,直至一弦星也的肚子在疲惫与饥饿的双重夹击下叫嚣不堪,手冢才停下动作,抱她到饭桌前,帮她热着中午便给她准备好的鳗鱼茶泡饭和味增汤。 虽说自国中之后他便长年辗转于国外,但手冢的口味却始终保持着对日料的钟爱,也因此在料理上渐渐摸索着学会了不少。 鼻尖嗅到味增汤的香味,一弦星也托腮看着碗里卖相堪比青学后街餐馆中的鳗鱼茶,她忍不住感慨,“国光先生,你这样是犯规的。” 手冢端着汤碗给她递过来,“怎么?” 一弦星也愤愤地戳了下碗。 自然是她身为女孩子的骄傲有被某人打击到。 虽说在国外念书的那些年,一弦星也自己也有想过要在厨艺上自行拯救一下日常三餐只有汉堡三明治的食之无味。 然而她挣扎再三,始终未果。 所以她才郁闷嘛,明明在床上,他们两个都还是摸索过一两次后就一样无师自通的啊。 看出她在想什么,手冢浅笑着推了推眼镜,“没事,家里有一个人会就可以。” 似乎有些道理,听他这么说,一弦星也心情很好地说,“那我大概要快一点告诉阳里先生和琴子女士今晚到底为什么不回去了。” 那样她貌似就能光明正大地来这里蹭吃蹭住了诶。 一弦星也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但还没来得及等她自己联系,手冢的手机铃声便率先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她默默看他接起电话,然后在抬眼看了她一眼后,表情很是严肃地回答道,“一弦学长,是,她手机静音了。” 一弦星也的心被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 和男人在一起夜不归宿这种事,自己主动报告和被家里人发现的严重性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她哥怎么这么敏锐啊,自己都不在家住了,还能猜到她为什么夜不归宿…… 不过很快,一弦星也就发现,这好像不是他哥是否敏锐的问题。 手冢放下电话后,神情更加严肃了一些,他看向她,“星也,这一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弦星也心脏一紧,“什么准备?” 然而就在下一秒,手冢的眉间舒展开,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和我一起,脸见不得人。” -------------------- 结婚也倒计时啦(^^) 第50章 星光1 第105章 ====================== 一弦星也没想到,他们班同学的八卦传播能力居然强悍到如此地步。 大概也因为两个人国中时名气过盛,还未过24小时,她和手冢的事就以班级群为起点热烈发酵,一直蔓延到年级群、青学学生论坛、推特,最终疯狂席卷了整个网络世界。 就在这段他与她沉醉彼此、忘乎所以的时间里,一弦星也的个人信息,从证件照、学校、工作单位到个人推特,就连手冢完美隐藏了多年的小号,全都被热心网友循着蛛丝马迹勤勤恳恳地扒了出来。 那一段历经十五年漫长等待终有回响的过往,就这样于猝不及防间尽数铺陈在世人眼前。 甚至有人结合各种网站上提供的细节之处,整理出了一部,二人从国中相识,到全国物理大赛,再到无尽的错过、分离与等待,最终于北欧重逢相遇,轨迹几乎丝毫未有偏差的悠长恋爱史,发在推特上面。 这段证据确凿、细节详尽的恋爱史一经发出,便被粉丝与路人疯狂转载无数,一同他与她的个人首页,令整个推特一度陷入瘫痪之中。 怪不得她哥这么急迫地要找她。 这是一弦星也第二次亲眼所见,手冢的名字被挂在话题热度榜的首位。 只是这一次,旁边还多了自己的名字。 「救命,国中写过同人文的冷cp居然成真了?」 「我也是青学的!崇拜的男神学长和女神学姐变成一对了,感动哭tt」 「oh my god!this is real starlight romance!」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实人间能看到的故事吗?我要疯了啊啊啊啊」 「星光连在一起真的好浪漫!世界第一coupling,不接受反驳!」 「这就是多年单身的理由?呜呜呜手冢国光你到底是什么神仙,你老婆上辈子一定拯救过银河系!!!」 「楼上还是先看看他老婆吧,说不定是两个人一起拯救的银河系……」 「求求两位去拍偶像剧吧!剧本就按现实来!」 「同意!!!之前谁说他老婆是仙女的!我要狠狠赞你!太配了!」 「同意加一,绝美就不提了,背景也很牛x啊,航天设计师,研究所里造卫星的,智商绝对不比mit毕业的手冢国光差吧」 「听说前几年jaxa才发射的隼鸟二号,她国中的时候就参与设计了,真的狠人……」 「是真的,我亲戚在九州研究所负责对接,都有听过一弦星也的名字,确实长得漂亮,能力也很强,刚刚30岁jaxa的高层已经有意提拔她做总师了」 「再厉害的研究员不也只是工薪,还不是找了一场比赛几百万美金的男人养自己?」 「是女孩子就要酸?楼上是不是对深空探测器的总设计师没什么概念?人家以后但凡有些杰出贡献,绝对能带任何男人躺赢下半生好吧」 「这样的长期潜力股换给我,我也愿意等十五年……」 「换我看脸也等了……」 「之前还觉得能配得上我男神的女人只有国际超模那种级别,对不起,是我眼界低了:)」 「不要这么现实好不好,人家真爱不看这些吧==」 …… 老实说,在一弦星也对着自己的同学们公然坦白她和手冢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前段时间除了想着如何哄他回来,她当然也细细琢磨了有关未来的许多。 既然选择和他在一起,会被大众知晓自己的存在怎么想都是必然的结果。 手冢能保护她一次,却不可能密不透风地保护她直到永远。 那样的话,他太累了。 无论如何,她也该和他一起承担这样的选择所带来的风险才对。 可饶是如此,在一弦星也看到那些对她工作的评论与猜测时,不管好的坏的,都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太过高调的确是航天科研的大忌,毕竟成功与否,除了能力,很多时候也要看机遇。 而且,许多涉及到高层机密与保密项目的事也被拿出来揣测实属不妥。 果不其然,就在手冢联合俱乐部将所有与她工作相关的言论撤下来的下一刻,羽田真司的电话打了过来。 一弦星也被连夜召回了研究所。 时值深夜,连日常会有人加班的会议厅都空无一人,她推开羽田真司办公室的大门,四双眼睛齐齐以审视的目光朝她投射过来。 除了羽田真司,发射中心的成田健一主任也在,除此以外,还有两位陌生男士。 见她进来,羽田真司开门见山,但语气依旧温和,“星也,这两位是信息安全保密局的调查员,他们有事想要向你确认。” 看她点头的表情严肃万分,两位调查员亲切笑了笑,“你不用紧张,实话实说就好。” 一位调查员翻开记录,问道,“去年的第四季度你申请过一段时间的离职,在这期间你出过国?” 一弦星也坦诚回答,“是,去过北欧。” 那人继续,“那在国外有没有密切接触的人员?” “怎么算密切接触?” 两位调查员相视一笑,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揶揄情绪,“比如,遇见了什么人,又和这个人发展了什么关系。” 见识过网上的一片混乱后,一弦星也有预感,承认之后自己或许会有麻烦,但她还是没有任何迟疑。 第106章 “有,遇见了我的未婚夫,手冢国光。” 听她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安然说出这种话,一脸严肃的成田健一险些没绷住,他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办公室里止不住咳了好几声,羽田真司笑着帮他拍了拍背。 其中一位稍显年轻的调查员也有些掩饰不住激动,向她倾身确认,“真的是网球运动员手冢国光?可、可以要签名吗?” 一弦星也,“……” 另一位调查员揉着眉心按下自己身边小朋友的头,他们还在工作好吗…… 然后他对一弦星也说,“既然情况属实,那你们知不知道,网上的舆论对涉密人员来说风险很大,这对你的工作很不利。” 当然知道,但,这好像并不是他们能控制的,键盘在别人手里,又不能时时盯着不让人家说…… 看她一脸无奈地低下头,那位调查员继续,“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网上的舆论我们会帮忙处理,你们下次注意低调就好。” 沉浸在准备接受处分的无力中,一弦星也下意识回答道,“是,我们下次会注意的。” 然而,等到两位调查员款款离开,她才恍然回神。 等等,他们刚刚说什么? 他们会帮忙处理? 看她睁着略微错愕的大眼睛,羽田真司端起手边的茶杯很是舒心地酌了一口。 然后他笑着看向她,“怎么?大家喜闻乐见的好事还要等着别人来罚你?” 紧接着,她就听到成田健一极严厉的声音颇为不赞同地响起来,“那也用不着闹得网上人尽皆知的!” 反而显得他们像最后才知道,古板的小老头很不开心。 于是他戴上胸口挂的眼镜,掏出自己的手机,把一弦星也叫到身边,对她说,“你帮我看看,这个东西,怎么转发?” 一弦星也,“……?” * 「怪了,怎么到处搜不到我男神他老婆的名字了?打出来是****什么鬼」 「不奇怪吧,航天科研人员好像都和保密局这种挂钩,如果还是上面看好的人,不小心被曝光一次之后肯定要保护起来啊」 「不过连jaxa的官媒都转发祝福了,这算彻底双向官宣了吧」 「顺便还狠狠营销了一把,带起一波航天技术小家电的销量,年底不用冲kpi了哈哈哈哈哈简直神操作」 「哈哈哈看到了,一把年纪的院士们都注册推特账号转发祝福也是很宠了」 「莫名想到爷爷们戴着花镜看手机慈爱吃瓜的表情233333有被萌到」 「说到瓜……图片.jpg,今天在ikea拍到的,两个人穿了情侣毛衣在床品区挑枕头……男神气场太强了,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偷看,但购物车里貌似还有洗漱用品、睡衣之类的,应该都是一对……」 「枕头!睡衣!」 「怎么办,我的脑洞飞驰了(/w\)」 「嗅到了好事将近的气息:d」 「只有我在关注20公分的身高差为什么会这么甜吗……」 「啊啊啊我今天也有遇到!手冢真的好高好帅!他老婆也真的好漂亮!真人比照片还要灵动好多!就是硬往某人怀里塞兔子抱枕的画面不忍直视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从地下停车场折返了几次,才把买来的东西全部搬运回家。 手冢合上门,拎着最后一袋东西,从玄关处进到屋里。 刚刚买来的白色长绒地毯已被人铺在了沙发前,一对茶杯安静置于茶几之上,馥郁清香的山茶花也被撒了清水插在琉璃花瓶里,摆到铺了桌布的餐桌上。 想到自己的书柜和衣橱就在几天前也被一些柔和的色彩填得满满当当,手冢放下手里的袋子。 他走向洗漱间,看到某人此刻又在很有精神地填洗手池镜子旁的小隔板,丝毫看不出逛了一天商场的疲惫。 温热怀抱覆上她的背,气息吻在耳边,“你是不是入侵得有些快了?” 他家明明在一周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但是,快吗? 一弦星也把两个只有颜色不同的漱口杯摆在一起后,转过来,趴在他怀里控诉,“明明是你这里太冷清好不好。” 她只是稍稍添了一点东西改造了一下,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她抬头,看到他唇边清浅的笑意后,她笑着吻上去,“你还不是很开心?” 是很开心,不过,手冢抚了抚她脑后的发丝,“那我们可不可以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他轻咳着推了推眼镜,“最后买的那两个抱枕可不可以不要摆?” 一弦星也看着他,很认真地眨了一下大眼睛。 “……” 手冢,“或者,摆到不是很显眼的位置?” 然后他就感受到自己穿着的白色毛衣的衣角被怀里的人拽了拽。 某位小姐很霸道地说,“既然已经收了我师母送的礼物,就要听我的。” 手冢,“……” 好吧,又能怎么办呢,谁让他拒绝不掉。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就在落地窗外星光落满夜空之时,投影屏上闪动的经典老电影前,一弦星也一手一个兔子抱枕的行为果然还是惹来了在她身边静坐的男人的不满。 电影开始不过十分钟,手冢的手便有些等不及般抓上了她手里的抱枕,微微用力中,男人的声音飘过来,“它就这么有趣?” 第107章 一弦星也完全沉浸在电影里,也没多想,听到他问,她便回答,“是啊,很软萌啊。” 她从小就喜欢这种嘛,比如小萌妹什么的啦。 空气沉默了几秒,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她便转过视线,看向他,然而就这样一眼,她便于那向自己投来的热烈目光里再也错不开视线。 光影交叠的影影绰绰间,男人神色莫测地抓着她的抱枕起身,然后倾身跪落于柔软的沙发之上,灼热身躯从上方缓缓逼近。 柔软唇舌划过齿列勾起无尽欲望的一刻,那抱枕被人用力塞到了她的腰后。 然后她便听到他带着愉悦的声音来到耳边,“果然还是有用的。” 一弦星也,“……” 但她现在觉得这东西一点都不软萌了…… -------------------- 最后一个大标题啦~ 第51章 星光2 ====================== “这个东西,以后禁止上床。” 清晨,手冢冷然的声音响起来时,一弦星也怀里抱着的兔子抱枕被人长臂伸来直接抢走,用力丢出了房间。 “……” 从睡梦中醒过来,发现她正远远挨着床边,抱着那个兔子背对他睡得一派安然,手冢先生很郁闷。 果然有了那个东西之后,她都不肯好好睡觉了。 对,都不肯抱着他好好睡了。 被人不由分说从床边捞回怀里紧紧圈住,一弦星也挣扎着动了两下,随即换来某人进一步的不满。 男人的声音沉在头顶,手指按上她的腰间,“看来你昨晚不累。” 一弦星也,“……” 昨晚,沙发、地毯、飘窗、餐桌都被他们很卖力地滚过一遍,怎么可能不累…… 但她完全不敢发表意见,总觉得自己多说一句就会多一分变得更累的危险,那样的话,他们今天还怎么早起…… 网友疯狂传播八卦的无边热情中,她和手冢之前从挪威带回来的三文鱼和红酒不得不提前派上用场。 主要是阳里先生和琴子女士这两位网瘾老年人,吃瓜能力简直完全不输现在的年轻人。两个人自从看见了网上的消息就追着一弦星也念了好久,要她赶紧带人回家来一起吃饭。 考虑到手冢短暂的假期之后又要回德国准备后面的比赛,她也要尽快回到研究所,所以趁着最后的空闲,他们还是决定做点正经的要事。 从清晨起床到临近出门,两个人准备了将近两个小时,长长刷新了出门前的历史记录。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弦星也在做准备。 手冢平日里的装束便十分得体,今天唯一不同的,就是选了款式比较正式的衬衫和西裤,外面套了黑色风衣,整个人显得更加深沉稳重。 他站在厅里提着东西,看一弦星也在眼前来去匆匆,某一刻,他忽然拉住她,将人拎到身前。 一弦星也今天难得穿了裙子,还化了些淡妆,只是微微点缀,整个人便将灵动明媚与温柔清丽结合得恰到好处。 手冢抬手轻抚上她的脸,拇指带过点着枫叶红色的双唇,他倾身道,“可以了,已经很漂亮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但一弦星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计算了一下,还是觉得: 很漂亮怎么可以,再给她五分钟,她还可以更漂亮。 毕竟下午要去见他家里人啊。 看出她在想什么,手冢一脸认真地说,“相比于漂亮,他们或许会更喜欢朴素一些的女孩子。” 听他这么说,一弦星也霎时苦闷地皱起脸,“那怎么办?” 她长得就很不朴素诶…… 然后她就看见男人清浅的笑意勾上唇角,带着一身清新冷冽的气息,他俯身将她揽进怀里。 缠绵的吻落下之前,他说,“我帮你。” * 他帮她的后果就是,实际出门的时间比原定的出发时间又晚了许多。 临近中午,他们才驱车率先到达一弦家门前,下车之前,一弦星也帮手冢仔细检查了很多遍衣领、胸口和袖口都没有染到自己的唇膏才放他下车。 然后她对着车窗又看了看自己,怎么感觉反而更不朴素了…… 一弦星也忽然有些庆幸,幸好他们先来的是自己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冢在网上的风评好成一片,又有小时候优秀学生的滤镜加成,一弦星也总觉得,她爸妈这一次莫名给她一种,想要将她赶快嫁出去的冲动。 现在想想,她之前那些怕他被打出去的想法,果然烦恼到的就只有她自己而已。 他们来的时候,她哥她弟都在,就连大和学长也在一边,正陪一弦阳里下棋,一见手冢进来,该名悠哉悠哉的学长便抓着他换人,美其名曰:教他如何讨好准岳父。 一弦星也当然不担心手冢在他家会有什么不习惯,毕竟,这个人好像从小就来提前习惯过她家的氛围了…… 但换成她自己就完全不同了。 在她家吃过午饭,两个人开车前往手冢家的路上,一弦星也感觉自己第一次参与卫星发射时都没有过这么紧张。 她总觉得,能够养成手冢这样从小性格就极其清冷的一家人,大概都是一模一样不苟言笑的人,多少会有些慢热。 但等真正接触到的那一刻,她发现又好像没必要紧张什么,因为…… 第108章 她不慢啊^^ 他们到家的时候,刚好遇见手冢国晴和手冢彩菜在十分苦恼地摆弄长廊上忽然出了故障的自动升降衣架。 联系不上维修人员,也不知道为什么出了故障,夫妻二人很是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一道窈窕身影来到二人面前,面前的女孩子笑得比网络上的照片更加明亮动人。 她对着那个升降衣架只扫了两眼,然后说,“这个简单,交给我吧。” 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里,手冢一时都有些分不清,自己今天带来的到底是女朋友,还是他找来的免费维修师傅。 他看她换下裙子,穿起手冢菜彩为方便她行动给她找来的长裤,一个人从线路改装到材料更替干得热火朝天,一个衣架竟然有种让她改造出了整颗卫星的感觉,引得在她旁边观摩的他爸妈一脸崇拜。 手冢也不是没想过要去一起帮忙,只是他看了看那些错综复杂的电线和某人飞速灵巧的双手,全然没有他能插手的余地。 于是他只好叹着气走回院子的池塘边。 看他盛着满脸的无奈走过来,正在悠哉喂鱼的手冢国一露出浅淡笑意,“怎么?感觉自己身为男人的重要性受到了威胁?” 手冢接过老人手里递来的鱼食,两个人动作如出一辙地洒向池塘。 “啊,不过还好,我可以做饭。” * 家里的明路都过了之后,手冢个人公寓的备份钥匙彻底成为了一弦星也的私有物。 而尘埃落定后的时间长流依旧飞速向前,分离也依旧是人生的常态,她和手冢自然更是双倍的聚少离多。 可这一次,一弦星也却觉得,因为总会盼望着下一次的相见,即便是那些分开的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日本用于接替隼鸟二号的新型深空探测器,深远一号,在最后一次试飞实验圆满结束后,即将迎来属于它的太空之旅,彼时已是来年温暖柔和的五月。 深远一号升空前,一弦星也同样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第32个生日。 其实成年之后,因为工作繁忙,她已经很少过生日了,但这一次难得有空,便回了一趟家里。 因为是她的生日,琴子女士神秘兮兮地将她赶出厨房,转而抓了雪乃去帮忙。 家人要给她的惊喜自然不能破坏,但就这样干巴巴地等着也太过无聊,于是她想到什么,从自家的柜子里翻出了自己国中时的校服。 青葱色水手服样式的短裙和短袖白衬衫以及鲜明可爱的浅粉色领结,都还被琴子女士保存得很完好。 一弦星也将整套衣服摆放整齐后拍了个照片,发给了此刻正远在法国为即将开始的法网公开赛做准备的某人。 「快看快看~是我以前的校服诶,有没有很怀念那个时候的我?」 原以为他在训练,大概不会很快回复,但没过一分钟,铃声响起来。 「有,拿回家吧」 这个家当然说的是他们自己的家,但一弦星也不明所以了一小下,为什么要带这个回去啊。 很快,下一条回复就给她作了解释。 「晚上穿」 一弦星也,“……” 等等。 他不会是要她穿着这个这样那样吧…… 完全正解的一弦星也脑子里的某处噼啪断了一下。 但随即又完美衔接到了另一个关键之处上,指尖很快又编辑了一条短消息: 「什么晚上?你现在在哪?」 手冢回复过来:「机场」 下一条:「你的生日,我会在」 被突如其来的快乐冲昏了头脑,某位小姐就这样很开心地把自己的一整套校服打包装进了行李箱,顺便还夹带私货地准备顺走自己中学时常穿的白色高筒袜。 她甚至在想:不如让他把国中的校服也带回家好了。 啊,不光校服,还有他的运动服啦,网球部的正选队服啦,反正又不会一次结束,换着穿嘛。 无边无际的脑洞正在快乐飞驰,忽然,一弦雪乃的手猝不及防落到她肩膀上。 ……吓了她一跳。 但她绷着脸,很正经地看向自己弟弟,“有什么事吗?” 一弦雪乃简直是蹦到她面前的,“姐姐姐!” 完了,一弦星也有预感,她的傲娇弟弟只要一开口喊她姐姐,绝对是闯了祸或者有事求她帮忙。 果然,下一秒,一本漫画的封面图被摆到她眼前,一弦雪乃说,“是这样,我最近在连载新的漫画,就是以我们当年国中的网球部为原型的,所以……” 一弦星也看着画稿封面上带着白色棒球帽,表情桀骜不羁、十分熟悉的少年,以及旁边缀着的属于漫画名称的几个大字——网球王子。 几乎就在瞬间,她回忆起自己曾在美国时,一弦雪乃与她之间的通讯里最常出现的那个名字。 “所以,姐,能麻烦你帮我要几张姐夫的签名吗?我想附赠到正在发售的单行本里,姐夫毕竟是主角团里很重要的一个人物啦。” 他委屈兮兮的,“如果可以,我的漫画没准就有机会变成jump杂志上排名第一的运动番了,爸妈说不定就不会再反对我画漫画了。” 听他这么委屈,一弦星也简直无法拒绝,不过,她翻开人物简介的一页,有些奇怪道,“运动番里为什么要有女主角?” 第109章 她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向一弦雪乃,“还叫龙崎樱乃——?” 她特意拉长了这个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果然看到自家弟弟一副心事被戳破的表情。 于是她合上图册,揶揄道,“我怎么记得你和这位男主角以前的关系很不错?主角本人的签名岂不是更有卖点,怎么不去要?” 一弦雪乃红着脸简直说不出话。 见状,一弦星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点,你应该要向哥哥学习。” 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够界定喜欢的,不该是性别,而是彼此。 看她站起来要与自己擦肩而过,一弦雪乃眼疾手快地拽住她,“所、所以姐,你是在嫌弃我没有把姐夫安排成故事的主角吗?” “……?” 一弦星也愣了两秒,这就是他从她的一番话里体会出来的意思? 她现在真的有理由怀疑,迟钝这种事或许和基因有关? 一弦星也很是无奈地敲了敲弟弟的头,然后说,“你知道吗,我在北欧旅行的时候,遇见了这样两个人。” “不被爱人支持于是为了坚持自己的芭蕾舞而执意单身的母亲,还有因笼罩在逝去亲人的阴影中而险些被埋没的天才少年。” 但是后来…… 她想起几个月前,春生发给她的婚礼请柬,还有次郎发给手冢自己在东大数学教室里自习的照片。 “后来,单身母亲有了愿意支持她跳舞的爱人,天才少年如愿踏入了自己梦想中的学校与专业。” 一弦星也笑了笑,这个世间,各人有各人路,每个人都是各自故事中的主角。 所以,“我怎么会嫌弃我弟弟的故事呢。” 她说,“手冢国光先生是我一生故事中的男主角就够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男人的短消息清晰映在屏幕上。 「来窗边」 一弦星也倚言走到自己屋子的窗前。 天空中蓝粉色的温柔天光层层铺开,飘至无限深远的苍穹之处,而他清俊的身影就伫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电话响起,她接通,听到楼下手冢的声音穿过听筒,“星也,生日快乐。” 那一刻,场景转置,时光如长长胶片轮转翻飞回过,让她忽然觉得,好像在不久前,她才也像这样一般,邀请他一同去看过流星雨。 想起那个时候,一弦星也站在窗前,卷了卷发梢,“我的礼物呢?” “暂时还没有。” “暂时?” “啊。”手冢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不过还来得及,社区领取婚姻届的地方还没下班。” “哦,所以呢?”她忍不住笑起来。 所以。 她看到他也光风霁月地笑起来,男人的声音就在下一刻温柔响在耳畔: “我们结婚吧。” -------------------- 你们要的结婚!!! 下章是终章。 内容很多也很重要,所以会在下周二17:00更新,抱歉最后一章要磨久一点,一定会写大家都满意的结局哒(^^) 第52章 星光3 ====================== 令和3年,日本深空飞行探测器,深远一号,成功发射。 从此,夜空中便又多出一颗承载人类虔诚探索之心而深入无边宇宙的美丽星辰。 飞机带起飒飒微风的夜晚,三人站在机场公交车站,望着远方led大屏上正在回播卫星发射时分的举国欢庆与无端壮阔。 石井凉介很是沧桑地取下口中的烟,状似大佬道,“深藏功与名,说的就是我们吧。” 赤间拓海面对他们深夜从发射中心回来,还要饿着肚子在车站排长队挤公交的事实,也取下口中的烟,喷云吐雾道,“是我们。” 一弦星也为保持队形,只好取下口中的棒棒糖,对两位男士道,“吸烟有害健康。” 说完,她一把夺过石井凉介手里的烟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人能够在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痊愈后,还能这么肆无忌惮。 顺便,赤间拓海嘴里的烟头也被某女士徒手夺走,按灭了,目瞪口呆半晌,他才将将挤出一句: “看来我当初把你让给手冢国光果然是正确的,已婚的一弦星也,更凶残了……” 结果,当然是死得更惨了一点。 下一个任务还未开始就成功获得三百张线稿待完成的赤间拓海,果断掉线了。 看着自己徒弟默默跑到角落种蘑菇的崩溃背影,石井凉介囧囧地对她笑了下,“看来,也不完全是已婚使你更加凶残啊亲……” 或许还有升职? 深远一号成功发射的同时,一弦星也升任总师的调任书也彻底被jaxa高层批准下来。 虽说自己以后少了一个多年来亲近又得力的助手,但石井凉介还是很为她开心,“我这边还有深远二号的任务,再往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啦,一弦总师。” 他从年轻时就看好的小女孩终于也要独当一面了。 马上就要自己独立设计飞行器的一弦总师很是自信满满,她眉眼生动,意气风发,一如当年那个说着自己十分钟就能答完试卷的少女,“当然当然,我的飞行器名字我都想好了。” 石井凉介笑着问,“什么名字?” 然而这问题一出口,他就意识到哪里不妙。 第110章 可惜已经来不及,某人笑眼飞扬、一字一顿道,“逐~光~号~” 自从某两位熟人的恋情彻底公开后,被日常闪到眼睛和耳朵的石井凉介当即一副“恩爱狗,给我走”的表情。 要不要把恩爱秀到广大人民面前啊亲? * 一弦星也到家时,钟表指针已倚向凌晨时分。 窗外星光铺落进来的点点细碎陷落在客厅的暗色中,伴着餐桌旁地灯留下的一丝昏黄。 揭开保温餐盒的盖子,里面是还温热的茶泡饭,每次她从没什么好吃的发射中心回来,就只想吃他做的这个。 带有温度的饭菜入口,一弦星也才反应过来,虽然大家还是习惯于称呼她为一弦星也,但自己此刻已经的的确确应该被叫做手冢星也了。 大概是因为他们领完婚姻届的第二天,她就被拉到发射中心去参加深远一号的发射任务,而手冢则被俱乐部召回去继续法网的比赛。 总感觉没什么真实感诶。 简单吃了两口饭,收拾了碗筷,进洗漱间冲洗掉身上的风尘后,一弦星也轻手轻脚推开卧室的门。 窗帘紧闭的幽暗中,她能真切感受到带着他气息的温度拂面而来。 轻轻旋开床头的灯光,暖色渐渐映出她一段时间未见的新婚丈夫极好看的睡颜。 被子半遮在手冢身上,隐隐挡住他怀里抱着的东西。 兴许是那个兔子抱枕被她抱了多次,久而久之染上了她的气息,每次回来,她都能看见那东西被他破例拎到床上。 一弦星也很是在意地把他怀里的抱枕直接抽走丢出房间,然后自己钻了进去。 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清香,温软的唇印在男人的唇上,舌尖探过轻抿的唇线后,慢慢向下,轻吮了吮他的喉结,再划过锁骨,咬开他的睡衣纽扣,吻上他的胸口。 低沉叹息从头顶传来时,一弦星也抬起头,带着笑意对上手冢睁开的深沉眼眸,“总算忍不住了?” 谁让他假装睡着,以往都会等她回来的嘛。 但某人没有一点被人拆穿的窘迫,他从容利落地翻身上去,就着被她弄开的衣扣,握住她的手,顺着自己的胸口腰腹,一点一点向下划去。 令人沉醉的声音低下来,“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 一弦星也笑着用了用力,柔声道,“当然。” 她哪一次不是自己解决的啊。 不知是被她的动作还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一弦星也看到男人的手就在下一刻,再也无法忍耐般伸向床头柜,要去拿小盒子里的那个东西。 但她拦住他,额头相抵着将他拉下来,唇齿交缠间与自己温度相融。 “我们好像已经不需要那个了。” * 不需要那个的结果就是,翌日清晨的手冢太太对自己已婚身份的真实感实在不要太强烈。 “你、你停一下,好不好,求你……” 小哥哥叫了,殿下也叫了,什么羞耻的称呼都用来求饶了,结果却只换来某位先生在她背后紧紧揽住她的肩头,越发用力中的一句,“家里足够大,再多一个也无妨。” 最后,还是邮局的一通电话拯救了她。 手冢从楼下拎着一提快递盒子上来时,一弦星也还虚软在床上抱着被子,眼睛里扑簌着泪,一副期期艾艾的委屈表情。 见他进来,她愤愤转身留给他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看她实在委屈得不行,手冢叹着气过来哄人,大手轻拍上她的背,“我的错,今晚我睡客房。” 一弦星也,“……?” 这到底是在罚谁? 她转过身来,泪水过后留有红痕的动人眼眸望了望他,手冢笑着吻上去,“不生气了就下来看礼物吧。” 早就被信息安全保密局警告过,不要太高调,所以两个人再三思虑过后,还是决定不办婚礼了。 不过该知会的朋友还是都有打过招呼的。 午间时分,和煦的阳光透过窗,落在厅里,一弦星也就坐在光里,拆许多人邮寄给他们的新婚贺礼。 零零散散的盒子散落一地,有老师和师母寄来的两套真丝睡衣,也有石井夫妇送的一套宝宝穿的小衣服。 一弦星也反复摆弄了两下那套软软的、很可爱的小衣服,总觉得……现在收这种东西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虽然后来,她才知道,还真的没有太早,但现在,她只是在看到早田香织和白泽班长也寄了一套宝宝衣服过来后,着实无语了许久。 当然,这无语也有一部分要归因于早田香织随着这套小衣服寄给她的一个小猫挂件。 一弦星也轻轻拨弄了两下那个小猫,总觉得有些眼熟,直到她用力按了一下—— “八嘎!” 一弦星也,“……” 幽深久远的回忆伴着无语瞬间涌上来,她笑了笑,然后把这个小猫挂件挂上了自己的房门钥匙,和手冢挂着那个白色御守护身符的钥匙摆在一起。 再往下拆,是手冢曾经国中时在网球部的许多朋友寄来的贺礼。当然,也有一些来自于他非同校的对手们。 落满金粉的玫瑰花礼盒在骤然褪去邮局的牛皮纸外包装后,险些晃到一弦星也的眼睛,然后她又拆了七八个一模一样金灿灿的套盒之后,才得以见到某位华丽的朋友送来的礼物真身。 第111章 一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月光石手链。 里面附赠了一张,一半用飞扬字体写满嚣张中二发言和一半用清秀字体真诚写下祝福的贺卡,落款:迹部景吾、迹部绫乃敬上。 简直被某霸总一如既往的出手阔绰震惊到了,以至于一弦星也在看到下一份质朴却同样饱含心意的书法礼物时,不由感叹:果然还是真田君比较可爱。 只是,为什么真田君也附赠了一张贺卡? 而且,简单的祝福过后,极其锋利的笔触写到: 手冢,带上你的工具,我们是时候再次决一死战了! 一弦星也好奇极了,老实说,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想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如何决一死战了。 那个时候,或许还可以是网球,但现在,据她所知,真田君后来做了关东警署的署长,自然不再专精网球,而她的手冢同学却已经是世界冠军了啊,再比网球会不会太欺负人家了? 于是她举着那个贺卡,很开心地跑到厨房里正在准备午饭的某世界冠军身边,佯装嫌弃道,“朋友,你们怎么三十多岁了还在玩这个。” 然后她迫不及待地问,“所以你们现在决一死战的内容是什么?” 看她满脸好奇,兴许以为自己会说出个非常高级的答案,手冢推了推眼镜,竭力保持从容优雅镇静,回答道,“夹豆子。” “……”夹……? 一弦星也想象了一下两张面无表情的脸相对而坐疯狂夹豆子的美丽场面,一时觉得,这个决一死战的内容真的是…… “可以的,这很三十多岁。” 被各种奇奇怪怪的新婚贺礼吸引过来,手冢也停下手里的事,陪她两个人一起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拆盒子。 从奈良远途而至的樱粉色礼物盒上,有小女孩很可爱的字迹,一看就是幸子缠着春生要自己写上去的祝福语。 一弦星也小心翼翼地把小姑娘写给他们的心意从包装纸上裁剪下来,保留起来,然后她笑着打开盒子…… 再一秒扣上。 看到这么可爱的盒子里居然装着某些限制级用品的那一刻,一弦星也的大脑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她心虚地转头看了看就在自己身边的手冢,确认他正专注于他自己手中的盒子后,才长长呼了一口气,有些庆幸他没看到春生送他们的传说中用来助一助的工具。 一弦星也默默把那个盒子埋在了一堆礼物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这东西要是被某人发现了,她明天就真的不用去工作了…… 再下一个,是一份信封样式简洁却很精致的书信,封面正中被人用极清隽的手写字体上提:手冢星也收。 寄信人:结城次郎 老实说,一弦星也有些意外,很明显,那场旅行之后,相比于自己,次郎更愿意与手冢保持联络,可这一次极其正式的贺礼信件却是填了她的名字。 被人折叠整齐的浅蓝信纸铺展开来,内容并不似一般的新婚祝福语,而是几行十分眼熟的数字罗列而成的算式。 142857x1=142857 142857x2=285714 142857x3=428571 142857x4=571428 142857x5=714285 142857x6=857142 几乎在看到142857这个数字的瞬间,一弦星也就反应过来,次郎想要送她的礼物到底是什么了。 毕竟,直到刚才她还傻傻的以为,她的moon142857先生真的只是因为推特重名才有了后尾的一串数字。 信件的结尾,数字谜底被真正揭晓。 142857,这个数学世界中极为神奇的数字,它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走马灯数。 它起源于千年前古老的埃及金字塔内,证明了日复一日的礼拜循环只有七天,而当第七天出现的那一刻,循环被永恒打破: 142857x7=999999 时间长流,以此为终,又以此为始,亘古不变,直至永恒。 身边的人不知怎么,静止了许久,手冢的余光半晌都没瞥到她再有动作,不知是不是被刚刚春生送的东西吓到了。 明明他都已经很努力地在假装没看到了。 正要把人揽过来看看到底怎么了,身边的人却先他一步,骤然转身,扑在他身上,头埋到他肩膀。 看不清她的情绪,手冢有些担心地微皱着眉轻拍她的背,“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快着褪去他的不安,“或许没有人用浪漫这两个字来形容过你。” 她退出他的怀抱,温暖垂落的日光里,她笑着对他说,“所以,浪漫的手冢国光先生,我们怎么能没有一场同样浪漫的婚礼呢?” * 青学教学楼顶楼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的一刻。 昔年只留存在记忆中的天台、望远镜、长椅、银杏树,全部仿佛被做旧的相片缓缓恢复色泽,又像许多曾令人倍感遗憾的时光,正一点一点被弥补回来。 在他们重新相逢的十五年前,他与她就在此处,从彼此的人生中渐行渐远。 而此刻,他们即将在这里承诺给予彼此长长久久的永远。 春夏交替的柔和夜晚,屋顶的银杏树伸展着可爱扇状的叶片,森绿清爽,月光就在此时照落下来,温柔清亮。 挣脱开他牵着她的手,一弦星也提着自己白色长裙的裙摆很兴奋地跑到那个望远镜前面。 第112章 点缀在脑后的白色头纱伴着她明亮的笑脸望向穿着修身白色西装的男人,“快看快看,它还在诶~” 想到他们刚刚因为时间太晚又穿的太奇怪而被安保大叔拒之门外,最后只能不得已翻.墙擅闯学校用地,手冢无奈笑着拉过她,“我们或许应该快一些?” 一弦星也这才正经起来,拉着他又跑回刚刚他们进门的位置,正正神色,重新挽上他的手臂,“好啦,那让我们开始吧。” 但是,“等一下。” 手冢难得提出疑问,“宾客呢?不是该有人见证的?” 男人的眸中有隐约笑意,像在故意为难她一般。 不过,她有怕过被人为难吗? 如星般的双眸随清澈笑意弯起来,一弦星也抬手,指向此刻月亮与北极星在漫漫星河中交相辉映的无边夜空。 “不就在这里吗?” 她看向他。 “星光作证。” 比遥远星河更加广阔的,是人类的渴望与探索未知的决心。 而万千美丽的星辰中,他们拥抱彼此、互许终身的此时此刻。 “比遥远星河更加广阔的存在,还有一样。” 她吻上他的唇,“还有你。” * 令和2年,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jaxa成功回收隼鸟二号深空探测器。 历时六年之久的太空飞行,隼鸟二号成为世界上首次于近地行星1999ju3成功采集地下样本回归的飞行探测器。 次年,深远一号于种子岛宇宙发射中心成功发射,将代替隼鸟二号继续完成更加深远之处的太空之旅。 同年,日本探月卫星飞行器,逐光号项目正式启动。 无尽星体蔓延的边界,无数星辰长久的共生,星系间永恒浪漫的所在,终将有人前赴后继去追寻。 然而宇宙是否有尽头,答案依旧无人知晓。 庞大的时间长流仍然带着无尽未解之谜飞速向前。 或许,这世上真的没有比星空更久远、比银河更浩瀚的存在。 可令人庆幸的是,总有一个又一个人的出现,让人们相信: 在生生不息的人类文明中,理想与爱,将是例外。 * 谨以此故事,献给星河滚烫中的人间理想,手冢国光先生。 以网球王子的世界为起点。 我不盼你再是少年,但愿你出走半生,依旧披光而来。 以光之名,亿万斯年。 ——fin☆ -------------------- 以上,正文完结。 感谢一路陪伴到这里的所有小天使~ 祝每个有缘遇见的你们都能像星妹一样勇敢,腿哥一样坚决,如愿拥抱自己的星辰大海,也遇见自己的理想归途。 后期番外不定时掉落,会有少年时代小甜饼,也会续写婚后日常,星妹还要带家属去领奖呀~有兴趣就点个收藏吧~ 顺便给隔壁植物组求个预收: [中长篇/幸村]花间颂我 [短篇/不二]风屿 [短篇/白石]止齿 戳专栏均可见,最爱你们啦~我们番外见吧~ ==================== # 番外君还有很多只~ ==================== 第53章 四只番外君 =========================== -01- 月初上时,一弦星也正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斜倚在书房的小沙发上,浏览关于探月卫星的研究论文。 刚沐浴完,微湿长发随意披落在肩头,细小水滴晕在腰后的靠枕里。 近来入夏,阴雨前总是闷热,她便不再好好穿着睡衣外衫,只穿了肩头挂着细微吊带的纱质睡裙。 这睡裙只遮寸缕,精致的锁骨下,白皙胸口,曲线起伏,修身的浅白轻纱,勾勒出柔软纤细的腰肢,一条细白长腿随意垂落着一晃一晃的动作,于无端性感中透露出一丝俏皮轻快。 自小养成的习惯所致,一弦星也向来认为,学习这件事虽然大体辛苦,但完全不影响她苦中作乐,是以能玩闹着学,绝不正经着学,能躺着学,也绝不坐着学。 然而对手冢来说,则恰恰相反,即便只是闲来无事翻阅的课外书,为了表示对笔者的尊重,也要端坐着认真看。 书房二人相对无言的闲适静默中,她标注完论文的尾段,放下手里的电脑,起身,慢悠悠踱步到正端坐在书桌前翻阅一本书的手冢身后。 纤细手臂向前一揽,她便勾着他的颈间,贴上男人温热的侧脸,“在看什么?” 这么认真,怎么感觉他才是在这里做正经事的那个人…… 但手冢将书的封面翻给她看后,一弦星也微睁了睁眼,“是雪乃的漫画啊。” 她算了算日期,自家弟弟的漫画这个月的确又出了新章,于是问他,“这话讲的什么?” 手冢却静默许久,半晌,他转移话题道,“你的工作结束了?” 几乎是立刻,一弦星也就意会了他这个问题背后的隐藏含义,她忍不住笑起来,说,“是结束了,不过你先回答我,这漫画讲的是什么?” 她将他手里的书夺过来,藏在身后,却见他依旧回答不出,只是起身回望向自己,表情有些无奈。 她就在眼前,还穿成这个样子,手冢当然回答不出来。 “不是说好的看书,看我做什么?”一弦星也心情很好地调笑着问某人。 第113章 但某人很是从容淡定,他渐渐走近她,“我看不得吗。”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合法夫妻。 一弦星也再忍不住,她浅浅笑出声来,怎么感觉这位先生越来越大胆了? 于是她就着他缓缓向自己头顶压来的高大身影,伸手勾住男人的指尖,“当然看得,而且……” 她向前一步,眸光流转着落入他的气息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02- 虽然向来偏爱德国文学,但手冢日常涉猎的作品其实十分广泛。 成年之后,更是正经的不正经的东西都有看过一些。 比如,那种东东里,他最常看到的桥段,就是两个人做完之后便直接相拥而眠。 向来喜洁的缘故,每每看到此处,手冢的眉头就要皱起来,心中暗道: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大意。 直到后来,他找到她,两个人又在旅途中和他家里亲自实践过后,手冢才发现,原来那种事后怀抱着柔软的慵懒与满足感,真的可以战胜自己向来坚守的洁癖心理。 然而,也就只有那么两次这样做过。 后来,他还是勤勤恳恳地抱着她进浴室先行冲洗干净,再一起入睡。 因为担心她会睡得不舒服,于是这种担心又战胜了情.事之后的慵懒。 正如此刻,她安安静静靠在自己怀里,任他在水中轻揉慢弄。 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娇弱好看只在自己面前展现,便又让人生出不一样的满足之感。 -03- 一番折腾过后,两个人总算安稳躺在了床上,一弦星也明明很累了,可就是睡不太着。 他们虽住在相对幽静的顶层,但总抵不过隔壁邻居的争吵在越发静谧的夜里被无限放大,连争吵的内容都能听得清楚。 那应该也是一对夫妻。 女人嫌弃男人总爱胡乱交些狐朋狗友,玩心甚重,男人却觉得自己又没出格,也没做错什么。 枕在手冢的臂弯里,一弦星也抬眼看了看他,二人刚好对上视线,手冢当即起身,穿衣服道,“我去说。” 一弦星也赶快拉住他,“等等等等,人家的家务事,你去说什么?” 手冢回过头,帮她盖好被子,“深夜扰民,你明天还要工作。” 一弦星也却笑着将人一点一点拉回被子里,“知道我明天要工作,你还不是半点不帮我节省体力?” “好啦。”她将他的大手放到自己的耳朵上,额头抵上他的胸膛,“这样我就听不到别人讲话,只能听到你讲话了。” 再说了,夫妻吵架简直是世间最寻常不过的小事,左右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也就自行平息了。 果然,不出片刻功夫,夜晚重归寂静,一弦星也却在这安静中,忽然问他,“觉不觉得很神奇?” “什么?” 她道,“自从我住进来之后,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吵过架诶。” 手冢有些疑惑,“为什么吵架?” 她翻身看向他,“大家不是都说,再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后都要有磨合期的,偶尔的争吵自然不可避免,但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过不合?” 明明他们国中的时候还有很多很多不合的。 她继续说,“你看,隔壁那对夫妻,不就因为男人极度爱玩争吵起来了吗,想了想,我好像也是这样,你生不生气?” 放在以前,大概会。 但现在,手冢道,“不生气,你总会回家。” 一弦星也又说,“那再比如,你每天习惯早睡早起,我却总是睡得很晚,你生不生气?” 手冢,“为什么生气?你在工作。” 一弦星也又连续模拟了好几个情景,可得到的答案总是同样的。 看她越思虑越精神,再这样下去,大概要睡得更晚,手冢将人圈过来,抱紧,“一些小事而已,只要你在,我都不生气。” 况且,两个人日常在外,好不容易他休假,白日里,一弦星也又要去研究所上班,二人每日相处最多的时间就是夜晚。 于是手冢拿出最充分的论据,道,“晚上对着你,我哪有时间生气。” -04- 法网之后,手冢一直在家陪她。 但也不知怎么了,因工作习惯十一点以后才睡的一弦星也,忽然说要陪他一起早睡。 直到第二天夜里,在连续几个翻身后,她还是忍不住,钻进枕边人的被子里,扯了扯他的睡衣,小声在他耳边说,“国光先生,我们还是先做正事吧,早睡的事以后再说。” 然后那手便自行开始解他的衣扣。 手冢即刻清醒了,他翻身上去,还未等她解完,自己便先行扯开睡衣脱到一边,“确定不早睡了?” “……不了。”一弦星也讷讷看着他又极为利落地将她的睡衣三两下剥了,“这么……急吗……” 怎么不急? 她要早睡虽然是好事,可原本的晚间就有一半时间要分给她的工作,如今再一早睡,牺牲掉的只能是和他一起的时间,他都已经忍耐了一天一夜,不去碰她。 手冢认为,这很不正常,他们可是新婚。 缠醉逼人的温度被人主动送过来,拥吻中,一弦星也动情地抱着他的背,全然不受控的低叹与喘息中,她只听到耳边他在问,“为什么想起早睡?” 第114章 兴许也是熟练了许多,从前只能被动承受的人,如今的许多时刻,也能反过来调笑。 听到他问,一弦星也眨着眼翻到他身上,长发垂落至男人胸口时,她笑道,“你猜猜?” 手冢不猜,他只是一手将人压下来,再次翻回去,沉吟着动了动,一弦星也便大脑连着全身末端神经一同软着缴械投降了。 “别、别动了……我早睡……当然是,为了早起……” 显然不能被这个简单的答案敷衍过去,手冢继续,“为什么要早起?” 她日常的起床时间在早上七点到七点半之间,这里说的要早起,应当是和他一样,生物钟作祟,每日五点便自动醒来去晨跑。 圈上他的颈间,一弦星也将人又拉近一些,温热吐息贴着他的耳朵道,“当然是为了看你啊。” 手冢日常都比她醒得早许多,每次一弦星也揉着眼睛起床时,这人不是在厨房里,就是在餐桌前,伴着荤素搭配、勾人食欲的早餐好整以暇在等她。 大概因为五感实在敏锐,即便是夜里偶然醒来,手冢的大脑也总是随着感官一同瞬间清醒,因此看向她的目光总是清明如斯。 直到最近偶然的一次早醒,一弦星也才发现,这人刚醒来的样子其实格外令人心动。 他就安静地睡在她的对面,静谧之中,温和晕开的眉目缓缓睁开时,带起一层似薄雾般的朦胧,为清冷深眸染上红尘里的烟火气,敛去一切锋芒锐利,慵懒且温柔。 这让她从心底觉得,此时此刻的眼前人,他不是职网中光芒万丈的世界冠军,也不是网络上万人崇拜的男神偶像。 他单纯是千千万万人中,唯一一个,要与她共度此生的人。 -------------------- to be continued…… 第54章 五只番外君 =========================== -01- 一弦星也怀孕了。 故事还要从一个多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醉酒说起。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醉酒的对象竟然不是她。 得知手冢新婚,从前青学网球部的朋友们聚在一起庆祝一番在所难免。 手冢在外自制力极佳,酒量也不像她一样几杯就倒。 因此,当人踏着一路无风的月色回到家里,一弦星也竟半点没察觉出异常。 直到手冢沐浴完,带着一身水汽依旧冲刷不掉的淡淡酒香从背后拥住她。 彼时,一弦星也正坐在落地窗前敲论文。 明净窗子折射过万家灯火,男人的影子映在上面,仿佛踩着一路碎光走过来,然后她就被人抱到了腿上。 感受到身后人将下颌放在自己肩上,一弦星也放下电脑,抬手摸了摸他微湿的发,“怎么啦?想睡了吗?” 身后的手冢道,“还没,陪你。” 一弦星也笑了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大人陪着写作业,还是说……” 她拉长音调,“这位哥哥,是你要人陪着睡?” 一弦星也说着俏皮话,正等人来反击,却听身后人只乖乖发了个“嗯”的单音节,随即,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向她压过来。 一弦星也有些费力地承住他,“那个、你好重,稍微起来点……” 手冢却很干脆道,“不要。” 一弦星也:? 她听出他的语气不对,“怎么了?是不是醉了?” 手冢,“没有。” 她会心一笑,“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这下,一弦星也可再没心思顾着什么论文不论文的了,她转过身来,心说:被这人抓了自己那么多次醉酒现场,这下终于轮到她了。 她玩心大发地对他举起两根手指,“小哥哥,这是几呀?” 平日里的手冢眸色深沉,目光偏冷,因而总是显得整个人清醒无比,而此刻,他缓慢盯着她轻眨了下眼,一只手抬起来握住她的手指道,“是我的。” 说完便闭目,俯身轻咬上去。 结果这一咬,一个不小心,就把两个人咬到床上去了。 她与手冢自结婚之后,在那种事上便不再设防,但不知是否那天晚上时机实在恰好,某人又趁着意识不清格外放肆了些,这大奖还真就如此猝不及防、从天而降了。 好在一弦星也的身体素质向来不错,怀孕初期依旧在研究所里活蹦乱跳、一如往常。 只是体力总归不如从前。 逐光号图纸的初稿告一段落后,审核期间,一弦星也彻底将项目组甩手丢给赤间拓海,自行回家放飞自我。 昏天黑地睡过两天两夜,想着有些工作还是不能搁置太久,一弦星也终于睁开眼睛,刚巧看见手冢正在看着她。 清晨六点,外面天光微亮,屋内窗纱四合,越显清幽。 自她怀孕以来,手冢担心她一人睡觉总要不老实地踢掉被子,着凉之后又不能吃药,引得身体越发不舒服,便推迟了晨跑时间,每日清晨等她醒来。 兴许是睡饱之后来了点精神,一弦星也看到枕边人的脸,心里一阵开心,手抬起来就去摸他的脸。 要知道,他都还在床上,那她能准时离开床的概率基本为零。 时间还早,手冢被人胡乱摸了几把,不知怎么,摸着摸着,两个人的睡衣就被齐齐摸到了地上。 感受到他的手掌已经攀上自己的脊背,酥得人一阵麻痒,一弦星也这才发觉事情不妙。 第115章 再继续下去会不会有些危险啊…… 手冢向来懂得分寸,知道她的身体状况还不稳定,于是也不多过分,只是将人紧紧蒙在被子里小心缠抱着吻了一会儿,便及时收了手。 他抱着她坐起来,揉着她的发丝问,“起床吗?早饭想吃些什么?” 一弦星也一张脸被亲得红扑扑的,软绵绵地倚在某人怀里,嘴上答着“嗯……”,可哪一只手都丝毫没有放开的趋势。 直到七点的起床闹钟彻底响起来,一弦星也才穿衣下床,意味深长感叹道: “唉,这真的是,美色误我。” -02- 怀孕之后,睡眠质量直线提升的同时,一弦星也发现,自己的食欲也在不断攀升。 晚饭过后的夜市觅食几乎成了她和手冢的日常惯例。 大约是快下雨了,今天比起前几日要冷一些,但街上依然十分热闹,琳琅的小吃摊仍旧排满了长街。 一弦星也好不容易排到了街角最火的一家白糖糕,站在街边便准备开吃。 手冢即刻拉住她,说,“回去再吃,今天风大,容易着凉。” 一弦星也却笑着将糕饼换到另一只手,反手握住他的手,“没事没事,大夏天的,哪里这么娇气,白糖糕热着才好吃,等回到家,肯定冷了。” 天大地大,现在家里她最大,手冢拗不过她,只好答应,然后四下走了走,在她身侧的另一边站定。 一弦星也开开心心咬了口白糖糕,松松软软带着牛奶香,里面铺了层梅子果肉,染了些微酸。 她最近颇爱这些酸酸甜甜的小点心,一口下去忍不住感慨,“好吃!手冢快尝尝。” 她举着白糖糕,看他在自己咬出的小月牙上又添了一口。 手冢点头,“是很不错。” 她眼睛亮晶晶地问,“对吧对吧,喜欢吗?” 他看着她开心的样子,诚恳道,“喜欢。” “那不如我们明天还来?” “好。”他站在夜风吹来的一侧轻声回复。 “那后天呢?”她问。 他答,“还来。” 不知怎么,一弦星也忽然想起当年青学旁边的那条小吃街上,那家被手冢连续光临过一个月的鳗鱼茶泡饭。 后来,他们也有一起再去过那家店。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那家店换了好几个老板,味道也早已不复当年。 正如这世上,什么其实都会变。 但思及此处,她还是笑着握住他的手,说,“那以后的一个月,我们也一直一起来买白糖糕吃吧。” 人流如织中,手冢反握住她的手,“好。” -03- 温网过后,考虑到一弦星也的身体状况,手冢执意请了一年的长假在家陪她。 一开始,一弦星也还很是开心,能日日都在家看到他。可开心着开心着,她又似乎不那么开心了。 一切只因与睡眠和食欲呈显著正相关,并持续疯狂增长的体重秤数字。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离不开某位脱离赛场便要一门心思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先生。 手冢睁开眼睛,屋外天光依旧很亮,看来天色还早。 他躺在床上,胸口半边盛着令人安心的重量。 手冢平日里很少有午睡的习惯,但自从一弦星也肚子里的小家伙越发有了些份量后,他便将午睡强行纳入了两个人的作息时间里。 怀孕的第六个月,怀里的人肉眼可见地丰腴了些,却也令人更加安心许多。 一弦星也的身高不算矮,可从前抱起来总是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了一般,这几个月,被他好好养了一段时间,手冢反而觉得抱在怀里刚刚好。 阳光斜照进来的金色光线中,女人白净的侧脸枕在他的胸口,透着一些红润颜色,细密纤长的眼睫落下影子,小小的,像个可爱的梦,手冢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 是胖了些。 不过,手感不错。 他动作很轻,却还是把人碰醒了。 “嗯……”臂弯里的人像被打扰了好梦,喉咙里断断续续发出咕哝声。 眼见就要把人吵醒了,手冢却并不收手,动作反而大了些,戳戳捏捏,像要给小玩具造个形状出来。 一弦星也终于还是被他吵醒了,一手抵住他的手,一边好笑道,“手冢同学,趁我睡着,玩得开心吗?” 手冢顺势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坦白承认,“嗯。” 一弦星也睁开眼,娇嗔着望向他,“那你过来,给我也欺负一下。” 午后的风从窗外吹来,吹起半掩的窗纱,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南迁的飞鸟越过天际。 手冢从善如流俯下头,双唇轻软落在她的唇上,道,“给你。” -04- 怀孕八个月时,一弦星也意外生了一次病。 起因似乎是研究所的工作太过辛苦导致,这样一来,不要说早就规劝她休假待产的羽田真司,身边的家人朋友每一个都强硬起来,一弦星也只好将手里逐光号的后续工作暂交给了赤间拓海。 但也幸好安心回了家,她躺在床上烧得神志不清,手冢就在旁边寸步不离地陪她。 这期间,一弦星也醒过几次,脸色很不好看,却还是声音弱弱地对他说,“手冢,躺着真的好无聊。” 第116章 手冢柔声哄她道,“等你好了,我陪你出去玩。” 她却摇头,说不要出去。 “在家你也能陪我玩嘛,我也想拼一次那个卫星发射基地的模型,和你一起。”她这么说着,说完,又沉沉睡了过去。 手冢一直记得这件事,等到一弦星也的病完全好了,他便挑了一个阳光很暖的午后,将那个他多年以前拼好的模型摆到她面前。 一弦星也看他抬手便要拆解掉,赶忙拦住他,“好不容易拼起来的,拆了做什么?” 手冢道,“你说想拼的。” 一弦星也连忙否认,“怎么会?我还打算把这东西完完好好保存到老,除了你我,谁也不准碰它,小朋友也不可以哦。” 手冢有些疑惑,“为什么?” 一弦星也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以后我再给他发明新玩具啦。” 手冢原是想问,她为什么要将这东西一直保存,但她答得模棱两可,他便没再多问,只把这模型又放回了原位。 后来他又发现,只要一弦星也在家,时不时就会驻足在那架模型前,很开心地笑着观赏一番,有些时候,她还会打开玻璃展柜,很是细心地给他指出当年他拼错的位置。 只是从来不许他将那些错误重新拼过,错了也就错了。 手冢问过很多次为什么,可每次都被这人顾左右而言他的答案搪塞过去,只有那么一次,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的心思。 她说,“有人一直喜欢我,我当然开心。” 就像她曾经说的,“如果有一个人,能像眼前这月亮一样,无论如何,都长长久久地存在,并爱着不管怎样的我就好了。” 看到这个多年以前的模型,一弦星也便会想到,原来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无论时间长河在她的身上怎样流过,都一如既往、温柔热烈地爱着自己。 可有一天,很普通的一天,一弦星也抽走男人手中的书,笑着对他说,“这位先生,您的太太竭诚邀请您一起做个小游戏。” 然后手冢便看到,她去将那个模型一整个抱到了他的眼前,不由分说着,自行拆解起来。 后面的事,自然而然变成了两个人极有默契的合作。 他们一起对着那个模型,从暖阳当空,到落日余晖,再到星光无限。 直至深夜,连落地窗外远方的万家灯火都盏盏熄灭,他们还在安静耐心地复原着那个模型。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手冢早该强行拉着她上床睡觉,明天再继续。 但这一次,他没有留到明天。 最后一块积木也回到了它应该所在的位置时,一弦星也动了动有些僵掉的脖颈,然后便软绵绵地倚进男人怀里。 手冢就这样抱着她,听她的声音轻轻顺着自己的胸膛蔓延上来,“手冢,和我一起,你开心吗?” 手冢,“嗯,很开心。” “那你要一直开心,因为……” 夜很静,风很轻,她睡着的呼吸声传过来。 因为,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 补了最后一小节(/w\) 第55章 六只番外君 =========================== -01- 又一年的温网公开赛拉开帷幕时,各大媒体的关注点明显歪了。 不然要怎么解释,那些频频登上各大网球杂志却看起来相当违和的图片: 背着网球包的高大男人,日常挂着媲美黑手党人士的宽大墨镜,在英国街头的品牌商店里……认真选购婴儿用品…… 至此,手冢国光先生悄无声息休赛一年的因果关系,终于给予了大众最终答案。 但显然,当事人本人依旧丝毫没有再次成为热搜中心的觉悟。 清晨,一弦星也是迷迷糊糊间被人给弄醒的,昨晚哄某个精神过头的小家伙哄到后半夜才睡,她实在困得不行。 老实说,如果不是游走在身上的掌心触感令人难以忽视,她着实不愿睁开眼睛。 肌肤相触的地方温暖酥麻,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该碰的不该碰的地方全都碰了。 一弦星也长叹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所见仍是一片朦胧时,手冢已经急切地吻上了她的唇角。 她笑着回抱住他,“这么急啊。” “不是说晚上回来?”她抵着他的胸膛,稍稍推开他一些,“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手冢手下一刻不停解开她的扣子,“采访推了。” 动作时,男人轻触她脸颊的发梢微湿,身上虽然擦干净了,但背上还残留着一丝沐浴过后的温热水气。 见状,一弦星也拉住他的手,“才洗的澡,别弄脏了,等下还要再洗。” 手冢却不管,经自俯身吻着她道,“不行。” 她怀孕期间他处处小心,宝宝出生后,又考虑着她的身体恢复状况,他好不容易忍耐至今,怎么能说停就停? 进入状态简直是一瞬间的事。 呼吸交缠间,一弦星也将头埋在他颈间,不知怎么忽然问道,“想我吗?” 平日里沉着内敛的手冢先生此时抛却一切克制,齿间温柔,掌间凶狠,音色深沉,他贴着她的耳朵说,“想你。” 很想你。 从前想你。 现在想你。 以后也想你。 虽然这么类比可能并不合适,但总之心心念念、失而复得的滋味大致也是如此。 第117章 如果不是身边原木色的小床上轻轻传出小宝宝奶声奶气的啼哭声,一弦星也大概能在他一遍遍的无尽想念中无限沉沦。 但眼前的状况显然不允许他们继续下去,哭声渐大时,床上两道人影不得已跌落进现实。 一弦星也轻咳着把人推开,“谁的错?” 手冢帮她拨开眼前发丝,温柔坦诚道,“爸爸的。” 这个认错速度,一弦星也很满意,“那谁去哄?” “还是妈妈来。” 她鼓起脸,不满道,“为什么嘛?” 然后,她感受到他的掌心轻抚上她的脸颊。 “因为,爸爸要继续哄妈妈。” -02- 确认身体完全康复后,一弦星也重新回到了jaxa东京研究所。 虽说她怀孕期间,赤间拓海已经完成了大部分有关逐光号的线稿校对工作,但距离形成最终图纸依旧隔着漫漫征途。 好在关于哄宝宝这件事,连一弦星也本人也必须承认,自己实在不及某位先生的十分之一。 小国诚七个月大时,眉眼间已经有了自家爸爸小时候的八分神韵。 以至于,某日傍晚,一弦星也从研究所下班回来,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以几乎复制粘帖出来的睡姿一同闭目小憩时,险些笑出声来。 窗棂斜映进的碎光给两个熟睡的人镀了层毛绒绒的轮廓边缘。 一弦星也蹲下来,安静地看了眼前的父子片刻,越看越忍不住想亲,想碰。 真是奇怪,明明每天生活在一起,亲的和碰的已经很多了,看的也很多了,怎么就是不会腻呢? 小的是这样,大的更是如此。 这想法像颗种子一样在她心尖冒出来,就在一瞬间生根发芽,开出一朵小花,大约这就是所谓心花怒放的感觉。 一弦星也俯下身,亲了亲乖乖倚在手冢身边的小宝宝的柔软侧脸。 然后,她的视线移到某位先生脸上。 早在一弦星也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手冢的意识便清醒过来。 只是他一直记得,一弦星也向来对他五感过于敏锐、连偷亲他都难上加难这件事颇为不满。因此,虽然此刻意识已然清醒,但手冢依旧维持原状。 果然,他在听到她小小地“咦”了一声之后,连原本很轻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她渐渐靠近的呼吸、体温,甚至她俯身亲吻儿子的轻柔动作。 于是他很耐心地、安安静静地,等着她,把俯身亲吻的动作再重复一次。 然而时间仿佛就静止在温暖阳光铺洒人间的此时此刻。 许久之后,手冢终于忍不住,率先睁开眼睛。 一弦星也果然就随意坐在沙发前的长绒地毯上,只是托腮看着他。 手冢一手将孩子抱起来,一手将她拉到沙发上,问道,“看什么?” 不是应该亲吗?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的心思她自然能猜个七七八八,一弦星也笑着摸上他的脸,说: “当然是看:这是谁家的人啊?醒着睡着都这么好看。” 然后她光明正大吻了吻他,“哦,原来是我家的。” -03- 小国诚一岁那年,手冢一家从原来的高层公寓搬进了一栋院落青草繁茂的二层小楼里。 手冢晨跑回来,发现院子一角的樱花开了满树,风吹过来,空气里都飘着清甜的香气。 这树还是去年春天他们刚搬过来时,一弦星也和国诚一起种下去的。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一弦星也对儿子老神在在忽悠道:若是每日对着这树许愿,这树就能开出粉色花朵而非只有苍翠绿叶,把载满心愿的花枝折下来送给喜欢的女孩子,就能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 虽说暂时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喜欢的女孩子,但小孩子总是好骗,粉色小花的憧憬就已经足够。 从那之后,国诚便拉着他一起,每日勤勤恳恳,对着这树许愿。 想到此处,手冢取了剪子,剪了几枝开得最好的樱花,回到房间,果然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缩在被子里,安安静静还在睡,身后落地窗外,隔着木质长廊,一片春林初生。 手冢安静看了这景色片刻,然后握着樱花枝走近二人。 他将樱花枝带着绿叶的一段轻轻搔了搔国诚小小的鼻尖,惹得小朋友带着没睡醒的起床气一阵嘤嘤啊啊,反身便缩进自家妈妈怀里继续沉沉睡去,不再理他。 手冢眉目舒展,唇角微扬,故技重施着又将这花枝转向了一弦星也。 这次当然是以把人叫醒为目的了。 小声念了几句好痒,一弦星也慢慢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很是开心道,“国诚爸爸,早啊。” 窗外暖阳当空,手冢一手将樱花藏到身后,一手揉了揉她的头,道,“不早了,国诚妈妈。” 一弦星也却没管这些,她眼睛全然不想再睁开,说话也带着浓浓的鼻音,却握住他的手说,“你知道吗,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今年东京的樱花开得格外好看,想叫你陪我一起去公园看来着。” 长风吹过来,屋檐上的风铃轻响,手冢笑了笑。 他将身后的花枝送到她面前,“不必去公园,给。” -04- 再后来,除了小国诚,家里又多了光也和星子两个小朋友。 第118章 那一年,日本首颗探月卫星飞行器,逐光号,正式完成外场试飞实验,准备迎来最后的飞行发射。 jaxa高层在石井凉介的推动下,首次批准了宇宙发射中心工作人员的亲属探望,并允准观摩此次逐光号的飞行发射。 手冢在家属招待所安顿好一弦阳里和一弦琴子后,才在海浪环绕的沙地广场上找到一弦星也。 彼时她正穿着宽大的航天工作服和自家的三位小朋友玩猜拳游戏,谁赢了谁就能拿走一颗外公外婆给他们的水果糖。 幼稚园的小朋友们哪里是一弦星也的对手,光也和星子输得眼泪汪汪的。 连正在念小学的国诚都皱起眉头,看着一弦星也面前堆成小山似的糖,不服气得很,像是一定要赢她一把的模样。 这要是换成别的家长,看见三个小雪团子一样的小朋友都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肯定早就心软下来。 可一弦星也偏不,她不仅不让他们赢,还要赢走他们的糖,送给发射中心里别人家的小朋友。 手冢摇摇头,朝他们走了过来。 星子远远望见自家爸爸的高大身影,顿时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路奶声奶气叫着爸爸爸爸扑进手冢怀里,开启告状模式。 手冢把小姑娘单手抱起来,揉着小脑袋哄了一会儿,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分给三个孩子。 拿到糖,三个孩子才开开心心跑去找发射中心的其他小朋友玩,跑到一半,还不忘回头对着一弦星也吐吐舌头,一弦星也同样不甘示弱地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手冢很是无奈地敲了敲她,“你也幼稚园?” 一弦星也冤枉极了,“爸爸你都不知道这三个小鬼刚刚做了什么。” 手冢握住她的手,“做了什么?” 一弦星也按按有些疼痛的额角,任由他牵着一起走在蜿蜒海岸线上,“他们刚刚领着这里一众小朋友对发射场的安保大叔说:大叔大叔你行行好,我妈妈是这里的航天总设计师,你放我们进去看看,我让她请你吃糖……” 要知道,那是发射场,又不是小公园…… 听她这么说,手冢倒是半点没有类似教子无方的惭愧情绪,只是忍不住笑了笑,他望着遥遥远方的海天一线,想起某人小时候的样子,道,“是很像你。” 一弦星也无奈拆开一颗自己赢来的水果糖放到他嘴里,“那还真是让你见笑了,手冢同学。” 清甜的苹果味在口中蔓延,他看到她带着期待问,“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赢来的糖比买来的更好吃一些?” 手冢坦诚道,“你喜欢的,都很好。” 一弦星也揽上他的手臂,“诶,我说真的啦。” 她狡黠一笑,“这就好比,你现在光明正大地亲我和当年趁我喝醉不省人事偷偷亲我,难道不是后者更难忘?” 手冢,“……” 像是也被猝不及防翻了旧账,手冢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想着如何转移一下话题,一弦星也忽然指着他的背后道,“咦?你看那是什么!” 手冢回头望去,除了茫茫海浪和远方沙地广场上的一群小朋友,自然什么其他的都没看到,回过头来正要问,温软触感骤然降临在双唇上。 揽着他的颈间退开一些距离,一弦星也自导自演哈哈笑着说,“不错不错,果然偷亲比较难忘。” 手冢看着她的笑脸静默片刻,忽然快速俯下身来。 一弦星也自然警惕非常,见他动作,连忙捂嘴,“你别想偷袭我……诶?” 手冢直接拿开她的手,格外霸道且光明正大地吻了上去。 四周海浪宁静喧嚣,巍峨运载火箭矗立在侧。 他们身旁就是一弦星也以及无数航天工作者历经日升月落千万遍后孕育出的,即将被他们的后辈一同见证升空的逐光号深空探测器。 他放开她,迎着去往远空的长风,捧着她的脸认真道,“现在,也很难忘。” -------------------- 咩。 婚后日常就更这些啦~ 上章不小心丢了一小节,下次修文时会补,后面还会再写一点少年日常:d 第56章 七只番外君 =========================== 春日东京是个多雨的城市。 潮湿雨滴糅下万物复苏的清新之气,淅淅沥沥,总难断绝。 虽说这样如水墨画一般的东京很美,但一弦星也却总觉得,一个人行走在路上,原本是该沐浴热烈温暖的日光的,因而也就怎样都欣赏不来这种雨雾中的朦胧不清。 过往车辆因此缓速前行,三两行人在撑起的伞面下愈渐拥挤。 不巧前些日子,一弦星也受邀参加东京大学的航天讲座,又赶上了这样一场雨。 她站在教学楼门外望了望天空暗色,耳边不断掠过年轻大学生们只身冲入雨幕的雀跃欢呼。 忍住心中关于岁月如梭的感慨,一弦星也正要撑开伞,动作却在余光扫过前方人影时停了下来。 手冢穿着日常的通勤衬衫,撑住一柄黑伞,在雨中静默的梧桐树下等她。 那时雨帘朦胧,耳边传来的年轻声响很是吵闹。 但奇怪的是,天地却在男人的身影进入视线的那一刻,骤然无边安宁。 未等他动,一弦星也率先奔入他的伞下,抬眼一笑,“这位哥哥,来等哪位女同学?” 第119章 手冢帮她掸落发间雨丝,回答道,“等到了,走吧。” 两个人漫步出校园,一弦星也挽着他的手臂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下午医院里还有些事情吗?” 手冢在职网退役后便进了东京市立综合医院,他回答,“换了班,来给你送伞。” 一弦星也有些疑惑,“可我带伞了。” 说着,她举起自己的伞在他眼前抖了两下,随即目光便落在了男人撑住伞柄的修长手指上。 那是很稳的一只左手,并在她的身侧存在多年,时而像今日这般为她遮挡风雨,时而也会牵着她的右手,又或是将她拥入怀中。 跃过那只手,车辆行人在伞外的雨幕中来回穿梭,排排法国梧桐静默矗立,被他们接连路过,世界仿佛以伞为界,被泾渭分明地划分成两个。 就在这样喧嚣与宁静的共存中,她听到他说,“那么,送你一个打伞人。” * 平成14年,夏。 神奈川,大秋山。 神社午夜的钟声敲响时,早已过了学生们进帐篷休息的时刻。 只是架不住十一二岁的小朋友们第一次集体露营的新鲜狂潮,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怖的山雨,惊魂未定,因而两位带队老师怎么整治纪律都无济于事。 大雨过后的山谷夜空,星海璀璨,远处的篝火光芒也不眠不休,随不绝于耳的欢笑一同去往深空。 若是平常,向来作息规律的手冢早就睡下了。 只是此刻,四周环境过于吵闹,他尝试入睡许久都未果,只好一个人坐在帐篷外支起手电筒看书。 正要神思入定,只听耳边忽然响起清亮的女声,“啊,我亲爱的朱丽叶,晚上没有你的光,我只有一千次的心伤……” “………………” 手冢啪的一声将手里的书合起来,冷脸转向那颗和自己只有咫尺之距,且正在不停复述他书中内容的脑袋。 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刻,一弦星也明亮一笑,丝毫没有被人抓包后的窘迫,“晚上好呀,罗密欧?” 手冢,“……” 有些懊恼于自己竟然对这人的忽然靠近毫无察觉,手冢拉开与她的距离,问道,“有什么事吗?” 看他如此冷淡,又恢复成了原先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一弦星也简直不敢相信。 明明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顶着同一张防水布在磅礴呼啸的山雨中相依为命。 她略显沮丧地坐到他身旁,“没事就不能来找你玩吗?手冢同学,要不要这么冷漠,好歹我刚刚还救了你诶。” 听她这么说,手冢轻捏了下书角,开口,“可你不是……” 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篝火旁轰轰烈烈、厮杀依旧的一众小男生们。 手冢原本想说:可你不是和他们在一起玩得忘乎所以,很是开心吗?怎么还会想得起我? 然而真正要说出口时,他才发觉,这话不管是听起来,还是说起来都别扭极了,完全不符合他原本的人设,于是这后半句就被生生停在了口中。 但不知是否从认识他起,一弦星也自然而然练就了微表情识别功能,只是看他的动作和眼神,她便立刻意会道,“他们在玩飞行棋啦,刚好我掷骰子又很厉害,结果我连赢了十五局后,他们强行把我的棋子全部关了永久禁闭,一帮小气鬼,好没意思!” 手冢,“……” 果然,还是游戏玩不下去了才会想起他。 看他冷着张脸又是一阵沉默,一弦星也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说他们。” 她从口袋摸出一个五颜六色的东西,举到他面前,“手冢同学,玩过这个没?” 那赫然是一个精致小巧的三阶魔方。 一弦星也此人对魔方的狂热程度,整个青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看她此刻颇为期待的神色,手冢立刻便猜到她现在拿出这东西的用意。 只可惜,他确实……“没玩过。” 然而此话一出,一弦星也眉头先是一挑,“没玩过?” 随即又道,“没玩过好啊!太好了!” “……”好,在哪? 她看着他,目光明亮,“既然没玩过,那我教你吧!名师一对一,课时全免费,包你一小时横扫青学,两小时打遍关东,三小时走向国际知名大擂台!怎么样怎么样?” “…………” 篝火之下,女生神采飞扬的表情令手冢仿佛又回到了某个她跟了他一路,结果被他拒绝了一路最后却还是把他拐去一起看了电影的周末。 此刻,他心道:如果答应下来,只怕今晚就真的不用睡了,于是他说,“那还是不……” 结果这“不必”二字还没说完,一弦星也已经先他一步自行动了起来。 “嗨呀,很简单啦,你看,就是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女孩子细白的指尖按在火光照耀下的无数鲜明色彩上,那魔方在她手中仿佛自有生命般极速翻飞起来,果真好玩极了。 虽然很难解释,但这世上,大概就是存在这样一种人,令人何时何地总难拒绝,手冢想不清这其中的因果所谓,只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半晌,道,“你慢些,我记一下。” * 夜越深,星越亮,天空隐隐透出银河颜色。 不知过了多久,清凉山风从侧方吹来,原先围在篝火旁的一众男生也支撑不住先行睡去。 第120章 若是没了人声吵闹,山里的夜其实十分宁静。 世界就在此刻仿佛缩小到极致,只剩一顶帐篷旁微弱的一隅光亮。 就着那光,手冢举起魔方认真询问道,“这样吗?” 一弦星也,“不对不对,是那样。” “那样是哪样?” “啧,那样就是那样啦,看我的。” “……”手冢,“放开我的手。” “啊,抱歉抱歉,一时激动。” “……” 大概是真的太晚了,连向来精力旺盛的一弦星也都毫无自知地打起哈欠。 见状,手冢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如,今天就到这里。” 担心她还要继续,他一板一眼补充道,“玩物丧志,当心成瘾。” 早知道他会这么想,能诓他来玩一次这样玩物丧志的小游戏,一弦星也觉得已经是天大的奇迹,自然也见好就收,起身和他道了晚安就要乖乖回去睡觉。 然而双脚方才踏出一小段距离,只听山谷上方忽然一声闷响,豆大雨水便又毫无征兆地随之簌簌下落,滴在她的发间、眼角、脸侧。 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一弦星也抬手遮头望天道,“不是吧……” 虽说山中天气无常,极有可能夜空星光晴好而林中阴雨骤作,可一天之内,接连遇见两次山雨,大概也是她前世修来的霉运了。 而且这一次,她毫无准备,光秃秃的一个人,以及与自己帐篷之间相隔的长长一段路,显然更加倒霉一些。 哪怕此刻,她全力跑回去,也免不了要被雨水打透,一场感冒怕是避免不了。 当然有想过向近处的同学借个帐篷躲一躲。 可现在,一弦星也望了望那顶顶暗沉、早已入睡的小帐篷,只觉得,果然还是自己贪玩惹的祸,心下一横,道,“算了,这雨淋就淋了。” 正要抬手朝远方狂奔而去,忽然,她手臂一紧,上方逐渐密集的雨水随后便被一缕温热隔绝在外。 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气息笼罩而来。 被人用力拽着跑进帐篷的一刻,一弦星也拉下头顶上那件第二次出现在她身上的男生校服外套。 然后,她听到他说,“下雨了还跑。” 面前人的音线青涩微凉,伴着刚才与她互道了晚安的脸,回荡在被一盏野外烛灯照亮的微小帐篷之中,外侧山雨就在此时转大。 雨水猛烈敲击帐篷外壁,微小帘布晃动不已,世界仿若庞大有力,一切的一切只能任由吹打。 可奇怪的是,帐篷内侧却在烛光映衬的人影摇曳下无端安稳起来,成为一种万籁俱寂与喧嚣澎湃的强烈对比。 不知怎么,就在这样十分微妙的氛围中,一弦星也总觉得,手冢刚刚那句话,虽说语气与平日相比并无不同,却令人在心底莫名感到无限温柔。 大概是……错觉。 也不知道这次的雨何时会停,说不定还要以这样的方式与男生共处一夜,饶是一弦星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讪笑道,“哈哈,那个,你放心,雨停了我就走,实在不停……” 微光中,手冢抬眼看向她,眸中光泽令人心弦微动。 一弦星也简直有些不敢看他,“实在不停,我、我也会很老实的,而且我占地面积很小,睡觉也不会发出奇怪的声音,真的……” 兴许是看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紧张神色,手冢缓声道,“没事。” 那一瞬间,一弦星也好像捕捉到他脸上闪过的一丝笑意,却又不完全确定,只好说,“你不介意就好,那,麻烦你啦。” 这句说完,空气在二人之间静止片刻。 就在她以为手冢应该已经默认她确确实实就是他的麻烦时,男生却开口道,“不是你说的吗,要谢你。” 一弦星也“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手冢指的,正是先前她救了他之后,随口扯的一句要他谢她。 手冢道,“今天,你帮我挡了雨,往后,我帮你挡雨。” 这人说的不容置疑,似乎是要承包了往后余生所有帮她挡雨的工作。 一弦星也被他的认真神色惹到哈哈轻笑起来,“手冢同学,那你要如何帮?每个下雨天都来给我送伞吗?” 手冢道,“未尝不可。” 一弦星也却摆摆手,“没这么夸张啦,平日里,我都有好好看天气预报,也记得带伞,我之前开玩笑的。” 她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要真的想谢,那就这一次吧,你借我帐篷避雨,算作我们两清了,怎么样?” 听她说完,手冢沉默半晌,再开口却是又将问题转了个弯,“万一忘带了呢?” 他看着她,“万一,你忘记带伞了呢?” 一弦星也挠挠头,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纠结在伞这个问题上。 “那万一,我一次都没有忘记带过呢?” 帐篷外喧嚣澎湃的雨水声就在此刻冲刷过一切。 唯有雨声占据的世界中,她只能看到面前人的薄唇轻动,无声道: 那我可以,送你一个打伞人。 -------------------- 下章正式全文完结:d 真的很不好意思,原本还想写写阿土伯和小萌妹、弟弟和龙马的故事,但时间原因,为了不耽误完结进度,还是决定开新文写阿土伯和小柱子,这篇专注星妹和腿哥啦。 第121章 最后一章争取在元旦假期贴上来~爱你萌(/w\) 第57章 nothing is final ================================= 不知道你们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体会: 你从来路去往未来,猛然回首,发现其实很多东西一切如旧时,便会自然而然产生一种失而复得的想念与眷恋。 令和18年的东京私立青春学园对很多人来说,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 它一如既往,流淌的,只有时间。 * “让你动作慢吞吞的,这下好了,被抓了个正着,说出去,我校园女神的尊严何在?” “慢吞吞?到底是谁慢吞吞?校园女神迟到了连墙都不会自己翻,还要钻狗洞?害得我被连累……” 春日校园的教学长廊总是光线明亮,清风横贯而过,吹起少年白衬衫的一角轻巧飞扬。 这少年转过身来,身后方才还在小声争执的两位小朋友便瞬间偃旗息鼓了。 极为沉着地提笔落字后,他道,“迟到加逾墙,每人扣60分。” “60???” 那两人异口同声表示震惊,“为什么?!” “校庆期间,处罚翻倍。” “……” “……” 那两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静止半晌后只好汗颜着问: “哥,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手冢光也和手冢星子十分怀疑,手冢国诚此人,简直就是为了时刻匡正他们这些极易长歪的小树苗才诞生于世的。 面对二人无厘头的问题,手冢国诚并不回答,只道,“那就说说吧。” 少年语音语调斯文冷静到极点。 手冢光也&手冢星子,“说什么……” “墙翻不过来就去钻狗洞,是谁的主意?” 话音刚落,那二人毫不犹豫指向对方,“他/她!” 熟练得仿佛这场景已经发生过几千几万次。 只是空气凝滞几秒过后,这二人却又福至心灵般一同想到了什么,“不对……” 那大概是一种双胞胎之间与生俱来的默契,他们再次异口同声道: “是妈妈!” * 正在仔细围观青学后墙的某人,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出卖得彻彻底底。 原本一弦星也告诉光也和星子自己曾经与那围墙狗洞的恩恩怨怨,是想让这两个孩子意识到按时起床的重要性。 千万不要像她那时一样,动不动就要搞搞团伙作案式的行为艺术。 可此刻,一弦星也望着那仿佛过了好几十年都没有修葺过的斑驳围墙,实在忍不住感慨,“这个洞……居然还在啊。” 然后,她便仿佛预见到什么一般,抬手捂脸道,“惨了。” 毕竟,这个洞的故事,在更早些时,她也讲给国诚听过…… 显然,同一个故事传递到不同人的耳朵里,起到的作用也是不同的。 手冢拿着两件青学百年校庆的活动纪念衫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有些头疼的脸。 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问道,“光也和星子又闯祸了吗?” 一弦星也摆摆手,“闯祸倒是算不上,就是他们的运气实在差了些。” 手冢望向她,只看到她眼中的笑,“不像我,当年闯进来,遇上的,就是人生中最大的运气。” 她接过他手中的校庆纪念衫,然后拉起他的手,道,“走吧,去看看回忆?” * 百年校庆。 顾名思义,这一百年漫长时光中曾在这里停留过的人们,如果对这间学校还留有眷恋,应该都会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回来怀念一番。 手冢夫妇进入校园时,刚好赶上校庆最热闹的一天,人多得几乎没有地点能够留出空间供他们驻足流连。 随着人潮涌动一路向前,忽略掉颇显古旧的围墙,青学这些年的变化其实很大。 除了早春依旧落落而下的满园樱花,似乎一切都不再是他们那一代所熟悉的模样。 可有些人、有些事,美好的、遗憾的,他们停留在专属自己的回忆里,永不改变。 “诶?这里以前不是篮球场吗?居然已经变成体育馆了啊……” “这新楼比老楼好看多了,就是不知道楼顶上还会不会种银杏树。” “诶诶,还有那还有那,手冢快看,是你们的网球场。” 拥挤中,一弦星也不住一路感叹,手冢却笑道,“那网球场,已经不是我们的了。” 她看过来,“怎么会?” 一弦星也摇摇手指,“这东西,属于过去、现在与未来,当然也还是你们的。” 此刻虽是早春,微寒之下,手冢依旧穿着高领针织毛衣。 可在一弦星也的鼓动下,两人外侧又都套了一层稍显简陋的校庆纪念衫,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但饶是如此,面前的男人在一树樱花吹落间,依旧清俊挺拔、英气逼人,引得无数过路人频频侧目。 从前的从前,好像就一直都是这样,手冢国光此人走在校园里,总是一众男生中更加引人瞩目的那一个,可他始终漠然冷淡,对于那些投射过来的暧昧目光无知无觉。 直到一个人出现。 此情此景,又有那边的网球场作衬,一弦星也不知怎么,忽然想到过去的很多时刻,于是凑近他,对他说,“手冢先生,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122章 她小声在他耳边道,“其实,国中的时候,我经常偷偷去看你打球。” 不过,他那个时候在球场上,满心满眼全是眼前的对手,想必不会注意到她。 可谁知,她这么说完,手冢却抬手轻拍了拍她的头,也在她耳边道,“198次,不算秘密。” 听懂他在说什么,一弦星也霎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她只觉得,其实很多事情,当你走到终点再回过头看时,会有太多太多的有迹可循。 比如,她看到那抹球场上冷静强大却又潇洒飞扬的身影时,没来由的驻足。 再比如,她曾悄悄围观过的他的198场比赛,正式的、非正式的,他从来不曾输过。 深情厚爱无以为报的感觉大概便是如此了,一弦星也只好反手抱住他,道,“你这个人啊……” 总是让人在多了解你一些之后,更加爱你。 到底是一起生活了许久的两个人,很多话仅仅一个拥抱便足以传达,于是手冢拍着她的背说,“还是想想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吧。” 就在此刻,不远处,中心会场上传来学生主持人很是稳重宁和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青春学院第九十三届学生会会长,手冢国诚。” “三年前,我在这里开启了每个人一生中都绝无仅有的中学时代。” “而在我之前,这里曾走出过九十九代,如今散落四海的漫天星辰。” “他们之中,有人是曾经校园中的少年天才,也有如今荣归故里的业界名人。” 那声音存在感之强,吸引着庞大人群向中心场地缓缓聚拢,静立于此。 然后人们听到他说: “每一份荣耀皆为理想与所爱,青学有幸见证,下面有请,我国登月卫星首席总设计师,流体空气动力学研究,iaa冯卡门奖获得者,一弦星也院士。” 听到一弦星也的名字,会场四周骤然响起接连不断的惊叹声,甚至引起了不少学生因崇拜而起的骚动。 可令人更加惊叹的是,在这骚动之中,头顶无数光环徐徐上台的女人,竟然只穿着十分日常的装束,浅白针织衫外还套着略显简陋的校庆纪念衫,看起来竟像一个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 她的长发温柔散落在肩,目光明亮,仿佛最深邃的银河,她开口,“各位同学、校友,大家好,我是一弦星也。” “是一个,一直想去更大更远的世界看一看的人。” 女人身后的幕布上投映出的,是她的各类头衔、各项获奖以及不凡的此生,代表了她在国内甚至国际航天领域的绝对地位,但她却那样简单地介绍了自己。 “老实说,这个演讲是我曾经国中时的恩师,井上老师,当然,也就是你们现在的井上校长硬推给我的任务。实际上,我自认不是你们口中的优等生,这一点,或许你们应该向我先生请教。” 台上人的语气好像亲切友人间的随意闲谈,会场中的所有人都仰望着她的诚恳面容露出轻松笑意。 曾几何时,多少人在提起一弦星也时,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知名网球运动员手冢国光的爱人。 然而,许多年过去,人们再提起这个名字,一弦星也便渐渐只是一弦星也了。 是属于浪漫星空、宇宙银河的一弦星也。 “而且,我已经脱离校园生活多年,再来提起关于学习的大道理,那么真是抱歉,连我自己似乎都不曾遵循过那些。所以,既然是我的专场,我还是只来探讨我的专长。” “德国作家康德曾经说过,人的一生有两件事值得我们去敬畏,一个是深植人心的道德准则,而另一个,就是我们头顶永恒存在的星空。” “你可以想象一下,在这个世界最开始的时刻,那时没有所谓人类、所谓星星、所谓光芒。然而就在某个极度微小的点上,发生了足以破裂天地的爆炸。从那一点起,时间开始流淌,空间延展而去,我们所了解的、所不了解的世间都始于此刻。然后光点聚集、银河汇拢,然后太阳出现、月亮出现,又在无数经年轮转后,在一颗名为地球的渺小星体上,我们睁开双眼,看见了群星闪耀、恢弘无匹的夜空。” 她说,“而那时间都为之陷落的夜空深处,就是宇宙。” 这里明明是千百人汇聚的场所,此刻,所有人却不约而同地安静看着她,四周如宇宙般,寂静无声。 她为台下无数人略显迟滞的表情微笑起来,“说到这里,或许你会觉得星空辽阔,已经足够人类敬畏,那么,还有没有什么,是比星空更加值得敬畏的呢?” 共同沉默片刻后,一弦星也语音定定道,“当然有。” “因为那些我们已经知道的事实,它永远既可能是真理也可能是谬误,而我们所存在的世界,也总是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大、更远。” “这世界太大,而我们知道的依旧太少,但我想说的是,人类不过是在一颗渺小星球千亿物种中的沧海一粟,却在永不停息的经年轮转中,不断试图描绘出宇宙的全貌。” “这样被一代又一代人所流传至今的信念,已经足够了不起。” 那一刻,站在台下,遥遥望去,手冢忽然觉得,回忆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他望着讲台上的人,虽说她还是他记忆中那样活泼美丽的模样,但事实上,他们真的已经不再年轻。 第123章 就像时间的本来面貌一般,它从来不看人的生平,只是安静地从每一个人的身体里流淌而过。 可当她站上台时,他却恍然以为,此时此刻依旧是曾经樱花满开的平成年间。 那一天,一年级的三个班不知为何凑在一起上了堂物理课,代课的老师有些奇怪,似乎还为难了她一下。 但她无所畏惧、畅所欲言,她坚定地告诉所有人:“比遥远星河更加广阔的,是人类的渴望与探索未知的决心。” 总有人的存在,让人觉得未来值得万分期待。 那样的人,虽是漫长宇宙光年恒河沙数中大浪淘金的存在。 可正因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无数个他们,这个世界的真相,才得以一点一滴铺陈在人类文明的繁花之路上。 讲台上的声音依旧娓娓道来。 “所以,请务必相信,这个世界,认识是没有止境的,真理永远是相对的,那么同样的——” “没有什么事情是最终的。”她说。 “这,就是比星空更加值得敬畏的所在。” * 一个民族,千百万人里面才出一个天才;人世间数百万个闲暇的小时流逝过去,方始出现一个真正的历史性时刻,人类星光璀璨的时辰。 ——《人类群星闪耀时》 nothing is final. ——钱学森 -------------------- 本文灵感来源及相关参考: ☆北欧十日游:德国汉堡-丹麦哥本哈根-瑞典斯德哥尔摩-波罗的海维京号游轮-芬兰赫尔辛基-挪威奥斯陆-冰岛雷克雅未克 ☆斯蒂芬·茨威格《人类群星闪耀时》 ☆顾漫《你是我的荣耀》 ☆长洱《天才基本法》 ☆叶永烈《走近钱学森》 ☆叶永烈《真理诞生于一百个问号之后》 ☆罗伯特·梅西/亚历山德拉·洛斯克《月亮:艺术,科学与文化 》 ☆高等教育出版社《美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题解析与研究》 ☆维基百科: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jaxa/隼鸟号/隼鸟2号/种子岛宇宙中心/冯卡门奖/阿尔弗雷德·贝恩哈德·诺贝尔/走马灯数142857 以上。 感谢阅读,期待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