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云宋谦重生嫁反派侯门主母杀疯了》 第1章 乞儿 “璟哥儿,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帮我倒杯水。” 昏暗的屋内,恶臭的床榻,躺着一名双鬓白发,面容苍老的妇人。 而她面前,站着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当朝最年轻的首辅宋闻璟。 他官袍加身,头顶戴着乌纱帽,英俊的脸庞阴沉冷漠,眼底泛着浓浓的厌恶。 在床榻上的妇人谢氏朝他伸手过来,他往后一退,道:“母亲,我成了燕国最年轻的首辅了,你看,我这一身官袍好看吗?” 谢锦云这才看清养子身上的朝服是紫色的,胸口绣着瑞兽腾云图,很是风光得意。 “你升职了,那你二舅舅他……”她的二哥是内阁首辅,若养子成了首辅,那带着养子入仕途的二哥…… “舅舅他下狱了。” “什么?”谢锦云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挣扎着想要坐床榻爬起来,可是她身子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先前伺候她的丫鬟婆子,全都莫名的消失了,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有一顿吃饿一顿,已许久没与母族的几个哥哥联系,养子也有半年没踏入她的院子。 她从世家贵女,到永宁侯府的宗妇,从一路风光到如今败落,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切是谁所为,只是,她不敢往坏处想。 宋闻璟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靠着她娘家父兄帮助,踏入仕途。 他不该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我把二舅舅贪腐的证据,送进他的书房,又买通了谢家的人,作为人证,当堂指证二舅舅的恶行,皇上大怒,将二舅舅搁置收监,哦,对了,大舅舅在西关失职,害死了太子,文武百官要皇上追责太子之死,今日一早,命我带兵去谢府抄家。” “你……”谢锦云只觉得浑身冰冷,看着眼前曾经最亲近的养子,失声怒道:“你为何要害你二舅舅?” “不对。”宋闻璟解释道:“太子也是我设计杀死的,我是梁王殿下的人,谁让谢家的人不肯支持梁王上位呢,那只好让太子去死,顺便铲除你谢家,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左右我做什么,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谢家人,仗着一点养恩,就控制我的人生。” “宋闻璟!”谢锦云失声怒吼:“如果没有我谢锦云,我谢家人,你什么都不是,你不过是我从街边捡回来的乞儿。” “你蠢不蠢。”宋闻璟冷笑了一声:“那都是曾祖母设计好的,我原就是宋家的血脉,你看看,我身后的人是谁?” 谢锦云瞪大双眼,望向从房门走入的两道身影。 她一眼就认出了亡故二十年的丈夫宋谦,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他与她印象中的少年将军相差无几,若说变化,那便是这个男人变得更加沉稳了。 而他手里牵着年纪四十出头的妇人,她被娇养的气色红润,身材丰盈,面容姣好,站在那个男人身边,满脸笑意的看着她谢锦云:“姐姐,终于有机会,站在你面前了。” “你们……”谢锦云目光落在自己的丈夫身上,他明明在二十多年前,就战死在西关了:“你没死?” 宋谦表情淡淡,不乐意和她讲话,满脸厌恶与嫌弃。 而他身旁的女人梁氏,声音柔柔的说:“是我救了谦哥哥一命,才让谦哥哥逃过那一劫难,和我生下了闻璟,还要多谢姐姐,这么多年教养我和夫君的孩子。” “你和你夫君的孩子?”谢锦云感觉自己的认知一次次被刷新了,在三人的身上来回看了好几遍,这才反应过来,手指颤抖的指着他们:“你是说,宋闻璟是你们的儿子。” “是呀,姐姐,这可是我们宋家唯一的血脉,姐姐,辛苦你了。”梁婉知有模有样的向她行礼。 谢锦云气到吐血,愤怒的咆哮:“宋谦,我为你守寡了二十年,你一直外面,和这个外室女逍遥快活,却将你们的孽子送到我名下,让我收他为嫡长子,他配吗,他配吗,你们这群骗子,宋闻璟他就是一个外室子,他不配做……” “住口。”宋闻璟一脚踹在谢锦云的胸口。 谢锦云身子狠狠撞在墙上,不停的吐着鲜血。 宋谦冷冷的看了一眼谢锦云,道:“闻璟,你好好送送你嫡母,皇上已经下旨流放谢家全族,谢锦云也该上路了。” 说完,宋谦就拉着梁婉知的手,走出院子。 背后传来了谢锦云不甘的怒吼:“宋谦,你会不得好死,你害我,你害了我一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哧”一声,火势很快包围玉翡阁,没一会儿,谢锦云的声音随着烈火的吞噬消失了。 …… “咚!”头部的撞击声,把谢锦云从那么死亡的深渊中拉拢了回来。 她睁开双眼,竟回到了二十年前。 眼前的花容和豆蔻,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竟然重生了。 “天呐,那个孩子太可怜了。” 马车外,传来了妇人的声音。 豆蔻先掀开帘子往外看,车夫在外面禀报道:“夫人,有个六岁的乞儿突然冲出来,好像晕倒了。” 一样的情景,连车夫说的每一个字,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马车外面的那个孩子,就是宋闻璟。 她怎么都没想到,看起来弱小可怜的小乞儿,竟是宋谦与外面的女人所生的种。 难怪当初老夫人要把一个乞丐过继到她名下,让她按嫡子教养他,原来竟是这样的门道。 算一算宋闻璟的年纪,在她嫁入永宁侯府之前,宋谦就让外面的女儿怀上了孩子。 那永宁侯府就是骗婚。 …… “夫人,怎么办?” 花容的声音,让谢锦云回过神来。 “送去旁边的药铺,好好查看。” 谢锦云只是往那孩子身上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可是,身边的豆蔻却把帘子掀的大大的,说话声音也很大,巴不得外面老百姓都听到,用舆论引导谢锦云:“夫人,何不将那孩子带回我们永宁侯府医治,奴婢看他衣服破烂,定是个孤苦无依的乞儿。” 豆蔻是老夫人的眼线,她说的每一句话,怕都是老夫人指导。 谢锦云神色未动,声音温婉刚好外面围观的人能听见:“他衣服虽是破,却仔细缝补过,衣裳整洁,孩子面容肤色圆润泛红,不像孤苦无依的乞儿,我们侯府随随便便就将人家的孩子抱走,若他家人寻无可寻,该是要急坏孩子的亲人,花容留在孩子身边,等孩子的亲人寻来,如若这孩子当真没有家人了,你便带他去衙门,由官老爷安排,万没有在街上随随便便抱走别人家孩子的道理。” 她倒要看看,这一世她不将孩子抱回侯府医治,侯府那些人和宋谦该要如何处理。 “是,夫人。”花容回道。 豆蔻急眼了,夫人怎么没按老夫人预定的方向把孩子带回侯府,夫人一向菩萨心肠的啊。 豆蔻心里急,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便放下帘子。 而豆蔻刚放下帘子的瞬间,谢锦云就看到对面的巷子,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的男子,顿时呼吸一紧…… 是他。 前世的太子,如今还只是七皇子的身份…… 第2章 换锁 七皇子顾长宁,在辰国十年为质,饱受欺压。 半年前,从辰国回到燕国边境后,他就失踪了。 满朝文武各派势力都要暗中寻找此人,包括她的母族谢家也在暗中调查。 其中,梁王党追击最猛烈,七皇子是先皇后嫡子,他的回归意味着储君之位,将不再是梁王的囊中之位。 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 很快,那个男人就进入了一个小巷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这时,马车继续前行。 谢锦云缓过神来,今日是她从娘家回来的日子。 她的三哥谢礼在外经商一年,回燕京有小半个月了。 谢锦云收到谢家的家书后,就回谢家和家人们团聚。 谢礼这次回燕,赚到了一笔不菲的收入,让她带回了很多值钱的玩意。 她后院的小金库都快堆不下去了。 正是她手里的小金库,把七年前落魄的永宁侯府慢慢扶起来,养肥了后宅那群人。 还用她的小金库,养宋谦和他的外室。 这些都是她三哥拿命换的血汗钱,以后她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了。 回到永宁侯府后,谢锦云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慈松堂见老夫人,而是直接回自己的玉翡阁。 让人把东西搬进去后,吩咐花溪:“把库房的锁换了。” 花溪愣了一下,但也只是愣了一下就回道:“是,奴婢还收了两把锁,都给换上。” 这回换豆蔻愣了。 谢锦云没有看豆蔻一眼,吩咐完后,谢锦云就回房休息了。 豆蔻从侧门偷偷溜了出去,把谢锦云这边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住在慈松堂的宋老夫人。 “她只叫花容留在医馆等?”宋谦的母亲张氏一脸错愕的看向坐在主位的宋老夫人。 老夫人也拧着眉说:“不应该的,往常路过的阿猫阿狗她看着可怜,也都捡回来养。” “那可如何是好啊。”张氏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活着,并和梁婉知生下了两女一子后,心里就很忐忑。 宋老夫人瞪了一眼张氏,说:“把你脸上的表情好好管理一下,别让人看出端倪,特别是锦云,往后那孩子还得靠着她这个嫡母。” 说完,宋老夫人又叫来李妈妈:“你亲自去医馆一趟,以夫人的名义,把孩子接回侯府来。” “母亲,这会不会不好,锦云若是知道了……”张氏心里还是虚的。 这些年让锦云在永宁侯府给宋谦守寡,操持侯府,主持家业,已经够对不起谢锦云了,如今还要叫她养谦儿的私生子…… “那可是你亲孙子,你自己看着吧,你若是觉得对不住你儿媳妇,那就让宋家血脉流落在外,我这把老骨头少替你儿子操点心。”宋老夫人板着脸,不再去看张氏。 张氏眉头拧巴了几下,咬了咬牙,说:“就照母亲说的办吧。” “让人去叫锦云过来,此事今日就定下来,不能再让孩子吃苦受累。”宋老夫人道:“顺便去库房取些银票让人送过去,拿多些,听说谢三公子出海回来赚了不少,锦云肯定从娘家搬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不能亏着谦儿,让他在外头吃苦,一切用度叫他们不必省着,家里有。” 豆蔻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老夫人,夫人把库房锁换了!” 第3章 见光 “夫人一回侯府,就让人把谢家准备的几箱东西,搬进玉翡阁,然后让花溪把库房的锁头换了,花溪问夫人要不要给各院主子各送一把钥匙,夫人说不用,随后夫人就回自己屋子休息了。”豆蔻说完。 张氏与宋老夫人都变了脸色。 特别是张氏,怕及了谢锦云知道宋谦和梁婉知的事情:“母亲,会不会是锦云知道什么,要不然此事还是和锦云坦白,让宋谦回府吧。” “啪!”宋老夫人恼火的瞪张氏:“我倒是想啊,宋谦身边那个小贱蹄子抱的什么心思你还不知,到时候侯府要如何安置那个女人。” 梁婉知不肯做妾,可永宁侯府也不可能放谢锦云回谢家,宋老夫人又心疼流落在外的曾孙子,这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说起梁婉知,宋老夫人的确恼。 本来一个妾的问题,便可以合家欢喜,可是那个女人拿捏着宋谦,让永宁侯府很难堪。 恼归恼,宋老夫人还知道要脸,谦儿和梁婉知的事情,一定得好好藏着,这辈子都不能让锦云知道。 “你先回你自个院子,别待在这碍眼,让人把锦云叫来,我亲自问问她。” 豆蔻看没她什么事,就匆匆回玉翡阁,发现谢锦云还在屋里睡觉,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谢锦云这一觉睡的很沉,梦回前世种种,最后梦见了那个男人,又在痛苦的过往中惊醒。 她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呼吸。 最后那三年,她太痛苦了,被夺掌管权,连亲人也都一一离她而去,孤苦无依的烂在床榻。 还好,她回来了。 花溪听到动静,掀开帘子走进来:“夫人,你醒了,老夫人让荷香过来叫夫人过去。” 谢锦云眼眸一沉,道:“花容回来了吗?” “回了,跟李妈妈一块回,她们还带了个孩子去慈松院,李妈妈说是夫人你让花容把孩子带回侯府的。”花溪没有跟着回谢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谢锦云不动声色的冷笑:“知道了,你去让二太太去慈松堂一趟。” 她仔细叮嘱花溪后,豆蔻便进来了:“夫人,老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谢锦云冷瞥豆蔻,但很快恢复神情。 她留着豆蔻还有用途。 总要有人把宋谦和梁婉知挖出来,见光! 两刻钟后,谢锦云到了慈松堂,二太太卫氏比她早一步赶到慈松堂。 老夫人脸色不大好看。 谢锦云走入大厅向老夫人和二太太问安。 李妈妈刚好带着刚刚洗漱干净的孩子走出来。 老夫人不想卫氏坐在这里,想把她赶走,但是卫氏听说慈松院带回了一个孩子,坐在这儿想看看热闹。 老夫人看卫氏无动于衷,便没有再管她,而是和谢锦云聊了几句谢家的事,便很快把话题转到了孩子的身上。 “听说你回侯府的路上,马车撞了一个孩子,外面闹的沸沸扬扬,还有人说我们侯府撞了人便不管了,我心想,这哪能放任不管,便让李妈妈出去把孩子接回咱们侯府医治了。”宋老夫人手里捏着一串佛珠,一脸慈爱的对谢锦云说。 谢锦云目光冷淡的看了一眼那孩子。 那孩子模样和宋谦有六分似,眼睛像梁婉知,面目清俊秀气,气色红润。 可见宋谦和梁婉知拿着她的钱,过着怎样好生活。 第4章 宋梁 “老夫人,我本有安排花容留在孩子身边,和他父母亲人谈谈,尽量满足补偿孩子,并没有你所说的不管孩子的死活,你这样把孩子带回侯府,万一他亲生父母找不到孩子,一纸状告咱们侯府拐带幼子,那永宁侯府又如何担得起偷拐罪名。” 老夫人脸色刹变。 好事佬卫氏跟着附和:“锦云说的没错,娘,你实不该把一个孩子往家里带,锦云为人你还不放心吗,怎能听风是风,听雨是雨,就把孩子带回侯府来。” 老夫人瞪看卫氏,有你什么事儿,别坏她好事。 “我方才问过那孩子了,他无父无母,我这才让李妈妈留下他的,否则早早便送官府让官老爷安置这孩子去处。”老夫人扯了扯僵硬的脸,笑脸说道:“原是外头的人在乱嚼舌根,锦云打理侯府一向好,处处与人为善,又怎会对一个孩子置之不理。” “是吗?无父无母?”谢锦云挑着眉,转头盯着孩子。 孩子终究是孩子,在对上谢锦云的眼神时,有些心虚的缩起了脖子。 李妈妈带着孩子来到谢锦云面前,教孩子唤她:“快叫夫人。” “夫人。” “快告诉夫人,你家中还有人吗?” “我,我……”宋梁想到亲生母亲梁婉知教他的话,便握紧拳头,两眼含泪,哽咽的说:“夫人,我和爹娘从西关过来,但是爹娘在路途中病死了,我是一路乞讨到这里。” “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谢锦云皱起了眉头,一副怜惜的模样:“看着也是有福气的。” 老夫人听到这话,眉眼舒展。 看起来有戏呀! 接着,又听到谢锦云说道:“一路讨饭过来,也能将自己养的如此白净圆润,该是这一路上给你喂饭的人,都是大善人吧,可见你福气很大,如今又被我永宁侯府的老夫人捡回来,日后就留在永宁侯府吧,我会安排轻松点儿的活让你干,你留在侯府,便不用露宿街头。” 干活!! 老夫人坐不住了。 她拐了这么大一个弯,把孩子接回永宁侯府,可不是让孩子入侯府做仆人的。 “锦云,你,你刚才说,你要给他安排活?”老夫人伸长了脖子问。 谢锦云摸了摸宋梁的头,一脸和善:“我看老夫人挺喜欢这个孩子,既然孩子死了爹又死了娘,回头我让严妈妈去官府给他弄个身契,便让他留在老夫人的院里,帮老夫人浇浇花,喂喂鸟儿,先干些轻松点的活,老夫人觉得可行?” 不行!! “我看可行。”卫氏笑眯眯的说:“难得见母亲这么喜欢一个孩子,我瞧这孩子与我那死去的侄儿宋谦有六七分相似,这是缘份呐。” 卫氏这蠢货。 宋老夫人差点咬碎银牙,却不敢表现出来。 她笑容依旧,瞧着孩子的眉眼说事:“你二婶说的没错,这孩子和谦儿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亲生的能不像吗。 “你做了七年望门寡,我宋家对不住你,这孩子怕是上天垂怜,让你碰上了,刚好你和谦儿还没有一男半女,我想着,要不然你把这孩子收到你院里教养,日后就唤你一声母亲,给你当儿子养。” 卫氏一听,那哪行,直接跳脚了:“母亲,你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做侄媳妇的嫡子,你怎么不让你的亲曾孙哲言过继到侄媳妇名下,哲言才是我们宋家血脉,让哲言做侄媳妇的继子最合适不过。” 不过你个屁。 宋老夫人差点急的跳脚了…… 第5章 做主 宋哲言是二房的长孙,今年八岁。 对卫氏而言,能让宋哲言拜谢锦云为嫡母,那是好处多多。 谢家满门清贵,出了不少状元郎,过世的谢老爷还曾是内阁首辅,眼下谢家二公子有望拿下榜首,谢家门庭只怕又要水涨船高。 最重要的是,谢家三公子很会经商,赚得盆满钵满。 这么大块肥肉,怎么能便宜一个小乞儿。 卫氏不依了。 宋老夫人有些火大,冷着声说:“哲言又没死爹死娘,你在这闹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啊,娘,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过继这种大事,你三两句话就解决了,那你也得问问咱们宋家宗族同不同意啊,就算侄媳妇不选哲言,那咱们宋家族里总还有更合适的孩子吧,你叫一个乞儿做侄媳妇的嫡子,儿媳妇是万万不能答应。” “你……”宋老夫人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是谁把卫氏叫到她院里来的,这个搅事精。 “二婶,老夫人身子不好,你莫要这样与老夫人谈话,有什么事情好商量。”谢锦云看的很开心,但也不能让卫氏把宋老夫人活活气死了。 这么死,太便宜这老东西了。 “锦云,我怜你为我谦儿守了七年寡,过继继子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动的念头,不过这事你来做主,你既然那么喜欢这孩子,就把他收了,宗族那边回头咱们多给些好处过去便是了,只要你开心。” 卫氏急眼了。 谢锦云也开门见山的拒绝:“老夫人,这么大的事情锦云不敢做主,侯府又非后继无人,将来哲言长大了,可以把侯府的家业交到哲言手里,我平白收个继子回来,岂不是很矛盾,到时候是让嫡亲的宋家血脉继承侯府爵位,还是让我收养的继子继承家业?万一有心的人把心思想到的别处,还以为这孩子是夫君生前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呢。” 宋老夫人差点把茶杯打碎了,她脸色又恐慌又难看。 卫氏听到谢锦云的话,又狠狠的补了一刀:“话是这么说,这要不是宋谦七年前就战死了,我看母亲你这态度,还真以为那孩子是谦儿的私生子呢,这么袒护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说不过去呀。” “你……”宋老夫人这次真的恼怒了:“滚出去!” 卫氏吓了一跳,表情讪讪,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了,起身道:“母亲,你莫生儿媳的气。” 宋老夫人看今日是成不了事了,便想着过两日把卫氏打发出府,再和谢锦云商量过继继子的事情。 “既然如此,此事日后再谈,就先将孩子留在慈松堂养好身子,李妈妈,你先带孩子下去。” 李妈妈拉着宋梁的手退出了大厅。 宋老夫人话题一转,寻问谢锦云库房换锁的事情:“锦云,听说你叫换锁师傅到院子换了锁头?” “是,我正要和老夫人说此事。”谢锦云说:“这些年一直是我掌家,侯府为了维持从前的用度,我也从自己的嫁妆里垫了不少进去,锦云觉得一直让娘家的人接济侯府总不是个事,若外面闲言碎语,便毁了永宁侯府百年清誉,日后侯府开支恐是要缩衣节食。” 老夫人和卫氏的眼皮子皆是狠狠跳了几下。 他们一直知道,侯府能维持以前的花销,全靠谢锦云从谢家搬来的金山银山,只是大家都没捅破这层窗。 现在谢锦云当众说出来,他们就不好装糊涂了。 让人到侯府守了七年寡,还啃人家的嫁妆,这事儿传出去,永宁侯府还如何在燕京立足。 第6章 逃兵 “我们永宁侯府铁骨铮铮,也不可能为了几个黄白之物,辱了先人的忠烈义气,我回头把账理一理,从公账里拿些银子出来,将先前从我娘家借来的账还清了,这样别人也不能再说我们永宁侯府啃一个寡妇的嫁妆。”谢锦云轻飘飘的说着。 老夫人如鲠在喉。 卫氏则是傻眼了。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事。 谢锦云把话说的那样漂亮,老夫人一时间没找到话语回她。 “若是老夫人没别的事,锦云就先回院里理账了。” 谢锦云行了一个礼,就退下。 老夫人嘴角隐隐抽动。 卫氏抬头看老夫人:“锦云怎么突然,诶,母亲,定是你刚才让锦云收下那孩子,惹恼了她,她守寡守的好好的,只要给咱们家花钱,帮咱们侯府奔走,还要收什么继子,哲言才是您老的亲曾孙啊。” 听到卫氏火上浇油,荷菁忍不住提醒:“二太太,你就少说两句吧。” “你闭嘴,出去,老身头疼的很。”宋老夫人不起再理会卫氏,就进了卧房。 李妈妈回到宋老夫人身边。 宋老夫人问:“孩子安置妥了?” “对,小公子很听话,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可怜的曾孙子,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梁婉知那个贱人,偷偷瞒着宋家生下孩子,谦儿私会梁婉知躲过了那一战,可也做了逃兵,这辈子都无法回到永宁侯府,这贱人害了我的谦儿,还害我曾孙子。”宋老夫人坐在床榻骂道。 谢家这门亲多好,谢锦云的祖父是首辅,父亲如今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不少学子拜谢家父子门下。 谢锦云几位哥哥都是个个出色的神仙人物。 若不是梁婉知诱导她的孙儿,那谦儿与锦云便是一对佳偶,前途无量。 不能想,越想越生气。 “老夫人,此事万万不能让谢家人和夫人知道,否则咱们侯府就完了。”李妈妈低声说道。 “你去,把我箱子里的银票拿出来,我要亲自见一见谦儿,只要他愿意回来,理由好说。” …… “夫人,老夫人出门了。”谢锦云回到玉翡阁没多久,花溪就进来禀报。 谢锦云说:“我们也出去,别让豆蔻知道我出府,不用太多人跟着,让花容盯着豆蔻。” “夫人,豆蔻早就不知又跑哪去了。”花溪生气的说。 豆蔻原本不是玉翡阁的丫鬟,是老夫人上个月从慈松堂拨到玉翡阁的。 谢锦云只轻轻“嗯”了一声,就与花溪离府。 马车停在燕北桃花巷,谢锦云就换了另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穿过桃花巷,到了一条在极少人走动的小街。 李妈妈敲响了一处宅子,没多久,宅子的主人就开门了。 花溪看到开门的男子,大惊失色:“那不是……世子吗?” “他旁边的女人是谁?世子还有孩子了??” 花溪瞪大双眼,转头看谢锦云,发现谢锦云一脸平静。 而宋老夫人走入宅子后,李妈妈拦下了梁婉知,只让宋谦入内厅。 “祖母,你怎么来了,事情还顺利吧?”宋谦这一天和梁婉知都过得十分忐忑,怕儿子宋梁到侯府后,不被谢锦云待见。 宋老夫人绷着一张脸,看着宋谦:“她没有把孩子抱回去,是我让李妈妈从医馆接回侯府的,事后我让她收了孩子当继子,她……” 宋老夫人说到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宋谦攥紧拳头:“她不同意收养孩子?可是她凭什么不同意,我已经把正妻的位置给她了。” 害得婉知和他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头…… 第7章 失忆 “谦儿,这件事情说来说去也怨不到锦云的身上,梁家当时那样的情况,你父亲是不可能再让你娶她的,咱们永宁侯府也不可能再和武将结亲,能和谢家搭上姻亲,也算是你的造化,这些年锦云把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否则哪有你和梁婉知现在的快活日子过,这次锦云回了一趟谢家后,整个人都变了,你和那个女人没有被人发现吧?” “祖母,自从回到燕京后,我和婉知一直待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对没人发现我还活着。”宋谦说到此事,心情就更加郁闷。 “没有就好,我今日特意来找你,便是想同你商量些事,你和那个女人也不能一直窝在这里,万一有一日被人发现,侯府就完了。”宋老夫人握紧了拐杖,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梁婉知:“回侯府吧。” 宋谦下意识回头看向门外的梁婉知。 她和孩子的身影,映在门窗上。 “祖母,就算要回侯府,我也不能让婉知受委屈,我不可能让婉知做妾。” “你糊涂。”宋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锦云给你守了七年寡,难道她就不委屈吗?” “可她得到了正妻之位,婉知无名无分跟了我七年,我不会扔下她不管,若要回去,便要让婉知以平妻的身份与那个女人一块打理侯府,否则,我不会让婉知回去被那个女人糟蹋的。” “你……”宋老夫人气的看着宋谦:“你觉得谢家的人会同意你这样做吗?” “是婉知救了我一命,当年若不是婉知,谦儿恐怕早已和爹爹一块赴黄泉了。” “你倒是先听我说说,谦儿。”宋老夫人心情很焦虑,如今在谢家的眼皮子底下,她日夜惶恐,唯恐被谢家和其他世家发现宋谦还活着,却不回府。 “好,孙儿听着。” “你不能光顾着那个女人不顾孩子,若锦云一直不肯接纳宋梁做继子,你叫宋梁那孩子在侯府如何自居,办法是人想出来了。” “我是想你以失忆为借口,被梁婉知所救,这些年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梁婉知育下一个儿子,你的两个女儿都不能继续留在身边,我会把她们两个送到我外戚那边去。” “锦儿不是个难说话的人,到时我再以救命之恩为由,让她替你和婉知张罗婚事,娶婉知为平妻,倒是梁婉知的身份也得换一换,不能让她知道她是梁家女。” “你看,这样也体面,总好过你们在这里东躲西躲。” 宋谦有些心动了,若以失忆为借口,外面的人也不能说什么。 他还可以带着婉知回侯府享福。 “祖母,给我一点时间。” “好,你好好考虑,我三日后再过来问你。” 宋老夫人起身离开大厅,门打开时,就看到梁婉知抱着刚满两周岁的孙女。 她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就朝李妈妈那使了一个眼色。 李妈妈拿出了几张银票,递给宋谦:“世子,夫人把库房锁了,能拿的就这些了,你在外头省着点用。” 梁婉知看到那几张银票,再看看自己身上洗的发白的衣衫。 老夫人还说,这个月会给他们拿多些,不能让孩子们受苦了,谁知道竟比之前还少…… 第8章 男子 “夫人,他们……”花溪看着老夫人离开,放下帘子,生气的说:“世子竟然还活着,世子还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和孩子了,奴婢这就回谢家告诉让几位公子,让公子们给夫人做主。” “不能,他们已经找好理由了。”前世她在老夫人的劝说下,收孩子为继子。 这一世他们没能如愿,怕是在想别的出路。 现在不是她该难过害怕,而是老夫人和宋谦该日日担惊受怕,睡不着觉。 “可是他们欺负夫人。”花溪心疼的哭了。 谢锦云拿起帕子替花溪擦去脸庞的泪水:“好花溪,若我们就这样闯进去,你猜猜他们会以什么理由解释?” 花溪猜不出来。 谢锦云微微打开帘子,看向已经关上大门的宅子。 这处宅子是老夫人名下的。 “老夫人已经提前给他们谋划好了,世子会以失忆为理由,给自己当逃兵做借口,那个女人便成了从战场救回世子的救命恩人。” “不要脸。”花溪气急败坏,替谢锦云不值。 “所以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回来。” “那夫人,你要如何做?” 谢锦云轻轻放下了帘子,让车夫离开。 他们离开桃花巷后,在一间茶馆前换回之前的马车。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正说着七年前西关大战一事,说的是宋家儿郎用肉身挡住了强敌入攻,成为了一段佳话。 谢锦云朝茶馆看了一眼,就转头对花溪说:“拿些银子,去找说书先生讲一个故事给燕京老百姓听听。” 花溪听了谢锦云所编的故事后,就开开心心进茶馆,出来的时候拿了一笼点心给谢锦云。 “夫人,都办妥了。” “嗯。”谢锦云低下头,打开食笼。 外头突然传来了商贩的叫骂声:“打死他,打死他,我让你偷我包子,你个狗东西!” 谢锦云掀开帘子,就看到几个商贩踢打一个男子。 而她掀开帘子的时候,那个男子刚好抬头看着她这边。 谢锦云眼眸微微睁大,眼底闪过了一丝惊愕。 又是他。 他嘴里咬着一个包子,双手护着头,任由几个商贩殴打。 商贩打累了,便朝他吐了几口口水,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狼吞虎咽的吃着手里脏的发黑的包子。 一双眼睛如狼一般,盯着谢锦云。 谢锦云心脏跳的好快,赶紧放下了帘子,脑海里全是男子那张削瘦的脸庞。 他尽管落魄,依然难掩他惊为天人的英俊面孔,特别是他的眼睛,长着一对狼眼,行事手段阴狠毒辣。 谢锦云突然没胃口吃手里的点心了。 她盖上了食笼,说:“拿出去送给外面的可怜人吧。” 花溪把食笼拿出去交给车夫。 车夫便拿着那一笼点心送到男子的手里,就回来继续赶马车。 可当花溪再次掀开帘子时,却发现男子竟一路跟在马车后面:“夫人,他跟来了。” 谢锦云赶紧探头往外看,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他要干什么? “把马车驭快些,甩掉他。” 第9章 闻璟 车夫把马车赶的很快,渐渐把那个男人的身影甩掉。 谢锦云再探出车窗往外看时,男人已经停在了远处,慢慢就消失在她眼前。 可是她的心却“怦怦”跳的很快。 想起前世过往厮缠,谢锦云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 她不应该那么鲁莽,抛头露面。 既要避免梁婉知再出手救他,成为他的贵人,又不能再和他有半点纠葛。 “夫人,人已经没再跟来了。”花溪说。 谢锦云回过神来,把帘子放下:“刚才在宅子里看到的,莫要再让第三人知道。” 花溪心里气的慌,但是她听谢锦云的话,她相信谢锦云可以处理好此事:“是,奴婢晓得了。” 马车远去后,男人停在了一处小巷,双眼如狼,一直盯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唇角微微勾起,低喃道:“可怜人……” 一名身穿着黑色短袍的男子,站在巷子内:“主子,已经查清楚了,是皇太后的人,要不要和皇太后见一见。” “暂时不用,我已经有藏身之处了。” 他从食笼里拿出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又吐掉了。 难吃! …… 回到永定侯府后,谢锦云把先前从谢家这垫出去的账,一一理个明白。 老夫人却在为孩子的事情,心里发愁。 希望谦儿能早日回侯府,这样孙儿与曾孙便能团聚。 第二天一早,李妈妈出去买福寿茶馆的早点,回来时,脸色非常难看。 “老夫人,福寿茶馆说书的,今日说了一个非常离奇的话本子。” “什么话本子。” 李妈妈皱了皱眉,觉得事情不妙,不敢对老夫人隐瞒。 忆起当时说书生的话:“邑州有户宋姓,祖上三代从武,忠烈之后,到了孙儿那一辈,无一不献身战场,忠骨可颂。” “死在战场的还是一位年轻的侯府世子,这位世子好福气,生前与世代清流文官世家女订下姻缘,谢家女得知未婚夫战死,依然屡行婚约,抱着侯府世子的牌位,嫁入这侯府,守了七年寡。” 此时,吃茶的人中,突然有人大呼:“你说的不就是谢廷尉的嫡长女谢锦云吗。” “诶,你可莫要乱说,我说的可是话本子上的人物。”说书先生赶紧打断那吃茶客的话,继续说话本子里的内容:“突然有一日,世子夫人的马车前蹦出了一个孩子,这世子夫人可是世人称为的活菩萨,知道自家马车撞了孩子,便亲自从马车下来,把孩子抱上马车,带回侯府医治。” “那侯府老夫人一眼瞧着那孩子,便觉得像自己死去的孙儿,她觉着被孙媳撞上这孩子,便是缘份,就拿定主意让孙媳将他当嫡子养在膝下,世子夫人也十分喜爱那孩子,便替那孩子取名为闻璟。” “寓意举世闻名,珺璟光芒,对孩子抱了很大的希望,向娘家族里请来有名的先生,督促教导孩子。” “几年过去,宋闻璟果然不负重望,考取了状元,深得新任太子的重用,一路开挂坐上了首辅之位。 “原本该好好享福的侯府夫人,却病倒了在,卧榻三年,身边亲近的忠仆一一死去,无人伺候。” “诶,各位是不是想问,养子明明成了首辅,为何她身边却无人伺候,养子不应该回家敬孝,给这位世子夫人养老送终吗?” 送茶客皆是点头回应说书生的话。 说书生笑而不语,在送茶客情绪高涨时,说书生拍了一个板子,言语中颇有几分怒色:“因为世子夫人掏光自己一生嫁妆,养出了个白眼狼。” 第10章 亡夫 吃茶客们听到说书生的话后,有的愤怒砸了面前的茶杯,有的起身拍桌大骂:“岂有此理,狼心狗肺。” 说书生又拍了两下板子,摆了摆手说:“安静,安静,还有后续。” “夫人卧榻三年,全拜宋闻璟所赐,他从异士手里得了一个慢性毒药,只要加在夫人的饮食中,夫人中毒时,与生病无异。” “他先打发走了夫人身边的几位花字仆人,又调来自己的人照顾夫人,等夫人卧在榻上无法动弹时,宋闻璟带着他的一双父母站在养母面前。” “宋闻璟不是孤儿吗?”说茶客的问。 说书生说:“夫人一开始也以为宋闻璟是孤儿,你们猜,他带回来的那一对父母是谁?” “莫不是死了几十年的侯府世子。”有人高声说道。 说书生拿起话本子看了看,拍了一个板子吆喝道:“正是世子夫人的亡夫。” “天啦,太荒唐了,太可恶了。”那些人从未听过这么令人气愤的话本子。 说书生继续把话本子推上高潮:“那宋闻璟便是她死而复生的世子和外室的孩子,侯府上下都瞒着谢氏,替自己在外的夫君和外室养大了孩子。” “侯府的老夫人还要拿着谢氏的嫁妆,偷偷接济外室与她亡夫,在外过着神仙眷侣的快活日子。” “谢氏死后,那侯府世子便对外称,自己在那场战事中,身受重伤,失去了记忆,时至今日才忆起自己的身世,回来给谢氏办丧哭坟。” “那外室顺理成章成为了侯府主母!” …… “啪!”宋老夫人听完李妈妈的复述后,狠狠拍桌:“那说书的也敢这么编排。” 虽然是话本子,可是话本子上说的有板有眼。 她真若让谢锦云收了这“来路不明”的孩子,只怕要叫人生疑。 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舆论按下去,抓住背后散播此事的人。 万不能让锦云知道此事。 “你去找那说书生,多给些钱,叫他不要胡乱说话。”宋老夫人道:“此事若传到锦云耳边,或是谢家人耳目,怕是要怀疑宋梁的身世。” 李妈妈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老夫人,老奴去福寿楼买早茶的时候,也看到花溪去福寿楼买早茶给夫人,当时花溪就站在人堆前,她听了全部,等花溪走了,老奴才离开茶馆的,此事怕是花溪早已和夫人说了吧。” 当时听话本子的人,人山人海,多的吓人。 宋老夫人心头又慌又郁闷,脸上表情隐隐抽动:“你去叫锦云过来陪老身一块用早膳。” 李妈妈去玉翡阁的时候,谢锦云正好带着茶点要去慈松堂给老夫人送吃的。 老夫人看着花溪布的一桌子早点,笑道:“锦云啊,我今日也叫李妈妈去福寿楼买早茶,没想到你也派人去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听说福寿楼又出了新品,便想着买点回来给老夫人尝尝。”谢锦云拿着筷子,双手递给老夫人。 宋老夫人看着谢锦云,心情复杂又烦躁。 锦云多好,人漂亮又知书达礼,还是个乖巧懂事,尊老爱幼的人。 她若是男人她都喜欢锦云这样的,谦儿瞎了眼才看上梁婉知。 若是谦儿能回来和锦云好好过日子,侯府哪来那么多操心事。 宋老夫人接过了筷子,又朝花溪那瞥了一眼,问:“我听李妈妈说,今日福寿楼说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话本子,锦云,花溪和你讲了吗?” 第11章 领养 “花溪,你一早出去,晚些时才回到侯府,原来是停在茶馆听说书先生的话本子了,你听了也罢,回来怎的也没同我讲一讲,连老夫人都知道的话本子,定是很有意思吧?”谢锦云笑盈盈的转头问花溪。 宋老夫人得知谢锦云还不知道话本子里的故事,想出口阻止花溪说。 可花溪当场就把话本子的内容说出来。 她先是摸了摸鼻子,而后说道:“夫人,就是民间文人瞎编的奇人奇事,奴婢觉得有些意思,就听了一会,听着听着就有些入迷了,那话本子说的是一个侯府主母的的故事……” 宋老夫人身子微微一僵。 花溪把话本子的故事原原本本复述。 谢锦云听了之后,眼眶微微有些湿润:“那侯府的世子夫人当真是可怜人呐。” 李妈妈略有些尴尬的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说来也巧了,这话本子的女主人竟与我同姓,不过,我比那话本子的女主人幸运的多。” “夫君生前便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当年宫墙下立誓,不败辰国士兵绝不回京,哪怕马革裹尸,也定不让辰国大军侵我燕半寸疆土,父亲便是看中夫君品性,叫锦云定要如约嫁入侯府。” 谢锦云说着说着,便拿出帕子,轻轻擦拭泪水:“锦云相信,以夫君的品德,万万做不出当逃兵的事,这些年还活在外面,却与别的女子生儿育女。” 宋老夫人眼皮子狠狠一跳,一颗心也险些从嗓子里跳出来:“那自然不能。” “对,锦云是十分信任夫君为人的,也万万不可能做出将外室的孩子送回我身边教养的事。”谢锦云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宋老夫人现在就像被人拿到火架子上烤,心情焦虑不安。 这样下去,肯定不能再让谢锦云收宋梁为继子了。 “哦,对了。”谢锦云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李妈妈:“我才想起,我从谢家回侯府的路上,不小心撞上的那个孩子。” 宋老夫人呼吸一紧。 “李妈妈,那个孩子可安置妥了。”谢锦云看向李妈妈。 李妈妈嘴角扯了扯,强颜笑道:“夫人放心,都安置妥了。” “虽说侯府要节省开支,但那孩子我看着和夫君有六七分相似……” 谢锦云把话说到这时,老夫人感觉有些头痛。 感觉一本话本子,把宋谦的前路后路全都堵的死死的。 她原计划让宋谦装失忆回侯府,如今看来这个计划也暂时不能实施。 听到谢锦云的话时,老夫人都要怀疑,谢锦云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那便是和我们侯府有缘,不知老夫人可想好等那孩子身体好后,要如何安排他的去处?还是在族里相看个适合的人家,让人领养去?” 让人领养! 那可是她的亲曾孙。 老夫人心里很烦,但却不敢露于表面:“锦云你也说了,这孩子和我们侯府有缘,不如就暂时养在府里吧,回头再问问孩子,愿不愿意留在侯府。” 他怎会不愿意,他便是回侯府当小祖宗的。 谢锦云心里这么想,却没有戳破:“那便由老夫人自个安排,不知孩子叫什么名字?” 老夫人愣了一下,那孩子取了个父母姓氏的名字,这个名字万万不能再拿出来用了,也不能取的太文雅,老夫人脱口而出的说了两个字:“阿狗!” 第12章 投靠 “阿狗,嗯,贱名好养。”谢锦云不失得体的笑了笑。 猪狗不如的东西,她都嫌弃阿狗之名辱了狗。 从慈松堂出来后,花溪一路抿嘴笑。 谢锦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别让人瞧见了,特别是豆蔻。” 花溪敛去了几分笑意:“夫人好刀,如此老夫人便不敢再让你收那外室之子。” 谢锦云摇了摇头,这是其中一个用意,最终的用意却不是在这。 花溪愣了一下:“夫人还有别的用意。” “你且等着吧,戏还未完,今日老夫人定要再去一趟私宅,还要带上那个孩子,她呀……愁的头发大把大把掉呢,可那外室也没那么容易打发。” 这私情都藏了那么久,那便……一直藏下去吧。 等终有一日,被人狠狠捅破窗纱的那天。 不出半日,老夫人果然带着孩子出门了。 她一走入熏玉堂,便掀了梁婉知亲自煮的茶,发了好大的火。 宋谦赶紧上前,挡在了梁婉知的面前,然后跪在了老夫人跟前。 梁婉知看宋谦跪下,自己也跪下,哭着说道:“老夫人,若实在为难,婉知可以带着两个姐儿离开燕京,让世子带着梁哥儿随老夫人回侯府,此生绝不再踏入燕京城,绝不害了世子和梁哥儿的前途。” “你能这么想那就最好,这也是眼下最好的结果,你本不应该再和谦儿私会,谦儿他有正室,你没有哪一样比得过锦云,你让谦儿带着梁哥儿回侯府,锦云定会把梁哥儿当成自己的嫡子对待。”老夫人窝了一肚子气,对梁婉知说了重话。 宋谦何曾见过梁婉知在人前低声下气,这些年日子虽过的苦,可一家几口却是真心快乐。 这是世家出身的谢锦云给不了他的生活。 他握紧梁婉知的手说:“若要把婉知打发走,我便不回侯府了,等天黑,我便带着婉知离开燕京,梁哥儿便留给祖母,让他在祖母跟前尽孝。” “你……你……” 宋老夫人气急败坏的指着宋谦。 李妈妈怕宋老夫人气坏了身子:“哥儿,你多听听老夫人的话吧,你与梁姑娘的事情若让谢家的人知道,咱们侯府就完了,你忍心看着老夫人这把岁数,还要操心哥儿吗。” “李妈妈,父亲在世时说过,做人要感恩,我的命是婉知救的,现在又怎能离她而去做个负心人,何况婉知为我们宋家育下两女一儿,延续我宋家的香火,就算没有功劳,她也有苦劳。” 李妈妈语顿。 宋老夫人看在宋梁的份上,才没有再对梁婉知再动怒。 李妈妈也劝宋老夫人:“老夫人,老奴看梁哥儿昨夜儿思念她母亲思念的很,还偷偷掉眼泪,骨肉分离最是苦,倒不如再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宋老夫人捏着佛珠,深吸了一口气,说:“先起来吧。” “谦儿必须回侯府,不过你们不能一块回了。”她看向梁婉知:“也绝不能让锦云知道,你们这些年一直在一起。” 梁婉知一脸茫然,但没有急着寻问,默默的继续听下去。 “梁哥儿我带回去,你便以我远亲的身份,敲我侯府大门,就说来投靠我的,到时我会把你留在侯府,你和梁哥儿便是那寻亲路途走失的母子,我允你和梁哥儿相认,但梁哥儿不可以再叫谦儿爹爹,眼下暂时不能,等日后慢慢筹谋,先让谦儿回侯府再说,明白吗?” 梁婉知听到这话,心中一片了然,心里虽然有些落寞,却也算是两全齐美。 再不用过这般贫苦的日子,还能和儿子相聚,最重要的是,她能继续和宋谦在一起。 只是换一种方式罢了。 日后慢慢筹谋,世家女怎么比得过替谦哥哥生儿养女的她呢! 第13章 魂归 夜色深沉,唯待晨曦。 侯府大门突然被人敲响,来开门的人,打开大门一侧,看了看站在外头的人。 几乎要以为西关大漠战魂归乡,几番揉了揉双眼,待见那人影还立在门前。 开门的人方才鬼哭狼嚎的大叫:“鬼,鬼……” “世子回来了——” 管事从外院一路喊进内院,听到刘管事叫唤的人,都被惊醒。 不到日光冒头,院里烛火一盏盏亮了起来。 “夫人,世子回家了。”谢锦云这两日因梦魇缠身,熬到三更天后才勉强睡进去。 豆蔻进来唤她的时候,她正在梦里与那个男人抵死相缠相杀,几次想从梦里醒来,却不得醒。 豆蔻进来猛地摇了她一下,谢锦云恍惚间,猛然坐起身,大口喘息。 豆蔻愣了一下:“夫人,你做恶梦了。” 谢锦云眼中冷眼没来得及收回,冷冷扫过豆蔻。 豆蔻吓了一跳,但很快花容与花溪走了进来。 谢锦云回过神来问:“谁回家了?” “是世子,世子竟然没死,听说是当年有人清理战场时,发现世子没死,把世子救了,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呐。”豆蔻是最开心的那一个。 谢锦云轻轻的划开一抹冷笑。 花溪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倒是什么也不知情的花容,替自家夫人高兴。 “谢天谢地,老天保佑,定是上苍见我们夫人守了世子七年,将世子还给夫人来的。”花容双手合十说。 世子回来了,夫人就不用再守寡了。 “别说了,给夫人洗漱。”花溪催促了一声。 不到一刻,慈松堂李妈妈就来叫谢锦云去老夫人那。 谢锦云穿着米黄色长裙,挽了妇人头鬓,特意从柜子里挑选了一株大朵的白色簪花,戴在最显眼的额鬓旁。 等整理好自己的仪态姿容,谢锦云便去了慈松堂。 刚踏入慈松堂院门,里头就传来婆母张氏的哭泣声:“谦儿啊,怎的瘦成这样,既还活着,为何七年不曾回过家。” “娘,祖母,谦儿不孝,七年前那场大战,我伤了头颅,又跌落大漠河里,虽然遇到贵人,救回了一条性命,却忘记前尘之事,在外漂泊数载,直到半年前才忆起自己的身世,便从大漠一路往北回到了燕京,娘,儿不孝,没能带回父亲。” 西关那场战役,永宁侯带去的宋家子弟,几乎快要死绝了。 就算能回来几个,不是伤便是残,有的一生都躺在榻上。 谢锦云敬佩公爹永宁侯的忠骨,他一直秉承着宋家历代先祖留下来的规训。 生为民战,死为民死,没有哪一任家主不是死在战场。 永宁侯到了今日,虽有衰败之象,却靠在祖宗阴德,还能勉强支撑几载。 若宋家子弟继续秉着先祖遗志,守得家规,必能东山再起。 这也是前世老夫人时时在她耳边念叨的,她也抱着宋家先祖的遗志,去好好教导宋闻璟。 可惜了,养了一群白眼狼。 “锦云。”老夫人看到谢锦云站在院门,唤了一声。 宋谦也下意识的看向谢锦云的方向。 他与她,只在几年前订亲前,匆匆瞥了一眼。 他对她的印象一直只有四个字:清高寡淡! 时隔多年,再见谢锦云,她已经褪去了女孩儿的稚气。 女子的清冷气质透着淡淡的疏离,一双美眸犀利间却又有种看透世间生死的平静,此凡清高却有些让人怜惜。 想到她抱着他的牌位,嫁入永宁侯府,又见她鬓间大朵的白色簪花。 宋谦的心生起了一抹奇怪的情绪…… 第14章 卫氏 谢锦云也淡淡的扫过宋谦。 他今日穿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袍,袖边与衣摆绣着腾云飞鹤,走近一看,那针线纹路精湛美妙,绣工不说一绝,绝对可以选入燕京名流锦绣坊了。 他身形精瘦,五官刀削斧劈,站在张氏面前,背挺的直直的,很有武将的气质。 当初千军万马出城前往西关对抗辰军,她一眼在人群堆里相中了相貌气质都颇为出众的宋谦,哪怕他做了鬼,她也心甘情愿嫁入永宁侯府,守着那一屋子曾经沾过他气息的东西,就这样过了一生。 可如今再看宋谦,谢锦云心下只有两个字想送给他:无耻! 转眼间,谢锦云走入了大厅,向老夫人与张氏屈膝行了礼。 老夫人擦了擦眼泪,握住了谢锦云的手,对宋谦说:“谦儿,咱们家中出事那一年,锦云义无反顾抱着你的牌位嫁入侯府,操持侯府家业,你如今回到侯府了,要待锦云好,不可辜负锦云。” 宋谦从谢锦云的身上收回视线,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想到梁婉知这些年,跟他在外吃苦,而谢锦云却在侯府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身边跟着四个丫鬟伺候着。 面对谢锦云的时候,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谢锦云突然开声问宋谦:“不知是何人救了夫君一命,我永宁侯府定要好好感谢救命恩人。” 宋谦眼睛有些闪烁,刻意别开脸说:“是一位大漠河上的捞尸人,老人家两年前就过世了,他孤寡一人,没有亲人,我回燕京时,已上坟头祭拜过他,向他拜别。” 谢锦云微微侧目,只轻轻点了一下头,没多说什么。 宋谦的小叔宋鸿凯和卫氏带着小孙子宋哲言,也匆匆赶来。 宋鸿凯从文,走了文官的路子,所以没有随永宁侯上战场。 但宋鸿凯的三个儿子从武,随永宁侯上战场,七年前也死在了西关。 二房那一支,只留下了长子的儿子宋哲言,二子与三子未成婚。 而宋鸿凯是庶出,这一支一直不得老夫人的心。 卫氏一走入慈松堂,就像发疯了一般,抓住了宋谦的手问:“谦儿,真的是谦儿,真的活过了,谦儿,你告诉婶娘,当年你三个哥哥都死在什么位置,我这就拖人去寻,兴许他们也还活着。” 老夫人一惊。 张氏也瞪直了眼。 她们差点忘了还有一个难缠的卫氏。 谢锦云站在一旁看戏,撒下了一个谎,便要用无数谎言去圆,终有一日,圆不过去了,便真相大白了。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再继续心安理得的度日…… 宋谦皱眉低头,说:“二婶,堂长兄守西北门,被万箭穿心而死,堂二哥守西南门,受辰国大将一刀,头颅被砍,当场毙命,堂三哥被敌军追到沼池之地,落到沼地,再没有出来。”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都能活着回来,定是你们看错了人。”忆起七年前的事,卫氏痛心入骨。 花了七年的时间,卫氏才缓过劲来,每日将心思放在小孙子哲言的身上。 如今得知宋谦活着回来,卫氏的念头又死灰复燃。 哪怕活一个也好! 第15章 阿狗 “二婶,我当时和我爹,一个镇守西门,一个镇守东门,这两边辰兵最多,也是死伤最惨重的,我当时也身受数箭,掉入大漠河里,只是两箭错开了要害,否则也活不到今日。” 他别开脸,不敢与卫氏对视。 其实当年那一战,他因为一些事情,并不在场。 也正因为没参与,他是守西门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这是秘密,绝不能让人知道。 老夫人心疼孙子,看到卫氏缠着宋谦闹,生气的喝道:“老二家的,还不快把你媳妇带下去,谦儿千里迢迢赶回家,舟车劳顿,还没坐下来好好休息过,锦云,你快伺候你夫君回房休息。” 宋鸿凯赶紧拉着发疯的卫氏,谢锦云与宋谦先走出慈松堂。 等卫氏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老夫人才黑着脸训斥她几句。 卫氏心有不甘,觉得三个儿子还有希望,便心里想着既然侯府不找,她偷偷让娘家的人去大漠河找。 哪怕回来一个,她都不置于那般不甘。 宋谦根本不知道,自己撒了一个谎,给将来不久的他,埋下了一颗雷。 他被卫氏那样一闹,心情一直闷闷的,从慈松堂出来,就没有谢锦云说一句话。 谢锦云自然也没话同他说,默默的跟在宋谦的身后,连个眼神都懒得放在他身上。 在走过一条长廊的时候,左手旁的小院外,传来了孩子们的叫呼声:“阿狗阿狗,快来吃屎。” “我不是阿狗,我不要吃屎。” “狗不就喜欢吃屎吗,后院的大黄经常去茅坑找屎吃。” “我不吃,我不是阿狗,我有名字,你们不能欺负我。” “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不吃,那就打你,打到你汪汪狗叫。” …… 宋谦脚步猛然一顿,转头看向小院的方向。 就看到七八个孩子,围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拳打脚踢。 他起初没有看清那被打骂的孩子长什么模样,直到看到那孩子从一个胖胖的小孩裤裆钻出来,“呜呜”的哭。 宋谦才发现那是他儿子。 他脸色一变,大步朝着那小院方向疾步而去。 谢锦云回头看了一眼花溪,花溪说:“那可是族里的小霸王啊。” 那胖胖圆圆的九岁男孩,是宋氏族长的嫡子,也是族长那一房里,唯一一个男儿。 族长的儿媳给他们家连生了七个闺女,唯一一个嫡孙,还不得心肝宝贝的疼着。 豆蔻看谢锦云站在那,着急的唤道:“夫人,世子刚回来,是想做什么,难道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吗,夫人,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谢锦云转身就也朝小院走去。 刚好,李妈妈知道小院这边的事情,在谢锦云刚踏出圆弧拱门的时候,李妈妈也从另一条路走来。 而李妈妈看到宋谦过去了,吓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再加上谢锦云又在身旁,李妈妈生怕闹出什么收不了场的事情,因此,大叫了一声:“世子……” 可是,宋梁已经看到了宋谦。 他撒腿就跑,直冲冲的往宋谦那去,张着大大的双手,满腹委屈的哭着叫道:“爹——” 第16章 嫡孙 李妈妈被惊吓过度,急的干瞪眼睛,倒吸了几口凉气。 下意识回头看谢锦云的方向。 而她看到,谢锦云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那宋梁就一会功夫,抱着宋谦的大腿大哭:“爹爹,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家,我想爹娘,他们根本不是把我当成主子,而是把我当成奴才,我不要留在这里。” 宋谦也是一时错乱了,看到儿子被人欺负成这样,心急之下就抱起了宋梁。 可是,他才刚抱起宋梁来,李妈妈就反应过来,大步冲前,便从宋谦的手里抱过了孩子。 而谢锦云也一副才刚刚缓过神来的样子,疑惑不解的问:“夫君,阿狗是你的孩子啊?” 这时,宋谦才醒过神来。 这里不是祖母的私宅,而是永宁侯府。 他和宋梁不能再以父子关系接触,他贵为永宁侯府的世子,也不能过多的关注一个孩子。 他抱孩子的动作僵了僵,随之缩回双手。 大概是心虚吧,面对谢锦云的寻问,他低斥道:“祖母说,是你在管着侯府,为何我们院内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便是你身为主母的能力,我哪怕不是孩子的父亲,也不忍看着他受人欺负,你竟还在这里质疑我,我还要问你,此事你作何处理?” 李妈妈一怔。 看了看谢锦云的方向,虽说宋谦的态度不太好,但是这样反客为主,倒也洗清世子和这孩子的关系。 花溪替自己的夫人感到不值,他怎么有脸说夫人。 谢锦云却也不恼,言语犀利的回道:“夫君何至于如此生气,我不过是过问了一句,生怕夫君在外头有什么难言之隐,生下了私生子不敢同家里说,拐了那么大一个弯弯才发现,这无父无母的孩子竟是夫君的骨肉,既然不是,那世子便不必再插手管了。” 宋谦如鲠在喉。 谢锦云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李妈妈也因谢锦云的这番话,心跳又“怦怦”乱跳。 夫人莫不是怀疑了。 “你就是这样治家的,孩子们打闹成这样,放任不管?”宋谦还是更心疼儿子。 “世子离开七年,有所不知,这宋元鹏是族长唯一的嫡孙,你和公爹都死了七年,老夫人膝下只得了哲言一个亲曾孙,偏偏元鹏这孩子嘴巴甜,深得老夫人喜爱,便将他留在侯府让他与哲言为伴,一块上族学,他平日也是守规矩的孩子,世子不先问过孩子们打闹什么,就偏帮另一个孩子,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生疑,还以为我捡的孩子是夫君从外面送回侯府的,所以,你才帮着阿狗。” 阿狗!! 宋谦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 宋梁是他与梁婉知的结晶,怎会叫如此恶俗的名。 他深知不能再与谢锦云理论这孩子的事情,便看向宋元鹏:“你为何打骂他?” 宋元鹏并不怕宋谦,他看了一眼宋梁的方向,说:“他拿石子打我头,说我吃的跟猪一样,我身边的人便告诉我,他叫阿狗,是老夫人院里的下人,我不过是惩罚一个下人罢了,否则,日后岂不是哪个下人都能欺负侯府主子。” 宋谦一听这话,脸色一瞬间好难看…… 第17章 难缠 他的亲儿子回自个的家,竟被族里的小霸王称为下人。 而谢锦云她在做什么? 这就是世家培养出来的一府主母? 李妈妈看到宋谦脸色不好,也当场被吓地不轻,正要说什么时,谢锦云吩咐花溪上前检查宋元鹏的头。 花溪走过去拨开了宋元鹏的头发一看“唉呀”了一声道:“元鹏少爷的头被磕出血了。” 谢锦云也不看宋谦的脸色,便叫豆蔻:“豆蔻,快去请府医过来为元鹏看看。” “花容,你去老宅告诉族长,元鹏和侯府里的孩子玩闹伤了头,叫他过来带元鹏回去。” 李妈妈一听,那还得了。 谁不知道族长两夫妇难缠,若让他知道宋元鹏的头被宋梁砸伤了,铁定要大闹一场。 “夫人。”李妈妈出言阻止:“这件事情是不是要先告诉老夫人,看看她老夫人如何决定。” “是要的,虽说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不算什么大事,可元鹏伤了头,阿狗又是老夫人让李妈妈你从医馆里带回来的孩子,于情于理也是要和老夫人说一声的。”谢锦云嗓音轻婉柔和,却又不失主母的威仪。 李妈妈听的心里发颤:“夫人,老奴是说,多一事不若少一事,等元鹏少爷养好了伤,再送回祖宅。” 族长和几位高辈的叔伯公们,如今都还居住在祖宅里。 元鹏伤了头,那族里的人怕是要闹了。 谢锦云拧了一下眉,不赞同的说:“那如何行,孩子是在侯府出事的。” “只是磕破了皮,我方才见他还能对梁……”宋谦的话被李妈妈的咳嗽声打断。 “咳咳咳咳……”李妈妈急促的咳了起来。 宋谦眉拧的更紧,衣袖里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咬了咬牙,颇有些气恼:“他方才还能对一个七岁孩子动手打骂,我看并无大碍,何必为一点小伤若得大家不快,你回头送些吃的或碎银打发那宋元鹏和他身边的小厮,让他不必回族长面前提此事,就让元鹏留在侯府好好养着伤。” 谢锦云很吃惊的看宋谦,随后她轻叹了一声:“既然夫君已有法子处理此事,那便按夫君的法子吧。” 宋谦看她不再自作主张,转身对李妈妈说:“把两个孩子都带到慈松堂,让老夫人好好教导。” 李妈妈牵着宋梁的手去了慈松堂。 宋元鹏把宋谦刚才的话都听的一清二楚。 在被李妈妈也拉走的时候,宋元鹏回头看了看谢锦云。 谢锦云本要跟去,宋谦停下脚步道:“你先回院吧,两个孩子的事情你处理不好,便交给老夫人处理。” 扔下了一句话后,宋谦匆匆赶回慈松堂。 花溪气死了:“世子这是什么意思,一回来就给夫人找气。”看把他威风的,也不怕闪着了舌:“他把人带到老夫人那去,不怕族长来找麻烦?” 谢锦云垂下眼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老夫人可以摆平的。” 先前有她三哥送来的大笔银子,她又不知犯了什么浑,事事帮扶侯府,只要老夫人动动嘴皮子便能摆平此事。 这次她放手不再理,老夫人怕是要割一点肉出一点血。 “夫人,有位自称是老夫人远房亲戚的少妇,要见老夫人。”谢锦云走出角门,侯府后门看门的婆子来报。 “就她一人?” “是的,夫人。” 谢锦云眉头微挑,言语听不出什么情绪:“将人领到慈松堂,可别待慢了老夫人的远房亲戚!” 第18章 血性 谢锦云倒没想到,梁婉知竟放弃带两个女儿入侯府,独自一人来“寻亲”。 这出戏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刚回到玉翡阁,袁妈妈便从茶间里走出来:“夫人,二太太来了,奴婢正要去找你。” 谢锦云微微点头,让人去沏茶过来。 她走入茶间,便见卫氏从椅子上站起身,两眼红红的看着她:“锦云啊。” 白露端着沏好的茶,放到卫氏的面前。 卫氏哪里有什么心思品茶,开门见山的说:“二婶过来是有事想求你。” “都是一家人,二婶有事用得上锦云,提什么求不求的,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说吧。”谢锦云扶着卫氏坐下。 卫氏看谢锦云态度,心情好了许多。 谢锦云平日待人处事不错,对她这个二婶更是有应必求。 卫氏也是看在这一点,便对谢家的人脉动了心思。 “你大哥如今是威武将军,在西关守护漠城百姓,我想着,能不能让大舅哥帮我去漠河附近打听打听。” 卫氏把话说到这,谢锦云就明白了卫氏的意思了。 “二婶是觉得,我三位堂哥总还有一线生机?”谢锦云心中苦笑。 她瞧不起宋谦,可对侯爷与二房三个儿子,却心生敬意。 他们个个都是血汉男儿,西关与辰兵打的那么厉害的时候,送上战场的宋家男儿,都在用自己的鲜血拼杀守卫西关。 哪儿有那么多老天爷眷顾。 能活着回来的宋谦,不过是没曾参与那场生死之战罢了。 “你大堂哥送回来的时候,万箭穿心,脸和脑袋都被箭射的稀碎,一张脸早就认不清了,怎能就确定一定是你大堂哥?” 卫氏说起长子的遗体,又不免落泪痛心。 “你二堂哥只有半截身子,头与手脚都不知所踪,光凭那半截身子,又怎能确定那就是你二堂哥?” “你三堂哥……三堂哥只立了衣冠冢,他们说他沉入了沼池内,尸身都找不回来。” “我想着,你三堂哥会不会像谦儿一样,遇到了什么机缘,还活在世上呢?” “婶婶不求你三个堂哥都能回来,也不求他们好手好脚的回来,哪怕他们终身残疾,痴痴傻傻,可只要能活着回来一个。” 卫氏眼里含着泪,竖起了右手食指。 谢锦云听着她的话,心里微微缩紧。 人心都是肉长的,宋家这三位都是为国为民而战,最后埋骨黄土,尸骨无全,让人又敬又难过。 她眼底湿润一片:“二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且我大哥与大堂哥也有几分交情,看在这个份上,大哥也会帮忙的, “我这就写家书给我西关的大哥,让他去漠河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丝希望。” “不过二婶,锦云也要劝你,你莫要一头心思钻进去,哲言是大堂哥的血脉,若你也倒下了,哲言才是最可怜的。” 二房长子战亡后,哲言的母亲也一根白绫吊死在房中。 卫氏低头擦了把眼泪说:“哲言那孩子,你有空帮我劝导劝导他。” 谢锦云叹了一声。 卫氏想让宋哲言走文官路子,可宋哲言身上流着宋家人的血性,想要从武。 武将出身的宋家子弟,最后都是要上战场的。 卫氏唇瓣动了动,还想再求别的,但看谢锦云已去书房研磨写家书,卫氏便没再开口让谢锦云教导哲言了。 谢锦云写好了书信,当面给卫氏看。 卫氏看完后,欣慰的笑了。 谢锦云便让花溪把家信送回谢家,让谢家人送往西关。 这时,香露走入茶间道:“夫人,老夫人院里的人来传话,孙大娘到慈松堂闹的不可开交,叫夫人你过去处理一下元鹏少爷的事。” 第19章 刻薄 “我头疼的很,你去回话,便说我病了,让人请大夫过来为我瞧瞧。”谢锦云扶了扶额。 卫氏怔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谢锦云。 待香露出去回话后,卫氏一脸精明的说:“你病了便好好休息,这些年一直是你在打理侯府,可莫要累坏了,我去帮你到老夫人那看看。” 凑热闹她还是会的。 就是不知道孙大娘又闹什么。 “多谢二婶特意为此过来看望侄媳,那我便不多招待二婶了。” “快歇着吧,我走了。” 卫氏一走出玉翡阁,就让人打听谢锦云和宋谦一同离开慈松堂后,碰见的事。 “什么?谦儿竟为了一个乞儿,竟当着下人的面落锦云的面子?”卫氏一边朝慈松堂去一边说。 宁嬷嬷说:“奴婢还打听到,那阿狗亲母寻到了侯府。” “什么——”这一声比刚才还要尖锐,也让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宁嬷嬷:“他不是自己说父母死在寻亲路途吗?” 说到这,卫氏一直反应过来:“哦,莫不是,那阿狗的母亲也如宋谦一样,死而复生寻上门来的,敢情那阿狗要寻的这门亲,是咱们永宁侯府?” 天呐,老夫人上哪找来的穷亲戚。 “好像就是这么说的,那女子在路途埋了丈夫,就来燕京找儿子。”宁嬷嬷就觉得哪里怪异,却又说不上来。 卫氏说:“走,去瞧瞧去。” 派去通知谢锦云的荷香,脸色不大好看的回到慈松堂。 老夫人见谢锦云并未来,却来了个卫氏,脸色更加不好看:“夫人呢?” 荷香说:“香露说,夫人一回院子就躺在榻上,瞧着中了暑气生病了。” “她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生这会儿病倒了,方才来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日头也没怎么出来,怎就中了暑气。”张氏现在窝着一肚子的火。 孙大娘不知听谁说自己孙子被人砸了头,气冲冲跑入慈松堂,揪着阿狗又打又骂。 巧的是,梁婉知刚好被带入慈松堂,看到自己儿子被孙大娘按着打,她哪里气得过来,便扑过去和孙大娘扭打在一块。 两人争执间,竟不小心把宋元鹏推倒,额头磕在柱子上,碰出了好大一个淤青鼓包。 孙大娘便抱着宋元鹏,像死了孙子一样嚎啕大哭,说侯府欺负人,定要叫老夫人处理孩子和梁婉知。 否则她就抱着孙子一头撞死在慈松堂。 张氏被孙大娘闹的一肚子火没处撒,现在又听到谢锦云称病没来处理要紧的事,便没头没脑的骂出口。 卫氏嘴角一扯,暗骂张氏蠢:“大嫂这样说,就太刻薄了些,我方才有事求锦云,特意去看了锦云,我瞧着锦云倒不像是中了暑气,倒像是被什么人气出病了。” 她眼神朝宋谦那儿瞥。 刚好看到抱着阿狗缩在一旁的梁婉知。 宋谦双手微微握紧拳头。 卫氏看向李妈妈:“大嫂不如问问李妈妈,在夜思小院里,谦儿对我那侄媳说了什么话,李妈妈又干了何事。” 李妈妈神色大惊。 张氏与老夫人同时看向李妈妈与宋谦的方向。 李妈妈不敢对老夫人隐瞒,便走近老夫人耳边,压低声音说。 老夫人听到这番话,咬了咬牙,恶狠狠的朝梁婉知那瞪看了一眼。 都怪这小贱蹄子没教好孩子…… 第20章 闹心 谢锦云不来处理,那就只能从她账上拿钱打发孙大娘。 可依孙大娘这阵势,不像之前几个碎银便能打发。 老夫人一想便觉得头疼,索性扶着额头说:“我头痛的厉害,李妈妈,你去叫人给我请府医过来,我怕是老毛病又犯了。” 张氏看李妈妈扶着老夫人进卧房,站起身问:“母亲,李妈妈方才和你说了什么,谦儿对锦云又说了什么话,让她使小性子。” 老夫人又咬紧后槽牙,瞧着张氏那拎不清的模样,差点骂她“蠢货”二字。 这永宁侯府是指望不得张氏的,幸好还有锦云顶着。 回头她再敲打敲打孙子,顺一顺谢锦云那口气。 这个家没有谢锦云不行。 老夫人狠狠看了张氏一眼,便回卧房,李妈妈再出来时,便和张氏说:“老夫人身子不适,让大太太好生安抚好孙大娘,拿些银子和铺面让孙大娘带着元鹏少爷回去好好养伤。” 张氏还不知道这笔银子不从谢锦云那拿,也不从公中拿,要她私下拿。 她便让老夫人好生休息,转身派人去玉翡阁要银子和铺子。 老夫人听到张氏行事作风,没病也被生生气出了病来:“张氏这个蠢货,锦云先前当面说的话,她都抛到脑后了。” 真要从谢锦云那掏银子,也不是这般兴师动众,明目张胆。 她倒好,端着婆婆的身份拿乔,叫谢锦云掏嫁妆赔给孙大娘。 真是家门不兴,家门不兴。 可想而知,张氏吃了个闭门羹,连面都没见着谢锦云。 因为张氏去玉翡阁的时候,谢锦云昏睡过去,院里的人说:“病的不轻。” 回到慈松堂后,还被老夫人劈头盖脸大骂。 卫氏在一旁看张氏被老夫人骂,心里好生快活。 最后,卫氏被老夫人骂走了。 张氏站在老夫人床榻旁,抹着眼泪说:“不是母亲让我去拿银子和铺子打发孙大娘的吗?” “你是不是蠢,是不是没脑子,锦云最近在整理账目,连自个院的库房都锁了,你当着孙大娘的面,跑去自己儿媳妇院子,让她从自己嫁妆拿银子铺面赔给那长舌妇,你是想让世人戳你亡夫脊梁骨,还是想毁了谦儿的前途。” 啊! 张氏意识到事态严重,脸色发白,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宋谦:“我,我没想太多,再者,之前不都是从谢锦云那儿拿的吗?” 的确如此,这才让老夫人好头疼。 谢锦云回了一趟娘家,不知她家里人和她说了什么,回来竟锁了自己的库房。 若日后靠侯府那点营收度日,侯府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先把孙大娘这事解决,再让谦儿去哄哄谢锦云,你回你库房拿一间铺面和一百两给孙大娘。” 什么!! 张氏瞪眼。 老夫人瞪的比她还大:“怎么,你难不成还想让我这个老骨头,拿出棺材本去打发孙大娘?梁哥儿可是你的亲孙,万万不能再让梁哥儿受委屈了,打发了孙大娘后,日后就不让元鹏来侯府玩了。” 省得再闹出什么事。 张氏被说的不敢还口,可心里却憋着闷气。 这事都怪谢锦云,谦儿刚回侯府,做夫君的说她两句怎么了,如今却还闹上脾气了。 难道日后都要谦儿顺着她? 她也太不懂事…… 第21章 安氏 张氏离开慈松堂,回自个院子,忍痛拿出一百两和铺契,把孙大娘打发走了。 老夫人坐在床榻,头上包着抹额,看起来脸色微微苍白,倒有几分病气。 宋谦看到老夫人脸色,心中愧疚不已:“祖母,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同谢锦云那样说话,否则她便不会不帮着处理孙大娘的事。” 老夫人到底还是更疼孙子:“谦儿,你这七年不在家中,不清楚现在的侯府与你在家时不同了。” “若不是谢锦云带着谢家大笔嫁妆到咱们侯府,又有她事事兜底,侯府哪里还有以前的光景。” “梁哥儿的事情怪我,先前锦云问我梁哥儿叫什么名字,我脑子犯了糊涂随便扯了阿狗的名字。” “宋梁这个名字是不能再用了,但也不能让侯府的血脉姓他人的姓氏,便还让他姓宋。” “那个女人的亡夫我也替她安排好了,你回头给孩子重新取个寓意好的名儿,日后让他母子二人,暂时住在我这院里。” “我会让人好生照顾孩子,你莫要再为孩子的事情,与锦云闹离心了。” “你如今回了侯府,前途更要紧,锦云她是个贤惠孝顺的,谢家完全可以成为你的助力。” 老夫人三句不离谢锦云,让宋谦对谢锦云颇有些抵触。 但想到永宁侯府现在的困难,谢锦云能给侯府带来的前途与光景。 宋谦没有再反驳老夫人,顺从的回道:“祖母,我知道了,我明日就陪谢锦云回门。” 宋谦说完,走出老夫人的房间,路过大厅时,正好看到梁婉知鼻青脸肿的站在那儿。 他心里微微发紧,想上前安抚一番。 身后的李妈妈提醒道:“世子,该回院子了。” 宋谦唇瓣动了动,最终没有走到梁婉知面前,而是大步的从母子二人面前离开。 梁婉知眼底泛起了一丝落寞,她低下头,抱紧了宋梁。 不怕的,她有儿子,那个女人如何比得过她。 她便只能借些卑劣的手段,靠身后的世家在谦哥哥面前耍小性子。 谦哥哥是不喜欢这般小肚鸡肠的人。 如此一想,梁婉知心里舒服多了。 “表姑娘,老夫人让你进去。” …… 夜。 “夫人,世子过来了。”花容从外面进来通报。 正在打理屋子的豆蔻,得知宋谦来了,面带娇羞的悄悄退了出去。 谢锦云抬眸扫了一眼离开的豆蔻,并未停下手中动作,继续拨动算盘,细细盘算账本。 宋谦被豆蔻引进玉锦轩内。 他迈过门槛,便见谢锦云坐在回环状花纹窗前。 她穿着青素的衣裙,鬓发齐整,面色红润,完全看不出半点病态。 宋谦不免皱了一下眉,但想到宋老夫人的话,宋谦眉间的川纹又慢慢展开。 听说谢锦云在得知他死后,依然屡行两家的婚约,抱着他的牌位嫁入永宁侯府。 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之意。 对待谢锦云的时候,也不似一开始那般反感抵触了。 既然回来了,他可以试着和谢锦云接触。 “我有话要和你说。”宋谦说。 谢锦云刚好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让人送夜宵进来。 花容和香露抿嘴笑着退出房间,花溪却一脸愁容的走出屋子,白露很快从厨房拿来夜宵摆在桌上。 屋里就只剩下宋谦与谢锦云二人。 谢锦云有用宵点的习惯,便先自顾自的吃起来。 宋谦却没什么胃口,一边看着她吃一边说:“那孩子不叫阿狗,他叫宋广泽,听闻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他母亲安氏今日寻到侯府,是祖母娘家姨奶奶家的侄媳妇,祖母和那家以前有些交情,如今那家死的死病的病,只剩下安氏母子俩,祖母打算留下安氏母子。” 安氏便是梁婉知,他们给梁婉知安排了另一个身份。 谢锦云低着头,不动声色冷笑:果真是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第22章 讽刺 谢锦云再抬头时,脸上依旧温婉端庄,连笑容都散发着柔光:“那孩子说自己死了爹娘,一人乞讨到燕京,后来又碰到我的马车。” “老夫人也不知怎的,向来一直放心我处事,那日却背着我叫李妈妈去医馆将阿狗,咳,将泽哥儿从医馆接回。” “又提起我为夫君在侯府守寡了六年,说泽哥儿与夫君小时候有八分像,和泽哥儿有缘,要我收了泽哥儿当继子,日后让他孝顺我这个嫡母。” “二婶百般阻拦,说咱们侯府还有哲言这嫡亲的宋家血脉,哪儿轮得到一个街头乞儿做侯府嫡子,这事便暂且搁置了。” “如今想来,幸好这事没定,若不然等他生母寻上门,那就尴尬了。” 不,宋谦只觉得,现在尴尬的是他。 若谢锦云顺顺利利收广泽做继子,他便可以继续和婉知在外双宿双归。 如今为了孩子不受委屈,他不得不行此步棋。 听谢锦云字字句句,宋谦的眉头不自禁的收紧,心中生起阵阵不快:“你似乎很嫌弃广泽出身?” “真是怪了,世子刚回侯府,怎的对一个孩子如此上心。”花溪守在门口听不下去了,便端着自己刚泡好的茶水走入房内,把沏好的茶端到宋谦的面前。 宋谦眼中那一丝不悦,因花溪这一番话转为慌意。 但他很快又压下心中的不安。 不等宋谦开口辩驳,谢锦云放下玉箸:“世子有大爱,上可容纳百姓,下爱怜孤儿寡母,实乃侯府之幸,亦是这菩萨般的大爱让世子能死而后生。” 宋谦嘴角一僵。 他怎么听着这话刺耳。 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还需靠谢锦云背后的谢家,便忍了忍,双手紧紧攥着拳头,起身道:“我今夜过来是要同你说,明日我陪你回门,你早些歇息。” “日后世子有何事,只管派人过来说一声,不必麻烦着世子辛苦跑一趟。” 宋谦面容泛起一丝诧异。 他记得,他与谢锦云的婚事,是谢家老夫人牵线结成的。 在回侯府之前,虽与谢锦云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年幼时那两次相见,谢锦云满脸女儿家的娇羞。 那时他一门心思都在梁婉知的身上,并不承谢锦云的爱慕之情。 而这些年,她又抱着他的牌位给他守了六年寡。 她如今就这样把他给赶走,也不想挽留他过夜? 宋谦也不知哪来的邪火,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花溪把宋谦的态度都看在眼里,心里又气又恼。 花容与白露、香露几个却替谢锦云捏了一把汗。 豆蔻也心生不满,进来念叨了几句:“夫人,你怎能那样同世子说话,世子来玉翡阁,就说明世子心里有夫人。” “你懂什么,闭嘴吧你。”花容狠狠瞪豆蔻。 豆蔻是老夫人房里的人,本是要给宋谦做通房的丫鬟。 宋谦没回府之前,豆蔻充当老夫人的眼线。 如今宋谦回来了,豆蔻自是生了那等子心思。 她自然希望谢锦云能与宋谦早些同房,老夫人高兴了,便会让她到世子跟前伺候。 将来像后院那几个姨娘一样,生下一儿半女,便有了仰仗。 谢锦云又岂会不知豆蔻的心思。 豆蔻对宋谦的爱意,可不是一点点,是几近发狂的那种热衷呢。 第23章 搞事 谢锦云与花溪对视了一眼。 谢锦云没说什么,花溪明里暗里的暗示豆蔻:“哪有人跑到夫人房里,谈那孤儿寡母的私事,世子堂堂男子,该管不管,不管该的偏管,说出去让人笑话。” “再者,奴婢听闻,那妇人与夫人一般年纪,如花似玉的容貌,肤白细腻,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一点都不像逃难而奔。” “倒像是一直养在家中的妇人,世子今日帮着那孩子,夜里又到夫人面前提此事,不觉得可笑?” 豆蔻还未见过投奔老夫人的那位。 如今听到花溪对那妇人的描述,两眼圆瞪了起来。 “花溪,我是许久没管你了,竟在夫人面前胡说八道。”赵嬷嬷从外面走入,端着一脸厉色,呵斥花溪。 赵嬷嬷是谢锦云的乳娘,又是谢锦云母亲那边的人,算得上是她的半个娘亲。 省亲了半个月,今日才回的府。 屋子里的人都很怕赵嬷嬷。 花溪知道豆蔻听进去了,便向赵嬷嬷求饶:“好嬷嬷,是花溪多嘴了,罚花溪收拾这一屋子茶水碗具。” 花溪手脚麻利的收好桌上餐具,走出屋子。 豆蔻也寻了事儿做,跟在花溪身后:“花溪姐姐。” “你出来做什么,这儿不用你收拾,我自个忙活。” “那成吧。”豆蔻没有再继续跟上去。 她转身离开玉翡阁。 谢锦云站在雕花窗前,看着豆蔻离开。 赵嬷嬷上前关窗,刚好看到豆蔻走出玉翡阁。 赵嬷嬷蹙起眉头道:“豆蔻又跑了。” “随她吧。”要不这样,明日怎会有好戏呢。 赵嬷嬷关上窗,却不赞同:“虽说是老夫人送到夫人房里的人,可也是玉翡阁的丫鬟,若出去闯了祸,最终还是夫人揽下,我去把她叫回来,夫人先歇息吧,明日要早起回门。” “好。” 在赵嬷嬷的伺候下,谢锦云躺下了。 今夜,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便听到洒水扫地的丫鬟婆子私下议论着什么。 花溪端着漱口水进来:“夫人。” “他们都在聊什么?” 香露给谢锦云盘发,竖着耳朵听花溪说:“是老夫人院里的那位,今日一早起来,被吓的不轻,听说当场就口吐白沫吓晕了过去,老夫人和太太去安姑娘的房中时,也险些被吓死。” 豆蔻端着吃用的早膳,面色从容的走进来,布菜摆盘。 谢锦云透过铜镜看着那正忙活着的豆蔻。 今日豆蔻看着比往日还要勤快。 “安姑娘房里发生了何事?吓成那样。”谢锦云温和的问。 花溪想大笑却又不敢太明目张胆的笑出来,极力的忍着,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一些。 可言语中,还是听得出那未能克制住的幸灾乐祸:“今日安姑娘一早醒来,掀开被子,便看到自己身旁蹲着数十只蟾蜍。” “那被子一掀开,这些蟾蜍便三三两两往安姑娘身上扑去,安姑娘就这样被活活吓晕了。” 香露听到好多蟾蜍在床上,手一抖,差点把刚要盘好的发弄散了。 赵嬷嬷皱眉道:“安姑娘房中怎么会有那么多癞蛤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想就来。”豆蔻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房里众人皆是一阵未语,纷纷转头看向豆蔻的方向。 刚好就看到立在门前的宋谦,双眸猩红脸色阴郁…… 第24章 争执 众人纷纷向宋谦行礼,豆蔻一改刚才的神情,笑脸迎前,温声寻问:“世子可用过早膳了,夫人还未开膳,奴婢回厨房再拿些世子爱吃的。” 豆蔻余音未落,宋谦大步从她身旁走过,走至谢锦云的面前,气势汹汹,像和谢锦云结了什么大仇。 屋子里的下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未料到大家欢欢喜喜一早起来给夫人收拾头面衣裳,等着回门,就迎来一脸凶神恶煞的宋谦,不知是哪里惹得这位主子不快活。 自问他们家夫人这些年在侯府,恪守职责,不曾有过逾越之举。 世子一回侯府,便处处不顺,今儿一早又是要做什么? “谢锦云。”宋谦看着满屋子的下人瞧着他:“你若不想在下人面前失了主母的面子,便将这屋子里的人先打发出去。” 谢锦云的妆容刚刚扑上一层粉,看起来白白净净,如今听到宋谦的话,更显得苍白中带着几分冷意。 “世子有话直说,屋子里的都是我玉翡阁的下人,无需避讳。” “我昨日不过因为宋广泽和宋元鹏一事,同你起了争执,在下人面前落了你的脸面,你是不是昨夜派人去祖母院里,对付那对孤儿寡母,意欲赶走祖母的远亲,以此泄愤?” 他连掩饰都不掩饰了,当众说的那样直白、那样难堪。 屋子里的下人除了豆蔻之外,个个都是从谢家带来的。 他们听到宋谦这样糟蹋自家主子,皆是一脸愤懑。 谢锦云虽也猜到,宋谦为何事兴师动众的问罪,可等到他质问她时,她真是气的不轻。 她从圆木凳站起身,虽还是矮了他半戴,却坦荡磊落,气势不输分毫。 “世子如此问出口,不是在辱我,是在辱己,世家勋爵有头有脸的人家,嫡庶内外分明,男儿在外主大事,妇人在内掌内务中馈。” “我当以为,昨日之事昨日揭过,不想世子竟觉得你在下人面前落我面子之事,是件非常光荣体面的事,又翻出来说,还要当着我娘家派送来的下人面前说。” “我在侯府守寡了六年,真如世子所言所想,小肚鸡肠、心思阴毒、目光短浅,连个孤儿寡母都容纳不下。” “还没等世子从棺材里爬出来,我便可作得这永宁侯府都垮了。” 宋谦喉咙滚动了几下,被谢锦云几番话羞的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可今日来都来了,还有下人看着,他如何能让一个妇人压他一头:“不是你,那便也是你掌家不利,让老夫人的远亲房中进了脏东西。” “若日后这脏东西,跑到老夫人的房中,吓坏了老夫人,你如何担得起这责任。” “赵嬷嬷,去拿侯府对牌、账本和库房钥匙来,世子回府了,往后侯府有世子撑着。”这家谁爱管谁管,本就是一堆烂摊子。 赵嬷嬷转身去抽屉拿账本、对牌和库房钥匙,装到一个长长方方的木匣子里,双手递给宋谦。 宋谦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祖母说侯府如今还需要谢锦云,只有她掌家才有出头日。 到嘴的说词生生忍了回去,最后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了玉翡阁。 放着掌家钥匙、账本的匣子自然也没敢拿…… 第25章 见面 谢锦云唇角却勾起了冷笑,若他接了赵嬷嬷手中的匣子,她谢锦云敬他是条汉子。 可他们一边吸附压榨她,一边又干些龌龊之事,幼年时的倾慕之意,如今竟像被喂了屎一般恶心。 一屋子的家仆子都替自家主子愤愤不平。 赵嬷嬷端着匣子问谢锦云:“夫人,当真要把管家权交出去。” 不等谢锦云回答,花溪就先替谢锦云回道:“赵嬷嬷,你有所不知,昨日世子刚回府,就当着李妈妈和几个下人的面,数落咱们夫人。” “就因着那安姑娘的孩子与族里的元鹏少爷打闹,世子说出来的话,真真是难听。” “想我们夫人在谢家锦衣玉食,被老爷和几位公子们捧着长大,后又嫁到永宁侯府独守空房,恪守家规,不想竟被这样糟蹋。” 更过分的是,嫁入永宁侯府六年,世子早就和外人生了私生子。 侯府老老少少没脸没皮,将外室和私生子谋算到小姐的眼皮子底下。 还想让小姐给他们教养私生子。 简直是欺人太甚。 花溪气的眼睛通红。 赵嬷嬷没想到,自己回乡省亲半个月,竟发生了这般离奇的事:“老夫人怎么说?” “后来孙大娘来闹,老夫人让夫人过去帮忙打发孙大娘,我们夫人被世子气病了,没去见老夫人。”花溪抹着眼泪说。 赵嬷嬷心里明白了:“夫人,今日还回门吗?” “回。”谢锦云坐回凳子:“白露,继续为我上妆,一会去慈松堂同老夫人说一声。” 盘好了发,上好了妆,谢锦云随便吃了两口就去了慈松堂。 刚走入慈松堂,就看到不少下人在花丛、后园,四处打捞蟾蜍,连宋谦也亲自上手。 豆蔻看到宋谦挽袖捞蟾蜍的模样,眉头不由一皱,心生了恼意。 而谢锦云只是冷冷淡淡瞥了宋谦一眼,便快步走入慈松堂内。 老夫人、张氏、卫氏都在大厅,她给三位长辈行了礼便道:“听院里的人说,老夫人房中进了蟾蜍,吓着了老夫人。” “可不嘛,怪吓人的,不过不是在老夫人的房中,而是在安氏的房中,差点没把人给吓死。”张氏说到安氏,就朝着左手旁房门瞥了一眼。 李妈妈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 她身形纤细,体姿婀娜,面色如玉,肌肤细润,一双眸子如盈盈秋水,透着几分清纯又无辜的色彩,男子见了都会忍不住生起怜爱之心,想要好好呵护。 她身边牵着将满七周岁的孩子,老老实实的跟在李妈妈身边。 李妈妈把人带过来后,便同老夫人说:“老夫人,安姑娘醒了。” 老夫人当即就向谢锦云介绍起梁婉知来:“锦云啊,那蟾蜍是进了绣婉的房间,我给你介绍一下,她是我娘家姨奶奶家的侄媳妇,家里头闹饥荒,病的病死饿的饿死,走投无路才带着孩子来投奔咱们家的,也是泽哥儿的亲母。” 说完,又对梁婉知说:“绣婉,这是我孙媳妇,也是我们永宁侯府唯一的主母,日后你缺什么需要什么,便同锦云说。” 老夫人一边敲打梁婉知,不要对侯府主母之位动心思,一边又希望谢锦云能妥善安置好梁婉知的住处。 谢锦云唇角不动声色扯了扯,讥讽浅于唇边时又快速消失,朝着梁婉知微微点头。 梁婉知亦上前,嗓音娇娇柔柔的说道:“婉儿日后便要劳烦夫人多多提点了。” 老夫人听到这话,脸色一沉…… 第26章 广泽 “听闻谢家乃礼仪书香世家,夫人的二哥谢二公子在广文堂为世家勋爵子弟传授四书五经。”梁婉知没看老夫人那边,自顾自的说。 而她提起此事时,倒是提醒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下意识的看向梁婉知身旁的孩子宋广泽。 六年前西关一战,侯府男丁险些死绝,元气大伤。 她自然不想再让孙子和曾孙再上战场了。 若能让曾孙广泽进广文堂读书,得谢家传缔,又有谢家帮扶,他日必能成就大业,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 想到这,宋老夫人笑眯眯的对孩子说:“泽哥儿,快去给夫人请安。” 梁婉知低头看儿子,冲着宋广泽暗示了一番。 宋广泽便朝谢锦云走去,一脸恭敬又有百般讨好的唤道:“夫人,康安。” 谢锦云态度漠然,淡淡瞥了一眼宋广泽道:“宋广泽。” 宋广泽听到谢锦云唤自己的新名字,微微抬头,笑容很甜,心头跳跃着一抹无以言语的喜意。 娘亲说,只要让夫人开心,日后侯府和谢家都会是他的。 他们都会成为他的垫脚石,帮他铺一条青云之路,直达青天。 “夫人,宋广泽正是我的名字。”宋广泽很喜欢新的名字,那些人再也不敢叫他阿狗了。 府里的下人见了他,现在都要唤他一声“少公子”。 谢锦云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公正、诚实、谦逊含蓄,寓意为人正直守信,聪明且有智慧,未来方能有一番成就,是个好名。” 宋老夫人双眸一亮,有戏了:“锦云,你今日就和谦儿一块回门,我听闻近日广文堂还有一两个名额,不若你帮我们要一个名额,送咱们侯府子弟去广文堂听课读书。” 卫氏双手瞬间掐紧了帕子,激动的看向宋老夫人,随后又看谢锦云。 老夫人这是打算把哲言送进广文堂,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锦云见卫氏一脸欢喜,就知卫氏误会了。 她倒是可以拱一把火。 “老夫人放心,大堂哥生前与我大哥有些酒桌上的交情,哲言是大堂哥的独子,承这份情,我也会帮哲言的,今日回门,我会同我二哥说一声,按说哲言的身份要入广文堂,这条件也够了。”谢锦云温声细语的说。 梁婉知却瞬间皱起了眉头,咬紧下唇。 老夫人亦是变了脸色,转头看向坐在另一边的宋哲言。 卫氏早就想托谢锦云这个忙,苦于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老夫人又不怎么替哲言打算。 如今得了谢锦云的承诺,她激动的双手颤抖,从椅子站起身,拉着宋哲言给谢锦云敬茶。 可宋哲言却扭扭捏捏,不大愿意:“我想像爹爹一样做大将军,以后保家卫国。” 宋老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呵斥卫氏:“哲言都说不愿读书,你逼他又有何用呢,就这么把人送到广文堂,若日后学无所成,岂不是闹笑话给侯府丢脸。” “老夫人,婉儿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梁婉知低声下气的寻问。 宋老夫人朝她剜了一眼,眼中带着浓浓的警告,面上却带着笑容:“你说吧。” “既然二太太有自己主见,不若就让二太太试试,侯府得了广文堂的名额,本就是喜事,对永宁侯府名声也好。”梁婉知轻轻的说。 卫氏突然对这投奔侯府的“安绣婉”有几分改观,对她投去了善意的笑容。 第27章 璧人 宋老夫人自是一点就通,一下子明白梁婉知那几句话的含意,便没再说卫氏。 谢锦云把大厅内各怀鬼胎的众人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微微抿唇。 真是有意思了。 “时辰也不早了,锦云早些回去吧,世子人呢?”宋老夫人问。 张氏指着外头说:“我方才看他在外面帮忙除害虫。” “不像话,锦云回门重要,让他赶紧放下手中的活,换身干净的衣物,赶紧陪锦云回门。”宋老夫人道。 说到这事,谢锦云不免多问了两句:“不知老夫人后院为何会跑进那些东西,可找到原因了?” 宋老夫人说:“是绣婉住的那间屋子,后面被耗子刨开了一个大洞,蟾蜍便是从那里,跳进绣婉的屋子,我已命人堵上了。” 梁婉知脸色变了变,想到今日一早的情景,她差点又要恶心吐白沫。 宋谦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听到老夫人的那番话,脸色略带一丝尴尬之色。 走到谢锦云身旁,却未看她一眼:“祖母,后院害虫除干净了,回头找人将那片池塘填了,或好好打理一番。” “这后院之事,何时需要你来操心,我会让人去处理,你陪锦云早些回门。” “是。”宋谦回身对谢锦云说:“我们走吧。” “好,夫君。”谢锦云笑容温婉端庄,完全没有刚才和宋谦针锋相对的不悦和恼意。 宋谦亦是对她这般模样和态度,感到大惊。 果真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宗妇。 仪态端庄,姿容齐整,也未向他祖母诉说什么委屈。 他倒是看轻了谢锦云这个女子了。 二人并肩而行,走出慈松堂。 宋老夫人看到这一幕时,心里十分欣慰:“真是一对璧人,谦儿得锦云这样的妻,是我们侯府之福。” 卫氏也是这么想的。 梁婉知见宋谦与谢锦云并肩而行,手微微攥紧帕子。 可没一会儿,梁婉知便想通了…… 谦哥哥靠近那个女人,一切是在为自己和孩子谋算。 没多久卫氏也带着宋哲言离开慈松院。 等卫氏一走,宋老夫人就冷下脸,让李妈妈带宋广泽出去玩。 大厅里就只剩下老夫人、张氏和梁婉知。 她恶狠狠的训斥梁婉知:“你一个外来人,我能收留你,给你一口饭吃,你便要感恩戴德,怎可在主母面前插嘴多言,若万一让锦云发现端倪,毁了谦儿的前途,我饶不了你。” 张氏也瞪她:“你要记住,在这个家里,要事事以谦儿前途为主,锦云是我们侯府的贵人,若叫她知道你那点肮脏的心思,毁了谦儿,我撕烂你臭嘴。” 梁婉知也不恼,温顺又讨好的说:“老夫人,太太,婉儿方才见了夫人,也是对谢家起了仰慕之心,若咱们哥儿,可得谢家传授诗书礼仪,入世家大家的门槛,对世子亦有百般好处,婉儿也是因哥儿的前途一时心急了些,可广文堂的名额不多了,若再不争取,怕就要等明年。” 宋老夫人脸色稍有缓和:“这个侯府哪有你说话的份,下不为例,先退下吧。” “是。”梁婉知向宋老夫人和张氏行礼退下。 张氏不解的问宋老夫人:“娘,为何不多求一个名额,你让宋哲言去,到时泽哥儿怎么办?” “蠢货。”宋老夫人瞪了她一眼。 张氏看老夫人的态度,倒吸了一口凉气:“娘是想让哲言……” “闭嘴。”宋老夫人真是不想和张氏这个蠢货多聊:“你也回自个院去吧,省得在我眼前碍眼。” 张氏一走,宋老夫人就派荷香去接宋哲言到慈松堂玩…… 第28章 谢家 “方才,玉翡阁一事是我错怪你了。”马车里,两人面对而坐。 谢锦云从慈松堂出来后,就再没和宋谦说过一句话。 宋谦自知蟾蜍一事错怪了谢锦云,面上略显谦意,低咳了几声,方道出心中愧疚。 谢锦云红唇轻扯,那抹轻蔑的笑意很浅淡,看在旁人眼中却是温婉大气。 “夫君一片孝心,蟾蜍有毒,怕老夫人因此伤了身子,锦云理解,不曾对夫君有怨,夫君亦也不必放在心上。” 宋谦微微一愣,这才敢正视看向谢锦云。 回来到现在,只昨日在慈松堂随意扫视她,未曾像如今近距离细看女子。 她容貌身形不似梁婉知纤瘦,相反,谢锦云被娇养的珠圆玉润,浑身雪白,近她身前时,阵阵清淡芳香觅出,香软如玉。 更难得可贵的是,谢锦云身为侯府主母的气魄。 宋谦喉结滚动了几下,原本对她还有抵触的心,慢慢放下。 想来日后,她定也能接纳婉儿和孩子的。 只是需要一点时机。 “祖母让人准备了回门礼,一会拿到谢家。” 谢锦云面上淡淡的应了一声,宋谦看她有一搭没一搭,心情莫名烦躁,便也没同谢锦云再说什么。 昨夜婉儿和他说过,希望广泽入广文堂读书,他今日陪谢锦云回门,是带了任务而来。 马车停在谢家大门。 谢家从谢老夫人到三岁小儿都出来等候多时。 谢锦云再见亲人时,难免触到前世的悲痛,眼尾微微泛红。 谁能想到谢家人丁兴旺,一夕间,触怒龙颜,流放岭南,成为庶民。 祖母没能撑到去岭南之地便病逝了,大哥战死,二哥为护住谢家族里的小儿,被活活打死,三哥在圣上下旨抄谢家的时候,因护她的画像死在对家剑下。 这一切种种,皆拜她养的白眼狼、宋谦和梁婉知,亦与永宁侯府那些人脱不了关系。 祖母,父亲,二哥,三哥…… 谢老夫人看到死而复生的宋谦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上前搂住了谢锦云,同宋谦说:“好孩子,守得云开月明,孙婿郎平安回家,实乃宋谢两府之幸,亦是我锦儿之福。” “见过祖母。”宋谦恭敬的唤道:“宋谦这六年有负锦云,往后我定好好待她。” 谢锦云看他虚情假意的模样,心底有些烦。 不知祖母知道真相后,又会如何。 这门亲事,是祖母亲自出面为她牵线。 祖母若知道自己千挑万选的孙婿,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满门忠烈的永宁侯府,实质烂到了根子,怕是要被气到呕血气绝,自责而死。 想到要落得这样的场面,谢锦云双手冰凉,红唇不自觉的打着寒颤。 暂时不能让祖母看出端倪,不能让祖母担心,需徐徐图之。 “母亲,让两个孩子进去坐着好好聊吧,锦儿,你祖母一早便让人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点心,快随你祖母回熙和堂吧。”谢夫人说道。 一群人走入谢家后,分成两拨,男子们去招呼了姑爷,女眷去熙和堂。 到了午膳时,谢家二郎谢锦玉方才从广文堂下学归府,看到谢锦玉回府,宋谦喉咙发紧,看向了谢锦云的方向。 他今日要为广泽谋一个广文堂的入学名额…… 第29章 苛刻 可是谢锦玉和宋谦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坐在谢锦云的对面,没再与宋谦多谈。 谢家门风端正,向来食不言、寝不语。 是以大家坐在一块入席时,桌上连个筷子碰碗的声音都没有。 宋谦知道谢家的行事做风,每动一处筷子,便要小心谨慎,生怕惹了小舅子们不快,又怕被岳父岳母看轻,十分好面子。 吃一顿饭下来,宋谦光记着礼仪,便不知自己是吃没吃够。 看到谢锦云、谢锦玉、谢礼兄妹三人陆续放下手中玉箸,便也慢慢放下。 没一会儿,众人吃的七七八八。 谢蓝风才问起谢锦玉广文堂的事,父子二人聊了一会。 提到广文堂,谢锦云便问谢锦玉:“二哥可还有广文堂的入学名额?” 宋谦身子端端正正坐好,侧耳去听。 “侯府想要送孩子入广文堂?”谢锦玉抬头看向了宋谦和谢锦云的方向。 谢锦云温声说道:“我二婶的孙子哲言,今年九岁,二婶想让哲言入广文堂入学,不知哲言的条件够不够入广文堂。” “原来是哲言。”谢锦玉回想起年前哲言来谢家玩耍时,写的那一手字,虽说不算极好,却是一点就通:“那孩子天姿聪慧,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心性不定,玩心大,若是收收心,好好念书,可以慢慢培养好的,广文堂倒是还有两个名额,我可以让哲言入广文堂试学十日,需要过了试考,才能真正的入广文堂。” “知道,一切按广文堂的规矩来,我会同哲言好好说,二哥给我留一个名额。”谢锦云道。 “好,我明日回广文堂会记一个名额给永宁侯府,到时让人送入学庚帖过去。” “那就有劳二哥哥了。” 谢锦玉宠溺的点点头。 饭后原本是谢老夫人午休时间。 可谢锦云差不多要回侯府了,便一直拉着谢锦云的手说了好些夫妻之道。 谢锦云好不容易把谢老夫人哄睡。 走出熙和堂,她从花溪手里拿过小匣子,去谢礼的书房找他。 谢礼虽走经商之路,却也喜爱看书作画写诗。 外出游历时,时常从外面张罗些经典名著,书房里的书都快摆不下了。 “三哥。”谢锦云把小匣子推到谢礼的面前:“这些东西交给你来保管吧。” 谢礼停下手中的笔,打开小匣子。 那里面放满了他给谢锦云傍身所用的铺面契书。 他眉开眼笑的说:“小妹,这些都是三哥给你准备的嫁妆,给你傍身所用,你在侯府需要打点的很多。” “三哥,你怕是不知,你年年往我院里送的东西快堆不下了,也不好打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我是要三哥帮我管着,我要用银子的时候,再找三哥要。” 谢礼不是蠢货,听到妹妹说出这番话,他神色顿了一下,看向谢锦云:“是不是在侯府遇到什么难事?” 谢锦云浅浅一笑:“三哥莫要多想,我回头会让人再将用不上的珠宝首饰拿出来,三哥帮我折成银票。” 谢礼的脸色变了变。 以前妹妹从来不曾对他说这样的话。 她亦不曾像今日这般反常。 但既然妹妹不说,他也不问,他会私下查。 “你若受了委屈便回家来,三哥会替你做主。” 谢锦云笑着宽慰:“我在侯府掌着中馈,谁人敢不敬我呢。” “那就好。” “嗯!” 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宗族亦无和离妇。 特别是像谢家,以诗书礼仪传授天下,锁在女子身上的枷锁更加沉重。 几位哥哥嫡妹正是议亲的年纪,她不能因那一锅蝇营狗苟毁了哥哥们。 第30章 贪心 拜别谢家众人后,谢锦云眼眶微红的上了马车。 可等宋谦上马车后,谢锦云就擦拭去眼中的泪意,又恢复端庄的模样。 宋谦看了她一眼,心思却在广文堂的名额上:“二哥说广文堂还有两个名额,你为何不索性跟二哥将两个名额都要来。” 谢锦云知道宋家老老少少狼子野心,宋谦能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倒一点都不意外。 “侯府只有哲言一个孩子需要入学,我亲自开口向二哥要一个名额,已是天大人情,且广文堂一年招一次学生,侯府得了一个名额,又要占用另一个名额,岂不是让他人没机会入学堂。” 谢锦云微微仰起下颚,倒想再听听宋谦敢不敢说要给宋广泽留一个名额。 宋谦却扯到了族里去:“族长的孙子宋元鹏不也到了年纪吗,若侯府多得一个去广文堂的名额,便可多送一个孩子去广文堂,于我们宋家又有何坏处?” “夫君方才,为何不直接于我二哥哥说,干脆把剩余的两个入学名额,都给我们永宁侯府呢?”谢锦云反问。 宋谦瞬间面红耳赤:“我以为,你会让二哥要那两个名额,可你只要了一个,若我再提,岂不显得我侯府贪心。” 难道不是吗? “我知道了。”谢锦云娇颜勾起了一抹笑意。 看得宋谦很不自在:“你这话是何意?” “多谢夫君在我娘家人面前,处处给足我面子,锦儿心里知道了,很感激夫君如此维护锦儿,没有当着我家人的面,做一个两面三刀,胆小如鼠,贪得无厌之人。” 宋谦:“……” 这话绕的,他怎么有些听不懂。 她这是在说好话赞赏他还是在骂他。 “那我只要到了一个名额,夫君打算如何?”谢锦云不动声色的挑眉。 宋谦心底生着一口闷气,和谢锦云相处,总觉得不那么舒服自在。 好像他处处比她低一等,这是为何? “那便就这样吧。”宋谦心不在焉的说。 到时婉儿会做打算。 回到侯府,谢锦云刚下马车,就见卫氏站在大门前,然后匆匆朝她走来:“锦儿,你回来了。” 她拉着宋哲言,来到谢锦云身旁。 谢锦云看二人额前的薄汗,便知卫氏带着哲言在门前等候了许久。 二房亦是命运多舛,宋哲言受宋老夫人影响,从武。 上战场镇守西关,最后亦逃不过马革裹尸的命运。 卫氏在宋哲言死后第三日,从西关镇北门跳下。 她这一生丧子,丈夫无用,孙子是她最后的希望,却要成为宋广泽仕途的垫脚石。 她愿意拉二房一把,且看那老的老、少的少,还如何称心如意。 “二婶放心,我二哥已经点头应允给哲言留一个入学名额,明日那广文堂入学帖便会送到侯府来。”谢锦云拉着卫氏的手,一边说一边往内走。 卫氏欢喜又激动,然后推了推宋哲言道:“还不快和你堂婶道谢,日后大了,要好好报答你堂婶。” “二婶,我二哥说,需过了试考才算广文堂真正的学生,你先莫要谢我。” “若没有你做敲门砖,哲言连门都摸不到,又怎能让哲言做个忘恩负义之人,成不成,事在人为,我会看着哲言的,定不给锦儿抹了面子。”卫氏笑道。 宋哲言皱紧眉头,低咕道:“我要从武,我……” “哲言。”谢锦儿拉起宋哲言的小手:“你想做一个莽夫,还是做一个足智多谋的大将军?” 第31章 智勇 宋哲言想都不想,便说:“我要做一个足智多谋的大将军。” “嗯,将者,智、信、仁、勇、严也,这其中智与勇最为重要,智者不惑、勇者不惧,有智者可在繁复险峻局势中,见人所未见,运筹帷幄,审时度势,有勇者,无畏风雨,不惧艰险,迎难而上。” 宋哲言听到这番话,两眼在放光。 “而真正的大智慧,是通过孜孜不倦的学习获得,若有朝一日,你上了战场,兴许便是你的一道保命符。”谢锦云低下头,温和的与宋哲言说。 宋哲言恍然大悟:“那我要做一个读书很厉害的大将军。” 卫氏一颗悬着的心,暗暗放下。 谢锦云笑道:“有勇有谋无论哲言身在何处,都能脱颖而出,哪怕不能成为尖尖上的人儿,亦也是风光月霁为社稷、为百姓的君子。” 宋哲言心里豁达,停下脚步,笑道:“堂婶,你真厉害,我想像堂婶一样出口成章。” 跟在他们身后的宋谦,神色复杂的看向谢锦云的背影。 有勇能谋、大智慧…… 谢家嫡女尚且有这般胸襟,待广泽入了广文堂,得谢二公子提点教导,定也会十分出色。 谢锦云倒不知道宋谦在她身后做白日梦。 “哲言好好读书,日后做一个行的端、坐的正,问心无愧的男子汉。” 谢锦云说到这番话的时候,宋谦面上又浮上了一抹燥热。 他总有种错觉,从谢锦云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似在含沙射影着什么,让他想起六年前西关一战,羞的无地自容。 可当看到对面树荫下站着的小身影时,那股子羞耻之心一扫而空。 六年前,战场上的人几乎死绝,纵使能活着回来,亦是伤的伤,残的残,无人知晓他的秘密。 第二日一早,谢锦玉亲自送广文堂入学帖到侯府。 “二哥,你怎么亲自送来。” “我今日休沐,顺便过来给你送一样东西,是你三哥交待的。”谢锦玉从衣里拿出了一个精巧的小匣子,放到谢锦云的面前。 谢锦云打开匣子看了一眼,正是银票:“三哥他……有说什么吗?” 谢锦玉笑道:“你三哥那人能说什么,只叫我将银票交于妹妹,怕你过的不宽裕。” 谢锦云哧笑了一声,将银票收好。 “还有,近日燕京不大太平,你这些日子暂时少回谢家。” 谢锦云愣了一下,问道:“二哥可否告知,燕京乱象从何而来。” 谢锦玉眉头微皱:“先皇后之子在辰国为质十年,回宜州路途,遭遇刺杀,如今不知生死,不知所踪,皇宫那位私下派出不少势力,四处寻找七皇子,父亲说,怕七皇子已经蛰伏京中,只是形势所迫,躲藏在不知何处。” 谢锦云脸色刹变。 她想到前几日在路途中遇到的那个男子,心头“怦怦”乱跳,若非她低着头,谢锦玉怕是要看出她面上的异常。 不过谢锦云很快敛去异常说道:“我知道的,二哥放心。” “还有一张帖子,要送给昌平国公府上的小公爷,不便多留,你自己好生照顾自己。” “那我送二哥出去。” 二人到了栖月门时,谢锦玉停下脚步叮嘱谢锦云:“小妹,后日便是广文堂开学日,要准时来,若是晚了入学,便要等来年。” “好,我会同我二婶说的。” 到了栖月门,谢锦云便不能再往前了。 目送谢锦玉离去后,谢锦云就转身去找卫氏。 而她不知道,梁婉知从问香亭后面的绿景里走出来。 她看着谢锦云手上拿着的广文堂入学帖,眼眸微闪,低头对宋广泽说:“梁哥儿,看到夫人手上拿着的帖子了吗?” 第32章 奢侈 梁婉知弯下身子,在宋广泽的耳边细细交待了几句话。 宋广泽两眼发亮,待梁婉知说完后,他攥紧小拳头,跟在了谢锦云的身后。 看着谢锦云走入梨香院,没多久又从梨香院出来,宋广泽才去梨香院找宋哲言。 而谢锦云从头到尾都知道宋广泽暗地里默默跟着她。 花溪看着走入梨香院的宋广泽,一脸不喜的说:“小小年纪,偷偷摸摸,心思这般重,为何不敢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夫人面前。” 谢锦云给卫氏的入学帖,是去年的广文堂入学帖,而她手里的这个才是今年的入学帖。 “哲言对萝卜过敏,沾上便要上吐下泄,亦或是浑身长满疹子,几日都吹不得风出不得门,二婶从不让哲言食用萝卜,家中的下人都知晓此事,若想拖住哲言,此法确实阴毒,你回去告诉我二婶,叫她多盯着哲言。”谢锦云实在不忍看着哲言这孩子遭罪。 花溪皱了下眉头:“若是二太太不听呢,奴婢看二太太还挺喜欢那个女的。” 说曹操曹操到,那梁婉知带着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入了梨香院。 卫氏好茶招待老夫人的“远房亲戚”,希望梁婉知多多在老夫人面前,提一提哲言的读书路。 谢锦云暗暗摇头,说:“我们告诉二婶了,二婶不听,那便是二婶的事,人有时候不吃一吃亏,是看不懂人心的。” 就如现在这般,卫氏还以为她能顺顺利利拿到广文堂的入学帖,有梁婉知那一句话的功劳,便将梁婉知当成了交心的人。 “去吧,将此事和梨香院的连管事说,让连管事转告给二嫂。” 其他的她已经提醒了,若偏要吃这一亏。 那便是好言难劝该死鬼。 谢锦云拿着账本送到慈松堂。 宋老夫人翻了翻侯府的那一堆烂账,眼皮子跳的厉害。 往年有谢锦云的小金库撑着,侯府上上下下衣来伸手、饭为张口,缺什么只管跟谢锦云要便可。 如今她这是什么意思? 宋老夫人憋着一肚子火,却又自知不该和谢锦云提她小金库的事。 但若只靠侯府收成,那侯府便要度日艰难了。 “锦儿,侯府中馈向来是你掌着,这些事情你向来能处理好,你看我都这把年岁了,老眼昏花的,看不清了。”宋老夫人拿着账,装模作样看了两眼便放下了。 谢锦云道:“老夫人看不清了没关系,锦儿可以和老夫人说,我回门的时候,将谢家之前借给我们侯府的五百两,从公中拿出,还给了我三哥。” “眼下一下子拿出了五百两,侯府公中就只有一万四千两,侯府的铺子这些年盈收一般,庄子的收成到侯府手里也没几个银子。” “若长久这般下去,侯府恐怕难以维持以往的奢侈,便只能节省度日。” 张氏随手捡起一本账看了两眼,便蹙紧了眉头:“锦儿,既然侯府有困难,你便想办法填补回去,何必拿这小事烦扰老夫人呢。” “如今谦儿回来了,需要用到的银子还多的是,你和谦儿夫妇一体,不分你我,谦儿若谋得了好出路,你走出去也有光不是。” “你做贤内助,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以夫为天,要事事以夫家为主,万万学不得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在这算计芝麻蒜皮的事。” 谢锦云快被张氏这没脸没皮的话给逗乐了呢。 第33章 月俸 “母亲教导的是,锦儿会事事遵从夫君,听从夫君安排。”谢锦云伸手收起了摆在老夫人和张氏面前的账本,放回小匣子里去。 张氏与宋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以为谢锦云听明了张氏所说的话。 “锦儿真是大家宗妇风范,是那些个小门小户比不得的,有锦儿在,侯府和谦儿的路定会越走越远的。”宋老夫人夸赞道。 张氏附和:“是啊,若早日和谦儿生下嫡子,那我们侯府便后继有人了。” 有了孩子,就算日后发现谦儿与梁婉知的事情,也能为了孩子替谦儿掩盖一二。 宋老夫人所想亦是如此。 不过,眼下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锦儿,绣婉的孩子广泽,我打算就让留在侯府好好培养,咱们侯府人丁少,将来广泽学有所成,必能成为我们侯府的一份助力,那这样就少不了要替广泽准备文房四宝、纸墨笔砚,和几身干净爽利的衣裳,他走出去便代表着咱们侯府的门面。” 谢锦云心中冷笑,面上温婉端庄的笑道:“既然老夫人这样决定,那不知老夫人准备给泽哥儿准备几套衣裳。” “他来咱们侯府的时候,就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如今还是借哲言小时候的衣裳,既然要做,那便多做些,就先做个七八身,回头再慢慢添用。”宋老夫人见不得曾孙子再借哲言的衣物,便想把最好的给泽哥儿。 谢锦云依旧笑容得体:“那便依着老夫人了,锦儿这便回去精打细算,为夫君准备打发的银钱和广泽的衣裳。” 她笑着退出了慈松堂。 一掀开门帘,就见守在门外的赵嬷嬷与袁妈妈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夫人说了那么多,老夫人与太太只字不提裁夺的事情,侯府就是个花架子,还硬要为了那点面子强撑着。 “夫人,莫不是还要再开自个的库房?”回到玉翡阁后,袁妈妈问道。 谢锦云打开账本看了看,笑道:“那哪能,不过,倒是可以传出去叫别人听听,这些年侯府是怎么撑着花架子过来的。” 以前她蠢,为了侯府那二两面子,掏心掏肺。 “老夫人六年前曾在菩萨面前发过誓言,若宋家儿郎能回来,便此生戒荤食素,绝不破戒,吩咐下去,从今日起,侯府戒荤食素。”谢锦云把账本拿出来,重新合上匣子,转递到花溪的手上:“花溪,将这一万四千两给世子,便说是给世子在外打点所用。” 花溪低哧一笑。 赵嬷嬷瞪了她一眼,她不知道谢锦云怎么突然转变,但是看世子这两日的态度,她心里难受。 “夫人,这可是侯府所有银钱,若都花出去了,月尾无钱发月俸时,怕是要落得一个治家不利的名声。”赵嬷嬷说道。 “公中银两原是有三万出头,短短三两个月,只余一万四千,等真的发不出月俸时,他们亦不敢闹到我面前来。” 因为这拿出去的钱,不是老夫人、张氏偷偷往自己口袋里抠,便是拿来养那一家五口呢…… 第34章 省亲 便是仗着她打开自个的库房,老夫人与张氏将公中的银钱挪用来补贴外家。 更离谱的是,慈松堂管事们知道这件事情,也从中捞了不少油水,就别提那向来不爱管事的张氏,身边之人更加肆意妄为。 瞧着她六年掌家,不曾处理过那些疏漏的账,养大了这些个人的胃口。 一个两个都盯着她过日子,说到底还是因她年幼倾慕之情,愚蠢无知、作践自己。 赵嬷嬷与袁妈妈对视了一眼,心下只觉得自家小姐长大了。 “那奴婢就将这一万四千两送到世子那?”花溪确认道。 “嗯,回头与世子说,要记得给泽哥儿准备几套衣裳。”谢锦云盯着匣子,玩味的笑了笑,眉眼笑起来如弯月般。 花溪这就将匣子里的一万四千两银,送到水榭阁宋谦手里:“夫人说,这匣子里有一万四千两,用来给世子外出打点谋一份体面的职务,剩余的余钱,便给广泽少爷做几套衣裳。” 宋谦听到一万四千两银票,眉锋微微舒展,道:“放下吧。” 花溪就将小匣子放在桌上,便退下了。 而花溪一走,宋谦的帘子后面走出了一个女子。 梁婉知看着桌上的匣子,双手捏紧自己的裙摆:“夫人真大方,谢家三公子果真是财大气粗。” 听说谢锦云所穿所用,都是谢三公子送到她院里来的。 宋谦知道这七年苦了梁婉知,拿起了小匣子递给梁婉知:“婉儿,这些钱你拿去给我们的三个孩子置几身衣裳,你也别亏待你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梁婉知心里头欢喜的不行,她就知道跟着宋谦会出头的,可是这么大的数额,她却又装模作样不敢拿。 “这可是夫人给夫君外出打点所用的银钱,怎能全都给我。”梁婉知说。 宋谦笑道:“婉儿,这件事情你不必操心,你多替我们的儿子谋划,至于用来打点银钱,没有了我再去要。” “谢锦云能一下子拿出一万四千两给我,手里便还有,她又那么喜欢我,只要我过去哄一哄她,她便会给我的。” “这些年你跟着我吃了太多苦,都没几身漂亮的衣裳,你如今进了侯府,便是来享福的。” 梁婉知抿嘴一笑,脸庞娇红:“夫君放心,我已替泽哥儿谋好了出路,后日你亲自送泽哥儿去广文堂。” “嗯。” …… 深夜。 宋哲言上吐下泄,高烧惊厥。 梨香院上上下下一瞬间人仰马乱。 谢锦云睡的正沉,就被花溪叫醒:“夫人,夫人,梨香院出事了,哲言少爷上吐下泄,呕吐不止,发了高烧。” 原本在做着恶梦,梦见那男子闯入侯府的时候,谢锦云一下子被惊醒,冷汗从额旁流到脸颊:“请府医了吗?” “袁妈妈亲自去请了。” “快扶我更衣。”谢锦云换好衣物挽好鬓好,便快步朝梨香院去。 刚踏入院子,屋子里就传来卫氏的哭声:“哲言,我的乖孙孙,府医还未来吗,快去催。” “夫人。”袁妈妈在身后叫唤。 谢锦云回身一看,袁妈妈领来的府医不是梁府医,而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子,她以往不曾在府里见过。 “袁妈妈,梁府医呢?” “我义父回乡省亲了。”男子扯开薄唇轻声回道。 谢锦云听到这声音时,身子一瞬间绷的紧紧的,脸色如同见鬼一般惊骇苍白…… 第35章 长宁 “我随义父姓梁,字宏裴。”这个声音…… 若非谢锦云教养良好,刚才男子出声的时候,她便险些尖叫了出来。 这个声音日日夜夜在她梦中,与她耳鬓厮磨,男人如同毒蛇一般缠在她的身上,让她背脊发凉,无法动弹。 “先让梁大夫进去看看哲言。”她避开了男子的视线,尽可能的找回一丝理智,冷静应对眼前的一幕。 袁妈妈带着梁宏裴先进了屋子。 而梁宏裴从谢锦云面前走过时,一道熟悉的紫檀气息袭入她鼻间。 谢锦云屈起十指,微颦眉。 是他吗? 顾长宁…… 待那人走入屋子,谢锦云这才快步走进屋子。 梁宏裴已经走近床榻,为孩子诊脉。 宋哲言病的来势汹汹,又来的猛,吐到无物可吐,最后吐了几口血。 等到梁宏裴到来的时候,卫氏整个人虚脱的摊软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二老爷宋鸿凯扶着卫氏,用力掐卫氏的人中。 谢锦云说:“去拿参片来,压在二太太的舌底,将二太太扶到贵妃榻。” 宋鸿凯原是没什么主见,宋哲言病的重,卫氏又哭的厉害,让他一时无措。 谢锦云一发话,宋鸿凯仿若找到了主心骨,抱着卫氏到对面的贵妃榻躺着。 李嬷嬷拿来参片压在卫氏的舌底在。 卫氏这才慢慢转醒:“哲言,哲言怎么样了?” “二婶放心,哲言有梁府医看着,不会有事的。”谢锦云说话间,朝梁宏裴方向看去,只见他拿出银针,在宋哲言身上施针。 没有谁敢上去打扰这位年纪轻轻的梁大夫,卫氏也没注意到今日的府医不是老府医。 她怒瞪着伺候宋哲言的几个丫鬟、小厮,斥吼道:“你们怎么照看少爷的,怎会突然发病发的如此严重,你们给少爷吃了什么。” “二……二太太,哲言少爷的吃用,一直都小心仔细的盯着,今日所用吃食,亦是二太太千叮万嘱,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面面俱到,不敢有半点疏忽。”白翠战战兢兢的回道。 这时,梁宏裴那说道:“小少爷食了致敏之物,才导致爆发出如此严重的症状,眼下情形十分凶险,你们早做好打算。” 什么!! 卫氏从贵妃榻翻滚跌落,爬着走到了宋哲言的面前:“你说他有可能会死。” “有可能!” “不可能,大夫,你救救我孙儿,我就只有他一个了,我不能再失去哲言,我不能。”卫氏跪他、拜他。 他仿若上位者,居高临下的看着卫氏,淡淡的回道:“会的。” 谢锦云盯着男人一举一动的作派,又看向宋哲言。 他是学得的一手好医术,要不然十年为质,他不可能活到回燕阳。 “连管事呢?为何不见她。”谢锦云一扫而过,发现梨香院颇有职权的管事都在,独独连管事不在。 卫氏也下意识的寻找连管事。 连管事是她的陪嫁丫鬟,掌管着梨香院事务,眼下却不在院内。 可现在哲言要紧,卫氏又哪有心思管连管事在不在。 谢锦云却一下子明白了这其中的门道。 连管事背主了…… “二婶,去看看我前日给你的广文堂入学帖可还放在你该放的位置。” 第36章 心思 卫氏打了一个寒颤,立刻爬起来回自个房里找,可是所有抽屉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那个入学帖子。 她又跑回哲言的屋子:“不见了,广文堂的入学帖子不见了。” “会不会记错了,再找找。”宋鸿凯问。 “不会有错,我往日会把贵重之物放在钱匣子里,如今钱匣子里的银票还在,广文堂的入学帖却不在了。”卫氏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是她,这两日一直是宋广泽陪哲言玩,宋广泽还把哲言带离梨香院。” 就这短短两日功夫,哲言就喜欢上的宋广泽,还说宋广泽的母亲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 她当时没留心,再加上有人盯着宋哲言,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底下的人会先尝过,她便放心的让哲言和那孩子玩。 “二婶再看看,连管事的身契可还在?”谢锦云道。 卫氏拿出装下人身契的那个匣子,几番找寻,都没找到连管事的身契,当下就明白了。 而宋哲言也在服过米汤,吃过药后,有了一丝的清醒。 卫氏坐在他身边,温声细语的问:“哲言,这两日连管事带着你去找那孩子玩什么?” “广泽弟弟说想看看广文堂入学帖,他说借他看一眼,我趁着祖母去给曾祖母请安,将入学帖拿出给广泽弟弟看。” “后来,后来连嬷嬷端着好吃的点心,我从来没有吃过,她叫我尝一尝,若喜欢就都吃了。” “广泽弟弟也吃,他说他的娘亲会做很多好吃的,那个是他娘亲做的,我就不知不觉吃了很多。” “祖母,快,快天亮了,我该起床上学了。”宋哲言在床榻挣扎了几番,却始终没有力气坐起来。 卫氏听到哲言的话,泣不成声的安慰:“乖,你生病了,咱们今日不去上学,你留在家中好好休息,等好了,再去。” “好了,我……我还能再去吗?”宋哲言闭上了双眼,有气无力的低喃。 卫氏握紧他微微发凉的手说:“能的,能,你好好睡一觉。” 宋哲言没有再开口说话。 卫氏起身,敛了眼中的泪意。 花溪见此,拧眉问道:“夫人送帖子那日,便让奴婢去和连管事说,叫连管事多看着哲言少爷,勿让他乱食东西伤了身子,连管事可有和二太太说。” 卫氏看向谢锦云,笑着哭,满脸悔意。 原来锦儿早就看出端倪,她竟还将那女人当成知心人招呼。 她真是蠢呐,怎会看不清老夫人的心思。 老夫人向来不盼着二房好,又岂会真替哲言做打算。 “我去跟他们拼命。”卫氏疯了一般大叫,然后冲出梨香院就往慈松堂去。 宋老夫人正因早膳全是素食的事情而不高兴:“这些是怎么回事?” 荷香面露难色:“奴婢去厨房拿老夫人的早膳时,厨房里的吴大娘便说,夫人有令,从今往后侯府戒荤食素,说这是老夫人你曾在菩萨面前立过的誓言,该兑现,不然侯府就要遭天谴。” 宋老夫人神色大变,倒是记起了六年前,西关一战,她跪在菩萨面前立下的誓言。 她说:“只要我儿,孙儿有一个能回侯府,愿余生戒荤食素,供奉香火不断。” 这事院里很多人都知道。 可宋老夫人锦衣玉食习惯了,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生活方式,却又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谢锦云不该再提起此事的…… 第37章 庶子 这时,院外传来了宋广泽的哭声。 宋老夫人抬头一看,就见宋谦带着那母子二人,面色阴沉的走入慈松堂,然后将手中的广文堂入学帖随手一扔,丢到了桌上。 宋老夫人与李妈妈对视了一眼。 就听宋广泽一边哭一边擦眼泪说:“我不要去什么广文堂,他们都说我是骗子,他们全都笑话我,说我是土包子,夫人她害我。” “怎么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哭成这样,谁敢欺负你。”宋老夫人不明所以,看向宋谦与梁婉知。 宋谦脸色极臭。 梁婉知满脸委屈:“老夫人,你看看那入学帖子,也怪婉儿出门之前没仔细检查,害泽哥儿被那些世家子弟羞辱。” 入学帖子有什么问题? 宋老夫人这才伸手拿起了入学帖。 广文堂每年的入学帖都没什么差异,除了年月。 宋老夫人看向入学帖底部,这才明白泽哥儿为何会被那些世家子弟嘲笑。 宋谦颇为恼意的说道:“她竟然拿去年的入学帖给哲言,我看她分明就没想帮我们侯府。” 宋老夫人看曾孙出糗,永宁侯府蒙羞,心头也十分窝火。 正要说此事你不要管时,一道身影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抢夺走宋老夫人手里的广文堂入学帖子。 宋老夫人被闯入慈松堂的卫氏,吓了一跳。 不等宋老夫人和厅内众人反应过来,卫氏便猛地扑向梁婉知。 “啊……” 梁婉知大叫。 卫氏揪着她的头发,整个身子坐在梁婉知的身上,一只手对她又抓又挠又扇又打,满目怒气。 宋老夫人看到这一幕,从椅子上站起身,指着卫氏的方向怒斥:“要反了天了是不是,卫氏,你还不快住手,快把她给拉开。” “哇……” “娘亲,快救救娘亲。” 宋谦想过去解救梁婉知,却被李妈妈伸手一挡,示意他不要亲自动手,以免败露了真相。 慈松堂一群丫鬟婆子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卫氏从梁婉知的身上挣脱开。 卫氏在被李妈妈拖开的时候,还一脚重重的踹在梁婉知的肚腹。 刚站起身的梁婉知,吃痛的捂着小腹跌回地上。 宋谦下意识往她那迈去,想把梁婉知从地上扶起来。 可他刚走出一步,便看到谢锦云从院外走来。 宋谦忍了忍,便没敢再去扶梁婉知。 宋老夫人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怒火中烧,低吼道:“卫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呵。”卫氏拿着广文堂的入学帖,质问宋老夫人:“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帮着这孤儿寡母谋算我哲言的广文堂名额,以此来毒害哲言。” 宋老夫人眼神闪躲。 “是与不是?婆母,你知道哲言病了吗,他昨夜把胃里的食物全都吐出来了,吐到最后无物可吐,呕出血水,你知道此事吗?” “梁府医说哲言有可能熬不过去了,你派人过来寻问过哲言吗?你是我婆母,我夫君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了,他是庶子,你不待见他。” “可我没想到,你竟连哲言也这么不待见,你这是想让哲言死了不成。”卫氏面目狰狞,龇牙咧齿控诉宋老夫人的行为。 宋老夫人火大了,重重拍桌,冷脸怒吼:“卫氏,你好好看看,你手里的入学帖子是何年何月的,就算哲言去了,也进不了广文堂。” 第38章 名额 刚踏入大厅的谢锦云,便听到了宋老夫人挑拨是非的话。 她暗暗冷笑,拿着今年的广文堂入学帖子,走入大厅:“我手里的这张才是今年的广文堂入学帖,二婶手里的那一张,也是哲言的入学帖,只不过是我去年同我二哥要的,只是那会老夫人有安排,让哲言入宋家族学,二婶你也觉得入宋家族学好,我便没再提此事。” 什么! 宋老夫人与卫氏的脸色双双变了。 宋老夫人怪谢锦云不该这样说,坏了侯府的安宁。 卫氏却后悔莫已,早知锦儿为哲言打算过,她就不该听老夫人的话。 “我本打算今日一早,将今年的广文堂入学帖送到二婶手里,可谁知道,紧要关头哲言因食用致敏之物,呕吐高烧,病势凶险。” 话落,谢锦云转头看向梁婉知。 卫氏战斗力厉害,把梁婉知的脸抓挠出了几条伤痕,鬓发松松垮垮歪倒在一旁,簪子还掉在了地上。 宋广泽抱着梁婉知哭,又害怕又胆怯。 他知道自己做了坏事,被夫人这样一看,他更觉得心虚。 梁婉知却挺直了腰杆,觉得自己没做错,那本来就应该是她儿子的。 “夫人为何这样看着我?”梁婉知微拧眉问。 谢锦云说道:“从我二哥脚踏入栖月门开始,你和你的孩子便偷偷摸摸的守在暗处盯着我们。” “我二哥一走,这孩子又偷偷摸摸跟在我身后,一路尾随到梨香院。” “看我离开梨香院后,宋广泽才走入梨香院找哲言玩,宋安氏,你莫非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 梁婉知背脊一阵发凉。 谢锦云竟然知道她一直在偷偷看着她。 “谢锦云,你竟派人暗中盯着婉儿姑娘,婉儿姑娘是祖母的远房亲戚,你这样做,打的是祖母的脸。” 宋谦见不得梁婉知母子受委屈,更见不得谢锦云给梁婉知难堪,先发制人的反问谢锦云。 谢锦云冷着脸,回头盯着宋谦。 她这一看,让宋谦头皮发麻,似乎每一次两人争执,他都占不到便宜。 这一次,他铁了心维护梁婉知:“你不解决矛盾,还在此拱火,这就是你掌管侯府的态度?” “世子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些什么话?”谢锦云言语冷冰冰的回怼。 宋老夫人大惊。 这个时候宋谦就不应该给梁婉知说话,一身份不合适,二不合规矩。 “谦儿,你……” 谢锦云根本不给宋老夫人打发走宋谦的机会,便转过身子,面对着宋谦:“那我想问世子,你一早去了何处,干了什么?可知哲言病重之事?” 宋谦喉咙一哽,下意识看向宋广泽母子。 宋老夫人见势头不对,第一次对谢锦云冷言相待:“你不必这样质问谦儿,是我昨夜听说哲言生病了,做主拿着你给哲言的广文堂入学帖给广泽。” “那个名额是我们永宁侯府的,哲言去和广泽去都代表着我们永宁侯府,都一样。” “绣婉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就让谦儿帮忙送广泽去广文堂入学,这有什么不妥?” “哲言病也病了,他若去不了广文堂,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个名额,有广泽顶替他,合情合理。” 第39章 受伤 “怎会合情合理呢?”谢锦云反驳,目光犀利的看着宋老夫人:“你告诉锦儿,怎会合情合理?” “宋哲言是老侯爷传下来的血脉,说句不中听的话,若六年前世子随侯爷死在战场上,宋哲言便是侯府唯一的男丁。” “将来袭爵,继承家业,宋哲言名正言顺,他宋广泽是什么?” 她回头睨了一眼宋广泽,恰好最后一句话,如同一把匕首,狠狠的插进梁婉知的心脏。 “他宋广泽的爹,一介庶民,他的母亲安氏一个寡妇,孤儿寡母投奔老夫人,得了老夫人您的善心收留,才能有口饭吃,有衣穿。” “老夫人亲外人却疏远宋家血脉,恕我谢锦云实在想不透老夫人在想什么?” “谢锦云,你就是这么同祖母说话的。”宋谦走到宋老夫人身旁,心情波动有些大,也让宋谦深深的感到无力、无助。 广泽明明是他的亲生儿子,却不能认祖归宗。 广文堂的名额本应该是泽哥儿的。 “敢问世子,我谢锦云哪一句说错了?” “哲言病重在榻,老夫人和世子不闻不问,世子还兴致冲冲送孤儿寡母去广文堂。” “亏老夫人你还是长者,我不知老夫人这般行为,是想在我二哥面前给我这个正室妻子难堪,还是想抬举这婉儿姑娘,叫人以为世子和婉儿姑娘才是夫妻。” 几番话下来,宋老夫人只听进了最后一句话,险些没被吓掉了魂儿。 她又惊又怕又恼怒梁婉知。 她本是安排宋谦一人送宋广泽去广文堂,谁知这二人成双成对出入。 梁婉知这个蠢货是嫌害谦儿不够是不是! 宋老夫人一肚子火,眼眸狠狠剜了梁婉知一眼,自知理亏,不能再往下闹下去了。 “锦儿,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有下一次了,谦儿,你今日还要入宫面圣,后宅之事有锦儿处理,你先去忙吧。” 宋谦不放心母子二人,偏是和谢锦云杠上了:“哲言因过敏致病,你不好好查源头解决事情,却跑到祖母院里口出恶言,这便是你们谢家门风教养出来的女子。” “世子!”谢锦云眉眼覆上了三分厉色:“我谢家可没有抬举外人,蓄意谋害谢家子孙,苛刻庶出的歪风邪气,你莫要把侯府之事和谢家比较,没得比,你如今倒不妨问问婉儿姑娘,她昨日做了什么给哲言吃。” 梁婉知微微一愣,一副无辜的模样,低声回道:“我昨日为广泽做了虾仁萝卜饺,萝卜丝荷包蛋汤,这些都是泽哥儿最爱吃的菜,我以前有事没事都会给泽哥儿做,广泽与哲言便一块儿吃。” 虾仁萝卜饺! 萝卜丝荷包蛋汤!! 卫氏本已快压去三分的火气,瞬间又爆涨了起来。 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脱下来鞋子冲梁婉知方向狠狠拍过去。 梁婉知一时不备,被卫氏一鞋底拍在脸颊,痛的她大声尖叫:“啊!” 可卫氏依然觉得不解气,整个人扑到梁婉知身上,又打又骂:“小娼妇,你以为你装作什么也不知情,就能把别人当成傻子来玩耍吗,敢算计我的哲言,我要你狗命。” “反了反了反了天了,卫氏快住手,锦儿快劝劝你二婶。”宋老夫人看卫氏又疯了,大声嚷嚷。 谢锦云一动不动,没打算劝架。 宋谦见此,拿起了桌上的瓷盅狠狠砸在地上。 谢锦云只觉得额头一阵热流快速往脸颊方向流下来,那高高弹飞起来的瓷碗片划破了她的额头。 第40章 回避 “天呐,夫……夫人受伤了。”不知是谁大呼了一声。 谢锦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当看到指尖的鲜血时,她几乎想都未多想,转身就跑出了慈松堂。 宋老夫人回过神来,大叫了一声:“快,快拦住夫人。” 宋谦追了出去,可玉翡阁的下人拦住了宋谦的去路。 谢锦云虽是顺利跑回玉翡阁,却也晕倒在院门前。 …… “梁大夫,梁大夫……” “夫人受伤了,你先随我去玉翡阁给夫人处理伤口吧。”花溪红着眼眶跑入梨香院。 梁宏裴眉头一眉,回头瞥了眼孩子,吩咐一旁的梨香院下人:“哲言小公子已无碍,好生照料。” 说完,梁宏裴就随花溪去了玉翡阁。 谢锦云额头被划了一道血口子,虽然不长,可那条口子皮开肉绽,瘆人的慌。 玉翡阁众人堵在谢锦云的房门前,不让宋谦靠近房门半步。 赵嬷嬷冷着脸说道:“世子先回吧,夫人说家中之事她管不了了,既然世子与老夫人另有打算,自有主张,一个家没有两个主事的理,规矩你们侯府已立下,你们且行且做,夫人当事事顺从夫家,绝不劝言半句。” 赵嬷嬷冷言冷语的挡在房门前,态度强硬。 她是谢锦云的乳娘,又一手将谢锦云带大,不曾在谢家见过谢锦云受这么大的委屈,更不曾见她破过皮流过如此多的血。 她心疼万分。 宋谦隐隐握拳,望向屋子,却因屋里也被下人挡着视线,无法看到谢锦云,是以不知谢锦云的伤势如何。 他当时拿着瓷盅砸在地上的时候,只是想让卫氏停手,哪料竟失手伤了谢锦云。 而谢锦云抬手摸到自己脸庞的血水时,亦是头也不回转身就跑出了慈松堂,让老夫人和他都来不及将她留在慈松堂,掩盖一二。 “赵嬷嬷,此事是误会,我没有想要伤害夫人,你让我进去看看夫人,我……” “既然是误会,那便是误会吧。”赵嬷嬷也不辩解了。 宋谦还想说什么,花溪已经带着梁宏裴走入玉翡阁,一把推开了挡在门前的宋谦,道:“让一让,快,让梁大夫进去给夫人处理伤。” 花溪连个眼神都没给宋谦,就为梁宏裴开了一条道。 宋谦想跟着进去,花溪整个身子一挡,挺起胸脯,不客气的说道:“世子,请回避。” “你们……”宋谦有些恼火。 不就是破了些皮吗,他又不是故意为之,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 若人人都这般娇贵,那便无人敢上战场了。 他心里有火,却无人理会他,便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于是罢了罢衣袖,转身回了慈松堂。 宋老夫人看他脸色难看的回来,焦急的问:“怎么样,她伤势如何,会不会留下疤痕,有没有性命之忧。” “梁大夫刚过去看,我又进不得她的门,哪知她伤势如何,我不过是失手伤了她,她竟这般气恼于我,连她底下的丫鬟婆子都拦着不让我进,没什么好脸色。”宋谦气恼不已。 宋老夫人哪里还有心思生气,若是让谢家的人知道谢锦云在宋谦手里受了伤,那还不得扒了宋谦的皮,拿捏宋谦的前途。 “李妈妈,你带几个婆子,把玉翡阁的院门堵了,近日就别让玉翡阁的人和谢家走动了……” 第41章 软禁 “祖母你……”是想软禁谢锦云的话,没好意思说出口。 宋老夫人看了宋谦一眼:“时辰不早了,你莫要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前程,赶紧入宫面圣吧,锦儿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这些年,她对侯府尽心尽力,我且放下身段好好与她说一番,她就会明白好歹的,你入宫若见着谢家的人,千万不能露出任何端倪。” “等她伤好了,我自然会让她回谢家走动走动,至于你和锦儿之间……” 说到这,宋老夫人狠狠看向石雕花窗。 梁婉知正好扒在窗户前听,见宋老夫人看向自己,梁婉知赶紧缩回脑袋。 宋老夫人恼恨的说:“你若不想自毁前程,便早些和锦儿生下嫡子。” 宋谦哪有心思谈这些:“那泽哥儿的事,该如何办?” “所以要你快些入宫,若见着了谢家的人,与谢家的人交好,只要谢家认可你,你还怕泽哥儿不能进广文堂吗,去吧,莫在此误了正事。” “好。” 玉翡阁。 “夫人,好了。”熟悉的声音入耳。 谢锦云慢慢从慈松堂那场闹剧回过神来。 她看向坐在凳子上的梁宏裴,身子微微一僵。 这才发现刚才一直为她处理伤口的人,竟然是此人。 前世侯府不曾来过什么梁府医的义子,此人一定有很大的问题。 想起梁宏裴与那人身上的相似之处,谢锦云心底笼上了一层寒意。 顾长宁,会是你吗? 虽然模样变了,可她知道顾长宁擅长易容之术。 若真是他,那他此刻入侯府是想干什么? “梁大夫,夫人额头的伤,会不会留下疤痕。”赵嬷嬷打断了谢锦云的思绪。 梁宏裴整理完行医箱,从容镇定的回道:“看个人体质,有人伤着一点皮肉也会留下疤痕,有人修复能力好,慢慢就吸收好了,见不着半点疤痕。” “那还要劳烦梁大夫,回头为夫人弄些祛疤的药物。”女子身上留下疤痕,便可成为夫家嫌弃的话柄。 而今谢锦云的伤,却伤在了额处,那等同于毁容。 梁宏裴收好了行医箱,回过头,略略朝谢锦云看了一眼,嗓音温和低沉:“夫人的伤,不会留下丁点痕迹。” “那就有劳梁大夫了。”赵嬷嬷给梁宏裴递了赏钱。 梁宏裴愣了一下,盯着赵嬷嬷手中的银裸子,半晌才接了过去。 谢锦云有种错觉,在梁宏裴接过那些银裸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显得越发温和,嘴巴也甜了:“多谢,哲言小公子已退烧,夫人莫担心。” 梁宏裴作了一揖,便拿着一小袋银裸子,心情愉悦的走出了玉翡阁。 这时,白露快步从外面走入:“夫人,李妈妈带着人堵在玉翡阁院门,不让奴婢出院子。” 谢锦云回过神来,唇角扯开了一抹冷笑。 袁妈妈皱眉道:“老夫人派李妈妈过来堵着玉翡阁,是想软禁玉翡阁的人还是想软禁夫人” 赵嬷嬷沉着脸:“老夫人这是想软禁夫人和夫人身边的人,不让他们回谢家通风报信,世子呢,世子怎么说?” “世子早跑没影了。”花溪咬牙切齿的说。 那个渣,把夫人伤着了,不好好在夫人眼前认错,却一声不吭便离开了,这哪有半点认错的态度。 老夫人还叫人把他们都软禁起来,这真是欺人太甚了。 谢锦云不怒反笑:“也好,赵嬷嬷,将掌家对牌、库房钥匙和账本拿给李妈妈,让她送到慈松堂去吧,往后便关起玉翡阁院门过好我们自个儿的日子,老夫人若说要见我,你们便跟老夫人说,我伤着了头,流了很多血,身子极其虚弱,睡下了。” 第42章 毒害 很快,李嬷嬷就收到了一个小匣子,匆匆忙忙送回慈松堂。 “老夫人,你前脚封了玉翡阁,夫人后脚就让人将掌家的对牌、钥匙和账本,装在小匣子里,让老奴送到老夫人面前,赵嬷嬷说,夫人伤的厉害,回来便头晕倒下了,如今怕是没那么容易好,实在无力打理侯府事务。” 宋老夫人脸色僵一僵。 张氏亦是眼皮子狠狠跳了好几下,声音尖锐了几分:“她这是什么意思?不想管了,我谦儿又不是真的动手打伤了她,她连句解释都不听,转身就跑了,现在还拿掌家权来威胁我们。” “你,闭嘴。”宋老夫人拿起一旁的拐杖,朝着张氏那一挥。 张氏吓的抱头躲开,坐回到一旁的椅子上,不敢再多言。 宋老夫人盯着李妈妈手上的东西,怒视张氏:“是谁告诉安绣婉,哲言对萝卜过敏。” 宋哲言是卫氏的底线,若不是碰到卫氏的底线,今日这事也不会闹得如此难堪,顶多就是扯扯嘴皮子,卫氏还敢翻天了不成。 张氏眼神闪躲,吱吱唔唔的说:“我也没真心要害哲言,我就说哲言那孩子不能吃萝卜,沾上一点便要生病,哪知他病的如此重,险些就见了阎王。” “啪——”宋老夫人气急败坏的拍桌:“你这蠢货,若卫氏要毒害你儿子、你孙子,你当如何?” “那我肯定找她拼命,要她狗命。”张氏怒道。 “你都如此护子,更何况是卫氏,她死了三个儿子,你还想害她孙子,她不找那贱货拼命才怪,到头来却是害了谁,害了谦儿,真是家门不幸,怎么娶了你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毒妇。”宋老夫人面红耳赤的指责张氏。 张氏很委屈,那不都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的吗。 可是张氏没胆子这样同宋老夫人说话。 “这样,你派人去庄子把连管事接回来,将连管事的卖身契还给卫氏,就将那罪名都推到连管事的身上,反正这件事情她也参与了,就拿连管事去给卫氏出口恶气。” 连管事的卖身契,是张氏叫广泽偷出来的,一直拿捏在老夫人的手里。 她拿捏连管事,倒是私下搅黄了卫氏不少事儿。 “谢锦云那儿就任由她任性下去?”张氏问道。 宋老夫人转头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掌家对牌、钥匙、账本。 “我亲自去一趟玉翡阁,我不信,她还敢把我晾在外头。” 谢家是礼仪世家,谢锦云最守孝悌忠义礼仪了。 她吃定谢锦云不敢不敬她这个长辈。 永宁侯府与谢锦云是一体,这个家还得由谢锦云掌着。 出去交际应酬,只要有谢锦云在,对谦儿的前途大有帮助。 那些世家也会看在谢锦云身后的谢家,多多帮扶谦儿。 如此想着,宋老夫人就让人去拿海棠碧玉簪,带着掌家的对牌、钥匙就去了玉翡阁。 这时,梁婉知牵着宋广泽的手,从里面走出来,眼巴巴的盯着宋老夫人手上的小匣子,道:“老夫人,这个家除了夫人能掌家,别人便掌不得了吗?” 宋老夫人听到这番话,心生警惕。 然后恼怒的瞪看梁婉知:“锦儿是谦儿的正室,掌一府中馈,天经地义,不是你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可以肖想的,日后没有吩咐,不得再擅自离开慈松堂,荷香,你好生看着安姑娘。” 说完,宋老夫人便往外走。 谁知还没走出慈松堂,宋老夫人一脚踩空,狠狠摔了一跤:“哎哟!” 第43章 认亲 “夫人,李妈妈来了,她说老夫人为了过来看你,刚走出院门就摔着了。” 花容从外面走入,向谢锦云禀报此事。 谢锦云合上了书,知道宋老夫人要亲自走这一趟,倒没想到老夫人会拿此事当作借口让她自己走出院子。 不过也罢,这一趟还是要走,否则便是她的不是。 “夫人,这一趟,得去,免得落人口舌。”赵嬷嬷低声劝道。 谢锦云道:“我知道,只是可惜了,刚寻了个由头给自己找来的清闲,怕是又闲不得了。” 去了慈松堂,老夫人定要她接回那烂摊子。 谢锦云不是怕再接回掌家权,只是不想再管这从根烂到底的侯府罢了。 白露为她简单的梳了个鬓,便去了慈松堂。 梁婉知在一旁守着。 宋老夫人看到谢锦云来了,伸手握住了谢锦云的手,红着眼眶说:“锦儿啊,祖母本想过去看看你,可这身子骨啊,老了不中用了,害得你受了伤还要过来伺候我这个老东西,这个家没有你看管着,又怎么行。” 谢锦云心中暗讽,并没有说话。 宋老夫人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你十一岁嫁入侯府,守了六年寡,是我们侯府亏欠你,今日闹出这样的事情,也是怪祖母没有事先和你打招呼,你那样懂事,跟你好好说,你又怎会不帮着婉儿和广泽呢。” “我不会。”谢锦云冷不丁的说。 宋老夫人和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愣,她嘴角僵了僵:“为什么呀?” “老夫人,我以为先前在大厅,我说的够明白了。”谢锦云微微抬头,眸光冷淡的扫过梁婉知和她的孩子。 但很快,她就收回了目光:“非亲非故。” 宋老夫人脸色一变,心里堵着一口气,但很快她就平复了心情,道:“婉儿蕙质兰心,带着个孩子无家可去,侯府也不可能将母子二人驱赶出去,但也不能一直不明不白的住着。” “你母亲膝下无女,我打算让你母亲收婉儿作义女,如此就名正言顺,广泽便是我侯府真正的孩子,那这样就不是非亲非故了,是与不是。” 那言下之意,你便要对广泽的事情,尽心尽力。 谢锦云差点没被这一家老老小小的无耻逗死了。 她微微挑眉,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老夫人说的无错,如此,广泽便是母亲的孙子,老夫人您的曾孙子,那世子也就可以名正言顺替广泽做打算,谋出路呢。” “既然要认亲,那便得大摆几桌,叫上族中的人开宗祠,将广泽和婉儿姑娘写入族谱,日后夫君便多了一个妹妹,我做嫂嫂的,自也能替婉儿妹妹未来的姻缘做打算。” “虽说婉儿妹妹不是头婚,又育有一子,不好找高门弟的,却能寻个家世相当,夫人过世的鳏夫做继室。” 张氏、宋老夫人和梁婉知皆是被谢锦云的话吓坏了。 就连刚刚回到侯府的宋谦,也因谢锦云的话,僵在了原地。 谢锦云冷眼瞥了一眼宋谦的方向,抬起了帕子抹了抹额:“祖母觉得,应当何时办个认亲宴呢?锦儿虽然伤着了头,但为了婉儿妹妹早日成为侯府的一员,我也定会撑着身子,替婉儿妹妹办个体面的认亲宴。” 宋谦皱着眉头走了进来,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谢锦云额头上缠着的纱布,问:“什么认亲宴?什么妹妹?” 他怎么不知道此事? 谢锦云一改刚才的冷意,转头笑道:“夫君,你回来的正好,你要有妹妹了,母亲要给夫君认个妹妹!” 第44章 义女 宋谦嘴角抽动了几下,不明所以的望向宋老夫人。 张氏则在一旁干咳了几声,她听着有些尴尬又心惊胆颤。 是以,便不敢乱说话。 宋老夫人说:“认亲宴要举办,但无需大办,就请族长开宗祠将婉儿和广泽写入族谱,再请族里的人和谢家的人过来坐一坐,吃顿饭,就当是知会亲朋好友,咱们侯府有姑娘了。” 谢锦云听到宋老夫人还想请谢家的人来,便知道这一家子的心思了。 还是想让宋广泽攀上谢家,借谢家势力,培养宋广泽。 如意算盘打的好,但却是在做白日梦。 张氏立刻拉起了梁婉知的手,一副心情激动的说:“如此,我便有女儿了,日后锦儿在府里也好多个伴儿。” 宋老夫人剜了张氏一眼,又看了看谢锦云额头的伤,莫名的心烦意乱:“自然不能让锦儿带伤操办此事,等锦儿的伤好了再去办。” “不成啊母亲,广文堂都开学了,若晚些办,广泽还能入广文堂吗。” “闭嘴。”宋老夫人一肚子火,忍了忍,才没当着谢锦云的面破口大骂:“等认亲宴办完后,孩子的事情自然有谦儿和锦儿操办,锦儿事事为侯府着想,自不会看着广泽碌碌无为,锦儿,是吧。” 谢锦云笑,不答话。 宋老夫人看她不回答,也不慌,便让李妈妈拿来对牌,掌家钥匙等,交还给谢锦云。 谢锦云看了看,没有拒绝,接下了李妈妈手中的匣子。 “婉儿日后便是我们侯府的姑娘,需给她独立的院子,伺候的下人、吃用,一律按嫡女用度。”宋老夫人说道。 既然要做戏,那便要做全套,抬举了梁婉知,泽哥儿的身份便也跟着水涨船高,日子也好过些,就不用像之前那样无名无分,畏畏缩缩。 谢锦云对宋老夫人吩咐的话,事事顺从,不再忤逆。 宋老夫人堵在胸口的气,也慢慢顺了。 看着离去的谢锦云,她对宋谦说:“行了,你也别在我这守着,快去送锦云回玉翡阁,仔细瞧瞧她额头的伤,让府医多上点心好好护理她的伤口。” “祖母,我……”宋谦看了一眼梁婉知。 梁婉知眼中透着一股无奈和挣扎,劝道:“世子,泽哥儿还要多多指望夫人,你快去送送夫人吧。” 宋谦皱紧眉,一副不情不愿转身走出慈松堂。 “呸!什么玩意,还收作义女,哪家侯府会干这种混事儿。”花溪跟着谢锦云走出慈松堂的时候,气急败坏的骂。 “好溪儿,急什么,好戏才开始呢。”谢锦云自有打算,她在花溪的耳边压低声说了几句话。 花溪听完后,心头的怒火消去了大半:“奴婢晓得了。” “嗯,小心点,别露出端倪被人发现了。”花字丫鬟中,花溪脑子最活络,嘴巴最厉害。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哥哥在外面码头混,认识三教九流的人物。 此事由花溪来办最合适不过。 既然这么想一家团聚,那她就送宋谦和梁婉知一家团团圆圆,和乐美满…… 第45章 换药 “谢锦云……”背后传来宋谦的声音。 谢锦云神色恢复如常。 宋谦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额头的纱布,喉结滚动了几下说:“对不起,今日早上,我不是有意伤你的,我只是……” “我知道,夫君是见婉儿妹妹被二婶打骂,一时起了怜悯之心,才失手砸了那瓷碗。”谢锦云温温柔柔的回道。 宋谦喉咙一哽,怎么听着谢锦云说话,就让人这么不舒服。 谢锦云一刻都不想和宋谦多待:“既然夫君无别的事,锦儿便先回院里休息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留下宋谦一人在原地,有些恍惚。 他原以为谢锦云会闹他伤了她的脸,却没想到她没有半句抱怨。 不过,她额头的伤因他而起,他无论如何都要负责。 宋谦转身出了内院,在雨轩楼找到了梁宏裴。 “不知世子前来可是哪里不舒服?” 宋谦看他手里捣鼓药,说:“听说夫人的伤是你处理的,我就来问问梁大夫,夫人额头的伤会不会留下疤痕。” “会。”他一边锤着药草,一边面无表情的回道。 宋谦眉头一皱:“那可有办法除掉。” 他自然不希望谢锦云因为此事留下一个疤痕,让他一直挂记在心里,内疚一辈子。 “有。”这时,梁宏裴才抬头,拿正眼瞧宋谦:“需要一大笔银子,买好的祛疤药材。” 银子,他有。 “需要多少银子,你只管提,不必省着。”谢锦云手里大把银子。 梁宏裴停下手中动作,转身写了一个方子,交到宋谦手里:“世子若能找齐这些药材,夫人额头的伤疤就能去掉。” “好,我这就去找来。”宋谦以为,不过是一张药材罢了,却不知道这些药材价值千金,又万分难寻。 宋谦离开雨轩阁后,梁宏裴身后的小厮朝宋谦看了一眼,道:“主子,谢锦云都知道一切,为什么不拆穿这一家老小。” “呵……”梁宏裴薄唇轻扯:“瓮中捉鳖,左右都逃不出掌心,何不玩玩。” 江淮感觉他在一语双关,低头看他手中的药草,已经被捣成酱了:“那些药材,他会寻来吗?” “不会。” “主子怎么知道?” 梁宏裴微微抬头,淡淡的瞥看江淮,嘴角笑意透着讽刺:“无担当。” 江淮默默的闭上嘴巴。 宋谦跑了几家药铺,不是药材昂贵,需要千两银让人凑齐,便是无药可买。 连跑了四五家,没找到要找的药材后,宋谦就回侯府了,之后再没去雨轩阁找梁宏裴。 * “夫人,梁大夫来了。”坐在书案前画梅的谢锦云,敏感的绷紧身子,抬头看向从门外走入的梁宏裴,再没有心境作画了。 梁宏裴行了一礼,嗓音低沉的说:“我来给夫人换药,夫人想在哪里换。” 谢锦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情绪稳定。 她想,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他此刻只是侯府的府医,便不敢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乱来。 “就在这吧。”她坐在书桌前。 梁宏裴提着药箱,走近谢锦云。 可是他一靠近她,谢锦云身体寒毛不自觉的立起,衣袖底下双手慢慢攥紧拳头。 他身上的气势与压迫感和那个人太相似了…… 第46章 敏感 他把药箱放到书桌上,谢锦云无意见看到他左手手背的伤疤。 那道疤痕,从中间指缝一直往衣袖内延伸。 谢锦云想起了顾长宁左手手背处的伤痕,那条伤便从中间指缝一直延伸至肩膀上,脱下衣物时,可以看到蜿蜒狰狞的疤痕。 这是他在辰国十年为质时,留下来的疤痕,亦是他此生的耻辱。 只是如今梁宏裴手背的那条伤,被衣袖遮挡住了,不知伤疤多长。 她亦不好撩开他的衣物仔细观察。 梁老郎中是个极为不错的人,谢锦云为了在他面前表现的自然一些,找了些话题问梁宏裴:“梁老郎中何时回燕京?” 梁宏裴动作轻柔的为她清理伤口,一边轻声回道:“我义父暂时没有回燕京的打算,辞呈的信物已经寄到侯府,一会就拿给夫人过目。” 谢锦云略感惊讶:“梁老要退了?” 梁宏裴“嗯”了一声:“他说没什么可教我的了,让我留在侯府好好伺候夫人,夫人是个顶好的主子。” 听到“伺侯”两个字,谢锦云很敏感的红了脸,又看了看他手上的伤疤。 谢锦云试探的问道:“我额头的伤可会如梁大夫手上的伤一样,好不齐整了。” 梁宏裴下意识瞥了眼自己手背的伤痕,眼底划过一抹探究,却又很快消失。 “夫人放心,我既已向夫人保证,一定会治好夫人额头的伤,不留一点痕迹,夫人不必过分焦虑。” 谢锦云低声回道:“我磕破一点皮肉,都痛了一阵,梁大夫伤疤如此深长,当时一定比我痛千倍吧。” 梁宏裴眼底噙着一抹笑意:“确实,采药摔的。” 伤口换好药了,梁宏裴收拾东西:“换好了,夫人的伤口恢复的很好,要继续保持。” 谢锦云身子微微往后靠,直到梁宏裴转身收拾东西,她才慢慢放松有些发僵的身子,对赵嬷嬷说:“赵嬷嬷,送梁大夫。” 赵嬷嬷“诶”了一声,拿了银裸子赏给梁宏裴。 谢锦云从梁宏裴的脸上,看到了一道诡异的表情。 梁宏裴每二次拿到赏钱,依旧像上一次那样,挺开心的。 他……很缺钱吗? 而梁宏裴走了玉翡阁时,拿出银祼子看了两眼,心中暗诽:真有意思。 这时花溪带着牙婆子走入玉翡阁内。 “夫人,牙婆子把人带进府了。”花溪领着牙婆子走入玉翡阁。 然后弯下身子,在谢锦云耳边说:“那个孩子也在其中,夫人仔细挑。” 谢锦云起身往外走时,问花溪:“被卖到何处?” “那个女人把孩子送到樟村屠夫家,我大哥找到那户人家的时候,屠夫刚好被野猪拱下山,伤着了头急需用银两,就将那个孩子给卖了。”花溪说道。 谢锦云心里有数了。 从书房走到厅子,就看到牙婆子领着十七八个小姑娘,整整齐齐的站在大厅。 牙婆子恭恭敬敬的给谢锦云行礼:“见过世子夫人。” 谢锦云点了一下头回应。 牙婆子赔笑道:“听说夫人要买几个奴仆,今日小人挑选了几个手脚伶俐的丫头给夫人过目,若有看上的,便留在侯府伺候贵人。” 梁婉知要独立的院子,府里便要添新的丫鬟。 谢锦云端端正正的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快速扫过几排年纪稚嫩的姑娘身上。 很快就找到了梁婉知的长女…… 第47章 伺候 她记得,那孩子叫宋怡紫。 前世她卧病在床,这宋怡紫便是以婢子的身份入府,伺候她衣食住行。 她身边得力的贴近侍婢,都被以不同理由打发出府,唯一亲近的便是宋怡紫。 宋怡紫又擅于伪装,她慢慢就依赖她,把她当成贴心人。 手里的嫁妆一点点被宋怡紫哄骗走,临了落得一身病痛才知道,那毒就是宋广泽叫宋怡紫下的。 她在宋怡紫的伺候下,吃了三年的毒药,最后落得身无分文,老弱病残之体。 就看在她伺候自己三年的份上,她定要好好回报宋怡紫。 “花容,你去叫婉儿姑娘过来瞧瞧,我为她亲自挑选的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 “是,夫人。”花容走出屋子后。 谢锦云这才抬手指着宋怡紫身旁的婢子。 然后又点了三位一等丫鬟,接着又点了七个二等丫鬟,最后才点到宋怡紫。 牙婆子笑的合不拢嘴:“夫人眼光真好,这些个丫鬟聪明伶俐眼力见好。” “便这些吧。”谢锦云说完,赵嬷嬷就给牙婆子拿了银两。 牙婆子交上十二人的身契后,便高高兴兴的离开侯府。 刚好梁婉知带着儿子来到玉翡阁。 端着侯府嫡小姐的姿态,有模有样的说道:“夫人寻我何事?” 谢锦云眉开眼笑,心情颇好的说:“坐着,陪我吃口茶。” 梁婉知带着宋广泽坐到谢锦云旁边,白露端着刚煮的茶进来。 梁婉知闻着茶香,便不自觉的馋了起来,伸手端起茶水抿了几口。 谢锦云道:“我已命人将韶庆楼打扫干净,你今日便可带着泽哥儿过去。” “另外给你从牙婆子手里买了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门房洒水端盆修茸等仆人,由府里其他院子支配一些过去。” 梁婉知听到谢锦云为她安排了十二个一等二等丫鬟,心里乐开了花,虚荣心暴涨。 她转头看向一众丫鬟们,当看到长女宋怡紫也站在人群中时。 梁婉知手一抖,茶杯重重砸落在了地上。 一旁的宋广泽被茶水烫着,“哇”一声大哭。 梁婉知赶紧抱起宋广泽,手忙脚乱的说:“泽哥儿,伤着哪了,快让娘亲看看,哪儿痛。” “手,手痛。”宋广泽拿起手背,那一片被烫红了。 谢锦云处事不惊的命令下人:“快去请梁府医来。” “不,不用了,夫人,我这就带广泽回韶庆楼。”梁婉知抱着嗷嗷大哭的宋广泽,起身离开玉翡阁。 临走的时候,梁婉知都不敢看长女一眼。 守在大厅外的豆蔻,却是目光阴冷的盯着梁婉知。 凭什么一个破败户能做侯府的嫡小姐,还要买这么多奴仆做排场。 谢锦云把豆蔻的表情看了眼底。 她眯起双眸,吩咐道:“豆蔻,花容,你二人领着这些丫鬟,送婉儿姑娘回韶庆楼,顺便去请府医给孩子瞧瞧伤。” 二人应了一声,便领着新买的丫鬟,走出玉翡阁。 可是梁婉知却不是回韶庆楼,而是抱着宋广泽直接回了老夫人的院子。 宋谦也刚好从外面回来,为自己的前途奔走打算。 回到侯府才知道,出大事了…… 第48章 青睐 “祖母,出了什么事?”宋谦看到梁婉知哭,气氛阴沉沉的,眉头不自觉皱紧。 张氏说:“怡紫那孩子被你媳妇买进侯府了。” 什么! 宋谦也震惊到了:“她怎么买怡紫进侯府?” “我差人去牙婆子那打听了,你们送的那户人家,主家被野猪拱伤了身子,急需药钱,就把怡紫卖到牙婆子那换药钱了,恰好你媳妇要给她置办院子,安排人手,便阴差阳错买入侯府。” 宋老夫人说到“给她置办院子”的话时,横眼朝梁婉知那看:“那还不是你蠢,我早叫你把孩子打发远些,你不听。” 张氏六神无主的说:“母亲,你说锦儿她会不会,会不会已经知道……” “闭嘴。”宋老夫人厌烦的喝道,见梁婉知哭哭啼啼,亦是没多少耐心的说:“哭,就只会哭,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 “锦儿为了给你置一座独立的院子,尽心尽力,亲自替你挑选丫鬟,你还有什么好哭的。” 梁婉知擦抹眼泪,说:“老夫人,婉儿自是没什么好担忧的,就是怕东窗事发后,影响了世子。” “你在威胁我?”宋老夫人横眉一挑。 梁婉知说:“我……不敢,可怡紫她是谦哥哥的亲生女儿,也是侯府的骨肉……” “砰!”宋老夫人听出了梁婉知的意思,恼火的瞪看梁婉知:“你莫不是也想把怡紫也接入侯府当个小姐供着。” “那好,你就供着吧,广泽这辈子都别想正名,这辈子就只能做安绣婉的儿子。” 旁的就不要想了。 梁婉知怕了,在儿子的前途面前,女儿就成了绊脚石。 “祖母,这件事情让我同婉儿说。”宋谦不忍梁婉知被宋老夫人骂,开声调和气氛。 宋老夫人态度坚决的说:“谦儿,你自己要清楚,能让泽哥儿认祖归宗已是难事,你若再将那孩子接回来,将来事发,便解释不清了。” 宋怡紫外形看着就像个八九岁的孩子,让经事嬷嬷检查一番,便能查出宋怡紫的真实年纪。 广泽个头可以掩盖一二,若把宋怡紫认回来,将来就真的说不清。 “还有,你那个小女儿,尽早给我打发远些,别再让我瞧着心烦。”宋老夫人冷着脸道。 梁婉知不敢哭,心中不停衡量利弊。 宋谦带她进内屋,劝道:“婉儿,我知道你心疼怡紫和怡凝,但是再给我一点时间,梁王殿下已经收下了我的礼,那边应允我职务。” “真的。”梁婉知为宋谦高兴。 若能得了梁王的青睐,谦哥哥便不必事事受制于谢家。 听说梁王私下也在拉拢谢家,只是谢家不识好歹,将来梁王得势,那她的好日子便到来了。 “是啊,你再等一等,你如今有独立的院子,手里有银钱,想给怡紫买什么便买什么,私下可以偷偷照顾怡紫。” “况且,孩子能进侯府,我们也放心,往后咱们再替女儿作打算,眼下你先好好与怡紫说,让她放宽心。” 梁婉知慢慢被宋谦说服:“谦哥哥,婉儿知道了,你放心,婉儿不会拖你后腿的。” 安抚好了梁婉知,又向宋老夫人保证会将小女儿宋怡凝安置妥当,便前往玉翡阁向谢锦云打探口风,顺便再向谢锦云索要外务打点银子…… 第49章 没钱 他先前给了梁婉知一万四千两,那送往梁王府的礼,便是梁婉知私下为他准备。 如今长女宋怡紫入府了,宋谦自是想让梁婉知母子三人过上好日子,那就少不得要多些银两。 他走入玉翡阁的时候,就看到谢锦云锁紧眉头在算账:“夫人怎么了?” 谢锦云见他走入屋子,装模作样的翻了翻账本,道:“夫君来的正好,我这儿算着一笔账,怎么都对不上,方才让管事嬷嬷拿库房银票过来对数,却发现咱们公中竟然没钱了。” 没钱了!! 宋谦快步上前。 花容为宋谦搬来椅子,坐在谢锦云的身侧,接过谢锦云手上的账册过目。 “原先我算过,咱们公中三个多月前,还有三万三千两,给了夫君一万四千两做外务打点,原是该剩下一万九千两,可眼下到了发月利的日子,公中库房竟被掏个一干二净,无银钱给下人发放月利。” 三个多月前!! 宋谦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 三个多月前,他和梁婉知一家四口还在外头生活,一切用度都是宋老夫人和张氏那给的。 那会刚和婉知回到燕京,便在那处宅子里置办家用之物。 他瞧着那些东西都不便宜,而这笔账便记到慈松堂与泌雅轩,也就是他的祖母和母亲拿了。 “夫君,你说,老夫人和母亲要这么多银两,去办了什么事?” 宋谦抿嘴不语,手里一直翻着账册。 谢锦云也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吐出什么好听的话,继续说道:“侯府这些年光景大不如前,六年前为公公和几位堂哥办丧,光是办丧事,便花了公中大半的银子,。” 宋谦听着谢锦云的话,只觉得又心虚又烦躁。 他知道,那大半的银子,用来支撑他和梁婉知外面府邸用度。 可是…… “先把侯府众人的月利发了再说,其余事情,往后再来解决。” 往后再来解决? 呵…… 还真是会打如意算盘。 “是啊,锦儿也是这么想的,需得把侯府下人的月利发了,再来解决旁的事情。”谢锦云瞥了一眼他手中红皮账册。 宋谦听到她这么说,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谢锦云会掏自己的腰包解决此事。 只是宋谦却不好再开口要外务打点的银钱。 又见她没有过分关注宋怡紫,便笃定谢锦云不是有意安排宋怡紫入侯府做奴为婢的了。 “夫君特意过来一趟,可还有别的事?” “我听闻广泽今日来给你请安,不小心烫伤了手。”宋谦随口一提,却心不在焉。 谢锦云说:“是婉儿妹妹不小心碰倒了茶杯,孩子伤势要紧吗?” “无碍。”宋谦已经没心思坐下去了,他站起身,瞥了一眼桌上的烂账,道:“你先忙吧,将侯府内务打理好,旁的事情你无需多心。” 话落,他便掀开帘子往外走。 花溪翻了一个大白眼:“哪家有头有脸的人家,会让主母自己拿嫁妆倒贴一府中馈。” 谢锦云冷笑了一声:“你且对外放话,侯府如今困难,需再等些日子才有月利发,到时……自然会有人重视了。” 第50章 延迟 月利第一次延迟了两日,众人就听到侯府度日艰难的消息。 可偏偏这个时候,梁婉知把锦绣坊的绣娘请入韶庆楼,给自己大办衣裳银钗首饰。 张氏为了给孙子宋广泽做脸,亲自给宋广泽买下一套书香斋的文房四宝,当作认亲礼。 还列出认亲宴所需之物的账册,交由管事嬷嬷采买打点。 那管事嬷嬷接过账册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 月利没发,整个侯府下人漫散罢工。 又见韶庆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吃穿用度奢侈,便有人意识到,侯府的银子用来给那劳什么亲置独立院子去了。 于是,便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很快告到了宋老夫人那去。 “啪!”宋老夫人头一次对谢锦云发那么大的火:“她怎么回事?下人的月利也能拖得。” “一拖便拖了整整六日,传出去她这个当家主母丢的便是我永宁侯府的脸面,去把她给我找来,我倒要看看她在想什么!” 最近吃的也不好,全是素食,没有一丁点儿荤肉。 宋老夫人心里本就有些怨言,连吃了十天半个月的素,心情欠佳。 如今听闻下人的月利都敢拖,这火气一下子冲上头。 很快,谢锦云就来到了慈松堂。 张氏先开口指责谢锦云:“锦儿,我和老夫人都信任你、抬举你,想给你在侯府做脸面,让底下的人不敢不敬你这个世子夫人。” “可你……你真是糊涂,怎可拖欠下人的月利,你这是想毁了侯府的名声啊。” “老夫人已经叫人把侯府下人都叫过来了,你就当着老夫人的面,将月利给众人发下去,切莫再多欠一日。” 谢锦云扯开唇角冷笑。 今日老夫人这是要给自己做脸,还要打她一巴掌呢。 宋老夫人坐在主位,耷拉着脸,不言不语,面色却极其难看。 谢锦云也不着急辩解,等侯府的下人来的七七八八时,谢锦云才从掐丝银镶宝石匣子里,拿出账册。 宋老夫人见她把对牌、库房钥匙都带来了,克制三分的火气顿时爆发:“锦儿,你掌家不利,我姑且可以原谅你,你且先将侯府下人的月利发了,往后由你母亲同你一起掌家,让她协助你内务。” “老夫人,实在是公中拿不出再多银两发月利了。” “什么!”宋老夫人握紧了拐杖,两眼瞪眼,差点说出“既然公中没钱,那便从你自个库房出,怎么都要把月利先发了”。 然而,她死要脸面,生生的忍了下来,却脸色铁青,头一次这般厌烦谢锦云。 张氏声音尖锐了几分:“你半个月前不是跟我们说,公中还有一万四千两银吗?只过去短短半个月余,怎么就花去了一万四千两?” “母亲,你教导儿媳,我与夫君夫妇一体,我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夫君谋得了好出路,我走出去也有光。” “是以,我将那一万四千两给夫君拿去做外务打点,谋个好职务。” “而我前几日又重新算了一个账,却发现,咱们侯府先前还有三万三千两,就这短短三个月时间,短缺了一万九千两没有过明账。” “老夫人,不如就借此机会,对一对这账薄,看看这不翼而飞的一万九千两用在什么用途。” 宋老夫人和张氏脸色大变。 恰好,梁婉知带着一双儿女,穿金戴银走入慈松堂…… 第51章 大祸 站在院内,排队领月利的下人们,纷纷看向梁婉知。 她身穿着一袭宝蓝色衣裙,肩上披着白色镂空梅花纹衣纱,腰间束着一条镶着红宝石的白色绸缎。 乌黑柔亮的长发绾着别致的飞云鬓,轻拢慢拈的鬓发间,簪着大朵的牡丹簪花,十分夺目耀眼。 走起路来,珠钗首饰碰出了“叮叮铛铛”的响声。 腕间那大块的金镯子,翡翠镯子戴满了左右手。 耳边垂着大大的翡翠耳环,脖子又戴着珍珠项链。 刚入府时还是土里土气的乡下妇人,短短几日时间,院里的下人都快不敢认老夫人这远房亲戚了。 光瞧那一套衣服面料质感,明眼人都能瞧出,那是出自锦绣坊的手艺。 一套下来,那一身衣物就得出个七八百两,更别提,她身上那些首饰了。 众人再瞧瞧她手里牵着的孩子宋广泽,亦是穿着顶好,可当看到走在宋广泽身侧的婢子宋怡紫的时候,大家脸色各异,皆露出了不满。 侯府为了节省用度,已在膳食节流,这位婉儿姑娘倒好,一应用度奢侈靡费,怎么连下人都穿戴起金银首饰。 院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波涛汹涌。 偏偏,梁婉知瞧见院里众人都盯着自个,沾沾自喜,不知马上就要大难临头。 “婉儿给老夫人,母亲请安。”说完,又转身朝谢锦云那,洋洋得意的打了一声招呼:“婉儿见过夫人。” 谢锦云快速扫过她这一身,眉头轻挑:“婉儿妹妹这一身当真是衬得人比花娇呀。” 梁婉知心里更飘了,这一身可是她花了两千二百两订做的。 宋老夫人又岂会看不出这其中门道。 张氏不可能给梁婉知做锦绣坊的衣物首饰。 梁婉知的钱是宋谦给的。 宋老夫人目光一扫,当看到站在后头的宋怡紫,也穿戴昂贵时,宋老夫人嘴角狠狠抽了几下,咬了咬牙关,道:“锦儿,你先带人回玉翡阁,把众人的月利发了再说。” “锦儿也想发,但是公中没有银两,不如先算一算账,若能找回那一万九……” 宋老夫人太阳穴突突的跳,没等谢锦云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张氏,你跟锦儿先带着众人回泌雅轩,把下人的月利发了……” 什么意思? 张氏蒙了。 宋老夫人看张氏那犯蠢的样子,气不打一处出,低喝道:“发月利,听不明白吗,你先从你库房掏出银两把月利发放下去,我回头再叫人送过去给你。” 张氏嘴角一僵,张嘴看了看谢锦云。 这会儿她倒是明白了宋老夫人的意思了。 谢锦云想要当众查账追究那一万九千两的去路,可是那些银两,都拿来接济宋谦一家四口了,是万万不能见光的账。 张氏心里堵着一口气,只好生生的憋回去,领着院里的下人,和谢锦云一块离开了慈松堂。 随后,宋老夫人又叫荷香把宋广泽带走。 等该散去的人散了之后,宋老夫人就直接掀翻了旁边的茶盏,站起身,指着宋怡紫怒吼:“来人,把这小贱蹄子这一身行头给我扒了。” 第52章 败家 宋怡紫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也不知自己哪里错了。 当她身上的衣物被慈松堂的人扒下来后,倦缩在凳子旁,双手抱腿瑟瑟发抖。 梁婉知那亦不好过。 宋老夫人上去就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愤怒呵斥:“败家的玩意,锦云用来给谦儿做打点所用的银两,你也敢拿来补贴自个。” “你是要反了天了是不是,我抬举你是为了哥儿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不是让你当什么劳什么子的千金大小姐。” “你还上脸了,给这玩意又买银又置新衣裳,你是想干什么,迫不及待把这玩意认回去,还是你想害了泽哥儿。” 头上的牡丹簪花,被宋老夫人一巴掌拍下来。 飞云鬓发也散散乱乱歪倒一边。 梁婉知一时无措,整个脑袋又蒙又乱。 又见女儿衣衫不整哭成泪人,吓的脸蛋发白,梁婉知却不敢过去抱她。 她心知惹恼了老夫人。 “老……老夫人,我……” “祖母,怎么了?”宋谦刚从外面回来。 他快步走入慈松堂,便看到梁婉知母女二人倒在地上,地面上散落下珠钗头饰。 宋怡紫只穿着一身里衣,坐在地上抹泪大哭。 宋老夫人怒气消息,问道:“锦云说,她拿了一万四千两给你做外务打点,可有此事?” 宋谦眉头一皱,看向梁婉知:“谢锦云与祖母说什么了?” “你不必看那个女人,你回答我话,你是不是转手就将银两转到这个女人手里。” “祖母,谁说我把银两给了婉儿。”宋谦否认此事。 宋老夫人心思活络,一眼看出宋谦在撒谎。 她转身指着梁婉知说:“她穿着锦绣坊的衣物,银钗珠饰样样都是顶好的,还给这玩意置办百两的衣服手钏,你当我瞎了眼睛看不清楚。” 梁婉知听到这话,下意识伸手理了理衣物,面容羞耻又难堪。 宋谦微微收紧拳头,见不得梁婉知受半点委屈,说:“祖母,这些衣物首饰是我安排锦绣坊的人为婉儿和怡紫做的,六年前若不是婉儿,孙儿恐怕也像爹爹一样,死在西关回不来了。” 宋老夫人唇瓣微微启开,本还想再指责梁婉知,却因宋谦的话,生生又把话咽回去。 她瞪了眼梁婉知,又目光冷冷的扫过宋怡紫。 想起谢锦云这些日子的异样,宋老夫人扶着额头,重重坐回椅子:“你在锦云面前,可有露出什么端倪?” “谢锦云怎么了?”宋谦蹙眉问道。 宋老夫人说:“你知不知道她一直没有给府里的下人发放月利?这种事情,换以往,她早就解决了,哪里还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宋谦震惊:“前几日她同我说了此事,我以为她处理好了,没想到……” “我去找她去。”宋谦转身往外走。 宋老夫人赶紧阻止他:“谦儿,回来。” 宋谦一脸恼意:“祖母不要拦着我,你把侯府中馈交到她手里,她就这么打理侯府的,她……” “她想要查先前我拿去接济你们的账,你莫要再去追问此事,引得她质疑。” 她心知,谢锦云接管侯府这六年,侯府账册记下了很多道不清理不明的糊涂账,她怕谢锦云突然揭开侯府老底,查个底朝天。 “那月利之事如何解决,谢锦云就不管了?”宋谦觉得在荣辱面前,谢锦云当以大局为重,不该再存有私心,不顾侯府的声誉…… 第53章 面子 宋老夫人胸口发紧,觉得最近事事不顺,这一切就从梁婉知入府之后。 “锦儿给你的银票还剩余多少?” 宋谦愣了一下,银票他已经交给梁婉知,根本不知还剩下多少。 他低咳了几声说:“我回头查查看,祖母是想……” “你先把她交给你的那些银票拿回给她,我回头再让你母亲拿些给你到外头打点所用。” 说完,宋老夫人回头恶狠狠的瞪看宋怡紫:“把这玩意给我安排到外院去,不准她再踏入韶庆楼半步,给我想清楚自己的位置。” 宋怡紫“呜呜呜”的哭,却不敢有半点反抗。 宋谦微微握紧拳头,扫过那母女二人,心头越发烦躁。 与宋老夫人又交谈了几句后,宋谦就离开慈松堂,气冲冲的去玉翡阁了。 谢锦云也刚好从泌雅阁回来,她刚踏入屋子,就看到宋谦一脸阴沉的坐在账房内,似乎早就在这里候着她呢。 见她回来,宋谦重重合上了账册,黑着脸道:“我前两日便让你把月利发了,你为何要把事情搞得如此难堪。” “我永宁侯府世世代代当家祖母,从未出过延迟发放月利之事,你竟开了先例,抹了祖宗的脸面,你……” “世子。”谢锦云端端正正的站在厅间,挺直了腰板,眸光犀利的对上宋谦的眸子,问心无愧:“我劝世子,与其在此训斥,不如去祠堂好好跪着。” “你这说的什么话。”宋谦眉头皱的厉害,心里恼火的很。 谢锦云微微抬颌:“给世子留三分薄面,是看在宋谢两府以往交好,不想抹了永宁侯府的面子。” “世子若无旁的事情,就请回吧,我今日不想同世子吵。”她扔下了一句话,就转身往外走。 宋谦恼怒的起身,看着谢锦云的背影:“你拖迟月利,苛刻我侯府的下人,便是你待人处事的理。” “谢锦云,你今日把话给我说清楚,如若你不想再管永宁侯府,那就不管了。” 谢锦云刚走到门槛前,脚步狠狠一顿。 跟着宋谦而来的凌嬷嬷,出言相劝:“世子,你少说两句,夫人她……” 谢锦云猛地转过身子,对身旁的赵嬷嬷说:“赵嬷嬷,你去我置办账册的箱子底下,找到黑皮账册,带过来。” “诶。”赵嬷嬷转身走出账房,回屋子拿谢锦云的黑皮账册。 谢锦云解开了身上的梅花披风衣,缓缓往厅子里走,最后拉开了一张椅子,就坐在了宋谦的对面。 宋谦不解她这行为,只以为她害怕被夺去了掌家权,于是怒火也降了三分,便也坐在椅子道:“我本不想和你吵的,可是你做的实在过分了。” 她低哧一笑,眉眼却一片冰凉。 宋谦最不喜她用这副清冷高傲的表情看她。 这时,赵嬷嬷捧着一本厚厚的黑皮账册,快步走入账房,放到谢锦云的面前。 “拿给大爷瞧瞧。”她盯着黑皮账册,眼底尽是讽刺。 赵嬷嬷将账册放到宋谦面前。 “这是什么?”说罢,宋谦伸手打开了账册。 当看到上面记下的每一笔账时,宋谦瞳孔骤然一缩…… 第54章 铺子 “七年前,侯府送出四位少年将军,包括世子你,侯爷,族里十一位儿郎,尽战死西关。” “侯府办丧,从公中拿出了七八成银两,后族长亲自到侯府,讨要族里十一位儿郎安置费。” “我知侯府难处,从谢家拿来一万一千两,代表侯府送给族中战亡的十一位郎君做恤怃金,仅是丧葬费与安置族里的费用,侯府便已捉襟见肘。” “我嫁入侯后,老夫人就将公中田产、铺子、庄子等产业,交于我手中,起初一年,铺子盈收日见好转。” “侯府勉强度过难关,生活渐好,皇帝尚有几家穷亲戚呢,老夫人在日子好起来后,便接来了几房乡下来的远房亲戚。” “分别安排到茶肆、酒庄、织布坊等,生意盈利好,亦是侯府立本的店铺,短短半年,收盈减半。” “我曾向老夫人提过,换回之前的管事,呵……”谢锦云冷笑了一声。 宋谦听到她这一声笑时,脸上羞的面红耳赤,手上捏紧了黑皮账册。 “老夫人叫我不必管茶肆、酒庄等铺子,她会来处理,可进公中的账,却是一个月比一个月少,最后竟入不敷出。” 赵嬷嬷听到这些话,心里替谢锦云感到不值。 花溪言语中,带着愤愤之色:“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烂账,亏了那么多年的铺子亏得老夫人还当宝一样留着,没得让我们夫人拿出嫁妆去倒贴。” “花溪,少说两句。”赵嬷嬷不咸不淡的低斥了一声。 花溪不但没停下来,反而更加激动愤起:“试问哪家有头有脸的人家,眼巴巴的等着新妇开仓放粮,还赶着一大群吸血鬼拼命的吸。” “到底是夫人不要脸,故意在这为难一府的下人,还是那些个人没脸没皮,等着夫人再拿出嫁妆去发一府下人的月利。” “啪!”宋谦拿起了账册,重重拍在桌上。 守在他左手侧的凌嬷嬷吓的身子一激灵。 花溪则是红了眼睛。 谢锦云道:“赵嬷嬷,先把花溪带下去。” “夫人。”花溪心里难受,夫人就该拆穿这小人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瞧瞧,他跟府里那个小娼妇,早就勾搭了一腿。 赵嬷嬷拉着花溪走出账房。 宋谦被花溪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 可偏偏他又是个极爱面子,自尊心很强的伪君子。 他被花溪的一番话,羞的双手颤抖,瞪圆了一双怒眼。 谢锦云却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宋谦。 等了许久,才等来宋谦的一句话:“那些亏损的铺子,该处理了?” “如何处理?”谢锦云轻蔑一笑。 若是能处理,她早就处理了。 宋谦此刻一点都不想和谢锦云待,他拿起了那黑皮账册,站起身说:“这件事情你不必管,我会来处理。” “是吗?”谢锦云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公中无账可入,今次是婆母发了月利,下个月又该如何维度,世子可有考虑过此问题?” 宋谦喉结滚动了几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锦云那张清冷细腻的面容,眉头皱的紧紧的:“我手里还有一笔钱,等会让人送来,你先维持一两个月,铺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宋谦说完,便拿着那本子烂账,快步走出玉翡阁。 他感觉,他若再不离开那个地方,就要窒息了…… 第55章 烂账 他直接去了泌雅轩找张氏。 张氏本就因自己出了大笔的私款发月利而心里难受,在听到宋谦的话后,她更加恼怒谢锦云。 “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些事务一直是由你媳妇打理,你把它接过手来做什么?”张氏知道公中留下了许多烂摊子,因此不想去管。 今次失了那么大笔银两,她还打算从外面铺子捞点回来。 宋谦却拿着那本烂账,要她去处理外面的铺子,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宋谦看到张氏的脸色,眼皮子狠狠的跳了几下,就知道花溪定是说的不错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恼意,坐在茶桌前,问道:“母亲可知道,谢锦云这些年一直在拿自己的嫁妆补贴侯府。” 这…… 张氏呼吸一紧,眼神闪躲。 当然知道。 府里谁不知道谢锦云好说话、多金、家世好、温柔又善良。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未说过一句重话,这也导致今此谢锦云放任不管月利之事,让张氏十分生气。 “你听谁说了一些不该听的话?”张氏不满的说。 宋谦抬头看自己的母亲:“不光让她倒贴自己的嫁妆,母亲和祖母是不是还利用公中银子补贴外家,或是手底下的人。” 他知道过去六年,他的母亲和祖母也补贴了不少给他。 但也远没有到发不出月利的份上,那定是数额大,需要一个年轻媳妇拿出嫁妆来贴补侯府。 他在谢锦云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张氏吱吱唔唔:“还是你祖母那儿的人多,每间铺子都派了她身边的人看管,我就是想派人去管,也管不动。” “母亲!”宋谦脸色涨红,心中燃着一团热火,捏紧了手中的黑皮账册说:“你们又要我哄好谢锦云,却又在私下里干这种事情,叫我往后去了谢家,怎么面对谢家的人。” 张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她先前一直不说,我以为……” 他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在装充卖傻。 “如今说这些没用,谢锦云暂时不必掌府中中馈了。” “什么?不行!”她不掌,谁能填补那些烂摊子。 “母亲。”宋谦态度强势:“你若也不想掌,那我来。” 张氏一下子从椅子站起身,着急的说:“怎么能让你一个男子汉据在内院去掌管这些个小事。” 她不情不愿从宋谦的手里扯过了黑皮账册,打开看了两眼,却又后悔接过账册来。 于是她咬了咬牙说:“我会去同你母亲说,你先别拿回锦云的掌家对牌。” “母亲。”宋谦眉头皱的很紧,看向张氏的眼神略显失望。 这件事情他母亲怕是难以处理。 他起身说:“你说不动祖母,还是我去说吧。” “谦儿。”张氏见宋谦这次来真的,她知不能再拖儿子的后腿,她抱着黑皮账册说:“谢锦云若真不想管这个家了,我去同老太太说,你不必参与内务之事。” 说完,张氏便灰溜溜的离开泌雅轩,去了慈松堂。 宋老夫人盯着黑皮账册,眼眸阴沉的狠,许久才开口道:“你去叫豆蔻到茶肆把焦大那一家使唤到庄子去吧。” 第56章 豆蔻 谢锦云知道宋老夫人的决定后,豆蔻已经出府了。 花溪很是气恼的说:“那酒庄、饭馆、织布房的人她不动,只动焦大一家,老夫人这是摆明了要让夫人你出头处理茶肆的事情,大爷还一口一句你不必管,奴婢瞧着狗怎么可能改得了吃屎呢。” 赵嬷嬷进来听到花溪在谢锦云身旁念念叨叨。 想起她之前怼宋谦那些话,实在觉得不妥,免不得开口呵斥她:“花溪,仔细你祸从口出。” 袁妈妈见谢锦云一直不发声,朝着赵嬷嬷那看了一眼,叹了一声:“豆蔻原是世子房里的人,世子走了,便跟了老夫人一段时日,可如今却也算是玉翡阁的人,老夫人越过夫人派豆蔻出去处理那些事儿,未免难堪了些。” 谢锦云手里拿着信,突然轻笑了一声。 几人看向谢锦云,发现她并没有因老夫人派豆蔻前往茶肆处理焦大的事而影响情绪。 她收好了信,起身道:“去梨香院找二婶。” “夫人,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敢情你刚才压根没把奴婢的话听进去。”花溪急的跺脚。 谢锦云仔细收好了手中的信,笑盈盈的看向花溪,随后看向袁妈妈。 “豆蔻眼高于顶,性格泼辣,却是个聪明绝顶的丫鬟,老夫人自以为豆蔻是她的心腹,可是世子回府了,她的身契又在我的手里。” “她若想再更上一步,需得求的不是老夫人,再加上侯府近些日子的确困难,老夫人处理焦大要找个背锅的。” “你们若是豆蔻,是宁愿得罪百事不理的老夫人,还是我?” 焦大是开府功臣,救过三代侯府男主人的性命,也曾用年迈的身躯将第一次上战场的宋谦,从死人堆里扒出来。 自个负着箭伤,却硬生生将宋谦从西北背回关东。 他那双长年酸痛难耐的肩背,就是因救宋谦时,受了箭伤所留下。 这样的救命恩情,哪怕是将茶肆送给焦大,都受得的。 她动不得、老夫人也不敢动,偏生又要派豆蔻去动,那就足以见得老夫人要搞事儿了。 可是,老夫人太相信豆蔻了。 怕是要自讨苦吃了。 袁妈妈没有再开声。 花溪先前没少给豆蔻上眼药,如今怕是好不容易寻得机会,出手好好收拾韶庆楼了。 谢锦云拿着信,去了梨香院。 宋哲言的身子恢复了八九成,只是脸上还有些许疹子留下来的印。 谢锦云走入院子时,宋哲言正在练习拳脚。 卫氏听闻谢锦云来院里,从对面的茶间走出来:“锦儿。” 她这两日,也正好要去找谢锦云。 “二婶,哲言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谢锦云站在屋檐下,并没有去打扰宋哲言。 卫氏看着宋哲言,欲言又止,心有不甘:“我这会儿,正寻思着明日还是今日去玉翡阁寻问你先前的事情可有下落了,没想到你就来了。” “二婶是想再让锦儿问问我二哥,还能不能让哲言去广文堂吧。”谢锦云道破卫氏的心思。 卫氏又难过又尴尬,毕竟她辜负了谢锦云两次心意。 如今是彻底看透老夫人了。 “锦儿,我知道不能了,我就想问问来年还有没有这机会。” 谢锦云摇了摇头,反问她:“二婶就一定要让哲言入广文堂吗?” 卫氏神情愣了一下:“我……” 她只是觉得,能入广文堂是个顶好的出路,能去当然还是希望宋哲言能进去。 “你先看看这封信再做决定吧。”谢锦云将带来的信递给卫氏。 第57章 吓唬 “锦儿,你……你竟然说动了南山先生,他,他,他真的愿意哲言入沈园呀。” 卫氏看完信后,激动的伸手握紧了谢锦云的手,语无伦次的说着。 南山先生曾是两任皇帝的帝师,又教导过谢锦云及三位哥哥。 前些年从沈园走出来的学子不计其数,只近两年开始,南山先生许是年迈了,便不再接收学子。 卫氏怎么都没想到谢锦云会为了宋哲言的事情那般上心。 她紧紧握着谢锦云的手,眼眶慢慢红了,声音哽咽的说:“我该如何感谢你呀,锦儿。” 谢锦云摇了摇头,反手轻拍卫氏的手背:“他一生勤俭清贫,不曾留下一儿半女,如今一人住在偌大的园子里,少了些许生气。” “我将哲言引荐于恩师,亦是给恩师解闷寻乐儿,倒是怕二婶担心哲言面对恩师那样的严师,要心疼孩子。” “恩师不比族学上的先生,他更严苛了些,若不听话、不完成功课、撒泼耍猴,免不得要挨一顿打。” 她六岁随哥哥去沈园时,就是被南山先生管的服服贴贴,那么娇气的淘气包,到了南山先生手里,也能手缠沙袋,下笔如神。 读书本就不是一步而成的易事。 卫氏笑着低抹泪,再抬头时,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哪能就心疼孩子,读书写字总没他整日耍刀弄枪累吧。”卫氏看向宋哲言。 他此刻就准备拿起那把千斤沉的大刀,只是他年纪还小,压根就搬不动,却还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劲去搬,一旁的小厮看的直冒汗。 谢锦云看笑了,回过神来说:“习武有习武的难,读书有读书的难,你让长年握刀的武官,去拿笔杆写一手天花乱坠的文章,是难事,你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去扛那把大刀,亦是难事,想成大事就不是个易事。” “锦儿说的是,二婶太小瞧读书人的毅力了。”卫氏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笑着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也不怪二婶。”谢锦云想起二房的命运,宋哲言的人生历程,和卫氏的心结,伸手拉了一把卫氏的右手:“我知二婶不想哲言再走几位哥哥的路子,可哲言他终是有了自己的人生观。” “报效国家、庇护子民,忠君、重义、诚实、智勇,是哲言的优点,我这样说并不是要劝二婶,放任哲言继续这般下去。” “只是多一条路子多几种选择,你越拘着他,他越要逆着你,假若有一日,你不再时时在他耳边念叨哥哥们死在西关的事情,兴许他就能静下心来好好念书了呢。” “我……”卫氏听到这一番话,竟无言以对。 然后低下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想起她死在西关的三个儿子。 她的确时常在宋哲言面前说“练什么武,上什么战场,你爹和两位叔叔都死在那呢,尸骨无存,要不就死无全尸,落得个什么下场了,现在谁还惦记着他们了”。 她想拿这些话吓唬宋哲言,可宋哲言好像就是着了魔一样,一心想考武官,入军营,上前线,扬言要:“报效国家!” 第58章 妻妾 谢锦云起身拍了拍卫氏的肩膀,卫氏回过神来,站起身,把宋哲言叫唤过来。 “堂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人和我说一声。”宋哲言练的满头汗水。 卫氏张了张嘴,又想像以往那样训他,却想到谢锦云刚才说的那番话,最终只是帮宋哲言擦拭脸庞的汗水说:“你堂婶过来有一会儿了,她说你勇敢厉害。” “啊……”宋哲言像见鬼一般看着卫氏。 “你这什么眼神。”卫氏轻戳孙子的脑袋。 宋哲言不敢置信的说:“祖母你不骂我又偷偷习武?” “我骂你做什么,你也就只能在家清闲几日,回头有人收拾你了。”卫氏一副幸灾乐祸的说道。 宋哲言看向谢锦云:“堂婶,我能回广文堂了?” 谢锦云含笑摇头:“我写了信给我的老先生,他同意传授你学识。” 宋哲言双眸一亮:“堂婶那么厉害,写字又好看,那教堂婶的老先生必定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你呀。”卫氏又朝他头上戳了几下:“什么八斗五车,老先生的学识该用十斗十车都载不完。” 宋哲言捂着一边的脑袋,扯开嘴笑。 谢锦云温声细语的说:“不论先生学识如何,教得了你的都是你的恩师,包括你过往的先生们。” “嗯,哲言明白,这一次我定好好的,不再辜负堂婶几番苦心。”宋哲言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坦诚交谈。 谢锦云发现宋哲言真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他懂得的人情世故多。 这可能与他自幼失去父母有关,在人xing交际上,他比别的孩子敏锐、敏感。 “明日一早,便随我去沈园,二婶,你好好准备一下。” “诶,晓得了。” 卫氏和宋哲言亲自送谢锦云走出梨香院。 谢锦云刚走出院外,就看到连管事在扫院外的落叶。 她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连管事也朝她这看了看,对上谢锦云的目光后,连管事又赶紧低下头,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 卫氏目光如刀子一般,狠狠剜了连管事一眼。 谢锦云从连管事面前走过,回到玉翡阁的时候,她问袁妈妈:“连管事回来几日了?” “夫人,那件事发生后第二日一早,就被庄勇给送回来了,听说是被庄勇骗了财又骗色,庄勇哄骗了她三年。” “她往二太太房中偷盗了不少东西给庄勇,她那卖身契还是她指给那孩子,让孩子偷出来的。” “本想着老太太把卖身契还给她,她就可以和庄勇双宿双飞,远离燕京,过她逍遥快活的日子。” “哪知庄勇一直拿捏着她的身契,老太太一句话,庄勇就把连管事绑回侯府,倒打一耙。”袁妈妈说。 谢锦云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色字头上一把刀,连管事比庄勇大十岁,如何就到了为连管事放弃锦绣前程的地步,不过是当局者迷,自作孽罢了。” “可不是嘛,后来被曝出这个庄勇妻妾成群,儿女都有十几个了,连管事气的挠花他的脸,哭奶奶求爷爷让二太太再给她一次机会,这不,二太太真就留着她一条命,不知是想膈应谁呢。”袁妈妈低声说道。 连管事害了主子,自是留不得的,但卫氏将她留下,那自然有留下她的作用…… 第59章 恩师 翌日。 “你要上终南山拜会南山先生?”宋老夫人看向谢锦云,随后目光又挪到卫氏和宋哲言身上:“你们也要去?” 谢锦云道:“哲言自然要去,恩师已经点头让哲言入沈园陪伴恩师,我今日带哲言去,让恩师先见过哲言。” 宋老夫人的眼底涌动着激动之色。 五国四洲谁人不知南山先生。 他可是先帝与现任皇帝的帝师,又教导过谢家的儿郎,从他门下出来的学子,十有八九都入仕报效朝廷。 若是泽哥儿也入沈园,那不比去广文堂更强吗。 可有了之前广文堂的事情,宋老夫人并没有明说:“嗯,记得带上重礼去见他老人家,早些去吧,莫让南山老先生久等了。” “省得了。”谢锦云转身时,眼底划过了一抹冷意,而后快步走出了院子。 而谢锦云刚走没一会儿,宋谦就过来给宋老夫人请安。 宋老夫人道:“你快别在这耽搁时辰了,赶紧去韶庆楼接泽哥儿。” “怎么了?”宋谦还想和宋老夫人说一说掌家之事。 这两日他都在为给侯府另辟盈生之路而奔走,倒很少惦记起泽哥儿的事情来。 宋老夫人说:“你媳妇刚走,她要带着哲言去终南山拜见南山先生。” “南山先生曾传授她学识,她去拜见南山先生情有可原。”宋谦并没有多想。 宋老夫人看他还没转过弯来,着急的说道:“她是带着哲言一块去的。” “带哲言去?”他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想让南山先生收留哲言?” “正有此意,所以要你,赶快去韶庆楼接泽哥儿,我让人去准备马车和礼物,趁着谢锦云去终南山拜见南山先生,你以锦儿夫君的身份,给南山先生送一份礼,顺便把泽哥儿也送进沈园和哲言作伴,名正言顺。” 宋老夫人心里都盘算明白了,如此便是两全齐美了。 宋谦也觉得不错:“好,我这就去。” 他去接宋广泽的时候,顺便也把梁婉知一块带出去散散心,等老夫人知道此事的时候,人已经出发了。 另一边。 谢锦云的马车停在了谢家,宋哲言不解的问:“堂婶,我们不去终南山吗?” “去什么终南山,老先生两日前就来谢家了,他人现在就在里面。”谢锦云心情舒朗,眉开眼笑。 宋哲言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去终南山要一半个时辰,他以为没那么快,谁知一点间,就到了谢府。 谢锦云瞧他拘谨的样子,笑道:“你昨儿个还嬉皮笑脸,怎么,就怕上了。” “那可是很厉害的老先生,他还教过皇帝,我一想到是这样一个伟人教导我,哲言心生敬畏之心,不敢有半点怠慢。” 宋哲言的话让谢锦云很欣慰。 她果真没有看错人,宋哲言才是那个品性端正纯良的好孩子。 亏得她前世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宋广泽那条狼崽子身上,挖空心思得来的竟是那样的回报。 恩师还被那畜生给活活气死,今生想再借恩师做他仕途跳板,是绝不可能了…… 第60章 学识 谢锦云带着宋哲言,进了谢府。 谢老夫人房里的琴妈妈一早就在大门等着:“老夫人知道姑娘要回府,让奴婢早早在这儿等着,姑娘这会儿是要先去老夫人那,还是去拜见南山先生先?” “你回去和祖母说,我送小侄儿到南山先生面前,就去给祖母请安,叫她老人家好好用早膳,我早到晚到总会到的。” 南山先生住在月朗轩,与二哥一个院子。 她此次回府,祖母定有许多体己话想和她说。 但她又不能怠慢了恩师,便想着先把哲言送过去,再回熙和堂。 谢锦云走入月朗轩,就听到了沈南山与谢锦玉的谈笑声。 他二人在桂树头下对弈对的专注。 谢锦云从花丛里折下一根软细的枝,靠近老者的时候,在他耳根旁挠。 沈南山一下子抓住了谢锦云手里的东西,转头笑道:“你这丫头,许久不见,皮实了。” 谢锦云往后退了一步,朝着那满头霜发的年迈老者恭敬行礼:“锦儿见过恩师。” “行了,装模作样,老夫还不知你心里头在想什么鬼点子。”南山先生抚着须,笑容满面,合不拢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凝,问:“上一次见锦儿是何时来着?” “出嫁前一日。”谢锦玉道。 他说完这一句话,就也看向谢锦云。 这才发现,七年时光,妹妹长了许多。 他记忆里,她还是那个捧着沉甸甸的牌位,穿着繁琐的嫁衣,身材娇小的小妹。 南山先生从石凳上站起身:“我瞧瞧,长得多高了?”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谢锦云到他的肩膀有余。 他感叹了一声:“这娇气的丫头竟长这么多了。” 谢锦云眼尾染上红晕,娇颜巧笑,低声嘲弄道:“不长才奇怪勒,你算算七年前和七年后,我吃了多少油盐米饭,不能光长脑子不长个儿是吧。” “哈哈哈……”南山先生被她哄的开怀大笑,一边指着谢锦云,一边回头对谢锦玉说:“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你也不害臊。” “来来来,你小时候棋艺可比你二哥哥好,我瞧瞧棋艺见涨没有。”南山先生把自己的软垫子,铺到另一个石凳上。 谢锦云看到恩师的举动,眼眶晕染上一层雾色,赶紧别开脸道:“先生,你快别笑话锦儿了,我那棋艺要不是你和二哥哥让着我,拿我寻开心,我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 “我将那孩子带来了,你先认识认识着。”说完,她便转身,拿起帕子轻轻抹拭眼角的湿意,朝着对面屋檐下的宋哲言招了招手:“哲言,来。” 宋哲言昂首挺胸走来。 谢锦云瞧他这仪态,着实被逗笑了。 他走到谢锦云身旁,有模有样的向南山先生作揖行礼:“小辈宋哲言,拜见南山先生。” “名是什么?” 宋哲言道:“名为义,宋义。” “名:义、字:哲言,给你取名字的人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南山先生打量孩子。 宋哲言声音响亮,从容应对:“回老先生,是我祖父为我取的名字。” “你祖父鸿凯倒是个实诚的人,那你可知你的名字是何寓意?”南山先生笑问道。 宋哲言说:“哲本义为智慧、聪明、有才能之人,言寓指学识,而小辈的义字,意义更大,诚信之义、义气、仁义、正义。” “看来你是读过几年书,肚子里有些墨水了,那你为何要读书?你将来读书出来有何抱负?” 宋哲方突然握紧了双拳,言简意骇的说:“我想成为一个学识渊博的大将军,走正道、行正事、做正人,精忠报国!” 第61章 晦气 “好,好一个精忠报国。”南山先生声音洪亮,满脸笑意的抚着白花花的长胡须:“有锦怀的胸襟,锦玉的抱负,锦行的率真坦诚,这小子必成大器。” 锦怀是谢锦云长兄谢词的字,锦行是谢三。 谢锦云看宋哲言能够应付,与南山先生又聊了一会,便拜别了南山先生,去了熙和堂。 只是,在去找老夫人的路上,被华阳院的人拦下来了。 “姑娘,夫人知道你回府特意让奴婢在这等你,夫人这几日念叨小姐念叨了好几回。”代玉站在角门,态度十分强势。 谢锦云看了她一眼,便知她继母是什么心思。 她粉面上轻扯一抹冷笑,言语犀利的说:“母亲哪儿来的规矩,让我先去母亲的院中,只管将老夫人撇开一道。” 代玉脸色一变,脚底下不自觉挪动了半步,面上略显尴尬之色:“夫人以为姑娘先去了二公子的院里,再去夫人的院里,刚好顺道儿。” “南山先生是谢家的客,祖母自没有让自家人怠慢客人的意思,我赶着马车过来先去二哥哥院里拜见南山先生,怎么到了母亲眼中,竟只瞧得见我去二哥哥院里,眼里却见不得大人物。”谢锦云淡漠的看了代玉一眼。 熙和堂的琴妈妈刚好赶来接谢锦云,瞧见代玉拦在角门,琴妈妈就知道怎么个回事了。 “姑娘,老夫人差奴婢过来瞧瞧,看姑娘好了没。”琴妈妈道。 谢锦云从代玉面前走过,来到琴妈妈面前:“好的,这就要去给祖母请安,走吧。” 琴妈妈扶着谢锦云去熙和堂,走的时候回头剜了代玉一眼。 到了熙和堂,谢老夫人拉着谢锦云走入内厅:“你二哥一大早过来说你要来,祖母叫厨房做了许多你喜爱吃的点心。” 谢锦云笑道:“要不一会让孙女打包着走。” “好主意。”谢老夫人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转头吩咐下人:“去准备几个食笼。” “祖母,我说笑的呢,你怎的还当真了。”谢锦云扶着谢老夫人坐在软榻上,又瞧见旁边放着的药,黛眉微颦,转头问琴妈妈:“祖母近日老毛病又犯了?” 琴妈妈道:“是啊,老爷从宫里请了三趟太医,老夫人的头疾只在吃药头两日能缓解一二,如今到了夜里……” “咳咳咳……”谢老夫人不让琴妈妈再说下去,她拉着谢锦云的手,就想好好的看看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还不忘了安抚谢锦云:“人老了,就会这痛那痛,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的。” “那也不能不当回事。”谢锦云握紧谢老夫人的手,轻轻攥在手心:“若是不行,不如换多几位郎中试试。” “试了。”琴妈妈道:“老夫人如今跟孩子一样,奴婢得慢慢哄着她吃药,姑娘你好好劝劝老夫人。” “就你多嘴。”谢老夫人瞪了琴妈妈一眼,不想让谢锦云担忧:“老毛病是不容易好的了,等日头好些,又能慢慢好转,锦儿你不要担心祖母,祖母还要看着你生个曾孙呢,你和世子好事将近没?” 提到宋谦此人,谢锦云就觉得晦气的很…… 第62章 出事 “祖母提我和世子做什么,好事若来,便自然会来,命里有时终须有,他才回来几日呀,你莫要打岔分我的心,祖母若身子不利索,锦儿该日日为祖母担忧。” 谢老夫人看她这低眉的模样,只当女儿家脸皮薄,笑着说道:“锦儿大了,害羞了。” 谢锦云双手握紧谢老夫人的胳膊,回头看了她一眼。 谢老夫人“呵呵呵”的又笑好几声:“好了好了,早知你管的比她还宽,我今儿就不打发你过来了。” 谢老夫人指的“她”,自是琴妈妈。 “去,拿药来。”谢老夫人说话间,回头看了眼一旁的盆栽。 没一会儿,琴妈妈重新端上一碗药,谢锦云看着谢老夫人喝完。 那碗药喝下去,谢老夫人便开始昏昏欲睡。 谢锦云守在谢老夫人身边,等谢老夫人醒来时,已经到了晌午。 她和谢老夫人一块用午膳,又陪谢老夫人坐了一会,就带着宋哲言回永宁侯府了。 马车停在永宁侯府时,天色已经黄昏。 “夫人,你终于回来了,府里出大事了。” 谢锦云刚下马车,掌门的管事柳和豫从大门走来。 谢锦云往大门看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婉儿姑娘带着广泽少爷出门,就早你小半个时辰回到侯府,脚还没踏进栖月门门槛,她就被焦大儿媳妇扑倒在地上,焦大儿子姚正带着一坨马粪进来,就往婉儿姑娘嘴里塞,差点搞出人命。”柳和豫形容的绘声绘色。 花容、花溪都能想像那充满味道的画面,更别提焦大儿媳妇还把马粪往人嘴里塞。 “天呐,他们是怎么进内院的。”袁妈妈很吃惊的问。 柳管事回道:“听说是梨香院的洒水婆子把人带进内院的。” 洒水婆子。 谢锦云很快就想到了连管事,看来此事有梨香院的推波助澜了。 二婶的那口气,怕一直没咽下去,如今倒寻了个好机会,狠狠报复梁婉知呢。 谢锦云走到栖月门的时候,下人们已经把秽物清洗干净,却依旧难掩那一阵阵的味儿。 花溪挥了挥手,颇有些幸灾乐祸:“味儿快要冲死人了,真是难为婉儿姑娘了,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花容:“可不嘛,好好一个院子,被弄得臭气冲天,他们怎么胆子那么大。” 袁妈妈道:“焦大是侯爷与世子的救命恩人,特别是救世子的时候,他身中了一箭,落下了病根子,这侯府里就没人敢拿他怎么样,世子不光不能责备,还要好好劝解。” 这事儿,怕不是最后要落到夫人头上,让夫人去收拾这烂摊子。 想到这,袁妈妈眉头拧紧,夫人这是什么命呐。 瞧瞧老夫人这干的事儿。 谢锦云没有出声,直接去慈松堂。 而她刚踏入慈松堂的院门,一道小身影突然撞了过来。 花溪护主心切,抱住了谢锦云,将她推开。 那小身影就直直的撞在了花溪的身上,花溪吃痛的“哎哟”了一声。 袁妈妈与谢锦云异口同声惊呼:“花溪。” 谢锦云猛地回头看向始作俑者,就看到宋广泽在撞了人之后,便跑了。 宋哲言怒道:“宋广泽,撞了人你还敢跑。” 他握紧了拳头,转身朝宋广泽跑开的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李妈妈也从里面走出来,面色怪异:“夫人,老夫人让你进去。” 第63章 焦大 “花溪,你先回去休息,让府医给你检查检查身子。”谢锦云道。 花溪摇头:“奴婢没事,奴婢在这里等着,夫人快进去吧。” 谢锦云转头看了眼袁妈妈,就跟着李妈妈走入宋老夫人的屋子。 宋谦与梁婉知也在屋子里头。 梁婉知虽洗去一身污臭,却依旧能看出她被焦大儿媳妇扑倒后的狼狈。 此刻她抹着眼泪,跪在宋老夫人的面前,哭诉道:“夫人是对婉儿有什么不满,如此提放着婉儿,还叫人将焦大儿媳妇放入内院。” “我在侯府只图一口饭吃,为何夫人还是容不下我孤儿寡母。” 宋谦一只手负在身后,微微握紧拳头,焦大儿媳妇扑倒梁婉知的时候,他刚好在场,却被焦大给绊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婉知受欺负,却不能对焦大一家说一句重话。 因此事他本就恼怒,再加一个南山先生的事情,他心里真的很恼火。 现在梁婉知在质问谢锦云的时候,他没打算再维持以往的面子。 “笑话。”谢锦云冷眼看这一群没脸没皮的老老少少:“安氏为何事恼我?又与焦大儿媳妇何关?我又何时容不下你孤儿寡母,你和你儿子要去要留,又何时准我说了算了?” 躺在床榻上的宋老夫人,坐起身,质问谢锦云:“锦儿,你早上不是说要上终南山吗?” “是啊,我的确要带哲言去终南山拜见南山先生,但是马车刚离开没多久,我谢府的人就传口信说南山先生早两日前便去了谢府,我便改道去了谢家,后来我还传口信回府给母亲,母亲没收到吗?”她的确留了一手。 张氏被点到名儿的时候,神色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宋老夫人回头瞪看张氏:“可有此事?” “好……好像是有人传口信说锦儿要回娘家一趟。”张氏被宋老夫人瞪的心慌慌。 宋老夫人咬了咬牙,心里的怒火硬是压去,暗骂张氏蠢货,坏她好事。 “你二婶那是怎么回事,怎么还留着连管事,她差点害死了哲言,她留着这个祸害在身边干什么?”宋老夫人道。 “二婶怎么了?”谢锦云只当对栖月门的事情毫不知情。 宋老夫人抬头看她那一副漠然的神情,眉头一皱。 对,她问这么个糟粕的事情做什么。 要怪还是怪梁婉知这个蠢货跟着谦儿出去。 若不是她也跟着去终南山,哪儿来那么多事? 可焦大一家却是个麻烦事儿,由不得谢锦云继续卖傻下去。 “焦大那一家被人放入内院对着婉儿撒泼卖烂,侯府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岂容他们这般胡搅蛮缠着下去,你想个办法处置焦大那一家。”宋老夫人理直气壮的说。 谢锦云心里知道宋老夫人不要脸,她能说出这些话,倒一点都不意外。 “此事好办,茶肆赠予焦大谋生养老。” “不成。”先前焦大和她一派,每个月会送上大笔银两到她私库,她比谁都还清楚茶肆生意有多好,那可是他们侯府的钱袋子。 “焦大救过世子一命,让世子把焦大接入侯府,给他一个院子,像供老祖宗一样给他养老送终。”谢锦云看向宋谦。 宋谦不发言,却可以看得出他不情愿。 宋老夫人更是一口回绝:“锦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呢,让谦儿将他当成老祖宗供着,那我成什么了。” “那老夫人您说,该如何安置焦大?” 宋老夫人听到谢锦云的问话,就头痛了起来,心里的那把火一直在蹿动。 想了想,最终都没有想到更合适的法子:“还让焦大继续管着茶肆吧,你今日回谢家见到了南山先生了?” 第64章 无德 谢锦云双眸微眯,还未开口,宋老夫人就继续说道:“我知你去拜见南山先生,让人准备了厚礼叫谦儿带着泽哥儿一块送去,哪知他老人家不在终南山。” 谢锦云朝宋谦寻瞥了一眼。 宋谦喉咙滚热,盯着她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宋老夫人剜了梁婉知一眼,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先前说过,婉儿日后就是谦儿的妹妹,等认亲宴后,要把婉儿写入族谱,那泽哥儿就是永宁侯府的哥儿。” “你既然替哲言作打算,那叫南山先生多收一个学生也没所谓,学费我们出得起,多一个孩子多一个伴。” 谢锦云低哧一笑。 宋谦皱眉:“你不同意?” “一个认来的姑娘和别人生的孩子,非我血脉,我凭什么要同意?”谢锦云眉眼凌利的反问道。 梁婉知顿时哭着说道:“我方才问夫人为何容不下我孤儿寡母,如今夫人倒是认下了这句话了。” 谢锦云表情阴沉了几分,朝着梁婉知那走前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千里迢迢从北寻亲到此地,入了侯府,想要两口温饱,侯府给了,你吃饱喝足又想要穿金戴银,金银傍身了,又想要身份地位,如今侯府都给了。” “怎的,我谢家的人脉还要依着你,借你攀一攀,不给,倒成了我的不是,就你儿子,莫说南山先生瞧不上,我都瞧不上他干的那些事儿。” “谢锦云!”宋谦攥拳:“泽哥儿干了什么事?” “啊,啊……救命,娘亲。”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有宋广泽的大叫声。 梁婉知立刻起身跑了出去。 宋谦大迈脚步跟在身后。 宋老夫人这会儿也身子利索了,掀开被子穿上鞋,在李妈妈的搀扶下走出屋子。 张氏跑出去看到外面的场面后,扯开了大嗓门尖叫:“宋哲言,你找死啊你敢打泽哥儿。” “他故意撞堂婶,差点把堂婶撞倒了,是花溪姐姐护住堂婶的,否则堂婶就从台阶摔下去了。”宋哲言松开了宋广泽,理直气壮的说。 宋广泽躲进梁婉知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梁婉知的身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你跑什么,你不知道撞了人要跟人道歉吗。”宋哲言道。 宋广泽小小声的说:“我又没撞到夫人,她只是个下人。” 宋老夫人脸色一变,虽然她也认可宋广泽的话,可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不把下人当成人看待,这有失体面。 宋老夫人略显尴尬的回头对谢锦云说:“锦儿啊,泽哥儿他孩子气不懂事,刚才定是贪玩无意冲撞你的。” 谢锦云扯开红唇冷笑:“老夫人说的对,泽哥儿孩子气不懂事。” 宋老夫人听到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南山……” “所以,如此没规没矩,目无中人,蛮不懂事的坏种,我是不可能将他引荐给我的恩师,撞冲南山先生的。” “你……”宋老夫人一口气还没顺好,就又被谢锦云的话气的面红耳赤。 “以德为先,次之才学,无德有才,必出奸人,老夫人不如先让人教他如何以诚待人。” 第65章 道歉 “知礼明德,明礼修身,德、礼二字怕都尚且未能理顺,谈何念书入仕,这种人南山先生纵然能教出来,那也是为祸百姓的奸佞,南山先生百年后,怕是都要死不瞑目。” 谢锦云冷着脸,目光凌利的盯着宋广泽的方向。 宋广泽虽不懂谢锦云口中的“知礼明德、明礼修身”是什么意思。 却能从谢锦云的一举一动看出,她对他的厌弃。 宋老夫人脸色大变。 梁婉知俨然不知事情的严重,护在宋广泽的身前,与谢锦云起了争执:“夫人何必当着孩子的面,说这般恶毒之话。” 谢锦云瞥了一眼梁婉知,真正是应了那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硬要将我的话歪曲理解成如此,那便继续惯着、纵着。” “只是将来哪一日到外头出了事儿,旁人也能理解他的孩子心性才好,切莫再痴心妄想入得了南山先生的眼。” “谢锦云,你够了。”宋谦冷喝了一声:“他只是个孩子,有必要吗?” “是没必要。”谢锦云转身朝宋老夫人行了一个礼:“没别的事,锦儿先回院了。” 话落,她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慈松堂。 宋老夫人反应过来,恶狠狠的剜了梁婉知一眼,道:“谦儿,你刚才实在不该那样同锦儿说话,快,带着泽哥儿去玉翡阁,叫泽哥儿好好跟锦儿道歉。” “祖母,泽哥儿又不是故意撞她,她这般斤斤计较,还当着孩子的面说那样重的话,我们何必再求她。” 宋谦不情愿,再加上今日为了见到南山先生,他来回赶了将将两个时辰的马车,却在终南书苑外站了大半日,最后才等来一句“南山先生下山了”。 谢锦云敢说她不是故意的。 宋老夫人怒其不争:“你还能再找到比南山先生更好的人教泽哥儿启蒙?好,假若你能找到,那你可有想过南山先生身后的谢家,而今当朝首辅又是谁家?” “谦儿,我看锦儿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泽哥儿这些年一直在外教养,没个方圆规矩日后何谈干出一番大事。” “刘备访贤,三顾茅庐,你更应该以身做则,做好榜样。” 说到这,宋老夫人回头瞪看梁婉知:“我叫人好好看着泽哥儿,他怎会突然跑出来冲撞了锦儿。” 宋谦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宋广泽。 宋广泽被二人盯的心里发寒,不自觉缩到了梁婉知的身后。 宋谦这才发觉不对劲,他伸手招了招,唤道:“泽哥儿,你过来。” 宋广泽抬头看了梁婉知一眼,犹豫了片刻才走向宋谦。 “为何要跑出来撞夫人?”宋谦蹲下身子,目光严厉的盯着宋广泽:“说实话,不许撒谎,否则我就卖你出府。” “我……”宋广泽吓了一跳,唇瓣隐隐发抖:“是,是有人说,夫人在背后使坏,害娘亲被人欺负,我,我,我刚才没撞到夫人,只撞到夫人的大丫鬟。” “谁跟你说的?” 宋广泽抬头看向梁婉知,心一横,低头回道:“紫娟姐姐。” 紫娟,宋怡紫! 宋老夫人面色一沉,转身,一巴掌呼在了宋怡紫的脸庞…… 第66章 求情 “啊……”宋怡紫尖叫了一声,“扑通”跪在地上,整个人晕晕乎乎,捂着被宋老夫人扇打的脸庞大哭了起来。 梁婉知被这突发状况吓的脖子一缩,往后退了一步。 宋老夫人指着宋怡紫怒目铮铮的骂:“下作的小贱人,也敢把外头那些个腌臜手段使到侯府里来陷害夫人,看我今儿个不把你乱棍打死,来人……” 梁婉知一怔,耳朵里嗡嗡作响。 宋怡紫也猛然抬头,看向梁婉知的方向。 见梁婉知别开脸,避开她的视线,她身子瑟瑟发抖的回过头看向宋谦。 “祖母。”宋谦开声阻止。 宋老夫人瞪了宋谦一眼:“你想替这小贱蹄子求情?” 不等宋谦回话,宋老夫人又道:“好,那我就看在你的份上,且饶她不死,但是她唆使哥儿推你媳妇,这顿打铁定是逃不掉的了。” “李妈妈,把她拖到玉翡阁,当着夫人的面好好打一顿,夫人若不饶这个贱东西,便打到夫人顺气为止。” “不要,求老夫人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宋怡紫凄惨大叫。 李妈妈亲自上手抓住她胳膊,把她连拖带拽的往外掳。 宋怡紫不停的抓住旁边可以抓的人或物,撕心裂肺的喊:“我没有使坏,我没有,救命啊,救命……” 宋谦如鲠在喉,看着女儿被李妈妈拖走,他第一次蒙生了悔意。 早知谢锦云不待见他们,他就不该回府,就在宋怡紫快被拖出慈松堂时。 宋谦走前了两步,站在宋老夫人的面前道:“祖母,把她打发到外院去便是,她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让管事嬷嬷好好教导,没必要动杖刑。” “何况她小小年纪又能挨得过多少杖,她死了不打紧,若有人借此做文章说永宁侯府连个几岁小童都不放过,影响我的官职才是大事。” 李妈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梁婉知跪在宋老夫人的面前哭。 宋老夫人知道宋谦是为了梁婉知才留下那孽种,她本也是存了私心借这机会打死宋怡紫,以免日后成了祸害。 可宋谦刚才的话,让她不得不掂量着。 “锦儿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可得给我听进去,不准再让这个女人管教哥儿了,你看看好好的哥儿被教什么样。”宋老夫人呵斥。 宋谦知道刚才误解了谢锦云,双手微微握紧:“祖母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来人,送婉儿姑娘和紫娟回韶庆楼。” 宋老夫人听到他这样的决定,回头来瞪了宋怡紫和梁婉知一眼,暗暗咬了咬牙,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进了卧房。 等宋老夫人一走,宋谦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张氏:“母亲,紫娟就交给你来教养吧,我带广泽去玉翡阁用晚膳。” “如此甚好。”张氏的脸上稍稍露出了一点笑容。 等宋谦一走,张氏就走入屋里,与宋老夫人说:“老夫人,谦儿带着泽哥儿要去玉翡阁用晚膳。” 原本躺在床榻闭目静养的宋老夫人,眉头微动,微微睁开双眼。 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笑容:“今日这样一闹,倒是名正言顺了,你先前不是说,有人想要买茶肆那间铺子吗。” “是啊,母亲是想……” “出个好价钱,把茶肆卖了,再重新置办一间新铺子。” “那……谁去?”焦大一家那么难缠,焦大儿媳妇还是个泼辣玩意,想起梁婉知那一嘴的马粪,就瘆的慌。 去而复返的梁婉知站在门外。 两人同时回头看向了梁婉知的方向…… 第67章 复发 玉翡阁。 “唉呀,夫人的伤口怎么肿了。”白露刚把谢锦云脸上的妆容卸去,就看到原本长的好好的伤口,竟隐隐红肿,她着急的大呼了一声。 惹得屋子里正忙活的花容、花溪、花铃和花盈,以及袁妈妈、赵嬷嬷,都围了过来。 袁妈妈看了一眼说:“白日还好好的,怎么才一日的功夫,伤口就成这样。” “花容,赶紧去请梁府医过来看看。”赵嬷嬷吩咐道。 花容快步走出玉翡阁。 赵嬷嬷低头寻问谢锦云:“夫人没感觉伤口有异样吗?” “有些灼烧感,许是今日脂粉抹的厚,捂着她了。”谢锦云靠在椅子,静静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白露吓坏了,跪在地上说:“都怪奴婢技术不精,害得夫人伤口本快好利索了,却不料成这样。” 谢锦云伸手扶她:“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叫你将我今日妆容涂厚些。” 不想回到谢家却还要叫祖母她老人家担心自己。 想到祖母的头疾,谢锦云心头一阵烦热。 这时,豆蔻在门外叫唤:“世子来了,快进来吧。” 屋子里众人脸色刷刷一变,有的透过铜镜看向从外头进来的宋谦,有的转身对着宋谦行礼。 谢锦云看他走入屋内,便也从椅子站起身,转过身子面对着宋谦。 反而是豆蔻,在看到宋谦身后跟着的宋广泽时,脸色一下子变得耐人寻味。 “怎么都围在屋子里?”宋谦走入屋内就发现他们都围着谢锦云。 袁妈妈正要告诉宋谦谢锦云伤口发炎的事,却被谢锦云伸手一挡,挡回去了。 “夫君有何事?”谢锦云问道。 宋谦眉头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可想到自己有事求人,他眉头又渐渐平展开:“传晚膳吧。” 说罢,他便自顾自走到饭桌前。 宋广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众人自是明白了宋谦的意思。 后脚赶着过来,还带着那个女人的儿子,怕是又要给夫人找麻烦呢。 “去传晚膳。”谢锦云吩咐道。 袁妈妈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外走,花容刚好带着梁宏裴走进玉翡阁,袁妈妈给梁宏裴行了一个礼,让花容赶紧将梁府医带入屋子,便匆匆离去。 花容带着梁宏裴走入大厅的时候,宋谦才后知后觉的问谢锦云:“你身子不舒服?不是说,泽哥儿撞的是你的丫鬟吗,那丫鬟可有撞出个什么好歹。” 花溪上前,福了一个身:“拖世子的福,奴婢有世子这一句话问候,不舒服也舒服多了,梁大夫人来,是给夫人瞧的。” 面对花溪明嘲暗讽,宋谦还是不悦的蹙了蹙眉,转头看向谢锦云:“你……” 这才看到谢锦云额头有些红肿:“你额头的伤不是好利索了吗,怎么会……” 梁宏裴放下行医箱,发出了一声震响,打断了宋谦的话,问道:“夫人要在哪里瞧伤?” “在里屋吧。”谢锦云起身去了妆台前,坐在刚才卸妆的地方。 梁宏裴跟着过去,站在谢锦云身旁,瞧了两眼那条伤痕,又看向她妆台前的脂粉膏。 “夫人今日出门用过胭脂水粉?” “是,是奴婢给夫人上妆的,夫人出门去见亲者,怕被人发觉额头上有条疤,叫奴婢往脸上涂厚些,遮盖疤痕。”白露一边抹泪一边说,她觉得是她害谢锦云伤口复发的。 坐在一旁等吃的宋谦,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以为,她的伤口会慢慢自愈,便没在注意此事…… 第68章 请脉 他起身,走向谢锦云,但是他还未靠近谢锦云,那梁宏裴突然转头问他:“前些日子世子问我可有祛除疤痕所用的药物,我拿了一张药方给世子去找药材,世子可找回来了。” 宋谦脚步猛地一顿。 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向他,把他看的面红耳燥,场面一度尴尬极了。 谢锦云也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仅仅是一眼,她就收回视线,眼底尽是讽刺:“不知梁府医给的药方是什么,可否给我一份,我让人去寻。” “不用,我已经让人去寻了。”宋谦赶紧开口说道:“你现在帮她看看红肿,先消了再说。” 梁宏裴睨了宋谦一眼,就从医箱里拿出了一瓶红瓶冰莲纹的药膏,挖出一勺,抹在谢锦云的伤处。 那个味道让谢锦云身子一僵…… 这个气息好熟悉。 这是…… “这是什么药膏,冰冰凉凉,涂抹上去,瞬间没了肿涨灼烧感。”谢锦云微微仰头,眸光轻轻扫过铜镜里的画面。 他侧着身子,为她上药的那个画面,令她脑海中久远的回忆一闪而过。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拂过:“冰肌玉莲膏。” 谢锦云瞳孔一震,心中低喃:冰肌玉莲膏。 心中寒意涌动,不安与恐慌在心底蔓延。 她不自觉的攥紧衣裙。 冰肌玉莲膏是个好方子,采用的是千雪山上的冰莲花瓣,药膏制成后,需放到冰窖内长年储存。 消肿抗炎抗菌,还有着淡化疤痕的效果。 谢锦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微微别开脸,对梁宏裴说:“让我的丫鬟帮我上药吧。” “好了。”梁宏裴往后退了一步,把药膏交到花溪的手里:“夫人的伤无大碍,近日先别上妆,冰肌玉莲膏一日涂抹两次,会慢慢淡下来的。” 谢锦云在他退后一步后,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想起了祖母的头疾,她抬头看向映在铜镜里的梁宏裴。 他正好也转头看了一眼铜镜,两人透过铜镜对视。 他坦然一笑,谢锦云心跳却慢了半拍,面上镇定的点了一下头,别开脸。 暗暗衡量着让梁宏裴去谢家后的利弊。 景仁帝有七个儿子,萧皇后诞下的皇长子已故。 二皇子是现任皇后所生的梁王,朝中威望最高。 三皇子贤王,是齐贵妃的儿子,以闲散闻名。 四皇子禹王,野心勃勃,却是个有勇无谋的人。 五皇子母族没什么势力根基,无人把他放在眼里。 六皇子十五岁时被刺杀而亡。 七皇子顾长宁十年为质,如今下落不明。 梁王一直想拉拢谢家的势力,谢家保持中立。 若此时让梁宏裴入谢家,那等同于变相让谢家做出了选择。 可只有她知道,顾长宁会成功问鼎。 他如今苟在侯府,将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永宁侯府。 夺嫡之战,不管谢家做不做出选择,必会走上抄家流放之路,那何不搏一搏。 “梁大夫。”谢锦云起身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梁宏裴。 “不知夫人还有何事?”梁宏裴停下脚步,嗓音温和的问道。 谢锦云说:“我的祖母近日为头疾所困,痛起来夜里无法入睡,用过不少汤汤水水都大无效果,不知梁老可有传授偏方给梁大夫,想向梁大夫讨要个治头疾的方子,让我祖母试试看。” 宋谦一愣,问道:“祖母她身子不舒服。” “是啊,今日回去看她老人家,面色暗沉,精神萎蔫,吃过太医院的方子,好几日又发作。”谢锦云温声细语的回道。 宋谦道:“那何不让梁大夫亲自去一趟谢家给祖母请脉诊断。” 梁宏裴眉头不动声色的微微一挑…… 第69章 蠢人 “梁大夫是侯府的府医,我自然不能擅作主张,带梁大夫去谢家,需得请示老夫人。”谢锦云心境坦然的说道。 宋谦道:“此事我会去同祖母说,那就这么定吧,明日一早,我带着梁大夫人回谢家,你……” 他看了看谢锦云额头上的疤痕:“你留在家中,你放心,若是梁大夫的药还不行,我再为你寻来永宁侯府以前请过的老府医。” 梁宏裴不动声色的冷瞥了一眼宋谦,心中不屑的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玉翡阁。 回到雨轩楼。 江淮发觉梁宏裴心情不错,问道:“主子,什么事这么开心。” “明日要入谢府。” “这不是你一心想勾搭的吗?”江淮眉头一挑。 梁宏裴阴恻恻的瞪他。 江淮轻拍自己的嘴道:“咱家说错了,自掌一嘴。” “夫人怎会让主子去谢府?” 梁宏裴坐在楠木镂空青花太师椅上,端起一旁的暖茶,自在的抿了一口。 脑海中浮现了谢锦云面对他时的言行举止,甚是觉得有趣。 “夫人大概……”他举着青花瓷杯子,扯开薄唇一笑:“知道点什么。” “知道什么?”江淮弓着腰身,狗腿子般的笑问。 梁宏裴道:“她好像认识一个人。” “谁?” “顾长宁。” 江淮:“……”那不是主子你吗? “难道她看出了主子的身份。” “她在打探。”梁宏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在茶桌上:“三次。” 江淮突然紧张了起来:“那这个地方主子待不得了,我明日就给主子找个身份,换一换。” “急什么。”梁宏裴一脸不羁的样子。 江淮愣是被吓出一身冷汗:“不急吗,你知道外头多大风雨吗,要被他们找到,你有几条烂命给他们。” 梁宏裴横了江淮一眼:“这侯府,只有一个聪明人,我把她拉下水,她就是我的人,我还怕她跟上头告密吗,她懂得权衡利弊,可不是你这种蠢人脑子。” 好吧,他蠢! …… 玉翡阁那边,梁宏裴离开后,宋谦也没有心思再用什么晚膳。 他放下了筷子看向对面的女人,开门见山的说:“你走后,我仔细寻问了泽哥儿,先前之事确实是祖母太过宠溺。” “她老人家头一次和一个孩子这般投缘,难免袒护多一些,我带泽哥儿过来给你赔不是。” 说完,他转头对埋头用膳的宋广泽说:“泽哥儿,你不是说要给夫人道歉吗?” 宋广泽抬头看了看谢锦云,小心翼翼的放下了筷子,站起身,走到了谢锦云的面前,就要跪下了。 谢锦云说:“他没撞着我,该道歉也不是向我道歉。” 宋广泽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做,转头看宋谦。 “去给花溪道歉。”宋谦沉着声,严厉的说。 宋广泽便看向守在谢锦云身后的花溪,走到花溪面前,乖乖的道歉:“对不起,花溪姐姐,刚才我不小心撞了你。” “诶,你可莫要跟婢子玩文字游戏,省得传出去说我们夫人教唆丫鬟欺负你。”花溪纠正他的话语:“你是不小心撞上来的吗?” “我,我……”宋广泽捏紧了拳头,低着头道:“我不是故意的,花溪姐姐。” 花溪还想回怼,赵嬷嬷瞪了她一眼,她轻哼了一声,就别开了脸。 宋谦见花溪的态度,明显很不对味。 他看向谢锦云:“祖母也意识到泽哥儿若想留在侯府,需从头礼教,我又在外七年,无分身乏术,不若将孩子留在玉翡阁,你亲身言教,可否?” 谢锦云脸色一沉,果断的拒绝:“不可!” 第70章 药方 “为什么?”宋谦眉头皱了起来:“他只是一个孩子,如今有心改过,你都不愿意接纳,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谢锦云听到这话,放下了筷子,漱口抹嘴后,眉目凌厉的与他对视:“世子,你是以什么身份,将他人的孩子送到我的房里来?” 就一句话,宋谦又被她怼的哑口无言。 “到底是我为难孩子,还是世子强人所难?”谢锦云反问。 “不留在玉翡阁住,我只让他每日过来给你请安,你给他讲讲为人之道,或是写写画画,让他懂得侯府的规矩。”宋谦心里颇有些烦躁。 谢锦云无动于衷:“为人之道,不是靠他人言教,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长辈律己自控,心眼澈亮,博览群书,孩子方能自律、善良、博学多才。” “若其长辈将心思放到阴谋阳谋,算计他人谋生,他眼睛被污、心思深沉,你再将他丢给名师,那不过是东郭先生和狼,白白教出个祸害。” 说到这,谢锦云回头睨了宋广泽一眼:“他尚有母亲在,你不将他送回她亲母身边,偏生让他与生母骨肉分离,怕是心里对我积了怨,觉得是我害他与他亲母不得相聚,我岂敢再教他。” 被看穿心思的宋广泽,脸色刹变。 宋谦亦是回头看向宋广泽。 他是他的亲生父亲,自是一眼看穿了宋广泽的心思。 可是,他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孩子是那样不堪的。 “广泽,你心里是想留在夫人身边,还是回到你亲生母亲身边。”宋谦要他当众做个选择。 宋广泽唇瓣动了动,他当然想回到娘亲的身边,他能感觉得到夫人不喜欢他,甚至很排斥他。 可是,他若是选择了娘亲,爹爹和曾祖母都会很不高兴吧。 “我愿意留在夫人身边。”宋广泽抬手作揖,对着谢锦云一拜,道:“夫人,广泽先前不懂规矩,做了鲁莽之事,冲撞了夫人,广泽有错。” 对于伶牙俐齿的宋广泽,谢锦云丝毫不意外。 若不是这张巧嘴,怎么哄得她前世忘了分辨善恶。 宋谦转头看她:“夫人,泽哥儿知错了,你看此事……我也不要他和他母亲骨肉分离,只让他每日到你这请安,你给他说说规矩,传授简单的百家学识,等我为他找到适合的先生,再让他好好念书。” 谢锦云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才开声:“明日卯初,准时到我这来请安。” 宋谦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转头对宋广泽说:“听到了吗,明日卯初,准时到夫人这来请安。” “我知道了。” 宋谦带着孩子离开后,花溪嘀嘀咕咕道:“夫人,你怎么能把那孩子留在身边教养,养的好,他们只当你理所当然,若养的不好,就全是夫人的错了。” 豆蔻在一旁收拾东西,心情不佳。 她不喜欢那劳什么子的姑娘,总觉得她图谋不轨。 花溪说到宋广泽的时候,豆蔻竖起耳朵来听。 谢锦云背对着豆蔻,透过铜镜看豆蔻打扫桌椅:“世子和老夫人都对婉儿姑娘的孩子那样上心,我若处处针对,岂不成了我苛刻老夫人的远房亲戚,就是看在亲戚的面子教教那孩子,也没什么,只要不生了别的心思才成。” 豆蔻听到这话,眉头狠狠一拧,端着残羹剩菜走了出去。 花溪和谢锦云透过铜镜看了一眼…… 第71章 蠢哭 花溪跟了出去,追上了豆蔻,低笑了几声。 豆蔻心情不好,瞪了花溪一眼:“你笑什么,就那么高兴吗?” “你说,世子今夜低声下气是不是有意借着别人的孩子亲近咱们夫人呐。”花溪贴着豆蔻的身子说:“又或者是,世子想借着孩子,暗示夫人什么。” “世子回来也有一段日子,若咱们侯府明年能添个小子或小姐儿的,玉翡阁可就热闹了不是。” 豆蔻横了她一眼,她快被花溪的榆木脑子给蠢哭了。 她看世子并不是那样想。 世子倒是对那个女人的孩子十分上心。 当初老夫人派她任务,她不曾多心,如今世子的种种表现,让豆蔻心生质疑。 世子对那个女人和孩子那么上心,老夫人怕不是瞒着夫人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豆蔻,你怎么不说话,你不高兴吗?”花溪用手肘顶了一下豆蔻。 豆蔻骂道:“你烦不烦,你若没事做,就把这些送到厨房去。” 花溪停住了脚步“哼”了一声:“我才不干呢,你又想偷奸耍滑,我告诉夫人去。” 花溪转身就离开了。 旁边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豆蔻往旁边花园看去,怒斥了一声:“谁在那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没一会儿,一个半大高的丫鬟,从里面走出来。 豆蔻盯着她看了一眼,不屑的说:“原来是韶庆楼的奴才。” 宋怡紫脸色一瞬间苍白,脑海里不停回荡着豆蔻的话“原来是韶庆楼的奴才”。 骂完后,豆蔻就去了厨房。 宋怡紫哭着跑到韶庆楼,院里的管事还没看清楚人,她就冲进了院内,跑到梁婉知的房间。 管事们追了进去,道:“小贱蹄子,谁准你进院内,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一群人追进梁婉知的房间。 宋怡紫听着他们一口一句“小贱蹄子”的骂自己,哭着躲到梁婉知的身后。 梁婉知眼皮子跳了好几下:“怎么回事?” 掌院的管事道:“紫娟她发疯了,突然冲进韶庆楼,奴婢怕她扰了姑娘的美梦,奴婢这就把人带走,让太太好好管教。” 梁婉知皱紧眉头道:“你们先出去,我和紫娟好好说。” 管事听到这话,就拉上门走出了房间。 宋怡紫“哇”一声大哭。 梁婉知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紫儿不哭,娘亲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再等一等,等我办成了老夫人教给我的事,我就把你升为大丫鬟。” “大丫鬟也还是奴才,娘亲,我不要做奴婢。”宋怡紫道。 梁婉知捧着她的脸:“可若娘亲认了你,弟弟的前途就毁了,我们现在能依仗的是弟弟,你想自毁前途吗?” 宋怡紫摇了摇头:“那等明年夫人生了嫡子,还有弟弟的前途吗?” “什么?”梁婉知脸色大变,扯着宋怡紫的胳膊问:“你说什么?” 宋怡紫被梁婉知拽的有些痛,拧着眉头说:“我方才听到玉翡阁的下人说,爹爹,爹爹借着弟弟和夫人好上了,爹爹想和夫人生自己的孩子,以后我和弟弟是不是没有爹爹了。” 梁婉知不敢置信的退后几步,这时,宋广泽被人送回来了…… 第72章 嫉妒 “娘亲。”宋广泽走入屋子,就扑到梁婉知的怀里。 梁婉知抱紧他,问:“你怎么回来了?” 先前老夫人有意分开她与泽哥儿。 宋广泽说:“是夫人和爹爹说了几句话,爹爹就让人把我送回韶庆楼,我以后还能在韶庆楼住。” 宋广泽开心的搂紧梁婉知的脖子。 梁婉知却脸色苍白。 她把孩子放到床榻,双手扶着宋广泽的肩膀问:“你爹和夫人都聊了什么,他们看起来好吧?” “夫人虽严厉了些,但是爹爹都听夫人的,夫人说什么,爹爹便照着做,爹爹说我可以回韶庆楼住,但每日卯初,要准时去夫人的院里请安学规矩,爹爹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他会每日过去看我,等学完规矩,就带我回韶庆楼。” 什么都听她的? 这才短短几日,谢锦云竟这么厉害。 她在侯府唯一的依靠就是宋谦,若连宋谦都听从谢锦云的,那她还有什么。 梁婉知心里扭曲嫉妒的发狂,她轻轻理了理宋广泽的衣物:“那你想不想跟着夫人学规矩?” “爹爹说,只有跟着夫人才有前途,我学好了规矩,得到夫人满意,夫人就会帮我,我想跟着夫人,娘亲你放心,我会每日回韶庆楼的。” 说罢,他拉起一旁的被子,说:“娘亲,我要早些休息,明日要卯初准时去夫人的院子,你要帮我留心一下时辰,不能迟了。” 他卷起被子,翻身就睡觉去了。 翌日,谢锦云拿着一封信,交到袁妈妈手里:“带着这封信,陪梁府医回侯府一趟。” 袁妈妈接过了信,怔了一下,问道:“不是由世子带着梁府医回谢家吗?” “世子怕是没空,不必等世子,你只管拿着信带梁府医入府看看祖母。”谢锦云道。 袁妈妈接过信,就去了雨轩楼。 梁宏裴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新衣裳,在落地铜镜前打量了许久,问江淮:“我这样穿会不会太隆重,显得我刻意巴结。” 江淮低哧一笑:“谢府有主子在意的人吗?” “倒没有。” “那你那么看中自个的衣着外表意义何在,顶着这副皮囊,穿的天花乱坠,人家也瞧不见你穿了什么,你只管医好谢老夫人,夫人定会好好感谢你。”江淮打趣的说。 梁宏裴觉得有道理,就去换回自己原先的衣袍。 这会倒是舒坦多了。 “我想着,不能怠慢了谢家人。”梁宏裴说。 “主子怕是不知道吧,谢夫人早逝,夫人是谢老夫人带大的,感情深厚,你若治好了谢老夫人头疾,整个谢府都要感谢你。” 江淮凑前说道。 这时,小厮进来报:“梁大夫,玉翡阁的袁妈妈来了。” “看来那人去不了了。”梁宏裴道:“这样也好,拿我去讨好夫人,怪恶心的。” “可不嘛。”江淮拎着他的医箱,随梁宏裴走了出去。 袁妈妈手里拿着信,对梁宏裴毕恭毕敬的说:“夫人让奴婢领着梁大夫回一趟谢家。” “那就走吧,莫让谢老夫人久等了。” 第73章 生病 “夫人,哲言少爷来了。”香露引着宋哲言走入谢锦云的账房内。 底下的下人们,各拿着对牌,有序的走出了玉翡阁。 谢锦云抬头看向窗外,天色灰蒙蒙的,正值卯时。 她心情颇好,起身笑问宋哲言:“今儿怎么那么早过来?” 宋哲言给她行礼后,有礼的回道:“南山先生让我五日后再陪他回沈园,我,我这不是想着,多和堂婶夺了解了解南山先生,省得到了沈园,犯了蠢不自知,白白惹了南山先生不高兴。” “那你用过早膳了吗?”谢锦云起身问道,不缓不慢朝宋哲言走去。 宋哲言说:“我先吃了两个包子,垫过了肚子。”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先用早膳再慢慢聊。”谢锦云吩咐花容去拿早膳过来。 她带着宋哲言出了账房,就去饭厅,这一路没少和宋哲言说南山先生的事情。 宋哲言听得一双眼睛在发光发亮,用完了早膳后,谢锦云又和他聊了一会儿,才收住了话题:“该去老夫人院里请安了,你随我一道去。” “好。” 二人到慈松堂时,卫氏、张氏刚好都在。 宋老夫人见谢锦云过来,满脸笑容的看着谢锦云:“锦儿啊,你来了。” 说话间,宋老夫人微微侧头看向她身后。 只见宋哲言从谢锦云身后走前了几步,向宋老夫人行礼请安。 宋老夫人眉头顿时一皱:“怎么就只有你们二人过来?” 不是说,要让谢锦云教导广泽吗? “泽哥儿人呢?”张氏没看到宋广泽,眉头亦是狠狠一蹙。 卫氏坐在一旁阴着笑,巴不得宋广泽没跟着谢锦云,满脸的幸灾乐祸。 宋哲言先道:“我天还没亮,就去玉翡阁请教堂婶,一直没看到泽弟弟。” 宋老夫人与张氏脸色双双变了。 “李妈妈,快去找泽哥儿,把他绑也绑到锦儿面前来。”宋老夫人说道。 李妈妈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只是没一会儿,李妈妈就回来了。 她附在了宋老夫人耳边悄悄低语,宋老夫人的脸色渐渐阴沉。 李妈妈说完后,宋老夫人看了谢锦云一眼:“锦儿,谢老夫人生病了?” “是啊,夫君说今日要带着梁府医回谢家为我祖母请脉,怎么夫君没和老夫人说此事?”谢锦云故作不知,一脸疑惑的反问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哪里会和她说,宋谦一早就被梁王府的人叫去了,根本没和她提谢老夫人生病的事情,也没跟她说要让梁府医去谢家给谢老夫人看看。 她嘴皮子尴尬的抽动了几下说:“说了此事,你放心,就让梁府医给谢老夫人好好看看,若药吃的好,便让梁府医往谢家多跑几趟。” “那锦儿先替我祖母多谢老夫人的心意。”谢锦云福了一个身。 宋老夫人因泽哥儿没去玉翡阁的事情,正生着梁婉知的气,面上却要详装镇定:“都是一家人,往后你多教教泽哥儿那孩子,今日他没去你院子,听说身子不舒服,我让他好全了让谦儿亲自带到玉翡阁。” 第74章 善念 她嘴角微扬起笑,却未抵达眼底:“老夫人放心,只要婉儿姑娘放心将孩子送到玉翡阁,我自没有不上心的道理。” 宋老夫人嘴角僵的厉害。 就是那个小贱蹄子把孩子带出府了。 她就知道这小贱蹄子干不出好事儿。 “这事我已经和孩子的母亲说了,她自是放一百个心。”说完,她看了眼宋哲言:“哲言不是拜南山先生为师了吗,怎的也一大早去玉翡阁。” 卫氏听到这话,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明嘲暗讽了几句:“是我叫哲言早些起床的,南山先生可是两代帝师,咱们家哲言托锦儿的福,拜在南山先生的门下。” “那肯定得多多了解南山先生,以免犯蠢,惹了南山先生不快,辱了咱们永宁侯府这块百年忠烈的匾额,哲言,你给老夫人说说,你堂婶都传授了你什么规矩。” 卫氏看向宋哲言,眉毛微微挑起。 她这些话,无疑像刀子一样,扎在宋老夫人的心里。 宋老夫人隐隐攥着手帕,克制着心中的怒火。 宋哲言道:“堂婶并没有和我说,南山先生喜欢什么样的人,她只告诉我为人处世之道,只要我做到了,君子谁人不喜呢?” 宋老夫人如鲠在喉,想起宋广泽开口便是下人、婢子,没有一点规矩。 她倒从未仔细瞧过宋哲言,不知宋哲言能说出什么来:“那你堂婶和你说了什么为人处世之道?” “与人交善,本分做事,待人诚实,自重知足,谦虚专注,心无杂念,又有哪位先生不喜欢我这样的学生呢。” “倒是没有必要处处迎合先生的脾气,去做先生喜欢的那种人,人各有优势、各有缺点,我若处处展现我的优点,先生哪里知道我的缺点在哪里?” “堂婶说了许多,最后堂婶语重心长的告诉哲言,人最贵的不是学识在前,而是善念。” 宋老夫人听到“善念”二字,眉头猛地一蹙。 卫氏听的心花怒放,她本来想刺激刺激宋老夫人和张氏,却没料到自己的孙儿竟然成长的如此快。 “这还得锦儿会教,往常我说一千句,都不如锦儿三两句呢,大嫂,是吧?” 被叫到的张氏,面上藏不住的阴沉:“锦儿说要谦虚,在我们面前显摆有什么用。” 卫氏抽出帕子“呵呵”的笑了两声:“老夫人都觉得锦儿学识好,都愿意将泽哥儿送到锦儿跟前学规矩,大嫂这话说的,是对老夫人的安排有什么不满,还是你觉得锦儿教的不好?” 张氏顿时龇牙:“胡咧咧的一大堆想离间我和锦儿的婆媳关系不成,你也不看看她是哪房的儿媳妇,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啪。”宋老夫人心里本就一团火,如今看张氏也不成气候,气不打一处出,重重拍桌喝道:“够了,要吵出去吵,没得在我跟前吵的我头疼。” “锦儿,你先回院里吧,我回头让你母亲去瞧瞧泽哥儿身体情况。” “好的。”谢锦云福了一个身,就先走出了慈松堂。 卫氏拉着宋哲言也退出了慈松堂,跟上了谢锦云:“锦儿,那小娼妇的儿子,根本不是病了,她是被那个小娼妇一大早带出了侯府,还是跟着泌雅轩的赖嬷嬷一块出门的,你说,你婆母一大早叫人把她带出侯府,是想做什么?” 第75章 规矩 “不知,二婶也不知道吗?”谢锦云反问。 谢锦云心里清楚,卫氏不想让她带宋广泽,巴不得宋广泽废了。 她这人报复心强,梁婉知因广文堂学位的事情害宋哲言大病一场。 她和梁婉知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梁婉知呢。 卫氏看着她笑了几声,没回答这句话:“你说,老夫人为何对那个女人的孩子那么上心,我这段日子一直在琢磨着那个女人口中的丈夫。” 谢锦云眉头微动,侧耳聆听。 卫氏双手扯着自己的手帕:“我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 花溪有些激动的看向卫氏,好奇的问:“二太太,是什么可能呀?” 卫氏转过身子,伸手点了一下花溪的鼻尖:“我瞧那宋广泽不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他更像是七八岁的人。” “七年前那会,侯爷还在世,老夫人又对那孩子那女人那么上心,我就在想,那宋广泽会不会就是大哥的外室子,偷偷瞒着大嫂呢。” 花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 对着卫氏干巴巴的笑了几声。 二太太,你的脑回路当真有趣。 “你瞧那小模样,长得跟大哥一模一样。”卫氏一边说一边细想。 谢锦云暗暗轻叹。 因为宋谦也长得和永宁侯一样,宋广泽是宋谦所生,子承父貌,那和永宁侯相似些,也有可能的。 卫氏看谢锦云感叹了一声,凑到她身边低声说:“你也觉得吧。” “这,不会吧,兴许是巧合呢?”谢锦云道。 花溪急的跺脚,有意提醒卫氏:“奴婢瞧着,泽少爷与世子相像。” “没错,宋谦像大哥多一些,兄弟二人长的像也有可能,就是……唉……”卫氏也长叹了一声。 花溪眉头隐隐暴乱,她感觉卫氏有时候挺蠢的。 该想不想,不该想想多了。 “二婶怎么了?” “你可别提醒你婆母,我怕她和老夫人大闹一场,少不得闹出人命,她如今这样和小娼妇过着,我倒是乐意看着。” “你不知道,我每每瞧见那什么婉儿的站在你婆母身旁,你婆母手里还牵着泽哥儿的时候,我就觉得那画面挺逗的,够我笑到死了。” 说着,卫氏就拿着手帕,掩面大笑。 花溪在背后,白了卫氏一眼,暗骂她蠢而不自知。 谢锦云无奈的微微摇头。 张氏突然在身后骂骂咧咧:“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也不怕把大牙笑掉。” 卫氏止住了大笑声,转头看向张氏,她看张氏的眼神,带着怜悯与同情。 张氏从她面前走过,狠狠的剜了卫氏一眼,就匆匆去了韶庆楼。 卫氏看张氏走远后,问谢锦云:“锦儿,你不去韶庆楼瞧瞧吗?” “没什么好看的,人家亲生母亲在身边,哪儿轮得到旁人来管教。” 卫氏一愣,盯着谢锦云看了一会,这才知道谢锦云什么都清楚。 她轻笑了一声:“那我去瞧瞧,哲言,你跟你堂婶回玉翡阁好好学学为人之道。” 卫氏转身离开了。 宋哲言有些无语的看着卫氏离去的背影,道:“堂婶,我祖母她……我回头会和祖母说,叫她谨言慎行。” 谢锦云微微点头,转身回玉翡阁。 刚踏入院子,赵嬷嬷就急忙忙上前说道:“夫人,出大事了。” 第76章 愚昧 赵嬷嬷凑到谢锦云耳边说,谢锦云眉头先是皱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道:“怕是已经有人去处理了,如何都不能让我再来收拾这死局,你不必紧张,该来的躲不掉,先回屋,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谢锦云轻描淡写的说着,眼底却扯开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一群愚昧之人! 此时的梁婉知闯下了弥天大祸。 “砰!”张氏去了韶庆楼后,一脚踢开了韶庆楼的院门,怒气冲天的吼道:“小贱蹄子,你给我滚出来,瞧瞧你干的什么好事。” 赖嬷嬷跟在张氏的身后,脸色铁青。 张氏推开门,正好就看到梁婉知抱着宋广泽,准备出门。 “贱妇。”张氏冲过去,一巴掌狠狠的扇在梁婉知的脸庞。 梁婉知踉跄了几步。 赖嬷嬷扶着张氏,劝阻道:“太太,先别打了,泽少爷被焦大儿媳妇划了一刀子,流了很多血。” “那你是死人呐,还不赶紧把泽哥儿给我抢回来,快去雨轩楼找府医过来给泽哥儿瞧瞧。” 张氏面目狰狞,一边说一边就朝着梁婉知的方向走去,把宋广泽从她怀里扯过来。 梁婉知不依,伸手抓住了宋广泽的胳膊说:“太太,泽哥儿他需要我这个母亲。” “啪!”张氏一脚踹在她的胸口,一手抱着昏迷的宋广泽尖声怒吼:“他好好的,本是要去玉翡阁跟着锦儿学规矩礼仪,你没得闲功夫还带着孩子出府做什么?” “你这个小娼妇,我就不该把茶肆的事情交给你来办,好好的一条人命,让你给闹没了,你这不是存心想害永宁侯府吗。” “快把泽哥儿抱回泌雅轩,将这个蠢货给我绑起来送到老夫人那去,贱货。” 张氏一口一个贱货的骂梁婉知,可心里到底还是不解气,上手又打了她一巴掌。 赖嬷嬷接过了宋广泽后,低头看了看宋广泽额头上的鼓包和手腕上,已经处理过的伤口。 “太太,倒不如将泽少爷直接送到夫人那去,这段日子就让夫人照顾泽少爷。”赖嬷嬷是知道好赖的。 孩子跟着亲生母亲不会有出路,只有跟着夫人才人有前途。 梁婉知听到这话,挣扎了起来。 张氏根本不管梁婉知愿不愿意:“你说的对,把孩子送到锦儿那去,这蠢货日后休想再靠近泽哥儿,快把她拖走。” 几个婆子刚把梁婉知拖出院子,宋谦就从外面匆匆赶回。 他看到梁婉知被五花大绑的拖出院子,眼皮子狠狠的跳了几下:“母亲,你干什么?” “这小娼妇一大早把泽哥儿偷偷带出侯府,去了茶肆还把焦大儿媳妇害死了,焦大当时在茶肆,也被这贱蹄子活活气死。” 张氏几近咆哮出声。 梁婉知哭着摇头。 宋谦震惊的看着梁婉知,他竟不知道,只一会功夫,梁婉知就干了件大事。 他愣的那一会功夫,梁婉知已经被人拖走,去慈松堂。 赖嬷嬷抱着宋广泽从宋谦面前走过。 宋谦拦住了赖嬷嬷,看向昏迷的宋广泽,问道:“泽哥儿怎么了?” “婉儿姑娘把泽少爷带到茶肆,两方起了争执,焦大儿媳妇冲动之下拿着刀子划伤了泽少爷,还推了泽少爷一把,估摸着是头上磕到了,受到了一些惊吓,太太让奴婢把泽少爷送到玉翡阁让夫人照顾。” 他原本皱着的眉头,在听到赖嬷嬷的最后一句话后,渐渐又舒展开:“快送过去吧。” 第77章 大事 赖嬷嬷“诶”了一声,抱着宋广泽快步离开韶庆楼,宋谦也转身朝慈松堂而去。 扒在墙头看热闹的卫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把身边的红竹吓了一跳:“二太太,你当心着呀。” “快,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玉翡阁告诉锦儿,这小贱蹄子还真不简单。”卫氏不顾身上的疼痛,拐着腿往玉翡阁去。 她到玉翡阁的时候,赖嬷嬷刚好把宋广泽放下,就离开了。 卫氏走入内厅,看到坐在罗汉床上的谢锦云时,径直的朝谢锦云走去,便见宋广泽躺在罗汉床上,额头鼓起了一个很大的包。 “锦儿,出大事了,不得了的大事呀。”卫氏坐在一旁。 谢锦云回头看她:“二婶刚从韶庆楼回来?” “对呀,你猜你婆母把那个女人怎么了?”卫氏身子往谢锦云那凑去。 宋广泽刚好有了一丝意识,谢锦云瞥了一眼那微动的眼皮子,眼眸一暗,道:“听说焦大儿媳妇撞墙死了,焦大被活活气绝,我婆母她把泽哥儿的母亲怎么了?” “五花大绑,捆手捆脚,抬着去慈松堂。”卫氏表情夸张,处处透着幸灾乐祸。 宋广泽听到谢锦云与卫氏的谈话,耳朵也不自觉的动了几下。 站在一旁的花溪冷漠一瞥,满眼都是抗拒、厌恶。 孩子猛地坐起身,两眼挂着泪珠子,声音颤抖的问:“婶,婶婶,你刚才说我娘去哪里了?” 卫氏回头看孩子,先是盯着他额头上的大包,再看他手腕包扎的地方,“啧啧啧”了两声说:“你娘把焦大和焦大儿媳妇害死了,老太太肯定不会放过她,少不得乱棍打死她,让她去给焦大和焦大儿媳妇抵命,真是可怜的孩子,怎么跟了那样的娘。” “二婶,你莫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以免吓着泽哥儿。”谢锦云温声细语的说,可脸上却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让她来照顾宋谦的私生子,他们想得倒美。 而宋广泽的确被吓地不轻,他浑身颤抖,额前冒着冷汗,声音瑟瑟发抖:“我,我不要娘亲死。” 卫氏像看白痴那般盯着宋广泽:“你说不打死你娘亲就不打死你娘亲,你怎么那么天真呢。” 花溪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她倒觉得,天真的是二太太。 “我,我不要,我不要娘亲死,我要去救娘亲,我不要在玉翡阁,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宋广泽掀开薄被,往外冲。 花溪伸手拦住宋广泽,却被宋广泽狠狠咬了一口。 花溪大叫了一声,松开宋广泽的胳膊,宋广泽就跑出了玉翡阁。 此时梁婉知已经被按在地上,送到了宋老夫人的面前。 李妈妈从外院进来,脸色慌慌张张,来到宋老夫人的身边说:“老夫人,焦大儿子把焦大和焦大儿媳妇尸体搬到栖月门前,要个说法来了,这,这可怎么办?” 宋老夫人手里捏着佛珠,嘴里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就狠狠的剜了眼梁婉知,道:“快去请夫人过来解决此事,夫人会有办法的。” 第78章 病逝 这话刚说完,宋广泽就从外面冲了进来,把大厅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娘亲,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老夫人,不要打死娘亲,泽哥儿听话,泽哥儿会好好听话的。”他冲进大厅后,就抱紧了梁婉知的身子大哭。 宋老夫人睁开双眼,怒视赖嬷嬷:“你不是说把泽哥儿送到玉翡阁给夫人照看吗。” “唉哟,我滴个娘啊,这小崽子跟疯了一样,谁拦他就咬谁。”卫氏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随后谢锦云也走入大厅。 宋谦回头看了谢锦云一眼,发现谢锦云的手背有一条爪痕,他脸色隐隐微变,转头走向宋广泽:“泽哥儿,你怎么回事,是不是乱咬人,还把夫人抓伤了。” 宋广泽身子一颤,呜呜哭嚎:“我不要跟着夫人,我,我要娘亲,我不娘亲死。” 梁婉知挣脱开了下人,把宋广泽搂入怀里,不承认自己有错:“焦大儿媳妇手脚不干净,账有问题,我报官府让官府的人来查账,天经地义。” “她不知悔改,还抢走泽哥儿以此来威胁我,后被官差拿下,她自己承受不住牢狱之灾一头撞死在茶肆,那是焦大儿媳妇的问题。” 宋谦眼皮子一跳,转头看向张氏的方向,眼眸透着一抹失望之色。 “那焦大本就身子大了,当场病逝,怎能把两条人命算到我的头上,老夫人,太太,此时你们拿捏我,处置我,岂不是纵容底下的人再胡作非为。” 梁婉知挺直了腰杆,她若再不硬气,怕是这侯府都无她的容身之处,到时老夫人寻个借口,真把她给打发了。 她不能让谦哥哥失望,她要让谦哥哥知道,她才是侯府的贤内助,谢锦云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宋老夫人没有说话,她眉头紧蹙,细细斟酌梁婉知的话,最后竟觉得焦大的死算个解脱。 张氏不懂其中原由,她只知道焦大是宋谦的救命恩人,她本无谋命的心,现在焦大却因梁婉知而死。 “小贱蹄子,你还强词夺理。”说完,张氏一巴掌又狠狠的甩在梁婉知的脸庞。 宋谦心头一揪,唤道:“母亲,你先别骂她打她。” “谦儿你别护着她,这小娼妇不安分,今儿一早哲言就去玉翡阁向锦儿请教学问,她倒好,把泽哥儿偷偷带出府,让锦儿等了泽哥儿一早上。”张氏气不打一处出,恨不得真的叫人乱棍打死梁婉知才好。 谢锦云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看热闹,倒是乐得其乎。 卫氏倒好,直接坐在后面啃着瓜子,吃瓜! 看梁婉知被张氏打骂的有多惨,她心里就有多舒坦,果然,情敌就是天生的天敌。 若是大嫂知道那什么婉儿是大哥的外室,还不知要怎么折腾。 “够了!”宋老夫人重重拍桌,喝了一声:“张氏,不会说话就闭嘴。” 当着谦儿的面,左一句小贱蹄子,右一个拳脚,她也不怕儿子和她离心,蠢货。 “焦大儿子焦小把他媳妇和焦大的尸体都搬到栖月门哭丧,没得晦气咱们侯府的,锦儿,你去处理此事吧。”宋老夫人看向谢锦云,语气强硬不容置疑的说。 第79章 茶肆 “处理此事其实很简单。” 宋谦转头看她从容回应,不免多问了几句:“你打算如何处理?” “这几年,茶肆的生意一直是焦大一家管理,那焦小是个赌徒,平日对他媳妇不是打就是骂,没得多少夫妻之情,焦大还活着的时候,尚能镇住焦小,如今焦大走了,焦小拿着死人,无非就是徒钱。”谢锦云温声细语的说。 宋老夫人眉头微动,她当然知道焦小是图侯府的钱,这才需要谢锦云去处理。 宋谦听完谢锦云的话后,自是明白了谢锦云的意思:“那你的意思,是把茶肆赠予焦小。” “什么,赠予?”张氏声音尖锐了几分:“开什么玩笑,那茶肆的生意可是……” “咳咳,咳咳咳,咳……”宋老夫人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看张氏。 张氏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捂着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谢锦云红唇微扯,微不可察的冷笑:“两条人命,几代侯爷的救命恩情,区区一个茶肆抵得过了。” 她淡淡的扫过宋谦:“若没有焦大,世子哪来今日活命。” 宋谦脸色变了变,略显尴尬之色,觉得谢锦云说的无错:“那就把茶肆给焦小吧。” “不成。”宋老夫人开声了。 她知道茶肆的生意,这些年茶肆入账不错,他们把茶肆给了焦小,岂不是让侯府损失惨重。 “那老夫人便得拿一笔钱给焦小,他要多少老夫人就得给多少,否则这种泼皮无赖可以在咱们侯府赖上一辈子不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一个大活人,赖着也便赖着,可死人却存放不得太久,过不得三两日便发臭了,最重要的是,侯府晾着焦大、焦大媳妇的尸体不管,闹出去整个永宁侯府名声也跟着臭了。” 谢锦云说了一番话后,宋老夫人心头一紧,知道谢锦云说的句句在理,可就是不甘心,那间茶肆……还可以卖个好价钱,就这样赠给焦小,岂不是在白白糟蹋了。 “祖母,就按锦儿说的做吧,把茶肆赠给焦小,早日让焦大和焦大儿媳妇下葬。”宋谦也不想因焦大的事情影响到他的职务与梁王交好。 宋老夫人心疼归心疼,却无话可说。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谢锦云,发现谢锦云这几次没再给侯府掏钱摆平任何事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梁婉知。 一看到梁婉知,宋老夫人就一肚子的火:“锦儿,泽哥儿受伤了,我不放心把他交给其他人照顾,就让泽哥儿这段日子留在玉翡阁养伤吧。” 梁婉知猛地抬头看向宋谦的方向。 宋谦视线从她脸上略过,没有去看梁婉知,而是走向宋广泽,蹲下身子道:“广泽,昨日不是答应过我,今日一早就去夫人院里请安学礼仪吗?” “我……”宋广泽转头看向梁婉知。 他本是要去玉翡阁的,可是等他娘亲帮他穿好衣物后,便和他说要带他出府玩,于是他就把此事抛之脑后。 “我想跟着娘亲。”宋广泽凑到梁婉知身边,扯过了梁婉知的衣物。 梁婉知也抱紧了宋广泽。 宋谦目光落在梁婉知抱紧宋广泽的双手上,眼中泛起了一抹失望之色…… 第80章 简单 宋老夫人看到这一幕,火气更大:“锦儿,你先去处理焦大的事情。” “好。”谢锦云福了一个身,转身时,看向宋广泽的方向,便又停下脚步道:“泽哥儿受了伤,怕也因焦大儿媳妇大闹一事,受到了惊吓,此时更依赖他母亲是人之常情,夫君好好说,莫要再吓着孩子了,婉儿姑娘毕竟是孩子的母亲,总不会害了泽哥儿的。” 扔下了一番话,谢锦云就离开了慈松堂。 卫氏也被宋老夫人吼走了。 宋谦起身说:“母亲,你先带孩子回泌雅轩吧。” 张氏阴冷的瞪看梁婉知,咬牙切齿走到宋广泽面前:“哥儿,来,随祖母回院子。” “我,那娘亲呢?” “爹爹和娘亲有话要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再动你娘亲,你娘亲也不会死。”宋谦声音温和的哄道。 宋广泽这才松开了梁婉知的手,与张氏离开慈松堂。 宋老夫人压制许久的怒火一瞬间爆发:“谦儿,你看看,你看看她,家门不幸才会招惹这样的祸害,锦儿再好的脾气,再经不过你这样糟蹋。” “祖母,我和婉儿聊一聊,你放心,婉儿不会不顾泽哥儿的前途的。”宋谦伸手握住了梁婉知的手,拉着他进里面的偏房。 宋谦关上了房门,转身盯着梁婉知。 有些看不懂梁婉知的心思:“我昨日把泽哥儿送回韶庆楼,是为了不让你与泽哥儿骨肉分离,今日一早本该将泽哥儿送到玉翡阁去,让谢锦云教导他,将来可以借着谢锦云拜入南山先生门下,你为何偏要把孩子带出府,跟你去什么茶肆。” 梁婉知红着眼睛抬头看宋谦。 宋谦看到她这副模样,却又不忍心再去责备她。 她低下头,抹了把眼泪说:“我知道谦哥哥为了泽哥儿的事情,几次去求夫人,夫人是门第好,又有人脉,可纵使夫人有三头六臂,也终归是后宅妇。” “南山先生是两代帝师没错,可这天下难不成只有南山先生教得了泽哥儿吗?” 宋谦眉头一皱:“你不想让南山先生教广泽还是不想让谢锦云教导他?” 梁婉知微微抬头,低声说道:“我是孩子的母亲,你是孩子的父亲,纵然要求也不是求谢锦云,你不如再带着泽哥儿去沈园拜访南山先生,看看南山先生怎么说。” “若他不收,你再去寻燕京别的名师,我不信只有南山先生教得出来,至于夫人那里,夫君有没有想过,咱们哥儿是男子汉,让一个妇人教导他,能教什么呢?” 一番话说完,宋谦竟有了一丝动容。 让一个妇人教孩子,的确不妥。 “我知道老夫人和太太看重夫人身后的家世,希望泽哥儿能托一托谢家的福,可夫君你看看咱们回府这段日子,夫人可曾为咱们哥儿谋过什么?这次她应你教导泽哥儿,是否真心的教?夫君,我是哥儿的亲生母亲,我难道会看不清楚形势故意害哥儿不成,你兴许看不出夫人有什么问题,我和夫人都是女人,我的直觉告诉我,夫人没有那么简单。”梁婉知握紧了帕子,说出了心中的话。 宋谦的眉头皱的越发紧,想起谢锦云此人,他对她的了解知之甚少…… 第81章 焦小 “谦哥哥。”梁婉知看他没有反应,红着眼眶握住了宋谦的胳膊。 宋谦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梁婉知:“我会再考虑一下你说的,泽哥儿先留在母亲院里养伤,茶肆的事情你莫要再插手管了,焦大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没想到他人会就这样死了。” 他对焦大还是心存善念,送他去庄子养老也不是不可。 可他没想到,几日的功夫,人就死了。 梁婉知一副委屈的样子:“谦哥哥是不是在怪婉儿?婉儿也是急于在老夫人和太太面前立功,而且,婉儿的确从账本上发现了蹊跷,焦大儿媳妇在账上做了手脚,茶肆每个月有一大笔账送入……” “咳,咳咳。”趴在窗户前偷听的李妈妈,咳了几声,打断了梁婉知的话。 梁婉知朝着窗户方向看去。 李妈妈扯开嗓子叫唤:“世子,老夫人叫你了,老夫人担心夫人那里应付不来,让你去栖月门看看,别让焦小伤着了夫人才好。” 宋谦应了一声,转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梁婉知欲言又止的望着宋谦离去的方向。 李妈妈剜了她一眼,道:“老夫人叫你出去,她有话要跟你说。” 梁婉知走出大厅时,宋谦已经不在慈松堂了。 宋老夫人冷眉竖眼的冷盯着她:“你查到了什么?” “我……”她看向宋老夫人。 茶肆每个月会送一大笔账,到老夫人院子。 这是她应付焦大儿媳妇时,从焦大儿媳妇的手里得到的另一本账本,梁婉知眉眼突然展开,挺直了腰杆,说:“婉儿也是听焦大儿媳妇说有一笔账送到侯府,我怕侯府内有内鬼贪赃,便直接报官了。” 宋老夫人目光越发的阴狠。 梁婉知知道,她拿捏住了宋老夫人的脉门:“老夫人,这件事情万万不能让夫人和世子知道,你放心,如今焦大儿媳妇和焦大都死了,唯一知情的人就是焦小,那焦小爱赌、嗜酒如命,哪天晚上喝多了失足掉进河里也是说不准的。” 宋老夫人两眼放光,眉头微动了一下,转头看向李妈妈。 李妈妈唇角微勾,微微点头,倒是有一点佩服梁婉知的脑子。 其实老夫人在知道焦大和焦大儿媳妇死了之后,心里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 “若能保住茶肆,你便有别的出路,下去吧,吵地我头痛的厉害。” “诶,老夫人。”梁婉知转身,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因祸得福,这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了。 那边,等宋谦去到栖月门的时候,焦小早走了。 而谢锦云处理焦小的时候,确实遇上了一点麻烦。 花溪回玉翡阁的路上,一直骂骂咧咧。 “什么玩意,得了茶肆还想让夫人拿一万两银子给他,奴婢知他贪,竟没想到贪得无厌,没脸没皮,亏得夫人你镇住了他。” 瞧着焦小那贪婪的模样,若不是夫人带了不少人过去,她敢肯定焦小恨不得上去扒了谢锦云手上的镯子。 赵嬷嬷脸色也不太好看。 焦大是个明事理的,可焦小却样样没有遗传到焦大,胡搅蛮缠,闹腾的厉害。 倒是可惜了焦大,白白折在那样的人手里。 谢锦云走入屋内,语气平静的说:“只怕是有命走出侯府,无福消受那间铺子带来的收益。” 赵嬷嬷愣了一下问:“夫人是说有人想……” 花溪立刻以刀为手,抹自己的脖子。 谢锦云微微眯起眸子:“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们尽了该尽的本分,一切就看他命吧。” 第82章 心病 “夫人,袁妈妈回府了。”白露走入屋子后,袁妈妈就从外面快步走入。 谢锦云起身寻问:“袁妈妈。” “夫人,奴婢知你等的急,特意叫梁大夫也来一趟玉翡阁,你听听玉翡阁的诊断。”袁妈妈神色凝重。 谢锦云看她脸色,心也不自觉的揪起夺:“快请梁大夫进来。” 梁宏裴提着行医箱,走进玉翡阁内。 谢锦云抬头看向梁宏裴,道:“梁大夫坐。” 他坐在对面的椅子,白露端上刚沏好的茶水,梁宏裴端起茶水喝。 谢锦云心里焦虑却没敢催他,直到他把那杯茶水喝完,放下茶杯。 “白露,快斟上。”谢锦云道。 梁宏裴道:“谢老夫人的病在心上。” “心上?”谢锦云下意识的揪紧了手帕,拧紧眉头:“我祖母不是头疾难以安眠,怎会与心疾有关?” “夫人,你莫担心,先听听梁大夫怎么说的。”袁妈妈在一旁安抚她。 梁宏裴抬眸,看向对面的谢锦云:“老夫人的病是七年前开始,七年前,谢家发生过何事?” 赵嬷嬷与袁妈妈互相对视了一眼。 七年前,她们家小姐抱着姑爷的牌位,嫁入永宁侯府。 那年,小姐还未及笄,豆蔻少女却成了燕京最年轻的寡妇。 谢老夫人一夜白头。 她们家大小姐可是老祖宗手心里的宝,如何能接受谢家培养出来的姑娘,入了死人的“坟墓”。 可也正因谢锦云出自谢家,她不能推拒这门婚事。 因为她的身后是整个家族的声誉啊。 谢锦云沉默了。 赵嬷嬷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问道:“梁大夫,老夫人的心病可有药治?” “心病还需心药治,我开了几贴药,这些日子每日施针试试。”梁宏裴说。 袁妈妈赶紧走到谢锦云身旁,温声细语的对谢锦云说:“小姐,梁大夫可神了,给老夫人在头颅施了几针,老夫人就睡沉过去了,奴婢回侯府的时候,老夫人都还在睡,你别担心,兴许梁大夫有办法治。” 谢锦云抬头看向梁宏裴。 “我眼下的手法只是暂时的,她老人家心思重,夫人若想老夫人长寿,还需找到心药来治。” “我知道了,多谢梁大夫,赵嬷嬷,拿五百两赏钱赏梁府医。”谢锦云道。 梁宏裴接过了五百两赏钱,就拎着行医箱走出玉翡阁。 等外人一走,谢锦云就趴在桌上大哭。 赵嬷嬷心疼的抚摸谢锦云的背。 屋子里的人都跟着红了眼眶。 谢锦云抬头对赵嬷嬷说:“都说百善孝为先,我守得了道德礼仪,讨了个好名声,却害了祖母百病缠身,眼下又不能在她床前尽孝,我还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她一巴掌就打在自己的脸庞。 赵嬷嬷、袁妈妈等,都被惊吓了一跳。 袁妈妈跪在地上握紧了谢锦云的手掌说道:“大小姐,琴妈妈说,老夫人知道世子活着回来,这段日子比以往状态都好许多了,你和世子若能早日诞下嫡子,老夫人的心病许就治好了。” “袁妈妈。”花溪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她走到袁妈妈身旁,不赞同的说道:“我们大小姐要怎么过,要如何过,有自己的主张,老夫人的病靠不得旁人来治。” 赵嬷嬷眉头一蹙,看了一眼花溪的反应,正结合这段日子谢锦云对永宁侯府的态度。 夫人好像对世子并不那么上心,甚至对永宁侯府也不如以前了,夫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怎会对永宁侯府和世子这般? “夫人,哭一阵子就好了,不比在老祖宗跟前,若被旁人看去了,还以为夫人对世子有什么不满,没得晦气,惹人闲话。”赵嬷嬷抽出帕子,替谢锦云擦拭脸庞的泪水。 谢锦云微微抬头,眼睛像闸门一般开关自如,果真没有再掉眼泪了。 白露端来洗脸盆,为谢锦云净面。 等宋谦找到玉翡阁的时候,谢锦云神色恢复如常…… 第83章 岗位 “我刚才去栖月门寻你,怕你搞不定焦小,没想到我去的时候,你人已经不在那了。”宋谦走入屋子后,开声说道。 谢锦云坐在雕花窗前,面前摆着几本账册,道:“焦小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图财,侯府把茶肆赔偿给他,他还有什么可闹的,事情处理起来,自不会太麻烦。” “嗯,也是。”宋谦坐到她对面。 豆蔻笑盈盈的端着茶水上来,放到宋谦的面前。 他端起茶水刚想喝一口。 谢锦云接下来的话,却叫他再无心思饮茶。 “焦大的事情是解决了,可此事惊动了官府,茶肆的账册铁定是有问题的,世子应该趁机着手查侯府其他亏损的铺子,如今公中已经到了无财可入的地步,母亲与老夫人还要替安氏办认亲宴,没有银子,又怎么办宴会?” 谢锦云说完后,宋谦就想起了梁婉知刚才未说完的话,眉头皱紧,问谢锦云:“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如今公中还有多少银两?” “哪里还有银两?”谢锦云把账册推到他面前:“每一笔账,都记在这里,一万四千两都给了夫君,老夫人又不愿再去追查之前那一万九千多两,世子先前说会拿回一些银两暂时度日,我还等着夫君拿来那笔银两还账,这些日子侯府吃用都是赊的。” “赊的!!”宋谦猛地从椅子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谢锦云。 谢锦云应道:“是,赊的,为了轻减用度,我院里吃用,是赵嬷嬷拿着我的体己出去采买,是以,侯府内的问题,并没有因为焦大的死而解决。” 听到谢锦云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养院里的人,连吃用都得自己掏钱,宋谦只觉得脸上无光。 娶谢锦云非他所愿,可她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娶过来的正室。 他却让她在永宁侯府沦落到要自己掏体己养活自己的地步。 这事传出去,连景仁帝那都说不过去。 “我明白了,侯府不成规矩,不成方圆,底下的人偷奸耍滑,贪得无厌,若不早日处理,只怕侯府还要出大乱子,那依你看,该如何处理此事。”宋谦渐渐冷静下来,坐回椅子。 谢锦云说:“安排在铺子里的人,不是老夫人的人,就是婆母的人,若处置了这些人,便是在打老夫人和婆母的脸面。” “可既要敲打,又要安排好这些人,一下子却根除不了,倒是我三哥有一套经营制度。” “你且说来听听。”宋谦道。 “岗位轮换。”谢锦云微微抬眸,翻开一本账册:“将老夫人和婆母的人,岗位互换,原先掌管铺子却做亏损的管事,按降级处罚。” “忠仆培养起来,升职调月俸,激励老实忠诚的人,互相监督,谁若检举对方贪腐且查明属实,当以赏罚分明。” “这样底下的人不怕得罪上面的人,便能时时刻刻盯着掌舵商铺的管事们、约束管事们的行为,长久下去,高位者不敢肆意妄为、无规夫矩,底下的人也有个盼头。” 说完后,谢锦云从心底敬佩三哥的谋略。 宋谦听完后,亦是茅塞顿开:“此事若交由你来办……” “不妥。”谢锦云道:“这些人早已被老夫人养惯,唯有夫君镇得住他们。” 她才不要接这门吃力不讨好的烂摊子呢! 第84章 龌龊 宋谦被当下拒绝后,面上隐隐发烫:“我知道了,此事我去处理,我方才来的时候看到梁府医了,他刚从谢家回来?” “是。” “祖母身体怎么样?要不要紧?” “不大紧,世子别担心。”谢锦云根本不想让宋谦知道谢家的事情,他不配。 “那就好,若有什么事,你尽管来与我说,我先去找母亲。”宋谦看了一眼桌上的账册,他全部都带走了。 走出玉翡阁后,宋谦翻开账本仔细一看,顿时大发雷霆,他转身就准备去泌雅轩兴师问罪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而去了梨香院。 刚好宋谦的身影被泌雅轩的赖嬷嬷看到。 她偷偷跟了宋谦一段路程,见他走进了梨香院后,赶紧跑回泌雅轩对张氏说:“太太,太太,奴婢方才瞧见世子了。” “瞧见就瞧见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张氏正心烦着呢。 赖嬷嬷说:“太太,奴婢瞧见世子从玉翡阁的方向过来,手里拿着好几本账册,本来是要来太太这边,可刚到院门,世子又转身走了,奴婢跟踪了一段路,最后世子去了梨香院。” 张氏顿时从贵妃榻上跳了起来:“坏事了,锦儿最近为铺子亏损之事,派人来找过我几趟,谦儿手里的账册怕是锦儿给的,卫氏那个小贱妇定说不出什么好话。” 张氏急急忙忙跑院子,前往梨香院。 而梨香院那边。 当宋谦站在院子的时候,卫氏有些惊讶。 “谦儿,你怎么来了?” 宋谦扫过梨香院厅子。 梨香院用度不如泌雅轩,装潢也简单多了,可见侯府对庶出的二房有多不上心。 他把手中的账册给卫氏看。 卫氏接过来看了几眼,就阴阳怪气的说:“也真是为难了锦儿这些年,凭一己之力撑起永宁侯府,偏偏有些人呐,不知足,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却因贪字,私下干些龌龊之事。” “二婶可否把我离开这七年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宋谦道。 卫氏领他走入厅子,一边喝茶一边说:“锦儿在永宁侯府最难的时候,嫁进来的,她知道永宁侯府要用钱,把自己的体己都掏出来了,不够,就回谢家去借。” “那会子,侯府为了给族里死去的人贴补抚恤金,卖了十几个铺子,后来锦儿又借了一笔钱,把侯府的铺子买回来。” “她安排去的管事,都是靠谱的,生意眼见着越来越好,侯府日子也慢慢好起来,谁知道你母亲哪根筋搭错了,竟安排自个娘家哥嫂去掌管生意。” “不是我看不起你娘,她真是吃相难看,一边带着你娘家舅舅贪铺子里的银两,一边还把手伸进锦儿的嫁妆里去,贪得无厌。” “她……” “卫氏你这个小娼妇,在我儿子面前损我形象泼我脏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卫氏话还没说完,张氏猛然从外面冲进来,扑到了卫氏的身上,一巴掌阔在卫氏的脸庞。 卫氏先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揪住了张氏的头发,一把将她按倒在地上…… 第85章 阴谋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夫人……”花溪从外面飞快的走入内厅,来到谢锦云面前:“夫人,大太太和二太太打起来了。” “听说安氏带着儿子去劝架,劝着劝着就从衣服里拿出剪刀去捅哲言少爷,二太太不知哪来的战斗力。” “把大太太按倒在地上扇鞋子,又把安氏也按着地上,抢过了安氏手里的剪子,直接哗哗剪了安氏好大一把头发丝。” “若不是世子在旁边,安氏怕是要变成姑子。” 花溪说地手舞足蹈,用着极其夸张的神态和语气,描述着梨香院发生的事情。 谢锦云微微愣了一下,倒没想到二婶这般威武,梁婉知竟敢众目睽睽下,掏剪刀伤人。 一旁的香露和白露纷纷捂着嘴惊呼了一声:“天呐。” 袁妈妈走前问道:“大太太和二太太怎么会打起来?” 二人虽然一直不合,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撕破脸皮。 “倒是那安姑娘,劝架就劝架,带着剪刀去劝架的,奴婢还是头一次见识。”花容皱起了眉头,觉得此行为很上不得台面。 “可有伤着人?”谢锦云问道。 “夫人放心,有也就缺了那几根头发,几个巴掌脸肿几日就没事了,还算不得要命的事儿。”花溪心里巴不得卫氏再多赏梁婉知几个巴掌,把她头发剃光。 叫那瞎了眼的狗东西好好瞧瞧梁婉知的嘴脸。 谢锦云到底是不放心梨香院。 梁婉知不会无缘无故带着剪刀跑入梨香院,她把目标放到哲言的身上,怕是又对哲言动了心思。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入沈园一事。 看来哲言不能再继续留在侯府,得早日将他送入沈园,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她去到梨香院的时候,大厅里只剩下一片狼藉,张氏和梁婉知被扶回梨香院。 卫氏虽然彪悍,却也被张氏扒出了几条爪痕:“锦儿,你怎么还过来了,你放心吧,我没伤着,倒是你婆母和那毒妇,可没在我手里落得好下场。” “祖母,你脸上、脖子都是爪子印,还说没受着,你怎么那么傻,我习武六年,有自保能力,你冲过来万一她手里的剪刀伤了祖母你,你叫哲言怎么办?”宋哲言满眼担忧与心疼。 卫氏在他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少废话,你再怎么习武,还能有我皮实不成。” 说完,卫氏眼睛就泛红了。 她刚才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气劲,看到哲言有危险,只一瞬间就扑到了梁婉知的身上,骑她背上,夺她剪刀。 她那一刻,对梁婉知动了杀心。 若不是为了宋哲言的前程,她真想一剪刀杀了梁婉知。 “叫府医了吗?”谢锦云看了一眼卫氏,心里很难体会卫氏当时的心情。 卫氏摆了摆手说:“一点小伤,不打紧。” “二婶这样说,叫哲言怎么放心去沈园读书,我打算明日就带哲言去沈园,怕再生什么事端出来。”谢锦云的话很明显。 卫氏一下子想通了梁婉知的行为:“你是说……那小贱蹄子是想再伤了我的哲言,好让她儿子去沈园摆南山先生为师?” 第86章 祸事 “人心难测,世事难料,多留点心眼总不是坏事,明日一早我们再去和老夫人说此事,你今夜好好与哲言聚一聚,入了沈园,没个十天半个月,哲言回不来一趟。” 谢锦云温声提醒,然后低头看宋哲言:“好好陪陪你祖母。” “堂婶,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劝祖母谨言慎行。”宋哲言说完,就被卫氏狠狠戳了一下:“你懂什么,等你日后长大了,要好好孝敬你堂婶,没有她,哪有你今日,可学不得那狼心狗肺,心思阴毒的狗东西。” 卫氏指的是梁婉知母子二人。 刚才打架的时候,宋广泽还扑过来,咬了她一口。 宋哲言摸了摸头,倒没有反驳卫氏的话。 他觉得也是,她们太可恶了。 而谢锦云走出梨香院后,侧头对花溪说:“向那个女人透露我们明日要去沈园。” “啊。”花溪不解了:“她知道了肯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惹不快,为何还要透露给她。” 谢锦云想起宋广泽入仕后,得到的一样东西:“只管去办,我自有安排。” 花溪没再多问。 翌日,天还未亮,谢锦云就被花容叫唤了:“夫人,夫人,外头有人找,说是焦小昨儿夜里吃了很多酒,不慎失足淹死在汉江湖,尸体被人打捞上来,送到咱们侯府后门。” 谢锦云睡的迷迷糊糊,一夜做梦,直到花容说焦小失足淹死了,她才猛然清醒过来。 她缓缓坐起身,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寅初刚过。” 花容收起了帷幔,谢锦云看向窗外的天色,这会儿天还是昏暗的。 赵嬷嬷与花溪也被惊动,二人披着衣裳走过来。 “出了什么事了?”花溪打着瞌睡问道。 花容回头对她说道:“焦小掉汉江湖里淹死了。” “什么!”花溪睡意去了大半:“就……死了?” 赵嬷嬷下意识的看向谢锦云,心头一阵发麻。 那焦小以前也吃酒,不曾失踪淹死,这茶肆还没到手呢,某些人就等不急了。 她知道大宅子里没多少干净的事儿,可这种卸磨杀驴的做法,着实叫赵嬷嬷心惊胆颤。 “世子那有人去通报了吗?”谢锦云问道。 花容说:“门房管事说,先去了世子那边通报。” “嗯,此事世子会处理好,你去梨香院看看,通知二太太早些出发。”去沈园需一两个时辰,这个时辰出发,到天亮刚好就能到沈园。 她洗漱挽好妆发后,就去慈松堂交待李妈妈她要前往沈园一事,然后就出发了。 宋老夫人醒来的时候,谢锦云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 “什么?她去沈园了,怎么没跟我说此事?”宋老夫人冷着脸低喝了一声:“她走了多久了?” 李妈妈道:“夫人半个时辰前,过来与奴婢说的,她说与南山先生约好今日卯时,把哲言送到沈园去,耽搁不得时辰,让奴婢给老夫人说此事。” “你怎么不叫醒我。”宋老夫人心里恼的很。 李妈妈道:“奴婢看老夫人睡的沉,没敢打扰,倒是还有一件大事。” “什么事?” “昨儿夜里,焦小吃酒吃大了,不慎失足跌落汉江河里,淹死了。” “淹死了呀。”宋老夫人脸上的怒意消去了大半,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小贱蹄子还真有几分本事。” “你去韶庆楼告诉她,夫人今日带着哲言去沈园了,看看她有没有本事自己去求南山先生收下泽哥儿。” 兴许她还真有本事。 李妈妈还没走出慈松堂,宋怡紫就被荷香带入大厅。 宋老夫人冷冷看了宋怡紫一眼,经过上次一闹,宋怡紫越来越有奴才的模样了。 可宋老夫人看到她,依旧觉得心烦:“你来做什么?” 宋怡紫听到宋老夫人的声音,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跪在地上给宋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我娘……安姑娘让奴婢来告诉老夫人,她带着泽少爷随夫人一块去沈园拜见南山先生。” 宋老夫人脸上终于浮现了一抹笑容。 茶肆的事情办妥了,广泽念书的事情也该尘埃落定了。 怎料梁婉知这一去,竟给永宁侯府闯出了更大的祸事…… 第87章 秘密 沈园。 “你这小丫头,来也不提前知会我,我这园子里啥都没备,今儿午膳你就陪我吃几碗咸菜小米粥,可别嫌弃。” 南山先生知道谢锦云到沈园来了,亲自从倚虹亭出来接她,满眼宠溺的说道。 谢锦云轻笑了一声:“我又不是没尝过山珍海味,难不成跑到你的园子来,就为了几口吃的,瞧把我出息的。” 南山先生“哈哈”大笑了几声。 站在一旁的卫氏却十分拘谨,生怕说错一句话,便不敢多嘴多言。 “对了,这位是……”南山先生看向卫氏。 卫氏赶紧向南山先生行礼一拜,宋哲言则是从容的作揖一礼。 谢锦云说:“这是我二婶,你的得意弟子的亲祖母。” “宋门三将可是你的儿子?”七年前西关一战,卫氏的三个儿子以肉身之躯抵御万敌,不曾退缩,被世人封为宋门三将。 卫氏轻轻点头,低声回道:“回先生话,那三个犬子正是我这妇人所出。” 南山先生抚须点头,然后低头看卫氏身旁的宋哲言:“宋家世代忠骨,难怪这小子心有抱负,理想远大,目光长远。” “夫人能生出宋门三将做护国盾,是燕京百姓之幸。” “我能遇这小子,是我与他之缘,今生我与他有师生情分。” “你且放宽心,他行的正、坐的端、走正道,将来也必定成国之大器。” 卫氏本不想在南山先生面前失礼,却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声音哽咽的说:“多,多谢南山先生指点,我突然茅塞顿开。” 她抬头看向谢锦云:“我先前还为难锦儿,让她帮我寻一寻我那几个儿子,盼着他们也能像我侄儿一般,死而复生。” “可我总是往后看,却看不到前路,困在了死局里,寡郁成伤,影响了哲言。” 谢锦云上前,轻轻抚了抚卫氏的背。 “人死不能复生,这世间,能够在战乱中死而复生之人,只有两种人。”南山先生双手负背,认真为卫氏解答,有意开导卫氏。 “第一种人,他椿龄无尽,哪怕历尽万箭刀枪,九死一生也能挺过来,这是他的福报,是福泽十分深厚的人。” “第二种人,书上常常能看到活人为了保命,躲在尸堆底下苟活的描述,等战斗停止时,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便有了死而复生的际遇。” “第二种人便称之为,贪生怕死,无福之人。” “三位将军埋骨西关,不能说他们没有福泽,我心里却觉得,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刀抢不入的金刚之体,他们是真刀真枪实实在在的拼命。” “拼命嘛,又不是九尾猫,死了一条命还有八条命可复活。” 南山先生一番话说完,卫氏顿时大惊。 她猛然回头看向谢锦云的方向,突然想起,自打宋谦回到侯府后,谢锦云态度一直不那么热情,莫不是…… 谢锦云朝她笑了笑。 卫氏惊地拿起手帕捂在嘴边,似乎是窥探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那宋谦……莫不是就是书里说的逃兵! 这时,一位书童手捧着一卷长长的画,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老先生,有一位年轻的妇人,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让小的将这卷画赠予您。” “什么画,打开来看看,走,锦儿,随我一块去倚虹亭赏画。”南山先生痴爱收集名古字画,送画的妇人算是投其所好了。 卫氏与宋哲言跟在其后,一块去倚虹亭。 倚虹亭内有一张长长方方的楠木红漆龟纹书案,长卷名画刚好铺在楠木长桌上,一幅山河图展现在南山先生眼中。 满目青山绿水,山峦起伏,宛如身临其境。 可是下一刻,南山先生大呼了一声:“报官,快去报官——” 第88章 陷害 梁婉知信心满满的守在沈园外,原以为南山先生会亲自出来见她,可她等来的却是顺天府伊。 “世子,快去顺天府伊吧,婉儿姑娘闯大祸了。”宋谦刚忙活完铺子的事情,才踏入侯府,就被思桉给拦住了。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婉儿姑娘又怎么了” “有官府的人来侯府寻问婉儿姑娘的出处,奴才没敢惊动老太太,只和大太太说了,大太太叫奴才来找世子,让世子去官府处理,夫人和二太太此刻也在顺天府伊,听说,婉儿姑娘的屁股都被官府的人打烂了,只剩下半条命……” 思桉说了一堆,宋谦在听到谢锦云与卫氏也在顺天府伊的时候,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他转身跑着出侯府,骑上马,快马加鞭往顺天府伊赶。 到了顺天府伊,宋谦却见门庭若市,人挤人,众人都对内堂之事,津津乐道。 里面不时的传来女人的惨叫之声。 宋谦翻身下马,扒开人群往内堂一看。 就看到梁婉知被人押在长凳子上,按着手脚,掀开裙子,脱去了长裤露出血淋淋的腚子,正受板刑! 偏偏受刑时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而他的儿子宋广泽,被两名捕快拦着,哭的撕心裂肺。 这等杖刑,光是脱了衣物就够羞辱死人,宋谦暗暗庆幸幸好祖母不知道此事,否则侯府再也容不下梁婉知。 “住手!” 宋谦脱去自己的外袍,冲到梁婉知身边,盖在那露在外面的躯体和血淋淋的伤口。 梁婉知强撑着一口气,转头看了宋谦一眼,便委屈的哭:“夫……夫人,夫人的人报的,报的官……” 什么!! 宋谦猛地抬头看向对面。 南山先生坐在太师椅上,卫氏与谢锦云二人坐在后排。 他的目光落到了谢锦云的身上,想起梁婉知刚才被人动用杖刑的画面,心底涌动着无尽的怒火。 此刻的谢锦云,就像一个审判者,用着冰冷的目光看向他与梁婉知。 “堂下何人,速速离去。”昌大人拿起拍板,重重拍在桌上。 宋谦起身作揖行礼:“在下乃永宁侯府世子宋谦。” 他不说还好,一说出自己的身份,堂外观看者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宋谦的身上。 无非就是好奇死而复生的永宁侯世子。 他隐忍着对谢锦云的怒意,问道:“不知她犯了何错,大人要对一个妇人动用如此重刑。” “你是她何人?”昌大人反问。 宋谦喉咙一哽,竟无法堂堂正正介绍他与梁婉知的身份。 他低头看了一眼梁婉知,抬头时,略过了谢锦云,回道:“此妇人乃我永宁侯府老太君的贵客,姓安,岭南人,从南往北赶到燕京。” 昌大人转头看向南山先生:“她偷盗了名画,还口中狂言。” 梁婉知虚弱的反驳:“我,我没有偷盗名画,那,那是,是我家曾祖父遗传下来的《富春江景图》,我,我是被,被夫人陷害的,夫人,你为何要陷害,我!” 梁婉知抬手,指头颤抖的指向谢锦云的方向。 宋谦脸色阴沉,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攥紧,尽量平和的问谢锦云:“你有何证据,指她偷盗名画?” 第89章 真迹 谢锦云走到堂内,对着案前的昌大人福了一个身,便开声回道:“这幅画,不叫《富春江景图》,而是五十年前,画师王公所绘的《富阳山居图》。” 谢锦云刚说完,去鉴定此画的人,派小厮到昌大人面前禀报真相。 昌大人听到小厮的话后,不禁多看了谢锦云一眼,面露着震惊之色:“果真是五十年前,王公遗失的《富阳山居图》。” 昌大人再三和小厮确认,小厮点头,拿了一张纸条给昌大人后就退下了。 昌大人道:“夫人继续说,你是从何看出那幅画,是遗失的《富阳山居图》。” 谢锦云回头看了一眼南山先生。 南山先生朝她点了点头。 谢锦云这才回答昌大人的话:“这幅画纵36厘米,横637.9厘米,以富阳山河为题,与遗失的《富阳山居图》相符。” 说话间,昌大人盯着纸条上记录的名画尺寸,眼眸微亮,对得上了! 而宋谦听到谢锦云的话后,脸色大变。 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梁婉知的方向。 他知道那幅画,从认识梁婉知开始,梁婉知就一直带着那幅画。 可他不知道那是五十年前,震惊五国的名画案《富阳山居图》。 若梁婉知拿的真是此画,那就麻烦大了。 “《富阳山居图》是王公六十九岁开始创作,前后花了约十年时间,走遍富阳山河,呕心沥血。” “赶在八十大寿那日,一展奇画,让天下游子亲眼目睹这件真迹。” “先帝也被惊动,亲自到王府一睹名画,对《富阳山居图》甚为喜欢,命人拿来玉玺盖在了《富阳山居图》那片最密的林子上,那浓墨山河融成一体。” “外行人看不出其中门道,但只要在阳光之下,就能找到那处玄机。” “可王公大寿次日,这卷《富阳山居图》被人偷盗走了,王公接受不了事实,当场气绝。” “王府子孙为了找回《富阳山居图》,散尽家财,耗费人力,向燕京五州四镇击鼓报案,震惊整个燕京。” “先帝知道此事,命知州、知府、衙门、顺天府伊等,不追回名画势不得结案。” 说到这,谢锦云转身走到梁婉知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所以,你刚才问我,为何要报官。” “我现在就告诉你,这是王氏子孙后代一直在寻找的《富阳山居图》,不是什么《富春江景图》。” “那画中;画丘陵起伏,峰回路转,画亭台小桥,溪山深远,到底是富阳山河景,还是富春江景图,明眼人还会瞧不出来吗。” “你那画,是盗来的!”她走前了一步,言语冰冷的说道。 梁婉知只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寒,被板子打过的地方,又痛又灼热,难受得她浑身发抖。 那幅画是她曾祖父给她的,抄家的时候,她的曾祖父要她把画带出去烧掉,说不能让世人见到此画。 她一直以为那画是曾祖父真迹,纵使她不识得字画也知道这是一幅好画,便存了私心留着这幅画,谁知这画竟有来历。 她否认自己偷盗了画:“我,我没有偷画,我是被诬陷的。” “大胆刁妇,还敢狡辩,来呀,再打二十大板。”昌大人重重拍桌。 梁婉知身子一颤,忘了身上的疼痛,情绪激动的大叫:“我说,我说,大人,那画不是我的,是我院里一个丫鬟为了讨好主子,赠予我的,她如今就在泌雅轩,名唤紫娟!” 宋谦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身后的梁婉知。 紫娟,宋怡紫,那可是他们的女儿呀…… 第90章 紫娟 “来人,去永宁侯府捉拿紫娟。” 宋谦身子一颤,看着一群官兵迅速走出顺天府伊,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看透过枕边人。 宋怡紫被带走了,梁婉知受了二十大板子,算是得到了包庇罪的惩罚,被释放了出来,被人抬回韶庆楼。 “你……你疯了!”宋谦站在床头,面容阴冷的吼道。 梁婉知趴在床榻上哭:“谦哥哥,谦哥哥……” 她慌乱的抓住了宋谦的衣物:“婉儿脑子一时混沌,胡乱说了一个名字,你快想想办法救我们的女儿,她会被打死的。” 宋谦看着被她扯住的衣物,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双手不停的颤抖,怒目铮铮的瞪看梁婉知。 “你知道她会被打死,你还拿她顶罪,说什么脑子混沌,你……”他气到胸口发痛,想起梁婉知被人扒了裤子光着屁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板子。 他胸口涌动着血腥感,险些吐血出来:“你知不知道今日之事传出去,整个永宁侯府都要受牵连,你不在府里安生待着,你又带着广泽出去招惹谢锦云做什么。” “谦哥哥。”梁婉知忍着痛疼感,跪在床上,扑到了宋谦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我也是听说夫人要入沈园拜见南山先生,婉儿才一早带着那幅画去找南山先生的,我这都是为了泽哥儿,为了他的前途。” “我,我没想到那幅画大有来历,我知道错了,谦哥哥,我只有广泽和你了,若是连你也厌弃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宋谦想掰开她双手,却被梁婉知紧紧抱着,便没有再推开她。 若不是外面有人守着,宋谦也不敢进梁婉知的房间。 梁婉知见他没有再推开自己,仰头看着他,哭道:“谦哥哥,你放心,今日在官府打我板子的时候,我特意将头发弄乱,遮住了面目,无人知道我长什么。” “侯府不是要给我办认亲宴了吗,那就这两日办了认亲宴,到时我会亲自出面。” “只要我好好的站在众人面前,那些闲言碎语便会不攻而破,到时侯府就对外称,老夫人已经把远房亲戚送走了。” 宋谦嘴角一僵。 梁婉知不提打板子的事还好。 一提起此事,那张露在众人面前,血淋淋的屁股,就在他脑海中一扫而过,实在是不堪入目。 他咬了咬牙,用力推开了她。 她重重跌回到床榻,一屁股坐到了伤口处,痛得她惨叫了一声。 宋谦脸色发白,心里烦躁至极,扔下了一句“我去看看紫儿”,转身就快步跑出了韶庆楼。 “世子。” “又怎么了。”宋谦现在看到思桉,心里就慌。 头几次家里出大事,都是思桉来禀报的。 思桉身子一缩,忐忑的说道:“紫娟姑娘回来了。” “什么?”宋谦眼皮子一跳:“她怎么回来了?” 名画遗失案备受先帝重视,就是如今的景仁帝也十分关心此案,还曾下旨,寻到偷盗者,追责子孙后代,斩手示众。 怡紫莫不是…… “被夫人身边的袁妈妈领回侯府的。” 谢锦云!! 她什么意思? 第91章 无辜 “谢锦云——”宋谦气势冲冲的迈入玉翡阁。 玉翡阁内众人看到宋谦,纷纷给他行礼。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入内厅。 就看到宋怡紫完好无损的跪在谢锦云面前,在他走入内厅的时候,宋怡紫缓缓转头,看了宋谦一眼。 她看他的眼神,木纳、呆滞,很明显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宋谦双手微微握紧拳头,越过了宋怡紫质问谢锦云:“你什么意思?” “紫鹃是无辜的。”她微微挑眉,从一旁小方桌上拿起了宋怡紫的卖身契:“恩师不忍心看到这么小的孩子,死在了杖刑之下,向昌大人求情,对紫鹃格外开恩,不再追责她先辈犯下的过错,我便命袁妈妈把紫鹃从官府领回来。” “你……”早不说罪不祸及后代,婉儿还需要受那么多罪吗:“你认出了《富阳山居图》,不私下解决,通知我,却跑去报官,你是存心与安氏过不去,还是不要侯府的脸面了。” 谢锦云抬头看他,像在看一个笑话:“你知道《富阳山居图》现在的后代是谁吗?” 宋谦眉头紧蹙。 谢锦云缓缓说道:“当年王氏因一幅《富阳山居图》散尽家财,人财两空,后世子孙改名换姓,而我的恩师沈南山,是王氏嫡长子。” “世子大概是不能理解,这些文人画师一幅字,一幅画的心境,也不能明白王氏子孙为了一幅画走向衰败境状。” 她捏紧了宋怡紫的卖身契,一只手按在了桌面上,站起身。 站在他的对立面,声音铿锵有力:“十年一画,随地写实,深入富阳山庄、农田、溪河,看小桥溪流群鱼戏水,岸边柳树恣意摇摆,渔夫撒网垂钓,风餐露宿,就为了一卷画吗?” 宋谦听着头痛。 难道不就是闲地无聊才画作的吗? 谢锦云看出了宋谦眼底的轻视:“也罢,你心里只觉得它不过是一卷画作,那你们又何必心心念念要把宋广泽送到南山先生面前,辱了他老人家。” “谢锦云!”宋谦语气重了几分:“你是我永宁侯府宗妇,维护侯府颜面,是你的职责,你今日在公堂大闹,若让祖母知道……” “她知道又如何?”她目光凌厉了几分:“这个侯府里,最不守规矩的是谁?” 是老夫人、是太太、是你……宋谦! “你不怨不守规矩的那个人,却来怨我坏了你们的好事。”谢锦云反讽。 宋谦发现自己说不过谢锦云,目光盯着她手上的卖身契,一脸警惕的问:“你要对紫鹃做什么?” 谢锦云坐回椅子,看向宋怡紫道:“紫鹃。” “夫人,奴婢在。” “我念你年幼可怜,破例放你出府,你可愿?”谢锦云问道。 宋怡紫低下身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奴婢多谢夫人出手相救,保下奴婢一条性命,奴婢愿意留在侯府,终身不要月利,为侯府做牛做马。” 她说话声音稚嫩,却多了一种劫后重生的沉稳。 宋谦听着宋怡紫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带她回泌雅轩。” 谢锦云没有拒绝,宋怡紫也没有拒绝。 但谢锦云还是把卖身契还给宋怡紫,只是宋怡紫没拿! 宋谦带走宋怡紫后,花溪都走入内厅,不解的问道:“夫人为何要帮那个孩子?明明是那个女人心思残毒把孩子送进去送死的。” “人之将死时,突然漂到身边的浮木,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花溪那样聪明,细细一想,就明白了谢锦云的意思了。 夫人是要她母女二人互相残杀…… 第92章 伤疤 宋谦带着宋怡紫刚从玉翡阁里走出来,宋怡紫就停下脚步,对宋谦说道:“世子,奴婢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看着眼前的女儿,她和宋广泽是龙凤胎。 当年梁婉知生她兄妹二人的时候,差点死掉。 如今宋怡紫却这么生分的唤他“世子”,自称“奴婢”,他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却不能让宋怡紫堂堂正正以小姐自居。 “你说。” “奴婢想回到韶庆楼,伺候安姑娘。”宋怡紫低着头,声音稚嫩的说道。 宋谦眉头微蹙:“为什么?” 她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回到她身边。 “安姑娘对奴婢有恩,不论安姑娘做什么,奴婢心里记着血缘亲情,如今安姑娘是最难的时候,身边少不了人伺候,奴婢是最合适照顾安姑娘的人。”宋怡紫说完,就向宋谦行礼,以此希望求得宋谦的同意。 宋谦手微微抬起,想阻止宋怡紫行礼,可是她却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宋谦。 他并没有发现宋怡紫的异常,只觉得宋怡紫过分懂事的让人心疼。 “她,不是故意的,你莫要怪她,就算夫人不来救你,我也会去顺天府伊把你带回侯府。”宋谦不想母女二人产生间隙,也只当宋怡紫还是个孩子,心思单纯。 宋怡紫低着头,不说话,眼底都是无尽的冰寒。 没人发现,她藏在衣物里的双手抖的有多厉害。 宋谦带着宋怡紫去了韶庆楼,并将宋怡紫提升为一等丫鬟,就离开了韶庆楼。 梁婉知看到宋怡紫出现在床前,激动的抱紧了宋怡紫的身子:“紫儿,我的紫儿,真的是你吗,让我看看你,他们有没有对你动刑。” 宋怡紫木木的站着,目光落在梁婉知身后,那一片被一块白布盖着,可依稀能看到鲜血浸过白布。 “娘伤的很重,不能叫府医来治吗?”宋怡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梁婉知吃痛的回头看了一眼。 她正愁没人帮她拿药。 “不能,我在顺天府伊被打板子的事情,不能让老夫人知道,若是叫了府医,必定会惊动老夫人,紫儿,你怎么会来?” 梁婉知抓紧了宋怡紫,把她当成救命稻草。 宋怡紫说:“是我求世子让我来照顾娘,我知道娘现在很难过,世子把我提升为韶庆楼的一等丫鬟了。” “太好了,这样你就可以帮我出去买药了,紫儿,帮我,帮我出去找大夫,和大夫说我的情况,让大夫开药,你偷偷拿进来。” “对了,还有一张方子。”梁婉知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方子,递给宋怡紫:“这是你爹爹之前让我去寻的祛疤药材,你带着这个方子出去,配一副药材回来,让梁府医炼成药膏送到我房里来。” 这是宋谦之前给她的祛疤的方子。 她出去打听了一番,发现一副药材就要花上千两,就没舍得给谢锦云配药材回来。 如今她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后期结疤、掉疤后,肯定需要祛疤。 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给她的谦哥哥留下心里阴影。 宋怡紫点了一下头,看着手里捏着药方和两千两银票。 夫人额头上也有伤疤…… 第93章 昂贵 慈松堂。 宋谦安抚好了宋广泽后,就去了慈松堂。 宋老夫人在慈松堂里等候多时,看到宋谦回来,她倏地起身问道:“怎么样,人回来了吗?” 老夫人还不知道梁婉知闯下大祸,还被扒了裤子打板子的事。 纵使他心里长着一根刺,可想起梁婉知曾救过自己,为他生儿育女的份上,他不希望事情再闹的更大。 “孙儿刚从玉翡阁过来。”宋谦尽量让自己情绪平和,不让宋老夫人看出任何端倪:“哲言是南山先生的关门弟子,不再多带一个学生了,毕竟年岁已高,他老人家觉得吃力。” 宋老夫人失望了:“带一个也是带,多带一个有什么差别,那个女人呢,怎么没过来给我请安。” 梁婉知屁股被打烂了,此刻躺在床榻,哪里走得过来。 “她带着泽哥儿回院子休息。”宋谦道:“泽哥儿念书的事情我另有打算,既然南山先生带不了泽哥儿,那我们早日办认亲宴,向燕京世家发请帖,到时在宴会上寻觅几个合适的先生,留在侯府教导泽哥儿,祖母也不必忍受与孩子分离之苦。” 宋老夫人叹了一声:“也罢,南山先生名下的学子众多,如今不是高官厚禄就是文坛界的名师,你不若再回玉翡阁找锦儿,多问问她,她懂得的比你多。” 宋谦嘴角一僵。 他心里越发抵触与谢锦云交谈宋广泽求学一事。 “祖母,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就这三日把认亲宴办了。” “这么急?”宋老夫人道。 “我也想给泽哥儿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只是以祖母远房亲戚的身份被认成侯府的嫡女委实不妥,那些世家很忌惮以这种身份被认亲。”宋谦眉头微动,也是在认亲宴那日能够攻破谣言,不让梁婉知沾上污名。 宋老夫人并未对宋谦的话多心。 她眼里自是希望泽哥儿好:“那便让她以你母亲母族表亲,家中无儿无母,丈夫在西关战亡为由,收她为侯府姑娘。” “孙儿觉得这说法好,还有一件事情。”宋谦想到了今日也在场的卫氏。 这是个令人头疼的人物。 “二婶与婉儿有过节,我怕认亲宴那日生事端,祖母想办法在认亲宴那日,把二婶打发出侯府,这认亲宴,她在不在场都不重要。” 提到卫氏,宋老夫人心里就一把火:“也是,那小毒妇没得留在府里生事端,你放心吧,祖母会安排妥当。” 一切都安排好后,宋谦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想到梁婉知身上的伤,他眉头又微微拧了起来。 梁婉知伤的那样重,三日后的认亲宴真的能行吗? 从慈松堂走出来后,宋谦径直去了雨轩楼。 江淮手里拿着一包昂贵的药,丢到梁宏裴的面前:“诺,都给你凑齐了。” 梁宏裴扫过桌上的那一包药材,打开仔细检查:“都是绝品,花了不少银子吧。” “那可不嘛,你去谢府打赏的银子,都花进去了,难怪那人迟迟凑不到这些药材。”江淮瞥了眼梁宏裴,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主子。 梁宏裴拿过了药,眉开眼笑,甚是开心。 可是当他看到宋谦走入雨轩楼时,梁宏裴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呸!晦气! 第94章 毒药 梁宏裴放下手中的药,收进了他平日收藏打赏银钱的格子里,问道:“不知世子到雨轩楼来,有何事?” 江淮嘴角隐隐抽动。 雨轩楼是府医居住的地方,他来这里不是家人病了,就是他有病。 宋谦并未看出那主仆二人的表情,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要止痛药,药效最好能够发挥一日,还要不伤身的。” 梁宏裴眼皮子微抬:“我手里没有这种药,倒是有一种止痛丸,可维持一两个时辰。” “才一两个时辰?”认亲宴那日,需接见客人,只能维持一两个时辰怎么够。 “而且,因人而异,有些人体质恐怖连一个时辰都撑不到,药效便发挥了,需再补上一丸,但此药丸伤身,不论男女服用,都会造成终身不孕,世子是自己用,还是拿给家人?” 梁宏裴微微挑抬,又打开另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瓷瓶。 江淮看到那个黑色的小瓷瓶时,嘴角又是一抽。 这哪里是止痛药,这分明就是……毒药。 不过,这毒药确实可以止痛。 “是我自己服用,我身上留下旧伤,每逢阴雨天气便要发作,疼痛难忍。”宋谦看向梁宏裴手里的药。 梁宏裴道:“我手里的这瓶叫摄魄丸,有一定毒性,不可服用过量,否则适得其反。” 说完,梁宏裴就把手中的药,推到宋谦面前。 宋谦拿起药瓶看了看:“一日最多能服用几粒?” “三粒。” “若不小心服多了……” “世子。”梁宏裴盯着他看:“轻则无子嗣,重则会提前进入衰老,缩短寿命,此药是好药,服下即止痛,却还是要小心控制,我已将话说明,世子你可要小心,这瓶子里总共五粒,分开用吧。” 宋谦听完梁宏裴说的话后,应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雨轩楼。 江淮送他离开,等他回来后,梁宏裴又重新拿出了江淮收集的那一包药。 “你就不好奇他拿着那瓶止痛药丸给谁服用,你就不怕他拿着那瓶药丸去害人。”江淮道。 梁宏裴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江淮走到他面前,说:“你知道今日发生什么大事吗?” “什么大事?”他手里捣鼓着药,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江淮说:“夫人把那个女人告到了顺天府伊,那个女人的屁股都被打烂了,此事慈松堂的老太婆还不知。” “哦~”梁宏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漠不关心宋谦与梁婉知如何,只关注谢锦云下一步想干什么。 他突然停止手中的动作,看了看窗外的蓝天:“原来是要变天了。” 认亲宴就这几日,宋谦没有与谢锦云商量认亲宴一事,也瞒着二房那边,由他与张氏一起操办。 谢锦云倒是乐得自在,只是他当真以为,认亲宴能顺利吗? 花溪走入内厅,找到了谢锦云,道:“夫人,你看。” 谢锦云微微抬头看了花溪一眼,她手里抱着一包药,药材气息很熟悉:“这是什么?” “紫鹃送来的药,她说是按着梁府医给的方子为夫人找的祛疤的药材。”花溪看到宋怡紫出现在玉翡阁的时候,只觉得惊讶。 谢锦云朝那药包多看了两眼,唇角慢慢划开:“祛疤的药……” 只怕是梁婉知拿着药方和钱,让宋怡紫出去替她找的药吧。 “夫人,梁府医来了。”袁妈妈带着梁府医走入玉翡阁。 第95章 晕死 “我来检查一下,夫人的伤疤。”梁宏裴放下了药箱。 谢锦云配合的坐在妆台前,让人把别过半边额头的发捊开,露出那一条浅白色的疤痕。 梁宏裴从药箱里拿出药膏,抹在了谢锦云的额头。 那抹熟悉的气息瞬间扑鼻而来。 她身子僵了僵。 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却无意间看到了那只带着狰狞疤痕的手背。 “这是……什么药膏?”她的心“怦怦”跳的很厉害,脑海里拂过了前世的种种。 他说过:“女子留疤就破相了,破了相,便会破了你一生的好运道,要好好治伤。” “便是我给世子开的那张除疤方子,我命人寻来的。”梁宏裴上药的手法很轻,再加上她的伤痕不长,很快就好了。 等他退开两步时,谢锦云才缓过了,命花溪拿来宋怡紫找的那一包药,道:“这是后院的丫鬟,参照着梁府医给的方子寻来的祛疤药材,梁府医看看找没找对。” “好,我看看。”梁宏裴接过花溪手里的药,放到桌上,拆开药包检查了一番,眉眼泛起了一抹笑容:“这是顶好的药材,我拿回去再给夫人制出一瓶药膏,夫人的伤很快会好的。” “那就有劳梁府医了。”谢锦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大包的金祼子。 豆蔻看到后,眼睛都直了。 那一大包价值百两,这还是装金祼子的钱袋子。 “梁大夫辛苦了。”谢锦云温和的说道。 梁宏裴双手接过,眼中笑意更浓,嗓音低沉的说道:“应该的。” 他拿过了沉甸甸的金祼子,把宋怡紫找来的药材放进药箱里,心情不错的离开了玉翡阁。 到了雨轩楼,把他那一袋沉甸甸的金祼子,丢到江淮的面前。 江淮一愣,打开钱袋子看了看:“都是金子啊。” “是吧,夫人有钱,这比买卖划算,你去打听打听,夫人喜欢什么?” 江淮:“……” “主子,你干嘛呀?” “做买卖。” …… 那边,宋怡紫买到了药,就回到了韶庆楼。 这两日对梁婉知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高烧、伤口红肿、身子极其虚弱,看到宋怡紫拿着药回来,她眼里才看到了一抹光:“紫儿,你,回来了,快帮我看看伤。” “我找了燕子街最厉害的大夫配了药,娘要忍了忍,可能会有一点痛。”宋怡紫面无表情的掀开了梁婉知身上的白布,露出了红肿的身体,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吓的面色苍白。 可这也让宋怡紫对梁婉知的怨念更深。 若是夫人再晚一些,以她的小身板,过不了三个板子,怕是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她打开药膏,直接把药抹在了梁婉知最深的那条伤口。 梁婉知顿时惨叫:“啊……” “娘你别叫,万一把紫铃姐姐叫来,让她看到了你屁股被打烂了,告诉老夫人去,到时娘就无法在侯府立足了。” 梁婉知立刻抓起了一旁的被褥,狠狠咬在嘴里。 大丫鬟紫铃敲门问道:“婉儿姑娘,你怎么了?” 宋怡紫一边朝梁婉知身后的伤抹药,一边回应紫铃:“紫铃姐姐,婉儿姑娘刚才在做恶梦,没事了。” 梁婉知身子疼到颤抖,额头密汗湿透她的发鬓和衣物,最后晕死了过去…… 第96章 大戏 “紫鹃,方才大太太的人过来,让你去一趟泌雅轩给婉儿姑娘拿几样东西。”宋怡紫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紫铃便嘱咐道。 “好。”宋怡紫去了泌雅轩。 张氏脸色极黑,表情阴沉,像一尊佛一样,坐在太师椅上。 宋谦让人守在院外,亲自关上茶室的门,问道:“你娘的伤势如何?” “婉儿姑娘拿了两千两银票,让奴婢出府找大夫配药,奴婢刚才过来的时候,刚好帮婉儿姑娘上药,世子不必担心,有奴婢仔细照看着。” “什么?”张氏眼里只有那“两千两银票”,她倏地从椅子站起身:“她那烂屁股,用得着两千两银票,钱呢?” “回夫人,婉儿姑娘拿着一张药方让奴婢出去找药材,两千两银票只剩下三个铜板了。”说完,宋怡紫从自己的衣物里拿出了那三个铜镜,递给张氏。 张氏看着她手上的那三个铜板,眼皮子狠狠一跳:“她疯了不成,什么药方用得着千两银票。” 宋怡紫又掏出了那张药方,递给张氏。 张氏看了一眼,宋谦走近一看,发现这药方是他交给梁婉知了。 他脸色顿时大变,从张氏手里拿过药方,道:“娘,先别管药方的事,明日就是认亲宴,先把认亲宴顺利办完再说。” “怎么能不管?”张氏转头瞪看宋谦:“你媳妇不管侯府,老夫人又将自己的钱袋子看的跟宝贝一样,明日认亲宴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那可都是我真金白银往外掏的,不成,你得把先前给她的银票拿回。” 张氏说完后,连三个铜板都不放过,伸手夺似的拿过来。 宋谦头疼的揉着眉心,心情越发烦躁,没有理会张氏的无理要求。 他从自己身上拿出从梁宏裴那要来的止痛药丸:“她伤的重,定是疼痛难忍,这里面有五粒止痛药,等明日认亲宴时,你再给她服用止痛。” “止痛的药丸。”宋怡紫接过了黑色瓷瓶。 “是,一次服用一粒,只有一两个时辰的时效,不可随意拿出来让她服用,明日的认亲宴要面对许多人,绝不可在明日出半点差错。”他也不允许梁婉知在明日的认亲宴上出差错。 “好,奴婢记住了。”宋怡紫拿着药,走出泌雅轩时,又从衣里拿出止痛药看了两眼,走到鱼池里的时候,宋怡紫倒出止痛药,洒在了鱼池里…… …… “夫人,夫人。”花溪快步走入玉翡阁,在谢锦云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谢锦云眉头轻挑:“可是瞧见了她手里拿的瓶子是什么颜色,什么纹路的?” “黑色的,纹路嘛,没瞧仔细,听说昨日世子去过雨轩楼。”花溪低声的说。 “那就是从梁府医那讨要来的药。”依她对那人的了解,黑色药瓶是用来装毒物的药。 他手里的药丸很多,其中有一个药丸叫摄魄丸,是他自己为自己研制的。 他曾对她说过,在敌国常常要吃辰国贵族公子的鞭子,实在痛的厉害,自己给自己创了一种止痛药,服下后很快便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想来宋谦讨要到的是那人的摄魄丸,可止痛用。 有意思…… “花溪,把这两封请帖,送到我二哥三哥手里,不要回谢府,直接去他们当值的地方。” 明日会有一场大戏,她得一步一步来…… 第97章 萧氏 雨轩楼。 江淮拿着永宁侯府派出去的请帖名单,递给梁宏裴:“你看,永宁侯府这群蠢货请的人。” 梁宏裴拿过名册,看到上面的萧家人,他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连萧家的人都敢请。”江淮划出了上面的名字。 萧文柏、萧桑晚! 萧氏是先皇后的母族。 西关那一战,不止永宁侯府险些死绝。 萧氏一族,也只剩下萧家嫡幼子萧文柏。 可他纵使活下来,却也是残疾之身。 宋谦只是一个逃兵,当初又与萧文柏在一个营,送到萧家的请帖:“不是永宁侯府的人请来的。” “啊?”江淮愣了一下:“那谁请的?” “自然是……”他身子往后一靠,嗓音分开轻和:“夫人。” “夫人请的。”江淮震惊掉了下巴。 “嗯。”梁宏裴看了一眼那名册后,就再也没有心情继续看了,他的关注点在于谢锦云请萧家的人来,想干什么呢? “夫人应该不会不知道,现在与先皇后的母族沾上一点关系是有多敏感的事吧。”江淮有些猜不透谢锦云的心思。 梁宏裴突然眯起了双眸,转头笑道:“你说,她是不是在帮我?” “她?”江淮瞪圆了双眼,然后指着梁宏裴:“帮你?” “嗯,帮我。”他正愁找个机会与萧家的人联系。 那老头子以为把他后路都切了,就没法子再回到燕京,他要见萧文柏,这不……机会就来了吗。 江淮挠破了头,也没想明白夫人为何要帮他家主子:“不应该呀,夫人有什么理由帮你?” “因为……她不是一般人。”梁宏裴挑了一下眉。 “两只眼睛,两鼻孔,哪里看出你不是一般人。” “所以,这侯府除了她,没有聪明人,你也是蠢材。”梁宏裴心情颇好,转身走到床榻,仰头躺下。 若真要找个理由,兴许是那个女人猜到了他的身份,想借他之手脱离永宁侯府。 翌日。 “夫人,萧姑娘来了。” 白露还未来得及帮谢锦云把头上的簪子别好,谢锦云就迫不及待的起身,亲自走出屋子迎接旧友。 “锦儿。” 谢锦云看到门外走入的纤丽身影,胸口涌动着一股热意,眼眶微微泛红。 脑海中划过了萧桑晚前世的结局。 先皇后死后,萧家男儿满门战死,萧文柏虽然被救了下来,却因身中剧毒不得不截去双腿,落下终身残疾。 如今的萧家,只剩下萧文柏兄妹二人。 转年后,萧桑晚就会与她的表哥成亲。 三年不到,萧桑晚就死在了夫家的施暴之下,却被夫家人按上了偷奸的骂名,连口棺材都不舍得给萧桑晚买,一卷席子扔到了乱葬岗。 而萧文柏一气之下旧毒发作,未能等到顾长宁回归,便已死去。 想到那意气风发的小姑娘,将来不久会死在婆家的手里,谢锦云心中一阵悲凉。 “呵呵……我的好妹妹,怎么哭了。”萧桑晚伸手拉过了谢锦云的手,逗弄了谢锦云一番。 谢锦云突然抱紧了萧桑晚的身子,声音哽咽的说:“晚晚,好久不见。” 第98章 七年 萧桑晚脸上在笑,可眼睛红的比谢锦云还厉害:“是啊,有七年了,是不是?” 这七年,谢锦云嫁了人。 她在萧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都知道萧家是先皇后的母族,燕京贵族有任何宴会,都递不到萧家去。 没人愿意和萧家沾上一点关系,怕惹上麻烦。 她以为,谢锦云也是如此。 面对昔年幼小,闺中之情,萧桑晚能够理解谢锦云的苦衷。 当她收到谢锦云亲笔写的请帖时,萧桑晚激动的一夜未眠。 两人的声音都哽咽了,许久没说话。 赵嬷嬷看在眼里,心里也颇为难受。 花溪与花容直接低头哭。 赵嬷嬷回头骂她二人:“你俩哭哭啼啼的没得触了夫人的霉头,快去洗把脸,给萧姑娘上点心。” 袁妈妈笑着走前:“夫人,萧姑娘,今日宴会要举行一日,有什么道不完、说不尽的话,都可以在今日好好诉,莫哭花了妆。” 谢锦云松开了萧桑晚。 两人互看了一眼,发现两人都弄花了妆,互相笑话对方,指着对方脸上的泪痕笑道:“你脸上花了。” “你也是。” 白露和香露重新为二人上妆。 两人一起坐在妆台前。 萧桑晚笑道:“你长高了很多。” 谢锦云笑话她:“七年了,谁不长呢,你近来如何?” “我?”萧桑晚脸上泛着一抹红晕。 谢锦云眼眸微微一暗,看来与文家的亲事有些眉目了:“有好消息?” 萧桑晚微微点头:“如果顺利,明年开春我就要嫁人啦。” 站在一旁的袁妈妈与赵嬷嬷都替萧桑晚高兴。 谢锦云心里不开心。 她凑到萧桑晚身旁,问道:“是哪位郎君?” “是我姨母的长子,文家,小时候你见过的,你还笑话他长得像唐长老一样,细皮嫩肉,嫌他不够像你的郎君那样威武高大呢。” 谢锦云一笑,伸手轻拍萧桑晚的胳膊:“你别拿我幼时打趣。” “难道,不是?” 谢锦云笑笑不语,怪只怪幼时瞎了自己一双眼。 谈及到两人的郎君,萧桑晚不免有些好奇今日的认亲宴。 “诶,今日这认亲宴瞧着有些门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瞧见你二哥哥,被到来参加宴会的文人贵宾缠住了。”不像来永宁侯府吃宴,倒像来讨好巴结谢二公子。 这话,萧桑晚没说出口,但她心里知道。 谢锦云亦是心如明镜:“我二哥哥来了。” “是呀,你二哥、三哥都来了,正在闲庭阁与我哥哥相聚,后来你的郎君就带着一个孩子来了,那个孩子瞧着挺机灵的。”萧桑晚口中的孩子正是宋广泽。 可不机灵吗,今日这认亲宴,说是认亲,实则是为宋广泽读书所办,还是替宋谦前途铺路呢。 “那个孩子叫宋广泽,是我婆母干女儿的亲生儿子。”谢锦云向萧桑晚介绍起宋广泽的身份时,都觉得好笑。 萧桑晚并未多心,大家族里认个表亲做姑娘,也不是没有。 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那你呢?”萧桑晚又把话题引到了谢锦云的身上。 谢锦云微微挑眉,反问她:“我什么?” 萧桑晚盯着谢锦云的肚子说:“我在等你的好消息呢,你若是生个小子,我就认他做干儿子,你若是生个闺女,我就认她做干女儿,你可不许嫌我。” 谢锦云顿时捂着嘴“咯咯”的笑。 “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 “你快告诉我,你笑什么。”萧桑晚挠谢锦云,两人玩闹了一会。 谢锦云突然握住了萧桑晚的手道:“晚晚,你哥哥身体如何?” 第99章 解药 萧桑晚脸上的笑容散去了七八分:“还是老样子,太医说不能再习武运用内力,当年虽然截去了中毒的双腿,可难保还有余毒在体内,如今到了阴雨风雪天气,哥哥就要病一场,等明年开春时,才能养回一点来。” 萧文柏的身体,一直是由皇上派的太医医治。 药到底有没有问题,萧桑晚根本无能为力去查探。 景仁帝并不似表面那样贤君,他对先皇后有畏、有憎,对先皇后留下的骨血亦有惧。 如今萧文柏还能活着,不过是景仁帝变相拿捏着顾长宁的软肋。 这时,花容从外面走入,说:“夫人,梁府医来给夫人请平安脉。” 谢锦云眉头一动,说道:“请梁大夫进来。” 萧桑晚朝门槛看了一眼。 谢锦云拉着她的手,去对面的茶桌坐下,梁宏裴这一次不是自己一个人来。 他还带着一个小厮叫江淮。 梁宏裴进入内室后,就向谢锦云行了一个礼,萧桑晚只是抬头看了梁宏裴一眼。 因为梁宏裴实在是相貌平平,不足以人关注。 他从行医箱里拿出了一个软垫,交到花溪的手里。 花溪就把软垫垫在谢锦云的手腕下,再拿了一块手帕覆在谢锦云的手腕处,这才让梁宏裴去把脉。 梁宏裴很快就让谢锦云换另一只手,没一会儿,他便开口寻问:“夫人近日可是休息的不够好?” 花溪道:“是呀,夫人近日频频做恶梦。” 梁宏裴从药箱里拿出了两瓶药,放到桌上。 谢锦云目光立刻被那两瓶药吸引。 这两个瓶子,一个是蓝色,一个是白色。 黑色是毒药,蓝色是解药,白色是治病之药,这两瓶药有些玄机呢。 “夫人若睡不着的时候,便用白色瓶子的药,服一粒,若做了恶梦,便用蓝色瓶子做解梦之药,夫人先服用两日,看看效果如何。” 随后,他又拿出了两瓶药膏。 她知道,那是用来袪疤用的药,上一次他是亲自帮她上药,这次倒是干脆,打算直接给她。 “这两瓶药,是给夫人的,我明日再来为夫人请平安脉,夫人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近日忧虑过重,若能放下一二,放松情绪,那些症状自然会慢慢消失。” 梁宏裴说完,一屋子的下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有劳梁大夫,赵嬷嬷,把我那楠木斗彩匣子拿出来,赏给梁大夫。” 一旁的江淮眼睛瞪圆了,夫人好阔气呀!! 赵嬷嬷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按谢锦云吩咐的去做,搬来一整个钱匣子交到江淮的手里。 江淮接上手的时候,只觉得沉的慌。 也只有谢家养得起这样的贵女,搁谁家谁受得了这么败家的女人。 梁宏裴拱手作揖,态度十分谦和:“那梁某明日再过来寻问夫人用药情况。” 说完,他拎着自己的医箱,转身走了。 萧桑晚很惊讶的说:“锦儿,你都是这么打赏人的?” 萧桑晚母后死的时候,给她留了一笔丰厚的嫁妆,可纵使如此,萧桑晚还是从俭度日,不敢铺张浪费。 谢锦云看着桌上的蓝色瓶子,伸手拿起,笑道:“我曾请梁大夫去谢府为我祖母看病,听说祖母吃了梁大夫的药后,这些年折顽疾有所好转,我打赏梁大夫全是为了祖母积福。” “若我赏的可以换来祖母的好身体,我便是散尽我体己,也愿意呀,晚晚,我带你进去挑几样首饰吧,我三哥送了太多,用不完。” “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有。” “我知道你有,就当作是个念想。”谢锦云拉着她的手,走进内室,她不让赵嬷嬷、袁妈妈跟着,只让花溪进来帮忙挑。 可以内室后,谢锦云却将蓝色的药,塞到了萧桑晚的手里。 萧桑晚一愣:“这……你给我你的药做什么?” “这不是我的药,这是长宁殿下让我转交给你哥哥的解药。” 第100章 长宁 “什么?”萧桑晚震惊的看着谢锦云手上的药,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圆了双眼看着谢锦云。 谢锦云从一旁的小方桌,倒出了一些水,在桌上写下了三个字:顾长宁! 长宁,顾长宁。 那是七皇子殿下。 是萧皇后所生。 是萧家一直在寻找的希望,此刻就在永宁侯府? “你是说他现在……” “嘘。”谢锦云竖起食指抵在萧桑晚的唇瓣,然后又用帕子擦去了桌上的字:“药拿好,这个月十五,我会去卢林寺上香,到时你也去一趟,我会将这消息传递给殿下,到时让他再给你哥哥好好瞧身子。” “嗯嗯。”萧桑晚激动不已,连连点头。 就连一旁的花溪都是又震惊又激动。 不过,花溪并没有去过问,她永远坚信夫人的做法。 “花溪,把我那套牡丹簪花拿来,给萧姑娘戴上。”谢锦云拉着萧桑晚的手:“正好与你今日穿着的衣物相衬。” 花溪从首饰盒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那朵牡丹簪花,帮萧桑晚戴上。 萧桑晚还未从刚才的激动情绪缓过神来,看着谢锦云的时候,略显不安。 谢锦云轻拍她的手背对萧桑晚笑道:“好看,人比娇花,晚晚要嫁个如意郎君呀。” “你怎么又说起这个。”萧桑晚轻抚头上的簪花。 谢锦云只是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拉着她的手道:“我正要去闲庭台听戏,一块去吧。” “好。” 谢锦云与萧桑晚一同去闲庭台。 永宁侯府这次借着她的名,请来了燕京不少书香世家。 其中夏家、林家就与谢家交好。 萧桑晚发现戏台下坐满了世家夫人和千金小姐们,下意识往后退缩了一步。 谢锦云也敏感的发现了萧桑晚的不适,而桑晚现在更需要得到世家的认可和关注,若她的亲事有得选择,便不会屈身于没有官途权职的文家了。 “晚晚,别怕。”谢锦云侧头对萧桑晚说。 世家夫人的目光纷纷落到谢锦云和萧桑晚的身上。 夏夫人首先起身:“宋夫人,许久未见,都长这般伶俐清爽了。” 谢锦云轻轻点头,对夏夫人行了一礼。 夏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萧桑晚的身上:“这位是,萧姑娘吧。” 萧桑晚也福了一个身道:“是,夏夫人。” 夏夫人只浅浅一笑,回了一个礼,林夫人走了过来,上前拉着谢锦云的手,道:“锦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都能撑起一府中馈,可谓是我燕京贵女圈的典范。” “是呀,小小年纪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可有回谢家看望你母亲和祖母?”夏夫人问。 谢锦云道:“前些日子还回去了一趟,几位夫人坐下聊吧。” 夏夫人、林夫人坐回原来的位子,谢锦云和萧桑晚坐在左手旁。 夏夫人颇为八卦旁人后宅之事,身子微微往谢锦云那凑,低声问道:“前两日,我听昌夫人说,你和你恩师为一幅画,把一妇人告了,昌老爷当堂打了那妇人二十个板子,屁股都打烂了,听说还惊动了世子,可有此事?” 林夫人白了夏夫人一眼。 谢锦云唇角轻扯,朝着夏夫人那抿嘴笑笑,却是不语。 夏夫人心里更加好奇:“今儿个家宴你婆母要认的干女儿是不是她,屁股都打烂了还能参加家宴?” 这时,戏台上突然蹿出个人,冲着台下的众人大喊:“大家快去看呀,快去芙蓉苑看呀,那不要脸的骚蹄子脱光了裤子躺在世子榻上,世子还抱着人家好大一个烂屁股舔。” 庭院众人顿时“哗”一声惊呼…… 第101章 糟蹋 “老夫人,完了,世子完了。”荷菁连滚带爬的跑进慈松堂。 宋老夫人这也在接待族中众人,荷菁跑入慈松堂的时候,族长与宋家宗族的族人们,纷纷转头看向荷菁。 宋族长当下皱起眉头,问:“世子怎么了?” 荷菁身子一哆嗦,满眼惊慌与惶恐。 宋老夫人横眉竖目的低喝:“没得规矩了是不是,跑什么,嚷嚷什么,世子好好的怎么会完了,赶紧出去,我正和族长有事商议。” 荷菁转身就要离开,宋族长叫住了她:“站住,世子怎么了?” 荷菁脚步一顿,回头朝宋老夫人那看。 宋老夫人眼皮子一抽:“你看我做什么,族长让你说。” “世子,世子,世子他……”荷菁缩起脖子,脸色吓的苍白,却又自知骑虎难下,荷菁扑通跪在了地上:“孙大娘在芙蓉苑休息的时候,撞见世子与婉儿姑娘共处一室。” “孙大娘就跑到戏台子对着众人说出了此事,参加家宴的贵人们,好多差手底下的丫鬟婆子去芙蓉苑观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世子和婉儿姑娘有肌肤之亲了。” “还……还有人说,婉儿姑娘她头几日被夫人告到了官府,被顺天府伊的人扒了裤子众目睽睽下打了二十大板子。” “什么!”宋老夫人两眼一瞪。 宋族长怒喝:“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拿起一旁的茶杯,重重砸在了地上,转身指责宋老夫人:“我早说认这样的亲不妥,老夫人你自个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妇人,永宁侯府竟还敢留着,这简直是有辱门风,败我宋氏声誉。” “今日这亲,是认不得了。” 宋族长气恼之下,转身就走了。 宋老夫人立刻扶着桌子想阻止宋族长:“族长,这……” 宗族其余人,也纷纷起身,指责道:“老夫人,你真是糊涂了,怎能招惹这样的扫把星进来。” “老侯爷若是在世,定不会干这么糊涂的事。” “今日谢家也在参加了家宴,老夫人先想好要如何给谢家一个交代吧。” 众人一人留下一句话,就统统走出了慈松堂。 等人一散,宋老夫人才缓过劲来,她冲上前,一巴掌狠狠的扇打在荷菁的脸上,咆哮道:“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老夫人,你消消气,荷菁她……” 李妈妈话还未说完,宋老夫人就因怒极攻心,晕倒了过去。 芙蓉苑那边,已是天翻地覆。 谢礼冲进芙蓉苑,把宋谦从屋子里提出来,狠狠的揍了一顿。 谢锦玉追过来的时候,宋谦被谢礼打的鼻青脸肿:“老三,够了,快住手。” 谢礼丧失了理智,一拳又一拳落在宋谦的身上,恨不得打死宋谦这狗东西。 谢锦玉上前把他拽开,低喝道:“谢礼,够了。” “谁说够了!”谢礼双眸赤红的怒瞪宋谦:“我小妹,十二岁嫁入永宁侯府,她人才多大点,抱着那幅牌位的时候怎么和我们说的,我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 “宋家艰难,她回来找我要钱要的那么卑微,生怕被人摒弃,遭人嫌。” “我们谢家千娇万宠的姑娘,没得让你这种人给糟蹋了!” 第102章 贱妾 谢礼扬拳,又重重打在宋谦的身上。 张氏跑入芙蓉苑正好看到谢礼打宋谦。 她快步跑过来,大叫了一声:“唉呀,别打了,别再打了。” 谢锦玉从身后抱住谢礼,把他拉开。 但谢礼蛮力太大,谢锦玉刚把他拖走,他又冲到了宋谦的身边,一脚踢在宋谦的身上。 宋谦顿时吐了一口血。 张氏看到谢礼下狠手打自己儿子,心里顿时蹿起了一团火,拦在了宋谦的面前道:“谢三公子,你要打要骂也够了吧。” “你说什么?”谢礼心头怒火更盛:“你当初是怎么向我们谢家保证的。” 张氏脸上挂不住,自知理亏,可她也不能任由谢礼继续打骂宋谦:“哪个人家不纳妾,偏你谢家不许,我儿就算和安氏好了又如何,谢三公子在这儿兴师动众,打骂我儿,插手插到后院来,这才不成礼数,叫人笑话谢家的规矩。” 张氏话音刚落。 满院众人都用着惊愕的目光看张氏。 就连谢锦玉脸上也泛着隐忍不住的怒意。 谢锦云刚好出现在芙蓉苑,因张氏这番话,被气的脸色发白。 “夫人。”花溪伸手扶住了谢锦云:“现在就告诉二公子、三公子,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谢锦云看着自己的两位哥哥,眼眸中泛着泪光。 他们心疼她这个妹妹,她又何尝舍得让两位哥哥被别人这么糟蹋。 她生生的将眼泪逼回去,挺直了腰杆走入芙蓉苑,道:“婆母今日到底是要认亲,还是要纳妾?” 张氏嘴角扯了一下:“锦儿,你快劝劝你哥哥,叫他们不要闹了。” “婆母今日是要认亲,还是要纳妾?”谢锦云强势的又重复了一遍。 谢礼怕谢锦云受刺激:“小妹,三哥带你离开这里。” “三哥,我今日若为这事,踏出这里,明日便要被人编排谢家女善妒,没得为了这么一群白眼狼坏了谢家的门风,污了谢家清静。” “你……”张氏被谢锦云说的脸色难看。 谢锦云抬着下巴,眼眸冰冷的看向宋谦:“请婆母回答我,今日是要认亲,还是要纳妾?” “我……”张氏慌了,乱了。 “既然婆母做不了主,那我便替夫君做了这个主。”谢锦云转身看向宋谦:“安绣婉从远处投奔侯府,育有一子,二嫁之身,又与夫君背地私通,名不正言不顺,便抬为……贱、妾!” 宋谦蹙紧眉头,抿紧唇瓣,没有反驳。 躺在里面痛不欲生的梁婉知,在听到谢锦云的话后,脸上本无血色的她,显得更加惨白。 话还没说完,谢锦云继续说道:“豆蔻本是夫君房里的人,七年前夫君战死,豆蔻去服侍老夫人五年有余,如今留在我的院里,正好借此机会,给豆蔻一个身份,好让她名正言顺为侯府开枝散叶,便将她抬为良妾!” 豆蔻心头一喜,看向了宋谦的方向,满眼倾慕之情。 宋谦却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口。 张氏张了张口,有苦难言。 谢锦云安排好一切后,转身就离开了芙蓉苑,看都不愿多看他们一眼。 谢礼与谢锦玉快步追了出去。 等谢家人一散,张氏就冲进了屋子里,一巴掌狠狠甩在梁婉知的脸上:“贱货,小贱蹄子,你毁了谦儿,我要你狗命。” 第103章 贱妾 “娘,够了!”宋谦走入屋内,看到张氏打骂梁婉知,攥紧拳头低喝了一声。 张氏转头看向宋谦道:“你真是糊涂,锦儿在闲庭台正与夏夫人、林夫人相谈甚欢,甚至在替泽哥儿打探夏老先生与林老先生的事,要不是这个贱骨头。” 她回头狠狠瞪看梁婉知。 梁婉知身子剧颤,拉住了张氏的胳膊说:“太太,太太你再去求求夫人,让她帮帮泽哥儿。” “帮?”张氏一把甩开了梁婉知的手,指着她的鼻子说:“一个贱妾的儿子,你叫夏家林家收你儿子做门生,那是个羞辱人家。” 说完,张氏又骂宋谦:“今日捅出这么大的搂子,万幸的是,锦儿他们不知道泽哥儿是你的骨肉,谦儿你自个好好想想吧,接下来要怎么给谢家一个交代。” 李妈妈找到了芙蓉苑。 张氏看到李妈妈的时候,脖子缩了一大截,心里惶惶不安的问:“李妈妈,你怎么过来了?” 李妈妈脸色阴沉:“老夫人让太太和世子一同去慈松堂。” “母亲,你先过去。”宋谦看着一脸狼狈的梁婉知,眼眸只剩下一片冷意。 张氏看了宋谦一眼,转身离开。 张氏人一走,梁婉知心头发慌的拉住了宋谦的手:“谦哥哥,我们现在就出去告诉他们,我们是清白的。” 她身上的伤太痛了,纵使吃过止痛丸,也止不住那阵阵的刺痛感,便叫宋怡紫扶她到芙蓉院,然后让宋怡紫回韶庆楼拿药。 这期间,宋谦也来到了芙蓉苑。 看到她趴在躺上,宋谦心存不忍,便将她衣物掀开查看伤口。 谁知他刚拉开她衣物,就被孙大娘瞧见了。 “清白?”宋谦言语尽是讽刺:“你我之间,怎是清白的呢,日后你就安安分分在芙蓉苑照顾泽哥儿吧,我会请府医为你好好医治伤。” 交待完后,宋谦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慈松堂。 “啪!”宋老夫人醒来看到宋谦后,一巴掌甩在宋谦的脸上。 宋谦跪在宋老夫人面前,任由宋老夫人打骂:“祖母,你要打要骂怎么都行,切莫为我这不孝之孙伤了身子。” 宋老夫人又心疼他又痛恨宋谦的做法,一边捶打他一边说:“谦儿呀,你真糊涂呀,如今搞得整个燕京的人都知道,你撇下正室跑去和有夫之妇的梁婉知搞在一块,你这是触谁的霉头,你这是触你自个的呀,糊涂呀,糊涂。” 宋谦攥紧拳头,咬了咬牙:“如此,也好,她名正言顺住在后院,回头再寻个机会,把她抬回良妾,将哥儿放在母亲身边养。” “不成。”宋老夫人道:“你还想留着那个女人不成。” “祖母。”这时,宋广泽从外面跑了进来:“祖母,你是不是又想打死我娘。” “谁把泽哥儿放进来的,谁跟你说这些的。”宋老夫人气急败坏的吼。 宋广泽“哇哇”大哭。 宋谦转身扶着宋广泽的肩膀,质问他:“谁跟你说要打死你娘。” 宋广泽双肩怂起,胆怯的说:“我,我,我娘告诉我的,她说老夫人要打死她,我以后就只能跟着夫人,夫人不是我娘,不会像娘一样疼我。” “混账东西,混账……噗……”宋老夫人再次气到吐血晕倒…… 第104章 心虚 “你听听,她在背地里把孩子教成什么样,你还想把这种人抬人良妾。”张氏扶着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说。 宋谦看着宋广泽,眼底只剩下一片荒谬。 他攥紧拳头说:“从母亲当着谢家人的面,说出那一番话时,我们永宁侯府,我和广泽,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梁婉知不能处死,我不但不能让她死,我还要她活的好好的。” 他就是要争这一口气。 张氏愣住了。 李妈妈只觉得荒唐:“世子,泽少爷是一定能保下来的,但若想让他认祖归宗,就必须……” “李妈妈。”宋谦低喝了一声。 宋广泽缩到了宋谦的身后。 “我心意已决,谢锦云是宋家宗妇,他会处理好外面的流言蜚语的,我会去同她好好说,泽哥儿还是送回母亲那去吧。” 说完,宋谦便吩咐李妈妈,去雨轩楼请梁府医。 他则转身去了玉翡阁。 院子里所有下人,面色阴沉,摆着一副“我不待见你”的表情,敷衍的给宋谦行礼。 宋谦也明显感觉到玉翡阁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若不是有事求谢锦云,他也不愿多踏入这里。 不等袁妈妈进去通报,宋谦便先掀开帘子说:“不必通报,你们都先退下,我与夫人要单独谈话。” 丫鬟婆子纷纷看向谢锦云。 谢锦云微微抬头,对众人说道:“先退下吧。” 没一会儿,屋子里的下人都撤到院外,宋谦坐到了谢锦云对面的椅子,目光灼灼的看向对面的女子。 她不恼不怒的摆弄花瓶插花。 宋谦沉默了片刻,心中的忧虑与顾忌,最终被今日的不堪打破,撕下了面皮后,宋谦觉得事情已经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谢锦云!”宋谦摆在大腿上的双手微微收了几分:“我今日来,是与你说婉儿的事情。” 谢锦云这才抬头,拿正眼看宋谦。 宋谦心头微跳,终是心虚,可是心虚过后,宋谦又被自己的私欲占上风,不甘示弱的说:“你是我的正室,宋家宗妇,今日孙大娘在台上大闹,你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好,任由她在戏台上撒泼胡闹,毁我宋家清誉,是一过。” 谢锦云听到这话,低哧一笑。 宋谦脸色微微泛红,手比刚才握的更紧,却不看谢锦云:“其二,孙大娘闹完后,你任由外人跑入内院,是为二过。” “其三,你未征得我,也未征得祖母的同意,就将婉儿随随便便按个贱妾之位,你这是不尊重你的丈夫和祖母,你这是不孝,其为三过。” 谢锦云听完宋谦给自己按的莫须有的罪名后,都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 宋谦不理会谢锦云的嘲弄,继续说下去:“念你先前在侯府七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今日之事,被许多世家夫人拿出去传,你想办法封住外面的流言。” “你是永宁侯府的人,生是永宁侯府的人,死是永宁侯府的鬼,宋府的名誉不能毁于一旦,这也是你作为夫人的职责。” “好办。”谢锦云拿起了一枝花,用剪刀“咔嚓”剪掉了一截,粉面含笑,满目嘲弄的说:“杀人封口!” 第105章 私通 “谢锦云。”宋谦猛地站起身,没想到平日文雅守礼的谢锦云,竟会说出这般恶毒的话来。 他怒目瞪看谢锦云。 可是对面的女子,娴情的将手中的白牡丹插入花瓶中,面容依旧从容,甚至看不出半点藏苟于心中的狠毒。 宋谦心中发寒,发现自己竟一点也看不透谢锦云。 好像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不会在意。 他咬了咬牙,道:“你当初为何要嫁入永宁侯府?” 这话倒是问的好。 怪她年幼瞎了眼,竟将这胆小、自私,没担当的男人当成盖世英雄。 谢锦云这一次放下了剪刀,抬头与他对视:“我是谢家女,我与你的姻缘是祖母与老夫人定下,哪怕世子当真死在战场,我谢家的女子都没有落井下石,背信弃义的品质。” “我的一言一行,都会被燕京贵妇当作典范,天下文人歌颂,现在世子明白为何我要嫁入永宁侯府了吗?” 宋谦脸色难看至极。 敢情他的死,成了谢锦云为谢家谋取一份典范的工具。 他活着,是她的福气。 他死了,这也是她的功德。 他一个武将出身的人,不能理解谢锦云的古化思想,更无法接受这段婚姻成为谢家女博取好名声的果。 这叫宋谦没来由的生出了反骨。 若他,拿着梁婉知羞辱她,将梁婉知扶为良妾,她又当如何? “世子方才举的种种妄想罪症,未免可笑至极。”谢锦云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仪态笔直,也令她颈部看起来修长细腻,气质无端多了几分威仪。 “一过,身正、言正、端正,孙大娘又何来把柄在戏台子上唱那一出戏给人笑话。” 宋谦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堪。 “二过,母亲为了风光认亲,借我谢家二公子之名,请来燕京百家世家贵族” “你与母亲可同我商量过了?如今后院出了乱子,你反倒来我面前拿起当家家主的架势,来我院里耍横施压。” “三过……”提到三过的时候,谢锦云眼中的那抹主母威严,震慑的宋谦心中隐隐发虚。 她依旧声音响亮,言词犀利的说道:“我是正室,为夫纳妾,管理小妾,嫡庶子弟,家族内务,是正室的权力法礼授予,连身为丈夫的你都不得干预。” “老夫人又如何能把手伸进孙子的后院,多加干涉,败坏了侯府的名声。” 宋谦听完,嘴角僵硬的半天没想到一个字去反驳谢锦云。 可他心里是不甘的。 她口中的礼仪道德,凭什么加在他永宁侯府的身上:“安绣婉是老夫人的贵客,她孤儿寡母投奔老夫人已经很可怜,你处处针对她,这次又借机将她贬为贱妾,这难道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吗?”谢锦云眸光找不到一丝温度的盯着宋谦,把宋谦看的心里发毛。 “在决定这件事情之前,是不是要先问过祖母,安氏毕竟是祖母身边的人。” “那世子在芙蓉苑与安氏私通的时候,可曾提前问过老夫人?” 第106章 良妾 “我今日来此,便是要同你商议安氏的事情。”宋谦咬紧牙,心里更加恼恨谢锦云这般惺惺作态的模样。 拿什么谢家女的典范,到他永宁侯府来立规矩,把他当成死人不成。 “我要把安氏抬为良妾。” “不可。”谢锦云当即打断了宋谦的念想:“世子若将安氏抬为良妾,那便是在羞辱老夫人。” 这时,豆蔻正好跟着袁妈妈,走到了内厅门槛,谢锦云眼角余光淡淡瞥了一眼,手捧着茶杯,微微眯眸双眸。 宋谦很明显又被谢锦云的话激怒,脸上的怒意不减反增,一身反骨无不在和谢锦云抵抗:“谢锦云,你好好说话,此事怎又扯到老夫人的身上。” 谢锦云微抬下颚,精致完美的脸庞线条绽放着犀利的锋芒,逼得对面的人粗喘了几下。 她目光比之刚才更加锐利三分,声音更加坚定与否决宋谦的意思,往日温和的嗓音清晰有力:“豆蔻是从老夫人院里出来的丫鬟,安排做世子的通房,如今以老夫人身边的人开脸抬为良妾,是合礼合规。” “安氏虽说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可她毕竟不同于豆蔻,安氏和世子在一起,言行私亏,道德败坏,且又在众目睽睽之下。” “我抬她做贱妾,已是最合规,世子若再抬她为良妾,岂不是让世家大族耻笑侯府上梁不正下梁歪。” “够了。”他根本不想听她这些道德礼仪的念叨,他只知道,泽哥儿的母亲不能是贱妾:“我心意已决。” 说完,宋谦也不想再和谢锦云说下去,生怕她再拿那些世家大族的礼仪家规,条条框框说教。 他快步离开了玉翡阁,以至于豆蔻站在他面前,他都没有发现。 豆蔻回头看着离去的宋谦,眼眸一时伤神,眼底隐隐流释过一抹恼意。 那个安氏,二手货! 而谢锦云刺激走了宋谦后,低头重新拿起了一枝花,插在了花瓶里,压抑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闹吧,闹的越厉害越好。 “夫人。”豆蔻走到谢锦云面前,给谢锦云行礼。 谢锦云道:“你原就姓窦,日后就让院里的人唤你窦姨娘吧,就住在韶庆楼,与安氏一块,侯府的规矩我就不与你说了,想必你是知道的。” 豆蔻现在心烦的很,但是又感激谢锦云还记得她:“夫人,妾知道自己的位置,妾也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让世子酿成大错,今日之事,不能再错下去,否则世子便要被那个女人给毁了。” “唉。”提到这,谢锦云一副伤神、失落的模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说:“你伺候过世子,又是留在世子身边最久的人,若你能规劝一二,早日给世子生个一儿半女,世子兴许……” 说到这,谢锦云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豆蔻却动了心思,给谢锦云福了一个身,便转身离开了。 花溪瞧了眼离去的豆蔻,心里还生着闷气。 谢锦云看了看花溪,轻声说道:“就算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承认泽哥儿是世子的儿子。” 花溪这才开口说话:“那就让孩子自己承认。” 第107章 十五 “不能由他们的女儿来说,必须得由他们的儿子亲口说、当众说出来。”梁宏裴半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从斗彩匣子里翻出来的字条。 字条上的字,刚正有力,不似女子的笔力,可这的的确确是从谢锦云的匣子里拿出来的字条,还是谢锦云留给他的字。 江淮往梁宏裴那看了一眼,满眼好奇的问:“主子,说的什么?” “十五,上山。” “上山?”江淮眉头一皱,愣住了:“就这样吗?” 梁宏裴眯起了眸子,侧目盯着斗彩匣子看,心情颇好:“你说,如此聪慧的女子,她肯定也不愿继续困在这道德败坏的侯府吧。” 江淮嘴角抽了几下:“主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十五,上山。”他把字条收进了自己的匣子里:“要不,帮她一把。” “主子,你要干嘛。”你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要敢把谢家女骗出侯府,别说皇上、梁王不饶你,谢家也不会放过你。 江淮眼神暗示的很明显。 梁宏裴低哧冷笑,手里捏着一枚从匣子里拿出来的楠木佛珠:“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就是可惜了,那样的女子要困在这种地方。 只要联系上萧家的人,他很快……便要离开这里了。 在走之前,他应该做点什么呢? 三更天。 醉花楼,一道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他脸颊微红,带着微醉的疲乏感,朝着幽黑的大道走去,快到永宁侯府时,几道身影突然从小巷冲出,套住了男人的头,然后乱棍打在对方的身上。 男人痛苦的大叫大骂:“谁?啊,住手,我可是永……” “啪、啪、啪!”四周的黑影,一顿乱棍之后,就快速撤离巷子。 等到男人忍着伤痛艰难脱去麻袋的时候,行凶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人破口大骂:“混账,到底是谁?你们给我出来,别让我抓到你们。” 他摸着黑,往回走。 可是走没两步突然跌进了一个黑坑里,男人大叫了一声,就没了声音。 直到天亮,谢锦云收到宋谦昨儿个夜里喝的烂醉,掉进了别人家的粪坑里,爬了很久才爬上来,后来又被流浪狗追赶的事。 花溪禀报此事的时候,都是捏着鼻子说:“听说世子回到侯府的时候,还被守大门的门卫狠狠打了好几棍,世子不光浑身是屎臭,冒似昨夜摔倒的时候,把脸碰的鼻青脸肿,守门的都没认出世子来。” 赵嬷嬷听了之后,深长的叹了一口气,却是暗暗皱紧了眉头。 袁妈妈也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谢家的公子从来不会宿醉回来,还在回来的路上,搞得这么失德的事情。 再看看他们的夫人。 就是谢家出来的姑娘,亦是品行德才兼备。 这时,李妈妈走入玉翡阁。 花溪这才没有再说下去。 倒是李妈妈的脸色,不大好看:“夫人,老夫人让你去一趟慈松堂。” 谢锦云看向李妈妈的表情,就猜到老夫人要来兴师问罪了呢…… 第108章 报官 慈松堂。 “谢锦云——”重重的拍桌声响起。 谢锦云刚踏入慈松堂,宋老夫人就愤怒的喝道:“你们谢家太过分了。” 谢锦云面无表情的站在大厅,嗓音清冷,声色带着嘲讽:“不知我谢家又做了什么让老夫人如此动怒?” “谦儿昨夜出去,被人蒙头打了一顿,难道不是你三哥派人去做的?”宋老夫人认定宋谦是被谢礼打伤,势必要追问此事,让谢家给他们侯府一个交代。 她以为这样便可震慑住谢锦云。 然而谢锦云却不缓不慢的问道:“报官了吗?” 宋老夫人一愣。 报官? 怎么可能报官? 若是报官,那谦儿昨夜的行踪岂不是让人知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他们私下攀附梁王这事,要是被皇上知道,那还了得。 “家丑你懂不懂,亏你读得了几年书,怎么连这道理都不懂,这事怎能拿去报官。” “老夫人既然没有报官,那就拿出证据证明此事是我三哥所为,否则老夫人平白污我三哥的名誉,我可要报官了。”说完,谢锦云转身走了出去。 宋老夫人看到她这态度,倏地站起身:“谢锦云,你……快拦住夫人。” 李妈妈挡在了谢锦云的身前。 花溪、花容、白露、香露则被慈松堂的人拦在院外。 谢锦云冷笑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被她脸上这一抹笑惊地寒毛竖立,没一会儿,赖嬷嬷和张氏就跑着过来。 张氏指着外头对宋老夫人说:“老,老夫人,不,不好了,官府……官府的人来了。” “什么!”宋老夫人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抬手指着谢锦云,咬牙怒道:“你怎么能报官,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蠢会害死谦儿。” 谢锦云笑的风轻云淡:“一没偷、二没抢、三没作奸犯科,又何惧官府的人来查办,你们红口白牙一龇,就要诬陷我三哥,凭什么?” “你,你……你……”宋老夫人顿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作势就要被气的倒下。 这时,李妈妈唤了一声:“梁府医,谁让你来慈松堂的?” 他们在处理家事的时候,是不希望有外人在场的。 谢锦云扫了一眼刚走入慈松堂的梁宏裴,说:“是我派人去雨轩楼请梁府医过来给老夫人瞧瞧,怕老夫人身子顶不住,有梁府医在旁,随时可以救治,李妈妈,还拦着梁府医做什么,你没看到老夫人因世子的事,急的脸色发白,就要晕过去了吗,难道你是想害死老夫人。” 天呐! 谢锦云几句话,把李妈妈吓地“扑通”跪在地上:“天地良心啊,夫人,老奴对老夫人忠心耿耿,岂敢有谋害之心,方才老夫人可是听了夫人几句话……” “让开。”梁宏裴直接从李妈妈面前走过,生生打断了李妈妈的话。 宋老夫人猛地反了几个激灵,哪里还敢再拿装晕来吓唬谢锦云。 她就怕她一倒下,谢锦云就叫人把她抬进棺材,直接埋了她这老骨头。 真是反了天了! 第109章 梁王 宋老夫人眼睛像能淬出毒液,这些日子积压的怨气,从眼底迸发,冷冷的盯着谢锦云。 昌大人已经带着官兵,把整个慈松堂包围了起来。 这让人哪里感受到了是来查案的,倒像是来圈禁犯人的。 约莫一个时辰,前往谢家调查谢礼的官兵,回到了慈松堂。 昌大人问道:“查的怎么样?” “小的去谢家盘查询问谢府的下人,皆说谢三公子昨日并没有回府,而是去燕北城郊外,相看一片桃林,小的便快马加鞭赶到燕北城门,问守门将军,守门将军也说昨日晌午出城,至今还未回城。”官兵说完,便往后退了一步。 宋老夫人脸色阴沉:“昨夜打伤我孙儿的人,不止一个人,若是买凶伤人,那也可以不在现场,这事谁又说得准呢?” 谢锦云冷笑。 派去调查宋谦的官兵也回来了。 昌大人问道:“世子怎么说的?” “世子说昨夜是他没有看清路,跌入坑里,惹的一身泥泞,回侯府后,守门的人没有认出他来,才发生了这起乌龙事件,要大人不必再查了,没什么大事。”官兵说完,宋老夫人脸色非常难看。 怎么会…… 张氏不服:“不可能,他明明是被人先套了麻袋打的,昨夜我儿回来说的。” “既然如此,那不如请世子出来当堂说清楚。”谢锦云罢了罢手,昌大人也很支持谢锦云的做法,没有阻止。 可宋老夫人却险些被张氏气死。 她咬了咬牙,重重拍桌道:“不必再去折腾谦儿了,他都这么说了,想必这是一场误会。” “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以免太太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还是让人把世子抬过来,让世子当面解释清楚,如此才好。”谢锦云回头看向院外。 宋老夫人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锦儿……” “宋老夫人若是觉得这样不妥,那就请世子回顺天府伊,下官自会派人去请谢三公子当堂对峙,给世子一个交待。”昌大人看宋老夫人不情不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拖延时间,当机立断的说。 宋老夫人听到这话,一下子没了脾气:“不必了,还是请世子过来一趟吧。” 话落,宋老夫人朝张氏那狠狠剜了一眼。 那边,宋谦根本下不来床。 他浑身酸痛,明明只是外伤,却感觉好像骨头都被打碎了,无法起来。 门外等候的官差说:“请世子随我去一趟慈松堂,当面说清楚昨夜之事。” 宋谦痛的脸色扭曲,脾气也暴躁了几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必再查此事。” “侯府大太太对世子的话有质疑,世子夫人提议让世子当面说清楚。” 什么!! 娘对他说的话质疑什么? 宋谦被人搀扶到慈松堂时,感觉自己去了半条命。 他坐下椅子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谢锦云。 心里对谢锦云越发不满,这就是祖母说的体贴端庄、温婉娴熟的世家贵女。 自他回到侯府后,他好像没有过过一日舒服的日子。 而她,还天天搞事! “麻烦世子说清楚,昨夜世子去了何处,跌落哪个泥泞,可有人证?” 宋谦猛然握紧椅子扶手,不敢正视谢锦云。 他昨夜去见了梁王…… 第110章 劝和 武将与皇子、亲王走的太近,那就是大忌。 何况如今正是风火头上,朝堂为选储君之事热议,他更不应该与梁王走的太近。 而谢家又一向秉承世俗规矩,不会赞同他的做法。 “谦儿,顺天府伊的人在此,你如实说出昨夜的情行,让昌大人好好查查行凶之人,一定不要放过殴打你的人。”张氏看宋谦不说话,站起身,心疼的看着儿子说道。 宋谦只觉得嘴角抽的痛,不想听到张氏说话。 顺天府伊的人办案刁钻,特别是被昌大人缠上,不刨根问底问出些什么,誓不罢休。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想到谢锦云竟然会去报官。 想到此事,他牙疼的不行,抬手扶着嘴角道:“母亲,我方才已经同官差说清楚了,此事与他人无关,是我昨夜喝多了酒,不慎跌入泥坑里,弄脏了身子。” 说完,他抬头看向昌大人:“昌大人,此事辛苦你了,这是一个误会。” “这,这怎么会是一个误会呢,你昨夜可不是……” “张氏,住口。”宋老夫人猜到宋谦有难言之隐,重重拍桌阻止张氏说下去。 张氏愣了一下,不解的看向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冷冷瞪她:“谦儿都当面说清了,这件事情与任何人无关。” 说完,宋老夫人又向昌大人说道:“昌大人,此事已经解释清楚,这是一个误会,就不必再查下去了。” 不等昌大人回应,宋老夫人就赶紧让李妈妈拿上钱袋子,把顺天府伊的人赶紧送出去。 就连梁宏裴也被她先打发走了。 谢锦云福了一个身,也打算离开慈松堂的时候,宋老夫人赶紧叫住了她:“锦儿……” 谢锦云刚走下一个台阶,就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 宋老夫人对谢锦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她红着眼眶对谢锦云说:“锦儿啊,我还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谢锦云回到了大厅。 宋老夫人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在永宁侯府过的苦,谦儿近日做的也委实不像话,可你们毕竟是夫妻,你心里受委屈、有什么气,可以和祖母说。” “不敢。”谢锦云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宋老夫人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一阵发寒,就怕谢锦云真的对永宁侯府寒了心,往后都不再管永宁侯府了。 不过,她倒是懂得谢家的短处,知道要如何拿捏谢锦云:“你和谦儿怄气可以,但不要气太久了,免得气坏了自个的身子,毕竟这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不是。” “你总不能因为安氏的事情和谦儿闹和离,再说,世家也不允许出和离妇,你想想你谢家那位大房嫡女,三年前被魏家休出,现在又落得个什么样的日子了。” “背井离乡,有家不能回,这样过着还不如和谦儿好好过好日子,将来再生个嫡子傍身,这永宁侯府又有谁能撼动你的地位,总好过像你那堂姐如浮木一般在外漂泊的好。” 呵…… 宋家人哪来的资格说她大姐姐谢锦华! 第111章 算计 “老夫人!”谢锦云黛眉微颦,对宋老夫人所说的话感到不喜、厌恶。 更何况,大姐姐的事情,宋家的人当真没脸说。 “你莫要搞混了休出与放妻的概念。”谢锦云冷着脸说道。 宋老夫人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对她来说都一样,说好听了是放妻,说难听就是被休出,魏家人不要的妇人,这有什么区别。 “魏家满门忠烈,恪守规矩,从不曾做出过辱没家族、背信弃义之事,我大姐夫更是重情重义、铁骨铮铮的男儿。” “他留下的遗书放妻,是对我谢家的尊重,魏老夫人更是深明大义,体恤我大姐姐尚且年轻,不敢拖累,遵循大姐夫遗愿,放妻和离。” 对比宋家,宋老夫人…… 当年西关噩耗送回,宋老夫人第一时间就上门要求她嫁过去。 祖母本是不愿,但宋老夫人叫上宋家宗亲,软硬兼施,再加上谢家出了个那样的主母,和当时的她…… 权衡利弊下,她不敢因她的原因,拖累了几位哥哥的前途、名声。 这才主动求到祖母面前,做好了一辈子守寡的准备,抱着宋谦的牌位嫁进宋家。 当年,她才十一岁,再过两日,便是十二岁的生辰。 而她大姐姐同样结了武将世家,大姐姐虽是不幸,却也是幸运的。 最起码,大姐姐的姻缘是大姐夫跪在谢家门前求了七天七夜才求来的。 说休出就是在侮辱她大姐夫与大姐姐。 “就宋家这些个道不清理不完的事儿,老夫人莫提我谢家也罢。”谢锦云说完,便朝宋老夫人那福了一个身,转身便走出了慈松堂。 宋老夫人明显被谢锦云气急了,再加上梁婉知闹出来的事儿,等谢锦云离开后,宋老夫人再也绷不住情绪,伸手摔了一旁的茶杯,怒吼:“都是那个贱蹄子搞出来的事儿。” “老夫人,你先消消气,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件事情总要有个善后的人,奴婢看夫人也在气头上,咱们得先安抚好夫人,才能让夫人出面摆平世子与安氏的丑事。”李妈妈上前忙着安抚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气到身子颤抖。 “要不是那个贱蹄子,锦儿与谦儿怎会闹成如此,我也知道要让锦儿消气,可你看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我看她是心里有怨,怨我当年硬要她嫁到永宁侯府来。”宋老夫人咬牙切齿,恨透了梁婉知不识好歹。 李妈妈眼底尽是算计:“夫人有怨又如何,她如今还不是得守着咱们侯府的规矩来,任她谢家再如何能耐,难道还能接受一个和离妇不成,老奴看,等世子好了,就让世子赶紧与夫人圆房,早日生下一儿半女,女子交出了身子,就能全心全意为自己的男人着想,世子回来也有些时日了,该与夫人圆房了。” 宋老夫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满是死灰的眸子燃起了希望。 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你说的没错,锦儿与谦儿该圆房了!” 第112章 易容 “夫人,打听到了。”花溪手里拿着一包福禄楼的糕点,放到谢锦云的桌上,压低声音说:“奴婢的哥哥托道上的人打听,昨夜世子去万花楼见过梁王殿下,出来的时候,被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套头暴打了一顿。” “刚好那群人中,有一位是奴婢的哥哥认识的,他告诉奴婢的哥哥,有位男子花高价请他们打世子,那个男子穿戴包裹的严实,高有足足一米九以上,应该是易了容,不好认出身份,但是出手阔绰。” 谢锦云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前世宋谦与梁婉知救下那人,这一世宋谦竟暗中勾结上梁王。 那梁王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前世为了讨好景仁帝,偷婴剖心练什么长生丹药,与那人斗的十分厉害。 梁王成也好,败也罢,永宁侯府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宋谦这是在自掘坟墓。 花溪又继续说道:“只是有一点可以断定,此事绝不是咱们三公子做的。” 光是身高就对不上。 谢锦云脑海中浮现了一道修长精瘦的身影。 她知道是谁干的了。 一旦那人得势,不会放过永宁侯府的。 这时袁妈妈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夫人,李妈妈来了。” 谢锦云回过神来,说:“让李妈妈进来。” 袁妈妈走出去后,李妈妈怀里抱着一盒匣子走入内室,向谢锦云行礼道:“夫人,老夫人让奴婢将公中的入账送过来。” “老夫人年岁已高,店里头的事情越发力不从心,导致手底下出了乱子,经营不善,亏损的厉害,还要劳夫人多上点心,该如何处理便由夫人做主。” 谢锦云唇角轻扯开一抹冷笑,并没有推脱此事。 她算准了最后这烂摊子会丢回她手里,倒是没想到老夫人会亲自叫人送过来,只是不知这次又想图什么? 袁妈妈伸手接过李妈妈手中的匣子,然后放到谢锦云面前。 谢锦云当着李妈妈的面打开了匣子,里面放着一沓银票,粗略一算,约莫也有一两万银票。 这些怕是老夫人好不容易从自己身上抠下来的血肉。 “老夫人还说了什么?”谢锦云放下银票,盒上了钱匣子,不冷不热的问道。 李妈妈挺直了腰杆,传达宋老夫人的话:“老夫人说,近日侯府频频生事,这个月十五,夫人和大太太一块去卢林寺上香祈福,去去霉头,到时世子的伤怕也好了不少,世子也会一块陪同。” 不光世子会去,广泽少爷也要一道去。 那日不光他们要去上香,他们还打听到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也要上香。 李妈妈虽然没有明说他们的计划,可是当听到宋谦也要去的时候,谢锦云心里一下子生起了警觉之心。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诡计在,不过这也称了她的意。 这个月十五,她约了萧桑晚去卢林寺上香,倒是可以叫二婶一道去呢。 “回去告诉老夫人,十五那日,我会早些起来与母亲一块去卢林寺上香。” 男主快要以真面目与女主正面交谈了,卑微的求追书的宝子点催更和留言~ 第113章 谢家 谢府。 “广文堂有什么不好,你怎的突然要辞去广文堂一职。”谢锦云的父亲谢鹤轩,把谢锦玉的写的文书重重的拍在桌上。 谢锦玉平静的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书,道:“我在广文堂已待了三年,是时候换一换环境了。” “再等两年,便能升为广文堂院士,你如此一走,岂不是白白的浪费了这三年时光。” 谢锦玉微微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双手微微攥拳,反问谢鹤轩:“父亲可知永宁侯府发生的事情?” 谢鹤轩眉头一皱。 他在内阁忙的焦头烂额,谢锦云又是最省心的女儿,倒还不知道永宁侯府出了那档子破事。 他回头问身后的管事:“永宁侯府出了什么事?” “父亲不如来问儿子吧。”谢锦玉将昨日情形,一五一十的描绘。 谢鹤轩从头到尾都是凝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悲欢。 最后他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道:“永宁侯府的事情,你妹妹处理不错,老三的确不应该在大庭广众打骂宋谦。” “父亲!”谢锦玉听到这样的答复,不免心寒。 这时,房门直接被人推开。 谢礼风尘仆仆从外面走入,隐忍着心中的恼意向谢鹤轩行礼。 谢鹤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礼行完礼后,已是忍怒到了极点:“父亲,妹妹是处理的很好,大度、端庄、宽厚,可你只看到了妹妹的这一面,你有没有看到妹妹被宋家的人那样欺负。” 谢鹤轩眉头猛然又蹙紧,声色严厉喝道:“你怎么和我说话的,尊长孝道礼仪都忘了。” 他抬头看了看兄弟二人,终于明白了谢锦玉与谢礼的心思:“你们今日是为了你妹妹的事来?那你们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小妹到别人家里受委屈,祖母昨日若在场,定是要被那场面活活气死,小妹知道祖母疼她,昨日的帖子并未送到家中。”谢礼眼尾染上红晕,呼吸略略急促,想起宋谦与那妇人的丑事,他就恨的咬牙切齿。 谢鹤轩道:“此事不让你们祖母知道是对的,锦云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爹——”谢礼没想到谢鹤轩不打算管此事。 谢鹤轩拍了一下桌子,反问谢礼:“你想管你妹妹,你拿什么管?你如今的身份如何说动谢家宗族的那些人。” “谢礼,收起你的心思,别以为跑了几年商,见了些世面,就拿外面那些不成条的规矩教坏你妹妹。” “谢家不是只有你兄妹几人,我不可能让你们毁了谢家宗族其余人的名声。” “你……”谢礼面红耳赤欲要反驳,被谢锦玉拉住了胳膊,拽了回来。 谢礼回头看谢锦玉时,怒目铮铮。 “老三。”谢锦玉低声说道:“跟我出去吧。” 谢鹤轩指着谢礼道:“带出去,好好和他讲讲其中利害,我不管你在外经商一年半载不归,你倒是越发没了规矩。” 谢锦玉拉着谢礼走出书房。 两人走了很远,彼此才渐渐冷静下来。 谢礼抽回自己的手,心有不甘的说:“为什么就光我们不能,小妹付出了七年,等回一个这样的人。” 谢锦玉没有说话,静静的听谢礼发泄自己的内心。 等他说完后,谢锦玉道:“谢礼,你想不想小妹,堂堂正正从谢家大门,回家?” 第114章 纸条 谢礼眉头微动,脑海中浮现谢鹤轩书桌上的那一封辞退书,眉头又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垂下头,坚定的说道:“不管谢家准不准许,我谢礼绝不准许宋家的欺负锦儿,我答应过母亲,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他不想去揣测谢锦玉的想法,但谢鹤轩的教规,谢家的礼仪,宗族的枷锁,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大不了,他带着妹妹远走高飞,去不被世俗羁绊的地方。 谢锦玉从自己的衣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谢礼。 “这是什么?”谢礼低头看了眼字条。 谢锦玉说:“你打开看看,是小妹留给我的。” 谢礼犹豫了一下,他心里其实知道谢锦云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而他所做的所有决定,最后都得要谢锦云点头才行。 可他还是打开字条,看了看:怨偶终散,自寻去处。 “怨偶终散,自寻去处。”谢礼捏着字条的手,微微颤抖,眼尾红晕更加明显,心里颇有些欣慰。 “不要冲动,刚才父亲的话语里,已经与我们说的很明白,自强自立,你才能驱使他人按你的规章制度,否则我们只会害了小妹。” “有妹妹的决心,就足够了。”谢礼攥紧字条,转身回了自个的院子。 而谢礼不知道,还有一人给他送了一张字条。 谢锦玉低头看匿名者给的字条,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十五,卢林寺…… * “你疯啦。”江淮现在很焦虑,很着急的抓挠脑袋:“你给谁送小纸条呢?” “谢二公子呀。” “是啊,你也知道那是谢二,你疯啦是不是呀,你给他传字条,那谢家是什么门风……” “你抽风了。”男子坐在书案前,慢条斯理的写着一张方子。 江淮双手撑在桌上,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主子,是你抽风了,那谢二出了名的头脑灵敏,正派作风,你给他塞小纸条,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梁宏裴眉头一挑,连个眼神都没给江淮:“蠢!” 江淮:“……” 他拿起刚写好的药方,吹了两下,道:“我是以萧文柏的身份给谢二字条,有什么问题?” 江淮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还拐到了萧家去。 “你也说,谢二正派作风,谢家至今不曾支持过哪位皇子,不就是在等我嘛。” 江淮抬手擦了一把冷汗,主子的脑子果真是又抽风了:“人家不站任何皇子,不代表在等你。” “那他们等谁?” 江淮低下头反省了一番。 “等嫡长皇子死而复生?” 这是一个伤感的话题,萧皇后先前还有一位皇长子,十一岁殒了。 七皇子是萧皇后老来得子,好不容易生下来,养到了八岁,又被送到辰国为质。 皇后的身子便是这样一夜垮了,七皇子人还没到辰国,就传来萧皇后薨了的消息…… 主仆二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梁宏裴打破了这悲郁的气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若萧家和我想要有一条活路,谢二是我唯一的出路,我要与谢二公子谈一个条件。” 第115章 十五 九月十五,清晨。 “你带着泽哥儿,与锦儿一辆马车,下了马车后,让你母亲也一块儿跟着,有你们带着泽哥儿,锦儿也不敢说什么,明白吗?” 宋老夫人一早就醒了。 为了泽哥儿拜师不再出任何差错,她仔细叮嘱宋谦与张氏。 在说到最后一句“明白吗”时,目光凌厉的看向张氏。 张氏道:“母亲,我正有这打算呢,你放心,这一次没有那小贱蹄子在一旁捣乱,泽哥儿拜师的事情绝不会两者出差错。” “唉呀,我原以为我赶的够早,没想到大嫂比我还早。”卫氏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宋老夫人眉头一皱:“她什么时候回府的?” 她本打算让卫氏过完十五再回来,不想卫氏竟赶在这节骨眼回府。 等卫氏走入大厅时,宋老夫人发现宋哲言竟然也回府了。 “哲言怎么回来了?”宋老夫人的眉头皱的更紧。 卫氏说:“哲言入沈园也有十天半个月,南山先生说哲言表现的好,学习刻苦,就放哲言今日回府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南山先生会派园子里的人来接哲言。” 宋哲言向宋老夫人、张氏、宋谦一一行礼,姿态越发笔直端正。 张氏看在眼里,心里却堵的慌。 宋老夫人只是淡淡的看了宋哲言一眼,对庶出一房如何都无法入心。 花容走入慈松堂禀报:“老夫人,太太,世子,夫人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可以出发了。” “去哪呢?”卫氏两眼眯起,盯着夹在张氏与宋谦中间的宋广泽,一脸幸灾乐祸。 张氏剜了卫氏一眼:“我们去上香,与你何关?” “上香啊,那赶巧啊,一块儿去卢林寺上香,我带上哲言一块儿去拜拜,正好去给七娘娘还愿呀。”卫氏说话时,眉飞色舞,似乎是早已看透了张氏那些心思。 宋老夫人眼皮子一跳,她要跟去,那还了得…… “你去还什么愿?”宋老夫人道。 张氏也咬了咬牙,没好气的说:“早不还愿,晚不还愿,偏偏赶在这时候去还愿。” “呀,大嫂这话说的好没意思,我先前向七娘娘许愿保佑我哲言好好念书,积极上进,如今哲言托我们锦儿的福,拜了南山先生为师父,正巧哲言今日在家,怎的到了大嫂嘴里,一股子阴谋阳谋,满脸的不乐意呢?” “你……”张氏听完,心里越发难受:“你个嘴碎的,得意个什么劲。” 正因为卫氏的孙子拜了南山先生为师,张氏心里也不愿输给了庶出的二房,怎么都不能被卫氏压了一头。 宋老夫人脸色一沉,正要说什么时,谢锦云从外面走入。 张氏看到谢锦云来慈松堂,越看谢锦云心里越发不满。 要不是谢锦云多管闲事,给宋哲言引荐南山先生,现在哪儿轮得到卫氏在她面前蹦跶。 于是,张氏冷着脸问:“马车都安排好了?” “母亲放心,马车都安排好了。”谢锦云不冷不热的说。 宋谦当着谢锦云的面,光明正大牵起了他和梁婉知的儿子,从谢锦云面前走过。 到了大门,宋谦准备抱起宋广泽上最大的那辆马车时,谢锦云却转身去了后面那一辆马车。 张氏与宋谦都愣在了原地。 这怎么回事? 谢锦云怎么跑到后面那辆马车去了…… 第116章 马车 谢锦云去了后面的马车,宋谦把宋广泽放到马车旁,转身走到谢锦云面前,一手挡在了马车车门前,面色有些阴沉:“你什么意思?” 谢锦云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眼神冷冷淡淡的扫过宋谦:“他以什么身份坐在我身旁,与我共用一辆马车?” “你……”宋谦没想到谢锦云会和孩子斤斤计较。 还说什么世家贵女,却是个心眼比针还小的女人。 可谢锦云的话,也叫宋谦愣是想了半天。 以儿子的身份?那他就是贱妾所出。 以继子的身份?那他还是贱妾所出。 宋谦转头看向眼眶红红的宋广泽,心里不忍,见不得儿子受这般屈辱:“他只是一个孩子。” “尊是尊,卑是卑,贱妾之子,世子爱屋及乌,愿意捧在手心,可却莫拿你的私心来辱了我的身份,谢家没教过我这样的规矩。”说完,谢锦云掀开了马车帘子,上了马车。 宋广泽这些日子受尽府里下人的白眼,虽然众人都不敢说,他却敏感的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鄙夷、冷漠、嘲讽。 现在听到谢锦云的话,积攒了些时日的委屈,一瞬间爆发大哭:“呜哇……” 宋谦眼睛发红,瞪视了一眼微微晃动的马车帘子,双手握拳轻颤,却不想在今时今日和谢锦云再争执这个问题,转身走到了宋广泽的面前,抱着他直接上马车。 他今日就要告诉谢锦云,他就要破了她眼里的规矩。 可张氏气不过来,快步冲到了谢锦云的面前,掀开了帘子,就要骂骂咧咧时…… 谢锦云微微侧目,声色听不出半点愠怒,徐徐说道:“太太今日出门,怕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一个贱妾的儿子和我争吵。” 张氏感觉自己的喉咙一瞬间打结了,干瞪着谢锦云发火,转头看了眼路过的行人,嘴角气到颤抖。 她也知道今日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不能因为这点事坏了大事,便忍了下来。 转身的时候,就看到卫氏带着宋哲言上了后面的马车。 张氏心里窝火的很,转头就去了宋谦那一辆马车。 宋广泽哭地厉害,吵着要梁婉知,张氏听到宋广泽的话后,心里更加烦躁:“泽哥儿,别哭了,你跟着爹,跟着祖母,祖母给你找了个比宋哲言的先生还厉害的人教你,你想不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将来让你娘堂堂正正站在人前,不让她再被别人欺负。” 宋广泽听到张氏这番话,果真不哭了。 他擦去眼泪,嗓音带着哭腔:“想,我,我想。” “那就要读书读的比宋哲言还厉害,将来封候拜相,得了滔天权势,你就可以让你娘站在人前。”张氏道。 宋谦没有否认宋广泽的话,这的确是唯一的出路。 “只要,只要我很厉害,娘就不会,不会再被夫人看不起吗?”宋广泽听到谢锦云那样说自己的母亲,心里很伤心难过。 夫人好像,一直都不喜欢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呢? “没错,现在夫人比你娘厉害,我们待会要好好跟着夫人,等你借夫人得势,你想干什么都行,懂吗?” 宋广泽抿了抿嘴,握紧拳头,点了点头。 他懂了,只有夫人才可以让他出人头地…… 第117章 敬畏 “什么玩意,也想把那低贱的东西送到夫人身旁,与夫人共用一辆马车。” 马车里,花溪愤懑的说道,可心里依然很不满意宋谦的做法,抬头看了看谢锦云的方向:“夫人,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谢锦云知道花溪在问什么。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公布真相,让世人都知宋广泽就是宋谦与梁婉知的孩子,让所有人都知道梁婉知的身份。 “快了。” 宋谦与梁王勾结,她出自谢家,立场与谢家一致,支持先祖帝规训,立嫡立长。 如今嫡出一脉尚且流落民间,宋谦就暗中与梁王来往,意图明显。 等东窗事发时,她嫁入宋家,又身为谢家女,那谢家又岂能安然? 到那时恐怕就是宋府拖谢家下水的时候,梁王好算计,她不会让梁王阴谋得逞。 算算日子,大哥快要班师回朝了。 她要等一个真相公众的好时机…… 马车到了卢林寺,宋广泽自己走到了谢锦云的身后。 花溪冷冷的扫了一眼宋广泽。 那孩子立刻缩起了脖子,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他的脖子慢慢的直了起来,低声的唤谢锦云:“夫人。” 谢锦云淡漠的扫过他。 这时,卫氏带着宋哲言过来。 宋哲言一脸敬意的向谢锦云行礼:“堂婶。” 谢锦云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恩师送来书信,说你天赋极高,学习刻苦用功,近日开始学习绑着沙袋握笔了。” 宋哲言笑着点头道:“先生说的书很动听,我听着很有兴趣,然后就一听便能慢慢悟出来了,这是先生教的好,我听说,堂婶小时候练字也绑沙袋。” 谢锦云与宋哲言一边走一边聊,话题都围绕着学习方面。 卫氏走在前面细细的听。 赶在后面的张氏,看到谢锦云与宋哲言走到一块儿,聊的有滋有味,脸色顿时铁青。 卫氏这个小贱蹄子,带着宋哲言来,是坏她好事的。 于是,张氏伸手一推,本想把宋广泽也推到谢锦云身旁,跟着谢锦云走。 让张氏欣慰的是,宋广泽很醒目,小跑着走在宋哲言的身旁问:“哲言哥哥,你手上绑沙袋还能写字吗?沙袋沉不沉?” 卫氏鄙夷的瞥了一眼宋广泽,对宋哲言说:“改日让你哲言少爷绑上沙袋写几个字让你长长见识。” 张氏胸口火冒三丈了起来,一双眼睛狠狠的剜向卫氏:“你会不会说话?” “啊,大嫂又生气啦,那我少说两句,你高兴就好。”卫氏抬手轻轻拍自己的嘴巴。 张氏嘴角抽动了几下。 就听宋哲言认真严肃的对宋广泽说:“成功不是一蹴而成,手腕缠上沙袋写字自然不如平日握笔舒服,但这样练出来的字,笔锋有力,气势磅礴,我就在先生的书房里,看了堂婶几年前写给先生的字,大气磅礴,笔锋犀利,我以为那幅字,是男子写的,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堂婶一样,写出一手好字。” 宋哲言看向谢锦云的时候,一脸崇敬。 宋广泽也抬头看向了谢锦云,心里对谢锦云慕名生起了敬畏之心。 夫人她……真的很厉害,好像比娘亲还厉害…… 最近带家人出去旅游,八月恢复稳定更新。 第118章 文柏 宋广泽又看向宋哲言,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祖母说的没错,只要以夫人的名义,他就可以拜名师,将来出人头地,到时候娘也不用在人前低声下气。 要不是哲言哥哥,现在拜南山先生为师的人,也许就是他了…… 不对! 要不是南山先生认出画,夫人也不会让人报官,娘也就不会被人打板子了。 宋广泽脑子里想了许多,他想出人头地,他不喜欢南山先生,他要拜南山先生的死对头晏清居士为先生。 这些都要靠夫人,可是夫人不待见他,他得偷偷的靠夫人的名义拜师。 想清楚这一切后,宋广泽终于明白张氏与宋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等到谢锦云和卫氏、宋哲言,张氏和宋谦都走入七娘娘宫上香的时候。 宋广泽却听到从里面走出来的青年男子与同伴说:“听说晏清居士来了,就在前面的亭子看荷花,我们赶紧过去拜见晏清居士,若能入他门下,岂不是光宗耀祖的事?” “我怎么听说南山先生也来上香了,而且南山先生近日还收了一名学生,是宋家的。” 宋广泽听到这话,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这大概就是祖母说的出人头地吧。 他看了一眼娘娘宫里的宋谦和张氏,转身就跟着人群去西荷亭。 而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宋哲言也看了宋广泽一眼。 等到宋广泽消失在人群时,宋哲言才哎呀了一声道:“广泽弟弟跑出去了。” “什么?他跑去哪里了?”张氏顿时很紧张。 宋谦也皱起眉头,四处扫视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宋广泽的身影,问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那!”宋哲言指着宋广泽离开的方向说。 宋谦转身就走出娘娘宫。 张氏因为担心宋广泽,也跟了出去。 张氏带来的下人,很快跟着宋谦,张氏出去寻找宋广泽。 谢锦云一路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 宋哲言道:“堂婶,我和祖母,先出去走走。” “嗯,好。”这次多亏了哲言。 而宋广泽的心思,也叫她心惊胆颤。 坏根子原来从小就有了,亏她前世心瞎眼盲。 卫氏被宋哲言拉走了。 卫氏不解的问:“你小子,在搞什么鬼?” “祖母,你不要问,这是我和堂婶婶的秘密。” 事关谢锦云的事,卫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再继续追问。 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事。 而卫氏一离开,娘娘宫里就只有谢锦云和花溪。 身后传来了萧桑晚的声音:“锦儿。” 谢锦云回头看向身旁。 萧桑晚已经跪在蒲团上,两人歪着头相视而笑,上香祈福。 从娘娘宫出来后,二人就往东颦苑去。 东颦苑要穿过一条竹林,苑子雅静、隐蔽,正是谈事的好地方。 萧桑晚亲手推开厢房,拉着谢锦云的手走进厢房内。 里面檀香清郁,装潢清新。 谢锦云走入厢房时,就看到一个男子坐在轮椅上,他正是萧家长子萧文柏,面容清癯,五官立体,皮肤过分白皙,显得苍白无血色,双膝下,是一片空荡荡的断腿…… 第119章 谨慎 萧文柏呼吸一紧,朝萧桑晚那看了一眼。 萧桑晚对他点了点头,走到了萧文柏身后,说:“哥哥,那个药丸就是锦儿给我的。” 说完,萧桑晚又对谢锦云说:“锦儿,我哥之前精神状态一直不佳,浑身无力,没什么食欲,你给我的药丸,我哥都用完了,他现在早上起床,头脑不似以前那般沉重,胸口的闷痛感减轻了不少,手也能使出点力气了。” 萧桑晚是想问谢锦云,七皇子的下落,可是这个话题太敏感了。 皇室的人在找他,萧家的人自然也在找七皇子的下落。 萧皇后临终前,曾把一支势力转移到萧家家主手里,只有七皇子回归,才能唤出那支势力。 现在谢锦云知道七皇子的下落,而这件事情若让其他势力知道,对谢锦云和谢家来说是灭顶之灾。 她与萧文柏对待此事,小心谨慎。 当然萧文柏的好转,在谢锦云意料之中,她可以质疑那个男人的人性,却不可否认他过人的医术。 萧桑晚的小心试探,她也看在眼中。 曾经风华卓越的兄妹俩,早已被现实磨平了锋芒! 她朝着萧文柏微微点了一下头,道:“桑晚,萧公子,你们想见到的人,我相信他很快就会过来找你们。” 她朝萧文柏方向看了看,又道:“萧公子的身子,一时半会道不清楚,却不是不能治,眼下便是希望,望萧公子耐心等,我相信,老天不负有心人。” 上一世,萧家兄妹一世凄苦,她不想再看到前世的结局。 她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改变桑晚,改变萧文柏的命运。 因为她极其渴望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颠覆世俗,脱离流言枷锁。 而萧桑晚听完谢锦云这番话,开怀的笑:“哥哥,你听到了吗,锦儿都相信你会慢慢好起来,我不许你再丧气度日。” 萧文柏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很浅淡的笑,却也只是单纯的对谢锦云微微点了一下头。 谢锦云看着他道:“萧公子,你变了很多。” “我们都在成长,你也是,宋夫人。” 萧桑晚心头微痛,看着二人一个唤对方“萧公子”,一个唤对方“宋夫人”。 他们曾经也是那么要好的玩伴呀。 从什么时候开始,萧家与谢家就不再来往了。 谢锦云自是喉咙哽涩了一下,别开脸道:“是啊,都长大了,文柏兄的肩膀都能担起桑晚,为她遮风挡雨。” 萧文柏双手猛地握紧了扶手,自嘲一笑。 他其实,并没有谢锦云说的那么坚强。 萧家现在能用之人不是死就是伤,他便是其中一个,终日与汤药为伴。 他能感觉自己时日无多。 “不要轻易把桑晚推出去,她唯一靠得住的亲人只有你。”言至如此,希望萧文柏能听得进去:“我不便久留,你们再等一刻,他一定会来见你们的。” 谢锦云转身,伸手推开了房门。 风从门缝吹入,一袭熟悉的檀香扑鼻而来。 谢锦云迈着微步跨越门槛时,一道黑色身影蓦然从一旁出现在她眼前。 她抬头一看,当看到那人面戴奇丑的鬼脸面具时,谢锦云心脏骤然缩紧…… 第120章 所求 搭在门上的手,下意识攥紧,脚步微微撤退了一步。 只见男人也抬起一只手,大咧咧把只开了一半的门,大大的推开。 直到能够容纳他的身影迈入厢房。 谢锦云站在男人的面前,看着他抬起另一只手贴在鬼脸面具上,呼吸已经到了快要窒息的时刻。 没一会儿,男人掀开了面具,额前两缕长发,也随之被风吹拂开。 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一点点展现在谢锦云的眼中。 惊心动魄之后,谢锦云慢慢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重新正视这个男人。 他衣着寻常,全身黑衣,腰上并无佩饰,宽肩窄腰,都说人靠衣装,而这个男人却是靠着那张脸,将一套质感粗糙的衣物,穿出了独特的气质。 男人已经走入了厢房,又顺手关上厢房的门,对着谢锦云作揖一礼:“宏裴见过夫人。” 谢锦云心脏依旧跳的很快,却能应付这个男人前世带给她的冲击力,微微侧过身子问道:“你是谁?” 男人动作顿了一下,收回了作揖的手,弹了弹衣上的灰尘,道:“在下……顾长宁!” 萧家兄妹顿时看向男人的方向。 特别是萧桑晚,推着萧文柏走到顾长宁面前,跪在他面前,向他行礼:“七皇子。” 顾长宁坦白身份后,转身走到了罗汉床,身子端正笔直的坐下。 谢锦云回过身准备给顾长宁行礼的时候,顾长宁道:“起来吧。” 谢锦云动作停顿了一下,福了一个身,便缓缓起来。 顾长宁双手摆在大腿上,盯着谢锦云看了许久,那一句“夫人是何时识破我的身份”的话,一直没有问出口。 谢锦云以为,顾长宁会问。 然而…… “夫人选在今日将萧家兄妹约出来,便是有意助我一臂之力,大恩在前,夫人想让在下如何还恩情?” 顾长宁倒是一个爽快之人。 当然,他也是个狠人。 “既然殿下把话说的那么明白,我便直言了。”谢锦云微微抬起下颌,道:“殿下不能再回永宁侯府了。” 顾长宁剑眉轻挑,倒没想到谢锦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有呢?” “皇太后一直在寻找殿下,殿下不若去万宁行宫,由太后带着殿下回宫。”谢锦云希望顾长宁快速成长起来,在朝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因为她等不及了,顾长宁必须离开永宁侯府。 顾长宁薄唇微勾,俊颜挂着一抹浅笑,可那双幽黑的眸子却看不出喜怒。 他的心思向来藏的很深。 “我回到宫中后,无根基,无地位,也很难得到皇帝的喜欢。”毕竟,皇帝对萧家及皇后都存了赶尽杀绝的心。 现在萧家血脉中,唯有他一人看起来还中用些。 皇帝怕也是恨不得除之后快,以此掩盖他的恶行。 “殿下有一身本事,无需讨好上面的人,只要朝中有人认可殿下,得民心、顺应民心、行仁政,自然会有一大批人追随殿下,就要看殿下的取决。” “比如……”顾长宁用手支着额旁,靠在小方桌上:“谢家?” “是!”谢锦云利落的回道:“但是,殿下想要的东西,都要比其他亲王艰难得多,殿下只能取巧,就好比殿下去谢家帮助了我祖母,得到了我二哥三哥的好印象。” 谢锦云指着路给顾长宁走,顾长宁一点就通,薄唇轻扬,看向精明能干的谢家女:“那么,夫人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第121章 毁画 “很简单。”谢锦云垂下眼眸,低声说道:“我助殿下建立势力,殿下将来要助我脱离永宁侯府。” 萧桑晚听到这番话,震惊的倒吸了一口中凉气,不敢相信谢锦云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顾长宁却干脆的应下:“好。” 隔壁厢房。 谢锦玉将谢锦云和顾长宁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江淮道:“谢二公子,你听到了吧,我们殿下并没有利用夫人,这是一件共赢的事情,小的知道最近三公子为了夫人的事情奔走,他还在效外买了一片桃林打算建宅子。” “这个宅子怕是想留给夫人作后路的吧。”江淮扯开大大的笑容,好言好声的说。 谢锦玉并没有江淮预料中的动怒,他端起茶杯喝茶,直到江淮把话说完,谢锦玉才转头看了看江淮,起身道:“我知道了。” 说完,谢锦玉也推开门走了,离开的时候,他朝隔壁厢房看了一眼,正好与萧桑晚对视。 他很快收回目光,离开了此地。 而谢锦玉前脚刚走,顾长宁后脚就走进厢房:“谢二公子说了什么?” “我知道了。” “嗯。”顾长宁双手负背,微微点头。 他手里多了一枚黑色的虎纹玉佩。 江淮不解的说:“那谢二公子是什么意思?” 顾长宁拿起虎纹玉佩挂在自己的脖子上,道:“去万宁行宫。” “去……去干嘛?”江淮猛然想起万宁行宫里住着的主子,重重拍了一下脑袋,道:“殿下,你终于想通了。” 找皇太后就对了! * “锦儿,诶锦儿,我终于找到你了。”卫氏在另一条走廊,对着谢锦云叫唤了一声,然后快步朝谢锦云走来。 跟在身后的宋哲言,从容的紧跟在卫氏身后。 卫氏走来后,扯着大嗓门道:“你赶紧到西荷亭看看你婆母去吧,她真是疯了。” “怎么了?”谢锦云微顰眉。 “宋广泽不知发了什么疯,跑到西荷亭去把人家好不容易画了三个月的画,涂鸦毁了,作画的主人一气之下吐血晕倒,他学生要宋广泽去找家长赔画,你婆母找到宋广泽后,听说要赔这个数……”卫氏竖起了五指:“直接骂对方乞丐抢钱,喋喋不休。” 花溪听了卫氏的话后,一脸嫌弃宋广泽:“虽然奴婢不懂画,可人家画了三个月的画,被他一瞬间毁掉了,要是奴婢,指不定直接被气死了。” 这时,宋谦带着赖嬷嬷找到了谢锦云。 “你跟我去西荷亭鉴定画。”宋谦上手就要去拉谢锦云。 谢锦云侧了一个身子,避开了宋谦的拉扯,道:“世子要鉴定画,应该去找名画大师。” “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宋谦知道她有些本事,能够帮南山先生鉴定《富阳山居图》,那一定见识过其余名画。 现在让她鉴定一幅乞丐画的画,想必也是可以的。 谢锦云冷笑了一声,走向卫氏道:“二婶,随我一道过去看看是什么乞丐不去外面讨钱,却愿意花三个月的时间作画,再跑到卢林寺来讹一个孩子。” 第122章 名画 “不是讹钱是什么,还五十万两,我看这画也就值个五两,五两我都嫌多,拿着一张破画你以为你坑谁,你知道我儿媳妇是谁的学生吗?” 西荷亭外围着许多到卢林寺来上香的香客。 谢锦云刚走到西荷亭人群外围,就听到张氏的叫骂声。 卫氏都觉得张氏骂的难听极了。 宋哲言听了之后,也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宋谦已经拨开了人群,张氏见自家儿子带着谢锦云过来,腰杆一下子挺直了,道:“锦儿,你快过来看看这幅画,就这一幅画,他们竟敢开口要五十万两。” 张氏说完,宋谦也不认同的拧眉,回头看谢锦云。 而谢锦云已经走到了石桌上,看向那幅被乱涂乱画的画作,一眼就认出了这幅前世名震大江南北的《汉河千秋图》。 只是,可惜了,画被毁掉了三分之一。 乱涂的位置正好掩盖住了画作者的字,导致无人认出那靠在年轻人身上,头发凌乱,胡渣打结,衣衫有三个月没换洗的长者是谁。 “怎么样?”宋谦看谢锦云一直盯着画,心里急着谢锦云也与他一样,否认这幅画的价值。 “这幅画,不值钱了。” 长者的学生顿时大怒:“你一介妇人,你懂得什么画值不值钱。” “什么妇人不妇人,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她可是南山先生的得意门生,谢家嫡女,我永宁侯府的世子夫人,她读的书比你吃的墨汁还多,你质疑旁人,都不能质疑南山先生的眼光。”张氏听到谢锦云说画不值钱的时候,好似身后长着一条尾巴,就差没翘上天去。 宋广泽还上前,朝着那位长者吐了一口口水。 谢锦云黛眉微顰,呵斥了一声:“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这幅画,在未礼毁掉之前,它是无价之宝。” 张氏脸色一变,转头看向谢锦云:“你说什么呢,你刚才还说这幅画不值钱的。” “那是因为现在画已经被人毁了。”谢锦云声音重了几分,目光冷冷的盯着宋广泽方向:“所以它才变得不值钱,这幅画居士花了三个多月时间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你们随手一画,就毁掉别人的心血,还出口恶言,恶意贬低对方的画,不送你们去官府已经是老人家的仁慈,区区五十万两能摆平,便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张氏气坏了:“你还知道自个是什么身份吗?” 宋谦也冷着脸,觉得谢锦云说的太夸张:“只是一幅画,照你这么说,我若花三个月的时间画一幅画,也能卖到五十万两。” 谢锦云用着一种惊世骇俗的目光看宋谦。 这里文人众多,来上香的还有出自书香门第的世家。 宋谦随口一句话,就足以让人众怒。 而宋谦在说完这番话后,也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发现众人看他的目光充满着鄙色与怒意,顿时感到不妙。 “那可未必。”谢锦云看向长者:“能画出如此巧夺天工的画作之人,也只有画痴晏清居士。” 张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随后表情一阵惊恐不安的看向长者,声音尖锐出声:“什么!晏清居士!!” 第123章 认画 此事,晏清居士已经缓缓转醒,谢锦云站在晏清居士面前,缓缓一礼,道:“慕先生。” 晏清居士,慕岫白,大名鼎鼎的大画师、诗人。 只是他已退居幕后许久,早一波的学子只听过其名,不曾见过其人,无人认得出那满脸胡渣、两鬓白发的长者,正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晏清居士。 张氏看到谢锦云来真的,还向那邋里邋遢的老头子行礼,眼前一阵晕眩。 不可能。 这样衣物破烂的人,怎么会是她要请的晏清居士。 她心里极力的否认,可是双手却在抖动。 而老人家已经被他的学生扶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向谢锦云:“你是……” 他的学生在他耳边低声介绍谢锦云。 晏清居士双眸一眼亮了,由上至下打量谢锦云:“你是,谢家小囡。” “正是。” “小女初长成,见识也长了,你竟一眼看出这幅画是汉河秋景?”晏清居士的心情因自己的画作得到旁人的认可和赏识,而渐渐平复了下来。 谢锦云道:“我曾随祖父到过汉河,见过汉河秋景,一眼认得汉河之色。” “那……你怎么认出是我的画。” “我的恩师教我认过慕先生的名画,每位画师都有自己的写实风格,而我刚好很崇敬慕先生的画,在家中收藏过《牛羊成群图》《江南暮春图》,是以;方才仔细看过这幅画,认出了慕先生的画。”谢锦云道。 晏清居士忍不住的抹了抹泪,转头看向那幅《汉河千秋图》:“可惜了你给这幅画提的好名字。” “这可是恩师花了三个多月,才画成这般的画,怎料被这家人的孩子涂画成如此,本来这件事情,他们给恩师好好赔个不是,就作罢,可是他们的态度实在是恶劣至极。”晏清居士的学生愤愤不平的说。 张氏已经被吓蒙了。 晏清居士,那可是连皇帝都请不动的高雅之人,他的名望与南山先生并列。 她本是带广泽来拜晏清居士为师,谁料到他们竟然又闯祸了,而且还是大祸。 谢锦云回头冷看宋广泽与张氏的方向:“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话,气的慕先生晕倒。” 晏清居士的学生说:“那位太太说,不就是一幅画,他只是一个七岁孩子,难道你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还要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过不去吗。” 张氏难堪的恨不得钻个洞,躲藏起来。 宋谦也脸色很难看,但是更多的是指望谢锦云能够摆平此事。 她看起来和晏清居士有些关系。 谢锦云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过脸,没有替张氏说一句话。 宋谦的脸色更加阴沉。 谢锦云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帮? 张氏脸皮子厚,拉着宋广泽走到谢锦云的身旁说:“锦儿,广泽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既然和晏清居士相识,你看能不能……” “不能。”谢锦云直接打断张氏的话。 晏清居士看张氏与谢锦云相识,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位学生又在晏清居士耳边说明张氏与谢锦云的关系。 晏清居士听了之后,又看了看张氏手里牵着的孩子:“那这个孩子是谁的?” 张氏嘴皮子刚一动,谢锦云抢先回道:“是侯府世子这两日收入房中的贱妾之子。” 宋谦听到谢锦云这样介绍,犹如晴天霹雳…… 第124章 毁画 “原来是贱妾所出,难怪养成如此。” “他不是七年在外,怎么贱妾都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听说是宋老夫人的远房亲戚,前些日子搞得什么认亲宴,结果那个女的勾引他,就……” …… 四周的妇人越说越难听。 宋谦不想再待下去了。 然而…… 宋广泽没有承受住四周的舆论,顿时大哭了起来。 他不是贱妾的儿子。 他的爹爹是永宁侯府的世子。 他不要娘亲当贱妾。 他不要待在这里。 宋广泽一直哭,而且越哭越大声。 张氏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不时的冷盯着谢锦云那边,却又要向晏清居士赔笑。 晏清居士生平最讨厌宠妾灭妻,张氏与宋谦刚才对谢锦云的态度,明显路子不对。 他冷着脸道:“去报官吧。” “诶,别。”张氏被晏清居士的话吓到了。 晏清居士说:“还是报官吧,免得说我这个老乞丐拿着画来讹一个孩子。” 晏清居士的学生立刻转身离开,宋谦下意识上前挡住了那学生的去路,道:“慕先生,此事是孩子顽皮毁坏了先生的心血,我永宁侯府愿意赔偿慕先生的画,五十万两明日定送到府上。” 晏清居士冷笑了一声:“你没听到刚才谢家小囡说画是无价之宝吗?” 宋谦神色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谢家的,你倒是说说,我这幅画该赔多少?”晏清居士问谢锦云。 张氏见此,暗暗松了一口气。 谢锦云是永宁侯府的人,她总不会看着永宁侯府因一幅画而穷困潦倒吧。 “我愿意出八十万两买慕先生这幅画。”谢锦云道。 这回换宋谦松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谢锦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侯府倒霉。 晏清居士神色顿住了:“你要这幅画?” “是。” “可这幅画并未完工。” “就算如此,晚生亦觉得八十万若能买下慕先生的话,值得。”的确不亏,这可是《汉河千秋图》呀。 而且,她不希望晏清居士放弃汉河秋色。 “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慕先生能够满足晚生。”谢锦云道。 “你说。” “希望慕先生可以继续创作《汉河千秋图》,经年后,晚生能够在花开富贵的花展上,看到先生的汉河秋色。” 看到谢锦云如此喜爱,晏清居士心里依然会有初次被人买下作品的欢喜与激动,尽管对方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晚生。 “会的。”晏清居士回头看了一眼被毁掉的《汉河千秋图》,让自己的学生把画卷起来,放到画盒里,由自己亲手送到谢锦云的面前,道:“残画一幅,怎敢收八十万两,画送懂画之人。” 谢锦云向晏清居士行了一礼,然后如获珍宝的双手接过,转身对花溪说:“我们走吧。” 张氏牵着宋广泽的手,也准备离开,却被晏清居士喝住了:“慢着。” 张氏回头看了看,笑道:“慕先生,你还有什么吩咐?” “毁画的账该算一算了,就按刚才谢家小囡说的价,赔偿我八十万两!” 第125章 说服 永宁侯府,慈松堂。 “什么!” 一道大吼声,从宋老夫人嘴里传出,震得院子里的下人瑟瑟发抖,人人自危。 “泽少爷毁坏了晏清居士的画,对方要侯府赔八十万两,太太听到要赔八十万两,当场就晕倒了,现在被人抬回院子,至今昏迷未醒。” 赖嬷嬷赶回侯府后,就火急火燎的冲进慈松堂。 而宋老夫人听到赖嬷嬷的话后,一屁股重重的跌坐回椅子,也是被吓地不轻。 “八十万两啊,什么话,值八十万两,要这么贵吗?”宋老夫人是理解不了文人那些雅兴,还有人花大价钱买文人手中的一个字,她就觉得对方傻不啦叽。 一幅字哪值那么多真金白银,如今一幅破画却要八十万两。 李妈妈说:“老夫人,泽少爷毁掉的那是晏清居士的画,是太太先前要给泽少爷找的名师,如今这样弄七成拙,怕是……成不了事了。” “何止成不了事。”赖嬷嬷道:“世子去找夫人鉴定那幅画的价值,本来对方只让侯府赔五十万两,夫人去看了两眼,说那幅画是无价之宝,只是可惜被毁坏了。” 宋老夫人听到这话,后牙槽狠狠一咬。 这个谢锦云说的是什么话呢。 “后来夫人说,愿意花八十万两买下晏清居士的话,晏清居士不但没要夫人的钱,还把那幅画直接送给了夫人。” 宋老夫人眉头微微展开:“这不就解决了吗,幸好有锦儿在,否则侯府岂不得白白花这八十万两。” “不是这样的,老夫人。”赖嬷嬷抬手擦了一抹冷汗:“夫人接过画,转身离开了,太太也牵着泽少爷的手准备离开,却被晏清居士叫住,让太太赔偿他八十万两毁画钱。” “这……这不是讹人吗?”宋老夫人立刻怒了:“他不是已经把画送给了锦儿了吗,凭什么还要我们拿八十万两给他,夫人人呢,你让她过来见我,画是她拿的,她总该好好解决此事,她可是我们侯府的人,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侯府被人欺负。” 赖嬷嬷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宋老夫人皱眉喝道:“怎么了?” “夫人和二太太去找南山先生,还未回府。”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还有心思陪那玩意,你赶紧派人告诉她,就说,是我说的,让她带着那幅画还给晏清居士。”她以为只要把画还回去,侯府就不用出那八十万两。 这时,李妈妈看到宋谦从院外进来:“老夫人,世子回府了。” 他快步走入大厅,脸色极其难看。 宋老夫人道:“谦儿,你媳妇人呢?” “她在后面。”宋谦道:“祖母,想必赖嬷嬷已经同你说了泽哥儿闯下的祸事,侯府能凑到多少钱?” 宋老夫人眼皮子狠狠一跳:“你先把锦儿找来。” “没用的。”宋谦握紧拳头:“她不会帮我们。” “不可能,锦儿在侯府一直很尽心,咱们侯府能有今日,离不开锦儿的功劳,如今只要她一句话就能摆平,我不信她能让侯府倾家荡产买下那幅画,你去把她那幅画拿回来,还给晏清居士。” 宋谦眉头紧皱,心里还是希望宋老夫人能够说服谢锦云。 于是,他又转身走出了慈松堂…… 第126章 赠送 “这是慕老头花了三个多月画出来的画?”谢锦云和卫氏、宋哲言,碰巧在北佛堂碰到了南山先生。 南山先生一脸惊愕的指着画,目光尽是惊艳之色。 南山先生与晏清居士两人不和的传言,并不似外界说的那般,只是在学术上,两人有些分歧。 可两位大师都互相欣赏着对方,只是两人都不知道罢了。 于是,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又暗暗较量。 谢锦云道:“是的,恩师,你看看这幅画还有没有机会修复?” 宋哲言双眸发亮,盯着南山先生,很想知道他的老师要如何修复这个已经被涂毁的画。 南山先生微微皱眉,说:“是那老头子让你来找我的?” “不是。”谢锦云道:“这幅画慕先生已经送给我了,恩师你也知道我喜欢宝贝,见不得好东西坏了,便想找恩师试试。” 南山先生盯着话沉默了片刻,才回道:“我拿回去试试看,是谁把他的画毁了,他岂不得被活活气死,气死了没?” 谢锦云轻笑了一声说:“还没呢,至于谁毁的画,恩师见过的孩子。” “孩子?”南山先生下意识的回头看宋哲言。 宋哲言吓了一跳,赶紧挥手摇头说:“不是我啊老师,是先前也想拜老师为师的广泽弟弟。” 南山先生的心情顿时不美了。 他已经能代入晏清居士当时的心情了。 这真是,比吃了狗屎还膈应人。 “此子性格顽劣,若再不好好管教约束,他日……”说到这时,南山先生又觉得此人和他没关系,他在人后评论他人实为不妥:“把画留下吧,等我修复好了让哲言送回去给你。” “好,多谢恩师。”谢锦云笑着福了一个身。 宋哲言随南山先生一块回沈园,谢锦云与卫氏坐同一辆马车离开卢林寺。 谢锦云与卫氏刚走入侯府,就碰见从内院走出来的宋谦。 “祖母有事找你,你随我一块去慈松堂吧。”宋谦态度冷淡的说道。 谢锦云红唇扯开了一抹冷笑,径直的从宋谦面前走过,直接去了慈松堂的方向。 卫氏跟着去看热闹。 宋老夫人横了卫氏一眼,不待见卫氏的到来,却没有驱赶。 这已经不是个人的事情了,这是家事。 “锦儿,泽哥儿毁了晏清居士的画,此事你知道吧。”宋老夫人开门见山的问。 谢锦云道:“知道,我当时还帮世子鉴定了那幅画。” “是,谦儿回来已经同老身说过了,你说那幅画是无价之宝。”宋老夫人说到这话时,恨的直咬牙:“后来你又向晏清居士买下那幅画。” “没错,我的确有心买下晏清居士的画。”谢锦云不躲不避,大大方方的回道:“但是晏清居士不要我的钱,直接把画赠送给我了。” “那画呢?” “给我的恩师了。” “什么!”宋老夫人气的从椅子跳了起来,指着谢锦云,声音尖锐道:“那可是花了八十万买过来的画,你怎么能送给别人。” 宋谦也没想到,谢锦云会把那么昂贵的画转手送给南山先生…… 第127章 圆房 谢锦云听到这番话,快被宋老夫人给逗死了。 她缓缓转身,目光清冷的盯着宋谦,问:“世子没有和老夫人说清楚?” 宋谦眼皮子剧跳:“你知不知道,你带着画离开后,晏清居士又朝我们要八十万两,他要我们按着你出的价格赔画,这不就相当于,侯府花八十万两买下那一幅画吗?” “那需不需要我帮世子鉴定一下,晏清居士所讲的话?” 宋谦神色一顿,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谢锦云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清居士是不是说,毁画的账该算一算了,就按刚才我说的价,赔偿我八十万两!”谢锦云黛眉一挑:“赔偿,而不是买画钱,是吧。” “这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你拿了画,那八十万两也该由你解决。”宋老夫人道。 谢锦云回头看了一眼宋老夫人,轻飘飘的说道:“老夫人这样说就,蛮不讲理了。” “锦儿,你想想,晏清居士若不免了你那八十万两,那这笔钱,是不是还得由你来出?”宋老夫人按她的逻辑思维,向谢锦云解释。 谢锦云秀眉又是一挑。 卫氏看不下去了,扯着大嗓门说道:“老夫人,你有所不知,锦儿拿着画离开亭子的时候,就派花溪回她名下的铺子支出一百万两银票,送到慕先生的府上,这画可不是侯府为锦儿买的,而是锦儿她自己买的,锦儿说晏清居士将画赠送给她,那是晏清居士品洁高尚,但是她用一百万两买画,却是她自个占了大便宜,一百万两小小心意。” 宋老夫人与宋谦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回应卫氏。 谢锦云低哧了一声:“老夫人还有事吗?” 宋老夫人见事情已经解决,摆了摆手,声音软了几分:“锦儿,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侯府闹出这么大的事,你放心,我回头会让人好好教教广泽。” 谢锦云无声的扯了扯嘴角:“既然老夫人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院子了。” 她福了一个身,转身离开了慈松堂。 卫氏走的时候,用着怪异的眼神看宋老夫人与宋谦二人。 买画的钱给了,赔花的画也还是得给的,这两个傻子……怕是有好戏看了。 而卫氏与谢锦云离开后,宋老夫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道:“谦儿,你与锦儿洞房之事不可再拖了,泽哥儿今日当众闹出这么大的祸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名师敢要他,你要多与锦儿培养感情,与她生下嫡子,将来才好替泽哥儿谋算。” 谢锦云越是为永宁侯府做这些,宋老夫人心里越发觉得愧疚。 宋谦呆在原地,没有说话。 宋老夫人看他执迷不悟,拍桌说道:“谦儿,那个女人已经在后院,你想要她随时都可以,却万万不能再让妾室生下庶子,你和锦儿该要个嫡子了,只有嫡子才是侯府的希望。” 这句话,刚好让带着宋广泽来慈松堂的梁婉知,听的一清二楚。 她脚步狠狠一顿,抬头看向大厅站着的宋谦,想听听宋谦的意思,却听宋谦回道:“祖母,我知道了,我今夜便和她圆房,早日诞生嫡子。” 第128章 蠢货 “诶,锦儿……”卫氏快步追上了谢锦云,好奇的追问道:“那画真的能修复回去?” 谢锦云抿了抿唇瓣,道:“并不能够复原到看不到痕迹,但是弄掉上面的墨却是可以,只是修复的再好,都会留下不完美之处。” “那真是……可惜了。”卫氏看谢锦云是真的喜欢那幅画,也花了大价值回馈给晏清居士,心里也暗暗怜惜画就这样被毁了。 卫氏“啧”了一声。 花溪看她表情怪异,不解的问:“二太太,你还有话想与夫人说?” “这天都快捅破了,老夫人对那个孩子就是十分宽容,可我心里却总觉得不得劲。”老夫人对哲言若有对宋广泽一半好,她都不会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 花溪听到这话,略显失望。 怎么二太太至今没找对关注点。 那孩子摆明了就是世子的骨肉啊,否则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 谢锦云并不是指望从卫氏这里打破侯府的平衡。 她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卫氏:“二婶,这是我大哥回复我的信,你看看吧。” 卫氏神色一愣,她本来已经放下那件事情了,现在听到谢锦云的话后,却又有些不敢看谢大公子的回信,一时间没有去接过来。 谢锦云道:“看看吧,兴许能解了二婶的心结。” 卫氏点了一下头,接过信,并没有立刻拆开。 谢锦云语重心长的说:“二婶有没有考虑过,脱离侯府。” 卫氏怔了怔,她倒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你怎么会突然说这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二婶你心思通透,想必不用锦儿再多说什么。” 卫氏心头大骇,低头看着手里捏着的信,等她再看谢锦云时,谢锦云已经离开了。 她这才拆开信看了看。 信是回给谢锦云的,自是以长兄的口吻答复谢锦云。 卫氏看完上面的内容后,眼眸里的光暗淡了下来。 她转身准备回自个院里,却被前来的人狠狠撞了一番。 卫氏连退了几步,待看清来人的时候,卫氏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反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小贱蹄子,怎么走路的,没个眼睛看就往我身上撞。”卫氏瞪看梁婉知。 梁婉知被卫氏打了一巴掌后,抬手捂着脸,一言不发。 宋广泽抱紧了梁婉知的手,被卫氏的架势吓极了,唤道:“二……二太太,是你自己撞到我娘的。” “一个贱妾之子,你还敢顶嘴。” 宋广泽脖子一缩,身子往后退了退。 卫氏见他这怂蛋样儿,越看他越觉得熟悉。 “他不是贱妾之子,请二太太给他道歉。”梁婉知黑着脸道。 卫氏冷笑了一声:“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怎就不是贱妾之子了,也就老夫人把他当成宝,等我们锦儿为侯府生下一男半女,这侯府哪还有你母子俩站的份,蠢货,等着倒大霉吧。” 话落,卫氏也不想再和梁婉知纠缠,转身回自己的梨香院。 而卫氏刚才的一句话,却深深的刺激到了梁婉知。 侯府已经有两女一儿了,根本不需要再让别的女人替她的谦哥哥生孩子。 她不允许! 第129章 喜庆 “呜呜,娘亲,我不要做贱妾之子,我不要做低下之人,你不是告诉我,回到侯府后,我就是侯府唯一的嫡长孙吗,为什么夫人不喜欢我,所有人都不喜欢娘亲,呜呜呜,是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爹爹的孩子。” 回到韶庆楼后,宋广泽钻入梁婉知的怀里哭。 梁婉知心不在焉,她只觉得烦。 这时,宋怡紫从外面走入。 梁婉知道:“怎么样,见到你爹爹了吗?” 宋怡紫道:“爹爹去了夫人那,府里所有人都说,爹爹要和夫人生孩子了,到时候就顾不上弟弟。” 宋广泽哭的更加厉害:“娘,爹爹不要我了吗。” “不会,不会的。”梁婉知眼眶腥红。 她孤掷一注将孩子送回侯府,可不是为了把她的谦哥哥完好无损的送回到夫人身边。 她绝不允许夫人诞下嫡子。 “怎么不会呢?”宋怡紫也微微红着双眼:“她是世子夫人,爹爹明媒正娶的正室,爹爹想和夫人在一起,是天经地义,谁都阻止不了,将来夫人生下嫡子嫡女,老夫人定会将心思放在夫人的孩子身上,弟弟就什么都不是了。” “啪——”梁婉知情绪一时失控,一巴掌甩在了宋怡紫的脸上。 宋怡紫跌在地上,仿佛是预料之中,并无过多的震惊。 她只是摸了摸被打的火辣辣的脸,又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梁婉知的心思都在宋谦的身上,却没有再看宋怡紫。 而宋广泽没完没了的哭,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广泽今日闯下了大祸,又是夫人摆平的,这只会让谦哥哥越来越不喜欢泽哥儿。 在老夫人和谦哥哥放弃泽哥儿之前,泽哥儿必须认祖归宗! 对,认祖归宗…… “哥儿想不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宋家公子。”梁婉知双手捧着宋广泽道。 宋怡紫微微抬眸,眼底尽是冷漠。 宋广泽点点头说:“我,我想,我不想娘亲做贱妾,我想娘亲和夫人一样被人尊重。” “你爹爹答应过娘的,他一定会兑现承诺,今夜你爹爹就要和夫人圆房,你若不想侯府再多个人与你争地位,那你今晚便要……” 说到这,梁婉知凑到宋广泽的耳边,悄悄的说了一番话。 宋怡紫竖起耳朵听,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 宋广泽听完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道:“娘,我听你的话。” 夜,玉翡阁多了一丝喜庆之色。 宋谦端正的坐在床榻,看着满屋红烛、绸缎,生出了一丝茫然。 他眉头不自觉的蹙起,侧目看向屏风。 想起今日谢锦云为侯府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宋谦的喉咙微微发紧,双眉舒展,对谢锦云有了一丝称心如意。 “今日在西荷亭的事情,多亏有夫人出手摆平。”宋谦开声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而浴堂里的谢锦云,动作一顿,无声的冷笑了。 她已穿截好衣物,从浴堂里走出来,双手摆在身前。 看在宋谦眼里,她一袭长发披落,身上粉色着装,面容清雅,仪态端庄,呈现出一种岁月静好的画面。 他看她站在那,便主动起身,朝谢锦云走去。 守在门外的花溪,心中默数:一、二、三…… 门房管事禀报:“世子,世子,不好了,晏清居士的学生带着官府的人来咱们侯府了。” 另一个婢子:“世子,广泽少爷……落水了。” 第130章 淹死 “老夫人,不好了。” “怎么回事,谁在外头敲门。”李妈妈穿着衣物从里头走出来。 荷香说道:“是守内院的孙嬷嬷。” 李妈妈亲自打开院门,孙嬷嬷抓着李妈妈的胳膊说:“快,快找老夫人,世子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话还没说完,李妈妈双腿一软,转身就往屋里快步走去。 孙嬷嬷大叫了一声:“诶,我还没说完,广泽少爷掉入了池子里,差点淹死了。” “砰。” 李妈妈走入宋老夫人的屋子时,宋老夫人因听到孙嬷嬷的话,而从床榻上狠狠的摔落,摔的动弹不得,唉声大叫:“唉哟,我的老腰,快,来人,扶我。” “老夫人,你怎么自个下来了。”李妈妈上前扶宋老夫人,外面的丫鬟也都醒了,荷叶、荷花一前一后进入屋子,帮着李妈妈把宋老夫人扶回床榻。 “老夫人,可还能动弹。”荷叶担忧的问道。 宋老夫人脸色苍白,刚才摔的狠,一下子扭腰了身子,感觉腰部以下都痛的厉害。 可是她爱孙心切,得知孙子与曾孙都出事,一口气吊在脖子上,道:“夫人呢,快去把夫人找来。” “对,荷香,赶紧去玉翡阁找夫人,官府的人为何把世子带走?”李妈妈说完,孙嬷嬷就被荷香带进来。 孙嬷嬷跪在地上说:“老夫人,全是因为广泽少爷弄毁的那幅画,带着官府的人到咱们侯府的人,就是晏清居士的学生,他们报官说世子出尔反尔,说好的赔偿画,却没有把赔偿款送到府上,晏清居士要和咱们世子打官司。” 宋老夫人咬了咬牙:“锦儿不是已经把钱送到慕府了吗?” “那学生说,夫人送的是买画的钱,慕先生都把夫人送到慕府的钱,捐给灾区老百姓了,而广泽少爷在西荷亭毁掉画的赔偿金,一分不少八十万两,与夫人买画钱没关系,侯府还是得出八十万两赔偿款。”孙嬷嬷道。 宋老夫人两眼翻白,险些气死。 李妈妈用力按压宋老夫人的人中,才勉强让宋老夫人顺气。 “那广泽少爷又怎么会掉进湖里?”李妈妈问道:“人怎么样了?” “救回来了。”孙嬷嬷道:“就是一直昏迷未醒,派人去大太太那了,但是大太太得知晏清居士把世子带走后,又昏迷了过去。” “那夫人什么态度?”李妈妈又问。 孙嬷嬷道:“夫人倒是派人去韶庆楼寻问一二,可也只是派人过去,并未亲自到场。” 宋老夫人听到这话,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忍着痛就坐起来了:“快,给我更衣,我要亲自过去看看泽哥儿。” 孙子被官府的人带走,泽哥儿又赶在这个时候出事,她绝不能这样倒下。 李妈妈伺候她穿好衣物后,宋老夫人杵着拐杖,强忍着后背拉扯的疼痛感,咬牙道:“派人去请夫人到韶庆楼。” 这时,宋老夫人又想起了卫氏。 卫氏也是永宁侯府的人,现在永宁侯府面临巨额赔偿金,她无论如何都得出份力,否则就是不孝。 若她担上不孝之名,那宋哲言的读书路就毁了。 “你去把二太太也一并叫过来,就说我有重要的大事要找她。” 第131章 官司 “什么大事?”卫氏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不满刚要睡下就被人叫起来,匆匆往韶庆楼赶:“一个贱妾之子落水了,寻我去,这也能叫大事,我去就能把那贱妾之子救活。” “唉呀,二太太,这话可不能乱说,泽少爷好好的可没死。”去传话的孙嬷嬷,嘴角抽了几下。 “没死也叫什么大事,死也就有一卷草席埋了,用得着我亲自去。”卫氏越说心里越发不满,刚走到韶庆楼,就看到谢锦云也过来了。 卫氏快步朝谢锦云走去:“锦儿,这好好的喜事,就被搅和了,谁知道那贱妾是不是故意的。” 谁都知道,今夜宋谦要和谢锦云圆房,为此,老夫人还亲自派人去玉翡阁装弄了一番。 如今倒好,谁都没个好觉。 谢锦云抿嘴笑了笑,看向跟在卫氏身后的孙嬷嬷,心下了然了。 李妈妈从里面走出来,对谢锦云和卫氏说:“二太太,夫人,老夫人在里面等着。” “二婶,走吧,先进去看看再说。” 卫氏与谢锦云一前一后走入韶庆楼。 卫氏寻了一圈,不见张氏过来:“大嫂怎么没过来,这么大的事情,大嫂也放心得下。” 宋老夫人冷冷的看了卫氏一眼道:“泽哥儿没事,老大家的身子一直没好利落,在院里休息,方才又昏睡过去了,今日寻你与锦儿过来,是要同你们说另一件大事。” 谢锦云眼眸一眯:“是不是世子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谦儿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宋老夫人说出口后,卫氏一脸惊讶的瞪大双眼。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也没人知会我一声。”卫氏道。 宋老夫人说:“就在半个时辰前,因为泽哥儿毁画一事,晏清居士报官了。” “唉呀我的娘哟,老夫人,你没筹钱把那八十万赔偿款送去慕府啊。”卫氏表情夸张的问。 宋老夫人嘴角僵了僵,恶狠狠的瞪看卫氏:“谁知道晏清居士竟然这般贪婪,锦儿已经送去了一百万两还不够,转头又向侯府要八十万两赔偿金,若是凑不到钱,晏清居士就要和侯府打官司。” “老夫人你真糊涂,都说锦儿送去的是买画的钱,跟赔偿款是两码子事,不管锦儿买不买那幅画,老夫人都要拿钱出来赔给晏清居士,你看你,大晚上找我过来就为了这点小事,老夫人赶紧和大嫂筹钱送到慕家,谦儿不就可以回来了吗。” “你……”宋老夫人被卫氏这一番话气的不轻。 谢锦云默默的站在一旁,不说话。 宋老夫人看向谢锦云,想看看她有什么表示:“锦儿,你看这八十万两……” “自然是要赔的,而且要早些送到慕家,晚了,等吃官司的时候,怕是不止这八十万两了。”八十万两对永宁侯府来说是巨款,但并不是凑不到,只是凑起来需要割掉老夫人与张氏一大块肉。 凑到之后,永宁侯府也必须元气大伤。 此后永宁侯府若再不好好治理底下的恶奴,任期贪腐,百年勋爵也就没落了。 “那你赶紧送赔偿的钱到慕府,别再让事情发酵下去了。”宋老夫人理所当然的吩咐谢锦云。 谢锦云微微点头,道:“那我即刻招集各位管事,看侯府的铺子能筹多少银两,正好借此机会,把侯府亏损厉害的铺子连同地皮一块卖了,如此才好卖个高价,早日赔偿慕先生的画。” 第132章 和离 “不,不是,你说什么?”宋老夫人皱眉,愣了一下。 没料到谢锦云会直接要卖侯府的铺。 谢锦云道:“老夫人,我方才说,立刻招集各铺子的管事,商议卖铺子一事,早先有人寻问过侯府的铺子,愿意花不错的价格连同地皮一块买走,世子的事情迫在眉睫,耽误不得,我会去和慕先生游说,让慕先生宽限两日,定将赔偿款一分不少的送到府上。” 宋老夫人急眼了:“那些铺子,是侯府安身立本的产业,你就这样把它们卖了,是想毁了侯府的基业。” “老夫人,钱财乃身外之物,如今是世子要紧,还是所谓的侯府基业更重要?”谢锦云微微侧目,对上了宋老夫人的目光。 她知道宋老夫人心里在想什么。 她的婆母装病躲在院子里不出来。 老夫人也舍不得那八十万两,便想让她谢锦云继续做钱袋子。 可是,凭什么呢? 一个贱妾之子,她凭什么还事事为他兜底。 “眼下是侯府最难的时候,我自不会看着夫君下牢狱之灾,可侯府公账却是连五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若不将铺子变现,等慕先生拿着那幅画和侯府打官司的时候,可就真的不止八十万两了。”谢锦云循循善诱的说。 偏偏她这一番话下来,让宋老夫人找不到一根刺挑。 卫氏还不忘了插一刀:“打起官司来,恐怕连裤衩都要赔进去呢,到那时候才是最难堪的,老夫人可别想不开。” 反正这些年,老夫人都不许侯府管二房,侯府的铺子要如何处置,她可管不着。 宋老夫人冷瞪了眼卫氏,然后看向谢锦云:“你先前拿了一百万过去,再出个六十万送到慕家,事情就好解决了,回头你再好好收拾铺子里那些恶奴,我也就不再插手铺子的事情,这侯府无论大小事情,一切由你说了算,先把这个难关度过去再说。” 谢锦云微微眯起双眼,双手叠扣,嗓音清冷的说道:“可以。” 宋老夫人松了一口气:“那你赶紧回去筹钱。” “六十万,换一张和离书。” 宋老夫人:“……” 卫氏:“……” “真是疯了。”卫氏猛地反应过来:“老夫人,你这叫什么事儿,你让锦儿掏六十万为那个贱妾之子兜底,她可是谦儿的正室,你应该把那贱妾卖到窑子里去,再把那孩子打发出府,你现在……” “够了——”宋老夫人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上,双眸猩红的看向谢锦云:“好好的,怎么扯上和离了,宋家没有和离妇,你是知道的,就是谢家也不允许。” 宋老夫人心里怕了。 不敢再强硬的要求谢锦云。 她转头看向了卫氏。 卫氏对上宋老夫人的眼神后,莫名的打了几个寒颤。 真是见鬼了。 “老二家的,我今夜找你来,便是要同你商量解决八十万赔偿款的事,你和锦儿,还有你大嫂,我,各自分担一部分,凑够八十万两赔偿款送到慕家,等此事过后,你协助锦儿一起打理侯府中馈。” 第133章 逐出 卫氏撸起袖子,气势汹汹。 李妈妈见状,吓地护在宋老夫人面前:“二太太,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呵!”卫氏双手插着腰杆,然后抬起一只手,狠狠的拍打自己的脸:“我就想问老太太,脸呢?” 宋老夫人表情阴沉:“我的话你敢不听?你仔细哲言的前途,担个不孝之名,你看他还有没有未来。” 宋老夫人彻底踩到了卫氏的底线。 卫氏愤怒的瞪看宋老夫人道:“你为了一个外人,贱妾生的儿子,你要毁了哲言的前途,锦儿说的就没错,那宋广泽就是一个蠢材,你老人家还一心想让他拜名师为学生,还想他将来出人头地,为侯府争光。” “他争的什么光?那母子二人到处闯祸,侯府里闹的鸡飞狗跳不够,现在出去招惹了别人,就想让我和锦儿做冤大头,真是笑话了,天大的笑话。” “我今儿就告诉你老夫人,谁闯的祸谁解决,老夫人愿意继续袒着护着,我也不再指望你能对哲言和颜悦色,只是老夫人你莫当我是傻子,你要真为了贱妾之子挡我哲言的前途,我撕破脸皮不要,拼上这条老命,也不会让那母子二人舒舒服服。” 屋子里梁婉知抱紧了儿子,心里越发坚定自己的目标。 宋老夫人也因卫氏的话,一时被震住,咬牙切齿瞪看卫氏:“那你滚,二房能有现在的位置,还不是仰仗着侯府,你们既然翅膀长硬了,那就别赖在侯府。” “二房虽是庶出,可也是老侯爷传下来的血统,老夫人要让二房滚,那产业也有二房一份。” “你休想。”宋老夫人冷着脸喝斥:“侯府的一砖一瓦,你都别想带走。” “照老夫人这么说,将来若我家鸿凯或哲言出人头地,也跟侯府没有半点关系。” “呵。”宋老夫人一直瞧不上宋鸿凯,更瞧不上宋哲言,从未觉得有一日需要靠庶出一房撑起门面,反倒觉得,宋鸿凯与宋哲言没了永宁侯府撑门面,难以在仕途前进。 那谢锦云能帮他们到什么时候。 等谢锦云生下嫡子,还不得为自个的骨肉谋算。 二房总有一日求她的时候。 “你们二房是生是死、是贫穷或富贵,都和侯府没有半点关系,我永宁侯府就是穷死饿死,也不会找你们二房,滚吧。”留着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她早就想把二房分出去了。 卫氏也知道无法从侯府带走丁点儿东西,方才不过是刺激宋老夫人:“好,有老夫人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卫氏给宋老夫人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韶庆楼。 留下来的谢锦云,嘴角微微轻扯。 宋老夫人现在看到谢锦云也是火大:“你二婶不管此事,谦儿可是你的夫君。” “不和离也行,将宋广泽送出永宁侯府。” “不成!” “为何不成?” 宋老夫人方才一时口快,被谢锦云问住了。 她嘴角轻颤:“侯府的铺子不能卖,你……” 她抬头看了眼谢锦云,知道此事指望不上谢锦云了:“我来筹钱,你明日一早去慕府找晏清居士,让他宽限几日。” “好。”正她明日出府找二婶。 谢锦云一走,梁婉知就抱着宋广泽从里面走出来,跪在宋老夫人的面前,道:“老夫人,那八十万两我有办法筹到。” 第134章 夺权 “老夫人说,侯府铺子的经营权交到大太太的手里,府里大小事情,大太太会处理,夫人近日好好养身子,等世子回来后,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 天刚亮,李妈妈就过来找谢锦云要回掌家权。 谢锦云坐在妆台前挑选耳饰,一旁的赵嬷嬷脸色有些难看。 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一大早就来夺权。 “赵嬷嬷,将掌家对牌、账房钥匙,铺子账册交到李妈妈手里。”谢锦云挑选了一对白玉耳坠,让香露帮她戴上。 赵嬷嬷进入账房拿对牌钥匙,出来后,李妈妈亲自上前接过那沉甸甸的匣子,转身对谢锦云说:“老夫人让奴婢吩咐夫人,今日就不必去慈松堂请安了,夫人早些出门去慕府找晏清居士,叫他给侯府五日的时间,五日一到,定将赔偿款送到慕府。” 谢锦云透过铜镜瞥了一眼李妈妈,声音淡漠的“嗯”了一声。 李妈妈行了一个礼,就退出了慈松堂。 玉翡阁内一瞬间安静了不少。 往日府里的人都来找谢锦云安排职务,现在对牌拿走,那府里的下人自然不会来玉翡阁。 可这也象征着谢锦云的权力被削去。 赵嬷嬷皱紧眉头问道:“老夫人怎么突然……” “嬷嬷,这是好事。”花溪打断了赵嬷嬷的话。 赵嬷嬷和袁妈妈都愣了一下。 他们都不知情,只有花溪知道侯府的掌家权是烫手山芋。 “你们想想,夫人这些年在侯府,出钱出力,得到什么回报,现在却因那贱妾之子和夫人闹,昨儿夜里,还将二房赶出侯府了,夫人凭什么再给别人做台阶?”花溪气不过来,狠狠骂道。 赵嬷嬷转头看谢锦云。 夫人这段日子确实变了许多。 袁妈妈道:“那这一次,又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想让夫人帮贱妾之子赔偿毁画的银两。”花溪道。 袁妈妈眉头皱了皱,心里不赞同宋老夫人的做法。 “那夫人等会要去一趟慕府吗?”袁妈妈问道。 “不去。” “不去?”袁妈妈与赵嬷嬷又是一脸不解的对视。 谢锦云说:“慕先生知道永宁侯府是我的婆家,哪怕我不去这一趟,他都会借着官府之力,给永宁侯府几日时间筹赔偿金,我等会出门去见见二婶。” “那世子……” “他今日就能被放回府筹钱,嬷嬷无需担心世子,老夫人总不会看着世子为了一幅画下狱。”谢锦云说完,花容就带着宋怡紫走入内厅。 花容道:“夫人,紫鹃有话要和夫人说。” 谢锦云起身,坐到了主位。 宋怡紫跪在谢锦云面前,向谢锦云行礼。 谢锦云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是关于广泽少爷落水一事。”宋怡紫抬头看了看四周的下人。 赵嬷嬷就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打发出去。 “这里只有我与赵嬷嬷,有什么话你直说。”谢锦云道。 宋怡紫俯低身子,道:“广泽少爷并不是失足跌落水里,而是被安姨娘推下水的。” 第135章 商议 谢锦云眉头一挑,看了一眼赵嬷嬷。 赵嬷嬷则是露出了震撼之色。 都说虎毒不食子,安姨娘这是想做什么? 想到昨夜世子到玉翡阁来,结果没多久,宋广泽就出事了,难不成……安姨娘为了争宠,拿自己儿子性命去赌。 “她疯了不成。”饶是平日里看着好脾气的赵嬷嬷,都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说道。 宋怡紫身子轻颤了一下:“夫人,不止奴婢一人看到。” “还有谁?”谢锦云问。 “窦姨娘。” 谢锦云凤眸微眯,想起前世的宋怡紫便是小小年纪,心智超于常人。 她是梁婉知的亲生女儿,自然不想让梁婉知知道自己背叛了她。 那真相必然不能由她说出口,这窦姨娘怕是宋怡紫引过去的吧。 “可要把窦姨娘叫过来问话?”赵嬷嬷觉得这是一件大事,该让老夫人和太太看清楚安姨娘的心思,免得再继续受她蛊惑。 “不用了。”谢锦云道:“这件事情你不必告诉世子,自会有人和世子说此事,你就当从未见过。” “是,夫人,奴婢全听夫人的。”宋怡紫向谢锦云行完礼后,就退出了玉翡阁。 赵嬷嬷心惊肉跳:“夫人,这件事情不告诉老夫人吗?” “告诉了老夫人,你觉得老夫人会怎么做?” 赵嬷嬷皱眉沉思,然后轻叹了一声。 以前老夫人事事顺着夫人,现在她越发看不懂老夫人的心思。 “嬷嬷就不必操心那对母子的事情了,老夫人也不让我们操心,我要出门去二婶商议一些事情,你留在玉翡阁。” “是。” 二房分了一处破破烂烂的宅子。 那还是七年前,封赏卫氏长子赐下来的。 忠烈的抚恤金一直由宋老夫人抓着,宅子不大,宋老夫人自己看不上,却也不给二房。 现在二房分出去了,宋老夫人要面子,不敢真的不给分一些产业出去。 于是;西郊外的宅子,现在分回给二房,但也仅此而已。 卫氏也没想到谢锦云没来。 “锦儿,你怎么过来了,我这什么也没弄好,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过来。” “我从我铺子里带来了一些伙计,让他们帮二婶吧,你带的这些人手,怕是得忙上一阵子。”谢锦云回头看向廊亭下的袁妈妈。 袁妈妈井条有序的吩咐丫鬟婆子入内院打扫。 卫氏有些感动:“你忙哲言已经够多了,我如今从侯府分出去,忙着我也开心,不用再看他们的脸色,受他们的气,自在的很呢。” 谢锦云抿嘴微笑。 卫氏突然想到谢锦云的处境,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锦儿,你该为自己谋算了,他们不待见二房,但我能看出来,老夫人和太太还是心疼你的,你跟谦儿也该好好培养感情,早日生下嫡子。” 卫氏不知道真相,只盼着谢锦云在侯府地位无人能撼动。 谢锦云笑着摇头。 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她怕吓着了卫氏。 卫氏见她脸上并无半点喜色,反而多了一丝抗拒,又想起她劝自己早日从侯府分出去,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锦儿,是不是宋谦有问题?” 第136章 忠告 “二婶觉得,世子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些话,她在侯府从不会问卫氏。 宋老夫人的眼线到处都是,处处提防着二房。 卫氏心里是知道的。 现在听到谢锦云这样问自己,她心里少了在侯府时的羁绊:“你想听实话吗?” “嗯。” “那我可就说了,你千万不能生气。”卫氏回想起印象中的宋谦,开始骂骂咧咧,道:“宋谦那小子,从小心眼就多,老侯爷的品性没学到几分,大嫂的脾气和小人得志的心性,全都继承了。” “还有老夫人的小家子气,我这样形容,你可能想象不出来,你看近日频频闯祸的宋广泽,宋谦小时候就和宋广泽现在这样,不管对错,只要你几个堂哥围着宋谦,惹哭了宋谦,你几个堂哥就要被罚跪。” “简直是瘟神,后来老侯爷从西关回来,发现宋谦越长越歪,这才把宋谦带入军营磨炼了几年,我看他这次回府后,变了许多。” 卫氏朝着谢锦云那看了一眼,怕自己说的太难听,让谢锦云生气了。 刚才看谢锦云并未露出异常,便又继续说下去:“感觉他应该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人变得阴沉了,我有好几次路过老侯爷的书房时,被他吓死了。” “怎么说?”谢锦云问道。 卫氏道:“他就站在书房院外,也不提盏灯,一张脸拉的老长,阴沉沉的。” 谢锦云能想象得到,宋谦站在老侯爷的书房前,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老侯爷。 逃兵、欺君,无论哪一条祸端,都能掀起万丈浪潮,拍死永宁侯府。 “对了锦儿,南山先生说的一句话,点醒了我,所以,自从从沈园回来后,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同你说。”卫氏猛然抓紧了谢锦云的胳膊。 谢锦云道:“二婶请说。” “你说……”卫氏慢慢的凑到谢锦云耳边,压低声音说:“你说七年前,西关一战,宋谦他上没上过战场。” 换作别人,可能就捂着卫氏的嘴巴,劈头盖脸的骂卫氏了。 可谢锦云听到卫氏的话后,不但没有什么表情,反而向卫氏投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卫氏看到谢锦云的神情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道:“我胡乱说的。” “有些事情,你胡乱一想,也许事情就真的不简单,但这世上,只要你做过的事情,绝不可能密不透风,我记得,西关一战,萧家嫡长子也参与了,这场战争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人健全。”谢锦云道。 或许,这本来就不是一场普通的战役。 卫氏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 她的三个儿子死的不明不白,只用几具残缺的尸体和几件战袍交差,那活下来的人,是不是知道西关战役的历史? “二婶,切莫多想,我今日来还有一事想跟你说,二叔若想走出困境,便要遵守老祖宗的规矩,立嫡立长,立君立贤,不与小人为伴,等二叔回来,你把这几句话告诉他,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 “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谢锦云走后,宋鸿凯刚好回到宅子,面色严肃的盯着卫氏。 卫氏道:“谁说的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你不知道,皇太后带回了七皇子!” 轰动满朝文武百官…… 第137章 画像 卫氏起初没反应过来,等过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的丈夫说什么,声音尖锐出声:“七皇子回宫了?” “嘘。”宋鸿凯差点被卫氏的反应吓死,赶忙上前捂住卫氏的嘴。 卫氏闭上了嘴,不敢胡乱说话。 现在朝廷局势因几位皇子暗中较量而越发紧张。 宋鸿凯的官职不高,因此还可以勉强苟着,却也不敢与人为伴,站在哪一方。 但梁王不知怎的,几次向他抛出榄枝,有意拉拢。 如今梁王掌着吏部,他只要迈前一步,就能升上去,进吏部做事。 可他也知,伴君如伴虎,梁王不是好惹的人呐。 一切利益,都得用同等的代价来交换。 而卫氏代谢锦云给宋鸿凯的几句话,着实给了宋鸿凯一个方向。 “是锦儿说的。” “谦儿她媳妇?”宋鸿凯愣了一下:“她来过了?” “刚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我看她是特意过来说的。” 宋鸿凯眉头深深皱起,问道:“那她……” 想起他曾见宋谦与梁王在酒会见过面,心中疑虑越发深沉,那句话始终没有问出口,便作罢了。 “怎么了?今儿个遇到了什么事,说个话有半句没一句的。” “没什么。”宋鸿凯道:“我们这样搬离主宅,兴许不是坏事,下次谦儿的媳妇再过来,你多提点一下她,让她多叮嘱谦儿,别让他走上歪路,害了侯府。” 卫氏不屑轻哧:“你倒好心还惦记着侯府生死,你看老夫人管过你死活没有。” 说完,卫氏懒得再和宋鸿凯说,转身回屋子去了。 …… “夫人。”谢锦云回府的途中,花溪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突然转头唤谢锦云。 谢锦云一脸不解的看花溪。 花溪却着急的把马车帘子掀起,指着外面道:“是大太太和安姨娘。” 谢锦云顺着花溪所指的方向看去。 马车不缓不慢的前行,谢锦云一眼就看到张氏与梁婉知从马车下来,一名年轻男子正好从茶馆里走出来,面带恭谦的向张氏行礼。 谢锦云心头猛地一缩,无尽的恨意涌上心头。 他叫周榆景,擅长经商,为人阴险奸诈,视她三哥谢礼为自己的竞争对手。 前世,从她三哥口中提过几次。 她原以为周榆景只是她三哥在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临死才知道,把她推给顾长宁,设计她不守妇道的阴毒之计,是周榆景在背后为宋谦和梁婉知谋划。 他不仅仅是三哥的竞争对手,最后成为梁王的谋事,诬陷谢家满门。 好啊,都聚齐了。 “花溪,你下马车去帮我买些点心,顺便让你哥哥查一查太太和安氏出门见的那个男子,是什么来历,我要知道安氏和那男子是何时结识。” “是,夫人。” 马车靠在小巷子里停下来,花溪下了马车后,就走小巷子回永宁侯府。 一个时辰后,花溪抱着福禄茶馆买来的点心回侯府,顺便将她哥哥查到的一些眉目,一五一十的告知谢锦云。 “夫人,奴婢的哥哥认识那男子,他叫周榆景,是生意人,早半年前,那周榆景就托奴婢家的哥哥找一个心上人,还亲手画了一幅画给奴婢的哥哥找。” 花溪从衣物里拿出一幅画,递给谢锦云:“诺,就是这幅画上的女人。” 第138章 送钱 花溪打开那幅画,平整的铺在桌前。 谢锦云视线落在那幅画上。 画中的女子,少女扮相,容貌俏丽、灵动可人、笑容清灵,与梁婉知一模一样。 想起前世周榆景和梁婉知一直以兄妹自居,如今想来,这二人的关系怕是不干不净的。 “心上人……”谢锦云盯着花,看了有一会儿:“那她这次,是以什么身份去见这位周榆景?” “夫人想听吗?”花溪挑眉,脸上露着玩味的笑。 谢锦云一看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周榆景是生意人,这半年来,一直托人寻找梁婉知,如今梁婉知又找上了周榆景,恐怕是知道周榆景此人对她的情意。” “而她这次见周榆景,必然与那八十万两赔偿款有关,她铁定不敢以侯府贱妾身份见此人,我在马车里看梁婉知的装扮,与画中的装扮一模一样。” “她应该是以未嫁之身去见周榆景,当然了,这件事情必定要和太太通气,我猜,太太与这个女人是以母女身份是去周榆景的。” “夫人你真聪明。”花溪差点拍手称赞。 “太太在外面置办了一处宅子,以良民的身份自称,不敢向周榆景透露自己出自永宁侯府,而且这次去见周榆景,是以谈婚的形式,太太跟那男子要了一百万两,周榆景当场答应,三日内就会把那笔钱送去宅子,就是先前夫人去过的那一处。”花溪将她的哥哥告诉她的话,都和谢锦云说。 谢锦云冷笑了一声:“等太太拿到钱,再将那处宅子烧掉,作一个死局,反正大家世族没几人知道永宁侯府后院贱妾的真实容貌,周榆景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只要梁婉知与太太不出府,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被骗婚了。” 花溪倒不知道后头张氏想做什么,只是听到谢锦云这样说,她甚感惊心。 “天呐,太太怎么敢,她怎么敢……这样做呀。”花溪惊呼了一声:“那这件事情要告诉世子吗?” 谢锦云抿嘴一笑,挑眉看着花溪:“你说呢?” “夫人你有什么想法,只管吩咐奴婢去做,奴婢可以找哥哥帮忙。”花溪越说越兴奋。 她当然希望那一家子狗咬狗最好。 而谢锦云沉吟了一会,抬手勾了勾:“这样,等周榆景把钱送到宅子后,你便让你哥哥告诉他,她是永宁侯府的人,往后的事情,我相信这位周公子会好好打算的。” 到时候,就有好戏了。 三天后。 慈松堂内。 宋老夫人看着从外面回来的张氏,着急的问道:“怎么样,送来了吗?” “母亲放心,一百万两送到了,那位姓周的,还下了许多聘礼,你瞧瞧这礼单,我没想到那小贱蹄子竟那么值钱,那个姓周的也真傻,白白送了这么多礼。”张氏看到周榆景送来的礼单时,心口跳的很快。 她不是没见过这些礼,谢锦云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嫁妆比这还多。 她是没想到梁婉知能有这么值钱。 宋老夫人的脸色也好看了一点点:“到了晚上,叫些人去那宅子,将东西偷偷搬到别处,别让人知道安氏是我们永宁侯府的贱妾,事情做干净些,该狠则狠,这件事情万万不可败露了。” 第139章 调查 “祖母,搬什么东西。”宋谦从外面进来,只听到了一些片断,并未听清宋老夫人与张氏在说什么。 宋老夫人与张氏双双闭上嘴。 等宋谦走入大厅时,宋老夫人才开口回道:“我与你母亲商议掌家之事,你媳妇如今在大事无担当,小事也百事不理,我已经让李妈妈将对牌钥匙拿回来了,今后就让你母亲先暂时管着,回头等锦儿生下孩子,收一收心,再将掌家权交回给她。” 宋谦面无表情,听说这次下狱,是母亲走关系把他捞出来。 也是祖母凑钱还八十万两赔偿款。 而谢锦云在这件事情上,无动于衷,他对谢锦云越发看不透了。 也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一下她,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一切全凭祖母安排。”宋谦不咸不淡的说。 宋老夫人看他这副态度,自是不希望宋谦与谢锦云离心:“泽哥儿我亲自看过了,他没什么大碍,如今毁画的赔偿款也还了,接下来你与锦儿的事情还是要早些办了才好。” 宋谦皱了一下眉,心中实在抗拒。 张氏见他不作声,劝说道:“谦儿,你回来也有一段时日,若再不和锦儿圆房,谢家那也交代不过去了。” “母亲,我知道了,我自有打算。”宋谦没有多待,就走出了慈松堂。 他心里抗拒谢锦云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她,还有一件令他心里发慌的事情。 他当年私自逃出军营一事,怕是有人知道,而这个人与萧家长子萧文柏有关。 当年点兵的时候,营中少了一人,又逢敌人来势汹汹,才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去考究。 在认亲宴上,谢锦云私下请来萧家兄妹,她还与萧文柏的妹妹交谈了许久,不知,那萧桑晚可有向谢锦云透露过什么…… 以谢家那容不得沙子的惯性,若谢锦云知道当年的事情,又会如何做? 宋谦越想越心烦,一时重重撞上了一道身影。 他回过神来,就看到豆蔻站在他面前。 “妾身见过世子。” “你是……豆蔻?”宋谦回来有一段时日,只是今日才好好看豆蔻。 豆蔻抬为良妾后,衣食住行各方面提升,养出了芙蓉般的面容。 豆蔻又向宋谦福了一个身道:“妾身正是豆蔻。” “你怎么跑到这来?”这里是兰汀亭,也是宋广泽之前落水的地方。 豆蔻说:“妾身是看到泽哥儿又往兰汀亭去,想起之前泽哥儿曾在这里失足落水,怕他又到水里玩,便一路跟过来,护送泽哥儿回韶庆楼,泽哥儿身边也没有一个人跟着他,自个在亭子里玩了小半个时辰了,妾身正想去韶庆楼看看安姨娘是不是身子哪里不适,才没有派人跟着哥儿左右。” 宋谦脸色一变:“就他一个人在亭子里玩?” “是,妾身在后头看了好一会儿。”豆蔻道。 宋谦转过身,就朝韶庆楼去。 前几日的教训还不够,婉知竟然没有吸取教训,让泽哥儿自己一个人跑到水里玩,他倒要好好查一查上一次泽哥儿落水的事情,否则这侯府就没规矩了,连个孩子都看不好的下人,留着有何用…… 第140章 识破 而宋谦刚走到韶庆楼,就看到宋怡紫守在了房门外。 宋怡紫准备通报时,宋谦却不让她向屋子里的人通报。 他放轻了脚步往房间走去。 走到了房门时,里面却传来了宋广泽的声音。 “娘,我刚才偷偷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宋谦脚步一顿,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 什么,广泽偷偷去了慈松堂,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也无人察觉到一个孩子跑进了慈松堂。 然而就在这时,梁婉知的话却让他心头大骇。 只听梁婉知问道:“老夫人和太太说了什么?” “我没听太清楚老夫人和太太说的话,但是,儿子听到老夫人和世子说的话。”宋广泽的声音再次响起。 跟在宋谦身后的豆蔻,亦是听到了里头传来的细微的谈话声,虽然很轻,却能够听清二人谈什么内容。 宋谦眉头皱的越发厉害。 宋怡紫一副十分忐忑的样子,站在宋谦的身旁。 没一会儿,又传来宋广泽的声音:“娘,世子他还是要跟夫人生孩子,老夫人催促世子跟夫人生。” 梁婉知:“那世子是什么态度?” 宋广泽:“太太又跟世子说和夫人生宝宝,世子他就点头答应了,娘,那我,我还要不要再跳一次湖,留住世子。” 什么! 宋谦一脸震惊。 豆蔻故作惊讶的捂着嘴。 宋怡紫吓地直接跪下。 她这一跪,发出了不小的动静,惊动了屋子里的母子俩。 梁婉知的声音传来:“谁?紫鹃,有人来院子吗?” “砰!” 宋谦一脚踢开了房间。 梁婉知看到宋谦出现在房门口,吓地不轻,倏地从椅子站起身,手里抱着宋广泽。 宋谦一脸怒意的走入屋子,豆蔻也跟着进去。 梁婉知见无人通知她屋外有人,将气撒到了宋怡紫的身上:“紫鹃,世子来了,你怎么也不禀报一声。” 宋怡紫一脸惶恐。 宋谦开口替宋怡紫说道:“是我不让紫儿禀报。” 他看向梁婉知怀里的宋广泽,面色阴沉的向宋广泽招了招手道:“广泽,你过来。” 梁婉知下意识的抱紧儿子。 宋广泽也有些惧怕的搂紧梁婉知的脖子。 豆蔻站在一旁看戏。 那母子二人没有一个人撒手。 宋谦怒了。 他拿起了茶杯狠狠的砸到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砰”。 屋里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到,豆蔻身子颤抖了一下,脚步往后退。 梁婉知“扑通”跪在了地上,而她怀里的孩子“哇”一声大哭。 宋谦怒火不消,反而更加恼怒,向梁婉知咆哮道:“安氏,你是不是疯了,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孩子的安危,你看看你把泽哥儿教成什么样,遇到事情只会哭,你既然带不好孩子那就不要带了,我让人把他送到母亲那,你就留在府里好好学规矩吧。” “来人,把泽哥儿抱走。”宋谦命令道。 紫铃刚走入屋子,豆蔻就先上前抱过了宋广泽。 但宋广泽是不依的,他哭的拉扯梁婉知的衣物,嚎啕大哭:“娘亲,我要娘亲,我不要离开娘亲。” “泽少爷乖,世子不会对你娘亲如何,只要你听话,你平平安安,你娘亲才会平平安安,你现在要先听世子的话。”豆蔻一说完,宋广泽就无力的松开了手,被豆蔻抱走了。 宋谦看豆蔻竟能劝听宋广泽,眼底划过了一抹欣慰。 母亲将要打理侯府中馈,没有多余的精力管泽哥儿,婉儿她变了,他得让婉儿知道利用泽哥儿的代价,才会珍惜泽哥儿。 他转身对豆蔻说道:“先把泽哥儿带去你的屋里。” 梁婉知神色一变,像疯了一样,拿起了一旁的茶杯就朝着豆蔻方向砸去…… 第141章 发疯 慈松堂。 “老夫人,老夫人……”伺候窦姨娘的香草,哭着走入慈松堂。 正在用晚膳的宋老夫人与张氏皆是抬头。 宋老夫人现在听不得下人慌慌张张的叫唤她,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肯定是府里出大事了。 她老人家一下子没了胃口,重重甩了手中的筷子,喝道:“鬼叫什么?” 李妈妈走前,朝着香草狠狠拍了一巴掌,香草受惊的跪在地上,捂着脸哭。 李妈妈道:“哭什么哭,有什么事儿不能等老夫人用了膳再来。” “是,是韶庆楼。” “泽哥儿怎么了?”宋老夫人听到‘韶庆楼’三个字,首先想到的就是泽哥儿了。 香草说:“泽少爷没事,是安姨娘用茶杯砸伤了窦姨娘。”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你们姨娘受伤了就回屋子好好养着,跑到老夫人跟前闹腾,你是死人呐,没个规矩。”张氏狠狠剜了香草一眼。 香草不敢抬头看老夫人与张氏:“不是这事,是,是世子在韶庆楼里发了好大的火。” “韶庆楼的那个小贱蹄子又怎么招惹了世子。”宋老夫人问道。 香草一五一十的回道:“世子见泽少爷自个一人跑出来,身边也没有人看管着,便去韶庆楼想看个明白,当时窦姨娘也一块陪同。” “世子到了韶庆楼,在门外听到了安姨娘唆使泽少爷,让泽少爷自己跳进湖里的话,世子就冲进去和安姨娘对峙,并让窦姨娘带走泽少爷。” “安姨娘不知发的什么疯,直接拿起茶杯砸向了窦姨娘,看着险些砸伤泽少爷。” “什么?”张氏差点从椅子里跳起来:“好啊,这贱蹄子,原来泽哥儿落水是被这小贱蹄子唆使,看我怎么收拾她。” 张氏连晚膳都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准备好好处置梁婉知。 宋老夫人知道梁婉知还有用途,现在不是收拾她的时候,看到张氏气势汹汹的跑出去,她重重拍桌喝道:“回来,快把太太拦回来。” 李妈妈快步走出去,把张氏拦在了院门前。 张氏就回到饭厅。 宋老夫人朝张氏那看了一眼,便让荷香去雨轩楼找府医给窦姨娘包扎。 等香草离开后,张氏道:“母亲,那小贱蹄子想害死泽哥儿。” “那你想怎么处置她?”宋老夫人瞥了眼又犯蠢的张氏:“周家那还用得上这小贱人,等事情收拾干净后,再和谦儿好好商量,经过这次的事情,也好叫谦儿看清楚这个小贱人的恶毒性子,日后慢慢疏远她,等谦儿彻底放弃她了,再处置这贱人也不迟,你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先把私宅那些礼弄回永宁侯府来再说,做的干净些。” “李妈妈,你去把泽哥儿送到夫人那去,你就告诉她,这是我的意思,玉翡阁留个孩子,更容易招来好孕,她也该为侯府开枝散叶了。”宋老夫人拿起了下人重新准备的新筷子。 玉翡阁。 “这是老夫人的意思,将泽少爷送到玉翡阁招一招孕气,太太和老夫人都盼着世子与夫人早日诞下嫡孙。” 李妈妈将宋老夫人的意思传达给谢锦云。 而谢锦云已经知道韶庆楼发生的事情了。 老夫人在这个时候把宋广泽送到玉翡阁来,无疑是在给侯府火上浇油呀。 她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窝在荷香怀里沉沉入睡的孩子:“白露,你带孩子去偏房休息。” 李妈妈看谢锦云这一次没有推脱,暗暗松了一口气,没说两句就退下了。 花溪走入屋子,“呸”了一声道:“都往夫人这儿使力,叫夫人一个人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有什么用。” “那就去告诉安姨娘,我和世子夫妻恩爱,今夜还将孩子送到玉翡阁,并留在玉翡阁歇息了呢。” “那岂不是刺激得那个女人要发疯。”花溪道。 谢锦云低头看着刚送到她手中的信,唇角微勾,轻声低喃:“发疯了才好,等到了那一日,就发疯吧。” 就这两日,大哥要回京了…… 第142章 扭曲 深夜,一群人从西效私宅搬了一车又一车的东西,运到燕京中八街的宅子,花了一夜的时间,到天黑时,才将里面值钱的东西运送出去。 张氏一晚提心吊胆,一夜无眠,等赖嬷嬷回到院子后,她立刻从床榻起身,问道:“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夫人放心,事情已经办妥了,东西全部都转移到老夫人指定的宅子去了。”赖嬷嬷道。 张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天色已经亮了,也不打算睡了,洗梳完后就去宋老夫人那禀报此事。 而张氏赶到慈松堂的时候,谢锦云比她早一步到了慈松堂,连宋广泽都来了。 “锦儿,泽哥儿。”张氏走入大厅唤道。 谢锦云向张氏福了一个身,宋广泽也有模有样的向张氏行礼。 宋老夫人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对宋广泽的表现十分满意。 “你瞧这孩子,才去玉翡阁过了一夜,就被锦儿带的有规有矩,这个家里没有锦儿不行。”宋老夫人“呵呵”的笑道。 谢锦云心底也“呵”了一声笑了笑。 张氏朝宋老夫人那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宅子里的事情都办妥了。 宋老夫人回过去一个眼神,便让李妈妈传膳,留谢锦云和宋广泽在慈松堂用膳。 李妈妈刚叫人布好早膳,宋谦也赶过来了。 他身后跟着豆蔻与梁婉知。 宋老夫人狠狠的剜了一眼梁婉知,就没再看她了:“谦儿也一块陪我用膳吧,你媳妇和你娘要留我院里用早膳。” 宋谦转身看向谢锦云的方向。 孩子是临时送到玉翡阁的。 现在宋广泽老老实实的坐在谢锦云右手旁的位置,刚才进门的时候他还向他行礼了,见到婉知也没有再大哭大闹,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泽哥儿。”宋谦唤了一声。 宋广泽立刻从椅子下来,低着头走到宋谦面前:“世子。” 看着半大点的孩子,宋谦心头一软,也不舍得再指责他:“这些日子跟着夫人,不许再胡闹了。” “是。”宋广泽抬头看向谢锦云的方向。 他今日一早醒来发现自己不在祖母的院子,而是在玉翡阁的时候,心里就十分忐忑。 先前宋谦和梁婉知一直在他耳边说,只有夫人才能让他出人头地。 现在他真的到了谢锦云面前,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宋广泽既想在谢锦云面前表现好一些,又害怕谢锦云。 于是就有了今日一早的一幕。 其实,谢锦云什么都没教他…… “用膳吧。”宋老夫人发话。 宋谦与谢锦云、宋广泽被安排到一块,孩子坐在两人的中间。 妾是没有资格与主子同坐同吃。 于是,豆蔻与梁婉知便站在谢锦云左右,伺候她用膳。 谢锦云抬头看了看豆蔻额头上的包扎带,道:“窦姨娘伤势如何?” “回夫人话,妾的伤只是皮肉之伤,无大碍。” “那也是伤着了,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你下去歇息,等伤好了再来。” 豆蔻放下筷子:“谢夫人关心。” 于是,豆蔻退到了一旁,站在谢锦云的身后。 宋老夫人瞥了一眼梁婉知,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便低头用膳。 而谢锦云拿起了宋广泽的碗,亲手为他盛了一碗小米粥。 宋广泽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回道:“谢谢夫人。” 梁婉知看在眼里的时候,心扭曲的不行…… 第143章 喜宴 刚才她的儿子没有看她一眼,她的儿子在小心讨好别的女人。 谦哥哥刚才也没有看他一眼,夫人是不是在她背后教坏她儿子。 她帮侯府解决了八十万的赔偿款,却讨不到老夫人和太太一点好脸色。 现在还要像狗一样伺候夫人,他们凭什么这样糟践她。 她才是给永宁侯府生了两女一生的人,谦哥哥凭什么这样对待她。 她心里嫉妒的发疯。 宋老夫人与张氏都没发现异常。 这时,宋谦突然开口问谢锦云:“听说大舅哥这两日就到燕京,你可知道此事?” 谢锦云温声细语的回道:“知道,大概也就明日最迟,早的话,兴许今夜能入城。” “大舅哥回来啦。”宋老夫人眉开眼笑:“这是个大喜事啊,咱们侯府近日频频生出怪事,趁着你大哥回京,永宁侯府办个家宴吧,到时让你父母兄长都来,咱们两家坐在一块,聚一聚,就当时再补你与谦儿的婚宴,到时该办的喜事也一块儿办了。” 这喜事指的是洞房花烛夜的事。 梁婉知听到宋老夫人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死死的瞪着宋谦和谢锦云。 谢锦云头顶着梁婉知的目光,微微抬眸看向宋谦,芙蓉面上故作娇羞,然后轻轻点头道:“锦儿一切听从老夫人的安排。” 张氏心花怒放,她没想到谢锦云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谦儿呢?” 宋谦也转头看向谢锦云,但是看谢锦云的时候,他还抬头扫了一眼梁婉知。 发现梁婉知也正盯着自己看,他心虚的别开视线,道:“那就办吧,两家坐下来聚一聚。” “为了不出意外,这次的家宴就交给锦儿去办吧,张氏,你拿两万两银子给锦儿,宴会要用的东西,不必省着,要用好的,对了,既然是喜事,那不如就按喜宴来办吧,你与谦儿这七年不容易,当初你嫁入侯府是抱着谦儿的牌位,婚礼不完美,现如今你二人时机恰好。” 宋老夫人心情好,难得看到谢锦云和宋谦这般和睦的坐在她面前,再加上他们现在手里有钱办宴,也不想在谢家人面前失了面子。 谢锦云起身,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回道:“多谢老夫人还惦记着锦儿,既然如此,那这家宴的确要好好办,老夫人放心,此次家宴,锦儿绝不会让老夫人失望的。” “好好好,快坐下用膳吧。”宋老夫人抬手摆了摆,让人扶着谢锦云坐回椅子。 梁婉知表情有些狰狞,手里捏着的筷子轻微的颤抖的。 见谢锦云拿起自己的碗,要去盛粥时,梁婉知伸手接过,道:“夫人,妾来吧。” 粥盛好了,要放回谢锦云面前的时候,梁婉知手一抖,粥就往谢锦云的身上倒去。 然而她没想到,谢锦云事先有防备,她抓住了梁婉知的手腕,抬头看着梁婉知道:“安姨娘这规矩该好好学一学了,否则哪天伺候世子若不小心伤着了世子可就事大了。” 碗底是烫的,谢锦云抓着梁婉知手腕的时候,手一直悬空。 梁婉知只觉得指尖灼热的厉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与此同时,谢锦云也松开了手。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碗热粥全都倒在自己的脸上,梁婉知“啊”一声尖叫…… 第144章 讽刺 “蠢货,滚下去。”宋老夫人看到梁婉知就火大,她冷喝了一声,完全没有过问梁婉知有没有烫伤。 张氏是站在老夫人这边的,她仅用一个眼神冷冷的看了一眼梁婉知,就继续用膳。 倒是宋广泽看到自己的母亲会倒在地上,想下来去看看梁婉知,谢锦云却抢先一步,发声:“送安姨娘回院子吧。” 豆蔻看了梁婉知一眼,便朝梁婉知走去,道:“还是妾身送安氏回去吧。” “也好。”谢锦云点了一下头。 梁婉知被豆蔻扶起,走的时候,还朝着宋谦的方向看了看。 她刚才一直在看宋谦,发现她的谦哥哥仅仅只是看了她一眼。 她的心一下子凉到底。 豆蔻扶她回韶庆楼后,唇角一勾,嘲讽道:“安姨娘,世子是不喜欢争风吃醋,胡搅蛮缠的人,你和夫人是不能比较的。” “凭什么不能比?”梁婉知一口气赌在了胸口。 她替宋家生了三个孩子,谢锦云有什么。 就算她有一日真的怀上了谦哥哥的孩子,可能不能平安顺利的生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更何况…… 这次侯府遇难,是她出面帮忙渡过的。 “就凭夫人她可以帮世子、帮助侯府,不说靠着谢家咱们永宁侯府就能如何如何,你知道的,以夫人的才情和人脉,只要夫人愿意,到世家贵圈走上一走,谁还不给我们世子面子呢。” “你若想世子好,少做那些下三滥的事情害夫人,最后反而害了我们的世子,还有你那个儿子,我瞧着也不咋滴。” “他若跟着夫人,兴许还能将歪苗子栽正,日后给夫人的嫡子铺路,这才是老夫人心里的打算,你真当以为,你那儿子还能在我们永宁侯府当个什么重要角色不成。” 什么!? 梁婉知心头一颤,眼底漾开了无尽的恐慌。 她知道豆蔻是老夫人那儿出来的人,跟着世子与夫人都有一段时日,在侯府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丫鬟。 现在被许为良妾,可见夫人与老夫人对窦姨娘的看重。 那她说出来的话,怕是十有八九是老夫人的意思。 可是梁婉知不甘心呐。 她猛地从椅子站起身,扶着豆蔻的双肩,情绪颇有些激动的问:“你……刚才说,我们泽哥儿只是为了给夫人未来的孩子做垫脚石的。” “要不然呢?”豆蔻推开了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抽出帕子,嫌弃在自己身上拍了拍。 梁婉知不敢置信:“不可能的,你可知道我们泽哥儿是谁的骨肉?” “谁的?”豆蔻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梁婉知。 梁婉知别过身子,道:“窦姨娘什么都不了解,老夫人才不会那样对待泽哥儿,世子也不会。” 豆蔻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拿帕子捂着嘴“咯咯”的笑了几声:“这孩子哪怕是世子的,他也不过是庶出,永宁侯府的资源,都是优先嫡长子,嫡子,嫡女,其次才是庶出,你我都是妾,从妾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将来能不能自己亲自养在身边,还得要夫人点头,妾是做不得孩子的主,所以我才说你呢,夫人愿意带一带你那歪瓜裂枣的孩子,是夫人心善,你该对夫人感恩待戴了呢。” 梁婉知面容渐渐扭曲。 不,明明是她先跟谦哥哥认识的,明明是她先和谦哥哥入洞房,谢锦云是后来者…… 第145章 离心 豆蔻没有看梁婉知那难看的表情,继续说下去:“你也看到了,老夫人和太太都很重视夫人,如今侯府只是还没有嫡长孙罢了,等夫人生下了自己的孩子,老夫人,太太和世子,哪里还肯再为你一个贱妾所生的孩子而忙前忙后,还吃力不讨好。” “唉,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夫人与世子这些日子要办喜宴,你最好安分老实些。”豆蔻瞧不起梁婉知,讽刺一番,发现梁婉知只会干瞪眼,就觉得没意思了。 她和一个贱东西说这些干什么。 迟早有一日,她得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豆蔻转身离开了。 梁婉知抓住了宋怡紫的胳膊说:“你去夫人,偷偷的把你弟弟带过来。” “娘,你不要做傻事,夫人愿意收留弟弟,这不是娘和爹爹一直所愿的吗?”宋怡紫道。 梁婉知心情烦躁,一巴掌拍在了宋怡紫的脸上,对她打骂道:“你懂什么,我让你做,你就照着做,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宋怡紫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再劝梁婉知:“好,奴婢这就过去找泽少爷。” 慈松堂。 谢锦云与宋谦都离开后,宋老夫人对张氏说:“你管好那小贱蹄子,这些日子就不准她再踏出韶庆楼,避免在家宴上,跑到谢家人面前,招惹谢家人的不快。” “你看她刚才那个样子,她这是想干什么,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敢耍手段。”宋老夫人气急败坏的说。 她觉得梁婉知不是个安分的人,干脆这些日子就把她给软禁了。 张氏道:“母亲,你放心,家宴有锦儿去安排,我管一个贱蹄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就好,等谦儿和锦儿顺利生下嫡子,再慢慢说服谦儿,将那个祸害精送出府,省得害我侯府。”想到谢家长子已经回到了燕京,宋老夫人心情就烦躁的很。 这大公子可是个手段了得的。 再加上他参军,自己在战场并出一身军功,给谢家家族带来荣光,谢家家族和谢锦云的父亲都很看重,已经被选为下一任谢家主,在谢家有至高的说话权利。 家宴办好了,对谦儿、对侯府都有好处。 若是因梁婉知闯出什么大祸,那就另说了。 所以此次家宴,宋老夫人不允许出半点差错。 “母亲放心吧,你看谦儿今日,都没帮那贱蹄子说一句话,这是个好现象。”张氏道。 宋老夫人点点头:“总之你要盯好了那贱人,也别让她再靠近我的泽哥儿,带坏了孩子。” “是,母亲。” 宋老夫人不知道,她刚说不让梁婉知见宋广泽,那梁婉知就把孩子带到了兰汀亭,拉着宋广泽的手说:“泽哥儿,你在夫人身边,夫人对你怎么样?” 宋广泽皱了皱眉,看四周无人,便放松一天绷紧的心情:“娘,夫人她没对我怎么样,就是,我感觉夫人有些严肃。” “那要不要去娘那里,娘给你做了好吃的。” 宋广泽皱紧眉头犹豫了一番,最后把手从梁婉知的手里抽回,缓缓往后退了一步:“我,我还是回夫人那。” 第146章 软禁 “为什么?”梁婉知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双手轻微颤抖。 宋广泽低下头,双手捏紧了自己的衣物,过了一会儿才抬头与梁婉知对视:“娘,祖母说,夫人家世好,可以教我很多东西,曾祖母说,只有跟着夫人,我将来才有前途,爹爹也觉得夫人可以教好我,我……我想留在夫人身边学规矩,将来拜名师。” 等他拜了名师,出人头地,他就可以护着娘了。 可梁婉知听在耳边,却不是那样想。 她觉得谢锦云夺走了自己的儿子,宋谦也冷落她,嫌弃她了。 “你不要娘了吗?” “不是的。”宋广泽赶紧摇头:“我会来看娘的。” 梁婉知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夫人真的没跟你说什么吗?” “没有,夫人她,看起来虽然很严肃,但是,她也会叫厨房里的人送我喜欢吃的菜和点心,娘你不用担心我,我在夫人的院子里,可以和爹爹相处。” 梁婉知脸色惨白:“这么说,你爹爹今日在玉翡阁。” 宋广泽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再说下去。 梁婉知扯开了一抹笑,慢慢靠近宋广泽:“泽哥儿乖,你跟娘说说,夫人与爹爹的事情。” “娘,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他怕让梁婉知伤心,他不想说,但是他又希望爹能和夫人好,哄夫人开心,那样他就好过一些。 “别怕,娘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跟娘说说,娘心里才有把握。”梁婉知道。 宋广泽想了想,挑几句不咸不淡的说:“我听下人说,爹爹这些日子,都在宿在玉翡阁,爹爹也和我说,叫我别怕,这些日子,他会留在我身边,督促我,除了这些,爹爹和夫人相处的也还好,夫人不怎么爱说话,爹爹也是不爱说。” 夫人虽然不爱和爹爹说,可每一次开口,都是温声细婉,端庄体贴。 他有时候很羡慕,将来夫人生下来的孩子。 夫人的孩子一定会得到老夫人、太太、爹爹,甚至夫人的疼爱吧。 宋怡紫给他灌输了很多这些思想,导致宋广泽产生了很多危机。 梁婉知则从宋广泽的话中衍生出很多幻象。 她心里的不安也越发的明显。 这时,就听到花容在外面寻找宋广泽:“泽少爷,泽少爷。” “娘,我该回去了。”宋广泽道完别后,没等到梁婉知的回应,就先转身快步跑出了假山,乖巧的走到花容身边,任由着花容牵起他的手回玉翡阁。 梁婉知趴在假山上,泪眼婆娑。 谦哥哥,你是不是忘了,曾经承诺婉儿的话。 “唉呀,人在这儿。”赖嬷嬷站在假山洞口外,转头向张氏禀报。 张氏带来了一群粗使婆子,看到梁婉知的身影后,下令道:“把她带回韶庆楼,不准让她离开韶庆楼半步。” “太太为何抓我?”梁婉知被两个力气大的嬷嬷,按在了假山处。 张氏道:“你这贱蹄子,妄图阻止正房夫人与男主子繁育子嗣,阻碍侯府开枝散叶,老夫人心慈仁善,只叫我好好看着你,等正房夫人顺利生下侯府血脉,再安排你的后路。” 梁婉知脸色大变。 他们这是过河拆桥想软禁她…… 第147章 金口 “太太,你这是过河拆桥。”梁婉知不甘心。 张氏上前,一巴掌甩在了梁婉知的脸上。 她不提那些事情还好,现在竟用“过河拆桥”来形容此事。 她想反了天了不成。 “贱蹄子,之前谦儿还能护着你,现在你算个什么东西,先前在认亲宴上的账,还有你搅黄了谦儿与锦儿圆房的账,是该好好清算了。” “太太……唔……”张氏脱下自己的鞋子,塞进梁婉知的嘴里,命令粗使婆子:“快把这小贱蹄子拖回韶庆楼去,给我死死的盯着她。” 千万不能再让梁婉知搅了此次家宴。 “砰。”梁婉知被五花大绑丢回屋子。 两个婆子冷冷看了她一眼,就把门关上。 梁婉知挣扎。 不,谦哥哥不会这样对待她的,她要见一见谦哥哥。 可她嘴巴被堵着,身子被绑着,无法动弹。 玉翡阁。 宋谦离开后,花溪从外面走入,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宋广泽,便快步朝谢锦云走去。 “夫人。” “什么事?”谢锦云为侯府家宴的事情而准备。 花溪嗓门故意扯的很大,坐在外厅的宋广泽都能听见:“安姨娘不知犯了何事,被太太绑起来送回韶庆楼,由几个婆子日夜看管着。” 谢锦云眉头一动,并没有阻止花溪故意大声说。 人心都是自私的。 老夫人与她的婆母都想办好这次家宴,与谢家结好,可是,在梁婉知眼里,什么永宁侯府的无上荣耀和脸面,远没有她自身的利益得失更重要。 一旦她的利益与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梁婉知这种人,最容易撕破脸皮和侯府拼了。 谢锦云拿起笔,写下家宴名单。 “韶庆楼的事情有太太管着,想来,安姨娘应该只是犯一些小错,太太留她在韶庆楼好好学规矩吧。” “学规矩为啥还绑着安姨娘。”花溪冲着谢锦云眨了眨眼。 谢锦云抿嘴微笑,这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唉呀,广泽少爷,烫着了没有?”袁妈妈担忧的问。 谢锦云起身走了出去。 宋广泽打翻了桌上的茶水,弄湿了身上的衣物。 看到谢锦云从里面走出来,宋广泽眼眶有些红。 谢锦云道:“带泽哥儿下去换一身衣物。” 袁妈妈上去牵起宋广泽的手,带他回自个的小苑。 宋广泽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谢锦云,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就随袁妈妈走了。 花溪问道:“夫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个女人手里有点东西,韶庆楼的那几个婆子,看不住她,只要有人愿意为她办事,那永宁侯府的祸事就不会少。” 下一步棋,怕是梁婉知自己先按耐不住了。 “奴婢的哥哥说,私宅那边的人,打算今夜就动手烧了宅子。” 谢锦云伸手抚摸走道挂着的风铃,看着院里的丫鬟嬷嬷们,心情沉甸甸的。 她回身走入屋子,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宣纸,写下了一封信,递给花溪:“交给你哥哥,让你想办法送到七皇子手里。” 七皇子背后有皇太后。 她当初抱着宋谦的牌位嫁入永宁侯府的时候,曾得太后金口一诺…… 第148章 喜气 “我的?”紫宸殿,一位身穿着紫衣华袍的男子,手指夹着一封信,挑眉看向送信的人。 男子眉眼修长舒朗,眼眸宛如润玉,泛着微微莹泽,俊脸上却噙着一抹桀骜不驯的笑。 江淮身穿内侍服,恭恭敬敬的说:“回殿下,确实是有人托入宫中的信。” 那斜斜倚靠在榻上,一只手支着头,睡眼惺忪慵懒的俊美男子,正是辰国为质十年之久而归的七皇子,顾长宁。 他拆开信封,从里面拖出了信,打开那封信的时候,就算到骨韵悠长,笔画流畅的字。 他一眼就认出了是何人手笔。 江淮见顾长宁没有动静,悄悄伸直脖子,朝他那儿瞄了一眼。 没一会儿,顾长宁就像打了什么鸡血,猛然起身。 江淮收回视线,问道:“如何?” “去查一下周榆景是什么来头?” “七皇子想做什么?”他感觉七皇子做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归国的出场方式,已经够吓人了。 现在背靠着皇太后,也不回皇上赐的宫殿,直接赖在太后的庇护所里,哪都不去。 这样一来,梁王党想动他,都无从下手。 一些原本支持梁王为储君的大臣们,现在也在观望中。 更有大臣,因顾长宁的回来,而要求皇帝早日定下储君人选,有意让皇帝立七皇子为太子。 每日的朝会,都是一场无硝烟的战火。 偏偏,顾长宁就回来那日露过面,之后再没出现在人前。 每天一日三顿用完后,便向太后晨昏定省,其余时间都在逗鸟。 现在突然让人查一个叫“周榆景”的人,不得不让江淮担忧他又要闷声干什么大事? “你去查,我有要紧的事找他。” 江淮看他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便应声答下。 很快,准备办家宴的东西备好了。 短短几日时间,永宁侯府从上到下、里里外外觅着一抹不言而喻的喜气。 下人们都受到感染,这些日子虽然忙碌,却感觉气氛好像又回到宋谦没回到侯府,夫人有条不乱的掌家时。 宋老夫人近日心情也大好。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的花草都挂上了红色剪纸,红绿相配,不自禁的对李妈妈说:“好啊,锦儿办事妥当。” “那是,夫人知道此次家宴请的是娘家的人,自是不愿让娘家那边挑出毛病,失了脸面,夫人还是心向着侯府的。”李妈妈道。 宋老夫人也觉得如此。 这时,张氏慌慌张张的走进慈松堂,来到宋老夫人面前,压低声音道:“母亲,进屋子说话,李妈妈,你在外面盯着。” 宋老夫人脸上笑容僵在嘴边,好心情一下子被打乱了,沉着脸走入屋子,不耐烦的问:“怎么了?” “那边的宅子,不是已经被火烧了吗,我本以为,火盾假死一了百了,可是你知道吗,那个姓周的竟然去报官了,官府的人把那处宅子围起来了,你说这万一查出点什么来,那我们侯府……” “难道他还敢闯侯府从后院抢人不成,你慌什么。”宋老夫人道:“那处宅子,先前就是由姓安的管事买下,也是记在他名下,你去和他谈的时候,不也以安氏与他交谈吗,他就算查出宅子的主人,也与咱们永宁侯府没关系,要查就让他查吧,如今是死无对证,你只要盯好那个女人,别让她跑出去就成。” 张氏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母亲。” “去吧,盯着她。” 宋老夫人不知道,看管梁婉知的婆子,被梁婉知用全部身家收买了。 那几个婆子正为了梁婉知的一匣子银票首饰,争抢的头破血流,根本无暇顾及她。 梁婉知便趁乱跑出了韶庆楼…… 第149章 继母 梁婉知跑出韶庆楼的消息,传到了谢锦云的耳边。 谢锦云正坐在妆台前,白露为她挑选发簪,宋怡紫跪在一旁禀报。 谢锦云说:“此事先不要声张,你过去找世子,与世子说一声。” “是。”宋怡紫磕了一个头,就起身离开玉翡阁。 谢锦云回头深深的看了眼宋怡紫离去的背影,这时,袁妈妈从外面走入,身后领着一个身着华丽的妇人,和两个年轻的少女。 “夫人,太太带着二小姐、三小姐来看你了。”袁妈妈说完,身子微微一侧,看向领进门的三人。 谢锦云也从妆台前站起身,看向了自己的继母苏氏有两位妹妹:“母亲。” “大姐姐。”谢家的两位姑娘也同时唤道。 谢锦云应了一声,安排谢夫人与谢锦韵和谢锦芙入座。 谢夫人开门见山的说:“老夫人不方便来,我特意过来瞧一瞧你,听说侯府今日的家宴,是由你一手安排,可见侯府对你的重视,你是谢家出来的姑娘,且不可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哪家世家勋爵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世子既然回府了,你也该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 屋子里的下人听到谢夫人的话后,脸色都变了。 虽然理是那个理,可他们听在耳边,就感觉长了刺了。 谢锦云不怒反笑:“我自小生母过世,由祖母养大,你入府时,我才两岁,不说你待我如我亲生母亲那般好,可却不能没有半点怜悯之心,我是谢家出来的姑娘,祖母教我掌一府中馈之技,我不曾辱没过谢家,世家勋爵纳妾自有纳妾的规矩,你只知一星半解,便要教我如何为人妻之道,不助我谢家威仪,却叫我学勾栏上位的女子,利用纳妾谄媚固宠,失了世族礼仪,母亲这些阴司手段,可也是用到了自己的后院。” 自她入府后,父亲后院几个姨娘先后离奇死掉,恐怕只有苏氏自个心里清楚。 而谢锦云的话,让苏氏颜面扫地。 她本来想以继母身份,敲打敲打谢锦云,毕竟近日,她要给自己的大女儿谢锦韵议亲了。 若谢锦云这里出了个善妒之名,恐是要损坏韵儿与芙儿的好姻缘,故此,才要让谢锦云在永宁侯府安分一些,且不可再闹出那些笑话出去。 “大姐姐,你怎么能同母亲这样讲话,母亲那都是为了你好才会特意过来找你,你不识好人心,还说出这么难听的话。”谢锦韵怒道。 谢锦云却始终不愠不恼,振振有词的回道:“二妹妹,还是少说一点话,免得再出差错被祖母罚过。” “祖母,祖母,你老拿祖母压我,祖母也是个偏心的人,你要真那么念着祖母,怎么不回去伺候她,你可知近日是我和娘,日夜在祖母跟前侍疾,没想到到你这儿还要受你的窝囊气,我娘再如何也是你的长辈,你也该尊称她一声母亲。” 谢锦韵一时图嘴快,说了一堆后,就对上了谢锦云阴沉冰冷的眸子。 她身子一颤,只觉得,谢锦云的眼神瘆人的慌。 谢锦芙立刻拉住了谢锦韵的胳膊道:“二姐姐,你少说两句。” “让她继续说。”谢锦云道。 谢锦韵本来已经打了退堂鼓,可现在谢锦云一句话,又激起了她的怒意:“我要大姐姐同母亲道歉。” 谢锦云从谢锦韵身上收回目光,落到继母的身上:“二妹妹真性情怕是忘了,这处撒野之地不是在谢家,母亲苦心为二妹妹经营的好名声,怕是二妹妹没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了。” 苏氏脸色大变,当即怒斥谢锦韵:“韵儿,你大姐姐是永宁侯府宗妇,如何还能舍去夫家回到娘家伺候你祖母的理,你让外头怎么说谢家。” 只有谢家无人,或谢家子孙不孝,才会让外嫁女操心娘家事。 谢锦韵这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可她心里气不过来:“我不说祖母的事,大姐姐刚才那样说母亲,就是不对,大姐姐难道不该同母亲道歉吗?” 谢锦云挺直了身子:“可以道歉,不如母亲回去后,把你到侯府同我说过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说给父亲听听,若他认可母亲的话,我会回谢家同母亲道歉。” 苏氏呼吸一紧,双手用力搅紧了帕子。 谢蓝风不让她管永宁侯府的事情…… 这时,花溪从外面走入道:“夫人,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到侯府了。” 第150章 添堵 “谢家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来侯府了,三位公子是一块来的,谢家家主刚下朝会,正往侯府赶,夫人已经去观澜苑招待谢家的几位公子,和谢夫人及谢家的姑娘们了。” 荷香收到谢家几位大人物来了之后,第一时间赶回慈松堂向宋老夫人禀报。 宋老夫人笑眯眯的说:“我就知道,但凡是和锦儿有关的,谢家定会重视,连谢夫人都亲自来了,谢家主怕是一会就到了吧,世子可是与夫人在一块接见谢家人?” 荷香道:“奴婢没有看到世子,只看到夫人一人。” “什么?”宋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凝:“世子不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吗,谢家三位公子都来了,他怎么没和夫人一块去接待。” “奴婢看到广泽少爷也没跟着夫人。”荷香道。 李妈妈眼皮子狠狠一跳:“还不快下去找世子。” “对,先去找世子,你再派人过去问问夫人,泽哥儿为何不在她身边。”宋老夫人的心突然慌的不行,但是又想到梁婉知现在被软禁在韶庆楼里,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今日来的谢家人可不少,兴许世子在别处接待谢家宗族的人,别惊动了谢家人,慢慢找。” “是。” 那边,谢锦云已经走出了玉翡阁,与继母苏氏一块到观澜苑。 “大哥,二哥,三哥。”三位公子正好从对面的月洞门走入,谢锦云快步走前,笑盈盈的唤道。 走在最前面,身形魁梧高大,皮肤略显黝黑,五官俊朗的男子,正是谢家长子谢词。 谢锦云的长兄。 谢词道:“小妹,许久未见,没想到你还记着大哥喜欢听的戏曲,我刚从戏台子那边过来。” “老夫人说大哥回京是大喜事,不如就借着这份喜事,办一场家宴,请我们谢家过来坐坐,那自然要投其所好,挑选最好的戏班子,大哥,你辛苦了。” 西关回京,路途遥远。 本以为卸下的是担子,却又要给他更大的难题。 可她若不早日脱离永宁侯府,谢家恐要保不住。 谢词低笑了几声:“谦儿呢,听说他……回来了?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他,他在哪里?” 谢锦云回头对花容说:“去找世子。” 花容抬头,就看到两道身影,从对面的走廊走过来,她抬手指了指那边,道:“那好像是世子吧。” 众人纷纷转头,顺着花容所指的方向看去。 刚从好慈松堂过来的宋老夫人,也看到了宋谦的身影。 “老夫人,是世子。”李妈妈道。 宋老夫人刚要松一口气,却又看到跟在宋谦身后的梁婉知和孩子宋广泽。 宋老夫人脸色顿时大变:“那个贱蹄子怎么出来了?是谁把她放出来了。” 李妈妈嘴角僵了僵,没敢接话。 看世子的脸色也不大好,莫不是世子放出来的? 刚好,谢蓝风及谢家族长被宋家管事带入观澜苑内。 李妈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老夫人,是谢家主和谢家的族长。” “快去把那贱蹄子拦下来,别让她跑到锦儿跟前,给谢家的人添堵。”宋老夫人命令道。 李妈妈走直径,踩着草坪穿到对面的走廊,拦下了梁婉知:“安姨娘,老夫人让你过去讲话。” 梁婉知拉紧了宋广泽的手,看着宋谦的身影,道:“是世子叫我跟着世子的,我不去老夫人那。” 第151章 迎娶 李妈妈下意识回头看向宋谦,发觉宋谦脸色阴沉,看着心情不大好,整个人很烦躁。 李妈妈有些看不懂宋谦的心思了,低声说道:“世子,谢家主、谢族长以及谢家的三位公子都到齐了,不如把安姨娘交给奴婢,奴婢带安姨娘到老夫人面前。” 宋谦觉得这样的安排最是好了。 但是回头对上梁婉知的眼神时,他眉头又蹙起。 想起刚才梁婉知同他说的那些话,他心情恼的不行,怕她再拿泽哥儿威胁他。 “不用了,她愿意跟着就跟着吧,你随安姨娘一起带泽哥儿,别再让泽哥儿乱跑到别处。”宋谦说完,就大步朝谢锦云的方向去。 此时,谢锦云的父亲谢蓝风,谢族长二人,已经与谢家三位公子聚在一起了。 宋谦走前,恭敬有礼的向谢蓝风、谢氏族长、长辈们行礼,也分别唤了谢锦云的三位哥哥。 梁婉知就一直紧跟在他的身后。 谢家众人目光略略扫过宋谦身后的女人和孩子,众人面色不动,仿佛视梁婉知如无物。 反倒是听到谢蓝风到永宁侯府的谢夫人苏氏,带着两个女儿过来迎接谢蓝风的时候,在另一个角门看到宋谦身后的梁婉知,忍不住低声淬了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谢锦韵也忍不住幸灾乐祸了起来:“大姐姐还说将侯府打理的好,如今世子宁愿跟妾室在一块,也不愿意和大姐姐在一块,也就只能在母亲面前嚣张。” “二姐姐,你少说两句,大姐姐好歹也是谢家出去的姑娘,世子这样做,你以为只是打大姐姐的脸。”谢锦芙不认同谢锦韵的话。 苏氏没有开声帮三女儿说话,只拉着谢锦韵朝谢蓝风走去。 宋谦与谢词聊了几句,气氛挺和谐的,毕竟谁都没把一个贱妾放在心上。 宋老夫人和张氏也都相继过来,与谢夫人交谈。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进了观澜苑。 谢词突然问了一句话,让宋谦不寒而栗:“宋谦,我在西关认识不少捞尸人,当初把你救起来的那个人是谁,我谢家也必定要送上一份大礼。” 宋谦干笑了几声道:“大哥,他无子女,我回西关的时候,便已经过世了,不必再送大礼了,该尽的恩情我已经尽到。” “是吗?”谢锦玉冷不丁的问:“不知你把他葬在何处,我让三弟经商时,过去祭拜一下。” 宋老夫人与张氏对视了一眼。 宋老夫人抢先回道:“谦儿回府的时候跟我说过,就葬在西关漠河下游,谦儿是在那里被发现的,那位老先生的家也在那里,若三公子要到那处游走,就替我们家不孝子孙谦儿祭拜祭拜那位老先生,就是三公子没有去,我们侯府也要让谦儿每年去那里拜一拜,救命之恩大过天,谢家主,你说是不是?” “嗯,老夫人说的无错。”谢蓝风道。 “人嘛,该报的恩要报,但也要往前看,两个孩子以后和和美美,组成自己的小家庭,才是我们期望的。”宋老夫人说,谢蓝风点头认可,这自然也是谢家的人希望看到的。 这样说说笑笑,谢家所有人都入了观澜苑。 就在这时,掌门的管事慌慌张张跑入观澜苑,四处寻找侯府主子,最后找到了宋老夫人。 她快步朝宋老夫人走去,道:“老夫人,外面有一群仪仗队,停在我们永宁侯府门前,说前来迎接永宁侯府的姑娘。” 第152章 娶妻 宋老夫人还未反应过来,她低笑了几声,对身旁的谢夫人说道:“永宁侯府哪来的姑娘,什么仪仗队的,打发远些,今日可是我们宋谢两府的家宴,大喜的日子。” 宋老夫人话音刚落下,外面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敲锣打鼓声、吹唢呐的声音。 一时间,给永宁侯府添了不少喜色。 张氏侧头一听,问谢锦云:“锦儿,你今日请了仪仗队来侯府吹吹打打吗?” “并未。”谢锦云红唇微启,眼眸微眯,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梁婉知。 就在这时,宋族长的媳妇孙大娘,挥舞着双手,从外面走进来,大声吆喝道:“唉呀,大家快出去看呐,好俊的新郎呀,那接亲的队伍从街头排到了街尾,还请了舞狮的,到咱们永宁侯府来啦。” 孙大娘是上次揭穿梁婉知与宋谦有奸情的人,是以,宋老夫人看到孙大娘在人前鬼吼大叫,神经绷紧,心头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什么接亲队? 什么新郎? 怎么会来他们永宁侯府。 宋老夫人一时还不知大祸临头。 张氏也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谢锦云轻扯唇瓣,冷笑! 原本坐在席上看戏的宋谢两族人,已经有人站起身,准备走出永宁侯府看热闹时,观澜苑外传来了内侍的通传声:“七皇子到——” “七皇子!”宋老夫人惊呼。 还在席会上的众人,纷纷起身,不解的议论道:“七皇子怎会突然来永宁侯府。” “不知道啊。” 谢锦云镇定的从椅子站起身,看向对面的八角门。 一群身穿的很喜庆的男子们,浩浩荡荡从那扇门走入,为首的男子,身着一袭玄衣,他左腕处系着一条红绸缎,走路时,红绸飘起,彰显着主人的洒脱不羁,随心而欲。 他长相俊美,很难不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七皇子。 谢蓝风、宋谦、谢词等,有官身之人,带头上前向顾长宁行礼:“见过七皇子。” “免礼免礼,我今日主客,陪我友人周兄来凑一份热闹,沾沾喜气,来永宁侯府迎接新娘。”顾长宁说完,目光犀利的在人群扫过:“新娘子人呢?” 张氏起初没反应过来,可当她抬头看到周榆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怎么个回事了。 她吓地脸色苍白,浑身三魂七魄感觉都要散去了,背脊寒凉,头皮发麻。 宋老夫人亦是倒吸几口凉气,却强作镇定。 宋谦一脸不解的问道:“七皇子,今日是我宋谢两府办家宴,你的周兄来接新娘是不是走错门了。” 顾长宁回头看向身后穿着红色喜袍的男人,问道:“周兄,这位就是永宁侯府的世子,你要娶的是何人?” 周榆景上前,从宽松的衣袖里拿出了一幅精心画制的美人图,当众打开。 众人看到图上的女人时,皆是大呼一惊。 特别是刚才有许多谢家的人见过梁婉知的面目,一眼认出了画中的女子来。 而孙大娘用着夸张的表情,惊呼了一声:“天呀哟,这位周公子,你莫不是搞错了。” “没错,我要娶的女子就是她,我曾在半年前在一个码头见过她,对她一见钟情,这幅画我便是照着她当时的模样画出来的,就在半个多月前,我终于找到了她,她带着她的母亲与我在茶馆相谈婚事,她母亲说只要我能拿出一百万两,就同意把女儿嫁给我,万两聘礼已下,周某是在真心实意聘娶此女为妻。” 周榆景当着众人的面表露决心。 宋谦脸色一瞬间阴沉,表情像吞了死苍蝇,缓缓转头看向了缩在角落里的梁婉知…… 第153章 抢夺 这时,孙大娘转身,跑到梁婉知的面前,伸手拉起了梁婉知的手,一把就将她拽到了众人面前,拽到新郎与宋谦之间。 抬手一指,便指着梁婉知,一脸幸灾乐祸的说:“诺,你要娶的新娘子,就在这,不过她不是什么姑娘,她是永宁侯世子的贱妾,育有一子。” “什么?”周榆景大惊失色,抬手指着梁婉知,由上至下的打量眼前的女人。 站在一旁不嫌事大的顾长宁,拿出一把扇子,装模作样的摇扇:“周兄,你要娶的女子,当真是此女。” “七皇子,绝不会有错,我当初在码头,在茶馆见到的女子就是她,你看,这里还有我亲笔画的画象,还有她母亲……” 他转头就看到了张氏,然后拿着画,走到张氏的面前,指着张氏道:“她母亲就是她,她母女二人同我说,家中就只有她们母女,父亲早亡,家里做点小本生意,但近日生意不景气,若我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这位夫人就同意把女儿嫁给我,她怎么会是永宁侯府的贱妾?夫人,难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张氏惊吓的连退了两步,急于否认认识周榆景:“你……你,你是何人,我从未见过你。” “你从未见过我?”周榆景震惊的瞪大双眼,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张聘书:“难道这上面亲笔写的姻缘书,也不是你?” 张氏回头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下聘书,上面有女方八字和男方八字,且还是她写的。 但张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一口咬定:“我说了不认识你,就不认识你,你找谁写的姻缘书都与我无关。” 说到这,她猛地抬头看向梁婉知,又见四周围着谢家众人,她若是认了,锦儿与谦儿之间就完蛋了,今日若真要取舍掉一个,那也就只能牺牲掉梁婉知了。 “安氏,是不是你这个贱蹄子不安分,跑出去勾引人家,快来人,把这贱蹄子给我打发出去,乱棍打死。”只有乱棍打死才能收场了。 梁婉知更加没想到张氏竟敢众目睽睽下打杀她。 宋老夫人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几个婆子也拿着棍子朝她走来,谢家此时无一人出声。 而宋谦亦是立在原地,没有出声。 梁婉知看在眼里,心里发寒,眼看着几个婆子快走过来,梁婉知上前抱住了宋谦的胳膊道:“谦哥哥,我没有对不起你。” 宋谦脸色阴沉难堪,终于忍无可忍的暴发了:“那为何人家找上你,为何不找别人,他说的一百万两聘金又是怎么回事,钱呢?聘礼呢?” 梁婉知红着眼眶,看向宋老夫人与张氏。 宋老夫人眼底都是阴毒,恨不得能用眼神杀死她。 这时,绕到梁婉知身后的赖嬷嬷,突然从梁婉知的手里,抢走了宋广泽。 宋广泽顿时大哭:“娘,娘……” “泽哥儿。”梁婉知回头见宋广泽被赖嬷嬷抢走,伸手想去抓回来,却被李妈妈一巴掌甩落在地上。 她狠狠的摔了一个跟头。 四周众人纷纷退后了几步。 她抬头看向宋广泽,赖嬷嬷抱着他走出观澜苑。 她知道孩子是她的保命符,在看到赖嬷嬷快走出观澜苑时,她爬起身冲向赖嬷嬷:“把孩子还给我。” “拦下她,别让她做出冲动之事伤害了孩子。”宋老夫人命令道。 李妈妈拦在了梁婉知的面前,又把梁婉知推到地上。 梁婉知崩溃尖叫,转头看向宋谦,看向宋老夫人和张氏,尖叫道:“你们是不是都要逼我,想借此机会打死我,好去母留子,我告诉你们,你们做梦,泽哥儿,快告诉夫人,你爹爹是谁?” 第154章 有话 宋广泽低头,往赖嬷嬷的手背用力咬下去。 赖嬷嬷惨叫:“啊……” 宋广泽从她身上挣脱,哭着想要跑到梁婉知的身边,却被一群丫鬟婆子追赶。 谢锦云开声呵斥:“住手,花溪,将泽哥儿带到我身边来。” “是,夫人。”花溪朝宋广泽走去,四周的下人纷纷看向宋老夫人与张氏,谁都不敢再动宋广泽。 宋广泽很快被带到了谢锦云的面前。 谢锦云问道:“刚才你母亲叫你告诉我,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你的亲生父亲还活着?” 宋广泽脖子一缩,猛然看向了宋谦。 还活着,而且活的好好的。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梁婉知,见她被李妈妈按在地上,他双手攥紧了拳头,想起了姐姐宋怡紫的话,想起了梁婉知与他说的话。 姐姐说:“泽哥儿在侯府毕竟是个无名无分的孩子,老夫人和太太再如何疼爱你,那也是因为夫人还未生下嫡子,将来若老夫人离世,夫人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太太那人……最是凉薄,看重夫人的家世,弟弟又得不到夫人的支持,没有资源,终究不会有出人头地的时候的,唯有成为真正的侯府公子,哪怕你是庶出,也沾了宋氏血脉的好处,夫人是你的嫡母,再如何都不能亏待了弟弟你。” 娘亲说:“泽哥儿,你知道我这些日子为何没法来见你吗,因为老夫人和太太她软禁我,她们都想要分开我们,她们想要娘死,今日是大好的日子,娘要让咱们哥儿认祖归宗,如此,娘才有活命的机会,娘救了你爹爹,就是你爹爹乃至宋府的大恩人,夫人和谢家最要脸面,定不会放任侯府打杀娘,唯有这样,咱们泽哥儿才能成为真正的侯府嫡子。” “锦儿,周公子的事情与泽哥儿有何关系,你先让赖嬷嬷把孩子带回院子,再来处理周公子的事情。”宋老夫人也是怕了,她又看向宋广泽,笑道:“泽哥儿,你母亲不会有事。” “可你们要乱棍打死我娘。”宋广泽红着眼眶,声音带着哭腔,抬头看谢锦云:“夫人,我说实话,你能不能让我娘亲活命。” “什么实话,你这孩子懂什么,这些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孩子掺活什么,赖嬷嬷,快把泽哥儿抱走。”宋老夫人见自己唬不住宋广泽了,语气强硬的命令。 梁婉知的嘴已经被李妈妈堵上,无法开声。 宋广泽看赖嬷嬷过来,猛然跑到了谢锦云的身后。 宋谦也怕出事,大步迈前,从后方想要抱走宋广泽,但花溪眼疾手快,转身就挡在了宋谦的面前。 这个时候,谢家众人哪里看不出问题所在。 特别是谢礼,敏感的走上前,将宋广泽拉到了他的阵营,左右两边站着谢家长子与谢家二公子。 宋老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谦亦是表情一僵。 张氏则被突然出手的谢礼吓地面色苍白:“谢三公子,这是我们宋家的事,今日家宴,我看先到此,我们要先处理家事,改日定带上重礼登门拜访。” 谢锦玉见宋家众人脸面各异,眉头一锁,道:“是家事无错,可你们为何不让我妹妹与孩子沟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说的?” “泽哥儿,你母亲在我眼皮子底下,无人敢动她,你有什么话想同我说的,只管说,不会有人再分开你与你母亲。”谢锦云道。 宋广泽扫过宋家众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宋谦的身上,缓缓抬手指着宋谦…… 第155章 和离 众人目光纷纷转头看向宋谦的方向。 宋谦的心底袭卷起从未有过的恐慌,看着满庭院的谢家人,不知为何,他仿佛已经预判到了宋广泽接下来想说的话。 宋广泽唇瓣微动时,宋谦突然大叫了一声:“宋广泽!” 宋广泽身子一颤,往后退了一步。 谢锦云走向他,握起了宋广泽的手,道:“泽哥儿,你看着我说。” “夫人。”宋广泽从宋谦身上收回视线,看向谢锦云。 夫人的眼睛又亮又漂亮,澄澈干净。 他握紧了拳头道:“夫人,我爹爹没死,我爹爹就是世子,世子是我的亲生爹爹,当年在西关救下我爹爹的是人我的娘亲。” “什么——”孙大娘大叫了一声:“这小杂种是宋谦的种。” 谢家众人原本以为听错了,可孙大娘这一声叫喊,直接证实他们并未听错。 谢家三个儿郎眼神一瞬间变了。 谢蓝风也用惊骇的表情,多看宋广泽一眼。 谢族长更是紧锁眉头,怒目铮铮的盯着孩子。 谢夫人苏氏因事情太过突然,猛然拿着帕子捂着嘴,一脸震惊。 在场不知情的众人,无不露出震撼…… 谢礼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扑向宋谦,揪住宋谦的衣襟,一拳打在宋谦的脸上,怒吼道:“宋谦,你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还遮遮掩掩,怕被别人知道,你想干什么。” 他力气大,一下子就把毫无防备的宋谦扑到地上,接连在宋谦的脸庞挥了几拳。 一时间,宋家的人大乱了。 宋老夫人和张氏还想狡辩、解释。 可是,却越解释越乱。 谢礼打得宋谦鼻青脸肿,依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谢锦玉也站在一旁旁观,不再劝阻谢礼,谢词却觉得此事从未有过的荒唐。 宋家的人,简直是把谢家的女子当成草来蹉跎。 而事情败露,宋老夫人见无挽回的机会,冲着谢礼的方向大叫:“打,你们谢家就尽管打,把他打死了,好为锦儿出气。” “住手——”谢蓝风低喝道。 谢词上前,握住了谢礼的胳膊,将他一瞬间从宋谦的身上拽开,推到自己的身后,转身看向了宋家众人,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谢锦云的身上:“小妹,到哥哥这边来。” 花溪和花容掺扶着谢锦云走到谢词身后。 宋谦也被宋家的下人从地上扶起。 宋老夫人看了一眼宋谦的脸,虽然心疼,可她觉得打过了,谢家应该能消消气了吧。 她想和谢家的人讲和,毕竟……这件事情也不是谦儿的错。 “锦儿,泽哥儿的确是谦儿的孩子,事情是这样的,当年西关一战,谦儿身受重伤,是那个女人随商队入西关城时,发现谦儿还有一口气,就把他救了,后来谦儿……” “世子失忆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记得自己是谁,就和这位姑娘结为夫妻,生下了泽哥儿,后来孩子大了,世子突然有一日恢复记忆。” “彼时,老夫人告诉世子,在家中也替世子娶了一门妻,世子与这位姑娘情根深种,舍弃不了孩子与女子。” “而老夫人这边又对家中新娶的孙媳妇十分满意,认为世家女可在官途帮助世子,便让世子隐瞒已与别的女子成亲、有孕、生子之事。” “可老夫人心疼曾孙子,不忍心让孩子流落外头,便一心想将孩子塞到我的院子,更意欲将孩子过继到我名下,让孩子顺理成章的成为侯府嫡子。” 谢锦云抬眸,眸光冷漠的看着宋老夫人的眼睛,轻声讲述出宋老夫人和宋家人的诡计。 宋老夫人错愕的连退了两步:“锦儿你……” “话本子上是这么说的。”谢锦云嗓音轻轻的说道:“既然世子是和安姑娘先成亲生子,那便应该予我一张和、离、书!” 第156章 善妒 “不可能!”宋老夫人沉着声,态度强硬的说道。 谢礼恼火的很,他怒声质问:“孩子都生了,老夫人还跑到谢家让我妹妹一个未及笄的女子嫁过去给你孙子守寡,这守的什么寡。” 他抬手指着宋谦:“他倒是挺好的,宋家最难的时候,和外面的女人生孩子,却作践别人家的姑娘给你们永宁侯府撑门面,你们是欺负谢家无人能替锦儿出头吗?” “谢三公子,我刚才已经跟你解释了,宋谦重伤昏迷,失去记忆,他当年与安氏在一起,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知家中已为他娶了锦儿,否则以谦儿的担当,绝不会做出如此局面,此事应当情有可愿,不置于到和离的地步,谢家主,谢夫人,你们说是不是?”宋老夫人转头看向了谢蓝风与苏氏。 苏氏脸色难堪至极,挡在这节骨眼上闹出这种事情,谢家脸面可真够难看的。 她看向谢蓝风,没有出声。 谢蓝风道:“依老夫人这样说,此事的确情有可原。” 宋老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是……”谢蓝风又道,他目光凌厉的看向宋谦:“你宋家情有可原,谢家女便要打碎银牙容纳这一对母子,事后你们又打算如何安排他们母子,用什么身份留在侯府,让我谢家女如何面对这一对母子?” “自是锦儿做大,她做小,但安氏也与谦儿拜过天地,先诞下宋家血脉,我是想,让安氏以平妻身份留在永宁侯府,当然,我们永宁侯府也只是给安氏一个身份,绝不会让她掌侯府掌家权。”张氏心里早已盘算好,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不如趁此机会,将宋广泽的身份抬一抬。 安氏若是平妻,宋广泽便是嫡子了。 “荒唐至极。”谢族长低斥,他甩袍怒道:“古往今来,正室只有一个嫡妻,什么平妻,都是妾室,永宁侯府给她以平妻身份,那她所生之子是以嫡出自称还是庶出,妻字占了嫡,你们永宁侯府是要打破一夫一妻制,全了你们的心头愿不成。” 谢词双手握拳:“谢家不允,我不允!宋谦,写和离书。” “不许写。”宋老夫人道。 宋谦也不想写,他和梁王大计在前,若此时与谢锦云和离,就功亏一篑了。 但是面对谢锦云,他还是心存了愧疚了。 她未及笄就嫁入宋家,守了七年寡,就以这份情,他心里就过不去。 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宋谦,你若是条汉子,就给我小妹一封和离书放她出府。”谢锦玉声线幽凉,听不出一丝温度。 谢礼杀气很重,眼睛充满着唳气,手上拳头握紧,一触即发。 宋谦看了看谢家三位公子,就别开脸,也微攥紧双拳道:“宋家从未有和离之事,我和谢锦云不可能和离,谢家若执意要带走谢锦云,那我便写休书给她。” “没错。”宋老夫人道:“谢锦云善妒,容不下安氏与宋家血脉,就以善妒之由休出——” 第157章 玉碎 “不可——”谢夫人听到宋老夫人的话时,已经被吓的花容失色。 谢家从无休出女。 就是谢家庶出的二房嫡长女,哪怕名正言风和离出府,如今也不能回到谢家。 谢锦云若被宋府休出,足以毁掉谢氏全族小辈的命运。 毁掉她两个女儿及儿子的姻缘、前途…… 而谢锦云在听到宋谦与宋老夫人的一番话时,犹如六月飞雪,寒彻入骨,头皮发麻。 她知道宋家的人无耻至极,却从未料到哪怕撕破脸皮,也要将屎盆子往她身上扣。 她被激怒的浑身毛孔都在颤栗,指尖剧烈抖动:“宋谦……” 她声音响亮、坚决的说:“我要和离书。” 宋谦回头看了她一眼:“和离书没有,你若真想离开侯府,我便写一封休书给你,你便可以离开了。” “你说的轻巧,逼我到如此境地,是把我推向死路。”谢锦云冷着脸,眼眶赤红的瞪看宋谦。 宋谦望着那双漂亮眸子,握紧的拳头连青筋都在颤抖:“我不想逼死你,是你们想逼死我,我和安氏成亲时,并不知道家中已经为我安排娶妻之事。” “泽哥儿出生时,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我如今不过是想接安氏和孩子回府,你为了这点事情要同我和离,我心里冤。” “安氏救我于水火,给我重生的机会,难道我不该施以回报吗,你如今这般咄咄逼人,难道不是善妒,你既然要走,就带着休书走,我是不可能给你写和离书。” “宋谦,你欺人太甚。”谢词一脚踢飞了宋谦。 宋老夫人与张氏尖叫了一声:“谢大公子,你怎能动武。” “颠倒是非黑白,无担当,欺一介弱女子,我这一脚踢的算轻,今日若和离不了,我谢词必不会放过你们。” “谢大公子,你又何至于此呢?”张氏怪谢词粗鄙打伤自己的儿子。 “娘,要打要骂任凭谢家人来,今日只要谢锦云不踏出永宁侯府,我都可以容忍。”宋谦看向谢锦云。 谢锦云冷笑。 看向四周的众人,最后目光又落到宋谦的身上:“好,极好。” “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给不给我和离书?” 宋谦被张氏扶起,抬手擦拭嘴角的血迹,道:“不可能和离,我可以写休书。” 谢锦云微微点头,看向谢氏族人:“谢家从无休出之妇,你既不肯与我和离,我亦已与侯府离心,往后永宁侯府无论是非过错,宋府与谢府楚渭河分径,不再是一体。” “你们宋府不过是看重谢家女家世,我谢锦云当着族人与长辈的面,愿自请出谢氏族谱,只我一日是永宁侯府宗妇,便不再踏入谢府半步。” “宋家立场,与谢府无关。”她拔出玉簪,重重砸到地上:“以此玉簪为证,若我食言,如同此玉簪,玉碎人亡,不得好死!” 可是玉簪断成了两截。 宋氏族人与谢氏族人都骇然一惊。 宋谦更是脸色苍白。 看着碎成几截的玉簪,那玉簪……他记得,是最初订亲时,他选的那一枚。 他没想到谢锦云对自己那么狠,铁了心不想和他过了…… 第158章 吓尿 宋老夫人震惊的连退了两步,李妈妈伸手扶住了她。 张氏还不知宋府的气运从此时开始走向大衰,并不将谢锦云的话当回事。 谢礼悲痛的朝谢锦云走去,想就此带走谢锦云,却被谢蓝风伸手一拦,看向谢锦云的方向。 这时,谢锦去对周榆景说:“这位公子,永宁侯府没有姑娘,你要娶的妇人是永宁侯世子的贱妾,他们永宁侯府背着我做些骗财骗色之事,是以,我毫不知情,你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我要报官。”周榆景道。 “好,今日有七皇子在场,谢氏一族作证,请顺天府伊昌大人到永宁侯府断案,来人,去报官。” “不必了,昌大人就在外院候着,江淮,请昌大人入内院断案。”顾长宁站在走廊边,声音响亮的说道。 张氏这才想起还有更重要的大事。 她慌的脸色发白,不时的看向宋老夫人,见宋老夫人没有看自己,她伸手拉扯宋老夫人的衣物。 宋老夫人猛然拽回,没有看张氏一眼。 张氏心头大震,看到宋老夫人的态度,就知道她不会理自己了。 她得自己想办法撇清这一切,否则就会害了宋谦,那就只能牺牲掉安氏。 而梁婉知听到“昌大人”三个字,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昌大人刚踏入观澜苑,梁婉知就跪在了周榆景的面前,哭道:“周公子,那些钱,的确是我要的,可我是被逼迫的。” 什么!! 宋老夫人大惊。 张氏愣住了。 宋谦推开了一旁扶他的家仆:“谁能逼你?” “是太太呀,是老夫人呐。” “你个小贱蹄子,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张氏冲到了梁婉知面前,正欲一巴掌甩过去时…… 周榆景猛地握紧了张氏的手腕,目光冰冷的对上张氏:“这位太太,在茶馆时,你可是一口一句女儿的叫唤这贱妾,我周某若知道,她不过是一个破鞋,亦不会跑到别人府上夺人所爱,你们现在互相推委,当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掏出去的钱和聘礼,你们若不双倍赔偿我,我就让你们吃牢饭。” 话落。 他狠狠推开张氏。 张氏一屁股坐在地下,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以至于吓到尿失禁了…… 顾长宁弹了弹衣物上的落叶,道:“昌大人最擅长审问满嘴谎言的人,特别是爱撒谎的女人,不如问问昌大人,怎么让她们老实交待。” “来人,把疑犯带上,先打二十大杖。”昌大人给顾长宁行完礼后,让人把行刑之具搬到大院。 梁婉知看到长板凳和官差,刚长好的屁-股一阵烧痛。 之前面对的是老百姓,现在面对的是一群有头有脸的谢家人。 打杖子要扒去衣物裤子来打,实为打板子,却是个拆辱人的酷刑。 那张氏被两名官差架起,“滴沥沥”的尿液就从衣裙底下泄出,众人这才发现张氏吓尿了。 谢蓝风眉头一蹙。 谢夫人抽出手帕捂着脸和嘴。 谢家众人皆是皱眉,还有人捂着小儿的眼睛,不让看。 宋氏族人顿感羞耻。 张氏身子一哆嗦,只觉得背脊寒凉,那群人竟然扒她衣物,将她按在板凳上。 她大叫了一声:“别碰我,你们……我,我招,我招,我招!” 张氏刚喊出声,就因羞耻、惊吓等激动的情绪,吓破了胆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第159章 撞墙 “快看,太太她拉屎了。”宋元鹏不知哪里钻出来,指着张氏的裙子,捏着鼻子道。 宋家的族长终于看不下去了,永宁侯府这场闹剧已经殃及全族,往后他们宋氏族里的姑娘、公子如何再出去议亲。 宋族长恼火的很,怒火冲冲的吼道:“老夫人,老侯爷将永宁侯府托付给你,你就把侯府这般糟蹋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宋氏族里的子子孙孙,这对母子是宋家的克星,我不允许他们过门,你们也休想让这个孩子入宋氏族谱。” “不——”宋老夫人深受打击。 她不在乎梁婉知能不能入族谱,她只在乎孩子:“泽哥儿是我们永宁侯府的血脉,是宋氏的血脉。” “其母不贤,上梁不正,下梁歪,莫说他不能入宋氏族谱,就是他……”宋族长指着宋谦,恨铁不成钢:“宋谢两府,大好的姻缘,败在尔等手上,而今又闹出骗财骗色之事,我宋氏一族,铁骨铮铮,忠骨可鉴,一朝全毁于此,老侯爷若在世,绝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我要将宋谦逐出宋氏。” 宋谦脸色大变。 永宁侯府大不如前,以往都是族里的人靠着永宁侯府,这些年显然未必。 若宋氏族人不再支持宋谦,谢府也不再管谢锦云,那永宁侯府就真的成为了一个空壳子。 “走,莫让这丢人显眼的东西污了小儿的眼。”宋族长一发话,宋氏宗亲众人一哄而散,纷纷顾长宁身前的走廊,走出观澜苑。 宋老夫人一面阻止一边讲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再理会宋老夫人。 孙大娘倒是好心的停下脚步,只不过,她是狠狠的淬了一口唾液在宋老夫人脚下,然后就离开了。 谢蓝风也狠狠甩袖袍,道:“永宁侯府为老不尊,为长不严,妾不妾,家不家,干匪盗之行,我明日上朝必定向今上谏言,宋谦,你若敢把此女抬为平妻辱你正室,我必让天下文士笔伐口诛,让你宋府在朝堂之上,无立足之地。” “走——”谢蓝风一声令下,谢氏宗亲也井条有序的离开永宁侯府。 宋老夫人知道谢蓝风的手段:“亲家,亲家,有话好好说……” 谢家人也无人愿停下来,听宋老夫人的狡辩之词。 而谢锦玉临走之前,停在了宋谦的面前,侧目,冰冷的看他:“宋谦,胆敢用休出之名辱我小妹,便要做好反噬的准备。” 谢礼忍下了杀人的滔天怒气道:“你母亲和你祖母这些年到我铺子拿过的东西,我回去后,都会一一列举,宋谦,准备清账册吧。” 谢词走到宋谦面前时,只冷冷的看了宋谦一眼。 什么都没说,却是最可怕的。 梁王告诉他,谢词这些年一直在调查七年前西关一战,眼下有些眉目了…… “大哥。”宋谦猛地抓住了谢词的衣袖,跪在了谢词的面前。 谢词停下脚步,回头,居高临下的盯着宋谦:“你还有何话要说?” 宋谦说:“我会对锦儿好的,我发誓……” 他正准备发誓,李妈妈那就传来了惊慌的大叫声:“世子,老夫人撞墙了。” 第160章 羞辱 “谢家的人把永宁侯府老夫人逼到撞墙了。” “我看到连官府的人都惊动了,谁娶了谢家女,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 “放你娘的狗屁。”这时有个男人,重重砸了手里的酒水碗:“是永宁侯世子在外面养女人生孩子,还偷偷瞒着谢氏,妄图让谢氏过继那外室女的儿子,充当嫡子来养。” “你谁呀你,我家中有人在侯府老夫人身边当差,她亲口说的。” 这时,一位妇人,放下了菜篮子,撸起袖子道:“争什么争,我是宋氏族长的媳妇孙大娘,永宁侯府的事情可不是你们听到的那样。” “这里有宋氏族里的人。”用早点的人,纷纷围过来听孙大娘说。 孙大娘讲了足足两个时辰,把昨日发生在永宁侯府的事情,讲的绘声绘色,让人身临其境。 舆论原本都在指责谢家人逼宋老夫人撞墙,最后都在骂永宁侯府不要脸,替谢家女惋惜。 谢家门生纷纷起笔,口诛宋谦所为不仁不义,宋老夫人为老不尊,侯府大太太行盗匪之行,直指梁婉知无媒苟合,外室之子上不得台面。 几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惊动朝堂文武百官,景仁帝当堂朝宋谦扔下申侯书,怒斥他:“滚出去——” 永宁侯府爵位到头了。 而这只是开始。 他们欠下的债,从这一刻,得一笔一笔还回去。 慈松堂。 “怎么样?”李妈妈刚从外面回来,宋老夫人心急如焚的问道。 谢家逼她撞墙一事,是宋老夫人叫人散播出去。 但其实那一撞,只是磕破了点皮肉,流了一点血,并无大碍。 李妈妈面露难言之隐。 宋老夫人从床榻坐起身,问:“外面情况如何?” “老夫人,原本大家都在说谢家的不是,可是……可是那孙氏,只要听到有谁说夫人的不是,她就要停下来,将这两日在永宁侯府发生的事情,如实吐出,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太太伙同那贱妾骗一位富商的钱,还妄图让夫人收了贱妾之子为嫡子。” “孙氏这贱货。”宋老夫人拿起一旁的药碗,狠狠砸到地上,咬牙切齿:“太太现在如何了?” “已经请府医去看过几回,痴痴癫癫,屎尿失禁,怕是无法再恢复如常了。”李妈妈道。 宋老夫人听了之后,心里更气更恼:“怎么会闹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世子。”外面传来了荷香的声音。 宋老夫人抬头就见宋谦从门外进来。 不过,他是穿着一套白色的里衣,头发凌乱,失魂落魄的回来。 宋老夫人愣了一下,盯着宋谦的衣物,道:“谦儿,你的官袍呢?” 宋谦红着双眼,声音酸涩的说:“祖母,我被免去官职,不得再入官场。” “什么!”宋老夫人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的抓紧了宋谦的胳膊:“皇上……搁去你的职务的?” 宋谦点点头,崩溃的哭道:“皇上还当堂扔了我的申侯书,祖母,孙儿完了。” 宋老夫人听完后,两眼一番,直直的倒在床上。 李妈妈着急大叫:“老夫人,老夫人,你要保重身子,来日方长,永宁侯府还有广泽少爷在。” 宋谦用力压按宋老夫人的人中。 宋老夫人这才缓过劲来,喘着大气,握紧了宋谦的手道:“谦儿,既然他们都笑话你,摒弃你,那你和梁婉知更要恩爱如初,让世人歌颂你不忘恩情,冲破世俗,也要娶救命恩人为妻,给泽哥儿一个嫡子的身份,好好培养泽哥儿,永宁侯府方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就……明日,大办婚宴,祖母给你做主!” 谢家不仁,那宋府也没必要给谢家面子了。 她就要把那不堪的梁婉知抬上去,羞辱谢家女…… 第161章 双喜 可是…… 宋谦不愿了。 他跪在宋老夫人面前,双手抓紧了宋老夫人的衣物,声音哽咽的说:“祖母,可我不愿。” 在此前,他少年风光,西关一战后,他以战死流传世间。 众人谈起宋门一族的儿郎时,总也会说到他与他父亲生前的事迹。 他在背地里,感到自豪的同时也很惶恐。 那些荣耀,是战亡的宋家儿郎,和他这个逃兵毫无半点关系。 他不想再被谢锦云瞧不起,而且,经过这些日子,他发现他也真的不想与梁婉知的事情。 他现在的心很乱很乱…… “谦儿。”宋老夫人抓紧了宋谦的手,目光凌厉的瞪看他:“你想你父亲和你祖父死守的家业,毁在你的手里吗,等你将来百年后,你可有颜面去见那些烈祖烈宗。” 宋谦身子一抖,想起父亲的英容。 他无颜面…… 他低下头,不说话。 宋老夫人道:“你后悔了吗?” 宋谦神色愣了一下。 “后悔把梁婉知带回来,还是后悔回到永宁侯府,你若是真的累了,那就走吧,我放你离开,我只当你在七年前就战死在了西关。” “祖母,我不敢后悔。”他怕一回头,就会难受的无法呼吸。 他没有后悔的余地。 “当初我不让你把梁婉知带回来,你偏要带她回来,若没有她,你与锦儿也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宋府与谢府也不会决裂,永宁侯府更不会……” “祖母,我答应你。”他受不了再听到这些话。 宋老夫人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好。” * “大办婚礼?”李妈妈过来通知谢锦云,站在一旁伺候谢锦云的袁妈妈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赵嬷嬷脸色十分难看:“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是世子的意思?” 李妈妈冷眼看谢锦云,道:“这自然是老夫人与世子商量后的意思,安氏和世子先一步在西关拜堂成亲,为宋家生下嫡子,如今回到永宁侯府,老夫人不想委屈了那母子俩,声称要大办,当年怎么娶夫人进门,就怎么娶安氏过门,老夫人叫夫人有个心理准备,安氏将以平妻身份入门。” 谢锦云冷笑了一声:“那就祝宋府婚礼如愿举行。” “会的,老夫人为了报答安氏对世子的救命之恩,掏出身家也不会亏待安氏,夫人早些歇息,奴婢告退了。”李妈妈福了一个身,转身便离开了。 花溪瞪着李妈妈的背影,愤怒龇牙。 自从宋府与谢府决裂后,侯府的下人都对谢锦云不敬,对玉翡阁的下人更是两眼翻白,恶言恶语。 不过,好在谢锦云嫁妆丰厚,要吃什么可以派人去买,倒不必看宋家下人的脸色。 她虽然不能离开侯府,谢礼却每日命人送膳食进来。 “夫人,老夫人是在羞辱你,那个女人无媒苟合,却得个救命恩人的美名要和夫人你平起平坐,凭什么!”花溪愤愤怒道。 屋子众心腹,皆看着谢锦云。 她低下头,从谢礼送进来的食笼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她放在掌心,摊开看了看,看完后,便将纸条压在手掌底下,对袁妈妈说:“明日一早,去请二太太和二老爷来侯府参加婚礼。” 有人要给永宁侯府送一道‘双喜临门’! 第162章 大婚 天,微微亮。 永宁侯府门前,门庭若市。 接亲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老百姓连早饭都不吃了,跑到永宁侯府门前看戏。 还有的世家大户,派丫鬟婆子出来观望。 “谁娶亲?” “永宁侯府的世子,你不知道啊,要娶七年前救他的恩人。” “这排场,比当年娶谢家女时阵势还大。” “谢家女过门时,是以守寡之身,加之宋府死了几条人命,自是一切从简,没有像这般操持大办。” “如今这叫什么?打谢家的脸?” “什么叫打谢家的脸,那女子救了谢氏的丈夫,救命之恩,若没有此女,永宁侯世子哪还回得来。” “诶,新娘出来了,这接亲队是怎么回事,从夫家出门,又打算从哪里进门。” “听喜婆说,为了补偿安氏,迎亲队绕西北城一圈,再回到永宁侯府拜堂。” …… 梁婉知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可以穿戴大红喜袍,坐上花轿,以正室被宋谦迎娶过门。 她牵着宋广泽的手,走入花轿。 外面的喜婆道:“起轿,走——” 鞭炮“噼里啪啦”作响,鼓声乐声齐鸣。 梁婉知低头看怀里的孩子,笑道:“泽哥儿,开心吗?” “开心。”宋广泽问:“娘亲坐上花轿,以后就和夫人一样吗?” 梁婉知冷笑了一声,想到谢锦云自请脱离谢府,她想:“是吧,夫人如今的身份,和娘亲没什么差别了,但娘亲又与夫人不同,娘亲还有你,日后永宁侯府就要靠泽哥儿了。” 她知道宋谦袭爵无望了。 永宁侯府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的儿子了。 “那若是……”宋广泽心中还有顾虑:“若是夫人也生下孩子,曾祖母会不会更喜欢夫人的孩子。” “不可能。”梁婉知不允许侯府再有别的孩子出生。 她熬到今日,可不是为了把宋谦送回侯府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儿子,你别想太多,今日过后,娘亲也是侯府的女主子,可以光明正大和你爹爹同进同出,那些往日欺负你的下人,你想如何打骂发卖了都行。” “嗯。”宋广泽攥紧了拳头,心中一阵激动。 两个时辰后,迎接队回到了永宁侯府。 宋谦踢了两个花轿,宋广泽牵着梁婉知的手,从花轿里走出来。 宋谦走过去,牵起了宋广泽的另一只手,一家三口,朝着永宁侯府大门走去。 观礼的人越来越多,永宁侯府内虽无请一个宾客出席,可侯府院墙外,人头耸动,观礼的百姓甚至爬到高墙看院内新人拜天地。 而宋老夫人也极有意思,她不让人驱逐这些观礼之人,反而放开了让想看的人看。 于是,侯府高墙上,人群如蚁,高声阔谈,无不是在看这场热闹。 宋谦与梁婉知牵着孩子走到了高堂,主持婚仪的管事高声叫唤:“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牵着孩子跪在地上,面向大院拜。 “二拜高堂!” 新郎新娘转过身子,对着宋老夫人跪下一拜。 “三拜……” “圣旨到,永宁侯府众人听旨。” 而谢锦云刚好从玉翡阁走到前院,卫氏与她一同跪下听旨。 宋哲言与他祖父宋鸿凯跪在前头。 宋老夫人也不敢怠慢,连拐杖都没用,就起身走出去跪在最前面听旨,宋谦与梁婉知在其身后。 永宁侯府众人异口同声行礼:“叩见皇上。” 内侍省太监摊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书侍郎宋鸿凯,其父宋勇章骁勇善战,其兄宋鸿胜,赤胆忠心,其长子、次子、三子为国献身,宋氏满门忠烈,功名昭昭,威名远扬,今鸿凯德才有幸,克己奉公,封永宁侯,世袭罔替……” 上一道圣旨刚念完。 立刻又传来:“太后懿旨……” 第163章 宠妾 “太后懿旨,永宁侯府谢氏,品性温良,克娴内则,端庄淑睿,赐玉如意,贱妾安氏,自奔为妾,无媒苟合,不合女德世俗礼法,不得抬为妻,望周知!” 梁婉知倒吸了一口凉气,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宋老夫人深受打击,一口气还未喘上来,身子就直挺挺的往后晕倒了。 扶住她的人,还是她最瞧不上的庶子宋鸿凯。 卫氏跪在地上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那么大一顶爵位,今日竟然砸到二房头上了。 她回头拉住了谢锦云的手道:“锦儿,快掐我。” “二婶,让二叔快接圣旨吧。” 谢锦云说完,太监也开声道:“永宁侯,接旨吧。” 宋老夫人被人扶到了后面。 宋鸿凯恭恭敬敬的磕头谢恩:“谢主隆恩。” 谢锦云与卫氏拿了金祼子打赏宣读圣旨的太监与在嬷嬷,又送走了二人。 而宋老夫人也已经清醒了过来。 她怒目铮铮的瞪看宋鸿凯,始终是咽不下那口气,然后抬手指着宋鸿凯怒道:“你……这个狼子野心,竟敢算计谦儿的爵位,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哐——”她拿起了茶杯狠狠砸到宋鸿凯身上。 宋鸿凯躲开了茶杯。 宋老夫人脸色更加难看,他之前在永宁侯府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更别提躲开了。 “你……”宋老夫人气的声音颤抖:“好啊,永宁侯,中书侍郎,好哇,但是你休想回侯府来,你休想。” “老夫人慎言,世袭受封是皇上旨意,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难不成你想忤逆皇上旨意,抗旨不成。”谢锦云声音清冷,淡漠的说道。 宋老夫人怒目一瞪,咬牙切齿:“你,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招来的祸。” 谢锦云不怒反笑,看向还穿着一身喜袍的梁婉知,并不将宋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她怀里抱着沉甸甸的如玉意,微微抬头回道:“太后懿旨,安氏不得抬为平妻,望宋老夫人和世子周知。” “谢锦云你闹够了没有。”宋谦从圣旨下达至今,都未说过一句话,此刻却是忍无可忍。 这几日接踵而至的打击,已经让他很崩溃了。 谢锦云冷笑道:“这就受不了,你别忘了,我和你还未和离,安氏的事情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来人,把她身上的喜袍扒下来。” “谢锦云,你敢。” “扒!”谢锦云语气强硬的说。 大厅外面,跑入一群丫鬟婆子,三五下就把梁婉知给按在地上。 宋谦怒吼:“住手,你们谁敢?” “扒,我做主!”卫氏双手插着腰杆道。 宋老夫人又砸了几套茶杯吼:“卫氏,你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你们动她试试。” “试试就试试。”卫氏挽起袖子,亲自上手去扒…… “啊……”梁婉知刚要喊“谦哥哥”,嘴巴就被卫氏用婚宴的馒头塞住,用力扯下她身上的喜袍:“你一个贱妾,穿什么大喜的红色,夫人赏你什么穿的,你才能穿上。” “二叔,你管管二婶,她凭什么这样对待泽哥儿的母亲。”宋谦怒气冲冲。 宋鸿凯也大声呵斥:“宋谦,你若是不想再被皇上厌弃,就不要再插手内院之事,也不要再做宠妾灭妻的事,收手吧。” “啪嗒”一声,茶杯在宋老夫人脚下翻滚,脑海里回荡着一句话。 宠妾灭妻…… 灭妻! 第164章 提拔 宋老夫人看向谢锦云的目光越发阴冷。 她没有再阻止那群丫鬟婆子扒下梁婉知的喜袍。 对她来说,梁婉知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而谢锦云更无利用价值。 她现在如何挣扎,都不会让事情有半点转机,不如想办法扭转局势。 这场闹剧,随着顺天府伊的人到来而收场。 宋谦收到了三百万两银子的赔偿文书,限五日内,将周榆景送到梁婉知与张氏手里的聘礼,原封不动的归还。 官府的人走后,宋老夫人目光幽暗的盯着宋谦手里的官府文书,目光轻飘飘的扫过宋鸿凯,道:“老二,你随我到慈松堂来,我有事要与你商议。” “老夫人,侯府现在再大的事情,也闹得人尽皆知,你还能有什么悄悄话,要与鸿凯私下说的,无非就是那歪瓜俩枣,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正好锦儿和我也在此,你有话就在这直说,我们也好参考参考。”卫氏一眼看穿宋老夫人的心思。 她嫁入侯府二十年,太了解宋老夫人的骚操作了。 宋老夫人怒视卫氏,心里十分窝火:“怎么,刚当上永宁侯夫人,就急着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连我的话都不好使了,我告诉你,这侯府再如何,也轮不到你在我头上吆喝,我好歹也还是鸿凯的嫡母,只要我活着一日,他无论有多高的成就,都得敬我这个母亲!” “那老夫人可能记性不大好,先前分家出去的时候,您老人家可不是这么说的,我都记着呢,要不,我再说一遍给你听听,也叫咱们哲言听听她曾祖母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卫氏扯开了嗓门道:“你当初是不是说,你老人家说……” “你们二房是生是死、是贫穷或富贵,都和侯府没有半点关系,我们永宁侯府就是穷死饿死,也不会找你们二房,滚吧!” “你……”宋老夫人嘴角抽动了几下。 “现在侯府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找我们鸿凯呢。”卫氏将挽起来的袖子放下,轻轻拍了两下袖袍:“无非就是觉得我们鸿凯现在袭爵,想把侯府的烂摊子丢给我们二房。” 卫氏“呵呵”的笑了两声。 宋老夫人心生寒惧。 她根本没想过二房能有今日:“你,你别忘了,宋鸿凯能当上中书侍郎,离不开侯府的原因。” “老夫人,你能不能不要老往自个脸上贴金,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了。”卫氏拿手拍了拍自个的脸颊。 宋老夫人蹙眉:“难道不是,皇上若不是看中永宁侯府,会提拔他。” “鸿凯在永宁侯府生活了几十年,入职当官十余载,今上若真看上老夫人眼皮子底下的侯府爵位,早就提拔鸿凯了,怎么一分出府,就让鸿凯当了中书侍郎呢。” 宋鸿凯先前只是翰林院编修,做了七八载,一直无处伸展,可是离不开宋老夫人在背地里使力呢。 “这得多亏了锦儿。”卫氏走到了谢锦云身边:“锦儿带哲言到南山先生面前,借了南山先生的光,鸿凯有幸与南山先生谈文作画,后被今上知道此事,今上召南山先生入宫,我不知南山先生在今上面前说了什么,咱们鸿凯算是遇上贵人了,老夫人,你不会到现在都觉得,鸿凯能有今日,是托了永宁侯府的福,托了你的福吧!” 宋老夫人脸色更加阴沉难堪。 又是谢锦云…… 第165章 团聚 而这当中,最难堪的莫过于宋谦了。 他先前在世家面前使力,没有一个人瞧得上他。 没想到谢锦云随便与南山先生说几句,竟让南山先生收了哲言为学生,连二叔都跟着升上去。 真是一人得道,全家升天。 “我们锦儿,才不是什么丧门星,她可是我们侯府的福星。”卫氏笑眯眯的看着谢锦云。 宋老夫人更加心塞了。 谢锦云是谦儿的媳妇,是她的孙媳妇,二房的开心个什么劲儿。 “所以,你老现在是有什么事要与鸿凯商议的呢?”卫氏眉头一挑,反问道。 宋老夫人咬了咬牙,瞪看宋鸿凯。 宋鸿凯全程没有阻止卫氏说,也没有否认,更没有呵斥卫氏。 “宋鸿凯。”宋老夫人道:“你就任由卫氏这样对我?” “母亲,你有何事与我商议?”宋鸿凯算是默认了卫氏的话,是以,他没什么好阻止的。 “你若想回永宁侯府,也不是不可以,往后永宁侯府一切大小事,全程交由你们二房处理,当然,侯府现在面临的难题,自是该由你们来承担,总不能爵位你承袭了,还不想和永宁侯府共患难吧。” 宋老夫人说的理直气壮。 她要二房自个去筹钱赔偿周榆景。 谢锦云低哧一笑,满脸嘲讽。 二房的亏,吃的够多了,老夫人怕是无法如愿了。 “行啊。”卫氏又重新挽起了袖子。 宋鸿凯呼吸一紧,他们上哪筹三百万两银子? “既然老夫人这么说了,公中铺子、田产、庄子、地皮,统统都交出来给我打理。”卫氏道。 谢锦云回头看卫氏,眉头微微一挑。 宋老夫人犹豫了一下,道:“李妈妈,你去拿掌家的匣子,交给二太太。” “是。”李妈妈很快让人抬来装铺子地契的匣子,抬到卫氏的面前。 卫氏打开翻了翻。 宋老夫人道:“这上面还有掌家对牌、钥匙、账房本子,日后永宁侯府就交到你二房手里,你要记得,五日内还清三百万两的赔偿,永宁侯府就靠你们二房了。” 说完,宋老夫人站起身,在李妈妈的搀扶下走出大厅。 玉翡阁的众人都一脸不解的看卫氏。 但很快,宋老夫人就知道卫氏为何答应的那么快了…… “二太太现在接手永宁侯府,简直是烫手山芋,吃力不讨好,费劲。”回到玉翡阁后,花溪低声的说道。 “二婶会给老夫人一个惊喜的,等着看吧。”谢锦云轻声说道。 赵嬷嬷与袁妈妈沉默不语,两人心底都在犯愁。 夫人与世子闹成如此,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谢锦云坐在了窗台下,打开了谢礼刚派人送来的水晶冬瓜饺、玫瑰酥。 从盘子底下抽出了纸条:中秋猎宴,三哥送你一份礼物! 谢锦云收好字条,抬头对袁妈妈说:“袁妈妈,你去二太太那帮她几日,若需要人,可以从玉翡阁内调人给她用。” “花溪,你出去找几个会打的打手,聘为护院,看守玉翡阁,必要是有用途。” “是,夫人,奴婢一定办好此事。” 花溪与袁妈妈离开玉翡阁后,赵嬷嬷忧心忡忡的说:“夫人,你和世子……” “赵嬷嬷,我和他之间没有可能,立场不同、观念不同,宋府与谢府秉承的东西不同,从一开始结合就是错的。” 赵嬷嬷红了双眼,看着还如花一般年纪的谢锦云,她只是心疼谢锦云年轻纪纪所嫁非人。 “那夫人你……日后怎么办?” 谢锦云抬眸看她:“赵嬷嬷,我前路茫然,不知生死,你随我十余载,劳苦功高,如今也该回去和你的亲人……” 她语顿了顿,轻叹了一声:“团聚了!” 第166章 放归 赵嬷嬷身子一愣,直直的跪在了地上,一脸慌乱的说:“夫人,你要赶我走,夫人……” 她跪着走到谢锦云面前:“小姐,你不需要奴婢了吗?” 谢锦云不敢看赵嬷嬷。 赵嬷嬷是她祖母精心挑选给她的人。 她初入永宁侯府时,才将将十二岁,事事依赖赵嬷嬷。 哪怕到了能够独挡一面的时候,赵嬷嬷在她心中的份量,亦无人可以替代。 但是,她经历过一世苦楚,身边的人都不得善终,她不能为了心底的那一份不舍,再把他们推向深渊。 “小姐……”赵嬷嬷在谢锦云耳边,一遍遍的唤她。 谢锦云低头抹去眼泪,才敢回头看赵嬷嬷:“你也看到了,我如今不需要掌家,无需太多人手,只需过好自个的日子,那些人不敢动我。” “小姐你惯会哄人。”赵嬷嬷泪如雨下:“一边同我说无需太多人手,一边又叫花溪出去买几个能打的打手,看护玉翡阁,我先前一直不明白小姐为何突然转了心性,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已知道世子在外有人,自己偷偷的藏在心底,偷偷的谋那些事儿。” 谢锦云抿嘴一笑,握紧了赵嬷嬷的双手:“我还未想好如何告诉祖母。” 赵嬷嬷听到这话,痛哭道:“你隐瞒的我和老夫人,隐瞒的好惨好惨呐,可你越是这么瞒着她老人家,将来她知道此事,只会更加难过,当初是她老人家出面帮你谈的婚事,却没想到把你埋葬在了这里,你现在把我推出去,是又想继续隐瞒着老夫人什么,连我都不得知道了吗?” “赵嬷嬷。”赵嬷嬷提到谢老夫人的时候,谢锦云心底的防线瞬间崩塌。 她重重跪在了赵嬷嬷面前,声音哽咽痛苦的说:“还不是时候告诉祖母。” 屋子里的白露、香露也因谢锦云跪下,而跪了下来,个个泪眼婆娑。 花容抱着谢锦云说:“赵嬷嬷,你不要逼夫人,我时常见夫人自个偷偷抹泪,夫人心里必定也是苦的,只是你也看到了,世子和宋老夫人欺负夫人。” 赵嬷嬷从侧旁抱紧了谢锦云,一边哭一边轻抚她的背,如同谢锦云幼小,她软声细语的哄她开心:“我怎么舍得逼我的小姐,我是心疼小姐,往前不曾吃半点苦头,如今却有苦难言,我若离去,小姐当如何是好?” “会好的。”谢锦云用手帕擦抹去脸庞的泪水:“会好的,嬷嬷今日就出府吧,若我能健全脱离宋府,自会当面给祖母磕头赔不是,假若我无法全身而退,你便告诉祖母,锦儿,无愧谢家!” “小姐!”赵嬷嬷重重磕头。 谢锦云撒开了赵嬷嬷的手,用手帕掩着面道:“花容,你给嬷嬷收拾一下,你和赵嬷嬷一同出府。” “什么?”花容震惊:“奴婢也走。” “白露和香露是孤儿,离开了此地,也无路可去,花容你还有母亲要照顾,我已让我三哥为你准备一份嫁妆,替你安排你与闵永安的婚事,闵永安是个良人,你跟着他好好过日子。” 谢锦云说完,就起身走入了自己的卧房,门栓紧闭。 花容的哭声隔着一道门,幽长的传入。 …… “夫人把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下人,放出府了。”李妈妈道。 宋老夫人精神蔫蔫,语气阴冷:“就让她随便折腾吧,永宁侯府早已被她折腾的不成样了,去看看人来了吗?” 话音刚落,荷香就带着一名妇人走入慈松堂:“老夫人,梅娘子来了。” 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一身庸脂俗粉气,恭敬的向宋老夫人行礼:“梅娘见过老夫人。” 第167章 怜香 “你就是柳三刀,梅娘子?”宋老夫人用着轻蔑的目光扫过满身脂粉俗气的妇人。 柳三梅徐娘半老,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裙,画着略显粗重的妆容,谄媚笑道:“正是,正是。” 她知道宋老夫人这样的人家瞧不上烟花柳巷出身的她。 但能找到她柳三梅的人,都是肯出大价格的买卖。 到了那种地方,还要什么尊严、贵气,一切只看黄白之物。 “听说,你的烟柳坊内,可调制出令人乖乖听话的药。”宋老夫人道。 柳三梅笑道:“老夫人可算是找对人了,到我烟柳坊的姑娘,不管是身世清白的寻常人家,还是性情刚烈的小姐,又或是身份高贵的公主,只要我调教一番,就没有不听话的,就是不知老夫人想要寻哪种配方,我好回去命人调来。” 宋老夫人朝李妈妈那瞥去,假意低咳了几声。 李妈妈上前回柳三梅:“一万两,买你一瓶怜香粉。” 柳三梅听到一万两的价格,双眸刹时一亮,笑盈盈的说道:“赶巧了,奴家今儿出门,正巧带着一瓶怜香粉。” 说罢,她从衣襟里掏出了粉色的瓶子,满脸讨好的说:“这瓶怜香粉,可用四到五次,老夫人点香的时候,就从这瓶子里倒出一丁点儿粉末到香条上,气味有香条掩盖,怜香四溢,欲魂欲仙,情难自禁,就是九天仙女下凡,也要脱光了衣衫待人采拮,一场欢好后,香灭粉殆,无可查证。” 柳三梅说的露骨,连李妈妈听了都要脸红耳赤。 她回头朝宋老夫人那看了看。 宋老夫人拿出手帕抵在唇边,微微的点头。 李妈妈这才从衣袖里抽出几张银票。 柳三梅伸出手就要接过那几张银票,却又被李妈妈收走,狠狠的警告道:“此事天知、地天、你知、我知。” “好妈妈,这怜香粉若不是有人有所求,咱们烟柳坊也不可能调个十瓶八瓶放着用,放心,就算皇帝老爷来查,都查不到,你只管放心的用,好使着呢。”柳三梅盯着李妈妈手中的一沓银票,两眼放光。 李妈妈看出了柳三梅的贪心,从中抽走了两张银票,道:“我怎么知道此香是不是真如你说的那般神奇呢,万一出了差错,你躲起来,让我去哪儿找你。” “啊,这……”柳三梅没想到李妈妈会如此警惕。 “先给五千两,我确认此药奇效后,再让人送五千两去你的烟柳坊,你也不必再来侯府了。” “这……” “怎么?”李妈妈眼眸一凌:“怕我不给剩下的钱,呵,我就算不给,这五千两你也赚着了,何况这偌大的侯府在这,我还怕你到此闹的不愉快呢,拿着钱,走吧。” 柳三梅敢怒不敢言,双手接过了李妈妈手里的五千两银票,就跟荷香离开了慈松堂。 宋老夫人朝李妈妈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又嫌弃了一番柳三梅:“这些庸脂俗粉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这时,李妈妈抬头看向内室。 只见梁婉知从里面走出来,向宋老夫人福了一个身。 宋老夫人冷眼看她:“药有了,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老夫人,这药……便用在夫人身上吧!” 第168章 初醒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来人……”夜凉如水,乌云遮月,阴暗的宅子压得人透不过气。 屋内妇人,重重拍击房门却无一人回应。 帷幄内,传来如同雄兽般低喘的声音。 妇人猛地转过身子,瞪看床榻方向,那里忽然冲出一道身影,把她扑到。 谢锦云恶梦惊醒。 花溪听到动静,立刻下榻走到谢锦云床边,掀开帷幔,就见谢锦云衣襟被汗水微湿,脸色苍白,瞳孔略略放散,似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夫人,又做恶梦了?”花溪赶紧拿出帕子为谢锦云擦汗。 谢锦云大口大口的呼吸,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她一直视梦里的男人为恶梦,如今慢慢清醒,剖析梦境,他又何尝不是这场梦的牺牲者。 也许从一开始,宋谦与梁婉知所支持的势力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在为夺大位,不惜一切手段的梁王。 哪怕那人问鼎后,哪怕梁王隐藏在暗处苟延残喘,宋府的立场从前世到今生一直从未改变过…… 她死后,不知梁王是否反击得势,但她可以很明确的告诉自己,宋谦和梁婉知绝不会就此败落。 “如今是什么时辰?”谢锦云问。 “夫人,寅时了,奴婢去给你打水擦拭身子,换身干爽的衣物吧。”花溪起身让二等丫鬟去拿热水。 谢锦云换了干爽的衣物后,全无睡意。 此时天色灰蒙蒙的。 花溪出去有一会儿才回来,在谢锦云耳边说:“夫人,奴婢的哥哥有事想和夫人说,不过,奴婢和哥哥说,内院不方便进,他托奴婢同夫人说。” 花溪请的打手中,便有自己的哥哥花无痕。 “老夫人昨夜让荷香带了一个人入内院,那人是烟柳坊的梅娘子。” 梅娘子!! 谢锦云瞳孔一震,手中的茶杯重重跌落,身子微微颤抖。 此人阴毒、贪财,结实不少道上的人,用钱能做的事情,她都做,可以说……无恶不作! 她被算计到顾长宁龙榻,可离不开梅娘子的功劳。 是以,谢锦云对梅娘子有着很深的阴影与恨意。 没想到老夫人等不急了呀。 “夫人,你怎么了?”花溪为她擦拭又打湿的衣物。 谢锦云缓过来后,神色渐渐冷静下来:“梅娘子不是老夫人结识的人,是姓梁的与老夫人暗通一气,招入府的人。” “可需要让奴婢的哥哥去打探梅娘子入慈松堂是为了什么?” “不必。”她知道:“把你哥哥安排进外院洒扫雨轩楼,委实太屈才了些。” “可是夫人给的赏钱比内院管事还多,哥哥说哪里干也是干,而且,在雨轩楼打扫,他可以看清楚谁进出内院,更方便替夫人办事。”花溪道:“夫人,你衣服又弄湿了,奴婢再给你拿一套睡袍。” “不用换睡袍了,梳洗吧。”谢锦云刚梳洗完,袁妈妈就收到了从外院传进来的请帖:“夫人,是萧家管事送来的请帖。” 谢锦云转头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请帖,伸手打开。 萧家要为七皇子接风洗尘。 她合上请帖,摒退下人,只留下了花溪,对她说道:“花溪,让你哥哥去找一人。” “夫人想找谁?” “七皇子。” 第169章 算计 寺庙撞钟声响,谢锦云跪在佛前,虔诚祷告。 良久后,她才睁开双眼,从寺中方丈手里接过掷杯珓,往地上一掷,掷筊一阴一阳,大喜! 无量大师:“阿弥陀佛,施主所问之事,可行可喜。” 谢锦云微微一笑,让花溪朝功德箱里扔了不铜板。 从佛寺里走出来后,花溪低声问道:“夫人,你刚才问什么?” 谢锦云走过梅花长廊,朝着梅园而去,目光掠过前方另一条走廊迎面朝前的男人,红唇轻扯道:“一计将成,功德圆满,佛曰;可行!” 花溪听不懂谢锦云的话意,便停下脚步,将跟随而来的人,挡在了梅园外:“你们不必再跟着进去了,夫人要在梅园内歇息。” “可是老夫人让我们寸步不离的跟着夫人。”随行的还有宋老夫人安排的荷香、林妈妈、桂嬷嬷。 说话的是荷香。 谢锦云停下脚步,道:“花溪,她们想跟着,就让她们跟着吧。” 她推开了面前的厢房,走了进去。 厢房雅静阔大,里面还有一间内室,室内设有贵妃榻、禅垫、佛书古籍和笔墨纸砚,供香客休息时看书、抄经也可。 荷香直接跟了进去,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确保屋子是干净。 但她并没有要离开谢锦云的意思。 谢锦云冷着脸道:“出去吧。” “老夫人让奴婢们……” “出去!”谢锦云声色比刚才重了几分。 荷香颦眉,看了看谢锦云,心有不甘。 谢锦云看她不动,微抬眉眼,眼眸冰冷:“当真要我在此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将你打回老夫人那去,你也奈何不了我。” 在永宁侯府,莫说一个丫鬟不敢动她,就是宋老夫人和宋谦都不敢拿她怎么样。 荷香心里还是清楚的,要不然,老夫人也不会想出那道阴损的法子。 她咬紧了后槽牙,对着谢锦云福了一个身,就退出了屋子。 花溪重重拉上了厢房门,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就守在外头。 哪个若是敢上前一步,花溪就一棍子打下去。 跟来的几位丫鬟婆子也见识了花溪的泼辣劲,渐渐就把心思歇了。 厢房内。 谢锦云起身,打开了身后的那扇窗。 风扑面迎来。 谢锦云退后了两步,转身坐回书案前,没一会儿,一道身影从窗户跳落。 他动作很轻,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随手又轻轻的关好窗门,然后便大摇大摆走到了谢锦云面前。 坐在禅垫上,身子歪歪斜斜的倚靠在书案前,朝谢锦云那一瞥。 谢锦云将写好的话,递到对面的男人面前,上面写着:【门外有老夫人的人,你我不方便开声议事,便在纸上长话短聊,不知七皇子可有异?】 此人正是顾长宁。 他俊美噙着淡淡的笑,骨节修长的手伸向谢锦云那边,捏住了一口茶杯,往茶杯里倒了一杯水,食指沾水,在桌上写下“无”字。 谢锦云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第一次单独与顾长宁共处一室。 但凡他动点歪心思,她的性命都要交代出去。 她不敢将自己的胆颤表现出来。 也想快点结束这次的交易! 谢锦云从衣里拿出了一瓶粉色瓷瓶,放到顾长宁面前。 顾长宁挑眉看了看。 【此物名为怜香粉,幻情致欲之物,出自烟柳巷。】谢锦云也在桌上写。 顾长宁不语,静静的看她写。 【宋老夫人昨夜派人将烟柳巷的梅娘子带入侯府,也买下了此物,意欲做局算计毁我名声。】 她写下这一段字时,脸颊绯红,耳根发烫。 顾长宁看出了她细微的变化,下意识拿起怜香粉看了看。 然后凑近她耳边,低声轻语:“意欲拿你算计谁?” 第170章 泥泞 耳根热气照来,谢锦云身子剧颤,猛然抬头,两人目光对视,却只是短暂交触,顾长宁就从她面前拿走经文帖,蘸墨临摹。 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却又无法让旁人听到,这是常人所办不到的事情。 足以看出他内力深厚,可以控往声力。 “出去谈!” 他突然放下笔,看向了窗。 谢锦云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看他眼神,似乎在问:敢不敢? 出去谈的确更方便。 顾长宁不容她多想,用手帕裹住了她的手腕,拉拽住她,走到了窗前,指了指窗台下的凳子。 她鬼使神差爬上去。 他把她推窗,下面有一位内侍接住了她,而接她的人正是江淮。 顾长宁也出来了。 他拿了一件很长的黑色披风覆盖在谢锦云的身上,道:“跟我走。” 此刻顾长宁的脸上,已无半点玩笑。 他转身走入竹林,穿过密林,到了一间僻静的暗室。 谢锦云停下了脚步,她心里多少是忌惮的。 忌惮世俗礼节,忌惮眼前的男人。 顾长宁见她停下脚步,侧目看她,指了指亭子道:“这里都是我的人,就在这谈。” 写字多费劲。 他先走入亭子,坐在石凳上。 谢锦云见此,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入暗室是最好的。 走入亭子后,江淮赶紧把手里的垫子放在石凳上,道:“夫人,坐。” 谢锦云坐在顾长宁对面,桌上有桂花糖酥糕、吉祥果、水晶冬瓜饺、合欢汤,都是福禄楼有名的点心。 还是她常让花溪带的品种。 不,全都是她平日常用的点心。 谢锦云望着那一桌吃的,黛眉微颦,久久未开口说话。 “我看你那丫鬟隔三岔五去买,便想着也买些,报答夫人的知遇之恩,这些都是特意替夫人准备的。”他倒是坦然承认。 谢锦云咬了咬唇。 她下次不叫花溪去福禄楼了! “多谢七殿下赏赐。”谢锦云起身谢恩。 顾长宁道:“不必客气。” 谢锦云坐回凳子。 顾长宁道:“说吧。” 顾长宁来这一出,倒让谢锦云不知从何说起。 “就从宋老夫人意欲做局毁你名声说起。”他坐姿端正,双手摆在大腿上,看着对面的女子,反问:“她意欲拿你算计谁?” 谢锦云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来找顾长宁,如今一搅和,她有耻难言。 她搅起手帕,拧紧眉,面容通红。 顾长宁亦是耐心的等。 半响…… 软柔的声音响起:“毁我声誉,损你道行,一箭双雕,此局于梁王有益,可让七殿下名声大损,断绝谢氏一族声援,亦可毁我身损我名,将谢氏一族踏入泥泞,报当日侯府名声大损之仇。” “谢家乃礼仪世家,我虽起誓不再回谢府,却是从谢府出来的姑娘,你强辱我,谢氏三子绝不肯善罢甘休,我二哥执笔文书,便能让天下文士唾你,殿下大计将功亏一篑。” “宋氏大计成,梁王得势,奸人翻身,而我……唯有一死,这便是宋氏的计谋。” 话落,谢锦云仓皇端起茶水,放在唇瓣抿了几口,方才知觉唇齿都在颤抖。 顾长宁却轻飘飘吐出几个字:“我强辱你!” “咳咳咳……”谢锦云被茶水呛咳。 两世,不曾经人世,却也懂得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可对于谢锦云而言,却难以启齿。 这四个字,已是十分露骨。 然而顾长宁却要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他们想把你算计到我的榻上?哦,这确实是个好算计” 江淮:“……” 第171章 默契 他身子微动,节骨修长的手捏住了面前的茶杯,一杯饮尽,仿若这凶险权欲、色欲之事,不过是一场谈笑风声,坦然于表,让谢锦云莫名的放松了不少。 她对此人了解甚少,先前一直停留在前世的算计当中,对他畏、惧、怕,甚至忌惮。 这又何尝不是被束缚在世俗礼仪中。 她身陷囫囵,到底是命重要还是礼仪名誉更重要? 她自然想两个都要。 想到此处,谢锦云的脊梁骨也莫名的挺直,嗓音温婉清亮:“是。” “你说,我听着。”顾长宁拿起茶壶,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茶。 谢锦云静静的盯着从茶壶口泄出的茶水,道:“萧府要替你办洗尘宴,想必定要宴请燕京世家权贵们参加这场宴,梁王必定要带上梁王妃一同出席。” “你说的无错。”顾长宁第二杯茶水饮下,放下茶杯,挑眉道:“还是我亲手写的请帖,亲手递给梁王的。” 这的确是顾长宁能干得出来的事。 “宋谦必定会同我一起出席殿下的洗尘宴,届时,老夫人还要派上两个下人跟随,此事于宋府存亡重大,必定要派身边的李妈妈跟随,殿下不如改立场地办洗尘宴,莫让宋家手段污了萧府,此后东窗事发,梁王也不能直接追责萧家。” “那便在……”顾长宁接话:“万宁行宫吧。” 谢锦云话语微微一顿。 万宁行宫是太后先前居住的别宫。 也就只有顾长宁敢这般肆无忌惮的拿万宁行宫办自己的洗尘宴。 “办的隆重一些,我会将我那几位皇兄都请来,你意下如何?” “恩。”谢锦云点了一下头:“也不必如此,这场戏,本不是要做给所有人看。” “你想给谁看?” “梁王。” 顾长宁手指扳动茶杯,目光却投向对面的女子。 谢锦云眼神坚定,言语有力的说道:“他欲加害我,我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话落! 她双手奉茶,低头饮茶。 无波的茶水一瞬间被荡开了几圈涟漪,掀起这平静下的惊涛骇浪。 顾长宁轻哧一笑,无需言明,便已知晓所行之事。 两人不谋而合! …… 一个时辰后,谢锦云回到厢房。 花溪手里端着一盒食笼,走了进来:“夫人,福禄楼的人送来的点心,你派人去福禄楼要点心了吗?” 谢锦云盯着食笼看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打开食笼,是水晶冬瓜饺、桂花糖酥糕、吉祥果、合欢汤…… 花溪看了眼,问道:“要在这里用点心吗?” 谢锦云回过神来:“嗯,你放下吧。” 花溪将食笼里的点心摆到桌上。 谢锦云盯着点心:“你每次去福禄楼都……” 她问了一半,又把话咽了回去。 花溪不明所以的问道:“都什么?夫人。” “没什么,你日后换一家去要点心吧。” “可是奴婢先前给你买了好几家茶楼做的点心,你就喜欢吃福禄楼的。” 谢锦云抬眸看了花溪一眼:“有吗?” “有哇,你忘了吗?”花溪问:“夫人吃腻了福禄楼的点心想换换口味吗?” 这倒叫谢锦云不好回话了。 她吃了一圈,觉得腻了,吃来吃去就那样吧,索性放下筷子说:“腻了,下次换别家,罢了,下次你派新来的丫鬟去福禄楼买。” 花溪皱起了眉头,挠腮不解。 奴婢买的和新来丫鬟买的,难道口味不一样? …… 谢锦云回到侯府后才知道,卫氏将永宁侯府闹翻天了…… 第172章 偷生 “夫人,你可算回府了,奴婢没想到,没想到二太太竟直接把店铺那一群管事绑起来,统统送去官府了,告他们个贪腐私营的罪名。” “她还亲自带人去大太太的院子撬开库房锁头,把大太太的嫁妆都搜刮出来,谁知道大太太竟然……竟然一直在装傻。” “这会儿二太太将她的库房撬了,嫁妆搬了,她那病一下子就好了,还和二太太对着打了几回。” 袁妈妈说的惊心动魄,她可是参与这场激烈之事的参与者之一。 她无法形容当时的情况有多刺激,就感觉二太太干了夫人不能干的事情,挺爽的。 谢锦云面上露出了浅笑。 这时,就看到宋谦气势冲冲的从对面走廊拐过来。 他本是要找宋鸿凯把卫氏拖走,别让她再发疯,却正巧碰到了谢锦云:“你回来的正好,快去慈松堂阻止二婶,她简直疯了。” 说完,他就要碰谢锦云的手,拉她前去慈松堂,却被谢锦云躲开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 宋谦见此,怒目瞪她:“你什么意思?” 随后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谢锦云身后的袁妈妈。 “你……”袁妈妈也是始作俑者,二婶的帮凶:“谢锦云,是不是你使着二婶去干那些事的,永宁侯府已经被你闹得如此不堪了,你还想如何?” 袁妈妈脸色刹变:“世子,此事夫人不知情,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啪!”宋谦恼火的抬手一巴掌打在袁妈妈的脸上。 袁妈妈倒在地上。 谢锦云回头看了一眼袁妈妈,脸色一沉,转身,反手一巴掌甩向宋谦。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宋谦错愕的捂着脸:“你为了一个下人,竟敢打我的脸。” “袁妈妈是我身边的得脸的陪嫁之人,你打她的脸,形同于打我的脸,难道世子不该受这一巴掌吗?” “你……”他猛然又举起手。 袁妈妈见此,冲到了谢锦云的面前道:“世子,你要发泄就朝奴婢脸上打,夫人细皮嫩肉,挨不得。” “你敢打下来试试看。”谢锦云气势不减,声色凌厉一喝。 宋谦高举起来的手,落下不是,不落也不是,就这么举在半空,隐隐颤抖着。 谢锦云将袁妈妈拉开,站在宋谦的面前,微微抬起脸蛋,眸光阴冷的与他对视。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许久。 宋谦狠狠甩开了手,侧过身子道:“谢锦云,你就闹吧,无论你怎么闹,我都不会同你和离,你死了那条心。” “已是强弓之弩,不过苟且偷生罢了。” “你说谁苟且偷生。”这句话就像一把软刀子,将七年前的逃战罪事、丑陋,一层层的剥开,让他忌讳又敏感。 谢锦云由上至下的打量他,冷笑了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说我说谁?” 宋谦脑海一片空白,心中慌乱不已,眼眸赤红的盯着谢锦云:“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没什么话想跟你说的。”谢锦云哪里知道,她短短几句话,竟有宋谦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慌意。 除了逃兵,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不为人知的? 这时,慈松堂的人前来禀报:“世子,快去看看吧,二太太她把老夫人那院子的库房也给撬了。” 第173章 抚恤金 宋谦咬了咬牙,狠狠甩开了捂住的脸,道:“谢锦云,是不是你放话帮二婶让外院的护卫入院撬侯府的库房?” “我的确放话派袁妈妈到二婶身边协助她管理侯府,若二婶遇到什么难事,我手里的护院,也都可以任她调用,二婶是我们的长辈,帮一帮她,有什么不对。” “你……你就这样帮,你是存了报复之心要把侯府弄成如此。”宋谦指着谢锦云,怒目可狰。 谢锦云迎前,不惧眼前男人的威势,她已与他鱼死网破,用不着再给他什么脸面:“是啊,所以,世子不如给我和离书。” “你死了这条心!”宋谦收紧了手,握紧拳头,垂眸冷盯着谢锦云:“想离开侯府,除非死!” 他扔下了最后一句话,就转身回慈松堂。 谢锦云身后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夫人。”袁妈妈也被宋谦刚才的架势吓狠了,真怕宋谦动手打谢锦云。 “别怕,他暂时还不敢在人前对我动手,去慈松堂看看。” …… “卫氏,你这个娼妇,大逆不道,看看哪家的儿媳妇敢撬婆母的库房,敢搬婆母的嫁妆,快,快阻止她,不准让她进库房。”宋老夫人丢开了拐杖,声嘶力竭的吼斥。 院里两派人互相对峙。 一边是老夫人这边的丫鬟婆子。 另一边自然是二房带来的人。 谢锦云刚买回来的打手也都被调用了。 侯府能用的护卫在外院,就算要调,也需听令现在的永宁侯的。 是以,二房并未用侯府的护卫,老夫人也休想调动他们。 她用的人,是谢锦云借她的。 卫氏撬完了张氏的库房,就立刻带人到慈松堂,二话不说便让人撬了老夫人的库房。 “什么大逆不道?”卫氏站在库房前,冷笑了一声:“老夫人,你出去喊吧,就说,我,卫氏,强撬你的库房,你看看到时候,我是怎么和众人说的。” 护院抬出了三十几箱上过封条的礼箱。 有些箱子上面的封条断裂两截,有些还尚存完整,但所有的礼箱,都被打开过。 所以,礼箱上面的封条,都是不完整的挂在箱子上面。 而这三十几箱礼箱,是七年前今上赐下来的抚恤金。 是卫氏三个儿子的抚恤金呐!! 卫氏触到伤情,伸手抚摸上面的箱子,眼中泪光闪烁,喉咙一阵哽涩。 七年前…… 太难了。 她沉浸在痛失三子的悲痛,一度想撞棺而去。 在她最难的时候,三个儿子的抚恤金,不知被收到何处。 老夫人只给了她一句话:“今上赐下来的东西,全都拿出去办丧、安抚族中牺牲的男儿了。” 她心如死灰,未去仔细追究。 这七年时光,她渐渐缓过神来,发现侯府公账不对劲,当年侯府声称无账可出,是谢锦云帮助渡过经济关口。 那么,老夫人将那些抚恤金都安置到了何处呢? 后来她才从慈松堂内院的人问出来…… 全都在这。 都给老夫人一口私吞了。 宋老夫人看到这些箱子,瞳孔一阵收缩:“你,这,这些都是公中的账,所有宋氏忠烈的抚恤金,都要充公,包括侯爷、谦儿当初赐下来的死亡抚恤金。” “是啊,都得充公,怎么就成了老夫人的嫁妆了呢?难不成,老夫人还要再出嫁一次,是以,拿捏着死人的抚恤金充当您的嫁妆!” 第174章 算账 “卫氏——”宋老夫人被彻底激怒,卫氏的话形同于推倒了所有的支柱,狠狠的羞辱了她的贞洁:“岂容你如此羞辱我。” “我羞辱得了你吗?”卫氏目光阴冷,眼中带着浓浓的怒火,朝着宋老夫人走去:“是你自己羞辱你自己,没脸没皮臊的不慌。” “你放肆。” “我嫁入侯府二十载,你如何对待我的,又如何对待我那三个短命鬼,老夫人呐……”卫氏龇着牙,一步一步朝着前走,手中攥紧了帕子:“做人要对得起自个的良心。” “我怎么就没良心了,我若心硬如石,你还想留在此处,卫氏,你如此闹,枉为人妇,你想想哲言的前途。” “你闭嘴。”卫氏伸手指着宋老夫人。 李妈妈怒道:“二太太,老夫人将这些东西放到自己的库房,也是为了妥善安置。” 卫氏一个巴掌甩落在李妈妈的脸上,啐了她一口唾液道:“我让你闭嘴。” 李妈妈被打的委屈了,回头看向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咬牙怒道:“这些可是公中之物,你纵然搜出来,也不可能占为己有,而我是长者,侯府没有分家,这些东西就不能全到你手上,我给你分多少,你就要多少,你不能反对,否则就是不孝。” “宋氏不是只有老夫人你能做得了主,我亦不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私吞了公账数额。” “你什么意思?”宋老夫人话音刚落。 宋家族长与宋鸿凯一同走入慈松堂。 二人身后还跟着一群族中德高望重的乡里。 宋老夫人头皮发颤。 卫氏真是疯了。 “族长,你们怎么来了?”宋老夫人扯开了一抹干巴巴的笑。 宋族长阴沉着脸,扫过大院上的三十五箱抚恤金,没有理会宋老夫人,就坐到堂上。 宋鸿凯与宋族长同坐一排。 宋谦看向宋鸿凯,握紧双拳道:“二叔,是你纵容二婶撬开我母亲和祖母的库房。” “是有人说你母亲和老夫人携公夹私,你二婶这么做,是经族里长辈同意查公账。”宋鸿凯道:“一切合情合理,假若你二婶去报官,由官府来搜,便不可能只搜两处库房了,我只想问问老夫人,这些年公账上的账呢?” 宋老夫人心里还是不服宋鸿凯当上永宁侯的。 她冷着脸,说:“这些年一直是由谢锦云在管家,你不问她,反倒来问我,你们不觉得好笑。” “袁妈妈。”谢锦云唤了一声。 袁妈妈从花溪的手里拿过了一本厚厚的账册,双手递给谢锦云。 谢锦云接过了账本:“既然老夫人这么说,这些年,我从我的嫁妆里拿出来的每一笔,咱们都来一笔一笔的算。” 她把手中的账本交到了卫氏的手上。 卫氏翻开看了看,脸色越发的凝重,随后转身将账本交到宋鸿凯的手里。 宋鸿凯数略一看,眉头拧紧。 宋族长接过账本看过数十页后,猛然拍桌怒斥:“荒唐——” 他站起身,气愤的指着宋老夫人:“永宁侯府出此恶妇,想要败落谈何难,你是当我宋氏的家规如无物吗!” 宋老夫人被骂的差点站不住脚。 卫氏拍了拍手,道:“来,把人押进来。” 第175章 商量 花无痕带领下的护院,押入三位管事,这些都出自宋老夫人的娘家林家。 那三人全是宋老夫人的侄子、侄女。 宋老夫人见三人被五花大绑着,脸色刹时大变:“你,你们……” 三人,无一人敢抬头看宋老夫人一眼。 卫氏站在他们的身后,道:“把你们知道的,如实告诉侯爷与族长,实如禀报,尚且能恕一二,否则,送去官府,少不得公审打板子,还要吃牢饭。” 林娘子身子一颤,第一个先说道:“回侯爷,族长,草民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七年前被老夫人从令乡叫到燕京掌铺子。” “草民掌的是织布坊的生意,算账、出纳都是草民在干,老夫人见生意日渐好起来,要草民每个月月初先把账中的盈利送到慈松堂。” “草民再回去另做一本账本,交到夫人的手上,公中铺子赚来的钱,大多进了老夫人和大太太的口袋,后来,大太太让草民以铺子无盈利为由,不再向公中交账。” “夫人几次来铺子盘查账本,都被大太太阻挡了回去,后来夫人就不去铺子查账了,草民……草民……” 林娘子说到这,心里慌慌的,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谢锦云。 谢锦云居高临下的看林娘子:“连你们底下的人,也开始把手伸进公中铺子,久而久之,便到我跟前说,铺子收成不好,无银进货,向我讨要银两,实则是被你等蛀虫贪去。” “夫人,这是错不在我呀。”林娘子向谢锦云磕头请罪:“我也怕及了,是老夫人说她做担保,你绝不会再去查铺子的账,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谢锦云声音很轻,却幽凉刺骨。 林娘子朝宋老夫人那看了看,那句难以启齿的话,轻颤颤的从林娘子口中吐出:“若铺子需进货,便从谢三公子的铺子里拿,以夫人的名义去,要多少拿多少,谢三公子绝不会拒绝。” 林娘子说完,战战兢兢的磕头,身子哆嗦的很厉害。 大厅里,也一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都被宋老夫人贪得无厌的行为,震惊的一时失了。 唯有谢锦云还能镇定的面对着林娘子,她开声道:“账本呢?” “都,都有记下来。”林娘子也是怕有朝一日宋老夫人翻脸无情,把她推出去挡罪,所以记下了每一笔送进慈松堂的账,也记下了从谢礼的铺子拿回来的货品。 七年时间,光林娘子一人,账本已经记了三十余本。 花无痕从外面捧着一个长长方方的笨重的长匣子,来到谢锦云的面前:“夫人,三位林管事做的账,全都在这。” “侯府的账交到二太太手里,由族长与侯爷处置,三公子那边的账理出来。”谢锦云道:“送到三公子手里,告诉三公子,我不曾授人到他铺子拿过任何货品,他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是。” “谢锦云……”宋谦怕了:“这是家事,有什么话好好商量。” “没得商量!” 第176章 休书 “我与你,也没什么可商量的情分。”她转头脸,眸光凉凉,话音无情:“我往日待永宁侯府如何,就不提了,只当我真心拿去喂了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今时今日,老夫人与太太从谢家拿走的一个铜板,必究到底。” “谢锦云。”宋谦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知道宋老夫人及他的母亲拿了多少,但从他的祖母出手阔绰,及他从他母亲手里拿走的那一箱箱银子来看,想必是拿了不少。 如今一样一样都要算回去,岂不是要将侯府身家都掏空了。 他以为只要不和离,谢锦云也不能如何,顶多在府中闹腾闹腾,等她终有一日看清楚自己再走不出这片牢笼,也就歇了那心。 谁想到,她竟要一步步毁掉他,掏空侯府,报复侯府。 看她心冷如玉石,宋谦心里一肚子怨气。 “砰!”宋族长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怒斥宋老夫人:“简直是丑态百出,荒唐无度,宋府的荣誉是用族中子弟血肉之躯堆成,岂容尔等吸人血馒头,辱没先列,来人,将张氏带到大厅。” “族长,所欠的钱,我们都会还上,绝不会再出此等恶事。”宋谦不想再和谢锦云纠缠下去了,只想平息了这件事情,把该封口的人封口了。 然而…… 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谦儿,你母亲不仅仅触犯了家规。”宋鸿凯道:“她触犯律法,改头换面,假冒身份,骗取周氏大额财产,与那安氏贱妾一同苟行,无论是族中还是侯府,这笔账,都不会由公中拿出,五日内若还不清账及赔偿,你的母亲和安氏都要下狱。” “好,且不说下狱之事,纵使你们还清了周家的钱,侯府也无张氏立足之地,她拜坏门风,私德有亏,族中不会再留下满身污点的妇人。” “二叔你,你什么意思?”宋谦道。 此时,张氏已经被卫氏的得脸丫鬟红竹和蔡妈妈带来。 她同样被五花大绑着。 刚踏入慈松堂大厅,张氏就冲着卫氏破口大骂:“卫氏你这个贱妇……” “啪!” “啪!” 卫氏伸出手,两巴掌甩得张氏口不能言,打得银碎满地找。 “你,你你……”张氏瞪大双眼,口齿不清的叫唤:“你敢……敢打……打我……” “你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丢人显眼的蠢妇。”卫氏说完,又一巴掌扇在张氏的脸上。 张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开始大声哀嚎,手指着众人道:“好啊,得了爵位,一个个仗势欺人,欺负我儿子,欺负我孙子地,欺我男人在战场上战死了,鸿胜呐,你个死鬼,你睁开眼睛看看呐。” “张氏!”宋族长气急败坏之下,站起身,拿起了茶杯重重砸在了地上,出言喝斥:“你看看你如今哪里还有一点曾经的侯府主母的样子。” “鸿胜娶了你这样的妇人,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永宁侯府出了你这样的蠢妇,是侯府气数要尽了。” “鸿凯,将休书拿出,替你亡兄休这辱没宋府,嚼口舌、行盗窃、德贤全无,善妒之妇,张氏!” 第177章 夫纲 张氏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浑身像触了雷霆一般,坐在地上发抖抽颤,面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茫然。 怔怔的说道:“你……你们说什么?” 宋老夫人亦是震惊的看了看张氏:“休书!” “我有诏命之身,你们敢休我。”张氏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来,指着宋鸿凯:“你敢休我试试看。” 宋鸿凯被激怒了:“大嫂,诏命是怎么来的?” “是靠宋族世代儿郎鲜血堆成,诏命之下,是万万千千的尸海,今上封赐是抚恤、慰问。” “却不是让你戴着诏命夫人的头冠,行此恶事,罔顾律法,无视族规,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四个字,犹如雷霆霹雳,狠狠落在张氏的头顶。 让原本从地上爬起来的张氏,又重重跌坐回地面。 她慌了、乱了,她以为她所做之事可以瞒天过海,可是没想到会走到今日的地步。 宋鸿凯将休书愤怒一掷,落到张氏的脚下。 张氏吓地乱蹿,大叫:“不,你们不能休弃我,我是鸿胜名媒正娶的正室,要休弃也只有他能休我,你们让他起来休了我,否则,我绝不会离开永宁侯府,我不走,我不走。”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贵为老侯爷的正室,理应尊夫纲,行仁义、知报、贵和、爱人、利人、助人,且不可妄言、恶言,公堂之中嚣声而起,失礼在前,弃夫纲、遵妻道、目中无人、野蛮无知,辱一族之道,失一族门风,当可由族中最高把权者商议休出或惩戒,永宁侯替兄休妻,天经地义!”谢锦云冷冷的说。 宋谦身子一颤。 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回头看向抱着红柱的张氏,如若母亲被休出,便只有白绫一条,必死无疑了。 他跪在了宋族长与宋鸿凯面前:“族长,二叔,罪不至此,我会看好母亲,让她重新修身,哪怕将母亲送去庄子抑或是庵堂修行也好,你们没必要将我母亲休出。” “罪不至此!?”谢锦云再一次开声,领宋谦头皮发麻:“谢锦云,你是非得要逼我母亲不成。” “七出之条,她犯多言,引家族冲突,惹是生非,搅乱家庭,离间家庭成员,导致当下不睦,对夫家是祸害,符合休出之列。” “她犯窃盗,据《礼记.内则》载‘子妇无私货、无私畜、无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与’,她擅动夫家财产,即可构成窃盗。” “谢锦云——”宋谦越听越恼火、越恼怒,他赤红着脖子冲谢锦云怒吼:“你敢说你无存私心报复我们。” “不敢。”谢锦云风轻云淡的吐出这两个字,深深的讽刺着宋谦:“我嫁入侯府,谨记祖训,不敢有半点逾越,你切莫将你等犯的罪,赖到我的身上,可不是我让她行窃盗犯罪之事,骗人一百万两嫁妆。” “你……”宋谦被气的胸口刺痛,他捂着胸口难受的伏在地上。 宋族长言出必须,大声说道:“不去此妇,则家不宁,来人,把张氏逐出永宁侯府——” * 故《后汉书.冯衍传》载:“……不去此妇,则家不宁;不去此妇,则家不清;不去此妇,则福不生;不去此妇,则事不成。” 第178章 后悔 “不,不……”张氏紧紧抱紧身前可抱的护栏,族中妇女亲自上前拉扯张氏,张氏看向宋谦惊恐无助大叫:“谦儿,儿子,儿子,快救救娘,娘不能被休出,娘会死的,啊,啊,不要碰我……” 她胳膊被人掰扯开,从台阶拖到院中,再从院中拖到院外。 宋谦起身阻止,却被族中里正拦下,强势将他按倒在了地上。 宋鸿凯也上前劝道:“宋谦,你母亲所为太过,宋府容不下她了。” “她是我娘,是我的母亲,宋府容不下她,那我便脱离宋家,族长不是说要将我除名吗,那就除名吧。”宋谦握紧双拳,从地上站起身:“我自请脱离宋氏家族……” “不行!”宋老夫人怒声打断。 宋谦回头看了看宋老夫人,说:“祖母,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娘被休出,此一休书传扬出去,我娘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你是宋家儿郎,你怎能因你母亲的过错,自请脱离宋氏,你想清楚你自己的前途,你想一想泽哥儿。”宋老夫人握紧了宋谦的手,转头对宋族长说:“无论如何,泽哥儿都是谦儿的血脉,就是侯府的血脉,我要求今日开宗,让泽哥儿成为宋氏子孙。” “荒唐。”宋族长拍桌呵斥:“宋谢两府办家宴当日,我便已对谢府说明,此子绝无可能入我宋氏族谱,老夫人以为,我今日到永宁侯府来仅仅只是为了张氏一事,宋谦若还想留名宋族,必须将贱妾安氏乱棍打死,以向谢府表决迎娶谢家女的诚意,得以让宋谢两府重修旧好。” 听到这番话,宋谦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语气坚定的回头:“孩子的母亲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绝不可能让族中下令乱棍打死孩子的母亲。” “今时那贱妾犯下祸事,你不处理,来日若犯下滔天祸事,殃及整个宋府,谁来与你陪葬,你既然执迷不悟,那宋氏满门便容不下你,你不自请脱离侯府,我今日亦要将你等母子三人逐出侯府,从族谱除名。”宋族长滔滔不绝的怒道。 宋老夫人大叫了一声:“族长,不可,那贱妾……” “祖母,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你连我的救命恩人都要打死,谦儿就真的无立足之地了,既然宋府容不下我,那我又何必赖在此处,谢锦云……”宋谦转身怒对谢锦云说:“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吧,将我逐出宋府,你有什么好处,我不同你和离,袭爵无望,你亦要同我一样跌落泥泞,任人践踏,你满意了吧。” 谢锦云微微垂眸,嗓音冰冷冷的轻道:“辱人者,必自辱罢了。” “你……”他说了那么多,就想看看他落到今日的地步,她有没有一丝悔过,谁知她轻轻一句话,就如同一把尖刀狠狠的刺进他的心脏,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可她越是表现的轻漫、得意,他越想看到谢锦云在他面前哭求他的样子。 他咬紧牙关道:“谢锦云,你越想与我和离,越是挣扎,我越要拖着你一起下地狱,你我生不得离,死亦不得分离,你这辈子都要囚在我宋谦的婚姻牢笼里,我一定要让你后悔!” “大,大爷,太太,太太被张家的人绑回去了,你快看看,他们要绞杀太太……” 第179章 不准 宋谦脸色大变。 他起身冲出了慈松堂,再不顾身后之人所言礼法、礼规,也不顾一族信仰抑或是自己是不是要被除名,就跑出了院子。 谢锦云在他身后,言词冰冷的回道:“我独身空守七年,又何惧这牢笼。” 宋谦脚步微顿,一拳打在院门上,转眼就消失在了人前。 宋老夫人大叫他:“宋谦,你给我回来……” 张氏已休弃之人,张家的人必不会让她回去辱没了张氏族人,她是必须死的。 只是宋老夫人还未将这一番话说出口,身后就传来宋族长的声音:“欠下周氏的钱,需从张氏嫁妆拿出,再将周氏所送之礼,原封不动抬回,欠下谢家三公子的份例,公中拿出,至于宋林氏所行所为……” 宋族长口中的宋林氏,正是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背脊发凉,转过身子,就见族中几位年长的人,低头交流。 最后,宋族长道:“恶奴逐出铺子,追回遗失账目,私填公账,扶正家规。” 宋老夫人声音轻颤:“你们……你们要动我的嫁妆?” “老夫人,你以公谋私,已然是窃盗之罪,族长心慈,看在你年老又丧子的份上,没有以窃盗之罪判你也休出,如今不过是要老夫人你……将空缺的那笔漏洞填回去,你在此还谈何嫁妆?”卫氏冷眼扫过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气急攻心,抬手指着卫氏,声音颤抖:“你,你,你们……” “噗……” “老夫人。” 宋老夫人吐出了一口血,晕倒在了李妈妈的怀里。 卫氏早已叫好府医,在宋老夫人晕倒后,第一时间让人为宋老夫人看脉医治。 而慈松堂库房里的东西,全部搬走,充公所用。 …… 一直到次日,天微微亮时,宋谦才从张家回来。 他衣衫不齐,袖袍撕毁,左边脸庞高肿,双目布满着红血丝,一身狼狈的走回慈松堂。 宋老夫人吐血被救醒后,亦是整整一夜无眠,此时看到宋谦从外面走入,她声音嘶哑的唤道:“谦儿,你回来了。” 宋谦走到宋老夫人面前,身子无力的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李妈妈看他衣物凌乱,似是与人打过一架,担心的问道:“世子,你怎么了,太太怎么样?” “我娘她……”他缓缓抬头,看向宋老夫人:“死了。” 宋老夫人的气劲,也随着宋谦这句话,而软软的倒回床榻。 可是她又想起了宋广泽,宋老夫人泄去的精气又一瞬间抖了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双腿从被窝里撤出来,放到地面。 以一个长者之姿,居高临下的看宋谦:“这一切,都是从宋谢两府大闹之后才开始的,这一切,都是谢锦云主导,是她在报复我们嫡出一房,暗中操控让你二叔袭爵羞辱我们,谦儿,你抬起头来看着祖母,听祖母说。” “我……”宋谦难过的抬头看宋老夫人:“我真的好累,我……要不就放过谢锦云吧,我去写和离书。” “不准——”宋老夫人怒道:“你若是敢写和离书,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第180章 丧偶 “祖母……我……” “我真的好累,你不要再逼我,你不要……” “宋谦。”宋老夫人右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是我逼你的吗?”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早些与那女人断了,我好替你与泽哥儿做打算,可你偏要念那救命恩情,把你母亲的性命都葬送了。” “当初你回府,跟锦儿好好过日子,与锦儿早日圆房,早日生下一儿半女,你如何会走到今日的地步,宋府与谢府如何会决裂。” “你捂着你的良心说说,祖母逼过你吗,真若要逼你,我早就命人乱棍打死那贱妇,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情,你说,你说,是我逼你的吗?你抬起头来。” 宋老夫人突然跪在了宋谦的面前,双手握紧了宋谦的双肩,逼迫他抬头看自己一眼。 而宋谦看到宋老夫人跪在地上,下意识的惊呼:“祖母,你快起来,地上凉。” “那你答应祖母,振作起来,路还未绝。” 宋谦扶起了宋老夫人,情绪渐渐平复。 宋老夫人让李妈妈去打水给宋谦洗了把脸,又为宋谦拿来早膳,用过早膳后,宋老夫人问道:“张家的人怎么处置你母亲?” 宋谦此时,已经能够好好正视张氏的死。 他说:“张家主说,母亲已是休出之妇,有辱张氏,拿了一条白绫,将母亲绞死挂在张氏祠堂,如今尸首还挂在那,他们说要在张氏祠堂示众三日,以警示张氏妇人。” 说到这时,宋谦咬了咬牙:“我一会还要回张家,将母亲带回来。” “不许。”宋老夫人呵斥了一声。 宋谦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宋老夫人:“祖母,我若不将母亲带回,过了三日后,他们就要把母亲抬到乱葬岗。” “你忘了你母亲还有诏命,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安葬你母亲,只是不能大办,你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宋谦不解宋老夫人的意思。 这时,宋老夫人从床头的小格子里拿出了一瓶粉色瓷瓶。 “这是什么?”宋谦拿起粉色瓷瓶看了看,皱紧眉头问道。 宋老夫人目光满是算计:“锦儿如今与你离心,她虽自请脱离谢府,可谢府那些人依然会在暗地里帮着她,特别是她那几个哥哥,一而再再而三打压你,不过是想你拿一张和离书给她,你先前在大厅与她说的那些话,是对的,就是死也不能给她和离书。” 宋谦沉默。 “但她活着,亦是你的祸。” 宋谦听出了宋老夫人的话外之音,猛地将手中之物放回桌上,道:“祖母,万不能再让谢家的人或是谢锦云抓到把柄了,这样做,是宠妾灭妻,法不容我,我不能这么做。” “谦儿,这不是什么猛虎毒药,你听李妈妈给你说。”宋老夫人道。 李妈妈将药粉用处与功效一五一十的告知,宋谦吃惊的看向那瓶药粉,心头跳的很快,声音隐约颤抖:“祖……祖母,你是说,要我将谢锦云送到七皇子的榻上?” “你已经上了梁王的船,便无退路,也不能退,唯有梁王殿下继承大统,你才有望翻身,七皇子强夺人妻,必遭天下众口笔伐,而谢锦云……”说到这,宋老夫人就将手中的粉色瓷瓶,塞进了宋谦的手中,又道:“你不可与她和离,亦不能休弃她,但你可以……丧偶!” 第181章 贵人 “刺绣妆花裙。” “银纹千鹤度花裙。” “流云紫绡如意裙。” “雀纹锦衣。” …… 衣物、首饰,由婢女手捧而入,如流云般不断从外面送入内室,锦绣坊的绣女排列于左,饰品铺的管事们立于右面。 领事的嬷嬷对谢锦云道:“夫人,这是三公子为夫人去参加洗尘宴时,准备的礼服与首饰,夫人应用尽用。” 谢锦云伸手指了指捧着雀纹衣裙的婢女,和最后一排捧着金镶百雀翠玉簪的婢女,道:“就这样吧,剩余的衣物首饰,你们送去梨香院,看看二太太需不需要。” 谢家的女工与婢子,礼仪端庄,井条有序的往外走。 刚好宋谦带着梁婉知与宋广泽,走入玉翡阁。 自从卫氏带人查账后,梁婉知手里的体己都拿出去了,她身上的衣物还是先前做的,早已过失。 如今看到谢锦云出入奢侈,她心中不免生恨:“夫人真豪阔,太太才刚刚下葬没两日,便这般奢侈裁衣。” 宋谦眉头一皱,扫过那群婢女手里捧着的东西,眼中一片凉意。 他大步走入屋子。 谢锦云已换上了谢礼送来的礼服,头戴着百雀簪。 其实她的穿着并不算很锦簇豪华。 衣裙是水蓝色,腕间戴着一串玉珠,耳坠挂着水蓝色的坠子,头鬓只别着一枚百鸟钗,娇颜略施粉黛,清新、简单、却又不失端庄。 士族重衣冠,谢锦云出自谢府,学的是世家的礼仪,正身、修身。 以前宋谦从未正视过这个问题,今日却在谢锦云身上看到了以前他从未感受过的威仪。 他似乎从不曾见过谢锦云在人前失礼,亦不曾在他面前如同梁婉知那般哭泣、歇斯底里。 她说过最重的话,大概就是那一句“宋谦,我要和离书”。 不知为何,他今日特别敏感,面对谢锦云的时候有一种负罪感。 他不再去看她,别开脸道:“我要出席七皇子的洗尘宴,你我共乘一辆马车前去万宁行宫。” “大可不必。”谢锦云坐妆台前站起身。 梁婉知方才拉着宋广泽向她行礼:“夫人。” 谢锦云不屑一顾,淡漠的回宋谦:“你我夫妻离心,无需再做样子给旁人看,我的帖子,也未提要请世子一同前去,今日我与二婶共乘一辆马车去万宁行宫,世子自便。” 宋谦双眉微蹙,怒气隐隐生起,却又急于向谢锦云炫耀:“我今日也承贵人之邀,要去万宁行宫参加七殿下的洗尘宴。” “哦。” 这是什么态度?宋谦看到她的反应,心生不快:“不光我受到邀请,安氏与泽哥儿也要与我一同前去。” 谢锦云挑眉看向梁婉知与宋广泽。 这才看到梁婉知穿着打扮有所改变,比往日里要鲜亮许多。 她低哧一笑,唇角勾起淡淡的嘲讽。 梁婉知心里很不舒服,问道:“夫人可知,邀请妾一同前往七皇子洗尘宴的是哪位贵人?” 不管是谁,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邀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妾去七皇子的洗尘宴,等同于羞辱七皇子了。 此人也定是与七皇子保持对立面,又拥有至高身份的人。 谢锦云倒是想起了一个年少时不对付的人…… 第182章 晦气 “正是文霄公主。”梁婉知很是得意的说出三公主的名号,亦是当今皇后的女儿,梁王的妹妹。 很得景仁帝的欢心,尊荣比其余两位公主高,娇养的性子跋扈,很是目无中人。 有皇后宠溺,又有皇上宠爱,文霄公主成了贵女圈中,人人不敢招惹却又争相巴结人物。 再加上梁王如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她自然要更加肆意、娇纵。 而她谢锦云曾是大公主的伴读,与大公主一同拜在南山先生门下,三公主从小与大公主不睦,自是处处看不顺眼谢锦云。 如今宋府闹得沸沸扬扬,文霄公主怕是恨不得再上来多踩她两脚。 叫上梁婉知一起去参加七皇子的宴会,既羞了七皇子,又辱了她,可真是一箭双雕。 “还有一事,我要同你说清楚。”宋谦摆了摆手,微微仰头,道:“泽哥儿的母亲是救我的恩人,不可再以贱妾安排她如今的身份,我与祖母商议过,太后只是不准泽哥儿的母亲被抬为平妻,却未不准她被抬为贵妾,往后她就是贵妾的身份,你可有意见?” “你做的事情,每一桩哪一件需要问过我的意见。” 宋谦眉头微皱,微微攥拳,说:“我如今不过是想同你好好说话,你何必句句都是刺。” “既然想与我好好说,那按我的意思……”谢锦云站在了高处,处高临下的看向梁婉知:“贱妾不该留于府内,既以外室苟合,当是入不得侯府的外室女。” 梁婉知脸色大变:“夫人,你……” “我不予多论,亦不屑问之,永宁侯府在二房的带领之下,会严视家规,更正地位,你等且再挣扎挣扎,也于事无果,又何需在我面前为了一个贵妾之位,与我耀武扬威,如今这贵妾,还能贵到哪去,世子的封号如今也不过是空头冠罢了。” 谢锦云的话一针见血,让宋谦唇边血色全无,方才想起,世子册封如今不过是虚的。 他被当朝驱出大殿,此生莫说再袭爵,只要今上活着一日,他便永不可能再踏入那个金殿了…… 而谢锦云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刺,也彻底激怒了宋谦:“谢锦云,你我之间就只能这样说话了吗?” “袁妈妈,去跟二婶说,我已准备好,她可安排好了马车?”谢锦云坐回妆台前,抬手轻轻摆弄鬓间的百雀钗。 宋谦被无视了。 梁婉知也替宋谦感到恼怒:“夫人,你再如何不喜夫君,可你如今也是夫君的妻,何必呢。” 谢锦云冷眼一笑。 红竹走了进来,对谢锦云恭敬行礼:“夫人,二太太说,马车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好。”谢锦云起身,扫过梁婉知:“白露,我去参加七殿下的洗尘宴,你回头命人将屋子的地板多擦几下,进了脏东西,染了晦气。” 梁婉知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脚下的地板,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花溪看她举动,声音尖锐的喝道:“安姨娘,你少退两步,脏了地儿。” “谢锦云,你别太过分了。”宋谦怒喝。 谢锦云根本不理他,安排好的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随她一同离开玉翡阁。 梁婉知望着谢锦云的背影,眼眶一红,低声道:“谦哥哥,夫人她是羞辱我。” 那也等同于羞辱他。 他气势冲冲的走出永宁侯府,却发现卫氏只安排了她们自个的马车,却没有安排他的马车…… 第183章 除名 “二婶,为何没有安排我们的马车?”宋谦理直气壮的问道。 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宋鸿凯,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而刚要上马车的卫氏,回头说道:“谦儿,你莫不是糊涂了,大房已经从永宁侯府分了出去,你又被族长除名,你父子母子三人想要坐马车,得自个安排呀,哪里还轮得到我一个外人替你安排出入,你当真是在外游荡久了,跟着那上不得台面的人私混,将这些规矩都忘了呀。” 宋谦脸色刹时一变,这才想起了此事。 但他没想到二房会将这小小的事情分的如此清楚。 “还有,马厩里的马车与马匹是公家的,你大房只能用自个的马车与马匹,不能动用公家的东西,否则就是窃盗,若公中遗失了什么东西,侯爷就只能去报官了。” 宋谦眼皮子狠狠一跳:“二婶,你……” “你”了半天,他竟找不到一句正当的理由回话。 “此去万宁行宫还有一段路程,我就先和锦儿出发了。”卫氏掀开马车帘子,踩着凳子上去马车。 宋谦透过帘子看向坐在马车里面的谢锦云,胸膛闷着一口气反问道:“为何谢锦云能坐上二婶的马车。” 卫氏坐上马车后,掀开帘子向宋谦解释:“锦儿她未被族长除名,还是我们永宁侯府的人呐。” 什么!! 还有这种离大谱的事情。 他大房全被族长除名,却留谢锦云未被除去…… 这算什么? 马车轱辘响起,大马车从宋谦和梁婉知三人面前走过。 宋谦回过神来,看着离去的车队,狠狠的咬了咬牙,转身对李妈妈说:“快去安排马车。” “可,可我们大房,并没有分到马车。”说白了,就是老夫人先前公挪私用太多,被分出府的时候,那些有的东西都拿回去抵债了,现在大房账中根本没多少银两。 “先前不是说,大房有两辆马车,三匹马吗?”宋谦问。 李妈妈回道:“老夫人那些账都抵出去了,二太太说,不够,族长就让她,将大房值钱的能换钱的都拿出来换,所以……大房如今无马匹车辆可用。” 宋谦脚步连退了两步:“你怎么不早说。” “奴婢也没想到二太太做事做的如此绝情。”李妈妈红了眼眶道:“如今老夫人手里的钱,也不多。” “先拿出来度过今日再说,去安排一辆马车,洗尘宴万不能耽误了,马车也不能用太次的。”最重要的是,他今日还有重要的大事要做,这次若是不成,梁王也要弃用他了,他必须在谢锦云赶到万宁行宫前,跟她一起到达那里,与她同行:“你再去给我找一匹马,要良马,我骑马前行,你随安姨娘和泽哥儿坐马车去行宫,我会派人接你们。” 李妈妈看了一眼宋谦,为难的应了一声:“是,奴婢去安排。” 宋谦捏紧了手,看向离去的马车,眼底只剩下了冷意。 面临经济的困难,地位又备受打击,宋谦深深的感到无力。 祖母说的无错,他不能与谢锦云和离,却可以让她死在宋家,如此才能将她的嫁妆留在宋府,尽他所用…… 第184章 婚事 “锦儿,那不是你母亲吗?”马车停在万宁行宫,谢锦云与卫氏刚下马车,就看到谢家的马车停在了前面。 谢锦云的继母苏氏,和两个女儿从马车里下来。 “我陪你一同过去打声招呼吧。”卫氏笑道。 谢锦云没有拒绝。 她朝苏氏走去的时候,苏氏也正好看向她。 “母亲。” 谢锦云给苏氏行礼。 苏氏身旁的两个女儿也唤了一声:“大姐姐,永宁侯夫人。” 卫氏笑着点头回应,和苏氏客套了几句后,苏氏便拉着谢锦云的手,与卫氏说:“宋夫人,我与我女儿还有些话想聊一聊。” “那锦儿你同你母亲聊一聊,我去找你二叔,让红竹跟着你吧,回头让红竹带你过来寻我。”说完,卫氏又和苏氏说:“那我就先过去了。” “好,宋夫人。”苏氏应了一声。 卫氏去宋鸿凯那。 如今的卫氏,可谓是如鱼得水,满面春风。 苏氏却脸色不好看,她淡淡的扫过谢锦云,道:“世子原本可以袭爵,听说你大哥用自己的军功向皇上换了一个要求,你可知是什么?” 谢锦云柳眉微颦,抬眸看向苏氏。 谢锦韵道:“大哥和今上说世子不配世袭爵位,可我想不明白,那可是姐姐的夫君,如今走到这个地步,大姐姐你不后悔吗?” “你的意思是,今上以公谋私,随意褫夺世子的爵位,指今上不对。”谢锦云声音犀利的反问。 谢锦芙立刻拉住了谢锦韵的胳膊说:“大姐姐,二姐姐不是这个意思。” “锦儿,你不必如此呵斥你二妹妹,我今日不是为了世子的事情怪责你。” “怪责我?”谢锦云很不解苏氏的脑回路。 苏氏也没有明白她这一句问话,转身道:“进去说吧,是关于你大哥的婚事。” 大哥的婚事? 谢锦云神色微动,转身就随苏氏走入万宁行宫内。 苏氏一边走一边低声说:“听你父亲的意思,文霄公主看上了你大哥,皇后娘娘那边也找人来寻过你父亲,你父亲同你大哥说明此事,你大哥拒绝了,且已经同意让你父亲安排陈太傅之女,有意和陈家结亲。” “大哥选择的对,陈太傅之女陈姑娘知书达礼,品性温良,兰心蕙性,两年前就随陈夫人打理陈府内务,执掌一府中馈,我去年还曾去陈府给陈老夫人贺寿,贺宴所备所用皆是由陈姑娘管理,井井有条。” 谢锦云说完,苏氏脸色很不好看。 身后的谢锦韵却道:“陈太傅之女如何能比得上文霄公主的身份,大姐姐,你目光短浅了,你该劝劝大哥才是。” “住嘴。”谢锦云停下脚步,冷斥了谢锦韵一声。 苏氏表情怪异,袒护了谢锦韵道:“你心里是更向着谁?” 谢锦云道:“大哥自有主张,父亲也自有定夺,母亲不该为了大哥的婚事来找我。” “可你大哥听你的话。”苏氏绞紧了帕子:“陈太傅老来得女,陈府放眼望去,除了陈太傅之外,再指望不上旁人。” 苏氏是瞧陈太傅无子,将来也无法继承陈府衣钵了。 但文霄公主不同,那可是当今皇后之女。 谢锦云“呵”了一声,冷笑,眼眸却突然阴沉凝重,朝着苏氏那走前了一步,声音幽凉的问道:“你意欲,拿大哥婚事,做什么勾当。” 苏氏被这冷森森、阴沉沉的话,逼的退后了一步。 谢词与文霄公主成亲,对她一房儿女,的确有…… 诸多好处! 第185章 梁王 “大姐姐。”谢锦芙开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母亲只是想问一问你的意思,并无旁的心思,我们都是一家人,也不可能生出坏念,坏了规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母亲还是懂得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倒是运用的极致。 前世若不是有她一笔,谢家何至于走到那个地步。 先前谢锦云对这个继母,算不得讨厌,如今回想起前世的种种行为,当真是厌恶至极。 继母是什么心思,盘的什么算盘,打的什么主意,她岂会不知。 “听说……”谢锦云转头看向内庭,见无人来回,这才又继续开声:“前几日晌午,母亲去福禄楼见客了。” 苏氏猛地攥紧帕子:“你派人查我?” “不算。” “我吃惯了福禄楼的点心,隔一日便会让花溪去那边买,恰巧碰见的。”谢锦云目光瘆人,从头至脚看了眼苏氏:“是父亲派你出来会见那位贵客的吗?” 苏氏身子一恍,呼吸一紧,险些又没站稳而退步。 谢锦韵伸手抱住了苏氏的胳膊,有些恼意的说:“大姐姐,你……” “你还带着这个蠢货一块去见那人。”不等谢锦韵把话说出口,谢锦云便伸手指着谢锦韵咬牙怒道。 “你骂我蠢货。”谢锦韵恼了。 苏氏也生气了:“够了。” 她大口的喘息,面对长女,苏氏总是要被压一头。 未出阁时,她以为是谢老夫人帮着谢锦云撑腰,才如此。 如今呢…… “不亏是,老夫人教养出来的人。”苏氏把谢锦韵拉到后面,心里已是极恼,却不敢与谢锦云撕破脸皮:“我与你一样,想吃福禄楼的点心,便带着你二妹妹一道去吃,恰好遇见了贵人,上前行个礼罢了,此事我回府后,便会与你父亲说明,亦会将公主殿下的心意同你父亲说。” 苏氏不想再和谢锦云拉扯了,在知道谢锦云的心思后,她就决定往后的事情也不必再找她商议。 “母亲,是梁王殿下。”谢锦韵突然拉扯苏氏的衣袍。 几人纷纷转头看向迎面而来的一群人。 不光有梁王,还有梁王妃、文霄公主、贤王、禹王以及还未封王的七皇子…… 苏氏拉着两个女儿,站在走道一侧迎候诸贵人。 谢锦云与她的贴身丫鬟们,则站在另一边,福身一揖。 “见过梁王,梁王妃……” 众人异口同声。 梁王身穿一袭圆领广袖鹤纹长袍,头戴缠丝缕金冠,身材挺拔,浑身散发着一种强势的王者之气。 谢锦韵偷偷抬头,朝着梁王方向瞥了一眼。 这细微的动作,刚好被谢锦云余光所敛,她微微蹙眉,就听到梁王嗓音温润的说道:“平身吧。” “谢梁王殿下。” 谢锦云起身,恰好目光与梁王身后的女子对上。 她云鬓高挽,凤钗于两鬓映衬,水蓝色簪石点点珠光,身穿一袭紫色长裙,颈间戴着南海珍珠,圈得她长劲细长白嫩,珠光宝气,富贵泼天。 面容如姣月,笑里藏着十分张狂,在对上谢锦云的目光时,她眉眼明显上扬,很是不屑。 此人正是文霄公主,顾华蓉。 “谢锦云,许久不见,不知你过的,可是称心如意呀。” 第186章 出糗 “回文霄公主,不知公主所指的是,是哪一方面?”谢锦云回道。 文霄公主“呵呵”一笑,那笑声里充满着嘲讽:“本宫邀请了荣安世子的救命恩人安氏一同来,怎么,她没同你一道来。” “公主,那妇人的马车就停在公主的轿撵后面,奴方向还见荣安世子抱着一个孩子从行宫侧门进来,想必现在在后头呢。”文霄公主的宫婢近身说道。 很明显,文霄公主是想借着梁婉知与孩子,狠狠羞辱谢锦云一番。 “是吗?”文霄公主挑眉朝谢锦云看去:“那你去传,叫荣安世子带着他的救命恩人来见七皇子。” 顾长宁一脚踢飞了脚下的石子,很不客气的说:“那腌臜的玩意谁想见。” 梁王妃说:“七弟,你有所不知,西关那一战,伤亡惨重,荣安世子得贵人相助挽回一条性命,是我燕国的大幸,是以,本王妃也想见一见那位奇女子。” 文霄公主冷冷扫过顾长宁,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懂什么。” 不多时,宫婢带着宋谦与梁婉知及他们的孩子,来到了此处。 宋谦与梁婉知带着孩子向梁王等人行礼。 文霄公主便走到了前头,一副很好奇的样子,低哧笑道:“那妇人,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梁婉知心头跳的很快,生怕出半点差错,抬头时亦是小心谨慎的。 她今日出门时,特意收拾了一番,那张脸本也不难看。 鹅蛋脸、杏眸、皓齿,头挽妇人鬓,别着小朵的青玉簪花,倒是有着江南女子的秀气。 文霄公主看了一眼后,又朝谢锦云那看,仿佛将两人的面孔当成一幅画,摆在画展上,仔细揣摩哪一幅画更加好看。 当然,她是不承认谢锦云比她好看。 “不怪荣安世子为此着迷,果真是生得一副……” “勾人丈夫的狐猸之相。”顾长宁冷不丁的接过了文霄公主的话。 文霄公主嘴角的笑意顿时敛去了一半。 “不知道三皇妹竟然好这口。”顾长宁转头,面对着文霄公主,笑容灿烂的说。 文霄公主瞬间握拳:“顾长宁……” “别生气,你看人家正房夫人都没生气。”顾长宁道:“更何况,今日是我的洗尘宴,如此隆重的宴会,三皇妹喜欢请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玩,我都不生气,你且莫失了公主的气度,让众人看笑话。” 谢锦云低头抿嘴浅笑。 文霄公主的火气就这样被顾长宁几句话挑了起来:“顾长宁你给本宫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没吗?”顾长宁反问。 梁王见情况不妙,打断二人:“三妹。” “皇兄,他欺负我。” “华蓉,你太过了。”梁王朝着谢锦云看去,目光落在她细腻桃粉的面颊,随后低头,看向那跪在一旁的梁婉知,眼眸微微一沉:“你们起来吧。” 梁婉知牵着宋广泽的手站起身。 梁王看了眼宋广泽,随口问道:“这就是你们的孩子?” “回梁王殿下,他正是妾的儿子宋广泽,广泽,来,去给梁王殿下行礼。” 宋广泽抬头看梁王,目光直咧咧的盯着,来的路上梁婉知就告诉他,要讨好梁王殿下,只有得梁王殿下的欢心,他们将来才有出头。 可是,梁王殿下的气势让他害怕。 他不想过去,却被梁婉知用暗劲推到了梁王的面前。 宋广泽硬着头皮,举起双手,嘴里磕磕巴巴念着行礼的词:“叩叩叩……见见……” 听到“叩见”二字,梁王脸色顿时阴沉,声音低斥:“闭嘴。” 宋广泽两腿一软,裤子一瞬间被憋急的尿液湿透…… 第187章 得罪 宋谦脸色大变。 梁王怒火强压心头,气势骇然,冷冷吐出了两个字:“不必。” 他就从宋广泽身旁走过,迅速离去。 文霄公主也冷下了脸,所有逗弄的心思全无,随着梁王一同离开。 而最后一个离去的七皇子,微微停下了脚步,盯着宋广泽脚下的尿,说了一句话:“尿失禁还遗传呀。” 宋谦面如土色,心中如同文霄公主一般,看不上十年为质的七皇子,却又不敢对顾长宁不敬,只能将这口恶气咽回。 待顾长宁离开后,宋谦回头看了一眼顾长宁的背影。 “呜……”宋广泽的哭声将他思绪拉回。 宋谦回头盯着地上的那一滩尿液,脸色比刚才好不到哪里去,眼皮子狠狠跳了好几下,对着梁婉知大发雷霆:“他怎么回事?” 梁婉知正在哄宋广泽,委屈的红了双眼说:“我在马车里教广泽要敬梁王殿下,我,我没想到梁王殿下会吓着了广泽。” “快闭嘴。”梁婉知说的那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什么叫梁王殿下吓着了广泽。 而且现场又不是只有一个梁王,她只让泽哥儿去敬梁王殿下,这会让其余亲王怎么想。 这蠢妇。 他就不该带她出门。 “你,你都教了他什么?” “我,我就说,要跪拜叩头向梁王殿下问安。” “跪拜叩头!”宋谦眼皮子狠狠跳了好几下。 苏氏看不下去了,带着两个女儿先离开。 红竹对谢锦云说:“夫人,谢太太走了。” “我们去找二太太吧。”谢锦云转身,不欲再多停留。 宋谦看她离开,又见宋广泽哭闹的厉害,火气又燥又大。 这时过来了一群宫婢,问宋谦:“世子,需要帮忙吗?” “带她去休息的地方,让她把孩子的衣物弄干净。”与宫婢说完后,宋谦又对梁婉知说:“你先带泽哥儿收拾一下,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你莫要肆意乱跑,得罪了贵人,懂吗?” “我知道了,谦哥哥。”梁婉知目送宋谦离开,随后低下头在宋广泽耳边说:“泽哥儿,莫哭了,过了今日,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走,娘带你去把衣物弄干净。” …… “锦儿,你等等。”宋谦快步走来。 红竹说:“夫人,大爷追来了。” 谢锦云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停下脚步等宋谦,眼中带着一丝不耐。 宋谦没想到谢锦云会停下来等他,他以为;她不会理会他。 他走到她面前,看向了谢锦云身旁的婢女,道:“锦儿,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可否跟我去偏殿。” 谢锦云冷冷看他,洗尘宴还未开始,便已对她动了歹心。 她转身面对着宋谦道:“好哇,正好我也有件事情想同你说。” “夫人,你……”红竹担忧的劝阻。 花溪却未开声,而是与谢锦云对视了一眼。 “红竹,花溪,香露,花露,你们都不必跟着,我同世子有话要谈,谈完就去找二太太。” 花溪先开声道:“是。” 其次是香露与花露一脸忧心的回应:“是。” 红竹也跟着应了一声,就停在原地,目视谢锦云与宋谦离开。 等她们走远后,红竹与花溪道:“有什么事情非得在行宫里找夫人谈。” 近日侯府里的人都知,宋谦与谢锦云撕破脸皮不和。 卫氏将她派到谢锦云身边,也是为了防宋谦对谢锦云做什么。 可红竹没想到,谢锦云就这么跟宋谦走了。 她心里慌的不行,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第188章 杀人 而宋谦带走谢锦云后,一路指引她往偏僻的地方去。 谢锦云走在前面,宋谦跟在身后,两人一路往桃园而去,穿过了桃园,便又是一片竹林。 宋谦突然伸手拉住了谢锦云的手腕,力道很大,仿佛只要钳制住谢锦云,就没打算再放开她。 她眉头深锁,转头看向宋谦的那一瞬间,从鬓间拔出百雀钗,毫不犹豫的刺向了宋谦。 宋谦闷哼了一声,甩开了谢锦云的手,往后退了退,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被谢锦云刺中的胳膊,不敢置信的看向谢锦云。 “你……想刺杀我?”宋谦望向她带血的珠钗,表情错愕。 谢锦云握紧了百雀钗,她不是不害怕,但刚才那一下也没有手软。 她若不捅他,他就会把刀挥向她。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你看起来对万宁行宫的路线很熟悉,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刚才是想劈晕我。” “我……”他想狡辩,可脑袋突然袭来一阵晕眩感。 一下子头重脚轻,让他意识到中了谢锦云的计:“你……” 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瓣,却于事无补,重重倒在了地上。 谢锦云并没有立刻走过去告诉宋谦,她怕藏于百雀钗上的药效未能在宋谦身上起效。 “出来。”她对着竹林深处喊了一声。 一道玄色身影从高处飞落,停在了宋谦的面前。 谢锦云看了过去,那人正是顾长宁。 林子里还走出了一名男子,是顾长宁身边的内侍江淮。 江淮走到宋谦身边,在他身上踢了两步道:“晕过去了。” “拖走。”顾长宁挥了挥手道。 江淮抓住了宋谦的裤脚,往竹林深处拖拽而去。 谢锦云看着宋谦的身影,问道:“哪里有路离开此处,方才来的路远,我要尽快回去。” “有路。”顾长宁走到了谢锦云的面前,目光落在她隐隐颤抖的手上。 她手中握着百雀钗,钗柄滴着宋谦的血水,却衬和她脸色越显苍白。 “第一次干这种事?”顾长宁从她手里抽出了金镶百雀钗,拿抽帕子擦拭上面的血迹,待擦拭干净后,顾长宁亲手把钗子别到她的鬓发处。 百雀生动,金缀璀璨。 谢锦云道:“不会是……最后一次。” 顾长宁看着她吓白的脸,低哧一笑,然后伸手握住她染的血的手。 谢锦云像触了电一般,迅速缩回自己的手,这才发现他离她很近。 她下意识的往后大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我,失礼了。” “拿去,擦擦手上的血。”顾长宁把帕子给她。 他的帕子是深色,没有花纹,只是一块简简单单的方帕,纵使擦拭过钗中的血迹,亦看不出鲜血。 谢锦云伸手接过,用力擦去了手指上的血水。 “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她动作微微一顿。 “是九岁。”他嗓音低沉,在她头顶响起:“辰国镇南侯的儿子,他欺负江淮,我在深夜偷袭他,把他一脚踢下了粪池,闷死了,他们至今都没查出害死他们儿子的真凶是何人。” 她停顿了她所有的动作,震惊的看着顾长宁。 不是震惊顾长宁第一次杀人,而是震惊顾长宁与她说这般隐秘的事情。 顾长宁不经意间从她手里抽回帕子,用帕子包裹住她沾了血的手,然后捏住自己的一角衣袍,轻轻擦去她食指的血水。 “别怕,一切有我!” 第189章 红鸾 竹林的尽头,传来“沙沙”的异动,顾长宁猛地握紧谢锦云的手,推着她走向对面的偏苑,对她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他转过她的身子,从雕花石窗望向外面,一群人从桃园石子路穿过,走到了竹林。 为首的女子正是文霄公主,而跟在文霄公主身后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谢锦云的继母苏氏。 文霄公主面色阴沉,臭着一张脸走到了前面,苏氏谨小慎微的跟在后头,处事小心翼翼,大气不敢粗喘。 谢锦云渐渐拧住双眉。 继母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与文霄公主走的太近。 不对…… 苏氏先前为了大哥的事情来寻她,如今又与文霄公主走到一起……他们是要去哪里,谋什么事? 等谢锦云回过神来时,文霄公主与苏氏消失在了竹林的另一端。 “竹林那边有什么?” 谢锦云问道。 “红鸾宫,是此次顾华蓉向太后要的一座偏殿,用于公主休息所用,不过,也算是梁王之地。”顾长宁解释的很清楚。 那就说明,宋谦是想把她引到红鸾宫。 可此处离举办宴会之地甚远,他们计划一旦谋成,必须要引来众人见证,那他们为何要使她到如此偏僻之地? 谢锦云疑惑的回头看顾长宁:“红鸾宫离太后所住的宫殿近吗?” “近啊。”顾长宁眉头一挑:“很近。” “那就说得过去了。” “怎么说?” 谢锦云道:“东窗事发后,最先发现的是太后,梁王殿下是想剔掉你最后一根骨,让你再无人支援。” 太后带回来的人,是这种品行,万一在这场事件中,太后出了什么好歹,顾长宁无疑走向了死局。 她谢锦云的结局自是不必多说,必死无疑。 “没错。”顾长宁的胳膊穿过谢锦云肩部上方的窗台:“那你可知,文霄公主与你继母在此局起到什么作用,她们为何要过来此处?” 两人面对而谈,他炙热的吐息洒在她的头顶,而她思事太沉,并未发现两人贴靠的很近。 她紧锁眉头,紧盯着他胸前的那只巨兽獠牙,细细揣摩整件事情的策划。 “文霄公主现在是要去见太后,我继母会找借口,随文霄公主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如此,我继母跟着文霄公主走到一块,也就名正言顺。” 说到此处,谢锦云微微抬头,与他对视:“为了避免太后撞见你我之事后,包庇袒护你,文霄公主与我的继母便会成为很好的证人,太后捂得了宫婢的嘴,却不能处置文霄公主与我的继母。” “等事情发酵出来,宋谦便会以我丈夫的身份,向太后、梁王表明,必定要处死我,他们会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身上,出嫁妇勾引皇子罪名事大,我的哥哥们都无法再为我辩解。” “最后要的是,还有一环……”谢锦云眼底水光盈盈,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摆:“大哥必定不忍看我受死,梁王意图拿文霄公主绑死我谢家,拖我谢家下水,我大哥必定会答应文霄公主亲事,救我一命!” 第190章 公平 顾长宁低哧一笑,伸手拿去她头顶上一枝枯叶,叶子飘落。 谢锦云侧目一看,这才发现他们两人离的很近。 而在她反应过来后,顾长宁也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指了指一旁的长廊:“从这里穿出去,一直走到尽头,可以看到一处亭子,你的二哥在那里接你,我的人会暗中护你周全,你放心走。” 二哥…… 谢锦云顺着顾长宁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长廊一眼望不到头。 四周无宫婢走动,应该是在宴会开始前,有人封锁了此地。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谢锦云朝他福了一个身道:“多谢殿下鼎力相助。” “你不欠我,不必谢我。” 谢锦云临走时,回头对顾长宁说了一句话:“当人受的苦难够多时,未来一定是坦途,老天是公平。” 所以,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顾长宁凝望谢锦云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太庆宫。 “皇祖母呢?”文霄公主到太庆宫后,并未见到皇太后,便寻问宫婢。 宫婢回道:“回公主,太后娘娘在佛塔听无量大师讲佛经,洗尘宴开始前,便会回到太庆宫梳洗更衣。” 文霄公主自觉无趣,转身去了偏殿。 她摒退宫婢,只留下苏氏在跟前谈话。 “谢夫人,本宫的事情你与谢锦云说明了吗?”文霄公主坐在软榻上,面容凝重的问道。 苏氏微微皱眉,回道:“回公主,此事谢锦云并不赞同。” “哈。”文霄公主笑了一声:“她不同意又如何,本宫想问的是谢夫人你的意思?” 苏氏感觉骑虎难下。 谢词的婚事,她一人做不得主。 他是谢家的长子,未来要接管家主之位,选妻更是重中之重,谢蓝风也要亲自把关。 可他们给她的承诺,亦是十分让她心动,一边是韵儿、芙儿的好姻缘,另一边是她亲生儿子的仕途。 让谢词娶公主并非辱没他的事情,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何谢词不愿,谢蓝风也由着他来。 “公主金枝玉叶,长子谢词能得公主殿下的青睐,是他的福气与运道,臣妇自是千般满意这门亲事,只是……” 文霄公主并不是看不出苏氏的难为:“你做不得他的主。” 苏氏抬头看了看文霄公主,面露难色:“长子婚事,谢家族中十分看重,上面还有老夫人坐镇把关,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要看长子的意思,长子宠着长女,长女的话他能多听两句,臣妇本想让长女与长子提两句,却没想到,长女竟也如此不识好歹。” 文霄公主静静的听着,心里却不恼。 “你知道,本宫为何要你来太庆宫随我一道见太后吗?” 苏氏心里瘆的慌,也不知是为何。 她抬头看了一眼文霄公主,摇头回道:“不知。” “你过来。”文霄公主勾了勾手。 苏氏缓缓靠近,文霄公主也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苏氏听完后,脸色刹时大变,脚下一绊,重重跌坐在地上,眸中袭卷起惊恐之色,声音颤抖的说:“公,公主,使不得……” 第191章 阻碍 “谢锦云是谢家嫁出去的姑娘,她若失去贞洁,谢氏一族必遭大祸。”她的女儿也会受到影响。 文霄公主冷笑了一声:“谢锦云不是已经自请脱离谢氏了吗,跟你谢家有何干系,再说,事成之后,谢词必定要来求本宫,等本宫嫁入谢府后,你两女一子的姻缘不一样顺心顺意吗?” 什么? 苏氏不解:“公主,你此计是因为……嫁给谢词。” 若真是如此,文霄公主也太疯魔了。 “这只是其一,于私于利此计对我们无一害,你想想,顾长宁那个贱货失去太后支持,那得利的岂不就是我的皇兄,近来父皇已经与内阁辅臣们商议立储之事,此计一成,谢夫人你便是我皇兄的功臣,有本宫给你兜底,你还愁你两个女儿寻不到一门好亲事?” 文霄公主威逼利诱苏氏。 苏氏心脏跳的很快,思绪颇乱,却也在不停的衡量这件事情带给她一房儿女的利益和危害。 “你无需做什么,只需……东窗事发时,做证人便可。” 苏氏抬头看了看文霄公主,随后低头应道:“是。” “你先出去收拾收拾,别叫人看出你脸上的端倪。” 苏氏福了一个身,在退出偏殿之前,她抬起双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这才走出宫殿。 可她刚迈出殿门,就见两名太监扛着一个沉重的麻袋,走入另一条宫廊。 她清楚的看到麻袋里的人挣扎晃动,只是很快,两名太监就动作利索的消失在苏氏眼前。 苏氏回过神来,脸色又是一阵巨变。 她知道,那里面的人就是……谢锦云。 这场计划是梁王为算计七皇子而促成,无人可以阻止,她亦无能为力。 也好,谢锦云死后,会少了很多阻碍的。 她如释负重,深吸了一口气,随宫婢走去花园。 而苏氏刚离开偏殿,就有一名宫娥手捧着香炉从外面走入。 她把檀香放在文霄公主的左手旁。 檀香四溢、芳香扑来,文霄公主突然倒在了软榻,昏睡了过去。 宫娥转头冷眼看了看文霄公主,转身走出了红鸾宫。 然后扬手一挥,刚才的那两名太监,搬着笨重的麻袋走入偏殿。 …… “二哥。”谢锦云走出了那条幽长的宫廊,在水月亭见到了谢锦玉。 他坐在石凳,手执白子,目光暗藏的杀机,谢锦云的出现,打破了他现下的困局。 白子落,置之死地而后生,前路坦途。 他站起身,唤道:“锦儿。” 他看向她身后那一条幽深的宫廊,二人都心照不宣。 可谢锦云却不想就此沉默下去了。 她走入亭子,看了一眼石桌上的棋局,随手执起了黑子,放到白子中间,道:“让二哥担心了。” “是七皇子让我在此等人。”但他并未告诉他,等的是谁。 当看到谢锦云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谢锦玉的有些震惊。 “你和七皇子……” “我和七皇子,守礼、合规,不曾做出令家族蒙羞之事。” “不是。”谢锦玉全无指责与质疑之意:“我是问你,你和七皇子在谋什么事?” 谢锦云低下头,轻轻的回道:“宋谦说有事与我谈,便引我入桃园内,后到了竹林,我被他困在里面,是七皇子救我的,我不知宋谦引我去那偏僻之地做什么,后来……我在回途路中,看见文霄公主与母亲结伴同行,二哥,母亲方才来找过我,你知,她与我说什么吗?” 谢锦玉敏锐的蹙眉:“所为何事?” “大哥与文霄公主的婚事,而在两日前,花溪曾在福禄楼见过母亲与梁王妃在厢房一聚,她还带着谢锦韵一块去。”话音落下。 谢锦玉瞳眸袭卷起一阵狂怒。 第192章 祖母 “近日家中,可在替韵儿议亲?”谢锦云问道。 谢锦玉点点头,说:“祖母有意给韵儿说姑姑长子贾家,也就是我们的大表兄,姑姑十分满意此事,可母亲嫌弃大表兄是个商人,不屑这一门亲事。” “祖母说以韵儿的性子,不合适做官家夫人,嫁回江平县贾家,有姑姑看顾,大表兄生意又做的好,连江平县的知县都敬着他,她嫁过去,衣食不愁,表兄又是嫡长,将来掌家之权也要交到韵儿手里。” 谢锦玉越说到最后,语气越发沉。 谢锦云也意识到不对劲。 怕是继母在见梁王妃之前,就与祖母闹过了。 “那她与梁王妃见面,必定是梁王妃允诺了她什么。” “家中之事你不必操心,我回去后,会与父亲和大哥商议此事,你想不想见祖母。” “她今日也来了。” 谢锦云下意识的攥紧帕子,心头微微一颤:“祖母身子不好,洗尘宴要应付许多贵人,她哪里吃得消。” “她是为了见你一面。” 谢锦云喉咙哽住了,水光瞬间覆满眼眶:“谁告诉她那些事情?母亲?” 她看了看谢锦玉。 谢锦玉摇头:“不算。” “那是谁?”她声音有些颤抖。 “是谢锦韵。” “母亲与祖母之间,因为谢锦韵的事情闹的很大吗?”谢锦云的嗓音里渐渐听出了怒意。 谢锦玉道:“母亲不敢与祖母闹什么,是谢锦韵因不愿嫁到江平县,在祖母面前大闹了一场,因而将宋谦与安氏育有一子之事告诉了祖母。” 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 不想让谢锦云太担心他们的祖母。 可谢锦云自小聪慧,熟知着三位哥哥的言谈举止,一眼看穿了此事并不那么简单。 “谢锦韵同祖母说了什么?” “锦儿……” “我要知道谢锦韵在祖母面前说了什么。”谢锦云不希望谢锦玉隐瞒她。 谢锦玉垂眸看了看谢锦云,眉头微皱,双手握拳,回想起那日的事情。 谢锦韵得知谢老夫人给她谈的是江平县贾家,连谢蓝风都默认此事,气地冲入熙和堂的院子,对谢老夫人说:“祖母,你议的亲事,已经把大姐姐害得够惨了,你出去看看整个燕京城,谁不笑话大姐姐。” “十二岁守寡,等回来的男人,却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下儿子,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大姐姐还不知,若不是那日家宴,恐怕大姐姐还要被蒙在鼓里,韵儿不想过得大姐姐一样苦。” 谢锦玉逐字不漏,复述给谢锦云听。 谢锦云脸上血色全无,捏紧帕子问:“那祖母她如何反应?” “祖母请了家法了,打了父亲几棍子,说我们全都骗她一个人,她让父亲把你接回谢家,父亲说你回不来,宋府不放人,祖母知道你会去洗尘宴,早几日就准备好了礼服首饰,来见你,小妹,难受就哭一会,我待会带你去见祖母。” 谢锦云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后,猛然转身,拿起帕子,掩着面失声痛哭…… 第193章 回家 湖面,荷香亭。 一位身穿华服,两鬓白发的妇人,手握鸠杖端正的坐在石凳上。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盯着前面的荷花池,端坐了许久。 谢锦云从湖上九曲廊走来。 谢老夫人身边的琴姑姑道:“老夫人,是大小姐。” 谢老夫人一下子从石凳站起来,朝着琴姑姑所指的方向望去。 见一行人朝荷香亭而来,谢老夫人杵着鸠杖,走下台阶。 谢锦云看到这一幕,快步的飞奔过去,扶住谢老夫人:“祖母,你仔细脚下的台阶。” 谢老夫人见到谢锦云后,把手中的鸠杖给了琴姑姑,再伸手把谢锦云搂到身前来:“祖母在这亭子里,坐了好一会儿,起来活动活动,没想到你就到了。” 她低头看谢锦云,眼周红红,心中了然。 她露出慈祥的笑容,说道:“许久没回家中,瞧着瘦了许多。” “祖母。”她亦是扯开了笑容,扶着谢老夫人回到亭子。 谢老夫人并未坐到刚才的石凳,她让谢锦云坐。 而谢锦云却发现,谢老夫人坐着的石凳,并没有垫上软垫,那把那一块唯一的软垫给她了。 “祖母。”谢锦云走到她面前,双膝跪地,整个上身贴靠在谢老夫人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紧老夫人的身子,哽咽的说:“你打我吧。” “但是只能打两下,锦儿最怕痛。” 谢老夫人脸上挂着笑,眼中含着泪,看着缩到怀里的人儿,手掌放落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抚摸。 怎么都不够。 “他们都说,祖母偏心,不论你做什么,我都纵着你,哪天你有一日,把天捅破了,我怕是也要帮你堵上。” 她声音很轻很缓,手掌贴在她的耳鬓,尽管老夫人在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却依然听得出藏在话里的哽咽。 “不论你做什么决定,还有祖母在。” 谢锦云抬头看她,通红的眼眸溢满了泪光,娇红的容颜挂着牵强的笑容:“我只想祖母身子安康,长长久久的活好,对不起,是锦儿让家中亲人瞒着祖母。” 泪珠滴落,融入谢锦云的鬓发间,浇在了百雀的瞳眸,也滴在谢锦云的面庞。 她清醒的感应到那滴泪的炙热、悲痛、悔然,滚烫的泪珠仿若心中的怒火,烧灼人心,痛彻入骨。 覆在她耳鬓的手指,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谢锦云不敢看谢老夫人,她紧紧的抱紧谢老夫人的身子,把脸埋在谢老夫人的衣里。 千句万句安慰的话酝在嘴边,最后谢锦云发现苍白无力。 再多安慰的话,在谢老夫人的心里,无疑是把扎在她心上的利箭。 她什么都不必再说,也不要再用谎言安慰她的祖母,才是……最好的安慰。 “说什么对不起。”老夫人喉咙已经哽咽的不行,她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七皇子的洗尘宴这般模样,赶紧抬起手,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轻轻的拍了拍谢锦云的背说:“快起来,祖母叫人做了一笼吃的,你先垫垫肚子。” “嗯。”谢锦云也低下头,偷偷抹去眼泪。 琴姑姑上前扶她起来。 谢锦云道:“祖母,你起来,让我看看你。” 谢老夫人不解的问:“怎么了?” 但是她已经站起身。 谢锦云拿起了坐垫,铺到谢老夫人坐过的石凳上道:“现在可以坐了。” 谢老夫人低笑了一声:“你这丫头,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祖母就不罚你了。” 琴姑姑打开了食笼,谢锦云看了一眼,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糖酥,咬了一小口,吃完后,说道:“好甜。”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我来的早,提前先去了太庆宫给太后娘娘谢恩,这会儿就不陪你去洗尘宴了,我让人把东西送到你马车里,你随你二哥过去参加七皇子的洗尘宴吧,莫迟了。” 谢锦云深深的看着谢老夫人,好多话没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如今这身份,是不可能再回到谢家了。 不过…… 她相信快了。 她又咬了一口糖酥,轻声回道:“好。” 祖母,回家等我…… 第194章 打死 “锦儿……”快到鎏金殿时,谢锦云和卫氏碰面了。 梁婉知和宋广泽紧跟在卫氏的后头。 谢锦云快步走向卫氏:“二婶。” “红竹说,谦儿把你带走了,我正愁着此事,让人到四处找你,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了,走,我们一道进去。”卫氏热情的说。 谢锦玉与卫氏打招呼作揖,卫氏也朝他点了一下头。 这时,梁婉知拉着宋广泽走到面前:“夫人,怎么就只你一人回来,世子呢?” “他只与我聊了两句话就被人叫走了。”谢锦云淡淡的说。 梁婉知皱眉:“不可能啊。” 绝不可能。 今日在施行大计,夫人绝无可能再回到鎏金殿参加宴会。 “什么不可能?”谢锦云微眯起眸子,冷道:“你在质疑我?” “不是,妾不是这个意思,妾是说,世子应该和夫人一道回来。”而且你也不该出现在这里,若被梁王殿下知道大计失败,她的谦哥哥就再无路可走了:“夫人,可否带妾去找世子。” “闭嘴。”卫氏瞪看梁婉知:“你哪来那么大的脸让锦儿带你去找宋谦,他那么大个人,好手好脚的还能跑丢了不成,洗尘宴快开始了,莫不成还要叫七皇子等宋谦来了才能开宴,不懂规矩就滚回去,少在这丢人显眼污了贵人们的眼睛。” 梁婉知脖子一缩,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内侍高声呼喊:“七皇子到——” 鎏金殿外的众人,纷纷退到一边行礼。 顾长宁身着一袭紫色华袍,从太庆宫的方向走入宫廊,很快就到了鎏金殿前,出现在宫殿众人的视线中。 他眼角余光朝着殿外人群中最显眼的女子身上瞥了一眼,俊美的容颜顿时扬开了一抹笑容,嗓音响亮的对宫殿内的皇子、公主们道:“都到齐了哈,就等我一人呢?” 梁王听到内侍的通报声时,整张脸都阴沉了下去,刚拿起来的酒杯放回桌面,问身旁的梁王妃:“怎么回事?顾长宁怎么出现在鎏金殿。” 他此刻,不是应该在红鸾宫与谢…… 谢锦云的身影也出现在梁王的眼中。 她随卫氏走入鎏金殿,坐在了靠近角落的位置。 梁王眉头拧的更紧。 梁王妃也顿感不妙,抬头看了看人群,这才发现文霄公主还未入席:“华蓉还未来?” “本王安排华蓉去太庆宫给祖母请安,她没有那么快入席,你派人出去找一找宋谦,问问他怎么回事?”梁王声音里透着一丝杀意。 敢坏他好事,宋谦他完蛋了。 梁王妃派身边的婢子出去寻人,没一会儿,婢子回到了梁王妃身旁,替梁王斟酒时,禀报道:“王爷,王妃,奴出去后,见到了荣安世子身边的妾室,她说;荣安世子曾与宋夫人一道离开,回来时只有宋夫人一人,并未见到荣安世子本人,她也在派人去寻,找的人也还未回来。” 梁王深锁眉头,望向坐在对面的顾长宁。 他拿起酒樽,冲着梁王挑眉一笑,然后一饮而尽。 梁王握拳,对梁王妃:“不好,有乍,快派人去红鸾宫找华蓉。” 就在这时,江淮从外面慌慌张张走入,迈过舞池时,江淮还狠狠摔了一跤。 然后连滚带爬,艰难的走到了顾长宁面前,高呼喊道:“七殿下,快去太庆宫吧,太后娘娘撞见文霄公主与荣安世子在偏殿上大行男女之事,受到了惊吓,拿着龙杖要打死文霄公主。” 第195章 处置 “皇祖母。”梁王赶到太庆宫时,顾华蓉被内侍按在地上,受着杖刑。 他看向顾华蓉身上的血迹,凌乱的发,她虽已穿好衣物,却处处透露着她刚与人欢好的痕迹。 而此刻,顾华蓉在杖刑之下,被打的晕倒了。 “快住手,住手。”梁王妃怒斥。 梁王冲到手拿杖板的内侍身旁,一脚踢飞了内侍。 皇太后怒喝:“不准停,给哀家打死这畜生。” 梁王妃挡在了顾华蓉身侧,梁王护在顾华蓉的面前,而梁王带来的护卫,也将他们围护在圈内,令太庆宫的太监不敢轻举妄动。 皇太后看到梁王此举,握紧龙杖道:“你知她犯了什么滔天之过。” “不就是与荣安世子好上了吗?”梁王妃将事情轻轻的说出口。 皇太后顿时拿起了一旁的檀香炉,朝着梁王妃狠狠砸过去。 梁王妃被吓地抱头低呼了一声。 但那香炉并未砸到她头上,就被梁王挡去,然后呵斥梁王妃:“你别说话。” 说完,他又对皇太后说道:“皇祖母,此事是华蓉之过,孙儿会带华蓉回宫交由母后处置。” “你还想把她带回皇宫。” “皇祖母,此事……已人尽皆知。” 皇太后身子一颤,她已经封锁了消息,怎么会人尽皆知。 她抬头看向殿门,顾长宁从外面走入。 “七弟身边的内侍,去鎏金殿向我等通报华蓉和荣安世子的事情,众臣与世族内人们皆在,皇祖母,若要打死华蓉,便要连同荣安世子一同打死。” 皇太后表情僵了僵,目光深深的……看向顾长宁,随之低头看向被梁王妃抱住的顾华蓉。 她在深宫生活了几十载,躲过了多少黑暗算计,如今才恍然回悟…… 顾华蓉遭人算计了。 梁王见皇太后没说话,低着头,微眯起双眸道:“可就算要打死华蓉,也要先好好调查此事,万一华蓉与荣安世子是被他人算计,那这事……就更要好好调查了。” “他们今日敢算计皇室公主,他日岂不是要把手伸入皇祖母的宫殿,更甚至伸入坤翎宫乃至乾清宫。” 话落,顾长宁已经来到了一旁,向皇太后行礼:“祖母,孙儿觉得,皇兄说的没错,需得好好查一查。” 梁王妃也劝道:“是啊,太后,你看,华蓉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哪怕是要惩戒她,她也吃尽了苦头,后头要如何处置,不如就交给皇后娘娘和梁王殿下来处理吧,谁也想不到,华蓉竟会在七弟的洗尘宴上出事。” 顾长宁眉头一挑:“皇嫂,最后一句话,臣弟怎么听着挠耳?” 梁王妃冷着脸,回头对顾长宁说:“七弟,皇嫂并没有说是你算计华蓉,你如此敏感做什么?” 顾长宁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我好好的洗尘宴,她先是请那什么劳子的世子,连同宋家那位人尽皆知的贱妾都一同邀请到万宁行宫,如今出了这种事情,我倒还想问问她,她是不是故意坏我洗尘宴,找人来辱我。” “七弟。”梁王握紧双拳,道:“华蓉就是贪玩了些,并无不敬你之意。” “你自己听听,你自己信吗?” 梁王妃正欲反驳,皇太后低斥:“都把哀家当成死人吗,好啊,哀家当真是管不了你们了,连个规矩都不懂,走吧,都走,少在哀家宫殿污搅哀家的清宁,你们要如何安排华蓉,哀家不管了,皇家颜面丢尽,你们就继续纵着吧。” 话音落下,皇太后杵着龙杖,从顾长宁身旁走过,离开了此殿。 顾长宁追了上去,搀扶着皇太后。 梁王阴着脸,盯着顾长宁的背影,道:“带华蓉先回梁王府。” “那宋谦如何处置?”梁王妃问。 梁王满脸杀意,道:“我自有处置。” 第196章 求救 “怎么哭哭啼啼的回来,没得招人晦气,谦儿呢。”梁婉知拉着宋广泽的手,哭着回到了慈松堂。 宋广泽一边哭一边擦眼泪,道:“爹爹回不来了,祖母,爹爹完蛋了。” “泽哥儿你说什么呢?”宋老夫人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梁婉知,语气恶劣,冷冷的问道:“谦儿呢?” “老夫人,谦哥哥他,他被梁王殿下的人抬走了。” “什么叫抬走了?”要抬也该是抬走谢锦云:“谢锦云人呢?” “夫人她好好的,谦哥哥他被重打了一百个板子,浑身血淋淋的被梁王殿下的护卫抬离了万宁行宫。”梁婉知哭着说,心里慌乱的不行。 宋老夫人见她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冲上去,一巴掌打在梁婉知的脸上,呵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谦儿为何会被重罚一百大板子,我让你盯着谢锦云,你就这么盯着。” 梁婉知被宋老夫人的气势吓地跪在地上,哭声更大:“老夫人,谦哥哥与文霄公主共枕一席,被众人尽知,梁王怒火滔天,要处死谦哥哥。” 什么!! 宋老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没晕死过去。 李妈妈在身后扶着她,拼命掐宋老夫人的人中,才勉强让宋老夫人醒过来:“老夫人,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如今只有你能救世子。” 宋老夫人瞪大双眼,手紧紧的握着李妈妈的胳膊,道:“快,快扶我去,去找谢锦云,她能救谦儿。” 只要她动用谢家人的关系,皇上也要看谢家主三分颜面。 她刚走出慈松堂,就在月洞门撞见刚回府的谢锦云。 “锦儿……”宋老夫人快步走前,握住了谢锦云的手:“祖母知道,先前之事是谦儿之过,可是现在谦儿有难,你先回谢家叫你哥哥父亲帮忙想想办法,先把谦儿从梁王手里捞出来。” 谢锦云从宋老夫人手里抽回自己的双手,往后退了一步,冷脸道:“老夫人可知他犯了何事?” “那安氏已经回来同我说了,谦儿与文霄公主睡在一块儿了,梁王大怒,要……要处死谦儿,谦儿是你的夫君,你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呀。” “呵。”听到这话,谢锦云不自觉的笑了一声,嘲讽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夫人莫不是健忘了,我已自请脱离谢府,只要我在永宁侯府一日,我便不会再回谢家,你不如自求多福吧。” “你……”宋老夫人没想到谢锦云会做的那么绝:“谦儿可是你夫君啊。” “我在侯府守寡七年,不外乎便是余生继续守寡,他既已犯错,命该如此,谁能渡他。” “谢锦云。”宋老夫人气的伸手指着谢锦云:“你好狠的心呐,原来你是盼着谦儿死,你休想,你休想,谦儿是忠烈之后,英勇之士,他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谢锦云红唇轻扯,一个逃兵罢了,还谈什么英勇之士。 她懒得和宋老夫人继续扯,在宋老夫人的怒骂声中回玉翡阁。 李妈妈扶着宋老夫人道:“老夫人,既然夫人不肯救,那我们可以去找侯爷,他如今可是今上跟前的红人。” 宋老夫人身子一颤,猛然回过神来:“对,走,去梨香院。” 第197章 棺材 梨香院。 “你只管送哲言回沈园,宋谦的事情你别管,咱们也管不了,他犯的可是大过,皇后要杀他也说得过去。”卫氏给二人整理好衣物,要宋鸿凯离府出去躲两日。 宋哲言走进来,说:“祖母,老夫人过来了。” “天杀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卫氏将包袱塞到宋哲言的怀里,道:“别出来,我去应老夫人。” “算了,我还是出去同老夫人说清楚,再说,宋谦是大哥的遗孤……” “你想救他出来?”卫氏突然面色阴沉:“你怎么救?跪在梁王府求梁王殿下,放了宋谦?” 宋鸿凯脸色刹变。 “现在只是传出风声,等梁王决定要杀宋谦的时候,指不定就给他按一个强=奸公主的罪名,到时候你又该如何救?”卫氏铁了心不想管那边的事情。 最重要一点,她觉得谢锦云还不如丧夫。 宋鸿凯坐回太师椅,卫氏都想得到的道理,他自然也明白。 卫氏转身走出了屋子,吩咐道:“红竹,快把院门关上。” “是,二太太。”红竹见宋老夫人和李妈妈一群人快到梨香院院门口,立刻冲过去关上了院门。 把宋老夫人气急了:“卫氏,你快开门让我进去,我有事要找鸿凯。” 卫氏回屋子,关上了房间门。 宋哲言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宋鸿凯却心情复杂。 他怎么都没料到,宋谦会走到这一步。 “你知道我为何动了心思分家出去。”卫氏看向宋鸿凯:“因为锦儿说过,宋谦这七年在外头无人知道他干何事,住在何处,就和别的女人生下了孩子,若他还有旁的事情隐瞒着大家,拖着全族的人去做坏事,等哪天东窗事发时,便是全族人脑袋分家时。” “宋府一门是百年忠烈没错,可你在朝为官比我清楚功高盖主,锦儿都看得出来,七年前,宋府一族大伤元气,实则却是保住了全族几百条性命,就算没有那一战,上面的也想收拾宋家了,我知你心里对我畏之,觉得我心狠。” “我不怕掉脑袋,可我不能让哲言陪那等货色去送死,你现在出面,岂不是要告诉皇上,大房并未脱离宋家。” 卫氏一番话,令宋鸿凯脑子越发清醒,他深深蹙眉,道:“锦儿她……却是大房那边的,若今上真要怪罪,锦儿岂不是也要跟着大房一块遭殃?” “你是侯爷,真要走到那一步,就给锦儿放妻书,让她离开宋府。”卫氏转头看宋哲言:“这是我们该还的恩情,如果没有锦儿,咱们孙子也不可能拜南山先生为师。” 宋鸿凯点头,默认了卫氏的做法,主要是谢锦云提点的卫氏,他相信谢锦云的判断…… 而在院外敲了许久的宋老夫人,恼了。 “你们回院子去拿一条绳子过来。”宋老夫人目光阴冷的盯着院内正屋,咬牙切齿的说:“我今日就一根绳子吊死在这里,看他们出去如何向世人交待!” 屋子里的卫氏听到宋老夫人的话后,顿时扯开了嗓门吼道:“红竹,叫院外的管事出去买几幅棺材,给老夫人准备着!” 宋老夫人倒吸凉气,许是真的被卫氏气着了,她也扯开嗓门大叫:“快去拿绳子来。” 红竹被卫氏叫进屋子,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条白绫,递给了宋老夫人…… 第198章 死绝 宋老夫人看到红竹递来的白绫,没想到卫氏做事如此绝然,被气的两眼一翻,直直晕倒在李妈妈的怀中。 花溪回来禀报此事:“没吊成,红竹姐姐给老夫人递了一条白绫后,老夫人就被气晕了。” 谢锦云冷笑了一声:“气晕了。” 袁妈妈脸色不大好看的走入屋内:“夫人,慈松堂那边派人过来请夫人过去侍疾。” 谢锦云缓缓转头,目光盯着跟在袁妈妈身后的梁婉知,眼眸微微一眯:“回去同老夫人说,宋谦做出丑事,令我伤心欲绝,还需留下安姨娘在我跟前侍疾。” 什么! 梁婉知怔住了:“夫人,我只是老夫人……” “啪。”花溪一巴掌打在梁婉知的脸上:“什么我呀你的,夫人一日未离开宋府,便是夫人,你贵为妾室,应当自称一句‘妾’,出去外头没规矩,害得夫人在人前颜面尽失,回到府中也目无中人,你当你生下了儿子,就能这样和夫人说话。” 梁婉知捂着脸庞,慢慢回过神来,心中一阵恼意:“夫人只敢在人后欺负我一个妾室,怎不靠着自个的能力,把夫君从梁王手里捞出来。” 花溪又抬手准备打梁婉知。 谢锦云道:“慢着。” 她从贵妃椅起身,走到梁婉知面前,抬脚重重的踢踹在梁婉知的腿部。 梁婉知大叫了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花溪与白露扑到梁婉知身后,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按倒在地上。 梁婉知大惊。 她没想到,平日里礼数教养极其端正的谢锦云,竟然打人了。 “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婉知挣扎怒道:“你莫不是以为世子回不来,想接此处置我。” 谢锦云蹲下身子,摊开手掌,一把抓住了梁婉知的鬓发,将她拉到了面前。 在做着这一举动行为时,谢锦云的脸庞依旧是那么平静的。 可梁婉知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杀意:“夫……夫人……” “梁婉知!” 梁婉知身子猛地一僵。 夫人在唤她什么…… 谢锦云用力抠紧梁婉知的鬓发,令梁婉知从疼痛中回过神来,痛苦的低叫了几声:“夫人,你,你在叫谁?” “因你父亲懦弱、无勇,一再退兵国土,做出错误的判断,导致西关战役爆发,此一战,拖至十年之久,至七年前,燕国折兵损将,宋府年轻男儿几乎死绝。” “今上龙颜大怒,流放你梁家百口,无召不得回燕京,你贵为梁家女,如何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妾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她的头发被谢锦云拉扯的疼痛难忍,说话声音失控的尖叫:“啊,夫人,夫人你先放开妾吧。” “疼吗?”谢锦云几乎要咬碎银牙,冷冷的说:“流放之路,很艰辛吧。” “我,我不是梁家女,夫人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啊……” 谢锦云拔出她头上的发簪,刺进她的头皮,梁婉知痛苦不堪的挣扎:“夫人,夫人,啊……救命啊,夫人要杀人啊……” “啪!”谢锦云用尽全力,朝她脸庞狠狠甩了一巴掌。 梁婉知只觉得头发钻心的痛,脸庞火辣辣的烧着:“夫人,我,我,我不是……”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把你的手给我放干净些,你在背后搞得小动作,我全然知晓。” 梁婉知心头大惊,难怪,难怪谦哥哥他会被算计。 她抬头看谢锦云:“夫人,你……你还知道什么?” 谢锦云居高临下的漠视她:“藏好你那两个女儿,可别被文霄公主知道了。” 梁婉知身子打了一个冷颤: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第199章 报喜 “夫人,你刚才说的话,是何意?”梁婉知被赶出玉翡阁后,袁妈妈一脸震惊的问。 谢锦云坐回椅子,刚才用来对付梁婉知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 可她声音,却异常的冷静:“我和花溪早已发现宋谦与梁婉知有两女一儿,那安氏并不是她的真名,她是九年前忠勇将军之女梁婉知。” “天呐。”袁妈妈捂着脸,被真相吓到了:“梁家不是已经流放了吗,她竟敢……夫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世子不知还有多少东西隐瞒着我们,你不能再被世子拖累。” “他们不会轻易放我离开。”谢锦云抬眸看向袁妈妈:“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袁妈妈想到了文霄公主与宋谦的事情,一下子就理通了:“世子他很快就会回府?” “是,他必定会用谢家谋一条生路,最快不出两日,梁王便会放他回府,还会让他娶文霄公主为妻。” “夫人才是正室,世子又娶公主为妻,是在羞辱夫人,今上会允吗?”袁妈妈有些恼意。 谢锦云道:“这个时候,就是谢家与宋谦谈和离之时,我是宋谦的正室,除非文霄公主甘愿为妾,否则他得放我离开。” 在她的字典里,无平妻二字。 可他们都见识过了宋老夫人和宋谦的无耻,都很担心宋老夫人会变个法子羞辱谢锦云。 袁妈妈跪在谢锦云面前,双手握紧了谢锦云的手:“那若是,他们不肯给和离书,偏生找个糟粕的理由休弃夫人……” “他们不敢。”谢锦云抚了抚袁妈妈的肩膀,道:“袁妈妈,你去找二太太,叫她帮忙将我库房里的嫁妆全都运出去,别让慈松堂的人知道。” 东西太多,宋家的人为了这些东西,怕是会要了她的命才肯罢休。 …… 翌日,夜。 “老夫人,世子回府了。”荷香快步跑入慈松堂,向宋老夫人报喜。 原本躺在床榻,头晕脑胀,心里在诅咒二房不得好死的宋老夫人,利索的从床榻坐起身:“快,快,快把世子送到我的院子来,就抬到隔壁屋子,去叫豆蔻和那贱蹄子过来照顾谦儿。” 没多久,宋谦就被两名家仆用担架抬到老夫人的院子。 宋老夫人看着满身血水的宋谦,心疼的哭道:“我的孙儿呀,你怎么那么命苦啊,怎么会打的那么重,快叫府医来。” 宋谦到了梁王的地牢,浑身无一处是好的,但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等府医帮他包扎好了身上的伤,宋谦也清醒了过来:“祖母……” 他声音虚弱的唤道。 宋老夫人走到他身旁,握紧了宋谦的手:“祖母在呢,你疼不疼。” 她哭着问道。 宋谦咬紧了牙,才勉强抬头看屋子里的人:“你让他们……先,先下去。” “你们都先退下。”宋老夫人发话。 豆蔻带着自己的婢子先走出屋子,梁婉知却站在原地,犹犹豫豫、吱吱唔唔…… 宋老夫人瞪看梁婉知:“你还不退下。” “是,老夫人。”梁婉知这才走出房间,却一直心神不宁。 门关上后,宋谦道:“祖母去准备准备,我要娶文霄公主。” 第200章 休书 宋老夫人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你要娶谁?” “我答应梁王,中秋猎宴那日,猎杀谢家长子谢词,梁王便留我一条性命,放我归府,让我好好准备聘礼,迎接文霄公主为妻。” 他声音极度虚弱,宋老夫人需靠在他,才能听清他的话。 而他每说一句话,宋老夫人眼中就多一丝亮光,仿佛看到了大房崛起的希望。 喜极涕泪的哽咽道:“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你若要娶公主,那族长必定要替你好好操办婚事,府中中馈、掌家之权也定要交还给大房,你不知道祖母这两日有多担心你,谢锦云她……” 说起谢锦云,宋老夫人就一肚子火:“她怎会完好的回府,你又怎会跟文霄公主?” 宋谦看着自己胳膊处的伤口,这就是被谢锦云用百雀钗扎伤的位置。 他咬紧了牙道:“是她害我,去参加七皇子的洗尘宴时,她也在提防我们,祖母,我要休了谢锦云。” “休了她,她也无法再活下去,谢家的人也不会再要这样的女子,既然你与她早已离心,她亦巴不得你死,你想休,那便休了吧,过错是她,休出后,她的嫁妆都得留在宋家,到时,你再风风光光迎娶文霄公主过门。” 宋老夫人说完,便让李妈妈去拿纸和笔来:“现在就写吧。” 宋谦“嗯”了一声。 李妈妈砚好墨,蘸在笔上,递到宋谦的面前。 宋谦艰难的抬手握住了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休出理由:七年无出,善妒,恶言…… 等理由…… 足以混成庞大的舆论与谴责,毁掉一个女子的清名和她背后整个家族的声誉。 谢锦云拿到休书的时候,带着院里的护卫,走进了慈松堂,将他们里里外外包抄了起来。 宋老夫人亦没有想到,谢锦云竟然做出这么大的阵仗。 她冷着脸,呵斥:“谢锦云,你可以滚出宋家了,往后你与谦儿,桥归桥,路归路,你想去哪里都没人拦着你。” “你给我休书。”谢锦云站在宋谦的面前,把休书晾到他眼前。 宋谦眼神闪躲,避开谢锦云的视线:“你不是想要离开宋府吗,我放你走。” “你敢休我。”她是要堂堂正正的走,而不是声名狼藉,被人泼着满身污水与耻辱爬出这里。 宋谦痛的厉害,也没多少耐心:“对,我要休了你。” “不能休,不能休……”梁婉知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扑到了床边道:“不能休了夫人。” “安氏,你住嘴,快把这贱蹄子拖下去。”宋老夫人气恼的命令下人。 梁婉知回头对宋老夫人说:“老夫人,夫人她已知晓我的身份,不能就这样休弃了夫人……” 否则她就完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夫人及院里的人都死。 而宋谦和宋老夫人双双变了脸色,两人同时看向谢锦云的方向。 谢锦云红唇上扬,将宋谦写的休书撕成了碎片,扔到宋谦的脸上,道:“给我和离书!” 第201章 喂狗 他眼皮子稳狠跳动,身上的伤因他的动作而被拉扯开,痛的撕心裂肺:“你想要和离……” 他痛苦的一字一句道:“可、以!” “万两……黄金,十二间……西荣街……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身上的伤痛缓了一些,又艰难的吐出断断续续的话来:“铺子,十里……桃桃……桃坞,以及……” “上阳村的田地,樟石村的所有庄子,我给你说的再明白一些,你想走,就得把嫁妆留下。”宋老夫人看宋谦那样痛苦,心急如焚,只好自己开口替宋谦说。 袁妈妈听到这些话,快要被宋老夫人与宋谦的无耻给惊呆了。 以前他们暗着来,如今是脸面都不要了。 花溪狠狠的淬了一口口水,骂道:“无耻。” 宋老夫人脸色沉了沉,朝玉翡阁的丫鬟婆子望去。 谢锦云冷笑了一声,道:“好哇。” 这回换宋谦和老夫人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谢锦云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不过,你们得给我两日的时间,我让袁妈妈将田庄、铺子地契,和库房里的黄金首饰清点一番,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和离书?” “中秋猎宴后。”宋谦斩钉截铁的回道。 “那我的东西,也需你们拿和离书后,我才能转给你们。” “不成。”宋老夫人喝道:“转让那些产业,需要十天半个月的程序,我们给你和离书,万一你中途将转契书从官府撤回来,那我们岂不是被你骗了,就这两日办吧,我让谦儿早日写和离书,我来收着,等产业转到我名下,我自会把和离书给你。” 她朝着宋谦那看了一眼,示意宋谦不要说话。 有关于钱的地方,宋老夫人比谁都还懂得算计。 谢锦云又岂不是她的心思:“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清理你的库房。”说到这,宋老夫人看向梁婉知,眼眸微微眯紧,目光阴冷的说:“我知道她的身份,只要我谦儿一日不同你和离,你和我们就永远得绑在一块,你若告诉外面的人,你和你整个谢家,我都会想办法拖下水。” 谢锦云嘲讽一笑:“你有你的阴谋诡计,我也有我的办法,宋老夫人,谢家不是你能碰的。” “那你就试试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谦儿如今被你们谢家搅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怪我谢家,怎不怪你纵孙如此,怎不怪你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你们终会自食恶果的。”谢锦云转身走出了慈松堂。 宋老夫人盯着她离去的身影,对李妈妈说:“去派人盯着玉翡阁,别让她把那些东西偷偷运出去了。” 而谢锦云回到玉翡阁后,袁妈妈气的眼眶通红:“老夫人太过分了,夫人,你当真要给他们那些东西。” “拿去喂狗,都不可能给他们。”花溪道。 谢锦云抬眸看向袁妈妈:“你当我为何要提前将库房里的东西交给二太太。” “夫人,你是早就算到他们会……”袁妈妈震惊。 “他们财也要,命也要,不会那么轻易让我和离出府,休我,也不过是想逼死我,找理由夺财。” “那夫人为何答应世子?”袁妈妈不解的问。 谢锦云反问袁妈妈:“他为何要中秋猎宴过后才写和离书” 袁妈妈怔了怔。 不等她想明白其中的原由,谢锦云便道:“宋谦打算,中秋猎宴,杀……谢家人!” 第202章 昏庸 “花溪,让你哥哥明日出去找周榆景,再让二太太把手上的产业地契送到福禄茶楼。” “是,夫人。” * 翌日。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福禄楼侧门。 谢锦云头戴帷帽,从马车里下来,走入福禄楼月字雅间。 一名年轻的男子,从椅子起身,向谢锦云作了一揖:“宋夫人。” 他穿着一袭深蓝色长袍,腰上挂着一条白玉坠子,身材魁梧高大,相貌堂堂。 此人正是周榆景。 “周公子,有礼了。”谢锦云回了一礼。 周榆景看着轻纱下,若隐若现的芙蓉面,轻叹了一声:“周某自以为,遇到的是九天仙女,怎料却是一朵插在牛粪上的骗子,用来比作仙女,实在是辱没了真正仙颜的女子。” 他说的是梁婉知,后者却是赞叹谢锦云的盛貌。 袁妈妈不喜周榆景的言词,觉得他轻浮了:“周公子,夫人已将想要转让的契书带来,不若先谈正事?” “对,坐吧夫人。”周榆景爱美人,却也知道谢锦云这样的世家女,不是他所能触碰的。 他还是赞赏更多。 谢锦云坐在了周榆景对面,袁妈妈把怀里方方正正的小匣子放到茶桌上,顺手打开了匣子,供周榆景查看。 周榆景不敢怠慢,拿出里面的产业契书,一张一张的过目。 过了片刻,周榆景问道:“这些都是好地方,夫人真要全部卖了?” “对,而且今日内,就要把转卖手续都办好,周公子能办到吗?”谢锦云问道。 周榆景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官府也是拿钱办事,这件事情好办,就是不知夫人打算卖多少?” “六万六千六百两。” 周榆景怔住了:“这比市价还低。” “我图的就是快速转卖,周公子若觉得行……” “当然行,赚钱的买卖谁不做呢,夫人你若有空,在此等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定办妥此事。”周榆景起身走出茶间,可没一会儿,他又走回来,对谢锦云说:“宋夫人不用客气,喜欢什么让店小二拿上来,账算在我名下。” 他说完,这才离开。 谢锦云态度一直冷冷淡淡,对于周榆景此人,她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里面的是谢氏宋夫人吗?” 守在外面的花溪道:“是,你是……七殿下身边的太监。” “咱家正是,我们殿下有请夫人上望江雅阁议事。”江淮声音落下后。 谢锦云起身打开了茶间的门:“劳烦江公公带我过去见七殿下。” …… 望江雅阁在福禄楼后面那一层茶楼,谢锦云跟着江淮穿过一条走廊后,又走了五层楼,才在最顶楼看到望江雅阁。 雅阁推开,就见顾长宁负手立在窗前,目光眺望远处的江景。 他穿着圆领窄袖竹纹长袍,腰束玉带,皮带银扣发冠,长发如墨,垂泄于身后。 琼林玉林,气宇不凡。 谢锦云走入雅阁后,行礼道:“见过殿下。” 顾长宁转身,看了看谢锦云这一身行头,道:“望江楼不会有人进出,夫人不必拘谨,坐。” “谢殿下。”她坐下来,就拿掉了头上的帷帽。 袁妈妈起初想劝阻,可是看谢锦云自个卸下帷帽。 花溪与白露在外面守着,袁妈妈则站在谢锦云的身后。 顾长宁开门见山的说:“文霄公主与宋谦一事,在朝堂掀起了不小的风浪,皇后要他娶文霄公主为妻,你兄长为此事得罪了梁王,皇上因此事,以抱恙为借口,拒绝见你父亲。” 指望今上是不可能的,此人懦弱又爱贤名,实则昏庸无道,为求长生之术,竟暗中纵容梁王残害稚子,活剖人心,以保青春永驻。 “今上……怕也是乐见其成。”她抬头看他:“中秋猎宴,必是你与梁王有事端发生之时,此事过后,今上便要从中选出储君人选,我的长兄将会是这场博弈的筹码,梁王无法驭用我大哥与二哥,便欲杀之,行动之人是宋谦,殿下要早做准备。” 说完,谢锦云伸出手,从对面的盘子里,拿了一块松糕,却在准备吃的时候,突然被对面的男人握住了手腕,阻止她入口。 她动作一顿,敏感的僵直身子,不解的问:“殿下,你……” 第203章 放药 “不能吃。”江淮打掉她手里的松糕。 松糕掉在了地上。 顾长宁也放开了谢锦云的手腕,道:“我今日寻你过来,就是为了此事,这笼糕点,是你三哥派人到福禄楼让人做的,被人放了药。” 谢锦云头发顿感发麻。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松糕,弯下身子拾起,这几个月,她的三哥几乎每日都要让福禄楼的人送点心,每一笼点心都是一样的。 她也是偏爱这松糕,它的味道比别的糕点清淡,甜而不腻。 “你是说,我三哥每日让人送入侯府的点心,都被人下药了。” 袁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走到桌前,拿起其余糕点来闻:“三公子绝不会害我们夫人,七皇子殿下是如何得知三公子派人送的点心被人下了药,这药是……是什么药?可是会,会害了夫人的性命。” “把手拿出来。”顾长宁望向谢锦云。 她此刻脸色苍白,大概是太震惊了,顾长宁说完后,她并未立刻做出回应。 江淮低声劝袁妈妈:“这位妈妈,你先别急,此事我们殿下既然能查出来,就有办法替夫人解毒。” 谢锦云回过神来。 顾长宁在桌上摆好了脉诊的垫子。 她没犹豫,把手伸向了垫子,他用帕子覆在她的手腕,手指轻轻按压在她的脉博处。 袁妈妈担忧的看着谢锦云,却不敢再开声打扰顾长宁。 顾长宁这一脉,着实有些久。 “换一只手。” 谢锦云收回一只手,又把另一只手伸到垫子。 这一次,顾长宁只是碰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有人要毒死你。” 袁妈妈满腔愤怒:“夫人,奴婢去查,一定要查出毒害夫人的真凶。” 谢锦云又拿起刚才那块松糕:“毒是怎么下的,是在做糕点之前,就将毒先混入材糕,还是糕点完成后,再去投毒,若是在做糕点之前,就先被人投毒,那下毒之人就在后厨,若是糕点完成后,才被人投毒,那下毒之人便是经手食笼的人。” “查肯定要,但要先搞清楚糕点里的毒物是前者还是后者,如若是前者,那便是福禄楼后厨有问题,不知七殿下,是如何查出我三哥派人买下的糕点被人动过了手脚。” 顾长宁倒了茶水,一饮而尽后,放下茶杯道:“毒早已在夫人体内,久之半年有余,我在府内帮你把脉时,便已有了一些症状,你每日会感到疲乏、觉比常人多,突然作恶梦,寻常府医,乃至太医都很难寻到毒症,等毒素在体内积累日月,你的精神状态也会出现异常,产生臆症。” 谢锦云只觉得寒气从脚底蔓延。 半年前,她还未重生回来。 宋广泽也还未被送回宋府,而幕后之人,就已经在操控着她的生死。 “先前我在府里,毒并不明显,我也只是猜疑,怕误诊了,后来与我一同的郑府医,也并未把出夫人的脉象有任何问题,我这个人比较谨慎,让人多留了一个心眼。” “夫人所食用的东西,并无任何问题,许是他们怕毒发展太快,暂时收手,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后来我把视线转移到你经常食用的糕点……” 顾长宁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那一笼点心:“你的丫鬟经手买的点心并无问题,而你哥哥派人送进侯府的糕点,有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说,问题出在了侯府…… 第204章 美味 “夫人的丫鬟所拿的糕点,只经她一人之手,而谢三公子派人送去侯府的糕点,未必只经一人之手。” “先前你的脉象还算平稳,调养一番,再避免毒源,便能自行恢复,如今我再为夫人把脉,夫人体内的毒素……” 顾长宁说到这,就停了下来。 袁妈妈心急的不行:“七殿下,我家夫人现下如何?” 她虽然不知道谢锦云何时结交了顾长宁,但她分得清轻重,眼下谢锦云的身子便是大事。 而眼前的七皇子,就是夫人的救星。 “你这两日便要大病一场,侯府里不清不楚的人端上来的食物,不要再吃了,福禄楼的糕点也不要再买了,如若病重,让人来找我,我可以帮你解毒。”顾长宁从她手里拿回了松糕,放到食笼里,然后将食笼推到谢锦云的面前:“这一笼,是花无痕拦截下来的,毒是先浸入材料,经手之人在后厨,你拿回去自行处理。” 后厨…… 谢锦云盯着眼前的食笼,回头对袁妈妈说:“将这一笼糕点拿回去吧。” “夫人,有人要害你,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了。”袁妈妈拿起食笼,气愤的说道。 谢锦云回头:“先不要声张,我们要查,明日让花溪的哥哥去福禄楼拿三公子订的那一笼糕点,交到七殿下手里。” 说完,她又看向顾长宁:“殿下,要再麻烦你一次了。” “不麻烦。”顾长宁挥了挥手。 江淮让人呈上宫廷点心,摆到谢锦云的面前。 谢锦云看着雕花精致,颜色斑斓,品相华美的点心,微微怔了一下,却是心有余悸。 谁知道她最爱的美食,竟被人浸了毒物,如今再见到这些东西,谢锦云也不敢再随意去拿来吃了。 顾长宁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哧一笑,说道:“我从太后那要来的,我鉴定过了,没毒,放心享用吧。” 他说完,自己也从中拿起了一块莲花状的糕,咬了一口。 袁妈妈朝顾长宁那看了看,又低头看向谢锦云,心中有中中疑虑,却也看得出来七皇子对她的夫人并无恶意。 谢锦云倒也不矫情,也拿了那莲花糕品尝。 顾长宁放下了手中的糕点说:“有机会去辰国宫廷的话,那里面的点心师傅,手艺一绝,品类繁多,一定会有你喜欢的。” 辰国!! 那是七皇子为质十年的地方。 “他们那边贵族,无事就喜欢张罗厨子到后宫,养得后宫妃嫔、公主嘴叼的不行,你倒是……挺好养活的,几个月口味不变。” 谢锦云突然没有心思吃下去了。 她用帕子包好那半块莲花糕。 顾长宁挑眉:“不喜欢?” “不是。” “那是为何?”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谢锦云抬头看顾长宁:“十年如一日的喜欢一样东西,将自己的喜好摆在人前,有心人想要下毒害我,便轻而易举,好养活并不是一件好事,多谢殿下提点。” “我什么都没说。”顾长宁身子慵懒的靠在椅背,手肘托着扶手,指尖撑着耳鬓。 谢锦云道:“我想我,应该没有机会去辰国宫廷,品尝不到殿下所说的美味,不过,还是要多谢殿下赏赐。” 第205章 点心 顾长宁看着桌上的点心,没有回应。 他话音一转,脸上凝重了几分:“你想让我帮你大哥。” 谢锦云盯着他的双眸,片刻才回道:“互相成就。” 他低哧一笑。 这时,一名太监走进来:“殿下,周公子在寻找宋夫人,还有,永宁侯府的李妈妈,也带着人四处找寻宋夫人。” 谢锦云顿时一脸警惕,起身,行了一个礼道:“殿下,我该离开了。” “好,江淮,送夫人离开。” 谢锦云走下望江楼后,问江淮:“这里还有后门吗?” “有的,夫人跟我来。” 江淮带着谢锦云走出了茶馆,而她没想到的是,她的马车竟在门前。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望江楼的方向,顾长宁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方向。 她回过神来,对江淮说:“麻烦江公公,帮我去找花无痕,让他去周公子那里拿东西。” “放心吧,咱家一定办妥。” 谢锦云上了马车,却并没有立刻回侯府。 袁妈妈道:“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监视夫人?” “她怕我转移手上的东西,我到福禄楼也有一两个时辰,她怕是从我们出府就一直派人盯着咱们了。”谢锦云道。 花溪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再转一圈,从西街回侯府。” 谢锦云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她从外面买了一堆吃食。 刚走入垂花门,就见宋广泽靠在对面的走廊,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袁妈妈、花溪和白露手上拎着的吃食。 大房分出去后,宋老夫人几乎被掏空了钱,一应用度,都在缩紧,却因享受惯了人伺候,不肯辞退后院一些吃闲饭的人。 而谢锦云不再掌家,张氏已逝,宋老夫人年迈,便让李妈妈掌着用度。 底下的人见大房大势已去,好吃的都先紧着自己,主子面前偷奸耍滑。 那宋广泽已经好些日子没吃上肉了。 不过短短十天半个月,肉眼可见的消瘦。 “看什么看。”花溪冷冷的呵斥。 宋广泽把脖子缩进后面的护栏。 谢锦云停下了脚步,往宋广泽那看了两眼,就转过身,往宋广泽那去。 宋广泽立刻站好,向谢锦云行礼:“夫人。” “你饿了?” 她才刚说一句话,宋广泽的肚子就“咕噜噜”的闹腾。 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眼馋的看着谢锦云身后那群下人拎着的东西。 他闻到了烧鹅的味道,花溪手里的好像还是肉包子、猪肘子,袁妈妈手里的应该是鸡汤,闻的清香,还有香露手里还拿着一盒食笼。 “我,他们……”宋广泽饿的委屈,想诉苦,可是看着光鲜亮丽的谢锦云,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宋广泽将委屈的话咽了回去:“夫人,我先回去看爹爹。” 他正欲转身时,谢锦云把谢礼订的那笼点心,递给宋广泽。 宋广泽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笼点心。 谢锦云当着他的面,把食笼打开,推到他的面前,道:“要不要尝一尝?” 第206章 报官 宋广泽怔怔的盯着食笼里的点心,试探的把手伸过去拿起了一块糕点。 见谢锦云没有阻止,他就当着谢锦云的面狼吞虎咽。 吃了一块,又继续吃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等吃到第七块的时候,李妈妈突然出现,拍掉了宋广泽手上的糕点,大声阻止:“泽少爷,不能吃。” 谢锦云眼眸暗了暗,看着食笼里仅剩下的一块点心,缓缓站起身,目光犀利的看着李妈妈擦拭宋广泽手上的糕点碎末。 而宋广泽却因糕点被打掉,和李妈妈闹脾气:“那是夫人给我的,夫人给我吃的,都是好东西,夫人手里还有很多肉,我要吃,我要吃。” 他甩开李妈妈的手,跑去把掉在地上的糕点捡起来,全部塞进嘴里。 李妈妈心急如焚,抓住了宋广泽的身子,用力摇晃宋广泽:“泽少爷,快吐出来,吐出来……啊呀……” 她的手被宋广泽狠狠的咬了一口。 宋广泽便跑开了,李妈妈想去追时,谢锦云嗓音冰冷的问道:“为何不能吃?” 李妈妈身子一僵,脚步顿住。 然后回过神来,向谢锦云行礼道:“快到午膳时间,老夫人不让他吃太多甜食,撑着肚子,夜里容易积食。” 花溪嘲讽道:“你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哪一点像吃撑的,倒像是……许久没沾了荤,我们夫人心善,见不得孩子饿着,大发慈悲赏了他一笼福禄楼的点心,怎么李妈妈刚才那样子,似是我们夫人想要毒死泽少爷一般?” 李妈妈心头震惊,猛地抬头看向谢锦云:“夫人,奴婢绝无此想法,奴婢只是怕泽少爷冲撞了你。” “紧张什么,我难道还能和一个孩子过不去。”谢锦云将食笼递给白露。 白露接过后,就盖好了食笼。 谢锦云也没多停留,转身回院子。 李妈妈望着谢锦云离去的身影,心生顾虑,她转身吩咐荷花:“快去把泽少爷找回来?” 荷花去找宋广泽,李妈妈则回慈松堂。 “哥儿吃了她手里的点心?”宋老夫人紧张的问道。 李妈妈回道:“老夫人,你不必担心,奴婢看那点心是刚从福禄楼拿回来的,并未经过孙坤家的手,应该是干净的。” 宋老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你看好广泽,少让她接触谢锦云,她还不知会在背地里使出什么阴损手段害泽哥儿。” “老夫人,你说夫人……会不会起疑心,要不然,近日先缓一缓?”李妈妈怕自己刚才的反应让谢锦云看出来,并不敢与宋老夫人提此事。 宋老夫人咬了咬牙道:“缓一缓?谦儿能等吗?文霄公主能等吗?再说,你怕什么,小灶不在后厨,她还能查个什么来不成,就算查,她也查不出来。” 李妈妈顿时收了心思。 宋老夫人道:“不光等不了,还要赶在中秋节前,让她倒下,什么中秋猎宴呐,就别让她去了,这些日子叫她安分待在府里。” “你给我时时刻刻盯着她,她若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奴婢知晓了。” * “夫人,这一笼是我亲手从三公子身边的小厮手里拿来的,而这一笼是今日一早从王婆子手里拿过来的。”两日的时间,花无痕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七殿下都验过了,我一手拿回来的糕点无毒,而王婆子送来的糕点,正是夫人之前食用的有问题的糕点。”花无痕打开了那一笼有问题的糕点道。 谢锦云目光盯着王婆子送来的糕点:“竟然能做出与福禄楼的手艺一模一样的点心。” “夫人,报官吧!” 第207章 该死 袁妈妈看着两个食笼,心头大惊,愤怒的说道:“夫人,报官吧!” 花无痕道:“若是报官,此事必定牵扯到二太太。” “哥哥,怎么会牵扯到二太太?”花溪着急的问道:“不能是二太太的人吧。” “自然不是二太太想害夫人。”花无痕对谢锦云说:“做这些有毒毒糕的人,是二太太卫家那边的表亲,二太太叫她姑婆,她先前在福禄楼做了八年,后来老夫人以二太太的名义,请她入侯府做点心。” “我昨日一路跟着孙嬷嬷,最后她进了大太太的院子,出来的时候就把那一笼点心交到王婆子手里,此事王婆子知不知晓还有待查定,属下断定,老夫人应该是将做毒糕的人,安排到了大太太的小灶。” “一旦报官,老夫人就会将此事推到二太太和大太太的身上,如今大太太已逝,难保老夫人不会对二太太泼脏水,而七皇子那,也给了确切的消息,老夫人给了那厨娘张卫氏诸多好处,怕是为了日后东窗事发时,反咬二太太所用。” 后宅之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都阴损的招都干得出来。 这很符合老夫人的手段。 只是谢锦云震惊的是,宋老夫人半年前就已经在着手准备毒害她。 看来宋谦半年前就回到了燕京。 前世她之所以后面平安无事,怕也是因为他们的计划很顺利,把宋广泽过继到了她名下,她对这群毒蛇还有利可图,才会身体暂时无碍。 而这一世,一切都不如他们所愿了,这群人便巴不得她早点死。 “那夫人打算如何?”花无痕问道。 谢锦云低头看了看那一笼子毒糕,问道:“那三公子从福禄楼高价买回来的糕点送到了谁的嘴里?” 花无痕道:“李妈妈拿去给老夫人和那个孩子吃。” 谢锦云心念一动,打开了毒糕的食笼,道:“那就把它,送给老夫人和孩子吃吧。” 花无痕应了一声“是”,就提走了毒糕,准备离开时,谢锦云又唤住了他:“无痕,你去多安排些人手,这两日我的玉翡阁会不太平,叫人守好院子,不准让慈松堂的人进来。” “夫人,你怎么了?”袁妈妈突然发现谢锦云脸色不对劲,上前用手掌贴在她的额头,竟发烫的厉害:“夫人,你发烧了。” “应该是毒发作了,扶我去床榻躺着,花溪去找二太太,让二太太到明德医馆请里面的郎中过来。”说完,谢锦云身子一软,倒在了袁妈妈的身上。 * “豆蔻,你去玉翡阁看看夫人是不是病了,回来给老夫人禀报此事。”李妈妈扶着宋老夫人走入宋谦的屋子。 荷香发现玉翡阁一整日都很诡异,突然增派了不少人手,连平日在府里走动的袁妈妈都没出过院门,便回来告诉李妈妈与宋老夫人此事。 只是他们派去的人,都进不去玉翡阁,所以,宋老夫人就想起了豆蔻。 宋谦听到李妈妈的话后,抬头问道:“谢锦云怎么了?” “你先去看看夫人。”宋老夫人对豆蔻说。 豆蔻起身福了一个身,去了玉翡阁。 宋老夫人见豆蔻离去,转头对宋谦说:“我算准了就这些日子该来了。” “祖母这话是何意?”宋谦不解的问。 宋老夫人低垂眼眸,语气阴沉:“谢锦云该死了!” 第208章 守寡 “我安排人,在她经常食用的糕点加了慢性毒物,日积月累,等毒素在体内堆够量时,她便会大病一场,药石无医。” 宋谦听着宋老夫人平静的阐述此事,吃惊的瞪大双眼:“祖母,此事若被人查到,我们都会没命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用这些东西去害她,我有别的办法让她消失。” “不会有人查到我们。”宋老夫人看向宋谦,唇角勾起了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我买通了做糕点的厨娘,你可知……她是谁?” “谁?”宋谦本意是想与谢锦云和解,可经过文霄公主的事情后,他是对她动了杀意。 但他不希望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被人抓住把柄,他觉得老夫人的法子太冒险了。 “你二婶娘家的人,张卫氏。”宋老夫人阴笑道:“她守寡十二年,卫家的人不待见她,孤儿寡母留在燕京,半年前,我安排她儿子入你父亲以前的旧部当了个总兵头。” “待谢锦云病倒后,我就会带刘府医去玉翡阁给谢锦云诊脉,到时,刘府医就会诊出谢锦云是中毒所致,我便可以名正言顺查谢锦云中毒之事。” “接下来,有张卫氏指证你二婶,意指你二婶唆使张卫氏下毒暗害谢锦云,我就可以顺理成章请出族长,处置卫氏,夺她掌家权,再将她送去官府。” “如此,一石二鸟,除掉了两个心头大患,谦儿,你安心养伤,等伤养好后,就把文霄公主娶进门,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宋谦脸上的担忧,随着宋老夫人的话,渐渐平复:“她知道太多了,若不是知晓了婉知的身份,我也不置于要她性命。” “你和梁婉知的那个女儿,赶紧处理吧,别让公主再知道你们还有另外两个孩子。”守在门外的宋怡紫,将宋老夫人与宋谦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转身,表情冷淡平静的走出了慈松堂。 没多久,豆蔻回到了慈松堂:“老夫人,妾身也进不去。” 宋老夫人和李妈妈对视了一眼。 宋老夫人道:“那玉翡阁肯定有问题。” “但是,二太太可以入玉翡阁。”豆蔻道。 宋老夫人表情略显得意,卫氏这小贱妇,能活着进去,可就未必能活着出来了。 “你多派几个人去玉翡阁盯着,看都有谁进院子,咱们今夜准备一下,让刘府医到我慈松堂等着。”宋老夫人吩咐李妈妈。 这时,宋广泽走了进来,靠在了宋老夫人的怀里说:“曾祖母,我要吃福禄楼的糕点,夫人给我的那种,别的糕点都不好吃,曾祖母……” 宋广泽靠在宋老夫人怀中撒娇。 宋老夫人宠溺的抚了抚宋广泽的背,道:“好,祖母让人给你拿来。” 她转头看向荷香:“去小厨房把那笼点心拿过来。” “是,老夫人。”荷香很快就提着一个食笼回来,将里面的八块松糕摆在桌上。 宋广泽看到后,第一时间用双手抓起了两块,一块自己吃,一块喂给宋老夫人:“曾祖母,你也吃!” 第209章 太子 宋谦看着宋广泽和宋老夫人吃完那八块糕点,他自己并不爱这些甜食,搞不明白谢锦云为何那样喜爱。 福禄楼的东西,做的精细、小个,就八块糕点便卖到一小块碎银。 跟侯府里做的甜食有何不同? 纯属浪费银两。 夜。 “老夫人,打探实情了。”李妈妈回来禀报:“侯爷连夜出府去明德医馆请那里的梁大夫,那位梁大夫,先前曾在咱们侯府当过府医,如今出去自立门户了。” “府里有府医不用,偏生出去找,这不是往死路找吗?”宋老夫人从椅子站起身,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道:“你去召集咱们慈松堂的家仆、丫鬟婆子,叫他们手里拿着东西,去玉翡阁保护夫人。” 李妈妈走出去后,宋老夫人对宋谦说:“你先休息吧,今夜是逆转困境,改变大房命运的关键时刻。” 话落,宋老夫人杵着拐杖,昂首挺胸走出了慈松堂。 而谢锦云从倒下后,高烧不退,脸色被烧的发白,按理来说,发汗了便能退热,可谢锦云服用了汤药后,一边冒着冷汗,一边依旧烧的额头发烫。 宋鸿凯带着“梁大夫”走入玉翡阁时,谢锦云身子在颤抖。 袁妈妈看到那相貌平平的“梁大夫”,倏地起身。 “梁大夫”朝她使了一个眼色,把袁妈妈的话逼了回去。 他是顾长宁,亦是梁宏裴,但此刻他是明德医馆的大夫。 卫氏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却很信任他,哲言先前过敏便是他治好的。 “梁大夫,你快看看。” “把帘子拉开。”顾长宁并未带来医箱,他走入屋子后,便叫人将床帷拉开。 袁妈妈第一个伸手掀开床帷。 顾长宁坐在床榻,从衣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瓷瓶,倒出了一枚药丸,喂进谢锦云的嘴里。 花溪端着水过来。 顾长宁手掌托起了谢锦云的后脑勺,让花溪用勺子喂进去。 谢锦云喝了几口,顾长宁就把她放回枕垫上。 卫氏问道:“梁大夫,不用把脉吗?” 袁妈妈朝顾长宁看去。 把什么脉呢,夫人是中毒所致。 但谁都没说。 “不用,我知道她患的是什么病,夫人病情凶险,能不能挨过去,得看这三日,你们到时,每日这个时辰来明德医馆找我。” 顾长宁盯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初见她时,那样鲜活的一张脸。 不过一朝之间,竟像吸去了精气,病来山倒,消瘦憔悴。 他正欲起身,突然攥紧了被子,原本就睡的不平稳的睡颜,此刻竟隐隐生出惊恐:“太子……” 顾长宁又回头看她。 他刚才听到她在叫“太子”? 我朝还未立储,她在唤谁? “二太太,老夫人召集了所有的下人,堵在院门口,她说二太太带人把夫人圈禁在玉翡阁,是想谋财害命,她要二太太立刻把院门打开,否则她就命人撞门。”红竹从外走入,愤愤的说道。 卫氏听到这话,顿时挽起了袖袍。 宋鸿凯见卫氏的架势,低咳了几声,示意她梁大夫还在。 卫氏便朝着顾长宁那看去:“梁大夫,我这儿还有家事,让我家侯府送你先出府吧。” 顾长宁道:“好。” 院门打开,顾长宁站在门内,宋老夫人立刻指着顾长宁,道:“来人,将这什么医馆大夫也一并绑起来,审!” 第210章 逐出 家仆们手握着棍捧,朝顾长宁而去。 顾长宁双眸一沉,犀利的视线扫过众人时,那些冲上来欲拿下他的家仆子们,纷纷停在了院门外的台阶前,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被顾长宁这一身凌然骇气震慑住了。 宋老夫人站在他们身后,见他们止步不前,呵斥道:“拿下他们,重重有赏。” 人心得到了鼓舞,他们又朝顾长宁冲去。 最先上台阶的那个,却被顾长宁一脚踢飞了。 与此同时,花无痕也带着人,从后面包抄了宋老夫人等众人。 宋老夫人回头看了看,喝道:“宋鸿凯,卫氏,你们想要弑母吗?” “老夫人。”宋鸿凯从院内走出来,看着宋老夫人左右四周的丫鬟婆子,心头一凉。 老夫人这是把自个院里所有下人都叫来了。 “你这是想做什么?”宋鸿凯洪亮的声音传开。 宋老夫人道:“你们将我孙媳妇的院子围起来做什么,我几次派人过来玉翡阁,你们都不让进去,就连豆蔻都不可以进,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要把院子围的密不透风,我要进去找锦儿。” 卫氏从里面冲出来。 宋老夫人看到卫氏的时候,喉咙一紧,心头微微悸颤,卫氏几次害她,在宋老夫人的心上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但转念一想,卫氏害得她大房一无所有,她又觉得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卫氏……” “你说我们将院子围起来做什么?”不等宋老夫人兴师动众,卫氏便拦在了宋鸿凯的面前,吼道:“防止贼,进内院,趁人病,要人命。” 宋老夫人脸色一沉:“锦儿病了?我带了刘府医,让刘府医进去给锦儿把脉看看。” “老夫人,不必了,我已经为锦儿请来明德医馆的大夫,是先前治过哲言过敏症状的梁府医,我们只相信他。”宋鸿凯把话说的很明白。 可是宋老夫人不死心呐。 “你二房的手,还伸到了大房这儿不成,锦儿是我们宋谦的媳妇,我是她的嫡亲祖母,如今锦儿病了,我要进去看她一眼,都不成了。” 宋老夫人刚说完,袁妈妈就从里面走出来,回道:“回老夫人,夫人说,她刚服过药,病气重,就不见客了,老夫人请回吧。” 宋老夫人是铁了心要带刘府医进去,见软的不行,便对李妈妈说:“李妈妈,去官府报官。” “是。”李妈妈离去两刻钟,回来时,却哭丧着脸说:“老夫人,二太太将侯府各处出口,全都命人堵住了,奴婢根本出不去。” “卫氏,宋鸿凯,你们想做什么,当真是要谋财害命,将我大房所有人埋骨于此。” “我呸。”卫氏淬了她一口唾液,恶狠狠的说道:“恶人先告状,让你死在侯府,污了侯府的地,大房皆被宋氏除名,便不应该再留于侯府,侯爷应当让大房搬出永宁侯府,自立门户。” 什么!! 卫氏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她不能离开永宁侯府,她绝不能…… 第211章 出府 她在永宁侯府生活了大半辈子,永宁侯府就是她的家,卫氏怎么敢,她怎么敢…… “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呢。”她转身对宋鸿凯道:“看清楚了吧,锦儿早有提防,她贼害捉贼,你还敢留她于侯府。” 宋鸿凯对宋老夫人失望透顶。 她若能就此罢手,安安分分在慈松堂待着,他可以让她留在慈松堂养老,将来死后,给她送终。 可今日看老夫人带来的这些人,想必是老夫人早有准备,今此又想算计什么? 宋鸿凯想到袁妈妈送来的那些首饰和黄金。 谢家给锦儿的嫁妆价值连城,老夫人莫非真的在打锦儿的嫁妆。 想起过往种种,宋鸿凯不敢再往下想,他别开脸,缓缓闭上双眼,抬手摆了摆。 侯府的护卫便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人数比宋老夫人带来的人多出了两倍,再加上谢锦云近日买回来的打手个个魁梧有力,身手矫健,根本不是宋老夫人的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宋老夫人回头看到眼前的一幕,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她早有准备的时候,谢锦云联合二房来对付她。 “你们算计我。”宋老夫人指着宋鸿凯与卫氏:“谢锦云,我要见谢锦云。” “多行不义必自毙。”顾长宁嗓音低沉的说。 宋老夫人看了眼顾长宁,并未将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男人,放在眼里。 经年之后,宋老夫人再见顾长宁时,暗暗后悔今日所为,不过这是后话了。 她从衣袖里拔出了一把匕首。 宋鸿凯吓了一跳,花无痕立刻将卫氏与宋鸿凯护在身后。 而宋鸿凯怕宋老夫人想不开,开声阻止道:“老夫人,你不要冲动。” “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姨娘生下你这个贱种,二房也不应该存在,否则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大房也不至于被你们二房弄成这般,你如今还想把我赶出永宁侯府,你休想。” 话落,她就将匕首抵在了脖子处:“来呀,谁敢动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老夫人……”宋鸿凯还想劝时,一道身影突然从后面飞出,一脚踢开了宋老夫人手上的匕首,然后将宋老夫人按倒在了地上。 宋老夫人狠狠的摔在地上,脸也被按进了泥里,吃了一嘴的灰,叫都还未叫出声来,就晕死了过去。 李妈妈大叫了一声:“老夫人。” 她正要跑过去救宋老夫人,却被花溪踢了一脚,她重重跪在地上,身后的花无痕也擒住了李妈妈。 侯府护卫们也纷纷出手把慈松堂的丫鬟婆子和家仆子们,按倒在地上。 李妈妈大哭大闹:“二太太,你罔顾礼法,对老夫人大不敬不孝,你会遭到天谴的。” “我会不会遭到天谴,以后再看,但现在你们落得这样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天谴,来呀,把大房所有人及下人,统统逐出侯府。”卫氏说完,又补了一句:“堵上他们的嘴巴。” 宋谦那边,根本没心思睡觉。 “谦哥哥,你先休息吧,老夫人那肯定没那么快,毕竟还要报官,等顺天府的人来查此事。”梁婉知在一旁伺候宋谦。 “也是,是我太心急了。”宋谦闭上了双眼,没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有动静,他又睁开眼睛道:“婉儿,好像祖母回来了,你出去看看。” 梁婉知起身,刚要打开房门时,门就被人踢开,站在门前的梁婉知,被撞的跌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群侯府的护卫冲进房间,护卫总长道:“大爷,得罪了,你们今夜得搬离出府。” 第212章 绝境 “来人,将他抬走。” “什么意思?等等,你们住手。”他的话并未阻止护卫们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身上还有伤,护卫抬着他的身子,连担架也没用,就将他弄出了院子。 宋谦痛的咬紧牙关,很快就被搬到了永宁侯府旁边的偏院。 那里曾是老侯爷在世时,用来安置姨娘所住的院子。 宋老夫人年轻时手段了得,将这一处院子与内院隔了几道门,管制着那些姨娘们。 没有她的允许,姨娘们是不可以私自离开这座偏院。 后来老侯爷带兵打仗,八个姨娘不是病死,就是自尽于院前,一个个离奇死去。 宋老夫人觉得院子死了人,晦气,就将通往偏院的角门用门板钉死堵上。 二十多年,那一处偏院,再无人踏进去过。 如今重新打开,遍地杂草,鱼塘里漂着厚厚一层枯叶,霉味、腐臭味刺鼻呛人。 更别提,久无修缮的院子,门窗破烂不堪。 中秋过后,燕京天气慢慢寒凉,没有结实的门和窗,足以让人身受寒凉之苦。 宋广泽看到四周黑漆漆的,草苇长的比他还高,吓的“哇哇”大哭:“娘亲,我不要住在这种地方,我要回夫人那里,我要回慈松堂,这里好可怕,好像有人吊在院门,哇,有人,有人上吊了。” 梁婉知被吓地背脊寒凉,抱紧了宋广泽凑到宋谦的身上:“谦哥哥,我怕。” 宋谦身上有几处伤口被拉扯开了,痛地他脸色发白。 他勉强支撑着身子,看向李妈妈:“李妈妈,怎么回事,我们为何会被赶到此处?” 李妈妈扶起了宋老夫人说:“夫人和二太太联手算计我们老夫人,他们连玉翡阁的院门都不让我们进去,就说要把我们赶出永宁侯府。” “我二叔呢?”宋谦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 “侯爷他默认此事,由着二太太下令把我们统统赶到此处,世子,老夫人被他们打晕了,这个地方……根本就不能住人,更何况,你可是要娶文霄公主的人呐。” 什么!! 梁婉知身子一僵,回头看向宋谦,这件事情老夫人一直瞒着她,是以,梁婉知并不知道宋谦要娶文霄公主一事。 “谦哥哥,你要娶文霄公主?” 宋谦没什么耐性,不耐烦的说:“我若不娶公主,哪里还能活着回府,婉儿,快将你父亲临死前交给你的那个锦囊找出来,我们如今,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梁婉知双眸含泪,咬牙道:“你如今这样,拿什么娶公主,你娶了公主,那夫人呢?夫人如今好好的,毫发无损,当初原本说好,将我们的孩子送回来,过到夫人名下当嫡子,你娶了公主,那我们的泽哥儿还是庶子。” “婉儿。”宋谦咬紧了牙,回头看她:“我绝不会亏待泽哥儿,先把锦囊拿出来,我们也许可以换一条生路。” 梁婉知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眼中划过了一抹冷意。 就算娶了公主,泽哥儿也是谦哥哥唯一的嫡子。 夫人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她也绝不可能让文霄公主生下嫡子。 “娘亲,我冷,我好怕。” “泽哥儿别怕,娘会想办法。”梁婉知从自己的衣物里,拿出了一个用针线缝合的紧紧的锦囊。 这是她的父亲临死前交给她的东西,说是可以保命用,但必须到了绝境时才可以打开。 她也一直谨记她父亲临终前的交待。 于是,她咬开了缝合口,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金锁,一根手指宽长的竹简,上面雕刻着五个字…… 第213章 大意 可是梁婉知识得字不多,只认得前两个字西之…… 宋谦伸手从她手里夺过了竹简,看着竹简上面的字,眼中闪烁着一抹亮光。 他又从梁婉知手里拿过那块金锁,道:“你明日,安排人将这里先打扫干净,我,我明日出去一趟。” “这是什么意思?上面写着什么?”梁婉知见他只字不提竹简上的字,追问道。 宋谦咬了咬牙,强忍着身上的痛,转头看向梁婉知:“你若不想住在这里,就将这块金锁交给我,我很快就会带你离开此地,婉儿,你相信我,我现在……就只有你和泽哥儿了,你帮我照顾好祖母。” 梁婉知咬紧唇瓣,朝着宋老夫人那看了一眼,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翌日,天还没亮,宋谦就拖着伤残的身子,带着从梁婉知那得来的金锁去了梁王府。 而谢锦云也在天亮后,苏醒了。 “谢天谢地,夫人终于醒了。”袁妈妈跪在屋外,对着天磕了几下响头,就走回院子伺候谢锦云洗漱。 可尽管烧退了,谢锦云依然感觉身子沉重,这个感觉和前世一模一样。 前世她一直以为自己病了,从未联想过竟被暗算下毒。 她勉强喝了两口米汤。 没一会儿,卫氏过来看她:“锦儿,我听红竹你醒了,特意命厨房的人给你炖了参汤,梁大夫也说可以少喝一些,补一下元气。” “有劳二婶昨夜护院。”谢锦云靠在床榻软枕上道。 卫氏喂了她几口参汤:“说什么客气的话,就太见外了。” 谢锦云伸手挡了挡卫氏手里的参汤,卫氏就把参汤放到桌上,看着她道:“你有什么话,要跟二婶说的?” “你派人去我婆母那院子,有人在那里开小灶,此人留不得,你得将她逐远些,别和她扯上一点关系。”谢锦云提醒道。 卫氏脸上一怔,道:“我一会就亲自带人去抓漏网之鱼,把慈松堂留下来的仆人,全都赶出去,你好好休息,今夜我让你二叔再请梁大夫入府。” “好。” 卫氏离开后,花无痕走入玉翡阁,向谢锦云禀报道:“夫人,今日天还未亮,世子就带伤去了梁王府,至今还未回来。” “伤的那么重,都还要亲自去梁王府,那必定是他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定要摸清楚他此次去梁王府,是为了何事。” “你的人进不了梁王府,那便去找七皇子身边的那位江公公,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大意。”如今她和顾长宁稍走错一步,都会坠入万丈深渊。 夺嫡之争越来越剧烈,梁王更是等不了太久。 宋谦几次三番加害她,她不光要防止他们再对自己下黑手,还要提防他们加害自己的哥哥们。 到了夜里,谢锦云强迫自己在清醒的状态下,见到了顾长宁。 这一次,是顾长宁自己一人到玉翡阁,宋鸿凯把他送来后,就被上峰叫去酒席了。 屋内都是谢锦云的人,是以,两人交谈也无所忌讳。 “你的人来找过江淮。”顾长宁坐在凳子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压在隔帕的手腕处,嗓音低沉的说。 谢锦云看着他为自己把脉的那只手,手背上的伤疤依然是清晰可见。 “夫人可知,宋谦给梁王送去了什么?” 第214章 金锁 谢锦云猛然回过神来,看了看顾长宁那张易容过的脸庞。 顾长宁道:“一块金锁。” “金锁?”谢锦云疑惑的颦眉。 按理来说,宋谦现在正需要用钱的时候,可拿一块金锁去送礼,又未免拿不出手,那这块金锁定大有意义。 “你应该知道藩王西平王。” 谢锦云听到顾长宁说的“西平王”便有了很深刻的印象。 他曾是众人口中所谈的战神,一杆红缨枪,杀遍无敌手。 她对他印象深刻的原因还有一个。 听说,西平王年轻时,曾求娶过她的亲母,可因母亲体弱,并未被皇室选定为西平王妃,后来,衡山一战,那位战无败绩的西平王,遭人暗算,身受重伤,双腿落下残疾。 自那一战后,西平王全府迅速搬离燕京,前往他的封地,生活了至今,再未被今上召回。 “若他不伤及双腿,落得残疾,今日坐在龙位上的人,便是此人。”顾长宁说。 谢锦云看了看他:“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我不过说实话,而今在位者,愚蠢、胆小、懦弱、自私自利,实为德不配位。”顾长宁扯开了唇角,奚落着景仁帝。 虽然谢锦云也这么认为,却不敢像顾长宁这般放肆的辱骂今上,这位可是将来要问鼎帝位的人,万一他哪日不开心,回过头来找她算账,灭门之口可当不得玩笑话。 “不知金锁与西平王有何关系?” “西平王去了封地后,娶了当地县令之女,生下了一对双姝,两人各有一串金锁。” 谢锦云指尖微动,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震惊的问:“你的意思,梁婉知她有可能是西平王的其中一姝?” “梁将的夫人当时也在钦州产下一女,对了,梁将在被封为一品将军之前,是西平王军部的大将,淮水寨那一战,我怀疑是西平王暗中指导,让他一战成名,被今上召入燕京。” 一个大胆的猜想,突然在谢锦云的脑海里构成。 “西平王从未放弃过争夺皇位。”谢锦云一句话,脱口而出。 顾长宁认可的点点头:“金锁从梁王手上送出去,这恰好给西平王制造了入京的借口。” “我虽在后宅,却听过不少西平王近年来的事情,他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暗中养了不少私兵,梁王若得到了西平王的支持,那……” “梁王不可能得到西平王的支持的。”顾长宁打断了谢锦云的话,话音温和的回道:“我不允许!” “怕是梁婉知暂时还未知金锁一事,梁王也不会允许她知道。”谢锦云猜测。 顾长宁“嗯”了一声:“你姑且再等等,宋谦快要被召入公主府了,他与文霄公主的婚礼……被你大哥搅黄了,亲成不了。” 宋谦被直接召进公主府,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他连驸马都不算。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长宁收回手,在收手的时候也把覆在她手腕的帕子收走,然后拿出了一瓶药,递给她:“能用到中秋那日,到时再来寻我要。” “多谢殿下。” “嗯~” …… 宋老夫人苏醒后,宋谦也从梁王府回来了。 “那梁婉知是西平王之女?”宋老夫人大惊一呼。 李妈妈赶紧走出房间门,正好看到宋怡紫送汤水进院子,她呵斥了一声道:“把汤给我,日后进院子前先禀报。” “是,李妈妈。”宋怡紫福了一个身,便转身走出了院子,可是她却听到了宋老夫人刚才的话,不过,她还听到老夫人给夫人下毒一事。 她想,她不能坐以待毙…… 第215章 猎宴 李妈妈送汤进来时,宋老夫人问:“谁在外面?” “是紫鹃送汤进来。” 宋老夫人听到是宋怡紫,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只把她当成了使唤的丫鬟来用。 宋谦也未上心,反倒是习惯了宋怡紫在他面前自称“奴婢”。 如今他的心思,都放在了与梁王夺嫡大事之上。 “那她可知道此事?”宋老夫人问道。 宋谦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需要祖母带好泽哥儿,看好婉知,让她安安分分待在后院,别出去了。” 李妈妈和宋老夫人都听出来了,宋谦想让她软禁梁婉知。 不能让梁婉知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免坏了宋谦与梁王的大计。 “你放心吧,有我和李妈妈看着她,她也不能再乱来。”可宋老夫人一想到昨夜被卫氏赶出侯府的事情,就无法咽下这口气:“谢锦云呢?” “老夫人,夫人还在玉翡阁。”李妈妈道。 宋老夫人听到这话,更加气恼:“卫氏这个小贱妇,这次我们都大意了。” “祖母,先歇着吧。”宋谦感到心很累,自从谢府与宋府撕破脸皮后,大房就一路不顺。 他不是没后悔过那日没给谢锦云和离书,只是如今回不了头了。 “去把谢锦云给我找来,我要见她。”宋老夫人和李妈妈说。 李妈妈一脸为难的回道:“老夫人,二太太将我们赶到这里后,就命人连夜将通往内院的角门封死了,我们现在连侯府的门都进不去,更别提见夫人了。” “你去侯府,让人带话给谢锦云,只要她今日送五万两过来,我就同意她和谦儿和离,她不是想要和离吗,那就给她。”宋老夫人说完这番话后,眼底闪过了一丝阴冷的光,看向宋谦:“但是谦儿,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大老时机。” 宋谦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祖母又欲做什么?” “我让李妈妈把她哄骗过来,你今日就和她圆房,到时就不必再回玉翡阁了,让她给你生嫡子,正好我这儿还有药。” “谦儿,你们现在还是夫妻,她虽自主脱离了谢府,可她那几个哥哥们,却依然宠着她,把她当成宝贝疙瘩,和离是不可能和离。” “只要你跟她生下嫡子,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脱离你了,去,现在就过去和她说,世子愿意跟她和离。”宋老夫人道。 李妈妈看了眼宋谦的意思,见宋谦并未反对,便走出了院子。 然而李妈妈连侯府的管事都见不着,更别提,让人帮她传话给玉翡阁的袁妈妈了。 玉翡阁没有宋老夫人和宋谦等人的打扰,谢锦云的身子日渐好起来,转眼,便到了中秋。 皇室这一日,为了祭月,将要在效外皇家围猎场大办猎宴。 皇子与臣子们将会骑马驭弓一齐争夺狩猎头彩。 而这……也是杀人最好的时机。 “夫人,那不是二姑娘吗?”谢锦云刚下马车,就看到谢锦韵一人走出狩猎场,往一侧山头走去。 袁妈妈走前对谢锦云又说道:“二姑娘去那边做什么?” 谢锦云说:“去看看。” 听说今日继母苏氏不会来,因为文霄公主的事情,她被禁足了。 而谢锦韵一个人跑到此处,又往那边去做什么?身边也无丫鬟婆子跟着,实为诡异。 谢锦云刚要上去拦下谢锦韵,却被不速之客挡住了路…… 第216章 钩子 “谢锦云,祖母找了你好几次,你为何不去见她,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宋谦拦在了谢锦云的面前,气势汹汹的质问。 谢锦云看到宋谦后,心头一阵不耐,微微侧头看向谢锦韵的方向,却见谢锦韵已经上了山头林子,不见踪影了。 她当下冷着脸,道:“我一直在玉翡阁养病,不知外面的事情。” “你还装。”宋谦朝她走了两步。 花溪立刻挡在了谢锦云的面前:“大爷莫不是想在此与夫人动手?” 宋谦看着人来人往的狩猎场,脸色极其难看。 这些日子他过的并不好。 如今看到谢锦云不光大病初愈,还养的面色红润,他心里就越发不平衡。 想到他与梁王承诺的最后一次机会,宋谦的气稍稍消去了一些,低压声音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是你的夫君,今日猎宴,你跟着我吧。” 他欲拿谢锦云做诱饵,引谢家长子上钩子。 谢锦云又岂会看不出他龌龊的心思,冷笑道:“如今燕京城谁人不知,大房已被逐出侯府,我同你,虽还有一纸婚约,却分隔两府,有你和无我又有何差别,这撕破的脸皮就不要再缝回去了,着实难看的很。” “你……” 谢锦云根本不想理他,就从他身旁离开,往谢锦韵刚才去的方向走去。 宋谦被花无痕拦了下来,近不得谢锦云的身。 而谢锦云走入林子后,就看到谢锦韵从林子深处快步走出来。 她脸上含着娇羞的神态,眉目传情,唇边挂着未及时敛去的笑意,脚步轻快的走出林子,却因突然在此看到谢锦云,而吓的尖叫了一声,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两步:“你……” 定了定神后,谢锦韵才缓过神来,看向谢锦云及她身旁的两位丫鬟,平复自己的情绪,唤道:“大姐姐,你也来行个方便吗?” “你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行个方便,严妈妈没跟着你来吗?”放着主子一个人来林子里小解,这不像严妈妈做得出来的事情。 谢锦韵道:“严妈妈在芙儿那呢,芙儿不知怎么的,突然闹肚子,我让我身边的丫鬟都过去看看芙儿,大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呀。” “也好。”谢锦云道。 谢锦韵走在前面。 谢锦云跟在她的身后。 等二人离开后,花溪让花无痕进林子查看。 谢锦芙身子缓解了许多,而众人并没有发觉刚才谢锦韵自己一个人跑出营账。 这不免让谢锦云多心。 “三妹妹怎么会突然闹肚子?”谢锦云问道。 谢锦芙说:“我贪心,多吃了二姐姐杯里的两口茶,喝完没多久就开始闹肚子,好在严妈妈带了药,如今好许多了。” “若还是不舒服,便要请太医过来帮你看看,别自己扛着。”谢锦云道。 “是,多谢大姐姐关怀,我没事了,二姐,你刚才去哪了?” 谢锦云目光飘向了谢锦韵,眼神暗了下来。 谢锦韵心头一紧,捏紧手帕道:“我去林子小解了,正好碰到大姐姐过来,我就带着大姐姐一块来看你。” “什么,二小姐你自个去林子?”严妈妈如临大敌,很不赞同的皱紧了眉头。 谢锦云道:“严妈妈不知道吗?” “奴婢该死,方才光顾着三小姐,没有第一时间看顾二小姐的许求,奴婢回府后,自会去领罚的。”谢府的下人,面对谢锦云的时候,还是很怕她。 就连苏氏身边的严妈妈也如此,谢氏的家规森严,若谢锦韵因此出事,她们这些随从的丫鬟婆子都得以死谢罪。 谢锦云从谢锦韵身上收回了视线,这时,外面传来了内侍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第217章 谢礼 皇后,贵妃,品阶高的妃嫔,皇子、公主,大臣们等…… 跟着景仁帝一同走狩猎场。 偌大的狩猎场,一下子从多了起来,热闹非凡。 营账里的人,纷纷从里面走出来接驾,谢锦云也与谢家两位小姐一同从营账出来,跪下行礼。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见皇后娘娘……” …… 行礼声整整齐齐。 景仁帝道:“平身。” “今日是中秋佳节,亦是一年一次狩猎大赛,朕设了头彩,九凤御翎钗,男儿们中了头彩,可将钗子赠给夫人或是心上人,女子若猎了头彩,可问皇后再要一样好玩意,但若是朕猎了头彩,你们这些自诩骑箭高手,可要罚了,今日不拘礼节,众卿玩的开心,尽兴。” 景仁帝说完,便开怀大笑。 众人由一开始紧张的气氛,慢慢放松了情绪。 聚在于前的众人,也都各自散去,寻伴同行或是结交挚友。 谢礼却走到了谢锦云的面前,当着谢锦韵与谢锦芙的面,把怀里的漆器镶宝首饰盒递给谢锦云:“小妹,这是三哥为你准备的中秋礼,你打开看看。” 谢锦韵顿时蹙眉。 谢锦芙也好奇的朝首饰盒望去。 不知这次三哥又给大姐姐带了什么好东西。 谢锦云打开了首饰盒子,那里面装着的不是首饰,而是一串钥匙。 “三哥几个月前,买下的桃园,已经筑好了一处宅子,你若日后无落脚之处,便拿着钥匙去桃花庄,丫鬟婆子,维护庄子的仆人小厮,三哥都已安排好,你去了便可住下。”谢礼这三个月什么都没干,就只做这一件事情,花了大量的资金,在短时间内筑起了与谢家一样的宅子,里面的丫鬟婆子,不下百人,足够让谢锦云过上舒服的日子。 谢锦韵眼红的不行:“大姐姐已经嫁人了,三哥怎可怂恿大姐姐自请离开夫家,那不是让燕京城的人笑话我们谢家的姑娘吗。” “我就是要让燕京城的人看看,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可以把地掀过来给她当被子盖,让她有家可归。”谢礼这句话,刚好让过来寻找谢锦云的宋谦听见。 谢家众人转头看向宋谦,气氛一度陷入了尴尬。 谢礼冷哼了一声。 宋谦走了过来,唤了一声:“三哥。” “别叫我三哥,晦气。”谢礼根本不肯给宋谦好脸色。 宋谦也暗暗咬牙,却不敢回怼谢礼,低声下气的说:“今日是猎宴,锦儿好歹还是我们宋氏宗妇……” “宋氏宗妇?”谢礼挽起了袖子,讽刺道:“你挂在哪支宋氏,拜的哪家祖宗。” 宋谦脸色瞬间变了,他忘了,他早已被族长逐出族谱。 “三哥,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我先过去找我二婶。” 谢锦云捧着首饰盒,从宋谦面前走过,根本不看他一眼。 宋谦也想跟上去,领子口却被谢礼揪住。 谢锦云并没有去找卫氏,而是回了自己的营账,花溪带着花无痕走入营账内。 花无痕道:“夫人,林子里并没有发现异常,而且,我刚才看到谢将军了,他让我给夫人带一样东西。” 花无痕递上字条。 谢锦云赶紧打开一看:“待在营账,莫与宋谦同行,七皇子已告知计划,兄长不会有事。” 看来二哥说服长兄,暗投七皇子阵营。 她把字条烧了,对花无痕说:“大公子和二公子那你不必派人跟着,你派人暗中盯着宋谦和二小姐。” 她总觉得,谢锦韵心里藏着事儿…… 第218章 出事 “二姐,你刚才为何骗大姐姐?”谢锦芙被谢锦韵拉进了狩猎场内,往林子深处走。 谢锦韵道:“我没有骗大姐姐,我确实不方便才跑去林子的,而且,今年是我第二次来狩猎,就想四处看看。” “是吗?”谢锦芙疑惑的皱了一下眉,转头看四周,发现自己竟被谢锦韵带到了猎场内。 她赶紧把谢锦韵拉回来,说:“二姐姐,不能再往里面去了,爹不让我们进狩猎场,大哥也让我们待在营账内等庆功宴。” “你不说我不说,爹爹怎么知道我们来狩猎场了,再说,今日连皇上都允女子狩猎,你怕什么?”谢锦韵眼观四周,暗中观察。 谢锦芙看了看谢锦韵,见她手里拿着一把弓,并没有拿箭,低声说道:“你又不会弓箭术。” “我不会,可是你会呀。” 谢锦芙的箭术是谢词教导,旁人喜欢诗书作画,她更喜欢舞弄男儿的刀箭枪杆,只是碍于谢家传承的宗旨,苏母不让她弄那些东西。 谢锦韵突然指了指前面的草丛:“诶,三妹妹,你看那边。” 谢锦芙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草丛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看着确实有情况。 她立刻拉开了弓箭,往草丛方向射去,草丛内顿时没有动静了。 谢锦芙轻笑了一声:“走,二姐姐,我们过去看看。” 她刚踏到草丛,便一脚踏空,身子不受力的往下坠落,惨痛的叫声也随即传来:“啊……” “三妹,三妹。”谢锦韵趴在深坑内,看向里面的人。 谢锦芙从高处摔下,已没有人声。 谢锦韵道:“你等等,我叫三哥过来救你。” 她转身跑回营账去找谢礼…… * “什么时辰了?”谢锦云心神不宁,一本书怎么都看不进去。 袁妈妈道:“夫人,狩猎比试已经开始六个时辰了,陆陆续续有人送回捕猎来的兽,大公子和二公子也猎了不少东西回来。” 桌上的那盘烤野猪,就是谢词猎来的。 谢锦云合上了书,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花无痕负着箭伤,掀开帘子出现在谢锦云的面前。 把营账内的丫鬟婆子都吓了一跳,花溪也第一时间过去扶着花无痕道:“哥哥,你怎么受伤了?” “夫人,快去看看三公子,他伤的比我还重。” “砰。”手中厚厚的书本,从谢锦云的手里落到地上,快步的跑出了营账。 就看到谢礼与谢锦芙被人从担架抬回。 谢锦韵跟在他们身后,哭成泪人,一路跟着抬担架的人走进太医的营账前。 守在营账外的禁军把谢锦韵拦了下来,只让伤者进去,不让谢锦韵和旁人再迈前一步。 而谢锦云快步走到谢锦韵身边,一把将她拉到面前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和芙儿都进了狩猎场?” “大姐姐,爹爹不让我们进狩猎场,我劝三妹妹不要进去,可三妹妹跟我说,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我们进去过,我们就在外围猎野兔,谁知道三妹妹就掉进了坑里,腿被兽钳夹住了,昏迷不醒,我好害怕,刚好遇到了三哥,三哥就去救三妹妹,可哪知道……” 谢锦韵抬头看向了手握长弓,从猎场入口缓缓走来的宋谦…… * 推荐友友新书《自请出府后,五个病哥哥跪着来求医》作者:锦瑟酒。 第219章 故意 谢锦云回头,顺着谢锦韵的目光望向了宋谦,耳边继承传来谢锦韵的哭诉声:“突然跑出一头鹿,三哥哥刚好同另一名护卫将三妹妹从捕兽陷阱里拉上来,这时候几支箭从林子里射出来,没有射中那头鹿,反而射在了三哥哥的身上。” “是姐夫放箭射鹿误伤了三哥哥。”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谢锦云的耳边“嗡嗡”作响。 误伤,呵,多可笑的理由。 到底是误伤,还是射杀…… “快去熬药来。”里面的太医大呼了一声。 便有几名太医院的药童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包药,去另一个营帐熬药。 没一会儿,又听到里面的太医说:“那枚箭头,离心脉太近,倒钩会将四周的血脉划破,造成大出血,但若是一直不拔出来,恐怕在转移阵营时,箭头移动,扎破脏器,亦也是凶险之兆,可此时若拔出,必定大出血,同样要顶着生死之险。” “那我们该怎么办,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先处理别的伤口,我和罗太医规划一个方案再决定。” 没一会儿,方太医从里面走出来。 “太医,我三哥……会不会死。”谢锦韵拦下了方太医。 谢锦云回过身,脸色发白的看向方太医。 方太医对谢锦云与谢锦韵说:“宋夫人,谢二小姐,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三支箭,箭箭是要害,拔一出箭,都可能要去谢三公子一条命,何况,要处理三次。” “都怪我,怪我没劝住三妹妹,我应该拉住她,否则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谢锦韵痛苦的抱紧了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谢锦云问道:“方太医,我谢家三姑娘伤的如何?” “三姑娘左腿骨折,撞了头,身上还有几处刮伤,倒不伤性命。” 谢锦云道:“多谢方太医,若是不拔箭,是不是可以暂时先保住我三哥的性命?” 方太医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谢锦云:“宋夫人的意思是,暂时先不拔箭。” “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拔箭有多少胜算?”谢锦云嗓音有些颤意。 听着方太医说:“只有……两成。” 两成! 那相当于,必死无疑。 “拔箭的过程中,会出现很多不可预估的情况,大出血和损坏脏腑,便是必死之因,我们在宫中,极少接触军中箭伤,倘若是寻得经验老道,长年随军的军医,兴许能让三公子多几成活命的机会,像三公子这种情况等不得太久,因为箭头留在体内也会发脓,一旦高烧不退,就很凶险了。”方太医说。 谢锦云手指发凉,做了一个决定:“那就不拔,不在此处拔。” “宋夫人的意思是……”方太医。 “我会派人寻经验丰富的军医为我三哥拔箭,方太医,麻烦你进去让他们准备一下,我去安排人抬我三哥下山。”谢锦云转身,吩咐袁妈妈叫来她身边的护卫,去准备结实的担架。 很快,谢礼被人抬出来。 谢锦云再见谢礼的时候,他脸色惨白,身上三处箭伤,分别伤在左右两边胸膛及腹中,衣物被剪的破烂不成型。 他身上的每一处箭伤,就如同扎在谢锦云的心上。 严妈妈带着一群丫鬟,找过来了。 谢锦云走到谢锦韵和严妈妈面前,目光冰冷的看向谢锦韵:“严妈妈没有看好两位姑娘,回去后,就去老夫人那等着发卖吧。” 严妈妈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谢锦韵道:“你凭什么发卖母亲的人,还有,你怎么能私自做主把三哥哥抬下山,万一三哥哥死在路上……” “来人,把二小姐送回谢府,交给老夫人处置。”她冷冷的说完,就转身离开。 在迈出狩猎场时,她的胳膊被宋谦握住:“谢锦云,我不是故意的,我……” “啪……” 第220章 断发 谢锦云用尽全身力气,在宋谦的脸上狠狠甩下一巴掌。 吓地四周贵妇等,无不是瞪大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谦亦没想到,谢锦云竟敢在众目睽睽下打他一掌,可在看到谢礼的时候,他又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我有认识的军医,你把他抬回侯府,我去请军医给三哥拔箭,我一定……” “宋谦。”谢锦云眸光阴沉,声音异常的森冷。 宋谦第一次在谢锦云的身上看到了杀意,她……想做什么? “误伤这种事情,身为军人,绝不可能犯,你连这种敏锐度都没有,我真怀疑你七年前是如何从西关战场完好无损的活下来。” 宋谦身子一僵,她怎么提及此事。 他看了看四周,不少人因谢礼事故,都在看宋谦和谢锦云的热闹。 毕竟,丈夫误伤小舅子,恐有伤及性命的危机,怎么看……都很诡异。 他顿时很恼怒。 他都说,他会帮她找军医,他不是故意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三哥哥和你两个妹妹都在那边,而且我去的地方,人烟稀少,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现在救人要紧,我识得一些军医,我带你去。” 他又欲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谢锦云甩开他,低喝了一声:“别再碰我,恶心!” 恶心! 宋谦脸色大变:“谢锦云,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的丈夫。” “你错了。”谢锦云瞪大双眸,眼中的怒意愤然而出,盛怒之下连脖子都红,细细的青筋也浮了起来:“你无媒苟合,隐瞒谢府与宋府姻缘,先生外室子,视为一过。” “谋我嫁妆,视为二过。” “宠妾灭妻,视为三过。” “伤我亲人性命,视为四过。” “我没有宠妾灭妻!”宋谦狡辩。 谢锦云怒斥:“你敢说你没有,你敢说一句你说没有,我手里有什么证据,你心里清楚,你怎么活着回来的,七年前,你……宋谦,就是一个逃……” “够了,够了。”听到“逃”字,宋谦已经快吓瘫了。 他以为,她不知道此事。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此事的。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宋谦握紧了弓,更加坚定了,梁王突然改变的规划。 “君若无情我便休,自此山水不相逢。”女子的声音,在人群响彻,也说出了宅中怨妇难以启齿的话。 她们一个个用着震惊、错愕的目光看着谢锦云。 也有人,用着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谢锦云看。 宋谦更没想到,她竟敢在今日盛大的日子里,当着全燕京贵人的面,说出有违世俗的话。 “你……”看着她决然、愤意、无情的脸,宋谦的那颗心突然像被什么撕开了一个血口子,祖母说过,她死也得是宋家的鬼:“我不允。” “当初是我相你为夫,今日由我亲自画上句号,你不允,无用。”谢锦云拔下簪子,放下一头乌发。 惊得那些贵妇捂着嘴,大吃一惊。 谢锦云抽出护卫手中的佩剑,握住了一束发,“咔嚓”一声。 青丝垂落,断发和离。 “宋谦,我们和离!” 第221章 失败 “老夫人,夫人的库房里,什么都没有了。” 另一边,宋老夫人趁着卫氏和谢锦云去参加猎宴,命人撬开了八角门,长驱直入玉翡阁,打开了谢锦云的库房,翻捣东西,却发现……以往满满的黄金首饰,如今竟一个铜板都搜不出来。 宋老夫人气的砸了桌上的杯子:“谢锦云,她骗我,她竟敢,偷偷的把嫁妆转移出去,再怎么样,她都还是谦儿的媳妇,她一声不吭就搬走嫁妆,她这是要防着我们。” 她咬牙切齿,伸手又拿起了一个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 若她抬头看向对面的铜镜,就会发现,她此刻的表情有多狰狞。 这时,荷香跑了进来:“老夫人,香烛回府了。” 香烛是宋谦身边的婢子。 宋老夫人知道今日是梁王的好日子,香烛回来,意味着宋谦的计划有消息了。 “快叫她进来。” 香烛很快被带到了玉翡阁:“老夫人。” “世子的事情办的怎么样,可有好消息?”宋老夫人等着香烛向她禀报好世。 谁知道,香烛说:“夫人跟世子和离了。” “你说什么?”宋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妈妈也道:“没有老夫人允许,世子不可能跟夫人和离的,发生了什么事,夫人又在外头闹和离?” “这丢人显眼的东西。”宋老夫人冷着脸道:“我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玩意当谦儿的媳妇,谢家嫡长女,什么知书达礼,通文识算,连最基本的孝道夫纲都抛之脑后,这就是谢家教养出来的世家贵女。” 这一番话说出去,恐是要败坏了谢家的门风了…… 自从宋谢两府撕破脸后,宋老夫人也没打算再给谢家脸面。 香烛说:“回老夫人,咱们世子射伤了谢三公子,夫人一怒之下,断发和离。” “断发,晦气!”宋老夫人怒骂道。 只有家里死人了,才会削发:“她触谁的晦头呢,为了娘家哥哥,和谦儿闹得这么难看。” “老夫人,老夫人……” “出大事了,完了……” 宋谦身边的小厮斐轩,连滚带爬的从偏院找到玉翡阁,见到宋老夫人的时候,他双腿被门槛绊倒,直接扑到了宋老夫人的脚下。 宋老夫人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心情莫名的烦躁,对着下人怒吼:“跑什么跑,有什么事好好说。” 斐轩跪着哭道:“老夫人,世子,世子跟踪夫人下山途中,落入了谢家长公子的陷阱,被炸伤了,身中箭伤,奴才将他背回偏院,世子说要见老夫人。” 话音落下,宋老夫人头晕目眩,险些晕死过去。 李妈妈上前扶着宋老夫人:“老夫人,你别太激动,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多少难关都挺过去了,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抬我回偏院。”宋老夫人被下人抬着回偏院。 梁婉知和宋广泽趴在宋谦的身上大哭。 宋老夫人推开梁婉知,唤道:“谦儿,祖母来了。” 她扫过宋谦中箭的位置,差点又眼前一黑晕过去。 那中箭的位置正中命根。 而炸伤的位置在双腿。 宋老夫人失声痛哭:“怎么会伤的这么重,是谁伤了你。” “祖……祖母,我,我中计了,谢谢锦云她……暗算我,她她故意的,她故意引我到雷池之地,我和梁王的计划失败了,梁王他……他也被炸伤了,他不会放过我,你立刻派……派一辆马车,送我和……和婉儿泽哥儿离开燕京……” 第222章 反转 “不是说计划万全,绝不会出意外吗,谢锦云又如何能算计得了你?”宋老夫人重重的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撕心裂肺的哭道。 宋谦缓缓闭上双眼。 他当时还不确定,如今可以确定了。 谢礼是故意不躲,让他射中。 方太医是梁王的人,刻意在谢锦云面前透露拔箭风险,逼她提前带着谢礼下山。 他本与梁王计划,谢锦云下山时,以谢锦云和谢礼为诱饵,引谢词与谢锦玉过来。 可半途中,他竟跟丢了谢锦云,以几番周折后,又在北面找到谢锦云的身影。 在跟踪到雷池点的时候,他发现他一直盯着的人,竟不知何时换成了花无痕。 他被推进陷阱内,引爆四周的雷池,最重要的是……梁王当时追七皇子而来。 直接陷进了陷洞。 那个地方可是他用来猎杀谢家长子之地。 然而梁王进去了。 如今不知生死…… “谢锦云她几位哥哥,算计我。”他说完这一句话时,早已晕死过去。 宋老夫人见此,面目极其狰狞,扬起了手中的拐杖,狠狠扫过桌上的茶壶,怒道:“谢锦云,我跟你誓不两立。” 这场猎宴,不止梁王重伤,其余几位皇子也遭受刺杀,伤情不轻,这场原本盛大的猎宴,令景仁帝龙颜大怒,草草收场。 …… “姑娘,皇上派太医来了,老爷与大公子、二公子、夫人和老夫人都过来了。”花溪走入屋子,向谢锦云禀报。 谢锦云从狩猎场回来后,就带着谢礼到了桃花庄的宅子。 宅子里一应俱全,包括提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军医。 袁妈妈、香露、白露都看着她,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我们出去看看。”谢锦云走出桃苑时,谢蓝风已经带着太医走入了内院。 她走前向谢蓝风行礼。 谢蓝风回头看了看谢锦云,关于断发和离一事,他已然知晓。 “你三哥现在在何处?”谢蓝风面无表情,言语充满着威慑力。 谢锦云道:“在梅苑。” 谢老夫人上前拉着谢锦云的手说:“你带路,我要看看你三哥。” “好,祖母。” 她反手握紧谢老夫人的手,扶着她一块去梅苑。 有谢老夫人在此,苏氏心里对嫡女的不满,生生咽了回去。 到了梅苑,太医一番检查后,问道:“不知三公子体内的箭,是何人拔出?” “长兄入军营请来的曹军医拔出来的。”谢锦云朝谢词看了一眼,曹军医只比大哥大一岁,随军十年,有十年在军旅生涯,她又补了一句话:“方太医说,拔箭十分凶险,若能请来经验丰富的军医,便能多几成的胜算,罗太医,不知我三哥现在如何?” 罗太医道:“三公子体内的箭虽然拔除,可他在拔箭时,是不是曾大出血过?” “是。” “如今还不算脱离了危险,创伤面太大,脏腑有损,只有挨过了感染期,才算真正的恢复,这期间,如若高烧发作,便会十分凶险,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的博命,诸位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去开方子给三公子。”罗太医对着谢蓝风拱手作揖,便走出了屋子。 站在苏氏身后的谢锦韵道:“大姐姐就不应该把三哥哥抬到此处。” 凌厉的目光一瞬间落在谢锦韵的脸上,谢锦云转身走到她面前,一巴掌重重甩落…… 第223章 心悦 “啊……” 谢锦韵摔在了茶桌处,摆在桌面上的茶杯“哐哐”掉落在地面上。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谢锦云会突然对谢锦韵动手。 等苏氏反应过来时,谢锦韵已经被打肿了脸。 “锦儿,你干什么?”苏氏推开了谢锦云,把谢锦韵从地上扶起来。 而谢锦韵也缓过了神来,脸色刹白,却覆上了怒意:“大姐姐,你为什么打我?” 谢锦云道:“进来。” 花溪与花无痕一同走入屋内,跪在地上,向谢家的人行礼。 “扶老夫人上座。”谢锦云道。 琴妈妈立刻扶着谢老夫人,坐在了太师椅上。 “花溪,无痕,你们告诉老夫人和家主,她干了什么事!”谢锦云站在谢老夫人的身旁,冷冷的说道。 谢锦韵靠在苏氏的怀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身子好冷,不自觉的颤抖了几下。 花溪看了看谢锦韵,道:“奴婢在林子,看到二姑娘去见梁王殿下。” 谢锦韵倒吸了一口凉气,脖子下意识的缩了起来,狡辩道:“你胡说,你诬陷我。” 花溪抬头看向谢锦韵:“二姑娘离开林子后,奴婢的哥哥进入林子查看过,的确没有找到任何踪迹,大姑娘让我偷偷踩在草丛内,躲起来看,等了约莫一刻钟,梁王从里面走出来。” 行踪被戳破,谢锦韵惊恐的连指尖都在发抖:“不,爹爹,女儿没有。” 谢蓝风阴沉着一张脸,没有插话。 “哥哥,你说吧。”花溪回头看向花无痕。 花无痕抱拳一揖,道:“回各位主子,谢二姑娘她撒谎,并不是谢三姑娘拉着她要进狩猎场。” “什么意思,谢锦云,你派一个男人跟踪你二妹妹。”苏氏护女心切,对着谢锦云兴师问罪。 花无痕道:“属下奉大姑娘之命,暗中保护二姑娘和三姑娘。” “就算是韵儿贪玩,拉着芙儿进入狩猎场,又能说明什么,皇上都允许女子入狩猎场,谢家的规矩还能大过今上的旨意。” “砰——” 巨响声,盖过了苏氏的质问声。 谢蓝风掀翻了放茶杯的小方桌,震慑的苏氏双腿发软,再不敢吱声。 谢老夫人也气急败坏的重重拍桌子,怒斥道:“苏氏,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再继续纵容下去?你打算如何处置你这个女儿?” 几个问题,问得苏氏头脑发胀。 她咬了咬牙,却始终不敢吐出那一句话来。 谢锦韵突然推开苏氏的手,跪在了谢蓝风的面前,说:“爹爹,我心悦梁王殿下。” “你再说一遍。”谢蓝风的声音犹如切冰碎玉,冰冷的气息浑然而生。 谢锦韵自幼就很怕处事严厉的父亲,这是她第一次求他要一个人,她跪着走到谢蓝风面前,鼓足了勇气伸手抓住了谢蓝风的衣物:“爹爹,女儿心悦梁王殿下,求爹爹,帮帮女儿,女儿此生只求爹爹这一件事情。” 谢蓝风转身从谢词的手里抽出了佩剑,然后刺向了谢锦韵…… 第224章 谋杀 “老爷不要。”苏氏冲到谢锦韵身边,用力推开了自己的女儿。 谢锦韵倒在了一旁。 而谢蓝风手中的剑,便刺在了苏氏的胳膊处。 “娘……”谢锦韵大叫了一声。 可是谢蓝风并没有因为刺伤了苏氏而收手,他朝谢锦韵走去。 谢锦韵终是被吓破了胆子,往谢老夫人的方向爬去,一边哭一边求饶:“爹爹,不要,不要,祖母救我,大哥救救我……娘,娘,快阻止爹爹,他要杀了我。” 谢蓝风再次举剑刺向谢锦韵的时候,苏氏从身后抱住了谢蓝风握剑的手。 谢蓝风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漠的说:“放手。” “我不放。”苏氏咬紧牙,死死的抱紧谢蓝风的手。 场面僵持不下。 谢蓝风道:“如此括不廉耻的话,她也说得出口,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今夜不杀她,可以!” 他丢开了手中的剑:“我会让母亲,同贾家商议贾家长子与韵儿的亲事,就这个月办了吧。” 什么!! 苏氏怔住了。 谢锦韵也愣住了。 她费尽心机走到这一步,家里的人就把她嫁给一个商人。 谢蓝风目光犀利的扫过谢锦韵:“你若是不愿意,那就拿剑自刎,以死谢罪吧。” 说完,他转身,脸上的杀气并未来得及消退:“把今日,跟随二姑娘的丫鬟婆子,全部杖毙。” 苏氏抱紧了谢锦韵,不敢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无论怎样……先活下来再说,总会有办法摆脱贾家的姻缘。 谢蓝风临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长女谢锦云,不赞同她和离的做法,却也没有训斥过一句。 等谢家带着太医们离去后,谢锦云回到梅苑,掀开了帘子,唤道:“三哥,他们走了。” …… “宋谦呢!”梁王睁开双眼,看到自己被炸毁的双腿,怒气暴涨,低吼道。 梁王妃说:“王爷,臣妾已经派人去宋家拿下宋谦此人。” “顾长宁如何?” “臣妾派人去打听,听说他的双腿也被炸伤了,比王爷你的还严重,臣妾也私下与方太医打过招呼,让他好好照顾七皇子。”梁王妃为了安抚梁王的情绪,又道:“其余亲王,也都受到了刺杀。” 梁王愣了一下:“老三老四老五都被刺杀了?” “是,都伤着了,谁都没能好好的从狩猎场回来。” “顾长宁!”梁王咬牙切齿:“一定是顾长宁干的,宋谦那个蠢货,此次受刺,父皇定要严查,就把宋谦推出去谢罪吧。” 说完后,梁王缓缓闭上双眼。 很快,禁军冲入了永宁侯府。 宋鸿凯与卫氏带着禁军走进偏院搜查宋谦的身影。 宋老夫人被吓地不轻,指着卫氏哭哭咧咧:“卫氏,你这贱妇……” “宋谦人呢?”禁军统领抽出剑,抵在宋老夫人的脖子上问道。 那抵在宋老夫人脖子上的剑,泛着犀利的刀锋,令享受了大半辈子好生活的宋老夫人,一时间吓地跪下:“我不知道,我还想找我的孙子,我的孙子他怎么了?” “大理寺质疑宋谦涉嫌谋杀皇子们,来人,将他们统统带走!” 禁军手中的枷锁,戴在了宋老夫人的脖子上…… 第225章 妙计 “卫氏,你去告诉谢锦云,就算她当众断发与谦儿和离,我也绝不会放过她。” “只要没有我宋谦的和离书,她这辈子做鬼也得是宋谦的人,别妄想能逃离。” “还有你,我诅咒你,就像你那三个短命鬼的儿子,不得好死,宋哲言也是。” 宋老夫人的眼神犹如毒蛇,盯得卫氏背脊发凉,不过宋老夫人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卫氏的逆鳞。 她冲过去,一巴掌打在宋老夫人的脸上,正要再打几巴掌的时候,看押宋老夫人的禁军就把卫氏给拦住了。 卫氏气不过来,脱了一双鞋子,狠狠砸在宋老夫人的头上,怒喝:“积点德吧,好歹谦儿还给大房留下了一个血脉,可别到时候连那个孩子……” 宋老夫人被鞋子飞的头破血流,可是在听到卫氏的话后,她脚步猛地一顿,转头看向卫氏。 “快走。”身后的人用力推了宋老夫人一把。 宋老夫人踉跄了几步,这才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对卫氏说:“你放心,我的曾孙子,命贵着呢。” 他可是西平王的外孙子。 谦儿带着梁婉知回到锦州后,便可西平王的乘龙快婿。 西平王手里有兵,只待时机成熟,攻入燕京,拿下皇位。 西平王一旦登基,梁婉知必定要受封为公主,那谦儿就是正儿八经的驸马,而她的曾孙子,自也成了香饽饽。 今时所受之辱,他日必定还之。 “卫氏,你等着,你等着吧……” …… 不久,宋老夫人就被夺去一品诰命妇的封号。 宋谦也被摘去荣安世子的身份。 然而此时的宋老夫人,却丝毫没有因下狱而气馁、恐惧。 “王妃,宋谦的祖母要见你。”王府的管事从门外走进来,将大理寺那边传来的话向梁王妃禀报。 梁王妃一脸不耐:“不见。” “可是大理寺那边传来了一样东西,王妃要不要过目。” “扔了。”梁王妃转身进了屋子,可是没一会,梁王妃又走出来:“没有找到宋谦吗?” “王府护卫在狩猎场内,并未找到宋谦此人。”葛管事回道。 梁王妃看他手里卷着一块布,问:“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看看。” “是。”葛管事双手递上。 梁王妃打开了那块浅粉色的布,里面竟写了几横字,她越看到后面,双眉皱的越紧。 然而就在这时,王府派出去的护卫走入院子,跪在梁王妃面前道:“王妃,宫中有情况,皇上连夜召集百官,要立七皇子为储君。” “七皇子不是炸毁了双腿吗,他怎有资格做储君。”梁王妃神情阴沉,目光似能淬出毒,眼中尽是不甘心。 “七皇子并未炸伤,他当时跟着皇上,在刺杀中,七皇子救了皇上一命。” 什么!! 梁王妃从台阶快步走下,一脚踢在护卫的胸膛,怒斥道:“你不是说,他双腿炸毁,身中一箭,只剩下半条命可活,你这个蠢货,连消息都探不明白,误我大事。” 护卫闷哼了一声,跪在地上不敢躲避。 梁王妃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低头看宋老夫人送来的“妙计”,道:“对外宣,宋谦为救梁王而死,让大理寺里的人放了宋老太太。” 第226章 典范 宋老夫人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五日了,大理寺向景仁帝禀报宋谦为救梁王而死的结果,还做了一具尸体,送到宋家。 那具尸体穿着宋谦先前参加猎宴时,穿着的那一身着装,尸体与宋谦体型相同,只是脸被炸的面目全非。 宋老夫人看到“宋谦”的尸体时,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没多久,梁王府赐下了不少好东西,送到宋老夫人的偏院。 皇后是梁王的亲母,自也是往宋老夫人的院里赐了抚恤金。 这之后,景仁帝也赐下一箱金锭,却并没有恢复宋老夫人的诰命和宋谦的世子身份。 偏院。 “你去把泽哥儿从私宅里接回来。”宋老夫人看着一屋子赏赐之物,心里又激动又愁的紧。 梁王府与皇后赐的东西,不是古董瓶子,便是大件玉器,宫中贵人赏赐之物,不可拿到外头典当换钱。 唯一能用的,便是景仁帝赐的那一箱金锭,一箱十二个金锭,这对于普通人家,已然是几辈子都赚不到的收成,宋老夫人却觉得赐的太少了。 好歹谦儿救了梁王一命啊。 最近外头都为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宋老夫人也就潜意识的觉得,自己的孙子是救梁王性命之人。 没多久,李妈妈就把宋广泽接回来了。 宋老夫人并没有让梁婉知带走宋广泽,孩子是他们牵制梁婉知的筹码。 等宋谦和梁婉知到了锦州后,让梁婉知时刻记住自己的三个孩子还在燕京。 “曾祖母,我想娘,还有爹爹,他们说爹爹死了,是不是?”宋广泽哭红了双眼,靠在宋老夫人的怀里哭。 宋老夫人心疼的抚摸他的背:“爹娘不在了,你还有曾祖母,而且,曾祖母送你去找你嫡母。” “嫡母?”宋广泽不解的仰头看宋老夫人。 “就是夫人呀。”宋老夫人拿出帕子,擦拭宋广泽脸庞的泪水:“咱们这就去谢家,把你嫡母接回府陪你一块给你爹爹守灵。” 说完,她抬头看向李妈妈:“你去准备一下,给泽哥儿穿戴好孝袍,带着咱们院子里的人,去谢家一趟。” “可是大奶奶她并不在谢府。”李妈妈道。 “我知道,我要去的就是谢府,她在不在谢府都不重要。” 去谢家接谢锦云,比去效外的桃花庄更有意义。 …… “宋老太太带着那个孩子,披麻戴孝,闹到咱们谢家去了。”花无痕禀报完此事后,袁妈妈脸色非常难看。 她转头看向谢锦云:“姑娘,那老太太她又想干什么?” “我虽和宋谦断发和离,可他从始至终都未给我和离书,我与他在程序礼法上,还是名义上的夫妻,老太太自然是要我跟她回去继续给宋谦守活寡,再加上她如今梁王府撑腰,梁王妃定会在暗中推波助澜。” 这个戏码,七年前,宋老太太就这么干过了。 那时候她有宋家族人帮,带着宋氏百口族人,逼着谢府嫁女。 她本与宋谦订过亲,宋老太不松口解除婚约,谢家若要强行解除,整个谢氏都会被拖进阴沟里,名声全毁。 她有自己的私心,那时候不知宋谦和宋老太太的真面目,心甘情愿嫁过去,这也保住了谢氏全族的声誉,还因此被世人视为宗妇典范。 而这重枷锁,却压死了她,最后谢氏担着洗不去的污名,流放的流放,死的死。 第227章 人证 “姑娘,你不能再进那个深渊了,那老太婆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想毁了姑娘。”袁妈妈心疼的说。 “宋老太太不同意给放妻书,老爷也不出面帮姑娘处理此事的话,姑娘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白露低声说完,就不敢再往后说。 谢锦云回头看了一眼篮子里放着的剪刀:“我已自请脱离谢家,宋老太太不允,我亦不再怕她使阴司手段,宋家我不会再回,谢府……” 她亦回不去。 她如今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袁妈妈,你安排一下,我要去福安堂。” “不准去。”谢锦云的马车还没走出桃花庄,就被谢礼拦下来了:“不准去出家,听见了没有,我不允许你出家。” 他挡在了马车前,一只手捂着胸膛的伤口,脸色显得苍白。 但却比之前恢复了不少。 “三哥,我们是谢家的子女。” “三哥带你离开燕京,离开燕国,去世俗能容下你的地方,就是不准出家,你若要去,就让马车先从我身上辗过去。” 谢礼语气强硬的说完,转眼就躺在地上。 扶着他的忠仆们,也纷纷躺在马车前,排成了一字列,让马车无法再前行。 花无痕看到这一幕,赶紧拉紧缰绳,驭马后退。 谢锦云看到谢礼带伤躺在冰凉的地面,担忧的大呼:“三哥。” 她从马车下来,快步跑到谢礼面前,拉着他的胳膊扶他起来:“我不出家了,你起来。” “那跟着三哥走,他们拦不住你的脚步。” 谢锦云却没有回应他这番话,她低下头,眼泪落下:“三哥,你有没有想过,我就这样离开和逃兵有什么两样。” “我是可以跟你走,远走高飞再也不回燕京,甚至燕国,我会在短时间内感到心情很放松,可时间久了,我也会眷恋这片故土。” “你放得下祖母和两位哥哥吗?我们真的到了必须要离开此地的地步吗?”谢锦云几句连问,让谢礼表情僵了僵。 他不是没有飞出去,比任何都懂得思乡之切,更何况是从未踏出过闺阁的妹妹。 他一直在按自己的想法施加在妹妹的身上,却未考虑过妹妹喜不喜欢。 她喜欢游山玩水,不代表她愿意居无定所的漂泊。 这时,一辆马车驶入桃花庄。 谢锦云道:“三哥,你先进去,我去看看。” “青鸾,你跟着大姑娘。”谢礼把自己的护卫留给谢锦云,随后就被仆人扶进梅苑。 没多久,那辆马车走近,并停在了谢锦云旁边。 琴妈妈从里面下来,向谢锦云行礼道:“大姑娘,老夫人让奴婢接你回府。” 众人皆是愣住了,就连刚踏入屋子的谢礼,也僵在了原地。 谢锦云也一时没回过神来。 琴妈妈道:“行礼不必收拾了,老夫人早已给大姑娘收拾好了院子,扶大姑娘上马车。” “等等。”谢锦云不解的问:“我爹知道吗?” “这件事情是我们大公子做主让老夫人派人接你回府,大公子也让奴婢转告大姑娘,姑爷之事已有人证。” 那也就是说,大哥找到了可以证明宋谦当逃兵的证人…… 第228章 唾弃 “锦儿是谦儿的媳妇,谦儿为救梁王殿下被刺客炸亡,孩子的母亲也因爱而自尽,随谦儿去了,如今就留下我和稚子二人,谢府不能再扣着我们宋家的人,麻烦你进去一声,我们是来接谢氏回宋家的。” 宋老太太头包素色抹额,穿着白色丧服,手里牵着宋广泽,站在谢府门前哭哭啼啼,却吐字清晰的大喊。 不到一会的时间,谢府门前已是人山人海。 高楼顶舍人满为患,文人与权贵暗中观风。 谢锦云之事,不仅关乎着她个人。 梁王之党推波助澜,暗中操控舆论。 导致事情越演越烈,连宋老太太都没想到,效果竟比七年前逼谢锦云嫁给她孙子守寡还要热闹。 一旦谢家要保下谢锦云,明日便会有成千上万的反对声,更有言臣酷吏谏言弹劾,和百姓们对谢氏一族指点唾弃。 在百姓眼中,他们永远只看得到弱者。 宋老太太死了孙子,宋广泽的娘被宣扬成随宋谦自尽而去,一个妾室都能以死殉身,那身为正室的谢氏哪来的脸躲在谢府。 “来,泽哥儿,快叫你母亲回家。” 宋广泽一边哭一边说:“母亲,你可不可以和广泽回家,广泽没有爹爹了,也没有姨娘了,广泽就只有曾祖母和母亲你。” 站在最前排的围观者,突然起哄道:“谢家的人把门打开来,放人出府。” “没错,谢家纵容出嫁女谢氏逆夫纲,断发和离,有违儒家精神,谢府此为实为难担大儒世家。” “对,谢府难担大儒世家。” 渐渐有人异口同声的纳喊。 谢锦云是做了后宅怨妇不敢做的事情,却触动了当下男子的尊卑。 他们害怕谢锦云被谢府保下,世俗认可后,女子、妇人人人效仿。 他们不允许在这男尊女卑的朝代中,出现谢锦云这样的个例。 特别是像谢府这样在当下引领弘扬儒家道法的世家,出了谢锦云这样的女子,便该撞棺随夫死,而不是在夫死后,弃夫而去,弃子而生。 “让开,让开……”顺天府的昌大人,带着一群官差挤进了人群,来到宋老太太的面前。 宋老太太愣了一下,握紧宋广泽的手道:“昌大人,你来的正好,帮我敲开谢家的门,我要带我的孙媳妇回宋家。” 昌大人摆了摆手道:“去敲门,告诉谢将军,人已经带到。” “是。” 官差敲了三下,对里头喊了一声:“快开门,顺天府尹的。” 门“咯吱”一声响起。 众人久等的谢家长子谢词,穿着一身将领铠甲,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后只跟着一位手捧折子的小将,停在府门前。 与此同时,两名身形有缺陷的男子,被军中士兵从人群里抬到谢府大门前。 众人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 “他们是七年前,西关一战,有幸活下来的忠勇士兵,也是和上一任永宁侯的嫡长子宋谦同一个营帐的士兵。”昌大人大声说道。 众人纷纷看向昌大人所说的士兵。 他们二人其中一位四肢全无,骨瘦如柴,另一位少了一只眼睛,左脚和右手在那场战役中被敌军斩断。 能活下来的人,大都是他们这种状态,生不如死。 现场的吵杂声因昌大人的话,消缓了不少。 同情、怜悯的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 宋老太太却僵住了表情,死死的盯着那两位士兵,心里莫名感到恐慌…… 第229章 勇士 她眼神四处乱撇,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抹惊慌很快就被她给压了下去。 “你们找这两位士兵来,和我孙媳妇锦儿有何关系?”宋老太太强作镇定的问道。 众人也好奇的看向谢家长子谢词。 这时,那断掉四肢的士兵,嗓音极度嘶哑的说:“我和宋谦,同宿一个军帐,西关一战,还在一个军营内。” “原来如此。”宋老太太假意抹泪,一副同情的样子说:“这位勇士身残志坚,能活着回家,已然是不幸中的万……” 万幸的“幸”字还未说完,旁边的另一位士兵,拿起了自己的拐杖,狠狠的砸向宋老太太的方向。 宋老太太也没防备,就被那横飞而来的拐杖砸中了脸,痛的她当场大叫“哎哟喂”! 她双手捂着受伤的脸部,恼怒中带着不解:“这位勇士,你为何打人?” “我们变成今日如此,都是宋谦所害。”士兵低头看向被截去的手和脚:“我们宁愿死在战场,也从未想过,会如此窝囊的活下来。” “什么叫宋谦所害,我的孙子谦儿也在那种战役中身受重伤,掉进了大漠河,九死一生。”宋老太太红口白牙的咧开,谎言说久了,连宋老太太都当真了。 而那名四肢全无的士兵,却嘲讽的冷笑了几声:“什么身受重伤,掉进大漠河,他是和一个女子私奔逃离战场了,侯爷命我与子良将他抓回,军杖处置。” “我二人在追宋谦与那女子途中,宋谦放出军中信号,我们的军营位置被敌军发现,当夜,敌军便入营偷袭,而我与子良也在追宋谦的路上,撞上敌军的大部队。” “敌人活捉我与子良,以斩臂侮辱我等,叫我与子良蒙羞,苦不堪言,如此窝囊,若不是宋谦,侯爷之计怎会败,我与子良怎会被敌军羞辱成如此,宋谦怎还担得起英勇之名。” “他就是个逃兵!”说到最后,那名四肢全无的士兵,因激动而摔下轮椅。 谢词伸手亲自将他扶回去。 宋老太太突然抬着谢词:“好哇,原来你们谢家为了一个出嫁女,竟请伤残之人来诬陷我的孙儿,昌大人,你要给我们谦儿评评理呀,这没天理了。” 她大哭大喊,哀声长鸣,引得众人有质疑、有同情,民声各异。 昌大人说:“此二人的身份,在来谢府之前,本官已经查清,宋老太太你是质疑本官伙同谢家的人欺上瞒下。” 宋老太太身子一颤,便不敢再造次那二人:“民妇不敢质疑大人,只是民妇也有权怀疑这二人所言,我儿在世时,从未在信上提过宋谦在军中有任何不妥,宋谦光明磊落,不可能做出此等错事,我信我的孙儿。” “你……”很显然,那两名士兵被气着了。 谢词伸手轻轻拍二人肩膀,安抚二人的情绪,随后看向宋老太太:“宋老太太自是有权质疑我们,但我们,也并不是没有准备。” 他转头对身后的小将了一句话,小将就将折子递给谢词,转身入谢府。 再出来的时候,小将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女童,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宋老太太看到那两个孩子的时候,眉头顿时皱紧,目光死死的盯着宋怡紫…… 第230章 暴露 “贱婢,你个吃里八外的东西。”宋老太太想先发制人,在看到宋怡紫跟着小将军出来的时候,冲上台阶,一巴掌打过去。 宋怡紫生生挨了一巴掌。 但宋老太太也被谢家护卫用棍杖推下台阶。 宋老太太喋喋不休的骂:“贱婢,不想死的话就给我看清楚你自个的身份。” 宋怡紫捂着脸庞,目光冰冷的盯着宋老太太道:“是不是只有弟弟,你才承认是爹爹的孩子,我和妹妹都不过是你眼中的下等人。” 话音落下,众人对此都很疑惑。 “她是谁?宋家老太太看起来很激动。” “告诉大家,你是谁。”谢词道。 宋怡紫抱过两岁的女童,走到台阶前,目光扫过人海,声音清晰响亮的说:“我也是宋谦的女儿,包括我的妹妹,也是宋谦的女儿,而我和妹妹,还是和宋老太太手里牵着的男孩,是一母同胞。” “我与弟弟是龙凤胞,九月初便是我和弟弟八岁生辰。” “我的母亲姓梁,名婉知,半年前,我姊弟三人随父亲宋谦和母亲梁氏一同进入燕京。” “宋老太太安排她名下的私宅让我们居住,每月花夫人的嫁妆接济我那父亲和娘。” 此话一出,刚才说话声音最亮的那一个男子,皆被四周的女人声震得耳膜欲破。 女子的嫁妆便是自己的私产,男方家若动了女子的嫁妆,便要臭名远昭。 “堂堂侯府勋爵,不但包庇逃兵,还纵孙养外室,更可恨的是竟欺瞒着正房夫人,还要拿正房嫁妆去接济这大大小小,真是天下奇事,闻所未闻。”谢蓝风的门生,一个个挤到了最前头,痛斥宋谦与宋老太太行为。 宋老太太这次是彻底的慌乱了,她咬了咬牙,狠狠看向宋怡紫:“你只是侯府的一个奴仆,是谢锦云买你入府来诬陷我和谦儿的,你是谢家的人,大家不要被谢府的诡计骗了。” “哥哥,哥哥,哥哥……”两岁的女童看着宋广泽。 宋广泽脖子一缩,往后退了退。 宋老太太看到这一幕,心里不免得意:“大家看到了吧,我的曾孙子根本不认识这两个孩子,她们两个绝不是我曾孙子的姐姐弟弟,我的曾孙今年才将将六岁,哪来的八岁,这分明是谢家长子为了保她妹妹,请人来撒的谎。” 宋怡紫并不慌乱,她抱着妹妹走前了两步道:“弟弟,我要带着妹妹去找我们的娘亲和爹爹,你要不要一块去,你若是想留在曾祖母身边,那我就带妹妹去找他们。” 哪个孩子不想要自己的爹娘,何况宋广泽一直跟随着宋谦与梁婉知。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梁婉知和宋谦那么久,他当然想自己的爹娘啊。 “我想要爹爹和娘亲,姐姐,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要跟你去找爹爹和娘亲。”说完,宋广泽就甩开了宋老夫人的手,扑到了宋怡紫的身上,紧紧抱住了宋怡紫与妹妹宋怡宁。 宋老太太险些没被这一幕气死过去,她生气的怒吼:“泽哥儿,快回来,她不是你的姐姐。” 宋广泽死死抱着宋怡紫姐妹,回头对宋老太太说:“她是我的姐姐,还有妹妹,我要跟着姐姐去找爹娘。” 第231章 婚书 “泽哥儿……”宋老太太身子一恍,气的粗喘大气,却不甘心的叫唤着宋广泽:“你,你快回来,你爹爹,你娘亲……已经死了。” “不。”宋广泽转头冲着宋老太太大喊:“爹爹和娘亲没死,他们没死,我要和姐姐去找爹……” 李妈妈趁着众人不注意,迅速撞上了宋广泽与宋怡紫。 这一撞,就将三个孩子都撞进了人群,荷香也借此机会强行抱过了宋广泽。 而谢府的护卫亦不是吃素的,闹事者冲到谢府门前的时候,就被棍杖驱打。 “啪!” “啊!”李妈妈被打飞出去。 宋怡紫与宋怡宁也很快被谢家的人带到谢词的身后。 宋广泽则被宋老太太死死抓着:“姐姐,姐姐,姐姐……” 宋老太太见拉不住,怒火攻心之下,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宋广泽的脸上。 “啪。” “弟弟。”宋怡紫惊呼了一声。 宋老太太的这一巴掌,是在气头上打下去的,没轻没重。 是以,在她打落的那一瞬间,宋广泽当场就被打晕了。 宋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抱着宋广泽哭道:“泽哥儿,泽哥儿,曾祖母不是有意的。” 随后抬头,对谢词怒道:“你们谢家的人,是想逼死我和谦儿最后的血脉是不是,是不是,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你们所愿。” 说完,她抱起宋广泽,就朝石狮撞去。 昌大人眼疾手快,阻止了宋老太太撞石狮。 最后宋老太太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谢家的人要逼死人了,要逼死人了。” “咯吱”声传来。 打断了现场的热议,众人纷纷看向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那是一位两鬓白发,穿着雍容,手持着龙杖的谢家老夫人。 宋老太太的哭嚎声,并没有随着谢老夫人的到来而消停,反而越演越烈:“谢家要逼死人啦,谢家要逼死人啦……” “住口。”谢老夫人厉喝。 宋老太太声音消停,回头瞥了一眼谢老夫人:“谢老夫人,我的孙媳妇呢。” “宋谦都有一对八岁的儿女,而我孙女嫁入永宁侯府只七年,你隐瞒他在外生子不提,却舔着脸,跑我谢府,带宋氏百口族人上门提亲。” “我的孙女一诺千金,哪怕在得知宋谦随百万军师死在西关,魂归黄土,也绝没有提一句不嫁之意,谢家在宋氏满堂棺棂,亦竭力助你宋氏办丧置业,从未亏过宋家人。” “她出嫁时,未满十二,豆蔻年华,抱着你孙儿的灵牌一守七年,而你宋家,明知宋谦还活着,却欺瞒我孙女,将人和孩子接到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却叫我孙女对着死人牌子守活寡。” “你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在此跟我要你的孙媳妇。”哽涩的声腔里带着无法遏制的滔天怒火。 一辆马车也以缓速慢慢驶向谢府大门。 谢老夫人抬头看了看,那是她派去接谢锦云回府的马车。 她眼眸含泪,语气强硬的宣布:“你孙子宋谦既已先有妻女,那他与我谢家女的亲事就此作罢,他二人婚书……无效!” 说完,一道圣旨从谢老夫人的手里砸到宋老太太的脸上。 宋老太太掀开圣旨,瞪大双眼看了看。 这不是和离书,是……退亲书,那亦是说皇上也不承认谢锦云与宋谦的姻缘…… 第232章 抄家 宋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她在圣旨上反复的看,反复的触摸那上面的字。 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婚姻无效?” 马车以缓速的走到了谢府大门前。 在众人的瞩目下,谢锦云被谢府的丫鬟婆子从马车里扶下。 而宋老太太也一眼就看到了谢锦云。 她下意识的爬到谢锦云身旁,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裙道:“锦儿,你走了,叫我们怎么办,宋家不能没有你,泽哥儿也不能没有你这个嫡母。” “泽哥儿也不需要我这个母亲,他是有母亲的,老太太,你忘了吗?”谢锦云脚步微顿,停在宋老太太面前,却连一个正眼都不愿再看。 花溪走前,用力从宋老太太手里扯回谢锦云的衣裙,淬了她一口:“你可莫要污了我们家大姑娘的声誉,大姑娘与宋家大爷的姻缘无效,我家大姑娘可生不出那么大个的儿。” 话音落下,谢锦云就朝着谢老夫人走去。 宋老太太还想扑到谢锦云身边,李妈妈突然大叫:“老太太,哥儿他吐血了。” 吐血!! 宋老太太哪里还顾得着谢锦云,她连滚带爬走到宋广泽身边,将他抱在怀里。 结果他却是大口大口的吐血。 谢锦云也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看宋广泽。 想起了宋老太太暗中调包她的糕点,最后又全入孩子的口,便想起了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此时,谢老夫人已经走近,握住了谢锦云的手道:“锦儿,跟祖母回家。” “好,祖母。” “砰。”谢府大门关上。 门前的人海被顺天府尹疏散开。 而宋谦被钉上了逃兵的罪名,先前赐下去的那些东西,统统都要收回的。 “快去请大夫来。”回到宋家后,宋广泽又吐了几口血,身子烫滚,面色乌紫,宋老太太心急如焚的大叫道。 李妈妈跑进来,哭道:“老太太,咱们没钱了。” “怎么会没钱,皇上不是赏了金锭吗,你去拿一个请大夫去。” 宋老太太的话刚说完,外面就走入一群禁军,四周搜刮偏院的东西。 宋老太太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到了:“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抄家。”禁军统领一声令下:“抄。” 他们把梁王府和皇上赐下来的东西,一箱一箱的搬走。 可那些东西,如今却是宋广泽的救命财呀。 宋老太太站起身阻止:“不要搬,不要搬,我孙子生病了,你们全都搬走了,我们哪来的钱请大夫,不要,不要……” “滚开。”禁军统领一脚把宋老太太踢开:“搬走,全部搬,丫鬟仆人全部收押发卖。” 什么!! 连她偏院的丫鬟仆人都不放过。 一时间,偏院传来尖叫、求饶,鬼泣一般的哭声。 宋老太太求爷爷告奶奶,没有一个人搭理她,最后她的院子里,只剩下她和李妈妈。 禁军统领冷冷的说道:“皇上说,若不是老侯爷生前立下汗马功劳,以宋谦所犯之过,必斩你头,留你一条活命,不过是看在老侯爷的份上,若再造次,必斩你头。” 宋老太太身子一哆嗦,哪里还敢再求什么东西,如今能活命已然是开恩了。 等所有禁军离开后,李妈妈爬到了宋老太太身旁,哭着问道:“老太太,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宋老太太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抱紧了怀里的孙子,眼眸一沉,道:“把这里烧了,我们去梁王府。” 第233章 人质 “你还有脸求到本王妃面前来。”梁王妃看到宋老太太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喝道。 宋老太太道:“民妇如今,亦是破罐子破摔求到梁王府,梁王妃若不收老妇,老妇便去求其余亲王。” “贱妇,你又欲出什么阴损招数。”梁王妃眉头皱的很紧。 宋老太太低头看着怀里的宋广泽:“如今七皇子被册封为太子,而梁王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无疑在为他人做嫁衣。” “我只求一处安身之所,容得下我与我的曾孙,只要一口温饱等到孩子的父母带着西平王的援军踏入燕京。” “王妃应该知道,我这孩子的母亲真正的身份吧,她是西平王之女,这孩子便是西平王的外孙。” “有我和孩子留在王府当人质,您还怕西平王不降梁王殿下吗?” 梁王妃眉头一动,抬头看向珠帘方向,梁王在里面养病,自是把宋老太太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而宋老太太一席话,的确让梁王动心。 梁王早已打探清楚西平王手中的兵力。 先帝原是打算立西平王为帝,但因西平王遭人暗算,无缘帝位,便将富饶之地锦州做西平王的封地。 那个地方,在西平王的带领下,全民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外地百姓慕名驻入锦州。 是以,锦州的经济和发展以及人口,都比其他州县领先。 锦州的子民不感激景仁帝,只服西平王,只要西平王一声令下,锦州子民可全民皆兵。 说西平王是锦州的皇帝也不为过。 而梁婉知的曲折身世,也被证实,她确实是西平王的另一个女儿。 而且这些年,西平王妃一直在暗中寻找她。 可见西平王夫妇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的重视。 “让她留下,安排她去庄子。”屋内传来梁王的低咳声:“请郎中给孩子看看。” 宋老太太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多谢梁王,多谢梁王妃,王爷王妃放心,民妇知道谢府阻碍贵人大计,只要民妇还有一口气在,民妇就不会放过谢锦云。” 宋家大房,一夜消亡,火势几欲逼近永宁侯府。 天亮时,偏院已是废墟,众人皆以为宋老太太忍受不住家败打击,纵火自尽。 好的与不好的舆论,也在这一夕间传遍大街小巷。 “娶妻吗?娶个像谢家女那样的,到头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闹不好还能断子绝孙。” “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宋家那个窝囊废先当逃兵,隐瞒谢家已成亲生子之事,行事恶劣,骗取嫁妆,怎懒得了谢家女。” “切,好不好都是你们这些文人说了算,人家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谢家女偏偏进来插一脚,这叫什么事儿呢,如今东窗事发,便要弄死夫家一家,你们可别被表面给骗了。” …… “夫人,明明不是那样子,他们怎么传的那么难听。”谢夫人苏氏脸色难看的放下马车帘子,身旁的简妈妈面露难色低声说道。 苏氏绞紧帕子道:“我早说,谢锦云的事情没有这么处理的,他们偏不听。” 只顾着谢锦云的开心,却不顾谢家几位儿郎姑娘还未议亲。 第234章 新贵 回到谢家后,苏氏直接去锦绣阁。 “姑娘,夫人过来了。”白露从外面进来,向谢锦云禀报此事。 这还是她回谢府半个月内,第一次见继母过来她的院子,她起身走出房间迎接苏氏。 苏氏一改之前的不快,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伸手拉住了谢锦云的手,笑盈盈的唤道:“锦儿,我这些日子在院子里盯着你二妹妹制嫁衣,这会儿才得空过来看看你,咱们谢府果然是养人之地,你才回来半个月,瞧着气色好了许多。” “母亲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经历了太多事情,谢锦云对这个继母,实在生不出半点亲近。 从小到大,苏氏每一次亲近她,都是有目的地。 苏氏嘴角僵了僵,看了谢锦云一眼,便先走入屋子:“我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补上。” “祖母都叫人安排齐了,有劳母亲百忙之中还能挂记着女儿这边。”谢锦云表情淡淡的回道。 苏氏依旧紧紧的握着谢锦云的手,落坐时,就将她拉到自己身旁的位置。 两人一同坐下。 苏氏看了看她,伸手理顺她肩头的发,道:“锦儿,我知道,我以前做了一些事情伤害到了你,可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都是谢府的姑娘,我总不会害你损了咱们谢府的声誉。” 谢锦云不习惯苏氏待她的这些举动,微微别开脸,道:“都过去了,母亲何必再提。” “我们女子,出生是一次重生,嫁人又是第二次重生,哪个女子不想嫁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呢,你如今,脱离了宋家,却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谢府,我知道现在跟你商讨婚嫁之事,不大时宜,可是你的几个妹妹都在看着你,若人人都效仿岂不是……” “母亲打算将我许给哪家?”谢锦云明白了苏氏这次来找她的动机,直言打断了苏氏的话。 苏氏看她并没有反对婚嫁之事,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亦是书香世家,读书人,文家的嫡长子。” “明年开春便要参加科考,文家对他很有信心,且也是拜名师门下,天赋极高,与你二哥齐名。” “文夫人还向我打听你,母亲觉得你十分合适,等文家嫡长子一举高中,我看外头那些人谁还敢说你的不是。” 她想借文家博回一些名声,早日帮谢锦云定下这门亲事,等文家嫡长子高中,那谢锦云便是福泽深厚之人,先前在宋家吃亏的声誉,很快就能逆转。 谢锦云低声一笑:“我先考虑一下。” “好,母亲等你答复。” “那文家是什么人呐,怎么奴婢从未在燕京听过哪个文家还是书香世家。”花溪送走了苏氏后,回到房间,一脸警惕的问道:“夫人办的事情,要不要和老夫人说一声。” “先不用。”谢锦云走到妆台前说:“我要去一趟萧府,你帮我重新梳发。” 她已经知道苏氏结识的那位文家夫人是谁了。 呵,那算是什么书香世家。 那不过是一个靠着妻子嫁妆,踩着妻子尸骨上位的败类。 是她的闺中好友萧桑晚前世的夫君。 是把萧桑晚凌虐而死的文昌荣。 算算时间,文荣昌明年开春便要参加科考,他在那一界,得了榜首。 被梁王拉拢,成为朝堂新贵。 她隐约记得,文荣昌得势后,被公主看上。 萧桑晚死后没半年,文荣昌奉旨迎娶了那位公主。 而这个公主,正是文霄公主。 所以呀,还真是冤家路窄呢…… 第235章 太子 “锦儿,你怎么来了?”萧桑晚欢喜的迎接谢锦云入府。 谢锦云道:“不欢迎我来吗?” “怎么会,我一个人天天对着我大哥,闷都快闷死了,你随我进屋看看。” 谢锦云走入萧桑晚的房间,床上铺着萧桑晚亲自做的嫁衣,不过只是一个半成品,还未完工。 “你瞧瞧,我绣的嫁衣如何?”萧桑晚捧着嫁衣,拿给谢锦云看。 谢锦云伸手抚摸嫁衣的面料。 先皇后离世前,给萧桑晚赐下了不少好东西,而她手上的这件嫁衣,怕就是用的宫廷绸缎。 至于先皇后赐的那些宝物,也将作以嫁妆,被萧桑晚带到文家,也恰好是这些赏赐之物,引来了外族狼群。 可悲的是,桑晚一直期待的姻缘,却是她的坟墓。 看着萧桑晚满眼期待的样子,谢锦云问道:“晚晚,你了解你表哥吗?” “我只知道,他是我一眼就认定的那个人,是要共度余生的良人。”萧桑晚抱着自己的嫁衣,温柔抚摸上面的花纹。 谢锦云并不想扫了萧桑晚的兴,只是有些事情,她想向萧桑晚确认一下:“你和他,订亲了吗?” “还未。”萧桑晚摇了摇头:“不过,姨母说,我表哥明年开春要参加科考,等考完就订日子成亲。” 难怪。 一边口头承诺萧家,却没有实际行动也不对外宣布萧桑晚与文荣昌的婚期,一边又转头和谢府这边搭上了关系。 文家人是想两头吃? “那,你与你表哥之间,可已交换了信物?” 萧桑晚点点头道:“交换过了,他给我玉佩,我收在了格子里,锦儿,怎么了?” “就随口问问,那你姨母可曾上门来瞧过你?” “我姨父来过一次,不过,瞧着是不大开心的离开。”萧桑晚提到此事,眉头紧锁了起来。 谢锦云问道:“那,可否让我知道你姨父来萧家的那一次,是因为何事?” 萧桑晚放下嫁衣,转身关上了房门,这才和谢锦云说:“姨父希望透过我哥哥,和七皇子……不对,是太子殿下提一提我表哥,我哥哥说自己不认识太子殿下,不能帮姨父和表哥的忙,所以那日……不欢而散,这些时日,倒是很少见我表哥入府找我哥哥。” 她脸上浮现落寞,柳眉紧锁。 谢锦云看她神色,伸手握住了萧桑晚的手,低头轻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桑晚,你所欢喜的那个人,是否会成为你心目中的君子。” 萧桑晚愣住了。 她抬头看着谢锦云消瘦的面容。 她也曾经看着谢锦云那样欢喜过一个人,那样期待一个人归来,然后风光迎娶她。 可最后…… “你是怕我被骗呀。”她轻声笑道:“你放心吧,我们萧家,什么都给不了他,我先前已与他说的明明白白,就算先皇后出自萧家,我们萧家现在也不会和太子殿下扯上一点关系,萧家与太子是两个个体。” 他们不能拖累太子。 也从未想过要靠太子做些什么。 可是她却不知道,文家只是利用萧家先前的势力,妄图借萧文柏做太子身边的近臣。 谢锦云从萧家出来的时候,一脸愁容,上了马车就离开了萧家。 刚好,一辆马车停在了萧府大门旁。 “太子殿下,是谢大姑娘。” 第236章 倾心 江淮掀开马车帘子,顾长宁往前方的马车看了眼。 谢锦云从萧府走出来,又被婢子扶上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也从马车里走下来,却没有在门前停留半步,就走入了萧府。 “公子,奴才看到了。”一直守在萧府门前的文家侍从,走入百家茶馆,向文家大公子文荣昌禀报道:“奴才看到太子殿下去萧家了。” 文荣昌眉头一动,当即放下了茶杯,道:“走,去萧家看看我表弟,我先前让你去福禄楼打包的糕点,你去拿来,一并带去。” “可是,那不是夫人要吃的吗?”侍从崔泉说道。 文荣昌横了他一眼:“夫人若知道你这么没眼力见,定要打你板子了,我那表妹也喜爱福禄楼的糕点,我正好今日得空,过去看看我那表弟与表妹,恰逢偶遇太子殿下。” 崔泉点头哈腰道:“是,奴才这就去拿过来。” 文荣昌刚走出百家茶馆,谢锦云的马车就停在了对面福禄楼门前。 她被几个丫鬟婆子小心翼翼从马车扶下来,文荣昌正好转头看向谢家的马车。 看着那张闭月羞花的容颜,文荣昌脚步微微一顿,忍不住朝谢锦云身上多瞧了两眼。 一个人,长期浸在书香之中,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都是与常人不同的。 他拜在南山先生门下弟子张恩师名下,常听张恩师提起南山先生的得意弟子谢家大姑娘。 半个月前,宋家与谢府所闹之事,他亦在场,有幸亲眼目睹谢锦云的芳容,一见倾心。 宋家的人真是猪油蒙眼,得此贤妻竟不懂得珍惜,做出坑拐之事,白白蹉跎了姑娘一身才华。 若他能娶到这样的女子为妻,此生定不负她,定要将她当祖宗一样供着。 如今文坛界中,因谢锦云一事,被众人非议,也有敬重她的人。 “公子,糕点取来了。”崔泉从福禄楼走出来,提着一笼食盒,飞奔到文荣昌身边。 文荣昌回过神来说:“你慢着点,万一不小心撞到人了显得文家下人粗鄙无礼,你们走出去,可就是文家的脸面,你瞧瞧别的府上的丫鬟婆子,个个规矩。” 崔泉“哦”了一声,朝谢家马车看了看,谢家的家仆腰板挺的直直的,守在福禄楼门外。 崔泉也挺直了腰板。 文荣昌又感到不满:“行了,麻雀就是麻雀,回去学一下规矩吧,我们赶紧去萧府见太子殿下。” 文荣昌的马车刚离开。 另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了百家茶馆。 梁宏裴提着药箱,下了马车,就往福禄楼去了。 …… “太子殿……” “我现在是梁大夫。”梁宏裴阻止谢锦云行礼:“谢姑娘坐吧,在下先给你把把脉,看看你身子恢复的如何?” 谢锦云缓缓直起身子,坐在了茶桌前。 梁宏裴拿出垫子,用帕子覆在她手腕处,道:“宋谦的那个儿子,现在在梁王府。” 谢锦云眉头一动:“他情况如何?我那日在谢家门前看他吐了很多血。” “和你一样,中了同一种毒。” “你……入梁王府了?”谢锦云看着那张易容过后,平平无奇的脸。 梁宏裴低哧一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梁王府的管事到明德医馆来请我,听说是宋老太指定要让我去的,估摸着,她自己也算到你的毒是我解的,倒还不算个蠢人。” “那你如今这个身份……” “放心,我只是明德医馆的郎中,梁王敢把我怎么样呢?”他的手续都是合规合法,梁王还没胆子大到抄他医馆。 “倒是宋老太太贼心不死,怂着梁王一同谋反,梁王将她留下,便意欲拿捏着宋广泽和宋老太太当人质,逼宋谦与西平王助他,你可知道我给西平王送了什么东西?” 第237章 二手 谢锦云摇头道:“还请梁大夫告知一二。” “也没啥,就给西平王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帮他找到了他当年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我说她性命堪忧,与宋家长子生下两女一子,如今被梁王府的人追杀。” “梁王为了拿捏宋谦,如今将宋老太太和他的亲外孙关在梁王府地牢呢。” “相信要不了多久,西平王的人就能找到宋谦和梁婉知,将二人接回锦州。” 谢锦云一下子明白了顾长宁的心思,他是想来一招引蛇出洞,再关门打狗。 西平王一直按耐不动,需要的是一个起兵的契机,那顾长宁就送给他。 梁王自以为拿捏住了宋谦最重要的人,却不知这也是最致命的手段。 “而且,我已向西平王保证,一定会解救梁王手里的人质,让他无后顾之忧。” 谢锦云低哧笑了一声:“你这样,会让人很害怕。” “你是不是,也怕我。” 谢锦云脸上的笑容褪去了几分,把手从垫子上抽回来。 想起了前世的经历,她的确曾有一段时间,笼罩在他的阴影中。 她别开脸,岔开话题:“我体内的毒可还残余?” “还需再用药。”顾长宁拿了一瓶药给她。 谢锦云伸手接过:“多谢殿下,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说。” 她回头看他,对上了他的视线:“文家长子并不是桑晚的良配,我知在背后说他人长短有失君子之风,可我不想桑晚赴我后尘,殿下要多加关注文荣昌,我恐他会成为第二个宋谦。” 别看文荣昌现在还未高中,但是文家的人为了高就,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一颗小石子,也可以绊倒一个牛高马大的人。 顾长宁虽然被立储,更容易成为各方势的活靶子。 景仁帝之心,人人得知,他并非真心想让顾长宁做太子,只是眼下时局景仁帝不得不拉出一个挡箭牌。 …… 那边,文荣景兴致勃勃的去萧家,最后一脸丧气回文家。 “哥儿这是怎么了?”文夫人问道。 文荣景将福禄楼的糕点放到了文夫人的面前,然后就坐在了文夫人身旁的椅子,喝了一口茶水,这才将心底的那口气压了下去。 “崔泉明明看到太子殿下入了萧家,我后脚也去萧家见文柏,等了许久,未见太子殿下的身影,便问文柏,太子殿下呢。” “文柏却给我装傻,说太子殿下并没来萧家,你说文柏这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我与桑晚表妹年后要订亲,都是一家了,怎么还防着我们。” “我若高就,桑晚就能过的更好,难道他不乐意看到桑晚幸福,再不用躲藏在萧府那处宅子,不敢露面。” 文夫人听到儿子的话后,眉头不自觉蹙了一下,打开福禄楼的食笼,从里面拿来一块糕点,吃了一口,叹了一声道:“我就瞧着,桑晚那孩子没啥福气。” “文柏也是死脑筋,放着太子殿下不好好巴结,偏要将自己关在宅子里终日不见人,你和桑晚的婚事啊,回头再看看吧。” “母亲近日结识到了谢府的谢夫人,虽说,谢府不如太子高位,可谁知道太子会不会哪天就更替了。” “谢府就不一样了,谢家主门生众多,又是书香世家,与我们文家要走的路子相同,只是母亲给你相看的人是个二手妇,倒是委屈了你。” “母亲给我相看的是哪个二手妇?” 第238章 亲事 “谢家嫡长女,谢老夫人养大的女儿,亲母已死,三位哥哥都是很有能力的人。” “萧文柏那一直不肯开口帮你引荐给太子的话,你娶了桑晚也对你的仕途没有任何帮忙。” “可谢家嫡长女不同,她在谢家千娇万宠着长大,大哥是一品将军,手握兵权。” “他二哥如今入了中书省,离皇上很近,他那三哥虽无一官半职,却手握财富,听说样样好的都先紧着她。” “而谢家嫡长女虽说与宋家废除婚约,我也暗中打听她这些年在宋家的作为。” “十一二岁的年纪,安抚上百口的族人,出财出力办丧事,把永宁侯府撑起来,可见是个贤惠的。” “只是宋家的人呐,太贪了,连皇帝都看不下去,而谢家的嫡长女也吃亏在宋府这一门姻缘。” “否则以她的家世与自身优势,母亲哪敢和谢夫人开口提议亲之事。” 文荣昌听了之后,喉咙忍不住滚动了几下:“原来是谢家嫡长女,那的确是一门顶好的亲事了。” “你父亲也觉得行,我现在就问你的意思。” “母亲。”文荣昌赶紧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自是听从父母的安排。” “我听说,现在的永宁侯夫人和谢家嫡长女的交情也不错,永宁侯当职中书侍郎,娶了她,便多了一条人脉,萧家那边……你找个理由暂时别去了,我们再观望观望吧。” 当然,若能攀上太子,他们还是乐意选择萧桑晚。 可若萧文柏与萧桑晚一定要把太子和萧家分的清清楚楚,那萧家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 “锦儿,我已和文夫人约好,后日一同去卢林寺上香,到时文夫人会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一起去卢林寺,我也正好带着你二妹妹出去走动走动,你跟我一块去散散心吗?” 说的隐晦的一些,苏氏是打算借此机会,让谢锦云与文荣昌相看一眼。 看对眼了,此事苏氏便会与文家那边早日定下来,再同谢老夫人说。 谢锦云含笑道:“那就听母亲安排。” 苏氏没想到谢锦云竟然会那么爽快的应下来。 这件事情办的太顺利,反倒让她心虚的很。 文家说是书香世家,可说白了,文老爷就是一个穷秀才,靠着文夫人的嫁妆度日,如今全家都指望着儿子文荣昌高中翻身。 在苏氏看来,文家就一破烂户,像这样的人家,谢蓝风门下一抓一大把。 换她,她绝不乐意把自己的女儿许给这样的人家。 苏氏离开后,谢锦云对花溪说:“你去萧家送一封帖子给萧公子和萧姑娘,就说我约他们后日一同去卢林寺上香,一定要来。” 说完,谢锦云又拿了一封帖子,交到花无痕的手里:“这封帖子,是送到东宫太子殿下手里的。” 不多时,两封帖子都送了出去。 梁王妃也从自己的人手里,收到了顾长宁要去卢林寺的消息,巧的是谢家的也要去。 “谢锦云要出府去卢林寺?”宋老太太听到梁王妃的话后,眼珠子转溜的很快。 她一直在找机会报复谢锦云…… 第239章 圆滑 “后日一早,谢夫人与文邵氏约好一块上香,届时,文邵氏会带上她那一双儿女,而谢夫人也会带上谢锦云,你仔细想想谢文两家怎会无缘无故约在一起上香,听说文家嫡长子天赋出众,是张恩师的弟子。” 文家嫡长子? 和谢家嫡长女…… 宋老太太一下子想到了其中的关联:“谢锦云莫不是相中了文家嫡长子?” “还未相看呢,这不是正准备借上香相看彼此吗,本王妃听王爷说,文家这位嫡长子是文曲星下凡,若谢锦云早日与他订亲,等明年科考放榜时,若此子拿下榜首,那谢锦云就会成为文家的福星,到时你所放出去的流言,便会功亏一篑,谢家的嫡女一跃成为官夫人,着实打了你孙子的脸。” 谢家人坏她梁王府好事,她便不会让谢家安宁。 她告诉宋老太太,便是想将这门亲事给搅黄了。 而宋老太太也露出了恨意:“谢锦云把我们大房害得失去袭爵资格,害我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老天真是不开眼,竟让如此恶毒之人过的那样好,她休想再另嫁什么好人家。” “本王妃已经替你安置好了宅子,你今日便搬出去。”梁王妃说完,抬眸看了一眼站在宋老太太的两名婆子。 说是搬,不如说是换个地方监视宋老太太,又不想让皇上知道他们梁王府收留了宋老太太和宋谦的儿子。 “老太太,是大爷的信。”李妈妈拿着信,走入他们刚搬进去的小破院子。 宋老太太:“快拿来给我看看。” 李妈妈将信拆开,递给宋老太太。 那信是宋谦所写:“祖母,安好,孙儿与婉知已被西平王的人接回锦州,平安顺利,西平王与西平王妃也认下婉知这个女儿,冠国氏为顾婉知,马上要昭告天下,西平王还说,等我伤好后,要带着婉知回燕京,让婉知上皇室族谱,祖母你再等等,我很快会回来。” 宋老太太声音哽咽的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谦儿不会就此落难,李妈妈,你瞧瞧,西平王已认下孩子的母亲,泽哥儿如今可就是西平王的亲外孙,谦儿有西平王的支持,还怕谁。” “是,太好了。”李妈妈道:“那,后日卢林寺,咱们还去吗?” “去,为何不去。”宋老太太提到此事,眼底放着凶光:“我说过,我不会放过谢锦云的。” 那天。 谢家的马车停在卢林寺门前。 “锦儿,文家的人好像比我们先到了,来,我们一块过去和文家的人打声招呼。”苏氏今日的心情特别好,情绪高,言行举动热情。 谢锦云很少见她这般。 她跟在苏氏身后,又想到后面的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谢锦韵。 谢锦韵顾盼左右,心不在焉的走着,视线瞥到谢锦云的时候,谢锦韵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 不过,想到她母亲谈的文家那个穷酸破败户,谢锦韵这些日子积攒的怨气,缓解了不少。 突然冲着谢锦云笑道:“大姐姐,那好像是文家大公子吧,果真如母亲所言,一表人才,和大姐姐十分相衬。” 谢锦云转头看向文家的方向。 她曾在前世的宫宴,见过文邵氏。 那时文荣昌刚刚高中,受今上重视,又得梁王重用,文家的人真的是一朝翻身,风光无限。 而文邵氏在宅内蹉跎桑晚,在外却是个圆滑的夫人,广交人脉,左右逢源。 谁能想到那面若菩萨的妇人,内心里藏着一条毒蛇。 “锦儿。”萧家的马车刚好到…… 第240章 决心 萧桑晚先从马车下来,快步朝谢锦云走去。 “晚晚。” 两人拉上手后,便相视一笑。 文邵氏和文荣昌看到这一幕,皆是双双变了脸色。 苏氏倒是因为别的事情,不喜谢锦云和萧桑晚走的太近。 她原以为这些年,谢锦云已不和萧桑晚联系了。 “谢夫人,韵儿妹妹,姨母,表哥,表姐,没想到这么巧,你们也来上香。”萧桑晚看向文荣昌的时候,桃粉的脸庞渡上了一层比胭脂还红的印记。 文邵氏表情略显僵硬。 文邵氏的女儿文姗姗则尴尬的垂下头。 独独文荣昌,表情自然的应付:“我娘和谢夫人投缘,约好一块上香,妹妹,是不是。” 被点到名字的文姗姗吓地抬头看了一眼萧桑晚,小鸡啄米的连连点头。 萧桑晚并没有想太多,道:“那真是巧了,表姐,我们一同走吧。” 文姗姗抬头看了看文邵氏。 “去吧。” “是,娘。”文姗姗走到萧桑晚与谢锦云身边。 苏氏现在才知道文家与萧家的关系,刚才的态度一下子冷了下来,但却依然保持着笑容问道:“文夫人与萧家还有姨表之亲?” 说到这,苏氏的目光下意识的朝文荣昌和萧桑晚瞥去。 文邵氏被问的浑身不自在,极力的维持着脸上的笑意,道:“我的嫡姐姐,是萧府的将军夫人,的确是有亲戚关系的。” 文邵氏是邵家庶出,而萧桑晚的母亲是邵氏的嫡长女,高嫁入萧家,也令当时的文邵氏很是嫉妒。 她是庶出,但从小就记在嫡母名下,最后嫁的夫君却天差地别。 这也成了文邵氏的心结。 文邵氏深吸了一口气又道:“谢夫人,你也知道,萧家如今只剩下那兄妹二人,族中又无人出手帮他们,我做姨母的,若也人走茶凉,人心就真的太凉薄了。” 苏氏微微点头,文邵氏说的不无道理:“也是。” 这时,身后传来了谢锦韵的声音:“那不是二哥哥吗?” 谢锦云看向对面另一条长廊。 “咦,那好像是……”太子殿下四个字,被萧桑晚生生咽了回去。 文邵氏与文荣昌都看到了对面长廊走着的二人。 走在谢家二公子身旁的人正是文家一直想巴结靠近的太子啊。 文邵氏看到谢锦玉竟和太子是一派,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来,再回头看萧桑晚的时候,她眉眼间只剩下了厌恶和不耐烦。 看来谢家得了太子的眼,荣昌只要娶了谢家嫡女,定能在谢二公子的帮助下,成为太子的近臣。 而顾长宁和谢锦玉停下脚步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众人纷纷停在原地给顾长宁行礼。 只是顾长宁摆了摆手,就和谢锦玉拐进另一条长廊。 文邵氏起身后,已经下定决定推了萧桑晚这边的亲事了。 “谢夫人,我带着姗姗和桑晚先去那边拜拜,你看……” 苏氏不是没有眼力见,知道文邵氏有意避开她:“我去那边看看,锦儿、韵儿,去给菩萨上香吧。” 苏氏带着谢锦云与谢锦韵走远了。 文邵氏立刻拉着萧桑晚,走到了菩提树下,却阻止文姗姗跟来:“姗姗,你让人站在这里守着,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表妹说,你们都别过来。” 第241章 不合 “姨母,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萧桑晚被她拉到了菩提大树后面的那一栋宅子,确保四下无人后,文邵氏才放开萧桑晚的手。 “桑晚。”她语气凝重的唤她。 这样的眼神,令萧桑晚有些害怕:“姨母,我,我做错了什么事?” “不,你没有做什么错事,进你和你表哥的亲事,成不了了。” “成不了了……是什么意思?”萧桑晚怔了怔,似有寒水从她头顶浇落,唇齿僵硬的许久才挤出了这一句话。 文邵氏又握住她一只手:“晚晚,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孩子,也很想让你表哥娶了你,往后能以丈夫的名义照顾你余生,如此也不枉你母亲生前托付,可我合过八字,你们两个八字实在是……” “我和表哥……八字不合?” 文邵氏看着她,点了点头:“无量大师算的,你是个福泽深厚的,而你表哥未来也大有发展,但若你二人结合,你恐怕是会克了你表哥的运道。” “其实一个人,平平碌碌过一生,这没什么,我和你姨父不就这么过来了吗,可若克及性命……” 说到这,文邵氏抽出帕子捂住了嘴,抽泣道:“晚晚,姨母就只有你表哥这么一个儿子,你也不忍心看你表哥为此丧命吧。” 萧桑晚连退了几步,被身后石凳绊了一下,又重重跌坐在石凳上,深受打击,哽咽道:“所以我和表哥……亲事不成了,是吗?” “孩子,姨母不会不管你的。” “我知道了,姨母,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她看向站在菩提树前的翩翩公子,她满心欢喜绣嫁衣,脑海里都是文荣昌的海誓山盟,她以为她很快就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却输给了现实。 文邵氏也趁机拿出萧桑晚的锦囊,交还给她:“桑晚,这是你给你表哥的信物,所幸的是,你二人还未大张旗鼓的订亲,也无需给外界一个说法,双方交还信物后,婚嫁自由。” 萧桑晚隐忍着心如刀割的痛,拿回自己的锦囊:“表哥的玉,还在萧家。” “那我命人去取,你若是难受,就哭出来,我再如何也还是你的姨母。”文邵氏走前抱住了萧桑晚。 可萧桑晚不想在文家的人面前失礼,别开脸,道:“姨母不必担心我,让我自己一个人坐一会。” “也好,我让姗姗留下来陪你。”文邵氏要走的时候,又折返回来对萧桑晚说:“桑晚,你如今这状态,不适合再过去见谢家姑娘,我让姗姗先陪你回萧家,顺便让姗姗拿你表哥的玉。” 听到文邵氏都这么说了,萧桑晚哪里还敢耽搁半分:“姨母不用留表姐陪我,我一会就回萧家让我大哥将玉送还。” “好吧。”文邵氏深深的看了萧桑晚一眼,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等文家的人一走,花溪就从另一条路穿到那处宅子,看到拿着手帕掩面抽泣的萧桑晚。 “萧姑娘。”花溪伸手触碰萧桑晚的肩膀。 萧桑晚立刻擦去脸上的泪水,回头看向身后的人:“花溪,你怎么来了?” “我家姑娘让奴婢过来带你去前面看一出戏。” “什么戏呀,可是我……” “萧姑娘,我家姑娘说,你若没心情去看戏,更要去看,这出戏的主角是你的表哥。” 第242章 小人 “不知文姑娘,要带我到何处?”谢锦云是被苏氏与文邵氏支出来的,文姗姗领着她,去了寺庙梅园。 她停下脚步,没有再往深处去。 文姗姗见她不走了,折返回来,笑道:“谢姐姐,我听说寺庙种了很多梅,等腊月便可见寒梅绽放,想过来探一探点,下次梅花盛开时,带着我哥哥一块过来作画,对了,谢姐姐,我听我哥哥说,南山先生是你的恩师,你不光会能写一手好字,还会作画?” 谢锦云不动声色扯了扯唇角,微微侧眸,就看到一道文质彬彬,五官清秀,皮肤略显白皙的男子,从梅林那一处走出来。 “咦,原来我哥哥早来一步了呀。”文姗姗故作刚看到文荣昌。 他从梅林走出来后,就径直的来到文姗姗与谢锦云面前。 面对谢锦云的时候,文荣昌小心翼翼的给谢锦云作了一揖,谢锦云也微点头,回了一礼:“文公子。” 文姗姗看着自己的哥哥站在谢锦云面前,心里莫名的兴奋。 一旦哥哥娶了谢家嫡长女,那她的身价也会被抬高,哥哥科考之事,也有谢家帮忙奔走,一旦中了榜首,她也有望入东宫参加选秀。 “谢姐姐,其实,我哥哥是特意到这里等你的,第一次在谢家遇见你后,我哥便对谢姐姐你一见倾,茶饭不思。”文姗姗急着向谢锦云表露文荣昌的倾慕之意。 谢锦云心生不屑。 她微侧身子,朝斜对面镂空八角窗扫了一眼。 文荣昌以为她害羞,又怕错失这次的机会,也急着向她表明自己的心声:“谢姑娘,文某知道,今日出现在这里,不合时宜,扫了谢姑娘的雅致。” “可,文某这些日子,无论是读书、写字,又或是夜半三更躺在床榻时,总会忆起半个多月前,宋家与你的事,我内心感到气愤又惋惜。” “气宋家人,不知珍惜姑娘,愤宋家人,错把鱼目当珍珠,最后又妄图诋毁珍珠的品质,惋惜的是,文某没有宋某人的福气,娶到如谢姑娘这般贤惠的妻子。” “若有朝一日,文某有幸聘娶谢大姑娘为妻,文某定爱之宠之护之,当明珠一样的捧着,绝不让我的爱妻受人屈辱,也绝不会再让谢姑娘落一滴眼泪。” 他的声音,如同一阵阵风飘出林子,吹落在看戏之人的耳目。 谢锦云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对于文荣昌对自己的表达并不意外。 她微微抬头看向那扇窗,刚才站在那里的人儿此刻捂着嘴,靠着墙角慢慢蹲下身子哭。 花溪扶着萧桑晚道:“萧姑娘,几日前,文夫人就和我们家夫人聊上了,有意让我们大姑娘和文公子订亲,所以,那日大姑娘知道所相对象是文家嫡长子时,特意去萧府看你。” “我知道了。”萧桑晚声音哽咽,虽然她很伤心、难过,但是她很清醒。 文荣昌根本就不是她幻想中的君子。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家姑娘是想告诉我,文家的人只是在利用我,他是小人。” 第243章 狗血 “花溪,你先回去吧,我和知蝉先回萧家。”知蝉是萧桑晚的丫鬟。 她把萧桑晚从地上扶起来。 花溪道:“萧姑娘,如今认清真面目,也好过像我家姑娘,成亲七八载后,才看清那一家子的心,及时止损,保利保益保命。” “让你家姑娘放心吧,我当他是心尖上的人,但他不能够轻贱了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萧桑晚和知蝉先走了。 花溪穿过梅林走到谢锦云身边:“大姑娘,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说话间,花溪对着谢锦云使了一个眼色,又暗暗对她比了一个“成了”的手势。 谢锦云眉头舒展开,她刚才已经做好了等萧桑晚进来对峙的准备,如今又觉得,萧桑晚悄悄离开,才是她的真性情。 如文荣昌这样道貌岸然的人,又何必让自己失了体面。 她微微侧目,对文荣昌说:“多谢文公子抬爱,小女子怕是担不起这份福泽。” 谢锦云片刻都不想再停留,留下两句话,转身就与白露花溪走出梅林。 文姗姗不解谢锦云的意思,赶紧追上前来:“谢姐姐,我哥哥刚才说的那些话对你失礼了,但是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 “啊……” 意外就是这么突然。 文姗姗一句话都还没说完整,谢锦云就察觉到拐角处有个人冲过来。 她猛然顿住脚步,往后连退了几步。 那人手中的一盆血,顿时就泼在了文姗姗与文荣昌的身上。 导致文姗姗惊吓过度,失声尖叫。 文荣昌转头看到文姗姗一头一脸的血水,再看看那朝文姗姗泼血的老者,他脸色大变,一眼认出行凶者。 “你什么意思?”文荣昌怒斥。 宋老太太也没想到这一盆狗血竟然浇错了对象。 她咬了咬牙,恶狠狠的瞪看谢锦云的方向:“你就是文家的公子吧。” 文荣昌一脸警惕:“你给我妹妹头上浇的是什么?” “黑狗血啊,去去晦气,文公子跟着谢锦云这样的人,只会倒大霉,正好,我的黑狗血给你们去去晦气,文公子若不想来年开春无法高中,就离这扫把星远一些。” 宋老太太破罐子破摔,什么脸面都不要了,对着谢锦云恶言恶语。 花溪气的炸裂:“宋家出了宋老太太这样的人,可真是宋家的福气,都把永宁侯府作没了,你还不知收心行善,小心哪日把自己作的断子绝孙了。” “你这小贱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宋老太太冲向花溪时,一道身影突然站在宋老太太的身后,用力扣住了宋老太太的手腕。 宋老太太大叫了一声,转头望向身后的人。 那是一位丰神俊朗,容貌出色的高大男子,他正居高临下的冷盯着宋老太太,扣着宋老太太的那只手,隐隐泛着青筋。 宋老太太着实被男人的出现吓极了,双腿一软,“咚”一声,膝盖重重跪在地上:“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恕罪。” 顾长宁松开了宋老太太,然后抽出帕子,用力擦拭自己的手:“去佛祖面前跪着赎罪吧!” * 昨天误传的内容,已经覆盖新内容,读者可以翻回去看。 第244章 诬陷 “是,是,是,民妇这就去佛祖殿跪着。”宋老太太朝顾长宁连磕了几个响头,就战战兢兢的站起身。 然而…… 顾长宁沉着脸,道:“跪着,爬过去。” 宋老太太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顾长宁。 他深邃的眸子,只有寒冰的冷漠和上位者的威仪,令宋老太太不敢有半分反抗:“是。” 宋老太太立刻从顾长宁脚边爬过去,快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又传来顾长宁的声音:“慢着。” 宋老太太背脊发寒,缓缓转过身子,问道:“不知,不知太子殿下,还有还有何吩咐。” “你弄脏了孤的靴子。”他扫过地面上那一滩狗血,上面还印着他的鞋印:“把这里,舔干净。” 什么!! 宋老太太这次绷不住了,使劲的磕头求饶:“太子殿下,民妇,不是,罪妇不是有意将黑狗血泼到文姑娘身上的,罪妇愿意帮太子殿下清洗靴子,求太子殿下收回成命,这黑狗血哪里能……能能……” 看着那双冰魄的双眼,宋老太太嘴里的那一个“吃”字,久久没能吐出来。 她在黑狗血里加了料子,泼在谢锦云脸上后,就会起满脸疹子,等疹子好全后,再细腻的脸也会留下疤痕与凹坑。 可若是叫她吃了那黑狗血,虽说毒不死人,可却也能要了她半条命啊。 而文姗姗没想到的是,竟能在这里遇见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更让她意外的是,太子为她出头惩罚老太太。 “你帮孤,清洗孤的贴身之物?”宫中贵人贴身之物,皆由浣衣坊专业宫人清洗。 宋老太太一时心急,这才说出了帮顾长宁清理鞋底血迹的话,在顾长宁问出口的时候,宋老太太又连连点头,一边说一边爬到顾长宁脚下:“是,是,罪妇这就给太子殿下清理靴底的狗血,罪妇一定帮太子殿下……” “啊……” 宋老太太的伸手过去,指尖快要碰到顾长宁的鞋面时,她的手指就被顾长宁踩在了脚底下,惨痛的尖叫了起来。 江淮一脚踢开宋老太太,挡在了顾长宁的面前:“对太子殿下无礼,还妄图肖想触碰太子殿下的贴身之物,你意欲对太子行什么不轨之事?” “罪妇没有,罪妇不敢,罪妇不敢。”说完,她抬头看向谢锦云那边:“锦儿,你帮我太子殿下说几句话,你帮我……” “你拿着一盆黑狗血行凶太子殿下,惊扰殿下游行,此罪,我帮不了。” “你,我,我那一盆血,不是用来行凶太子殿下,我,你……”宋老太太被颠倒是非黑白的谢锦云气的语无伦次:“谢锦云你诬陷我,你诬陷……” “文家兄妹在此作证,几双眼睛都看到了,谁敢诬陷你。”谢锦云语气淡漠的说。 文姗姗擦去了脸庞的狗血后,怒道:“没错,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你拿黑狗血想泼太子殿下。” “我没有,太子殿下,罪妇没有,是他们诬陷……啊……” 江淮手掌扣在宋老太太的后脑勺,把她脸重重按在黑狗血里…… 第245章 轻浮 地面上的黑狗血,都被宋老太太舔干净,舔完后,她就感觉嗓子又痒又热,像被火烧着又似有万只蚁在啃食自己的喉咙。 她承认,这是她干过的最最后悔的事情,她不该不看日子,出门冲撞了太子。 临走的时候,宋老太太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冷冷剜了谢锦云一眼。 等谦儿回来,她定要让西平王给她做主,报今日此仇。 “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文姗姗一脸娇羞的站在顾长宁身旁。 顾长宁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不屑却让文姗姗看成了另一种情绪。 她只知道,太子看她了。 文荣昌自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拱手作揖:“今日谢太子殿下出面解围,那宋老太太实在是行为粗鄙,不堪入目。” 说到此,他回头看向谢锦云:“谢姑娘,你受惊了。” 顾长宁又拿眼瞧了瞧文荣昌。 看不上。 随后他视线一转,目光略扫过谢锦云:“你没事吧。” 文姗姗立刻回头:“谢殿下关怀,民女无碍,只是可惜了这一身衣裳。” 江淮用异常的目光看文姗姗。 文家兄妹是不是戏太多了。 “太子殿下,你不是还有要紧事要先回宫处理吗?” “嗯,派个人盯着宋老太太,叫她跪到今夜子时再起来。”顾长宁转身离开。 本还想与顾长宁搭讪的文家兄妹,止步原地。 …… “锦儿,那宋老太太是怎么回事?”佛祖殿前,有许多人围观宋老太太。 苏氏也是刚从那边过来,谢锦韵道:“真是晦气,哪都能碰见这样的人。” 谢锦云道:“污秽之物浊了太子殿下的眼,被太子殿下罚跪佛祖殿前赎罪。” 苏氏见谢锦云衣物清爽整洁,暗暗松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先上马车再说。” “好。” 苏氏与谢锦云同一辆马车,谢锦韵与简妈妈同一辆马车。 苏氏上了马车后,就迫不及待的问谢锦云:“锦儿,你和文家的姑娘聊的怎么样?”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文姑娘不是一类人,聊不成什么话。”谢锦云几句话,倒是把苏氏堵的一时间哑口无言。 片刻,苏氏开口又问:“不打紧,小姑子嘛,迟早要嫁人的,那你觉得,文公子怎么样?” 谢锦云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苏氏,抿嘴冷笑:“轻浮、急功、有利所图,非良配。” 这样的答复,根本就不是苏氏想听到的,而她也没想到,谢锦云会这样评价文荣昌。 她觉得谢锦云这样实在不礼貌。 “锦儿,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我瞧着那孩子一表人才,满身都是书香气息,人也踏踏实实的读书,怎会是急功轻浮之人。” 苏氏看文荣昌哪哪都很满意的,和文邵氏交谈的时候,也觉得文邵氏此人温和纯良,将来定会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婆婆。 谢锦云却并没有打算隐瞒苏氏:“母亲可知,早先文夫人与萧家来往,是答应萧公子会娶桑晚过门?” “什么?”苏氏低呼了一声:“那文夫人不是说……”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苏氏脸色阴沉了下来:“若是如此,那你与文家的事情,就不必再继续谈了。” 谢锦云很满意继母的表现。 苏氏有一个好处便是,为了她那一房儿女的名声,她绝不允许谢府再出一件糟粕的丑事拖累她子女。 文家那边很快收到苏氏的答复。 文荣昌从张恩师那回府后,便匆匆赶到文邵氏的院子说:“母亲,我恩师答应陪我们去谢家提亲,我们什么时候定日子去?” 文邵氏皱眉道:“你和谢家大姑娘的事,成不了了。” 第246章 信物 文荣昌手中的笔墨“哗啦”掉在地上,怔怔的呆立在原地。 文邵氏见儿子的反应后,倏地起身,让身旁的丫鬟把掉在地上的笔墨拾起,又安慰文荣昌道:“昌儿,没有关系的,咱们还有桑晚,你妹妹回来与我说了昨日的事情,太子殿下也不是不近人情,昨日还在梅林帮了你兄妹二人,处罚宋老太太。” “怎么回事,谢夫人之前不是还挺热情的吗,还是母亲昨日与谢夫人说了什么。”文荣昌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对谢锦云上心了。 昨日回来,连家门都还未迈进,他就转身去找张恩师做保媒人。 谁知一转眼的功夫,这件事情就成不了了。 “我昨日什么都没说,谢夫人走的时候还和我亲亲热热,说要回去跟家里的老夫人商量,回头等好消息。”文邵氏心里也很郁闷。 她忙活了大半天,就得这样的结果:“荣昌,不必气馁,想来昨日宋老太太那一出事,就已经在预示着什么了,不娶谢家女,也是才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是我……”文荣昌就是觉得可惜:“我想亲自问问谢大姑娘的意思。” 他转身要离去,文邵氏喝道:“荣昌,你妹妹说,你昨日在梅林向谢大姑娘表明了心意,那谢大姑娘却什么也没说,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现在再回去找她,岂不是自降身份,她这样的人,你有什么好惦记的,嫁去宋家七年,连个蛋都生不出来。” “若不是看在她家世不错,能在仕途助你一臂之力,你以为我看得上她,你该以读书为重,等你高中状元,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现在回房收拾一下你自个,带一盒福禄楼的点心,送给桑晚。” “夫人,这是萧家送来的东西。”文邵氏话音刚落,文家老管家就从外面走入,双手拿着一块玉,递给文邵氏。 文荣昌看了一眼玉,那是他送给萧桑晚的信物。 他伸手拿了过来。 文邵氏道:“昨日是我与桑晚交谈,你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带着玉回去找桑晚。” 文荣昌有些不情愿。 文邵氏看出了他的心思:“荣昌,咱们不比谢家人的孩子,可以任性,考不中还有丰厚的底蕴,现在文家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你身上。” 他握紧了玉,道:“娘,我知道了,你等我好消息。” 他带着玉去萧家,而文姗姗这边却起了疹子,文邵氏以为她触了花粉过敏,请了大夫,并未太过紧张。 萧家。 “锦儿,你不用特意过来与我道歉,这件事情你有什么错。”谢锦云一早就来萧家说明文家的事情。 她知道萧桑晚一直很喜欢文荣昌,担心昨日的事情两人会落下心结。 “姑娘,文公子来了。”知蝉快步走入院子。 谢锦云和萧桑晚同时看向知蝉。 “我不是已经让你把玉送还给文家吗,他还来做什么?” 谢锦云拉着萧桑晚的手说:“今日我母亲派人去文家拒绝了议亲之事,你要不要听听,他来找你会说些什么?” 萧桑晚明白了谢锦云的意思:“你在这听,我出去看看他还能跟我说什么。” 可两人都太低估了文荣昌的厚颜无耻…… * 生理痛,今天不更了! 第247章 君子 “表妹,今日从张恩师家中回来才得知,我母亲昨日拿你我二人八字之事,把你送给我的锦囊偷偷拿出来还给你,还向你要回我的玉。” “我寻问之下,我母亲才告诉我此事,为此,我还与我母亲大吵一架,然后就拿着玉来萧家找你,表妹,你是知道表哥待你的心意。” “我此生,只认你一个妻,等我回去后,便向我恩师表明你我二人的情意,求恩师与我母亲一块上门提亲,你可否,收回玉?” 知蝉听到这番话,差点没被气死。 若不是昨日在梅林亲耳听见他对谢姑娘表白心意,知蝉都要被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蒙骗了。 如今竟还有脸将一切责任推到文夫人身上。 而萧桑晚先前对他的所有滤镜,也在这一刻间全部幻灭。 她唇边扯开了一抹冷笑,微微抬头看向文荣昌:“你当真只认我一个妻?” “我,文荣昌此生只认萧桑晚一个妻,愿与桑晚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也是我向母亲表达的决心,我非你不娶。” “呵……”萧桑晚自嘲一笑。 她笑自己,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人,竟是个油嘴滑舌的情场高手。 “那我昨儿个,怎么在梅林看到表哥向别的女子表达爱意?” 文荣昌嘴角笑容一僵,眼珠子左顾右盼:“表妹,你昨日……确定在梅林看到的是我?” “你,表姐,还有谢家大姑娘。”萧桑晚冷冷的盯着他:“你到底是想娶我为妻,还是倾慕谢大姑娘?” “我……”文荣昌脸色微变,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细想自己昨日与谢锦云说过的话,突然坦然的笑道:“表妹,你就为这事,生我的气?” “我当是什么大事。” “我昨日的确在梅林遇见了谢大姑娘,也的确向她表达我对她的倾慕与敬意。” “我在张恩师口中听过太多谢大姑娘的际遇,见识过她的山水字画,十分倾慕她的才情,也很敬佩谢姑娘。” “同时,我也很气恼宋家人对谢大姑娘的不珍惜。” “我的确说过,若我有幸聘娶谢大姑娘这样的女子为妻,我定不会像宋家人那般对待她。” “想以此安慰谢大姑娘不要因宋家的事情影响自己的未来。” “但是敬仰与爱意,我还是分的很清楚,谢大姑娘毕竟成过亲,她纵然如天仙一般,可又有哪个男子能忍受得了娶一个非处子之身的妻!” 门“咯吱”一声响起。 文荣昌抬头看向旁边的小茶室。 就见谢锦云从里面走出来。 他脸色刹变:“谢,谢姑娘,你你,你怎么在萧家?” “不重要。”谢锦云站在萧桑晚身旁:“桑晚爱君子如兰,同我几次提及过文公子,我本来还不确定我与桑晚所遇见的文公子是同一人,如今看来,桑晚口中的谦谦君子是文公子没错。” “我是爱君子,但我喜欢的不是一个伪君子,文荣昌,文夫人昨日已经把话说开,你我二人,本也没明宣订亲之事,如此正好,往后你不要再来萧家了,知蝉,送客!” * 两眼昏花的写完了,你们是不是不爱催更,点一下催更吧! 第248章 猫腻 “萧桑晚把你给赶出来了?”文荣昌被赶出萧家后,第一时间回文家与文邵氏说此事。 文邵氏声音尖锐的低喝了一声,对萧桑晚的做法感到不满:“你已经亲自与她说,她怎么能这么没规矩将你赶出萧家,再者,先前是谁舔着脸说亲的,还不是萧文柏亲自登门托付我们文家照顾桑晚,他们现在就这态度?把我们文家当成什么,招之即来呼之即走,凭什么?” 文荣昌皱紧眉,双手暗暗攥紧:“娘,我去的时候,谢家大姑娘也在茶间,她们二人看起来早就认识,且关系很要好。” 文邵氏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有猫腻。 可还容不得她细想,文姗姗那边的管事就走了进来,神色焦急的说:“夫人,大小姐敷了药,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请来的大夫说,大小姐不像起疹子,倒像是碰了什么毒,无能为力,就走了。” “萧桑晚的事情我回头再来解决,先去看看你妹妹。”文邵氏去看文姗姗的时候,差点被文姗姗脸上的疹子吓晕了过去。 文姗姗那张脸,又肿又红,疹子布满她的面部,五官盖住,面目全非。 文姗姗刚才已经被自己的脸吓晕过一次。 此次醒来看到文邵氏,就如同看见了救星。 她扑到文邵氏的怀里大哭道:“娘,娘,你要帮帮女儿,帮我去求太子殿下,帮我求太子殿下。” 文邵氏拿着帕子捧着文姗姗的脸仔细看了看,眉头深皱起,道:“你的脸求太子殿下又有什么用,再去请大夫,一个不成就换另一个。” “不要,我不要外面的郎中,外面的郎中根本治不好我的脸,娘,我要太医,只有请宫中太医为我治脸,女儿的脸才有希望恢复。” 文姗姗的话倒是点醒了文邵氏。 可是他们文家根本没有资格入宫,更别提请动太医出宫给文姗姗治脸了。 “娘,你快去找桑晚,让她帮我给太子殿下传话,太子殿下一定会为我请太医的。”太子昨日还在梅林帮她处罚宋老太太,太子殿下定会帮她的。 文邵氏不知道梅林的情况,但是听文姗姗和文荣昌的阐述,太子殿下对姗姗是有意思的,否则也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而对宋老太太大动干戈。 文邵氏下定了决心,对身旁的秋水说:“帮大小姐拿一顶帷帽,我们亲自去萧家一趟。” 正好借此机会,与萧文柏定下荣昌和萧桑晚的亲事。 而文邵氏带着一双儿女到萧家的时候,谢锦云与萧桑晚正好出门游街。 “公子,文夫人来了,表小姐与表公子相伴。”萧管事走入卧房禀报。 萧文柏赶紧放下了书,道:“给我拿件披风。” 萧管事从柜子里取出一件保暖披风,披落在萧文柏的身上,便推着萧文柏走出卧房,去前院接待文邵氏母子三人。 “文柏。”文邵氏朝文荣昌使了一个眼色。 文荣昌立刻起身,从萧管事手里接过轮椅,推萧文柏走到主家上位。 萧文柏语气温和的问道:“姨母,表兄,表妹怎的今日有空过来?” 文邵氏看他态度并无异常,话中暗带试探:“文柏,我今日去了卢林寺,给桑晚和荣昌问姻缘,大师说是桑晚与荣昌结合是上等的姻缘,我想着,这亲事早些订了吧。” * 我以为我今天可以完成三张,但是我躺了一天,今天不更了,我要继续躺着,你们要好好点催更,我看到催更好多,我心情好…… 第249章 毒疹 “那不知姨母,请了哪位保媒人上门?”萧文柏虽然是个男人,自己也不曾娶过亲,却知道说亲的礼制。 文荣昌道:“我已经请我的恩师过来做保媒人,不知表弟觉得如何?” 萧文柏知道文荣昌的恩师。 张恩师是南山先生的学生,德高望重,自是可以的。 “既然如此,那此事还需再问一问桑晚的意思,萧管事,你去请小姐到前院来。” “文柏。”文邵氏倏地起身,阻止萧管事去找萧桑晚:“说亲的事情,挑个好日子来说,我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让你帮忙。” 说完,文邵氏转身掀开了文姗姗的帷帽。 萧文柏看到帷帽下的面容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姗姗的脸,怎么会变成如此?” “起初只是起疹子,后来用了外头郎中的药,结果就变成这样,姗姗不敢再用外面的大夫,想让你入宫请太医给她瞧瞧脸。” “萧表哥,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的脸若是毁了,我也不活了。”文姗姗扯过了帷帽,遮住了自己的脸,“呜呜”的抽泣。 萧文柏拿了一块宫牌,递给萧管事道:“你拿着我的宫牌去卢家请卢太医,听说他今日休沐,麻烦他过来一趟。” “诶,好的,公子。”萧管事拿着宫牌去卢家。 文邵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萧管事出去后没多久,就匆匆的跑入院子,喘着气儿说:“公子,太子殿下带着太医来了。” “太子殿下。”文姗姗猛地从椅子站起身,又因自己脸上的疹子,而又喜又忧,惶恐不安。 她只能将帷帽拢的更紧一些,生怕被自己的心上人看到她丑陋的一面。 没一会儿,江淮走入大院:“萧公子,太子带来了太医为您请脉,您打算在哪里把脉?” 萧文柏朝文姗姗看了一眼道:“我这里有一位病患,她是我的表妹,可否劳烦江公公帮我和太医说一声,叫他帮我看看我表妹脸上的疹子。” 江淮侧目瞥了一眼文家母子三人,道:“可以。” 江淮出去后,请来了三名太医。 文姗姗的一双眼睛盯着大厅的入口,心跳的很快,却只见三名太医,不见太子入内。 太子殿下呢? “姑娘,可否把帷帘打开让本官看看。”卢太医道。 文姗姗回过神来,掀开了帷帽。 卢太医看了一眼后,说道:“姑娘的脸被人下毒了。” “她被人下毒了!!”文邵氏惊呼了一声。 文荣昌突然想起昨日宋老太太朝他们泼来的那一盆黑狗血,这就想得通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太医,我的脸还有救吗?” “姑娘不用担心,只要将毒血放出来,再贴上三日药膏,毒疹就能消退下去。”卢太医写了一张方子,交到文荣昌的手里:“按着配方抓药,让药铺的人炼成膏体,每日放血后敷半个时辰。” “多谢太医。”文荣昌行了一礼。 他手里的药方的确能够治好文姗姗的毒疮,可毒疮留下来的疤痕,也是永久性的创伤,卢太医并没有告诉文家的人。 “对了,太医,太子殿下在何处?”文姗姗贼心不死,想再见一见太子:“太子殿下百忙之中领几位太医出宫为我治脸伤,我想亲自向太子殿下谢恩。” 三位太医齐刷刷的看向文姗姗,太子殿下只是刚好碰见他们,才上萧家来一趟…… 第250章 私事 江淮嘴角抽了两下,听出了文姗姗的意思,也看出了文姗姗的心思,找了一个由头推了。 离开萧家后,江淮便将文家人去萧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顾长宁。 顾长宁打开名册,道:“那文家的人,现在还在萧家?” “奴才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没走,似乎在谈萧姑娘与文大公子的亲事。”江淮道。 顾长宁唇角勾起了一抹清冷的笑意:“文姑娘的脸伤怎么样?” “卢太医说是毒疮,应该是昨日宋老太太泼的那黑狗血毒发了,幸好谢姑娘躲得快,要不然那盆黑狗血就泼在谢姑娘的身上了,指不定……” 一道凉嗖嗖的目光落在江淮的身上,顾长宁将名册一甩,扔到了书案上,手撑着头,笑看着江淮。 江淮头皮发麻,伸手往自己嘴巴抽了两巴掌:“那宋老太太真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谢大姑娘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就来这一出,万一下次再出来搞点什么事儿……” “罚的轻了。”顾长宁又拿起了名册,道:“你去派人,把那老东西拖回卢林寺,让她继续跪在佛祖殿,对外便称,她要给她死去的孙子赎罪,将在佛祖面前长跪百日,莫让她死了,但也别让她太舒服,西平王那你再传一个消息……” 他把写好的字条,递给江淮。 江淮接过了字条后,顾长宁又道:“你出宫的时候,再去一趟萧家,当着文家人的面跟文柏说,萧桑晚的姻缘孤另有安排,让文柏再等一等。” 这时,谢锦玉跟着护卫走入茶馆,踏入顾长宁的雅间。 江淮领命退下。 谢锦玉向顾长宁行礼:“太子殿下。” “谢二公子,坐吧。” 谢锦玉点了一下头,就坐在了顾长宁对面,顾长宁亲自拿起茶壶,给谢锦玉斟茶。 谢锦玉道:“今日殿下邀请微臣到茶馆,是为了私事?” 政事在内阁聊。 顾长宁刚被立储君,这还是他第一次私下邀请他到福禄茶馆。 顾长宁放下茶壶,坦然回道:“确实是为一件私事。” “殿下请讲。” “孤想做保媒人。” 谢锦玉挑眉看他,作揖问道:“不知殿下想为谁人牵线?” “你觉得,萧桑晚如何?” “萧姑娘皎若秋月,惠心纨质,才貌双全,性情率真,品性温良。” 顾长宁低哧一笑,身子往后靠,十指相扣于身前:“她与你妹妹同龄,是议亲最好的年华,你觉得,文家的大公子文荣昌此人如何?” 文家想谢萧两头吃的事情,谢锦玉是知道的。 他不可能让谢锦云再嫁这种虚伪的门户。 自然是清楚文荣昌此人的秉性。 “微臣不可能让锦儿再碰这种人家,自然也希望萧姑娘能许得良配,不知太子殿下想为萧姑娘寻觅哪个门户?” “还在看,萧家的处境两面艰难,他们怕拖累孤,避着孤,世家们也在观望萧家,更准确的说是在观望孤的势力,导致桑晚的婚事,无人敢碰,让文家的人钻了空子。” 谢锦玉明白了顾长宁的心思。 太子是想问他是否有意娶萧家女为妻…… 第251章 相配 “锦儿,我得先回去一趟,你不必送我了。”窗外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谢锦玉转头看向右手旁的窗口。 是萧家的姑娘坐在马车里,与谢锦云挥手道别。 顾长宁的目光落在谢锦云的身上,眉眼舒展,看着两个姑娘分道扬镳的离开。 谢锦玉收回了目光,端起还有余温的茶水,一饮而尽,待放下茶杯时…… 谢锦玉道:“佳人配才子,文荣昌配不上萧姑娘,但是微臣更喜欢两情厢悦,太子殿下问过萧姑娘了吗?” 顾长宁摇了摇头:“还未。” “萧姑娘不一定同意。”谢锦玉转头再次看向窗:“文柏连我都不见,拒绝和谢家有任何关联,萧姑娘心思聪慧,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原由,他们兄妹二人不想拖累太子殿下,文柏也定不会让萧姑娘嫁入谢家。” 抛开政治场面,萧家与谢家门户相当。 但萧家中间隔着一个先皇后与太子,此事萧家和谢家结亲,无异于在告诉今上,谢家萧家和太子绑在一条绳上。 不过,谢家支持太子一事,也就差一纸天窗,众人皆知。 顾长宁沉默了许久,倒没再继续谈萧桑晚的事情:“你母亲,这么急着给你妹妹另议亲事?” “此事微臣也是昨日才得知。” “谢夫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顾长宁端起茶水抿了几口:“谢姑娘这样的女子,你觉得怎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谢锦玉倒是在认真的思考顾长宁这个问题:“基于前车之鉴,需门当户对,世族出身,男子才德兼备,性情正直,家中父母温和,内院关系简单,不要有外室之子,当然,在确定一段关系之前,微臣也会先查清楚男方家底,不希望小妹再受人欺辱。” “家世好,后宅要干净,不要未婚先育庶子庶女,才德谦备,性情正直,还要世族出身,门当户对,你觉得这燕京城谁最符合?”顾长宁笑问。 谢锦玉又仔细的想了一圈,叹了一声:“没有符合的对象。” 像谢锦云这般年纪的同龄人,不是订了亲,就早已成亲,三年抱俩,要不就是后院妻妾成群。 能摸的底都被谢锦玉摸透了。 “也不一定非要世家,祖母有自己的属意,这次肯定会谨慎小心的为锦儿选好人家。” “哦~”顾长宁又端起茶水,喝了半杯。 还想再问的时候,门外走入一名侍卫:“太子殿下,谢家的人来找谢二公子回去,说是谢府来客人了。” 谢锦玉起身,作了一揖,便离开了福禄茶馆。 贾家的人来了。 贾夫人正是谢老夫人的嫡女,谢锦云的亲姑姑。 “这就是锦儿吧,有几年没见着锦儿了,姑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贾夫人被接入谢府后,眼泪就一直没停。 看着亲近的人,忍不住的落泪。 谢老夫人也红了眼睛,抹着眼泪说道:“对,她就是锦儿。” “祖母,莫哭了,姑姑此次来燕京要停留三个月,多的是时间处。”谢锦云安慰道。 谢老夫人与贾夫人才双双收住了泪水。 谢蓝风侧头问刘管事:“夫人和二姑娘怎么还没过来?” 刘管事面露难色:“老爷,二姑娘染了风寒,夫人说怕二姑娘的风寒传给老夫人与姑奶奶,夫人一会自个过来。” 谢蓝风眉头猛地蹙紧。 苏氏私下与文家的那点事情,他还未与苏氏算账,如今竟找由头避开贾家的人。 她以为她避得开吗? * 桑晚的官配不是二哥哥,我是个靠谱的亲妈,小说会有很多反转。 你们多留言,我都会看读者书评,有好的意见也会接纳! 第252章 皇后 这时,谢锦芙一瘸一拐从熙和堂院外走入,步入门槛的时候,谢锦芙绊了一脚。 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小心。” 跟在谢锦芙身后的两名丫鬟,赶紧扶着她。 谢锦芙也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来者身穿圆领素色竹纹,相貌堂堂,一身正气。 谢锦芙面颊泛红,低声唤道:“贾表哥。” 谢词站在贾玺安身旁,道:“你腿伤未好,怎么过来了?” 谢锦芙的腿伤到了筋骨,太医说就算完好了,怕是也要落下隐疾,此事家中众人暂时不敢告诉谢锦芙。 谢锦芙回头看向院内的贾夫人,说:“姑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怎能不来。” 说完,谢锦芙先走入内堂,去给长辈行礼敬茶。 谢老夫人看她一跛一拐的双腿,眉眼间的笑意淡了下来,惆怅的看向谢锦芙。 如果没有谢锦韵那件事情,芙儿的亲事也能好好往上提。 如今这般,倒也不知还能恢复到几成。 贾夫人却很喜欢谢锦芙在知礼乖巧的模样:“好孩子,快坐下来吧。” 没一会儿,苏氏自己一人过来了。 贾玺安起身给苏氏行礼,苏氏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贾玺安,便滴水不露的和贾夫人亲亲热热聊了起来。 只字不提谢锦韵和贾玺安的亲事。 谢蓝风坐在一旁,静静的听,实则心中火冒三丈。 只是碍于贾家的人在此,谢蓝风才没有发作。 晚膳过后,贾夫人留在谢老夫人的院子,苏氏回自个院子。 “娘,人走了吗?”苏氏回到榭韵阁后,谢锦韵倏地从床榻下来,心急的寻问。 “我问了,他们这次来燕京,停留三个月。” “三个月?”谢锦韵咬紧唇瓣:“爹爹和祖母是铁了定要让我嫁到贾家去,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门“砰”一声,被人从外面重重踢踹开。 苏氏与谢锦韵被这巨大的响声惊吓到,母女二人同时回头看向谢蓝风。 他面色阴沉的从外面走入。 谢锦韵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躲在苏氏的身后,战战兢兢的唤道:“爹,爹爹,你你你怎么来了?” “苏月楼,我如今的话,是不是都不好使了。” “老爷。”苏氏拉着谢锦韵的手,道:“贾公子是一表人才,可我们韵儿也不差,没有必要那么下嫁给贾家,我知道老爷在担心韵儿,这些日子,韵儿也改变了不少,她绝不会再犯蠢事,贾公子与韵儿的亲事,就算了吧。” 谢蓝风目光阴冷的看着苏氏:“那你打算给谢锦韵找个怎样的郎君?” 苏氏不假思索的回道:“韵儿识文断字,知书达礼,容貌仪态样样不差,再加上我们谢家的家世,开年后,入宫选秀当太子妃也不为过,只要老爷一句话,韵儿便能成为当今太子妃,谢家与韵儿的命运相辅相成,将来助谢家儿郎们平步青云。” 谢蓝风听到这番话,不敢相信苏氏的野心,盯着苏氏看了好久好久,盯得苏氏头皮发麻。 苏氏壮着胆子打破宁静:“老爷,我也是为了谢家的世族命运考虑,若未来的皇后出自我们谢家,对谢家没有坏处。” 第253章 驾驭 谢蓝风嘲讽的笑了几声:“皇后之位,苏月楼,你说你女儿识文断字,她有二郎的才学天赋吗?” 苏氏神色一顿。 “那自然没有谢锦玉的才学天赋,再说她一个女子,需要那么高的造诣做什么?她日后嫁了人,只要打理好后宅,掌中馈,为夫君排忧解难,体贴关怀自己的夫君就成。” “好,我姑且认了你这番话。”谢蓝风看向苏氏身后的谢锦韵:“你说她知书达礼,容貌仪态样样不差,她可如锦儿一般,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可有锦儿姿容,仪态端庄,可能写出一手令南山先生都赞不绝口的字,可有鉴别真迹,处事不惊的能力。” 苏氏听不下去了,也深深的被谢蓝风这一番对比刺痛的心,生气的说:“够了。” 她气到眼眶发红:“老爷眼里,是只有锦儿一个女儿是吗,就算她把宋家那一摊子烂事摆在谢府的面前,老爷和老太太都能给她撑破天,怎么到了韵儿身上,你就这么偏心,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种,难道不是你谢蓝风的吗?” “她就是样样不如锦儿,连锦儿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她还拿什么去后宫跟那些秀女比。”谢蓝风重重拍了两下桌子。 两人的争吵越演越烈。 “韵儿怎么就不如锦儿,我韵儿好歹有资格入宫选秀,她学富五车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无用武之地,还不是宋家不要的二手妇。” “啪。”谢蓝风掀飞了桌子。 苏氏抱着谢锦韵退到了角落。 而谢蓝风也从凳子上坐起身,目光幽冷的扫过那母女二人:“你手里有剑,不是用来捅自己人的,这便是你,哪都不如月昭的原因。” “她若在世,还轮不到你来羞辱锦儿,谢锦韵有你这样的母亲,是她好福气,但锦儿遇到你这样的继母,月昭死不瞑目。” “你执意如此,那就别妄想借谢家做跳板,想送她入宫选秀,就去吧,我不拦着你。” “她日若在宫中闯了祸事,谢家也绝不会出面。” 苏氏双腿发软,心力交瘁:“老爷何至于跟韵儿过不去,锦儿那么大的事情你都能帮她脱身,怎么到了韵儿……” “锦儿可以抱着灵牌为家族大义嫁入宋府,韵儿她行吗?”谢蓝风打断了苏氏的话。 苏氏却不认可谢锦云当年所做所为:“她本来可以不嫁入宋府。” “是吗!”他的一句“是吗”,将七年前往事拉到彼此的脑海。 谢府外,有宋老太太带百位族人相逼。 谢府内,有苏氏煽动谢氏族人,以谢家名誉相逼。 苏氏回想起来,历历在目。 谢蓝风转过身子,侧目,冷眼看苏氏:“你用锦儿七年的时光换来的谢家荣誉,可笑的是,一个将名誉看的那样的重的人,竟纵女自奔为梁王妾室,单凭这一点,你有什么资格再提锦儿。” 临走前,谢蓝风劝告谢锦韵:“谢锦韵,野心与能力是匹配的,你眼里只有一方水井,就算进了皇宫成为太子妃,你也走不长久,你没有能力驾驭太子这样的人。” 第254章 张扬 “锦儿的婚事,你不必再操心,我自有主张。”谢蓝风拂袖离去。 谢锦韵强撑着的身子,重重跌坐在床榻,心中的恐惧感一点一点的消殆。 刚才看到谢蓝风走入屋子的时候,她以为谢蓝风要杀了她,没想到,她的父亲竟同意她入宫选秀。 “娘,爹爹同意了,太子殿下会看上我吧?” …… “谢锦韵?”东宫,顾长宁拿着沈皇后送来的名册,在一众金家贵女中,谢锦韵的名字特别扎眼。 江淮干笑了几声:“皇后娘娘这是打算把她娘家阿猪阿狗,只要是个女的,恨不得全塞进东宫,给太子殿下享用,倒是这谢二姑娘怎么样?” 顾长宁把谢锦韵的名册打开看了看。 那名册上有谢锦韵的画。 他从打开名册就一直皱紧眉头,看到谢锦韵的画象后,眉头锁的更深。 他合上了名册,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孤什么垃圾都要。” “她可是谢二公子的妹妹,总好过选皇后娘娘送来的那些吧。” 太子妃绝不可能出自金家。 沈皇后野心明目张胆,连遮都懒得遮一下,实则是在羞辱。 这时,他若选谢家女,谁又敢说什么。 “你忘了猎宴之事?”顾长宁扬手一挥,就把谢锦韵的名册扔进了碳盆里:“心思阴毒,残害嫡妹,不顾手足,虚荣附势,孤要一个又坏又蠢的女人做什么呢?” “她先前附着梁王,还妄图逼谢家送她入梁王府做妾,梁王对此女知根知底,你以为皇后不知此女秉性如何?” “她知谢二姑娘的天性,却还将她送到孤的面前,她不光要羞辱孤,怕是孤要了谢家二姑娘后,梁王转身便要对她吹枕边风。” 话音落下。 谢锦韵的名册被碳盆里的火焰吞噬。 江淮瞥了一眼,一点都不意外:“金家贵女不行,谢家贵女也不行,那太子殿下可还有别的人选?或者,殿下有没有钟意的女子?” 顾长宁脑海里浮现谢锦云的身影。 “她有自己的脾气,贤内助,通情达理,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主见,识文断字,才华横溢……” 江淮比划了一下手指,“嘿嘿”的笑了两声:“奴才想起了一个人。” 顾长宁靠在身后的靠垫:“谁?” “谢大姑娘。” “她符合?”顾长宁反问。 “殿下您说的不就是谢大姑娘吗。”江淮走到名册前,翻了翻。 那一堆名册里,根本没有谢锦云的。 顾长宁看出了江淮的心思说:“不必翻了,不要册子上。” “哦,也是,皇后怎么可能将谢大姑娘送到太子殿下跟前,而且,谢大姑娘如今的身份,想要入东宫,怕是有些艰难。” “不难!”顾长宁说完,却愁眉不展。 江淮为他斟茶:“殿下,既然有办法将谢大姑娘弄入东宫,那又为何事而愁?你吩咐一声,交给奴才去办。” 顾长宁回头瞥了他一眼,道:“你没发现,她有点怕孤吗?” “怕吗?”江淮仔细想了想:“那碍于身份,谢大姑娘不敢在您面前太过张扬,毕竟人家是世家贵女,过于张扬的那个不是进了碳盆吗?” 他回头盯着已经烧成灰的名册。 顾长宁突然坐直了身子,问:“宋谦那有什么消息?” “有,西平王打算回燕京过元宵,顺便帮宋谦与梁,不对,如今是顾婉知办婚礼。” “好,你去约谢大姑娘身边的花护卫,让他转告谢大姑娘,孤有很重要的急事要与她当面谈,让她明日到莲湖画舫,你去把福禄楼的厨子请到画舫来。” 令顾长宁没想到的是,他与谢锦云这一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第255章 差错 “娘,是这里吗。”文姗姗掀开马车帘子,看向医馆匾额。 文邵氏道:“我先下去看看,你莫要吹到风了。” 文姗姗脸上的疹子退下去后,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听说明德医馆有位梁大夫,妙手回春。 文家人慕名而来。 文邵氏进去有一会儿,文姗姗却在对面的石桥上,看到了一辆十分眼熟驾骑,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露出一张英俊绝伦的脸。 那是文姗姗日思夜想的心上人——顾长宁。 “快跟上那辆马车。” 文姗姗顾不得那么多,命令车夫。 车夫立刻驭着马车追在顾长宁的马车后面。 只是那辆马车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车夫道:“小姐,那辆马车不见了。” 文姗姗往外看了看,外面就是莲湖,四周柳条垂落,人烟稀少。 她拿起帷帽遮好脸上的疤痕,下了马车,然后四处张望:“你确定刚才那辆马车往这个方向来?” “小姐,那辆马车就是往这个方向来的,不知怎的,就不见踪影了。” 车夫说完后,文姗姗就在莲湖的一艘画舫,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顾长宁上了画舫,进了包厢。 文姗姗心头大喜,道:“你先回去吧,我找到那位贵人了,我的脸是那位贵人请太医看好的,我要当面向那位贵人谢恩,你回去告诉我娘,她会明白的。” 她拉拢好帽帘,独自一人前往画舫。 画舫的船头有接应人,看到文姗姗一袭水蓝色长裙的走过来,头上戴着帷帽,立刻恭恭敬敬的行礼:“姑娘,请上画舫,贵人在画舫里的包厢等着您。” 文姗姗震惊不已。 难道刚才太子殿下是有意引她到此地来。 她没多想,跟着接头人上了画舫。 而她上了画舫后,就将搭桥的木板收起,画舫缓缓开动。 文姗姗去了包厢。 另一边,谢锦云的马车刚好停在了垂柳旁边。 花溪先下马车寻找画舫,没多久就回来禀报:“姑娘,这哪有什么画舫,哥哥会不会听错消息了。” 花无痕道:“不应该啊,我去四周找一找。” 毕竟他家姑娘与太子相会,是一件很隐蔽的事情,不能太过招摇。 谢锦云在马车里等。 约莫一刻钟,花无痕回来了:“姑娘,没有见到江公公说的画舫,要不要等?” 谢锦云道:“会不会是太子殿下有什么事?你回去找找江公公,看能不能找到他。” “好,属下很快会回来。” 花无痕快马加鞭赶回接头点。 而顾长宁所在的那条画舫,已经开到了湖中。 文姗姗也被接头人带到了包厢内,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江淮道:“姑娘,坐吧,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卸下帷帽。” 文姗姗咬紧唇瓣,上前行了一礼,正要开口时,顾长宁道:“不必多礼,坐吧。” 她愣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和眼前的事物感觉不太真实。 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文姗姗一时忘了向顾长宁谢恩的事,在江淮的引导下,坐在了顾长宁的对面…… 第256章 自重 “太,太子殿下……”文姗姗声音响起的瞬间,顾长宁端着茶水的动作猛地一顿,犀利的眸光透过微风吹起的帽帘落在女子的面容。 那张脸,戴着一袭面纱,遮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妆容粉饰过的双眸,眉眼间尽显少女的欢喜。 认清对面的女子后,顾长宁饮下杯中温茶,静静的听对面女子的话语。 “多谢太子殿下请太医为民女医治脸伤,还有上一次梅林一事,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赶到,还不知那老太太会做出什么事情,伤害他人。” 她声音扭捏造作。 守在一旁的江淮,瞬间瞪大了双眼,侧目看向文姗姗的方向。 在确认眼前的人并不是谢锦云后,江淮对着顾长宁挤眉弄眼,暗问情况。 顾长宁薄唇勾起了一抹很浅的笑意,江淮看到这抹笑,只觉得背脊发凉,转身快步走出了包厢,去找接头人。 并未惊动到文姗姗。 顾长宁“嗯”了一声,问:“你与谢家的姑娘相识?” 文姗姗见顾长宁态度温和,心里雀跃欢喜的不行,又因虚荣心作崇,轻轻点头道:“是,民女与谢家嫡长女相识。” “孤瞧着你哥哥对她有几分情意?”顾长宁问完,江淮又从外面进来。 他一边朝着顾长宁走去,一边往文姗姗的方向瞥了好几眼,等他来到顾长宁身边时,跪在顾长宁身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顾长宁笑意抵达眼底,却叫江淮不寒而栗。 太子殿下动怒了。 文姗姗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也大概是被突然而来的幸运冲晕了头脑,文姗姗忘了萧桑晚萧家与太子之间的关联。 她一五一十的说道:“是,民女的哥哥十分爱慕谢大姑娘,仰慕她的才华、学识,只是可惜,我文家门槛太低。” 顾长宁又“嗯”了一声,拿起茶壶倒茶水。 水流声“哗啦啦”响起,桌上檀香袅袅。 文姗姗紧张的手心冒汗:“民女的哥哥是举人,拜在南山先生门下弟子张铭文恩师的名下,明年开春参加科考,民女的哥哥很有抱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报效太子殿下。” “这天下文人才子众多,你想让你哥哥走后门?”顾长宁放下茶壶,嗓音依旧很温和,可无形中透着上位者的威仪。 许是顾长宁的话太过直白,把文姗姗吓到了,情急之下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民女绝无此意。” “既无此意,那便好好待考,能者上,庸者下。”顾长宁眼神一瞬间凝重,嗓音低沉:“梅林一事,孤并非针对谁而施救,换成寻常人,遇到那种事情也是不允许的,况且是在孤的眼皮子底下。” 文姗姗神色一顿,抬头看了看顾长宁,耳朵嗡嗡作响。 顾长宁这一番话,无疑是在告诉文姗姗,莫要自作多情。 “孤请太医到萧家,只是巧合,你们文家与萧家有些姨表关系,却和孤没有半点关系。” “想入东宫的女子很多,却不是什么样的女子都能入孤的眼,你们文家的姑娘还没有资格进东宫。” “文姑娘,你今日尾随孤而来,实为……不自爱。” “还请姑娘,自重!” 第257章 小人 不自爱!自重! 五个字,就像大山一样,重重的压在文姗姗的身上,令她面色刹时变白,赶紧低头,向顾长宁磕头解释。 “太子殿下,民女,民女不是……” 她这一磕,头上戴着的帷帽也掉落在地面。 而刚才伏低身子磕头的时候,手也不小心压到了面纱,促使面纱从脸庞脱落,露出了满脸的疹子印。 文姗姗尖叫了一声,双手抓起了面纱挡在自己的脸庞,企图把自己脸上不完美的印记遮挡住。 可她不知道,随着她刚才那一声尖叫,让原本对她不喜的太子,此刻生出了几分杀意:“谁准你在孤面前放肆尖叫。” “太,太子殿下,民女不敢了,民女不敢再痴心妄想了。”她跪回地上,瑟瑟发抖。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文姗姗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意。 她意识若是再不离开太子,太子很有可能要将她沉尸于莲湖。 “太子殿下,民女……” “你既已上了孤的船,哪有那般容易再在下去。”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文姗姗的念想。 文姗姗僵直了身子,瞳孔散发着无尽的恐惧和慌乱:“殿下,今日之事,民女绝不会出去乱说,也绝不敢乱攀关系,求太子殿下饶了民女这一次。” “有些道理,看来你是懂的。”他侧着脸,骨节分明的手端起茶杯,窗外的朝阳投在他完美的侧颜,只有寒冰没有暖意。 他静静的盯着茶水,却没有别的动作,说出口的话,每一个字都在宣判着文姗姗的命运。 “但孤,凭什么相信你这种痴心妄想的人,不会在孤一念仁慈放你下船后,反咬孤一口,指孤诱你上画舫,奸污平民之女。” 在惊恐之中,文姗姗脸上的面纱早已掉落回地上,她双眼在极大不安和惶恐下,瞪的又圆又大,失声的跪在地上,脑海一片空白。 她只是……喜欢太子殿下而已。 他突然回过头,狭长深邃的眸子,像能慑出冰刀子让人惊惧胆颤:“你逼孤纳你为侍妾那是对孤最好的结果,可一旦,你将今日之事再闹大一些,那就不仅仅是孤道德败坏,私德有亏的问题。” “你以为孤,很好说话吗?” “那……太子殿下,要如何处置民女。” 顾长宁食指动了两下,两名内侍立刻从外面冲入包厢,将文姗姗五花大绑了起来。 文姗姗想要大叫,嘴巴却早被内侍堵住。 画舫刚好停靠在莲湖的另一个岸上。 江淮缩起了脖子,小心翼翼的进来禀报:“太子殿下,到岸上了。” 顾长宁起身走出厢房,江淮一路跟随道:“接头人看到文姑娘,以为是谢姑娘,也没怀疑就让人上了画舫,再者,那文姑娘胆子也真大,出门连个婢女都不带。” 顾长宁脚下步伐狠狠一顿,猛然回头冷盯着江淮。 江淮知道事情的严重,也看出太子此次是真的动怒了:“奴才会处置接头人,那文姗姗如何处置?” 顾长宁眉眼间尽是厌恶之色:“按刺客交给刑部调查,不怕小人,就怕狗咬人!” 第258章 改口 “谢姑娘那是否还要再见一面。” 顾长宁眉头皱的很紧,叹了一声道:“孤另寻良辰再问她,派人过去告诉她,今日孤有要事,让她好好游湖赏景,把吃的送给她。” 很快,谢锦云收到了顾长宁派人送来的点心。 花溪道:“姑娘,回府吗?” “那里有画舫,我们去游湖吧。” 谢锦云不知道,她上的那一艘画舫,是刚才顾长宁下来的那一艘。 她坐的那个位置,是顾长宁刚才赏景的位置。 她亲手打开食笼。 食笼里摆放九个莲蓉饼,上面刻着一样的字“愿”。 “愿?”花溪疑惑的念出这一个字来:“怎么都刻一样的字呢?” 谢锦云盯着莲蓉饼上面的“愿”字,心头一跳,小心的从里面拿出一块饼。 细看上面的图案,“愿”字底下是一片莲湖。 莲叶下,鸳鸯交颈,意味深浓。 九个图案,都重复着一样的字,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谢锦云突然意识到此次太子相邀,怕是不全为了宋谦之事。 她把手中的饼放回食笼道:“花溪,这些点心好好保存,莫要动它。” 谢锦云也没了心思游湖,临最近的岸点靠岸后,便回了谢府。 而她刚回到谢家,花无痕就从外面带回了重磅消息。 “文家的那位姑娘,被太子殿下当成刺客,送进刑部了?”花溪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此事。 花无痕道:“千真万确,此事是江公公亲口告知,那文姗姗不知何时偷偷潜入画舫,太子殿下原本在赏湖品茶,结果那文姗姗就从他身后扑过来。” “她那张脸本就刚退去一脸的疹子,太子殿下以为碰见什么魑魅魍魉,吓地丢了三魂七魄,庆幸的是,当时江公公在一旁守着太子殿下,文姗姗想扑到太子身上的时候,就被江公公踢飞了,没让文姗姗得手。” “至于太子殿下,惊魂未定,回到东宫后便卧榻而眠,发起了高烧,皇上亲自带着太医们去了东宫。” “天呐,这文姗姗哪来的狗胆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连太子殿下都敢肖想,她真是不要命了。”花溪转头看向谢锦云:“原来太子殿下……” 她话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改口道:“奴婢没想到,太子殿下直接按刺客身份,把她送入刑部。” “如果殿下不这么做,等文姗姗反咬一口时,失去名节、道德的那个人,便会是他,看似一件小事,也足以将他从高位拉下,如今闹开了,有心之人便也不能往太子殿下身上泼脏水,只是,有一件事情还是很麻烦。” “何事?”花溪问道。 “文家的人一定会找萧文柏帮忙。” 而谢锦云说的一点都没错,文家的人知道此事后,第一时间找上门,跪在萧文柏面前。 “文柏,姨母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真的没有要刺杀太子殿下,这一次你就帮帮姨母,去太子殿下那周旋一二,让太子殿下改口。”文邵氏想着,只要萧文柏进宫说服太子改口,事情便有转机的。 萧桑晚得知文家的人来萧家后,第一时间去了萧文柏的院子,问道:“姨母想让太子殿下怎么改口?” 第259章 门楣 文邵氏猛然回头看向站在门外的萧桑晚。 文荣昌看到萧桑晚的时候,亦是心头一紧,微微攥紧手心,走向萧桑晚:“表妹,我们不闹了好吗?” 萧桑晚抬眸看他:“我何时与你们闹了?” “晚晚,那天在卢林寺的事情,全是我一人鬼迷心窍,你表哥毫不知情,你表哥还为此事与我争执,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爱你表哥的。” 呵…… 萧桑晚冷笑,看向文荣昌:“你没有把那天的话,好好的跟你母亲说吗?”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对谢家大姑娘根本没有那种意思,我心目中的妻子,一直是你桑晚表妹,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肯多给我一点信任,现在不是闹这些的时候,你赶紧收拾一下,进宫求见太子。” 他快步走向萧桑晚,伸手想去抓住萧桑晚的手,却让萧桑晚给甩开了。 文荣昌连退了两步。 文邵氏怔了怔。 萧文柏也是蹙紧眉头,冷喝了一声:“桑晚回来与我说了你们与谢家来往的事,文荣昌,你既然想做谢家的乘龙快婿,那便不应该摇摆不定,意志不坚。” “谢家门楣比萧家有前途,更能助你在仕途一帆风顺,谢家嫡长女知书达礼,温婉端庄,在文学诗词更能与你有共同的话题。” “你想娶家世好,品貌绝佳,淑娴之妻,我可以理解,既然你们早先拒绝了桑晚,就不应该又回头来,理直气壮的要求她为你们文家做什么。” “姻缘之事,我从不强求,可你们把桑晚当成什么,备胎。” 萧文柏起初不敢相信文家的人做法,如今亲耳听到文荣昌和文邵氏的话,生气的质问。 文邵氏立即否认:“文柏,是我,全是我,荣昌和桑晚是真心相爱的,是我想攀上谢家,好让昌儿少走弯路,昌儿不答应的,他心里一直念着晚晚。” “够了!”萧文柏怒喝。 他现在才知道,连他一直赖以相信的所谓的亲人,才是伤害她妹妹最深的人。 “你不是傻子,你也知道人要往高处爬,但你不能把我们当成傻子来耍。”萧文柏红着双眼,看向萧桑晚,对妹妹心中有愧:“我把桑晚托付给姨母,是信任姨母,姨母心中既是如此看不起桑晚,你又何必与我谈什么情分,萧管事,送客。” “萧文柏,我知道了。”文邵氏看萧家兄妹油盐不进,心中怒意被点燃,从地上站起身,愤怒的说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何一直不肯帮昌儿,你是看不起昌儿,可是放眼望去,整个燕京城谁还敢娶你妹妹,我昌儿明年科考一旦进入殿士,不愁没有高门妻,可你妹妹……等你一死,谁还能护得住你妹妹,谁能替你妹妹守住萧家,你想清楚,你帮我救姗姗,我立刻让昌儿娶桑晚为妻,将来你若不在,我文家便是桑晚的家,昌儿必定护她一生周全。” 萧文柏脸色刹变,积攒于胸口的痛已忍耐至极限。 他知道,他时日无多,哪怕是太子的药,也只是在延长他的性命。 而文邵氏的话却如同救命稻草般,带着致命的诱惑。 他看着萧桑晚,唇齿间的鲜血被他咽了回去,冷冷说道:“桑晚的周全,我会护,从今以后,萧家不欢迎文家的人。” 第260章 打点 “夫人,快回府吧,小姐被放出来了。”文邵氏母子被赶出萧家后,崔泉正好找来。 文荣昌先上了马,文邵氏则上了马车,母子二人回到文家后,就看到文姗姗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 文邵氏扑到女儿身边,大声唤道:“姗姗,姗姗,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夫人,郎中刚为小姐包扎腿伤。” 是崔泉接到了宫里的消息,带人去刑部接文姗姗回来了。 “什么伤?小姐哪里受伤了。”文邵氏立刻掀开了被子。 当看到衣物底下少了一截的双腿时,文邵氏两眼一黑,重重跌坐在地上。 文荣昌担忧大呼:“母亲。” 文荣昌的父亲坐在茶桌前,面色阴沉的说:“她是被太子按以刺客之名送进去的,刑部并未查到她刺客身份,但她妄图攀爬太子的床榻,皇后下令以斩腿警示,勉强保住了性命,萧家的人没有任何表示吗,荣昌与桑晚的婚事如何?” “老爷还提那丧门星做什么。”文夫人撕心裂肺的说:“萧文柏兄妹二人明知姗姗有难,视而不见,反倒是嫌弃咱们昌儿求高门女,与我说亲事作罢了。” 文老爷抬头看了眼文荣昌:“昌儿先回房好好休息,明日早些去张恩师府上,近日暂时不要回文家来,就留在张府等科考完再回。” “爹,妹妹她……” “让你专心读书,就是为了来年科考为文家争光,你妹妹的事情我和你母亲会处理,等你考中,再去谢家求娶谢家女,如今确实是我们文家身份太低了些。” 文老爷相中的是谢锦云。 她虽然是二婚,但他眼光比文邵氏放的深远,整个燕京城,没有比谢锦云更适合他儿子的了。 只要能让文家在燕京站稳脚根,就是让他儿子娶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妇都不成问题,在他这里有了地位,名节也就有了。 文荣昌看了一眼文姗姗,转身就走出了屋子。 文邵氏伤心欲绝的说:“老爷,姗姗她,被毁了。” “先前我看不上萧文柏这个病秧子,如今姗姗双腿已无,明日我去萧家族里为姗姗与文柏说亲,你近日多加安抚姗姗,等她嫁入萧家后,萧家兄妹还不是任由我们文家拿捏,听说先皇后给他们兄妹留下了一笔银两,这笔钱,正好用来打点荣昌的仕途。” 文老爷眼中满是算计。 文邵氏也渐渐冷静下来。 萧府虽然败落,可萧氏族人却不是真的无人。 当年先皇后死,萧家人丁多数战亡,却有分支在外。 随着七皇子归来,这支萧氏族人也渐渐展露锋芒。 为了萧桑晚的未来,萧文柏对萧氏族人客客气气,也几次应族里的要求,为族中捐银子。 …… “姑娘,大房那边回来人了?”谢锦云刚起床,就听到花溪说大房的事。 三年前,因大堂姐谢锦华丧夫之事,谢家长房怕连累谢氏族里其余姑娘的名声,搬离谢府,自立门户。 平日里请安都不敢踏入谢府,只逢年过节送礼过来。 如今快四年了,倒是难得大房终于踏进谢府了。 “大小姐。” 谢锦华…… * 谢锦华这个人物也萧文柏是有关联的,她的出现很重要。 第261章 避嫌 熙和堂。 “此番入谢府,我是以医者身份入府看望老夫人,华游历三载,寻得良方医治老夫人的头疾,望能解老夫人头疾之苦。” 女子身穿医官白卦,头戴素花鬓花,衣着的很素,往日珠圆玉润的面容,被岁月削出了棱角,再无闺中少女的俏颜,却多了时光沉淀的沉稳。 谢老夫人混沌的眸光,停顿在她鬓间素花,那是守孝所用。 为夫守了三年。 她是不幸,但也庆幸,魏家满门忠骨,魏夫人出自书香世家,长子战亡后,第一时间就放谢锦华离府了。 可事情却并没有那样干脆顺利。 放妻书可以放她自由,却依然逃不过流言攻击。 谢锦华的父亲遭到言官弹劾,指他教女无方。 谢锦华的母亲也被燕京贵妇们避嫌,已三年足不出户。 魏夫人亲自入京向圣上表明放妻之意,才得以让谢锦华之父谢蓝邢官复原职。 但流言不止,总会有对事偏颇之人,认为谢锦华当撞棺随忠烈而去,才对得起魏家满门忠骨。 自此之后,谢蓝邢自愿远调燕京,请出谢氏族谱,带着妻女远赴贫瘠之地,当七品小官,已三年未归。 谢老夫人声音哽涩,勉强露出一抹笑容,道:“华儿在外多年,看着消瘦了许多。” “老夫人,大小姐不止是消瘦了,看着也精神了。”陶姨娘温声细语的说。 谢锦华笑道:“老夫人,华如今不比在闺中,台州有辽阔的土地,我在那开垦了万亩良田,打理药草之事,事事要亲力亲为,倒是自由快活。” “你过来。”谢老夫人对谢锦华招了招手。 谢锦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谢老夫人身边。 谢老夫人把她拉到身旁坐下:“出去游历三年,怎的连祖母都不会叫了,什么老夫人老夫人的,我是你的谁?” “祖母。”谢锦华哽咽的回答,低头回头。 谢老夫人点点头:“这才对,回来了就别走了,留在燕京与锦云多聊聊,也当是陪祖母。” 谢锦华略显为难。 谢老夫人看出来了:“怎么了,不愿意?” “祖母,并非不愿,我此次回燕京是有要事要办,你放心,我会多陪陪祖母的。” 谢老夫人听出来了,谢锦华办完事就会离开燕京。 谢老夫人有些生气,她在谢锦华的胳膊上轻轻拍打了一下:“你比锦儿大四岁,魏家早已放你出府还你自由之身,你意欲为魏家儿郎守孝几年?” 她挑开了话,有意为谢锦华议亲了。 谢锦华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素花,笑了笑道:“这东西戴习惯罢了。” “既然是入燕京办事的,那就留在谢府吧,我命人打扫你的屋子,琴霜,带大小姐下去好好梳洗一番。” 谢老夫人的语气不容谢锦华拒绝。 谢锦华也不想扫了老夫人的兴。 “琴姑姑,我听说,锦云妹妹她与宋家和离了。” “是啊,大姐姐。”谢锦云走在谢锦华的身后,回答了谢锦华的问话。 谢锦华倏地回身,看到谢锦云的时候,低哧一笑:“小妹。” “姐姐,好久不见。” 两人回陇月阁长谈了两个时辰。 “我这次回燕京,是因一封匿名信件。”谢锦华十分信任谢锦云,拿出了她收到的那封信,递给谢锦云。 “我可以拆开看看?”谢锦云问道。 谢锦华说:“当然可以。” 谢锦云拆开信,那熟悉字迹撞入她的眼眸中…… 第262章 陪葬 是太子殿下以梁宏裴身份留下的字迹,这是梁宏裴的字,也是太子顾长宁的另一个痕迹。 信上内容写着:【萧家长子中毒入骨,缺一味解毒之药,望谢小姐医术通天,起死回生】 谢锦云收好了信,问:“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去谢府,要不,我帮你递个帖子,我陪你一同去,恰好我与萧家的姑娘萧桑晚是闺中好友。” “那自然更好了,就要劳烦妹妹了。” …… “冲喜?”萧府,萧桑晚听到萧族长的来意后,大声惊呼。 萧文柏也蹙起了眉头,拿出手帕,咳了几声。 咳出来的鲜血被他藏在帕子里。 他态度坚决的回道:“我病弱伤残之身,又何必再祸害姑娘嫁过来守寡,族长此理,授文柏无法同意。” “文柏,你先别急着拒绝,那姑娘也是苦命之人,伤了腿,落了一下隐疾,不过你放心,她还能走动,且她是孤女,性情温和。” “我们萧家绝不会强迫一个女子冲喜守寡,这全凭女子自愿,你若收留她,将来万一你真的有什么好歹,起码留个嫂子与桑晚作伴,萧家里里外外有个人打理照应,她也有自己的归宿不是。” “可若你不肯,以她条件,嫁给泥腿子都嫌弃她不能干活,她靠编竹笼子为生,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能嫁入萧家,已是那女子高攀,桑晚,你自己说说,你忍心看着你哥哥为你终生不娶。” 族长最后一句反问,将萧桑晚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我要先看一眼那姑娘。” “桑晚。” “哥哥,就看一眼。” “对嘛,看看,不喜欢再说。”族长朝旁边的家仆使了一个眼色。 家仆下去后,就带着一名跛腿的女子,走进大厅。 女子十七八岁,身穿粗布麻衣,肩膀、胸前都有布丁,衣服虽破,却收拾的很干净,面容清秀,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竹子香。 “你叫什么?” “回小姐,民女叫文衫衫。” “文姗姗?”萧桑晚对这个名字太敏感了。 那名叫文衫衫的女子,和她表姐的名字一样? “是,民女叫文衫衫,是衣衫的衫。” “原来如此。”萧桑晚又问道:“族长说,你愿意嫁给我哥哥?” 文衫衫一脸娇羞的看向萧文柏,轻轻点头道:“愿意,我愿意。” “我哥哥如今,半个身子跨入棺材,你说你愿意嫁入萧家,图什么?” 文衫衫咬紧唇瓣,想了一下,回道:“图一个温饱,图日后不必风餐露宿。” “嫁入萧家,必然不会短你吃喝,但你既然是以冲喜新娘嫁入萧府的,那我是不是可以提个要求?”萧桑晚在文衫衫周身走了走。 文衫衫抬头看萧桑晚:“不知小姐有何要求?” “你嫁过来,若能让我哥哥身体恢复健康,往日萧家家业全交由你来打理,我敬你这个嫂嫂。” “如若成亲后,我哥哥不幸亡了,你就给我哥哥当陪葬品,和他同生共死,共赴黄泉!”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为了我哥哥能早日冲喜恢复身子,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成亲了吧。” 文衫衫脸色一变…… 第263章 戳穿 “今……今日?” 文衫衫惊呼了一声,转头看向萧氏族长。 族长笑呵呵的说道:“桑晚,这婚嫁之事,岂是说办就办的,既然是冲喜,那自然要选个良辰吉日,双方合对过八字,再布置一下府内场景,如此也不会让双方失了身份。” 萧桑晚轻笑了一声:“这强买强卖的交易,族长如今却要跟我谈礼节,这不是笑话吗?” 她走到萧文柏的身边,双手扶着轮椅,垂眸看向萧文柏时,眼中的光暗了下来:“我哥哥如今的身子,哪里还等得那些排场。” “何况她都来当冲喜新娘,又要什么身份?” “她若来谋财,我萧家愿意出财买她一个冲喜新娘的身份,可谁都知道冲喜新娘是用来干什么的。” “冲喜冲喜,冲的就是渡将死之人一口活气,她若冲得好,令我哥哥身子恢复,她享尽我萧家财富。” “反之,她冲死了我哥哥,我必然要拿她陪葬,这有何问题呢?” “只是我如今看文姑娘,只想贪个好,却不想担冲喜的风险,是吗?” 几番话下来,文衫衫口齿都变得不伶俐了:“我我我我……” “你若愿意,那我让刘嬷嬷带你去梳洗一番,今夜就办吧,刘嬷嬷,带文姑娘进内院。” “是,姑娘。”刘嬷嬷带着身后两个粗使丫鬟,朝文衫衫走去。 文衫衫也没想到会有这一环啊。 两个粗使丫鬟按着她胳膊的瞬间,文衫衫就被吓破胆了。 听说萧家的公子已病入膏肓,她刚才看他脸色乌黑,确实像个将死之人。 冲喜不过是取个好彩头,她又不是神医哪能一冲就冲好了。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是文衫衫。 “不,不,族长,你跟我说的不是这样,啊,我不做冲喜新娘,我不做,我不是,我不是……” “够了。”萧族长黑着一张脸,大喝了一声。 两个粗使丫鬟停下了动作。 萧文柏看向文衫衫,道:“让她过来。” 刘嬷嬷挥了挥手,丫鬟就把文衫衫拖回内厅。 文衫衫被吓地不轻,瘫坐在地上,嘤嘤的哭着。 萧族长看了文衫衫一眼,恨铁不成钢,然后又数落萧桑晚的不是:“萧家又不是灭族了,后辈的婚事,哪里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插手,你也不怕说出去被旁人数落萧氏族人,影响了族中其余姑娘的姻缘。” “你……” 萧桑晚欲反驳,却被萧文柏拦住了。 萧文柏道:“萧氏嫡系一脉,的确只有我与桑晚二人,说萧家全族死绝也不为过,你如今自己凑上来,却要我妹妹来担族中名誉,这又是什么规矩。” “你……”萧族长脸色赤红。 萧文柏不再看萧族长,转头,视线落在文衫衫的身上,问道:“你方才跟族长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有人逼你做冲喜新娘?你如实说来,我不怪罪,否则,我便以欺诈之名,将你送至官府。” 文衫衫听到要送官府,哪里还敢再隐瞒:“是族长说,只要去萧家走一趟,就给我五个铜板,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嫁给一个将死之人,萧公子,你放我回家吧,我家中还有父母亲人,我不是孤女。” “你这蠢货。”萧族长气恼之下,一巴掌打在文衫衫的脸上…… 第264章 家财 萧文柏冷着脸道:“我有心让萧家分支能在燕京城立稳脚跟,将来可谋一份温饱,可是族长,你却寻一个骗子意图谋我萧家家业,你们要的温饱,怕我萧府满足不了你。” 萧族长嘴角僵了僵,问:“文柏,都是一个祖宗的子子孙孙。” “是,此话我认,但嫡支挣下来的荣辱,辱,你们不敢要,却要占据着荣字,享死人的光,萧家哪有这种贪生怕死的后辈,老祖宗延续下来的骨血,你庶出那一派,可继承了半点?” “七年前,庶出那一派,为避祸,举家迁到南下,近一两年,萧家大局落定,你们才陆陆续续搬回燕京祖宅,占据着嫡出主宅之地。” “我睁一只闭一只眼,念的便是老祖宗的那点血脉,族里留下来的产业,是不够你们庶出的分吗,我还没死,便打起了萧府的算盘。” 面对萧家家财这一件事情,萧文柏比任何时候都还清醒。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死了,萧家的家财产业便是萧桑晚立足之本。 这一辈,整个萧府只生下萧桑晚一个女孩儿。 父母叔伯、堂哥堂弟、乃至哥哥嫂子死后家财,全都留给了妹妹。 财多傍身是安身立命之本。 他也知道,这些年燕京有落破之户或是小门小户打起萧家家财的主意,上门求娶妹妹。 只是他没想到,竟有人打他的主意,想借长嫂之命,占有萧家家财。 “从今以后,你们这一支,原先在哪里居住生活,就搬回哪里去,萧家祖宅是嫡长才有资格入住。” “你……”萧族长没有从萧文柏身上讨到一点好处,也不敢再谈冲喜之事,拂袖一挥道:“此事是文家那边找上我的,你要算账,就去找文家吧。” 萧族长说出真相后,便灰头土脸离开了萧府。 萧桑晚咽不下这口气:“文家的人也太过分了,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她提起裙子,转身往外走,萧文柏怎么叫都叫不回她。 这时,萧家掌府护卫快步走入大厅:“姑娘,公子,谢家有两位姑娘求见。” “谢家两位姑娘?”萧桑晚和谢锦云是闺中至交,但谢家其余姑娘,却避她如虎,除了谢锦云,哪个谢家姑娘还敢来萧家。 “是谢大姑娘,还有一位,身着医官长袍,肩上提着行医箱,自称是医者,是女医者。” “啪”身后传来了茶杯落地的声音。 萧桑晚猛然回头看向内厅。 打翻的茶水,从桌面流到萧文柏的衣袍,茶杯摔在他轮椅前的地面,碎了一地。 刘嬷嬷和两个丫鬟赶紧上前擦拭流到他大腿上滚烫的茶水,一面又迅速收拾地面上的碎片。 萧桑晚快步走入厅子,拿出帕子包住萧文柏被烫伤的手。 谁知攥在萧文柏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面上。 帕子上的一片血迹,如梅花绽放,映入萧桑晚眼眸。 刘嬷嬷捡起帕子,慌乱的看向萧文柏:“血,公子,你咳血了。” 萧桑晚转头对护卫道:“快去请华姐姐入府。” “不准请她入府,告诉谢家两位姑娘,萧家近日,不见客!” “哥哥,你……” 萧文柏反手抓紧萧桑晚的手,眼中带着哀求:“晚晚,我就任性一次,帮帮我好吗?帮我回房,把放在衣橱抽屉里的信,转交给她。” 萧桑晚甩开了萧文柏的手:“那是别人托你给华姐姐的信,我才不要帮你拿给她,我去帮你把她叫来,你亲自,当面交给华姐姐。” 萧桑晚知道这是萧文柏的心结,他的身体被残毒腐蚀,可最大的病却在心上…… 第265章 解药 萧桑晚往外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刘嬷嬷的大叫声:“姑娘,公子又咳血。” “谢姑娘,谢大小姐,我们公子正在静养,不便见客,还请二人改日再来。”萧管事神色异常,却还是尊着主家的吩咐。 谢锦云与谢锦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 二人上了马车。 谢锦云略显尴尬的说:“姐姐,我先前都没碰到这种事情,那萧公子他……” “他在避我。”谢锦华摸了摸行医箱:“快四年了,他还是走不出,你有办法让我入一趟萧家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明日再来,只是需要委屈姐姐,然后这个行医箱也暂时不能带身边,若真的需要,我回头看看桑晚是什么意思,只要桑晚配合,可以让她带进来。”谢锦云道。 “好。” 马车刚要离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马车里的,可是谢大姑娘。” 谢锦云微微一愣,掀开帘子往外看。 旁边不知何时,停靠着一辆马车。 江淮站在两辆马车的中间,姿态恭敬。 “江公公,是我。” “太子殿下让奴才过来问问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谢锦云看向对面的马车。 眼前那辆马车并不算奢华,甚至比她所坐的马车还要简朴,他若不自曝身份,也无人知道里面坐着一位尊贵的人。 这时,那人从马车里下来。 谢锦云也赶紧拉着谢锦华下马车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顾长宁扫过谢锦华:“这位就是就华佗转世之称的华神医吧。” “神医之称不敢当。”谢锦华道。 “既然来了,为何不入萧府?”顾长宁目光落回谢锦云身上:“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谢锦云望向对面的萧府大门,突然想到了什么:“太子殿下也是来萧家的吧。” “嗯。” “臣女的大姐姐是来看萧公子的,但是我们都被萧公子拒之门外,有太子殿下在,想必应该会顺利一些,萧公子的病情也不宜再拖吧。” “那你跟孤走。”顾长宁转身走向萧家。 谢锦云和谢锦华跟在顾长宁身后,很顺利的进入了萧家。 出来迎接的是萧管事,看到谢锦华跟在顾长宁身后,含泪说道:“太子殿下,谢小姐,你们快去看看我们公子,他不知何时开始咳血,我们家姑娘在床边守着,奴才也正准备入宫向太子殿下传话。” “你带她进去,若是萧文柏敢闹,找条绳子捆起来。”顾长宁语气强硬的说。 萧管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连应道:“是,奴才依照太子殿下的话,这就去找绳子来,谢小姐,你随奴才来。” 谢锦华跟着萧管事进入萧文柏的松柏院。 刚走到房门前,里面就传来一阵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还有萧桑晚抽泣声:“四年了,快四年了,为什么还是不见华姐姐,你不见她,难道你死得瞑目吗。” “你这样子,又何尝不是在折磨我,你一心想为我寻个良人把我嫁出去,可晚晚想要的,是一个健健康康能一直陪我的哥哥。” “华姐姐这些年游历在外,必然带回可解哥哥体内残毒的解药,你为什么就要是折磨你自己,人死不能复生。” “可死的那个人,本该是我。”萧文柏沙哑的声音传来…… 第266章 懦夫 他摸了摸萧桑晚的头:“哥哥已求太子殿下,若我真的命不久矣,太子殿下不会不顾你的终生大事,晚晚,许多事情,你不是我,你体会不到我心中的苦楚,我此生负的人太多,又怎敢求一味良药,心安理得的继续活下去,带着一副康健的身子,娶妻生子,合家美满,却看她一人孑然一生,受世俗颠沛,我……不配。” “哥哥……”萧桑晚趴在他身旁,伤心的哭。 哥哥不曾对她说过这些话,她也确确实实无法与哥哥感同深受。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一声,两声,三声…… 萧桑晚抬头看了看,一边擦拭脸庞的泪水,一边站起身往房门而去。 当她打开房门时,整个人愣住了。 “妹妹,谁在敲门?”萧文柏问道。 站在门外的谢锦华,立刻竖起了食指。 萧桑晚微微侧目,隔着经屏风看向卧床的方向:“是萧管事端药来了。” 话落,萧桑晚就走出房间,拉着谢锦华的手,一脸意外:“华姐姐……” “听太子殿下说,他近日状态不好,可否先让我进去看看你哥哥。” “当然可以。”萧桑晚巴不得谢锦华能来:“那我带你进去。” “不用,让我进去单独与他聊聊。” “好,好。”萧桑晚面露感激之色。 谢锦华迈进房间,绕过屏风,脚步很轻的缓缓走向床榻的方向。 床帷只放了一半,遮住男人的头面与上半身。 沙哑咳嗽的声音,时不时的传来,不过片刻,谢锦华就来到了床帷前。 萧文柏望着印在床帷上的身影,只觉得不大像妹妹的身型,却又不大确定:“晚晚。” 没有得到萧桑晚的回应。 只见床帷上的那道身影,放下肩膀上挎着的一个长长方方的小箱子。 这一个动作,令萧文柏心头一紧。 烙在骨子里的熟悉的身影,一瞬间唤醒了封尘的记忆。 修长的手指也在此时掀开了床帷。 岁月沉淀的容颜,清晰入骨映在他眼眸。 萧文柏瞳孔剧震,声音哽在了喉咙里,两人目光对视。 “文柏,许久不见。”谢锦华的声音如雷贯耳。 萧文柏嗓子里发出了一个字:“你……” “对不起,这一次,我又不守规矩,不请自来了。” 回忆强行拆开,久违的面庞,熟悉的话语,清丽的身影,仿若昨日。 她生在繁复礼俗的世家,却不爱被世家枷锁束缚,渴望自由,这也促使谢锦华成为世家大家族,第一位走出去的医女。 他是支持她行医的。 但他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再遇见她。 萧文柏回过神来后,别开脸,叫唤外面的人:“萧管事,萧管事,桑晚,萧桑晚……” 谢锦华坐在凳子上,静静的看他喊。 可他喊破喉咙,都无人理他。 他崩溃的掀开被子,从床榻滚落。 谢锦华上前扶他,萧文柏抬手一挡:“别过来,别过来……” 他嘴里说着“别过来”,双手却带着身子,不停往外爬。 这还是谢锦华第一次看到萧文柏的断腿。 一双腿从膝盖处截去。 她在军中医过许多截肢的士兵,很清楚截肢的后果与痛苦。 十个截肢的士兵,能存活的仅有八九成。 曾经那样风华绝代,满怀抱负的少年将军,只能以断腿迅速退出梦想的舞台,困于一方宅子。 谢锦华起身,走到了萧文柏面前,蹲下身子,双手捧着萧文柏的脸:“萧翊,你若觉得你活着对不起谁,那就振作起来,好好替他活下来,否则他的死,便没有任何价值,魏卿所救之人,不是懦夫。” 第267章 将士 “不,我是。”萧文柏看着谢锦华,却又不敢正视谢锦华的双眼:“我是,我是懦夫。” “战场上生死难料,战死沙场本是常事,别人死得其所,魏卿又怎是贪生怕死之人,萧翊莫要妄自菲薄,你们都是万民心中的守护神。” “我是吗?”萧文柏已许久不曾迈出这萧府,不敢去听世人口中的魏元策,不问世事。 可谢锦华游历三四载,却在西关淮口镇镇门前,看到百姓为几年前一战参役士兵,立下了战神碑。 “将士身前挡万箭,淮河英雄弑神魔,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百姓心中的英雄,他挡在你的身前的箭,又何尝不是挡在百姓面前的刀。” “可他若完好归来,便是你的夫君。”萧文柏耿耿于怀的是他想守护的东西,没有帮她护住,反倒因他破碎了。 他才知道,昔日他夸下的海口,以一敌百,是多么可笑的笑话。 他连她想要的东西,都保不住。 他算什么东西…… “照你这样说……”谢锦华缓缓放下手,坐在地上:“我该如世俗流言那般,在魏卿棺棂被抬回魏家时,便该一头撞死在灵前,与他一块去,方对得起你这些年自哀自怨,固步自封。” 听到这番话,萧文柏慌乱的解释:“不,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与他一块成长,是世人口中顶好的兄弟,哪怕不是亲兄弟,你都做到如此份上,而我做为他的妻子,却选择拿着魏家的放妻书离开魏府,世人骂我爹爹教女无方,骂我母亲未好好规劝女儿,骂我不配为谢家嫡长女。” “可就算他们这样骂我,我都不在乎,而你呢……”谢锦华缓缓站起身,眼眶微红:“你如今这般,虽不曾出口恶言,可你的行为,又与那些指责我不是的人有何两样。” “你把自己困在了淮河一战,我却在外自由洒脱的游历,我回来还要面对这样的你,让你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是一个刚嫁过去便克死了自己夫君的女子。” “不……不是这样的。”萧文柏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想阻止谢锦华继续说下去:“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讽刺,多伤人,你为了一个死人寻死觅活,衬得我和世人口中所说的那些言词一样不堪。” “不,不要再抵毁自己,魏卿若是听到这些话,他会很难过,我求你了,你不要再这样说自己。”萧文柏撕心裂肺的说:“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谢锦华抬起手狠狠的抹去脸庞的泪水:“你不想伤我半分,却又在无形中,在我心上扎刀子。” “我本来快要忘了魏元策,我快要释怀了,我快要放下一切再重新接受下一段姻缘,成亲生子,不问往事,与未来的夫君好好过日子,可是现在……” “你心心念念的因果里有我,若这个结你我都解不开,你便消亡了,那我谢锦华,余生还有什么能力再去爱别人。” 第268章 拆招 “你既然觉得,你对不起我,你欠我的,那就还债吧。” 萧文柏身子微微一怔,抬头看谢锦华。 而谢锦华也再次蹲下身子,目光坚定的看着萧文柏的眼眸:“我会尽我所学,为你解毒,尽我所能,让你重新站起来,你好好的活下去,这才是魏卿不顾一切救你性命的初衷,我不希望你辜负了他。” …… “姑娘,族长他又来了,还带着刚才那位文姑娘。”前院这边,刘嬷嬷快步走入大厅。 萧桑晚双眉一蹙,还未发话,就见萧族长带着跛腿的文衫衫,从外面走入。 来到顾长宁面前,跪下行礼:“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文衫衫也赶紧跪在萧族长身后行礼。 谢锦云回头与顾长宁对视。 “怎么回事?”顾长宁眸光淡漠的扫过地上的二人。 萧族长道:“回太子殿下,是这样的,草民带着此女来给萧世子说亲,其世子的妹妹萧桑晚方才说过,若同意她所提的要求,便今日成亲,方才此女子想通了桑晚的话,说愿意按桑晚所说的条件做冲喜新娘。” 冲喜新娘! 谢锦云与顾长宁同时回头看向萧桑晚。 萧桑晚脸色僵了僵,她没想到这个文衫衫还敢来。 “晚晚,你要为你哥哥娶嫂嫂?”谢锦云问道。 萧桑晚起身,拉着谢锦云走入内室,把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谢锦云。 “那文衫衫你说取什么名字不好,取了一个与我表姐一模一样的名,我就留了心眼,提了那陪葬的条件,她当场就被吓哭了,戳穿了族长的阴谋,我本以为他们就此罢手了。”萧桑晚沉着脸说。 谢锦云拍了拍手,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桑晚眼眸微微一亮,点点头道:“那我先出去。” “好,你让花溪进来,后面的事情我会安排。” 萧桑晚走出内室后,就让花溪进去伺候。 而萧桑晚径直的走到文衫衫面前:“你当真能够接受我哥哥死后,陪我哥哥共赴黄泉?” 文衫衫愣了一下,心里还是犹豫。 萧族长回头看她,手指挥了挥,文衫衫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顾长宁。 族长说太子殿下已经带回神医,定不会让萧世子死,只要她嫁过来,将来她还能以文家大姑娘的身份,立足于萧府,享受荣华富贵。 族长还说:“富贵险中求!” “我答应你说的那些条件。” “不,不好了,不好了……”萧管事从松柏阁方向急匆匆的走到大厅,他表情悲绝,满脸泪痕的说:“太子殿下,姑娘,咱们家公子……公子吐血身亡了。” “什么?”萧桑晚心头一跳,脸色刹变,就见谢锦云从内室走出来,眼神暗示了一番。 萧桑晚的确被萧管事的话惊吓到了,可当看到谢锦云的时候,她才定下心神。 她抽出了帕子大哭,然后走到了文衫衫面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道:“文小姐,你既然愿意嫁给我哥哥,那我便给你和我哥哥办一场隆重的冥婚,明日一早……便葬了吧!” 第269章 换亲 这泼天的富贵文衫衫还没来得及享受,便传来萧世子的死讯,文衫衫整张脸都吓白了,直呆呆的瞪着萧桑晚,唇瓣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什么? 吐血身亡了! 刘嬷嬷大步上前,一把拽起了文衫衫,嗓门很大的说:“姑娘们,快送我们的世子夫人入棺。” 入棺!! “不……” “不……” 文衫衫终于反应过来,她抬起另一只手扣住刘嬷嬷的手腕,在被刘嬷嬷和两个粗使丫鬟往外拖拽时,用尽用力的挣扎和嘶叫。 “不不不……我反悔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族长,族长,快救救我呀……” 萧族长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抬头看向顾长宁时,发现顾长宁神色冷淡的也看着他,整个大厅气氛都呈现着一种诡异。 萧文柏死了是一件大事,太子殿下为何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从宫中请太医再反复确认,看看还有没有希望救回萧文柏吗? 而太子殿下他确…… “太子殿下……” “把他嘴堵住。”不等萧族长问出心中的疑惑,顾长宁就已命江淮上手。 江淮把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捆住了萧族长,顺手脱掉鞋子狠狠的塞进萧族长的嘴里。 “唔……”萧族长恐慌的瞪大双眼。 而那被刘嬷嬷拖走的文衫衫,又被人抬回大厅。 她被吓的尿失禁,泪流满面,浑身抖动不止,心意慌乱,大有神识迷乱的现象。 嘴里不停的喊着:“是族长逼我的,是族长逼我的,我不愿意嫁给死人,我不要陪葬。” 顾长宁眼眸一沉,眸光冰冷的看着文衫衫,最后却扫过萧族长,道:“谋财害命,将此人拖出去砍了。” 砍了!! 这次换萧族长尿失禁了。 在江淮拖拽他的时候,他拼了命的“唔唔唔”大叫,似乎有话要说。 谢锦云道:“慢着。” “太子殿下,臣女看萧族长有话要说,不如让他说了再定夺。” “好,孤倒要看看,他还有何话可说。”顾长宁道。 江淮当下从他嘴里拿出自己的鞋,拍了拍萧族长的脸道:“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实告诉太子殿下,你将此女弄到萧府的目的。” “谢谢公公,谢谢公公,草民一定如实说来,一定如实说来。”萧族长在地上爬动身子,道:“回禀太子殿下,是文邵氏找到的草民,她给了草民二两金,让草民上门为她家姑娘上门说亲,只要草民说动萧世子娶文家姑娘为妻,还会再付草民三两金。” “这姑娘也是按着文邵氏的要求找的,她只让我带着去,回头定了日子,就让这姑娘从文家出嫁,草民什么都不知道,草民只是贪图她那几两金,绝无谋财害命的意思,求太子殿下明查。” “区区五两金,能引得萧族长你替文家人上门牵红线?”顾长宁拿起茶杯,随手就扔到了地上。 茶杯落地时,发出“砰”的巨响声。 上位者的威仪也随之传来:“你没有说实话,江淮,拖出去,杖毙吧。” “啊不,不,草民说实话,草民说实话……”萧族长觉得顾长宁是真的敢在这葬了他,在江淮走过来前,萧族长大声说道:“文家的人想要换亲。” * 辅导孩子作业,导致我一天都很烦躁…… 第270章 事成 文家还不知道大祸临头。 “娘我疼,我的腿好疼,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娘你让我走吧,我求你了。” “你再忍一忍,姗姗。”文邵氏坐在床榻,双手按着文姗姗的身子,避免她挣扎时,将腿上的伤口再弄出血。 可文姗姗很痛苦:“我求你了娘……” “姗姗,娘给你找了一个好去处,你嫁不成太子,却可以嫁给你的文柏哥,他与你一样都是残疾之身,等你身子恢复,再为他生下萧家血脉,那萧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不想……娘我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她抓住了文邵氏的胳膊,面色苍白如纸。 这时,文老爷从外面走了进来,满脸笑意的说:“成了,事成了。” “事成了?”文邵氏回头看文老爷。 文老爷点头道:“成了,萧家那边说,要尽快完婚冲喜,今夜就送姗姗过去。” “今夜?”文邵氏突然从床榻站起身,心疼又不舍得在女儿文姗姗在:“会不会太急了些,日子也没定好,而且,姗姗的伤……” “你真是妇人之见。”文老爷指着文邵氏教训了一番:“萧文柏那身子骨,还不知能活几日,姗姗早一点嫁入萧家,可以透过萧府请到宫中太医为姗姗医治腿伤,对姗姗更有利。” 文老爷一通解释后,文邵氏便没话可说了:“夫君说的是,姗姗,娘给你好好打理一番,你别怕,现在的苦难只是暂时,娘会陪你一块入萧家。” “可是……”文姗姗想到了太子,心里既害怕又难过。 文老爷直接开门见山的对文姗姗说:“你进了萧府,对你哥哥仕途有利,就算死,你也得死在萧家的坟里,你想想,你哥哥小时候还曾救过你,否则你早已淹死在鱼塘。” 听到这番话,文姗姗再无反抗之意,任由文邵氏和下人帮她换上新娘喜服。 文老爷在后方已打点好了一切。 文姗姗是以冲喜新娘的身份入萧家,是以,婚礼不会有吹吹打打和接亲的环节,更没有拜堂成亲,而是一顶花轿从大门抬入。 文家的花轿抬入萧家的时候,在萧府大门接待他们的正是萧族长。 萧族长脸色怪异的看文老爷,道:“进去吧。” 文老爷道:“你放心,我们向你承诺的事情……” “文老爷,过得了今夜再说吧。” 文老爷并未听出萧族长的话外之音,而花轿很快抬入院内,守在萧府大门的两名护卫迅速上前关上萧家大门。 文邵氏听到关门的声音后,胸口莫名的慌乱,她下意识回头看向萧家大门问:“怎么关上门了?” 萧族长深吸了一口气,道:“萧家这边突然改了主意,萧世子虽然无法接亲,但却可以拜堂,他们要你们带着你们的女儿与萧世子先拜高堂。” “拜高堂?”文邵氏太阳穴频频乱跳,抬手揉了揉额角,她的姗姗刚被砍去双腿,哪里有力气和萧文柏拜堂:“萧族长,堂就不用拜了吧,直接送入院子。” “诶。”萧族长迅速拦下文家的人,眼神不时的瞥向萧家大厅的方向。 只见大厅内走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男子穿着一袭玄衣,容貌俊美无双,而他双手捧着两个沉甸甸的灵牌,停在了屋檐下…… 第271章 死绝 文家的人转头看向那站在屋檐下的男子时,双膝发软,目瞪在原地。 萧族长心有余悸,“扑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顾长宁身挺如竹,立于高瓦之下,目光锐利的扫过呆若木鸡的文家人,道:“拜吧,让文家姑娘出来拜萧家主与萧夫人。” “扑通”“扑通”。 文老爷与文邵氏双双跪下,抬轿子的那些轿夫,也吓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与此同时,萧桑晚推着萧文柏,从左手旁长廊走来。 萧文柏坐在轮椅上,他身穿一袭不太合身的喜袍,手上拿着一块方帕,不时的咳嗽几声。 面色如纸,骨瘦如柴,整个人很憔悴。 文老爷心头大骇,道:“太太……太子殿下,你,你……” “孤听闻,萧家要办喜事,特意到萧府为萧世子主持婚仪,婚礼仪式虽是简陋,但有孤出面,也算是看得起文家,萧世子双腿不便,没法上前踢轿,那便由其令妹踢轿迎新娘。” 话音落下,文邵氏眼前一黑,险些被太子的话吓晕过去。 她的女儿姗姗,刚被太子砍断双腿,如何从花轿里走出来和萧世子拜堂成亲。 眼看着萧桑晚走到花轿前,文邵氏正想起身,却被文老爷扯住了衣物,便又跪了回去。 萧桑晚在花轿上踢了两下,道:“请文姑娘下轿与我哥哥拜堂。” 坐在花轿里的文姗姗,早已因双腿的疼痛,苦苦强撑着身子。 她原以为到了萧家,就能接受太医医治,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在萧家。 想到那面若冠玉,却如修罗,起笔能文,执刀杀人的翩翩公子,文姗姗的骨子里透着无法除去的寒意。 万分惊恐之下,文姗姗的身子像一滩水,没有任何支撑点的往前倒去。 “砰。”她面容朝下,摔出了花轿,额头磕在了面前的石板,直直晕死了过去。 萧桑晚往后退了几步,文邵氏立刻扑到了文姗姗的身边,抱住了萧桑晚,哭道:“桑晚,姨母求求你,救救你的表姐,她失去双腿,失血过疼,痛的整夜整夜睡不着,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想让你表姐嫁给你哥哥,好让她,能够得萧家门道接受太医医治。” “有罪之人,如何能有资格得太医医治。”顾长宁声音冷冰冰的说。 文邵氏与文老爷身子都狠狠颤抖。 萧桑晚扫过文邵氏怀里的文姗姗:“先前萧族长送到萧家来的文衫衫,可不是表姐,如今被抬进萧府的,却是你文家的人,你们文家在欺骗太子殿下。” 文老爷猛地看向萧族长,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便是萧家突然改变主意,一定要文姗姗走出花轿和萧文柏拜堂的原因。 “太子殿下,民妇……民妇只想救女儿,民妇……” 顾长宁从台阶走落,将两张灵牌,齐整的摆在台阶上,抬手一指:“拜吧。” “太子殿下……”文邵氏看着俊颜冷冰冰的男子:“姗姗她失去了双腿,她能不能……” “不能。”顾长宁居高临下,言语清冷:“你们文家,是不是以为,萧家人都死绝了!” 第272章 祠堂 “不是,民妇不敢,民妇……” “萧族长带到萧府来的女子,可不是双腿全无的女人,到了成亲拜堂时,你们文家偷梁换柱,把你们的女儿换到萧家,难道……不是欺萧氏兄妹二人势单力薄。” 顾长宁根本不给文家人喘气的机会:“孤给你机会,文家姑娘只要能站起来与萧文柏拜堂,今日这门就算过了。” 文老爷知道,今日是太子对文家人发难了。 让文姗姗站起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们走的这一步棋,是死局啊。 “拖下去吧。”顾长宁一句话落下,江淮扬手一挥,便将文家众人拖走。 至于拖去哪里,会如何处置,萧桑晚也无从过问。 而谢锦云回到谢府后,却被谢锦韵拦在了院门。 “大姐姐,听说你今日,又去了萧家。”谢锦韵理直气壮的问。 谢锦云双眉微拧,面无表情的看向谢锦韵:“让开。” “二姑娘,大姑娘叫你让开。”花溪也开声驱之。 谢锦韵却连看都不看花溪一眼,推开花溪,走到了谢锦云面前,生气的说道:“那个人刚回府,你就凑过去。” “你的名声,在外本就不大好听,你还和那个女人走的如此近,还去萧家,萧家那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屡屡去那里。” “你是破罐子破摔了,可我还要名声,大姐姐既然回到了谢家,就应该守好谢家的规矩,几次三番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出去,你可别拖累了……” “啪!” 谢锦韵的“我”字还没有说完,谢锦云一巴掌甩在了谢锦韵的脸上。 这倒是把谢锦韵打蒙了,她被打的连退了几步,谢锦韵身边的大丫鬟吓的赶忙上前劝阻谢锦韵:“二姑娘,咱们还是回自个院子吧,夫人不许姑娘你乱跑。” “滚开点,蠢货。” “蠢的是你不是她。”谢锦云声色清冷,对谢锦韵早已没有多少好气性。 想到梁王那件事,想起如今还在养伤的三哥哥,谢锦云都觉得一个巴掌不解恨。 “既然你同我讲规矩,那我就告诉你,在谢家,什么是规矩。”话落,谢锦云转身就往熙和堂去。 谢锦韵并不当回事,她如今心气高,一心攀附太子,梦想有朝一日入东宫谋太子妃位,哪里还将谢锦云放在眼里。 对她来说,谢锦云就是一个薄情寡义,搅乱宋府的搅屎棍。 “你没事跑去招惹她做什么?”苏氏看谢锦韵红肿的脸,气谢锦云下手太重。 谢锦韵说:“谢锦华回来了,大姐姐不知和她保持距离,今日还与她一道出府,她一个被谢家踢出族谱的女子,大姐姐与她走的那么近,岂不是在败我的名声吗。” “砰!” 一番话刚说完,房门就被熙和堂的婆子踢开。 苏氏与谢锦韵都被吓了一跳,定眼一瞧,竟是琴妈妈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从外面走进来,阵势有些大。 苏氏倏地站起身,问:“琴妈妈,这么晚了,你这是……” “夫人,奴婢奉老夫人之意,带二姑娘去祠堂。” * 最近工作繁忙,只能保持不断更,我支持小可爱们攒文或者等我完结后一口气看下去,感谢支持。 第273章 伤重 “诶。”谢锦韵还未反应过来,两个粗使婆子动作利索的把谢锦韵架起来,那架势,就像在架一个犯人,令谢锦韵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严重的侵犯。 她十分恼怒,知道这是谢锦云回熙和堂向老夫人告状了,一气之下,抬起了两脚,双腿并用,狠狠踹在站在一旁的琴妈妈身上。 她这一脚可用了不小的力气,把谢老夫人身边的得力管事琴妈妈,一脚踹走。 琴妈妈只觉得肚腹剧痛,两腿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出好远,身子被一股力量拉扯,狠狠的飞了出去。 “砰!” “哎呦。” “天呐。” “琴妈妈。”好几道声音,异口同声传来,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统统都朝琴妈妈走去,连苏氏都被谢锦韵那一脚吓蒙了。 她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架着谢锦韵的两个粗使婆子,早已吓脱了手,主张下人:“快,快来人些,回熙和堂向老夫人禀报琴妈妈晕倒了。” 苏氏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 不能把谢锦韵踢飞熙和堂管事的事情,传出这个院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琴妈妈扶到床榻,关上院门。” 袁嬷嬷身子剧颤,一眼看穿了苏氏的意图,第一个往院子外头冲。 苏氏大叫道:“快拦下袁嬷嬷,快拦下她……” 守门的管事迅速拉上院门,还有别的护院也拦在袁嬷嬷的身上,场面陷入了一阵激斗,谁都没有料到,他们只是奉命过来带二姑娘去祠堂,转眼就闹成这般。 袁嬷嬷快跑出院子时,榭韵阁的婆子随手抄起了一块石头,砸在了袁嬷嬷的头上。 * “袁嬷嬷,你的头怎么流血了,出了什么事,琴妈妈呢?”守在熙和堂院外的花溪,快步上前扶着袁嬷嬷。 袁嬷嬷几乎是半爬半扶着回到熙和堂的,不,更应该说,袁嬷嬷她是从榭韵阁死里逃生爬回来的。 “快,扶我,去……去见老夫人。”袁嬷嬷声音颤抖,面色惨白的说。 花溪往院里叫人,院子里的下人放下手头的事,帮花溪一起扶着袁嬷嬷走入熙和堂的大厅。 “老夫人,大姑娘,出事了。” 谢锦云看到头破血流的袁嬷嬷时,惊呼了一声:“是谁把袁嬷嬷弄伤了?” 袁嬷嬷看到谢老夫人的时候,身子无力的跪在地上:“老夫人,大姑娘,奴婢们去榭韵阁带二姑娘的时候,二姑娘挣扎的很厉害,一脚就把琴妈妈从屋子里踢到屋子外,当场就昏迷了过去,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奴婢叫人回来禀报老夫人,夫人恐事情闹大,命人锁了院门,奴婢冲过去与守院的管事推搡,这才弄伤了头,奴婢没什么大碍,老夫人,大姑娘,快派人去看看琴妈妈吧,不知琴妈妈现在是什么情况,奴婢瞧着,不大好。” 谢老夫人听到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情,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怒道:“快去叫家主和大公子过来,这个家,我是管不住了。” 第274章 羞辱 “二姑娘,家主要你一人去熙和堂。”来传话的人,是谢蓝风身边的管事,姓冯。 谢锦韵吓的躲进了苏氏的怀里说:“一定是袁嬷嬷告诉爹爹,让爹爹来训我的,我不是有意踢琴妈妈的,是大姐姐害我。” “二姑娘,家主要你一人去熙和堂。”冯管事绷着脸,站在房门前,语气强硬的重复道。 谢锦韵看到冯氏,就如同看到了谢蓝风。 “我不要,我要娘陪我去。” “二姑娘,家主只让你一人去熙和堂,奴才等不想动手将二姑娘绑去熙和堂,令二姑娘太难堪。”冯管事绷直了身子,声色句句充满着老管事的威仪。 连苏氏都害怕这个冯管事,他的行事作风,就是谢蓝风的影子。 府里有任何大事或是大场合,都有冯管事在后面帮谢蓝风撑着门面。 如今谢蓝风把冯管事请过来,可见……今晚谢锦韵不会太好过。 “冯管事……”苏氏开口。 冯管事直接打断了苏氏的话:“家主让夫人留在院子里,二姑娘若再不走,奴才就只好奉命行事了。” 话音落下,冯管事抬手一挥。 两名粗使的婆子从外面走入,她们手里拿着一捆绳子,快步走到谢锦韵面前,拉开绳子勒在她胸口。 苏氏想上前阻止那两名婆子绑走自己的女儿,却让另外两个婆子按在床榻,奈何她大叫阻止,都无人听她的命令。 谢锦韵被按在了椅子上,整个身子用绳索套捆在椅子,四肢缠的死死,奈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开。 就这样,四个婆子合力之下,把谢锦韵连同椅子抬进熙和堂。 到了熙和堂的时候,谢蓝风、谢家长子谢辞,已经在大厅内等着她了。 谢锦韵的嘴巴被堵住了,看到一屋子的亲人,她委屈的“呜呜”大哭。 她们将她这样绑过来,和浸猪笼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在羞辱她。 “放开她。”谢蓝风道。 两个婆子解开谢锦韵身上的绳子。 而绳子刚松开,谢锦韵就从椅子站起身,一头撞向柱子。 把守在柱桩旁边的丫鬟,吓了一大跳,但那丫鬟也是眼疾手快拦下了谢锦韵。 “不准拦她,让她撞。”谢蓝风语气冰冷的喝道。 谢锦韵听到这话,心中的愤怒与勇气一瞬间泄光了。 第一次没能撞死在这里,再给她一次寻死的机会,她也就没那个胆子了。 本来,她就是吓唬吓唬谢蓝风的。 她推开拦下她的丫鬟,重重跌坐在地上,嘶声痛哭:“爹爹,我是你的女儿呀,不是你的牲口,你怎么能让人拿绳子把我捆在椅子上,把我抬着走。” 冯管事不依了,他为自己辩解:“二姑娘,奴才方才给过你机会,让你自己走着来熙和堂。” “是,可是我犯了什么事,我不过就是教训大姐姐,难道她不该吗,她已经不止一次跑去萧家,明知道如今是紧要关头,谢家再出不得什么污名,她还三番几次跑去找萧家姑娘,你们不知道外面传得有多难听,他们说大姐姐抢萧家姑娘的表哥。” “住嘴。”谢老夫人从内堂走出来,怒喝道。 谢锦韵心里不甘:“祖母,你就纵着她,你要纵她的时候别让她来害我,她若是害得我无法入宫当太子妃,我一辈子都会恨她。” 第275章 送离 谢辞瞳孔剧震,表情瞬间变了。 他目光下意识的看向谢锦云的方向,然后又将视线移到了他身旁的那一笼食盒。 想起出宫前,顾长宁跟他说的那一番话,心情五味俱杂。 “你成不了太子妃。”他想,他有必要告诉谢锦韵这个真相。 可谢锦韵显然不领情,她为了准备选秀,在为自己造势,可谢锦云的和离,在她的人生蒙上了一层污点。 “你们不想助我,也不必如此瞧不起我。”谢锦韵明显疯魔了,目光不善的看向谢辞。 谢辞一心为她好,不忍看她再痴迷下去,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说道:“二妹妹,你可知今夜我与父亲入宫,是见得谁吗?” 她表情僵了僵,看了一眼谢蓝风:“莫非是太子殿下?” “没错。”谢辞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入宫去见了太子,为的是你的婚事。” 谢锦韵眼眸泛起了亮光,再一次望向自己的父亲,情绪略有些激动:“你们,愿意助我。” “不,你会错意了。”谢辞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谢锦韵的画像,递到她面前:“太子要我们,早日为你寻个好姻缘。” “太子殿下什么意思?”谢锦韵接过了自己的画像。 她认得,这是前一段时间画师为她画的选秀图。 现在他们却亲手将这幅选秀图,交还到她手里。 她不甘心的又问道:“他什么意思?” 谢蓝风冷笑:“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蠢。” 蠢字落到谢锦韵心头,就如同一支利箭,深深的扎进了她的灵魂。 她咬紧唇瓣,攥紧自己的画像。 谢辞暗暗摇头,道:“你与梁王的事情,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太子殿下不可能会要你入东宫。” “呵呵……”谢锦韵深受打击,她低哧一笑:“这件事情,除了谢家的人知道之外,一直瞒得死死的,如今太子殿下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抬头看谢辞,看谢蓝风,看向屋子里的每一个谢家人,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谢锦云的身上。 谢锦云唇瓣轻扯,目光直直的对着谢锦韵:“你莫不是以为,这件事情是我们谢家的人告诉太子殿下的。” “不然呢?”谢锦韵反问。 “你与梁王的事情,和你对太子殿下动了心思的事,梁王是最不希望你入东宫的人,我们谢家为此而耻,捂都来不及,岂会拿这桩耻辱之事,打断你梦中的好姻缘。”谢锦云字字句句犀利的落下。 奚落的谢锦韵面色苍白:“我就算入不得皇宫,我也不可能嫁给贾家这样的商贾之家。” “你放心,贾家还看不上你。”谢老夫人真的被气狠了,怒声说道。 而谢锦韵也被刺激到了:“贾家还看不上我?可笑,他们贾家,一介商户,有什么理由来挑剔别人。” “你除了谢家,谢锦韵,你看看你还有什么值得被别人惦记的。”谢老夫人气急败坏的斥道。 谢锦韵挺直了脖子反驳她:“祖母说的是,偏偏我就是谢家女,有谢家在,我就值得拥有更好的夫君,既然我入不了东宫,我也必然要嫁个王孙公爵或是世家之后,绝非一个商贾出身的男子,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你们当初选择将大姐姐嫁入宋家,就是错的,我可不想赴大姐姐后尘。” 这时,一名小厮从外面走入:“家主,马车已经安排好了。” 谢蓝风锐利的目光落在谢锦韵的身上。 这抹目光,令谢锦韵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寒颤。 没一会儿,就听到谢蓝风发话:“送二姑娘去怀州县的庄子上,此生不得再回谢府。” 第276章 报丧 “啊……” “我不去,我不要离开谢家,别碰我,你们别碰我,我宁愿死也不要离开谢家。” 谢锦韵怎么都没料到谢蓝风会送她离开燕京,去最偏远的庄子上。 她知道若是这样离开,她就再无前途。 在那些婆子走前要捆绑她的时候,她用力推开他们。 谢蓝风铁了心要把人送走,厉喝道:“绑起来,抬上马车,一刻都不作停留,马上送离燕京。” 冯管事一脚踢在谢锦韵的腿肚上。 本想逃出熙和堂的谢锦韵,痛苦的尖叫了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追赶她的丫鬟婆子立刻扑到她身上,把她死死的压制住。 她满脸怨恨的回头望向冯管事以及谢蓝风,知道自己无法再挣脱,谢锦韵不甘的大叫:“你们就算把我送到庄子,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回到燕京,我不会放输的,我绝不……唔……” 冯管事捂住了她的嘴。 两名婆子抬着她离开院子,顺利送上马车。 依照谢蓝风的吩咐,马车很快离开了燕京。 可是马车刚走出燕京,就被来路不明的黑衣人袭击。 赶马车的车夫被踢下了悬崖,马车撞上了大树,谢锦韵被惯性抛出马车。 她短暂昏迷了过去,等醒来时,捆住她身子的绳子断开了。 谢锦韵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天快亮时,她走到了燕京城。 她没有回谢府,而是去了梁王府,敲响了梁王府的大门…… 与此同时,谢锦云一夜未眠,她看着桌上的两盒食笼。 打开食笼看了看,糕点上刻着几个不同的字,分别是:愿得一心人。 这是顾长宁托谢辞转交给谢锦云的,实则也是利用这两笼点心问她是否愿意入宫。 这时,她的房门被人敲响,花溪起身去开门,就见花无痕站在门外。 “天还没亮,哥哥怎么站在这儿:”花溪问道。 花无痕道:“大姑娘醒了吗,出大事了。” 谢锦云盖好食笼,说道:“我醒了,花溪,带你哥哥进来说话。” 花溪推开了房门,让白露、香露也进屋子给谢锦云打理妆发。 花无痕站在屏风外面,禀报道:“大姑娘,送二姑娘出城的马车,昨夜在狮子岭翻车了。” 谢锦云眉头微颦:“二姑娘人呢?” “属下亲自下悬崖处搜查,只找到了车夫的尸体,并未找到二姑娘。” 谢锦云眼眸凝结上一抹冷意:“你速去大公子院子,告诉大公子,二姑娘的马车冲落悬崖,人已逝去,让大公子多带些人去狮子岭给二姑娘收尸,白露,你去老夫人院子,同老夫人说一声,咱们谢府要办丧事。” 花无痕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屏风。 大姑娘这是察觉到什么? “哥哥,别愣着了,就按大姑娘说的去办吧。” “是。”花无痕不敢多问,起身走出了院子,去谢辞的玉轩阁。 而谢锦云这边梳好发鬓后,便直接去榭韵阁,找到了苏氏。 苏氏和昨夜的谢锦韵一样,知道谢锦韵被送去怀州县的庄子,闹腾了一夜。 此刻,苏氏看到谢锦云到来,立刻从床榻爬起来,跪在谢锦云的面前,抓着她胳膊道:“锦儿,母亲求求你,去把你二妹妹接回来,我保证,我一定会严加看管她。” 第277章 丧事 谢锦云居高临下的看苏氏,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我已经派大哥去接二妹妹回府了。” “真的?”苏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你真的让你大哥去接你二妹妹。” “是。” 谢锦云冷冰冰的话语,让苏氏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寒颤。 不正常! 长女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依她的性子,会那么容易让谢锦韵再回到谢家吗? 苏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你二妹妹她怎么了?” “马车在狮子岭撞上大树,二妹妹与车夫都跌落到崖底,当场毙命,这会儿大哥应该赶往狮子岭了,将二妹妹尸身敛入棺中,带回谢府办丧。” “啪啷”一声。 苏氏双腿一软,跌落时,身子很重重撞在了茶桌前,最后才跌在地上。 “马车怎么会撞上大树,是不是你们……” “母亲慎言。”谢锦云打断苏氏无理猜测的罪名。 苏氏抬头看着谢锦云,寒气从脚底爬上心头,这才发觉,谢锦云心狠毒辣。 “谢锦云,你莫要再喊我一声母亲。”她一只手扶着茶桌,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身:“你这一声母亲,我可担不起。” “也对。”二人其实早该在谢锦韵算计她的三哥哥时,就撕破脸皮了。 只是若非谢家的缘故,她也不会到现在还得苏氏和悦颜色的说话。 如今谢锦韵做绝了坏事,那也就没必要给谢锦韵留一条后路,苏氏她也不配。 “你教女无方,纵容谢锦韵,不知约束她言行举止,你这样的人,确实不配让我喊你一声母亲。” “你又何尝不是阴狠毒辣,连自己的夫家都惨害,你如今回到谢家,连自家人都不放过。”苏氏声嘶力竭的辩驳,仿佛只有这样大声的回应,才能压下长女的势头:“我要出府,我要亲自去现场看看,我不相信我的女儿死在了那里。” 苏氏刚冲到房门,就被守门的护卫拦下。 她不甘的回头看向谢锦云:“谢锦云,我知道你可以让他们离开我的院子,我只求你这一次,你让我去见一见韵儿。” “已经有人去给二妹妹收尸,你便安心在此等候。”话落,谢锦云走出苏氏的房间。 苏氏又开始闹腾,这一次闹的比昨晚还要厉害。 但谢锦云加派了人手盯着苏氏,不让她做出伤害自己,又或是自尽的行为。 那边,谢辞在给车夫收尸的时候,也快速对外放出谢锦韵赶往月慈庵养病时,马车不幸坠落狮子岭而死亡的消息。 谢锦韵在梁王府醒来的时候,谢府已经在为她操办丧礼。 “谢家的人在给我办丧?”谢锦韵脸色苍白的惊呼。 梁王妃也没想到谢家会来个釜底抽薪,直接宣布谢锦韵坠崖摔死了。 那谢锦韵这颗棋子,就废了。 不过,梁王妃却想废棋利用,谢锦韵的背后还有她的母亲苏氏呀。 梁王妃在谢锦韵耳边煽风点火:“谢家的人待你和待你的大姐姐,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呀。” 谢锦韵气的胸口起伏。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待她。 她掀开了被子道:“我要回去,我没死,那些人凭什么说我死了。” “可你这样回去,保不齐还未走入谢家大门,就被谢家的人抹杀,来个明正言顺的办丧。” 谢锦韵打了几下冷颤,转身跪在了梁王妃的面前:“王妃,你要帮帮我,我无路可去了。” “好姑娘,你怎会无路可去呢。”梁王妃将她亲自扶起:“往后,梁王府便是你的家呀,你安安心心的待在这儿,等谢家那边风头一过,本王妃便会安排你与你母亲见一见。” 第278章 绝笔 谢家那边给她找了一个死奴替代谢锦韵的尸身。 马车摔下悬崖的时候,稀碎的不成形,车夫脑袋扭到身后,四肢折断,尸体不成形装。 替代谢锦韵的尸身是一具摔得面目全非的“死人”,府里上下也无人敢质疑这具尸体的真假性。 可苏氏不肯相信谢锦韵死了,一直在闹。 “芙儿,你放娘出去吧,娘就看看你二姐姐一眼。” “娘。”谢锦芙眼眶通红,微微低头,不敢看苏氏。 她刚才去棺棂前看过那具尸体了,她与谢锦韵几乎如影随形,一眼就能看出那具尸体不是她二姐姐的。 但是家里突然帮二姐姐办丧,那必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这人秘密被挖出去,谢家的人都会倒霉。 “谢锦芙,你去看了你二姐姐对不对?”苏氏看她神情欲言又止,疯魔一般握紧她的双肩,用力摇晃:“那不是你二姐姐对不对?” 谢锦芙缓缓抬头,看了看苏氏,道:“那就是二姐姐。” “娘,二姐姐死了。” “不会的,韵儿昨晚还好好的,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苏氏说到这时,谢锦芙赶紧捂住了苏氏的嘴巴。 苏氏甩开她的手道:“你为何不让我说,因为你也发现那不是你二姐姐,是不是?” “娘。”谢锦芙本来是来安慰苏氏的,可是她发现,苏氏的眼里只有二姐姐:“你什么时候眼里有我,二姐姐她真的没了,她没了,但是你还有我,娘,你看看我。” “啪!”苏氏一巴掌打在了谢锦芙的脸上,怒斥她:“你二姐姐都这样了,你还要在我面前无理取闹,若今日,是你躺在那棺材里,你二姐姐定不会放任那些人谋害她,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这就是你不得我心,因为你的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母亲,也不曾有过你二姐姐。” 谢锦芙在呆愣在了原地。 她不敢置信的抚着被苏氏扇打的脸庞,缓缓抬头看向苏氏那张狰狞的面孔,心好像被一支箭刺穿,痛的无法呼吸。 她想告诉她,贾家的人不嫌弃她腿留残疾,愿意接纳她。 可苏氏却告诉她,她不懂得做好一个人。 她是她父亲最小的女儿。 家中长辈喜欢长姐,娘喜欢二姐姐,她很想得到长辈的关注,但却不敢生出贪念,她也怕自己变成那个面目全非的人。 “娘,我,我只是想……想你也需要我。”谢锦芙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转身,拐着脚快步走出了房门。 自从谢锦芙的腿落下隐疾后,她走路就比平时慢,现在快步走起来,跛腿就很明显。 苏氏看到小女儿跛腿的姿态,终是崩溃的大哭:“我可怜的女儿……” 而苏氏根本不知道,她刚才的那一番话,将谢锦芙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娘,恕女儿软弱无能,无法成为娘心中的女儿,二姐姐在下面不会太孤单的,希望娘能够好好待大姐姐,大姐姐不曾辱没我谢家门楣】 谢锦芙含泪留下一封信,转身跳入了井里。 “不好了,三姑娘跳井了!” 第279章 撞井 “妹妹,不管你给出什么答案,哥哥都支持你。”另一边,谢辞和谢锦玉在等谢锦云的答复。 谢锦云的内心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复杂与纠葛。 在她眼里,女子都是要嫁人,她脱离宋府后,谢家那些人从未在她身上消停过,连她的继母也在为了她的两个女儿,极力想将她推出谢家。 她的祖母也为了她的事情,操碎了心。 她对顾长宁的感情,从开始的恐惧、阴影,到现在两人搭配的十分默契,可见其人品。 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很稳,想必送出这两盒食笼的时候,便已经想清楚让她入宫的后果。 只是她还没回应此事,榭韵阁那边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花溪在外面拍门道:“大姑娘,三姑娘跳井了,老夫人知道这消息后,当场就晕了过去,现在院子里乱成一团,夫人也疯了一般,也要跳下去救三姑娘。” 谢锦玉猛然蹙眉。 谢辞箭步上前,打开了房门。 花溪看到谢辞出来,赶忙退到了一旁:“大公子。” “人捞上来了吗?”谢辞问道。 “已经派人下去捞了,只是不知道三姑娘是何时跳下去的,下人们发现三姑娘的时候,三姑娘她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谢锦云刚站起身,双腿就一软。 她伸手扶着桌子道:“二哥,快去看看。” 白露、香露上前扶着谢锦云:“大姑娘,你别着急,奴婢扶你过去。” 谢锦玉先她一步走出院子。 谢锦云跟在两位哥哥的身后。 赶到榭韵阁的时候,谢礼也到了院外。 而院内,传来了苏氏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谢锦云正要步入院子,却被身后冲来的身影狠狠顶撞了一下,把她撞出了几步。 谢礼猛地冲到那人面前,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襟,声色冷厉的说:“你撞到你大姐姐了。” 谢礼拎着的人,正是苏氏的儿子谢锦晏。 他今年十一岁,拜在陈太傅门外。 近日谢家传出了不少风声,都与谢锦云有关,他和谢锦韵一样,都不喜欢谢锦云这个大姐姐。 如今听闻自己的亲姐姐出事,谢锦晏第一时间跑回谢家。 他刚才就是故意撞谢锦云的。 此刻谢礼着他,他冷冰冰的回道:“对不起,我刚才没看见大姐姐,不小心撞的。” “你……” “三弟。”谢辞呵斥了一声,阻止谢礼的拳头挥向谢锦晏。 谢锦晏扯回自己的衣领,转头看了一眼谢锦云,便跑入了院子。 谢锦芙已经被打捞起来了。 但是人,早已凉了。 苏氏不相信谢锦芙就这样死了,让府医给她施针抢救。 府医一脸为难,道:“夫人,请节哀,三姑娘她已经去了。” “不可能,我的芙儿刚才还跟我说话,她明明还好好的,她怎么可能死了,你不给她施针就说她死了,你这个庸医,你是庸医,我的芙儿没死……”苏氏抱着谢锦芙,不停的摇晃她的身子,大喊大叫,希望可以把谢锦芙摇醒。 可无论苏氏怎么摇晃她,谢锦芙都不会再睁开双眼回应她。 她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井,放开谢锦芙后,一头撞向了井口…… 第280章 祭奠 苏氏额头磕了一道血口子,但是却被救回来了。 她的儿子谢锦晏守在床榻边。 苏氏睁开双眼,就看到了谢锦晏,她难受的失声痛哭:“宴儿,你没有姐姐了,娘对不起你三姐,娘真没用,根本保护不了你们,你要好好听你爹爹的话,才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娘。”谢锦晏握紧苏氏的手,眼眶通红:“你太冲动了。” 苏氏哭声不止。 谢锦晏并没有怪苏氏,只是希望苏氏能够冷静下来:“娘,你如果不能冷静下来,那么爹,就会把你送走。” 苏氏觉得自己无用,两个女儿都死了,她不想再害了儿子。 “若娘离开,可以换宴儿的前程,娘就去庵子里长伴青灯古佛,给你的两个姐姐赎罪,娘累了,宴儿,你走吧,娘带不好你。” 苏氏心如死灰。 她一直在替她的女儿做打算,一心想让谢锦韵嫁入高门,不被长女谢锦云踩一头。 可到头来,却因为她给的傲气,害死了谢锦韵,也害死了谢锦芙。 在苏氏准备抽回手的时候,谢锦晏猛地握紧了苏氏的手,低声说道:“娘,二姐姐没死。” 苏氏身子一颤,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谢锦晏:“你说什么?” “二姐姐她没死。”谢锦晏凑近苏氏的耳边,压低声音道:“马车坠崖一事,是梁王派人去做的,二姐姐从马车里爬出来后,就直接入了梁王府,听说二姐姐的丧事,是大姐姐让提前办的,爹爹、长姐还有大哥、二哥,都知道二姐姐她没死。” “但是,他们却给二姐姐办丧!”谢锦晏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满口都是愤怒:“你忍心,跑去庵子,不管二姐姐吗?” 苏氏突然坐起身,正要开口询问时,谢蓝风沉着脸,从门外走入。 谢锦晏握紧苏氏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娘,你和爹好好聊一聊,我出去送一送三姐姐。” 谢锦晏起身,走到谢蓝风面前时,给谢蓝风行了一礼,便离开了房间。 苏氏得知二女儿没死后,转变了态度,从床榻爬起来,跪在了谢蓝风的面前道:“老爷,我知道错了,是我给韵儿太大的希望,纵得她目无尊长,若真让她入了宫,还不知她会给谢家闯什么祸,如今……” 苏氏声音哽咽:“如今走了,倒是为谢家留下了一道清名,至于芙儿她……” 说到谢锦芙,苏氏泣不成声,她抱紧了谢蓝风的腰身,痛苦的哭道:“我对不起她……” 谢蓝风深蹙眉头,道:“我是来告诉你,丧事只办韵儿的,芙儿的丧事等过半年之后,再为她补办,谢家一下子走了两个嫡女,会让人怀疑,你若能起来为韵儿办丧最好,若是不能,你便在此躺着继续反思吧,等韵儿出殡后,我会找个借口,对外宣你要带芙儿回苏家,谢家掌家之权暂由锦儿替你,我会早日把老大的婚事办下来。” 到时,谢家长媳会接替她的掌中之权。 苏氏没有反驳,可心中却已痛恨谢家所有人。 她的女儿都死了,他们还有心思给谢辞议亲。 凭什么! 他们毁掉她的女儿,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谢蓝风离开后,苏氏强撑着身子去了奠堂。 * 前院,传来通报道:“梁王府,梁王,梁王妃祭奠逝者……” 第281章 提亲 梁王坐在轮椅,由梁王妃推着走入奠堂。 谢府的管事朝二人递过两柱香。 二人对着棺棂拜了拜,管事就接过了二人手上的香。 谢蓝风上前客客气气的说:“小女有幸,得梁王,梁王妃如此重视,亲自上香。” 梁王妃视线,落在了站在谢蓝风后面的长女,谢锦云。 她低声说道:“谢大人,节哀。” 谢管事上前,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准备请梁王与梁王妃去吃席,梁王妃却抬摆了摆,道:“本王妃今日与王爷特来谢府,不单单是为了给谢二姑娘上香。” 谢蓝风问道:“不知王妃,还有何事?” 梁王妃再一次看向谢锦云,讲明了自己的来意:“一直听闻,谢家长女温婉端庄,知书达礼,自小就跟着谢老夫人打理一府中馈,乃我燕京城大家闺秀的典范。” “今日,本王妃特意来向谢家提亲。”提亲二字说出口时,谢家满堂众人,脸色皆变。 就连刚踏入谢府的太子,也顿住了脚步,停在了门槛前。 他身着一袭黑色蟒纹,眸光幽凉如水,气势凉薄。 跟在他身后的江淮,也猛地停下脚步,微微抬头看向内堂的梁王与梁王妃。 暗骂这一对夫妇括不知耻。 竟在死人灵堂向谢家长女提亲,这合适吗? 谢蓝风脸色阴沉了下来,正准备开口反驳梁王妃的意思,外面却先传来了顾长宁的声音:“皇嫂是谁给提亲?” 堂内众人,纷纷回头望向外面。 谢锦云也看向了顾长宁的方向,只见他迈过门槛,从屋檐前的台阶走下来,又穿过了庭院,来到了堂内。 梁王见他到来,眼眸一沉,没有发话。 梁王妃轻笑了一声,说:“太子皇弟,我们今日来谢府,自是为你的二皇兄提亲的。” “哦~”顾长宁微抬头,眸光轻轻扫过谢锦云,又别开脸,俊美的侧颜覆上了几分冷唳:“若不是二皇嫂,亲自上门向谢家长女提亲,孤还以为,二皇兄丧偶了。” 梁王妃嘴角的笑容顿时一僵。 而梁王眼中亦是袭卷起暴怒:“太子,你说话未免太嚣张了吧?” “谢二姑娘尸骨未寒,梁王与梁王妃前头还为谢二姑娘上香,背过身,就向她的长姐提亲,不知是孤说话太嚣张了,还是二位行事做风乖唳,不把世家放在眼里。” “你……”梁王。 顾长宁几句话,就把梁王架在了世家的火炉上烘烤,让他下不来台面。 今日若让梁王得逞,往后若不是看上哪个世家贵女,岂不是又来行强盗之事。 “难道不是吗?”顾长宁反问:“既然梁王妃没死,那不知是不是二皇兄准备休妻,另娶谢家长女为梁王妃。” “你……”这次换梁王妃无语了。 “正如二皇嫂说的,谢家长女温婉端庄,知书达礼,学得一手打理家业的本领,总不能,二皇兄想纳谢家长女为妾。” “砰!”一声。 谢礼一个箭步,踩在了烧纸的火盆边上,火盆高高弹飞起,燃着火焰的冥纸扑天盖地的涌向梁王,滚烫的火盆也倒扣在梁王的腿上…… “啊!” 第282章 腿瘸 “啊……”谢礼身子一晃,一脚往前跨,“一不小心”踩到了火盆。 火盆被他一脚瞬间掀飞,砸落在梁王的腿上。 当然,他自己也摔到了地上,吓地四周家仆纷纷涌到谢礼身边,担忧的呼唤他:“三公子。” 而梁王这边,也有一群梁王府的下人赶忙走过去,把飞落到梁王腿上的火星子扑灭。 梁王脸色极其难看。 谢礼被人扶起来后,表现的一脸惶恐不安:“梁王殿下,小民腿瘸,一时没站稳,不小心踩进了火盆里,请梁王殿下降罪。” 本就泛着怒意的那张脸,此刻连眼底都燎起了扑不灭的盛焰。 谢礼的那一句“腿瘸”让他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自从猎宴被炸伤后,他的腿部一直没有知觉,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刚才那样小小的危机,换成以前,他一脚就可以把谢礼踢飞,如今却连自保的能力都丧失了。 梁王妃很是恼意的呵斥:“谢三公子莫不是对王爷有什么不满?” 谢礼:“不敢!” 谢礼:“梁王妃你也知道,我这只腿,因被人暗算,落下了隐疾,就如梁王殿下……” “够了。”梁王打断了谢礼的话,扫过谢家众人,最后他转头看向太子的方向,冷笑了一声:“太子殿下方才反应那么激烈,莫非也是想纳谢家长女为妾。” 梁王当场发话,这无疑在羞辱谢锦云了。 顾长宁微微眯起了双眸,脚下的步子往梁王那迈开了两步,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和梁王的处境,居高临下的看他。 顾长宁道:“谢府乃百年世家,谢家历代家主,辅佐了五位明君,也立下了创世之功,怎么到了梁王口中,谢家长女竟如此不堪,要沦为你梁王口中的妾室。” “梁王莫不是,瞧不起世家大族,有意先拿谢府开刀,今日若真让你纳了谢家嫡长女为妾,那世家们的颜面岂不就被扔到了地里,其余亲王争相效仿,皆可在灵堂之上,纳世家嫡女为妾。” 梁王与梁王妃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奠堂外,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世家大臣,臣子家中的妇孺,嫡女,嫡子…… 梁王在做出到谢府向谢锦云提亲的决定时,永远想不到,今日一言,在上京城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梁王妃意识到势关不对,那些世家大族他们得罪不起,谢府确实是世族中的典范,他们今日落了谢府的面子,还不知世族要怎么拿梁王府开刀。 “太子。”梁王妃企图扳回局面:“你堂堂储君,怎能歪曲事实。” “是不是梁王妃对谢家人说,想为梁王向谢家嫡长女求亲?” 顾长宁几句话,便把梁王妃想好的措词,狠狠的堵了回去。 谢锦云抬头看向顾长宁,随后又望向堂外的人群,一下子……来了好多人。 梁王深吸了一口气:“本王上门向谢家人求亲,你怎知本王就是要纳谢家长女为妾。” 顾长宁低哧一笑:“梁王非丧偶,莫非是想当堂休妻,再另娶谢家女为梁王妃!” 梁王妃:“……” 第283章 耻辱 “咳咳,咳咳咳……” 梁王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甚至越咳越厉害。 梁王妃顺着台阶下,一脸担忧的抽出帕子,递给梁王:“王爷,你怎么了?” “咳咳咳……”梁王的咳嗽声,不但没有消停,反而因梁王妃刚才的问话,更加严重了起来。 梁王妃赶紧叫王府的管事推梁王离开奠堂。 顾长宁却不打算放过梁王。 他转身望着梁王夫妇的身影,冷笑了一声:“既然都伤成这样了,孤看要换对偶的不是二皇兄,而是二皇嫂。” 梁王妃脚步猛地一顿,她像是被戳中了什么要害,在顾长宁看不到的角度,瞳孔泛起了一抹惊惧。 梁王并不为所动,他知道顾长宁在刺激他。 刚才顾长宁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他的要害,让他下不来台。 这么多世家大族看着,无论他怎么说,都不会如了世族的心意,索性装起了伤病,借机离开。 很快,梁王与梁王妃灰溜溜的离开了谢府。 他们以为,这件事情就此收场的时候,却从未料到,一场前所未有的足以颠覆皇朝格局的动荡,被他今日之举掀翻而起。 …… “节哀。”谢家知情的人,已经知道了太子的心意。 谢辞安排顾长宁与谢锦云在谢蓝风的书房好好谈一次。 谢锦云向顾长宁福了一个身,道:“我的二妹妹,现在在梁王府,梁王今日到谢府上香,一有挑衅,二有试探。” “你打算怎么处置谢二姑娘?” “自奠堂升起,整个燕京城的人都知道谢府二姑娘过世,我还未动她,她此刻怕已过得十分煎熬。”谢家已经视她为死人,她没有谢府二姑娘的身份,想要在梁王府立足,难! 所以,谢锦韵踏进梁王府那一刻,就是在自掘坟墓。 顾长宁沉默了半晌,目光直直的看着谢锦云,开诚布公的说:“你可收到了孤的心意。” 话题一瞬间让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我可以保证,娶你为太子妃。” 她知道,这个好机会是梁王送给他的。 其实谢锦云昨夜想了很多很多。 大多时候是在想,顾长宁打算用什么法子,让她入东宫。 如果她不入东宫,她接下来的命运,怕也要被梁王各翻算计。 今日虽未成,难保来日动些强硬的手段。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她和他,大概是比较默契的。 谢锦云没有扭捏的让顾长宁等的太久,她点点头道:“臣女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 “好,只要十日。”顾长宁连茶都不喝了:“你在家中等我,十日后,便是孤迎娶你时。” 说完,他拉开了书房的门。 外面的阳光投射在他脸庞,他微微眯起双眸,薄唇勾起了一抹弧度,转头对谢蓝风和谢辞、谢锦玉、谢礼在道:“今日梁王与梁王妃,当着谢二姑娘的奠堂,向谢家嫡长女求亲,看似辱没谢府,实则踩世家脸面,如若这次让梁王得逞,日后世家大族,将被梁王视为蝼蚁,他贵为皇族,日后其余亲王岂不是争相效仿!” 谢锦玉与顾长宁一唱一和:“那必要,为今日羞辱我谢府之耻,讨回一个公道!” 第284章 争议 很快,梁王和梁王妃在谢家奠堂闹出来的事情,一夜间发酵。 外面的人都在传: “梁王仗势欺人,在谢府二姑娘的灵堂,调戏谢家嫡长女,还口口声声说要纳世家贵女为妾。” “妾?是不是与宋府结亲的谢家嫡长女。” “没错,皇上已废除谢宋两府的婚约,判谢家嫡长女七年婚姻无效,梁王便仗此理由,贬低谢氏。” “那梁王不是双腿已残,他怎敢到谢府求纳谢家嫡长女,而且还是谢家嫡二小姐的灵堂上。” “当时太子殿下正好出现,寻问梁王一句话……” “什么话?” “梁王夫妇行事乖唳,是不把世家放在眼里,谢家作为世家典范,你如此不尊重谢家二位嫡女,打得是世家的脸。” 说书人“啪”一声,大声道。 …… 梁王听到外面的舆论,气的重重拍桌,然后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低吼了一声:“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把那群胡说八道的乱臣贼子,统统抓起来。” “王爷,你要冷静。”梁王妃走前想安慰一番。 梁王却在她走过来时,随手拿起一旁的花瓶,用力扔向梁王妃。 若不是梁王妃躲的快,那花瓶指不定就砸伤了她的头。 花瓶落到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却没能泄掉梁王心中的怒火。 梁王妃不敢再靠近他:“王爷,此事是有人在背后引导。”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是太子,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谢府的支持吗,他做梦,接下来你便入宫和母后说,本王病重,阵势闹大一些。” 他以为只要避一阵子,风头很快就会被压下去。 可是舆论,一日比一日厉害。 世家中,有女子带头,罗老夫人一头撞死在武德门前。 世家女,不是没有入高门做妾的。 但世家女,不愿被逼良为娼。 更不愿看到办丧时,却被一个亲王调戏。 梁王看似是羞辱谢府的嫡长女,其实也是在向世家宣起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若他们视而不见,难保将来哪一日,灾难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很快,入朝为官的世家臣子,走到大殿前,弹劾梁王:“皇上,梁王与梁王妃,在谢府办丧当日,调戏谢家嫡长女,并在众目睽睽下,问谢大人要纳谢家嫡长女为妾,此等行为,实在是不敬死者,亦不将谢府看在眼里。” “众所周知,谢家历代,乃我商朝世家典范,弘扬儒家礼仪,以仁、以德、以礼、以孝治家,安邦定国,广大学子文人凝聚力。” “如今却受梁王如此羞辱,是不将世家放在眼里,今日,微臣将辞去头顶乌纱帽,以示我世家风骨。” 第一位大臣卸掉了头上的官帽。 接着,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 百官中,世家过半强行自卸官职,跪于大殿。 他们虽没有再说什么,可他们的行动却在告诉景安帝。 你们的皇权,不是建立在践踏世家之上。 景安帝被急的差点吐血,内侍扶他回到乾清殿的时候,景安帝怒道:“朕要召见梁王!” 第285章 舆论 “梁王殿下称病了!”高公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回应景仁帝的话。 景仁帝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复一下情绪,道:“好,好的很,那就让他一直病着,派太医出宫到梁王府,动静闹的大一些。” 世家逼他,他自然不想被那些世家反压一头,可这次实在闹的太厉害,满朝文武因梁王对上世家谢氏的问题,皆是一阵唏嘘。 世家的凝聚力他比谁都还清楚,当初继位,有世家推动,才有他今日。 梁王这蠢货,竟干在死人堂上向世家女求纳妾。 高公公回了一声“是”,便去太医院召了大半的太院前往梁王府。 …… 这边,江淮立刻收到了乾清殿的消息。 他走入东宫的时候,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册,轻轻的放到顾长宁面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这些是奴才从那些世家中搜集而来的贪腐罪证。” 顾长宁放下笔,拿起江淮带来的书册,仔仔细细的看上面有关于世家的每一笔罪证。 那些世家中,超过七成的世家手脚都不干净,就拿罗家来说,昨日撞死在武德门前的罗老夫人,她借着罗氏门,纵容母族哥哥在台州搜刮民脂,欺压百姓。 那些搜刮来的钱财,有一半进了罗老夫人的口袋。 更恶劣的是,罗老夫人母族的哥哥在台州犯了不少命案,闯了祸出了事,便由罗老夫人替他兜底,视人命如蝼蚁。 他不过到罗家走了一回,把那些罪证呈到罗老夫人面前,罗老夫人就吓破了胆。 她想保下母族,顾长宁同意等事情过后,从轻处置。 至于要怎么处置,自然是秋后算账了。 他花了一个时辰,把记录在书册上的世家犯罪名单摸了一个底,心里有数了。 然后翻开第一页,点了点赵家。 翻开第十页,点到邱家。 再往后翻两三页,点葛家、秦家、蓝家,共五个上京城五大世家。 这些世家子弟,没有一个干净,说大了,抄家诛九族之罪。 “明白了吗?”顾长宁挑眉反问江淮。 江淮道:“明白了,方才高公公带了太医院大半的太院去梁王府了,皇上有意把梁王生病的事情闹大它。” “那是因为父皇以为,世家辞官对抗皇权,已然是世家与皇权对抗的极限,不见点血,父皇怎会拿出点实际的动作来呢。” 顾长宁往后靠了靠,看向窗外皎皎明白:“今日,第八日!” …… “外面闹的沸沸扬扬,似乎没有缓和的余地,就好像有一只手在推着舆论走。”花溪提着点心回到锦绣阁。 谢锦云看了看食笼,随后转头看向窗外道:“这才第八日,明日才是结果。” “什么?”花溪不解的看她。 谢锦云笑了笑,道:“你吃吧。” 天还没亮。 五名两鬓白发的老者,走上宫门,他们分别站在高台上,看了一眼东边那一点微光,就闭上双眼,不敢有一丝犹豫的从宫门一跃而下。 他们跳落宫门的时候,手里撒出了控诉梁王的文书…… 第286章 赐婚 那些文书上,列出了梁王条条大不敬之词,奚落梁王没有品德、性情缺陷、心里阴暗、行事嚣张。 又往上指责,皇室对此事不作为,默认梁王的做法,等同于不尊敬世家。 世家嫡女走出去就是代表着各家的脸面,梁王在死人灵堂当众调戏世家嫡女,就是想踩世家的脸面。 他们今日若旁观谢氏被人欺负,他日如若他们也遇到同样的事情,谁来为他们举棋鸣不平。 所以,梁王当日在谢府所闹之事,看似是谢府的事情,实则也是在打压世族。 这次给皇室乘了上风,草草了过,让皇权试探到了世族的底线,那么下一次,恐怕就是皇族挥刀除掉世族的时候了。 很快,数百口人围到宫门为五名世家家主收尸,嚎啕哭声,怨天尤人。 景仁帝拿到沾血的文书,面色阴沉,底下大臣个个都压低呼吸的幅度,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景仁帝的抢口处。 “怎么一个个,哑巴了?”景仁帝扫过底下的臣子们。 对于集体沉默,感到十分不满意。 景仁帝的目光落在了宋鸿凯的身上,他是宋谦的二叔。 “宋爱卿。”景仁帝强行点名。 宋鸿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走到众臣之首,对皇上揖了揖手:“皇上,微臣在。” “你可以法子安抚这些世族?”其实景仁帝心里十分埋怨这些世族。 平日里,世族们争得你死我活,从未见过像近日那么团结一心。 不就是区区一个谢家女吗,梁王想再娶个侧妃,有何不可,再说那谢家长女不是已经嫁过一次人了吗,让她成为梁王侧妃不委屈她吧。 可这些话,景仁帝只敢在自己心里骂。 他比谁都爱惜自己的羽毛,从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九日了,每一日都不得消停,事情反而越演越烈。 他已经赐了很多东西到谢府,安抚谢府了,这不就是皇室的态度吗? “回皇上,依臣看,世家们会有如此激烈行为,不全是因为谢家的缘故,世家是怕将来祸及家人,才会群起而义,为自保而行,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起因梁王看中谢家嫡长女,若皇上赐婚谢家嫡长女,必定安抚世族和民心。” “赐婚?”景仁帝眼皮子一跳,他不是没想到把谢家嫡长女直接赐给梁王做侧妃。 如今连宋鸿凯也这么认为:“那依宋爱卿所言,朕将谢家嫡长女赐婚给梁王做侧妃……”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宋鸿凯就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景仁帝微微一愣:“怎么了?” 宋鸿凯把身子伏到地上,头也贴着地面,道:“皇上,万万不可呀。” “怎么就不行了?”景仁帝低喝了一声。 宋鸿凯后面的站着的一排臣子纷纷跪下,平章理事张大人回道:“皇上,梁王就是在谢家办丧的时候,调戏谢家嫡长女,您若赐婚谢家嫡长女为梁王侧妃,恐怕场面就收拾不住啦,世家会觉得皇上您在羞辱他们。” 景仁帝真是火大极了:“朕赐婚谢家嫡长女为梁王侧妃,辱没她了?” 宋鸿凯直言:“皇上,您就是赐婚谢家嫡长女为梁王妃,那些世家也不会放过梁王殿下,这场赐婚,必定不能再和梁王殿下绑在一块,否则,谢家嫡长女怕是必撞死在梁王府门前,世人便会按梁王一个猖盗之名,这场赐婚在世人眼里,是梁王调戏羞辱谢家嫡长女获得,世家就怕日后有皇族人效仿,您万万不能这么做。” “放肆!”景仁帝低喝道。 第287章 阴损 皇帝大怒,大殿所有臣子,纷纷跪在地上,大气不敢粗喘。 宋鸿凯作为激怒皇帝的人,却没有退缩:“皇上,世家们都有自己的驭家之术,他们培养世家女、规范世家女礼仪,全的是忠、贞。” “微臣今日就算是冒着杀头之罪,也要向皇分析明白当下局势,如若皇上,执意要赐婚谢家嫡长女为梁王侧妃,恐怕明日……从高墙上跳下去的人,便是这女子。” “此时,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景仁帝气归气,却还是有点脑子,他大概明白了宋鸿凯说的意思。 把谢家嫡长女赐给一个曾调戏过她的男子,世家女视为耻辱,世家们将视为皇室在试探他们的底线。 可是这婚还得赐,但也绝不可能再把谢家嫡长女赐给梁王,可是也不能把谢家嫡长女随随便便赐给一个比梁王身份地位还低的人。 他不但要赐婚,还要帮谢家嫡长女选一个身份比梁王高,且还未娶嫡妻的人,赐为正室。 想到这,景仁帝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 地位比梁王高的,除他这个皇帝之后,就剩下太子。 景仁帝的脑子好像一瞬间理通了什么,倏地站起身,目光阴沉的盯着站在一旁的顾长宁。 好,好哇,太子当真是玩的一手好算计,把世家们当成刀,把所有人玩的团团转,原来他的目的最后就是为了娶谢家女。 他真疯了吗他! 那谢家嫡长女他知道,刚与永宁侯府和离不久,一个和离妇,也值得他费尽心思。 景仁帝阴狠的瞪了一眼太子后,转身离开了政殿,撇下满殿的臣子。 顾长宁知道,就差一步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就跟着去了乾清殿。 …… 顾长宁刚踏入乾清殿内。 一个砚台砸向了他。 他微微挪开脚步,躲开了砚台,砸到身后的江淮身上。 江淮“扑通”跪下,双手捡起了掉成两截的台砚,哪怕被砸伤了,他都不能处理自己的伤,而是将台砚先递给高公公。 如今高公公也是一脸自危。 “太子,你好的很呐。” “向父皇学的。” “你……”景仁帝一屁股坐在龙椅上。 萧皇后就是景仁帝费尽心思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夺人臣妻的人,哪来脸怪他呢。 顾长宁道:“父皇,儿臣是来帮父皇解决问题,不是为了气父皇的。” 景仁帝:“……” “死了那么多人命,就为了让谢家嫡长女入东宫?她已是二嫁妇,你问问朝堂那些大臣同不同意。” 臣子们一个个猴精,都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入东宫,他当初为顾长宁甄选东宫选秀名额时,基本不考虑谢锦云。 太子却上赶着要别人不要的二手货。 顾长宁俊颜沉了沉:“父皇,谢家嫡长女与逃兵宋谦的姻缘,是你下旨告诉世人,婚姻无效,又何来二嫁妇的说法。” “你是真蠢还是装。”他不过是卖谢家长子一个面子,再说宋谦的事情太过恶劣,他才会动了心思帮谢家一把,虽说圣旨写着婚姻无效,但谢家女毕竟嫁入永宁侯府守了七年。 外面的人都心知肚明。 “儿臣知道了,原来父皇的圣旨是一张废纸。” “放肆。”景仁帝又随手抓了一块砚台,正想砸出去的时候,顾长宁轻飘飘的说道:“父皇不是一直想铲除世族里的毒瘤吗?” 景仁帝动作顿了顿。 的确是这样。 “今日跳死在城楼的人,难道父皇不觉得他们本该死了。” 太子的话,让景仁帝的气顺了不少。 “还有,梁王去谢家上香时,的确当众调戏谢家嫡长女,儿臣不过是拱了一把火,难道就因为这把火,便可以否认梁王触怒世家的事实?” 景仁帝:“……” “儿臣借着这把火,除掉父皇的心头患,父皇可以借此机会,扶立新贵,更替朝中党派,而儿臣,亦达成所愿,最后世族与皇权这一战熄火,难道不是你我共赢?” 景仁帝突然觉得,这个儿子心思阴损的很,做了他一直不敢做的事情,手起刀落,解决了那一群老东西…… 第288章 抗旨 世家的确是一群令人头脑的群体,他们平时没事斗的头破血流,真的事关世家在皇朝立足的时局时,也是这群人敢死敢拼。 在大殿上,每每因对帝王不满而一头撞死在金柱的言官,大多是这群蛮横霸道的群体。 其中以谢家为首,他早就想拿谢家开刀了,如今被梁王这样一闹,他的计划只能推后了。 但他不同意太子娶谢家女。 “朕不同意你娶谢家的女子。”景仁帝道。 顾长宁俊颜不怒反笑,一眼看透了景仁帝的心思:“莫不是,父皇想娶谢家嫡长女为后。” “放肆。”景仁帝低斥了一声,又欲拿起砚台砸向顾长宁时。 顾长宁也不甘示弱的说:“那父皇不妨告诉儿臣,如今除去后位,还有谁比儿臣更适合娶谢家嫡长女,儿臣以太子妃位迎娶她,便可立即堵住悠悠之口。” 看他那样自信满满,完全不惧前堂大臣的样子,景仁帝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放下手中的砚台:“你还留了后手。” “儿臣说过,儿臣帮父皇铲除异己,儿臣达成所愿,无需父皇担任何骂名,世人还会夸赞父皇英明果断。”把黑锅全扣在梁王的头上,两全其美。 其实景仁帝反对谢锦云为太子妃,不过是在害怕那些臣子指责他。 无论怎么说,那谢家嫡长女是嫁过人的啊。 “父皇,君无戏言。”在景仁帝犹豫不绝的时候,顾长宁的这句话无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没错,君无戏言。 于是,景仁帝派高公公去大殿请中书省宋鸿凯写赐婚圣旨。 宋鸿凯写完整套圣旨的时候,给自己暗暗抹了一把冷汗,眸光怔怔的看着圣旨上的内容:谢家嫡长女谢锦云,知书达礼,品性温良,恪守女德,乃我燕国女子典范,与太子天成佳偶,命定情缘,许配谢家嫡长女谢锦云嫁入东宫,为太子妃…… 他做梦都没想到,宋谦那媳妇有朝一日会成为太子妃。 好好的一个家,就那样被老夫人作没了,宋谦真是没福气呀。 高公公捧着圣旨,向众大臣宣布解决梁王与世家之争的结果后,满堂文武百官像炸开了锅。 “谢家嫡长女不是永宁侯世子的宗妇吗。” “什么永宁侯世的宗妇,永宁侯府的世子现在不是在南山先生跟前读书吗,叫什么宋哲言。” “是宋谦的媳妇,皇上糊涂,她已是二嫁之身,就算许个太子侧妃,也是高攀。” “放你娘的狗屁。”谢辞手里攥着圣旨,从大臣后面走到了殿前。 先是向景仁帝跪下行礼,等景仁帝让他起来后,谢辞摊开了当初景仁帝赐下的圣旨,谢辞当众把圣旨内容念给大臣听,念完之后,谢二公子谢锦玉再打配合,言语冷冰冰的反驳那些辱骂他妹妹的人。 “宋谦,乃我燕国耻辱,七年前,西关一战,与那梁氏女弃城私奔,又暗结珠胎,早在我妹妹抱着宋谦的灵牌时,生下两子一女,我谢家紧守世道规矩,被宋老夫人蒙骗在内,送未满十二岁的妹妹出嫁。” “东窗事发后,连老天看不下去,承蒙皇恩,还我谢家女自由身,视七年婚姻无效,皇上心怀怜悯,难道众臣想一起抗旨!” 谢锦玉一通输出后,吓的满堂大臣通通跪下…… 第289章 诰命 很快,赐婚的圣旨送到了谢家。 所有不知情的人,都恍然大悟。 这几日,外面闹的沸沸扬扬,甚至世家们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从宫门跳下。 原来一切都有幕后推手。 太子觊觎谢家嫡长女的事情,燕京官宦家族,都是敢怒不敢言。 死了几个家主的世家们,更是缩起了脖子,对外还要义正言词的说“世可杀,不可辱”。 那些梁王党的臣子们,都暗暗心惊,这是太子打从辰国回到燕京后,打出去的第二张王炸。 第一次重伤了梁王,使梁王和其余亲王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梁王是最严重的那一个,至今那双腿还没有一点知觉,而顾长宁却凭借着一己之力,谋下储君之位。 第二张更惊悚。 这些当官的,个个都不是吃素的,能被推到前面赴死的世族,定有把柄掌握在太子的手里。 想到有一双眼睛,在暗中调查他们背后的事,这些官员们,个个提着脖子,好些日子不敢妄言,就怕成为下一个被太子盯上的刀下鬼。 …… “谁来了?”东阳街,幽深的小巷尽头。 躺在床榻上的宋老太太,挣扎了几下,声音极度嘶哑的望向破旧的房门。 “李妈妈。” “广泽,是你们回来了吗?”自从被太子重罚后,宋老太太就一病不起,加上之前用来泼谢锦云的黑狗血加了料,她回来后,嘴巴长满了疮,只能喝流食撑着性命。 是以,短短一两个月时间,宋老太太就骨瘦如柴,嘴角周边全是长疱疹留下来的印记,还有些严重的疹子,腐蚀掉她嘴角,形成了一个无法修复的肉洞。 “砰。”外面再次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宋老太太敏感的坐起身,正好房门在这时被人推开。 进来的不是李妈妈也不是孩子宋广泽,而是衣着光鲜,身着诰命服的妇人——卫氏。 宋老太太眼睛肉眼可见的瞪大,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卫氏的衣服,立刻抬手指着她:“你……” “唉。”卫氏抬手挥了挥,然后捏着鼻子,道:“什么味儿?” 卫氏身后的红竹说道:“夫人,老太太的床上有屎。” 宋老太太脸色一变,赶紧翻找自己的床,看看哪里有红竹说的污秽之物。 不可能,李妈妈走的时候刚给她清理过的。 这时,宋老太太耳边传来了卫氏刻薄的声音:“我可是,找了你好久哇,若不是红竹在街上看到李妈妈带着广泽乞讨,我都不知道老太太把日子过成这样儿呢。” “你……”宋老太太一听,转头指着卫氏,又怒又恼:“你以为皇上封你为诰命夫人,你就,你就很得意了。” “我当然很得意呀,我死了三个儿子,这难道不是我应得的吗。”卫氏呵呵的冷笑了几声:“看到你,恶人有恶报,我心里就舒服了。” “你滚,你滚,我……不想看见你,贱妇。” “唉哟,你别这样嘛,我今儿过来找你,也不全为了在你面前炫耀我被封为诰命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是有关锦儿的。” “锦儿……”听到这个名字,宋老太太身子打了几个冷颤:“她,她死了?” “红竹,胆敢诅咒太子妃,掌她嘴!” “是,夫人。” 红竹走前,一巴掌狠狠的抡在宋老太太的脸上…… 第290章 休书 “等等。”就在红竹那一巴掌快要打在宋老太太的脸上时,卫氏突然开声阻止。 红竹回头问卫氏:“夫人,还有何吩咐?” “别脏了你的手,待会还要去南山先生那给世子送吃的,就用鞋底吧。” 卫氏的话刚说完,宋老太太就气的翻白眼,指着卫氏骂:“你这毒妇,我好歹是宋鸿凯的嫡母……” “啪!”红竹脱了自己的鞋子,用鞋底狠狠的拍在宋老太太的脸上,打得宋老太太直叫“哎呀”,嘴里也骂骂咧咧。 “卫氏,你不得好死,你别太得意了,你……” “呵!”卫氏冷笑了一声,衣里拿出了一张休书:“我今日来,还有另一件事情,代表宋氏族人宣布,你的姓氏已经从宋家族谱除名了。” “这是公公地下有知,显灵了,托梦给鸿凯让我们写给你的休书。” 卫氏让红竹把休书拿到宋老太太面前。 宋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你胡说,你这毒妇,休想。” “不是夫人想不想的问题。”红竹希望宋老太太能够面对现实:“而是,老太爷真的留了一封休书给老太太。” 卫氏没有阻止红竹,让红竹继续说…… 那封休书,其实是在老太爷生前留下的。 他带兵前往西关之前,给宋鸿凯留下了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老太爷离开的时候千叮万嘱过,只要老太太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那个小匣子就不要打开。 一旦宋老太太动了侯府的根本,损害侯府子孙,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便可将小匣子砸了,将匣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交到族长手里,让族长协助他一块处理了老太太。 之后,侯府发生了很多事情,宋鸿凯升为中书省,整天忙于政务。 那个小匣子是卫氏整理他的书房时,找出来的。 宋鸿凯这才想起老太爷临走前,交给他的东西。 当他和卫氏砸开那个小匣子的时候,两人都暗暗震惊了。 老太爷竟还留着这一手。 “不可能,你们骗我。” 红竹讲明老太爷给宋鸿凯的匣子后,宋老太太崩溃的尖叫,她给那老东西守了几十年侯府,临了他还敢休她,她死也不会放过他的。 卫氏看她发疯的样子,缓缓站起身,道:“你以为,你所作的那些事情,老太爷都不知道吗,还是你以为,那小匣子里,只装着一封老太爷写给你的休书。” 那个小匣子里,还放着一堆宋老太太掌侯府时,残害宋家血脉,设计后院良妾的罪证。 这些都是老太爷暗中搜集的。 “他还留了什么给你们。”宋老太太面目狰狞的瞪看卫氏。 卫氏说道:“留了什么,你就不必知道了,若没有七年前,公公应该早就想休了你,只是那一战,把这件事情耽搁了太久,你说,若你早被休弃,锦儿是不是就不用在我们宋氏吃那么苦,受你这毒妇蹉跎。” “不过现在,锦儿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明日是锦儿与太子殿下的大婚,她要入东宫当太子妃了,你就仰望着锦儿生不如死的过好余生吧,这也是锦儿的意思。” “她叫你,定要好好活着,因为她知道,宋谦他根本没死,她让你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她是怎么把宋谦送上断头台!” 第291章 乞讨 卫氏在临走前,告诉李妈妈和宋广泽现在过的日子。 “听说,你近日,还隔三岔五起吃点燕窝,你不知道吧,李妈妈带着你的曾孙子,跪在乞讨街上讨饭吃。” 宋老太太一直以为,李妈妈现在用的,是她先前过继到李妈妈名下的田产和铺子。 先前侯府出事之后,她转移了不少东西到李妈妈名下。 她依赖李妈妈,又不想让李妈妈占便宜。 所以就算现在日子落魄了些,在吃方面,依旧保持着每日要一碗燕窝。 卫氏的话,无疑给了她当头一棒:“不可能。” “呵,李妈妈的儿子是赌徒,当初你转移到她名下的那些产业,都被李妈妈卖掉,拿去给他儿子还赌债了。” 卫氏冷笑了一声,就走出了院子。 宋老太太发疯似的叫唤卫氏,想让她把话说清楚。 但是卫氏没有再理会她。 宋老太太不甘心,她在床上挣扎了许久,最后狠狠的摔在床榻下,这时,李妈妈带着宋广泽回来了。 二人看到老太太躺在地上时,李妈妈大叫了一声:“老太太,你怎么躺在地下。” 她过去把宋老太太从地上抱到床榻,然后准备起身时,宋老太太伸手扯住了李妈妈的头发,李妈妈大叫了一声:“啊……” “老太太,你干什么?快住手。”李妈妈一巴掌打在宋老太太的脸上,这才解脱。 宋老太太躺在榻上,怒目瞪看李妈妈,气急败坏的指着李妈妈道:“你……” “是不是带着广泽出去乞讨吃的?” 李妈妈神色一变,略显慌张的说:“老太太,你就为此事与我恼怒。” “我转到你名下的那些产业,你是不是,都卖了,给你儿子还赌债。”宋老太太咬牙切齿。 李妈妈朝她看了一眼,既然撕破脸皮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是,老太太,我的确把你转到我名下的产业都卖掉了,帮我儿子还赌债,但是他现在洗心革面了,我叫他好好做事,将来还老太太钱。” “你……” “你……”宋老太太怒吼出这两个字,却因气的太狠而浑身颤抖:“那你也不能,带着广泽出去乞讨,他可是我永宁侯府的血脉。” 李妈妈眼中只剩下嫌弃之色:“老太太,不是我带着泽哥儿去乞讨,而是他自个上街去讨,挨家挨户的讨,这才有老太太一口馒头吃。” “你吃的那些燕窝,都是蓝老夫人嘴里抠出来,吃剩下的,她念旧,知道你想吃燕窝,叫泽哥儿每日都蓝府给她表演,表演的好,泽哥儿也能饱餐一顿,还能赏你一口燕窝吃。” 宋老太太瞳孔放大,猛地从床榻坐起身:“你说什么,你……你叫他一个人去讨,你这个贱妇,你都教泽哥儿做什么。” 李妈妈赶紧退后几步,然后把宋广泽推到了宋老太太的面前:“泽哥儿,来,表演一个给你曾祖母看,她想看看你在外面怎么讨吃的。” 宋广泽乖乖的跪在地上,像狗一样从李妈妈的裤裆底下爬过去,然后又走到床底下,拉出了宋老太太的屎盆…… * 忘了和读者说,第一章开头已经改过了,有兴趣的可以回去看。 第292章 苏家 “啊,啊……”宋老太太不能接受宋广泽这些日子受尽这样的折磨,怒火攻心下,她气晕了过去。 卫氏放下马车帘子,对红竹说:“走吧,我们去沈园给世子送吃的。” 谢锦云的婚礼赶的有些匆忙,从圣旨赐下来到成亲,只有两日不到的时间,谢府人手忙不过来,便请了谢锦云亡母母族的苏氏族人,到谢家帮忙。 谢锦云的外祖母苏老夫人,也怕苏家的人怠慢了谢锦云,亲自走这一程,做苏家的主心骨。 谢老夫人对此感激不尽,握着苏老夫人的手道:“好姐姐,这得多亏有你出面,帮我们锦儿,否则,我们谢家这么点人手,恐是要怠慢了这场婚礼。” 苏老夫人反手握着谢老夫人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看向那默默跟在她身侧的谢锦云:“锦儿肖母,谢家拿她当眼珠子宝贝着,我亦视她为掌上明珠。” “锦儿大婚,我定是要来一趟的,七年前错过了,这一次,我身体硬朗的很,不能再错过一次了。” 苏老夫人伸手握住了谢锦云,眼眶有些湿润。 谢锦云肖母苏月昭,是苏老夫人唯一的嫡女,在苏月昭上头,苏老夫人还生了七个儿子。 但是苏家男多女少,整个苏府只有两个女儿。 一个是嫡长女苏月昭。 另一个,也就是如今的谢夫人苏月楼,她是姨娘所生,只比苏月昭小一岁。 妾生的总不如亲生的,苏月昭死后,苏老夫人将一切的宠爱与念想寄托在谢锦云的身上。 七年前,得知谢锦云被宋老太太逼婚的事情,苏老夫人气的一病不起。 等她养好身子时,谢锦云已抱着宋谦的死人牌嫁入宋府。 她因为此事,与谢家闹了间隙,七年不再来谢府。 前一段日子,谢锦云亲自写信给她的大舅舅,把事情原由一点点剖析,告诉苏老夫人七年前那场逼婚的利弊,再到今日谢府出面,求得一封解除婚约的圣旨,谢家的人都没有放弃过她。 苏老夫人抱着长长的信痛哭了一场,她本来觉得自己的命好苦,拼了大辈子生下的嫡女英容早逝,外孙女还未尝尽人间百乐,却一脚踏进了婚姻的坟墓,要一辈子为死人守寡。 直到长子带着谢锦云被册封为太子妃的消息,苏老夫人才渐渐的恢复了一丝生机。 她想这一次,定要看着月昭的女儿风光大嫁。 至于七年前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暗暗淬了一句:晦气! 这时,苏氏从内院匆匆赶来,迎接刚到谢家的苏老夫人:“母亲。” 苏老夫人看到苏氏,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 谢家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苏老夫人的长子却把苏氏在谢府干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苏氏的两个女儿,都白白糟蹋在她手里了。 若不是谢家人在场,苏老夫人这会都不想理会苏氏:“你在谢家,都是这样接待入府的宾客?” 苏家的马车还没到谢家,谢老夫人就先带着谢锦云及院内的女眷,早早站在谢府大门,作为谢府的夫人苏氏,竟然姗姗来迟。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第293章 姨娘 苏氏低下头,道:“母亲,我这两日身子不适……” “好啦。”苏老夫人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是我这老太婆来不是时候吧。” “没有的母亲。”她的确是身体不舒服。 自从赐婚的圣旨送到谢家后,苏氏彻底的病倒了,今日勉强起来迎接苏老夫人。 谢老夫人笑道:“亲家,苏氏为我们谢家操持家业,确实是病了一两日了。” 苏老夫人对谢老夫人说话时,又重新挂上了笑脸道:“也就谢姐姐你心善,换作别个婆婆,哪有这般安生享福的日子。” 说完,苏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杨嬷嬷。 杨嬷嬷身后还站着一位妇人,她谨小慎微,低着头,从刚才进入内院到现在,一直不敢抬头看主子。 等谢老夫人带着苏老夫人离开后,那妇人才敢抬头望向苏氏。 杨嬷嬷对妇人说道:“老夫人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和谢夫人小聚一会,奴才会在门外看着陶姨娘,老夫人特意嘱咐,陶姨娘到了别个府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要自个掂量着。” “老夫人愿意带我过来看看谢夫人,已是格外开恩,我怎敢再乱说什么话。”陶姨娘正是苏氏的亲生母亲。 苏氏本想过去拉陶姨娘的手,却被杨嬷嬷瞪了一眼,便收手了。 她低咳了几声道:“姨娘,到我院里坐吧。” “是,夫人。” 苏氏带路,杨嬷嬷走在陶姨娘的身旁,时刻盯着陶姨娘。 进了水榭阁后,杨嬷嬷站在房门外。 房间的门敞开着。 陶姨娘强忍着泪意,唤道:“夫人,你憔悴了许多,可怜的韵儿和芙儿,怎的发生这样的事情。”继室刚死了两个女儿,正房留下来的嫡长女便急着嫁人,这是什么天理。 她心里替苏氏感到不公,苏氏也知道这里只有陶姨娘是真心为她哭。 “娘。”苏氏也管不了杨嬷嬷,直接扑到陶姨娘的怀里,放声哭嚎。 杨嬷嬷眉头皱了一下,并没有上前说什么。 陶姨娘抚了抚苏氏的背:“你可曾后悔过。” 后悔?苏氏怔了怔,抬头看陶姨娘。 她跟谢蓝风的婚事,是陶姨娘为她算计而来。 “我不后悔,娘,我就算心里再苦,我也不后悔,因为我还有晏儿。”她嫁给谢蓝风,得到谢家的资源,她的孩子也会跟着享受谢家带来的权势。 她也不后悔,替谢锦韵筹划高门。 她从未反省过两个女儿走到这一步的原因。 她始终觉得,女子嫁人就必须嫁的好,往上嫁,你才有机会低头看人。 她在谢家虽然苦,可走出去,那些贵妇都要恭维几句,再也没有人说她是小妾生的庶女。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陶姨娘也想鼓励苏氏好好活下去:“咱们还有晏儿,好好培养晏儿,这孩子心疼你。” 苏氏点点头,没错,她的晏儿有几分像谢蓝风。 “娘,我告诉你一件事……”苏氏回头看了一眼杨嬷嬷,然后靠近陶姨娘,在陶姨娘耳边悄悄的话。 杨嬷嬷眉头皱的更深。 陶姨娘听完苏氏的话后,震惊的差点跳起来…… * 你们猜,苏氏说了啥? 第294章 心疼 杨嬷嬷神色异常的走入熙和堂。 陶姨娘是妾室,没有资格进入谢府的内堂,是以,被苏家的人带到了另一个偏院管制着。 谢老夫人眼尖,一眼就看出事情不对路,笑着对谢锦云说:“锦儿,你外祖母特意来谢家送你出嫁,定有许多体己话想和你说,你陪你外祖母先回琅华阁。” “好姐姐,苏家的人都在这儿,都听谢家的人使唤,锦儿这亲事定的匆忙了些,却不能怠慢了。”苏老夫人起身说道,随后就对苏家管事说,听令于谢家管事安排。 苏家的管事都是很醒目的人,他们接到了苏老夫人的命令后,就跟着谢府管事出去帮忙。 谢锦云上前扶着苏老夫人道:“外祖母,锦儿带你去院子休息。” “好。”苏老夫人拉着谢锦云的手走出熙和堂,去了琅华阁。 哪知陶姨娘走入琅华阁,跪在了苏老夫人的面前,道:“老夫人,求你让妾身留下来伺候苏氏。” 苏老夫人脸色刹时大变。 当着锦儿的面,陶氏这小贱蹄子没得晦气。 “把她拖出去。”苏老夫人说一不二。 杨嬷嬷带着李婆子上前拉拽陶姨娘。 陶姨娘立刻大叫:“老夫人,你也有女儿,当年你的嫡女死的时候,你还病了整整半年,苏氏一边死了两个孩子,妾身心疼苏氏,想开解开解她,妾身……唔……” 杨嬷嬷用手捂住了陶姨娘的嘴,用力往外拖拽。 谢锦云出声阻止:“等等。” 苏老夫人道:“锦儿,我真是鬼迷心窍了,竟会听信这小蹄子的话,把她带到谢家来,你不必可怜她这种人,她惯会耍手段装可怜。” 没错,陶姨娘耍手段可比苏氏毒辣。 苏氏如今是谢府的夫人。 陶姨娘只是个姨娘,她年轻的时候,不管手段正不正派,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什么都敢造。 否则,苏氏也不会嫁入谢府。 正因为她会耍手段,所以,谢锦云想要利用陶姨娘把谢锦韵从梁王府引出来。 “外祖母。”谢锦云弯下身子,在苏老夫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老夫人瞳孔剧震,回头看了看谢锦云:“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谢锦云点了点头,然后又朝陶姨娘那使了一个眼色,苏老夫人这才让杨嬷嬷把陶姨娘带回琅华阁。 “你想开解她到什么时候?”苏老夫人冷着脸问道。 陶姨娘跪在苏老夫人的脚边,回道:“老夫人,只要你回苏家,妾身就同你一块回,回到苏家后,老夫人要罚要骂随便处置,妾身绝不抱怨,求老夫人开开恩,妾身实在想念苏氏。” “妾身方才看到苏氏状态极差,若她再出什么事,这恐是会影响表姑娘成亲,不如就让妾身看着苏氏,妾身说的话,苏氏总会听一听的。” “你敢拿锦儿的婚事来威胁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苏老夫人气急败坏的一脚踢开了陶姨娘。 杨嬷嬷赶紧劝道:“老夫人息怒。” 苏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谢锦云,略显尴尬的说:“锦儿,我本想她有十年没见你继母,才让她跟着,我也打算她二人见一面,立马送回苏家的。” “外祖母。”谢锦云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陶姨娘,眼底没有一点余温:“让她留下!” * 要收网了哦,包括梁王,宋谦,梁婉知,等。 当然,明天收谢锦韵…… 第295章 识破 婚礼定的匆忙,可谢府却一点都不马虎,府里的下人通宵忙碌,把该请到的人,该有的礼仪,都记在了小本子里。 纵使是井条有序的准备着,大家心里都很紧张,生怕在谢锦云出嫁时,出点什么差错。 苏氏破天荒的过来为谢锦云梳发,还和谢锦云说了一些体己的话,并向谢锦云道歉以前做过的事情。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谢锦云从来不信昨日还面目憎恶的妇人,第二日突然想通,想要做个好母亲。 只有“找死”的人,才会在干大坏事之前,用善意伪装自己。 这时,有人搬了一个大箱子走进谢锦云的屋子,花溪走前问花无痕:“哥哥,这是什么箱子?” “有个嬷嬷说,是萧家送来的礼,老夫人叫我们,把所有送给太子妃的礼物,都搬到太子妃的院子,随嫁妆一起出府。”花无痕和另一名护卫放下箱子就离开了。 花溪看了一眼,箱子用彩纸封住,上面贴了一个大大的囍字,瞧着就喜庆。 苏氏透过铜镜,看了一眼红色礼箱,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善:“锦儿,七年前,是我为你梳鬓,看着你走出谢府,没想到,你造化好,得太子殿下的青睐,母亲又为你梳了一次头。” “是啊。”谢锦云拿起了口脂,轻轻的涂抹在自己的唇瓣,视线淡淡扫过礼箱,道:“花溪,香露,白露,你们先退下吧,我和夫人有几句话想聊一聊。” “是。”屋子里的下人统统都退下了,此刻房间内,只有谢锦云和苏氏。 苏氏回头看了一眼关上了房门,再看谢锦云的时候,眼神不复刚才的笑意。 她拿起喜帕,对谢锦云说:“锦儿,时辰差不多了,母亲帮你盖上喜帕吧。” “好。” 谢锦云坐在妆台前,透过铜镜看着苏氏摊开喜帕,覆在她的头冠处。 与此同时,谢锦云也从衣里掏出了一枚银簪,在苏氏帮她盖上喜帕的时候,两人同时出手。 苏氏用喜帕捂住谢锦云的口鼻。 谢锦云握紧簪子往后用力挥去。 “啊……” 苏氏大叫了一声,她的左眼被谢锦云戳中了一只。 门外的花无痕听到房间里的惨叫声,立刻踢门而入。 花溪、香露扶着谢老夫人,杨嬷嬷和琴妈妈扶着苏老夫人,以及谢蓝风、谢家长子等,一涌而入。 刚才空荡荡的房间,如今一屋子的人。 陶姨娘看到苏氏左眼插着一枚簪子,吓的双腿发软,连滚带爬的冲到苏氏的身边,道:“月楼,我的女儿,你的眼睛是谁捅的。” 苏氏一直在哭,她很痛,痛的说不出话,在陶姨娘问她话时,她抬手指着谢锦云的方向。 陶姨娘看向谢蓝风,控诉谢锦云的恶行:“谢家主,我月楼可是你的继室,你就看着你的嫡长女对继母行凶。” “这喜帕上,抹了迷药,爹爹,快叫府医来验。”谢锦云道。 谢辞快步走前,拿过了谢锦云的喜帕,递给了府医,府医确认喜帕上有迷药。 苏老夫人一脚踹在陶姨娘的身上:“你以为你的计谋,还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在谢府,人家早就看穿你们的心思,没想到,我把你囚禁在后院十年,你还不知悔改,一出来就想祸害人。” “来人,把这箱子打开。”谢蓝风沉着脸道。 苏氏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在看到谢家护卫要去开箱子的时候,她不顾一切的扑到箱子上:“不要。” 谢蓝风已经对苏氏失望透顶了:“你既然这样珍视这个箱子,那我就叫人把它埋在你的后院,让你日日守着它。” “你,你好恶毒的心,谢蓝风,你是想逼死我才甘心是吧,好,那我就让世人看看,谢家嫡长女出嫁当日弑母。”苏氏拔出左眼的银簪,用力刺向自己的颈部…… 可是她没有得逞,就被谢辞一脚踢飞了簪子,接着,几个粗使婆子把苏氏和陶姨娘都按在地上。 很快,那个箱子被花溪打开了。 箱子里装着一个身穿着嫁衣的少女,她不是别人,正是谢府的二姑娘谢锦韵…… 第296章 自尽 谢锦韵看到满屋子众人的时候,神色慌乱不已,她看向谢蓝风,唤道:“爹,爹爹……” 谢蓝风仅仅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别开脸,对身后的丫鬟婆子道:“动手吧。” “是,家主。”冯管事抬手一挥。 两名婆子朝谢锦韵走去。 其中一名婆子手里拿着一条白绫,目光冷冰冰的看向谢锦韵,道:“二姑娘,你该上路了。” “不……”谢锦韵吓坏了,往后退了两步,却被箱子绊住了腿。 两名粗使婆子分别拿着白绫的两端,快速缠上谢锦韵的脖子,用力拉扯两端。 苏月楼看到这一幕,大声嘶吼:“不要——” 可惜晚了,从陶姨娘打算留在谢府开始,谢锦云就识破了他们的奸计。 其实,她也给过苏氏机会的,只要苏氏今日什么幺蛾子都不做,谢家就打算不再理会谢锦韵。 只要谢锦韵一直在梁王府苟着,不再出来,她还可以保住一条性命。 而现在……谢府容不下她。 “不——” “不要,家主,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 苏氏的嘴巴被堵住了。 她无论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锦韵被两个婆子处死。 慢慢的,谢锦韵身子不再挣扎了,她缓缓倒在了红色的礼箱里。 苏老夫人走到苏氏的面前,冷冷的宣布:“陶氏,你胆敢唆使苏月楼换亲,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陶姨娘认命一般,看向苏老夫人:“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想要利用这场婚礼,把新娘子换成韵儿。” 谢锦云站在一旁,道:“有些人为了利益,没有道德底线,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正好,我认为的陶姨娘就是这种人。” “我们正愁没有办法把谢锦韵从梁王府引出来,既然陶姨娘有法子,那我们就顺势帮陶姨娘一把。” “只要你们敢把谢锦韵抬进谢府,谢锦韵那口空棺,就会多一个死人,于谢家来说并不算坏事,因为谢锦韵本来就是死人。” “谢锦云,你好恶毒的心。”苏氏的嘴巴被解开了,她痛骂谢锦云:“她是你妹妹呀,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与你有血亲关系。” “是,谢锦韵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你可做好一个母亲应尽的规劝了?”谢锦云反问她:“你是不是以为,把谢锦韵强行塞入东宫,太子必须看着谢家的面子,打碎银牙,处理后面的事情,还是你以为……太子要的只是一个谢家女,不论是谁入东宫,都可以。” “你配吗?”苏氏仰头瞪看谢锦云。 “我可有自奔入梁王府,与梁王私通?” 苏氏脸色难堪,当初和梁王相会,是她安排的。 苏氏也一直告诉谢锦韵,谢家的地位,她的女儿完全可以嫁入亲王府,梁王最有希望成为储君,哪怕现在不是正妻,但当个侧妃,将来入主后宫,也能谋到位分不低的妃位。 “是,我女儿是自奔入梁王府,她如今败了,难道不是谢家的错,你们从来不肯帮她,你们只要帮一帮她,她也可风风光光的被抬进梁王府。” “立嫡立长,立贤立明,皇七子是先皇后萧氏嫡出,他首先是嫡出,正室萧后血脉,又有十年为质稳固江山功劳,他贤名在外,是非分明,无论占哪一个位置,他都能明正言顺成为太子,反之,梁王想当储君,却不是我们谢家能够决定,你当真以为,只要谢家站在梁王那一派,便能挤掉皇七子当上太子,谢锦韵便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谢锦云眼眸绽放着幽冷的寒光,声音郑重有力的对苏氏说。 苏氏看了看她,竟无话反驳,可内心还是怨,她怨恨谢家所有人:“我韵儿飞不上枝头当凤凰,那你谢锦云也休想做太子妃,独你……不能上位,今夜是你逼死你的继母。” 说完,苏氏狠狠咬断自己的舌头,断舌自尽…… 第297章 毁掉 苏月楼把自己的后路都算计好了,只要她一死,谢家人休想隐瞒不发丧。 她的儿,会把血书送到梁王府,让谢锦云身败名裂。 但苏月楼自认为万全的计策,都将一一被破解。 死哪有那么容易,谢家和苏家的人都不允许苏月楼坏了谢锦云的名声。 杨嬷嬷伸手用力捏住了苏月楼的脸颊,阻止了苏月楼咬舌自尽。 与此同时,苏月楼的儿子谢锦晏,被太子的人带入琳琅阁,出现在苏月楼的面前。 苏月楼震惊瞪看自己的儿子。 “娘。”谢锦晏看了看苏月楼受伤的眼睛。 苏月楼怕了,她怕谢蓝风对她唯一的儿子动手,她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杨嬷嬷的手,反而被撬开了嘴巴,塞了一团布,抵住了她的唇舌。 苏老夫人沉着脸道:“我已经和谢家家主商议,这次回燕州,带着锦晏一块回去,让锦晏留在苏家的族学上学。” 不…… 苏月楼不同意。 她不停的摇头。 她看着谢蓝风,企图让谢蓝风改变心意。 锦晏拜的是名师,投身在谢家,他哪都不去,他就在谢家,他不能跟着苏家人回燕州,不能。 苏月楼觉得,苏家的人定不会好好教导她的儿子,她的儿去了燕州,就毁了。 “唔……”苏月楼的喉咙在嘶吼,但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蓝风看出了她的心思,沉着脸,眼底没有一丝温度:“你既有牵挂,却甘愿拼出一条命,也要害我谢家嫡长女,这对晏儿有什么好处,他头顶有一个逼死继母的长姐,你觉得对晏儿未来的仕途好吗?” 苏月楼身子剧颤,看向她的儿子谢锦晏,她拼尽全力,不就是为了儿子吗。 陶姨娘当初帮她分析利弊的时候,说的很清楚。 只要她死,谢家为了名声,定要一条白绫绞死谢锦云,如此也能保住晏儿,还为了她的两个女儿报仇了。 无论怎样,晏儿是谢家的血脉,谢家总不会亏待晏儿的。 而今,谢蓝风所说的局势,却和陶姨娘说的不一样,怎么会不一样…… “就如现在,你是不是以为,我谢蓝风好狠的心,宁可把晏儿送回苏家,也不肯再让晏儿留在燕京城。”谢蓝风冷笑:“你在太子和太子妃大婚当日,闹这一出,你以为太子不知道。” “今日晏儿被带回谢家,是太子的人从梁王府前拦截下来,他已不得太子之意,将来太子登基,他亦不可能再入仕,太子不会用他。” 不,不是这样的。 苏月楼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就是你做出换亲的决定换来的后果,如果没有重罚,岂不是乱了规矩,苏月楼,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没有人愿意去毁掉谢氏嫡子嫡女,是你自己毁了你的三个孩子。” 谢蓝风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 苏月楼痛不欲生,但她没有放弃,她不停的向谢家的人磕头,向谢老夫人磕头,向谢家长子磕头,最后向谢锦云磕头。 她知错了,她后悔了,谁来帮帮她的儿…… 第298章 两世 苏月楼被关入后院,接下来的婚礼很顺利。 整个册封流程完成后,已经天黑了。 花溪和香露守在谢锦云的身旁,守到太子出现。 顾长宁手里提着一笼点心,走入永春宫,对宫里的宫人道:“你们下去吧。” 他喝了些酒,走路有些飘,但理智却很清晰。 宫人退下后关上了大殿门。 顾长宁把那笼点心放到桌上,立直了身子,脚步沉稳的走到谢锦云面前,伸手掀开了帕子。 动作干净利索,完全没有给谢锦云缓冲的机会。 她怔了怔,抬头看向男人。 顾长宁低哧一笑,然后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的看眼前的女子。 谢锦云绷直身子,不解的问道:“太子殿下,你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臣妾。”他一边笑着一边重复谢锦云的话,他说:“谢锦云,你知道我为何非你不可。” “因为谢家可以助太子殿下少走两条弯路,我们谢家也需要太子殿下的庇护。”谢锦云没有扭扭捏捏,而是把两人结合的利益摆在桌面上说。 可是很显然,谢锦云的回答让顾长宁不太称心如意。 他拿过了食笼,从里面拿出一块点心,喂到她的嘴边。 谢锦云又愣住了,她屏住了呼吸,看向对面的男人,她从未和异性这样亲密,她也不懂要如何才能讨好男人的欢心,她只知这是不合规矩的。 “臣妾自己来吧。”谢锦云想从他手里拿过糕点。 顾长宁不依:“张嘴。” 她果真乖乖的张了,把他的话当成圣旨。 顾长宁看她拘谨的模样,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子,脸颊红了。 “你是世家的典范,你在外面怎么样都行,但是我是你丈夫,你可以对我撒娇,可以向我讨要你想要的东西,可以依靠我。”说话间,顾长宁握起了她的小手。 她是世家贵女,十指不沾阳春水,手娇养的白皙娇嫩,绵软有肉。 他掌心的温度暖暖的,传递到她的手背。 谢锦云下意识的看向那只被握着的手,唇瓣动了动,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举动和他的话。 她活了两世,从来没有依靠着丈夫的肩膀。 前世,她把自己的青春与手腕用在养子身上,守了二十年活寡。 重生后,她更是抱着和离的心思,从未再对宋谦有过一丝期待。 她越活越明白,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争取。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依赖我的丈夫,我和你,会有现在吗?” 顾长宁:“……”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想哭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不一样,你的丈夫只有我一个,以前的,不算。” 他又给她喂了一个糕点,这次谢锦云没有再说自己来,很主动的张开嘴巴,吃完了他手上的糕点。 顾长宁也感觉到了,谢锦云对感情上的事情,似乎不大擅长。 她同意和他成亲,怕也是在利弊权衡下,点头答应的。 “今日江淮与我说了谢府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惊险,你受委屈了。” 谢锦云摇头,伸手摸了摸他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还要多谢殿下,为我解决了后面的麻烦,若不是殿下……” 顾长宁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嘘”了一声道:“你我已是夫妇,又何必言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话落,他低下头,薄唇吻上她的唇,把两世悸动深深的烙在她的唇上…… …… 前两天断更,是因为我每个月会痛经三天,不是故意拖着不更。 第299章 两情 谢锦云背脊僵了僵,下意识的想要躲避,顾长宁长臂环过她的腰身,把她紧紧的镶在自己的怀里。 吞噬般的亲吻越发的深沉。 谢锦云快要无法呼吸,心跳的很快。 她头上笨重的凤冠掉落,乌黑的长发散开。 顾长宁好心的放开她,她赶紧大口呼吸,脸颊的熏红像醉酒一般。 顾长宁抚了抚她的脸颊,笑道:“没关系,你现在不懂,我们有很长的时间。” 她搅紧衣袖,微微低下头,唇齿间弥漫着男人的气息,她不自觉的用舌尖舔舐,抬头看他。 男人也在凝视着自己。 谢锦云小脸炙热,没有避开顾长宁的视线,反问道:“那刚才殿下问我,为何非我不可,你显然对我的回答不大满意,那是因为什么?” 顾长宁手指点了点她的唇瓣,道:“你想一想,为什么?” 想? 谢锦云沉思了。 她和顾长宁这一世都改变了很多,他们各自的开局都不一样了。 她的不一样是因为她重生了。 而顾长宁的不一样…… 谢锦云想到了什么,再次抬眸看顾长宁。 顾长宁笑了笑:“明白了吗?锦儿。” 她点点头。 他跟她一样,都和宋家有仇,有杀身之仇。 他跟她一样,都是带着记忆活着杀回来。 但是有一件事情,她永远都想不到。 顾长宁从前世就觊觎这个女子。 他回来后,每走一步,都很小心翼翼,全是为了有朝一日,她躺在他侧旁,如今他实现了。 他端起两杯合卺酒:“太子妃,喝了这杯交杯酒,我们就要洞房了。” 谢锦云盯着他手里的两杯酒,洞房两个字撩拨的谢锦云好奇又紧张,她不抗拒洞房,两世嫁为人妇,她都保留着处子之身。 她不知道,她和顾长宁的未来会走成什么样子,此时此刻,她是愿意的。 她接过了合卺酒,喝完酒,就被顾长宁拿走了酒樽。 谢锦云道:“我先梳洗一番。” “好,我等你。” 谢锦云起身,下了身上厚重的嫁衣,在花溪、香露、白露的伺候下,把脸上妆容卸掉。 再回到榻前,顾长宁靠在床边看书,谢锦云好奇的问:“殿下,你在看书。” “嗯,锦儿过来陪我一起看。”顾长宁伸手拉着谢锦云的手,把她拉到怀里,双手从她身后环到她的身前,把谢锦云圈在自己的怀里。 手上翻阅着他刚才看的那本书。 书上没有文字,都是姿势各样的图案。 谢锦云起初以为顾长宁看的是练武招式,可当谢锦云凑前仔细观摩时,发现这本书她在出嫁前,袁嬷嬷让她看过。 这是闺房驭夫之术,春宫图! 谢锦云往后退了退,却退到他的怀中,两人的身子亲密的贴在一起。 顾长宁轻笑了一声:“江淮说,每一个出嫁的女子,都会有人教她们,要如何伺候丈夫。” “是。”谢锦云没有否认,也没有觉得夫妻之事难以启耻。 她只是没想到,顾长宁当着她的面看这些东西,着实有被震惊到。 顾长宁扔了书,抱紧美人,嗓音低沉又暧昧的说:“还是我亲力亲为……教你。” 第300章 打杀 “连姑姑,您这么早就过来,莫不是在等什么贞洁帕子吧。” 翌日,天微亮,皇后派得力掌事到东宫守着,领着的连姑姑是凤懿宫的掌事。 太子妃是二嫁之身,现在整个后宫和皇后都在看太子的笑话,自不会有人替太子妃的身份遮掩一二。 守在宫殿前的宫女们,个个低哧一笑,说到贞洁帕子的时候,大家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嘲讽。 皇后大张旗鼓派人过来,明白人都心知肚明,皇后这一出打的是太子的脸呐。 毕竟,现在的太子妃险些毁了她儿子梁王的名声。 顾长宁手掌支着额头,薄唇弧度微微上扬,笑意却不抵眼底,狭长的眸子冰凉的看向窗门。 宫人们的议论声,从外面传入,着实在些吵。 他猛地起身,却被身旁的女人拉扯了过来:“太子殿下……” “叫我什么?” 顾长宁翻身覆上,轻轻的压在谢锦云身上。 谢锦云唇瓣微张,改口唤他:“夫君。” “嗯~” “若你现在出去打杀了那一群宫人,很快,宫里就会传太子妃品性残暴,手段歹毒,心如蛇蝎,舆论持续发酵到宫外,散播到名间老百姓口中,又落到文人手上,那我便会如当时的梁王一样,成为众人讨伐的对象,所以,夫君你不能下令杖毙了他们。” 谢锦云嗓音娇柔,手掌轻抚他的背,试图抚平男人的怒火。 事实上,谢锦云的话对顾长宁很受用。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瓣:“我不允许,有人污蔑你。” 说话的同时,他从被褥里抽出了一条白帕子,上面染开了一抹红色血迹。 没有谁比他还清楚,谢锦云有多干净。 “你不能杀他们,听话。”她温柔的说:“交给我吧,我来处理,夫君该上朝了,我伺候你宽衣。” 顾长宁又狠狠的吻她,很久都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柔乡。 但是谢锦云软磨硬泡把他哄去上朝了。 连姑姑走入寝殿,向谢锦云行礼,行过礼后,便让人去整理床单。 喜鹊从床榻翻出白帕子的时候,惊讶了一下,看向连姑姑。 连姑姑走过去,亲自验明那条帕子上的血际。 有些女子为了制造自己的贞洁,会用鸽子血仿造处子之血,连姑姑是检验这些东西的行家,是不是处子血,她瞧一瞧血迹形状,闻一闻血腥味,就能辨别出来。 很明显,谢锦云的白帕子是处子之血。 连姑姑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谢锦云把这些宫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站在连姑姑的身后道:“宫中定有高人辨别贞洁帕真伪,母后派你过来,想必这位掌事是极有能力的人。” 连姑姑赶紧调整脸上的表情,转身对谢锦云福了一个身,笑道:“祝贺太子妃早日怀上皇嗣,为太子殿下诞下麟儿,这个帕子奴婢要拿去给皇后娘娘交差。” “正好,本宫也要去凤懿宫给母后请安,那就一块过去吧。” 谢锦云微微侧眸。 花溪上前,迅速从连姑姑手里拿回贞洁帕子,然后又当着连姑姑的面,把帕子叠后,收进了白露手里的小匣子内。 连姑姑脸色变了变…… 第301章 华贵妃 谢锦云去凤懿宫的时候,后宫妃嫔满座。 连许久不来凤懿宫请安的华贵妃,今日也来的出奇早,倚在椅子上,手里抱着一只白猫,红唇微微上扬,由上至下的打量谢锦云。 华贵妃把嚣张跋扈的气焰,表现的很是极致,看人的眼睛眼底尽是不屑。 其余嫔妃,纷纷向谢锦云行礼。 谢锦云从嫔妃中走到殿前,向凤位上的妇人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圣安。” 华贵妃低哧一声。 在这安静如鸡的宫殿,华贵妃的笑声显得特别响亮。 沈皇后微微皱眉,朝华贵妃那瞥了一眼,就对谢锦云说:“平身。” “谢母后。”谢锦云起身。 连姑姑走到沈皇后身边,在沈皇后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说话时,目光瞥看谢锦云。 沈皇后脸上不动声色,开声笑道:“太子妃,你和太子新婚之夜垫在身下的帕子是需要交到连姑姑手里的,不妨拿出来吧。” “是。”谢锦云看向花溪。 花溪微微弓着背,双手递上,连姑姑走前,准备拿过来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提前拿走了。 没一会儿,那个盒子落到了华贵妃的手里。 沈皇后眼眸一沉。 华贵妃笑道:“臣妾身边也有掌事宫人最会鉴定这帕子真伪,不如就由臣妾替皇后娘娘分忧。” 她嘴角一直噙着笑,眼底绽放着满满的挑衅。 摆明了就是告诉所有人,她今日特意跑过来,就是要来搞事儿,看皇后的不痛快。 华贵妃身旁的宫人孙嬷嬷,接过了帕子,当众鉴别。 而这,正称了谢锦云的心意。 不一会儿,孙嬷嬷笑道:“贵妃娘娘,这帕子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可得给皇后娘娘好好瞧瞧,这可是梁王冒着大不敬的风头也要求娶的太子妃。”华贵妃阴阳怪气。 沈皇后脸色变得更加难堪。 她本想借着帕子的事情,给谢锦云一个下马威,让她在东宫抬不起头。 回头她再把沈家女送进东宫,让谢锦云不敢在沈家女面前拿乔,谁知华贵妃突然踢场子。 沈皇后对谢锦云,的确心存怨恨。 孙嬷嬷当即就把帕子交到连姑姑手里。 连姑姑气的脸色发绿,捧着小匣子走到皇后面前,沈皇后只是走个流程瞥了一眼,就让连姑姑拿走。 这时,谢锦云开声了:“母后,儿臣初入皇宫,一些规矩和礼仪尚且有些不明白,想请教母后指点一二。” 沈皇后敛去面上的不快,强挤出一抹笑容:“太子妃不妨说来,有哪里不明白的,本宫自会教你。” “今日一早,儿臣在门外听到有宫人大肆喧哗,惊醒了太子殿下的睡梦,太子宽厚,念在昨日是儿臣与太子殿下大婚,并未追究,儿臣想问的是,若平日里,这些宫人也在殿外喧哗大吵,惊扰了太子殿下,不知该如何处置?” 谢锦云话音刚落,华贵妃两眼放光,一下子精神抖擞:“东宫的宫人,可都是皇后娘娘一手安排,谁这么不长眼睛,竟敢在太子与太子妃洞房花烛夜喧哗,皇后娘娘若不好好约束管教,免不了要出乱子呢。” 第302章 杖毙 不等沈皇后出声,华贵妃微微仰头,道:“来呀,把那几个不长眼的宫人带上来让皇后娘娘瞧瞧,是谁敢如此放肆。” 守在宫殿大门的太监们,很快就把今日一早在东宫乱嚼舌根的宫女带到了凤懿宫。 共有三人。 沈皇后看到那三名宫女时,脸色沉了沉,却不动声色的敛去对谢锦云的不满,道:“听说你们三个,在太子与太子妃大婚当夜大肆喧哗,可有此事?” 整整齐齐跪在大殿中的三名宫女,浑身瑟瑟发抖。 她们身子俯到地上,谁都不敢先出声。 连姑姑上前,喝道:“如此不懂规矩,往日里,宫规就是这么学的。” “本宫倒想听听,她们在东宫嚼什么舌根子。”华贵妃唇角上扬,抬手指着中间的那名宫人:“你来说,你们今儿一早在太子殿下寝宫,说了什么。” “华,华妃娘娘饶命。”被指着的那名宫人,重重的磕头。 沈皇后想速战速决,可华贵妃似乎并不想就此罢手,她挑起了眉,嗓音温柔的说道:“你们谁先说,本宫……就保谁。” “娘娘,娘娘,奴婢说,夏桑同奴婢说,太子妃是个二嫁妇,有辱皇室威仪,春桑便说,什么二嫁妇,分明就是一个破鞋,奴婢奴婢就让夏桑和春桑少说两句,春桑便道太子妃是因梁王殿下才进东宫,她能嫁给梁王做侧妃,还委屈她了吗。” “之后,之后连姑姑便来收帕子,夏桑嘻笑了两声,同连姑姑说恐怕里头要让连姑姑失望了,太子妃都嫁过人了,哪还有帕子可收,就算有,也是假的,然后……” 然后旁边几个宫人都笑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谢锦云,面不改色的听完宫女冬桑的话。 华贵妃“哟”了一声:“这就过分了,本宫好像记得,皇上已下旨解除太子妃先前与宋府的婚约,视七年婚姻无效。” 谢锦云回道:“华贵妃记得没错,本宫已得皇恩解除和逃兵宋谦的婚约,并判其七年姻缘无效,不知二嫁妇的说法,从何而来,你们如此胆大妄论,是否又存在藐视天恩的嫌疑。” “太子妃饶命,奴婢知过了,求太子妃饶命。”冬桑转身对谢锦云磕头求饶。 沈皇后默默的看着。 谢锦云算看出来了,冬桑这样一求,皇后是想逼她自己开口。 她若说打杀了冬桑、夏桑、春桑这三名宫女,一样落不到什么好名头,最后坏人做当,好人皇后做。 谢锦云看也未看冬桑一眼,朝着皇后那盈盈一拜:“母后是一宫之主,儿臣初次入宫,不知宫规可能从轻处罚,还请母后指点一二。” 沈皇后眉头微微皱起,瞧着谢锦云娇柔恭顺,没想到低估她了。 “忤逆圣意,又岂敢从轻处罚,今日有了个例,明日岂不是有人效仿,反正丢不了性命,却能用言语杀人于无形,这宫中还从未就此事而从轻处罚的先例,妄议主子之事者,皆被赐杖毙。”说话的人,是坐在华贵妃对面的淑贵妃。 沈皇后听到这话,扫过那地上的三名宫女,道:“拖出去,就在东宫殿前杖毙,看看日后谁还敢在妄议太子妃之事。” 这样的处理方式,着实有些巧妙呢…… 可太监正准备拖走宫女的时候,华贵妃阻止:“那也不如将她们就此杖毙在凤懿宫内,来的更加有威慑力,皇后,你说呢?” 第303章 夺权 淑妃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既是威仪,也是威慑,叫那些没眼力见的奴才们往后长点记性。” 底下妃嫔纷纷看向沈皇后。 沈皇后微微眯起双眸,没有阻止:“拖出去,杖毙。” “皇后娘娘饶命。” “娘娘饶命,太子妃饶命。” “啪——” “啪——” “啪——” 顾长宁从政议殿路过凤懿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三名被杖刑的宫女,她们凄惨大叫:“皇后娘娘……饶命,啊,啊……” 江淮瞥了顾长宁一眼,就对顾长宁说道:“这几个就是今儿在东宫嚼舌根子的人。” “哦~”顾长宁走到那几名宫女面前。 三名宫女已经被打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奄奄一息,试图伸手抓住顾长宁的衣摆,向顾长宁求救。 顾长宁轻轻挪开脚步,转身走入凤懿宫,向沈皇后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祝母后身体健健康康。” 沈皇后眉头一皱,太子这是什么祝福。 华贵妃又是“扑哧”一笑。 太子好生有趣。 “皇儿免礼吧。”沈皇后道。 宫中妃嫔也都给太子行礼。 两名太监搬来椅子,放到顾长宁身后,顾长宁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道:“方才儿臣看到宫殿下被处死了几个宫女,不知道她们犯了何错?” 沈皇后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衣袖底下的双手暗暗攥紧拳头。 你会不知道? 谢锦云先回道:“太子殿下,方才那几个宫女,是今日一早在东宫大肆喧哗,惊扰了太子殿下休息的宫女,母后第一时间知道此事,就重罚了这几个宫女。” “哦,原来如此。”顾长宁挑了一下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母后抓着后宫大权,难免对东宫有些疏漏,儿臣感激母后辛劳,如今儿臣已娶了太子妃,便让太子妃帮母后分担一二。” 沈皇后脸色一沉。 太子这是不想让她再插手管事他的东宫了。 很好。 她偏不给。 “太子妃尚且才入宫没几日,不如就让母后多教她些时日,等底下的人服太子妃了,母后才好放心将东宫大权交到太子妃的手里。” 顾长宁薄唇扯了扯,笑容不减:“那岂不是让母后辛苦了,既要管着后宫,又要担着东宫,还要盯着梁王府内务,听说近日文霄公主养了几个面首,母后为此还得操心文霄公主的事情。” 沈皇后面部肌肉隐隐抽搐,近日真是没几样顺心的事儿。 谢锦云想管着东宫是吧,行,那她倒要看看她管不管得来。 “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那本宫放权给太子妃,如此本宫也能少一些劳务。”沈皇后看向谢锦云:“太子妃,从今日起,东宫事务便交到你手里了,你可要替太子好好打理好东宫,莫再让今日的事情,扰了太子的清宁。” 谢锦云从椅子站起身,回道:“儿臣谨记母后的话,定要好好打理东宫事务。” 顾长宁放下茶,起身道:“那没什么事,儿臣就先带着太子妃去父皇那敬个茶。” “去吧。” 顾长宁在众目睽睽下,牵着谢锦云的手离开。 华贵妃觉得没意思,就走了,紧接着淑妃、德妃,其次便是妃嫔们。 等众人离去后,沈皇后拿起茶壶重重的砸到地上:“贱人!” 第304章 公主 谢锦云和顾长宁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凤懿宫的方向,大老远的还能听到凤懿宫内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看来皇后是真的很生气。 顾长宁瞥了一眼已经被拖走的宫女,地上的血迹已经被宫人冲刷干净。 这时,就见文霄公主浩浩荡荡的走来,没一会儿,谢锦云与顾长宁就与文霄公主对上了。 文霄公主目光恶狠狠的瞪看谢锦云,丝毫不尊重太子,对谢锦云恶言相向:“贱妇,竟敢算计本宫的哥哥。” 骂完谢锦云后,文霄公主还是觉得不解气,冷冷看向顾长宁:“你也是,好好一个太子,咱们燕京城又不是干净的贵女了,你就是娶一个平民女子,也好过娶她这个二手的烂货,哦,对了,本宫差点忘了,你几岁就被送到辰国当质子,本宫听说……你在辰国过的比狗都还贱……” 顾长宁不怒反笑,可那俊颜的笑容却不抵眼底。 谢锦云握住了顾长宁的手,生怕太子一个冲动,把文霄公主从高台上踢飞。 她轻轻地拍了几下顾长宁的手背,对文霄公主说道:“公主说我,算计你的哥哥,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你花枝招展勾引我哥哥,又借梁王府做跳板当太子妃,就是你的错。” 谢锦云冷笑了一声:“我恪守家规,从不曾逾越礼仪,在自个家中为亡妹守灵,梁王与梁王妃却在此事上门,在众目睽睽下,挑衅世家,企图利用强权逼我入他梁王府,怎么还成了我的错,公主,这不就等于,外邦看中公主,利用强权威逼公主和亲,世人却还要说是公主自个花枝招展,勾引外邦才惹得祸事吗。” “你……”文霄公主脸色阴沉。 “你见了太子,不曾不向太子行礼,还口出污言,拿质子身份抵毁太子,你当真觉得这是一件很值得你骄傲的事情吗?”谢锦云反问。 “谢锦云,你少强词夺理。” “本宫在问公主,是不是一件值得你骄傲的事情。”谢锦云眼眸越发犀利,抬脚往下方台阶走了两步。 文霄公主不甘示弱:“他若不贱,又怎会娶你这样的二手妇。” “太子殿下受皇朝册封,受天恩浩荡,受子民朝拜,他是一国储君,何来贫贱,他若贫,你身为一国公主,那尊贵二字定与公主不沾边,你能说出这种话,也不比旁人尊贵了。” “至于本宫的身份,你瞧不上本宫,那你问问梁王与梁王妃,为何要在我亡妹灵堂求娶本宫呢?” 文霄公主被她反驳的面容赤红:“这里是皇宫,可不是你造次的地方。” 顾长宁长腿一迈,走到了谢锦云面前,薄唇微微上扬,道:“华蓉妹妹说的没错,孤做哥哥的,既舍不得训媳妇又舍不得罚妹妹,不如皇兄叫人带你去见父皇,找父皇帮你顺顺气。” “江淮,送文霄公主去乾清殿,定要叫公主把刚才对孤和太子妃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 文霄公主瞳孔剧震。 自从她和宋谦闹出那桩丑事后,她的父皇就一直不待见她…… 第305章 献计 果然,景仁帝在知道文霄公主当众羞辱太子和太子妃后,命人拖到殿下,杖责十棍,行完刑后,还叫人立马把文霄公主赶出皇宫,不准她再进皇宫来。 文霄公主横着被抬回公主府。 打在她身上的杖子不算很重,那些宫人都收了沈皇后的好处,所以,文霄公主并没有吃多少苦头,但是心里却备感羞辱。 梁王妃知道此事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她受皇后所托,亲自去公主府。 当然,她自己也有打算去公主府走一趟,毕竟和太子、谢锦云有仇的人,又不止文霄公主一个。 “三皇嫂,你来了,我三皇兄双腿如何?”文霄公主现在很关心梁王的身体。 只有梁王重新站起来,朝堂那些沈家党,才能重新支持梁王。 梁王妃微微皱眉,不大愿意提起梁王的身子:“已经请神医治你三皇兄的腿了,近日他的腿有些知觉,神医说这是好事。” “太好了,只要三皇兄能够重新站起来,我们才有希望,谢锦云,顾长宁这两个贱人,害本宫被父皇驱出皇宫,母后也不得再召见本宫。”文霄公主咬牙切齿,气的打翻了一旁的盆栽:“本宫一定要报仇,皇嫂,你带本宫进宫吧,本宫办成你身边的婢子,潜入皇宫。” 梁王妃眼皮子狠狠的跳了几下。 你是公主,我可不是公主,你被抓了,打几个板子就行,若皇帝知道我纵容你,指不定…… “华蓉,皇嫂今日就是为了你一个月前的事情来的。”梁王妃握住了文霄公主的左手,用温柔的话语安抚她:“皇嫂带你进宫,又能如何?” “难道你能走入东宫吗?”梁王妃把近日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文霄公主:“太子妃如令掌管东宫,你可知,如今的东宫已非之前母后掌管的时候了,现在你想潜进东宫,恐怕比登天还难。” “那怎么办?”文霄公主暴躁的低吼:“就这么放过他们吗?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皇嫂知道你受委屈了。”梁王妃抚了抚她的手背:“你不一定非得要向太子妃报复,有时候,从他们身边最亲近的人下手,更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文霄公主一点就通,转头看向梁王妃:“你属意谁?” “公主忘了,太子的生母先皇后出自萧家,据我所知,太子妃和萧府的姑娘萧桑晚曾是手帕之交,很要好的关系,若要动手,从萧姑娘身上下手,岂不是更能大快人心。” “皇嫂这里有一计,可献给你,解你心头之恨呢。”梁王妃凑到文霄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 文霄公主一开始皱眉,最后缓缓舒展开眉眼,冷笑道:“皇嫂这一招可真是阴狠。” 梁王妃笑道:“那文家的公子落榜后,这几日在酒馆酗酒,只要公主你稍稍拉他一把,指导指导他,像这样的狗最听话了,文家的人一心想娶萧家姑娘入门,如今文家的人被太子害的那么惨,咱们帮他们文家一把。” 第306章 遗书 萧府。 “今年的祭祖哥哥还是别去了,谢姐姐说,你身子需要好好休养,我带着府里几个管事,祭完祖就回。”萧桑晚亲自送汤药过来,站在萧文柏面前,指着面前的汤药说:“药是温的,哥哥先喝药吧,这是谢姐姐开的方子。” 现在萧桑晚每天都要盯着萧文柏喝药。 因为谢锦华说过,萧文柏屋子里的盆栽不是无缘无故种死的,而是被那些汤药浇灌死的。 这足以证明,太子给他开的药,她的哥哥也都倒掉了。 萧桑晚为此很生气,和萧文柏冷战了半个月,萧文柏这才老老实实喝药,但萧桑晚还是不放心他。 萧文柏深吸了一口气,当着萧桑晚的面把药喝了,然后放下碗道:“每年祭祖,只敢在家里给列祖列宗摆几桌,不敢到坟头为萧家先列祭坟,今年……若不是太子殿下应允,我们都多少年没给爹娘上坟了。” “快十年了。”萧家父辈、祖辈倒下的时候,萧桑晚还很小。 她就感觉,越长大,萧家越清静。 最后庭院里,除了府里的下人,只有她兄妹二人。 他们知道,萧家犯了景仁帝的禁忌,萧皇后死的时候大骂景仁帝,惹怒天威。 萧家的人渐渐收敛锋芒,直至萧文柏断腿,他们就把自己困在这座庭院里。 萧文柏拍了拍自己的腿。 “明日我就是爬,也要爬上山见见爹娘有祖父祖母,以及逝去的兄弟们。” “可你的身子……”萧家的祖坟被迫迁移到岭南,离燕京城有一个月的路程。 岭南气候潮湿,蛇虫出没,雨水多,寒气入骨,萧桑晚怕萧文柏身子顶不住。 “说的什么话,我是萧家的长子,你是萧府的姑娘,我还活着,怎么都要亲自去。”萧文柏眼中闪烁着一抹光,道:“更何况,我们萧家还有一些零落的嫡脉在那边,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桑晚,你莫要看太子已经坐在那里,可他坐在那个位置的时候,也树立起了不少敌人,萧家背后势力薄弱,只会拖累太子殿下,我们也好趁此机会,暂时先离开燕京城。” 萧桑晚终于明白了萧文柏的用意:“我明白了,哥哥,那我去帮你收拾些衣服,足够我们在岭南穿用。” “嗯。”萧文柏点点头。 萧管事带着谢锦华走入院子。 萧文柏看到谢锦华的时候,从小匣子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谢锦华:“锦华,我过两日要离开燕京,去岭南祭祖,这封信魏元策临死前,让我带回来给你的信。” 谢锦华伸手接过了萧文柏交给自己的信,塞进了衣里。 萧文柏愣住了:“你不打开来看看?” 谢锦华说:“你想让我当着你的面,哭着读完魏卿给我的绝笔信吗?” 他心头一颤,望着被她收拢在衣袖内袋里的信,用脚趾头都知道,一个战士写给亲人的遗书,肯定不是情意绵绵的话,而是死者对生人的嘱咐。 魏卿那样的人,他却有些猜不透会给锦华怎样的绝笔信…… 第307章 离京 “对不起……” “你又来了。”谢锦华打断了萧文柏的话,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声音温和的回道:“时间可以治愈一切,这么多年过去了,该释怀了。” “你要去岭南,我也刚好要离开燕京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我们一块走。”谢锦华放下行医箱,并不急着帮萧文柏把脉。 萧文柏有些看不透她:“你不会,是因为我?” 才要跟着离开燕京城…… “你想什么呢。”谢锦华说:“谢家近日发生太多事情,我姑母贾家也是这两日要走,你兄妹二人若能同贾家一块走,互相有个照应,听说贾家的长子也要去岭南跑生意,我正好去岭南挑选药材,想问问你,需不需要结个伴,一块走。” 当然,说来说去,还是太子妃有嘱托,让她多看顾一下萧家兄妹。 从燕京到岭南路途遥远,萧氏是太子的母族,这萧氏兄妹是萧家最后两滴血脉,各派党羽都盯着呢。 若萧家的队伍能与贾家商队结伴,那就最好不过了。 萧文柏那样聪明的人,又岂会不知谢锦华背后的意思。 “若是顺路,那就由你们来定日子,我们一块走。”萧文柏道。 这时,萧桑晚从里面走出来,问道:“华姐姐,你也要跟我们去岭南吗?” 谢锦华点头道:“是啊,我要去岭南买药材。” “那可真巧。”萧桑晚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看。 萧文柏对上了萧桑晚的眼神,一眼看透了妹妹的心思,眼底的光却暗了下来。 谢锦华为他重新调整药方,告诉他们三日后出发,就离开了萧家。 萧桑晚推着萧文柏回院子,脸上笑容合不拢嘴:“哥哥,你说华姐姐是不是为了你才去岭南的?” 萧文柏垂下眼眸,手掌轻轻的覆落在自己的断腿处:“是与不是,哥哥和锦华都不可能有未来。” “为什么?”萧桑晚愣住了,她停下脚步,绕到了萧文柏的面前,皱紧眉头问道:“可是哥哥你一直很喜欢华姐姐,华姐姐现在是未嫁之身,你也未娶,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可能?”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桑晚就看到萧文柏不停的抚摸断腿,她心脏抽搐了几下,最终默默的闭上嘴巴,回到萧文柏身后,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 兄妹二人都沉默了很久,萧文柏其实并不想妹妹太悲观,先出声安慰她:“晚晚,并不是因为我失去双腿的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 萧文柏抬头看着月光:“我若健全,我也不能娶她,她心里还是没有放下魏元策,我和元策一起认识她,她看到我,就会想起元策,有些伤害,不是时间就可以治愈,她心中的痛,也没人知道,我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却不顾她的感受,我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我,从始至终,她心里只有元策,她现在来到我身边,也是为了他。” 萧桑晚心疼萧文柏。 他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房间里发呆。 她以为,谢锦华的到来,可以让哥哥走出来。 萧文柏突然笑了一声,自己推着轮椅转了一圈,面对着萧桑晚道:“你别担心我,我会好好吃药治病,将来若有适合的女子,我也会成婚,萧家的门楣不能断送在我手里,我现在头脑很清醒,不会再犯傻了,妹妹。” “三日后,我们就离开燕京,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哥哥。” 公主府。 “公主,萧家的人三日后离开燕京城,到时会同贾家的商队结伴离京。”公主府的护卫禀报道。 文霄公主回头盯着坐在酒席上,满脸胡渣的文荣昌,道:“文荣昌,他们三日后就离开燕京城了,你敢不敢跟本公主合作?” 第308章 无礼 文荣昌跪在地上,脑子浑浑噩噩,整日混沌。 他们文家掏空积蓄帮他在官场打点铺路,本有一片不错的前途,却因为得罪了太子,他被张先生赶出了张府,导致他那些日子心灰意冷。 在进考场之前,突然高烧生病。 可他还是踏入考场,跟着一群学子窝在狭小的空间里答题写卷子。 他强撑了三日,最终晕倒在了考场内,考试还未结束他就被抬出来了,因此无缘此次科考。 而文家再也没钱给他找老师,供他继续读书。 母亲因为妹妹的死,整日以泪洗面,和他的父亲争吵,骂他的母亲太过贪心,妄图攀附谢家这颗大树,却丢了萧家那块金砖。 他若是能娶到萧桑晚,不管太子愿不愿意出手拉萧家一把,起码……萧家的家底足够撑起文家的门楣了。 但是一切都晚了。 “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文荣昌失魂落魄的说。 文霄公主看他这模样,有些生气,命人打来一桶冷水,浇在了文荣昌的身上,帮文荣昌醒酒。 文荣昌在被一桶冷水泼头后,狠狠的打了几个冷颤,再度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不在酒馆了,而是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里。 他看着半倚在贵妃榻上文霄公主,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他认得公主。 是在文坛上,随张恩师献诗时,碰巧遇到梁王与文霄公主的。 “公,公主殿下。”文荣昌对文霄公主行礼。 文霄公主笑道:“酒醒了?” “草民无礼了。” “本公主刚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文霄公主道。 文荣昌俯低身子,不敢抬头看文霄公主一眼。 他仔细回想着文霄公主刚才说过的话。 公主好像说桑晚…… 公主说可以帮他和桑晚在一起。 文荣昌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文霄公主:“公主愿意帮助草民?可是……为什么?” “呵呵。”文霄公主低哧一笑:“帮你?” “文荣昌,你一介贱民,对本公主又无好处,本公主凭什么帮你呀。”她狂笑了几声:“本公主不过是觉得,用你来羞辱一下太子,还挺有意思的,特别是,你如今这般落魄,本公主若是帮你撮合萧家姑娘,那萧桑晚就是从高门嫡女下嫁到你们文家这狗窝,太子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原来如此。 但是,文荣昌并不介意文霄公主是不是在利用自己。 他现在真的很需要一段婚姻改善如今的文家,若能娶到萧桑晚,那就最好了。 萧家只有一对残兄弱妹,上无父母长辈。 萧桑晚只要嫁过来,就会带着丰厚的嫁妆到他们文家。 虽然燕国有规定,夫家动女子嫁妆为耻,可若日子都过不下去了,那萧桑晚还是要把自己的那份拿出来补贴家用的。 等三年后再科考,他就不愁了。 “好,草民愿意听从文霄公主差遣,不知文霄公主打算让草民怎么做?” “你过来,本公主告诉你。”文霄公主勾了勾手指。 那文荣昌就如狗一般,爬到了文霄公主面前。 文霄公主伸手提起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说…… 第309章 落魄 “公子,你回府了。”文家的管事看到文荣昌回来,快步走入院子,向文夫人禀报。 文夫人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从屋子里走出来。 文荣昌一改之前的邋遢模样,又恢复以往的精气神。 他快步走向文夫人,轻声的唤道:“娘,我回来了。” “荣昌,你……”文荣昌消沉了一段时间,这些日子更是连家都不回,偷扒了她嫁妆箱里的东西,拿出去兑酒喝。 文夫人想管儿子,却反被文荣昌指责贪心。 因为想攀附谢家这门姻亲,得罪了萧家的人,甚至得罪了太子,害得仕途无果,被张恩师赶出师门,颜面扫地。 文夫人因此伤心至极。 现在看到文荣昌踏入自己的小院子,文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娘。”文荣昌重重的跪在文夫人的面前,向她磕头赔罪:“儿子不孝,这些日子,害母亲担心了。” “昌儿。”文夫人走过去,伸手把文荣昌从地上扶起来,看着他憔悴的脸庞道:“不怪你,都是母亲的错,母亲不该贪心,桑晚原是个不错的孩子,我不该想要这座山,又想要更高的山,害了你。” 文荣昌扶着文夫人,温和的跟文夫人说:“娘,你没有错,你都是为了儿子做打算,若能攀上谢家这门姻亲,对我大大有利,只是我没有福气,谢家女如今成了太子妃,母亲往后就不要再提和谢家的事情了,以免得罪太子。” 文夫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抬手捂了捂自己的嘴巴:“我知道了,不提了,不提了,娘想回邵家,看看你舅舅那有没有出路。” 邵家是做生意的,但是生意做的也不如谢家三公子的大,有什么出息。 文荣昌一直看不上商户,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娘打算什么时候去邵家?” “就这两日吧,你看,你是留在这里求学还是跟着娘一块回邵家?”文夫人问道。 文荣昌想到文霄公主告诉他的信息,眉眼间都是笑意:“我自然是要跟着母亲回邵家,不如,就三日后出发吧。” “三日后?这么快?”文夫人打算半个月后,不过,她看文荣昌的情绪,还是点头应了:“那就三日后吧,虽然匆忙了些,可你的事情不能耽误了,对了,娘给你做了一套衣裳,你跟娘进去试衣服吧。” “好。”文荣昌走入屋子。 看着文夫人手里那一件粗糙的布料,文荣昌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起来,终究是一批俗物,入不了他的眼。 他也暗暗发誓,他要做人上人,不想住在这家徒四壁的地方。 萧家家财万惯,娶了萧桑晚后,他就有钱读书了。 到时可以先搬入萧府,等将来考取了功名,有了官身,便可以有自己的府邸。 “娘,把衣服留给爹吧,我那还有衣服可穿,就不要浪费钱了。”文荣昌推开了文夫人手里的衣服,看到文夫人满是冻疮的手,微微皱眉道:“娘,以后家里的活,你少做一些,让下人去做吧。” 下人?文家哪里还有下人…… 第310章 预判 文夫人望着儿子离开的身影,长长的叹了一声,没有和文荣昌说实情。 其实家里还赌债,是她的夫君文老爷欠下来的。 文老爷也是瞒着他们欠了一笔钱。 他原本打算让儿子娶了萧家女后,再从萧家女的嫁妆里拿一笔钱出来还那笔赌资,赌馆的人也同意文老爷这么做。 但因为谢家的事情,萧家这门亲也吹了,文老爷还不起赌债,跑出去四处躲避。 这里但凡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赌馆的人搬走了。 “夫人,为何不同公子说?”张嬷嬷问道。 文夫人低头看着手里的衣服:“跟荣昌说又有什么用,荣昌经过这次打击,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娘家嫂子同意荣昌和莲蓉的婚事,荣昌入赘到邵家后,就有钱继续求学,三年科考到来,荣昌又可以入京赶考,这也是眼下最好的事。” “可是那邵姑娘她……”天生有缺陷,一只眼睛失明,根本配不上他们家一表人才的公子。 而且,因为身体的缺陷江平县无人敢娶,真心想娶的人,邵家又看不上,如此一拖,那邵姑娘就上了年纪,比他们公子大了整整八岁,还能不能生,都是另一回事。 张嬷嬷自己都看不上这样的人家,自然觉得邵姑娘配不上文荣昌。 文夫人红了眼眶,哭着说:“张嬷嬷,你当我想吗?我实在是没办法,老爷欠了那么多钱,我嫂子说,只要荣昌愿意入赘,他们就会拿出一笔钱给老爷还赌债,以后荣昌就有钱读书了。” 张嬷嬷心疼的摸文夫人的背:“说来说去,还是怪萧家的表姑娘太绝情了。” 文夫人神情一怔,想起了萧桑晚。 其实现在看来,最合适荣昌的人,是桑晚。 这让文夫人更加意难平。 “不说了,不提萧家的事情,你收拾一下院子,三日后我们就离开燕京城。”燕京的人和事,都和他们文家没有关系了。 自从文姗姗死后,文夫人就没有了斗志,现在一心替自己的儿子打算。 邵家的人还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文荣昌入赘到邵氏后,要改姓为邵。 文夫人还没有和文荣昌说。 不过,文荣昌都把文夫人和张嬷嬷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他冷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邵家的姑娘,不光失明,还痴傻。 邵家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自己生不出儿子,妄图别人丢了祖宗拜你家坟头,想的倒是美。 东宫。 江淮走入景轩阁。 “太子殿下,有探子禀报,文霄公主近日与文荣昌走的很近,昨日就把人带入公主府,今夜才放文荣昌离府。”江淮禀报道。 顾长宁眉头一皱,微微抬头,就见门外走入一道倩丽的身影。 谢锦云端着汤,走到他身旁,把汤放到一旁的小方桌上,道:“夫君忙完了吗?” 顾长宁伸手就把谢锦云捞入怀里:“还差一点。” “那我先回寝宫等你。”谢锦云正准备起身,顾长宁拉住了她的胳膊,她微微回头,道:“后宫不得干政。” “我说的事,不是政事,是关于文荣昌的事情。”顾长宁把她按回自己的怀里。 谢锦云抬头看向江淮:“文荣昌怎么了?” 江淮回道:“回太子妃,文荣昌昨日被文霄公主带入公主府,今夜才出府。” “文霄公主被父皇杖责板子,又被禁止入宫,以她的性子,必定在憋什么坏招报复我们,文荣昌先前与桑晚有婚约,那必定是冲着萧家去的了。”谢锦云分析了一番,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正好萧家这两日准备离京祭祖,她该不会是想借此机会干什么事?” 第311章 食盒 顾长宁拿过了谢锦云送来的汤,一边喝一边听。 江淮在一旁为谢锦云解答:“眼下从萧家下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太子妃有所不知,那文家这两日也要离开燕京城。” “这么巧吗?”谢锦云回头看顾长宁,就被顾长宁喂了一口肉,她赶紧拿起帕子,抵在面前,在嘴边嚼着,然后回头瞥了一眼江淮的方向。 顾长宁在人后不按礼数出牌,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都让谢锦云出其不意。 顾长宁放下了汤勺,道:“怕是文霄公主怂恿文荣昌对桑晚表妹下手,若此时,文荣昌可以娶到桑晚表妹,那对他们文家来说,就是一次转机,文霄公主让桑晚表妹嫁给文荣昌这样的人,便是在羞辱孤。” 谢锦云微颦黛眉,把自己代入到了文荣昌身上,以他现在的情况,若想娶到萧桑晚,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脸色微白,转头看向顾长宁:“他若是想娶桑晚,那就只有一条可以走。” 这时代,污了一个女子的声誉,可谓是一件很歹毒的事情。 文荣昌定是想在离京之后,对桑晚下手。 顾长宁把手放在谢锦云的背后,轻柔的抚摸了一番:“别担心,孤会派人暗中保护桑晚表妹和文柏。” 说完,顾长宁就命令江淮:“调遣影卫,你亲自护送萧家兄妹去岭南。” “是。” 贾家的人同萧家兄妹出城的那天,万里晴空。 萧桑晚捧着一个食盒,对萧文柏说:“哥哥,我下去同贾太太打声招呼,你留在马车里等我。” “好,贾太太是太子妃的姑母,你幼时见过,她人性情好,你去了同人家好好说话,该有的人情世故也要慢慢学。”萧文柏温和的说道。 萧桑晚点点头:“放心吧,我懂得。”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萧桑晚下了马车后,便走向后面的马车。 贾家嫡子看到萧桑晚过来,骑着马走向萧桑晚,问道:“萧姑娘,怎么下马车了。” 萧桑晚说:“我带了一些点心,特意给贾太太留了一份,要不,贾公子帮我拿给贾太太吧。” 贾玺安目光扫过萧桑晚手上精致的食盒,道:“还是萧姑娘送过去吧。” 他转头挥了挥手,身后的几辆马车跟着慢慢停了下来,贾玺安从马背上下来,带萧桑晚走到贾太太的马车前。 贾太太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萧姑娘给母亲做了一盒点心,我带她过来找母亲你。” 贾玺安回头看向萧桑晚。 贾太太也望向萧桑晚的方向,笑道:“萧家的丫头,我知道,你和太子妃是要亲的好姑娘,快上马车来,外头天寒地冻,别冻着了。” 贾家的管事从马车下来,扶着萧桑晚上马车。 伺候贾太太的大丫鬟品红,接过了萧桑晚手上的食盒,打开食盒后,递给了贾太太。 贾太太看着食盒上的卖相:“这是你做的?” 萧桑晚点头道:“是,我哥哥喜欢我做的口味,太太你尝尝。” “叫什么太太,太子妃唤我一声姑母,你幼时也叫我姑母的,你若是不嫌弃,那就还唤我一声姑母。” “怎会嫌弃呢,姑母。”萧桑晚笑道。 贾太太笑着拉她的手,另一只手拿起了萧桑晚做的点心,眉眼间泛起了笑意:“难怪你哥哥就喜欢你做的,有些酸甜入味,好吃。” “姑母谬赞。”萧桑晚小脸微红:“我得先回去照顾我哥哥。” “好。”贾太太知道萧文柏的情况,不敢阻拦。 萧桑晚下马车后,就见贾玺安跟在马车旁…… 第312章 客栈 萧桑晚对着贾玺安福了一个身,就回到萧家的马车。 萧文柏正好拿着萧桑晚做的点心,吃了起来。 见萧桑晚回来了,萧文柏放下点心,问道:“你也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我不饿,等去了客栈再吃吧。”萧桑晚帮萧文柏盖好小毯子,到了晌行,他们的马车队伍赶到了钦州的天福客栈,听说这是贾家名下的客栈。 贾太太从马车里下来后,伸手握住了萧桑晚的手,道:“我已经让你贾表哥去给你们安排客栈房,马车停在后面的院子,明日再赶路吧,你贾表哥在此地还有一桩生意要谈,会不会耽误你们。” “不耽误,多谢姑母,我哥哥的身子不能长途跋涉,明日再启程,再是适合不过。”萧桑晚转头看向萧文柏的方向。 谢锦华从后面的马车下来,给萧文柏递了一个汤婆子。 贾太太也拉着谢锦华的手,走入天福客栈。 掌管天福客栈的掌柜出门迎接贾家等人。 安排萧家侍从、护卫、家仆等进入天福客栈,萧文柏给天福客栈递交银票。 贾玺安看了一眼贾太太,贾太太微微点头,掌柜的收了萧文柏的银票。 这时,门外走入了三人,对天福客栈的掌柜说:“要两间客栈。” 萧桑晚和萧文柏同时转头看向那从门外走入的三人,那正是文邵氏和文荣昌,以及文家的张嬷嬷。 文荣昌看到萧文柏与萧桑晚的时候,上前作了一揖,道:“文柏,表妹,没想到竟在此遇见你们。” “你们认识?”贾玺安回头看向萧文柏兄妹二人。 就看到萧桑晚别开脸,似乎不太想和文家的人走的太近。 萧文柏念及母族之情,勉强点了一下头道:“她们是我母亲邵家的一个表亲。” 分支的,算是庶出那一系。 他们的母亲是邵家的嫡出,而文邵氏是邵家的庶出。 文姗姗的事情闹的那么难看,萧文柏觉得,也没必要再念及什么亲戚关系。 他母亲的母族邵家,在萧家出事后,就和他们断绝来往了。 他真是愚蠢的以为,将妹妹托付给文家的人,便能得到文家人真心相待。 贾玺安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这两家有猫腻,便也没再说什么,便让掌柜的去招待文家的人。 但是文荣昌竟要了一天最好的和一间最便宜的客栈。 文邵氏心疼那些银子,不解的皱紧眉头,问道:“荣昌,你怎么……” “母亲,听说天福客栈最好的客栈里面有温泉可以泡,你身子不好,进去泡一下温泉,舒展一下筋骨,袪袪寒气。”文荣昌扶着文邵氏道。 张嬷嬷虽然也心疼银子,但是听到文荣昌的话后,替文邵氏高兴。 公子回家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对夫人也是很关心。 文邵氏虽然还是心疼那些银子,可文荣昌的话,让她心头微暖。 她转头看了一眼萧桑晚的方向,终究是意难平啊。 她走向萧桑晚。 萧桑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文邵氏看她这副样子,心里像堵着一块大石,十分难受:“晚晚,我们也要离开燕京城了,恐怕暂时不会入燕京,有些话,能不能和你单独说?” 第313章 提防 文家先前的手段把她和哥哥闹的这么难堪,狼子野心,她们之间又有什么好谈的。 “就在这告别吧。”萧桑晚站在萧文柏的身后,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很明显不想和文邵氏多谈。 文邵氏脸色有些失落,她很清楚文家如今的处境,萧家这道门槛,文家是再也攀不上了。 “也没什么事,那就祝你和你哥哥一路平安。”文邵氏识趣的对萧桑晚说。 文荣昌上前扶着文邵氏道:“母亲,我拿到房间的钥匙了,我带你先上去吧。” “好。”文邵氏母子、主仆三人往三楼而去。 天福客栈分为天、地、人,天字号客栈在三楼,也是天福客栈最好客栈房,往后院去,就可以看到温泉池子。 这是贾玺安自己规划出来的经营模式,做的也是非富即贵达官贵人的生意。 萧文柏看文荣昌与文邵氏的穿着,他们很明显连租一间天字号客房都很困难,可文荣昌却眼睛都不眨一眼,就定了一间,文邵氏若真的不舒服,可以直接请大夫开药,靠泡温泉只能缓解身体酸痛,却不能治标。 这不是很蹊跷吗? “贾太太,不知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萧文柏道。 贾母问道:“萧公子你说。” “让我妹妹和你的房间对换一下,你看可否。”萧文柏知道天福客栈的构造,文荣昌要的那间房,离萧桑晚只隔着一间茶间,贾母的房间,在另一个小楼的天字号,若要走到贾母那,需要穿过一条长廊,再步行十阶竹梯。 萧桑晚不解萧文柏的安排:“哥哥……” “哥哥身边有萧管事,我想着你和谢姑娘一处,有话聊,你不必担心我这边,我能照顾好自己。”萧文柏温和的说道。 贾母听到萧文柏的解释,笑道:“那当然可以,你贾表哥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男人,不懂得安排你们的客栈房,那就对换吧。” 贾母把自己的客户牌子跟钥匙和萧桑晚的对换。 贾玺安就命人把萧文柏抬上天字号房,谢锦华与萧桑晚结伴前往另一个小楼。 而贾玺安住在二楼,地字号。 大厅所有人都散去后,贾玺安上前对掌柜的说:“今夜贾家邀请了贵客,就住了东厢南亭小筑楼,你多派些巡走一番,不相干的人别让他们随意进出筑楼,以免惊扰了那边的贵客。” “是,小的明白了。” “嗯。”交代完,贾玺安就往地字号房而去,到了二楼,碰巧遇见从三楼下来的文荣昌。 他朝着文荣昌温润有礼的点了一个头,就往反方向的楼梯走入地号层楼层。 文荣昌忍不住停在原地,唤道:“贾公子,我见过你。” 贾玺安脚步微微停顿,回头看向文荣昌,道:“不知这位公子是在哪里见过在下。” “江平县吧,文诗大会上,贾公子明明一身才华,为何要走经商之路。”文荣昌替贾玺安可惜。 贾玺安笑道:“那你猜我读的是什么书?” 文荣昌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贾玺安的文采确实极好,甚至,更胜他一筹。 他以为,贾玺安会成为自己的对手,谁知道…… “我读的是离经叛道的书。”贾玺安说完,转身就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入房间,重重关上门…… 第314章 下棋 文荣昌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贾玺安根本没打算和他深交的意思,所以,也没有诚意与他交谈。 文荣昌的脸色十分难看,一介低贱的商户,还把自己整出优势感了,不过是手里有几个臭铜板,有什么了不起。 文荣昌走回自己的房间后,便开始筹谋自己的计划,他拿出剩下的几个碎银,打算用这几个碎银去收买天福客栈的小厮,再引蛇出洞。 “叩叩叩!” “谁呀?”萧桑晚转头看向房门。 身边的丫鬟知蝉走过去开门,是一位小厮着急的说:“萧姑娘人呢?” “这位小哥,找我家姑娘有何事?”知蝉提高警惕问道。 “主楼那边传来话,萧世子突然旧疾发作,恐是有性命危险,让小的前来禀报一声,萧姑娘赶紧过去看看吧。” 小厮禀报完就离开了。 屋内的萧桑晚把小厮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她掀开了床帷,下了床榻后,就去屏风后面拿起自己的斗篷衣道:“知蝉,我们过去看看。” 不过去看萧文柏之前,萧桑晚先去找谢锦华,只是谢锦华的房间里没有人,萧桑晚就知道萧文柏真的旧疾复发了,她心急的穿过竹排悬空小道。 下台阶时却不小心踩空,知蝉一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扶着萧桑晚,道:“姑娘,你别着急,兴许谢女医已经先过去看世子了,世子不会有什么事的。” 萧桑晚点点头,走下台阶,还有一片竹林。 竹林内的灯火照的路道很亮很亮,地面上的石子路也铺的很有文艺感,路道两旁摆放有石桌和石凳,供这里的住客唱茶下棋赏夜景。 可此刻夜已深,竹林里显得有些诡异。 突然,一道身影从后面蹿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块方帕,捂住知蝉的口鼻,知蝉还没来得及挣扎,便重重的倒在地上。 萧桑晚听到身后的异动,猛地回头看向身后。 就看到文荣昌把她的婢女知蝉推到地上,而知蝉早已不省人事。 萧桑晚瞳孔剧震,往后连退了几步,再由上至下的打量文荣昌。 他此刻身上穿着天福客栈的小厮服饰,脸上充斥着浓郁的欲望,唤她:“晚晚,是表哥,你别害怕,表哥不会伤害你,你也不要妄图大叫,你哥哥是真的发病了,现在所有人都在你哥哥的房里,贾家的人还为你哥哥把退休的老太医请来。” “你……”萧桑晚指着文荣昌,心头跳的很快,她知道那个来通报的小厮被文荣昌收买了:“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不然你以为,你为何没有在谢姑娘的房里找到她人,因为她也去了你哥哥那。” “那你现在干什么?”萧桑晚快速的拔出了头上的簪子。 文荣昌冷笑道:“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在这里下一盘棋,只要陪我一夜就可。” “孤男寡女跑到这里来下棋,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人,我萧家没有这样的礼数,文荣昌,你对萧家还不死心吧,我今夜就告诉你,你做梦。”萧桑晚低斥了一声后,撒腿就跑。 文荣昌眼底的光一瞬间冷却下来,他快步冲上去,却被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给拦了下来。 文荣昌脚步狠狠一顿,抬头看向贾玺安:“贾大公子,你怎么在这?” “文公子这么好的雅致,正好我也睡不着,不如就让贾某陪文公子下棋。” 第315章 私事 贾玺安走到萧桑晚面前,看着萧桑晚回到筑楼,他才转头走到石桌前,把棋子随意倒在棋盘上。 “哗啦啦”的棋子碰击声,在小竹林里传开。 文荣昌脚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拱手作揖道:“我只是路过这些,刚好遇到我表妹,正准备送我表妹回房,今日就到这吧,改日有空再和贾兄对弈一局。” 他转身就往外跑,可是跑到了竹林的尽头,两个客栈小厮挡在他面前。 文荣昌便往另一边离开,但是到了另一端出口时,同样被人拦下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被贾玺安算计了,文荣昌皱起眉头,转身看向贾玺安,道:“贾兄,你这是何意?” “你的客栈房并不在这里。”贾玺安自己和自己对弈,眼睛专注的盯着棋盘,可是却话锋犀利。 文荣昌道:“是,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我和我表妹订过亲,我是来这里寻她的,贾兄也管旁人的私事?” 贾玺安挑眉道:“怎么跟我听到的不一样?” “什么?”文荣昌皱眉。 贾玺安微微抬眸,看着文荣昌道:“你要不要撒泡尿照一照,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你……” 贾玺安这是在羞辱他。 “萧世子早发现你不对劲,今夜的饮食被人下了刺激性的食物,为的就是让他犯病,支走锦华表姐,然后你买通我天福客栈的小厮,让他来筑楼向萧姑娘通报萧世子病重的消息,你知道只有这样子才会让她走出这里,而你……” 他上下打量文荣昌身上的衣服:“你身上的衣物,是从我另一个小厮身上扒下来,有了衣服、工牌,你便可以在这里出入自由,为所欲为。” “而萧姑娘如你所愿,从筑楼出来,经过此地,接下来若我不来,你便要在这里对她行不轨之事,强迫她为妻。” “不,这都是你的猜测,我从未想过那样对待桑晚,她是我最珍重的人,我只是想见她一面,和她道别。”文荣昌立刻否决贾玺安的猜测。 一旦他的行为被证实,他就会被抓去坐牢,所以,现在打死他也不能承认自己真实的想法。 而且,贾玺安刚才进来的时候,他连碰也未碰萧桑晚,这就很好的证明,他当时什么也没干,只是和萧桑晚说了两句话。 说几句话不犯法吧。 贾玺安也知道文荣昌在钻空子,他冷笑了一声道:“在这里,不是官府说了算,也不是你文荣昌说了算,在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我想捏造证据,你以为你的话还会有效力吗?” 他抬手挥了挥。 几名小厮手拿着棍子,打在了文荣昌的身上。 文荣昌咬紧牙,一句也没叫出来,那些棍子不时的落到他身上,打得他满嘴是血。 等小厮收手时,文荣昌看向筑楼,道:“她是我的表妹,我爱慕她,喜欢她,不犯法吧,桑晚,我知道你在房间里看着,我也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有些话我若不说出口,我怕自己会后悔一辈子,我一直……都很后悔当初没有坚定的站在你身边,我不敢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今后的决心,只你一人,非你不娶!” 第316章 谋财 萧桑晚坐在床榻,面容冰冷,没有一丝动容。 若不是见识过文家人的嘴脸,她恐怕都要被文荣昌的诡计得逞了。 如今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不相信。 贾玺安见屋子里的人没有回应,命人把文荣昌拖出了竹林,扔回他的客栈房。 然后安排了护卫,守在萧桑晚的门外,又对萧桑晚说道:“萧姑娘,世子知道文家的人不安好心,提前做预判,他身体并无大碍,你不必担心世子。” 门“咯吱”一声响起。 萧桑晚从屋子里走出来,对贾玺安行了一礼,道:“今夜,多谢贾公子出手相救,否则还不知会酿成怎样的事,我哥哥的身子再经受不住旁的打击。” “你哥哥也绝不会让你出事。”贾玺安说完,便转身走出小筑楼。 而文荣昌被丢回客栈房后文邵氏也找到了他:“昌儿,娘刚才到处找你,你去哪了,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文荣昌很崩溃的扑到文邵氏怀里,心里很难受的说:“娘……” “娘我难过,我后悔。”文荣昌抓紧了文邵氏的衣物:“娘我求你,我求你,我根本不喜欢什么邵家的姑娘,我……我心里一直念着的是表妹。” 什么!! 文邵氏震惊的看着怀里的人:“你刚才,去找桑晚了?” 文荣昌点点头,道:“我实在忍不住,去找桑晚了,娘,我喜欢她,我……我一直喜欢她,若不是燕京城富贵权势迷了眼,不懂得珍惜眼前人,我……我也不会失去桑晚,娘,我放不下她,求娘,帮帮我。” 他没有办法了娶邵家那个傻子,萧桑晚是他唯一的出路,也只有萧家能够助他。 文邵氏心头很慌乱。 她本意已替文荣昌打算,只要熬过两三年,等荣昌发达后,他想再娶个什么样的人都行。 只要他忍。 “荣昌。”文邵氏心疼的抚摸文荣昌的头:“你以为,娘想让你娶邵家的姑娘吗?娘不知道邵家那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娘也不想让你去受那等子窝囊气,可是……可是你爹他欠了好多赌债,邵家答应帮你爹,荣昌,娘委屈你了,但是,萧桑晚现在不是你能肖想的,你也不要在她身上动歪心思再毁了自己的前程。” 文荣昌万念俱灰的抬头看文邵氏。 文邵氏最害怕看到儿子这样的眼神,她必须让他有活下去的念头与动力。 文邵氏双手捧着文荣昌的脸庞说:“儿,你先听娘的计划。” “你去了江平县,娶你邵表姐,我们就借着邵家的钱,为三年后科考做准备,只要你高中,到时回到燕京城,你想要什么样的贵女没有,就是到时若萧桑晚未嫁人,你都可以再回去求娶,只是现在不行,萧家的人看不上我们,也看不上你了。” 文邵氏抱着文荣昌的头,唇瓣靠近文荣昌的耳朵,压低声音,轻声说道:“娘手里有一种药,给人吃了可以让人看起来像生病一样,你不想和你邵表姐圆房,到时候娘就让她病着,你先哄好你舅舅,把他手上的生意哄到手了再说,我们唯念之计,是要谋财,只有钱才能让你官途通达。” 文荣昌听到这番话,渐渐振作了起来…… 第317章 嫂子 第二天,贾家商队和萧家马车一块出发。 文荣昌也退了房。 临走前,他站在天福客栈门前,目光依依不舍的望着萧桑晚的马车。 这时,萧桑晚扶着贾母从客栈房里出来,二人一同走出客栈。 文荣昌听到萧桑晚的声音,转身,往后退了几步。 他看了看萧桑晚,胸前结着一口郁气,却并没有再上前过多纠缠。 他对着萧桑晚作揖一礼。 萧桑晚突然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他表面看起来已经放过了彼此,可他身上总有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气息。 穿着一层有模有样的外衣,内心如何谁人又知。 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礼,然后就与贾太太上了同一辆马车。 这是萧文柏和贾太太商量决定的,让萧桑晚同贾太太同座一辆马车,等到了岭南,再分开。 上了马车后,贾母握着萧桑晚的手,又看了看一旁的谢锦华,道:“晚晚呐,你就安心的坐在姑母的马车,和锦华聊聊天,路上不至于太闷,等到了江平县,我让你贾表哥派人护送你们去岭南,你贾表哥那一辆,正好要赶岭南一趟。” “多谢姑母。”其实,贾家的人有意帮忙萧家,她心知肚明。 贾母朝窗外瞥了一眼,说:“等你们祭祖完,若是得空,就来江平县找姑母玩,姑母家中还有两个不争气的姑娘,与你年岁相当,想来应该是能玩到一块去的。” “好。”萧桑晚乖巧温驯的回道。 贾母越看越喜欢萧桑晚,心中动容。 若能让桑晚做她的儿媳妇,那就好上加好了。 只是萧桑晚刚经历文家的事情,贾母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增加萧桑晚的心理负担。 她打算,等萧家祭祖后,再去向萧文柏探探口风。 这一趟,他们先去江平县。 江平县是贾家的祖籍,三代人一直居住在此地,贾母嫁的男人虽然不是官身,却是当地首富,钱财养人。 是以,贾母嫁到贾家二十多年,糟心的事情没有,上不用侍奉公婆,妯娌之间虽然有些嘴角磕碰,可贾母心大,很多小事不想计较,过的一直是养尊处优的日子。 如今,长子已到了能撑起门户的年纪,就差一个媳妇。 贾母邀请萧文柏和萧桑晚在贾家暂住一晚。 “你就是我娘在信上提及的萧妹妹呀。”贾家的嫡长女贾含云,拉着萧桑晚的手,亲昵的称呼萧桑晚为“萧妹妹”。 萧桑晚面颊微红,她最亲最亲的好友,就是谢锦云。 她跟谢锦云是从小玩到大的伴儿,对彼此知根知底。 和旁的贵女却很少这般亲密接触。 而且,萧家的境况,燕京那些贵女对她总是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萧姐姐,吃!”萧家嫡次女,手里抓着一把栗子,塞到了萧桑晚的面前。 萧桑晚愣住了,她转头看贾含玉嘴角的栗子碎。 世家对女子羁绊太多,以前母亲还在时,不准她这样吃东西。 看到贾含玉那少见的纯真,萧桑晚渐渐放松绷紧的心,接过贾含玉递来的栗子道:“谢谢妹妹。” 萧含玉双眼眨了眨,一句话顺口溜出口:“好姐姐,吃了我的栗子就要当我嫂子哦~” 麻呀~ 栗子掉了一地。 “哒哒哒”掉在了贾玺安的脚边…… 第318章 二房 贾玺安捡起栗子,掉在地上的栗子是不能再拿给姑娘们吃了,贾玺安收在了掌心里,转头和管事说别的事情,往别的院子去了。 萧桑晚望向从另一条长廊离开的男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贾公子刚才应该没听到贾妹妹的话吧。 贾母拉着小女儿的手,掐贾含玉的嘴道:“你贾妹妹就爱吃,你可别带坏了桑晚,郁妈妈,你赶紧把她手里吃的都收走。” 郁妈妈笑着走前把贾含玉手上的栗子全部拿走。 贾含玉嘴里塞的鼓鼓的,一脸不舍:“诶,给我留着,放我屋里,我回头躺着啃。” 萧桑晚看着贾含玉童趣的模样。 她看起来才十二三岁,脸蛋儿圆润幼态,小手肉乎乎的,皮肤很白,但是是健康的白里透红,面目清秀,很是可人。 萧桑晚轻笑了一声:“妹妹真可爱。” 贾含玉自来熟,伸手挽住了萧桑晚的胳膊说:“你今夜要和我一个院子,还是和我姐姐一个院子呢?要不咱们仨同住一个屋,你晚上给我说说燕京城的事儿,我娘她嫌我带不出门,这次都没梢带我去燕京。” 贾母摇了摇头,她这次带长子回娘家,是为了长子的婚事,哪知道事儿没谈成。 “桑晚的院子安排在东汀居,和你们挨着一块,但是你不许缠着你萧姐姐,这些日子舟车劳顿,你萧姐姐需要好好休息,红碧,你带着萧姑娘过去。” 贾母吩咐完后,转身握着萧桑晚的手,道:“桑晚,你安心住两日,我会安排郎中给你哥哥瞧瞧身子,若无什么大问题,你们再启程去岭南。” 岭南蚊虫蛇蚁多,她还要替桑晚准备驱虫之物。 萧桑晚知道贾家为她和哥哥做的很好,心中暗暗感激:“多谢姑母。” “萧妹妹,我陪你一道过去吧。”贾家长女贾含云笑道。 就这样,萧桑晚和贾玺安的两个妹妹一同去东汀居。 萧文柏被安排和贾玺安一个院子,主要是贾玺院的院子很大,伺候的人手多,萧文柏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 这一路走来,萧文柏不是没有察觉到贾母的心思,只是贾玺安有没有这个心思,就不知道了。 贾玺院亲自送他走入房间,对萧文柏道:“萧世子,我就在对面的屋子,这是我的仆人阿管,我让他留在你屋子里伺候你,你若有哪里不舒服或者需要什么,就喊阿管,或者让你的管事来找我。” 萧文柏拱手作揖:“贾兄,有劳了。” 贾玺安点了点头,走出房间。 贾家的二老爷刚好从外面回来,不过,他是特意从外面赶回来的,因为萧文柏和萧桑晚是从燕京来的,府里的二房三房都盯着大房这边。 贾家二老爷贾明亮,刚好在主院院廊碰到贾玺安。 于是快步上前,问道:“听说家里来客人了,京城来的?” 贾玺安眉头微微皱起,道:“二叔打听这个做什么?他们这两日就会离开江平县,不是来长住的。” “怎么不能打听了,你二婶说是从燕京城来的,太子那边的人,你怎么不多留他们,我去让人把紫薇阁打扫出来,让他们住下。” 听说其中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他们二房次子还未成家,若能和太子的亲戚联姻,那二房就能脱离大房,把生意做进燕京…… 第319章 邵家 贾玺安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贾二老爷,拒绝了他的请求:“贵客这两日就走,不必那么麻烦,我正要去账房算账,二叔要一块儿吗?” 贾二老爷摇了摇头,他刚从外面应酬回来,看什么账本。 他刚要离开,又折回账房和贾玺安说:“烟雨绣楼的丝线与绵缎,我要了邵家的货,往后邵家会和烟雨绣楼长期合作。” 贾玺安点了点头,拿的正是贾二老爷谈的那笔生意签订,他们烟雨绣楼的刺绣,是供给皇家所用,邵家的丝线和布匹的确是江平县最好的,成色也无可挑剔。 而邵家那边,因为搭上了江平县首富贾家的生意,开始的摆了家宴。 不巧的是,文邵氏正好带着儿子文荣昌登门。 管事从门外走入,给邵夫人通报了一声:“夫人,那姑奶奶带着表公子回府了。” 邵夫人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邵姜淮。 她是邵家唯一的嫡女,今年已经十九了,因幼时跌入湖里,在水中闷了太久,救起来的时候大夫说得了失魂症,智商便一直停留在六七岁。 满眼童真,不懂得世间人情艰险,邵夫人也不舍得把女儿外嫁出去,便一直留在身边养着。 文邵氏送家书回娘家的时候,邵夫人一脸鄙夷。 这些年,文家攀上了京城的人,钱财都放在长子文荣昌的身上。 文邵氏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文曲星下凡,瞧不上他们从商的商户,怕儿子在燕京发达后,被攀咬上来,就和娘家人断绝来往。 如今落难了,邵夫人为了出口恶气,在信上提了许多要求折辱文邵氏。 原以为文邵氏看了信后,会就此断了念头,谁知道竟扑上来了。 那文邵氏只是邵家出去的一个庶女,嫁进萧家的那个才是邵家正儿八经的嫡长女,邵家虽是商户,却也是江平县第二大商贾。 “夫人。”这时,又有一名婆子走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张帖子,递给邵夫人:“这是贾家递来的帖子。” 邵夫人接过帖子,打开看了看,顿时露出了笑容:“是萧家的人,是文柏递来的,他明日要登门拜访,去回个帖子,告诉老爷明日留在家中,咱家来贵客了。” “诶,奴才这就去说。”下人掀开帘子往外走。 董婆子站了一会,没等到邵夫人的话,又问道:“夫人,那文家的人……” “把姑奶奶先前住的院子打扫干净,让她住下吧。”邵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董婆子回道:“是。” 董婆子出去后,邵夫人拉着邵姜淮的手,问道:“淮姐儿,明日有贵客上门,你要听话。” “娘我知道了。”邵姜淮乖巧的点点头。 邵夫人哄邵姜淮睡下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安排文邵氏和文荣昌住下的董婆子回来向邵夫人禀报:“夫人,都安排妥了。” “她有说什么吗?”邵夫人问道。 董婆子回道:“哪敢说什么呀,只叫我们帮她请个大夫,表公子看起来生病了,身上还带有伤呢,不知哪弄来的。” 邵夫人眼中满是不耐:“你看着安排吧,我先歇下了。” “已经叫陆郎中去看了,姑奶奶倒是问起夫人……” 董婆子给邵夫人拉被子的时候,邵夫人已经睡下了,对文邵氏和文荣昌的到来,根本就不上心…… 第320章 怜悯 清风院,就是文邵氏还未出阁前,居住的院子。 可是邵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早就在老宅子旁边的空地重建大宅子,那文邵氏先前住的院子,就在老宅这边。 邵家的仆人、婢子如今都在大宅子里办事,老宅就显得荒凉了许多。 又偏又旧,许多东西都还是文邵氏出嫁前就有的。 文邵氏被带入清风院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她虽然好多年不回邵家,却也知道邵家主屋在新宅那边,老宅没人住了。 张嬷嬷在一旁念叨:“邵家的人是瞧不想夫人和公子啊。” 文邵氏没有说什么,就见大夫从屋子里走出来,文邵氏立刻从椅子站起身,问道:“大夫,我儿现在怎么样?” “文公子已经退烧了,不过还需注意,别让文公子再受凉了。”郎中开了一张药方,递给文邵氏后就离开了。 张嬷嬷皱眉,道:“夫人,我去新宅那边找邵夫人吧,你好歹是邵家出去的姑娘,如今回到自个娘家,竟如此不被待见,我们去找邵老爷,邵老爷以前最疼爱你的呀。” 文邵氏眼眶一红:“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自从她悔掉贾家那桩婚事,改嫁文家后,她的嫡兄就再也不管她了。 她早就和邵家决裂,早就没有颜面面对嫡兄,如今求到邵家,也是看在自己的儿子。 若不是文荣昌,她已经随女儿文姗姗去了。 她现在不能闹,不能对邵家的安排不满,这对邵家来说,全是她咎由自取。 她得放低姿态,让邵家的人看看她现在过的有多惨,等邵家的人看够了笑话,看不下去了,才会回头同情她、悲悯她。 世人皆是如此,当你过的好,旁人不会真心拍手许你一世安康。 但若你落难了,周围全是坏人,因为他们就喜欢看你跌落低谷的样子。 嘲笑你、数落你,可以消遣他们的时间,让他们开心。 现在,只要邵家的人开心就好,他们开心了,她的儿才有希望被邵家的人怜悯。 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不就喜欢以菩萨之心施舍你一点点好处吗? 只要荣昌抓住那一点好处,就够了。 为了儿子,她可以献祭了自己的脸面,做那个小丑。 “你拿着药方,去药铺抓三贴药吧。”文邵氏道。 “可是,我们的银两……”张嬷嬷看向文邵氏。 这一路从燕京过来,文邵氏早就花空了自己的积蓄,没有银两给文荣昌吃药了。 文邵氏回头看向屋内的文荣昌。 他烧的不清醒,嘴里不时的说梦话,文邵氏没有流泪,她看了一眼张嬷嬷手上的药方,道:“去找刚才那个大夫吧,告诉他我们没有钱吃药,让他把药方拿回去,我们可能用不上。” 张嬷嬷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明白了文邵氏的心思。 那大夫是邵家府里的郎中,大夫若知道文邵氏没钱抓药,就会将此事禀报给邵家的主母。 这样邵夫人就知道文邵氏现在过的有多惨,只要她施舍一点怜悯之心,就可以让文荣昌得到很多东西…… 第321章 贵客 第二日,邵夫人醒来时,就听到董嬷嬷骂骂咧咧走进屋子。 邵夫人正好在净面,听到董嬷嬷不快的声音,她放下帕子,问道:“怎么了?” “夫人,是清风院那边的,那腌臜的玩意,昨儿夜里夫人给她请大夫,她拿着方子没有去拿药,还叫人把方子送到院里来,昨夜那表公子明明退烧了,现在又烧回来,听说没钱吃药了,她就守着表公子哭丧着呢,这是哭给谁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夫人把她怎么了,真是气坏奴婢了。” 董嬷嬷气急败坏的把清风院的情况告诉邵夫人。 邵夫人冷笑了一声:“这不就是她惯用的手段吗?” 文邵氏想见她。 可她把文邵氏安排到老宅那边,没有她的允许,文邵氏根本进不了新宅子。 而文邵氏又最擅长玩弄人心,文邵氏把她的丑态都展现出来给娘家人看,怕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让人去拿方子给表公子抓药。”她还不想见文邵氏,因为今日……邵家会有贵客上门。 “娘。”邵姜淮从外面走进来,看到邵夫人的时候,邵姜淮扑到她怀里撒娇。 邵夫人拍了拍她的小脸道:“淮姐儿乖,日后都要自己一个人睡,红梅与红喜会在屋子的小床睡,你们在一个屋子里,不要怕。” “娘以后都不能陪我睡了?”邵姜淮很委屈的问道。 邵夫人耐心的说:“以后娘,找一个你喜欢的人,陪你可好?” 邵姜淮点点头,说道:“好啊,娘不许骗我。” “夫人,贵人到府上了。”院外的管事匆匆走入,向邵夫人禀报。 邵夫人点了点头,让人把邵姜淮带下去。 她就去叫人找邵老爷一块出府接见萧文柏与萧桑晚兄妹二人。 这是萧文柏第三次回外祖家。 第一次是他母亲还在世时,带着他和妹妹一块回来看望生病的外祖母。 第二次是他在战场上身受重伤,邵老爷把他带回邵家,虽然他失去了双腿,可舅舅却救回他一条性命。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了…… 邵老爷与邵夫人从里面走出来,萧文柏与萧桑晚对着邵老爷夫妇二人行礼。 邵老爷道:“快,把世子抬进宅子,你们怎可让世子在外面等候。” 邵夫人走前,拉住了萧桑晚的手,笑道:“晚姐儿已是个大姑娘了,当初见你时,你才几岁,如今舅母都不敢认你了。” “舅母。”萧桑晚温声细语的唤了一道。 “快进宅子里去吧。”邵夫人与萧桑晚一块儿走。 邵老爷则亲自推着萧文柏入内院。 这时,一道身影从花坛旁边走出来,抱住了萧桑晚的胳膊,笑道:“娘,我找到了,我喜欢姐姐,我要她陪我一块睡觉。” 一群丫鬟婆子纷纷跑出来,惊慌的说:“夫人,小姐她方才看夫人出内院,也要跟着出来,奴婢拦着小姐,小姐还咬了奴婢一口。” 邵夫人脸色一沉,声音隐隐透着怒意:“那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小姐,惊扰了贵人,你们自个下去领罚吧。” “舅母。”萧桑晚看向邵姜淮,看她一脸童真,就猜到了邵姜淮的身份。 她温柔的拉着邵姜淮的手,道:“邵表姐她喜欢玩,算不得惊扰了贵人,我们此次到邵家,也是征得一名神医的同意,想过来问问舅母,要不要让邵表姐给那位神医瞧瞧。” 第322章 她来了 邵夫人愣了一下,不等她回过神来,萧桑晚便拉着邵姜淮的手,道:“那位神医姓谢,是燕京谢氏出来的谢家女,我同谢姐姐说起邵表妹的事情,谢姐姐了解了情况后,便同我讲起她在外游历时,遇到了一个医案。” “也同邵表妹的情况相同,落水后,高烧不退,醒来时就行动不便,谢姐姐的师父为此人看诊,是因那人头部一直有血块未化,后来施针加用药,血块化开后,人也慢慢康复了。” “邵表妹情况比谢姐姐所说的医案上的人还要好,也许会有希望的。” 邵夫人听到这话,激动的握紧了萧桑晚的手:“好孩子,难为你……还惦记着你表姐,若能得你口中神医看诊,那是你表姐的福气,不知何时能叫神医过来瞧瞧。” “说好了,那就明日让谢姐姐过来一趟,舅母,你看行吗?” “行,行,我让人安排了院子,你和世子若是还要留几日,那就在邵家歇几日吧,你舅舅一直念叨着你兄妹二人。” 当初萧家出事,萧文柏身子康复后,便让邵家不要再和萧家来往了。 邵家生意做的不小,萧文柏怕圣上注意到邵家。 如今有太子在身后,得了太子的意思,萧文柏才敢再重新踏入邵家。 萧桑晚朝萧文柏看去,二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后,萧桑晚点头说道:“好,那就随舅母安排。” 邵夫人回头看董嬷嬷。 董嬷嬷点了点头,在邵夫人带着萧氏兄妹入主院后,董嬷嬷转身叮嘱丫鬟:“你去把老宅的门锁上,这两日邵家有贵人到访,别让那些不干不净的人闯进来了。” 董嬷嬷说的不干不净的人,是文邵氏。 丫鬟应了一声,就去老宅锁门。 张嬷嬷带着药,回老宅的路上,就发现通往新宅子的门锁上了。 她用力拍打木门,隔着木门后面的丫鬟道:“你拍什么拍?” “为什么锁门?” “这是老爷夫人吩咐的。”丫鬟说完后,转身就走了。 张嬷嬷透过门缝看了很久,主院离这边还很远,倒是听到几个门房管事在那边宅子八卦:“听说是从燕京来的贵人。” “太子殿下的母族萧家人。” “偌大的萧氏,死剩一对兄妹了。” “邵家和萧家好多久不来往了,突然来往,邵家怕是要水涨船高了。” “是啊,有太子殿下在背后支撑,听说太子妃还跟萧家表小姐是好友,这两重关系,后台很硬,难怪老爷夫人看重他们。” 张嬷嬷脸色一沉,抱着一堆药,回了院子。 “夫人。”张嬷嬷一走入屋子,就见文荣昌醒了。 文邵氏坐在一旁给文荣昌喂饭。 二人看到张嬷嬷回来,转头看向张嬷嬷。 文邵氏问道:“怎么了?” “夫人,邵家来客人了,他们把通往新宅的那道门锁了。” “锁了?”文邵氏放下了碗,皱起眉头问道:“邵家来的什么客人,至于锁门。” 张嬷嬷朝文荣昌看了一眼,道:“燕京来的萧家人,萧世子和萧表姑娘。” 文荣昌猛然抬眸看向张嬷嬷:“是桑晚……她,她怎么会突然来,娘,她是不是心里有我,她来看我了。” 第323章 出逃 文邵氏也想不明白,听说几年前,邵家就和萧家断了,两家不再来往。 萧家的人怎么突然来邵家,怎么会在他们前脚刚到邵家,萧文柏和萧桑晚后脚就跑着过来。 文邵氏不敢往儿子身上想,她觉得事情有蹊跷,她安慰文荣昌:“荣昌,先把病养好来,旁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娘……” “荣昌。”她不允许文荣昌再东望望西望望,丢了邵家这门亲事。 从她踏入邵家开始,她就发誓,她一定要再回到邵府,一定要在邵家站称脚跟。 有了谢家那次的教训,她不许这次计划失败了:“你若是还想要前途,你就听娘的,好好养病,我们安分守己,总有机会搬到新宅子住。” 文荣昌刚兴起了一点火苗,又被文邵氏按了回去:“是不是,只要我娶了邵表姐,只要,只要我想办法在邵家站稳脚跟,将来我想做什么,娘都不会再阻止我?” “是。”文邵氏沉着脸,面容严肃:“前提是你要得到你舅舅的认可,你要拿到邵家的经济主权,不急,一步步来,你舅舅只有一个嫡女,膝下无子,你娶了你邵表姐,邵家什么都是你的。” “娘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可以的。”文荣昌说完,端起了面前的粥。 文邵氏看他消瘦的样子,十分心疼文荣昌,眼下的困境只是暂时的,她的荣昌那样优秀,定能够重新站起来。 燕州,苏家。 “找到人了吗?”苏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主院。 苏家长子苏鸿运道:“母亲,儿子已经派人出城去找,谢锦晏既然失踪了两日,我们在燕州客栈也没找到他的身影,那他定然已经不在燕州了,除了报官,我们现在想要出城找一个人,恐怕很难。” 苏老夫人握紧了手,咬咬牙道:“陶氏这个贱人,若不将她带到谢家,她也不会怂恿苏月楼干换亲的事情,白白害了锦晏这个孩子,那谢锦晏也是个糊涂的,他既然跑了,你报官也没用,你不如亲自回一趟燕京,我怕他回燕京寻他母亲去了,真是孽障孽障,苏月楼也是个鼠目寸光的人。” 苏老夫人每每想起谢锦云出嫁那日发生的事情,便心有余悸。 苏鸿运“嗯”了一声,连行礼都没带,让人准备一匹马,就快马加鞭的赶往燕京。 他一边赶路,一边延途寻找谢锦晏,想看看能不能在途中把他找回来,事实上,他失望了。 他到过的每一个地方,所有客栈都没有谢锦晏的足迹。 他隐隐猜测谢锦晏不会回谢家。 “砰砰砰”谢府大门被人敲响。 冯管事听闻谢锦晏从苏家出逃的事情后,第一时间去谢蓝风的院子,禀报道:“家主,小公子逃了,苏家大老爷就在院内茶间等家主商议此事。” 谢蓝风觉浅,冯管事跑进院子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他坐起身,眉头深深的皱紧,吩咐冯管事:“你速去找大公子,让大公子等宫门宵禁后,就速速去找太子妃,告诉她,锦晏逃了。” 第324章 阴毒 江淮把消息传到顾长宁耳边时,顾长宁脸色极差。 他和谢锦云睡觉不想被别人打扰。 看谢锦云睡的那么香,他更不想让人打扰他。 顾长宁蹑手蹑脚的从床榻起来,由内侍为他宽衣挽发。 走出寝殿,就见谢锦云的长兄谢词站在殿中,谢词向顾长宁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什么事?” 顾长宁让谢词坐下谈。 谢词坐下后,开门见山的说:“微臣的幼弟谢锦晏逃出了苏家,如今不知所踪,他先前曾与梁王有过一些交集,微臣怕他做出有损太子妃之事,所以宫中宵禁后,微臣就第一时间到东宫。” 顾长宁这会儿倦意全无了:“梁王府如令士气大减,就算谢锦晏去奔波梁王府,梁王也不敢再收,他近日种种操作,已惹得父皇不快,但谢锦晏眼下也无别的去处,唯一能投奔的人就只有一个。” 顾长宁眼眸一沉,想起了那金蝉脱壳的宋谦。(女主的前夫哥) “宋谦。”谢词也想到了这一层。 江淮立刻为顾长宁铺了一张图纸,谢词走近,坐在顾长宁的对面。 顾长宁伸手指着燕州到锦州的路程。 宋谦现在在锦州,也就是西平王的封地,情报上说,宋谦被当地富商收为义子,入西平王府与梁婉知成亲,只等一个机会再同西平王回燕京城。 谢锦晏已是谢家弃子,永远不可以再回燕京。 他既不会选择回谢家,也不会再投靠大势已去的梁王,但他可以选择手握兵权的西平王。 西平王对皇位从未放弃过,若谢锦晏在西平王身上赌赢了,将来就有从龙之功,不必再愁仕途一事。 这也是眼下谢锦晏唯一的出路。 “他往锦州去了。”谢词深蹙眉头,说道。 顾长宁道:“速派人去追,若能追回来便追回来,若追不回来……” 他目光深邃的盯着图纸:“便一网打尽,父皇近日身子不适,孤会为西平王找一个借口,让父皇诏他回京。” “那微臣亲自带人去追,务必将谢锦晏追回来。” “尽力吧。” 谢词起身,向顾长宁行了一个礼后,便退出了东宫。 顾长宁看上朝的天色还早,转身回到寝殿,搂着谢锦云的身上,温柔的唤道:“夫人,我要上朝了,方才大哥入宫寻我,说你三弟失踪了。” 谢锦云微微睁开双眼,回头看他:“他不会再回谢家了,也不会再回燕京城,这里已经没有他能期待的人,虽然我继母被关在谢府后院。” “那你猜猜,他会去哪里?” 谢锦云伸手抚摸顾长宁的脸:“殿下那么聪明,定猜到他会去找谁了,我不想再提那个人的名字,他在我这……是一个死人。” 谢锦云的话无疑取悦了顾长宁。 顾长宁后着她的手腕说:“江淮说桑晚到了江平县。” “我知道,她给我写信了,还说了一些途中发生的事情,文家的人也到了江平县邵家,我让她自己小心点,多提点提点邵家,莫让小人窃家门。” 若不是知道文邵氏前世的禀性,谢锦云也不想做一个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 实在是文邵氏前世对桑晚太过阴毒。 他们夺桑晚嫁妆,虐打她至死,满腹算计,步步策划。 难保文邵氏回到邵家后,不会用同样的手段,步步为营,谋夺邵家的家财。 这文邵氏是一条毒蛇,要防,一定要防。 第325章 抵触 邵家。 谢锦华为邵姜淮开了三贴药,说:“邵夫人,先试试这三帖药,若邵姑娘吃完没有其他不适,就可以连续先用一个月,等过了一个月,我再回来替邵姑娘把脉调整药方。” 邵夫人接过谢锦华的方子后,就让董嬷嬷亲自去药铺抓药。 董嬷嬷拿着药方走出院子。 邵夫人一脸感激的说:“有劳谢神医特意跑一趟。” “称不得神医,邵姑娘和我预料的症状相同,这些年,邵姑娘头部的那块淤血一直没有化开,这方子是散血块所用,至于邵姑娘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谢锦华温和安抚邵夫人。 有些病症变化的很快,谢锦华从不对每一个病人夸下海口。 邵夫人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如今我们也是死活当活马医,她再坏还能像现在这样吗,不会有更坏的情况了。” 谢锦华道:“那就好,邵夫人还是要有些心理准备,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送你。” 邵夫人给谢锦华准备了一个宝匣子,里面放有诊金。 谢锦华只拿了她该拿的那一份,就不让邵夫人送了。 萧桑晚送她走出邵家,道:“谢姐姐,我在邵家多停留两日便要继续赶路,你等我和哥哥吗?” “那我正好在贾家陪我姑母,我们一块启程,对了,我姑母也叫我同你和你哥哥说,玺安这些日子在弄货,弄好了,要送往岭南,到时候还是一块走吧。” 萧桑晚回头看向萧文柏。 萧文柏回道:“可以,贾公子的货若是弄好了,可以叫人来通知我们,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那行。”谢锦华脸上露出了笑容,转身上了贾家的马车离开邵家。 萧文柏回身看向萧桑晚。 兄妹二人心知肚明,却谁都没有挑破贾家的心思。 但萧文柏觉得,还是要同萧桑晚讲明,若她无意,便不要留给贾家太多希望,以免后面造成不可收拾的误会,再发生什么变故。 “晚儿,贾公子是特意送我们去岭南的,你心里知道吗?”萧文柏道。 萧桑晚没想到萧文柏会那样直接的问她。 她愣了一下,看了眼萧文柏,想到贾玺安一路帮助她和哥哥,萧桑晚对这个男人并不抵触。 他总是恰到好处的出现,又能够在她境地尴尬时保持距离。 “他无可挑剔。”这是萧桑晚给贾玺安的评价。 “那看来,妹妹对贾公子的印象还不错,经历了那件事情,哥哥不会再逼你,你若觉得合适,你就跟哥哥说,哥哥会找人去问问贾公子。” 萧桑晚面颊微红,低垂眼眸道:“顺其自然吧。” 她转身离开了。 萧文柏望着萧桑晚的身影,萧管事一脸欣慰的说:“公子,我看贾家那边也是有那心思的,不如等祭祖回来,你同贾夫人聊聊。” “晚晚的婚姻大事,我做哥哥的定是要好好把关的,你放心,我不会再像对待文家那样,随随便便就把桑晚交付出去。” 萧管事推着萧文柏回院子,那邵家的姑娘邵姜淮突然从转角跳出来,扑到了萧文柏的身上道:“姐姐……” “啊,不是姐姐。”邵姜淮看到自己抱错人了,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萧桑晚,她吓的往后退…… * 邵表姐会好,她是失忆,当年是被文邵氏害的。 第326章 落水 “小姐,你不要到处乱跑。”两个婢女吓的面色苍白,赶紧扶着邵姜淮,低声哄说:“小姐,夫人让厨房的人给你做了好吃的,我们先回院子吧。” “好啊,吃好吃的去吧。”邵姜淮被两个婢女扶着走,再不敢松手让她一个人行走。 萧文柏坐在轮椅,望着邵姜淮离去。 萧管事道:“邵表姑娘看起来性情纯真,若能好起来,也全了邵夫人这些年的心愿。” “锦华只有五成的把握,先观察这两天看看。” 萧文柏没想到的是,邵姜淮用过谢锦华的药,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老爷,夫人,你快醒醒。”董嬷嬷拍打邵夫人的房门。 邵老爷先坐起身,推了一下邵夫人,道:“夫人,快醒醒。” 邵夫人睁开双眼,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邵老爷穿好外衣,去开房门。 董嬷嬷道:“老爷,小姐她做恶梦,她跑出去了。” 邵夫人穿好衣服,鞋子还未来得及穿,就走出来问董嬷嬷:“小姐跑去哪儿了。” “去,湖边,去后院的那个湖。” 邵夫人脸色大变。 邵姜淮幼时就是掉在后院那个湖,导致性情大变,这些年活的痴痴傻傻。 她也从不让邵姜淮去那边玩。 邵姜淮也像是知道那边有危险,不曾吵过去后院玩耍,怎么好端端的跪到后院去,而且还是大晚上的。 “快去看看。”邵老爷先跑出院子赶往后院。 …… “外头怎么吵吵闹闹,发生了什么事?”文邵氏穿上外衣,推开窗户望向对面。 邵家那口人工湖,接边着新宅与老宅。 张嬷嬷从外面进来,说:“好像有人掉进湖里了。” 文邵氏眉头一皱,转身去文荣昌的屋子。 屋内却空荡荡,床榻上也没有余温,文荣昌显然离开了许久,文邵氏想到张嬷嬷刚才的话,快步走出房间说道:“公子不在屋内,快出去找找公子。” 张嬷嬷神色怔了怔,同文邵氏一起走出院子,去湖边找人。 就看到文荣昌从水里浮上来,他手里带着一个人,很快游到了岸边。 文邵氏拿着火折子往面前看了眼,认出了从湖里爬上岸的文荣昌,吓的面容失魂,快步跑前,把他从水里拉上来:“荣昌,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 “娘,我没有想不开,我只是想游一水,冷静冷静,好好规划未来,可是我刚才看到有人跳湖。”文荣昌大喘了几口气,看向趴在浅水岸边的年轻女子。 张嬷嬷走前,扒开女子脸上的头发一看,大叫了一声:“唉呀。” 文邵氏吓了一跳:“怎么了?” “是邵表姑娘。” “表姑娘?”文邵氏心头怔住了。 后宅那道锁被人打开,邵夫人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走入老宅。 幽暗的院子,一下子被来人手中的火把点亮。 董嬷嬷指着半截身子沉在水里的邵姜淮,惊呼道:“夫人,是小姐,是小姐。” “淮姐儿,我的淮姐儿。”邵夫人跑过去,把泡在水里的邵姜淮从水里抱出来…… 第327章 新宅 董嬷嬷拿着厚厚的衣服,包裹着邵姜淮的身子,一群人把邵姜淮抬回院子。 文邵氏看文荣昌一身都湿透了,也叫张嬷嬷回院子拿衣服为他裹上,文荣昌却推开了张嬷嬷递来的衣物,望着被邵家的人带走的邵姜淮,手微微抖动。 “娘,那就是邵表姐吗?”文荣昌的声音透着一丝颤意,不知是被这湖水冷的,还是因为旁的原因…… 张嬷嬷见邵家的人就这样把邵姜淮带走了,脸色十分难看,再回头看了看一身湿淋淋的文荣昌,眉头皱的更紧了。 “邵表姑娘再怎么说,都是我们公子救起来的,这邵夫人一句话都没说,就让人抬走了邵表姑娘,我们来江平县也有一段日子,他们把夫人和公子随便安置在老宅,不闻不问,如今见着了面,怎得也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她看着文荣昌一身都湿透了:“若不是我们公子救了邵表姑娘,邵表姑娘现在已经淹死在湖里了。” 文邵氏听到这话,也深深的皱起眉头:“荣昌,你一身都湿了,我让张嬷嬷给你烧热水,煮姜汤,你祛下寒气。” 文荣昌木讷的点头,先走入房间。 文邵氏望着儿子的背影,细眉拧的更深,荣昌方才那样子…… 她不放心文荣昌,在文荣昌走入屋子后,她快步跟了进去,推开了文荣昌的房门,而文荣昌正准备关门。 他见文邵氏推门,微微愣了一下:“娘。” “荣昌,你有事瞒着娘?”文邵氏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刚才那个眼神很不对劲,今夜邵姜淮落水另有隐情。 文荣昌别开脸,往后退了一步。 文邵氏走进房间,问道:“你为何深更半夜去游湖,你大病初愈,万一再着凉生病怎么办?” “那更好啊。”文荣昌身上还穿着湿哒哒的衣物,哪怕屋里有炭火,依然无法驱掉他身上的寒意:“我们一直住在老宅,走不出去,舅舅和舅母都不愿来看娘一眼,我们有多少时间耗在此处。” 文邵氏心头惊颤,上前抓着文荣昌的胳膊,心疼的说:“那你去湖里……” “我本来只是想让自己再病一次,可是游到对面的时候,发现邵姜淮蹲在湖里玩水,我从水里露出头,她自己吓的掉进湖里,怨不得我。”文荣昌说话的声音明显比刚才还虚,言语夹着颤意。 文邵氏终于理清楚文荣昌的用意。 文荣昌原本想让自己再病一次,博取邵家人同情,但是他在游湖的时候,不小心游到新宅院廊,刚好碰见了邵姜淮在湖里玩耍。 他从水里露出头,邵姜淮吓的掉落湖中。 文荣昌借此机会,把邵姜淮从湖里捞起来。 如此,哪怕邵夫人存心想玩弄文邵氏,并不是真心想把邵姜淮嫁给文荣昌,也要因为邵姜淮这次落水一事,不得不把邵姜淮嫁给文荣昌了。 若文荣昌因为救邵姜淮而大病一场,邵老爷与邵夫人都不能再对文荣昌视而不见了,还要把人接回新宅,好好伺候他…… 第328章 失忆 萧桑晚知道邵姜淮落水一事时,已经是第二日。 “谁救起来的?”知音为萧桑晚挽发。 知蝉看了看萧桑晚,吱吱唔唔,不敢提到那人的名字。 萧桑晚心情莫名的烦躁,她想起谢锦云给她写的信,要她小心文荣昌母子。 她处处避着,可避着避着,她就发现邵家引狼入室了。 “我知道是谁。”萧桑晚眼眸微沉,伸手拿起桌上的簪子,别到自己的鬓发:“是文荣昌。” 一个曾经那样骄傲的男人,还曾是张先生的学生,和燕京权贵也有过交际,因其母不贤,败了名声,流落到江平县邵家,文荣昌真的甘心娶邵表姐为妻? 他真的甘心放弃燕京大好繁华,入赘到邵家宅,跟着邵舅舅打理生意? 那文邵氏可是一心想让儿子考中入仕,心比天高,若非文家把她和哥哥招惹狠了,遭到太子和太子妃的打压,他们如今怕是还瞧不上邵家这样的商户。 如今怕真的是穷途末路,不得不来邵家求一条出路呢。 想到文家人先前对她和哥哥种种做法,萧桑晚心中莫名的倒抽一口凉气。 “听说,文公子病了。”知蝉见萧桑晚自己猜出救邵姜淮的人,就小声的说道:“邵老爷知道他病重高烧,派人把表公子接到新宅子,现在就住在朱雀楼。” 知蝉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也知道被命为朱雀楼的地方,肯定是好地方。 萧桑晚道:“舅舅和舅母只生了邵表姐一个孩子,邵表姐幼时落水,都要了舅母半条命,若是文荣昌昨夜救了邵表姐,那舅母她……” 定是对文荣昌有所改观的。 救命之恩大过天呐。 这点,她也没什么好说文荣昌的,只是很奇怪,文荣昌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湖里做什么? “姑娘,那邵家和文表公子的事情,咱们也管不了太多,明日咱们就得启程去岭南祭祖了。”知音轻声提醒。 萧桑晚回过神来:“不一样,哪个正常有抱负的男子,愿意入赘他人门下,娶一个痴傻的女子为妻呢。” 除非他另有所求。 邵氏能让他谋求的就只有财。 当初文邵氏带着儿子来萧家攀亲的时候,不正是看中了她的亡母留给她兄妹二人的财物吗。 邵家生意做的那么大,和贾家又有生意来往,其供应的货物,大多送往燕京,还有一部分是送进皇室。 邵老爷没有儿子,将来谁娶了邵姜淮,那谁就是未来邵家的家主。 文荣昌现在失势,无财、无权、无人。 可一旦他有这些东西,难保他不会成为太子的绊脚石。 萧桑晚越想心里越乱,她觉得在离开江平县之前,得给谢锦云写一封信。 只是萧桑晚不知道,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邵家虽是商户,却还是在意邵姜淮的名声。 人是文荣昌救起来的,邵家只能让邵姜淮嫁给文荣昌。 萧桑晚写完信后,就去紫薇阁看邵姜淮,谢锦华刚好从贾家过来,刚为邵姜淮把过脉。 邵夫人守在邵姜淮身旁,萧桑晚担忧的问道:“谢姐姐,我邵表姐情况如何?” 谢锦华坐在桌前,眉头深深皱起,目光凝重的望向邵姜淮:“邵夫人方才同我说过昨夜的情况,我们一直认为邵姑娘犯痴傻病,其实我现在在推翻一些辩证,按昨晚邵姑娘跑出去时说的那些话来看,邵姑娘犯的可能是失忆症。” “失忆!”邵夫人惊呼。 “对,失忆,一个人若受到严重打击,会选择忘弃、摒除那段痛苦的回忆,把自己蜷缩在最好的时光里,邵姑娘现在这样子,是在自我保护,邵夫人,邵姑娘当年掉入湖里的情况,你可还记得?” 邵夫人听到这话,脸色沉重了几分。 刚走入院子的文邵氏,也狠狠顿住了脚步,眼底划过了一抹冷意。 想到当年的事情,文邵氏又压下了眼底的慌乱。 …… 好看就追,不好看就弃,不要恶言恶语恶评,很没素质。 第329章 痴傻女 邵夫人想起当年的事情,就懊悔不已。 “那天下午,四大商行的家主到邵家商议生意上的事,我老爷刚好不在家中,便由我亲自招待他们。” “淮姐儿那日特别闹腾人,我呵斥了她几句……”邵夫人看着邵姜淮,眼眶渐渐泛红:“淮姐儿被我骂哭了,我让董嬷嬷出去安慰她,但是那天确实太忙,董嬷嬷劝说了几句,淮姐儿也不哭了,便让她回院子玩。” “我送走那些家主后,才知道淮姐儿落水出事,郎中救了很久才吊住了淮姐儿一口气,她一睡,就睡了两个月,醒来连我也不认得,夜里还惊恐恶梦。” 她因此从生意场退下来,把生意都交给邵老爷打理,她专心照顾邵姜淮,才让邵姜淮慢慢认她这个娘,恢复一丝正常。 但从那之后,邵姜淮再没有踏入后院那片湖。 门外传来董嬷嬷的声音:“文夫人,怎么站在门外?” 文邵氏身子一僵,回头看了眼董嬷嬷,扯了扯僵硬的唇角,道:“我正想来找我嫂子。” 邵夫人擦去眼角的泪意,起身道:“进来吧。” 文邵氏走入房间,和萧桑晚对视。 萧桑晚目光犀利的盯着她,这样的眼神让文邵氏有些心虚。 她没想到萧桑晚也在屋子里。 如今到了邵家,文邵氏不想再和萧家的人接触。 更不希望邵家的人知道他们在燕京城那段不堪的经历。 她走到邵夫人面前,唤道:“嫂嫂。” “你和邵家多年前就断绝关系,如今留你在府里,也是看在你姨娘曾帮过我夫君的份上,这句嫂子就不必了,你还是唤我邵夫人吧。”邵夫人当着谢锦华与萧桑晚的面,落了文邵氏的面子。 可文邵氏脸皮厚,并不在乎,只要邵家人记住她娘生前的恩就行。 “多谢邵夫人为我儿请郎中,我儿已经退烧了。” “退烧了就好,你好好照顾荣昌,等他好了,旁的事情再说吧。”邵夫人别开脸,并不想和文邵氏多谈,实在是当年闹的脸皮太难看。 文邵氏自知无趣,转身离开了邵氏的屋子。 萧桑晚看她离开,同邵夫人说了几句话,便也走出院子。 她在回自己的院子时,在半道上碰见站在亭子里的文邵氏。 知蝉与知音互相对视了一眼。 萧桑晚走了过去:“文夫人。” 文邵氏转身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荣昌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不过我知道,我们荣昌配不上你这样的燕京贵女,所以我也劝荣昌,不要再对你痴心妄想。” “我昌儿以后不会再痴缠着萧姑娘,也请萧姑娘,高抬贵手,莫要搅了荣昌的好姻缘。” “好姻缘。”萧桑晚冷笑了一声:“文夫人当真甘心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如孩童般的女子?” “文夫人看中的怕只是邵家的财吧,文老爷欠下那么多赌债,你把你的嫁妆全部填进去,都无法埋那个窟窿,若是文荣昌入赘邵家,那这笔钱,邵家就会帮你们出。” 文夫人微抬下巴,没有否认萧桑晚的话:“这些话,我早在信上已经同邵家的人说清楚,我让我聪慧的儿子娶一个痴傻女做妻,邵家不是应该帮我们的吗?” 默默跟在他们后面的董嬷嬷,退到了角门后面…… 第330章 丑事 萧桑晚往那角门方向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走入亭子,声音不大不小,戳穿文邵氏的心思。 “那你可有同邵家说清楚,你文家在燕京城做的那些丑事?” 文邵氏脸色刹时大变,表情隐隐狰狞,快速扫看四周。 这亭子两边隔着两条很长的走廊,左手旁有一个八角门,丫鬟们都在主院做事,邵家的宅子宽的很,下人们没事也不会来这里闲逛。 此刻也没人走过,文邵氏暗暗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拧着眉头,对萧桑晚恶言恶语。 “我都说,昌儿不会再缠着你,你何必为了之前的事情斤斤计较,我们已经离开燕京城,不会再招惹你的眼。” 萧桑晚冷笑了一声:“什么叫斤斤计较呢,文夫人心思昭然可见,狼子野心,你一边让文荣昌对我深情有佳,一边又和谢府的谢夫人搭桥牵线,妄图攀上谢府那门高枝,盼着文荣昌能娶谢家女为妻,保仕途顺遂。” “可你不知我与谢家嫡女有很深的手帕之交,想两脚踏着两条船,谁知踩进了阴沟里。” “谢家女拆穿你们的心思,让我这被鬼迷了眼的人也看清你文家的心思。” “你当太子殿下为何如此厌恶你们文家?” “你若在谢家女拒绝你们之后,不再回来打我萧家的主意,谁又愿意吃饱了撑着同你们这些小人斤斤计较。” “你们干了什么事情不知反思,还怨天怨地怨他人,如今知道怕了,要我放过你们文家,你倒是同邵家的人说清楚,你们为何会灰溜溜的跑回江平县来。” “你……”文邵氏被萧桑晚一番话,气的面红耳赤。 她高高举起手,就要甩萧桑晚一巴掌。 知蝉立刻挡在萧桑晚面前,仰起小脸,气愤的说:“当日我与姑娘都在寺里,亲眼瞧见文公子对当时还未嫁入东宫的太子妃谄媚诉爱,你敢打我姑娘试试。” 文邵氏嘴角僵了僵,一口气堵在胸前,没想到萧桑晚会在邵家同她这样闹。 她放下高高举起的手,声音放软了许多:“桑晚,我如今知道错了,你文表姐也已经死了,我们也受到了惩罚。” “是吗?”鬼才信呢。 若真的知道错了,文荣昌就不会跑到贾家的客栈企图对她做那种事,玷污她的名声,好借此机会强娶她为妻。 “那客栈之事,你也知道吧。” “你……”文邵氏心里慌乱的不行:“你别再说了。” “文荣昌做过什么,你为何不敢听呢?”萧桑晚微微眯起双眸:“他在来江平县的路上,都未对我死心过,怎么来到江平县不到十天半个月,你们就改变了主意呢?” “你闭嘴。”文邵氏怒斥了一声,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幽冷的瞪看萧桑晚。 萧桑晚轻轻的呵笑了两声,没有再继续细说,只要邵夫人有心,可以自己去同贾家打听。 到时一问便知那文荣昌在贾家客栈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看看邵夫人还敢不敢把邵表姐嫁给那样野心勃勃的文荣昌。 董嬷嬷脸色极难看,萧桑晚离开后,她也赶紧回邵夫人的院子…… 第331章 送信 萧桑晚回到院子后,就让知蝉送一封信给贾母。 而知蝉的信,前脚刚送到贾母手里,后脚邵夫人身边的董嬷嬷就拿着拜贴上门求见贾母。 贾母先看过萧桑晚的信,那信上说:若邵家寻问贾家客栈一事,姑母可如实道出,不必隐瞒我舅母。 贾母看到信上的内容时,已经明白了萧桑晚的用意。 她对身边的大丫鬟说:“你带着邵家的嬷嬷去找大公子,让大公子亲自跟着邵家的人去一趟邵宅,顺便让大公子把萧丫头接回来,就说,我想她了,她明日就要离开江平县,我想留她在身边住一宿。” “是。”丫鬟带着知蝉一块走出院子,见了董嬷嬷后,就带着董嬷嬷一块去寻贾玺安。 而贾玺安刚好忙完手头的事情,从账房里走出来。 大丫鬟怀菁手里拿着贾母让她交给贾玺安的信,递给贾玺安道:“大公子,这是夫人让奴婢交给你的信。” 贾玺安看了一眼董嬷嬷,就先打开信。 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眉头微拧,把信收了起来。 董嬷嬷走前说道:“贾大公子,我们夫人托奴婢过来贾家寻问一些事情。” “我知道了,这种事情旁人知道的越少越好,还是我亲自去一趟邵家,同你家夫人单独说。” 事关萧桑晚的声誉,不好拿出来大肆宣扬。 若不是萧桑晚特意给贾家送这封信,关于客栈那件事情,是不可能告诉旁人的,哪怕对方是和萧家有亲缘关系的邵家。 贾玺安换了一身衣服,就坐着马车去邵家。 知蝉带着贾母的口信,回到萧桑晚院子。 “谁来接我?” “贾大公子,不过,奴婢刚才同萧管事说了,你要回贾家,世子肯定要陪你一块回的。” 萧桑晚点点头:“反正明日都要离开江平县了,那就从贾家出发,正方便些。” “那奴婢去同世子说。”知蝉瞧萧桑晚微红的小脸,转身走出院子。 …… 而贾玺安那边也已经同邵夫人说明白了。 邵夫人脸色非常难看,她知道文邵氏瞧不上她的痴傻女儿,可谁也没想到他们竟包着那样的贪念。 她先前还觉得文荣昌不错,现在开始怀疑昨夜邵姜淮落水的事情,文荣昌怎会那么巧救起她的女儿。 “贾公子,今日之事,出了这道门,只当我不曾听过,桑晚是个好姑娘,幼时丧失父母,和她兄长相依为命,我自然希望桑晚能许个有担当、值得托付的好人家。” 她觉得贾玺安就不错。 不过,她毕竟只是萧桑晚的舅母。 桑晚的婚姻大事她做不得主。 话虽说的明白,却没有捅破。 贾玺安是个明白人:“邵夫人说的对,萧姑娘的确值得更好的良人,邵姑娘也同样如此,有些人善于掩藏自己的真实面目,特别是邵姑娘无兄长姊妹,她未来的夫婿更应仔细选。” 邵姜淮无疑是邵夫人的心头病。 若没有昨夜落水之事,这件事情倒好办,拿一笔银子把文家人打发出去就是了。 坏就坏在,昨夜邵姜淮落水,文荣昌刚好救了她。 此事又要如何两全呢? “我会仔细衡量,今日多谢贾大公子特意跑一趟,董嬷嬷,送贾大公子到世子院子,帮世子收拾收拾,安排一辆马车送世子和表姑娘回贾家。” 贾玺安温润有礼的向邵夫人作了一揖,就离开了院子。 猫在后院某个角落听墙角的张嬷嬷,迅速回到了朱雀楼,把贾玺安同邵夫人说的话告诉文邵氏。 文邵氏听完张嬷嬷的话,拿起茶壶砸在地上,恼怒道:“萧桑晚,贱人!” 第332章 眼前人 张嬷嬷看文邵氏砸紫砂壶,伸手就去接,没想到还真被她给接住了。 她抱着紫砂壶,转头看了看守在各院的邵家下人,压低声音道:“夫人,你要冷静点,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我们该想出应对方法,否则邵夫人她……” “我知道她一直在防我。”文邵氏坐回凳子,一只手放在茶桌上,眼底都是狠戾:“我算看明白了,她根本没打算把淮姐儿嫁给荣昌。” 可气的是,萧桑晚从中搅了一局,让原本就多疑的邵夫人,怕是心中更加膈应。 “可昨夜落水之事,是荣昌救淮姐儿,她就算不想把淮姐儿嫁给荣昌,也要想想淮姐儿的名声。”文邵氏说到“名声”二字时,心中还是没有底气。 邵姜淮痴傻那么多年,外声早就没了。 否则也不会拖到十九岁,无人敢娶。 这也是文邵氏不敢把事情闹大的原因。 张嬷嬷道:“不如,直接同邵夫人说。” “这件事情,事在荣昌,我在邵夫人那……”已经没有信任度,除非她以死明志。 死…… 文邵氏想到了什么,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她抬手勾了勾,张嬷嬷走近,凑到文邵氏面前,文邵氏同她说了几句话,张嬷嬷听完后,神色煞变,可是很快她便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那边,邵夫人送萧氏兄妹离开邵家后,就转身去了朱雀楼。 文荣昌看到邵夫人出现在他房间时,感到非常意外。 他从床榻起身,准备穿衣物再去接见邵夫人,邵夫人却直接坐到了床榻旁边的凳子,道:“你躺着吧,我就问你几句话。” 文邵氏有文邵氏的心眼,邵夫人也有邵夫人的打算。 文荣昌这个人,在她这里已经大打折扣,但念及他昨夜救了邵姜淮,她忍了忍,还是想着和文荣昌先聊一聊。 “邵夫人。”文荣昌会起身,轻声唤道:“我知道你是为何事而来。” “我昨夜去湖里夜游,碰巧游到了对岸,刚好遇见一位姑娘蹲在湖边玩水。” “我突然冒出水面,惊吓到了那位姑娘,她才落了水。” “我救她,是理应救的,昨日之事只要邵夫人好好掩盖,不会有人知道有人昨夜落水了。” 文荣昌没有一丝隐瞒,让邵夫人感到很意外。 邵夫人微微拧紧眉头:“你大半夜的,为何要跑到湖里游水?” “科考失意,情场失败,我父母散尽家财,我却无以回报,心烦所至,想清醒一番。”文荣昌脸色苍白,唇瓣干裂:“来邵家非我本意,我也并不想娶什么邵表姐,邵夫人,我有钟意的女子。” 邵夫人神色微愣,没想到她还未问他与萧桑晚的事情,他竟自己吐个干净。 他若不是城府太深,那就是…… “可我一心想要走捷径,在燕京妄图攀附平章府谢氏,想借谢氏门楣在燕京占得一席之地,一失足成千古恨,败的一塌涂地,我有悔,但我不会否认自己曾做过的事情,这就是我文荣昌,邵夫人,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邵夫人眼眸深深的看着眼前虚弱憔悴的文荣昌。 他明明把自己剖析的干干净净,就差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可她为何还是觉得……看不清眼前人。 邵夫人感到背脊爬上丝丝寒意…… 这时,张嬷嬷跌跌撞撞跑进来,身子瘫软在地上,大哭道:“公子,夫人她自尽了!” 第333章 一封信 “自尽!”萧桑晚刚到贾家,前脚才迈过门槛,后脚邵家董嬷嬷就拿着一封信,找到她。 董嬷嬷面色阴沉,带着文邵氏留给萧桑晚的信,双手递给萧桑晚道:“是,文夫人自尽了,不过人已经救回来了,她身边的嬷嬷把这封信交给夫人,夫人让我拿给表姑娘。” 萧桑晚垂眸看董嬷嬷递来的信,眉头皱起。 她伸手接过董嬷嬷手中的信,当着贾玺安和萧文柏的面拆开。 可当看到信上的内容时,萧桑晚气的手发抖,眼眶一瞬间染上红晕,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哆嗦了几下。 知蝉和知音被吓着了,两人双双扶着萧桑晚的身子,往信上一瞥。 知蝉看完后,也是激动不已:“姑娘,你莫要生气。” 萧文柏看妹妹脸色十分难看,从萧桑晚手里拿过信,可信还没看完,萧桑晚就跑出贾家,爬上马车。 知蝉和知音快步追了出去。 “姑娘,你要去哪里?” “回邵家,我倒要当面同她理个清楚,我何时说过要逼她去死。”萧桑晚情绪激动,被文邵氏所谓的遗书气的胸口发闷。 萧文柏看过了信后,当场吐血。 “噗……” 萧桑晚回头看向萧文柏的方向,看着地面上一滩血水,她又从马车退下来,奔回萧文柏身边:“哥哥。” 信落到了地上。 萧文柏脸色煞白,很显然也是看了文邵氏的信后,受到了刺激。 “哥哥,对不起,是桑晚太冲动了,我就不该再去招惹那条毒蛇,对不起,我不去邵家了,你莫要想太多。” “去。”萧文柏眼底都是怒意。 贾玺安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信,看了看,道:“我陪你回邵家,世子留在贾家等我们,锦华在后宅陪我母亲,我让人去唤她到你院子帮你看看。” 萧文柏抬眸看向贾玺安:“谢谢,贾公子。” 他没有拒绝贾玺安的好意:“我身子不适,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贾玺安走到萧桑晚面前:“她既然写出这封绝笔信,看来是打算破釜沉舟,往你头上扣一个逼人上绝路的恶名,你今日若不去,正中她下怀,萧姑娘放心,世子在贾家不会有事,还有锦华守着他。” 萧桑晚低头擦去眼眶的泪水:“多谢贾公子。” 贾玺安点了一下头,把信还给她。 萧桑晚看向萧文柏。 萧文柏说:“桑晚,你要记住,你要为你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负责,你在邵家同文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勇敢,不要为了哥哥而退缩,你是对的,早日让舅母认清现实,又何尝不是救他人一命。” 那文家人种种手段,不就是想扒掉人一层皮,附在他人身上狠狠的吸血吗。 萧桑晚听了萧文柏的话,攥紧信,转身上马车。 贾玺安骑马在后面跟着。 等马车走远后,萧文柏又连吐了好几口鲜血,萧管事吓坏了:“世子,你这……” 萧文柏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我时日不多了。” 他看向萧桑晚离去的方向,他最牵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妹妹。 第334章 对比 而妹妹要嫁给怎样的夫婿也是他心头坎,他用帕子捂住嘴,咳了好几声问萧管事:“萧管事,你觉得贾公子如何?” “贾公子……”萧管事朝着已经走进街道人群的贾玺安:“成熟、稳重、细心、体贴,孝顺,有主见有担当。” 这是他从燕京到江平县这一路看到的贾玺安。 “那你见到文荣昌第一面时,对他印象如何?” 萧管事顿时蹙紧眉头:“老奴能说实话?” “对。”萧文柏喘了一口气,又吐了一口血在手帕。 萧管事没有注意到他又吐血了,他很认真的组织对文荣昌的看法:“奴才看到表公子第一面,就觉得他是一个眼睛里不纯粹的人,当然,人有城府不是不好,他皮相好,眉清目秀,对待姑娘也很温柔。” “对待公子也八面玲珑,谈吐气质斯文儒雅,除了家世不够显赫,奴才还真挑不出表公子身上哪里有缺点,他几近完美,又很得姑娘的心意。” “如若没有后面的事情,奴才也觉得,还行。” “就只是还行?”萧文柏咳嗽过后,声音嘶哑的厉害。 他让萧管事推他进贾家。 萧管事推着他走进贾家园子道:“是,还行。” 可是他对贾玺安的评价却很高。 “表公子若真心对待姑娘,踏踏实实考取功名,不一心妄图想着走捷径,也算……没啥可挑剔的了。” 没啥可挑剔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他懂得隐瞒自己的缺点,把自己的优势呈现给外人看。 萧管事说话还是很隐晦了,萧文柏心中已有数。 当然,他方才问萧管事如何看待文荣昌这个人,并不是还考虑将自己的妹妹交付给那样的人。 他只是想听听,自己当初有多瞎,竟一心想把妹妹交给文荣昌这种无耻小人,和文邵氏那种胡搅蛮缠的毒妇。 想到这,萧文柏情绪激动,又连连咳了好几声。 他咳嗽声,紧紧捂着自己的嘴,那一口口血块被他捂在了帕子里。 萧管事看他那么痛苦,不敢再提文荣昌。 他轻轻拍萧文柏的背说:“公子,老奴带你先回院子,让谢姑娘过来给你瞧瞧。” “也好,你顺便……帮我给贾夫人传一句话,让她到我院子来一趟。”他若不是感到身子很不适,这会儿就自己亲自过去找贾夫人了。 但他发现,身子顶不住。 他怕他还没走到岭南,就没了。 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替桑晚准备好。 现在也该准备了。 “好,奴才这就去。” …… 马车停在邵府门前,萧桑晚从马车里走下来,快步走入邵家。 董嬷嬷一路紧随,让她小心慢走。 萧桑晚走的又急又快,下台阶的时候一脚踩空,贾玺安眼急手快,抓住了萧桑晚的胳膊,把快要摔倒的萧桑晚拽拉回来。 萧桑晚愣了一下,不知是被文邵氏的信气的还是刚才险些摔倒而吓的,此刻面颊像抹了胭脂一般红。 她稳住了身子,回头看贾玺安。 贾玺安说:“不急,文家的人就在朱雀楼等着,你若摔坏了,你哥哥我母亲以及邵夫人都会很心疼你,你明日还要赶路,还是要多顾着脚下的路。” “谢谢。” 董嬷嬷上前扶着她。 萧桑晚听了贾玺安的话,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看着脚步的路,走进朱雀楼…… 第335章 求放过 她走入文邵氏现在居住的院子,就听到张嬷嬷站在一旁“呜呜”的哭。 文荣昌跪在地上问文邵氏:“娘为何要想不开,你受了什么委屈,要去上吊自尽,你若死在这里,叫我如何面对邵老爷和邵夫人。” 萧桑晚迈入屋子,冷冷朝床榻看去。 董嬷嬷快步走向脸色阴沉的邵夫人。 张嬷嬷看到萧桑晚过来,立刻爬到萧桑晚脚下,哭天喊地,磕头求饶:“萧姑娘,求求你,放过我们夫人一命,我们夫人只想过好往后的日子,替公子打算,有什么错,可你死死揪着过去不放,时时刻刻提醒夫人她有多不堪,她说无颜面对公子,她知道她若活着,会连累公子,便一心求死。” “你这嬷嬷……”知蝉气的伸手指着张嬷嬷。 萧桑晚伸手抓住知蝉的胳膊,道:“你让她说完。” 萧桑晚沉着脸,问张嬷嬷:“你说求我放过你家夫人,好哇,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想让我怎么放过你家夫人。” 张嬷嬷微微张嘴,没想到萧桑晚会反问这样一句话。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脸皮薄,特别是世家贵女,将自己的名声脸面看得比命还贵重,她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你要我如何放过你家夫人?”萧桑晚见张嬷嬷发愣,语气冷戾质问。 文荣昌回头看着萧桑晚,无言以对。 文邵氏从床榻爬起来,跪在了地上,然后跪着走向萧桑晚。 邵夫人看到眼前的一幕,眼皮子狠狠跳动,倏地起身道:“邵嫚儿,你跪桑晚是要桑晚折寿,你有话起来好好说个明白,你平白无故为何要去寻死。” 若不是亲眼瞧见文邵氏两眼翻白,几乎丧命的场景,她那一句“要死也别死在邵家”的话,就差没吐到文邵氏的脸上。 她非大善之人,但也知道此事不该落井下石。 但文邵氏的做法,让她及其看不惯。 然而,萧桑晚却说道:“跪,让她跪着说,她跪我跪我兄长,我们都承得起她这一跪。” 邵夫人回头看萧桑晚,表情怔了怔。 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激得萧桑晚如此愤怒。 而文邵氏向来很擅用的招数,眼下竟失灵了。 文邵氏和张嬷嬷都没想到,这个平日柔弱的女子,竟叫她这个长辈跪着说话。 文邵氏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嘴角僵了僵。 知蝉很识趣的给萧桑晚搬了一张椅子,萧桑晚坐在文邵氏的面前,道:“说吧,要我怎么放过你?” 文荣昌看不下去了,他起身走到文邵氏身后,不敢置信的看萧桑晚:“桑晚,你恨我恨我娘,我们绝无怨言,你让我娘跪着,你……” “是我逼她跪的吗?”萧桑晚抬眸,杏眸一片凉意,惊得文荣昌心头大骇。 她摊开文邵氏给她写的遗书,在手中晃了两下,扔到了文邵氏的面前:“不是她要跪下来求我放过她吗?文公子,你有眼睛看着,看你娘怎么伏低作姿,往我身上泼这逼她去死的恶名,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怕了,我确实怕了,我来之前还退缩了,可我兄长让我来,要我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任,那我就来了。” “文夫人要我放过你,可你放过我萧家了吗?你敢不敢当着舅母的面,讲清楚你们在萧家干了什么逼我哥哥的事情,又是如何像丧家之犬一样跑回江平县。” 文邵氏脸色大变…… 第336章 折磨 文邵氏脸色煞变,她跪着走到萧桑晚面前,想伸手握住萧桑晚的手。 萧桑晚甩开文邵氏的手,低喝道:“你好好说话,别碰我,恶心。” 恶心! 文荣昌双眸瞪大,如此不堪的词汇,竟能从萧桑晚口中说出来:“萧桑晚,你过分了。” “过分吗?”萧桑晚抬头看他:“有没有你们当初伙同萧家旁支的族长,带着一名叫文杉杉的女子入萧家,说要给我哥哥冲喜,我哥哥怜惜那叫木字杉的女子孤苦无依,也念在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同意这场荒唐的冲喜。” “你们在背地出谋划策,让族长同我们说,要萧家同意文家把花轿直接抬入我哥哥的屋子,实则……” “别说了,我求你了,别说了。”文邵氏根本没想到萧桑晚会撕破脸皮,吐出那最不堪的事情。 她以为,像萧桑晚这样的贵女,看到她的信,该羞愧的撞墙自尽。 可她现在竟如泼妇一般,同她争执不休。 还是当着邵家人的面,这样跟她闹。 萧桑晚根本不听文邵氏的,她冷冷的吐出那件事情的经过:“实则,你们是想把勾引太子不成,反被太子处罚,失去双腿的女儿文珊珊,送到我哥哥的房中。” 邵夫人心惊肉跳的从椅子站起来,面容失色的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文邵氏。 她知道文家在燕京得罪了贵人,但没想到文邵氏一家老小竟做出这么骇人听闻,无耻之事。 董嬷嬷也被吓的不轻。 这样狼子野心,哪里还敢再把他们的小姐托付给这种出身的人家。 等老爷、夫人百年之后,还不知他们家小姐会被如何折磨至死。 董嬷嬷把邵夫人扶回椅子。 文邵氏浑身发抖,怨恨萧桑晚吐出这些过往,损她儿子荣昌的名声,拖累荣昌的姻缘:“是,是我出的主意,此事荣昌毫不知情,正因为我自知犯了大错,才要以死谢罪。” “那当初你们计谋被戳破时,你怎么不在太子殿下和我哥哥面前以死谢罪,偏要等事情过了那么久,跑到别人府上,让别人替你收尸,一心寻死的人,绝不会给他人一丝后手。”萧桑晚声音提高,言司犀利,情绪越发激动。 文荣昌听到后面那一句话时,终是忍无可忍:“桑晚,你不要过分了,我娘刚才险些死掉。” “你知道我祖母是怎么死的吗?”突然触到了幼年时,那些伤怀的回忆,萧桑晚眼眶覆满泪水:“我祖母,是我在我父亲,出殡第三日,在自己的小佛堂内,当着菩萨的面,上吊自尽而死。” “她死前,还在鼓励我哥哥,好好活下去。” “她死前,没有一丝异样,因为家中主事的萧家主母也死了,父亲母亲,叔叔伯伯的丧礼,是我的祖母一手操办。” “我们所有人都以为,祖母会看在我与哥哥年幼,好好活下去。” “但她抱着必死的决心,给我与哥哥安排后路,却没有给自己一条后路。” 她是想告诉文荣昌,一心求死的人,不会敲锣打鼓告诉全天下人,我想自尽了…… 第337章 罪名 文荣昌那样聪明,又怎会不懂萧桑晚此番话的用意。 一些话哽在了文荣昌的喉咙。 萧桑晚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那你们可知,我母亲我的婶婶们,又是如何死的?” 文荣昌嘴角僵了僵,听说…… “自尽而死,撞棺而殒。”她声音哽咽到变了声色,却字字含泪:“一头撞在棺角处,头骨碎裂,撞出一个血淋淋的血洞,出血不止,纵使太医们在一旁守着萧家妇孺们,却也是救都救不回来的。” 她说到“救都救不回来”的话时,几近撕心裂肺。 家中亲人尽亡时,她虽未满及笄,却也是记事的年纪。 那也是萧桑晚此生见过的,最多棺棂的丧礼,萧家灵堂不够用,便在院子里搭起了遮云挡月的棚子,排列撞棺身死的萧家妇。 丧葬的鞭炮与敲锣打鼓声,都无法掩盖守灵人悲痛的哭叫声,出殡那天,从萧家抬出去的棺材,站在街头望不到尽头。 萧家男儿战死数百,萧家妇自尽数百,还不能把坟葬在那燕京之地,生生从燕京抬到岭南,那一路风景只有白绸,行人见了让路,辱骂。 因为萧家男儿至死都被按着那莫须有的罪名,却无人替他们伸冤。 邵夫人听了萧桑晚的话,一瞬间触及到世态炎凉的感伤,拿出帕子掩面痛哭。 文邵氏却早已被萧桑晚的话顶的愣在原地,她手脚发凉,指尖抖动的很厉害:“你,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又不是我逼死你母亲的。” “我是要告诉你,你不是想自尽吗,一心求死,那不如一头撞在桌角处来的更快。” 萧桑晚伸手指着旁边的茶桌。 文邵氏吓的面容苍白。 她只是演给邵家人看的,再报复一下萧桑晚,并不是真的想死。 文荣昌却被萧桑晚的话气坏了:“萧桑晚,你怎能这般怂恿我娘去死。” 他怕文邵氏真的一头撞死桌角,蹲下身子扶着文邵氏。 萧桑晚见他举动,冷笑了一声:“她不是说我逼她死吗,那我现在就是在逼她,坐实这恶名。” “你……”文荣昌气到声音颤抖:“我原以为你是心善之人,没想到你竟变成这样。” “文荣昌。”萧桑晚深深的看着面目清秀的男子,她当初就是被他这副好皮囊骗了,一腔痴情,竟成笑话:“能在萧府那样的环境长大的我,心善是活不下来的,我只是当初被鬼迷了眼,才会瞎了眼睛喜欢你多年,你娘想毁我,那就别怪我毁掉你娘口中的好姻缘。” 同文荣昌说完后,萧桑晚又看向脸色十分难看的文邵氏,唤道:“文夫人,你还要自尽吗,我坐在这儿等着帮你收尸。” “你,你这恶毒的女人。”跪在后面的张嬷嬷,挺起身子骂道:“就这样还燕京贵……” “啪。”知蝉冲过去,一巴掌打在张嬷嬷的脸上:“主子们说话,哪有奴才开口的。” 张嬷嬷捂着被知蝉扇打的脸。 萧桑晚看了看张嬷嬷,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同张嬷嬷说:“张嬷嬷,我帮你纠正一下,人死魂去,留下来的信才叫遗书,日后只要你家夫人没死透,这样的绝笔信送到我手里,晦气的是文家。” 张嬷嬷咬了咬牙。 文邵氏抓着文荣昌的手,从地上站起身。 她知道计划失败,邵家怕无安身之地,咬牙切齿道:“萧桑晚,你毁了我昌儿,你此生休想摆脱昌儿。” 文荣昌愣了一下,却不知身后的张嬷嬷猛地撞了过来。 文荣昌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朝萧桑晚的方向扑去。 张嬷嬷提醒的声音也传来:“公子,快抱住萧姑娘,抱着她,她就只能嫁给你。” 第338章 逼死我 萧桑晚以为,文家人的恶已经在萧府体现的淋漓尽致,哪知人性的恶可以这般无底限。 在张嬷嬷喊着让文荣昌抱住她的那一瞬间,萧桑晚大脑一片空白。 她猛然回头,就看到张嬷嬷撞在文荣昌的身上,文荣昌也因惯性,快速的扑向她。 知蝉和屋子里其余婢子及邵夫人都大叫道:“小姐。” “桑晚。” “砰!” 萧桑晚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身影,随后她就被一股力量甩出了屋子。 她摔在地上,而那朝她飞扑而来的文荣昌,被原本站在她身后的贾玺安,一脚踢开。 文荣昌整个人砸到了桌子上,将那圆桌压垮。 文邵氏吓的尖叫了一声:“啊……” 邵夫人也从椅子跳起来,愤怒的喝道:“快,报官,把那恶奴给我抓起来。” 董嬷嬷和其余两个婢女冲上前,将张嬷嬷死死按压在地上。 文邵氏则去扶起摔的鼻青脸肿的文荣昌,贾玺安拔剑挥向了文邵氏的鬓发。 只听“叮”一声,她头上玉簪被剑削成两截,一头断发散落地上,鲜血也从文邵氏耳边流下来。 文邵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上热流,看到指尖上的鲜血时,她手指抖动了几下,看向贾玺安:“我,我与你无怨无仇,你敢伤我。” “怎会无怨无仇呢?”贾玺安手中利剑对着文邵氏,面容冰冷怒道:“太子和太子妃亲笔书信,让我贾某护送萧姑娘与萧世子前往岭南祭祖,太子、太子妃书信,你敢不听。” 文邵氏退了两步,面容失色的看向被知蝉扶起来的萧桑晚。 这时,邵夫人冲过来,一巴掌打在文邵氏的脸上,愤怒至极的吼:“滚,立刻从我邵家滚出去,我淮姐儿就算一个人老死在这宅子,也不会选你儿子文荣昌,滚,快滚,立刻给我滚。” 文邵氏破罐子破摔,嘶叫道:“你这是想逼死我吗?” “想死是吧,好啊,那不如我亲自送你一程。”有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邵夫人终于明白,文邵氏上吊自尽全是在算计。 她伸手扯住了头皮被划伤的文邵氏,把她从屋子里拽到屋外。 文邵氏惨叫连连:“啊,啊……” “荣昌,昌儿,救我……” “邵夫人,你住手,我们会离开邵家,不会赖在这里不走。”文荣昌想去救自己的母亲,可他刚走前一步,就被贾玺安一拳打趴在地上。 文荣昌闷哼一声。 他一介文弱书生,又岂是走江湖做生意结识不少三教九流的贾玺安的对手。 他被打在地上后,贾玺安就踩在他的背部,用力碾压,道:“我知你从未对萧姑娘死心。” 他说话间,脚下力道用了十足的劲,文荣昌只觉得背脊快要被踩碎了,嘴里吐出一口鲜血,难受的叫唤。 现在别说是去自己的母亲,他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张嬷嬷、文荣昌都被人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邵夫人干起事来,畅通无阻。 她把文邵氏从底下一层,拖拽到朱雀楼三层顶楼,扣着文邵氏的脑袋,押着文邵氏的胳膊,将她按在了扶栏。 文邵氏望着下方,那可是三层高,摔下去不死也残。 她怕了,她彻底慌了。 “不,不,不,我不想死,不要……” 第339章 抵命 “你不想死!”邵夫人声音拔尖,咬牙切齿的怒声喝道:“你方才在我面前,不是要死要活的吗,你还给桑晚写绝笔信,污蔑她,还想出阴损的招式,让你身边的狗奴才推你儿子,羞辱桑晚。” “原来你踏入我邵家门,都不曾对桑晚死心过,亏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难事,惦记着你姨娘生前帮扶过邵家生意,想留你几分颜面。” “没想到你竟是打着算计我淮姐儿的心思,去污蔑桑晚,你这种人,就不该活着,就该死的透透的,来吧,去死吧,我邵家大不了帮你买副棺材。” “啊……” 邵夫人一只手掐住了文邵氏的脖子,把她上半个身子都推出雕花护栏外,脑子往下坠着。 这三楼可不低呀。 邵家修朱雀楼的时候,每一层都隔着三四米。 三层楼,若脑袋往下砸下去,怕是当场就没命了。 文邵氏吓的“哇哇”大哭,一只手死死的抓着镂空雕花栏,面红耳赤的惊叫连连:“别,别,别,大嫂,我若是被你推下去,我的昌儿一定会上告官府,到时你也得一命赔一命,你想想淮姐儿,你若是死了,谁来照顾淮姐,淮姐儿就没有娘了,我一条烂命不值得。” 邵夫人已经急疯眼了,脑子里都是怒气。 想到刚才张嬷嬷推文荣昌的画面,若让文家人计谋得逞,那桑晚才是真的毁了。 她手中力气不但没有松开文邵氏,掐的比刚才还使劲:“你拿淮姐儿来威胁我,你以为我怕吗?你死了,那我就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除掉你这个祸害,我若一命抵命,会带着淮姐儿到地狱找你,我让你在阎王爷那也休想在翻身之地。” 话音落下时,文邵氏的半截身子已经挂在外面。 邵老爷带着官府人快步走入朱雀楼,正好看到邵夫人擒拿文邵氏,在高处争执不休。 邵老爷吓的心脏一缩,指着上方说道:“夫人,你冷静点,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文邵氏看到邵老爷后,大喊大叫:“大哥,快救我,嫂嫂她要杀我,她要逼死我,你们都看着,她想杀我,她想杀……啊……” “夫人。” “舅母,不要。” 文邵氏大叫时,她的身子已经被邵氏完完全全推到了护栏外面。 若不是文邵氏抓着护栏,怕已经掉下去了。 官府的邢大人被吓傻眼了,立刻让一部分捕快上去拉人,还有一部分捕快从屋子里抬出被褥,拉着被子四角当防护垫。 萧桑晚也跟他们赶往三楼。 而邵夫人突然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刚才没有再推她。 这时,邵老爷和一群捕快跑上三楼,把文邵氏从外面拉回来。 文邵氏双腿一软,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萧桑晚走上三楼,却一眼看到邵夫人表情不对劲。 她跑过去抱住了邵夫人的身子,道:“舅母,不要为了桑晚做傻事,她不值得你一命抵命。” 邢大人走上来。 文邵氏爬到了邢大人的面前,大哭道:“大人,你要为民妇做主啊,邵夫人她要杀我,若不是大人及时赶到,我如今怕是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第340章 证人 “她虽杀人未遂,却也触犯刑罚,构成犯罪事实,我要告她,大人和诸位捕快便是我的证人。” 萧桑晚和邵老爷脸色煞变。 独独邵夫人一脸冷静的看着文邵氏。 她刚才明明没有推文邵氏,可在邢大人到来时,她却自己爬出护栏,找准了位置,挂在外面。 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想推文邵氏下去。 确实,她刚才的确动了要文邵氏性命的心思,但现在事情变得诡异了起来。 邵夫人脸上没有一丝意外,是因为太了解文邵氏这个人了,只要有一点事情对她有利,文邵氏一定会顺藤而上,狠狠的啃食人的骨血。 她到底是怎么一步步将这毒妇再引入邵家内院,给自己招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的。 这个时候,邵夫人才意识到自己太蠢了,竟相信文邵氏会悔过,改过自新。 “我没有推她。”邵夫人道。 文邵氏反驳:“大人,你亲眼所见,是她按着我的身子,要把我推下去。” “刑大人可是我们江平县的青天大老爷,断不会只用一双眼睛来断案子。”说完,邵夫人就冲着刑大人行了一礼道:“大人,在你来之前,此妇就拿着白绫在房中上吊自尽,闹着要去死。” “我自然是要劝她,要死不要死在我邵家,她怪我生性凉薄,本与我有怨气,为了她儿子能赖在我邵家,她自个冲上朱雀楼三楼,说要从三楼跳下去,还要打上一个我逼死她的污名。” “我朱雀楼可是修来镇宅所用,心想着此妇人怕是真的一心寻死,便追上去劝她,方才大人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跳楼了,是我及时出手拽住了她的衣物、胳膊,又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勉强把她拉拽回来。” “后来看到大人过来,她趁我不备,在我胳膊处挠了一下,将我胳膊挠出了几条爪子,我这才松开了手,没想到,她又想出别的法子想讹我邵家的钱财。” 说完,邵夫人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四条血淋淋的指甲痕迹。 这的确是文邵氏挠的,不过文邵氏挠的没有那么深,邵夫人知道文邵氏的奸计后,自己又挠了一下。 邵老爷看到邵夫人手腕处的指甲印,脸色阴沉:“邵嫚儿,我本以为你改过自新,求你嫂子让你带着荣昌回邵家,安排你母子住处,吃喝不必担忧,我……我没想到你竟然……” “我没有,她撒慌。”文邵氏没想到邵夫人歪曲事实。 “邢大人可以下去问问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有民妇屋子里未来得及收起来的上吊用的白绫,民妇绝不敢隐瞒真相,欺骗大人。” “你……,你……”文邵氏快被气疯了。 她气的伸手指着邵夫人,气到面容狰狞。 邵夫人微微眯起眸子,唇瓣勾起了一抹凉凉的浅笑:“邢大人只管查,此妇人,因在燕京城得罪了权贵世家,待不下去了,才想起娘家,十年前,她就因家财之事,回我邵家闹过,从邵家谋得了大笔财产与产业,与邵家断绝关系,而从燕京到江平县亦是贪慕他人钱财,被燕京尊贵的贵人驱逐,无处容身,卖惨回到邵家,如今怕是又想借着民妇杀她之事,再讹我邵家一笔钱财呢!” “你,你胡说,我,我……” “我就是证人,我可以为我舅母作证,我这里还有一封她想自尽寻死吓唬我舅母的遗书。”萧桑晚当场把文邵氏写的遗书拿出来,递给邢大人。 第341章 诬陷 邢大人接过萧桑晚的信,看到上面的内容时,顿时皱起了眉头。 然后又抬头看向萧桑晚,他是江平县的父母官,贾家与邵家两大龙头商户私下里来往颇多,而他从未在邵家见过萧桑晚。 “这位姑娘,你是何人?” 萧桑晚正欲说出自己的身份时,邵夫人立刻按住了她的胳膊,走到萧桑晚面前,道:“邢大人,这位是民妇的外甥女。” 邢大人也是个人精,看邵夫人那样小心翼翼的护着萧桑晚,而萧桑晚的衣着装扮都不异于寻常人,这一看就是受过礼教出来的女子,说不准就是从燕京来的贵人。 邢大人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信,脸色更加阴沉。 文邵氏看到邢大人的脸色后,心头一沉,她怎么都没想到本欲拿来羞辱萧桑晚名声的信,此刻竟成了坑害自己的证词。 那信上字字句句都透露着浓浓的胁迫与求死意念。 邢大人反复读了好些遍后,就眼神凌厉的看向文邵氏:“你叫邵嫚儿?” 那信上写着“邵嫚儿著”。 邵嫚儿面庞肌肉抽动了几下,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妄图扭转局势:“回大人,民妇确确实实叫邵嫚儿,这封信也的确是出自民妇之手,可是这封信并非写给邵夫人的。” “那是写给谁的?” “她。”邵嫚儿伸手指着萧桑晚。 邵夫人怕邵嫚儿再扯些什么言论伤害萧桑晚,提前诉说道:“大人,此妇一直想让她的儿子娶我外甥女,这次她回江平县,亦是知道我的外甥女要路过江平县,在邵家小住几日,她带着他儿子逼到邵家,想用一封绝笔信来逼迫我外甥女嫁给她儿,好谋求女子的嫁妆,为她儿子未来考取功名而做铺垫。” “不是,闭嘴。”邵嫚儿当真是被惹急了,在邵夫人几次坏她好事后,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向邵夫人面前。 哪知邵夫人直接躺下,大叫道:“邵嫚儿要杀人啦,邢大人你看见了吧,她要打死我,她计谋被我拆穿,恼羞成怒了,老爷,快救救我,她会打死我的。” “住手。”邢大人怒吼。 邵老爷冲到邵夫人面前,一巴掌抡在邵嫚儿的脸庞,把邵嫚儿打的晕头转向。 萧桑晚看到邵夫人躺在地上的时候,一开始愣了一下,后来才意识到,她的舅母用文夫人撒泼耍赖的手段,简直是以恶制恶。 不管文夫人是不是真的想杀邵夫人,问题现在所有人都看见文夫人刚才那凶狠的模样,就看办案人想怎么办了。 她蹲下身子把邵夫人扶坐起来。 邵嫚儿被拍了一巴掌后,倒在了木制楼梯口。 她此刻脑袋“嗡嗡”作响,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却因身后就是楼梯,身子坐空,直接仰头摔落。 “咚咚咚”的声音顿时传开,楼上众人看见这一幕都目瞪口呆。 邵嫚儿则尖叫连连:“啊……” 文荣昌听到自己母亲的惨叫声,用力推开贾玺安,连滚带爬的走出屋子,就看到邵嫚儿从楼梯滚下来。 “娘。” 那楼梯二层通道刚好有捕快站岗,他抬脚一挡,这才把摔的头破血流的邵嫚儿拦下来。 文荣昌扶着楼道扶手走上二层楼梯通道,扶起了邵嫚儿:“娘,是谁把你推下楼?” 邵嫚儿两眼晕眩,却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影站在三楼通道口。 她不知道那是刑大人,便抬手指着楼梯口的刑大人,说:“他,他……” 邢大人见她诬陷自己,发好大的火气,怒道:“这毒妇,拿着银簪企图谋杀邵夫人,邵老爷推开之后,又趁我等不注意,自己滚下楼梯,如今竟敢诬陷本官,来人,把她押回衙门,好好审。” 第342章 燕京 邵嫚儿和文荣昌都傻眼了。 那邢大人每年都要收邵家多少礼品,邵家的面子他还是给的,再加上邵嫚儿确实泼妇,又有人证、物证在手,邢大人一怒之下,便反扣邵嫚儿一顶大帽子。 可是文荣昌是读书人,他不依了:“大人,你是江平县父母官,你怎可一口捶定我母亲的罪名,我审都未审。” “本官亲眼所见,若本官一口锤定你母亲的罪名,那你母亲现在就该押进牢房,来人,把邵嫚儿带走。” 邢大人伸手指邵嫚儿,面色阴戾的喝道。 文荣昌和邵嫚儿身后的捕快,快步上前按住邵嫚儿的身子,推着她往楼下去。 邵嫚儿不甘心,她抓住了楼梯扶手,大喊大叫:“不要,不要,大哥,大哥我知错了,你看在我姨娘生前帮过大哥的份上,你再饶我一次,我不能下狱,否则荣昌就毁了。” 将来文荣昌考中入仕,若有一个她这样的母亲,她如何在同僚面前抬起头。 “我儿荣昌是无辜的,他全是被我拖累的,我可以离开邵家,离开江平县,求求你收留昌儿,等他将来考取功名,他会报答你们的。” 邵嫚儿一边被捕快按着头往前走,一边嘶叫求饶。 邵老爷眼神复杂的看向文荣昌,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邵夫人。 邵夫人知道邵老爷性子软,心善;可有邵嫚儿这样的母亲,她的儿子还能出个什么好笋。 邵夫人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心软,她冷冰冰的说道:“我们邵家不需要他的报答,只求你同十年前发誓的那样,无论你将来在外是贫穷、富贵,你都不会再踏入邵家,倘若你儿将来飞黄腾达,我也绝不会求到你文家门前。” 说完,她回头对董嬷嬷说:“把他们的行礼扔出邵家。” “啊!”捕快见邵嫚儿不走,用力扯了一下邵嫚儿的头发,邵嫚儿头皮被撕开一片,痛苦惨叫。 也因邵夫人无情无义的话,让邵嫚儿心生怒意:“好好好,好,你们邵家在我儿落难时,瞧不起他,赶他如丧家之犬,将来,将来昌儿得势,定叫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邵嫚儿的目光如毒蛇一般,狠狠的瞪看站在二楼走道中间的邵夫人,捕快一把推她,邵嫚儿踉跄了几步,就被押走了。 张嬷嬷也被捕快从屋子里拖出来,因为张嬷嬷太吵了,董嬷嬷让人脱掉鞋袜堵住她嘴巴。 文荣昌虽然也被捕快押着,但他还算配合。 他被捕快押走之前,转头,深深的望着站在邵夫人身旁的萧桑晚,道:“桑晚,你我之间的情分,就到这了,祝你往后平安顺遂,嫁个如意郎君。” 萧桑晚根本不想同文荣昌多说一句话,她别开脸,不再去看鼻青脸肿的文荣昌。 文荣昌心底泛起一抹酸涩感,他其实……一开始还是有些期待与萧桑晚成亲的。 他也认定萧桑晚是他未来的妻子,直到谢家女出现,好像一切就变得不顺利了。 邵夫人拿出一些金锞子打赏入府的捕快,还备下厚礼打发邢大人。 邢大人叮嘱他们定会严查此案,就带人离开邵家。 可他刚回到衙门。 他的师爷薛尽平快步走来,拿了一封信和一块玉佩递给邢大人:“大人,这是从燕京送来的信。” “燕京?”邢大人双眸一亮,拿过信,问道:“本官在燕京一直无人帮扶,送给燕京贵人们的信全都石沉大海,这是燕京哪位贵人送来的?” “公主府,文霄公主。” 邢大人大吃一惊,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嫡女,梁王的胞妹,皇室最得宠的公主…… * 第308章,有文霄公主使坏让文荣昌算计萧桑晚的内容,不记得的读者可以翻回去重温。 第343章 泼脏水 邢大人愣了好一会儿,他是个聪明人,很懂得趋利避害,如今皇室公主都亲自写信给他,那就是一个机会。 可这么好的机会,砸到他头上,还是让他心里有些许的忐忑。 他看了看薜尽平,问道:“这封信,你看过了吗?” “大人,这封信是先交到小的公文底下,小的以为是写给小的的信,就先过目了。”薜尽平是邢大人的师爷,脑子聪慧,能力过人,帮邢大人在江平县站稳根基,还收服江平县四大商行的心,每年送入邢家的油水富到流油,他也得了不少好处。 “小的以为,不如大人先把信上提到的文荣昌叫到内堂来问一问。”薜尽平道。 邢大人也是这么想的,转身对后面的心腹李捕头说:“快,去把文荣昌给我提来。” 李捕头两手作揖,便转身去牢房。 邢大人和薜尽平走入茶间。 两刻钟的功夫,文荣昌戴着手铐被李捕头带入茶间。 邢大人看到文荣昌手上的手链和脚链,骂骂咧咧:“谁叫你上锁的,快帮文公子解开。” 李捕头一脸不解的挠了挠头,便上前帮文荣昌解开链子。 薜尽平让李捕头先退下去,李捕头走出屋子后,脸色沉了下来。 屋内。 文荣昌看了看邢大人和他身边的师爷,只是静观其变,并未开口寻问邢大人为何突然又要见他。 邢大人与薜尽平抬头互看了一眼。 薜尽平亲自泡茶,给文荣昌倒了一杯茶水,又双手端到文荣昌的面前,笑道:“文公子,不知……你在燕京城,得罪了什么贵人?” 文荣昌脸色微变。 不动声色的将二人的言行举止敛入眼中。 来时,邢大人待他母子二人态度十分恶劣。 如今,那邢大人谄媚的表情,让他以为邢大人被人夺舍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邢大人的态度转变如此快? 难道他的事情被什么人知道,那幕后之人想要保住他? 他方才一开口便提到燕京城,那想保他的人,来自于燕京? 文荣昌仔细复盘自己离开燕京前,接触过的人,那就只有文霄公主了…… 思及此,文荣昌心中有数了,他端起茶水,哪怕他现在衣着狼狈,鼻青脸肿,亦改不了文家人先前花那么多钱培养出来的儒雅气质。 他抿了几口茶,这才放下茶杯对邢大人说:“方才在邵家看到的那位姑娘,想必大人也很想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吧?” 邢大人知道邵夫人护着的那个姑娘来历不简单:“不知你与那姑娘有何渊源?” “她曾是我未婚妻。”文荣昌又重新端起茶水,将那一盏茶慢慢喝完。 薜尽平和邢大人心里等的着急,却不敢催促文荣昌。 等文荣昌喝完那杯茶水后,他又叫薜尽平帮他倒了一杯,薜尽平心里也是骂骂咧咧,但还是拿起了茶壶,为文荣昌添满茶水。 文荣昌盯着茶杯上的花纹,眼中尽是冷意:“她是出自萧家的姑娘。” “萧家?”邢大人猛地站起身:“燕京的萧家。”燕京的萧家只有一个,十几年前满门死绝,只留下一对兄妹的那个萧家。 萧家风光百年,却因那件事情名声狼藉,那一对兄妹的消息就渐渐淡了。 他们把自己蜷缩在萧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都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 直到先皇后萧氏之子——七皇子被立为储君,老百姓们才隐隐听闻萧家的事情。 “没错。”文荣昌道:“我母亲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答应让萧姑娘入我文家门,我本以为得良人,此生安心考取功名,给她一个好的未来。” “可因一些缘故……” * 还有哦,我在写…… 第344章 百杖 “萧世子另寻一门更好的家世,导致我因萧家人出尔反尔一事,科考落榜,我母亲因此心怀怨恨,恨萧家兄妹不该在我科考前,做出如此无德之事,影响我的仕途路,这才追着萧家的人追到江平县,欲向她萧氏兄妹二人讨个说法。” “大人,邵夫人有一句话说的很好,‘邢大人是我们江平县的青天大老爷,断不会只用一双眼睛来断案子’如今,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文荣昌彬彬有礼的拱手作了一揖。 邢大人皱起眉头,面色凝重,他在官场混迹了二十多年,识人无数,断不然因为文荣昌这翻话全然信他。 那萧氏兄妹的身份是真的,可文家与萧氏兄妹之间的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当事人情况,他只要听着就行。 “那……”邢大人实在好奇:“本官能否知道,萧氏兄妹后面另外相中的是哪个世家?” “与燕京谢家颇有来头。” 难怪。 那谢氏百年清流,四大世家之一,祖祖辈辈出了六七个内阁首辅,比起文家来…… 他若是萧氏兄妹,自也会选其后者。 只是,这件事情做起来未免有些不道理了,他瞧着眼前的文荣昌也颇有心计,诚府深,有公主做靠山,也不算个蠢人,若被这样的人咬住,怕是…… 邢大人看文荣昌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若萧氏兄妹与谢家有来往,那谢家和公主他都不想得罪,这件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文荣昌一眼看破了邢大人的心思,道:“大人以为,那萧氏兄妹为何会住进贾家?” 邢大人醍醐灌顶,坐回椅子道:“那萧氏兄妹相中的是贾家的公子?” 他回想了一下,刚才去邵家的时候,还看到了贾大公子。 “是贾大公子?” “没错,一个商户。”一个商户而已,又哪里比得上公主的地位。 江平县离燕京远着呢,谢家哪来闲功夫为萧家的人撑腰。 那邢大人心里有数了。 “本官了解了。”邢大人这才拿出了文霄公主送到县衙的信:“我这里有一封文霄公主写给本官的信,你与文霄公主是什么关系?” 他没有把信递给文荣昌先过目,话里间依旧带着试探。 文荣昌把手放在茶子上,指尖轻轻摩擦茶杯:“我离开燕京之前,文霄公主曾召见我,留我在府上几日。” 他说话很巧妙,也不说文霄公主留他在府内干什么,让人遐想不已。 薜尽平凑到邢大人耳边说了几句话,邢大人看着文荣昌,又开始打探了起来。 文荣昌脸上虽然受了点伤,但他看得出来,文荣昌身上拥有着文人的气质,相貌也不错,听说文霄公主至今未有婚配,却在自己的公主府内养了许多面首,这怕是……瞧上了文荣昌,只是文荣昌没有留在公主身边。 而公主对文荣昌心心念念,心怕是一直跟着文荣昌跑到江平县来,这才有了这封信。 不过,真相如何,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得罪不起文霄不公主。 “公主让我放了你,再给你一些盘缠,先送你离开江平县。” 文荣昌心里有数了,可是,在离开江平县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想做。 “多谢大人明察秋毫,还草民一份清白,但是……”文荣昌想到屡屡坏他好事的母亲,还有那张嬷嬷,眼中迸出了杀意:“今日我母亲在邵家闹的那样难看,贾大公子也在场,你若就这么轻轻的放我母亲出来,怕难以捂住邵家和贾家人的嘴,也会因此得罪了一些不该得罪的贵人。” 邢大人心头一颤,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文荣昌的话:“你要本官……” “当庭百杖,严惩不贷。”文荣昌说完,端起那杯微凉的茶水,一口喝尽…… 第 345章 办席 东宫。 “当庭百杖,严惩不贷。”太子顾长宁拿着江平县那边快马加鞭连夜送到他手中的信,薄唇勾起了一抹森冷的笑意。 江淮道:“送信的人,是李家的幼子,江平县知县当众严惩文邵氏和身边的恶奴,又帮文荣昌摘掉罪责,释他无罪,文荣昌带着他母亲和乳母离开了江平县,去往凉州了。” 顾长宁微微抬头看了看江淮。 “凉州是西平王的封地?” “是。” 顾长宁面无表情的把信烧了,对江淮说:“你去给江平县的邢大人送一封信,把他这些年贪污、掠夺、强抢民女的罪名,一一列给他看,不妨再送几张罪证,让他自己辞去知县一职。” 他看向江淮时,眼中都是杀意。 江平县那种地方,可是个风水宝地,此人不除,贾邵两家必被灭门。 他翻开了名册,寻找可靠的亲信,有意调用到江平县,最后选中了谢锦云的二哥哥谢锦玉。 确定好让谢锦玉上任江平县知县时,顾长宁抬头对江淮说:“你亲自去一趟谢家,同谢二郎说,叫他早日做好准备,他一上任,就去追责邢大人所犯下的种种罪过,严惩不贷。” 江淮扯了扯嘴角:“主子真是手起刀落,半点都不想委屈自己,那文家的事情……” “鱼儿要装在一个缸里,一网打尽。”顾长宁没有说要如何处理文荣昌的事情。 这时,花溪从门外走入:“太子殿下,有一封太子妃的信,殿下也可先过目,是大公子从凉州寄来的。” 顾长宁听到“凉州”二字,低声说道:“这不,还有一条鱼儿入缸了。” 江淮愣了一下,什么鱼? 谢锦云从寝殿内走出来,顾长宁朝她招了招手:“夫人,有你的信。” 她快步走到顾长宁身边,顾长宁就把她拉到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下来,手掌自然而然的落在谢锦云的腰间。 花溪把信递给谢锦云。 谢锦云拆开后,就和顾长宁一起看。 这封是她大哥谢词从凉州送来的信,上面写着:太子,太子妃,微臣幼弟已投奔西平王,早做准备。 谢锦云看完信后,一脸平静。 顾长宁回头看她,见她表情宁静的样子,轻声唤道:“夫人。” 她回过神来,说道:“谢锦晏被送往燕州苏家时,我便与父亲和长兄提过,要把谢锦晏从族谱除名,如今只是还未公开,他既然自己叛出谢府,和西平王勾结,那也无需再留半点退路给他,对外宣布,谢锦晏犯了族规,已被除名,从此谢家再无此子。” 顾长宁听完,回头对江淮说:“就按太子妃所说的去做,你去谢家时,同谢府的人提一声,此事尽快做,闹的越大越好,要闹得满城皆知,闹到凉州去。” “奴才明白了。” 顾长宁又低头,同谢锦云说了一下江平县和文家的事情,谢锦云道:“二哥哥挺合适的,那邢大人觊觎贾家、邵家家财多年……” 前世就是投到梁王门下,灭贾邵两家,夺万贯家财,作为梁王谋反的金库。 一名宫人快步走入大殿,跪在地上,呈上请帖:“太子妃,这是从公主府送入东宫的请帖。” 花溪走到宫人面前,拿过文霄公主的请帖,再转交到谢锦云的手里。 谢锦云拿过请帖后,翻开看了看,眉头微拧,扯开唇瓣道:“文霄公主要请我去参加她的生辰宴?” 顾长宁抽手她手里的请帖,随手扔到了火盆里:“她的生辰宴不是刚吃完吗,她一年投几次胎,天天办席。” 第346章 生辰宴 话刚说完,谢锦云食指抵在顾长宁的唇边,低声道:“殿下又妄言了。” 他抓着她的手指道:“不必理会她。” “她心里一直记恨着你我,这次不能如她所愿,怕是日日要送请帖进来,倒不如……去看看这是什么鸿门宴,听说,她近日又招纳了许多面首。” 自从她同宋谦的事情闹开,被皇室所弃,这位文霄公主越发荒淫无度,再不顾什么名声,彻底撕扯开世俗下的束缚,随性所欲。 顾长宁眉头深深皱起,突然想到了什么。 放在谢锦云腰上的手微微收紧,盯着她略施粉黛的娇颜:“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毁掉她最在乎的东西。” 她嫁给宋谦时,为了保谢府家族名声,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踏错一步,就会带着整个谢氏掉进深渊。 她也许不在乎自己名声如何,但她很在乎她的哥哥,她的父亲,她的祖母,和她背后的谢氏百族。 堂堂一个太子妃,若在公主生辰宴失贞,不光辱没皇室,还会让整个谢家蒙羞,最后皇室一定会处死这样不堪的太子妃,谢家也不敢再留下谢锦云的性命。 好招数啊。 而谢锦云也想到了这一层,两人会心的对视了一眼。 “她府内的那些面首,怕是为我而寻。”谢锦云道:“那我更要去赴宴啊,到时,少不了夫君要在背后帮衬我一把,把文霄公主的生辰宴办的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永生难忘啊。” 顾长宁低哧一笑,低头在她脸庞亲吻了一下。 宫人们纷纷抬头望天,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江淮声称去办事,赶紧退出去了。 真是天天被喂狗粮。 顾长宁索性把人儿抱在怀里,在她耳边温柔的说:“到时我会请父皇母后一块观宴。” “哪里需要你请呢。”谢锦云拿起帖子:“怕是母后那已经去父皇身边提文霄公主改过自新的事情了,等公主生辰宴,该到场的人都会到场,要不然,她计划怎么施行呢。” 她看向宫人,对刚才递请帖的太监说:“去回话,就说本宫定会去赴宴,给公主送一份厚礼。” “是。” 文霄公主收到谢锦云送来的生辰礼时,一脸怔然的看向梁王妃:“本公主还以为,她这一次也会拒绝本公主呢,没想到那蠢货竟真的要来。” 梁王妃说:“这是一个机会,妹妹你要好好把握,一旦事成,那太子妃可就活不成了。” “你放心吧,她都已经到本公主府上,本公主还能再让她活着爬出这座府邸吗?”文霄公主说完,外面走入一名护卫,手里拿着信:“公主,有你的信。” 文霄公主接过信,打开看了两眼:“文荣昌已经到凉州了,接下来我哥哥打算怎么做?” “让文荣昌做西平王的谋事,说服西平王借兵给我们用。”梁王妃眼中绽放着寒光:“过段时日,便是皇太后六十大寿,这是召西平王回燕京的一个好时机。” 文霄公主眉头挑了挑,让人去给文荣昌传信。 等身边的护卫离开后,文霄公主勾了勾唇角,道:“嫂嫂,你猜我在生辰宴,还请了谁?” 第347章 她脏 梁王妃细眉微皱,看向文霄公主那一脸坏笑的表情,既然这场生辰宴是为太子妃而设计,那肯定与太子妃有关的人。 “谢锦云那个贱人,还在永宁侯府时,就跟顾长宁勾结在一块,等谢锦云在人前出糗后,顾长宁也休想脱身。” 文霄公主说完,梁王妃心中大骇,这个真相确实很刺激。 一个在婚内失贞,一个勾引有夫之妇,一旦证实,皇室就容不下这样的储君。 …… 破屋子里,传来了老人的声音:“怎么样,有没有谦儿的消息了?” 李嬷嬷从门外走入,脸色微白,看了看坐在床榻上的宋老夫人,和丫鬟豆蔻。 不过豆蔻已经不是宋家的丫鬟,宋家抄家的时候,豆蔻被一个富商相中,被买去做通房丫鬟了。 那富商很宠爱豆蔻,由着豆蔻管理后宅,出入穿金戴银。 可豆蔻一直在宋老夫人跟前长大,又一心倾慕着曾经的永宁侯世子宋谦,日子过后以后,她便一直在寻找宋老夫人。 一个月前,她乘坐马车碰见了路边乞讨的宋广泽和李嬷嬷,这才找到了宋老夫人。 如今宋老夫人依靠着豆蔻的接济,身体慢慢恢复,虽不能回到从前的康健,却能下地走动了。 李嬷嬷手里拿着封,跪在宋老夫人的面前,道:“老夫人,有了,不过不是大爷写的信。” “谁写的?”宋老夫人伸手招了招。 李嬷嬷说:“是公主府送来的信。” “公主府?”宋老夫人愣了一下,猛然想到了:“文霄公主,快拿给我看看。” 李嬷嬷把信双手递过去。 宋老夫人打开信仔细看,当看完信上的内容后,她脸色阴沉的说:“谢锦云这个荡妇,原来早已和太子殿下有首尾,我永宁侯府、我谦儿,还有我的泽哥儿都是被这贱人害的。” 她拿起一旁的碗,狠狠的砸到地上。 豆蔻问道:“老夫人,能不能让豆蔻看看。” “你看看,你当初在永宁侯府当差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夫人的端倪?”宋老夫人现在很信任豆蔻,她想要什么,豆蔻就给她什么。 豆蔻接过信,看了信后,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公主要请夫人入公主府参加生辰宴,到时太子妃也会去,老夫人,你……要去吗?” “去,为何不去,我谦儿七年前从西关死里逃生回来,现在被打上逃兵的罪名,谁知是不是谢锦云为了和太子在一块,为了攀龙附凤设计我谦儿的呢,我一直想找个机会为谦儿洗刷冤屈,这是个好机会。” 只是,她没有礼服参加公主的生辰宴,她的诰命已被废除,没有诰命服。 如今囊中羞涩。 她把主意打到豆蔻的身上,伸手拉着豆蔻,道:“豆蔻,你可是我谦儿的妻,等谦儿回来,我就让谦儿娶你,你可要帮谦儿啊。” 豆蔻脑海里浮现少年将军的英姿,自是期盼宋谦能早日回到燕京,堂堂正正站在人前,拿回本该属于他的爵位。 比起做商户的通房妾室,豆蔻不想放弃永宁侯府。 “老夫人,公主生辰那日,我会给你准备礼服。” 宋老夫人开心的点点头:“还是豆蔻好,等谦儿回来,我定不让谦儿负你,让谦儿早日和你同房,为宋家开枝散叶。” 豆蔻小脸一红,一脸娇羞。 只是等豆蔻一走,宋老夫人就让李嬷嬷给她打水洗手,嫌弃豆蔻嫁过人,被男人睡过,觉得她脏…… 第348章 团聚 凉州,西平王府。 “怎么样?燕京有没有消息了?”宋谦见梁婉知从门外进来,立刻从床榻挣扎着坐起来。 梁婉知手里拿着的正是从燕京快马加鞭送来的信,道:“这是我父王刚才交给我的信,谦哥哥,你看看。” 宋谦在那次计划中,双腿被炸伤,无法再站起来,只能依靠轮椅。 可就算坐久了,他脊梁骨也会酸胀的厉害。 没事的时候,他便在屋子里躺着休养。 宋谦拿过信,顿时皱眉:“谢锦云早和太子有勾结?” “这是我父王安排在燕京的探子查到的消息,太子还未被接回永信宫之前,你可知潜伏在何处吗?”梁婉知眼底闪过了一抹毒意,满脸不甘。 宋谦眉宇轻颤。 他与谢锦云和离本不是他本意。 是当时受形势所迫,威逼和离,他从未承认过和离一事。 想到谢锦云在婚内对不住他,他心中恼意:“是谢锦云把当时还是七皇子的太子藏进了我们永宁侯府?” “对。”梁婉知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心里也很惊讶,她没想到谢锦云胆大包天,敢在后院私藏七皇子:“谦哥哥可还记得,那段日子来永宁侯府的府医梁宏裴?” “你是说……”宋谦被点醒,面色沉戾:“那个姓梁的府医就是七皇子?” “千真万确。”梁婉知道:“谦哥哥,你仔细想想,太后把七皇子接回永信宫的时候,那个叫梁宏裴的府医是不是刚好离开永宁侯府。” “而夫人先前还在永宁侯府时,用的也一直是这个姓梁的府医,就连二房那边出事的时候,夫人也是第一时间让梁宏裴过去处理。” “永宁侯府又不是只有一个府医,夫人偏偏只叫梁宏裴,且这梁宏裴日日都要去夫人房中把平安脉。” “夫人院子里的下人都是夫人的心腹,他二人关起门来在玉翡阁干什么,恐怕只有夫人和她自己人才知道。” 梁婉知口中说的“夫人”正是当时还是宋家宗妇的谢锦云。 宋谦听到那一句“日日都要云夫人房中把平安脉”的话时,心中已是火冒丈。 谢锦云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人。 可他不愿相信,谢锦云是这样的人。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宋谦紧紧皱着眉说。 梁婉知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却并没有和宋谦闹脾气。 她一直都知道,谢锦云在宋谦心里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过往。 谢锦云是明珠,他就如尘土,一辈子只敢仰望她,却不敢触碰她。 这道心理关,需要时间一点一点摧毁掉。 等她把谢锦云从神坛拉下,她的谦哥哥就不会再有任何忌惮了。 “谦哥哥可以不相信婉儿,但你要相信我父王,我爹是西平王。” 一句“我爹是西平王”的话,彻底让宋谦对谢锦云的痴念破灭。 谢锦云早就背叛他永宁侯府,背叛她,亏她还满口礼仪道德的束缚他,却又在背地里使阴招算计他永宁侯府满门,此仇不报非君子。 “婉儿,我们什么时候能回燕京?”宋谦抬头看向梁婉知。 梁婉知道:“等公主生辰宴后,等洗刷了你逃兵的罪名,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回燕京城与泽哥儿团聚了。” * 忘了角色就倒回去翻开头,骂人垃圾、吐脏话可以举报删评,请文明发言! 第349章 安分 梁婉知从屋里出去,西平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便来传话:“二姑娘,王妃让你过去一趟。” 梁婉知眼眸沉了沉,把手里的药碗递给一旁的下人,就随丫鬟去西平王妃的院子。 “母亲。” 梁婉知走进屋子,看着坐在茶桌前正看帖子的妇人。 她穿着牡丹红衣裙,气质雍容,看向梁婉知的时候眼眸淡淡,朝她伸手招了招。 梁婉知走近西平王妃:“母亲有何事?” “我们把你接回王府也有些时日,你同那叫宋谦的男子……” “母亲,谦哥哥是我的夫君,我同他已有三个孩子,如今孩子都在燕京城内。” 梁婉知与宋谦逃回凉州的时候,并未将燕京真实情况同西平王夫妇说。 不过,这两三个月,西平王也已查个水落石出。 西平王妃面色不好看,眼中严肃凝重几分,抬头看梁婉知:“可我怎么听说,他先前就娶了妻室。” “谦哥哥根本不知道此事。”梁婉知心里着急,却也想好了措辞应对,她坐在西平王妃身旁,解释道:“永宁侯府为他订亲时,谦哥哥就在西关打仗,我随梁家流放到荒凉之地,偶尔身受重伤的谦哥哥,我好不容易把他救回来,可谦哥哥却失忆了,母亲,他根本不知自己在家中已有妻室,后来恢复记忆,谦哥哥为了对我负责,曾想办法带我回永宁侯府,但是那个世家女容不下女儿,也容不下女儿生的孩子,否则我与谦哥哥怎会那样凄惨的赶来凉州,母亲若是怀疑女儿,女儿就无容身之处了,梁家那……” 她提到梁家时,西平王妃脸上的神情渐渐松动。 终是她当年亏欠了这个女儿。 “我并非质疑你什么,只是想要同你了解清楚,毕竟女子名声太重要了,你上头还有一个嫡姐未嫁,我与你父王有意把你嫡妹送入燕京。” 找个身份地位不错的人家,谋一个好姻缘。 梁婉知衣袖底下的双手暗暗攥紧,嘴角却扯开一抹苦涩的笑意:“如果……女儿没有随梁家人,去梁家长大,如果我一直在母亲身边,母亲是不是也能事事为我打算,我和谦哥哥的婚事,便有人做主,我也不至于……落人口舌,遭人嫌弃,打上个流放女的名声。” 西平王妃脸色煞变。 她看了看梁婉知委屈的模样,眼神复杂。 梁婉知与次女相像,只是二人气质却天差地别,她伏低做小的姿态,本是西平王妃最是厌恶的作姿,可梁婉知的话,就如刀子一般割人肉。 终究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当年你父王把你送入梁家,也是为了……”为了其中一个女儿可以提前回到燕京,在燕京嫁人,站稳脚跟,他们再找个契机回去。 “娘,我知道,其实你们也是为了我好,把我送到梁家,梁家当时是功勋,立下战功,如若没有出事,我如今已是燕京贵女,只是我运气不好,梁家倒了,我和梁家人一起被驱出燕京。” 梁婉知红着眼眶,轻声说道。 西平王妃听到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梁婉知的手道:“婉儿,如今我西平王府再不必害怕那些人,宋谦那逃兵的罪名,你父王已经找来证据证明他的清白,现已派人快马加鞭送往燕京,秘密交到皇帝手里,等他脱了逃兵的罪名,便让他带你回燕京要回永宁侯的爵位,你放心,娘怎么都不会受委屈,但是……” 她猛然握紧梁婉知的手掌:“娘也不希望,你再去得罪太子和太子妃,明白吗?” 他们没有夺嫡之心,但他们想回到燕京,将来老死在燕京城内。 至于梁婉知在西平王府动的手脚,她和西平王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也算是对梁婉知的敲打。 梁婉知手掌被掐的剧痛,她暗暗咬牙,点点头道:“是,母亲。” 得了梁婉知这句话,西平王妃才松开梁婉知的手,道:“宋谦恢复爵位后,你便同他好好过日子,抚养三个孩子长大,他伤成那样子,往后侯府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你只要本本分分,又有我与你父王在背后支撑你,日子不会太差的。” 梁婉知心中不甘,却也知道,这就是西平王妃的底线。 没关系,你西平王府不敢谋,我会替你们谋。 “是,娘。” “回去休息吧。” 梁婉知起身福了一个身,就退出了西平王妃的院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时,梁婉知指甲扎进自己的掌心里,冷笑:本本分分,谢锦云毁她儿子,毁她谦哥哥,这笔仇不死不休! 第350章 看戏 西平王送回燕京的信,不出半个月就送入皇宫,顾长宁这边也收到了消息。 江淮站在殿前向顾长宁禀报:“听说,先前请到谢家证明宋谦是逃兵的那些个士兵,不是病死了,就是因承受不住身体疾痛上吊自尽,全都死了。” “西平王有意帮宋谦翻供,洗刷他逃兵的罪名,不过,西平王的信也十分巧妙。”他们的探子把信的内容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顾长宁手里拿着刚送到他手里的信,这是西平王给他的。 他大概知道西平王写给皇帝的信,都说些什么了。 “他既想弥补他的幼女梁婉知,又不想得罪孤和谢家人。”所以,当初谢家找到的那几个证明宋谦是逃兵的残缺士兵,所说是真。 只是…… “西平王在信上说,宋谦并非因与梁姓女私奔才逃离宋家军营,而是梁姓女被敌军所获,他为救梁姓女,又不想无辜之人受到牵连,这才单枪匹马赶往敌军营区。” “宋老侯爷并不知情,派人去寻宋谦,宋谦救出梁家女后,从梁家女口中知道敌军大计,遂带着梁家女赶回军营,想阻止宋老侯爷按原计划行事,可他回到军营时,宋老侯爷已经发送军用信号,欲用事先设好的计谋剿灭敌军。” “哪知敌军早已设了埋伏,老侯爷信号刚发送出去,便引来大批敌人,宋老侯爷自知自己的大计被破,为挽救宋谦而死,宋谦也为挽救局面同众人抗战,身受重伤,落水失忆,不曾当过逃兵。” 江淮把信上的内容,仔细同顾长宁禀报。 顾长宁低哧一笑:“真是个大孝子。” 不敢揽下逃兵之罪,就把失策罪名推到他亡父头上,让他亡父承担他的罪过。 真是罪过了。 若叫那活着的宋家老太太知道她的好大孙儿这样诋毁她的儿子,怕也是要气到吐血。 这宋家老老小小,都不要脸。 不过,有意思的是,那西平王给他的信,也在向他示好。 “夫君。”这时,谢锦云盛装打扮,从寝殿内走出来。 她今日穿着一袭浅蓝色衣裙,腰带束着细腰,头上别着玉雕梅花簪,颈间戴着一条珍珠链子,衣着华贵,珠饰简单却落落大方,衬得她肤色好白好透。 顾长宁喉结滚动,低头看自己这一身衣掌,和他水蓝色锦袍十分相衬。 谢锦云走到他身边,给他行了一个礼,他抬手抓住她软绵绵的手掌,拉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就把西平王送到东宫的信,及西平王为宋谦翻供的事情,认真又仔细的跟谢锦云说了一遍。 谢锦云听完后,才翻开西平王给顾长宁的信,那信上都是示好,和先前她对西平王的观官完全不一样。 信的最后还提到西平王长女顾姜羽十分仰慕太子妃的才华,望能得太子妃提字。 这信上每一个字都经过斟酌,很是巧妙、讨喜。 那……先前一直放出风声,让她和太子都觉得西平王有谋反之心的人是谁? “你怎么看,夫人?”事关宋谦那个蠢货的事情,他更想听一听谢锦云的看法。 谢锦云说:“从这封信上的内容来看,西平王根本没有夺嫡之心,至于先前一直收到的信息,怕也是有人从中搅乱,不过,我们也不能全然信了这信上的话,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若无心,我们倒不能把西平王逼的太急,逼狠了,他原本没有那种心思,可若太子殿下逼他太狠,直接把他推到梁王那头,这无疑成为了梁王的助力,于我们不利。” “他在信上提到了他的长女,可见是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他想替宋谦平反逃兵的罪名,十有八九也是看在次女梁婉知,愧疚大于亲情,他想补偿梁婉知这个女儿,想从这件事情中获得一个圆满的平衡点” “那宋谦惯用奸计,若不脱去他逃兵的外衣,他这辈子怕是都不敢再踏入燕京城,不敢以真身示人,我们想要拿捏他错处,便要给他一点甜头,先安抚西平王,待来日让西平王夫妇看破宋谦与梁婉知狼子野心,他们没了西平王府这个后盾,我们动起手来,也无需顾虑,反而还会多西平王这样的帮手。” 多一个强大的敌人,不如多一个强大的朋友。 顾长宁虽被立为储君,可母族萧家败落,母族帮不上他,他还要事事看顾萧氏兄妹。 先前又因娶她得罪了许多世家,在朝中根基摇摇欲坠,每走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这个时候能拉拢到一个猛将,他们就多一个胜算。 只不过,让那蟑螂一般的宋谦多跳几日罢了,这有什么关系,她忍一忍这恶心就是了,将来连本带利把他皮扒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宫辇已准备好。” 谢锦云收好了信,对顾长宁说:“该去赴宴了,今日文霄公主的生辰宴,定会十分精彩。” 顾长宁轻“呵”了一声,搂着她的腰,在她唇瓣上亲了一口:“你先去,我去找我们的父皇一块看戏。” 第351章 误会 “好。” 顾长宁揉了揉她白皙的手掌,送谢锦云走出东宫。 太子妃的宫辇浩浩荡荡走出皇宫,约莫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公主府。 花溪扶谢锦云从宫辇下来,四周的宫人也是小心翼翼的伺候她。 公主府有接待宾客的嬷嬷,热情上前,向谢锦云行礼。 行完礼后,那嬷嬷摆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脸恭敬的说:“太子妃,公主的生辰宴设在紫星阁,奴婢带你先过去。” “好。”谢锦云微微点头,跟随那引路人走入公主府。 花溪跟在谢锦云身后,准备进公主府的时候,正好瞧见宋家老太太带着她的曾孙子从一辆小小的马车里下来。 她的脸被毒狗血毒的毁容,脸上不得不用一块面纱遮挡,走路必须拿着拐杖支撑身子。 还有李嬷嬷在一旁搀扶她。 她的曾孙子宋广泽也紧紧跟在她身上,眼神怯懦,小心翼翼。 花溪眉头微颦,快步走到谢锦云身旁,低声道:“太子妃,你看……” 谢锦云回头一看。 就看到三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公主府大门旁。 他们所乘坐的马车又小又简陋。 宋老夫人虽然带着面纱,遮住了半张毁容的脸,眼窝凹陷,但谢锦云还是一眼认出宋老夫人来。 也是,那一家子狼心狗俩,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半年未见,那个孩子宋广泽长高了,只是面黄肌瘦,没有一点精气神。 想起前世的宋广泽,他并不叫宋广泽。 他叫宋闻璟,是她亲自为他取的名字,寓意举世闻名,珺璟光芒。 宋老夫人要她收这孩子为自己的嫡子,她掏心掏肺培养他,教他为人处事,教他大方恭谦,把他养成品德兼修的世家子弟。 其实他并非什么极有天赋之人,他蠢笨、不爱学习,字也写的不好,他还不爱努力。 是她禀着极大的耐心才把他教好。 如今没了她和谢家的帮扶,这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样子、懦弱、蠢笨、无知、不识礼数……还是一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可看到宋广泽变成这样子,谢锦云一点也笑不出来。 宋老夫人拉着宋广泽的手,向谢锦云行礼,倒是一点都不敢出错。 哪怕宋老夫人心底恨毒了谢锦云。 谢锦云站在公主府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主仆三人,淡淡的说道:“平身。” “谢太子妃。” 宋老夫人牵着宋广泽的手起身。 公主府的周嬷嬷快步上前,对谢锦云说:“太子妃,奴婢先带你去紫星阁。” 周嬷嬷说话间,厌恶的朝宋老夫人看了一眼。 真不是时候出现。 谢锦云把周嬷嬷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她微微侧目,寻问道:“本宫记得,如今的宋老夫人已不是什么侯府夫人,更无诰命,难道公主也请了逃兵家属入府庆生?” 周嬷嬷嘴角僵了僵,狠狠朝那宋老夫人瞪看了一眼。 那宋老夫人只是公主请来膈应太子妃的,谁知道宋老夫人这么蠢,竟从大门来。 她哪来的脸走大门。 周嬷嬷正准备叫人先把宋老夫人打发走的时候,谢锦云先说道:“也是,今日是公主的生辰,理应开开心心的为公主庆生,过往之事暂时不追究,继然来了,那就一块入府吧。” 话落,谢锦云转身走入公主府。 周嬷嬷却乱了心神。 不能啊,太子妃得一个人入紫星阁,宋老太跟着太子妃一块入府,岂不坏事吗? “太子妃,你误会了,公主她没有请这老太太,奴婢这就叫人把她打发走。” 宋老夫人不依了,她明明收到了公主的请帖:“这位嬷嬷,我是收到公主的请帖才到公主府来参加宴会的。” 听说皇上、皇后、太子都会来,这么好的机会,她一定要入公主府见皇上,状告谢锦云这贱蹄子婚内偷人,诬陷她谦儿。 说罢,宋老夫人拿出公主府递来的请帖…… * 晚点还有~ 第352章 恶计 周嬷嬷脸色很难看,就差没伸手把人打出去。 花溪却已提前走到宋老夫人面前,接过请帖拿给谢锦云。 谢锦云过目后,看向周嬷嬷道:“眼瞧着,的确是公主府递给宋老夫人的请帖,周嬷嬷不如先进府向文霄公主确认一番,免得得罪了公主的贵客。” 宋老夫人愣了一下。 谢锦云这贱蹄子会那么好心? 花溪看周嬷嬷不走,拧着眉道:“太子妃的话,也使不动你了,拿着请帖入府问问公主,到底请没请宋老夫人一问便知。” 周嬷嬷敢说没请吗? 这送到宋老夫人手上的请帖,和送入东宫的请帖一模一样。 光是公主亲笔写的字迹,就推脱不了。 周嬷嬷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否认宋老夫人拿来的请帖。 她脸色虽然很难看,却忍着怒火回谢锦云:“太子妃,奴婢刚才瞧过了,这的确是公主送出去的请帖。” “没有误会那就好。”谢锦云垂眸看着比她矮一个头的周嬷嬷:“公主既然请了宋老夫人,那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今日都是公主府的贵客,你不先问对方要请帖确认一二,便随意呵斥,失了公主府的礼数。” 周嬷嬷吓了一跳,赶忙跪下。 谢锦云收回目光:“行了,今日本宫很看重文霄公主的生辰,你好好接待贵客,在前面带路吧。” “是。”周嬷嬷左手握紧右手,站起身,回头看了眼宋老夫人,对身后的银枝说:“你带宋家的人先去别院等着,别让他们到处乱走。” 银枝应了一声,就去宋老夫人面前。 宋老夫人心里很恼,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再乱来。 她看着谢锦云先走进公主府,心里堵着一口气。 谢锦云刚才训斥公主府下人的样子好生威风啊。 谢锦云…… 她以前也很护着永宁侯府,整个侯府都无需操心,只需她动动嘴皮子,谢锦云就会到跟前孝顺她,现在…… 想到梁婉知如今的身份,宋老夫人心中那份酸涩又狠狠压了下去。 没关系,谦儿还有西平王嫡女,谢锦云若没有太子撑腰,还不是一个嫁过人的烂泥。 …… “太子妃,到了。”周嬷嬷刚才绷紧的情绪,渐渐放松。 虽然中间有些波折,可总算把太子妃带到紫星阁。 花溪看向紫星阁内,阁内摆着酒席,却没有一人到这。 花溪问道:“其他人呢?” 周嬷嬷笑道:“太子妃,你来的早,世家女眷还未到府上,奴婢这就叫人下去准备小吃给太子妃垫垫肚子。” 谢锦云“嗯”了一声,坐在紫星阁。 周嬷嬷走出紫星阁时,朝那守院子的婢女看了两眼,那两个婢女微微点头,周嬷嬷就走出了紫星阁。 花溪见周嬷嬷离开了,低下身子对谢锦云说:“太子妃,今日公主府在紫微亭款待女眷,这紫星阁是用来养面首的地方,紫星阁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道门。” 门前有两个丫鬟把守着,谢锦云是别想走出紫星阁。 花溪心里十分气愤:“这文霄公主行事越发嚣张,她就不怕太子妃在她的公主府出事后,皇上怪罪下来。” “怪罪下来?”谢锦云冷笑了一声:“花溪,你以为她请宋老夫人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今日收到公主府请帖的人,都是先前被太子威逼的世家。” 半年前,梁王在谢府灵堂当众求娶她,想以此羞辱她时,太子利用世家造势打压梁王,逼得那些世家不得不撞金殿,跳宫门,以此逼迫梁王而达到太子想要的目的。 可世家凭什么那样帮着太子,甚至不惜以死明志? 那是因为太子握着这些世家的把柄。 如今反过来,这些世家哪一个不恨不惧太子。 文霄公主这场生辰宴有高人在背后谋划,请的都是太子的对家。 到时她在紫星阁出点什么脏乱的事,还不是全凭众人一张嘴,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 谁管真相怎么样?公主有没有错?出事的人是她谢锦云就成了。 皇上总不会帮一个外嫁妇,文霄公主再不堪都还是他的骨肉呢。 花溪脸色变了变,道:“太子妃不要担心,奴婢的哥哥已经在后院安排了一个出口,奴婢带你离开此地。” “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去告诉外面的婢女,我头晕,想找个房间休息一会,到时,她们当中会有一个婢女找理由使走你和白露,另外一个婢女会带我去他们为我准备好的屋子,你和白露跟着那婢女先离开院子,去后院找宋老夫人,把她带到紫星阁来,就说我有话想跟她说,不要让宋老夫人走正门,让她走你哥哥安排的出口,让她一个人来。” 第353章 邀请 谢锦云说完,看了一眼面前的茶水,趁着守门那两个丫鬟不注意,倒在了身后的软垫,再详装喝过那杯茶。 花溪明白了谢锦云的意思,转身往外走,去找守住紫星阁出口的婢女。 那边,银枝带着宋老夫人走到公主府鱼亭,就停了下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公主什么时候传话让你们过去,你们什么时候再出来,记住,一切听公主行事,不准在府内四处乱走。” “公主不是说,要带我见皇上吗?”宋老夫人看着静悄悄无人走动的亭子,这离办生辰宴的地方很远了吧。 银枝瞧她那样子,嘲讽道:“宋老夫人,公主就是要带你见皇上,才让你在这里等,你莫不是真以为同外面那些贵妇一样,还可以坐在酒席上吃吃酒席,给公主庆生?” “你怎么说话?”宋老夫人被公主府婢女折辱,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银枝挺直了腰杆说:“你莫不是忘了自个身份?一个被宋氏族里休出,夺去诰命的妇人,我同你说话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若不是你对公主还有用处,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同我讲话。” “你……”宋老夫人咬了咬牙,敢怒不敢再言。 银枝说的对,她不过一个妇人,什么身份也没有…… 恰好银枝这番话,让宋老夫人更加恨毒谢锦云。 “恨吧,恨就对了。”银枝冷冷地说:“你只要记住,你和你曾孙子今日过成这样子,是谁造成的,你们住在这破破烂烂的屋子,她却坐在金鸾殿上,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你见了她,还要敬她,拜她,这就就够了。” 宋老夫人胸腔被仇恨填满,对银枝的嚣张没那么恼了。 她被一个小小的丫鬟欺负,就是拜谢锦云所赐,是谢锦云害她失去所有,是她…… “我知道了,我会在这里等公主传话,不会到处乱走。”宋老夫人带着宋广泽走进亭子,坐在冷冰冰的石凳上。 银枝看了看主仆三人,不愿继续留在这里守着这一身酸穷的宋老夫人,转身就离开了。 李嬷嬷瞥了眼宋老夫人:“公主怎么连口茶水都不给老夫人拿。” 宋老夫人眼眸如冰渣子一般盯着李嬷嬷:“你没听明白刚才那婢女说的话吗,你什么身份还想要喝公主府的茶水。” 自从李嬷嬷和她离心后,宋老夫人就把李嬷嬷的卖身契送到豆蔻的手里,狠狠拿捏住了李嬷嬷。 “曾祖母,太子妃……”宋广泽突然看向前方长廊走来的身影:“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花溪。” 花溪? 宋老夫人和李嬷嬷齐刷刷转头看向花溪。 转眼间,花溪来到了亭子。 宋老夫人情绪激动的站起身,面带怒意:“花溪,你来做什么?” 花溪语气颇为客气的说:“太子妃说,念在相处七年的情分,邀你入席共用宴食,不过,太子妃不喜不相干的人到跟前,只准了老夫人一人前去,老夫人随我来吧。” 宋老夫人愣住了。 谢锦云还念着侯府七年的情分要请她吃宴席…… “这……这怎么可能?”宋老夫人脱口而出的说。 花溪道:“太子妃说与人结仇,不如与人结善,她愿意同老夫人好好谈一谈,看看老夫人对太子妃有什么要求。” 原来是这样…… 谢锦云也有怕的时候。 宋老夫人面色缓了缓,她倒是想同谢锦云好好谈一谈,若能借着那个把柄让谢锦云和太子再帮衬广泽,洗刷谦儿的逃兵罪名,重建侯府,她可以暂时放下今日的计划。 “好,太子妃在何处?” “紫星阁。”花溪眼底噙着淡淡的笑:“老夫人请随我来。” 第354章 偷人 花溪带宋老夫人从小门进去,伸手指着紫星阁对面的淮书雅苑,走进那个苑子,就有一间幽静的屋子。 宋老夫人按着花溪的指示,穿过一条走廊,走入淮书雅苑。 而谢锦云错开时间,从淮书雅苑走出来,花无痕抗着公主府的另一名丫鬟金枝,跟在谢锦云的身后。 花溪带着谢锦云从小门离开,主仆间配合的很默契。 等谢锦云顺利脱身后,花溪瞥了眼远处站岗的丫鬟,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啊……太子妃偷人啦。” 花溪喊完后,就跑了。 守着紫星阁的丫鬟碎枝赶紧走进淮书雅苑,没有见着金枝,却听到屋内传来了妇人的嘶叫声:“啊……什么东……唔……” 那屋子经过处理,光线极暗。 丫鬟扒在窗口看了两眼,看不清里面的动静,但可以肯定,公主交代的事情成了。 碎枝立刻转身,快步冲出了紫星阁,便开始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太子妃在公主府偷人……” …… “谁偷人?”刚踏入公主府的皇后,声音尖锐的说道。 然后看向身旁的景仁帝与太子。 前来参加公主生辰宴的世家贵妇等,还跪在地上给景仁帝行礼。 文霄公主立刻上前,一巴掌阔在了碎枝的脸上,呵斥:“贱婢,太子妃怎会偷人,她可是谢氏出来的嫡女,恪守礼法,嫁入宋家七年,守着灵牌打理侯府,处处谨慎,不曾辱没宋氏与谢家名声,太子妃岂会在本宫的公主府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来人,把这冲撞父皇母后的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说完,立刻就有人上前拖走碎枝。 碎枝哭着大声求饶:“公主,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没有……” “让她说。”顾长宁站在景仁帝身后,声音淡漠的说。 拖着碎枝的两个下人,在顾长宁发话后,松开了碎枝的胳膊。 碎枝爬回院子,说道:“太子妃在公主府看见了公主的门客卿公子,太子妃说卿公子像极了她的亡夫宋世子,让卿公子坐下来陪她小酌几杯。” “奴婢当时守在紫星阁外面,不知太子妃同卿公子聊了什么,只看到太子妃笑的很开心,没多久太子妃便说头晕想找间厢房休息。” “金枝带着太子妃去淮书雅苑,可是,金枝入紫星阁许久未出来,奴婢怕出事,便去淮书雅苑找金枝,却在淮书雅苑外听到……” 碎枝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顾长宁,眼神中透着一丝惶恐。 景仁帝眉头紧蹙,问道:“听到什么?” “太子妃同卿公子诉苦,对宋世子一直念念不忘,还说宋世子……先辜负她,太子妃问卿公子愿不愿意入东宫做太子的谋事……” 顾长宁薄唇浅淡上扬,快步越过碎枝,冷冷说道:“淮书雅苑在何处,带路!” “太子皇兄,此事定是这贱婢诬陷我太子皇嫂,你可要先冷静冷静,我府内的卿公子确实是有几分像宋谦,但我招他入府全是看在他博学多才,爱才惜才才收他做门客,我没想到……” 文霄公主越说到后面,心中越发兴奋,然后低头,喝道:“还不快给太子殿下带路。” “是。” * 晚点再写点,周末带娃出去玩了,久等啦~ 第355章 好戏 这件事情毕竟牵扯到太子妃,皇后假意阻挡世家一同前去,可顾长宁却说:“敢做就要敢当,母后不必阻止,倘若她当真做了对不起皇室的事情,儿臣第一个斩杀了它,况且此事母后想遮掩也遮不住,这丫鬟从那院子一路喊到此处,想来今日参加皇妹生辰宴的人都已知晓此事。” 沈皇后嘴角抖了抖。 顾长宁这样子,倒显得她方才惺惺作态了。 虽然她的确只是随口拦一拦。 而那顾长宁说完后,根本不理会皇后要怎么回应他,就快步先去淮书雅苑。 景仁帝也黑沉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走在后面,眼中透着浓浓的杀意。 到了碎枝说的那间屋子,顾长宁却停住了脚步,一副不敢打开那扇门的样子。 景仁帝说:“打开。” 顾长宁握紧拳头。 景仁帝看他那副犹豫,又沉声命令:“太子,朕命你打开房门。” 顾长宁缓缓闭上双眼,往后退了一步:“父皇,请恕儿臣……” “蠢货。”景仁帝越过顾长宁,一脚踢开了房门。 光线投进屋子。 屋子内,面容清俊的男子看向被他扣押在身下的女人,当看到那是一个嘴角烂了一个洞,面容苍老,一身老皮,皮肤泛着黑色斑点的老太婆时。 卿公子吐了。 他吓的尖叫了一声,立刻从宋老夫人的身上爬下来,坐在地上连连往后退。 站在门前的景仁帝愣在了原地。 皇后和文霄公主为了捉谢锦云的奸情,也顾不得站在台阶前的顾长宁,母女二人幸灾乐祸的走到景仁帝身后。 二人嘴角噙着的那一抹浅浅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边。 那躺在地上的哪里是他们要抓的太子妃。 那躺在地上的是满头白发,全身皮肤皱巴巴的宋老夫人…… “啊……” 宋老夫人睁开双眼,看到门外站着的景仁帝、皇后、公主,还有许多许多她认不清楚的人,顿时大叫连连。 她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随手拽了一件衣物遮住光溜溜的身子,然后跪在地上大哭:“皇,皇上……你要为民妇做主啊。” 景仁帝脸色更黑,冷冷的吐出四个字:“不堪入目。” 景仁帝感觉自己的双眼被污了,快速退出房间。 皇后的脸色十分难看,咬了咬牙,也跟着景仁帝离开屋子。 文霄公主见房间里的人不是谢锦云,冲到碎枝面前,一脚踹了过去:“你不是说,太子妃偷人了吗?那……太子妃呢?” “太,太子妃,太子妃就进了这个屋子,奴婢亲眼瞧见金枝带太子妃进这屋子,后来卿公子也被太子妃身边的丫鬟花溪带进雅苑,千真万确,奴婢绝不敢撒慌。” 碎枝还不知道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是谢锦云。 文霄公主计划失败,冲着碎枝发火。 她揪住碎枝的头发,把碎枝从院子拖到了房门前。 宋老夫人原本在穿衣服,看到文霄公主出现,又被吓的大叫一声,抬起了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文霄公主恶狠狠的瞪看宋老夫人,却对碎枝吼:“那你睁大眼睛给本宫好好看看,这是太子妃吗?” “啊,公主饶命。”碎枝惨叫,文霄公主的尖指甲狠狠扎进她的头皮,仿佛要掀了她的皮肉,她一个劲的求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一直站在屋外的顾长宁,终于走上台阶,停在门前,往屋内瞥了一眼。 在确认里面的人根本不是谢锦云时,顾长宁薄唇勾了勾,道:“兴许,另有隐情呢,皇妹别急着杀人灭口啊,来,把这丫鬟带到紫星阁,留着给父皇审问。” 文霄公主脸色刹变。 顾长宁看也不看文霄公主那要杀人的眼神,继续吩咐道:“还有里面那个叫卿公子的,及……宋裴氏,一块带过去,对了,派人去找找太子妃,把太子妃带到孤身边来,孤不放心她一个人。”玩~ …… 紫星阁。 宋老夫人和卿公子都被带到紫星阁。 宋老夫人穿着被撕破的衣服,和地上捡来的男人的外袍,勉强裹住身子,跪在紫星阁内哭道:“皇上,民妇是被算计的,民妇是被太子妃算计的,太子妃她辱民妇,她报复民妇,求皇上明察。” 第356章 对峙 景仁帝脸庞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看到宋老夫人跪在地上求他的样子,他就想到刚才踹开房门看到的一幕。 他怎么挥都挥不去,就像身后有一只鬼追在他屁股后面,实在阴魂不散。 他心中怒火隐隐爆发,目光扫过四周,声音充满着帝王的威严:“太子妃人呢?” “父皇,儿臣已经叫江淮去寻锦云。” 顾长宁刚说完,院外就传来了江淮的声音:“太子妃来了。” 紫星阁众人纷纷看向院门。 谢锦云不是一个人走入紫星阁,与她携手而入的还有陈太傅之女。 二人看到景仁帝、皇后都在紫星阁,脚下步伐走的更快,很快便走入了紫星阁内。 两人一同向景仁帝等人行礼。 跪在地上的宋老夫人,看到谢锦云后,怒声质问:“太子妃,你为何要算计民妇,就因七年前,民妇替孙子宋谦上门求娶你,你对民妇怀恨在心,算计民妇失去所有,如今你还不肯放过民妇,你是不是想要民妇这条命。” 谢锦云一脸茫然:“裴氏,此话怎讲,本宫怎么听不明白你的话?” “皇上,你有所不知,太子妃还是宋家宗妇时,就同太子殿下有首尾,他二人早在太子妃还同宋家有婚约在身时,就常常来往,民妇落得今日下场,全是遭人算计,你们都被太子妃的外表骗了。” 宋裴氏知道,当下局势对自己不利,她只好先反咬谢锦云一口。 皇后与文霄公主听到这番话,皆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文霄公主的兴致顿时被提起来:“你说我太子皇兄,太子皇嫂早有交往,可有人证。” “有。”宋裴衣抬头看了看太子顾长宁:“听闻太子殿下懂得医术,半年多前,永宁侯府来了一位叫梁宏裴的府医。” “那段时间,皇上一直在派人寻找七皇子,却毫无音讯,其实是太子妃把七皇子藏进了永宁侯府。” “民妇把永宁侯府掌家权都交给太子妃打理,十分信任太子妃,从未想到太子妃竟敢私藏皇子。” 景仁帝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他目光如寒冰看向顾长宁与谢锦云。 顾长宁坐在席间,唇瓣扯开了一抹笑:“是谁告诉你,孤藏进了永宁侯府?” “民妇不会告诉太子殿下是谁告诉民妇的,因为民妇怕太子殿下去报复给民妇情报的人。” “民妇可以确定,那个叫梁宏裴的府医就是太子殿下,因为在太后娘娘找回七皇子后,那个叫梁宏裴的府医也离开了永宁侯府。” “之后,太子妃便吵着闹着要同民妇的孙子宋谦和离,搅得整个永宁侯府家宅不宁。” “而太子殿下为了掩盖秘密,曾在离开侯府后,以梁宏裴的身份在燕京开了一家医馆。” “可是现在那家医馆已经关门,民妇去过几次都未曾再见过梁府医,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假如梁宏裴和太子是同一个人,那自然是无分身乏术来回奔走了,梁宏裴的身份就得消失。 沈皇后差点没笑出声来,她抿了抿唇,看向谢锦云和顾长宁。 此时,顾长宁已经从席间站起身,走到谢锦云身旁。 景仁帝目光凉凉的盯着顾长宁:“太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陈太傅之女陈清棠突然向景仁帝行了一礼,道:“皇上,臣女有话要说。” “你说。”景仁帝道。 陈清棠道:“方才这位老太太说的梁府医,如今在臣女的太傅府上。” 第357章 算计 “什么!”宋老夫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回头看向陈清棠。 皇后跟文霄公主也双双皱起了眉头。 陈夫人也在这时起身,走到陈清棠的身边,道:“皇上,小女说的没错,多亏太子妃在宫宴时,向臣妇引荐梁府医,臣妇多年的头疾被梁府医治好了,如今臣妇已将梁府医留在陈家,不若臣妇叫人把梁府医请来当面对峙,以免有人污了太子妃的清白和声誉。” 宋老夫人面色煞白。 不可能,绝不可能啊。 她明明亲眼看到梁宏裴扒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变成太子的模样。 她亲眼看见的!! 景仁帝准许了陈夫人的话,让陈夫人派人回陈府请梁府医。 宋老夫人跪在地上十分忐忑,约莫两盏茶的功夫,陈家带着梁府医主仆二人,走入紫星阁。 二人跪在地上行礼:“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老夫人像见鬼一般盯着梁宏裴主仆:“不,他是假的,皇上,他脸上肯定戴着人皮面具,你派人好好检查一番,他定是假的。” 陈夫人脸色沉了下来:“裴氏,你指着我府上府医说他是假的,是想告诉皇上,陈家欺君吗?” “草民梁宏裴,可以接受检查。”梁宏裴道。 景仁帝看了一眼旁边的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快步走前,在梁宏裴的脸上摸索检查一番,并未找到任何易容的痕迹,然后又检查梁宏裴身旁的仆人,确定二人没有问题后,回到景仁帝身边禀报:“皇上,梁府医主仆二人没有问题。” 景仁帝这才让梁宏裴起身,随手指着谢锦云的方向,问道:“你可识得此人?” 梁宏裴转头看了一眼,就对谢锦云作揖一礼,这才回景仁帝:“回皇上,草民认识太子妃。” “可是太子妃把你招入永宁侯府的?”景仁帝问道。 梁宏裴回道:“皇上,草民的义父梁胜,曾在永宁侯府当过十年府医,是草民的义父带草民入永宁侯府,义父离开永宁侯府后,便让草民留在侯府当差。” 那也就是说,根本不是太子妃招他入府的。 梁宏裴冷冷瞥看宋老夫人:“不知宋老夫人为何要针对我。” “你,你……不可能,你不是真的梁宏裴,你是假的,你是太子派来的人。”宋老夫人一口否认梁宏裴。 梁宏裴道:“草民当时在永宁侯府当差,曾救过身患敏症的二房嫡孙,也就是如今的永宁侯世子,名唤宋哲言,永宁侯与永宁侯夫人皆可为草民作证,草民就是梁宏裴。” “皇上,微臣可以作证,他就是永宁侯府出来的梁府医,曾救过微臣的孙子哲言一命。”三道身影从院外走入,那正是永宁侯夫妇牵着孙子宋哲言的手,走入紫星阁。 宋鸿凯上前行礼:“微臣来迟了。” 景仁帝看到永宁侯一家三口出现时,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盯着宋老夫人:“你还有何话说?” “皇,皇上……”宋老夫人双眼如毒蛇一般,恶狠狠的瞪看卫氏和宋鸿凯:“民妇是被算计的。” “算计?”景仁帝拿起面前的碟子,重重砸落在地上,喝道:“算计你什么?” 你一身老皮,还算计你身子,害你名节不成。 宋老夫人吓的一哆嗦,声音颤抖的说:“皇上,真的是太子妃,太子妃叫人带民妇到这边来,民妇刚踏入那间屋子,就被人凌辱了,此事千真万确,民妇绝对不敢撒谎,太子妃,你说清楚,你为何要算计我失身。” “是啊,儿臣也想弄清楚,为何一开始公主府的丫鬟喊的是太子妃偷人,最后打开门看到的却是裴氏此人,父皇,此事十分蹊跷,需得好好查一查,来呀,把刚才那个大喊太子妃偷人的丫鬟带进来。”顾长宁话音落下,文霄公主脸色变得极为难堪,皇后也慌乱了神。 二人皆知顾长宁不好惹,此事若要刨根问底,难保不会有疏漏。 皇后道:“裴氏满口谎言,没一句是真话,这件事情太子妃受委屈了,一个品德有问题的妇人,就该扔出去,来人,把她扔出去。” “为何要扔?”顾长宁微微抬眸,眸底一片凉意:“裴氏能走入公主府,难道不是文霄公主发请帖请进来的吗?” 景仁帝幽幽转头,视线落在文霄公主的身上…… 第358章 贼子 文霄公主脸色煞变。 那宋老夫人的确是她请入公主府的没错,可她没让宋老夫人入内院,更是吩咐手下的下人仔细盯着她,莫让她在公主府乱跑。 等谢锦云同她府里的面首睡过之后,文霄公主再找个借口把宋老夫人引出来。 宋老夫人再向皇上禀明太子早期用梁宏裴的身份与谢锦云苟合,让谢锦云坐实那水性扬花的罪名,身败名裂。 可谁会想到出现在那间屋子里的人竟然是宋老夫人这个老东西,还让太子和谢锦云见招拆招。 一开始顺序就错了,导致现在局面变得不可控制。 文霄公主咬了咬牙,看向景仁帝说道:“父皇,那宋老夫人前些日子就一直周旋于儿臣的公主府外,儿臣便让人带她入府寻问一二,宋老夫人说自己有冤,想状告前任孙媳妇谢氏。” “可衙门知道宋老夫人要告的是太子妃,不敢受理,她想见父皇,可碍于身份,不配见到父皇你,走投无路才寻到儿臣的府上来,儿臣问她有何冤情,她只说,要见到父皇以后再说。” “父皇乃我朝圣君,儿臣贵为天子之女,不敢对百姓冤情视若不见,以免将来更多子民受冤而无路可申,这才又办了一场生辰宴,让母后劝服父皇出宫到儿臣府上来,听一听这宋老夫人有何冤情。” 她朝宋老夫人方向冷瞥了一眼,眼神透着一股淡淡的威胁之意。 宋老夫人立刻磕头回应:“公主说的是,公主说的是。” 顾长宁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冤情。” 宋老夫人愣了一下,她被叫入公主府来,就是为了等谢锦云和面首搅混在一块后,再指认谢锦云还是宋家宗妇时,就跟太子厮混在一块。 只要证实谢锦云私德有亏,那她谦儿逃兵之事,永宁侯府先前发生的事情,都可以推到谢锦云身上。 一切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可是现在…… “你倒是说说你还有什么冤情?”顾长宁又问道。 宋老夫人抬头看了看顾长宁和梁宏裴。 顾长宁眉头一挑:“你的冤情就是污蔑孤是梁府医,按要把偷情的罪名按到孤的身上,让整个皇室蒙羞吗?”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一切都乱了。 “好,那就言归正传。”顾长宁面无表情的看向碎枝:“方才宋老夫人说太子妃算计你失身,锦儿,你告诉父皇,你入公主府后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谢锦云点了点头,把她从踏入公主府到金枝安排她入淮书雅苑休息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当场所有人。 接着又补充了后面的话:“儿臣的确去了淮书雅苑休息,还命花溪去传宋老夫人过来问话,白露出去给儿臣要吃的,回来的时候告诉儿臣陈太傅之女陈姑娘也赴宴了。” “儿臣刚好休息够了,便从紫星阁后面的小门去紫薇亭见陈姑娘,花溪见儿臣不在紫星阁,便出来寻儿臣,同儿臣说宋裴氏已在紫星阁雅苑等儿臣。” “儿臣与陈姑娘多聊了几句,耽搁了时辰,不知道后来淮书雅苑竟进了贼子。” 谢锦云的最后一句话,很是耐人寻味~ 第359章 巧嘴 “那卿公子你也不见过吗?”顾长宁抬手指了指跪在最后面的男子。 谢锦云回头看了一眼:“公主府的内院,怎会有男子四处走动,且当时,紫星阁院外还有两名丫鬟守着,这男子若不是事先隐瞒公主藏进紫星阁的,那便是这两名守着院门的丫鬟明知臣妾在紫星阁,却还故意把男子放入紫星阁内,那她们的目的是什么,她们又想干什么?丫鬟有那么大的胆子放一个外男进院?她二人背后可有高人指使呢?” 文霄公主的面色难看至极,顾长宁和谢锦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刁钻地,对她很不利。 碎枝吓地瑟瑟发抖:“奴婢没有,是太子妃自己带卿公子进内院。” “哦。”谢锦云走到碎枝的面前:“你既然如此笃定,那本宫问你,本宫是在公主府何处遇见那位公子,同那位公子说了什么话,又以什么态度聊天,他入紫星阁时,又是坐在何处?” 碎枝面色煞白,抬头看了看谢锦云。 卿公子已是惊恐的不能自我。 “贱婢,胆敢污蔑太子妃,拖下去杖毙。”皇后动怒了,她拿起了茶杯狠狠的砸向碎枝。 碎枝当场被砸得头破血流,两名婆子从外面走入,把碎枝拖走。 顾长宁不依,他开声阻止:“慢着。” 两名婆子愣在原地。 皇后皱紧眉头说道:“太子,此事本宫看着,就是两个丫鬟行事疏忽,没有看好院子,让一些不干不净的外男闯入了紫星阁,连同那卿公子一起拖下去砍了。” “那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人砍了,我文霄妹妹方才还说父皇是我朝圣君,母后随便几句话就把人打杀了,万一母后打杀的是无辜之人呢。” “你……” 顾长宁你个贱人。 沈皇后嘴角僵了僵。 顾长宁看向景仁帝说:“父皇,方才锦儿说,她去淮书雅苑休息时,的确让宫婢花溪去请宋裴氏过来问话,后来她身边的丫鬟白露告诉她,陈太傅之女到了公主府,锦儿便先去见陈姑娘了。” “花溪带着宋裴氏回到雅苑时,没有见着锦儿,便让宋裴氏留在雅苑等候,花溪便走出院子寻锦儿,那贼子正是此事闯入那间屋子,玷污了宋裴氏。” “父皇,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宋裴氏口中说的算计,并非算计她老人家,而是有人想要借着公主生辰宴,算计儿臣的太子妃失身?” 现场声音轰然炸开一般,议论了起来。 文霄公主眼皮子抖了几下,沈皇后握紧了文霄公主的手,心中骇然。 她现在明白了,今日生辰宴,他们在给太子和太子妃挖坑,那太子和太子妃何尝不是借着他们的手,再给他们挖一个深坑,埋了他们自己。 好厉害的两张巧嘴吧。 “谁敢算计皇家儿媳?”景仁帝眉宇皱的更紧,看向文霄公主的眼神时,已无先前出宫时的期待和耐心了。 他又不是傻子,他能当上皇帝,坐稳江山,岂会看不明白沈氏皇后母女二人的蠢计。 这两个蠢货。 “儿臣是父皇册封的储君,锦儿是父皇下旨赐婚定下的太子妃,身份尊贵,普通人或世家们怎敢对父皇圣意不满,百般诋毁儿臣夫妇的声誉,跑到公主府来算计儿臣的太子妃?” 世家们听到这番话,吓的身子哆嗦。 他们可不敢忘了,太子为了娶太子妃,在他们这些世家身上使下的阴损手段,现在又想把这口黑锅扣到他们头上,没门!! 世家们纷纷表态,说自己入公主府后,就被请入紫薇阁内。 文霄公主看世家们如墙头草一般,忙着缩起脑袋表清白,心里恨的直咬牙。 顾长宁继续说道:“事发时,公主身边的丫鬟口口声声说太子妃偷人,可方才儿臣进入淮书雅苑又仔细瞧过。” “屋内门窗紧闭,拉满帘子,视线昏暗,这丫鬟是怎么确定屋内的人就是太子妃,难道她事先跑进屋子,先现场观看了一番,确认过后,再四处呐喊太子妃偷人的事?” 碎枝面如死灰的看向顾长宁,今日她都活不成…… 第360章 找男人 顾长宁见碎枝答不出一句话,转身走到了卿公子的面前:“那你,又是如何走进淮书雅苑。” 卿公子唇瓣抖动的厉害。 他,他一直藏在淮书雅苑。 公主告诉他,只要有人进来,就扑过去快速的撕了对方的衣物,到时就说,是太子妃邀他共欢。 可刚才在屋子里看到宋老夫人时,卿公子吓吐了。 公主说,计划失败,他必死,可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卿公子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宋老夫人,抬手指了指对方:“是,是,是她,她……” “什么?”宋老夫人愣住了。 她什么她,不是她安排的。 “是,是她说,她是侯府的老夫人,家中子孙孝顺,因早年丧夫守了十年的寡,手中银钱多,就想找一个安慰心灵的人,她瞧奴长得像她早亡的夫君,若愿意与她共度良宵,入府做她侍从,她可以帮奴从公主府赎身出来,让奴堂堂正正做人,还愿意给我万两银子,让奴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卿公子话音落下,满厅众人大呼。 “天啦,折寿了。” “永宁侯府老夫人出来找妓。” “呸,她哪里还是永宁侯老夫人,你被骗了。” 众人光明正大的议论。 宋老夫人险些晕死了过去,指着卿公子气急败坏的喝道:“你胡扯,你污蔑,你污我清白,还敢污我名声,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你怎么敢做不敢当,你说你是侯府的夫人,手里私产多,银钱多,瞧我长得像你亡夫,你答应过我,会带我入侯府给我名分,让我做侯府的老太爷,让侯府的子子弟弟像孝敬你一样孝敬我,早知你是骗我,我……我便不会委身于你。”卿公子掩面大哭。 景仁帝眼皮子狠狠抖了两下。 他瞧着卿公子一个大男人,作着女人娇态,用衣袖掩面大哭的样子,就想起沈皇后同他闹时,也是这般模样,抽出帕子,掉下眼泪,“嘤嘤嘤”的开始哭起来。 他下意识的看沈皇后的方向。 完了,他竟然把沈皇后跟卿公子的形象联想到一块了。 沈皇后被景仁帝盯得发毛,皇上这样看她做什么,又不是她怂恿宋老太婆去找男人的。 不过,沈皇后对卿公子的反应却十分佩服:“皇上,你看,原来是一场误会,臣妾方才瞧那卿公子,确实有几分像死去的老侯爷。” 现在的永宁侯宋鸿凯听到沈皇后的话后,脸色非常难看:“皇后娘娘,她早已非永宁侯府的老夫人,也被皇上夺去了诰命夫人品阶,微臣的父亲与她早已无半点关系。” 沈皇后嘴角僵住。 景仁帝看沈皇后的眼神更加不善。 这蠢货不会说话就闭嘴。 “太子。”景仁帝看向顾长宁:“你对此,还有何议异?” 顾长宁作了作揖,道:“卿公子都说了,是宋裴氏耐不住守寡的寂寞,拿银钱诱他进淮书雅苑共欢,那……不如就让文霄妹妹忍痛割爱,让卿公子娶宋裴氏,祝他二人,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我合你棺材!! 宋老夫人简直快被顾长宁的话气晕过去。 文霄公主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卿公子是她最喜欢的面首也是最聪明的谋士,现在折进去了。 第361章 搜查令 “至于这丫鬟……”顾长宁瞥了一眼碎枝:“她是公主府的下人,不知礼数,污蔑太子妃的名声,事件极其恶劣,但她终归是公主府上的一个丫鬟,文霄有掌府不利的责任。” 来了,又来了,顾长宁那张嘴又想把人说死! 文霄公主身子绷的直直的,双眼如毒蛇一般狠狠盯着顾长宁。 “如若今日只是罚这丫鬟,往后公主府再办席,又跑出个不开眼的丫鬟说皇后娘娘偷人了,玷污了母后的声誉……” 沈皇后:“……” “那事可就更大了,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管不好府内下人,是该让妹妹长点儿记性了,父皇,儿臣对妹妹行事,十分堪忧啊。” “顾长宁。”文霄公主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从椅子跳起身,伸手指着顾长宁。 一旁的景仁帝被文霄公主的跋扈吓到了。 他神色顿了顿,回头盯着文霄公主,心中怒火燎燃,握着玉杯的手猛然砸向了文霄公主,怒斥:“顾华蓉。” 玉杯砸中文霄公主的膝盖。 文霄公主一下子跪在地上,正好她面对着顾长宁而跪。 她痛的龇牙咧齿。 景仁帝龙颜大怒,呵斥皇后:“这便是你说的改过自新了,她直呼太子名讳,胆敢指着一国储君。” “皇上,太子方才所言……” “母后,听闻妹妹近日又选了一批面首进公主府。”顾长宁轻飘飘的打断了沈皇后的话。 沈皇后咬了咬牙,“闭嘴”两个字咬在了口中,险些脱口而出。 景仁帝怒火中烧:“搜,去给朕把公主府内的面首统统给朕搜出来。” “搜仔细些。”顾长宁补了一句。 禁军统领立刻带着侍卫们,到公主府各院搜查。 文霄公主跪在地上,花容失色。 自从景仁帝把她扔出宫后,再没派人来管过她,皇后因宠溺她,对她做的许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更是偷偷瞒着皇后找来一些禁玩的东西,此刻都被禁军一一搜查。 还有十几名从院子里搜出来的男人。 这些男人头上簪花,身上穿着女子的衣裙,脸上涂抹胭脂水粉,把自己装扮的跟花孔雀一样,个个都是英俊美男,却妖里妖气,满身脂粉味。 他们一走入院子,紫星阁都是香气,呛得不少鼻子敏感的人,连连打喷嚏。 就连景仁帝也连打了几个“哈欠”,脸色非常难看。 紧接着,又有禁军抬着一个箱子走进紫星阁。 文霄公主看到那个箱子时,身子打了一个哆嗦,这箱子…… “砰。”禁军统领亲手打开箱子。 里面放着许多闺房玩乐的东西,和几套用几块布料制成的衣物。 顾长宁让人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景仁帝和皇后面前。 一个桌子摆不下,顾长宁就命人多抬两张桌子拼在景仁帝的酒席前,继续摆好。 景仁帝盯着桌上的东西,又拿起一粒红色的药丸,阴沉着脸问文霄公主:“这是什么东西?” 文霄公主已是浑身颤抖,不敢说。 那是可以让人欲死欲仙的药丸,她每次想起顾长宁、谢锦云而心情烦躁时,便会服用一粒,然后忘掉烦心事,还有催情的效果。 “你不说是吧,那就传太医来。” 江淮拉扯开嗓子,对外喊:“传太医——” 第362章 废除 “启禀皇上,此物含有止痛、镇静的效果,若身体有疾,疼痛难忍,可服用小剂量,便能让身体舒适,但却不可过分依赖,因此药物中还有大量致幻之物,大量服用的话,会让人头脑亢奋,甚至神志不清。” 太医查看过红色药丸后,说话十分含蓄。 可是话语中却释放出许多内情。 致幻之物,令人亢奋,又有镇静止痛药效,过量服用,还会导致神志不清,那不就是他们皇上明令禁止的药吗。 说的再明白一些,这就是致情致幻的药丸。 景仁帝深深的看着文霄公主,然后拿起桌上一瓶红色药丸,狠狠的砸向跪在酒席前的文霄公主:“顾华蓉,这就是你说的思过了,你怎么解释这些东西?”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那药瓶子砸在文霄公主的额头,虽然没有砸破脑袋,可那被砸中的地方一下子泛红,她捂着疼痛的位置回头看向顾长宁。 顾长宁双手拢进衣袖里,道:“你冤枉的?那你告诉父皇,谁冤枉你,哪个心思恶毒之人怂恿带坏你买这些禁物,还有这些花里胡哨的男人。” “你……”你闭嘴。 沈皇后起身,跪在景仁帝面前,哭着说道:“皇上,要怪就怪臣妾吧,是臣妾教女无方,没有管教好华蓉,华蓉先前一直在臣妾身边生活,突然开府放她出宫,她不识人心,误教了友人,才走错这一步,臣妾相信华蓉知错了,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沈皇后梨花带泪的哭,景仁帝下意识的看了看跪在沈皇后后面的卿公子。 那卿公子也在哭,只是他哭的不敢太高调,他手里攥着帕子,不时低头抹泪,和沈皇后动作竟然神同步了。 景仁帝嘴角抽了两下。 沈皇后的言行举止不但没有让景仁帝泄火,反而激怒了他。 他又掀了桌上几本情情爱爱的诗词,怒喝道:“闭嘴。” 景仁帝这一喝,声音如狮吼一般,吓的沈皇后身子一哆嗦,连抹眼泪的动作都停顿了。 哦,还有那卿公子抹泪的动作也顿住了,身子瑟瑟发抖。 景仁帝别开脸,不再去看沈皇后。 他怒声骂文霄公主:“顾华蓉,你行事嚣张,仗着自己是公主的身份,不敬你兄长,直呼储君名讳,对府中下人看管不利,污皇室儿媳声誉,更是带着歪风邪气在公主府内养面首,藏禁书,禁药,还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说到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时,一脚踢翻了桌子。 摆在桌面上的东西,“哗啦啦”掉落。 有些砸在了沈皇后的身上,把沈皇后胸口砸的发痛,皇后却不敢出声。 “伤风败俗,不堪入目,辱没皇家颜面……” “你倒是有脸带头嘲讽太子妃是二嫁之身,可你嘲讽的人在七年前,抱着宋谦的牌位嫁入永宁侯府,给宋谦守了七年寡,不曾传出辱没世家之事,你贵为公主,更应为燕朝女子做示范,自也可以抱着宋谦的灵牌嫁他为妻,为他守寡。” 文霄公主听到后面的话时,整个人吓傻了,耳边嗡嗡作响。 景仁帝严苛的话语继续说道:“朕废除你文霄公主册封,没收公主府,你今日就抱着宋谦的牌位,嫁入宋家,为他守寡,侍奉他的长辈,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皇室公主,皇后也不得再出宫见顾华蓉。” “不——” 第363章 守寡 景仁帝哪里还有心思再吃什么生辰宴,下令处置顾华蓉后,他就从主位起身,快步离开。 顾华蓉大声哭叫,赶紧从酒席前跪着爬到景仁帝的面前,伸手抓住了景仁帝的衣摆大哭:“父皇,华蓉知错了,华蓉一定改,求父皇再给华蓉一次机会,不要这样惩罚华蓉。” “朕授你公主府,册封你为文霄公主,你身负皇室名誉,可你却一次次做出出格之事,不思悔改,今日若非朕夺你公主封号,收回你公主府,你又知自己错在哪了,你行事如此乖戾,近日在私下干了什么,你莫不是以为朕是瞎了。” 她暗中拉拢朝臣,又给世家送礼,堂堂公主与臣子勾结,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忍下来。 今日若不是公主府闹出几桩几件见不得人的事,让景仁帝心存的怨气爆发,顾华蓉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景仁帝不想再看到她,一脚把顾华蓉给踢开了,快步走出紫星阁。 顾华蓉还想爬过去拦着景仁帝,却被两名宫人拦下,阻止她再上前靠近皇上。 沈皇后因景仁帝重罚顾华蓉而受到刺激,晕倒在了宫婢的怀里:“皇后,皇后娘娘……” 谢锦云说:“快送皇后回宫,为皇后请太医。” “母后,母后,你不能扔下华蓉,你醒醒啊母后……” 宫女们抬着沈皇后走出紫星阁时,顾华蓉拦着路不让沈皇后离。 顾长宁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公主,哦,不,将这庶民带下去,为她准备一张宋谦的灵牌,给她好好梳洗一番,派人送她出嫁。” “我不嫁,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死人,我才不要给宋谦守寡,顾长宁,谢锦云,你们害我。”顾华蓉情绪彻底崩溃,她愤怒的咆哮。 顾长宁对她满口污秽之话却没有一丝恼意,他像一个天神,高高在上的看着脚下的子民,无论他的子民有什么优点、缺点,他统统都能包容。 在他眼里,这些子民太渺小了,他动一动脚趾头就能踩死顾华蓉。 世家们看到场面闹的那么难看,纷纷找了一个理由离开紫星阁。 顾华蓉还在不停的骂:“你会不得好死的,谢锦云,你会不得好死,顾长宁……” “跳梁小丑。”顾长宁轻吐出四个字,回头对宋老夫人说:“我燕朝重孝道,日后顾华蓉就交给宋老夫人好好调教了。” 宋老夫人脑袋晕晕沉沉,她到现在都还是迷糊的状态。 皇上要把顾华蓉配给她谦儿守寡。 这……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别碰本公主,再碰本公主,本公主把你们杖毙了。”顾华蓉不停挣扎,推开扑来的宫女。 顾长宁朝江淮看了一眼。 江淮点了一下头,走到顾华蓉的面前,点住顾华蓉的穴道。 顾华蓉双手刚好举到头顶,便无法动弹。 出去找宋谦灵牌的侍卫,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牌位走进来,道:“太子殿下,从宋家搜到了宋谦的牌位。” “给她。” “是。” 侍卫走到顾华蓉面前,把牌位放到顾华蓉高高举起的双手。 于是,顾华蓉双手举着宋谦的灵牌,外面套上一件喜袍,被塞进了简陋的花轿里,抬到了宋老夫人现在居住的平民区…… 第364章 忆梦 喜轿在被轿夫抬起。 可因几个轿夫动作不齐整,导致喜轿被抬起来的时候东倒西歪。 坐在轿子里的顾华蓉,在轿子被抬起来的瞬间,身子猛地往一边倒去。 “咚!”顾华蓉脑袋重重磕在了喜轿上。 她高高捧在头顶的灵牌,也跟着压在了她的脑袋,动弹不得,别提有多痛苦了。 可惜在上花轿时,嘴巴被人堵住,无法再开声谩骂太子与太子妃。 她带着极大的怨气和不甘,从公主府后门抬出去。 那边,宋老夫人还沉浸在惊吓当中,因为她不知道顾华蓉这样嫁给她的孙儿,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眼下就有一桩坏事,马上传入她耳边:“宋裴氏,你孙子掉进鱼池,捞起来的时候没气了。” 没气了?!! 宋老夫人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连滚带爬的往外走,一边哭一边喊道:“泽哥儿,我的泽哥儿……” 谢锦云回头看了看宋老夫人狼狈离去的前影,问那来通报的丫鬟:“出了什么事?” “是那孩子自己跑到鱼池边抓鱼,他抓起来后,还把鱼一条捏死,奴婢过去喝住他,他便掉进池子里,他身这的仆人在一旁嚷嚷许久,也未见她下水打捞,奴婢让府里的仆人把孩子救上来,这才耽搁了。”前来禀报的婢女,战战兢兢的回道,不敢对此有半点隐瞒。 谢锦云弯眉微颦,眼中泛着一抹厌恶之色。 已经是八岁的孩子,不全是孩子心性了吧,该懂的事情也要懂得一些。 可他到了别人府上,不但随手乱碰别人的东西,还虐杀鱼生。 天生的坏种。 “请府医了吗?”顾长宁问道。 “府医已经过去了。”婢女回道。 谢锦云说:“过去看看吧。” 顾华蓉已被贬为庶民,公主府内无人管事,留下来的太子和太子妃自是要处理好后面的事情。 顾长宁是很喜欢吃席的,可架不住那宋广泽运气好,两名府医轮流背着孩子跑了十几圈,终于让他吐出肺里的水,活了过来。 宋老夫人听到孩子的咳嗽声时,立刻扑到了在宋广泽身边:“泽哥儿,泽哥儿,曾祖母在这呢,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曾祖母啊。” “咳,咳咳咳……”宋广泽感觉自己做了一段很长的梦。 梦境里,他成功的过继到谢锦云这个嫡母名下。 谢锦云这个嫡母待他十分温柔,又极有耐心。 他起初小心翼翼的与她相处,在知道她的底线和气性后,性情渐渐暴露。 爱耍小性子,爱偷她房里的东西转赠给他的亲生母亲和姐姐妹妹。 他不爱学习,嫡母便用他喜欢的东西哄他。 他从嫡母手里得到许多好东西,统统都拿去献给自己的亲生母亲在。 后来他被送进谢家,谢家人看在嫡母的份上,也是极尽所能的宠爱他,将所有的好资源都堆在他身上,望子成龙。 他果然不负众望,从嫡母的二哥哥手里夺得权利。 而他嫡母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后瘫痪在床榻。 他开始驱逐嫡母身边的忠仆,让嫡母渐渐和谢家断绝往来,他继续深入谢府,往谢府放了贪污罪证。 谢府因此获得满门流放的下场。 谢家倒,他和他父母大计得成,他终于可以不再借嫡母和谢家的势,便亲手杀了在谢锦云…… 第365章 嫡母 他被梦中的自己吓醒。 成为谢锦云的嫡子是他所愿,可一直到他被赶出永宁侯府,都未能如愿。 他若能成为谢锦云的嫡子,绝不会如梦里一般,那样对待嫡母。 他发誓,他一定会好好报答她,绝不会做出那些赶尽杀绝之事。 可是…… 那个梦只是梦。 梦里太美好了,嫡母温柔到让人动心,他做梦的时候心里就在感叹,为何谢锦云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那就好了,他就不用做选择,不用走那么多弯路。 宋广泽被宋老夫人搂在怀里,双眼却死死的盯着谢锦云。 “母亲”这个称呼,仿佛只隔着一世,但他还是把“母亲”两个字咽了回去。 谢锦云先是看了一眼宋广泽,而后低头看向脚下的一堆死鱼,问道:“为何要把鱼捏死?” 宋老夫人心里十分气恼。 她的曾孙子都快死了,谢锦云竟还在这里跟她计较那些玩赏之物。 她冷着脸说道:“太子妃,泽哥儿他还小不懂事,他就是玩玩?” 顾长宁走到谢锦云身侧,冷冷说道:“他死了爹又死了娘没人教他为人处事的道理,你这个做曾祖母难道也老糊涂了不懂事,公主府的东西岂是他玩玩就能玩玩?碰坏了要你赔钱,你赔得起吗?” “……”宋老夫人有一肚子怨怒想骂出来,可对方是太子,她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去,在肚子里骂。 况且,涉及到赔钱的事情,宋老夫人也不敢再多说两句。 她在侯府做了半辈子的侯府夫人,还是知道那些被宋广泽捏死的鱼有多昂贵。 别说叫她拿钱赔偿,她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够赔。 “太子,民妇回去定好好教导……” “回……回太子妃,我,我肚子饿,想从鱼池里打捞一些鱼,回去熬汤吃。”宋广泽突然开口说话,打断了宋老夫人的话。 宋老夫人身子一僵,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抱紧了宋广泽嚎啕大哭:“泽哥儿啊,是曾祖母对不起你,是曾祖母没能力,害你变成这样子,太子殿下,太子妃,你们行行好,放过民妇和泽哥儿吧,求你们行行好,今日之事,是,是民妇误会太子妃了。” 宋老夫人抱着宋广泽给顾长宁和谢锦云磕头,嘴里不停的示弱求饶。 顾长宁拉着谢锦云的手,看出了宋老夫人的心思,一针见血的戳破:“想向我们示弱博同情,那可不必,你曾孙子既然没事,那这些被他捏死的鱼,孤允许他带回去吃,就当是孤送给宋谦和顾华蓉今日大婚的新婚之礼,你们要熬汤喝,红烧吃,烤着吃,怎么都行,记得给宋谦牌位也摆两盘,别叫他做鬼也馋那口吃的。” “太子殿下,今日宋家不止一门大喜。”江淮抬手挡在面前,在顾长宁耳边说道:“还要恭喜宋老夫人得偿所愿抱得美男归。” “哦~”顾长宁长长的应了一声,挑了一下眉头说道:“那卿公子你记得带回去,让华蓉好好侍奉宋老夫人,宋老太爷。” 宋老夫人险些没被气的晕死过去。 顾长宁这没娘养的下贱货! 第366章 嫁妆 “皇上,华蓉是做的不对,可罪不至此啊,你将她贬为庶民,收回公主府,还叫她嫁给一个牌位,这不是等同于要了华蓉的命吗。” “华蓉她千般不是,可她也曾是皇上娇宠长大的公主啊,皇上啊,求你看在曾经那么疼爱华蓉的份上,收回成命吧,臣妾一定好好教导华蓉。” 皇后被抬回宫里时,人就已经苏醒了,她赶紧前往乾清宫,跪在景仁帝面前哭嚎,哀求景仁帝收回旨意。 景仁帝听的火冒三丈,他砸了皇后去年送他的砚台,怒斥道:“你上一次也同朕说,会好好教导华蓉,朕念在父女之情,一再容忍,你以为朕是因为今日的事情,才收回她公主册封,贬她为庶民的吗,皇后,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他从桌上抓起了一把信,朝着皇后的方向挥洒而去。 扬扬洒洒的信落到皇后的面前。 她捡起地上的信,当看到信上的内容时,整个人都震惊住了:“这……” “不可能,华蓉绝不会这样做。”这是顾华蓉勾结世家证据。 景仁帝冷冷的看着皇后:“她有没有这样的做,你让你父亲私下一查不就清楚朕有没有污蔑顾华蓉,她堂堂公主,不要府里安分守己,插手朝堂之事,勾结世家,拉帮结党,她想干什么呢?” “你说她没有,皇后,朕问你,你沈家又想干什么呢?” 这最后一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沈皇后吓的脸色煞白:“皇上,华蓉所做之事,臣妾和父亲并不知情,如若被臣妾知道,臣妾……” 她双手撑在地上,眼泪不停的流下:“臣妾定不会来这一趟,是臣妾教女无方,没有约束好华蓉,可……可华蓉到底是臣妾的骨肉,皇上可不可准许臣妾为华蓉准备一份嫁妆,好让她将来的日子有些依靠,就当臣妾同她做一个了断。” 景仁帝见皇后服软,也不想再咄咄逼人。 他别开脸道:“准了。” “谢皇上恩典,臣妾也替华蓉谢皇上,华蓉若是知道你心里还念记着她,她定会改过自新的。”沈皇后对着景仁帝连磕了几下头,便走出乾清宫。 景仁帝望着沈皇后离去的背影,对高公公说:“太子若是回宫了,让太子到乾清宫,朕有事要问他。” 他拿起西平王的信,眉头深深皱起。 顾长宁和谢锦云回宫时,正好在宫门碰见匆匆忙忙准备出宫的皇后。 二人对着皇后宫辇行了一礼。 皇后掀开帘子,目光阴冷的瞪看谢锦云和顾长宁,恨的咬紧牙关。 顾长宁微微挑眉,很是体帖的向皇后汇报:“母后,公主府内的下人,该清理的清理了,该发卖的发卖的,该处置的也处置了,今日过生辰宴的那些食材,儿臣也叫人送给老百姓吃,还让人把公主府打扫干净,贴好封条,并让人八抬大轿送华蓉妹妹出嫁。” 沈皇后听到这话,喉咙涌上了一口腥血,却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她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双目如毒蛇一般,恨毒了这二人:“太子,做人留一线,否则日后怕做鬼也无人上坟呐。” 沈皇后冷哼了一声,宫辇便缓缓从顾长宁面前走过。 谢锦云望着沈皇后后面拖着的一箱箱礼,低声说道:“这怕是要给华蓉送嫁妆吧。” 皇后这样大张旗鼓的送嫁妆给顾华蓉,往后顾华蓉的日子可就精彩了! 第367章 膈应 “太子殿下,皇上让你去乾清宫一趟。”高公公刚走到东宫,就看到顾长宁和谢锦云手牵着手走来。 他快步迎前,给二人行礼。 谢锦云从顾长宁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温柔的说道:“殿下,父皇找你有事,你先去忙吧,臣妾自己回去。” 她对着顾长宁福了一个身,转身的时候,却被顾长宁拉到面前。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四周的宫人。 宫人们纷纷低下头,连高公公也微微侧过身子,低头看鞋头。 谢锦云看他凑过来,猛地攥紧顾长宁的衣物,轻轻地推他:“太子殿下……” “你今日受惊了。”顾长宁手掌落到她肩膀,抬手拿掉落在她簪花上的枯叶,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你这个月信推迟了五日。” 谢锦云身子一直很健康,月信每个月准事来。 对于她的事情,顾长宁都挂记在心里。 这次推迟了五日,这让谢锦云不得不多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期待。 她活了两世,都没有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嫁入东宫半年,太后一直盼着她能早日怀上子嗣。 她也是期盼的。 不过,她并没有感觉到孕者的症状。 顾长宁手掌握住她的手,说:“等我回来我替你看看,你今日也折腾累了,旁的事情不要多想,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谢锦云抬眸看着顾长宁,道:“好,殿下快去吧,莫让父皇久等了。” “我看着你回东宫。”顾长宁放开谢锦云的手,看着谢锦云走入东宫大门后,他才转身去乾清宫。 景仁帝把西平王的信,递给顾长宁:“你看看,这是西平王让人快马加鞭送入燕京的信。” “皇叔的信啊。”这封信顾长宁早就知道内情,只是知道归知道,顾长宁打开信后,还是装模作样仔细的看信。 看完后,顾长宁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抬头看向景仁帝:“西平王这是什么意思呢?” 景仁帝也想知道西平王那是什么意思。 一个西平王,却为宋谦这个逃兵找借口脱罪,还说的有板有眼有理有据。 “你再看看信。”景仁帝道。 顾长宁又看信:“哦,这信上提到,西平王找回二女儿,这二女儿正是当年因犯军规被流放北疆的梁将军嫡女梁婉知,他如今已将梁家女寻回,并认祖归宗改名为顾婉知,这不正七年前,哦,不,如今应该说是八年前,同宋谦在西关无谋苟合却生下两女一子的梁姓女吗?” 说到这,顾长宁又长长的叹了一声:“那此女没死吗,宋裴氏可是说,当日宋谦在猎场被炸死后,梁姓女也撞棺殉情了。” 景仁帝越听就越发厌恶梁婉知。 许多事情都是此女搞出来的,若不是她故意勾引宋谦这个有妇之夫,太子也不会跑去娶宋谦的正妻谢氏。 想想他就觉得膈应死了。 “哦,儿臣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景仁帝问道。 顾长宁道:“梁婉知自知梁氏女的身份会被问罪,便索性对外传出自己撞棺而死,回头再以西平王之女的身份示人,至于宋谦这件事情,儿臣看西平王那样卖力为宋谦洗脱逃兵的罪名,大概是想为梁婉知挽回一些颜面吧,还有便是,都说宋谦被炸身亡,可谁也没见着宋谦的尸体,你说会不会他突然又活了过来。” 景仁帝猛然拍桌,低斥道:“混账东西,宋谦他到底要死几次,他要还活着却又装死,朕回头就砍了他。” 景仁帝这番话说出口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抬手指着顾长宁手里的信:“那宋谦他没死!” 第368章 喜脉 “啪!” 宋谦不小心打碎了药碗,把温热的药水洒到了腿上,梁婉知担心的走前,为他擦拭衣物上的药水,问道:“谦哥哥,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宋谦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脖子,说:“总觉得脖子凉嗖嗖的,背脊发凉。” 梁婉知听到这话,命人给宋谦拿一套披风,披在宋谦的身上,说:“凉州天气湿冷,近日又连下几场大雨,你又会在窗口,我让人把窗户关上了,你身上的衣物要换了,我帮你换吧。” 她伸手正准备解开宋谦的腰带,却被宋谦按住了手,难以启齿的说:“不,不用了,我自己会来。” 梁婉知看着他的身子,眼眸暗淡了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大丫鬟宝珠的声音:“二小姐,好消息呀。” “什么好消息?” “刚才王爷接到了皇上的圣旨,皇上说同意重新查宋世子逃兵一案,如若此案查明冤枉了宋世子,皇上同意恢复宋世子的爵位,让宋世子速速回京,而且,皇上还邀请王爷王妃入京参加太后娘娘的寿诞。” 宝珠的话让梁婉知喜出望外。 她转身,笑着走到宋谦面前道:“谦哥哥,你听到了吗,我们可以回燕京了,皇上愿意重新查八年前的事情。” 宋谦心情沉甸甸的,为什么他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谦哥哥,你怎么了?”梁婉知看他面无表情,蹲下他面前:“你是不是很担心祖母,你放心,我娘已经安排人先回燕京置办新宅子,回头让人把我们的泽哥儿和祖母一块接入新家。” “等你洗刷了逃兵的罪名,我们就能搬回永宁侯府。”那永宁侯府的爵位本该是她谦哥哥的,到时候一并夺回来。 宋谦听到梁婉知的话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只是他心里终究是不甘的。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原配妻子谢锦云,如今成了太子妃,日后相见,他需敬她一礼,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与她说话,她也不再一心为他和宋家作打算,她的眼里只会有太子,再也没有他和宋家。 他越想心情越糟糕,却只能把那些小心思压在心头。 他还真想回去看看,当初一定要同他和离,攀上太子的谢锦云,现在变成什么模样。 此刻的谢锦云靠在软榻上看书。 顾长宁走入寝殿,看到她慵懒的靠在榻上,不忍心去打扰她。 他轻轻的走到她面前,谢锦云立刻放下书,抿嘴笑看着顾长宁:“夫君。” “看什么书,我看看。”顾长宁坐在软榻上,从谢锦云手里拿过书本。 这是有关孕期饮食调理、注意事宜的书籍。 他下意识的看向谢锦云的肚子,抓住她细腕放在腿上把脉。 谢锦云安安静静的躺着,在顾长宁把出些苗头时,谢锦云先说道:“我已经先让孙太医过来为我把过脉了。” 她抬起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笑容柔和:“孙太医说……” “是喜脉。” “是喜脉。”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谢锦云抿嘴一笑,以顾长宁的医术和敏感,大概前几日就对此事上心了。 这些日子他在房事上,颇有节制。 第369章 吃席 “你有孕之事……”顾长宁突然顾虑了起来。 如今宫中不少眼睛盯着东宫,有人希望谢锦云早日生下皇孙,自然有人不希望谢锦云怀上子嗣。 “我拿了银钱打点孙太医,让他对我有孕之事,先隐瞒一段时间,祖母说过,三个月前胎儿还未稳定,要等三个月后才相对平稳,等过了三个月再对外宣吧。”谢锦云温声细语的同顾长宁说。 顾长宁手掌落在她红润的小脸:“你可有不舒服?” “没有,孙太医说快两个月了,近日我就不能服侍夫君了,这个月份不宜同房。” “那我憋着。” 谢锦云愣住了。 其实身为储君,他在床榻上可以有很多女人,只要他愿意。 只是谢锦云没想到顾长宁会说出这样话。 顾长宁看她受惊的样子,低哧一笑,说道:“父皇命我去青州府接西平王和西平王妃,我近日怕是无福消受。” 他捏了把她的脸庞:“你也休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谢锦云低下头,沉默不语。 身为太子妃,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她头脑一直很清晰,盛宠时,不恃宠而娇,失去时,虽然会失落,起码她能抽身而出。 顾长宁看她不回应此事,心情有些郁闷了,他用两只手轻捏着谢锦云的脸说:“锦儿,为我也疯狂一次,好不好?”而不是,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他娶她,行夫妻之事,生儿育女,为他张罗妾室,彰显得她很大度体帖,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个顶好的太子妃,让人无法拿捏她错处。 她越想做好太子妃,他心里越难受。 “殿下,我……” “我知道了。”顾长宁急着打断她的话。 谢锦云却凑到他面前,双手环抱住了顾长宁的身子,小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炙热的吐息洒在了顾长宁的脖子上。 顾长宁自然而然的搂住她的腰身,低声在她耳边说:“父皇准宋谦戴罪回京,我到时,把他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好不好?” 谢锦云轻轻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好。” 他肩膀的衣物被泪水湿了一片。 谢锦云心里暖暖的,很感动。 顾长宁待她的好,她都能感受得到。 宋谦带给她的影响和打击太深刻,让她一度不敢相信还会有人愿意把她捧在手心里。 更何况,顾长宁这个天之骄子。 “顾长宁。” “嗯。” “你是我的夫君,只要你不负我,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等你回家。” “你也是燕国储君,三宫六院任殿下挑选,殿下若雨露均沾,臣妾也一定会做好你的太子妃。” “那你把后面的话收回去,我不爱听。”顾长宁抱紧谢锦云,捏着她下巴亲吻了下去。 这时江淮从外面走入,正好撞见这一幕。 江淮“诶”了一声,赶紧捂着脸,转身走出宫殿。 谢锦云推了推顾长宁,道:“江淮来了。” “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见我在哄夫人。”顾长宁食指点了点她红润的唇瓣,扶着谢锦云躺回软榻后,就让江淮进来。 江淮走入大殿,顶着好大的压力,低头汇报:“太子殿下,都送出去啦。” “送什么?”谢锦云问道。 顾长宁说:“我帮宋谦和顾华蓉给宋家的三姑六婆发喜帖,让燕京最好的饭馆给他们做喜宴,请他们吃顾华蓉和宋谦的席,一定要把这婚事办热闹些。” 等梁婉知回到燕京时,那可就精彩了…… 第370章 抚养 “啊啊啊啊……” “啊……” 顾华蓉彻底的疯了,皇后身边的护卫解开顾华蓉的穴道后,顾华蓉就把宋谦的牌位砸了。 “谁要嫁给死人。” “宋谦这个死人,这个废物,这没用的东西。” “母后,母后,你一定要救救华蓉,我不能住在这种鬼地方,我不要嫁给宋谦,你去求父皇,你去让我舅舅进宫跟父皇说,舅舅他最疼爱我,他若是知道我受尽委屈,他一定会……” “够了,华蓉!”沈皇后一巴掌甩在顾华蓉的脸上,怒瞪着她。 看着几近癫狂的顾华蓉,她这才深深的意识到她没有把顾华蓉教好。 顾华蓉走到今日这一步,有她骄纵宠溺,惯得她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 她也深刻体会到了景仁帝的心情。 没有这一次教训,下一次她依然会犯错,她是该好好成长了。 “华蓉。”沈皇后心疼顾华蓉落得这样的下场,但也对她的行为很气恼:“你也不小了,成王败寇,你也该明白,现在是你输了,但是有什么关系,只要人还活着,就不会输一辈子,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若叫太子和太子妃听到了,他们心里头只会更高兴。” 她声音嘶哑的冲着顾华蓉吼。 顾华蓉捂着被扇打的脸庞,“呜呜”的哭:“我被贬,被赐给一个死人,不都是为了哥哥吗,哥哥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华蓉替哥哥做,若不是顾长宁那个贱人从辰国回来,现在当太子的就是哥哥,我们一切不幸都是顾长宁带来的,他就是个扫把星。” “闭嘴。”沈皇后怒斥。 顾华蓉身子一缩,跪在一旁哭。 沈皇后看到这一幕,心里揪成了一团。 她别开脸,流下眼泪,然后又快速用手帕擦拭,强忍着把顾华蓉抱在怀里安慰的冲动,道:“你哥哥的事情,你莫要再插手的,你就安分守己做好一个宋家妇。” 什么! 沈皇后的话,无疑在打击顾华蓉。 她心里慌了、乱了,若是连沈皇后都不再管她,那她就真的完了。 她跪着爬到沈皇后面前,抓住沈皇后衣物道:“母,母后,父皇不要华蓉了,连你也不要华蓉了吗?” “你先起来。”沈皇后把顾华蓉从地上扶起来,拉到自己身旁的空位坐下,抽了手帕为她擦拭眼泪,道:“你是母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公主,我怎会扔下你不管,只是你如今想要再回到从前的日子,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母,母后……”顾华蓉哭的更厉害:“我,我不要,我不要过这样的日子,我是公主,我不要和那群贱民同一个屋檐下……” “华蓉,你先听我说。”沈皇后握紧顾华蓉的手:“你父皇之所以一怒之下,把你赐给宋谦,让你如太子妃一样,抱着宋谦的牌位嫁入宋家来,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改过自新。” “改过自新!”顾华蓉觉得这个惩罚比死还难受。 “她谢锦云在八年前抱着牌位嫁入永宁侯府,备受世家赞誉,连你父皇都提及过几次,你父皇最是看重皇家声誉,你今日闹出这些动静,不过是让你父皇觉得,你辱了皇室颜面。” “既然如此,你更不应该抗拒这场赐婚,你不但不能,你还要好好侍奉宋谦的祖母,给她养老送终,抚养宋谦的子女。” 顾华蓉听到这些话,险些翻白眼气死过去…… 第371章 娶新妇 “母后,你,你要我给宋谦的祖母养老送终,还要我给他白养一个儿子?”顾华蓉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沈皇后知道她不情愿,她心里也觉得膈应,恶心,但是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世家看重家族名声,严守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你以为谢锦云那死掉的两个嫡妹,是因为什么才死的。” 沈皇后眼眸深沉,看得顾华蓉心底发凉。 顾华蓉声音微颤,不解的问道:“因为什么?” “你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我告诉你实情也无妨,你哥哥先前原是想拉拢谢家嫡长子或是谢家的嫡二子,可他们不识好歹,这个时候突然跑出一个女子,她叫谢锦韵,谢锦云那继母所生的女儿。” “她爱慕你哥哥,你哥哥许她侧妃之位,谢锦云的母亲苏氏对这门婚事也是赞同,但是谢家家主谢蓝风知情后,就对外宣布谢锦韵暴毙而死了。” 顾华蓉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像触电一般,抖动了几下:“他们疯了,哥哥许她侧妃之位,已经很看得起他们。” “可在世家眼里,并非这样想,谢锦韵虽是继室所生,但也嫡出,就算谢锦韵去争那太子妃的位置,她的身份也够份量了,可她偏偏同你哥哥无媒私通,这对极要面子的谢家而言,是莫大的耻辱,足以毁掉整个谢氏子女的姻缘,所以谢府的人宁可处死那谢锦韵,也要保住全族人的声誉,华蓉,你父皇没有处死你……” “啊!”顾华蓉被沈皇后的话,吓的捂着耳朵不敢再听。 顾华蓉从不把世家们死守的规矩看在眼里,从不知道他们为了守一条宗规,可以对宗族子弟这般严苛。 他们比她还疯。 沈皇后见她畏惧了,拿开她堵住耳朵的手,道:“母后并非吓唬你,母后是想告诉你,你今日在公主府所犯下的过错,你父皇足以赐你一条白绫,保全皇室声誉。” “你贵为公主,便可肆意妄为,不守规矩吗。” “不是,就连母后也不敢出半点差错,否则母后又如何能走到今日。” 她温柔的理了理顾华蓉的鬓发:“母后要你侍奉好宋谦的祖母,养他的儿子,并非要你对命运妥协,母后是要告诉你,谢锦云可以做好宋家宗妇,你也可以,你还能做得比她更好,等燕京人人都赞颂你时,你父皇就会注意到你。” 沈皇后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顾华蓉终于明白了沈皇后的用心:“我知道了。” “你能明白母后的苦心就好,你就算装,也得给我装得像样一些,让世人都看看,你顾华蓉可以做好宋谦的妻子,谢锦云为何不能,她为何不能呢?她最后为何会成为了太子的女人?有些事情,你并不需要亲手去做,舆论也可以推倒一个人呐,如今就需要你给世家做个典范。” 顾华蓉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想到谢锦云现在在东宫享尽荣华富贵,而自己落得被贬为庶民的下场,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扭曲。 “这是母后留给你的嫁妆,你回头置办一处新宅子,若是银钱不够……”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沈皇后眉头渐渐皱起,问外头的人:“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连嬷嬷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走入:“皇后娘娘,外头有一群人说宋家要娶新妇,重金请他们来做喜宴,还有一群自称是宋家的人,过来吃姑爷和公……” 连嬷嬷看了一眼顾华蓉,又改口道:“吃小姐和姑爷的喜宴,宋裴氏说,她没钱办喜宴,这会要小姐自个拿主意,这宴……是办还是不办?” 顾华蓉眼皮子狠狠跳动。 办,她就是冤大头。 不办,她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等着被人取笑。 办不办,她都是一个笑话。 抱着一个死人牌位嫁进门,谢锦云是第一人,她竟成了第二人。 顾华蓉忍无可忍了:“是谁请他们来的?” 第372章 请帖 “是……”连嬷嬷正想说,是“太子身边的内侍江淮发的帖子”。 可到嘴的话还未说出口,门外传来了一道大呼声:“谁是宋裴氏裴英?” 坐在大厅的宋老夫人,听到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立刻起身,走出厅子。 就看到两名穿着黑色官袍的男子,站在小院。 宋广泽也刚换好衣物,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小院站着的两位男子时,眉眼顿时展开:“曾祖母,是娘,是娘,是娘给我们写信了。” 宋老夫人愣了一下,低头问道:“泽哥儿,你怎么知道?” “宋老夫人,我们是奉西平王妃之命,从凉州快马加鞭送信入京的西平王府侍卫,西平王妃知道二姑娘与宋家大爷孕下两女一子,特命我等到燕京后,购置宅子,这封信件里,有宅子的地契和一些银钱,我们西平王和西平王妃不日便会入京参加太后娘娘的寿诞,二姑娘特意嘱咐下官,要老夫人先好好照顾小公子。” 说完,侍卫拿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大喜。 她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到侍卫面前,接过侍卫手里的信件。 这封信,沉甸甸的。 看起来封了不少银票在里面。 只是宋老夫人还未将手里的银票捂热,连嬷嬷就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 她来到宋老夫人面前,说道:“皇后娘娘说,八年前,太子妃是如何嫁到永宁侯府,今日我们家姑娘也要按那个礼数,风光大办婚宴。” 宋老夫人脸色刹时大变。 她赶紧把手里的银票塞进衣里,张了张嘴说:“我没……” “你方才说没银票,也没有地方办喜宴,那你现在总有了吧?”连嬷嬷沉着脸:“还是你以为,我家姑娘如今不是公主,皇上不管她,皇后娘娘也不管她了?” 宋老夫人眉头深皱,朝李嬷嬷的房间瞥去。 不知何时,沈皇后站在屋檐下。 她双眼凌厉的盯着,哪怕沈皇后不说话,气势也足以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攥紧了手里的银票,道:“这可是西平王妃给的银票,是叫我照顾西平王妃的几个外曾孙子。” “看来宋老夫人还是看不清楚形势。”连嬷嬷用言语胁迫:“你以为西平王妃入了燕京就能给你撑腰?宋老夫人,我家姑娘现在就算不是公主,那也是皇上赐婚。” “就算是西平王妃的女儿先给你孙子生下血脉,我家姑娘也是抱着宋家大爷的牌位,嫁入宋家的正室,往后无法哪个王妃的女儿生下的种,都得叫我家姑娘一声嫡母。” “这场婚宴你说你没法办,说得过去吗?你以为皇后娘娘可以私自出宫给我们家姑娘送嫁妆?我们娘娘是得了皇上的准许出宫主持姑娘的婚礼,今日这喜宴,宋老夫人是办还是不办?” 宋老夫人咬了咬牙,看向沈皇后,手中又不停的搓着还未来得及拆开看的银票,差点咬牙了一口银牙。 “办,办……办吧。” 连嬷嬷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从衣袖底下拿出几张名单,对宫人们说道:“按照上面的名单,去各家发请帖。” 宋老夫人双眼瞪圆,凑前看了看名单:“这……皇后娘娘还要请谁?” “这名单上有世家、有勋贵、有沈氏族亲,和我们姑娘先前相交的挚友。” 什么? 还要请世家、请勋贵,还有沈氏族亲。 这得来多少人? 这得来上百人吧。 一个沈氏族人就有上百人。 宋氏族人虽然上战场死了不少人,可三姑六婆拖家带口吃席,人数也不少。 外加勋贵、世家们…… 前前后后几百人的喜宴。 宋老夫人两眼翻了翻,李嬷嬷赶紧扶着宋老夫人回屋子,安抚道:“老夫人,请的人越多,份子钱越多,你莫要慌,不如把信拆开看看,西平王妃给老夫人准备了多少银票。” “对,对,你说的对。”宋老夫人赶紧拆开信封。 可是信封里只有几张出自宋谦的信,并没有银票啊!! 第373章 克夫 此时,宋谦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妻子。 王府的马车已备好,梁婉知推着宋谦从王府走出大门。 两名护卫上前,把宋谦抬上马车。 西平王妃从王府走出来,手里牵着长女顾姜羽和排行第三的女儿顾姜蓉,满目愁容的呵斥身旁的婢女:“本王妃让你送个信而已,你这都能出差池。” 梁婉知走到西平王妃面前,向西平王妃行礼。 西平王妃上前拉着梁婉知的手道:“婉儿,你看,这群没用的废物。” 西平王妃拿出原本要送入燕京的地契和银票:“端儿把宋谦和你准备的两封信,少拿了一封。” 梁婉知接过信,那信上的东西都是她为自己的儿子准备:“这怎么会没有寄回燕京。” 长女顾姜羽上前走说:“妹妹,不打紧的,早几日晚几日而已,我们再过半个月也能入燕京,到时一块把泽哥儿接回新宅子。” 顾家三女顾姜蓉点点头道:“大姐姐说的是,二姐姐,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梁婉知微微点头,收好了信,说道:“大姐姐说的对,早到晚到而已。” 这时,西平王从王府里走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年轻俊朗的谋士。 他就是文荣昌。 梁婉知目光在文荣昌身上扫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道:“那母亲,大姐姐,三妹妹,我先上马车,谦哥哥他行动不便,我得照看着他。” “那你们两个也上马车吧,待会东西搬完,便可以启程了。”西平王妃道。 三女异口同声的回道:“是,母亲。” 西平王妃望着三个女儿,眉头却舒展不开。 长女姻缘路不好,刚和夫家成亲,丈夫就淹死了,落得了克夫的骂名,连带着三女儿顾姜蓉也无人敢娶。 至于二女儿顾婉知…… 她与西平王此次回燕京,正想为三个女儿的姻缘好好打算。 梁婉知上了马车后,打开信,拿出里面的地契和银票,眉头微颦。 宋谦看了一眼,道:“这不是你要寄回燕京的信吗?” “是,我母亲并没有寄回去。” “为什么呢?”宋谦问道。 梁婉知说:“信被打开过。” 宋谦面色沉了沉:“你亲生母亲不相信你?” 梁婉知数了数信封里的十张银票,脸色很阴沉:“她一直对你我有所提防,从未相信我们,此次盼着回燕京,也是为了我那大姐姐和三妹妹的姻缘作打算,她们二人因克夫之名毁了名声,嫁不出去,便想着去燕京另寻出处,哪曾为我打算过,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宋谦心里颇为失落,他也能感受到西平王并不那么喜欢他,还不如他身边的谋士。 “婉儿,如今你我都还需你亲生父母的帮助,只有你父亲能帮我洗刷逃兵的罪名,等我恢复爵位,我定将你风光娶入侯府,不再让你受委屈,也叫你亲生父母看看,我宋谦并不差,我也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要让谢锦云后悔。 西平王府回燕京的队伍启程了,而今日也是顾华蓉捧着宋谦的牌位,风光大嫁的日子~ 第374章 狗命 “皇后娘娘要宋裴氏交出新宅子办喜宴,但宋裴氏根本没有新宅子的地契,那梁婉知送来的信里,也没有装一张银票。” “皇后娘娘知道后,很是生气,可是他们已经把请帖发出去了,皇后娘娘便说婚礼一定要大办,还要办的比太子妃当年嫁入永宁侯府时还风光……” “噗……”顾长宁听到花容的汇报,噗出了一口查水,把西平王写给他的飞鸽传书弄湿了。 江淮赶紧走前擦拭西平王的信。 顾长宁回头看谢锦云,笑道:“捧一个牌位嫁过去而已,还要同你抢风头,怎么不躺棺材嫁进去,那不是更风光。” “你又贫嘴。”谢锦云在他手心轻轻地打了一巴掌。 他顺势抓紧谢锦云的手。 花容继续禀报:“皇后娘娘便让宋裴氏同沈府借银两买了一个大宅子,皇后娘娘说,到时西平王入燕京,让孩子的母亲拿银子还沈府就行,宋裴氏不敢忤逆皇后娘娘的旨意,就硬着头皮签下欠条。” 江淮很好奇的问道:“那宅子多大?” “皇后娘娘挑了一户同公主府一样大的宅子。”花容道。 谢锦云抿嘴一笑:“在燕京这种地段,买公主府那样大的宅子,恐怕需要花不少银子,西平王妃就算给顾婉知备一份嫁妆,怕是也难填这笔账。” 顾长宁说:“顾婉知还不上,不是还有西平王吗?欠条是宋家人欠下的,全当是宋老太太给亲家的见面礼。” 只怕到时候西平王妃要同宋老太太大打出手。 眼盼着自己的女儿顾婉知快要爬上正室的位置,结果到头来,宋老夫人又给孙子宋谦讨了一个新孙媳。 想想那场面,顾长宁就热血沸腾,好精彩哦~ “太子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一名太监从殿外走入。 顾长宁握紧谢锦云的手:“忘了跟你另一件事,你大哥会跟着西平王的队伍回燕京,此次西平王入燕,带回了一个谋士姓文,一个义子姓谢。” 谢锦云眼眸沉了沉:“你说的谋士,难道是文荣昌。” 至于姓谢的……怕就是前阵子偷跑掉的谢家幼子谢锦晏。 “没错,文荣昌离开江平县后,就去了凉州,他的乳母张嬷嬷当场被打死了,至于他的母亲虽说也受了重刑,吊着一口气活下来了。”顾长宁道。 谢锦云低笑了一声:“看来打在文邵氏身上的板子,轻了。” 一百杖下去,就算身强力壮的男子,也难以扛过去,更何况是一个妇人。 她能活下来,那行刑的人一定有问题。 “一群心术不正之人,凑成一堆,夫君可要多加提防,以免遭小人暗算,哪怕是西平王在信中示好,也莫要全信了西平王的话,总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事小心为妙。”谢锦云手掌温柔地抚过他的衣襟,很是担忧顾长宁的处境。 顾长宁看她眉眼忧愁,低哧一笑,双手捧着她两只手说:“夫人,只要我家宅安宁,妻儿无恙,我跃过万重山也会回到你身边,刀山火海我都走过,区区几个小人罢了,我们可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厉鬼! 是回来拿他们狗命的~ 第375章 钓鱼 正是因为他们都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才更要小心谨慎,两人走到今日这一步,都不容易。 哪怕已身居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他们都不能放松警惕。 不怕皇后、公主这样的人,就怕小人躲在背地里耍手段。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豁出所有。 顾长宁看她忧心忡忡,眉间萦绕着展不开的心事,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你怕小人,但你却忘了,小人也怕我们。” “他们心中还有所求的东西,就不敢对你我轻举妄动,只要我的鱼钩里有诱饵,他们就会拼尽全力夺得那一块食物求生,明白吗。” 谢锦云心境豁然开朗:“夫君在钓鱼。” “只是要先委屈锦儿。” 她唇边噙着笑,对顾长宁满怀信心,丝毫不觉得委屈:“谈不上委屈,钝刀子割肉更痛。” 死前的最后一年,她已经无法自如下榻,花容、白露、香露和花景都被宋家的人以各种理由打发或打死。 忠仆散尽,无人在她身旁伺候。 她食不饱,穿不暖,快死的时候,宋家的人就会过来拉她一把。 死没什么不好。 死,其实是一种解脱。 宋谦就这么死了,怎么能让咽下那口气。 顾长宁看她微微染红的眼眶,急促的呼吸声,抬手抚去她眼角的湿意。 谢锦云回过神来。 “不要往回想,你只当那一次是一场噩梦,现在才是你真正的人生。” “是啊,上天垂怜,让我梦醒了。” “再让我抱抱你,我得离开十天半个月,要很久看不见你。” 顾长宁把她搂在怀里,没人知道,他死前过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地狱生活。 比惨就没必要了,他会护好她,拥着她站在山河之巅,让她看着曾经折磨她的人,求而不得、痛不欲生的苟延残喘。 “太子殿下,差不多了。”江淮小声的提醒。 顾长宁瞥了他一眼。 “莫要为难江淮,皇祖母听说皇叔要回燕京的事情,老人家心里很高兴,父皇也因此很重视,你莫要怠慢了。” “知道了,我走了。”他嘴巴那样说,手上动作半点没松开谢锦云。 谢锦云不说话了,顾长宁怕她嫌弃自己,乖乖的放开怀里的人:“我真的走了。” “我送夫君。” “不必了,你肚子里揣着小兔崽子,留在寝宫休息吧。” 顾长宁盯着她小腹看了看,就只看一眼,他便匆匆离开,脚步走的很急,江淮差点跟不上了。 “太子殿下,你慢点走。” 走出东宫时,顾长宁猛地顿住脚步,江淮一头撞上顾长宁的背,他低呼了一声,捂着鼻子往后退:“太子殿下,你怎么停下来了。” “不走快一点,孤怕就不想走了。”顾长宁朝东宫宫门望去,嘴上催促:“走快些。” 说完,他果然走的比刚才还快,江淮小跑着跟上顾长宁。 “太子妃。”顾长宁走后,谢锦云召见孙太医:“你上次跟下官说的那个病症,下官已经查出来了,不若你看看,是不是你这本医书上所说的那样。” 花容把孙太医带来的医书递到谢锦云手里。 谢锦云翻开孙太医折过的那一页。 孙太医道:“太子妃所说的,一个人在入睡后,身体会产生剧痛,疼痛难忍,浑身发冷,大汗湿衣,只能抱膝而眠,可他又身体健康,白日如常人无异,据《医典》记载,此人极有可能曾经受过心理重创,产生了臆症,也就是心病!” 第376章 心结 殿前,月色投下一地银光。 谢锦云紧锁柳眉,看着书上记载的病症,呼吸紧促:“这上面说,得此症状者,必是历经苦难,落下创伤,不可抹灭,臆症难消,亦无药可医,长此以久,心魔难消,恐失去心智。” 孙太医点点头:“身体的疾症只要对症下药,便能药到病除,可若是心病,如太子妃所说的症状,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难怪…… 她和顾长宁共眠时。 她睡,他便看着她先入睡。 她醒,他已离席,要么先醒。 她重生后,睡眠浅,她几次怀疑,顾长宁和她同席时,是睁着眼睛守她守到天亮,根本不敢入睡。 后来有两次,偶然间,她走入议政殿,看到顾长宁蜷缩着身子,面容痛苦,大汗淋漓的模样,在她几翻敲打江淮后,江淮才告诉她顾长宁的情况。 也猜断出,顾长宁比她更早回来。 在别人眼中,他去辰国只有十年,可对顾长宁而言,他在辰国生活了二十年。 他死在燕国,重生在去往辰国的路途。 只是她并不知道,他为质子的生涯里,经历了什么。 孙太医轻声寻问:“太子妃,不知下官可有幸能见一见病患?” 谢锦云合上《医典》,说:“本宫也是从下属口中得知,平民百姓哪有那么容易入宫,便想寻问孙太医可有治疗法子,需要怎么做,本宫让人记下来,回头叫人送出宫,看能否好转。” 大家都是聪明人,谢锦云不肯说出那人,孙太医也没有再追问,顺势回应:“虽说臆症难消,却并不是没法子控制,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若能和病患多加沟通,开导心结,多想些开心的事情,注意病患情绪,对病患更有好处。” “本宫明白了,就是要……多加沟通,打开心结。”谢锦云道。 孙太医点了一下头:“话虽这样说,但做起来并不容易,还需病患的家属有足够的耐心与关怀。” 谢锦云沉默了片刻,一直以来;顾长宁在她面前都是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她能看得出来,他想把自己的心意掏出来,让她看清楚他有多真诚、多珍视和她的感情。 二人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并不容易。 然而她呢? 她一直把自己圈禁在自己的保护圈,也受着顾长宁的保护,却忽略了感情需要双方付出,才能长长久久。 他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从她惧他、怕他,刻意跟他保持距离到……她和离,他为她争取太子妃位,他想娶她……这一路,她并不是孤军奋战。 而他至今都不敢告诉他,他的身体出问题了。 谢锦云抚了抚《医典》,说道:“今日劳烦孙太医走一趟了,可否将《医典》借我观看几日。” 孙太医从凳子上站起身,收拾好行医箱道:“太子妃想看,尽取便是,那下官先告退了。” “好,花容,送送孙太医。”谢锦云说完,垂眸又翻开《医典》,眼眶染上一道红晕。 顾长宁,你真傻啊。 第377章 君夺妻 夜,皇室车马如龙,已行到百里外。 江淮坐在马车外面,对马车里的男子说道:“太子殿下,马车里有太子妃让御膳房做的点心,你打开看看,太子妃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顾长宁早已翻开食盒。 食盒的上一层,是六个肉包子,因为他就喜欢吃有肉的包子,谢锦云了解他的习性。 食盒第二层,放了很多字条,她几乎把第二层格子塞满了。 字条捆成细细的一条,不足手指长短,捆着字条的绳子都打了死结。 他先拿起最上面那一层字条,这是唯一没有捆绳子的字条了。 谢锦云在字条上写着:【想我了,就把字条上的绳子拆开,不许拉断哦】 顾长宁俊颜不自觉的浮上一抹笑容,随手捡了一张,很快把打了死结的绳子拉。 第二个字条打开时,只有一个笑脸,可挂在顾长宁脸上的笑容越发不可收敛。 他忍不住,又捡了第三个字条,把红绳子解开。 这第三个字条有字: 【我想你了】 顾长宁愣了一下,指尖拂过“你”字:“我也想你了。” 他反复看着第三张字条,笑了笑,接着继续拆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直到盒子里的字条全部被顾长宁拆完。 谢锦云以为打了死结的字条,可以让顾长宁玩几日,毕竟她用的绳子很强,若想解开死结,需要费点时间和心思,哪里知道顾长宁玩不到一个晚上全拆光了。 他只好把她写的字条,一个个卷好,又打上死结。 路途上,他便靠着谢锦云给他的字条打发时间,不知不觉七日过去,太子的队伍到达青州府。 西平王的马车也正好到达青州府。 西平王府众人纷纷下马车向太子顾长宁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臣妇(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顾长宁从马车里走出来,江淮搬来马扎,他踩着马扎走下马车,来到西平王面前,伸手虚扶:“皇叔,你腿脚不便,不必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西平王起身,身后众人也纷纷起身。 顾长宁脸上含笑,环视四周,最后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脸上戴着面具的男子。 他微微眯起眸子,仅仅只是看了那人一眼,便又快速扫过其余人,视线又定格在西平王身后,面目俊秀的男子身上。 对方也向他投来目光,然后点了一个头,不躲不避,正面迎上。 顾长宁亦是点了一下头,回应文荣昌的点头礼。 只是顾长宁有些失望的是,竟没有找到谢家幼子谢锦晏。 他声音噙着笑意,问:“父皇很是重视皇祖母的六十岁寿诞,本宫虽不曾见过皇叔,却听过不少皇叔的英雄事迹。” “让太子见笑了,本王的英雄事迹,已不值得一提。”他瘸掉一条腿,那条腿如今不能久站,出门走动需用拐杖,能坐着尽量坐着,再无法上战场,只是他手下兵多,个个忠心。 他未有谋反之心,却不得不自保,当今皇帝……一直对他有所提防。 顾长宁淡淡的回应,目光再次落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上:“此翻入京,不知人到齐了吗?” 西平王妃面带笑容的回道:“太子殿下,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就好,到齐了,就一块回燕京吧。”顾长宁转身,回了马车。 宋谦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刚才顾长宁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跳的好快好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何要躲着顾长宁。 错的明明就不是他,他一旦洗脱逃兵的罪名,那他与谢锦云的婚约就还在,太子却娶他的妻子算什么? 君夺臣妻! 这口气,宋谦怎么都咽不下去。 第378章 染指 “谦哥哥,太子殿下身边的内侍朝我们这边过来了,你赶紧把面具戴上。”梁婉知看向走来的江淮,把手里的鬼脸面具塞到宋谦的怀里。 宋谦匆匆接过,手忙脚乱的把面具套上,只是还未戴好面具,江淮就已经来到了二人面前。 西平王夫妇及顾家长女、顾家三女纷纷转头看向宋谦和梁婉知这边。 江淮走近,甩了一下拂尘,拔高嗓音道:“敢问是宋谦本人?” 宋动作顿了顿,面具戴了一半,歪歪斜斜的贴在脸上,场面一度很尴尬。 江淮低咳了一声,宋谦那狗模样,哪怕化成灰,江淮都能帮他收拾好骨灰:“太子殿下说,面具沉的慌,还不透气,宋公子就不必戴了吧。” 宋谦面庞肌肉僵紧,手顿了顿,挂在脸上的面具拿也不是,不拿下来也不是。 最后梁婉知帮他取下,圆滑的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有劳公公亲自跑一趟,可是有事找我家夫君?” 你家夫君? 江淮斜了梁婉知一眼,道:“太子殿下确实有几句话要问宋公子,事关于八年前西关一战,宋公子身负逃兵罪名,太子殿下想在回燕京前,再同宋公子好好了解一番。” 宋谦手掌微微攥紧了椅子的扶手。 梁婉知却十分镇定的说:“那就由我推我夫君过去见太子殿下吧。” “诶,不必了。”江淮面带笑容,道:“太子殿下点名了,只想见宋谦,咱家可以推宋公子过去见殿下。” 梁婉知嘴角笑容收敛了几分,往后退了一步。 江淮推着宋谦到前面马车,梁婉知看了看,并未多想。 她和宋谦回燕京之前,已经互相串好口供,就算哪天皇上要召见她寻问八年前的事情,也绝不会出问题。 江淮推着宋谦来到顾长宁的马车外。 顾长宁则在马车里拆字条,江淮站在马车窗口,轻声说道:“太子殿下,宋谦推来了。” 顾长宁正好拆开那一句【我想你了】的字条,他扯开唇角,看了好一会儿。 江淮没有等到顾长宁回应,又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马车窗帘微微拂动,顾长宁把字条卷好,装回食盒里,然后掀开窗帘,侧目看向下方。 宋谦坐在轮椅,他穿着一袭深蓝色圆领长袍,面目清瘦,一脸憔悴。 顾长宁目光没有一丝温度的盯着宋谦,道:“宋谦。” 宋谦作揖:“草民参见太子殿下,太子万福金安。” “你过的可好?” 宋谦身子僵了僵,微微抬头看向顾长宁,不明白顾长宁怎么突然问他过的好不好的问题。 他唇瓣动了动,正要答话的时候,顾长宁又冷冰冰的问了一句:“你过的可心安?” 宋谦彻底被问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太子。 太子这样问他,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应该他来问太子才对。 宋谦低下头,蹙紧眉锋道:“草民……无时无刻,不想着再回到燕京城,洗清我这一身逃兵的罪名,草民实在是冤枉,猎宴那次,众人欺我身受重伤,无法辩解,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与我妻锦儿……” “你妻?”顾长宁吐出这两个字时,声音很是冰凉。 “锦儿她……” “是我妻。”顾长宁打断了宋谦的话。 宋谦不甘,抬头与他目光对峙:“她是……” “孤的太子妃。”顾长宁鼻间吐出长长的气息,重重地说:“孤的妻,非你尔等宵小之徒可染指。” 宋谦心中彻底怒了:“太子殿下,同太子妃和离,非草民所愿,草民当时因救梁王殿下而重伤昏迷,你强夺臣妻……” “你那一纸婚约,皇上已赐下圣旨作废,你哪来的狗脸同孤夺妻。”顾长宁从软榻底下的小格子里,拿出景仁帝废除宋谢两府婚约的圣旨,再由江淮亲自打开,呈到宋谦面前。 宋谦望着圣意上的内容,脸色很是难看…… 第379章 回宫 “宋公子,看清楚了吗,这可是皇上亲笔写下的内容,上面盖有印章,你和我们太子妃可没有什么婚约哦,你刚才那些话,若是传回皇上耳边,皇上怕是要不高兴呢。” 江淮只差没把圣旨贴到宋谦的脸上。 宋谦眼睛瞪的很大,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十分刺眼。 旁人都是圣旨赐婚,唯有他……竟被赐圣旨和离,可想而知;京中有多少人在看他笑话。 江淮卷好圣旨,递给顾长宁。 顾长宁宝贝似的把圣旨装进金黄色的布袋里:“等回到东宫,让人把这道圣旨裱起来,若谁还敢是非口舌,辱了太子妃的名声,就把这首圣旨读给他听,重杖责罚,严惩不贷。” 江淮声音响亮地回道:“是,奴才记住了。” 随后,江淮回头对宋谦说:“宋公子,你可记住了。” 宋谦只觉胸口发紧,心中泛着一阵阵无法言语的酸涩感。 宋谢两府姻缘,是老一辈赐下,虽说他不满意这门亲事,但当年皇帝赐婚宋谢结合,永宁侯府何等风光。 如今却…… “八年前,西关死伤惨重,你说你不是逃兵一事,孤暂且不问你,孤召你过来,单纯的就想告诉你,你要分得清楚谁是你妻。”顾长宁这一番话,在敲打宋谦。 宋谦给谢锦云的伤害够多了,他不想再从宋谦口中听到污秽之语玷污谢锦云。 宋谦也自知无趣,心里郁郁寡欢。 可他心里头到底是不甘心的:“太子殿下,又何必赶尽杀绝,草民如何双腿残疾,上有老下有儿女,草民此番回燕京,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绝不会再对太子有任何威胁,与太子妃的事情……” “从你嘴巴里,孤不想听到你提到孤的锦儿。”顾长宁很是厌恶,打断宋谦地话。 宋谦拳头攥紧,用力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说:“草民只想抚养好三个儿女,给家中祖母养老送终,再无别的奢望。” 顾长宁薄唇抿了抿,放下手中的帘子,未再同宋谦说下去。 太子的马车缓缓前行,江淮没有再把宋谦推回西平王的队伍。 等到西平王的队伍走近时,梁婉知让人把宋谦抬上马车。 可他情绪不佳,脸色很是难看。 梁婉知问道:“谦哥哥,太子殿下同你说了什么?” 宋谦表情阴沉的厉害。 梁婉知知道他心里最在意什么,男人嘛,最好面子了。 娶的原配妻子谢锦云闹着跟他和离,和离以后又嫁给了太子。 一女嫁二夫,偏偏这两个男人还撞在一块,他心里不痛快了。 而梁婉知心里也很不痛快:“谦哥哥,你心里还在意太子妃。” 宋谦猛地回过神来,眼中都是戾气:“谁敢惦记太子的太子妃,婉儿,我是真心想同你过日子,你莫要多想。” “好,我不问,再过几日咱们就可以见到泽哥儿了。”她心里还是很期待回到燕京城。 凉州就算被西平王治理的再好,对梁婉知来说也不如燕京城繁华。 一晃八日过去,巍峨高耸的宫墙上,响起了晨间第一道鼓声,宫门宵禁解除。 “太子妃,太子殿下回宫了!” 第380章 相思 内侍刚通报完,谢锦云才翻了一个身,准备起床更衣,出东宫迎接顾长宁的时候,顾长宁就已经钻进她的被窝里,环过她的腰,在她发间蹭了蹭。 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他身上总有一股很淡的药味,以前只有靠在他怀里才能闻得到,现在他贴过来,谢锦云就察觉不对劲。 他身上的药香气息变浓了。 顾长宁这些日子…… 谢锦云微微侧头,抬手轻抚顾长宁的肩膀:“内侍刚通报完,我正好醒来,准备起身更衣出去迎接你,你怎的就到寝宫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顾长宁抬头。 时隔半个月,再见顾长宁,他眼底泛着一抹青紫,眼眸布满了血丝,俊颜疲惫。 谢锦云看到他这模样,微颦眉,用食指压了压他青紫的眼圈道:“这一路定是走的十分煎熬吧,瞧把你眼睛熬成什么样了。” “是啊。”顾长宁抱紧谢锦云:“一路,害相思。” 谢锦云温柔一笑,心里却很心疼顾长宁。 这些日子,他一定不怎么睡。 “那你现在可以睡一会吗,睡在我旁边。” “不能。” “还要安顿西平王吗?” “倒是不需要,父皇已派秦德海安顿西平王一家。” 谢锦云:“那安顿在何处?” “城西,西平王府,他虽离开燕京二十多年,可那座府邸一直空着,父皇念及皇祖母的情面,让西平王回自己以前的府邸。” 听这意思,那西平王回到燕京后,就无需太子奔波安顿了,他可以歇息一会。 谢锦云坐起身。 顾长宁立刻按着她的肩膀:“去哪里呢,陪陪我,想你。” 她陪他,他肯定睡的不踏实。 但他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病情,谢锦云也暂时没问。 她想等他休息好,过几日再与顾长宁细谈此事。 总要找个万全的法子,迈过这一劫。 “我从昨儿傍晚一直睡到现在,胃里闹腾的厉害,想起来用点膳。” 她想给他腾个空间,让他好好休息会儿。 顾长宁怕她饿着肚子,手掌覆在她小腹,道:“那你用了膳……” “用了膳,还要去给皇祖母请安,你离京这些日子,皇后病了,便免去各宫请安礼,如今皇叔已入燕京,相信很快也会到永信宫给皇祖母请安,我平日里日日都去永信宫陪皇祖母,若今日却反而不去,怕是要落人口舌,被人当成话柄,说我恃宠生娇,怠慢了皇叔。” 顾长宁立刻坐起身,道:“那我陪你一块去给皇祖母请安。” “你……”谢锦云叹了一声,拿起自己的枕头塞到顾长宁的怀里:“也行,那你用过早膳了吗?若是还未用过,便同我一块吃了再去永信宫,若你用过早膳了,那就先在寝殿眯一会,等我用过早膳后,再过来叫你,咱们一块去给皇祖母请安,不许说谎哦,吃没吃?” “吃了三个大包子,江淮买的。” “那你眯一会,回头让人给夫君备点心。”谢锦云把他按回床榻,顾长宁内心挣扎了一下,和自己的妻子共用早膳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谢锦云看出他心思,温柔地说:“日子还长着,总要留着慢慢过,你好好睡一觉,我让江淮进来守着你。” 她起身换好衣物,便让花容把江淮叫入寝殿守着顾长宁。 顾长宁很累,看着谢锦云走出寝殿,沉重的眼皮子慢慢闭上。 第381章 宋宅 而宋谦那边已经回到了梁婉知托人在京中置办的新宅子。 “二姑娘,二姑爷,就是这里了。”邢婆子掀开马车帘子,对马车里的梁婉知和宋谦说。 梁婉知先从马车里下来,环视四周。 她要的宅子虽然不大,却在燕京繁华大街的后面,只要穿过旁边的小巷,就是酒楼茶肆,商贩也喜欢在横阳街做生意。 宅子对面便是西平王府,离娘家近,她很满意。 “你们几个快把姑爷抬下马车。”梁婉知回过神来,命随从的护卫把宋谦从马车里抬下来。 宋谦被抬下马车后,看了看眼前的宅子。 不如永宁侯府气派,且算勉强能住吧。 “谦哥哥,在路上我就派人去接泽哥儿和祖母到新宅子住,想必泽哥儿和祖母现在就在宅子里等着我们,咱们快进去吧。” “嗯。”宋谦点了一下头,应了一声。 下人们抬起宋谦的轮椅,走到大门前。 邢婆子走到大门时,却发现大门还上着锁。 她“唉呀”了一声:“二姑娘,二姑爷,宅子大门还落着锁。” “怎么回事?”宋谦皱眉问道。 梁婉知快步走前,看了看大门上的锁。 宋谦顿时不悦:“看这样子,祖母还未住进来。” “谦哥哥,我不知道底下的人办事不利,回头我会好好训斥他们,你莫要担心,咱们立刻去接祖母和我们的孩子回家。”梁婉知安慰了一番。 宋谦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什么办事不利。 那些人分明就是瞧不上他。 所以办事不上心。 梁婉知把宅子的另一把钥匙交给邢婆子,让邢婆子先带人入宅子打扫一番。 她和宋谦乘坐马车去宋老夫人住过的破屋子。 当马车停在窄小的巷子,宋谦看到又矮又破的房子时,眼眶渐渐红了。 梁婉知推着他进入院子。 院子铺着许多鞭炮红纸,屋墙上贴着大大的“囍”字,宋谦撕下一个“囍”字,声音哽咽地说:“祖母一生,衣食无忧,现在竟住在这种地方,知道你我要回来了,还为你我特意装饰这些东西,她一个老人家,为了我这个孙子和泽哥儿,付出太多了。” 梁婉知也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囍”字,眼眸温柔:“谦哥哥,你莫要难过,往后我们好好孝敬她老人家,让那些陷害我们,害祖母沦落如此的人付出代价。” 宋谦应了一声,捏着手中的“囍”字,道:“快进去看看祖母。” “好。”梁婉知走到房门前,推门而入,没一会儿,又从里面走出来,接着去另一间房,发现都没人。 她皱着眉头,走出房间,道:“谦哥哥,祖母和泽哥儿都不在里面。” “不在?” “咦,你们是来找这家人的吗?”一个陌生妇人走入小院,对宋谦和梁婉知说:“这家人已经搬走了。” “搬去哪里了?”梁婉知走下台阶,问道。 妇人说:“搬去东横二巷写着宋宅二字,那宅子可气派了,搬迁的时候去了好多人,对了,好像还有人成亲,办大喜事,我还分到了一个红包,里面有十个铜板,出手阔绰,你们要找这家人,就去宋宅找吧。” 第382章 囍 宋宅。 “老夫人,大爷回来了……” 荣春堂外,传来了李嬷嬷地声音。 宋老夫人杵着拐杖,从屋子里慢慢走出来。 “你刚才说什么?” 李嬷嬷态度恭敬,语气都是讨好与小心翼翼:“老夫人,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谦儿,我的谦儿回来了。”宋老夫人眼眶一湿,在李嬷嬷地搀扶下,走出荣春堂。 宋谦和梁婉知已经走入宋宅。 宋老夫人走出荣春堂后,就在对面的长廊看到了宋谦和梁婉知的身影。 她情绪激动,又因腿脚不便,走起路来两腿在打颤,却又想快步迎前。 李嬷嬷在一旁扶着,低声叮嘱:“老夫人,你慢点儿走。” “谦儿,我的谦儿呀。”她看到宋谦坐在轮椅上,由梁婉知推着,宋老夫人心头大骇。 “祖母。”宋谦唤道。 宋老夫人停在宋谦面前,低头看了看他的双腿,抬手指着问道:“谦儿你的腿……” 宋谦双手攥紧衣物,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双腿道:“祖母,我的腿被炸伤了,往后只能坐在轮椅上。” “天呐!”虽然知道宋谦离开燕京的时候,伤的很重,可宋老夫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宋谦这双腿再也站不起来了,她痛哭了起来:“我可怜的谦儿,你为燕国立下汗马功劳,到头来……” 想到如今的谢锦云,她又把心中的怨气咽回去,只道:“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 “以前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我如今能顺顺利利回到燕京,全靠了婉儿。”宋谦回头看向梁婉知,伸手拉住了梁婉知的手。 宋老夫人看向梁婉知,神色僵了僵,脸色隐隐不好看。 梁婉知瞧见宋老夫人脸庞怪异,皱眉问道:“祖母,你的脸怎么烂成这样。” 宋老夫人下意识抬手挡住左嘴角那一个黑洞,咬了咬牙道:“你们只要记住,你们离开燕京后,我和泽哥儿日子都不好过,谢家的……” 她说到“谢家的”这三个字时,回头看了看四周,很是忌惮谢家和谢锦云,便改口道:“那些人从未放过我们,我变成这样,全是被人算计。” 她刚才偏着头,宋谦并未看到宋老夫人嘴角的黑洞,那黑洞露出一片牙,显得很是狰狞。 这也让宋谦心中生怨,暗暗咬牙:“如今我和婉儿回来了,便不会再让祖母和泽哥儿受苦。” 他回头看了眼梁婉知,有心让宋老夫人好好接纳梁婉知:“祖母,婉儿如今是西平王的嫡二女,我答应过西平王和西平王妃,等回到燕京城后,风风光光迎娶婉儿为妻。” 宋老夫人脸色大变,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哑口无言。 梁婉知并未看到宋老夫人的表情,她看向四周的布景。 刚才走入宋宅的时候,廊院、花坛布置红色彩绸,院门、窗棂张贴着喜庆的大“囍”字,府内置景丝毫不雅于永宁侯府。 梁婉知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这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婚礼。 她一直以为宋裴氏没什么家底,却没想到在她回京之时,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祖母。”梁婉知走到宋老夫人身边,伸手挽着宋老夫人的胳膊,道:“婉儿一定会好好伺候谦哥哥,侍奉你老人家,教导好泽哥儿。” “哟,都活着呢?”这时,对面的长廊传来一道女音。 第383章 妻妾 梁婉知和宋老夫人同时看向从对面长廊走来的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女子,穿着大红小碎花长裙,盘着单螺鬓,珠玉粉饰。 她眉眼间,尽显跋扈嚣张气质。 身后跟着一大群侍女、仆人、随从,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梁婉知一顿。 宋谦转头看了看,也顿住了。 文霄公主!! 宋谦调转轮椅,抬手作了作揖,梁婉知也走到宋谦的身旁,福了一个身,正准备开口给顾华蓉行礼时,顾华蓉翻了一个白眼,道:“不必行此大礼了。” 宋谦与梁婉知二人又顿了顿。 公主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宋老夫人吓出一身冷汗。 顾华蓉不屑地扫过宋家一家老小:“既然回来了,那有些账该还的得还清呐。” 宋谦不懂顾华蓉的意思,更不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宋宅:“公主……” “大爷。”顾华蓉身旁的婢女银枝纠正宋谦的称呼:“老太太没有跟大爷说,你和夫人的亲事吗?” “什么亲事?”梁婉知眼皮子一跳,转头看向宋老夫人:“祖母,什么亲事?” “府里张罗的这么隆重,怎的你们回到宅子里,老太太还没有跟你们说,本夫人抱着宋谦的牌子嫁进宋家的事,难怪带着外室回到宅子里,我左等右等都未等到顾氏的请安礼。”顾华蓉阴阳怪气,看着梁婉知的时候,眉头一挑。 梁婉知犹如被人当头一捧,震惊地看着宋老夫人,脚步连连后退。 她陪宋谦度过八年最难熬的日子。 眼看着就要成为正室,光明正大和宋谦站在人前。 却没料到…… 宋家人竟给她这么大的惊吓。 她心态崩了,情绪失控,生气地质问宋老夫人:“祖母,你什么意思,谦哥哥身受重伤,是我把他带回凉州,求我的亲生父母给他找名医医治,神医说谦哥哥九死一生,怕连命都保不住,是我衣不解带日日细心照顾谦哥哥,你……你到头来,就这样报答我,你又给谦哥哥娶妻,那我,我算个什么?我算什么?我顾婉知给你们宋家生儿育女,我算什么?” 她激动的指了指自己,泪流面满。 宋老夫人被梁婉知那么质问,也索性破罐子破摔,沉着脸道:“这是皇上赐婚,早在谦儿受伤之前,顾氏和谦儿因有夫妻之实而被皇上赐婚,当初你也还在永宁侯府,只是碍于当时谢氏还是谦儿的正室,因名份的事情,顾氏和谦儿的婚事才暂时延后,如今谢氏已是太子妃,那谦儿自然要对顾氏负责,顾氏和谦儿的婚事是皇上赐婚,梁氏你敢抗旨吗。” 梁婉知大受打击,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在地上。 王府的管事嬷嬷快速伸手扶着梁婉知,对梁婉知说:“二姑娘,不若先回王府,同王爷王妃说此事。” 对,她不甘为妾,她熬了八年,当初就是不想做妾,才一直和宋谦细细谋算,如今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她更不可能屈于人下。 “既然是皇上赐婚,那我顾婉知自没有抗旨的胆亮,但是谦哥哥若不能兑现承认,八抬大轿迎我过门,我亦不可能做妾,辱了西平王府的名声。”梁婉知撕心裂肺的说:“泽哥儿呢,我要带走泽哥儿,他现在在哪里?” 宋老夫人顿时皱眉,道:“婉知,泽哥儿是宋家的血脉,你不能带走他!” 第384章 读书 “可他也是我生的,我是他的母亲,你让他出来,他必定愿意跟我这个母亲离开宋家。” 梁婉知痛彻心扉,她捏紧了帕子捂住胸口,四处叫唤宋广泽。 宋谦想上前安慰梁婉知,想像以前那样把她抱在怀里哄。 只要他哄几句,梁婉知就会乖乖听他的话,对他百依百顺。 他们已经熬过了八年,又怕什么呢。 “婉儿。”宋谦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可是双腿无力,手上怎么使劲都徒劳。 这时,宋广泽从旁边的小路跑出来:“娘。” 梁婉知看到宋广泽,动作顿了顿,然后快步跑到宋广泽身边,紧紧抱着孩子:“泽哥儿,娘回来了。” 她满腹委屈地说:“娘如今已是西平王的嫡女,娘有能力供你读书,给你过上好生活,娘带你离开这里。” 梁婉知松开宋广泽的身子,牵起他的手,准备带着宋广泽离开宋家。 她很清楚宋老夫人和宋谦的软肋。 宋老夫人看重广泽,不惜欺骗曾经的永宁侯府主母谢锦云,也要把宋广泽塞进侯府。 宋谦身子已废,往后再也生不出孩子,那泽哥儿就是宋家唯一的血脉,他们若不想让泽哥儿做庶子,就必须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让她以正妻之名立足。 然而…… “娘,我不走。”宋广泽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退。 梁婉知僵在原地,一脸震撼:“泽哥儿,你……” 顾华蓉脸上噙着笑意,缓缓走到宋广泽身旁,侧目看了看宋广泽。 宋广泽也抬头看顾华蓉,面上很是恭敬,他攥了攥拳头,对梁婉知说:“嫡母答应,送我入沈家族学,我明日就能入沈府和沈家族中子弟一块学习。” 给沈家族学授学的有南山先生的首席弟子苏御、张沐川,虽然他不能接触到南山先生,可这两位在儒字传学中,极有身份。 他入不了谢府了,沈府却也算是顶好的书香世家。 自从做了那个梦后,宋广泽心性大变。 想要出人头地,他只有靠自己。 眼下只能先暂时委屈母亲了。 “你……”梁婉知震惊地张了张嘴:“你唤她什么?” 宋广泽垂下头,不敢去看梁婉知的眼睛:“她是皇上赐婚给爹爹的正妻,昨日隆重办了一场婚礼,整个燕京城的人皆知,嫡母不嫌弃我的出身,愿意把我过继到嫡母名下,我……” 他抬头看向梁婉知:“她是我的嫡母。” 顾华蓉很满意宋广泽所说的每一句话。 办婚礼的时候,梁王妃收到一则信件,信上说宋谦已伤了根子,无法再生育。 梁婉知若回宋家,必定会拿孩子与她争一番。 倘若她直接收宋广泽为继子,给他一些小恩小惠,让孩子站在她这个嫡母身边,既能挑拨离间宋广泽与梁婉知母子之情,又能使梁婉知为子而同宋家人大闹一场。 于利而无害。 如今这场面,正称她心意。 梁婉知不敢置信地瞪看宋广泽:“泽哥儿,你唤她嫡母,那我是你什么?” 宋广泽皱着眉,走到梁婉知面前:“娘,你能不能为了我……留下来,我想好好读书,我一定会出人头地。” 梁婉知捂着胸口,嚎啕大哭…… 第385章 过往 这边,西平王妃并不知道梁婉知的事情会变得很棘手。 她带着长女顾姜羽,和三女儿顾姜蓉去永信宫给太后请安。 谢锦云刚好走到永信宫。 西平王妃与谢锦云正好从宫廊两边迎面走前。 西平王妃虽没有见过谢锦云,但从谢锦云着装打扮,凤尾翎钗断定出谢锦云的身份。 凤尾翎钗除了皇后之外,便只有太子妃有资格佩戴。 西平王妃有意与太子妃结个善缘,叮嘱身旁两个女儿:“那迎面而来的,正是太子妃,你们定要好生对待,若能与太子妃交上心,将来谋个姻缘,也能让太子妃帮你二人说个话。” 不说多亲密的关系,哪怕得了太子妃一个小小的善意,燕京世家都愿意趋势而上。 “母亲,女儿知道了。”顾姜羽轻轻点头,朝谢锦云方向望去。 顾姜蓉也点头,小心翼翼抬头望向谢锦云,她今日穿着香妃色掐金柳絮碎花长裙,肤若凝脂,面若银盘,眼如水杏。 顾姜蓉只在众人口口相传的只字片语里对谢锦云有一丝了解,再加上长姐顾姜羽对太子妃的赞誉,知道太子妃是一位才貌出众,品德高尚的妙人儿。 见了真人才知道,二姐夫宋谦瞎了眼,竟放着仙妻不要,做出败坏品德之事。 只是顾姜蓉从未在梁婉知面前露出半点不满,她的母亲教导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妹之间要和和气气,互相扶持,才能永保顺遂。 母亲向来一视同仁,她不想母亲难做,收敛了对梁婉知所有的不满。 “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西平王妃领着两个女儿向谢锦云行礼。 谢锦云抬手一扶,道:“皇婶快请起。” “多谢太子妃。”西平王妃起身。 谢锦云先看了看西平王妃,而后看向西平王妃后面的顾姜羽、顾姜蓉,轻点了一下头。 西平王妃穿着翠绿云纹褙子,手腕佩戴翡翠镯子,身形丰腴,眉眼温和。 顾姜羽着鹅黄色百褶裙,眉目与梁婉知很是相似,可二人气质却大不相同。 梁婉知一眼看去,眼中透着市井之气,满目算计。 顾姜羽却平添一股随遇而安的随性,眼眸中饱含世俗冲击下的沧桑,又归落于净土。 而她身旁的顾姜蓉,模样娇俏,眼眸十分灵动,充满着少女鲜活力。 就像春日新长的绿芽,尽情成长,无忧无虑。 “这二位,想必就是西平王妃名下双姝,本宫虽在燕京长大,却对顾家嫡长女的才情颇有耳闻,本宫的启蒙先生南山恩师曾去凉州文坛与顾大姑娘交流过中庸之道,不知顾大姑娘可还有印象。”谢锦云向西平王妃表明自己的善意。 西平王妃心中大喜,转头看了看顾姜羽。 顾姜羽走前一步,莞尔一笑:“太子妃见笑了,臣女那时年纪轻轻,不知轻重,只读得几本书,便要与南山先生辩论,实在是不自量力。” 读书虽好,可女子才情盖过男子,便是女子的错。 她便亏在这里。 谢锦云看她眼中暗淡的光,便不再多提顾姜羽的过往。 “太后娘娘在宫中等着,你我便一同进去给太后请安吧。” 第386章 帮扶 谢锦云先迈入太后宫殿,西平王妃走在她身侧。 宫殿内传来太后与沈皇后的声音,谢锦云脚步缓了缓,就听到沈皇后说:“臣妾没料到还有这层缘故,臣妾若知道西平王妃的长女姜羽姻缘不顺,臣妾定早早同皇上说此事,也不必拖到二十三四,时至今日未再许有人家。” 谢锦云听到沈皇后虚情假意的话,唇角扯了扯,快步走到殿内。 沈皇后声音止住,太后见谢锦云过来请安,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孙媳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谢锦云道。 太后抿嘴一笑,说道:“快起来吧。” “多谢皇祖母。”谢锦云起身,坐在太后右手旁下方的椅子。 西平王妃带着顾姜羽和顾姜蓉给皇后、太后行礼。 “臣妾(臣女)见过太后、皇后……” 太后微微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看西平王妃。 西平王若不伤着身子,必定是人中龙凤,娶燕京世家女,如今的西平王妃乃凉州前任县令之女。 太后只见了两面,但西平王妃每年都会从凉州送礼给太后。 太后对西平王妃印象还不错。 “起来吧。”太后声音温和地说。 顾姜羽与顾姜蓉纷纷扶着西平王妃起身。 太后见顾家双姝的一举一动,很是满意。 让西平王妃与顾家两女坐下后,太后便直接说道:“你来时,皇后同哀家说,姜羽丈夫早亡,如今待在府中,未再议亲,她已到这个年纪,你为何从不曾与哀家提过此事,拖到今时今日才带她回燕京。” 凉州天高皇帝远,西平王妃每年给太后送礼,只报平安不报忧。 加上顾姜羽自己的原因,年岁就一年一年拖下来了。 若不是顾姜羽意识到因自己的缘故,拖累了幼妹的姻缘,只怕是要瞒太后一辈子。 沈皇后有意拉拢西平王府:“西平王妃可莫要怪本宫多嘴,本宫的哥哥半个月前去凉州走了一圈,了解到顾大姑娘的事,女儿家婚姻大事是人生第一事,本宫知道此事,自不敢瞒着太后娘娘。” 西平王妃唇瓣轻扯,起身道:“太后……” “行啦,哀家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如今姜羽在京中,她要个什么样的人家,你心里可有数?”太后问道。 谢锦云默默的听着。 西平王妃正欲说话,沈皇后便急着说道:“太后,姜羽的婚事不如交给臣妾吧,臣妾定好好帮姜羽挑选夫婿。” 西平王妃眼皮子狠狠一跳,看了一眼谢锦云。 顾姜羽的婚事若落到皇后手里,只怕无端生事,对谁都不利,西平王妃坐不住了,她立刻起身,哪料顾姜羽却先起身说道:“臣女恐怕要辜负皇后娘娘的美意了。” 沈皇后黛眉微拧,面上笑容不减:“不知可是姜羽已有心中人。” 顾姜羽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女自夫家回到王府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曾有什么心中人,此次从凉州入京路途,臣女一心挂记皇祖母的寿诞,又听闻皇祖母身体有疾,臣女正打算等皇祖母寿诞后,前往福华寺为皇祖母诵经祈福百日,至于儿女情长之事,臣女到了这般岁数,已不强求。” 顾姜羽一番言词,让太后很喜欢顾姜羽的端庄稳重,谢锦云也对顾姜羽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竟觉得顾姜羽心性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沈皇后心中不甘:“可是太后却对你的事十分上心。” 太后点了点头。 顾姜羽朝太后福了一个身:“皇祖母莫要为姜羽的事破费伤神,孙女如今到了皇祖母膝下,要个什么样的姻缘没有,只是……”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一心人难逑,又何必强求? 太后看出了顾姜羽有难言之隐,压下了沈皇后的心思:“罢了,难得姜羽有这份孝心,不若等百日后再谈此事,你们先在燕京熟悉熟悉。” 比起皇后,太后更加信任谢锦云。 若真要找个人为顾家双姝留意适合的人家,谢锦云定会真心帮扶。 “你比太子妃大不了几岁,她又是燕京长大,不若同太子妃多走动走动,太子妃最了解京城哪里有好玩、好吃的,想来你们姑娘家对这些事情最是投缘。”太后几句话,就把沈皇后所有心思堵死。 沈皇后顿时兴致缺缺,起身道:“母后,西平王妃难得入京一趟,臣妾便不打扰你与西平王妃谈家常。” “好。”太后点了一下头。 沈皇后福了一个身,便快步走出永信宫。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在嘴角,心中很是烦躁,直到回到凤懿宫听到宫人来报,说梁婉知已回到宋家,沈皇后脸上笑容才慢慢展开。 “折枝,你亲自去一趟宋家,告诉姑娘,叫她……”沈皇后在宫女折枝耳边说了一句话。 第387章 平妻 折枝走出凤懿宫后,连嬷嬷低声问道:“皇后娘娘,为何要许梁婉知平妻之位?” 沈皇后手里拿着剪刀,把盆栽上的枯叶一片片剪下来,摆在桌上:“平妻之位不过是个幌子,如今这尴尬的境地,本宫不过做个顺水人情,好让西平王妃心里舒服点,也能让梁婉知知道,华蓉和宋谦的婚事是谁造成,等西平王妃看清太子妃的真面目,将来又岂敢让她两个女儿跟太子妃亲近呢。” 太子手下还有萧家旧部帮他收集情报。 沈皇后也有沈家人为她搜集各方情报。 她知道西平王妃属意太子这边。 这件事情,她和梁王本是没什么胜算,奈何中间多了一个梁婉知,那局势可就不一样了。 “奴婢明白了。”连嬷嬷道:“皇后娘娘是想让西平王妃知道,太子和太子妃都不是良善之人,他们满心为自己的女儿打算,可只要太子妃一句话,便是空欢喜一场。” “哼。”沈皇后拿起一片枯叶,用剪刀狠狠剪下去,嘴角露出阴森地笑:“这些日子又有得忙了,你去给沈府捎个口信,叫本宫的哥哥多盯着西平王府,若西平王和西平王妃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可莫怪本宫……不客气了!” “咔嚓”一声,枯叶在皇后手中剪成碎片。 而永信宫那边,自沈皇后离开永信宫后,气氛变得轻快了。 谢锦云为西平王妃和顾家二女说了许多燕京趣事,说到太后眼皮子打架,回寝殿休息,谢锦云才同西平王妃一块离开永信宫。 “皇婶。”走出永信宫,谢锦云脚步缓了缓,伸手拉住了西平王妃的手。 西平王妃愣了一下,垂眸看向谢锦云的手,面容露出一抹不自然地神情:“太子妃有话要与臣妾说?” “男人之间的事,太子同本宫说过一二,本宫与太子亦不想因为一些事情,让皇婶心生嫌隙,在永信宫,本宫与皇婶相谈甚欢,有些事情,本宫以为也该理清楚。”谢锦云扶着西平王妃,一边说一边走。 西平王妃很是受宠若惊。 她虽然嫁给西平王,可远在凉州,能够接触到的人,大抵以奉承居多,如太子妃这样有身份又愿意放低身段的人,却没有几个。 西平王妃也不是不懂时势的人:“太子妃是想同臣妾说婉知的事?” “皇婶既然开门见山,那本宫也不必捏捏扭扭。”谢锦云道:“本宫十一岁,抱着当时的永宁侯世子宋谦的牌位嫁入侯府,守寡七年,侯府一应事务皆由本宫打理,这七年间,梁氏也就是如今皇婶名下嫡二女顾婉知,同宋谦在外生下两女一子,他二人理由充分,说宋谦因战乱受伤,失去记忆,忘却身份,这才与顾婉知结为夫妇生下三个孩子。” “想必顾婉知与宋谦也是这么同皇婶说的。”她回头看了看西平王妃。 西平王妃谈及顾婉知与宋谦的私情,还是在正主面前谈论此事,难免尴尬:“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她应该还说,本宫容不下她和三个孩子,要宋家去母留子,宋谦也在她后面帮她作假证。” 西平王妃心头大震,面颊肌肉隐隐抽搐。 顾姜羽与顾姜蓉互看了一眼,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几人脚步也缓缓停下。 谢锦云转身面对着西平王妃,坦然地说:“她和宋谦一直隐瞒生下三女一子的事实,并非本宫容不下三个孩子,本宫也从未说过让她去母留子,事实真伪如何,燕京城不少人知晓,皇婶只要稍稍打听,便知实情如何。” 她放开西平王妃的手,脸上笑容不曾变过:“今夜父皇要为皇叔皇婶设洗尘宴,皇婶先回王府更衣休息吧。” 话落,谢锦云转身回东宫。 留在原地的西平王妃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顾姜蓉走到西平王妃身旁,抱着西平王妃的胳膊说:“娘,若太子妃说的是真的,那二姐岂非在骗我们?” 西平王妃面色沉了沉,走出宫门时,正好碰见现在的永宁侯夫人卫氏。 从卫氏口中了解到梁婉知隐瞒身份入侯府时,发生的桩桩事件…… * 谢锦云:别谢我,我是来堵门的。 梁婉知咬牙切齿!! 第388章 不堪 此时,梁婉知已回到燕京城的西平王府。 而西平王也正好面圣回府,梁婉知跑入西平王的院子,跪在西平王的面前,哭着说道:“父亲,父亲你要帮帮女儿。” 她跪着走到西平王面前,扯住了西平王的衣物, 西平王皱起眉头,垂眸看着脚边的女儿,不知她为何高高兴兴的回燕京,如今又泪流满面的回到王府。 “婉儿,你不是和宋谦一块回新宅子处置新家吗,怎的这般模样回到王府,快把二姑娘扶起来。”他吩咐旁边的丫鬟。 梁婉知不让丫鬟扶自己,她抬手轻推开丫鬟,哭的不能自我:“父亲,你先听婉儿说完,宋谦他,宋谦他欺负女儿。” “他如何敢欺负你?”西平王眼眸严厉。 梁婉知虽不在他膝下长大,可对梁婉知这个女儿,他还是心存愧疚。 她拿着玉佩回来认亲的时候,西平王对待梁婉知的爱不比顾姜羽和顾姜蓉的少,甚至为了补偿梁婉知,外头送首饰、衣物都先送到梁婉知的院子,由她先挑选。 他其实一点都不满意宋谦这个女婿。 他觉得宋谦心眼小、没什么远大志向,最重要的是,好好一个永宁侯世子的身份,竟被他糟蹋没了,可见宋谦魄力一般。 奈何梁婉知喜欢,还为他生儿育女,他做父亲的心中再多怨言与不满,都不曾在梁婉知面前提过一句让她不开心的话。 他帮宋谦洗脱逃兵的罪名,全是看在梁婉知这个女儿。 如今,她却回来告诉他,宋谦欺负她。 这让西平王心中满腹疑惑又震惊。 宋谦现在得依靠着西平王府,他敢欺负他的女儿? “他们都是骗子,走了一个正室,又娶了一个正室,女儿为他生儿育女,满心满眼替他打算,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事事顺从夫德,他最后竟这样回报我,连一个正妻之位都给不了我,竟要女儿入府为妾,居于人下,他凭什么。” 梁婉知简直快要疯掉的,最让她难过的是,她生的儿子竟要叫别人为嫡母。 “父亲,你要为我做主啊。”梁婉知撕心裂肺地大哭。 她的话说的含糊不清,西平王理了许久才理明白:“你是说,宋谦家中之人又为他娶了一门正室,你和宋谦的婚礼成不了了?” 梁婉知双手紧紧攥着西平王衣角,委屈的点点头。 这时,院外传来了下人地声音:“王妃。” 梁婉知听到外头的声音,回头看向屋门。 西平王妃掀开帘子,从外面走入。 顾姜羽和顾姜蓉跟在后面。 顾姜羽看梁婉知跪在西平王面前哭诉,伸手拉着顾姜蓉的手,道:“三妹,今夜还在宫宴,你我先回屋子准备今夜宫宴的礼服吧。” “哼。”顾姜蓉包着一肚子火,看了眼梁婉知后,便低哼了一声,同顾姜羽一块退出西平王的院子,道:“大姐姐为何要拦着我,你也听了永宁侯夫人的话,她那是当正房夫人的架势吗,我看爹爹后院的姨娘使坏的时候就喜欢捏着爹的衣角扭捏造作跟爹告状,我本就瞧不上她,她和那宋谦算个什么,说难听点就是无媒苟……” 顾姜羽快速捂住了顾姜蓉的嘴:“我的小祖宗诶,她不要脸面了,你难道也要赔上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些难听的话以后就别再说了,好歹也是你二姐姐,我瞧着爹爹和母亲是有愧于她的,你这样不合心,惹得是母亲不开心。” “可她那些糟心事,能让母亲开心吗?”顾姜蓉听到永宁侯夫人卫氏的话后,简直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怎么会多一个如此不堪又谎话连篇的姐姐? 第389章 不如意 “娘,你要为女儿做主,女儿苦熬了八年,若等来这样的结果,女儿就真的活不成了。”梁婉知跪着走到西平王妃的面前,伸手抓住西平王妃的裙摆哭道。 西平王抬头看了看西平王妃。 西平王妃道:“王爷,这件事情臣妾来解决吧,你还要准备宫宴之事,便下去换身衣裳,臣妾刚从永信宫回来,太后十分挂记你。” 西平王妃向来懂事,后宅之事从不让西平王烦心。 只有梁婉知这个事情,几次叫西平王头痛棘手。 梁婉知不找他,一切风平浪静,可每一次寻他,都是些掉脑袋的事,叫人为难。 这次的事情又是让人进退两难的事,西平王没有离开,他双手放在双膝上,问:“皇上下旨赐婚,就算她公主封号被废,可她也还是皇上与皇后的血脉,等哪天皇上消气了,又把公主接回皇宫,那她还是公主,你虽是本王的女儿,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就算本王也不能抗旨,你如今想如何?” “爹爹,女儿从未想过你为了女儿去抗旨,女儿也不敢让爹爹去抗旨。”梁婉知突然心寒:“女儿,女儿……” 她泣不成声,满腹委屈不能被父母理解。 她双手掩面,嚎啕大哭。 她只是觉得好委屈。 西平王还想说什么,西平王妃对着西平王摇了摇头,示意西平王莫要再说下去。 若不是永宁侯卫氏告诉她梁婉知过往的所作所为,她怕还要继续被梁婉知蒙在鼓里。 “婉儿,你先起来。”西平王妃伸手扶她。 梁婉知抬头看着西平王妃,在西平王妃伸手扶她时,她也抬手抓住了西平王妃的胳膊,抽泣道:“娘,女儿知道今日之事让爹娘为难了,女儿是自作自受。” 西平王妃脸上没什么表情,在把梁婉知从地上扶起来后,她也抽回自己的手,问道:“你可否告诉娘,你当初是如何进入永宁侯府的?” 梁婉知身子一僵,只剩下抽泣的动作,口中哑然。 她双手暗暗攥紧,想到燕京城熟人多,梁婉知也知从前的谎话瞒不住西平王夫妇,便又跪回地上,哭了起来。 西平王干着急了:“婉儿,你怎又跪下了?” “女儿骗了爹爹和娘。”梁婉知说道:“爹,娘,梁家全族被流放,我还是梁家女的身份,谦哥哥与我青梅竹马,我与他在西关偶遇,以天为证,为地为谋,拜堂成亲,为他育下儿女。” “可我终究是罪臣之女,身份不能见光,宋老太太为了掩盖我的身份,让我以她远房亲戚投奔她为由入的府。” “娘,我知道,我和谦哥哥的事情在燕京城闹得极不光彩。”她眼中含泪,抬眸望着西平王妃的双眼:“女儿也想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站在人前,可我是罪臣之女,别人可以八抬大轿被抬进侯府,女儿不能,女儿只能借用死人的身份,藏在人后,为儿女谋划未来,女儿是做了很多错事,也欺骗了爹娘,那是因为女儿不想让爹娘知道女儿过往有多么不堪,如今女儿是西平王府的嫡二女,女儿本以为可以名正言顺做谦哥哥的妻子,到头来,依然不得如意。” 说完,梁婉知站起身,哭着跑出了院子…… 第390章 作诗 梁婉知跑出西平王的院子后,心中更加难过。 她说那番话,本是想让西平王夫妇对她多一些愧疚,可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委屈更多。 若从一开始被送到梁家的人并不是她,而是顾姜羽,恐怕她也不会落得妻不妻、妾不妾的下场。 更不用为了一个妻室之位,百般算计他人,未婚先孕。 一想到宋家那些糟心的事情,梁婉知走到荷花亭掩面痛哭。 这时,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娘。” 梁婉知身子顿了顿,回头看向身后,王府的管事带着宋广泽走入内院。 管事说道:“二姑娘,这孩子说你是他的娘,奴才就把孩子领进王府了。” 梁婉知用手帕胡乱擦去脸庞的泪水。 看到宋广泽到王府来寻她,她强挤出一抹笑容道:“泽哥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娘,我想告诉娘,在泽哥儿心里,你一直是我的亲娘,没有人可以替代你在孩儿心中的地位,娘不要哭。” 梁婉知怔了怔,很是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孩子。 半年不见,梁婉知这才发现宋广泽长高了,也褪去了一些孩子气,眼中多了几许老成,说话时少了些孩子气。 能让一个人快速成长,那他必定吃了很多苦头。 想到她离开燕京这半年,宋广泽吃尽苦头,梁婉知心一软,把孩子抱在怀里道:“泽哥儿,娘的孩儿。” “娘。”宋广泽安慰她:“孩儿给你带了一些东西,娘看过后,一定会很高兴。” “是什么东西?”梁婉知放开宋广泽,拉着他到旁边的荷花亭。 宋广泽从衣袖底下抽出两张纸,当着梁婉知的面摊开,摆在石桌前:“娘,你看看。” 梁婉知看着纸上写的诗词,字迹工整,刚正有力,很是眼熟。 这字迹有几分谢锦云的影子。 “这是谁给你的诗词?” “是我自己写的。” “你自己写的?”梁婉知声音拔高了几分,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相信宋广泽能写一手好字,还能作一首诗词。 她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心里最清楚。 再给宋广泽学几年都学不成这种水平,他怎么可能自己能写诗词。 “泽哥儿。”她双手搭在宋广泽肩膀,面对面教导他:“小孩子不可以撒谎。” “娘,我没有撒谎,这首诗真的是我自己写的,如果娘不相信孩儿,娘可以让我再写一遍。”宋广泽说。 梁婉知看他那样坦然,不像撒谎的样子,心中暗暗震惊,赶紧叫人拿笔墨纸砚,此时惊动了刚好在书房写词的文荣昌。 笔墨纸砚正是文荣昌送来。 梁婉知愣了一下:“文公子,怎是你?” 文荣昌道:“听说二姑娘想要这些东西,文某正好在书房待的墨,想出来透透气,便将这些东西顺手送来。” 他把东西放下时,正好看到摆在桌上的诗词,伸手拿起宋广泽作的诗词,品读一番,道:“好诗词啊,这是二姑娘写的诗吗?” 梁婉知唇瓣张了张,低头看宋广泽。 孩子也正好盯着她看,梁婉知如实回答:“这是我儿宋广泽所作。” 文荣昌一怔,垂眸看向只有八岁大的孩子,很是惊讶:“这首诗是你写的?” 第391章 诗词 宋广泽点点头,道:“先生,是我写的。” 话落,宋广泽拿起墨条,自己研磨墨汁。 他研墨动作慢条斯理,仿佛这样的动作已经做过无数次,再熟练不过。 梁婉知内心震撼不已,就连自认为饱读诗书、文采不凡的文荣昌都被宋广泽眼下气质所惊。 墨研好了,宋广泽将墨条放回凹槽内,提笔蘸墨,落笔生花,字字刚正有力,这哪像一个八岁孩子写得出来的字,可这八岁孩子就真的在二人眼皮子底下写出一手好字,作出一首好诗词。 梁婉知的心跳的好快,情绪越来越激动。 直到宋广泽当着她的面,把诗词作好,她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文荣昌都惊呆了。 宋广泽放下笔,抬头看向二人,道:“娘,先生,我已经写好了,你们看。” 文荣昌先回过神来,拿起宋广泽的诗词。 诗词还是先前他看过的那首诗词,可文荣昌此时的心境却和刚才大不同。 诗词是八岁孩子作的,一手好字也是八岁孩子写的,他可以称之为天才。 “二姑娘,令郎当真是天赋出众的孩子,这首诗词哪怕是比他大一圈的文人,也未必能有这样的智慧,你若好好培养,将来必有一番作为,不知孩子现在师承何人?”文荣昌双手拿着宋广泽的诗词,如获珍宝一般,不免多看宋广泽一眼。 文坛中,若出个了不得的人物,那可是人人趋之。 更何况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宋广泽眼中光芒暗淡了下来,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拜师。” “没有拜师,你竟有如此天赋。”这让文荣昌有些小小的嫉妒了。 有人靠后天努力,也不及天生超常的天才一半,宋广泽大概就是后者了。 “是,我本想……拜南山先生为师。”那个梦,就是南山先生成就了他,给他许多启发,只是现在南山先生收了宋哲言为关门弟子,他内心一阵惆怅。 巧的是,文荣昌的恩师张沐川是南山先生的弟子。 自从张沐川把他赶出族学后,文荣昌心中一直埋怨张沐川不给他留半分情面。 “南山先生是文坛泰斗,可他已上了年纪,读书这种事情少不得要细心教导,像南山先生那身子骨,恐怕已力不从心,且他如今不问朝堂,少与皇上走动,最重要的一点是……”文荣昌眼眸微微一眯,想到东宫那两位,暗生恨意:“南山先生曾经教导过太子妃,文某听说二姑娘与太子妃先前有些过节,想来南山先生也不可能收你。” 宋广泽听完这番话,慢慢垂下头,颇为失落:“我知道。” 文荣昌放下宋广泽刚才写的诗词:“倒是听说晏清居士作的画很得圣心,御前那几幅山水画便是晏清居士所作,他虽然醉心于作画,但文采也不差于南山先生,只是晏清居士更倾心于作画上。” 梁婉知与宋广泽听到晏清居士这四个字,皆是双双变了脸色。 宋广泽可没有忘了,当初去卢林寺时,错把晏清居士的画认作成南山先生的画,恶意毁坏,后来被晏清居士咬着不放,使宋家赔的倾家荡产。 梁婉知咬了咬唇瓣,道:“晏清居士就……算了吧。” “是不是因为小公子曾失手毁了晏清居士的画,让你们心有余悸。”文荣昌问。 当时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他知道一二。 梁婉知点了点头,把宋广泽拉到自己面前。 文荣昌道:“今日有宫宴,听闻南山先生、晏清居士都会入宫赴宴,二姑娘不若拿着这首诗词去试试看,万一……晏清居士不计前嫌,惜才爱才收下了小公子呢?” 梁婉知看着桌上的诗词,低头看宋广泽:“泽哥儿,你怎么想?” 宋广泽拿起诗词道:“娘,那就听文先生的,试试看吧。” 第392章 手帕 梁婉知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暂时放下宋家的糟心事,在宋广泽身上用尽心思,花重金为他购买赴宴的礼服,连她自己也精心装扮。 她带着宋广泽走出西平王府时,西平王夫妇和顾姜羽、顾姜蓉也正好在王府外面等候着她。 梁婉知看了看西平王夫妇,低头对宋广泽说:“泽哥儿,那是你外祖父、外祖母,你要好生叫唤,莫要认生。” 宋广泽点点头,跟着梁婉知走到马车旁。 梁婉知向西平王夫妇福了一个身,态度和顺,再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爹,娘,女儿跟你们道歉。” 西平王妃怔了怔,回头看西平王。 二人都没想到梁婉知会事先跟他们道歉。 两人本就对梁婉知心存愧疚,如今梁婉知服软道歉,倒叫西平王夫妇心里不是滋味。 西平王妃拉过梁婉知的手道:“你如今走到这地步,爹娘也不想再多提过往的事,好在宋府刚才有人来传话。” “是不是谦哥哥来找我。”梁婉知四处寻找宋谦的身影。 顾姜蓉绷着脸,道:“是姐夫现在的正房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过来同爹娘说,她同意二姐以平妻身份留在宋家,只是她和姐夫刚成亲,二姐与姐夫的婚事恐怕要从简。” 对方都懒得上门说此事,只派了一个丫鬟来通知西平王府,让顾姜蓉觉得很没脸面。 平妻平妻,还不是妾。 梁婉知自是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对上宋广泽的双眼时,她压下了心中不满和怒火。 “宋谦现在的夫人虽已不是公主之身,但过继到沈家家主名下,改名为沈华蓉,以沈家嫡女出嫁,听说她已将孩子送进沈家族学,他……”说到这,西平王妃看向宋广泽:“就是泽哥儿吧。” 宋广泽走前一步,给西平王和西平王妃行礼,礼貌地唤道:“外祖父,外祖母,我正是你们的外孙宋广泽。” 西平王在很是震惊,这孩子言行举止颇为老成沉稳,彬彬有礼,很难不让人关注他。 西平王妃更是被宋广泽那一句“外祖母”叫的心都化了。 梁婉知过往如何,她不想再斤斤计较,只要往后她能安分守己、本本分分做人,她不会坐视不管她母子。 “不是还有两女吗?”西平王妃提起梁婉知的另外两个女儿。 梁婉知笑道:“听说永宁侯夫人收留了怡紫跟怡宁,等宫宴结束后,女儿就把她们都接回来。” “好,好。”西平王很满意宋广泽这个外孙:“宫宴时辰差不多了,先入宫吧。” 西平王夫妇上了同一辆马车。 而梁婉知带着宋广泽准备上马车时,文荣昌正好从王府里走出来,她停顿脚步回头看了看文荣昌的方向,文荣昌也淡淡的扫过梁婉知,二人目光短暂交触后,梁婉知就和宋广泽上马车了。 这边,文荣昌也朝着顾姜羽的马车走去:“大姑娘。” 马车窗子微动,是顾姜蓉从窗户探出头来:“文先生,你有事找我家姐?” “哦,文某前两日捡到了大姑娘的手帕,今日整理书籍时,偶然在书袋里翻出,特意前来物归原主。” 文荣昌把折好的帕子双手递上。 顾姜蓉先回头看向顾姜羽,问道:“大姐姐,你有丢手帕?” “没呀。” 听到这话,顾姜蓉回头拿起手帕,抖了两下。 叠好的手帕在她手中散好,绣的是海棠花,顾姜蓉低呼:“这是我绣给我母亲的手帕,还有一朵海棠还未绣好,一直存放在锦盒里,你怎会捡到我这块帕子。” 文荣昌嘴角一僵…… 第393章 有孕 文荣昌嘴角一僵,表情很是不自然,但他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很快就找到了理由:“文某是在从凉州回燕京城的途中找捡到的。” 顾姜蓉笑了笑,向文荣昌道歉,便收好自己的海棠花纹手帕,放下了帘子。 窗帘落下,马车缓缓前行,顾姜蓉的表情变得很是古怪,顾姜羽一眼察觉不对劲,道:“这帕子,你方才还拿在手上绣过,他却说自己是在回燕京的路上捡到的。” “所以,很奇怪呀,这是我给娘绣的帕子,我自是小心妥当的保管,怎可能轻易掉了,他方才还口口声声说是大姐姐的帕子。”顾姜蓉看着顾姜羽说。 顾姜羽从顾姜蓉手里拿过帕子,细细想了一番:“你这帕子,本是在我房中绣的,因要入宫赴宴便放在了我房中,怕是有人偷偷潜入我房内,顺手抽走了这块手帕,只是那人不知这帕子是你绣给娘的,便误以为手帕是我的。” 如此一说,事情便通了。 “我们的房间平日都有掌事嬷嬷们看管着,外人绝不可能随意踏入,除非……” 亲近之人,可以随意走入她们的房间,而这个人便是梁婉知。 思及此,顾姜羽掀开马车帘子,看向对面的另一辆马车,梁婉知也正好掀开帘子看向她这边。 二人目光接触,梁婉知笑了笑,就快速放下帘子了。 顾姜羽也放下帘子,回头对顾姜蓉说:“家贼难防,往后你我二人的帖身之物,还是要叫人好好看管着,至于那文公子,你觉得如何?” “贼眉鼠眼,口才好,文采好,可是油嘴滑舌,我不喜欢。” “那以后离此人远一些,心术不正,难为良人。”顾姜羽怎么也不会想到,文荣昌此人差点毁了她的三妹妹姜蓉。 此时,西平王府的马车缓缓从皇宫驶去。 而谢锦云与顾长宁也已穿好赴宴礼服。 江淮从外面走入:“太子殿下,太子妃,南山先生、晏清居士都入宫了,皇上还办了诗会,让大家高兴高兴,若谁能赢得头彩,皇上说重重有赏。” “那皇上定是说要办诗会,南山先生与晏清居士才会入宫赴宴。”谢锦云帮顾长宁整理衣襟,笑容温柔。 顾长宁垂眸看她,看得出谢锦云今日很高兴:“诗会我不擅长,只能靠夫人了,我等着夫人给我赢回头彩。” 江淮低哧一声。 顾长宁横了他一眼。 江淮赶紧闭上嘴。 谢锦云被顾长宁刚才的话逗笑了:“殿下很想要父皇的赏赐吗?” “孤的女人那么厉害,孤想要。”顾长宁就像跟谢锦云吵着要一块糖,要的理直气壮。 谢锦云道:“那我试试看,不过,两位泰斗在此,父皇又点了几位文坛新秀,还有我二哥也从江平县回来了,今夜也必定会入宫,我虽读得一些书,受南山先生教导过,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顾长宁搂着她的身子:“没有关系,尽兴就好。” 顾长宁为她把过平安脉,确保谢锦云胎象平稳,便携手前往奉先殿。 谁知二人快走到奉先殿时,正好碰上入宫赴宴的梁王和梁王妃。 谢锦云目光落在梁王妃微微隆起的小腹,道:“梁王妃有孕了?” 第394章 踢翻 梁王妃摸了摸四个月的肚子,很是得意的说:“自从王爷受伤后,母后四处请名医给王爷治腿伤,臣妾有福,遇到了一位名医为臣妾调理好身子,很快就怀上了王爷的孩子,如今已四个月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谢锦云的肚子:“太子妃和太子殿下成亲半年多,这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顾长宁脚步挪了挪,谢锦云立刻抓紧顾长宁的手掌,冲着梁王妃笑道:“怀孕生子就和姻缘一样,需要看缘份,就好比,本宫能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还是梁王与梁王妃一手撮成的缘份。” 坐在轮椅上的梁王脸色刹时变了变。 梁王妃亦是被谢锦云的话堵的哑口无言。 顾长宁笑了笑:“就是可惜了。” 他扫过梁王的腿:“孤和太子妃成亲时,梁王和梁王妃没能来喝喜酒,不过,今夜宫宴,孤定要好好敬一敬二位。” “你……”梁王气恼的冷盯着顾长宁。 梁王妃走到梁王身边,把手放在梁王肩膀上,轻柔安抚,便抬头对眼前的二人说:“太子殿下敬的酒,自然比寻常的酒香,倒是臣妾入宫时,听说……西平王带回了一个乘龙快婿,不知太子妃可还记得宋谦。” 顾长宁眼眸微沉,薄唇微抿。 谢锦云云淡风轻地回道:“此人是谁?” “太子妃当真是贵人之忘事,不过,你不记得了也没关系,他今夜也会入宫赴宴,等太子妃见到宋谦,自然就能想起来了。”梁王妃红唇一勾,朝顾长宁那瞥了一眼。 顾长宁眼神戾气沉重,怒火中烧。 梁王妃早已打探到,顾长宁在接西平王回京的路途中,十分不待见宋谦。 想来心里还是在意谢锦云的前夫,心里不痛快呢。 梁王看顾长宁动气的模样,面色缓和了许多:“太子妃的旧情人回来了,太子殿下可要当心啊,哪怕父皇下旨取消太子妃与宋府的婚姻,可太子妃为宋谦守寡七年,却是真的,你想抹灭都抹灭不掉的。” “砰!” 顾长宁一脚把梁王的轮椅踢翻了。 梁王朝左侧滚落,又从宫廊下面的台阶滚下去。 梁王妃大呼了一声:“啊,王爷,快护着王爷……你……” 她抬手指了指顾长宁:“太子殿下无缘无故对着梁王行凶。” “梁王忤逆父皇圣意,视父皇圣意如无物,口出狂言,羞辱孤的太子妃,这还叫孤无缘无故对他行凶吗?”顾长宁右手与谢锦云十指相扣,站在宫廊之下,居高临下的看向下方的梁王:“父皇最在意什么,想必梁王在父皇膝下长大,比孤这个在辰国为质十年的人更了解父皇的性子,你们若要将孤踢翻轮椅之事闹到父皇跟前,那孤奉陪到底。” “太子言行实在狂妄自大,你莫不是以为当了太子,你便可以藐视一切,你推梁王在先,我们定要去父皇那评评理。”梁王妃气不过来,怒斥道。 梁王被人扶起后,却一言不发,因为他心里清楚,一个无法再站起来的废人,已是皇朝弃子。 “王爷,臣妾带你去乾清宫找父皇。”梁王妃扶着梁王说道。 梁王抬头看她,道:“是轮椅打滑,自己不小心滑出去的,和太子殿下没有关系。” “什么?”梁王妃震惊:“王爷你……” 梁王握住了梁王妃的手:“你怀有身孕,本王害你受惊吓了,你如今身子要紧,旁的都不重要。” 忍一忍若能出头,他可以忍下现在的一切苦楚。 梁王妃红了眼眶,心中满是酸涩与悲痛,曾经何等风光的梁王,竟沦落成被恶狗欺辱的下场。 她恶狠狠地瞪着顾长宁与谢锦云,最终把所有的话咽回肚子里去,亲自推着梁王先入奉先殿。 等梁王与梁王妃离开后,谢锦云叹了一声:“殿下。” “我回去自罚抄书,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当众踢梁王。”他下次一定会掀了梁王的头盖骨。 “不是,我是说,梁王妃几年前因小产而一直不孕,怎么短短半年,她就怀上了,且已四个月的身孕,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怎么她和太子刚成亲半年,梁王妃就怀上了? 第395章 遇宋谦 顾长宁深深看着梁王与梁王妃离开的身影,眼眸暗了暗:“事关皇家子嗣,锦儿谨慎些是对的,梁王如今不中用了,若他们想借着子嗣做文章,那梁王妃此时怀上孩子,对沈家和沈皇后来说也算是一个出路。” 景仁帝子嗣颇多,可他生下的几个儿子里,却还没有一个为他生下皇孙。 “若梁王妃真的生下男胎……” “那也是不中用的。”顾长宁温柔的看向谢锦云的小腹:“他总不能靠着子凭父贵以此与我争。” 他低下头,唇瓣贴在她鬓间,声调压的很低:“孤方才并非动怒才踢他轮椅。” “殿下,我知道。” “不,你没有学过医,你不清楚梁王那双腿,皇后纵使请再多的名医,都不可能医治好了。” 谢锦云听到这番话,猛地抬头看他。 “方才轮椅倒下的时候,梁王双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能任凭宫人把他抬上轮椅,皇后一直在人前说梁王双腿已恢复知觉,可孤看来,他那身子是下肢瘫痪,难了。” 谢锦云从顾长宁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些字眼:“下肢瘫痪的人,能生孩子吗?” 顾长宁低哧一笑,伸手轻刮她小脸:“孤会让人多留意梁王府近日情况,你只管顾好我们的孩子,旁的不必多虑。” “梁王妃有孕,皇后大概是不希望我在这时怀有身孕。”梁王府抢的就是一个先机,若传出太子妃也怀孕了,不管他们后面有什么计划,只会变得很被动。 而谢锦云则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皇后定会想办法除掉她腹中胎儿,所以她现在更不能对外宣布自己有孕的消息。 等胎儿成形稳定,等瞒不住的时候,再说吧。 顾长宁与谢锦云含情相视,无话不谈的模样,正好撞进宋谦的眼中。 宋谦坐在轮椅上,身子僵直的看向对面宫廊。 太子与太子妃一袭米金色华服,站在宫廊对面。 宫人环绕在他们身边,小心伺候。 而顾长宁拉着谢锦云小手,满眼柔情的为她整理鬓间凤钗,又拂过她眉目,举止间都是深情。 宋谦双手猛地攥紧轮椅扶手。 他竟不知道,他离开短短半年时间,谢锦云竟可以转身与另一个男人含情脉脉,你侬我侬,一脸痴相。 那谢锦云为他守寡七年,隐归深宅,又算什么? 他又算什么? 他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可他也得到了惩罚。 花容看到宋谦时,低声提醒顾长宁和谢锦云:“太子殿下,太子妃,是西平王的乘龙快婿呢。” 顾长宁回头看向宋谦,他牵起谢锦云的手,走向宋谦。 宋谦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时,目光满是幽怨的盯着谢锦云,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淮上前,呵斥道:“大胆宋谦,见了太子和太子妃竟敢不行礼。” 宋谦猛然回过神来。 当看到谢锦云站在自己面前,衣着华贵,气质雍容,从容端庄的模样,宋谦此刻就觉得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无地自容。 他一脸尴尬又落漠,脸颊的肌肉止不住的颤抖,连心也在抽搐、难受,然后艰难地抬起双手,对着谢锦云的方向作揖一礼…… 第396章 嫉妒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平身吧。”谢锦云微微抬头,淡漠的扫过宋谦。 宋谦放下双手后,双方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气氛。 宋谦不敢再抬头看谢锦云,但他知道谢锦云在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又不屑一顾的看他,太子也在看他,太子的眼神一定对他充满敌意还有恶意。 “太子殿下,想必南山先生已在殿内,不如让臣妾向南山先生讨要几个字,挂在殿下的书房如何?”谢锦云先开口打破双方的沉默。 可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却像有无数支箭刺在宋谦的心脏。 她对顾长宁说话时满是讨好与温柔,对他……只有冷言冷语和讽刺。 他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看谢锦云。 谢锦云的手被顾长宁牵着,从他身旁走过,视他于无物,互相畅聊:“好啊,孤在辰国时,便常常从文人世家口中听到南山先生的名号,如今能得到南山先生的字,那孤一定要好好裱起来,挂在父皇的圣旨底下。” “什么圣旨?” “就是父皇下旨赐谢府与宋府婚姻作废的圣旨啊。” 宋谦嘴角又抽了好几下。 谢锦云和顾长宁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宋谦愣在外面,好久好久都没回过神来,直到宋广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爹爹。” 宋谦抬头看向出现在眼前的人,眼中呆滞未能及时散去。 梁婉知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柳眉微拧,但很快她就收敛自己的情绪:“谦哥哥。” 宋谦回神,对梁婉知说:“婉儿,我与沈氏谈过。” 沈氏便是顾华蓉,沈皇后做主把顾华蓉过继到沈家主名下,以嫡长女身份嫁入宋家。 她虽不是公主的身份,可沈府如日中天,也是他不敢得罪的世家。 “她愿意让你以平妻身份留下来,她也同意帮扶我们的孩子,宋家掌家权也全权交给你。” “我知道。”梁婉知回头看了看宋广泽,深知无法改变事实,为了孩子,只能委屈求全。 “对不起,沈氏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我……” “我知道。”梁婉知蹲下身子,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个她爱了半生的男子,她终究不舍得让他为难。 最重要的是…… 梁婉知比谁都清楚,宋谦就算娶了顾华蓉,也不能再做顾华蓉做什么。 既然顾华蓉愿意出力帮扶她的儿子,那何不好好利用这样的机会。 成大事者,忍为上,她都忍了八年,还有什么不能忍。 “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泽哥儿,我知道该怎么做,谦哥哥放心吧,我不会再闹。” “婉儿。”宋谦一脸欣慰,想到靠在顾长宁怀里的谢锦云。 公主和西平王的女儿都能接受娶妻纳妾之事,怎到了谢锦云这里,便成了例子,她便要跟他闹到和离的地步呢? 他胸口发紧,也不知为何会意难平。 梁婉知将宋谦脸上表情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的推着他走入奉先殿,看到谢锦云坐在太子身旁,梁婉知内心涌动酸涩,嫉妒的发狂…… 这时,殿外传来:“皇上驾到——” “西平王,西平王妃到——” 众人纷纷起身迎接圣驾。 以景仁帝为首,西平王夫妇、晏清居士和一些文臣武将,跟随其后。 宋广泽抬头,正好看到晏清居士也在看他这边,一股莫名的胆颤在他心中翻涌,卢林寺毁坏晏清居士画作一事,如同昨日发生,在宋广泽脑海浮现,无数人的指点谩骂给他笼上一层阴影。 他“扑通”跪下,众人都跪下向景仁帝行礼问安,并未发觉宋广泽的异常。 只是跪在他身旁的一个孩子,缩着鼻子回头看了看宋广泽,不知哪里飞来一股尿骚味…… 第397章 必诛 “娘,哥哥他尿裤子了。”旁边的孩子抬头看向宋广泽,然后对着身旁的妇人轻轻说道。 宫殿内众人都跪行大礼,无人乱出声。 武安侯的嫡子突然出声,使得这短暂宁静的宫殿清晰响亮的荡开稚子的声音。 武安侯夫人赶紧拉着两岁半的幼子,捂住他的嘴,偷偷往宋广泽身旁瞥了一眼。 宋广泽已是面红耳赤,整个人呆呆的跪立在地上,脑海一片空白。 就好像先前一直操控着他灵魂的另一位高人,在景仁帝走入大殿后,便快速从他的身体抽离,留下那个胆小如鼠,蠢笨无知的他。 他僵了僵。 四周传来几道取笑声。 还有妇人压低声音说:“都多大了,竟还尿裤子。” 景仁帝并未注意到后面的动静,他道了一声“平身”,众人纷纷谢恩起身。 可宋广泽却依然跪在地上,不敢站起身,宋谦看到这一幕,眉头皱起,低声对梁婉知说:“泽哥儿怎么回事?” 梁婉知已经听到众人的取笑声,她伸手拉宋广泽的胳膊道:“泽哥儿,快起来。” 宋广泽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跪在地上。 宋谦脸色越发难看,这孩子…… “他尿裤子了。”旁人不敢说,宋哲言却当众说出口。 这时景仁帝也注意到了还跪在地上的宋广泽。 宋谦看到景仁帝看向他这边,呼吸微微一紧,顿时觉得很丢人。 这时,梁婉知跪在宋广泽的面前,对景仁帝说:“皇上,赴宴人多,不知是哪位无知小儿在殿上撒了一泡尿,方才宋广泽向皇上行礼时,正好跪在了那里。” 武安侯夫人顿时抱着自己两岁半的孩子,往后退了几步在,低笑了一声:“小孩子不懂事,总不能大人也不懂事,由着小小孩子扒去衣衫,在宫宴大殿小解吧。” 话落,武安侯夫人的儿子摸了摸自己的衣物,奶声奶气的说:“娘,我没尿裤子。” “知道啦知道啦,你两岁就不尿床了。”武安侯夫人话里话外带着讽刺。 梁婉知脸色难看至极。 众人看了一场笑话。 西平王开口道:“皇上,此乃臣的外孙,宋谦之子。” 景仁帝往宋广泽那看去,随后扫过宋谦。 当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宋谦时,景仁帝眉头下意识皱紧,心中很是不满:“宋谦。” 宋谦背脊一僵,纵然他腿脚不便,还是挣扎着从轮椅起来重重跪在地上,匍匐在地面,道:“皇上,宋谦有冤,求皇上明查,西关一战,草民不曾当过逃兵。” 景仁帝朝太子那瞥了一眼。 太子也往景仁帝使了一个眼色。 景仁帝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这才心平气和地回道:“你有无罪,朕已让太子和大理寺协办重查,待查明真相,若真是冤枉了你,朕另赐你府邸,恢复你爵位,朕绝不冤枉任何一个有功将臣。” “今日,是为要西平王和西平王妃难得入燕京而办的洗尘宴,朕不愿因此事扫了西平王和西平王妃的兴致,你先起来吧,还有你……” 景仁帝对梁婉知说:“先带孩子下去换身衣服。” “是。”梁婉知心中大喜,笃定宋谦能恢复爵位,却不知景仁帝还有一句话没说完。 宋谦若逃兵罪名属实,必诛之! 第398章 诅咒 宋广泽的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有西平王的话,再加上景仁帝对宋谦说的那一番话,有谁还敢再取笑宋广泽。 梁婉知带着宋广泽去偏殿换衣服。 宋广泽脸色一直很难看,无法接受尿失禁的问题。 他一拳打翻了桌上的果盘。 “哐”一声。 正在为他整理衣袖的梁婉知,被耳边传来了巨响声震吓了一跳。 她抬头看了看,就见刚才摆在桌上的水果盘,落到地上,盘子里的果子四处翻滚。 “泽哥儿。”梁婉知抓住他的手,仔细为他检查,生怕他的手受伤了。 “娘。”宋广泽脸色苍白,唇瓣微微颤抖:“我刚才……根本不知道怎么了?” 看到晏清居士的时候,他的灵魂好像失控了。 如今混沌的头脑又渐渐恢复清醒。 他看着地上那一滩湿哒哒的裤子,面庞肌肉抽动了几下:“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摊开双手,一脸不可置信。 “泽哥儿,没事,你只是个孩子。”梁婉知抓住宋广泽的手,温柔的安慰。 宋广泽瞪大双眼:“娘,我不是孩子,我很厉害的,我真的很厉害,我刚才不知怎的脑海一片空白,娘,他们都取笑我,我讨厌他们,我讨厌那些人。” 他恼羞成怒,心中埋下诅咒,恨不得那些取笑他的人统统都能死掉。 梁婉知把宋广泽搂在怀里,心疼地说:“泽哥儿,没关系的,只要你成为晏清居士的学生,用你的才华狠狠打那些人的嘴脸,到时他们谁还敢再笑话你。” 宋广泽眼中怒色渐渐抚平。 梁婉知也在感受到宋广泽安静下来后,松开了宋广泽的身子。 她拿出宋广泽入宫前写的那一首诗词,摊开看了看,很是得意:“连文先生都说你写得一手好字,作得一首好诗词,就算晏清居士不收你,今日在场那么多文人雅士,能入宫参加这场宫宴的人,都是文坛名人,颇有地位,总有一个会选中你,你只要跟随名师好好学,总有一日可以出人头地。” 宋广泽觉得梁婉知说的没错,点了点头道:“娘,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让娘失望的。” 宫宴开始,景仁帝没有请歌舞团。 而是请文人雅士,共同交流诗词歌赋。 谢锦云受顾姜羽、顾姜蓉姐妹之邀,前往提诗台作诗。 顾长宁去找景仁帝给梁王上眼药水了。 谢词和谢锦玉正好从对面画廊走来,碰见谢锦云与顾家双姝。 “太子妃。”谢氏兄弟给谢锦云行礼。 谢锦云道:“大哥,二哥,不必多礼。” 谢词道:“人前还是要讲究礼数,以免落人口舌,妹妹在宫中……” 他目光扫过顾家双姝,把问安的话咽了回去。 顾姜羽拉着自家小妹,说:“太子妃,臣女与妹妹想去画廊看看。” “好,我一会过来找你们。”谢锦云道。 顾姜羽带着妹妹顾姜蓉转身去画廊。 顾姜蓉从谢锦玉面前走过时,那别在襟侧的手帕不知怎的飞了出去,落到谢锦玉的脚边。 谢二公子弯腰捡起,转头唤道:“姑娘,你的手帕掉了。” “咦!”顾姜蓉低呼了一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物,又瞧了瞧谢锦玉手上那块海棠手帕…… 那正是她的。 * 女主哥哥:大哥谢词,二哥谢锦玉,三哥谢礼,为了让读者容易分辨三位哥哥,没有统一用三个字名字,宋广泽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重生者,但他确实梦到前世自己风光的一生,间歇性记起一些东西,却很混沌,其实就是他人已经出现精神分裂,因为父母给他灌入不良思想,造成他扭曲阴暗的心理。 第399章 出卖 文荣昌正好从另一个走道走出诗廊。 看到谢二公子捡起那块他误以为是顾家长女的海棠手帕时,文荣昌快速退回暗处,默默的盯着顾姜羽姐妹二人。 就见顾姜蓉往回走,来到谢锦玉面前,伸手拿过谢锦玉拾到的手帕,福了一个身道:“多谢公子,幸好公子及时捡到归还于我,若落到旁人之手……” 文荣昌看不到顾姜蓉的表情,但可以听得出来,顾姜蓉语气中的不屑。 想到入宫前,他拿着那块海棠手帕想跟顾家长女搭讪,结果…… “女子的贴身手帕,是要妥贴收好。” 谢锦玉的声音在文荣昌耳边荡开。 文荣昌眼眸一沉,目光如夜间湖里的水冰凉刺骨。 顾姜蓉又道了一声谢,就与顾家长女顾姜羽去画廊的方向。 文荣昌盯着顾家双姝的背影,心中一阵躁意。 西平王府就是他最后一张王牌了。 西平王不肯帮他入仕,他只好另寻出路。 他的视线牢牢的锁定在顾姜羽的身上,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心中烦躁渐渐抚平,而他并没有离开此处。 “妹妹,后宅之事,暂时交给祖母打理,但祖母年岁已高,我年纪也不小了,想这两日去陈家提亲。”谢词声音低沉地说。 谢锦云先是怔了一下,眼中渐渐覆上泪光。 几位哥哥的婚事,因她而被耽误了。 她未到及笄便嫁为人妇,还是个孩子的年纪便要操持夫家。 几位哥哥怕她在侯府受委屈。 长兄谢词外出南疆为她争来一身军功。 二哥谢锦玉一心放在仕途,亦无心儿女之事。 三哥哥谢礼,为了保她衣食无忧,放弃太多,弃官从商。 三位哥哥都是人中龙凤,独独对议亲之事,一直不上心。 如今她已脱离侯府苦海,几位哥哥是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打算了。 谢锦云听到谢词主动和她谈婚娶之事,内心很是高兴。 “大哥早该成家立业了,祖母眼巴巴就盼着见到几位哥哥能早日娶妻,如今家中没有主事的人,若大哥给妹妹娶了嫂嫂,谢家内外也能恢复往日章程,不至于让几位哥哥和父亲奔波完外面的事务,还要回府操心后宅之事,不知父亲和祖母选谁做保媒人?” 谢锦云太开心,一股脑说了许多贴心的话。 谢词笑了笑,说:“想请武定侯的老太太、老侯爷,妹妹觉得如何?” “武定侯府的吴老太太跟咱们的祖母是深交,也是有功的勋爵之家,这些年,虽在外没什么实权,但如今的武定侯却有救驾之功,如此安排甚好。”谢锦云回头,看了看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谢锦玉,又笑道:“等大哥成亲了,也该轮二哥哥了。” 谢锦玉目光一直凝视谢锦云后方左手旁的位置,显然没有听到谢锦云的问话。 谢词见身旁的人没有回应,回头看了眼谢锦玉,用手肘推了一下谢锦玉的胳膊,道:“二弟,妹妹在跟你说话。” 谢锦玉回过神来,伸手指了指谢锦云后面。 谢词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月光下,一道人形影子斜斜的投洒在地面,不见人却见影,那人躲在了另一个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只是影子出卖了他。 谢锦云看到两位哥哥眼神古怪,回头一看,顿时皱眉。 谢词把谢锦云拉到身侧,然后轻手轻脚走向转弯处,顿时就看到文荣昌站在角落。 文荣昌怔了怔。 谢锦云和谢二公子也走前。 当谢锦云看到文荣昌躲在暗处时,眼神暗了下来:“文公子,本宫现在该称呼你一声文谋士,文先生了吧。” 文荣昌嘴角僵了僵,从角落走出来,对谢锦云行礼:“草民文荣昌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起来吧。”谢锦云道:“不知文先生为何会在这?” 文荣昌偷听被抓包,自也没有苦苦维持形象,他知道他现在在谢锦云眼里,不过是一只蝼蚁。 但是没有关系,他虽是蝼蚁,却可以膈应谢锦云:“草民正要去诗会,听闻诗会上惊现八岁神童,写得一手好字,作得一手好诗词,在场不少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对此赞不绝口,太子妃向来惜才爱惜,不如一同去鉴赏好诗好词?” 第400章 失德 奉先殿,诗会上。 “泽哥儿,你……你竟然进步这么大。”宋谦手里拿着宋广泽当着他的面写的诗词,激动的手指颤抖。 只半年未见,他没想到他的儿子竟能写出一手好字,还会作诗。 只是这字,怎会有些眼熟。 他抬头看向宋广泽,若不是亲眼看他写完这首诗,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他儿写的字。 没有人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更清楚,先前的宋广泽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 他想让宋广泽习武从将,将来立个军功继承爵位,可老太太觉得上战场太危险,保不准连命都搭进去。 梁婉知也舍不得宋广泽为了练武而吃苦,便要孩子读书。 在这之前,宋谦一直觉得宋广泽就如谢锦云说的那般蠢笨,打算另外培养孩子,可是没想到,短短半年,他的儿竟一鸣惊人,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可见…… 他的儿并非如谢锦云说的那般蠢笨。 他的儿是有读书天赋的,只是谢锦云……不肯教导孩子,一味贬低泽哥儿,打击泽哥儿的信心。 宋谦刚才太过激动,说话声音大,引来不少文人过来观看。 宋广泽、宋谦和梁婉知一家三口,很快被文人或官员、家眷围观,备受瞩目,也引来了景仁帝与南山先生、晏清居士等。 南山先生的学生张沐川拿着宋广泽写的诗词,递给景仁帝:“皇上,你瞧瞧这诗。” 景仁帝接过诗。 还未看诗词,就被孩子笔下的字迹所吸引,景仁帝忍不住赞许:“好字。” 又看了诗词:“好诗词。” 他视线从手中诗词移到宋广泽的身上:“这是你写的诗词?” 这次宋广泽有了心理准备,强压下心中那股惧意,声音响亮地说:“回皇上,正是草民写的诗词。” “皇上可否让臣妾看看。”沈皇后凑近,轻声说道。 景仁帝把诗给皇后。 沈皇后看过宋广泽题的诗词后,也暗暗惊叹:“臣妾看过后,很是惊讶,这样一手好字,得花多少功夫才能学成,晏清居士,南山先生,你们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可造之材。” 两位长辈互看了一眼,争先看诗词。 于是,南山先生与晏清居士一人捏着一边边角。 而沈皇后却开始利用宋广泽写的那一首诗词大做文章,她看向梁婉知,道:“不知此子师从何人?” 梁婉知走前回话:“回皇后娘娘话,泽哥儿还没有名师教导。” “他没有名师教导便有如此功底,那他平日里是如何学习?”沈皇后一步步引导着梁婉知,梁婉知一听到皇后这番问话,心中便有数了。 今夜宫宴,来的文人多。 若让人知道谢锦云在侯府百般欺压她的儿子,文人笔下的墨汁就能淹死谢锦云。 一个咄咄逼人,妄图断送孩子前程的太子妃,失德! “孩子未回侯府前,一直去坊间的小学堂跟教书先生学,后来孩子回了侯府,我曾求过一位贵人把孩子指给南山先生为徒,可贵人看了孩子一眼,便说孩子蠢笨,不会让孩子拜在南山先生门下,后来又因一些事情,拜师之事便暂时搁浅了。”梁婉知说出这番话时,宋谦没有丝毫阻止。 正好,两拨人从两面小门走入。 正是太子和太子妃。 沈皇后朝谢锦云瞥了一眼,没等她继续问下去,景仁帝却先问道:“你口中的贵人未免狂妄了些,小小稚子能有如此天赋,当得好好培养才是,就算不是南山先生,京中那么多名师,都是抢着要教天才。” 沈皇后赶紧附和:“皇上说的是,能做出这样的诗词,怎会蠢笨,不知你口中所说的贵人是谁?” 梁婉知欲言又止,目光却不时看向谢锦云。 她什么也没说,可动作眼神却在告诉现场所有人,说宋广泽蠢笨的人……就是永宁侯府原来的夫人如今的太子妃…… 第401章 来历 众人纷纷看向谢锦云。 南山先生看到众人的反应,眉头微微皱紧。 他伸手从晏清居士手里拿过宋广泽写的诗词。 当看到宋广泽的字时,南山先生瞳孔震颤了一下,微微抬头,往谢锦云地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低头继续看宋广泽写的诗词,顿时乐了。 “太子妃,你要不要看看这孩子写了什么?”南山先生把诗词递给谢锦云。 顾长宁走近谢锦云,拉着她手一同走向南山先生,然后接过宋广泽写的诗词。 她摊开诗词看了看。 熟悉的字迹映入她的眼眸。 她脑海千回百般,面不改色,可心中却掀起了汹涌巨浪。 宋广泽的字是她教的,诗词是她写的。 远久的记忆突然浮现谢锦云的脑海。 宋广泽十岁那年,曾偷过她的诗到诗会博才学。 她知晓此事后,并未怪罪,再加上宋广泽认错态度好。 一口一句:“儿子十分喜欢母亲的诗词,便想着,把母亲的诗分享出去,让世人看看,我的母亲虽是女子,可谁说女子不如男,今日在诗会上,各界文人才子,都对母亲所写的诗词赞不绝口,假以时日,母亲写的诗词定会被更多人知道,母亲,儿子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儿子忍不住,儿子下不为例,母亲莫要气了,若不然,我回诗会告诉众人,这可是我母亲写的诗词”。 他仗着她对他的宠爱,一次次试探她的底线。 那一次她没有罚他,宋广泽便开始肆无忌惮临摹她的诗,当成自己的诗词,四处卖弄文采,博得了梁王青睐。 这一世,她没有再教他写字、作诗。 可他手里却有她十岁时作的诗词,那就说明一个可能…… 这个孩子也和她一样重生了? 谢锦云只猜对了一部分。 宋广泽是因一个梦突然无师自通,他根本不知道那诗是谢锦云的,只是偶然间,灵光一现,脑子里出现了一首诗。 “太子妃,你是南山先生众多弟子中,很是珍视的其中一个,才华自通,你看宋广泽这孩子的诗词,当不当得起南山先生的学生?”沈皇后眉间含笑,言语中一团和气,可却笑里藏刀。 谢锦云抬头,脸上没有多少笑容,反问道:“母后何苦要为难南山先生呢?” 沈皇后却笑容不减,言语咄咄逼人:“本宫有些听不懂太子妃的话,倒是方才,婉儿姑娘同在坐众人提到宋广泽拜师的事,本宫便觉得,这孩子读书稍有天赋,怎就成了为难南山先生呢?” 谢锦云红唇轻轻一扯,看向宋广泽的目光如刀子般锋利。 宋广泽脖子缩了一下,心中那股胆寒凶猛袭来,灵魂似快速冲出他的身体,让他在对上谢锦云的目光时,不寒而栗。 谢锦云似笑非笑,眼中尽是嘲讽:“因为……百般阻拦宋广泽拜南山先生为师的人,说他蠢笨的人,正是臣妾、我!” 众人低呼了一声。 沈皇后也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这样一手好字都入不了太子妃的眼,不知这文坛中,还有谁能入太子妃的目。” 顾长宁眼中凉意涌动,冷冷看向沈皇后。 谢锦云从顾长宁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母后这样说臣妾,岂非让臣妾得罪整个文坛。”谢锦云又重新拿起宋广泽写的诗词,讽刺道:“字是好字,诗词也是好诗词,只是这诗词的出处有些来历了。” 说完,谢锦云拿起笔,蘸墨,落笔成诗…… 第402章 动机 谢锦云默写宋广泽写的那一首,众人很是疑惑。 人人都知她有过目不忘了本领,她当众默孩子的诗,是想解释什么? 顾长宁拿起谢锦云写的诗,又看了看宋广泽写的,便知谢锦云的动机了。 他没有让景仁帝先过目,而是让江淮把两首诗高高的挂起来,摆在众人面前,让在场所有人好好观赏。 百官与文人才子看到两幅字迹相似的诗词时,皆是大惊: “诶,这两首诗的字,竟有些相似。” “岂止相似,太子妃写的字更好,孩子的手劲不足,缺陷颇多,但若好好练习,假以时日,也能像太子妃一样,写出这样一手好字。” “不对,那孩子的字怎会和太子妃字迹一样。” 南山先生发话了:“皇上,容臣派人出宫回宅子取一样东西。” “先生要取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取。” “取一首诗词,如今就裱在臣的书房中,臣觉得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拿入宫,让大家鉴赏一番,以免某些无耻之徒在此生事。”南山先生看向宋谦、梁婉知和宋广泽三人。 自从知道宋谦的为人后,南山先生就视他为小人。 小人算计他谢锦云,如今又算计锦云的诗为他儿子充面子、扩名声,那可就别怪他不客气。 宋谦被南山先生盯的头皮发麻。 梁婉知却一脸疑惑,可当她抬头看到上面两幅诗词的字迹时,瞳孔猛地一震。 而宋广泽早已缩到了她身后,连正眼都不敢瞧看谢锦云那边。 景仁帝看南山先生坚持,便派人出宫,回南山先生的宅子拿裱好边框的诗。 沈皇后也意识到不对劲,默默地挪到景仁帝身后,一言不发。 来回半个时辰,众人都无心题诗作画的事,皆坐在大殿吃吃喝喝等南山先生的诗。 终于,一名内侍双手捧着一幅裱着梅花纹边框的诗走入大殿:“皇上,东西取来了。” 内侍把诗送到景仁帝和沈皇后面前。 景仁帝看完上面的诗词和题诗人的名字时,眉头渐渐皱紧。 沈皇后侧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宋谦,顾婉知,你二人看看吧。”景仁帝拿起诗,让内侍传到宋谦面前。 宋谦和梁婉知看到南山先生珍藏的诗词时,皆是神色大变。 这时,南山先生说道:“读书先学德,我沈某收学生并不单单只是看重孩子的文学资质,脚踏实地的做人,品德端正,为人磊落,心性纯良便已是难得的可造之材,哪怕他天赋差一些也没关系,就怕有些人想让孩子一步登天,却无雄才,便去剽窃他人文学果实,临摹他人的诗词,大肆宣扬不属于自己的才华,空有花架子,迟早散架,一无是处,宋谦,你做不好一个丈夫便算了,如今连一个父亲你都做不好,竟教些偷鸡摸狗的东西给孩子,你对得起宋家的列祖列宗吗。” 宋谦眼皮子一跳。 晏清居士站起身,指着宋广泽:“我想起来了,这孩子半年前弄坏了我辛辛苦苦作的画,我说这一家几口怎会如此眼熟,原来是坏我画作的始作俑者。” 西平王夫妇看向梁婉知与宋谦时,满眼震撼…… 第403章 嫡母 “当日之辱,历历在目,那可是我走访富阳,耗费多时的画作,被这小儿毁坏。” 晏清居士提到此事,肉疼的心肝都在颤抖。 宋谦皱眉。 只觉得区区一幅画而已,晏清居士自诩品德高尚之人,怎会在这种小事与孩子斤斤计较。 梁婉知恼羞成怒了:“晏清居士,当日之事,永宁侯府已经赔画的钱了,再者,孩子不懂事,你已是年过半百的大儒,怎跟一个无知小儿斤斤计较。” 当堂众人皆是震惊。 这无知妇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西平王妃颦眉,呵斥:“婉儿,你怎可如此同居士这般说话。” 不等梁婉知回话,晏清居士冷呵:“半年前,有个老太太便护着这孩子,也跟我来一句‘他只是一个七岁孩子,难道你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还要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过不去吗’,好,半年,人家孩子多长半年,都能戒奶了,你家孩子,七岁了……” 晏清居士声音顿了顿,往宋广泽那瞥了一眼,改口道:“该八岁了吧,沈老头八岁的时候已经考中秀才了,你家无知小儿年年长岁数,年年无知,我是不该同一个无知小儿斤斤计较,只是看不惯有些人,教唆孩子。” 宋谦面庞红燥,羞地无地自容。 看向宋广泽的眼神很是恼意:“泽哥儿,你刚才说,诗词是你做的。” 宋广泽躲到梁婉知身侧,往后挪了一步,小心翼翼看向谢锦云。 可当对上谢锦云双眼时,宋广泽双眼红了:“是,是嫡母教的。” 梁婉知神色愣住,把宋广泽从身旁扯到跟前,言语很是愤怒:“什么嫡母教的,哪个嫡母?你给我说清楚。” 宋广泽抬手指着谢锦云的方向。 谢锦云端庄坐在酒席间,一脸漠然。 席间众人纷纷议论云云。 梁婉知差点气晕。 她先前一直在永宁侯府盯着,不曾知道谢锦云教导过宋广泽。 “她什么时候教过你,你在王府时,可不是这么跟娘说的,泽哥儿,这首诗……” “的确是嫡母作的诗词。”宋广泽紧紧皱眉,心跳的好快,脑子闪过许多画面,乱成一团:“是我临摹的诗。” “你……”梁婉知气急败坏。 宋谦心中很是失望。 顾长宁放下酒杯,理了理自己的衣物,站起身,道:“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你们做长辈的,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宋谦抬头看向顾长宁,一脸茫然。 顾长宁冷哧了一声:“顾二姑娘说了,孩子是无知小儿,不懂事,总不会是孩子想到拿着太子妃的诗词,充当自己的才华,在诗会卖弄文墨吧。” 宋谦脸色大变。 顾长宁:“既然如此,那无知小儿必定是受人指使,临摹太子妃的诗词,在此挑拨是非。” 宋谦差点从轮椅滚下去。 梁婉知也脸色大变。 她转头看向西平王夫妇的方向,西平王妃站起身道:“婉儿,你快带着孩子给太子妃赔个不是。” 什么?梁婉知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不应该帮着她吗? 她这个母亲,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孩子被人欺负,一句话不帮,现在竟要她给谢锦云道歉。 这算个什么母亲! 第404章 道歉 “母亲,你什么都不问,便让我跟太子妃道歉,可女儿也是同母亲一样,今日才刚回到燕京,孩子已与女儿分离整整半年,我如何有那空心思指使他这些。” “况且,方才泽哥儿只是说,这首诗是他写的,并未说是他作的诗,既然泽哥儿方才亲口承认太子妃曾教导过他,他拿出来当众分享,怎就成了我的过,怎就要让我去给太子妃赔不是了。” “还是太子妃昔日所写的诗词,见不得人了,只可以偷偷藏在书斋裱起来,既是如此,那又何必教导我的泽哥儿呢?” 梁婉知气恼地说了一通。 话里字间却阴阳怪气暗讽南山先生把谢锦云的诗收藏在房中,不能见人。 文人们听到梁婉知的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家都纷纷看向南山先生及谢锦云。 宋谦听到梁婉知的辩词,暗暗松了一口气。 西平王妃却心头一沉,满目失望。 这时,顾姜蓉却从酒席坐椅站起身:“二姐姐,你这样说话可就太让人寒心了,太子妃教导他读书写字,那是太子妃宽厚待人,他拿太子妃的诗误导众人误以为是他所作,是孩子的过失。” “而你非但不帮孩子纠正得失对错,反而说出刚才那样一番话,岂非在告诉众人,他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你这样往后想再给孩子找一门得意恩师,可就难了,谁还敢教导这样的学生?” “你……”梁婉知快被顾姜蓉的话气死了。 顾姜羽伸手拉顾姜蓉,让她坐下来。 顾姜蓉坐下,又说:“你莫要拿你和孩子分离了半年,没有那空心思指使他干做那些事,你们不论有没有指使他,都脱不了干系,孩子的言行举止都授之于父母。” “顾姜蓉!”梁婉知攥紧拳头,恨恨的瞪看顾姜蓉。 顾姜蓉却面不改色:“子不教,父之过,二姐姐书读得少,只这一句话不会听不明白吧。” “你……” “够了,婉儿。”宋谦出声打断梁婉知。 皇上和皇后看着,百官与文人才子皆在。 她还嫌自己不够丢脸吗? 若再争执下去,还不知那顾三小姐要说出什么训人的话。 “三妹说的无错。”宋谦说出这样一句话时,梁婉知像见鬼一般瞪着宋谦。 “谦哥哥。” 宋谦伸手拉梁婉知的手,眼神暗示她:不要再闹下去了。 梁婉知争执的那一口气,一瞬间泄去。 可心中依然不甘、愤怒。 她快速扫过西平王夫妇,顾姜羽与顾姜蓉二人。 恼怒暗道:原来我一直是外人,顾姜羽和顾姜蓉才是他们最看重的女儿。 梁婉知咬了咬牙,看了一眼顾姜蓉后,便拉着宋广泽的手走到顾长宁和谢锦云那一桌酒席。 “泽哥儿,快向太子妃道歉。” 宋广泽走近谢锦云,红着眼眶看她:“嫡……嫡……” 顾长宁手中酒杯重重落在桌上,打断宋广泽那一句“嫡母”的称呼。 宋广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梁婉知惊呼:“泽哥儿,你怎么跪下了,快起来。” “娘,儿子想拜太子妃为先生。” “你说什么!”梁婉知声音尖锐了几分:“你是不是疯了。” 她抓住宋广泽的胳膊,狠狠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宋广泽突然痛苦大叫:“啊……娘,我胳膊……” 第405章 杀嫡母 “婉知,你快放开孩子的手。”西平王妃倏地起身喝道。 梁婉知在宋广泽大叫时,松开在宋广泽的胳膊。 宋广泽站起身,往谢锦云的酒席桌前退去,嘴里“呜呜”地哭泣。 西平王妃起身走到宋广泽的身旁。 她抬头看了看已几近癫狂的梁婉知。 以前不知道梁婉知还有这等心性,当着皇上、皇后娘娘的面,便不管不顾,大肆喧哗。 她到底是不识礼数了些。 西平王妃念在众目睽睽,没有多加斥责梁婉知的不是。 她低头安抚宋广泽:“泽哥儿,你哪里痛?让外祖母看看。” 景仁帝皱眉,心中不喜梁婉知所为:“传太医来。” “他只是脱臼。”顾长宁道:“过来。” 宋广泽眼巴巴的朝顾长宁走去。 梁婉知意欲阻拦,却被西平王妃一记威厉的目光止住脚步。 宋广泽走到顾长宁身旁,顾长宁摸了摸他的肩膀,往后一推。 宋广泽闷哼了一声。 顾长宁道:“瞧瞧,能动了吗?” 宋广泽抬起手。 西平王妃很是震惊,不过并未拿顾长宁医术之事多说什么,她走到宋广泽身旁,拉着宋广泽的手道:“泽哥儿,快向太子殿下谢恩,也向太子妃赔个不是。” 梁婉知心中不愿,面上不喜。 顾姜羽看她实在是无药可救,不想自己的母亲太过为难,便好言劝解:“二妹妹,你不喜读书写字不懂得世道严苛,太子妃教导泽哥儿写字作诗,那是在后宅之内,可若跑到外头,女子一言一行,一字一画,却是不能太过张扬,更何况是太子妃写,如何能拿出来大肆宣扬,看众若是有德之人,许会大赞敬仰,如若是心胸狭隘,容不得女子才情比他更好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听顾姜羽一席话,西平王妃和顾姜蓉皆是红了眼眶。 顾姜羽的过往,便是最好的例子啊。 宋广泽不再看梁婉知,他走到谢锦云面前:“太子妃,是广泽的不是,广泽很是仰慕太子妃的才华,今夜一时兴起,便写了您的诗词,广泽以后再也不将太子妃的诗词拿出去大肆宣扬,容你再给广泽一次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他眼中含泪,心中有几分真切。 梦里的嫡母对他极好,极度宠爱。 他很眷恋这样的气氛。 每每梦到谢锦云手把手教他写字,他心中便会泛起一股暖流。 他好像,现实中的谢锦云也能这样对待他。 可是,他看得出来,谢锦云在看他时,眼中没有一丝温情,只有淡漠。 而谢锦云更加确定他重生了。 “赎罪?”谢锦云红唇微扯,面容带笑,却眼神冰冷:“那是给有良知的人。” 宋广泽心头剧震。 梦中他杀嫡母的画面,再次重现。 不,他若能得到太子妃教导,感激都来不及,怎会做出这种狼心狗肺之事。 宋广泽心中暗暗发誓:“我……我一定会改好的,我会好好赎罪,我会好好听太子妃从前的教导,好好做人。” 梁婉知面色已是十分难堪,她的好大儿啊。 第406章 流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谢锦云扫过梁婉知。 顾长宁也看了看梁婉知与宋谦二人:“瞧这孩子,还是个知恩图报,十分懂事又乖巧的孩子。” 太子的话就像一个大鞋底呼在宋谦的脸上。 好嘛,孩子是个知恩图报,懂事又乖巧的。 那岂不是暗指,不懂事的是大人,是孩子的父母,是他宋谦吗。 “虽说诗,不是孩子自个作的,但孩子能写这一手好字,也算可造之材,宋谦。”顾长宁微微仰头。 被点到名字的宋谦,身子僵直。 顾长宁继续说道:“你可得好好培养哦,争取下次,自个能作诗,一鸣惊人。” 宋谦:“……”面红耳赤。 宋谦抬手作揖:“草民谨记太子殿下所言。” 顾长宁收回视线,他厌烦宋谦一家三口,却并不想给西平王夫妇太难堪,便找了个由头对谢锦云说:“锦儿,孤看你衣裙摆了酒水。” “臣妾下去更衣。” “婉儿,你衣裙沾了墨,也随母亲去偏殿更衣吧。”西平王妃拉着梁婉知的手,低声说。 梁婉知却从西平王妃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回自己的酒席。 西平王表情僵了僵,看向西平王妃。 西平王妃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顾姜蓉气恼,却不能像梁婉知那般无礼。 她笑着起身,走到西平王妃身边说:“娘,女儿的衣物也沾了墨,你陪女儿去更衣吧。” 西平王妃面色缓了缓,朝梁婉知那看了一眼,眼中光芒暗淡下来,拉着顾姜蓉的手,离开大殿。 景仁帝也在此时发话,出了一道题,任由现场百官、佳人才子发挥。 南山先生与晏清居士依然是今夜诗会顶尖人物,百官、才子们皆聚于大殿中的大桌前,看两位泰斗斗诗。 独独一人,在众人目光都聚集在写诗作画时,他却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 文荣昌看着离开席位的顾姜羽,转身跟了出去。 …… “夜里风大,顾大姑娘站在风口,容易吹伤身子。” 一件男子的披风挂在顾姜羽的肩膀上。 顾姜羽低头看到披风上的青竹纹时,眉眼尽是不耐,当即扒下披风,任由披风从她身上落到地上,然后微微侧目,对身后的男子说:“文公子,你的披风掉了。” 说完,顾姜羽便往奉先殿而去。 文荣昌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他捡起披风后,便匆匆跟上顾姜羽:“顾大姑娘,你方才那一席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顾姜羽脚步一顿,又侧目往旁边瞥了一眼。 “世人多对女子才情苛刻,那是因为他们技不如人,又见你是女子,便拿世俗枷锁压迫你,其实你并无错,错的是他们。” “你知道什么?”顾姜羽态度冷冷淡淡。 “凉州那些流言蜚语……” “既知是流言,我都不曾放在心上,文公子又何需拿这些无聊之事宽慰他人。”顾姜羽这才转身,眸间无情无欲:“文公子正值风华,文采出众,你留在王府,更无前途可言,皇上是忌惮我父王的,他身边的谋士,皇上更不敢用,你不若就借着王府这个踏板,在奉先殿内多做几首诗,幸许能博得名师青睐,早日脱离我西平王府,失了今夜的机会,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身份再入宫赴宴了。” 顾姜羽一番言语敲打完文荣昌后,便转身走了…… * 文荣昌是萧桑晚的表哥。 第407章 送礼 文荣昌脸色变了变,心中颇为恼羞:“顾姑娘,我想你误会我了,我曾在西平王的书房读过顾大姑娘的诗,不比太子妃的差,我十分仰慕,也惜才。” 顾姜羽脚步猛地一顿,眉眼尽显不耐。 她转过身子,言词比刚才还要犀利:“你拿太子妃与我这个臣子之女比较,便有失公子之风,太子妃身份尊贵,如何能拿出来这般比较。” “文公子若真是惜才,刚才又如何会拿着你自己的披风挂在我身上,你我非亲非故,哪怕是兄长的衣物也是不妥,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若被人看见了,岂不是要传出乱七八糟地流言。” “你有心,你可以请媒人上门求亲,而不是在私下里干些不三不四的事,我虽是二嫁之身,却是三媒六聘样样不能少。” “按照亲王之女出嫁,我出得起十里嫁妆,以文公子的身份,可出得起十里聘礼。” “花轿要用八抬的,婚仪队伍样样要男方重金请来,婚宴上酒水钱都要吓死人。” “这些,都还另说,最重要的是,你没有功名也没有自己的府邸,总不能让我嫁给你,你却要我继续留在西平王府。” “吃王府、住王府,样样都要娘家人来管,还是你就打算一直留在我父王身边做他的谋士,这样夫婿女儿同住在娘家,你的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好。” 文荣昌面红耳赤。 他从未被一个女人说的这般难听。 更没有料到顾姜羽看似温吞有礼的大家闺秀,竟不知羞耻,说出这样的言论。 虽然他是一心想娶到顾姜羽,借着西平王府这个脚踏板,另谋出路。 可眼下…… “顾大姑娘多虑了。”文荣昌朝她作了一揖:“我从未想过娶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女子,我只是单纯的惜才罢了。” “若是我误解了文公子,那我在此给文公子道歉。”顾姜羽朝他福了一个身。 可这样的道歉,在文荣昌看来很是讽刺。 他不愿再与顾姜羽多待下去。 顾姜羽向他福身道歉后,文荣昌便沉着脸,快步从顾姜羽身旁走过。 文荣昌走的急,回大殿时,不小心撞上了一位贵女。 他伸手虚抬:“小心。” 贵女被身后的丫鬟扶住,看了看文荣昌的容貌,顿时脸红了。 她拿起团扇,掩住半张脸,对着文荣昌福了一个身,便匆匆离去。 文荣昌回头看向那贵女的身影,问身旁的内侍:“方才那位是……” “她是武定侯府的表姑娘。”内侍说完,又问:“文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文荣昌摆了摆手道:“无事,公公忙吧。” 内侍端着酒壶离开后,文荣昌再一次转头看向武定侯府表姑娘离去的背影,轻轻低喃:“武定侯府的……” 宫宴结束。 “西平王,西平王妃,请留步。”江淮走出宫门,趁着西平王府众人准备上马车离开时,叫住了他们。 西平王夫妇回头,看到是太子身边的人时,二人转身。 江淮行了一礼,道:“太子妃送文房四宝,四书五经,还有字帖给宋家小公子,太子妃说,望宋家小公子潜心苦学,将来有所成就。” 梁婉知眉头蹙紧,心情烦躁地瞪着江淮双手捧着的盒子。 谁稀罕她借花献佛,不过是想借着孩子拉拢西平王府罢了。 “泽哥儿,快过来谢恩。”西平王朝宋广泽招了招手。 宋广泽从梁婉知身旁跑到江淮面前,眼中都是光,心情激动地说:“多谢……太子妃,广泽一定会好好记住太子妃的教导,潜心苦学,将来……不负太子妃厚望。” 梁婉知攥紧拳头! 第408章 算账 “啪!” “哗!” 马车里。 梁婉知上了马车后,就从宋广泽手里夺过谢锦云赏赐的东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啊!”宋广泽情绪激动的大叫。 看到一地的瑰宝,他心疼的跪在地毯上收拾。 宋谦先是看儿子宋广泽,然后回头看向梁婉知:“婉儿,你怎么能把太子妃所赐之物扔到上。” 他挣扎了几下,想下去帮孩子一块收拾,可马车摇摇晃晃,他身子不便,就只好弯下腰捡起谢锦云给宋广泽的字帖。 梁婉知看到这一幕,眼眶猩红。 她猛地从宋谦手里抢走字帖,对半撕毁。 宋广泽顿时大哭:“娘,不要撕,不要撕,这是太子妃送给儿子的东西。” “你们都怪我是吧。”她心里窝着一把火,用力把宋广泽从地上拽起来,强行按在地上。 宋谦吓坏了。 他赶紧把孩子拉到自己身旁,抱着孩子,对梁婉知说:“婉儿,泽哥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怎能拿孩子出气,他……” “她没安好心。”梁婉知红着眼眶说:“她送这些东西,就是为了挑拨我和泽哥儿母子关系,她明知我厌恶她,我与她不对付,她却故意当着我和我爹娘的面,给泽哥儿施些小恩小惠,你看看泽哥儿被她教导的,她定是看出泽哥儿好拿捏,想借着泽哥儿拉拢我爹娘,这点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吗?” 宋谦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低头看着散落在地毯上的东西,眉头深深皱起。 谢锦云还在侯府的时候,就一直不待见他的泽哥儿,怎么今夜会好心给泽哥儿送这些东西,还叫他好好读书。 “以前泽哥儿和祖母落难,她何曾对咱们的孩子施以援手,如今看我是西平王的女儿,便又来巴结,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梁婉知说。 宋广泽一直哭:“不是太子妃的错,是儿子不懂事,是儿子不听话太子妃才会不喜儿子,儿子以后听话,太子妃一定会喜欢儿子的。” 梁婉知脸色刹时大变。 她生的孩子,为何要去讨好别的女人。 她不能接受。 梁婉知一脸失魂的蹲在宋广泽面前,双手放在宋广泽的肩膀上:“泽哥儿,你疯了吗?” “娘,太子妃她……”她真的很好,这几个字还没说完,梁婉知就扑到他的怀里哭:“泽哥儿,你若嫌娘烦,不喜欢娘了,娘可以离开燕京城,往后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娘不阻止你,可你在娘面前说那些话,真的伤娘的心,娘真的好伤心呐。” 她嚎啕大哭,惹得宋广泽心里慌乱。 他伸手抱紧梁婉知:“娘不要再离开儿子,娘不要走,儿子想你,你和爹爹离开燕京后,儿子日日都很想念爹娘,爹娘不要再抛下我。” 他过怕了没有父母的日子。 宋谦也不想梁婉知再伤心,低头对宋广泽说:“泽哥儿,你娘砸了太子妃送你的东西,也不是跟你无理取闹,其实你娘有些话说的对,太子妃如今讨好你,不过是因为你外祖父是西平王,手握兵权,她想帮太子拉拢你外祖父罢了,这些东西……” 宋广泽抽泣地看地上:“那泽哥儿就不要了。” “太子妃送的,不能扔了,让你娘帮你好好保管吧。” “嗯嗯。”宋广泽不再去看谢锦云送的礼物。 原来太子妃只是利用他,宋广泽心里很是失落。 安抚完宋广泽后,宋谦见马车往西平王府驶去,眉头微微皱起问:“婉儿,我们今夜留在西平王府吗?” “留在西平王府做什么。”梁婉知冷着脸道:“我娘处处维护她那一双女儿,眼里哪里有我,我回去取一样东西就带泽哥儿回我们自己的小家。” 宋家她也不愿回,西平王府她更不愿意待。 她这会跟着回西平王府,是要回去找顾姜蓉算账…… 第409章 爱恨 马车停在西平王府。 顾姜蓉与顾姜羽和西平王妃先走入王府。 梁婉知走出马车,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顾姜蓉的背影,随后转头,对马车里的人说:“谦哥哥,你不必下马车了,我很快就出来。” 她交待完自己的话后,就踩着凳子下马车。 快步冲入王府。 “顾姜蓉,你给我站住。” 梁婉知冲到顾姜蓉身旁,一把拽住顾姜蓉的胳膊。 顾姜蓉惊呼了一声:“啊,二姐姐,你干嘛。” 梁婉知用力推她。 顾姜蓉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一旁的顾姜羽立刻出手拉着顾姜蓉的手,这才稳住顾姜蓉的身子。 西平王妃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快步走到顾姜蓉面前:“婉儿,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梁婉知伸手指着西平王妃:“真当是,母女情深啊。” 她在宫里被人羞辱的时候,她的好母亲只会叫她跟别人道歉。 可一旦她身边的两个女儿被人欺负时,她便第一个站出来,护着她的两个女儿。 “我算什么?”梁婉知捂着自己的胸口质问西平王妃。 西平王妃一脸不解:“婉儿,你莫不是为了宫里的事情跟母亲撒气?” 顾姜蓉听到这话,心里恼了:“二姐姐不教好孩子,让人耻笑,怎还有脸回府来撒气,难道这些年,你就是这样教导泽哥儿的?” “我怎么教养泽哥儿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就是怨恨顾姜蓉一个黄毛丫头都敢当众教训她这个嫡姐:“你有什么资格在宫宴上那样说我。” “你若不是我二姐姐,我才懒得说你。”顾姜蓉气急败坏:“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心。”梁婉知指着西平王妃和顾姜蓉、顾姜羽。 她冷冷的笑了几声。 “母亲,你是不是觉得我上不得台面,嫌弃我在宫宴上给你丢人。” 西平王妃震惊。 她在宫宴一直在给她台阶下,不想让她把事情闹大,却没想到梁婉知这样曲解她的意思。 她内心很是无力:“婉知,我从未那样觉得,我待你和对待你大姐姐、三妹妹都是一样的。” “可你在宫宴上,未曾像现在护着三妹妹一样维护我。”梁婉知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愤怒的质问。 西平王妃怔了怔,不敢置信:“我在宫宴上没有维护你?” “你有吗?” 西平王妃眼前一黑,险些被梁婉知气晕过去。 顾姜羽和顾姜蓉上前扶着西平王妃。 顾姜羽怒斥:“顾婉知,你真是不识好歹,今夜宫宴上,一,你对太子妃无礼,二,你对晏清居士无礼,三,你对南山先生无礼,母亲斥责你,便是不想你一错再错,可你执迷不悟,在众目睽睽,不给太子妃脸面,你要母亲如何维护你呢?我说难听一些,泽哥儿有你这样的母亲,何愁他没有苦日子熬。” “你少诅咒我的泽哥儿。”梁婉知怒吼:“我泽哥儿会找到名师指点,将来学有所成。” “好天真的话呀。”顾姜羽冷笑:“今夜这事闹得那么难堪,让太子和太子妃下不了台面,那太子与太子妃代表是皇室,参加宫宴的文人才子但凡要点前途都不敢沾染泽哥儿。” 梁婉知脸色刹时大变…… 第410章 入心 “今夜又不是全燕京的文人才子都赴宫宴了,我泽哥儿是好玉,不愁找不到名师。”梁婉知心气高,不想认输。 顾姜羽摇了摇,嘲讽一笑:“也是,太子妃今夜给泽哥儿送了文房四宝,就证明太子妃看重泽哥儿,你若是懂事,为了泽哥儿好,明日便可同母亲一块入东宫,好好向太子妃赔不是,那泽哥儿的前途便还有望,虽是指不上南山先生与晏清居士,好歹世人都会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不曾在宫宴怪罪泽哥儿的无知,反而看重泽哥儿。” 梁婉知脸色沉的更加厉害。 那岂不是在给太子和太子妃自个做名声? 借着她的泽哥儿,为他们博一个宽厚仁慈之名。 拿她的泽哥儿做他们的脸面。 原来谢锦云给她的泽哥儿送礼是为了这层关系。 谢锦云好厉害的心计啊。 “婉儿,你多听听你长姐的话。”西平王妃道。 梁婉知扫过母女三人,冷笑道:“你们不知道,我曾经在永宁侯府过着怎样的生活,太子妃又是如何羞辱我的,想让我求她,不可能,你们愿意帮助泽哥儿就帮,不愿意帮,我可以自己给泽哥儿找先生,反正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多余的随时可以舍弃的孩子。” “你……” 西平王妃被气的胸口发紧,心脏袭来剧痛。 “娘。” 顾姜蓉担心的拦腰抱紧西平王妃。 她看西平王妃脸色苍白,气不过来,抬头怒吼:“顾婉知,娘当年把你送到梁家是因为你……” “蓉姐儿。”西平王妃抓住顾姜蓉的胳膊,摇了摇头。 随后转头,对梁婉知说:“婉儿,你今夜带着谦儿和泽哥儿留在王府吧,明日……娘会让人准备一份厚礼,陪你入宫面见太子妃,你若还想要泽哥儿的……” “不必了!”梁婉知心头一冷,只觉寒气入骨,对西平王妃的每一句话都厌恶至极。 她转身往外走,撞飞了婢女手上端着的点心。 她却头也不回的离开西平王府。 西平王妃在她身后唤了好几声:“婉儿,婉儿……” “顾婉知太过分了。”顾姜蓉追出去。 西平王妃伸手抓住了顾姜蓉的手:“算了,蓉姐儿,她是怪娘,你们不要因此怨恨上她,她这些年……” 想到梁婉知这些年做的事情,西平王妃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一切因果全是她造成,要怪就怪她吧。 东宫。 “二哥特意找我,就为了这件事情?” 宫宴结束后,谢二公子便去太子的宫殿见谢锦云与顾长宁。 谢锦玉道:“大哥已有着落,祖母说等大哥婚事定下来,便轮到我的,那不如我自己选品性良善的女子先定亲,只是……那女子身份有些敏感,我才特意过来问问太子和太子妃,如若你们觉得不妥,那便算了。” 顾长宁低哧一笑:“二哥都没说是谁,我怎知妥不妥?” 谢锦云心中很是期待:“二哥,是哪家女子入了二哥哥的心。” 谢锦玉俊颜轻笑,低头看向顾长宁手里拿着的帕子,帕子上绣着谢锦云喜爱的兰花。 “西平王府的三姑娘。” 第411章 和睦 谢锦云感到很意外,她回头看了看顾长宁。 如若二哥看上的是西平王的女儿,那的确是有些敏感。 不说顾婉知现在是西平王的女儿,就以西平王如今的兵力,若谢家娶了西平王之女,恐怕皇上睡的更加不安稳了。 顾长宁伸手搂着谢锦云的腰,知她顾虑,反问道:“夫人觉得,那西平王的嫡三女品性如何?” 谢锦云微微垂眸,很谨慎地说:“我与顾三姑娘虽然只见了两次面,但能看出她性情直爽纯真,又有自己的主见,她和梁婉知的性子完全不像姐妹,西平王夫妇把她教导的很好,我颇有好感,只是……” 她抬手放在顾长宁的手掌:“西平王有兵权,谢府与西平王府联姻,难保皇上不会疑心太子你。” 顾长宁反手握紧她的手:“难道你二哥不娶西平王之女,他对孤的疑心就少了吗?还是他对谢家的提防和对你的不喜,就能减轻吗?” 景仁帝一直对太子娶二嫁妇的事情耿耿于怀,再加上文霄公主也是因为谢锦云而被废,景仁帝把错都推到谢锦云的身上,只是碍于颜面,他一直隐忍不发。 “这些日子,父皇一直在联合朝臣,寻找你父亲的错处,有意打压,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在他眼里就是原罪。”顾长宁冷笑了一声,低下头在谢锦云耳边温柔地说:“所以,不必考虑朝堂的问题,朝堂之争有我和你兄长,婚姻大事你瞧着那姑娘合适便可以让二哥娶,人生苦短,为何要苦了自己,遂他们的心意呢。” 谢锦云怔了怔,盯着顾长宁看,随后低哧一笑:“夫君说的是。” 谢锦云对谢二说:“二哥,明日西平王妃肯定会入宫求见我,我到时帮你打探打探口风,你也早做准备。” 谢锦玉赶紧从椅子站起身,对顾长宁和谢锦云作了一揖:“那就多谢太子殿下,太子妃了。” “大哥的亲事你也帮忙盯着,府中事事都要祖母,我担心祖母身体吃不消。” “妹妹放心,还有琴姑姑在一旁协助祖母,祖母可开心了。” “诶,对了。”谢锦云想到梁王府的事情:“派些人盯着梁王府,梁王妃有四个月身孕了,我觉得事有蹊跷。” “好,把这事交给我吧。” 说完,谢锦玉又行了一礼便出宫了。 翌日,西平王府。 “她若有心入宫向太子妃赔罪,早就来王府了,如今再等下去,时辰可就晚了,母亲,别等了,她肯定不会来的。”顾姜蓉坐在西平王妃身旁,不时望向院外。 丫鬟婆子进来通报了几次。 西平王妃从天微微亮,等到晨光照落在院子。 姜妈妈低声说道:“王妃,入宫还要些时辰,不如你先走,奴婢去宋家找二姑娘。” “不必了。”西平王妃一脸落寞,从椅子站起身。 这时,顾姜羽起身走到西平王妃身边,拉住了西平王妃的手说:“你跟三妹妹入宫向太子妃请安,我去找二妹妹给她道歉。” “你给她道歉?”西平王妃皱眉。 顾姜羽说:“我看得出来,她自尊心强,容不得她人否定她,她既然听不得重话,那我这个做长姐的跟妹妹道歉又有何妨,只要她能明白母亲的苦心。” “那就太委屈你了。”这不是西平王妃想看到的局面。 梁婉知没回西平王府之前,顾姜羽和顾姜蓉一直姐妹和睦…… 第412章 刻薄相 顾姜羽轻拍西平王妃的手背,温婉笑道:“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委不委屈的,她做妹妹的使性子想让爹娘多关心她,我还能和她计较不成,母亲,就这样决定吧,太子妃是个良善之人,你好好同她说,她不会怪罪母亲的。” 西平王妃看着懂事的长女,眼眶泛红。 要说受委屈,谁有长女受的委屈多。 因婚途多舛,落人话柄,她不曾怨天尤人,反而时时安慰她这个母亲。 碰上梁婉知这样不受管教的,她一时间也没有办法。 “走吧,女儿同你一块出门。”顾姜羽拉着西平王妃的手,往外走。 到了大门,却见宋家的马车停在了王府前。 宋老太太被李妈妈扶下马车。 老太太脸上烂了一个洞,出门时用面纱遮住,不敢以全貌示人。 西平王妃母女三人并未见过宋老太太,见宋老太太走过来,三人皆是疑惑。 “老人家,你……” “你就是西平王妃和两位千金吧。”宋老太太笑道。 西平王妃由上至下的打量宋老太太,眉头微颦:“你是……宋谦的祖母?” “是,老身正是宋谦的祖母。”宋老太太道。 西平王妃露出浅笑:“不知你老人家今日过来,本王妃正准备入宫向太后、太子妃请安。” 宋老太太看西平王妃对自己还算客气,低声说道:“是这样的,老身今早过来,是来接宋家的曾孙子回家的。” “泽哥儿他不在我们王府啊。”顾姜蓉道。 宋老太太立即变了脸色:“不可能,他昨夜也没有宋家。” 顾姜羽听出来了,宋老太太以为他们西平王府抢走了她的曾孙子。 “老太太,昨夜不光泽哥儿不在王府,我二妹妹和宋谦也没留在王府居住,二妹妹回京之前,在燕京另外办了一处宅子,就在王府后面那条街,你不如去后巷宋宅看看,兴许他们在那住着。”顾姜羽伸手指着王府旁边那条小巷。 从这小巷过去,就可以看到梁婉知靠着西平王府的钱买下的私宅。 宋老太太脸色沉了沉,朝顾姜羽所指的方向望去,心中很是不悦。 她面上笑了笑:“老身还以为婉知带着谦儿和泽哥儿回王府了。” “这话怎么能这样说。”顾姜蓉听得心里火大的很:“她已经嫁给宋家,便是宋家的媳妇,平白到王府找人,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呢?” “额,这……”宋老太太不敢得罪西平王府,声音软和了几声:“西平王妃,老身知道婉知因谦儿又另娶妻房的事情心里不愉快,老身是特意来给婉知赔不是的。” 西平王妃眼皮连跳了几下。 宋老太太来西平王府给小辈赔不是,岂不是折煞了王府姑娘的名声。 此事再传到皇上耳边,岂非要告诉皇上,西平王府对皇上赐婚宋谦和公主的事情很不满意,有大逆不道的行为吗? 宋老太太朝西平王妃福身时,西平王妃脸色很不好看,她伸手抓住了宋老太太的胳膊说:“老太太,若是婉知自个带着泽哥儿回王府留夜,却未告诉你老人家,我这个做母亲的自会好好说教,如若是你的孙儿宋谦也跟在一旁,带着她和孩子一块离开宋家的,你再来我王府要人,那就是无理取闹,有意滋事。” 宋老太太脚步退了退:“老……老身……老身没有。”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婉知是本王妃的女儿,本王妃自会教她,你的孙子宋谦也不小了吧,他带着妻儿去了何处,你该问的是你的孙子宋谦,而非一大早跑我西平王府找你曾孙子。” 若不是从永宁侯夫人卫氏口中了解宋老太太的为人,今日她西平王府可要吃大亏了。 这老太太看起来确实尖酸刻薄,满目算计。 这时,梁婉知推着宋谦,带着宋广泽;从旁边的小巷走出来…… 第413章 催债 宋老太太看到梁婉知和宋谦带着宋广泽从巷子出来时,脸色变了变。 她以为梁婉知带着她的孙子和曾孙子都回王府了。 而作为梁婉知的亲生母亲,不但没有劝阻,反而支持梁婉知留宿在王府,抢夺她的曾孙子。 如今看到梁婉知从别处过来,宋老太太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西平王妃。 “祖母,你怎么来了?”宋谦问道。 宋老太太扶着拐杖,走近宋谦:“我看你们一夜未回,便想着……” 她话里有话,朝西平王妃看一看,低下头又道:“听说你们昨夜入宫赴宴了?” 她担心出了什么事,再加上一夜未回,特意来西平王府寻宋谦。 宋谦却不想提昨夜宫宴的事情:“是。” “那你们现在……”宋老太太小心谨慎的看梁婉知。 宋谦回头看梁婉知,说:“婉儿要带着泽哥儿入宫给太子妃请安。” 西平王妃听到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不喜欢宋老太太的做事方式,却不想为了三言两语和宋老太太闹的不愉快。 “婉儿,那我们该上马车了。” 说话间,西平王妃朝宋广泽手上抱着的锦盒看去。 那个盒子是昨夜谢锦云赏赐他的东西。 “泽哥儿手上的东西是太子妃昨夜赏赐的吧。”顾姜蓉问道。 梁婉知从宋广泽手里抱过锦盒,说:“是啊,这正是太子妃赏赐给广泽的东西,正好入宫,好好向太子妃谢恩,不辜负了太子妃对泽哥儿的厚望才是。” “太子妃送的?”宋老太太下意识的看向锦盒。 心头一跳。 谢锦云怎会突然给泽哥儿送礼? “正是呢。”梁婉知低头扫过锦盒:“太子妃突然给咱们哥儿送礼,我这会儿正要同我母亲入宫谢恩,祖母,你先和谦儿回家等我,我不出两个时辰便会回家。” “母亲,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梁婉知眼底闪过了讥讽,一脸不屑。 她抬头,对西平王妃说道。 西平王妃点了点头:“好。” 西平王妃与顾姜蓉坐同一辆马车,梁婉知与宋广泽坐在后面那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宋谦面前离开。 人走后,宋老太太回头看向顾姜羽:“这位是……” 顾姜羽客客气气地说道:“我是西平王的长女。” 说完,顾姜羽又看向宋谦:“二妹夫昨夜没回宋家,也没和宋老太太说一声吗?” 宋谦嘴角僵了僵,回头看向宋老太太。 他昨夜急着哄梁婉知,忘了让人回宋家说一声。 顾姜羽也看出了宋谦的没担当,她摇了摇头:“下次可别再这样了,免得老太太以为我西平王府强行留着二妹夫和泽哥儿。” 话落,顾姜羽回了西平王府。 王府大门也随即关上。 宋老太太看着紧闭的王府大门,心头一沉,道:“谦儿,你在凉州时,他们就这样对待你的。” 宋谦神色复杂:“祖母,不提也罢,如今回到了燕京,这便不是西平王的地盘了。” 宋老太太脸色缓了缓道:“你说的没错,天子脚下,西平王也在俯首称臣,只是我原以为西平王府……” 她盯着大门,想到刚才自己对西平王妃的态度,便又把话给咽了回去:“罢了,不提。” “对了。”宋老太太低下头,压低声音:“你跟婉儿说欠下的债款了吗?” “我……”宋谦没脸提。 宋谦从宋老太太口中得知道,宋家现在的宅子和婚礼的钱都是向沈家借的,宋谦便不知该如何向梁婉知开口要这笔钱。 宋老太太:“你还没同婉儿说?” 宋谦抿嘴不语。 宋老太太紧紧皱起眉头:“可沈家的人催债催的厉害,现在要么得罪皇后,要么得罪西平王府,可眼下看来,西平王府的人并不待见你,而华蓉那边可是有心扶持泽哥儿入仕,你自己心里衡量一下取舍,再说,顾婉知那么爱你,她怕什么,跟她要了这笔钱,你回头哄一哄她,再如何,她都给你生了两女一儿,对了,我还派人去永宁侯府把你两个女儿接回宋家,有孩子在身边,婉知不敢闹的。” 宋谦沉默了片刻后…… “祖母,我知道她嫁妆放在何处,我们现在回去取钱。” 宋老太太两眼放光,一脸算计:“好。” 第414章 作死了 东宫。 “太子妃,西平王妃带着三姑娘和顾婉知一块入宫了,此刻就在殿外,对了,宋广泽也跟着来了,他手里抱着太子妃昨夜赏赐的锦盒。”花溪走入大殿,跟谢锦云禀报此事。 谢锦云手里拿着萧桑晚的信,脸色不大好看。 花溪见谢锦云心不在焉:“太子妃,是不是萧姑娘那……” “萧世子病重,不日便会回到燕京。”她收好萧桑晚的信,回过神来,问道:“你刚才说宋广泽抱着本宫赏赐之物进宫?” “是的。” 谢锦云扯开唇角冷笑:“你带着顾婉知和顾三姑娘去御花园赏花,把西平王妃和宋广泽叫进来吧。” 想来梁婉知已经把措词都教好了。 正好,她也不想看到梁婉知。 而梁婉知也不是真心入宫道歉和谢恩。 大家两看相厌,就不必见了。 “是。”花溪出去后没一会儿,白露就领着西平王妃和宋广泽走入大殿。 “臣妇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万福。” 宋广泽照着说行礼的词。 谢锦云坐在主位,笑道:“免礼,赐座。” “多谢太子妃。”西平王妃起身,顺手拉了宋广泽一把。 可宋广泽不但没有站起来,反而跪在地上。 西平王妃愣了一下:“泽哥儿,你做什么?” 宋广泽双眸含泪,看向主位上的谢锦云,心如刀割。 他其实很喜欢太子妃赏赐的东西,但他不想让自己的爹娘伤心,爹娘说太子妃是在利用他,他心里百般纠结,失望又难过。 “太子妃,泽哥儿不敢收太子妃的赏赐之物。” “泽哥儿,你在说什么?”西平王妃脸色大变。 不是来谢恩的吗? 她回头看了看大殿门,猛然反应过来。 梁婉知根本不是入宫赔罪谢恩,她是故意给太子妃难堪的。 她…… 西平王妃心中郁气大涨,从未像现在这样生梁婉知的气。 她怎敢如此教导孩子!! “外祖母,泽哥儿不能收太子妃的东西,我今日入宫,就是要还太子妃的赏赐物,望太子妃不要怪罪广泽,实在是……太子妃送的东西太过贵重,不适合广泽。” 西平王妃头脑一阵晕眩。 谢锦云道:“白露,快扶着王妃先坐下。” “是。”白露上前扶着西平王妃坐回椅子。 谢锦云看着宋广泽:“你昨夜不是很想拜本宫为先生吗?” “本宫虽然不能收学生,但看在你好学,本宫才赐你文房四宝,四书五经还有……本宫的字帖,望你将来成才,你只要按本宫所给你的东西,认真刻苦去学,总会有一些出路的,怎的今日便说自己不适合这些东西。” 谢锦云说完,红唇微微上扬,一脸嘲讽,怕是梁婉知教导有方吧。 她就知道,梁婉知眼里容不下她对宋广泽一丁点好。 那可就不能怪她对孩子赶尽杀绝了,她已经给过宋广泽机会,只要梁婉知好好利用起来,用她赏赐之物给宋广泽造势,定能受外界名师青睐。 如今宋广泽的读书路,就要被梁婉知自己作死了…… 第415章 骗你的 “我……”宋广泽抬头看向谢锦云,想起梁婉知昨夜与他说的话。 娘说,太子妃以前在宋家的时候就不愿意帮扶他,现在又怎么可能会真心帮他。 他渐渐被梁婉知说服,觉得梁婉知说的没错。 如若太子妃当初在永宁侯府时,不跟自己的爹爹闹,还愿意接纳他的母亲和帮助他,让他进广文堂读书,他现在早就是广文堂的学子。 娘还说,都是太子妃的错,太子妃把家闹得鸡飞狗跳。 若不太子妃动用娘家人的力量,夺走爹爹身上的爵位,害爹爹变成一无所有的平民,他爹爹现在就是永宁侯,而他就是永宁侯世子,哪里轮得到宋哲言那庶出一房袭爵。 太子妃若安分守己做永宁侯府宗妇,接受他和他的亲生母亲,他现在哪里需要跪在这里求他可怜自己。 她送这些东西,不过是故意羞辱他的。 他心底最后一丝不舍被梁婉知昨夜的话压下去,抬头面对谢锦云时,宋广泽忍不住地问道:“太子妃,你真的希望广泽成才吗?” 西平王妃:“广泽,你怎么这样同太子妃说话。” 谢锦云道:“王妃,你让他说。” 宋广泽道:“太子妃,你现在希望我成才,当初在侯府时,为何不肯帮我?” 西平王妃脸色大变。 谢锦云道:“本宫为何不肯帮你?” 宋广泽:“是,你现在愿意帮我,那为何以前在侯府时,你就不肯帮我,为什么要把侯府爵位给二叔公,为什么宋哲言现在当世子了。” “泽哥儿。”西平王妃厉斥了一声:“谁教你说这些的。” 她蹲下身子问宋广泽,早已被宋广泽一番言论吓地面容失色。 宋广泽并未说,这些话都是梁婉知同他讲的。 谢锦云道:“王妃,童言无忌,本宫不怪他,你且先把他扶起来,本宫告诉他……为什么!” 西平王妃把宋广泽扶起来,谢锦云从主位站起身,走到宋广泽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宋广泽。 “广泽,如果我告诉你,南山先生愿意收你为徒,你高兴吗?” “真的吗?”宋广泽心头一跳,南山先生若真的愿意收他为徒,他自然高兴啊。 谢锦云面容沉了沉:“我骗你的。” 什么!!宋广泽表情僵了僵。 谢锦云:“你看,我骗你,你开心吗?” “我……”宋广泽心生恼意。 谢锦云知道梁婉知又把他看的紧,有些事情他现在懵懵懂懂,又或者他知道也是装作不知道。 但不管他是装的还是真不懂,他总会有懂的一天,到那时,便是他后悔今日所为之时。 “太子妃,臣妇回去会好好教导泽哥儿,也会好好同孩子的爹娘说,你莫要生气……” “皇婶,本宫并没有生气,且本宫也只是举手之劳,广泽既然认为自己不适合本宫送的东西,那便帮本宫转赠给顾大姑娘,锦盒里还放有本宫送给顾大姑娘的诗。” 西平王妃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皮子轻跳了两下。 白露端着锦盒递给西平王妃。 西平王妃心头一热。 太子妃早就知道婉知会把赏赐物原封不动送回来,所以…… 这个东西其实是送给长女的。 但若是梁婉知愿意收下,那太子妃无疑成全了宋广泽读书之路,有太子妃点头,宋广泽很快就能得到名师指点,只是如今…… 难了。 而宋广泽看到西平王妃接过锦盒时,眼眶一片猩红,心脏绞痛,好像有很重要的东西从他手里流失了。 他唇瓣动了动,这时,香露捧着一大朵海棠簪花走到西平王妃面前。 第416章 簪花 宋广泽抬头盯着白露手里的海棠簪花。 西平王妃怔了怔:“这是……” 谢锦云朝白露看了看,暗示白露把宋广泽带出去。 白露立刻带着宋广泽走出宫殿,宋广泽走出大殿前,回头看了看白露捧着的东西,那朵簪花适合娘。 “宋广泽的事情是本宫与宋家的恩恩怨怨,而本宫与西平王妃并没有恩怨,本宫甚至希望向本宫的二哥争取一下贵府顾三姑娘。” 西平王妃一下子明白了谢锦云的意思,很是受宠若惊:“太子妃是说,谢家的二公子。” “是,不知令媛可有婚配,若是无,王妃要不要相看相看我二哥,他现在外任江平县知府,三年后便会调回燕京。” 西平王妃心头大喜:“若能与谢府喜结连理,那是蓉姐儿好福气。” “只是不知顾三姑娘可愿意,皇婶,此事不如先问问蓉姐儿,如若她点头,本宫便安排送信回谢家,到时……” “到时,我西平王府举办一场家宴,请熟知的人入府作客,让谢二公子与我家小女在宴会上聊一聊,若是两个孩子性格投缘,那余下的事情便两家商量着办。”西平王妃高兴的接下了谢锦云地话。 谢锦云笑道:“好,就这么办。” “那就设在五日后,在太后娘娘的寿诞前。”她也想在太后寿诞前确定下来,如若不行,再另寻良人。 谢锦云:“这朵海棠簪花是本宫送给顾三姑娘的礼物。” 西平王妃双手接过簪花,然后向谢锦云谢恩,可是又想到梁婉知和宋广泽的糟心事,西平王妃一脸歉意:“太子妃,这次出宫后,臣妾定会好好与婉知说。” 谢锦云坐回椅子:“皇婶,本宫比你更了解顾二姑娘的为人,你想劝她回头是岸,恐怕……很难。” “臣妾会好好同她说,给她分析其中利弊,求太子妃再给臣妾一次机会。” 西平王妃在变相的给梁婉知和宋广泽争取这一次机会,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无耻,可是爱女心切,她把梁婉知变成现在这样都推到自己身上,她始终相信好好对待梁婉知,梁婉知会慢慢懂得她的良苦用心的。 谢锦云抿嘴含笑,用沉默回应西平王妃。 西平王妃走出大殿,顾姜蓉正好从御花园过来。 “娘。” 西平王妃看到只有顾姜蓉一个人,眉头皱了皱,问道:“你二姐呢?” “哼。”顾姜蓉生气地说:“她说,她给泽哥儿找到了一位名师,要赶紧出宫拜师,就不等娘了,走的时候别提有多得意了。” “她给泽哥儿找到名师了?”西平王妃紧皱眉头问道:“找的谁?” “她没说。”顾姜蓉回道。 西平王妃胸口堵着一口气,可低头看到怀里抱着的两盒赏赐物时,她眉眼又慢慢舒展开:“蓉姐儿,先出宫回家,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西平王妃带着小女儿顾姜蓉走到宫门时,恰好看到刚从宫里出来的谢二公子——谢锦玉。 他穿着一袭大红色朝服,头戴黑色乌纱帽,五官英俊,气质儒雅。 走路时,两袖清风拂起,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西平王妃拉着顾姜蓉的手,停下脚步。 而谢锦玉也朝西平王妃那走去,恭敬行礼:“下官参见王妃。” 西平王妃快速打量了一番道:“谢大人有礼了,快快起来。” 谢锦玉抬头,放下作揖于胸前的双手,便说自己有事,先上了马车。 顾姜蓉盯着谢锦玉的马车,然后回头看自己的母亲,发现西平王妃眼神不对劲:“娘,你什么眼神看人家?” 西平王妃收回目光,笑道:“回府再说。” 那边,谢锦玉的马车停在了广文堂。 他掀开帘子准备下马车时,就看到梁婉知带着宋广泽走入广文堂…… 第417章 陆荆 谢锦玉脚步顿了顿,望着梁婉知与宋广泽的背影,眉头不自觉的蹙起,回头问旁边的守门护卫:“她拿给你的是谁给她的邀请帖子?” “回谢大人,是陆先生的邀请帖。” 陆荆?谢锦玉眉头皱地更紧了。 陆荆是新调任上来的广文堂理事,广文堂招生信息最终要通过陆荆审核。 当然,谢锦玉若是不离开广文堂,现在的广文堂理事便是他。 他与陆荆同龄,同一年入广文堂,二人是挚交的好友。 谢锦玉今日受陆荆所邀,下朝后,第一时间赶到广文堂叙旧,哪知竟碰到梁婉知母子俩,当真是……有趣极了。 “谢兄。” “陆兄。” 谢锦玉走入传学阁,一名年轻的男子从书案前站起身,满脸笑容的走向谢锦玉。 二人面对面作了一揖,陆荆便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谢锦玉的背说:“客气了客气了,咱们好久不见,今日我做东咱们去添香楼用午膳。” “陆先生,人到了。”一名十岁的学子从外面走入,恭恭敬敬地拜见陆荆,又见以前的恩师到访,十岁学子便又朝谢锦玉的方向行了一礼:“谢先生。” 谢锦玉“嗯”了一声,伸手摸孩子的脑袋:“哲言,又长高了,你带进来的是谁?” 宋哲言嘴角一厥,很是不开心。 南山先生把他指到广文堂,他在广文堂已待了快三个月,哪知竟在广文堂碰上了宋广泽。 宋广泽的母亲好生得意,还敢骂他。 但是,这人是陆恩师邀请。 先前,陆恩师在他面前多次夸赞一首诗,他本以为写诗的是什么绝世天才,哪知道是宋广泽呢。 “陆先生说,是一位天才。”宋哲言有些反讽。 陆荆并未看出宋哲言一脸郁闷,拿出半个月前得到的一首诗,递给谢锦玉说:“谢兄,我正要跟你说,我遇到了一个天才,他才八岁,就能写出这么好的诗,你看看这字,我昨日派人送了请帖,没想到他们这么巧,你前脚刚走入广文堂,他们后脚就到了,不如随我去见见那孩子?” 谢锦玉伸手轻拍宋哲言的肩膀:“陆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啊?”陆荆愣了一下:“我没有身体不舒服啊,你怎么这么问我?” “是吗?”谢锦玉睨了他一眼:“我瞧着你,眼睛不大好,要不要传太医给你看看。” 陆荆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左眼说:“哦,我这两日熬夜看书,眼睛确实……” 话说到一半,陆荆才反应过来,他放下手,抬眸盯着谢锦玉:“你骂人呢?” 宋哲言憋着一口气,说:“先生,不怪谢先生骂你眼神不好。” “嘿,你这臭小子。”陆荆拿起了戒尺。 宋哲言立刻躲到了谢锦玉身后,抓紧谢锦玉的胳膊,仰头说:“谢先生,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知道。”谢锦玉盯着陆荆的戒尺说:“你先别揍他。” “你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莫非这首诗有什么问题。”陆荆又不傻,看到谢锦玉和宋哲言的态度,便觉得有猫腻。 谢锦玉道:“你跟着哲言出去,但你先别见那一对母子,让哲言去给那对母子回话,也许你会看到预想不到的意外之喜。” 第418章 滚 “娘,宋哲言回来了。” 宋广泽与梁婉知站在花香舍院前,看着从长廊尽头走来的宋哲言。 宋广泽眉头轻拧,快步迎前,问道:“哲言,陆先生出来了吗?” 广文堂的陆荆,和谢锦玉都拜在南山先生门外,才学与谢锦玉不分上下。 最难得可贵的是,只要足够优秀,哪怕是平民的孩子,陆荆也会破例收入门中。 虽然名额有限,但宋广泽有信心让他收下自己。 宋哲言说:“先生在见一位贵客,暂时不方便……” “啪!” 宋哲言的话还未说完,梁婉知便上前打了他一巴掌,然后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梁婉知更加放肆:“宋哲言,你是不是见不得我泽哥儿好,故意使坏。” “你……”宋哲言连退了两步,抬手捂着火辣辣的脸,很是震惊的看着梁婉知:“你怎么能打人?” “我打的就是你,抢走我泽哥儿的东西。”梁婉知目光阴狠:“若不是你,现在永宁侯府的世子就是泽哥儿的,你觉得我能给你什么好脸色看,我警告你,别想去你恩师面前告状,我可是西平王的女儿,你们永宁侯府再大,也大不过我西平王府。” 她刻意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警告宋哲言,却又觉得不够解气,又朝宋哲言凑近,伸手拧住了宋哲言的耳朵。 宋哲言“啊”了一声,不躲不避。 梁婉知见他那么大声的叫,赶紧松开手,怕引来旁人而坏了宋广泽的仕途。 谁知花舍院里走出了一道身影,他站在母子二人的身后,面色阴沉。 梁婉知并不知情,也在看到无人过来时,继续对宋哲言恶言恶语:“你知道你爹为什么会死吗?” 宋哲言瞳孔剧震:“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当然,你爹呀……”梁婉知想到八年前,西关的事情,眼眸阴狠:“就是因为你祖父祖母不孝不忠不义,还有你抢别人的东西,老天爷报应你们的,你爹活该死在战场上。” “你不许骂我爹,我爹是忠勇之士,死得其所。”宋哲言猛地扑到梁婉知身边,狠狠咬住梁婉知的胳膊。 梁婉知尖叫了一声,用力推开宋哲言。 而宋哲言被她推开后,梁婉知又举起手掌,高高落下。 只是那只手还未打在宋哲言的身上,她的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抓住。 梁婉知身子一僵,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陆荆也在此时推开梁婉知,快步走前,把宋哲言扶起来,脸色十分难看:“滚。” “陆荆!”宋广泽看到陆荆的脸时,脱口而出的唤道,果然是梦中的陆荆。 梁婉知怔了一下:“陆……陆……” 她赶紧拿出陆荆派人送到宋家的邀请帖,确认邀请人的名字正是陆荆后,梁婉知从地上爬起来,说道:“陆先生,我儿正是……” “上梁不正下梁歪,纵使才高八斗,也是个无耻之徒,广文堂不敢收下这样的学生,把她手上的邀请帖拿回来。” 陆荆发话后,梁婉知手上的邀请帖被人抢走。 等她反应过来时,这原本安安静静的院廊,不知何时走出了一群身穿浅蓝色衣袍的广文堂学子。 拿走邀请帖的人……一名高高瘦瘦的学子。 陆荆看着宋哲言脸庞的巴掌印,心疼的皱眉:“傻子,你怎么站着让她打。” 梁婉知回过神来,看着被夺去的邀请帖,心头大骇,她中计了。 她中了宋哲言的计。 “陆先生,你听我解释,刚才这个孩子对我出口恶言,不敬长辈,还要赶走我儿宋广泽,我护子心切,才会……” “你也无需辩解,哲言出来见你们时,我便站在花舍院内,将现场情形看的一清二楚,既然你出自西平王府,想必我广文堂这座小庙也容不下你们这尊大佛,宋广泽的诗我已差人去取,你们拿着诗就滚吧!” 陆荆拉着宋哲言的手转身离开。 梁婉知脸色煞白,好像有一盆装满了冰雪的水浇淋在她头上,冷的她直哆嗦。 广文堂是她儿唯一的出路,她的泽哥儿不能再失去这样好的机会。 “呜,呜呜呜……”宋广泽深受打击,嚎啕大哭了起来…… “泽哥儿,不要哭,娘有办法,娘有办法,你听娘的,娘一定让陆先生收下你。” “娘,你为什么要打哲言,现在是陆先生在教导哲言,你得罪了宋哲言就等于得罪了陆先生,你还有什么办法让陆先生收下我,呜呜……呜……” 第419章 打狗 永宁侯府。 “宋哲言,还未到放学时辰,你怎么提前回府了。”卫氏今日一早到福禄茶馆吃早茶,回到永宁侯府时,正好看到宋哲言走入侯府。 往日这个时辰,宋哲言该在广文堂读书,今日提早回府,明显很不正常。 宋哲言微微侧过脸庞,支支吾吾地说:“祖……祖母,我……” “你是不是在学堂调皮,被先生赶回家了。”卫氏迈过门槛,正准备伸手拎宋哲言耳朵时,就发现他脸上有一个巴掌印子,左耳朵还凝结着一片血块。 卫氏眼尖,一眼看到他脸上的伤,顿时心下一沉,扶着宋哲言的双肩膀,问道:“你脸上的巴掌印是谁打的,还有你耳朵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在广文堂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你告诉祖母,谁敢欺负你?” 能入广文堂的学子,大多出身高门。 他们个个都是娇生惯养的官二代。 有些学子在家中被父母长辈宠过头了,到了外面,也要旁人事事顺着他。 宋哲言性子耿直,碰到这种小祖宗免不了吃亏,也怪她教导他不与人交恶,若旁人欺负他,便去找先生解决。 哪知道他真叫人给欺负了。 宋哲言两眼含泪,低头擦泪。 卫氏怔了怔:“十岁的孩子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宋哲言说:“我有点想爹娘了。” 他仰头看着卫氏,眼中挂着泪,声音哽咽地说:“有时候还挺羡慕宋广泽,他爹娘为了他四处奔走。” “宋广泽!”卫氏从宋哲言口中捕捉到了信息,然后回头问伺候宋哲言的家仆子:“阿福,世子在广文堂碰见了谁?” “回夫人,奴才也不知道世子发生了什么事?”阿福挠了挠脑袋。 卫氏恨铁不成钢地问宋哲言:“那你告诉我,你脸上的巴掌印是谁打的,祖母给你出头。” 宋哲言把广文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卫氏。 卫氏听完后,愤怒地说道:“我的孙子只有我能碰得,姓梁的那个小贱蹄子,竟敢羞辱我儿,打我孙子,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她,阿福。” “奴才在!” “去叫府医给世子上药,看着世子,让他好好在侯府待着。”卫氏转身往外走。 宋哲言也快速擦拭脸上的泪水,看着卫氏上马车离开,自己也开心的走入自己的院子。 此时,宋广泽与梁婉知跪在广文堂外。 广文堂的学子跑入传学阁禀报:“陆先生,那一对母子跪在广文堂外不肯离去。” 陆荆皱眉,看向坐在对面一脸镇定的谢锦玉。 他手执白棋,落在空格处,破掉了陆荆的棋局道:“我赢了。” “锦玉啊,你听到通报没有,那对母子现在跪在外面……”陆荆哪有心思再下棋,他以前从来没碰到这种情况:“大热天的跪在外面,着了暑气岂不是成了我的不是,你快想想办法。” 谢锦玉把白棋从棋盘收到罐子里,又把陆荆的黑棋收到另一个罐子,不缓不慢地说:“哲言已经回府了,有人很快要倒大霉,到时用不着你赶那对母子离开,那母子俩想走也走不成了。” 话音刚落下,守门的护卫快步走进传学阁:“谢先生,陆先生,外面打起来了。” 陆荆眉头微皱,回头问护卫:“谁打起来了?” “永宁侯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把跪在外面的那一对母子围起来打。” 谢锦玉回头对护卫说:“告诉永宁侯夫人,关起门来好打狗,切莫在外面滋事,落人话柄。” 第420章 收拾 卫氏收到谢锦玉的劝告后,拎着梁婉知衣领,把人推上马车,带着梁婉知直接回永宁侯府,关起门来处置。 宋广泽吓坏了,他看着永宁侯府的马车越走越远,一时慌乱无主,便跑回梁婉知新买的小宅。 此刻宋谦与宋老太太正在梁婉知的嫁妆库房内,清点箱子里的银票和几箱银子,根本不知道梁婉知出去又闯下大祸。 宋老太太抱起一匣子银票,说:“没想到西平王底蕴丰厚,竟给婉知准备了这么多嫁妆,这一匣子银票,应该够还沈家了。” 说话间,宋老太太又朝箱子里捡起两个沉甸甸的银子。 宋谦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拧紧:“祖母,这总归是婉知的嫁妆,不可多拿。” 宋老太太道:“谦儿是嫌弃祖母贪得无厌?” “不是。”宋谦看到消瘦的宋老太太,终是心软地说:“祖母若不够,便先拿着用吧,我回头……会和婉儿好好说。” “你也不要觉得咱们家对不起她。”宋老太太扫过库房内的嫁妆,眼眸沉了沉:“当初若不是她纠缠着你,不肯入府为妾,我们也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锦儿她……” 宋老太太下意识的改口:“谢氏出自名门,纳妾之事还不是由着我做主,可婉知不识好歹,利用泽哥儿威胁你我,才不得不欺骗隐瞒谢氏,东窗事发后,才会惹得谢家人不快,谢氏厌弃,说来说去,如今这局面都是婉知造成,再说了……” “你们以前在外七年,她身上的衣物首饰吃的用的全是我接济,如今我从她嫁妆里拿的银子,当是她还我的账,不算过分了。” 梁婉知不比谢锦云。 谢锦云和宋谦没有一儿半女羁绊,和离时,也无需顾虑孩子的问题。 而宋老太太便是吃准了梁婉知给宋谦生下两女一子,若敢因嫁妆的事情和宋谦闹和离,她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儿女。 宋谦听了宋老太太的话后,心里的负罪感也淡去了不少。 这时,门外传来李妈妈地声音:“小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王妃不是带你一块入宫了吗。” 宋老太太立刻合上箱子,推着宋谦往外走,二人就看到宋广泽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很是难过。 “爹爹。”宋广泽跑向宋谦。 宋谦问道:“泽哥儿,发生了什么事?” “娘被永宁侯府的人带走了,快去救救娘,快去救救娘。”宋广泽仰着头,一边哭一边说。 宋老太太脸色大变:“永宁侯府的人为什么要带走婉知?王妃知道吗?” “外祖母不知道,我和娘提前出宫,没有和外祖母一起出宫,娘会被婶婆打死的,她会被打死的。”宋广泽说。 宋老太太听到“婶婆”二字,顿时骂道:“卫氏这个贱妇,如今婉知是西平王的嫡女,她还敢用以前的手段对付婉知,我看她是在自掘坟墓,泽哥儿莫哭,曾祖母带你去西平王府,你去同你的外祖父、外祖母说,永宁侯夫人卫氏绑架你娘。” 她早就想收拾卫氏,正好趁此机会让西平王府去收拾她! 卫氏这个贱人。 第421章 嫡幼子 此时,西平王妃已带着顾姜蓉回到西平王府。 顾姜蓉面颊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涩,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谢锦云赏赐的海棠簪花,跟着西平王妃走入大院。 顾姜羽正好从自己的院子走出来,她快步迎前,温婉地唤道:“母亲,事情还顺利吗?” 西平王妃离开王府后,顾姜羽右眼皮一直在跳。 都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灾,她不时叫人出去盯着大门,只要西平王妃回府,就立刻禀报她。 院里的管事告诉她西平王妃回府时,顾姜羽第一时间出来迎接,询问情况。 西平王妃脸上一半喜一半忧。 想到梁婉知的时候,她眉眼微微皱起,但一想到小女儿的婚事,她眉眼又不自觉展开,回头看了看顾姜蓉,道:“姜羽,你觉得谢氏门楣如何?” 顾姜羽愣了一下,就见小妹顾姜蓉脸色很不对劲。 她不曾见过顾姜蓉娇娇羞羞的模样,再加上西平王妃那样问她,她心里猜出了七七八八。 “谢家大公子已和陈家订亲,谢家二公子与谢家三公子是双生兄弟,皆未订下姻缘,长子成亲后,便要轮到谢二公子办喜事,三妹妹莫不是撞了个好姻缘。” “你也觉得谢二公子人品绝佳,谢府门楣好。”西平王妃握住了顾姜羽的手,满目柔和喜意。 顾姜羽许久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这么开心了。 “好不好是一回事,贵在人品,谢二公子少年成才,才名远扬,南山先生和晏清居士都曾大赞过他公子风度,可母亲有没有听过他那个继母的事情。”顾姜羽说到这个点子上时,顾姜蓉也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西平王妃更是寒毛悚立。 “文公子带来的那位少年郎,为何会投奔到凉州,为何至今躲躲藏藏不敢见人。”顾姜羽所说的人正是谢家幼子谢锦晏,她从自己的衣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西平王妃:“母亲,不若先解决这件事情,再来谈三妹妹与谢家二公子的亲事,否则咱们西平王府和谢家立场不对,亲事难成,这是太子妃在母亲离开后,派人送到女儿手上的信,你且看看就明白了女儿的话。” 西平王妃心头一沉,赶紧打开信。 顾姜蓉也凑了过来。 母女二人一起看信。 信看完后,西平王妃脸色骤变。 文荣昌带入王府的那位少年郎,竟是谢家失踪的嫡幼子,继室所生的儿子。 老天爷,亏他说得出口,自己父兄母亲皆亡,无父无母,只求王府给他一口饭吃,讨得她夫君西平王十分喜欢那少年,没想到竟是个处心积滤、满口谎言的谢家郎。 这信上还提到他曾与梁王有勾结。 西平王府收他作义子,岂不是和梁王府绑在一块了。 天呐! “你爹人呢,快去找你爹。” 她要告诉顾宥齐,文荣昌和那少年郎都收不得。——顾宥齐是西平王的名字。 “爹爹被太子殿下召入宫中了,娘莫要担心,倒是三妹妹的事情,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的蓉妹妹长大了。”顾姜羽走到顾姜蓉身边,拉着她的小手,打趣地说道。 顾姜蓉抬头瞪了她一眼:“大姐姐,你可别取笑我,八字还没一丿,倒是那二姐姐……她提前出宫了,有没有回王府?” 顾姜蓉话音刚落,章管事匆匆走入主院:“王妃,大姑娘,三姑娘,姑爷和小公子来府上了,小公子哭哭啼啼地说二姑娘被永宁侯夫人掳上马车带走了,走的时候,永宁侯府那群人凶神恶煞,恐怕二姑娘凶多吉少。” 第422章 木桩 永宁侯府。 “唔,唔唔……” 梁婉知双手被绳索捆住,口齿塞着一大个布团,被永宁侯府的粗使婆子连拖带拽弄进宋家祠堂。 卫氏迈过门槛,气势汹汹走到梁婉知身后,一脚踢在梁婉知的腿窝。 “唔……” 梁婉知单膝重重跪下,膝盖窝痛地她流下眼泪。 红竹走前,拖出梁婉知嘴里的布团。 梁婉知立刻大叫:“卫氏,我现在可是西平王的女儿,你敢动我试试。” “呵,我不动你。”卫氏冷笑了一声,走到梁婉知面前:“这么喜欢动手打人,那我今日就让你打个够,红竹,去把东西拿上来。” “放开我。”梁婉知根本不把卫氏的话放在心上,她用力扭动身子,企图挣脱开身上的绳子。 红竹走出祠堂,命人把东西送入祠堂内。 没一会儿,两个下人抬着一个木桩走进来。 梁婉知望着放在她面前的木桩,那木桩上雕刻着人形的模样,五官皆有,正直挺挺的立在她眼前。 梁婉知瞪着木桩看了看,然后仰头望向卫氏:“卫氏,你得什么意,你能有今日全是抢来的。” “我夫君袭爵,乃皇上圣意,名正言顺,而你梁氏,未婚先孕,夺人夫婿,这才叫抢。”卫氏冷冷地对她说:“永宁侯府差一点点毁在你这种满口谎言的毒妇手里,现在又来害我侯府血脉,口出污言,辱我战死的儿,今日就是西平王夫妇来了,他也没理,红竹,松开她一只手。” “你干什么?”梁婉知还不知大祸临头。 红竹松开绳子,粗鲁的拉扯梁婉知的胳膊。 梁婉知被扯痛了,尖叫了一声。 红竹骂道:“叫什么叫,等会有你叫的时候。” “放开我,放开我。”一只手得到自由后,梁婉知举着那只手,便想推开红竹。 红竹眼疾手快,抓住梁婉知的手腕,用她手掌甩落在木桩上人形脸上。 只听“啪”一声。 “啊。”巴掌打在硬邦邦的木桩上时,梁婉知惨叫了一声。 那木桩本就硬,雕刻木桩的人还故意凿的凹凸不平,梁婉知一巴掌打在木桩时,扎了一手的倒刺,双倍的痛感让梁婉知痛苦不堪。 她终于明白卫氏刚才说的那一句“我不动你”的话。 她是不动她,可卫氏折磨人的法子实在阴损。 “你……”更让梁婉知想不到的是,卫氏在明知她是西平王之女的情况下,竟还敢对她下手。 梁婉知痛地声音颤抖:“你疯了是不是!” 她用力挣扎自己的手,想从红竹手里挣脱。 卫氏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唇角轻扯:“我疯不疯,你又不是今日才知,我死了三个儿子,就留下言哥儿一个独苗。” “在家里,只有我和他祖父能动他,在外面,只有他的恩师、先生能打他,旁人胆敢碰他一根手指头,我就要对方断三根手指,他掉一根头发,我就要拔掉对方三根头发。” “你今日动手打我言哥儿一巴掌,我念你是西平王的女儿,得给西平王府面子,不能把你怎么样。”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你这么爱打人巴掌,那你就对着这个木桩给我狠狠地打,西平王和西平王妃什么时候来永宁侯府接你,你什么时候再停下来。” 梁婉知脸色煞白,瞳眸惊恐的盯着木桩。 第423章 可欺 这样下去她的手一定会废掉的。 “打。”卫氏一声令下,红竹立刻上前推梁婉知。 梁婉知摇头抗拒:“不——” “既然你不肯主动,那我就只好叫手底下的丫鬟婆子帮你一把。”卫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些奴才往日都干些粗活,手脚没个轻重,若不小心把你皮掀翻了,你可得忍着。” 红竹抓住梁婉知的手,摊开她红彤彤的手掌。 梁婉知刚才尝试过手打木桩的滋味,再不想尝试一次,她用力挣扎尖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那就最好了,既能控制好打人的力度,又能过过手瘾。”卫氏冷笑道。 红竹放开梁婉知的手。 梁婉知转头看了看祠堂大门。 侯府护卫守在大门外,从祠堂大门走到主院还要拐几个小院子,她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她。 卫氏看出了梁婉知的心思,放下茶杯道:“红梅,去帮我跑一趟西平王府,给西平王妃送一封请帖,就说,我与顾二姑娘是旧相识,有意留顾二姑娘用午膳,还请王妃午膳后再来接人。” 梁婉知猛地回过头来,浑身打了几个冷颤:“你……” 最后一抹希望,直接被卫氏抿灭。 红梅福了一个身,便匆匆走出祠堂。 卫氏重新拿起茶杯,瞥了一眼红竹道:“去帮帮顾二姑娘。” 梁婉知还未反应过来,红竹就扣住她的手腕,狠狠甩在木桩上。 “啪!” 好响亮的巴掌声。 紧接着便迎来梁婉知地惨叫声:“啊……” 而此时,西平王妃还在西平王府,询问宋广泽在广文堂发生的事情。 顾姜蓉更是生气地问:“你说清楚,你为何要入宫退了太子妃的赏赐之物,还跑到广文堂打永宁侯的世子,你娘为何要打他脸,还掐人家的耳朵,你们和他有什么过节?” 宋老太太看到顾姜蓉那样呵斥自己的曾孙子,脸色很是难看:“三姑娘,泽哥儿还是孩子,他哪里懂什么?” “孩子孩子,若不是你们惯着,他还会沦落到被广文堂的先生赶出来的地步吗?”顾姜蓉就不爱听老太太一口一句“泽哥儿还是孩子”的话:“他都八岁了,八岁,你知道太子殿下是几岁被送去辰国当质子的吗?太子殿下九岁入辰国当质子,担负一国之责,说句不中听的话,便是有你们这样宠着,孩子才会处处被人耻笑,人人都不待见。” 这一次,西平王妃没有阻止顾姜蓉呵责。 她对梁婉知教导宋广泽退掉谢锦云的赏赐物的事情很是生气。 入燕京的时候,她就同梁婉知说过,不要得罪太子和太子妃,现在看来……婉知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宋老太太嘴角肌肉抽动了几下,转头看了看西平王妃:“王妃,婉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泽哥儿是你的外孙子,永宁侯夫人当众把婉儿掳上车,这分明就是在打西平王府的脸面,你若没有一点威严,将来岂不是人人都可欺西平王府?” 顾姜羽柳眉一动,眸光犀利地盯着宋老太太:“老太太,道理我们都懂,你也不必在此煽风点火。” 第424章 赏赐物 “我……”宋老太太正欲为自己辩解,王府的管事却带着永宁侯府的丫鬟走入内院。 宋老太太看到永宁侯府的婢子时,大呼了一声:“红梅。” 红梅冷淡地看了一眼宋老太太,就朝着西平王妃行礼:“王妃,奴婢是永宁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夫人让奴婢来西平王府给王妃递一封请帖,传几句话。” “我们夫人与贵府二姑娘是旧相识,夫人有意留二姑娘在侯府用午膳,王妃若是得空,可在午膳后过来接二姑娘回府。” 红梅拿出永宁侯府的请帖,恭恭敬敬的递给西平王妃。 王府的管事接过请帖,转交到西平王妃的手里。 西平王妃翻开请帖看了看,请帖的时间也写的很清楚,可她还未发话,宋老太太便先起身质问:“我怎么听说,是永宁侯夫人命令府里的丫鬟婆子把婉知绑回侯府的?” 红梅不屑的看了看宋老太太,嘴角笑笑:“哪有的事,是我们夫人去广文堂接世子的时候,正好碰见到带着泽少爷到广文堂求学的婉儿姑娘。” “不可能,我曾孙子……” “够了!”西平王妃低哧了一声。 宋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瞪着西平王妃:“王妃,你这是不管管?” 西平王妃压抑着胸膛怒火,对宋谦说:“我晚些会去永宁侯府接婉儿,你先带你祖母回宋家吧,泽哥儿先留在王府,等婉儿回到王府后,我再派人送他母子回宋家。” “既然如此。”宋老太太立刻起身牵住宋广泽的手:“那就不必了,泽哥儿我先带回去吧。” 这可是她的谦儿唯一的血脉,西平王府也不能把他抢走…… 话落,宋老太太也不管西平王妃是什么脸色,就拉着宋广泽先走出大厅。 而坐在轮椅上的宋谦,脸色却非常难看。 他知道西平王妃不待见梁婉知,却不知道她竟这般不待见婉儿。 他自己推着轮椅的轮子,往外走。 西平王妃却深深的看着宋谦的背影,叫住了他:“宋谦,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宋谦动作僵了僵,想起梁婉知入宫时,他和自己的祖母打开梁婉知的库房,便一阵心虚。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子,表情不自然:“不知王妃还有话要交待。” “泽哥儿入宫前,你和婉知跟孩子说了什么?”西平王妃沉着脸问道。 宋谦皱起眉头道:“我什么都没说,是婉儿一直在屋子里叮嘱泽哥儿,至于她怎么叮嘱泽哥儿的,我不知情。” 其实他是知情的。 他知道梁婉知教唆宋广泽退还谢锦云的赏赐之物。 只是他并不知道梁婉知出宫后,竟跑到广文堂惹出了祸事。 宋谦双手微微攥紧轮椅扶手,反问道:“不知,泽哥儿退还赏赐物后,太子妃她……”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谢锦云的身影,宋谦眉头皱的更紧:“她可有对广泽动怒,据我所知,太子妃的二哥小谢大人,曾在广文堂给学子们授学,泽哥儿前脚刚退还太子妃的赏赐物,婉儿后脚就在广文堂出事了,怎会这么巧合呢?” 顾姜羽冷冷的看向宋谦…… 第425章 内奸 “宋谦,你这话是想告诉我们什么?”顾姜羽一眼识破宋谦的心思,对宋谦此人更加失望:“太子妃找人为难二妹妹母子,还是太子妃故意刁难二妹妹?” 见自己心中想法被顾姜羽当场识破,宋谦清瘦的脸庞露出一抹不自然的表情,很是阴沉难看。 他又急于为自己狡辩,不敢承诺顾姜羽的话:“我并没有这么想。” 他话音顿了顿,对西平王妃说:“王妃,我只是在按客观去分析问题。” 顾姜羽能看出来的问题,西平王妃又怎会看不出来,宋谦摆明是想让西平王府出面,直接去永宁侯府要人,也希望借着这次机会,和太子妃撕破脸皮。 本来只是一个巴掌的事情,他却想把事情推上高峰,让西平王府和太子党形成对立。 好阴险的招数。 西平王妃一脸不快:“太子妃赏赐,乃广泽之福,亦是你宋家之福,可那孩子不但不心存感恩之心,还退还太子妃的赏赐物,当着太子妃的面出言不逊。” “莫说太子妃在背地里有意刁难他母子二人,今日就算太子妃要在东宫处罚他母子二人,我又哪来的脸面去给顾婉知和宋广泽求情,反之,如若太子妃把宋广泽退还赏赐物的事情捅到皇上面前,你当皇上乐不乐意瞧见今日这种局面。” “宋谦,你莫不是忘了,你身上尚存着逃兵的嫌疑,你如今不好好劝规婉儿,行事低调些,还拿着婉儿当盾使,大家谁也不是傻子。” 西平王妃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时,她抬起手掌重重拍在桌上。 宋谦被堵的哑口无言,怔怔的扫过西平王妃母女三人,双手已是紧紧攥着轮椅的扶手。 许久后,宋谦才找回一丝意识,再没有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架势,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带着泽哥儿去永宁侯府给永宁侯世子道歉。” 西平王妃没有再说话,当是默认了宋谦的话。 顾姜羽命人把宋谦推出王府。 而宋谦前脚刚离开王府,西平王后脚就回到王府了。 管事前来向西平王妃禀报:“王妃,王爷回来了。” 西平王妃让顾姜羽带着顾姜蓉先回院子,她则起身去了西平王的书房。 西平王妃走入书房时,就看到西平王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他面无表情,双眸带着未能及时消退的煞气。 看到西平王妃进来,西平王猛然回过神,唤道:“王妃。” “王爷刚从外面回来?” 西平王微微蹙眉,颇有些心虚的点头:“是。” 西平王妃关上房门,转身时,开门见山地说:“王爷不是入宫见太子,而是和文荣昌出去见了谁?” 西平王表情微僵,想到文荣昌擅作主张安排的那桌酒席,西平王心中怒火再次燃起。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重重砸到地上:“文荣昌这个贼子害本王。” 西平王一直很赏识文荣昌的才华与头脑。 直到今日所为,才让西平王意识到文荣昌是有心人安插在王府的内奸。 西平王妃秦氏说道:“他是不是安排你去见梁王?” 第426章 存亡 顾宥齐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秦氏:“王妃如何知道的?” 秦氏拿出自己入宫后,谢锦云派人送到顾姜羽手中的信,拆开,摆在顾宥齐面前:“王爷看看吧,这些日子投奔咱们西平王府的谋士有不少,可独独这两个人问题很大。” 顾宥齐一目三行快速看完信。 可是看完信后,他又重头仔细地看,反复看过信上的内容后,西平王拿信的手颤抖了起来:“那少年儿郎……竟是谢家子。” “没错,当初因和梁王党勾结,意图暗害太子妃而被谢家逐出谢府送往燕州苏家,这苏家是太子妃继母也是亲生母亲的母族,可这孩子不安分,逃到了凉州投奔我们,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又为何随我们入燕京后,却不敢跟我们赴宫宴,他到底在躲谁,你我现在都心知肚明。”事关王府存亡之事,秦氏不得不多留点心眼,把人性往最大的恶性去揣测。 秦氏继续说道:“如若,他以西平王义子的身份,私下和梁王、皇后来往,又或者,他与外人联手,往我们西平王府放点什么罪证,梁王借此把柄拿捏王爷,逼迫王爷站队支持他,那我们王府可就腹背受敌,两面为难了。” 顾宥齐心头大骇,他缓缓闭上双眼细想。 政治场上的斗争,他比秦氏还明白。 九子夺嫡之战,他也能涉足。 这些年虽抱着遗憾,也心存不甘,但在秦氏日夜安抚劝规,他心中那抹不甘也随着两个女儿的长大渐渐拂去了不少。 当初把梁婉知送到梁家,是为了布下杀回燕京的棋局。 可在宫宴上看到在辰国为质十年归国的太子时,顾宥齐才发现自己老了。 与其打打杀杀,不如看着妻女平安,阖家团聚。 秦氏伸手握住了顾宥齐的手掌:“王爷,我再告诉你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顾宥齐猛然睁开双眼,眼中怒气被他压制,低声问道:“何事?” “谢府有意与我们结亲。” 顾宥齐的背原本靠在椅背上,听到秦氏的话后,他身子猛然坐直:“是太子妃的母族谢氏?” “是啊,我今日入宫给太子妃请安时,太子妃赏了一朵海棠簪花给蓉姐儿,对方是谢家二公子,若能成事,是个项好的姻缘,只是我们王府手握兵权,被皇上忌惮,在立场上十分敏感,梁王府又对我们王府虎视眈眈,这桩婚事恐怕多有阻碍,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我们做父母的立场坚定,孩子们一定能幸福的对吗?” 秦氏眼眶含泪,温柔的说道。 顾宥齐沉默了半晌,才点点头道:“蓉姐儿的婚事你看着来办,文荣昌和谢家子的事情,本王来处理。” 话落,西平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从椅子站起身,匆匆离开王府。 西平王妃拿出帕子擦拭眼泪,目送西平王离开院子。 “王妃,姑爷那恐怕去不了永宁侯府了。”送宋谦离开王府的彭管事回来禀报。 秦氏皱起眉头问道:“是不是老太太不让他带着泽哥儿去永宁侯府道歉?也不让他去永宁侯府?” 彭管事脸色颇为难看,欲言又止。 而彭管事不说,秦氏也猜到了几分。 宋家的老太太祸害了子孙后代呀。 第427章 出路 “二房是庶出,你谦儿才是嫡出,哪轮得到你去求那一群下贱胚子生的贱种。” 宋家,宋老太太气急败坏的怒道:“连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管她死活,咱们也好借此机会,磨一磨婉知的脾气,让她知道,她想靠娘家人在我们面前摆谱,也要看她娘家人愿不愿意帮衬她,省得一天到底在我面前摆大小姐脾气,还整日对你耀武扬威。” 宋谦从王府出来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 面对宋老太太的诸多抱怨,他也一声不吭。 这时,他突然抬头看向宋广泽,对宋广泽招了招手:“泽哥儿,你过来,爹有几句话要问你。” 宋广泽眼眶通红的走到宋谦面前:“爹,我们真的不去救娘亲吗?” 宋谦看着个头长高不少的宋广泽,道:“不是爹爹不想救,是爹爹无能为力,爹爹问你,你今日退还太子妃给你的赏赐物时,太子妃态度如何,同你说了什么?” 宋老太太皱眉:“谦儿,你说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宋谦和宋广泽身旁:“你刚才说,太子妃给泽哥儿赏赐物?” 宋广泽仰头看向宋老太太。 宋谦面色僵了僵,提到谢锦云时,他心中总是忿忿不平:“是,昨夜宫宴结束后,她就派人送了一盒东西给泽哥儿。” 宋老太太问道:“她送了什么给泽哥儿,你怎么没有派人告诉我?” 宋广泽想到谢锦云赏赐给他的文房四宝、四书五经还有她的字帖,便心如刀割。 他含着眼泪把谢锦云赏了什么东西给他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听完后,大怒:“顾婉知这个蠢猪。” 宋广泽被宋老太太吓了一跳,躲到了宋谦的身后。 宋谦喉咙一阵发热,有苦难言:“祖母,婉知不喜欢她送的东西。” “她不喜欢,你就不为泽哥儿多想想,锦儿送的东西,那可都是为了泽哥儿好,你们拿着太子妃的赏赐物,多加宣扬,哪里还需要泽哥儿自己跑到广文堂求学,到时多的是名师上门教导泽哥儿,现在你们把赏赐物退还给太子妃,那就是在打太子妃的脸,太子妃报复心那样强,只要让低下的人说泽哥儿不敬她的事情,那泽哥儿的求学路便会难上加难,可怜我的泽哥儿,摊上这么个没脑子又歹毒的亲娘,谦儿,你真的是害惨了泽哥儿呀。”宋老太太哭嚎连连,大声斥责梁婉知的不是。 宋广泽听到宋老太太的话时,心态彻底崩坏了,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曾祖母,那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完了?” 宋老太太拉着宋广泽的手说:“曾祖母带你回那边的大宅子,去求你的嫡母沈氏,沈氏背后是皇后娘娘,你就听曾祖母的,曾祖母定为你好好谋划一条青云路。” 说完,她很是生气的对宋谦说:“谦儿,你也跟我回去吧,顾婉知愿意跟你回宋家住就住着,她若不愿意,你也不可再陪她任性下去了。” 宋谦一脸疲倦,心事重重。 这半年,虽然身在西平王府,看似是西平王的乘龙快婿,可在他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让他心累不堪。 眼下梁婉知又把事情搞的一团乱,宋谦突然觉得他的祖母说的无错,婉儿太任性了,她该认清现实了,西平王妃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他得另谋出路…… 第428章 求人 那边,顾长宁和西平王一番长谈后,从承仪殿走出,匆匆赶往明华轩。 “锦儿,我知道谢锦晏在何处了。”顾长宁走进明华轩,对谢锦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谢家嫡幼子如今的藏身处。 谢锦云猛地抬头看向顾长宁:“他在何处?” “他此刻就在梁王府。” 谢锦云瞳孔一怔。 她知道谢锦晏已和谢家离心,也做好一切最坏的打算,可当从顾长宁口中听到谢锦晏的藏身处时,谢锦云对他失望至极。 顾长宁道:“我打算去一趟梁王府。” 谢锦云说:“一起去吧,正好,梁王妃这一胎怀的蹊跷,我借着送礼的由头,去梁王府摸一摸底。” 也好见一见谢锦晏。 这时,一名太监走来,和江淮说了几句话。 江淮听完后,就摆了摆手,转身走进明华轩:“太子殿下,太子妃,宋谦叫人传话给太子妃。” “宋谦?”顾长宁微微皱眉,很不喜欢听到“宋谦”这两个字。 谢锦云问道:“他传来什么话?” 江淮说:“是这样的,那顾婉知母子出宫后,便去了广文堂,听说在广文堂刚好碰见永宁侯世子,顾婉知把永宁侯世子给打了,永宁侯夫人得知此事,从侯府赶到广文堂,把顾婉知强行带回侯府,现在也不知什么情况,宋谦希望太子妃看在以往的情分,给永宁侯夫人捎个话,让她把人给放了。” 顾长宁听到这,便不依了。 他手掌落在谢锦云腰间,冷嗖嗖地说:“宋谦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跑来东宫乱攀关系,孤还没跟他清算他们把太子妃的字帖撕毁的事情,他倒是给孤蹬鼻子上脸了。” 谢锦云只怪自己当年瞎了眼,竟会觉得宋谦是一个有胆当的少年将军。 如今回首一看,没有她谢锦云撑着永宁侯府,宋谦他什么都不是。 反而因他的懦弱无能,让周遭的人变得不幸。 他就是典型利己小人,把能够利用的人都拿来利用一遍,连梁婉知也不例外。 不过,这也是梁婉知自作自受。 “去告诉宋谦,他现在应该带着一份厚礼,领着宋广泽到永宁侯府好好道歉,而不是传话给本宫。”谢锦云道:“他的事情,就算告到皇上面前,也是顾婉知的错。” 顾长宁心里还是不过瘾,对江淮说:“你亲自去传,把太子妃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他,然后再给孤转达几句话……” “是,太子殿下要让奴才转达什么话。” “你问他,是不是还没戒奶,出了事自己没主意,惯会依附在女人身后,让女人帮他摆平一切。” “是,奴才一定一字不差的转达。”江淮挥了一下拂尘,快步走出东宫,把谢锦云和顾长宁的话明明白白的阐述清楚。 宋谦听完江淮的转达话语后,已是恼羞的面红耳赤。 宫门内,驶出一辆宫辇。 宋谦赶紧推着轮椅,给宫辇让道。 宫辇从他面前走过时,里面的人掀开帘子。 宋谦抬头一看,正是太子顾长宁,还有……太子妃谢锦云。 顾长宁侧目看他:“宋谦,你该去的地方是永宁侯府,或者,躲在屋子里别出来,而不是在这里……丢人显眼。” 话落,顾长宁放下帘子,宫辇继续前行。 宋谦看着宫辇上的窗帘,微风卷起帘子,他隐隐约约看到谢锦云依偎在顾长宁怀里的姿态,是他从未见过的小女人娇态。 宋谦胸腔凝聚着一团郁气,转身回了宋家,并不打算去永宁侯府。 而午膳过后,西平王妃也立刻前往永宁侯府接梁婉知。 第429章 欠她 永宁侯府大门。 “王妃,二姑娘出来了。”彭管事道。 西平王妃看向从永宁侯府走出来的人。 她双手垂落于身侧,走路虚而无力,面无血色,但衣衫齐整,鬓发未有丝毫凌乱。 西平王妃微皱起眉头,快步走前,伸手扶着梁婉知:“婉儿……” “别叫我。”梁婉知一手甩开西平王妃,猛地转头冲着西平王妃怒吼了一声。 西平王妃连退了两步,没料到梁婉知竟会如此凶悍,丝毫没有悔改之心。 梁婉知朝西平王妃瞪了瞪眼,便转身往街道而去。 丫鬟们扶着西平王妃。 彭管事道:“奴才去追二姑娘。” “不必追了。”西平王妃回过神来,看着梁婉知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眶微红:“她在怨我。” 一个只会一味抱怨他人,一味索取,却不知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人,你永远别想叫醒她。 西平王妃直接上马车。 马车跟在梁婉知身后,一直跟到了梁婉知自己买的小宅子。 西平王妃从马车里下来,看着走入小宅子的梁婉知,说:“你怨我没有早些到永宁侯府来接你,可你就不觉得自己错的太离谱了吗?” 梁婉知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眼眸都是埋怨与恼意:“我是做错了,可你这个亲生母亲可有教养过我一天,我一味争强好胜,不想让别人看不起我,不想求太子妃,难道我有错吗?” “你不想求太子妃,你便怂恿泽哥儿退还太子妃的赏赐物,去得罪太子妃?然后你又跑到广文堂打别人家的孩子。”西平王妃气的心窝子闷痛。 梁婉知怒斥:“旁人说我打宋哲言,你就信了,今日这事若是发生在顾姜羽或顾姜蓉的身上,你还会坐视不管吗?” “你叫我怎么管?”西平王妃朝梁婉知走去:“永宁侯府不把事情闹大,已经很给西平王府面子了,我若兴师动众,带着全府家护上门跟永宁侯府讨要人,岂非全燕京的人都知道,你把人家孩子给打了,你不要这个脸面,泽哥儿还要不要了?” 梁婉知倒吸了一口凉气,“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我做的任何事情还不是为了我的儿子,我也想像顾姜羽、顾姜蓉一样,事事有父母操心,可你有操心过我的事情吗。” 西平王妃气坏了,朝着梁婉知走前了两步:“你敢说我没有吗?” “未入燕京时,我便劝你,要与人为善,莫要开罪了太子妃。” “在宫宴上,宋广泽冒名顶替太子妃作的诗词,我劝你带着孩子给太子妃道歉,就是不想你把局面闹得太难看。” “昨日更是好说歹说劝你,今日一早带着宋广泽入宫谢恩,可我万万没想到啊,你竟引导宋广泽退还太子妃的赏赐物,我为你操的心还少吗。” “够了!”梁婉知冷笑了一声:“这算什么操心。” 她想要报仇,想让他们拿起自己的优势,给自己创造更好的身份地位。 想把太子和谢锦云都踩在脚底下,让谢家满府下狱,才能解她心头恨。 但是现在看来,西平王是个缩头乌龟,根本指望不上了。 她走入宅子,双手搭在门上,冷冷地说:“你若还念及一丝母女之情,就该想办法让我的泽哥儿入广文堂,否则……” 她嘲讽低笑:“你这样的母亲,我全当死了罢。” 话落,梁婉知重重关上宅子大门。 西平王妃望着紧闭的大门,心中很是失望:“你若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只怕谁都帮不了泽哥儿。” 靠在门后面的梁婉知,心中不快,她抬起血淋淋的手掌,眼眸染上一丝红晕,然后扶着受伤的手走入内院。 她赌,西平王府不会轻易弃她,但她绝不会轻轻放过此事。 因为这是他们欠她的…… 第430章 瘫痪 而顾长宁与谢锦云二人在梁王府待了小半个时辰后,就离开了。 “你看。”顾长宁拿出从王府李神医那偷来的医案,翻了翻。 谢锦云低头,看着顾长宁手上的医案。 他翻开第一页。 谢锦云看了一眼,便两头大。 那医案的字就像鬼画符,非专业人根本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但是顾长宁看得懂。 谢锦云双手挽着顾长宁的胳膊,脸靠在顾长宁的肩侧,静静的等顾长宁看完后再告诉她上面的内容。 这时,顾长宁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他一手拿着医案,一手搂过谢锦云的肩膀,把她揽入怀里,道:“梁王没有生育能力。” 谢锦云抬头看了看顾长宁。 顾长宁把医案推到谢锦云面前:“这上面的内容,便是梁王半年前的案典,李神医反复为他施针医治,却始终无法令后院妾室有孕。” 他手指在纸页上搓了两下,翻开下一页:“而这后面,是他每次想和小妾同房,却以失败告终的纪录,李神医为他调换了不少药方,皆无成效。” “以我看来,他定是下肢整片瘫痪,没有知觉,所以没有与人行房事的能力,那梁王妃腹中的孩子,就不是梁王的。” 谢锦云心头惊骇不已:“那梁王妃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顾长宁转头看她,盯着她红润的唇瓣,凑到她面前轻吻了一下。 “已经肯定这孩子不是梁王的,那就去查,任何一件事情都会有破绽的。” 他合上医案,塞进黑色的小布袋,丢给随车而行的江淮,探出头道:“把东西送回梁王府,再收买几个梁王府的下人。” “是。”江淮接过医案,快速塞进自己的衣襟内,悄然退出马车队伍。 顾长宁放下帘子,道:“我去梁王的书房时,看到梁王的书桌前放着两个茶杯,一个是他所用,另一个……” “谢锦晏就躲在书房里。”谢锦云猜测。 顾长宁说:“你若想处置他,我可以派人把他引出来。” 谢锦云道:“夫君你忘了,谢家还有他惦记的亲人,根本不需要夫君动手。” 她抬手拂开轻纱帘子,对花溪说:“花溪,你回一趟谢家,告诉大公子……” 花溪听到谢锦云的吩咐,便转身走入旁边的小巷。 这时,一名探子走近宫辇,压低声音对宫辇内的人说:“太子殿下,永宁侯府那边把人放了。” 谢锦云问:“是西平王妃去接的吗?” 探子回道:“是,不过,她并没有西平王妃的马车。” 谢锦云低哧一笑:“以前在永宁侯府,处处有我顶着,她只要躲在宋谦的身后,做个小鸟伊人的娇妻,万事有我出头打理,费尽心思把她蠢笨愚昧的儿子教养成才,如今自己成了西平王的嫡女,倒是沉不住气了。” 顾长宁握紧她的手,与她十指相识,满眼怜意,对探子说道:“仔细盯着宋谦和梁婉知。” 探子道:“是,属下还有一事。” 谢锦云微微侧眸,透过帘子看着跟随宫辇的探子。 探子说:“宋谦带着宋老太太偷偷挪用梁氏嫁妆,利用梁氏的钱,还沈家的债。” 顾长宁薄唇一扯:“有趣,打起来吧!” 当晚,梁婉知气势汹汹的冲进宋家…… 第431章 管教 “哗——” 梁婉知冲入宋家时,宋老太太正和孙子、曾孙在她现在的慈松堂内用晚膳。 她一把掀翻了饭桌。 桌上盘盘碟碟顿时摔落,发出巨大的响声。 宋老太太被吓的一激灵,猛然从椅子跳起来,怒斥:“梁婉知,你发什么疯。” 梁婉知愤怒地质问:“赖婆子说你们进了我的库房,拿走我箱子里的银票,是不是这样,谦哥哥。” 她怒视宋谦。 宋谦垂眸扫过自己的衣物,他腿脚行动不便,不如宋老太太和宋广泽躲的快,桌上汤羹饭菜溅洒在他衣摆处,隔着衣物发烫炙热。 他看着被梁婉知掀翻的桌椅,脸色很是难看。 宋老太太从梁婉知那得来一笔银票后,就去添香饭馆打包了几样他最爱吃的菜,结果饭菜刚布好,他还未拿起筷子,梁婉知就掀了今夜的晚膳,她…… 宋谦缓缓抬眸看向满目怒意的梁婉知,本还因此事心虚忐忑了一日的宋谦,此刻却荡然无存。 他正欲开口回梁婉知,宋老太太却先说道:“什么赖婆子,一个下人说的话你也信,要脸的人家都不可能拿儿媳妇的嫁妆,何况是不问自取,那便是盗。” “你和谦儿已是夫妻,你的东西不就是谦儿的东西,若谦儿想要,直接问你取便是,何必背着你偷摸着盗取你的钱财,再说,你跟谦儿在一块少说有十年,你还会不了解谦儿的为人吗?那赖婆子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她趁你不在家,盗窃你的东西,反赖在谦儿头上。” “不可能,奴婢没有。”赖婆子是西平王妃院里的人。 当初梁婉知刚被认回西平王府,西平王妃把身边得力之一的奴仆安排到梁婉知身边,帮她掌院,伺候她的衣食住行。 赖婆子举起手发誓:“二姑娘,如若奴婢盗用你一张银票,窃取你一样珠宝,那就让奴婢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变成孤魂野鬼,奴婢没偷,奴婢也不敢盗取姑娘的东西。” 宋老太太脸色煞变,没想到赖婆子竟当众发誓。 这时,院外传来文霄公主的声音:“哟,吵吵闹闹的,这是干什么呢?” 宋老太太倒吸了几口凉气,皱起眉头暗道:她怎么来了? 顾华蓉走入慈松堂,看到被掀翻的饭桌,和宋谦衣物上的汤羹残汁,“啧啧啧”了几声,看向梁婉知:“妹妹呀,你这样做事就不对了,为了几张银票,和老太太、夫君闹成这样。” “我的事情,关你什么事,你现在已经不是公主,少在我面前拿乔了。”一个被废的庶民,虽说过继到沈家门下,但身份如何比得过西平王嫡女。 梁婉知仗着自己是西平王的嫡女,根本不把顾华蓉放在眼里。 顾华蓉冷笑了一声:“怎么就不关我事了!” 宋谦脸色变了变,想劝顾华蓉先离开:“沈氏,你先带泽哥儿回院子。” “我的泽哥儿为何要跟她走,谦哥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宋谦不敢看她,因为他已经同意宋老太太所说的,他要把泽哥儿挂名在沈氏名下,依附在沈氏身边,泽哥儿才有出头日。 跟着梁婉知这样胡闹,只会毁了泽哥儿的前程。 而顾华蓉不嫌事大,掏出了宋老太太给她的那一沓银票说:“夫君他送了我一沓银票,要我帮你们管教你们的儿子!” 第432章 支配 “你说什么?”梁婉知尖叫了一声,回头瞪着宋老太太与宋谦。 宋老太太面容一沉。 自从知道西平王府并不待见梁婉知后,宋老太太对梁婉知又恢复到从前的态度,不待见她:“是我进了你的库房,拿了你的银票,怎么了?” “你也不看看,你自个干了什么事,害泽哥儿去得罪了太子妃,又背着我们得罪永宁侯世子,丢了太子妃的赏赐之物,又失了进入广文堂的机会,你真是个蠢货。” “泽哥儿是我宋家的血脉,你没有能力给泽哥儿好的未来,那你就不要再带着泽哥儿抛头露面,安安分分待在后宅,旁的事情有谦儿和华儿会打理。” 她口中的华儿正是顾华蓉。 那种被支配的感觉,重新席卷而来,笼罩在梁婉知心头。 她往后连退了几步,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她右手虽已包扎好,但是血水浸过医用纱布,看起来触目惊心。 梁婉知突然意识到,没了西平王府在背后支撑着她,任何一个蝼蚁都可以拿捏她。 定是他们今日去西平王府,看到西平王府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到永宁侯府接她,所以就觉得西平王府的人不待见她了。 “谦哥哥。”梁婉知双眸含泪问道:“你也同意这样的决定?” 宋谦看她失魂落魄,一脸难过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 他和梁婉知是有感情的。 只是…… 祖母说的对,她现在仗着自己是西平王之女,渐渐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很多事情自作主张,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看了看她受伤的右手说:“祖母去库房拿你银票,是为了让沈氏帮忙在外替泽哥儿打点,并不是有意要跑你库房偷你东西,祖母这么做,全是为了我们的泽哥儿,还有……” 宋谦深皱眉头,又道:“沈氏给你安排了一处院子,许你平妻的身份,为了我们的泽哥儿,你不要再闹了,就留在宋家,往后你的院子,由你自己做主,泽哥儿的事有沈氏在,你就不要再出面走动。” 毕竟这种事情,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搞砸了,下一次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可他不知道,梁婉知性子早已变了许多。 她不再是以前任由他们拿捏的梁婉知。 她是西平王之女顾婉知。 宋谦和宋老太太说的话,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梁婉知狠狠擦拭眼泪,看向自己的儿子:“泽哥儿……” 宋广泽见梁婉知在叫唤自己,下意识低下头,退到了宋谦的身后。 坐在轮椅上的宋谦正好挡住了宋广泽的视线…… 梁婉知瞳孔震颤,大受打击,宋广泽那刻意回避的动作,让梁婉知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她什么也没再说,哭着跑出宋家宅子。 赖婆子跟了出去:“二姑娘,二姑娘……” 宋谦心里着急,双手放在轮椅上,想追出去。 宋老太太却道:“谦儿,不必管她,她就是认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让她回去,等她在西平王府吃尽苦头,就知道谁才是真心为她好的人。” 顾华蓉唇角微微上扬,斜瞥了一眼宋老太太,很是瞧不起宋老太太的作派:“银枝,咱们走。” “华儿。”宋老太太在顾华蓉转身时,赶紧叫住她:“你说会让泽哥儿拜在张沐川先生门下的。” 顾华蓉回头看了她一眼:“放心吧,张先生每个月会去几趟沈家族学,到时我让我舅舅出面,保证不会有问题的。” 而梁婉知那边,在跑出宋家后,她连马车都不坐,一路跑回西平王府,最后晕倒在西平王府大门前…… 第433章 知认错 西平王府。 “二姑娘这些日子舟车劳顿,又有肝郁症状,再加上右手手掌的伤。”梁婉知倒在西平王府后,赖婆子敲响了王府大门,把她背回院子。 西平王妃看到梁婉知倒在赖婆子背上,立马传王府内的府医为她把脉。 马府医指了指圆圆小小的托盘,带血的白布底下掩盖着的是从梁婉知手掌里挑出来的倒刺:“伤口没有处理好,才会引起高烧,王爷,王妃,你们不用太担心,让二姑娘这些日子好好休息,养一养身子,不打紧的,我下去开个方子,把药喝下去,三两日便能把烧退下来。” 马府医把医箱收拾好便退出了房间。 西平王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梁婉知,眉头微微皱起,问道:“守门的管事说,婉儿是从外面跑回来,晕倒在王府,赖嬷嬷,你们刚才从哪儿回府的。” 赖嬷嬷跪在地上,正准备说话时,梁婉知就醒了。 她睁开双眼,泪珠子立刻从她眼眶落下,怔怔地看着站在她对面的西平王妃,然后就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 西平王妃快步走前,说道:“婉儿,你发烧了,你就不要再逞强了。” “砰!” 西平王妃以为梁婉知要离开王府,哪知道她刚走过去,梁婉知就重重跪在她面前,哭着说道:“娘,对不起……” “啪!” 她抬起手掌,往自己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哭道:“我错了娘,我真的恨死我自己,我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来气你,我对不起你,女儿错了,女儿沦落到今日的地步,是女儿的错,我如果好好听娘的话,就不会让爹娘在宫宴上出糗,女儿好后悔说出那些话来伤害娘……” 她一边说一边用受伤的手,用尽全力打自己的脸。 那巴掌声“啪啪”响亮。 把她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又弄出一摊血水。 手掌打在脸庞时,血水又糊在她的脸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西平王妃吓了一跳,赶紧握住了梁婉知的手腕,阻止道:“够了婉儿,够了……” “我错了,我知错了,我不该仗着自己是西平王嫡女,就目无中人,还打了宋哲言一巴掌,我如果早听爹娘的话,我就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她盯着血淋淋的手掌,眼里饱含着泪水。 可是在西平王夫妇都看不到的角度里,那双眼睛却散发着浓浓的怨恨与不满。 她口中与行动都在向西平王妃妥协,但心中却恨他们入骨。 “永宁侯夫人把我带进侯府时,女儿真的好害怕,好恨你们,恨你们为什么不来永宁侯府为我撑腰,恨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接我,我把所有的错都推给爹娘,却忽略了自己的错,我回到自己的小家后才意识到,我错的很离谱。”她撕心裂肺地诉说心中的疼,双手紧紧抱住了西平王妃的身子。 西平王看到这一幕,对旁边的下人说:“快去把马府医叫回来为二姑娘重新包扎伤口。” 赖嬷嬷从地上站起身,快步走出屋子去找马府医。 西平王妃把梁婉知从地上扶回床榻,拿出手帕擦拭梁婉知脸庞的血水,又看了看梁婉知的伤,终归是心疼自己的骨肉的。 “你若能悔改,我和你爹不会不管你的,只是我们刚入燕京,行事不能太嚣张,还有泽哥儿的事情,你爹虽在燕京还有些人脉,但需要费点心思走动才能为后面做打算,你急什么?” 西平王妃盯着她血肉模糊的手掌,眉头紧紧蹙起:“你的手疼吗?” 梁婉知听到这话,内心颇有感触,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她扑到西平王妃身上,双手抱紧她说:“好疼。” “可是有娘这句话,女儿就不疼了,我以后事事听从爹娘,再不会让爹娘因我而蒙羞。” 她眼眶挂着泪珠,抬头看向西平王,小心翼翼地唤道:“爹爹,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这天底下,哪有与子女结仇的父母。”西平王语重心长地说:“你受伤了,宋谦在哪里?” 第434章 报答 梁婉知低下头,不想听到“宋谦”这两个字。 她也无需再为宋谦掩盖他对自己的不忠诚,因为她现在需要西平王府出面让宋谦给她办一次婚礼,八抬大轿迎她过门。 西平王夫妇从梁婉知的态度中,看出了宋谦和宋老太太对梁婉知的态度,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 对宋谦很不满意。 但他们不想让梁婉知再受刺激,就没有把“宋谦”这个话题聊下去。 这时,赖婆子带着马府医回到房间。 西平王夫妇看着马府医帮梁婉知包扎好伤口后,就让赖婆子好好伺候梁婉知,夫妇二人就走出梁婉知的院子。 深长幽暗的院廊。 西平王夫妇并肩而行,两人这一路都沉默着。 “宋谦……”二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两人双双回头互看彼此,西平王道:“本王想着,夫人不是打算在王府办一次家宴,那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敲打一下宋谦。” “那就这么办吧,只是臣妾瞧着那宋老太太不是好相处的,婉儿真若和她同府同住,日后要事事看她脸色。”想到那宋老太太说话的语气,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西平王道:“那夫人还有更好的法子吗?婉知已经为宋谦生下两女一子,只能想尽办法在嫁妆上多补偿婉儿,让她在婆家底气些,眼下最重要的是蓉姐儿与谢二公子那桩婚事……” 西平王夫妇渐渐走远。 可他们却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虎视眈眈有盯着他夫妇二人。 梁婉知自己买来的丫鬟叫绿绫,她一直把绿绫安插在王府内,打探府内消息。 绿绫转身回到梁婉知的院子,把自己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梁婉知。 梁婉知听到谢家二公子看上顾姜蓉的事后,眼中迸出恨意与嫉妒。 绿绫道:“王爷还说,二姑娘你和姑爷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姑娘与谢二公子的婚事,他们现在一门心思放在三姑娘的身上,对二姑娘你不过是……” 绿绫看梁婉知脸色越发难看,便不敢再说下去。 梁婉知内心住的猛兽,此刻因妒忌之心而张着血盆大口。 她呵了一声,冷笑道:“凭什么,我嫁了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顾姜蓉却能嫁入谢家那样的世家,以后有太子妃为她撑腰,凭什么。” 她一巴掌甩掉了桌上的药碗。 绿绫心疼的握住梁婉知的手说:“二姑娘,小心你的手啊,三姑娘和谢二公子的事情八字没一撇,况且他们世家最多规矩,若是三姑娘身子不干净了,谢家怕也不敢要吧。” “你说什么?”梁婉知伸手捏住了绿绫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绿绫跪着往后退了退,知道梁婉知最想听的是什么,讨好地回道:“若是三姑娘身子不干净,谢家人怕也不敢要了吧。” “呵。”梁婉知伸手摸了摸绿绫的小脸说:“绿绫,不枉我把你从青楼那种腌臜之地救出来,你刚才说的话我当作没听见,剩下的你想怎么报答我,就看你自己了,我等你好消息。” 第435章 册子 翌日。 谢锦云收到了两封家宴请帖,一封是给她的,另一封是给她的二哥哥谢锦玉。 谢锦玉下朝后,就被顾长宁叫去东宫谈事,实则带着谢锦玉见太子妃。 谢锦云把西平王妃送来的家宴请帖递给谢锦玉,道:“西平王妃看起来对二哥哥很满意,有意在王府办一场家宴,借此机会让你与顾三姑娘好好聊一聊,如若双方都觉得彼此性格合适,那可以先订亲,等大哥成亲后,我替二哥哥保媒,跟西平王妃商议两家的喜事,二哥觉得呢?” 谢锦玉手持请帖,轻声说道:“臣下朝后,定当赴宴。” 谢锦云闻言,蛾眉微展,面若桃花,嘴角轻轻上扬,心中很是期待。 然而…… 谢二公子不禁眉头紧蹙,他的目光在顾长宁和谢锦云之间来回游移,半晌……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打破了室内的宁静:“苏氏想见太子妃。” 苏氏是他们的继母。 谢二公子提到“苏氏”二字时,宛如一阵寒风,吹过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太子妃昨夜派人回府告诉大哥,谢锦晏的下落后,是我同苏氏交谈。”谢锦玉目光沉了沉:“她情绪激动,想和太子妃谈一谈,她说她愿意配合太子妃,劝谢锦晏回燕州苏家,此生不再踏入燕京城。” 谢锦云无声地摇了摇头,嘲讽地轻笑。 顾长宁见她神情复杂,说:“不见。” “是没必要再见她。”谢锦云看向自己的二哥哥:“让她写一封信给谢锦晏,我会派人偷偷把她写的信送入梁王府,交到谢锦晏手里,至于见我一事,告诉她,我现在过的很好,让她不必惦记着。” 苏氏想见她,不过是想看一看自从她当了太子妃,在重重宫规枷锁下,她过的好不好罢了。 谢锦韵与谢锦芙的死,都是苏氏造成,苏氏不配再来见她。 她也不想见…… 谢锦玉作了一揖,说:“臣会把太子妃的话转达给苏氏。” “嗯。”谢锦云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问她长兄与陈家的事:“大哥与陈姑娘的事谈的怎么样了?” 谢锦玉道:“臣听祖母说,陈家很满意大哥,只是那边还是有些顾虑?” “顾虑?”谢锦云柳眉微颦,想到苏氏这个糟心的人儿道:“二哥回去后,跟祖母说,我明日会去西平王府参加家宴,到时,我会亲自和陈夫人聊一聊,叫她老人家不必忧心与陈家的婚事。” 左右不过是担心将来继母在谢府的位置。 她亲自点明这层关系,想必陈家人也能明白。 这时,江淮从外面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径直走到顾长宁面前,把册子放到桌面。 “太子殿下,这是从外面送进来的。”外面指的是宫外的探子送入东宫的本子。 顾长宁拿过册子翻开一看,眉头顿时一挑。 谢锦玉正准备告退,顾长宁道:“你留下来听听吧,这个册子是从梁王府偷出来的,是有关于梁王与梁王妃衣食住行和出行的记录。” 亲王们在府内的衣食住行乃至同房之事,都要被长史记录。 谢锦玉愣了一下,不解的问:“不知太子殿下要梁王夫妇日常记录做什么?” 坐在顾长宁身旁的谢锦云,低头看着册子上的内容,就看到一个很巧合的信息。 她伸手一指,道:“梁王和梁王妃四个多月前,回过一趟沈家。” 沈家是梁王妃的母族,她虽不是沈府出来的姑娘,却是沈府从族中挑选出来,嫁给梁王的姑娘。 那册子上的记录写着,她夫妇二人,在沈府住了十一日。 顾长宁眼眸微眯:“照这么看来,梁王妃腹中的孩子是在沈家怀上的!” 第436章 推理 谢锦玉听到顾长宁和谢锦云之间的谈话后,就意识到太子在调查什么了。 “太子殿下是怀疑梁王妃腹中的孩子?”谢锦玉道。 顾长宁说:“没错,孤查到了梁王并没有生育能力,那梁王妃就不可能怀孕,除非……” “她腹中胎儿并非梁王的。”谢锦玉接过了顾长宁的话,内心深深震撼着。 梁王府这趟水太深了。 让谢锦玉深刻意识到谢锦晏的事情须尽快解决。 虽然谢家已经把谢锦晏从族谱除名,可一旦他和梁王勾结的事情曝光,皇上一定会怀疑他的父亲、长兄别有用心。 顾长宁说:“从一开始,太子妃便怀疑有问题,如今一查,果真是漏洞百出,只是不知梁王妃腹中的孩子是谁人的,但有一点可以证明,梁王知道自己的妻子怀的并不是他的孩子,甚至……” 他在辰国那腐败溃烂的王朝待了十年,见过太多腌臜之事。 更何况是为了权势利益把自己的妻子亲自送到别人的床上。 “他利用梁王妃向别人借种。”顾长宁眼眸深沉,很是鄙夷梁王的做法。 谢锦云曾经历过被前夫出卖算计的事,如今听到梁王与梁王妃的事情时,内心不禁感叹:“这样做,值得吗?” 梁王妃这样做,值得吗? 顾长宁回头看她:“若她是心甘情愿的呢?” 谢锦云眼眸一闪,猛地回头看向顾长宁:“她腹中的孩子……” “不一定。”顾长宁否决的谢锦云的想法:“既然是梁王布的局,那借谁的种,自然由梁王说了算,而不是由梁王妃说了算。” “梁王妃心里的人,梁王肯定看不上,但他可以利用梁王妃的心上人,逼迫梁王妃就范,你再顺着这个思维推理下去,真相就离我们不远了。”顾长宁抓住谢锦云的手掌,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揉了揉。 谢锦云看向自己的二哥谢锦玉,问道:“二哥。” 谢锦玉说:“按太子殿下所说的,梁王既然自己生不了了,那他借的种肯定也得是皇室中人,才有资格继承大统,梁王妃腹中的孩子,左右都是皇室血脉。” 谢锦玉所言,和谢锦云心中所想如出一辙。 只是谢锦云对这样的事情难以耻齿,说出来真是污人嘴巴。 为了梁王与皇后的大计,梁王妃连道德都不要了,什么都可以牺牲,也什么都敢牺牲。 “他们真的疯了。”谢锦云内心震惊梁王的做法。 顾长宁拿起笔,写下几个名字。 写完后,他问谢锦云:“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谢锦云盯着顾长宁写的名单。 上面有皇室宗亲和亲王的名字。 其中就有三皇子贤王,四皇子禹王,五皇子…… 可谢锦云直觉告诉她,不可能是这几位皇子。 贤王闲散好吃,这两年把自己从一百二十斤的俊美男养成了两百斤的体重型男。 四皇子禹王,性子阴毒,顾长宁没回燕国时,他可是梁王的劲敌。 他若知道梁王借种,肯定第一时间告诉皇上和朝臣,恨不得把梁王的里子面子都扒光。 至于五皇子…… 他一直在宫中,还未受封,也未分府出去。 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时,谢二公子说:“微臣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第437章 衡郡王 谢锦玉走到桌前,拿起顾长宁刚才用过的笔,在名单上多加了一个名字。 顾长宁与谢锦云看到谢锦玉所写的名字后,异口同声的说:“衡郡王?” 谢锦玉道:“衡郡王是先帝的第八子,九子夺嫡失败后,其余亲王不是被斩杀就是被逐出燕京,衡郡王是唯一一个留在燕京城的人,不过……” 他被废黜亲王封号,贬为衡郡王,终身软禁在郡王府。 几年前,因唯一的儿子也病死了,衡郡王妃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悬梁自尽。 衡郡王也在这场变故中,变得疯疯癫癫,不识众人。 谢锦玉把衡郡王的情况都告诉顾长宁后,想到了沈家里有一位在禁军内务当差的人。 “微臣记得,沈家有一位庶子,排行第三,名叫沈疏朗,现在在禁军内务做副统领,每逢初八和二十日,他就会到衡郡王府当值,如果梁王想利用衡郡王借种,那沈家完全有条件把梁王妃送入衡郡王府。” 谢锦云听完谢锦玉的话后,心中大骇:“真若是这样,那梁王真是疯了。” 顾长宁盯着名单:“他知道自己成为废人,却对那个位子不死心,这样的人,本身就是疯子。” 谢锦云问道:“他们做事隐秘周全,夫君又打算如何做?” 顾长宁抬头看向谢锦玉,示意谢锦玉把心中想法道出。 谢锦玉说:“毕竟过了四个多月,若想查证,只能从沈家下手,否则,就只能让衡郡王亲自指认梁王妃。” 亲自指认梁王妃? 顾长宁眉头一挑,握住了谢锦云的手掌,抬起另一只手揽住谢锦云的肩膀,温柔地说:“我有办法。” 他凑到谢锦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谢锦云听的很认真,等顾长宁把话说完,她低笑道:“做亏心事的人,最怕鬼。” 顾长宁眼眸微眯,伸手理了理她耳鬓的发,回头对谢锦玉道:“孤只能谢锦晏十日的时间,如若他执迷不悟,不肯离开燕京城,到时可不要怪孤没有提醒他。” 一个小屁孩屡屡想坏他好事,若不是看在他是谢锦云的胞弟,他早就动手处理掉他。 如今谢家的人都不想再管谢锦晏,他也无需客气了。 “微臣知道了。”谢锦玉作揖一礼。 在谢锦玉离开东宫前,顾长宁又叮嘱道:“把苏氏写的信,先送入东宫,孤会派人把信送到梁王府谢锦晏手里,正好,孤也有东西要送给梁王妃。” 这时,谢锦云拿起墨条为他研墨。 谢锦玉退出东宫后,顾长宁写了三个字。 不到一个时辰,苏氏的信送入东宫。 顾长宁命江淮把谢家送来的信和他写给梁王妃的字条,一并送入梁王府,秘密交到梁王妃和谢锦晏的手里。 而梁王妃看到信上的三个字时,吓的脸色发白,一屁股重重坐倒在地上。 “啊……” “王妃,怎么了?”丫鬟王月赶紧上前扶着梁王妃。 梁王妃攥紧字条,表情十分痛苦:“痛,肚子……好痛!” 王月伸手掀开梁王妃的裙摆,顿时吓了一跳:“血,有血,快来人呐,王妃流血了。” 第438章 诈 梁王妃身下流血,令府中众人人心惶惶,皇后也第一时间出宫来梁王府。 “好端端的,王妃怎会出血,你们是怎么照顾王妃的。”沈皇后坐在大厅,帷帘后面便是梁王妃的卧室。 丫鬟端着血水从屋子里走出来。 沈皇后看到这一幕,脸色更加阴沉。 伺候梁王妃的王月跪在地上,已被吓的瑟瑟发抖。 连嬷嬷走前,一巴掌甩在王月的脸上。 王月大叫了一声:“啊……” “闭嘴。”连嬷嬷怒斥:“伺候主子不利,你还有脸,王妃这一胎金贵,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活了。” “皇后娘娘饶命,王爷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王妃让奴婢出去拿吃的,奴婢才出去一会的功夫,王妃就跌在地上。”王月不停的磕头求饶。 梁王冷着脸道:“那其他人呢?” 跪在王月后面的十几名下人,也纷纷自求。 彩碟:“王爷,王妃让奴婢出去买丝线,说要给未出世的世子亲手做衣服,奴婢当时不在王府。” 彩衣:“王爷,王妃让奴婢送香给王爷您啊。” 梁王听到彩衣的话后,眉头骤然蹙起。 沈皇后扬手重重拍桌:“本宫不想听你们狡辩的话。” 这时,罗太医、李太医从梁王妃的卧房走出来。 沈皇后立刻起身问道:“罗太医、李太医,梁王妃怎么样了?” 罗太医作揖行了一礼后,回道:“皇后娘娘,梁王妃身怀双生子,有小产的风险,这些日子不宜再四处走动,宜卧床静养。” 沈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梁王妃保胎期间,便交由罗太医、李太医负责,皇上极其重视梁王妃这一胎,你们定要保梁王妃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罗太医和李太医互看了一眼,皆是脸色各异,硬着头皮应下了沈皇后的话。 等两位太医下去开方子后,沈皇后与梁王进入卧房。 梁王妃看到梁王时,伸手抓住了梁王的衣袍,情绪非常激动:“王爷,有人知道了,有人知道我这孩子不是你的……” “闭嘴。”梁王脸色一沉,心中怒火汹涌,冷斥道。 梁王妃双眼含泪,从衣袖里拿出字条,递给梁王:“这是臣妾在吃糕点时,吃出来的纸条,王爷你快看看吧。” 她说话声音颤抖,内心很是忐忑。 沈皇后走近梁王,与他一同看字条上的字,母子二人皆是脸色大变。 那字条写着:衡郡王。 梁王面色阴沉地说:“你就是看到这字条险些流产的?” “我……” 沈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眼眸阴狠地说:“左右不过是顾长宁那个贱人试探梁王府的罢了,他若真有证据,就不会偷鸡摸狗把这张字条塞进你吃的糕点里诈你,亏你这蠢货,胆小如鼠,如何成大事。” 沈皇后夺走梁王手中的字条,烧成灰烬,根本不把顾长宁的小手段放在心上:“越到这关键时刻,越要稳住心态,本宫可警告你,你这一胎若是不能顺利生下来,那你就得继续借种,直到你成功生下本宫的孙子。” 梁王妃看着梁王那张冷漠的脸,眼泪从脸庞划过道:“臣妾知道了。” 沈皇后走出梁王妃的院子后,对梁王说:“西平王府那边怎么样?可有回应?” 梁王想到西平王府的事情,心情烦躁至极:“他把文荣昌赶出了王府。” 第439章 王府 “既然西平王把他赶出王府,那就让他想办法娶西平王的嫡女,只要能娶上,哪个都成。” 沈皇后眼中闪过一抹阴厉的光,唇边勾起一抹冷意:“西平王不识好歹,也别怪本宫和你。” 梁王低垂眼眸:“儿臣知道,西平王妃明日要在王府举办家宴,顾婉知来信说,西平王妃这场家宴是为嫡三女顾姜蓉所设,为的就是相看谢二公子。” 沈皇后眉头一皱,回头看梁王的方向:“谢府有意和西平王府结亲?” “是。”梁王点了点头。 沈皇后情绪激动,声音拔高了几分:“这门亲事,本宫不答应。” 若让谢二娶了顾三,西平王定会全心全意辅佐谢二公子,那太子妃是出自谢家的,西平王帮助谢二公子,就是在壮大谢府的实力,也在变相的助长东宫势力。 这门亲事绝不能成。 “母后放心,明日西平王府家宴,儿臣会带文荣昌去王府赴家宴。”梁王眼中都是算计,眼底骇凉。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没什么不能做的了。 这也是沈皇后心中所想。 “你告诉文荣昌,只要此计成功,沈家的人会帮他入仕。”沈皇后说完,回头看了看梁王府的卧房,又道:“梁王妃险些小产一事,不可外传,免得让东宫的得意了。” “儿臣知道,母妃早些回宫,以免让人怀疑。” 沈皇后没有多停留,便坐着宫辇回宫向景仁帝说梁王妃的情况。 顾长宁正好在政事殿和景仁帝谈政事,沈皇后的到来,打断了顾长宁与景仁帝的谈话。 景仁帝道:“梁王妃怎么样?” 沈皇后笑道:“皇上放心,梁王妃就是吃多了,撑着了胃,才闹得肚子不舒服,臣妾让罗太医、李太医留在王府盯着梁王妃,免得她再把自己吃撑了,害皇上与臣妾都为她担惊受怕。” 景仁帝被这样滑稽的事逗笑:“她自己的身体,撑不撑的她不清楚?朕头一次听说把自己吃撑的孕妇。” 沈皇后朝顾长宁那瞥了一眼,笑容不减:“臣妾已经训过梁王妃了,梁王妃说,她初为人母,就怕腹中孩子不够营养,能吃便使劲吃,她也是为了腹中的皇孙,就是……” 沈皇后直接看着顾长宁:“太子妃和太子成亲有半年之久,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呢?” “母后急什么?”顾长宁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梁王与梁王妃成亲几载了,才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儿臣与太子妃缘份深厚,相信要个孩子,老天爷不会太为难我们,倒是梁王妃腹中的孩子……” 沈皇后脸上笑容僵了僵,立刻打断顾长宁的话:“太子妃年纪也不小了,她嫁入东宫有半年,也该替太子选妃,充盈东宫,为皇嗣尽心尽力才是。” “父皇刚才说,想让衡郡王入宫给皇祖母过寿。” 顾长宁别开脸,看也不看沈皇后那笑面虎,扯开唇瓣转移话题。 沈皇后听到“衡郡王”三个字,僵硬的脸庞微微抽搐,眼睛直愣的看顾长宁。 喉咙像哽着一根刺,再说不出挑剔谢锦云的话来。 顾长宁笑道:“儿臣觉得,父皇大义,而百姓与朝臣若知道父皇此想法,也定会赞誉父皇宽厚仁义,念及手足,重孝道,最重要的是,皇祖母也会很开心的。” 景仁帝眉眼展开,面容笑意淡了几分,转头看向沈皇后:“皇后,你觉得呢?” “朕想在母后寿诞那日,派人带衡郡王入宫给母后贺寿。” 她觉得不好! 第440章 慎言 “是,是谁说,要让衡郡王入宫为母后过寿?”沈皇后说话时,不时的看向顾长宁,心中猜疑。 景仁帝说道:“母后想见八弟了。” “可臣妾觉得衡郡王的身份不宜入宫。”沈皇后阻止:“皇上,你召西平王回京给母后过寿,已让众人看到皇上对母后的孝心,衡郡王自丧子丧妻后,便神智不清,若他入宫后做出一些伤害他人的事,这后果谁也担不起。” 顾长宁静静地听沈皇后的话。 景仁帝也开始犹豫了。 沈皇后又道:“此事不急,等母后过贺那日,皇上若想派衡郡王入宫,可以派几个太医给衡郡王看看,若衡郡王情绪稳定,皇上再召他入宫也不迟,只是眼下不必操之过急的下旨。” 景仁帝觉得沈皇后说的有理,点头应下。 沈皇后心中得意,朝顾长宁那看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政事殿。 沈皇后刻意放慢脚步,等顾长宁走近,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道:“太子,太后怎会好端端同皇上提起衡郡王的事?” 顾长宁停下脚步,俊颜含笑:“自是有人在太后耳边提的。” 他挑了一下剑眉,反问:“母后觉得,是谁提的?” 他这个样子,瞧着就很嚣张,激怒了沈皇后。 “你不说,便以为本宫和皇上心里不清楚了吗?你在辰国为质十年,不知道皇上有多厌恶衡郡王吗,还敢怂恿太后让衡郡王入宫。”沈皇后冷冷地怒斥,对顾长宁厌恶至极:“你怎么不死在辰国,还回来做什么?” “儿臣好好的,为什么要死?” “你死在外面,就没有人和本宫的儿子争,你这种扫把星,怎么不下地狱去陪你母后。” “母后。”顾长宁盯着恼羞成怒的沈皇后,笑容灿烂地唤她。 沈皇后嘴角一抽,他这一声母后是想影射谁死呢。 “父皇提到衡郡王,不似母后这般激动,怎么母后一听到衡郡王,便如此激动,衡郡王做了什么对不起母后的事吗?” “你……”沈皇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顾长宁这话要传出去,只怕有心人非要当真了不可,没关系也要被说成有关系,话可不是这么乱说的:“不会说话就给本宫闭嘴。” 顾长宁渐渐收回笑容,方才还笑意灿烂的面孔,此刻冰冷严肃:“既然知道话不能乱讲,那便谨言慎行,以免祸从口出,宫中生存之道怕无需孤来教你吧。” 沈皇后气地双眼圆睁。 顾长宁威胁地话语在她耳边响起:“孤东宫之事,容不得旁人插手,你若嫌弃手挂在身上累,孤不介意帮你砍了。” “你敢!” “你试试挑战一下孤的威严。”顾长宁冷冷扔下一句话,便从沈皇后身旁走过,向东宫而去。 沈皇后站在原地,气地浑身发抖,面容表情失控,咬了咬牙才勉强压下心中怒火。 看着顾长宁对自己那样嚣张,她越发容不下顾长宁和谢锦云。 “去让梁王转告文荣昌,只要他娶西平王之女,本宫可让沈家人立刻引荐他入仕,安排一处宅子,送他三千两银票。” 谢锦云、顾长宁,你们休想借谢家之势,拉拢西平王府! 第441章 心事 梁王收到沈皇后的来信时,并不打算把明日的计划告诉文荣昌。 以往交给文荣昌的任务,文荣昌都以失败告终。 他已与府中谋士策划好明日的计划,文荣昌只要到场就成。 很快,梁王就派人给文荣昌送了一封请帖,让文荣昌明日来梁王府和他一块去西平王府。 而谢锦云那边,已为明日西平王府家宴做好准备。 天微微亮。 花溪带着锦绣坊的嬷嬷,把新制的衣物送到谢锦云面前。 “太子妃,这是太子殿下提前让人准备的礼服。” 谢锦云手掌落在衣物上,抚摸上面精致的兰花,脸上露出浅浅地笑,让花溪给锦绣坊嬷嬷赏钱,然后送走锦绣坊的嬷嬷。 花溪回到谢锦云身边,伺候她更衣:“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真是事事上心,连衣物和贴身之物都要经殿下之手,才能送到太子妃身边。” 谢锦云看铜镜里的自己,很是欢喜身上的衣物,可欢喜过后便是淡淡的感伤。 旁人只看到太子殿下待她好,却无人过问顾长宁为何对她的事情,事事上心。 他不说,她心里清楚。 宫中人多手杂,可在一些细节上动手脚,稍有不慎,她腹中的孩子便保不住。 他在护他们的孩子,也在保护她。 可这些事情,本该是她应上心的事。 他却先挡在她面前,做了她的事情。 顾长宁定在辰国经历了许多苦难,见多了后宫妃嫔的手段,才会挑剔这些细节。 铜镜里多了一道身影。 他身穿米金色圆领朝服,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谢锦云回过神,转身看他:“夫君下朝了。” “下朝了,夫人。”顾长宁拉着她双手:“没有耽误吃宴席的时辰吧。” 谢锦云唇角轻扯,笑道:“没事。” “那我们走吧,二哥说在宫门等我们,与我们一道去西平王府。” 顾长宁握着她的手,准备离开东宫时,却被谢锦云拉回到身边。 顾长宁温柔地问:“怎么了?” 谢锦云看着他的双眼。 他眼睛布着红血丝,眼圈浅紫。 她嗓音柔和,轻声问他:“夫君昨夜在想什么呢?” 顾长宁背脊微僵,俊颜笑容凝了嘴角,但很快他就扯开一抹灿烂的笑容,笑起来时,狭长的双眸都是笑意。 他很擅长伪装自己。 “我昨夜看了半宿折子,你知道的,老头子不喜欢我,现在在变个法子为难我。” “是吗?”她声音很轻,可简短的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时,让顾长宁心脏发麻。 顾长宁拿起她手掌,在谢锦云手背亲了亲:“我下次一定好好安排时间,下不为例。” “你的身体……”她几次旁敲侧问,都问不出只字片语。 她很心疼他独自扛着。 顾长宁不是没有看出谢锦云洞悉了他的心疾。 他低下头,两人短暂的沉默了片刻。 “从西平王府回来后,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都可以一一为你解答,别闷在心里,怪让人心疼的。” 顾长宁把谢锦云揽入怀里,轻轻地吻落在她额心。 这时,江淮走入大殿:“太子殿下,有信,是谢锦宴的信。” “拿来。”顾长宁转头对江淮说。 江淮双手递过信,顾长宁当着谢锦云的面打开信封,拆开信。 信上写着:【梁王府不止梁王妃有孕!】 第442章 多心 【梁王府后院的榭花阁内,另外养了三名孕妇,约四个月大小,皆是王府婢子】 谢锦云看到信上内容,瞳孔震颤,猛然抬头看向顾长宁:“这的确是锦宴的字迹。” 他信上内容若属实,那梁王他想做什么? 谢锦云细想了一番,想到一些出路时,顾长宁先说出口:“三名孕妇腹中胎儿都是四个月大小,与梁王妃月份一致,总不能是梁王一个残废同一时间让四个女子怀上他的孩子。” 谢锦云摇了摇头:“你我都看过他的医案,他无行房事的能力,梁王妃腹中的孩子也不是他的,他却另外养了三名孕妇,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梁王妃这一胎一定会是男胎,且还是双生男胎。” 若梁王妃生下男胎,他们自是欢喜。 如若生下女胎,他们便要从那三名孕妇生下来的孩子中,挑选男胎顶替皇室血脉。 好阴险的诡计呀! 倒是这个谢锦宴…… 谢锦云拿过顾长宁手中的信:“此事先不要声张,派几个人多观察些时日,确保谢锦宴送来的消息属实,再进行下一步行动,假若……” 她话语顿了顿。 顾长宁看出她的心思,说:“假若这信息属实,我可以考虑让谢锦宴将功补过。” 谢锦云否认了顾长宁的想法:“我没有给谢锦宴求情,你也无需因此事,便诸多顾虑我谢家,他先前做错的事情,该怎么来还得怎么来,若人人犯错都可以轻轻放过,还要律法做什么。” 谢锦宴的去路只有燕州,以后的路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嗯。”顾长宁与谢锦云谈完后,就回头对江淮说:“你趁梁王去西平王府时,悄悄入梁王府查探。” “是,奴才明白。” 此时,梁王刚好收到从西平王府送出来的信。 这封信是梁婉知写给他的。 梁王看完信后,脸上露出一抹阴逞地笑容。 他回头看了看梁王妃:“你能行吗?” 梁王妃用口脂掩盖毫无血色的唇瓣,点头说道:“避免太子和太子妃多心,今日西平王府的家宴,臣妾必须同王爷一同出席,正好破了他们的局,让太子和太子妃知道,臣妾不是吓大的。” 梁王伸手拉着梁王妃冰凉的手掌:“还是要以孩子为重,你若是身子不舒服……” “王爷。”梁王妃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臣妾自有分寸,且家宴都是坐在闲谈,吃吃东西,最重要的是若臣妾不去,如何帮王爷把顾三姑娘引入局,臣妾无碍。” 她语气坚定,再不似昨日那般胆惊受怕。 梁王见她容光焕发,难得温柔:“那就要有劳王妃了。” 这时,院子里的管事走入:“王爷,文先生来了。” 梁王脸上笑容收敛几分,对梁王妃说:“到时你看顾婉知的眼神来行事,她已在西平王府安排妥当,你只要把顾三姑娘引到顾婉知安排的房间即可,事成后,你便假借肚子不舒服派人来找本王,到时,本王会带你提前离开西平王府。” 至于顾姜蓉和文荣昌的事情,自会有人处理…… 第443章 仁厚 西平王府。 太子和太子妃的宫辇,停在西平王府大门前。 顾长宁扶着谢锦云走下宫辇时,早早守在王府门外的西平王夫妇,及前来赴宴的世家、家眷们,纷纷朝顾长宁和谢锦云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妃万福……” 谢锦云面容含笑,一眼扫过众人,嗓音柔和地说道:“免礼。” “谢太子妃。” 众人起身。 西平王妃走前,面带笑容地对谢锦云说:“太子妃,臣妾已在府内设宴,京中贵妇、千金皆往迎春堂赏花、品茶。” 谢锦云回头看顾长宁。 顾长宁道:“你去吧,孤和皇叔去另一处,听说皇叔手里有一把弓,孤正想趁此机会见识一番。” 话落,顾长宁朝小福子看去,示意他跟随谢锦云入内院保护她。 小福子赶紧走到谢锦云身后。 花溪扶着谢锦云入王府。 西平王妃与谢锦云同行,一路引她走入垂花门,二人有说有笑。 而谢锦云和西平王妃身后跟着一群贵妇、千金们。 贵妇们都有自己的派系,一路也是结党畅聊。 至于各家的千金小姐,皆是谈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的话题。 如此,众人在谈笑间,便走入迎春堂,场面好不热闹。 谢锦云坐在主位和在场几位夫人谈了小半个时辰,这时,梁婉知从椅子站起身,走向谢锦云。 “太子妃。”梁婉知唤了一声,便跪在地上。 西平王妃愣了一下。 顾姜羽和顾姜蓉则皱起了眉头。 顾姜蓉沉着脸道:“二姐姐,你这是干嘛呢?” 平白无顾跪太子妃,岂不是扫人兴致。 梁婉知朝顾姜蓉瞥了一眼,知道顾姜蓉要倒大霉了,便也没和她计较,反而和颜悦色地回道:“三妹妹,我想和太子妃好好磕个头,认个错,正好……” 她看向迎春堂内的世家夫人和千金小姐们:“借着这大喜的日子,臣妾想为宫宴一事,给太子妃好好赔个不是。” “太子妃。”她微微抬头,看那坐在主宾位上的谢锦云:“臣妾顾婉知教子无方,没有好好引导孩子,做错了事,是臣妾之过。” “臣妾让泽哥儿退还太子妃的赏赐物,更是臣妾之大过,昨夜母亲同臣妾讲了一通道理,臣妾已悔悟,求太子妃责罚。” 她说话语气满是诚恳,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有柔软的地毯保护她的额头,并未伤到半伤。 众人皆看向梁婉知,很是匪夷所思。 这是一个怎样的蠢货,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得罪太子妃。 而梁婉知根本不在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在谢锦云和这些官家夫人眼里,就是一个小丑。 这时,院外传来梁王妃的声音:“太子妃,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你若轻轻翻过,众人皆会赞誉太子妃宅心仁厚。” 说罢。 梁王妃已走进内堂,朝谢锦云行了一礼。 谢锦云目光落在梁王妃微微隆起的腹部,娇颜慢慢扯开一抹笑容,声音在偌大的大厅荡开:“本宫是怎样的人,这些年早已是燕京女子的典范,无需靠这点是非对错证明本宫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从梁王妃身上收回视线,看着梁婉知,对梁婉知说:“本宫并未把宫宴之事放在心上,正如你说的,孩子不懂事,本宫要管整个东宫,忙的焦头烂额,怎会跟一个无知小儿斤斤计较,至于本宫所赏之物,你更不必觉得愧疚,那些东西是本宫赏给顾大姑娘的,并未赏过你的儿子,那又何来退还之说。” 第444章 扰梦 什么? 梁婉知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看谢锦云。 顾姜羽从席位上站起身,走到大厅向谢锦云谢恩:“多谢太子妃赏赐的文房四宝和南山先生的笔墨,臣妇爱不释手,定会好好收藏在闺中。” 梁婉知知道此事,心中暴怒。 谢锦云把赏赐给她儿子的东西再转手赏给顾姜羽,她莫不是有病! 她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顾姜羽。 谢锦云道:“本宫惜才,南山先生知道本宫结交了顾大姑娘这样的知心人后,也替本宫高兴。” 说到这,谢锦云瞥了一眼梁婉知:“不必跪着了,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今夕不提昨日事,起来吧。” 梁婉知大概是被气疯了,谢锦云发话让她起来时,她也没有动作。 西平王妃唤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顾姜羽坐回椅子,对她说:“二妹妹,太子妃允你起身,快谢恩吧。” 梁婉知回过神来,心中虽有怒气,却还知场合轻重。 她向谢锦云谢恩后,就被绿绫扶起来。 西平王妃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梁婉知,便让绿绫扶她下去更衣。 而梁婉知从梁王妃面前走过时,目光扫过梁王妃。 二人眼神短暂交流了一番。 梁婉知便快步走出迎春堂 绿绫压低声音轻声问道:“二姑娘,为何要当众给太子妃道歉,奴婢瞧着二姑娘委屈。” “呵。”梁婉知一边走一边说:“你懂什么。” 她走入厢房,关上厢房门才对绿绫说:“我要让谢锦云做我不在场的证人,我不光要向她道歉,我待会还要讨好她。” 她脱下身上浅绿色的长裙,换上一件橘黄色的裙子:“事情都安排妥了吗?” 绿绫为她取下头饰,换上另一支珠钗。 珠钗设计的很巧妙,那颗最大的珍珠暗藏玄机。 绿绫说:“奴婢安排妥了,厢房设在……” “你无需告诉我细节,我什么也不知道。”梁婉知站起身,转过身子,面对着绿绫说:“记住,我什么都不知道,若东窗事发,王妃查起来,也与我无关。” “是,一切都是奴婢安排,奴婢绝不会连累二姑娘。” 听到绿绫那么懂事,梁婉知伸手拍了拍绿绫的肩膀说:“到时我会让我娘把你发卖到青楼,我再把你赎出来,送你去别的地方。” 绿绫感激不尽地跪在地上。 梁婉知把她扶起来:“行了,我先回迎春堂,你晚些再来。” “是。” 梁婉知想到顾姜蓉和谢锦玉的事成不了,刚才在谢锦云身上受的气,便烟消云散了。 泽哥儿,你看着,娘帮你报仇。 谢锦云想借着联姻的名义拉拢西平王府,做梦吧。 梁婉知回到迎春堂时,谢锦云竟不在迎春堂内,连她的母亲西平王妃和顾姜蓉也不在。 她微颦眉,走到顾姜羽身边,声音柔和地问道:“大姐姐,怎么没看到娘亲和三妹,她们也下去更衣了吗?” 顾姜羽瞥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说:“三妹妹喝茶时,不慎洒湿了衣裙,硬拉着娘陪她回院子换衣服去了,一会就回来吧。” 梁婉知“嗯”了一声,故作不经意间随口问候,拿起旁边的点心,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眼神却轻飘飘地看向谢锦云那个位置。 哼,真当她不知道谢锦云带着顾姜蓉去见谢二公子了!! 第445章 恐婚 西平王妃的确带着顾姜蓉去迎秋阁见谢锦玉。 母女二人走入八角门时,正好看到谢锦云站在厢房前。 西平王妃拉着顾姜蓉走向谢锦云,然后向谢锦云行礼。 谢锦云笑道:“王妃,快起来吧。” 她伸手扶西平王妃。 母女二人起身后,谢锦云往对面的迎秋阁望去,手伸向顾姜蓉,握住顾姜蓉的手说:“顾三姑娘,想必你母亲已经同你说过本宫二哥的事情,你若觉得可行,便入迎秋阁聊一聊,本宫和王妃在此看着,聊过后若不合适,只当今日你不曾在迎秋阁见过我二哥。” 顾姜蓉望向站在迎秋阁内的男子。 两次见他。 一次是在宫宴,第二次便是在宫门。 她对他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次是,他从宫门走出来。 头戴官帽,衣着官袍,面容俊朗,气质如星月,如此年轻有为的男儿,谁能守住春心不动。 思及此,顾姜蓉小脸微热,转身朝谢锦云福了一个身,道:“太子妃,母亲和长姐同臣女提过,谢二公子是才貌双全的男子,臣女有几句诗词想讨教谢二公子。” “那就快去吧。”谢锦云心里欢喜地说。 顾姜蓉去迎秋阁前,朝西平王妃看了一眼。 西平王妃抿嘴含笑,对顾姜蓉点头。 顾姜蓉这才转身朝迎秋阁而去。 入了迎秋阁亭子,谢府二公子谢锦玉朝顾姜蓉作揖一礼,顾姜蓉也回了一礼,说道:“谢二公子有礼了。” 谢锦玉俊颜露出一抹笑:“顾三姑娘,你我之间便开门见山地聊一聊吧,我谢某想聘娶三姑娘为妻,不知三姑娘对我可有什么要求,可尽管提来。” 顾姜蓉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表面看起来温和有礼的男子,谈起自己的婚事竟面不改色,说得她脸都燥热了。 娘也没说和谢锦玉直接谈婚论嫁,只说二人谈谈诗词,聊聊各自的喜好。 不过…… 她倒不喜欢像一些文人,拐弯抹角,阴着来。 比如,先前住在王府的文荣昌。 而她的性格也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矫揉造作的类型。 见谢锦玉如此爽快,顾姜蓉反倒放开手脚,直奔主题:“那我可就直说了。” “嗯,你说。” “我大姐姐曾嫁过人,我大姐夫对她很好,但是死的早……” 谢锦玉愣了一下:“我身体无病无灾,不会让你早早守寡。”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姜蓉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大姐夫待我大姐姐是极好,可婆家待她及为苛刻,我知道你们世家规矩多,像那种使阴损手段苛刻媳妇的事情,我不答应,我也不会忍气吞声受这种罪,我是听说……你继母她……” “继母身子不适,已放权养在后院,长年不出院门。”谢锦玉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一件小事。 自苏氏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后,便已是谢府罪人。 只是对外称她思亡女而病重,养在后院,已半年不管府中之事。 “哦。”顾姜蓉听到这话,微微点头,又说道:“你大哥也要娶妻了,到时候会有长嫂,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多,这后宅……” “成亲后,我会向皇上请旨外放到凉州附近当职,你我搬出谢府,头上无人压你、欺你,府内之事你一人做主。”谢锦玉侃侃而谈,一副胜券在握。 顾姜蓉摇头说:“我并非让你远离你自己的亲人,府中规矩我还是守得的,谢老夫人年迈,自是希望子孙皆在身边,只是那种不给人吃饭,让人下跪布菜等规矩,我不能消受。” 谢锦玉低哧一笑说:“顾三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你对婚姻心存迷茫。” “我……”顾姜蓉微微垂眸。 她对婚姻的恐惧,来源于顾姜羽的经历…… 第446章 交心谈 她的长姐还未嫁入夫家之前,夫家样样都好,老太太和夫人皆视她为珍宝。 可等姐夫一死,长姐便成为夫家的罪名。 揉搓谩骂,什么阴损手段、折磨人的法子都使在长姐身上,偏偏叫西平王府找不出对方的错处。 她那时还小,躺在西平王妃的被窝里,偷听她的姐姐和母亲诉苦。 婚姻那么痛苦,为何还要婚姻。 轮到自己谈婚论嫁时,她内心有一点期待,又很惶恐不安。 谢锦玉能从顾姜蓉的神情看出她对婚姻的焦虑,轻声安慰:“不急,我上头长兄还未成亲,我的亲事,也要等大哥娶亲后,才轮到我,你还有很多时间了解我与谢家,顾三姑娘不要因此而感到为难。” 顾姜蓉听完这一番话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微微抬头看了看谢锦玉说:“我把我想说的话,都跟你说了,你对我或是西平王府可有什么要求?比如:嫁妆之类。” 若他提出兵权或者让她父亲帮谁谁谁的话,顾姜蓉便不会再考虑谢锦玉。 她要嫁的夫君,首先是被她本身吸引,而不是利用颇多。 她知道世家与权贵联姻,是以家族利益为主。 但西平王府与燕京权贵不同。 她的父亲西平王如今在朝中的位置颇为尴尬,稍有不慎,便会掉脑袋,全家小命不保。 她不得不谨慎。 谢锦玉何等聪明,又岂会不知顾姜蓉地试探。 他说:“嫁妆乃女子傍身之物,看西平王府自个置办,我谢家不会过问后宅之妇的嫁妆,对此并无要求。” “那你为何选中我?”顾姜蓉脱口而出地问他。 谢锦玉并不意外她会这样问自己。 在宫宴上,他就见识了顾姜蓉直爽的性子。 她肯定会质疑,在众多未出阁的贵女中,为何偏偏选中她。 “宫宴。”谢锦玉回想起顾姜蓉在宫宴上对梁婉知说的话。 然后一字不差重复给她听。 顾姜蓉震惊的双眼睁圆,他刚才说的话,就是她在宫宴对梁婉知说过的话。 可那么多言词,叫她本人重复当日的话,她未必能够完整复述,而谢锦玉却还原她对梁婉知说过的话。 “就因为,我说了这些话,你就……选我?” 谢锦玉低哧一笑。 顾姜蓉心眼多,但也天真单纯。 “你这是笑什么?”她拿着手帕,侧头掩面。 谢锦玉说:“不是因为你说这些话,我才选中你,而是因为你讲道理。” “这不是应该的吗,做错事便该认错。” “可有些人做错事,只想想尽办法掩盖,或者想尽办法从对方身上找错处,再往对方身上泼脏水,让自己成为无错之人,顾三姑娘这样性情的女子,已然难得可贵了。”谢锦玉彬彬有礼地作了一揖。 顾姜蓉往后退了一步:“诶,你可别再给我行礼了,小女子受不起。” 他收回双手,俊颜浅浅一笑。 经过一番交谈,顾姜蓉对谢锦玉的印象分极好。 她抽出自己的手帕,递给谢锦玉说:“你衣服脏了,拿去擦擦。” 他衣服脏了? 谢锦玉低头检查自己的衣物,没脏,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顾姜蓉的意思。 他双手接过顾姜蓉的帕子,谢锦玉也把自己的玉默默地递给顾姜蓉。 顾姜蓉看了一眼,快速从他手里拿走玉,转身走出迎秋阁。 谢锦云和西平王妃看到二人交换定情信物,皆是异口同声地说:“成了。” 而在某处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迎秋阁。 在看到谢锦玉与顾姜蓉交换信物后,那眼神仿佛能淬出毒汁…… 第447章 一个梦 躲在暗处的梁王,目光冷冷地盯着谢锦玉和顾姜蓉,看着二人走出迎秋阁。 而顾姜蓉回到西平王妃身边,谢锦玉向海棠院方向走去,双方很快就离开迎秋院。 可梁王依旧没有从角落里走出来。 身后的谋士抚着须说:“谢二公子和顾三姑娘的事,瞧着事成了。” 梁王脸色阴沉,微微侧头,对身后的谋士说:“事成不成,不是他们说了算。” 是他说了算。 西平王府可以和燕京其余权贵结亲,独独不能得谢家的人结亲。 所以这事他必须搅黄。 梁王正准备也回海棠院时,又见迎秋阁走入两道身影。 当他看清那两道身影时,动作僵了僵,目光灼灼地看着亭子里的男女。 “不知姑娘写信邀约文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话的男子正是文荣昌。 而他对面站着一位妙龄女子,约莫十四五岁,穿着一身粉嫩的衣裙,略施粉黛,容颜娇俏倩丽,一双眼睛明亮澄澈,表情羞涩不已。 她是武定侯府的表姑娘,林杏儿。 刚过完及笄。 她看着眼前相貌堂堂,文质彬彬的男子,脸颊一阵发热,心跳地很快。 “文公子,小女子让人传信给你,其实也是因为近日被一个梦所困扰。” “梦?”文荣昌对林杏儿的来信,实在感到意外。 林杏儿点点头:“我半年前……” 她双手绞紧帕子,抬眸看了他一眼,面上红晕加深,鼓起勇气说:“我半年前梦到公子。” “你梦我?”文荣昌震惊了。 他和林杏儿初见是在宫宴,对林杏儿此人也只曾在同僚耳边听过。 她父亲林统,是巡盐御史,母亲是武定侯府的嫡女。 两年前,林统意外死亡,其母在她父亲死后没多久,也病逝了。 林家留下林杏儿一个孤女。 武定侯府老夫人让武定侯亲自去杨州接林杏儿入京定居。 听说林杏儿入侯府那日,抬进不少嫁妆,而这些嫁妆都是她父母死后变卖的家业,由林杏儿继承。 文荣昌目光炙热地看眼前的姑娘,柔声笑道:“只是一个梦而已。” “不是的。”林杏儿颇为激动。 文荣昌不解:“那是……” “公子,若只是一个梦,只是一场梦,也便罢了,可这场梦……”她日日梦到:“这半年,几乎入睡就会梦到公子。” 文荣昌低呼:“竟有如此奇事。” 林杏儿“嗯”了一声,手里紧紧攥着帕子,从文荣昌面前缓缓走到圆形石桌前:“我在梦中,并不知公子叫什么。” “那姑娘在梦里,梦见我什么?”文荣昌一下子来了兴致,他走近林杏儿,微微低头,却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便往后退了一步。 林杏儿转头,刚好看到文荣昌退了几步。 而文荣昌这举动在林杏儿眼中,乃正人君子。 她含羞带怯,眼皮子缓缓抬起,手拿帕子半掩面,娇颜展笑,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把梦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文荣昌:“我梦见……文公子高中状元,迎我过门,娶我为妻。” 第448章 缘份 文荣昌愣在了原地,内心地激动已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甚至激动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只站在原地痴痴看着眼前的女子。 林杏儿虽不如萧桑晚明艳动人,却比邵家表姐强不知多少倍。 最重要的是,她是孤女,继承了林家的产业,年岁相符,而看起来……也很单纯、天真。 他对这意外得来的缘份,无可挑剔了。 他转头看了看四方,害怕这样的喜好被人搅黄,心里忐忑的不行。 林杏儿看他反应,说道:“文公子,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这样的女子。” “不是。”文荣昌赶紧否认。 林杏儿小心翼翼地试探:“我说出那个梦,并不是想让文公子为我做什么,我只是被梦所困扰,后来在宫宴遇见文公子,我实在震惊的不能自我,原来我梦里的那个人,竟是公子你,我……” “我没有瞧不起你。”文荣昌走前了一步,又害怕自己的行为让林杏儿反感,他也在一步步的试探:“文某愿为林姑娘解梦,不知林姑娘……可瞧得上文某。” “你愿娶我?” 文荣昌耳朵“嗡嗡”作响,大概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喜过头了吧,整个人愣住了。 林杏儿看他没反应,心里焦虑不安。 思春的女子总是百般试探、小心翼翼,生怕走差一步,对方便看不上自己。 林杏儿起初只当那是一场梦,后来便对梦里的男子着迷,时间久了便开始害相思,直到在宫宴遇见梦里的人。 林杏儿萌动的春心再也压制不住了。 她瞒着武定侯府所有人给文荣昌写信,约文荣昌到迎秋阁相谈。 她想为自己求下这一门天定姻缘。 如今看到文荣昌没有回应,林杏儿心里着急地哭了。 她拿起帕子擦拭眼泪:“文公子不必强求,今日这事,就当……” “我愿意娶你为妻。” 林杏儿怔了怔,双眼睁圆,这次换她惊喜地说不出话:“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文荣昌愿意娶姑娘为妻。”文荣昌拿出先前送给萧桑晚的玉,当作信物,双手递到林杏儿面前。 林杏儿看着光滑的白玉,眼眶一热,伸手接过文荣昌送的玉。 随后她摸了摸自己的锦囊,从里面拿出一枚小小的绿翡翠扳指,柔声说道:“这是我的信物,你可知我叫什么?” “你……”还真的不知道她叫什么,毕竟他以前从未关注过武定侯府的表姑娘,只知那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 “我叫林杏儿,我现在住在武定侯府,我知你家中困难,这翡翠是冰果绿,冰种值钱,你拿到当铺当了便能换一笔钱,到时带着保媒人来武定侯府求亲,我在武定侯府等公子。”林杏儿怕他自尊心强,温婉地说完后,便转身离开。 文荣昌喉咙发热,心头暖暖的。 他望着林杏儿的身影,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中状元。 林杏儿身影消失在八角门外。 文荣昌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扣在食指的翡翠扳指。 翡翠晶莹剔透,里面飘绿,看着价值千金。 同僚说武定侯府的表姑娘手里有些银两。 文荣昌没想到,她随便出手的东西就足以改变他的命运。 他宝贝似的把东西收好,转身,正要回海棠院赴宴时,一道身影闪现。 他还未看清对方的模样,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打晕了…… 第449章 古怪 文荣昌很快被人拖出了迎秋阁,扔进对面的八角楼里,再锁上房门。 而林杏儿送给他的翡翠扳指掉落在迎秋阁内,一道身影返回,亲眼看着梁王的人把文荣昌拖入八角楼内。 此时,宴席已经开始了。 武定侯府的老夫人问自己的媳妇陆氏:“杏姐儿出去有一会了,怎还未回来?” 武定侯夫人陆氏看了看林杏儿的位置:“她方才同我说,想去前面的亭子赏菊,说是王妃从凉州带入京城的,约莫着一会就回来了,我让人去寻她。” 陆氏招呼身边的大丫鬟去寻找林杏儿。 而离开有一会的西平王妃,回到席间。 她与谢锦云坐在主位。 梁王妃坐在谢锦云右手旁,其余便是顾姜蓉、梁婉知。 至于西平王的长女顾姜羽,与西平王妃挨着坐。 西平王妃看众人皆已入席,她端起酒杯,站起身,对席位众人说了一番敬酒词。 众人纷纷举杯,给西平王妃回礼,然后一饮而尽。 迎春堂内皆是女子、妇人,无外男往来,女子间的谈笑比家中时更加轻快。 一时间,气氛和睦。 却总有那么一个煞风景的人,不合时宜的端着酒杯站起身,向谢锦云敬酒。 “太子妃。”梁婉知端着酒杯,起身说道:“臣妾想敬你一杯。” 花溪冷冷看过来,敬什么敬,用得着你假惺惺。 “前尘之事,是臣妾不对,臣妾只盼今后,太子妃万福安康,多子多福,这一杯臣妾先干为敬,太子妃,你且随意。” 梁婉知仰头,一口喝尽杯中酒。 温酒划过喉咙时,一股火辣辣地感觉冲上鼻子。 梁婉知被呛住了,掩嘴低咳了几声。 顾姜蓉看她这样,神色复杂,二姐若能真心悔改,她也不是不能好好待她、敬她。 顾姜蓉抽出帕子,递给梁婉知。 梁婉知怔了一下,先是看了眼顾姜蓉递过来的海棠手帕,随后抬头看了看顾姜蓉。 顾姜蓉被她盯地不自在,直接把手帕塞到梁婉知手里,说:“擦擦,用完了还我。” “谢谢三妹。”梁婉知拿起顾姜蓉的手帕,擦拭嘴角。 顾姜蓉看她受伤的手,道:“让绿绫伺候你用膳吧,可别碰伤了手。” “我的手无碍。”梁婉知含笑,笑容很是真切,她把手帕收进袖子里,说:“这条帕子,等我叫人洗过再给你。” “不用了。”顾姜蓉拿回自己的帕子,塞进衣襟内,又叮嘱了一番:“总之,你别逞强,想吃什么叫绿绫给你弄。” 说完,顾姜蓉就别开脸。 谢锦云一直看着梁婉知与顾姜蓉这边。 “瞧着二姑娘与三姑娘相处,便知西平王妃教女有方,姊妹之间团团圆圆、和和气气,乃后宅之福,本王妃煞是羡慕,等本王妃生下双生子后,定要向皇婶讨教如何教导子女。”说话间,梁王妃手掌覆在隆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 谢锦云的目光落在梁王妃微隆起的肚子上,眼神微暗。 看得出来,顾姜蓉对梁婉知来往很生疏,甚至…… 梁婉知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一抹古怪! 她在永宁侯夫人手里受辱后,当真幡然悔悟了? 第450章 不对劲 谢锦云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倒没说什么。 连席间的膳食她也未动,西平王妃知道谢锦云身份尊贵,对饮食十分谨慎,便一直找机会陪谢锦云聊天。 梁王妃也只是意思的抿几口茶水,并未沾桌上佳肴。 这时,梁婉知低咳了三声。 梁王妃听到梁婉知的咳嗽声后,便捂着肚子,猛地栽倒在顾姜蓉的身上,痛苦闷哼:“啊……” 她歪倒在顾姜蓉身上时,顺手推倒面前的酒水。 酒壶倾倒。 酒水洒到顾姜蓉的衣裙上。 顾姜蓉顾不得被弄湿的衣物,扶着梁王妃道:“梁王妃,你怎么了?” “肚子,肚子突然……一阵剧痛。”梁王妃唇瓣泛白,双手紧紧攥着腹部的衣衫,身子已然坐不稳椅子。 梁婉知立刻站起身,道:“绿绫,快扶着梁王妃。” 西平王妃与谢锦云双双回头看向梁王妃的方向。 谢锦云道:“梁王妃定是动了胎气,花溪,快去帮忙把梁王妃扶到后面厢房休息,小福子,你去前院告诉梁王,就说梁王妃突然肚子不舒服,让他尽快过来,皇婶,快去把你王府里的府医请来为梁王妃看看。” 西平王妃赶紧让身边的嬷嬷请王府府医。 顾姜蓉半扶着梁王妃起身,绿绫在一旁协助。 梁王府的丫鬟婆子也在一旁帮忙。 如此,梁王妃整个人压在顾姜蓉身上,头挨着顾姜蓉的肩膀,一脸痛苦,仿佛寸步难行。 顾姜蓉不敢让丫鬟婆子把梁王妃从自己身边扶开,便亲自动手,把梁王妃的胳膊横在自己的肩膀,与绿绫一块扶梁王妃走出迎春堂。 其余下人,围绕于她和梁王妃周身,有的扶顾姜蓉,生怕她扶不稳梁王妃而摔倒,有的搭把手扶梁王妃,阵势很是紧张,众人一下子没了用膳的心思。 顾姜羽站起身,说道:“娘,我去安排一下,你在此安抚众人。” 说完,她又看向谢锦云:“太子妃,臣妇去看看梁王妃。” 梁王妃在西平王府的家宴动了胎气,肯定是有很大责任的。 但这里还有贵宾,不能轻易扔下,身为长女的顾姜羽,是有责任担起家中重担。 谢锦云微微点头道:“好,若有什么问题,派人回来禀报本宫。” “知道了。”顾姜羽福了一个身,快步走出迎春堂。 于是,留下来的梁婉知也突然捂着自己的手掌,拧紧眉头。 谢锦云看了看梁婉知:“你怎么了?” 梁婉知抬起右手,包扎好的伤口出血了,把纱布染红一片:“刚才扶梁王妃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 “娘,我去旁边的厢房让绿萝帮我换药。”她主动说道。 西平王妃担忧问道:“也请府医为你再看看伤。” “不用了娘,让府医去看看梁王妃吧,梁王妃的孩子更重要。”梁婉知说完,朝谢锦云行了一礼,便转身去迎春常旁边的小厢房。 谢锦云望着梁婉知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突然动胎气的梁王妃。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左眼皮一直在跳。 这时,谢锦云看到武定侯府的下人走入院子,凑到武定侯夫人陆氏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陆氏脸色沉了沉,立刻起身走出了迎春堂。 与此同时,顾姜羽回到迎春堂。 西平王妃问道:“梁王妃怎么样?” “府医刚才看过了,梁王妃吃坏了东西闹肚子,梁王担心梁王妃的身体,提前带梁王妃回府了,娘不必担心,虚惊一场。” 顾姜羽说完,西平王妃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到梁婉知包扎好伤口,也重新回到席位,却不见顾姜蓉的身影,她问道:“你三妹妹呢?” “绿绫陪三妹妹下去换衣裳了。” “绿绫是谁的丫鬟?”谢锦云突然问道。 顾姜羽说:“绿绫是臣妇的二妹妹从青楼救下的女子,是二妹妹的大丫鬟。” 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谢锦云别开脸,对身后的白露说:“白露,你去找花溪……”后面的话,只有白露一人能听到。 梁婉知却竖起耳朵拼命的想偷听点什么,脚步也不自觉的往谢锦云那慢慢挪动。 可是很快,谢锦云就把该说的话说完了。 白露从梁婉知身旁快步走过。 梁婉知心头一沉。 在侯府的时候,就在谢锦云手里吃过几次亏。 她自然不希望这次的事情败在谢锦云手里,但又不能表示的太过,否则一旦顾姜蓉出事,她的亲生父母一定会把她赶出王府。 “太子妃,绿绫那丫鬟有什么问题吗?臣妾也是在凉州的花楼赎出绿绫的,一直养在王府。”示意绿绫并未跟着她,而是拿王府的月例,住在王府。 谢锦云目光犀利的盯着梁婉知:“本宫随口一提,你怎会觉得绿绫有问题?” 顾姜羽猛地回头看梁婉知。 西平王妃也看向她。 梁婉知脸上表情僵了僵,意识到了什么,扯开僵凝的嘴角说:“臣妾是听到太子妃方才问绿绫,便以为绿绫伺候太子妃不周到,臣妾虽是绿绫的主子,可她不知哪养来的心高气傲的性子,到底是对臣妾的话听一半忘一半,不大受管教。” 谢锦云心中冷笑。 这时,武定侯府陆老夫人猛然起身。 谢锦云刚才就注意到陆夫人离席,现在陆老夫人也匆匆离开酒席,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离开有两盏茶功夫的白露,神色凝重地回到迎春堂,对西平王妃和谢锦云说:“太子妃,王妃娘娘,八角楼出事了。” 第451章 千金躯 白露脸色凝重,快步走到谢锦云身边,附耳低语。 谢锦云表情惊变,下意识看向梁婉知,侧耳听完白露的话,随后回头对西平王妃说:“王妃,快去八角楼看看,出大事了。” 说话间,白露也扶着谢锦云起身。 西平王妃神色僵了僵,心口一阵沉闷,来不及问清楚出了什么事,便也从席位站起身。 谢锦云从顾姜羽身边走过时,对顾姜羽说:“姜羽,你先留在这里,本宫和王妃去八角楼看看,莫要惊动宴会贵宾。” “是不是三妹妹出事了?”这时,梁婉知突然大声惊呼。 宴会上的宾客,纷纷转头看向梁婉知的方向。 谢锦云面色一沉:“你怎知你三妹妹出事了?” 西平王妃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姜蓉出事了!? 她双腿一软,险些摔在地上,白露快速腾出一只手扶西平王妃,摇摇欲坠的西平王妃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西平王妃强作镇定道:“婉儿,你怎知蓉姐儿出事了?” “是啊,本宫刚才并未说谁出事了,你怎会说是顾三小姐出事了?”谢锦云眸光犀利地盯着梁婉知。 “我……”梁婉知嘴角僵了僵,她刚才太心急,急于让所有人知道顾姜蓉和文荣昌在一起了,又担心谢锦云和西平王府把这件丑事压下去,操之过急,忽略了细节。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看了看四周:“臣妾看三妹妹许久未回,担心三妹妹出事,如若不是,那就太好了,娘,我去看看三妹妹换好衣服没,叫她赶紧来迎春堂,你和太子妃先去八角楼处理事儿,这里有我和大姐姐在。” “这里有顾大小姐看着就成,你也随我们一块去八角楼吧。”谢锦云冷冷地说,然后就从梁婉知身旁走过。 梁婉知心头一沉,心脏跳的很快。 她抬头看了看西平王妃。 西平王妃现在心里也很乱,太子妃一直没告诉她,八角楼里出了什么事,谁在八角楼出事了,再加上顾姜蓉一直没回迎春堂,她的心更加烦乱。 两个丫鬟扶着西平王妃走出迎春堂,去往八角楼。 武定侯府的陆老夫人和陆夫人,快步从八角楼厢房走出来。 婆媳二人重重跪在地上。 那陆老夫人哭着向谢锦云诉冤:“太子妃呀,你要为臣妇做主啊,我陆家好好的千金大小姐,在西平王府后院被人算计呀。” 西平王妃一怔,快步上前:“陆老夫人,能否告知是何人算计侯府千金?” “一个穿浅粉色衣服的丫鬟,臣妇也不知道啊,我杏姐儿苏醒后,便大受惊吓。”里面那个男子,竟像失去理智的人,骑在杏姐儿身上,折磨蹂躏,若不是她把人打晕,还不知她的杏姐儿要被折磨成什么样,这些话她说不出口,杏姐儿毁了,彻底被毁了。 “你既然让本宫为你作主,本宫总要先见一见当事人,不知贵府千金可还能到本宫面前说话。” 谢锦云刚说完,林杏儿便从屋里走出来,跪在谢锦云面前:“臣女林杏儿参见太子妃,求太子妃为臣女做主,将我赐婚于里面那个男子,以保全我侯府名声。” 第452章 诉冤情 “你先起来。”谢锦云亲手把林杏儿扶起:“先告诉本宫发生了什么事?本宫在此,定会为武定侯府讨回公道,绝不姑息居心叵测之人。” “杏姐儿,你快告诉太子妃,把你引到八角楼来的女子是谁,你看到了什么?”陆老夫人泪流满面。 陆夫人上前扶着林杏儿,温柔地安抚身子颤抖的林杏儿。 林杏儿道:“臣女,臣女只是到望月苑赏菊,不想回来路上和丫鬟凝香走丢了,王府院子大,我又迷了路,走着走着便走到一个亭子,我记着叫迎秋阁。” “可我正准备入迎秋阁时,却看到有个男子站在亭内看湖,后来,又有个男子出现把那个看湖的男人打晕了,我吓急了,便从原路返回,却在院子里打转,似遇到鬼打墙,怎么都走不出去。” “后来……”林杏儿说到此处时,情绪激动:“臣女遇见了一个丫鬟,说能带臣女回迎春堂,可是却把臣女引到这里,把臣女推进了屋子,然后我就被……” 她羞耻地双手捂面,哽咽地说:“那个看湖的男子,像被人下了极浓的药,失去理智的要了臣女。” 说完后,林杏儿几欲晕厥。 陆夫人扶着林杏儿,用力按林杏儿的人中:“杏姐儿,你可得要撑住啊,你祖母还有舅母都会给你撑腰,定不会让你白白受此等委屈。” “太子妃,求你为臣妇做主啊。”陆老夫人又跪回地上,痛哭地说道。 西平王妃知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小事了。 女子名声受损,重则祸及全族,伤及性命,女子一生尽毁。 她对此事深有体会。 长女顾姜羽嫁入夫家不到半年,因丈夫逝去,饱受克夫之名毒害,累及小女儿姻缘受阻。 此时就算太子妃不在场,她也要给武定侯府一个交待。 “你可知那丫鬟长什么模样?”不等谢锦云开口,西平王妃问林杏儿,然后上前把陆老夫人从地上扶起来:“老夫人,你先起来,此事,我王府一定会给陆家一个交待。” 陆老夫人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身。 谢锦云回头瞥了一眼梁婉知:“顾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现在在哪里?” 梁婉知还未回过神来。 她还在为为何出现在八角楼里的不是顾姜蓉的事情感到疑惑。 八角楼里的女子若不是顾姜蓉,那顾姜蓉现在在哪里? 绿绫那死丫头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到底怎么回事。 “婉知。”西平王妃看她没有回应谢锦云,声音提高,响亮地唤道。 梁婉知猛然回过神来,茫然地看西平王妃。 西平王妃蹙眉:“你怎么了?太子妃刚才在叫你。” “娘……”她抬手扶了扶额头:“我刚才喝了几杯酒,脑袋胀胀的,晕晕乎乎,不知太子妃刚才同臣妾说了什么?” “本宫要见绿绫,派人去把绿绫带过来。” 梁婉知眼皮子一跳:“太子妃莫不是怀疑,祸害武定侯府表姑娘的人是绿绫?” “王府所有丫鬟都有嫌疑,只是绿绫在开宴前,离开过迎春堂,本宫只是叫人把绿绫带过来问几句话而已,顺便让林姑娘认一认身份,顾二姑娘紧张什么?” “臣妾没有紧张。”哪只眼睛看我紧张了。 梁婉知本来不紧张的,可被谢锦云这么一说,太阳穴连跳了好几下,心里烦躁慌乱的不行。 计划失误了,还把武定侯府给得罪了,绿绫这个蠢货。 陆老夫人和陆夫人双双看向梁婉知。 陆夫人捕捉到了什么,沉着脸问:“太子妃刚才说的丫鬟是顾二姑娘身边大丫鬟?” “是,绿绫是我从青楼救回来的丫鬟。”梁婉知学精了,陆夫人问一句,她便答一句,少说两句,少出错。 很快,绿绫被两个粗使婆子押入八角楼。 把绿绫带过来的花溪,在走进八角楼时,神色复杂地看林杏儿…… 第453章 难言 “是她,就是她!”林杏儿看到绿绫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地指着绿绫,然后扑到绿绫面前,双手抓住了绿绫的胳膊质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毁我名声。” 绿绫懵了。 她还不知道八角楼里的女角儿早已不是她算计好的顾姜蓉。 而是眼前的武定侯府表姑娘林杏儿。 面对林杏儿地问话,绿绫感到非常不解。 她来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一旦东窗事发,她就把所有的罪名推到顾姜蓉身上,告诉西平王妃和太子妃,顾姜蓉真正喜欢的人是文荣昌,叫顾姜蓉休想抵赖。 可眼下这情形,让绿绫很是疑惑:“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太子妃,就是此人。”林杏儿看她不认自己,转身跪在谢锦云面前:“把臣女引到八角楼,害臣女失身的丫鬟,就是此人。” “轰”一声,绿绫感觉自己脑子里炸开了一道烟花,脑海一片空白。 谁把她引到八角楼了,她根本从未在院内见到过林杏儿。 “奴婢没有。”绿绫被两个粗使婆子按在地上。 陆夫人冲前,一巴掌甩在绿绫地脸上,怒斥:“你还敢狡辩!” “我家杏姐儿才刚及笄,先前一直在侯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不是你引导她,她会无缘无故指证你。”在陆夫人和陆家人眼里,林杏儿就是乖乖女,在家中乖巧、懂事、满腹经纶,自不会干出算计他人的事情。 可绿绫确确实实不曾引林杏儿到八角楼:“我没有,王妃,奴婢真的没有,奴婢不曾见过这位姑娘。” “那你刚才,为何一直在映月湖对面转来转去,不时看向八角楼的方向,鬼鬼崇崇的。”这时,花溪开声问道。 绿绫紧皱眉头,心中慌乱不堪。 谢锦云走到绿绫面前:“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本宫答应你,只要你如实说出来,本宫会让王妃从轻处置,但若是隐瞒不报,等本宫和王妃查出来,那就只有杖毙了。” 绿绫心头一颤,吓地面容发白。 她抬头看了看谢锦云:“奴婢真的没……” “啪!”梁婉知冲前,一巴掌甩在绿绫的脸上,愤怒地说:“绿绫,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梁婉知这一巴掌下手重。 绿绫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耳边传来梁婉知地怒骂道:“亏我还帮你……帮你从青楼赎身,收留你在王府,没想到你竟然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切起因皆因我一时善念,救了你这条中山狼,来人,把她给本小姐乱棍打死。” “不要啊二姑娘……”绿绫吓坏了,二姑娘说的话,怎么和先前不一样,不是把她发卖回青楼吗,为何是乱棍打死。 她左右看了看,推开身旁的婆子大叫了一声。 谢锦云看到这一幕,面色阴沉道:“事情未搞清楚,怎可随意打杀,你如此紧张,是想掩饰什么吗?” 紧张!又是紧张,她什么时候紧张了。 她只是想快点息事宁人,且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绿绫活着。 “绿绫,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西平王妃已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她在问绿绫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扫过梁婉知:“本王妃可以饶你一条性命,把你发卖,不打杀你,但你必须说实情,否则……” 她看着梁婉知,语气充满着威严:“那就按二姑娘说的,把你乱棍打死。” “王妃,求你把奴婢发卖了吧。”绿绫对着西平王妃连连磕头:“奴婢招了,奴婢全招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梁婉知的方向…… 第454章 揽下 但是很快,绿绫的目光快速转移,低下头说道:“奴婢能不能单独和王妃说,此事……” 她又抬头看西平王妃,声音颤抖:“此事还牵扯到王府内其余人,恕奴婢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 西平王妃看向陆老夫人和陆夫人,最后看谢锦云。 谢锦云知道这件事情最为难的便是西平王妃。 她从中游说,安抚陆老夫人和陆夫人:“老夫人,陆夫人,今日有本宫在,定会为陆表姑娘做主,不如先让西平王妃单独审问这丫鬟,等审问出结果,自有定夺。” 陆老夫人擦拭眼泪,点头道:“既然太子妃这么说,那臣妇可以等。” 西平王妃面露谦意,上前给陆老夫人行了一个礼,便转身对绿绫说:“进里面厢房说,如若你敢隐瞒本王妃,本王妃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虽不屑干那些阴损之事,可她的母亲与后院小妾斗了一辈子,从无对手。 西平王妃做姑娘时,耳濡目染,她不与王府妾室争斗,只做好份内之事,却不代表没有手段。 绿绫第一次在西平王妃眼中看到凌厉的气势。 她身子狠狠颤抖,被两个粗使婆子押进厢房。 梁婉知想跟着进去:“娘,我跟你一块进去。” “顾二姑娘。”谢锦云伸手拦住梁婉知地路:“让绿绫单独与王妃,你就不必进去了。” “太子妃,绿绫是臣妾赎回来的青楼女子,林姑娘出了那样的事情,臣妾有罪责,臣妾要知道前因后果。” 梁婉知内心很慌乱,若绿绫乱攀咬,说是她这个做主子的指使她干的,那她的亲生父母还会像从前那样对待她吗。 她必须要进去。 可西平王妃一句话,直接打断了梁婉知的念想。 “婉知,你不必进来了。”西平王妃走到厢房前,回头,面无表情地说,然后迈过门槛,让两个粗使婆子把好厢房门。 梁婉知心头一沉,眉头紧锁。 花溪上前扶着谢锦云,考虑到谢锦云怀孕,花溪关心地道:“太子妃,不如先进大厅坐着等吧。” 谢锦云道:“好,陆老夫人,陆夫人,林姑娘,先进大厅等候。” 谢锦云和陆家的人走入大厅后,王府的府医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 府医被领到谢锦云所在的大厅,向谢锦云禀报:“太子妃。” “那个男子怎么样了?” “回太子妃,文公子被人灌下大量催情药水,失去理智,下官要先下去给文公子煮解毒汤,如今还在昏迷中。” 文公子?“他是文荣昌?”谢锦云问道。 先前文荣昌在王府待过,王府的府医都认识他。 而林杏儿听到“文荣昌”三个字,把头垂地很低,眼睛转了转,黛眉拧紧。 府医道:“太子妃,正是此人。” “你先下去给他熬药。”谢锦云说完,厢房的门打开了。 西平王妃脸色煞白地从厢房里走出来。 梁婉知见此,第一个走出大厅,冲到西平王妃面前,问道:“娘,绿绫那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西平王妃抬头,目光犀利又阴沉地盯着梁婉知。 这样的眼神让梁婉知心慌。 两个粗使婆子把绿绫从厢房拖出。 梁婉知看西平王妃表情不对劲,在看到绿绫被粗使婆子带出来时,转身,一脚踢在绿绫的腿上,怒道:“绿绫,你是不是害我,在我娘面前胡说八道,娘,你千万不要相信绿绫说的话,我……” “绿绫从未供出主子。”西平王妃声音沙哑、哽咽,又很冰冷:“她独自一人揽下所有罪名。” 可就算绿绫没有供出梁婉知,西平王妃对此事保持着质疑。 但也仅仅只是质疑。 如今梁婉知的态度,让她确认了一件事情。 顾碗知要毁掉她的三姑娘! 第455章 发酵 西平王妃快步走入对面的大厅,面对武定侯府的人和林杏儿时,难以启齿。 林杏儿是整件事情的无辜之人,绿绫要害的对象是她的三女儿顾姜蓉,此事又关乎顾姜蓉的名声,她不能对武定侯府说实情。 只能想办法从文荣昌身上作补偿,将来林杏儿嫁给文荣昌后,能够过的舒服一些。 “陆老夫人,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是绿绫这个丫鬟一人所为,她方才也向我认罪,如今事情已经发生,王府会尽最大的能力补偿林姑娘。” 陆夫人心里不甘:“她没说是谁指使她的?” 绿绫被带入大厅,跪在陆夫人面前说:“没人指使奴婢,都是奴婢一人所为。” “我不信。”陆夫人猛地从椅子站起身:“若无人指使,你敢那么大胆。” “奴本是青楼女子,若非王府二姑娘为奴赎身,奴哪有此等荣光成为王府婢子,可文荣昌不识好歹,奴几次向他表白,他嫌弃奴出身低贱,多次用言语羞辱奴,奴就想借着王府家宴报复文荣昌,让文荣昌身败名裂,让他被王爷逐出王府,让他也尝尝被人践踏的滋味,便买通后院的人,在文荣昌离席后,把他打晕,拖到八角楼强行灌下催情药,至于林姑娘……” 绿绫回头看了眼林杏儿,自嘲一笑:“只怪她自己倒霉,在院子里迷路,奴便在背后偷袭林姑娘,把她扔进八角楼。” “你……”陆夫人简直快被绿绫地话气疯了,她冲到绿绫面前一巴掌扇在绿绫的脸上:“你这贱奴真是下作,一个青楼女子,你也敢痴心妄想。” 陆夫人还想打绿绫,却被陆老夫人喝住:“好了。” 她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另有隐情。 刚才西平王妃进偏房和绿绫交谈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要为杏儿做主,再出来时,已换了一个态度。 陆老夫人看向西平王妃:“真若是这婢子因爱生恨所为,怪只怪杏儿命道不好,还望王妃重罚。” “陆老夫人,王府后宅出现这种事情,已非常严重,本王妃一定会给武定侯府和表姑娘一个交代,一定会的。”她郑重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府医走入大厅:“王妃,太子妃,文公子醒了。” “把他带过来。”西平王妃道。 很快,府医扶着文荣昌走入大厅。 文荣昌看了看屋子里坐着的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林杏儿的身上,走近林杏儿,重重跪下:“对不起。” 林杏儿身子一僵,险些跳起来扶他,但她强压下了心中的情绪,手捏紧帕子,别开脸抽泣。 文荣昌道:“文某无才,若姑娘愿意等,来年科举,定金榜题名后迎娶姑娘。” 西平王妃道:“你本是王府谋士,如今在王府内发生这种事情,王府会赠你一处宅子,黄金万两,你搬到新宅子后拿着银两先备重礼,去武定侯府提亲,旁的事情便由武定侯府做主,往后文家有什么事需要西平王府帮忙,王府定不会推脱。” 钱财是补偿文荣昌和林杏儿。 人情是补偿武定侯府。 让武定侯府看到一个没有官身的文荣昌,却有西平王府撑腰,不再将这件事情发酵下去。 如若闹到圣上面前,谁都不好看。 她现在只想去看看顾姜蓉,看看她如今的状况如何。 而陆老夫人对西平王妃的补偿没有异议。 刚才说话声最大的陆夫人,也慢慢收回气势:“王妃都这么说了,那这丫鬟便由王妃好好处置,杏姐儿,你随舅母先回府吧。” “是,舅母。”林杏儿缓缓起身,走到陆老夫人身边,扶着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从文荣昌面前走过时,垂眸看了一眼文荣昌。 文荣昌除了一无所有,却胜在面目清秀,容貌英俊。 现在又得西平王妃的承诺,想来杏儿嫁给此人,会有另一番机遇…… 陆家的人离开后,谢锦云也觉得没必要再留下来:“王妃,王府家事本宫就……” “太子妃,你去叫谢二公子来看看蓉姐儿吧。”西平王妃打断了谢锦云的话,声音哽咽地说:“谢二公子看过后,若不再愿意与西平王府结亲,今日在迎秋阁的事情,彼此只当没发生过,让他去看一眼。” 第456章 逐府 西平王妃和谢锦云说完,转身看向梁婉知:“来人,派人去前院请王爷,告诉他,家中发生大事了,请他务必来一趟菊韵苑。” 吩咐完身旁的下人,西平王妃又冷冷地对梁婉知说:“你也随我来。” 西平王妃先走出八角楼,下台阶时,却不小心踩空。 梁婉知快步走前,从身后扶住了西平王妃,一脸担忧地唤道:“娘,小心。” 西平王妃猛地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眉头紧皱,眼中充满着淡淡地疏离感。 她收回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挺起腰板,强撑着身子快步走出八角楼。 梁婉知心里慌乱的不行,紧随在西平王妃身后。 谢锦云走在后面,看到西平王妃刚才对梁婉知的态度,心中已猜到了源头:“花溪,现在可以告诉本宫了,你离开迎春堂这段时间,遇到了什么事?” “太子妃,是陆家表姑娘拦下奴婢,让奴婢去八角楼救顾三姑娘,奴婢过去的时候……”花溪想到先前撞见地场面,心中骇然,不敢有半点隐瞒:“文公子抓着顾三姑娘的胳膊,撕扯其衣物,险些被破了身子,奴婢过去用花瓶砸晕了文公子,顾三姑娘惊吓过度,晕倒在奴婢怀里,场面惊险万分,若奴婢再晚到一步,恐怕顾三姑娘已经失身。” 谢锦云面色一沉,这是有人算计谢府和西平王府的姻缘。 “把你看到的事情忘了吧。”这世间对女子不公,但凡有一点错处,就会被世俗放大。 明明不是她们的错,流言枷锁却压在她们身上,喘不过气。 谢锦云走出八角楼,前往菊韵苑。 顾姜蓉被花溪偷偷救回,并未惊动府内宾客,是不幸中的万幸。 西平王妃走入菊韵苑,看到女儿脸上的指甲印延伸入脖子,不禁想到顾姜蓉在八角楼的遭遇。 府医刚才同她讲过顾姜蓉的情况,体内中了微量的情毒,惊吓过度而导致昏迷,脖子上与脸上的伤倒是轻伤。 想到顾姜蓉在八角楼经历最绝望的一幕,西平王妃已泪流满面。 她坐在顾姜蓉床榻,伸手抓住顾姜蓉的手。 “蓉姐儿,娘没有护好你,都是娘的错。”西平王妃痛苦地说,声音一度哽咽地说不出话。 西平王从门外走入,心情万分着急:“王妃,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入房间,看到顾姜蓉脸上的伤,瞳孔肉眼可见地瞪大,指了指小女儿:“蓉姐儿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王爷,绿绫跪在外面,你让那贱婢给你好好说说。”西平王妃第一次对人口出恶言,唤对方为“贱婢”。 西平王脸色一沉,让人把绿绫带入。 绿绫把事情如实又说了一遍,西平王听完,拿起拐杖狠狠敲打在绿绫的头上。 绿绫惨叫了一声,立刻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站在一旁的梁婉知,当场吓地面色苍白,身子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不敢再乱说话。 她回到西平王府后,西平王一直待她关怀有致、脾气温和、百般哄她,她从不曾见过西平王凶残的另一面。 西平王妃看梁婉知不作声,抓起桌上的小摆件,砸在梁婉知的膝盖。 “咚!” 梁婉知闷哼了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这时,西平王才转头关注梁婉知,只是他眼中凶光未能及时收回,在看梁婉知时,梁婉知背脊毛骨悚然。 “你做了什么错事,为何要跪着?为何会惹急你母亲,让你母亲怒成这般?绿绫这婢子是你从青楼赎回,蓉姐儿出这种事,跟你有无关系?”西平王转身过身子,站在梁婉知面前。 他双手握拳,一连问梁婉知许多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是“致命题”。 梁婉知企图狡辩:“爹爹,女儿什么也不知道,定是绿绫喜欢文荣昌,但文荣昌喜欢三妹妹,早前三妹妹拒绝过文荣昌,绿绫便想借此机会成全文公子。” 绿绫跪在一旁,不为自己辩解。 她感念梁婉知救命之恩,但也看清梁婉知此人为人了。 从一开始设局,她的主子就没打算让她活下去。 西平王妃哧笑一声,眼睛里流下眼泪,嘴角却扬起嘲讽地笑意:“绿绫在武定侯府的人面前自称喜欢文荣昌,不过是我教她这样说,你怎的还当真了,竟拿这种借口糊弄我。” “我……”梁婉知嘴角肌肉抽搐了几下,看向绿绫。 绿绫也抬眸看她,很快又低下头,没有否认西平王妃的话。 梁婉知恼羞成怒:“说白了,爹娘就是不相信婉儿,你们既然不相信,那我走就是。” “你是不该再回西平王府来了。”西平王妃不再像以往那般迁就讨好梁婉知:“宋谦同意让你以平妻身份入门,你和他早已育下三个孩子,我已经通知下人去宋家让宋谦接你回去,以后……不必再回西平王府了。” 什么!! 梁婉知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浑身力气在一瞬间被人抽离,强烈的无力感袭卷而来:“你们……你们抛弃我,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 “如果不是我们把你送到梁家,让梁家入燕京带你找最好的大夫,你早已死在襁褓中,婉知,我和你爹从不亏欠你什么。”西平王妃冷冷地说,然后吩咐下人:“来人。” 主事嬷嬷走近。 西平王妃说:“从今以后,不许再让二姑娘踏入西平王府一步。” 第457章 弃了 “王妃,宋家的人在院外等着。”王府管事快步走入菊韵苑,向西平王妃禀报。 梁婉知寒毛竖起,知道自己闯下大祸,惹怒了亲生父母,她开始慌乱、后悔。 她跪着爬到西平王妃面前,伸手抓住了西平王妃的衣物:“娘,不要,我真的没有害三妹妹,我真的没有,我敢发誓我没有……” 西平王妃低头看她:“那就拿泽哥儿的前程发誓,你发誓,你心里从未想过害你三妹妹,一丁点想法都不曾有过,只要你敢发誓,我可以收回刚才的话。” 不! 怎可拿泽哥儿的前程来发誓。 她是想毁掉顾姜蓉。 还参与给梁王府送信,在背后默许绿绫的一切安排,她不无辜,她不能拿泽哥儿的前程发誓,毕竟泽哥儿是她所有希望。 梁婉知双眸含泪,死死地瞪着西平王妃。 她没想到因顾姜蓉的事情,西平王妃竟要断掉她的后路。 “我用我的命来发誓。” “你不敢用泽哥儿来起誓,那就证明,你心里有鬼,你怕一旦用你的孩子发誓,上天会降罪在泽哥儿的身上。”西平王妃双眸直视着梁婉知:“戴嬷嬷,把她拉出去,交到宋家人手里,你亲自同宋家人说,她已是宋家妇,便要好好待在后宅,莫再让她跑出去惹是生非,乱了规矩。” “不——” 她才不要回到那样的宋家。 她不能用这么不堪的自己面对宋谦。 她要让宋谦后悔。 若是西平王府都放弃她了,可想而知,她在宋家的日子有多难过。 她过够从前忍气吞声的日子,她受够了宋谦的懦弱无能。 这次她真的慌了:“不要,娘不要把我赶出王府,娘不要对婉儿那么狠心,不要,爹爹——” “拉走。”西平王低喝。 戴嬷嬷亲自上手拽着梁婉知的胳膊往外走。 梁婉知哭天喊地,不停求饶:“女儿知错了,求爹爹娘亲再给婉儿一次机会,爹爹,爹爹,你不要对婉儿那么狠心好不好。” 那抓着西妃衣裙的手被丫鬟掰开。 梁婉知被戴嬷嬷拖着走。 走到西平王面前时,梁婉知又紧紧拽住西平王的衣物,哭声凄厉:“爹……婉儿不能就这么回宋家,他们那样的人家,竟连媳妇的嫁妆也偷,太子妃就是个例子,永宁侯府那七年一直靠太子妃的嫁妆和娘家人的支持才撑起来的,女儿若就这样回宋家,定会被他们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我是你的女儿,爹爹,婉儿求求你,别这么对婉儿,别这么对我。” 西平王心头泛起酸涩,转头看西平王妃。 西平王妃沉着脸道:“人生是一条直路,没有后悔路,你明知永宁侯府这七年一直靠着太子妃的嫁妆支撑,可你不但没有远离这样的虎狼,还与他们为舞,以啃食他人的钱财为荣,以做外室为傲,你就该想到,总有一日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而你,口口声声与我们说,你和宋谦已结为夫妇,育下三个孩子,便已没有退路,整个燕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梁婉知和宋谦苟合,生个三个外室子,怪我一时心软,任你在王府横行霸道,残害姊妹,走吧。” “靠着王府给你的嫁妆,好好抚养那几个孩子,也能过好你们的日子了,别再痴心妄想别的。” 西平王妃说完,就闭上双眼,不想再看梁婉知狡辩。 而西平王妃一番话,也深深地刺激着梁婉知:“好,好,好,既然你们要再弃我一次,那我走,不用你们拖我出去。” 梁婉知从地上爬起来,用力甩开戴嬷嬷的胳膊,自己跑出了菊韵苑。 她不能让宋谦看到她狼狈的一面,只要王府不对外传她被逐出王府的事情,宋谦就得看她脸色过日子。 坐在厅外的谢锦云,眼眸微微一沉,对花溪说:“让你哥哥派人给宋家透个风,梁婉知已被西平王府弃了。” 她要让梁婉知尝尝,活在地狱孤立无援的滋味。 第458章 点破局 这时,一道身影从门外走入。 谢锦云抬头看了看谢锦玉,站起身,道:“二哥,你随我一块入内看看顾三姑娘吧。” “嗯。”谢锦玉微微点头,跟着谢锦云一块走入顾姜蓉的卧房。 西平王妃看向二人,心里难受地说:“太子妃,你过来看看蓉姐儿吧。” 谢锦云走近,而谢锦玉只是站在西平王身旁,远远地望一眼。 这一眼,足以让他看清顾姜蓉脸庞的几道伤痕,他眼眸暗了暗,眉头深蹙。 他虽然不知道顾姜蓉离开迎秋阁后,遇到了什么事,却可以从她脸上的伤推断出顾姜蓉遇到了麻烦。 “就让臣妾和太子妃说清楚,蓉姐儿她……”西平王妃不敢对谢家有半点隐瞒,毕竟这种事情,若执意要压下来,王府还是有手段。 可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怕因自己的私心算计来的姻缘,会成为女儿将来的隐患,被谢家人知道后,谢二嫌弃女儿,让女儿的日子不好过。 “王妃,还是让本宫的丫鬟跟你说吧。”谢锦云回头看花溪,对花溪说:“你把之前与本宫说的话,告诉西平王妃,文荣昌和陆家表姑娘……可能并非无辜之人。” 她不想让西平王府做冤大头,便宜了文荣昌。 而西平王妃听到另有隐情,抬头看向花溪,神情微微怔住了。 西平王也深深地皱眉,听花溪说…… 花溪把林杏儿通知她去八角楼救顾姜蓉的事情,不敢有一丝隐瞒地告知。 西平王妃听完花溪的话,震惊地缓缓站起身:“陆家表姑娘让花溪姑娘入八角楼救我蓉姐儿的?” 花溪点头:“王妃,正是这武定侯府的表姑娘找到奴婢,她先问奴婢是不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奴婢说是,她就指着湖对面,让我去八角楼救一位姑娘,她说要快些,若去晚了恐怕要出事。” 这个时候,西平王妃才反应过来。 绿绫跟她说,她确实把顾姜蓉带到八角楼,还听到顾姜蓉地惨叫声,确保顾姜蓉和文荣昌能事成,绿绫才离开八角楼。 可事后,出现在八角楼的无辜受害者,竟是武定侯府的表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 谢锦云看西平王妃深感疑惑:“皇婶,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西平王妃点了点头。 谢锦云道:“陆家表姑娘知道八角楼出事,还让花溪去八角楼救人,那定知道八角楼不是好去处,可是在花溪救回顾三姑娘后,陆家表姑娘却出现在八角楼,那不是摆明了,是她自己进去的。” 绿绫对武定侯府的那套说词,谢锦云根本不相信。 也就说明,绿绫没有害林杏儿的理由。 而拨开迷障的西平王妃也豁然明白整件事情的阴谋。 这是一把局中局。 林杏儿利用绿绫的局,给自己布了一个局,还把文荣昌说成了无辜人,实则,最后的黑手就是这陆家表姑娘。 “她看上了文荣昌?”西平王妃简直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 “你还记得,本宫走入八角楼,那林杏儿与本宫说的第一句话吗?” 西平王妃细想了一番:“她求太子妃为她赐婚,以保全侯府全族声誉。” “一个女子失去了清白,竟然如此冷静,为自己和侯府的后路都想好了,而在整件事情的审判中,陆夫人失去理智,斥责始作俑者,陆老夫人悲痛欲绝,反倒是那位表姑娘的反应,让人觉得很是怪异。” “还有那个文荣昌,他是不是被人打晕丢进八角楼的,只是仅凭陆表姑娘一句话阐述而已,没有证人,再说,这整个局面对文荣昌受益最大。” “他若在王府得手,便可以成为西平王府的乘龙快婿,现在与陆表姑娘在一块,却可得到武定侯府这样的助力。” “最重要的一点……”谢锦云抬头看自己的二哥:“文荣昌若得手,顾三姑娘与二哥的亲事,就成不了了,西平王府与谢府联姻失败,这才是对手最想要的结果。” “皇婶。”谢锦云把所有能想到的细节,都告诉西平王妃:“在迎春堂,梁王妃突然倒在顾三姑娘身边,掀翻了一壶酒水,洒在顾三姑娘的衣裙上,不是什么意外,都是事先设计好,引顾三姑娘入局,事后,梁王带着梁王妃提前离席,不过是想制造他们梁王府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 西平王听到这番话,双手握紧拳头,怒道:“梁王,梁王妃!” 他一拳打在旁边的花瓶:“本王定不会放过他们。” 西平王妃看着还昏迷未醒的顾姜蓉,泣不成声:“他们不过想争西平王府手里的兵权,一定要戳穿梁王的阴谋,否则这次失利,还不知梁王下一次要对王府做什么,至于那文荣昌……” “太子妃,臣妾知此人心术不正,臣妾收回先前给文荣昌的补偿。”最起码,她要让武定侯府的人知道,他们的表姑娘不是王府的人设计她失身,是她自己跑入八角楼与文荣昌苟合。 当然,她还要感谢林杏儿救了她的蓉姐儿。 理清楚整件事情后,西平王妃现在最关心的是顾姜蓉与谢锦玉的亲事。 她抬头看谢锦玉:“谢二公子,事情种种,太子妃方才分析的很清楚,这是你方才给蓉姐儿的信物。” 她拿出谢锦玉给顾姜蓉的玉。 谢锦玉盯着床榻的人儿。 在他们谈话间,只有谢锦玉注意到顾姜蓉眼角流下的泪。 他朝床榻走近了两步,对着紧闭双眼的顾姜蓉说:“玉凉,需靠人养着,好好养一养,玉终是好玉,咱们来日方长。” 第459章 回礼 谢锦玉没有停留太久,他表明自己的态度后,就先离开顾姜蓉的闺房,西平王也跟着走出去,与谢锦玉一块去海棠院寻找太子。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梁王府。 而谢锦玉离开后没多久,谢锦云也走出菊韵苑。 西平王妃坐在床边,看着女儿脸上的泪痕,道:“蓉姐儿,人都走了。” 顾姜蓉再也忍不住,猛地从床榻坐起身,紧紧地抱住西平王妃:“娘……” “我的蓉姐儿。”西平王妃似重获遗失的明珠,手掌托着顾姜蓉的后脑勺,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别怕,有你爹爹还有为娘为你做主,娘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嫁入谢家,你也勿要妄自菲薄,快把谢二公子的信物收好。” 西平王妃低头,把玉塞到顾姜蓉手里。 顾姜蓉双手捧着玉,泪珠滴在冰凉的玉上,然后双手握紧玉,捂在心口:“娘打算以后再也不管二姐姐了吗?” “二姐夫一直被传出有逃兵的嫌疑,先前有爹爹帮他周旋,往后若是真的证实他就是逃兵,娘还会再帮二姐姐吗?” 西平王妃心头骇凉。 顾姜蓉经历此事后,头脑越发清醒。 西平王妃看出她的担忧:“娘知道轻重,定不会再让我的蓉姐儿失望。”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顾姜蓉的脸庞,哄着顾姜蓉躺下休息后,便唤来戴嬷嬷:“去库房准备一套头饰,送到武定侯府,顺便向林姑娘好好道谢……” 她仔细交待了许多话,有道谢之词还有敲打林杏儿的话。 并且让戴嬷嬷当着武定侯府的面说。 戴嬷嬷挑了一套百鸟雀朝的金钗,很快就送到武定侯府,并按着西平王妃吩咐的话,答谢林杏儿,又狠狠的敲打了林杏儿一番,就转身离开了武定侯府。 陆老夫人和陆夫人脸色非常难看。 “你……”陆老夫人指着林杏儿,气急败坏地质问:“你自己走入那个八角楼的?” 林杏儿花容失色,往后连退了两步:“祖母,你消消气。” “杏姐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夫人也快被林杏儿的做法气疯了:“那个文荣昌无官无府毫无基业,现在西平王府戳穿你的心思,罢明了就是不会再给文荣昌任何补偿,更别提西平王府的人情,你这样嫁过去,岂非要倒贴他。” 林杏儿见事情瞒不住,跪在陆老夫人和陆夫人面前:“祖母,舅母,他就是我先前给你们说的话本子里的男子,可你们却把他说的一无是处,杏儿便不敢与你们提文公子。” “所以,那个话本子里的男人也是你编出来试探我们的?”林杏儿点了点头:“祖母,杏儿一直有个秘密,不敢同你说。” “什么秘密,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情,你知不知道这关乎全族名声。”陆夫人对林杏儿失望透了。 林杏儿一脸歉意,把自己这半年每日都梦见文荣昌的事情,告诉陆老夫人和陆夫人。 陆老夫人听完后,深深皱紧眉头,只觉得……荒唐:“仅凭一个梦,你便与他私下相授,你真是糊涂。” “我若是告诉祖母,我相中的男子是文公子,你们还会同意吗?” “绝不可能。”陆老夫人怒道。 林杏儿道:“那就是对了,祖母不会同意我与文公子的亲事,所以杏儿只能走最下行的路。” “你……”陆老夫人急的胸口痛。 陆夫人扶着陆老夫人,斥责林杏儿:“杏儿啊,娶为妻,奔为妾,你一个姑娘家,无媒无聘倒贴过去,迟早会后悔的。” “不会的,我相信文公子。”林杏儿憧憬着她与文荣昌的未来:“他一定会如我梦境一样,考中状元,就如同我在宫宴遇见文公子,梦想成真,舅母,求你成全。” 陆老夫人看她执迷不悟,晕倒在陆夫人的怀里。 那边,西平王府家宴结束后,西平王把兵权交到顾长宁手里:“太子殿下,凉州并无十万大军,保护凉州的士兵不过三万人,虎符在手,太子哪怕千里之外,也可写信函将虎符一并送回凉州军营,调兵遣令。” 顾长宁盯着桌上的虎符。 八角楼的事情他已知晓。 西平王的心,他也看明白了。 只要他无谋反之心,便是燕国最猛地将军。 哪怕他左腿残疾,亦可驭马骑射。 他把虎符推回到西平王面前。 西平王一愣:“太子殿下……” “皇叔是不是也以为,孤想要你手里的兵权?”顾长宁问道。 西平王一时被问住了,但他没有否认顾长宁的话,他点了点头道:“是,西平王府与谢府结亲,我王府愿意以兵权回礼。” “爱女如此,孤还夺你兵权做什么。”说的再简单一些,有顾姜蓉留在燕京,他又何需怕西平王府对他不利。 西平王幡然醒悟。 顾长宁低哧一笑,说:“皇叔别担心,孤不会真的拿顾三姑娘当人质,孤只是在告诉你,孤想要什么,会用孤的手段去掠夺,绝不会拿一个女人做人质,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争斗,不用拿女子做牺牲品,你说,是吧。” 西平王听到这番言词,心中十分震撼:“太子如此胸襟,当得起一国储君。” 他抬手作揖,正准备弯身一礼,顾长宁却阻止道:“但是有一个女人,孤绝不会放过。” 西平王下意识抬头看顾长宁。 顾长宁站起身,绕过桌面,手指在桌面轻轻地敲了几下:“梁婉知不配入皇族宗亲族谱。” 第460章 身世 顾长宁站在西平王面前,双手负背,俊颜冷峻:“孤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 他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来,问西平王:“你们是靠什么确定梁婉知就是你们当年送到梁家的女儿?” “玉佩。”西平王毫不犹豫地说出内情:“她们姊妹三人各有一块玉佩,玉佩雕纹是她们的属相,属相后面刻下她们的闺名,难道太子殿下怀疑有人拿着玉冒认?” “为何不能?”顾长宁反问。 西平王被问住了。 他沉吟了片刻,道:“我相信梁蒋,他不可能会背叛本王。” “但是梁蒋已死,你能保证梁家其余知情人不会动旁的心思?” “可是梁蒋没有女儿。”西平王道。 “梁蒋没有女儿,那梁蒋可有兄弟?他的兄弟中可有女儿?” 顾长宁几句话,问得西平王哑口无言,心中也生起了质疑的种子。 “梁婉知心术不正,品行不端,实在与王府其余两位姑娘很不相同。”顾长宁继续说。 西平王慢慢皱紧眉头说:“实不相瞒,当初把二女儿送去梁家,私心也有,救女之心也有。” 二女儿天生不足,凉州的大夫束手无策,梁蒋刚好受封,他有心扶持自己的心腹去燕京定居,但前提是,梁蒋必须认他二女儿为自己的亲生女儿。 梁蒋同意西平王的要求,得了西平王许多赏赐,再利用西平王的赏赐,入燕京后,四处打点关系,很快成为皇帝的新贵。 可令西平王想不到的是,梁蒋错信手底下的人,惹怒龙颜,最后举家流放。 “二女儿与长女是双生姊妹,当年王妃早产生下两个女儿,长女勉强养活,二女儿却全身发紫,吊着一口气,我把她送给梁家的时候,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最重要的是,他隐瞒西平王妃生下双生子的事,只让下人告诉她,她生了一位姑娘。 梁家出事的时候,他派人偷偷寻找二女儿,还在梁家人流放途中,派人拿钱打点,确保梁家人与二女儿能够少受点罪。 直到梁婉知拿着一块和顾姜羽一样的玉佩,找到他的王妃。 他才把当年的事情告诉自己的王妃。 “所以,你们根本没有回梁家确认你们的亲生女儿是否还活着?”顾长宁问道。 西平王说:“一直都是梁蒋给我写信,梁蒋死了,便是梁蒋的夫人向我禀报小女儿的情况。” 西平王说完,浑身毛骨悚然。 假若,梁婉知不是他亲生女儿,那他的亲生女儿呢? 当然,现在只是假设,西平王内心不希望梁家的人偷梁换柱,送一个假千金到他面前。 而且,这件事情也不成立。 西平王道:“如若梁家人想在此事动手脚,那早在八年前,梁家人被流放时,他们便可借此机会,用梁家女顶替我王府血脉,寻找我的帮忙。” 顾长宁“嗯”了一声:“皇叔的话倒也没错,但做事仔细些对谁都好。” 西平王明白了顾长宁的话:“我知道了,我会立刻派人去岭南暗访梁家人。” * 新年快乐,最近暂时一更,过完年会恢复更新哒~ 第461章 发难 顾长宁离开西平王的书房后,西平王立刻派亲信去岭南暗访梁家人,调查梁婉知的身世。 这边,梁婉知与宋谦刚回到宋家。 二人还未迈过垂花门,就见顾华蓉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把梁婉知围起来。 梁婉知回头看了看四周的下人,道:“什么意思?” 顾华蓉从内院走出来,宋老太太走在她身旁。 最后李妈妈扶着宋老太太站在顾华蓉面前,绷着一张老脸道:“为了我宋家的名声,往后你就待在后院,没有沈氏的允许,不准踏出内院半步,把婉姨娘带回安秋苑。” 婉姨娘!! “谁是婉姨娘呢。”梁婉知双眼瞪圆,回头看向宋谦,声音尖锐地质问。 宋谦头皮发麻,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宋老太太与顾华蓉。 梁婉知好待是西平王的女儿,他答应过西平王,不会让梁婉知做妾。 “谦儿,你有所不知,西平王府的人让你去王府接她回宋家,并非是给宋家什么台阶下,而是因为……”宋老太太由上至下的打量了一遍梁婉知,然后伸手指着梁婉知道:“她被西平王府赶出来了。” “你被王府赶出来了?”宋谦猛地回头盯着梁婉知:“西平王府为何要赶你出府?” “我没有。”梁婉知往后退了两步:“你别听他们胡说。” 顾华蓉冷笑了一声:“行了,你在西平王府干了什么事情,本夫人的探子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你害你妹妹不成,反被西平王妃和太子妃现场抓包,如今,西平王夫妇对你失望透顶,将你赶出王府,命你不得再踏入王府半步,可你是宋家妇,我身为正妻,有职责约束后院姨娘的行为,来人,把婉姨娘带回安秋苑,往后安秋苑便是你的住所,没有本夫人的命令,你不能离开安秋苑半步哦。” 顾华蓉命令下达后,站在梁婉知身后的丫鬟,立刻按住梁婉知的胳膊。 梁婉知大叫了一声:“谦哥哥,你就看着我被这个废除公主身份的女人欺负?” 宋谦想阻止下人。 宋老太太道:“谦儿,她仗着自己是西平王之女的身份,目中无人,不敬我,也不尊重你这个丈夫,更是三番两次想把泽哥儿带走,你若是再纵容这个女人,往后她就真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华蓉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是皇上下旨赐的婚,顾婉知勾引你,毁你前途,毁咱们永宁侯府,你可不能再放纵她了。” 宋老太太的一番话,气的梁婉知身体发抖。 什么叫她勾引宋谦,毁了宋谦的前途和永宁侯府,这老太太是疯了吗。 “谦哥哥,是你说过会娶我为妻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梁婉知用力挣扎,眼看着快要被她挣脱掉,两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从身后按住梁婉知的背。 梁婉知被几个丫鬟婆子弄痛,尖叫了一声:“啊,你们这群狗奴才,我可是西平王之女,谦哥哥,我爹娘不会放弃我不管的,他们若是知道宋家的人敢这样对待我,定不会放过你。” 宋谦皱眉,内心左右摇摆。 他怕得罪西平王,但又觉得宋老太太说的对。 婉儿越来越目中无人,上不得台面。 “咱们宋家后院之人,你不说,我不说,府里的丫鬟婆子哪个敢传出去,本夫人就把他们发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去。”顾华蓉抬起手,抚了抚新得的翡翠镯子。 现场所有丫鬟婆子皆跪在地上,向主子保证绝对守口如瓶。 梁婉知这才意识到,她身边除了绿绫,并没有几个心腹。 “谦哥哥,连你也要伙同他们一起欺负我。”梁婉知瞪看着宋谦。 宋老太太道:“谦儿,你别怕她,她给你生了两女一儿,如今西平王府都不管她了,只要我们给王府报喜,相信王府很乐意看到她在后院安分守己的样子,就让华蓉好好管管她,至于名份的事情,她若想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就只能自己掏钱办,我们因她的原因,被逐出宗族,拿不出钱办礼宴了。” 宋谦原本想护梁婉知的心思,渐渐歇了。 他别开脸,不再去看梁婉知。 梁婉知看到这一幕,心脏像被人活活撕成两半,难受又痛苦地尖叫:“宋谦,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就这样对待我唔……” 顾华蓉把事先准备好的布团,塞进梁婉知的嘴里,命人直接扛进安秋苑…… 第462章 取名 “砰!” 梁婉知被狠狠丢进房间,扛她的粗使婆子拿掉她嘴里的布团时,梁婉知破口大骂:“宋谦,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带到凉州。” 她站起身,想跑出房间,可房间门被两名丫鬟关上。 她用力拍打门,如同疯子,歇斯底里地尖叫:“给我开门,宋谦,你敢把我关在这里,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梁婉知被软禁在后院的事情,很快传入谢锦云和顾长宁耳边。 谢锦云回头看了看顾长宁,眼中闪烁着一抹狡黠的光华。 顾长宁伸手揽过她的腰身,问:“你想说什么?” “宋老太太不是说谢家人欺负她,买通当年参与西关一战的残兵,告宋谦逃兵的事吗?”谢锦云把手搭在顾长宁手背:“以前梁婉知与宋谦没有利益冲突,二人同心同力谋一件事情。” 顾长宁挑眉:“你想挑拨离间梁婉知和宋谦的感情?” 谢锦云说:“贫贱夫妻百事衰,宋老太太已经知道梁婉知被西平王赶出王府的事情,没有西平王府当靠山,却抓着丰厚的嫁妆的梁婉知,只会让宋老太太肆无忌惮起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旦触动梁婉知的嫁妆,谢锦云敢笃定,梁婉知定会撕了宋老太太和宋谦。 “那我们给他们添一把火。”顾长宁的兴致一下子来了。 “宋家的事情,我们且看着吧,宋老太太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宋老太太这个搅屎棍,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梁婉知的嫁妆吞了:“我们只需隔岸观火,等一个时机,倒是梁王府那边,夫君可想到法子应付他们了。” “太后寿诞那日,我会送梁王一份大礼,让他滚出燕京,少在孤面前碍眼了。” “嗯。”她相信顾长宁出手的大礼,足以让梁王在燕京无立足之地。 顾长宁把谢锦云送回东宫后,便直接去了乾清殿,找景仁帝确定太后寿诞的事情。 西平王和谢锦玉刚好一块入宫,三人站在殿门外,互看了一眼。 里面传来沈皇后地声音:“皇上想的名字,都是最好最有福气的。” “那不如就叫祈安,祈晴祷雨,一世长安,另一个便叫词安,词人才子,民安国治。”景仁帝地笑声传开。 沈皇后也跟着笑,连连称赞景仁帝给梁王两个孩子取的名字甚好。 顾长宁瞥了一眼江淮。 江淮立刻扯开嗓子喊:“太子殿下到——” “西平王到——” 景仁帝的声音再次传来:“快传。” 顾长宁和西平王、谢锦玉等三人陆续走入大殿。 景仁帝看了看三人,心情颇好:“你们来的正好,朕正在给梁王妃腹中的两个孩子取名。” 他手里捏着笔杆,在纸上写了几排名字。 顾长宁走前,认认真真地盯着上面的十几个名字:“好,好名字。” 沈皇后笑眯眯地看了看顾长宁:“太子也觉得甚好?” “父皇取的名,自然是顶好的,也是俩孩子的福气,只是……” 他朝沈皇后那看了一眼。 沈皇后笑容僵了僵:“只是什么?” “父皇和母后怎知梁王妃腹中的孩子是两个男胎?”顾长宁一脸疑惑地问道。 沈皇后胸有成竹:“宫中几位太医为梁王妃把脉,都说梁王妃此胎是双生子,且是两位皇孙,自然不会出差错的。” 顾长宁长长的“哦”了一声~ 第463章 丧失 沈皇后朝他瞥了一眼:“怎么,太子似乎对梁王妃怀双生子一事,感到很困惑?” 她笃定顾长宁拿不出更多的证据证明梁王妃腹中的孩子非梁王的种,言语更加肆无忌惮:“梁王妃一举得双男,乃燕国皇朝的未来,亦是列祖列宗庇佑,太子现在在质疑什么?” “母后看儿臣质疑了?” 沈皇后:“……” “儿臣刚才说什么了吗?”顾长宁睨了她一眼:“儿臣就好奇问了一句,母后为何如此紧张。” “本宫是看太子一脸疑惑,便以为太子在质疑梁王妃腹中的孩子,还是,太子见不得梁王身子恢复,延续子嗣?”沈皇后说出后面两句话时,景仁帝眉头立刻皱紧,转头看向顾长宁。 西平王嗅到了一股火药味,皇后向太子发难了。 顾长宁薄唇轻扯,轻叹了一声,说:“母后,你说这话,就太伤儿子的心了。” 伤你的心?沈皇后充满敌意的看他。 顾长宁抬手一揖,对景仁帝说:“父皇,儿子虽跟在父皇身边料理国事,但百忙之中,也在为梁王寻医,以求能医好梁王双腿,不知父皇可还记得永宁侯府曾经的府医梁宏裴?” 沈皇后听到这话,眼皮子一跳。 景仁帝自然记得梁宏裴。 当初在公主府,因梁宏裴的事情,还牵扯到了谢锦云这个太子妃。 “他跟随老太医学医数十载,医术超绝,现在在陈家当值,儿臣想起此人,正想向父皇举荐他入梁王府给梁王治一治腿。” 沈皇后一听这话,心里炸毛了,当场拒绝:“不成。” “为何不成?”景仁帝眉头皱地更紧,不解地问皇后。 沈皇后嘴角僵住。 梁王府的府医都是他沈家心腹,若派个太子的人入梁王府,岂不是很快就要穿帮。 此事万万不能让太子成了。 “皇上,臣妾是说,梁王现在伤情有所起色,若再换个人来医治,未必更好,不如再观察一段时间。”沈皇后说完,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这样说,皇上定不会再要求换人了吧。 “母后,儿子没说要换一个人为梁王医治。”顾长宁铁了定要和沈皇后叫板:“父皇,儿臣是觉得,多请几位名医轮番看诊,一起讨论治疗方案,没准能让梁王更快好起来,于梁王来说,并无害处,儿臣十分希望梁王能早日回归朝堂。” 沈皇后脸色剧变。 景仁帝本就心情颇好,现在又看到太子如此关心梁王,便当场应下:“那就按太子说的,请梁宏裴入王府给梁王治腿。” “皇上……”沈皇后坐不住了,她赶紧从凳子站起身:“皇儿他近日情绪暴躁,只有府里的钱神医才能安抚开导他,他也不让其余太医靠近他,臣妾只怕委屈了这位梁大夫。” “母后……”顾长宁突然皱紧眉头。 他这一声“母后”叫得沈皇后头皮发麻。 随后就听顾长宁反问道:“你百般阻拦,难道不希望梁王早日站起来吗?” 沈皇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破口大骂顾长宁。 顾长宁的话,也叫景仁帝的好心情散去了大半,他回头看了看沈皇后,道:“你们沈家请的什么神医,医治了半年不见起色,就让梁宏裴入王府给梁王看看,这是朕的旨意,谁都不可违抗。” 沈皇后心肝直颤,脚底涌上一股寒气。 若叫太子的人给梁王检查过身子后,岂不就知道梁王丧失了生育能力? 第464章 侍疾 这边,顾长宁根本不打算给沈皇后喘气的机会,又向景仁帝提议了另一件事:“父皇,你先前便打算让衡郡王入宫给皇祖母祝寿,却又担心衡郡王病情不稳定,不如,在梁大夫去梁王府之前,先让他入衡郡王府给衡郡王看一看,若衡郡王病情稳定,可在皇祖母寿诞那日,请衡郡王入宫向皇祖母献寿礼,如此既能彰显父皇孝义,又能让您的子民,看到父皇的宽厚仁慈的胸襟。” 沈皇后嘴角肌肉一跳,立马如上次一样拒绝此事:“不成!” 景仁帝皱眉看向沈皇后,对沈皇后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颇为不满。 顾长宁以弱势的姿态,委委屈屈地看向沈皇后:“母后,你是不是对儿臣不满?” 你……沈皇后看到顾长宁那副表情,就想起华妃在皇帝面前的作态,这又作又茶又婊的神态,实在太像华妃那贱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华妃才是顾长宁的亲母。 她心中对太子恼愤地跳脚,脸上却不能有半点失态:“皇上,臣妾是担心……” “父皇!”不等沈皇后把话说完,顾长宁先跪下,双手作揖,信誓旦旦地说:“父皇,儿臣愿意担保此事,如若衡郡王在皇祖母的寿宴出什么事,儿臣负责,求父皇给自己和皇祖母一次机会,皇祖母曾跟儿臣说过一句话。” 他看向景仁帝,眼眶微红,眸中隐忍着一抹悲凉感。 “皇祖母说,这也许是她老人家最后一次见衡郡王。” 景仁帝心头微颤,深深地看着顾长宁。 世人皆颂他仁、义、忠、孝,可只有他自己清楚,有些东西是可以装出来的。 他对太后的感情太过复杂,有些人看似在金殿享受着荣华富贵,实则,被困在囚笼,锁住了最真实的念想,按照皇家为她制定的规矩,过完这一生。 夫在从夫,夫死从子,她从未跟他提过一句要求,守好本分,做好皇朝的太后,做好一个母亲该尽的职责,可他从未探清太后的心,她也从不与他谈心底话。 顾长宁的话,却触动了景仁帝的内心。 母后还是爱衡郡王多一点,他天天在她跟前尽孝,她心里念的还是衡郡王。 沈皇后看景仁帝盯着顾长宁不说话,趁机煽风点火:“皇上,衡郡王对您不忠,不能因为太后想见,您就把他放出府。” “闭嘴。”景仁帝低喝了一声,一眼扫过跪在沈皇后后面的西平王与谢锦玉二人。 他倒要借着此事,告诫西平王与谢家,燕国皇权他说了算。 他说能,便能,他说不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叫那些生出逆反之心的人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朕允了太子的提议,请梁大夫入郡王府为衡郡王诊脉,寿诞后,再入梁王府为梁王治腿。” 沈皇后唇瓣轻颤,呼吸越发沉重,还未缓过劲来,又一件重大的事情深深的打击着沈皇后。 西平王与谢锦玉异口同声道:“皇上微臣有事相求。” 她脑袋瓜“嗡嗡”作响,下意识转头看身侧二人。 景仁帝也快速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看了看西平王与谢锦玉二人,问道:“你们二人一同入宫,一同求朕,倒是默契,不知你们要求的是何事?” 谢锦玉抬起身子,作揖说道:“皇上,微臣钟情西平王之女顾姜蓉,想聘顾三姑娘为妻,求皇上成全。” 沈皇后以为自己听错了,双眼瞪大,直直地看着谢锦玉。 他刚才说要娶谁? “你想聘娶西平王之女顾姜蓉为妻?” 景仁帝的声音如雷贯耳,在沈皇后耳畔回荡开。 这次她听的清清楚楚,谢锦玉要聘娶顾姜蓉为妻。 谢家的人要娶西平王的女儿! 那就是说……梁王的计划失败了。 “是。”谢锦玉道:“微臣在宫宴,对顾三姑娘一见倾心,特在今日王府家宴,向西平王说明心意,西平王说,若微臣可得皇上一道赐婚圣旨,便允微臣娶顾三姑娘为妻,是以,微臣特意入宫,向皇上求一道赐婚圣旨,望皇上成全微臣思慕之心。” 景仁帝看向西平王与谢锦玉二人,脑海里已滤过谢家与西平王及太子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眼神不禁暗了暗,随之一笑“呵呵”地说道:“好,好哇,真是好事成双,原来西平王相中的婿郎是谢家人。” 景仁帝的话意味深长。 沈皇后捕捉到了一丝转机,想当场搅黄谢锦玉和顾姜蓉的亲事,西平王突然拿出凉州虎符,双手递上:“皇上,微臣年迈,身子已大不如从前,管理凉州军政之事力不从心,特上交虎符,望皇上调一名强将到凉州军部管理。” 景仁帝实在没料到西平王会直接上缴兵权。 沈皇后更没想到西平王会发疯,气的她双手颤抖。 西平王是不是有病,没了兵权,他什么都不是,这个蠢货…… 接下来,沈皇后看着景仁帝半推半拒,说凉州大军不能没有西平王,但西平王坚持让出兵权,最后景仁帝顺着西平王给的台阶,命人接过虎符,还开开心心的赐婚。 赐婚圣旨赐下后,谢锦玉与顾姜蓉的亲事便过了明面的路子,众人皆知。 沈皇后回到凤懿宫后,打翻了许多花瓶,气的脸都绿了。 谢锦云命花溪送了一壶菊花凉茶给沈皇后降降火气。 花溪刚走,沈皇后就把那壶菊花茶砸了,眼中透着一股狠戾的凶光说:“去东宫让太子妃过来,就说本宫头痛,让太子妃过来侍疾!” * 宝子们,孩子开学后才能恢复双更。 第465章 喝药 “让谁侍疾?” 顾长宁刚从乾清殿回来,屁股下的垫子还没坐热,凤懿宫的邢姑姑就让谢锦云去侍疾。 顾长宁声音凉嗖嗖地问。 邢姑姑说:“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头疾犯了,让各宫嫔妃去凤懿宫侍疾,连华妃都去了,太子妃自然也要去。” 谢锦云抬眸看向顾长宁。 顾长宁正欲发作,推掉皇后的无理要求,谢锦云却先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宫自然无可推脱,侍疾之事,本宫拿手。” 她缓缓从椅子站起身。 花溪在一旁扶着她,仔细叮嘱谢锦云脚下的台阶。 谢锦云走下台阶。 顾长宁也站起身走向她,握住了谢锦云的手。 谢锦云反手拍了拍顾长宁的手背,眼神暗示了一番,嗓音柔和地说:“太子殿下,臣妾先过去看看母后,你别担心。” “嗯~”顾长宁微微眯起双眸,眼神森凉的扫过邢姑姑,声音阴阳怪气:“孤忙完手头的事,随后便去凤懿宫看母后。” 他抬手整理她鬓间发钗。 邢姑姑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磨磨蹭蹭,低声催促:“太子妃,快走吧,皇后娘娘还在宫中等你。” 花溪猛地回头,瞥了一眼邢姑姑,心中怒火中烧。 催什么催。 皇后娘娘摆明了是欺负太子妃。 谢锦云却并未因邢姑姑的怠慢而生气,因为她知道,奴才的底气是主子给的。 很快,沈皇后就会后悔拿侍疾折磨谢锦云的事。 凤懿宫。 谢锦云走入凤懿宫时,并未看到后宫嫔妃来侍疾。 她不动声色的走到凤榻前,给沈皇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听邢姑姑说,母后头疾犯了,儿臣特意过来侍疾。” 沈皇后靠在床边,卸下一头发饰,额鬓包裹着头巾,未施粉黛的模样还真有几分虚弱的病容。 她转头看向谢锦云,声音细若悬丝:“锦儿,你来了,难道你这孩子有心了,邢姑姑,谁让你去东宫告诉太子妃本宫生病的事。” “皇后娘娘,奴婢该死。”邢姑姑立刻跪在皇后面前:“是奴婢看皇后娘娘头痛的厉害,六神无主,便想让太子妃给拿个主意,看看如何帮皇后娘娘缓解头疾。” 谢锦云静静地看那主仆二人演戏,她顺势陪她们演:“母后生病,儿臣应该在母后床前敬孝,邢姑姑来东宫告诉儿臣此事,邢姑姑有劳,怎可降罪。” 她走到邢姑姑面前,让花溪把邢姑姑扶起来。 邢姑姑连忙向谢锦云道谢:“多谢太子妃。” 谢锦云微微垂眸,已来到皇后面前,坐在凳子上,正好有一名宫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荮走进来。 谢锦云又从凳子站起来,走到端药的宫女面前:“这药是母后喝的吧?” 宫女吓了一跳,心虚地朝沈皇后看了看,声音有些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太子妃,这正是皇后娘娘喝的药。” “那由本宫服侍皇后喝药吧。”谢锦云抬起双手,正准备端起托盘上那碗“药水”,宫女双眸一瞪,下意识往后退。 不巧的是,谢锦云的手刚好搭在托盘,宫女往后退一步时,托盘被按压了一下,托盘上那碗“药水”掉在地上。 碗摔碎了,药水洒了一地。 药汁里躺着几粒杨梅。 宫女眼见药水要被拆穿,重重跪在碎片上,正好把那几粒杨梅掩盖住,然后慌忙收拾,一边还不忘了向谢锦云赔罪:“太子妃恕罪,太子妃恕罪。” “繁枝,你个没用的东西。”邢姑姑一巴掌甩在宫女繁枝的脸上。 繁枝不敢再说话,忍着膝盖上的痛楚,默默收拾碗片。 邢姑姑怪她没点眼力见,竟失手打翻了皇后娘娘的酸梅汤。 谢锦云并未拆穿:“邢姑姑,母后还生着病,你莫要在寝殿大声喧斥,扰了母后休息。” “是,是。”邢姑姑见太子妃没有问酸梅汤的事,便以为谢锦云没有发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谁知谢锦云下一句话,让邢姑姑和沈皇后都脸色大变。 只见,谢锦云转身吩咐花溪:“花溪,你赶紧去太医院找孙太医,让孙太医为皇后娘娘重新开一张治头疾的方子,把药熬好了送过来,本宫要亲自喂母后喝药~” 第466章 治头疾 “是,奴婢马上去太医院找孙太医。”花溪幸灾乐祸,她朝谢锦云和沈皇后福了一个身,便迅速前往太医院开药。 沈皇后神情僵了僵,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她根本没病,只是想借头疾出口恶气。 怎料谢锦云不按常理出牌。 值得一提的是,她一年要发作几次头疾,太医院留有医案,只要孙太医翻出旧方子,她喝喝也无大碍。 可是她不知道,不按常理出牌的不是谢锦云,而是顾长宁。 很快,凤懿宫外传来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沈皇后愣了一下,就见两名宫人扶着太后走入凤懿宫。 谢锦云赶紧上前迎接太后,给太后行礼:“孙媳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看向谢锦云的表情十分慈善,眸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谢锦云的小腹,拉着谢锦云的手,呵责白露:“怎么让你家主子站着,还不快过来扶太子妃坐下。” “皇祖母,不怪白露,母后头疾发作,孙媳很担心母后的身体,特意赶来侍疾。”谢锦云从太后的眼中捕捉到了一抹柔光。 太子已经同太后说她有孕的事了? 她看太后刚才的反应,太后多半是已经知晓她怀孕之事。 太后亲自扶着谢锦云坐在椅子上,邢姑姑赶紧又搬来一张椅子,摆到太后身后。 太后坐在椅子上,目光从谢锦云身上挪到沈皇后身上:“哀家听说你头疾又发作了。” “是,臣妾旧疾发作,幸好有太子妃在一旁侍疾。” 沈皇后正欲起身给太后行礼,太后摆了摆手,免了皇后的礼,道:“哀家知道头疾之苦,听雪家乡有道偏方,可以治顽固头疾,哀家的头疾便是听雪给治好的,今日哀家来凤懿宫时,把听雪带过来了,就让她也给你治一治吧。” 太后口中的听雪,是跟在她身边的杜姑姑。 沈皇后入宫那么多年,从未听过杜姑姑会治什么头疾,这…… “皇后娘娘,奴婢等会要帮娘娘按摩,可能会有些难受,那是因为娘娘身体淤堵,只要把淤堵的地方输通了,日后就不会时常犯头疾。” 什么?按什么摩,按什么地方? 沈皇后怔了怔,人还未反应过来,杜姑姑便掀开她身上的被子,抬起她的脚,脱去她的袜子,屈起食指,用凸起的关节用力辗按皇后脚底的穴道。 “啊……” 痛的真是要人命啊。 沈皇后一脚踹在杜姑姑身上,可是杜姑姑一身力气,定住了沈皇后的脚,板着一张脸,不停按揉沈皇后最疼的地方。 皇后终于意识到太后根本就不是派人来治她的头疾,而是过来给谢锦云撑腰的。 “母,母后……臣妾头不疼了……” “……臣妾头不疼了……” 沈皇后叫了几声后,又怕失了礼数,强忍下钻心的痛楚,大口喘息。 可太后不叫停,杜姑姑不敢停。 谢锦云坐在太后身旁,默默的看沈皇后那张狰狞的脸。 太后却对沈皇后的话无动于衷。 她面容平静,声音严肃地说:“哀家看你脸色苍白,冷汗津津,这头疾怕是厉害,就让听雪帮你好好疏通身体经络,否则这头疾还得再发作。” 太后发话,杜姑姑手上的劲比刚才还大,沈皇后差点没疼晕过去。 这时,花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走入凤懿宫。 “奴婢见过太后娘娘。” 花溪端着药,走到太后面前行礼。 太后问道:“你手里的药是皇后喝的?” “回太后,这碗药正是治皇后娘娘头疾的药。” 太后抬手摆了摆,杜姑姑放下沈皇后的脚,起身退到太后身后。 沈皇后这才觉得自己重生了一回,可好景不长,太后转头对谢锦云说:“哀家在这里看着太子妃侍疾,喂你母后喝药吧。” 沈皇后听到太后的话,头皮发麻。 谢锦云已经端着药走到床前,宫人挂起了一边的帘子。 沈皇后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药。 这药怎么喝? 药都是温温凉不烫嘴时一口气喝完,再含一口蜜饯,去去嘴里的苦味,绝不是一勺一勺喂着喝。 “母后,趁热把药喝了吧,儿臣喂你。”小半勺药水顿时喂到沈皇后唇边,药水的气味扑鼻而来,未沾其药先知其苦,偏偏沈皇后不能把心里的苦说出口,否则就是欺君之罪,皇上知道了,定会十分生气。 谢锦云得了太后的允许,她不能拒绝谢锦云的侍疾,只能捏着鼻子把苦吞了。 而谢锦云每次都是半勺半勺喂到她嘴里,一碗药水本来一口气可以喝完,沈皇后却感觉把前半辈子的苦都尝遍了。 满嘴巴都是黄连味儿。 喝完最后半勺,沈皇后实在没忍住,“呕”了一声,把药全都吐出来。 太后看到这一幕,回头对花溪说:“去,让太医院再送一碗药。” 刚吐完的沈皇后听到太后的话,面露惊恐之色。 第467章 上坟 “母,母后……”沈皇后先前身子虚,都是装出来的,现在身子虚,都是因为心虚又受惊,吓出来的。 听到太后还要再准备一碗药给她喝,沈皇后再也装不下去了。 “母后,药不必再喝了,杜姑姑手法极好,刚才她给臣妾按了许久后,臣妾的头疼症消失了。”她说话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 孙太医一定是故意的,汤药比她之前喝的还要苦。 太后又怎会看不明白皇后的心思。 自谢锦云嫁入东宫,皇后一直跟太子妃作对。 碍于她是皇后的身份,太后隐忍不发作,就是为了给皇后面子。 可当知道谢锦云有孕却不敢透露出去,太后才意识到,她太给皇后脸了。 “杜姑姑手段是极好,但皇后的手段也不差。”太后唇角轻扯,言语带着敲打之意。 沈皇后自是听出太后的话外之音,心虚地扶了一下头巾,看了看谢锦云:“也有太子妃侍疾的功劳,太子妃伺候臣妾,伺候的很好,不过臣妾如今身子利爽了,太子妃就不必在一旁侍疾了。” 她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太后不该再不依不饶了吧。 哪料,太后却要把杜姑姑留下来给皇后用:“那就让听雪暂时留在凤懿宫,每日帮皇后按揉脚底穴位,皇后身子好了,才能更好的掌管中宫。” 沈皇后脸色煞变,看向杜姑姑的时候,就像在看一只可怕的东西。 她嘴角肌肉僵了僵,回拒太后:“杜姑姑是母后身边的旧人,母后若把杜姑姑给臣妾,那母后身边岂不是少了一个说话解闷的贴心人,这倒成了臣妾的不是。” “锦儿每日都会到哀家宫中请安,哀家还愁没有说话的人吗,皇后……”说罢,太后站起身,往床榻的方向走前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沈皇后:“有些话,哀家一直没有跟你说过,并不是哀家眼瞎了。” “当年辰帝开口便要我朝嫡后所生的皇子去辰国做质子,长宁是萧皇后所生,他才九岁不到,就跟他母亲一别天人,他站在如今的位子上,担得起这个位置,也本该由他做太子,燕国十年太平,是他用屈辱换来的,皇后,哀家还活着。” “哀家还活着”这一句话,是想告诉皇后,顾长宁没有了亲生母亲,也得不到景仁帝的心,继后厌恶他、算计他,可只要她这个老东西还活着,她就会护他,这也是她答应先皇后的承诺。 她撑到这把年纪,劝景仁帝接回顾长宁,又在顾长宁被人追杀时,接他回宫。 太后知道顾长宁性情暴戾,也惯会使坏、算计、愚弄他人,兄弟亲缘凉薄。 她也曾因此责罚他,可顾长宁却告诉她,若他不懂生存之计,心思单纯,恐怕活不到回燕国给他的母亲上坟。 他还说,他们断他一根肋骨,他就必须拿回十根,打到那些人不敢靠近他,再对他使阴招。 他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一番话下来,太后看似在威胁敲打皇后,实则是不想皇后一错再错。 因为太后清楚,沈皇后、沈家的人,都不是顾长宁的对手。 她不想再看到一场腥风血雨的夺嫡之战。 只要皇后现在收手,太子就不会赶尽杀绝。 可沈皇后听不明白太后的话,在太后和谢锦云离开凤懿宫后,她使走了杜姑姑,便愤怒地打翻了药碗,面容狰狞地说道:“老东西,给脸不要脸,若不是她私下把那小野种接回宫,害本宫的皇儿双腿残疾,哪会有这么多事。” “贱人,一群不识好歹的东西。” 沈皇后发怒的砸东西,邢姑姑接住了一个花瓶,上前安抚沈皇后:“娘娘,你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呀,等王妃生下两位皇孙,梁王殿下就有后了。” 沈皇后听到这话,双手攥紧软枕,胸口大大起伏,却没有再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你说的没错,本宫一定要沉住气,等梁王妃这一胎生下来。” 只要向世人证明梁王可以生育,就算他坐在轮椅上又如何。 几位亲王就只有梁王有后,太子和其余亲王都不可能生出孩子。 因为她不允许! 第468章 他的伤 然而,沈皇后不知道,谢锦云已怀孕两个月。 从凤懿宫出来后,太后目光扫过谢锦云的小腹,然后抬头看向从对面宫廊走来的顾长宁,什么都没问,就让谢锦云跟着顾长宁回宫。 “回去吧,想来这段日子,皇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你也不要事事自己抗着,若遇到解不开的问题,就派人来慈坤宫找哀家。”说完,太后坐上轿辇,在顾长宁走来时,宫辇停在他身侧。 顾长宁向太后行礼请安。 太后淡淡地瞥了一眼顾长宁,二人眼神相交,却只字未说,轿辇就从顾长宁身旁走过。 顾长宁回头目送太后离开,再回过头来时,他走到谢锦云身边,伸手握住谢锦云的手:“也上轿辇吧。” “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回去说。”顾长宁扶她上轿辇,等她坐稳了以后,他才坐上另一抬轿辇上。 两抬轿子四平八稳向东宫而去。 繁枝刚好从凤懿宫走出来。 她目光意味深长地盯着顾长宁和谢锦云离开的方向,随后便往反方向离开,七拐八拐到某处无人的宫廊时,繁枝从袖袍底下拿出一包东西,放到花坛底下。 等她离开后,便有个小太监从另一个宫廊走出来。 小太监看了看四周,观察四处的动静,确定无人时,他快步走到花坛下,捡起繁枝放下的那一包东西,塞进袖袍底下,便转身离开此地。 拐到一处角落里,小太监拎起从御膳房提来的食笼,送往东宫。 此时,谢锦云和顾长宁已回到了东宫。 江淮为二人关上殿门。 大殿内,顾长宁牵着谢锦云的手,穿过偌大的寝殿,走到软榻前。 他拿起旁边的软垫,为谢锦云铺好柔软的垫子,指了指软榻说:“坐。” 谢锦云知道顾长宁将要向她倾吐他在辰国所受的屈辱与秘密,便按着他的意思坐在软榻,背靠在软垫上。 她坐下来后,顾长宁也坐在软榻边,两人面对面而坐着,四目相对,气氛说不出的凝重与紧张。 谢锦云下意识伸手握住顾长宁的手,发现顾长宁手掌很凉。 他平日手掌炙热,像个小火炉,此刻却过于冰冷,让谢锦云很担忧他,她企图用双手捧热他的手掌,顾长宁却摇了摇头,清癯的面庞露出安抚般地笑容。 两人微妙地动作,无声胜有声。 谢锦云突然不想知道顾长宁的过往了,她感知到那是一段很崎岖的路,他不想走了,她却硬要他带她再走一遍,重温他所经历的地狱,这对顾长宁来说很残忍。 “长宁,你过去如何,都无人敢看轻你,烙在你身上的伤痛,是你为百姓谋求十年太平的勋章。”谢锦云抬手抚摸顾长宁的头,温柔地说:“你是你母后的好孩子,母后在天上看着你,护你一路太平。” 顾长宁怔了怔,猩红的眸子看谢锦云。 他把手覆在谢锦云的手背,动作是那么地小心翼翼,喉咙吞咽了一下,许久才吐出一句话:“锦儿,我的伤,在腿上。” 那个地方,他从不敢暴露给她看…… 第469章 长宁痛 顾长宁弯下腰身,掀开裤角,解开白色袜子,露出了自己的脚踝。 谢锦云微微侧头,垂眸看了看,他左脚踝看起来比旁人肿大,内踝与外踝骨骼畸形,皮肤上有一道创面很大的伤疤,若不仔细观察,旁人看不出顾长宁身体有任何异常,就连她与顾长宁相处了半年之久,也未曾注意过他脚踝有伤。 那处地方很好隐藏。 谢锦云生活在内宅,见识的东西一直是从书中摄取,家中父兄给她的书籍都是典籍名著,所见所闻都是从书中得来,根本不敢想象顾长宁在辰国皇室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他脚踝的伤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慢慢恢复的,她无法用画面刻画,但她知道……一定快要痛死了。 既然左脚踝有伤,那右脚踝肯定也有。 辰国皇室的人她有所听闻,他们好战,全民皆兵,性情野蛮,民风开放。 未满九岁的顾长宁去了辰国,又岂是那些野蛮之人的对手。 顾长宁见她看了许久,一直没有反应,伸手放下了裤角。 她猛地抓住了顾长宁的胳膊,抬头看了看顾长宁:“现在还痛吗?” 顾长宁沉默了片刻,那段经历大概太过刻骨,在他心上留下了沉重的阴影,已经形成了无法走出的恶局,几乎夜夜都会梦回辰国,承受骨钉刺骨之刑,而这一条路,他走了两遍。 未入辰国之前,他是燕国萧皇后之子,金尊玉贵,被萧皇后保护的很好。 踏入辰国后,他看见了人间炼狱,那些人以他为乐,用他的痛苦取悦自己。 他哭地撕心裂肺,拼了命想要逃出辰国回到萧皇后的身边,可他九岁生辰那日,等来的却是萧皇后的噩耗。 他感觉自己死了无数遍,又被辰国皇室救回来,痛苦的折磨渐渐变成习惯,在他重来一世后,他已经能坦然面对他周遭的炼狱。 他在辰国装成双腿残疾的废物,以坐轮椅谋求生存,放低姿态对辰国臣子和皇子们卑躬屈膝。 他只有把自己当成一条“狗”,看起来毫无威胁力,才能让他们放心。 终于,他有江临找到机会逃出辰国。 逃亡那日。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自己动手拔出他佩戴了将近八年的骨钉,把他刺进了辰国二皇子的双眼,杀掉了辰国丞相之子,攥着皇室惊天丑闻逃出辰国。 他早已在景仁帝点头同意接回他时,提前两年回到燕国,潜在燕国境内蛰伏养伤。 辰帝一直未追究他伤皇子和杀权臣之子的事情,便是因顾长宁手握辰国的重要情报。 刚好燕国派使臣谈接回质子的事,辰帝便顺水推舟,告诉燕国使臣,他早已派人护送燕国七皇子离开辰国。 离燕十年,他吃尽常人无法忍耐的苦头,死了不知多少回又重生回来。 他的斗志便是在那无数次死亡中,慢慢觉醒。 他告诉自己,错的不是他,他不该继续消亡下去,他要活着回到燕国,要夺皇帝的位置,杀尽辰国皇室人。 渐渐地,顾长宁懂得苦中作乐。 这才有了谢锦云眼中看到的顾长宁。 他总是很乐观,在她面前温柔开朗,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用手指把它顶起来,给她当被子盖…… 第470章 依靠 让谢锦云从此有了可依靠、可信任的人。 他努力做好她的丈夫,弥补她过去的空洞、缺失还有年华。 让她没有后顾之忧的做他的妻子。 谢锦云看他一直不说话,便明白了他夜夜梦见的是什么了。 她抱紧顾长宁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说:“你也可以依靠我。” 顾长宁低哧一笑:“我一个大男人,靠在娇小的弱女子身上,怪不好意思的。” 他嘴上那样说,双手却很诚实地搂住谢锦云的腰身,把自己的脸庞深深埋入她的肩窝里。 谢锦云手掌覆在他后脑勺,就像在抚摸一个孩子,动作很轻柔。 “孙太医说,此为臆症,病发时,多半在心里,病在心根上,药石无医,只能……” 谢锦云心情沉重,又道:“依靠自己,我要怎么帮助你?” 顾长宁俊颜露出浅浅地笑,手掌温柔贴在她耳鬓,大拇指抚了抚她的脸庞,嗓音低沉又柔和的在她耳畔说道:“现有暖玉在怀,良药入味,已寻得至宝之药。” 贴在她耳鬓的手掌,轻轻滑过她后颈,然后带着她的身体,把她搂入怀中。 谢锦云靠在他胸膛,双手抱紧顾长宁的腰,心中情意荡漾。 一抹暖流拂过心尖,搭在他衣袍的双手不自觉攥紧,浓到心处地爱,不需要用言语说出口的爱意,她终于明白她对顾长宁的情意和对宋谦的意是不同的。 一道不合时宜地声音突然传来。 谢锦云愣了一下,小手摸顾长宁的肚子,抬头看他,问道:“你饿了。”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又道:“你早膳没有好好吃?” “有吃。” 谢锦云回头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心头微酸,不忍再责怪顾长宁:“先用膳吧。” 话落,谢锦云便传膳。 江淮带着小喜子走进来,小喜子把提来的大食笼放到桌上。 顾长宁下意识回头盯着小喜子,双眸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看小喜子布菜。 片刻。 小喜子恭恭敬敬地说:“太子殿下,太子妃,可以用膳了。” 谢锦云离开软榻,想过去用膳时,顾长宁却拉住她的手。 她回头看顾长宁,道:“有什么话,等用过膳,再说吧。” 顾长宁从软榻站起身,把她扶回软榻,道:“你再等一会再用膳。” 谢锦云一脸不解,但她没有刨根结底地追问,顾长宁做事总有自己的章法,从不需要她费心。 只见顾长宁走到餐桌前,对小喜子勾了勾手,道:“为孤布菜吧。” “是。”小喜子未察觉异常。 他弯着腰身,一脸恭敬,动作唯唯诺诺,走到顾长宁身旁后,他伸手拿起玉筷,按顾长宁地吩咐布菜。 他身上一股淡淡地麝香立刻扑进顾长宁的嗅觉,顾长宁继续让小喜子布菜,直到碗里都放满了菜肴,他才让小喜子停下,然后问道:“你叫什么?” 小喜子道:“回太子殿下,奴才叫小喜子。” “新来的?” “是江公公提拔奴才,奴才才有机会在太子殿下跟前伺候。” 顾长宁拿起筷子,把碗里的每样菜都尝试一遍,微微点头道:“不错,有赏。” 说到“有赏”时,顾长宁又尝了另一道菜,然后漫不经心地对江淮说:“把他拖下去,让他把带进东宫的东西找出来,送回凤懿宫。” 第471章 避子器 江淮神色顿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自幼跟在顾长宁身边,顾长宁只要一个眼神,江淮便能默契地想到主子心里的东西。 他新提拔上来的人,是皇后的人或者已经被皇后收买了。 思及此,江淮迅速走向小喜子,拿起拂尘狠狠甩在小喜子的膝上。 只听“啪”一声。 小喜子吃痛地低呼了一声,双腿重重跪倒在地上,江淮扬手一挥,两名禁军从殿外走入,把小喜子按倒在地上。 小喜子心中顿感恐慌,抬起头,问顾长宁:“太子殿下,奴才犯了什么事,您要罚奴才。” 顾长宁夹起一块荤菜,丢进自己嘴里,却是看也未再看小喜子一眼,声音清冷地吐出一句话:“袖袍底下有余香。” 小喜子身子剧颤,还未反应过来,他就被江淮带出明华轩。 顾长宁也放下筷子,起身走到谢锦云面前。 谢锦云不懂得药理,无法像顾长宁一样察觉那常人无法嗅到气息,但从顾长宁所说的话语中可以确定,小喜子奉皇后之命,带了一样东西入东宫,这样东西对她有损。 “是什么东西?”谢锦云刚问出口,江淮就拿着一包东西回来。 但江淮不敢走入殿内,他站在殿外,内心很忐忑地禀报道:“太子殿下,东西找到了,是一包麝香香料。” 谢锦云听到这话,柳眉骤然蹙紧,脸色大变。 “小喜子把香料放到太子妃平日赏花观鱼的花园内。”江淮说道。 顾长宁搂着谢锦云的腰,低头看她,见她脸色不好,怕此事让她受到惊吓,动了胎气。 他低声安抚谢锦云:“不要担心,东宫先前很安全,我把东宫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不过,眼下你还是暂时不要去紫兰亭了。” “麝香是避子暗器,有孕者若碰之,便有催生下胎功效。”她虽然不懂医术,却知道麝香这味药:“若我还未有孕,麝香便有避子之效,纵使我成功受孕,腹中胎儿十有八九也会半路夭折。” 谢锦云回头看顾长宁,又道:“皇后想绝东宫子嗣,不想我和太子生下皇孙。” 话说到这,谢锦云眼眸一沉:“皇上名下几位皇子都已娶妻,后院通房妾侍不少,却没有一个成功生下皇孙,如今唯有梁王府有喜,夫君你想想,假如所有亲王妃包括你,都没有子嗣,唯独梁王有,后果会怎么样?” 顾长宁眼眸一沉,心生杀意。 皇后留不得了。 “小喜子暂时拿下,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要在太后寿诞揭发梁王妃腹中的孩子和梁王的病情,这期间,夫君可以派人到几位王爷后院看看,不出意外,应该会有别的收获,把刀递给华妃吧。” 她把手搭在顾长宁的胳膊,温柔地抚了抚。 他身上那抹戾气渐渐收敛,回头看了看江淮:“知道怎么做了吗?” “奴才知道了。”江淮拿着东西,退出明华轩后,就去好好“招呼”小喜子。 而江淮转身那一刹那,感觉背后有两道目光冷嗖嗖地盯着他。 小喜子是他提拔上来的,却被主子发现他提拔上来的人有问题,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宫中事务繁忙,江公公一个人忙得跟陀螺一样,你不必因此事责备他。” 她知道顾长宁对江淮动怒,但无论如何,江淮是陪伴他走过那段艰辛路程的忠仆,不能因为她,让忠诚于他的人寒心。 顾长宁面色缓和,让花溪重新去御膳房拿膳食。 到了晚上。 江淮已经处理好了小喜子。 他端着茶水走入明华轩时,顾长宁正坐在案前看奏折。 江淮小心翼翼放下茶,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在他准备悄无声息退到一边时,顾长宁突然抬眸看他。 江淮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跪在一边。 顾长宁放下奏折,问道:“挨了几棍?” 第472章 相欠 “四十三。”江淮低着头,声音平静地回答。 “花溪姑娘奉太子妃之令,免受后面五十七棍。”他自己去慎刑司自罚一百杖,行刑到四十三杖时,花溪过来阻止,还叫孙太医到东宫为他上药。 顾长宁靠在椅背,侧着脸,垂眸看着江淮:“听说小喜子在后宫一直被人欺负。” 江淮点点头,却始终没脸抬头面对顾长宁。 想起初见小喜子的那日,江淮内心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奴才看到小喜子被后宫的宫人欺负,他……”被人揍掉了两颗牙,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模样,令江淮想起在辰国的日子,动了恻隐之心,他犯了大忌,差点害了太子妃:“奴才这就回去再领一百杖。” 他说要再领一百杖时,就像说“我回去再吃一碗饭”那样的语气,没有一丝埋怨,也浑然不觉得挨一百杖会死人。 若换成旁人,莫说一百杖,五十杖内被打死的比比皆是。 江淮的话掀起了顾长宁过往的思绪。 顾长宁看他对自己磕头,伸手托住了江淮的额头,抬起他面庞。 江淮这才敢正视顾长宁的双眼。 顾长宁手掌放在江淮头上,轻轻拍了一下:“你若是被打死了,谁来伺候孤。” “太子殿下。”江淮绷紧了一天的情绪,在听到顾长宁这句话后,彻底宣泄出来,他红着双眼,哽咽地说:“奴才,奴才不敢死,奴才死了,谁照顾主子,奴才就是觉得差点害了小主子,害了太子妃,太子妃和您都那么信任奴才,奴才却识人不清,引祸入东宫,奴才罪该万死。” 他抬起胳膊,擦拭脸上的泪水,声音嘶哑地说道,言语渐渐失控,语无伦次。 顾长宁伸手把他扶起来:“说起来,还是孤欠你的。” “主子不欠奴才。”江淮说道。 顾长宁目光落在江淮的身上:“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的命,你也该娶媳妇了。” 萧家人为他挑选了二十三个萧氏暗卫,江淮是这二十三个暗卫中的其中一个,也是最小的孩子。 二十三个萧氏暗卫,最后只有江淮跟他活着回到燕国。 可哪怕江淮活着回来,也是个不全的人。 江淮所受之苦,远比他想象的还多。 但他是萧氏培养出来的暗卫,本身就要承受比普通人更多的历程,江淮护他、救他,却也成了顾长宁不能缺失的伙伴、战友。 江淮摸着脑袋说:“奴才不要媳妇,奴才只想保护好主子,等小主子出生,奴才教小主子练武。” “它要是个姑娘,你就收收心吧,别把孤的女儿教坏了。” 江淮终于笑了,脸上挂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笑。 这时,殿外传萧掷地声音:“太子殿下。” 萧掷是萧氏暗卫的护卫长,萧文柏把萧氏最后一支暗卫交给了顾长宁。 “进来说。”顾长宁道。 萧掷走入大殿,向顾长宁禀报道:“回禀主子,宋家后院走水了。” “谁烧的?” “顾婉知。” 萧掷回完话后,谢锦云从寝室内走出来,她停在屏风后面,对萧掷说:“给他们再加一把火吧,皇后可以收买我们东宫的人,我们也可以收买宋家内宅的人。” 第473章 庵堂 宋家。 “快,快救老夫人……老夫人还在庵堂内。” 李嬷嬷大喊大叫。 安秋苑的火烧到了宋老太太的院子,把庵堂烧起来了。 宋谦赶来时,听到宋老太太还在庵堂内,面容失色地大喊:“快去庵堂救人。” “快去,快去!” 宋家的家仆跑到庵堂时,庵堂的门被人上锁了。 “大爷,庵堂的门被人锁了。”家仆回头对宋谦说。 宋谦看到庵堂火势越来越大,着急地说:“砸门,快找东西砸门。” 家仆们赶紧从旁边的厢房搬出一把把凳子,狠狠地砸在门上,不一会儿,庵堂的门被砸开了,几名家仆冒着炙热的烟雾,冲进庵堂,把宋老太太从屋子里救出来。 “祖母。” 宋谦看到灰头土脸的宋老太太,猛地从轮椅滑下,跪在宋老太太的面前。 李嬷嬷则跪在一旁抹眼泪:“老太太呀,可怜的老太太呀,大爷,好好的院子怎么会走水了。” 宋谦刚从安秋苑过来。 火是从安秋苑先烧起来的,他当时只顾着安秋苑里的人,没想到火会越烧越大,最后烧到了宋老太太居住的院子。 “李嬷嬷,庵堂怎么会上锁?”宋谦问道。 李嬷嬷说:“奴婢也不知道啊,老太太用过晚膳后,便不让奴婢在身旁伺候,让奴婢给小公子做点心,伺候小公子端茶倒水,陪小公子读书,等院里的下人通知奴婢的时候,这庵堂就已经着火了。” 说到这,李嬷嬷朝安秋苑方向望去,顿时瞪大双眼:“安秋苑也着火了。” 这时,顾华蓉气冲冲地从安秋苑走来:“宋谦,冲入安秋苑救火的小厮没有找到梁婉知的尸体,也不见她踪影。” 没有尸体也不见她身影,那就是逃出了宋家。 想到庵堂里的火和被上了锁的门,宋谦猛地攥紧双拳,目光阴沉地说:“我知道了,你先叫府医救祖母,我去找她。” 他转身轮椅,很快离开宋宅。 李嬷嬷悄悄看了眼宋谦离去的身影,见宋谦消失在尽头,李嬷嬷又大哭道:“老太太呀,你可不能有事啊,夫人,你要为老太太做主啊,老太太的庵堂被人上锁了,不知是谁想烧死老太太。” “你说什么?”顾华蓉柳眉一挑,问道:“老太太被人锁在庵堂里?” “是,是啊。”李嬷嬷把对宋谦的话,重复讲给顾华蓉听。 顾华蓉听完后,冷盯着宋谦离去的方向,说:“去报官!” 这边,宋谦去了西平王府。 “谁不见了?”西平王妃听到彭管事的话后,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西平王。 西平王深深锁紧眉头,也备感无奈的和西平王妃对视:“告诉宋家,她没有回王府,再派几个人去外面找找,对了,去她自己买的宅子看过了吗?” “姑爷就是从后面的宅子回来的,二姑娘没有回去。”彭管事回道。 西平王妃心情烦躁的不行:“她是在跟我们赌气,想让我们退一步。” 西平王重重拍桌:“做错事了就要认错,而不是无理取闹。” 说完,他又对彭管事说:“去告诉宋谦,宋家的事情王府管不了,让他多派人出去找,找不到也不必再来王府了。” 他已经把态度摆在明面上,不想再继续纵容梁婉知了。 宋谦听到彭管事传达地话后,对王府失望至极,亦对梁婉知心灰意冷…… 第474章 执念 宋谦被人推出西平王府。 赖婆子正好从王府旁边的小巷走出来,快步走向宋谦:“姑爷,二姑娘找到了。” “她在哪里?”宋谦双眸微微一亮,心情五味杂陈。 赖婆子指着小巷:“二姑娘她现在就在私宅,而且……” 话还未说完,宋谦便自己推动轮子,走向梁婉知私宅。 宅子大门按上了新匾额,匾额上写着“梁宅”二字。 宋谦抬头看了看【梁宅】二字,眼眸暗了暗,微微低头,看向那站在大门前的梁婉知。 梁宅一下子多了一群人。 这是梁婉知从宋家逃出去后,直接从人牙子手里买过来的奴仆和打手。 他们站在大门前,排成两列,听候梁婉知施令。 梁婉知看过众人,内心无比满意,也给她带来了十足的安全感。 宋谦觉得梁婉知疯了,自己滚动着轮椅上的轮子,缓缓出现在梁宅大门前,唤道:“婉知。” 梁婉知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宋谦身上,眼中满是怨愤:“谦哥哥,你以为区区一把锁,就能把我困在后院?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让我那么失望,和顾华蓉一起对付我。” “你疯了吗?”宋谦目光死死地盯着“梁宅”的“梁”字:“梁家流放岭南,至今未被召回,你是西平王之女,却将宅子设为梁宅,既然你只认梁家女的身份,那你如今便不该在燕京。” “你闭嘴。”梁婉知低喝了一声:“你想用对付谢锦云的招数来对付我,好谋取我的嫁妆,你做梦,我不过是把宅子设成梁宅而已,与梁家人有什么关系。” “婉儿。”宋谦这才意识到梁婉知不是疯了,她是走火入魔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娶我为妻,就像你曾经许诺我的一样,明媒正妻的娶我,然后我们好好教导我们的泽哥儿,而不是把我的孩子交给另一个女人抚养,泽哥儿是我的孩子,凭什么让他认别人为母。” 做宋谦的妻已成为梁婉知的执念。 宋谦不想再和梁婉知争执,他生气地质问她:“我过来找你,不是跟你谈这个。” 什么?宋谦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梁婉知的身上。 宋谦道:“你为什么要害祖母?” “谁害你祖母了。”梁婉知反驳。 “安秋苑的火烧到祖母在庵堂,而祖母今夜在庵堂祈福,因庵堂房门被人落锁,祖母无法从庵堂内逃出来,险些被烧死。” 宋谦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情绪已隐隐失控:“她现在还昏迷不醒,你怎么解释?” “我没有。”梁婉知看他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她身上,心中泛起无尽的委屈与怨恨,冲着宋谦怒吼道:“我没有,我没有……” “真的不是你?”宋谦微皱眉头反问。 梁婉知说:“安秋苑的火是我放的,但我没有锁庵堂的门,我没有谋害祖母,我跟了你十年之久,你还会不了解我吗,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绝不认。” 宋谦微微一怔,正要好好细想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一群官兵突然从小巷冲出来。 第475章 大礼 “有人报官,顾婉知在宋家纵火行凶,谁是顾婉知?”昌大人穿着一身官袍,从小巷里走出来,声音疾厉地喝道。 梁婉知脸色刹变,目光快速扫过眼前一群官兵,又迅速看向宋谦,心脏似被寒冰吞噬,心寒到冰点:“你竟然报官。” “我没有。”宋谦看了眼昌大人。 “那官府的人怎么会来,你……” “昌大人,她就是顾婉知,我家夫君的姨娘。”顾华蓉地声音从巷子里传来,没一会儿,顾华蓉就走出深巷,指了指梁婉知:“大人要找的人,正是此人。” 昌大人眼神沉了沉,扬手一挥,身后的官兵迅速上前抓人。 梁婉知大叫了一声。 两名护卫按住她的肩膀与胳膊,把她重重地抵在大门前,让梁婉知毫无招架之力。 屈辱与恐惧感笼上心头。 想起之前因一幅名画的事情,梁婉知被谢锦云送进顺天府。 正是这个昌大人审问她,还对她动用私刑,叫人扒她裤子打她板子。 那种滋味至今还能忆起。 “不……”她不要去顺天府:“宋谦,我没有伤害过祖母,你快跟昌大人解释,安秋苑的火是我不小心碰倒烛台烧起来的,是我不小心的。” “可夫君说,你把老太太锁在庵堂,想利用安秋苑的火烧死老太太。”顾华蓉眼眸微眯,当着昌大人地面伪造事实。 宋谦一脸震惊地看向顾华蓉,他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这些事情。 这时,顾华蓉走到宋谦身边,双眸含泪,装哭道:“夫君,我出来的时候,府医跟我说,老太太她……她……” 她只把话说到一半,就抽出手帕抽泣。 宋谦神色大变:“祖母她怎么了?” 梁婉知以为人已经死了,吓地面容苍白:“不是我,我真的没有,谦哥哥,我没有……” “你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让昌大人好好查一查。”顾华蓉放下手帕,又对昌大人说:“昌大人,你一定要为我家老太太做主啊。” 昌大人面对顾华蓉伏低做小地姿态,很不适应。 要知道,文霄公主未被夺去公主封号时,惯用鼻孔对人,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如今…… 真是见鬼了。 “带走。”昌大人一声令下,梁婉知就被带离所谓的梁宅。 而官府的人把她拖走时,梁婉知不停地向宋谦求助。 可宋谦心里牵挂宋老太太,直接上顾华蓉的马车赶回宋家。 这边,李嬷嬷看到宋谦和顾华蓉从对面长廊过来,立刻走入宋老太太的卧房,拿走宋老太太面前的膳食,道:“老太太,大爷回来了,你快躺下闭上眼睛,如此才能让大爷狠下心来好好教训顾二姑娘。” 宋老太太点点头,掀开被子,钻入被窝,待宋谦被人推入卧房时,宋老太太已闭紧双眼。 李嬷嬷坐在一旁哭:“老太太呀,你怎么那么命苦啊,大爷,你终于回来了,老太太一直昏迷不醒,刚才府医说……府医说……” “祖母。”宋谦扑通跪在地上,艰难地爬到床边,握紧宋老太太的手,说:“是孙儿对不住你,孙儿早该听你的话,否则也不会让祖母沦落成如此。” 顾华蓉掩嘴嘲讽一笑,嗓音放软了几分:“夫君,好说歹说,那也是西平王的女儿,要不我派人去西平王府知会一声,让西平王府……” “不必!”宋谦想到西平王府对梁婉知地态度,立刻阻止顾华蓉的提议,声音阴冷地说道:“就让她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吧。” 宋谦永远不会想到,就这个“反省”,彻底让二人离心,带来后面的祸事。 而东宫很快掌握了宋家所发生的事情,谢锦云让人送一份大礼到牢里…… 第476章 把柄 牢房。 传来一女子地惨叫声:“啊……” 住在牢里的犯人,纷纷站起身,走到牢门前,侧头往牢房深处望去。 一群耗子在牢房深处四处乱蹿。 梁婉知抱紧牢门,失声尖叫:“有耗子,来人,快来人呐,啊……” 可她喊破喉咙,都没有人进来看她一眼,直到…… 半个时辰后,李嬷嬷跟着两名官兵出现在梁婉知的牢房外。 梁婉知以为宋谦派她来接她,如同见到了救星,把手伸出牢门,向李嬷嬷求救:“李嬷嬷,快救救我,这里好多耗子,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去去去。”官兵把她的手,推入牢门内。 李嬷嬷拿出一枚银锭,塞到官兵的手里,道:“官爷,容民妇与我们姨娘说几句。” 官兵掂了掂沉甸甸的银锭,道:“那你快点。” 李嬷嬷对官兵态度很恭敬,官兵心里舒坦了,也不跟李嬷嬷计较那么多,就拿着银锭离开。 梁婉知看到这一幕,双手抓紧牢门,问道:“李嬷嬷,那些人不是来放我出去的?” “二姑娘,奴婢今夜是趁着老太太睡着,才悄悄离开宋宅来看你的。”李嬷嬷压低声音对她说。 梁婉知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几个字眼:“老太太她没事?” “谁说她有事?”李嬷嬷道:“老太太人好的很,庵堂里的锁,也是她自己找人锁上的,根本不可能出事。” 李嬷嬷的话犹如一盆冷水,狠狠地泼在梁婉知的脸上,冰冷地直打寒颤:“他们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会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李嬷嬷突然低头抹泪:“奴婢是因为小公子才来的,小公子他很担心你,但是,大爷和老太太以及夫人,都拦着小公子,不让小公子去王府找西平王,奴婢看着小公子长大,于心不忍,这才代替小公子来瞧一瞧二姑娘。” “宋谦!”梁婉知用力攥紧牢门,咬牙切齿怒道:“他竟敢这么对我。” “二姑娘,大爷他其实还是很关心你,只是……” “只是什么?” 梁婉知心中已怒火滔天。 李嬷嬷皱紧眉头说:“老太太说你仗着自己是西平王之女,已经不把她和大爷放在眼里,此次牢狱之灾,便给你一个教训,让你好好反省反省。” “啊……”梁婉知气到情绪失控,转身抬起破烂的桌子,砸到对面的墙上,失声尖叫:“宋谦他竟然敢这样对我,我跟了他十年,为他生儿育女,吃了那么多苦,他竟然这样回报我,若不是我带他去凉州,他这条命早就死在燕京城,宋谦,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不停的对着桌子发泄情绪。 脑子早已失控。 不,她要当面质问宋谦。 “你……”梁婉知走回牢房,面容阴沉地说:“回去告诉宋谦,叫他立刻来官府澄清昨夜的事情,否则我会让他后悔。” “可是……”李嬷嬷一脸为难。 “可是什么?”梁婉知大叫。 李嬷嬷说:“跟大爷说没用,大爷他听老太太的,是老太太不许大爷来,奴婢说了没用的。” 梁婉知咬了咬牙,语气冰冷地说:“那就去找太子妃,告诉她,我手里有宋谦犯罪的把柄。” 第477章 抢孩子 谢锦云并没有召梁婉知入宫见她,也没有出宫去和梁婉知当面谈,她让花溪去西平王府知会一声。 西平王妃得知梁婉知下狱后,派彭管事去官府疏通,把梁婉知从牢里捞出来。 花溪却不明白谢锦云此番行为:“太子妃,她都愿意吐出宋谦的把柄,你为何不见她?” 谢锦云靠在软榻,低声回道:“本宫现在见她,她只会吐出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来和本宫交换条件,而本宫要的,是全部,让她把知道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让宋谦再无翻身之地,最重要的还有一点……” “当初宋谦能够回到燕京,是西平王递折子澄清宋谦不是逃兵,此事还需由西平王亲手揭发,否则于西平王不利,梁婉知告诉本宫,不如直接和西平王坦白宋谦的罪名,这才是两全齐美的法子。” 花溪顿时明白谢锦云的意思,这盘棋太子妃想一网打尽。 “奴婢明白了太子妃的意思,现在宋谦和梁婉知的感情才刚刚撕破,梁婉知虽然生气,却还要顾虑自己的儿子。” “没错。” “倘若宋家的人,让她的儿子认别的女人做母亲,不许她再靠近自己的亲生儿子,到时,才是她彻底和宋谦撕破脸的时候。”花溪越说越激动。 谢锦云看她脑子开窍,欣慰地点点头。 第二天,梁婉知就从牢房出来。 她被人抬回自己的梁宅后,就派府里的打手和丫鬟婆子入宋家抢孩子。 宋老太太听到此事,猛地从床榻坐起身,道:“顾婉知派人来抢孩子?” “是啊,老太太,自称是梁宅的管事,奉他们夫人之命,要带走我们的小公子,还说……说要带小公子更名改姓梁。”李嬷嬷添油加醋地说。 宋老太太当场急坏了:“快,你快派人去通知夫人,告诉她,有人要抢她的孩子。” 想到顾华蓉对宋广泽视为己出,带他入沈家族学,拜族中最好的名师,她心一横,道:“泽哥儿没有梁婉知这样的亲娘,她根本不配,让沈氏带着小公子先回沈家住几日,我倒要看看梁婉知这贱蹄子还能闹出什么风浪来。” 顾华蓉虽然不乐意带孩子,但她很喜欢看梁婉知与宋谦闹得鸡飞狗跳,于是,命人安排一辆马车,收拾了几套衣服,就从后门离开。 顾华蓉一走,宋老太太彻底放开了,她让人把梁宅的下人打出去,再叫人关上宋家大门。 梁婉知看着鼻青脸肿的下人,问道:“小公子人呢?” “夫人,宋夫人把小公子带出宅子了。” 梁婉知在下人面前,自称“梁夫人”,他们口中的宋夫人,便是顾华蓉。 “她要把我的孩子带到哪去?宋谦,去让宋谦来见我。” “大爷也跟着宋夫人,一块离开宅子了。” 听到这话,梁婉知情绪崩溃,伤心欲绝地哭:“宋谦,那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你休想夺走。” 她挣扎了几下,从床榻爬起来:“扶我,扶我……去西平王府。” 她知道错了,她不该那样对待自己的妹妹,不该陪着宋谦依附梁王,最后落得被两头厌恶的下场。 她要告诉自己的父亲,宋谦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再也不想帮他隐瞒当年的事情。 第478章 香料 天,暗了下来。 谢锦云和顾长宁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殿外传萧掷地声音:“太子殿下,太子妃,有重要消息。” 顾长宁回头看了看殿门,抬手揉了揉眉头道:“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 “让萧护卫入殿说,应该是宋家那边有眉目了。”她布了好几日的局,也该收网的。 很快,萧掷带着重要的消息,走入大殿。 内侍从他手里接过信,转交到顾长宁手里。 顾长宁直接把信塞到谢锦云手中,很信任她:“你看看。” 谢锦云看了看信封上的字,道:“是西平王的信。” 她拆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两页写满宋谦罪证的信,看完信上的内容后,谢锦云眉眼漾开一抹笑意,嘴角梨涡迷人。 顾长宁凑到她面前,一目十行扫过信,便明白谢锦云为何笑的那么开心。 而萧掷所说的重要消息,并非宋谦这一桩事:“太子殿下,您此前让属下查的梁氏身世已有眉目。” 顾长宁回头看向外殿。 内殿与外殿隔着一道门,门前有珠帘遮掩,萧掷地声音从外面传入:“梁将十几年前带回燕京的女婴,并非西平王的亲生女儿。” 谢锦云动作微顿,透过床帷与珠帘,隐隐约约看到殿外站着的身影:“你口中说的梁将,可是梁婉知的父亲,西平王很信任的梁将军。” “回太子妃,正是此人。”萧掷把查到的事情,全部告知:“西平王之女还未入燕京便病死在途中,现在的梁氏女,是梁家族长的孙女,梁将怕西平王怪罪他没有照顾好他的女儿,从族中抱回一个与西平王之女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婴儿顶替。” “那就是说……梁婉知并不是西平王的孩子。”谢锦云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为何梁婉知与姜羽长得相似?” 萧掷道:“太子妃,西平王妃有一个双生妹妹,嫁入梁家,生梁家女时,难产而死。” “西平王妃与梁婉知的生母是孪生姐妹,孪生相貌难分彼此,照这么说,顾姜羽和梁婉知都似母,所以梁婉知在认亲的时候,西平王妃从未质疑过她的身份。”谢锦云突然觉得,有人在背后给西平王府布了好大一张网。 顾长宁道:“如此,很多事情便真相大白了。” 他低头看了看谢锦云手中拿着的信:“把梁婉知的身世告诉西平王夫妇,他二人知道真相后,转告他们,等到太后寿诞再揭发宋谦与梁婉知,让他们勿要轻举妄动,孤另有计划。” “是。”萧掷退出大殿。 江淮从殿外走入:“太子殿下,太子妃,几位亲王府的府中查到了东西。”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拿着的几袋土,这些都是探子从亲王府内挖出来的泥。 “几位王爷的后院,挖出了带有麝香粉的泥,上个月贤王妃刚流产了一个男胎,此前,贤王妃还日日去园子让人栽种桃花,这麝香泥便是在种桃花的地方挖出来的。” 江淮说完,顾长宁掀开床帷,走到江淮面前。 他打开江淮手里拿着的布袋,从袋子里掏出一把泥,嗅了嗅,仔细闻了一番。 内侍退出大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盆水。 顾长宁确认泥巴里有麝香香料后,把泥巴丢回布兜里,洗净双手。 谢锦云一直坐在床榻内,盯着顾长宁一举一动,问:“检查出什么了?” “和上次小喜子带入东宫的那包香料一样,出自同一人之手。”顾长宁擦净手,回到谢锦云身边。 谢锦云道:“那就更不能打草惊蛇了,你仔细想想,皇后宫中可有谁身上沾染香料。” 顾长宁鼻子比狗还灵敏,若有人擅长调香,其身上一定会留下香料的气息,只要他碰见此人,定会有印象的。 顾长宁双眸微微眯起,道:“那个叫繁枝的宫婢,先前是服侍文霄公主贴身侍婢。” 谢锦云听到这话,与顾长宁对视了一眼。 那就是这个婢子有过人之处,皇后才会把她带入宫中留用! 第479章 种麝香 思及此,顾长宁回头对江淮说:“去宫外查一查此人,仔细些,别打草惊蛇了。” “奴才这就派人去查繁枝。” 几日后,离太后寿诞只剩下五日,江淮派去查繁枝的人,已有眉目。 “繁枝的养母是做香料起家,现在在江平县有三间香料铺子,繁枝跟在她养母身边,耳染目儒,也学会调香,当初文霄公主重用她,也是因为她有这门手艺。”江淮把繁枝的信息告诉谢锦云。 谢锦云提笔,在纸上写下繁枝、皇后、梁王、宋谦等人的名字,最后又写上‘太后’二字。 花溪和白露站在一旁静等谢锦云发话。 江淮知道谢锦云在绸缪此事,给谢锦云提了一个意见:“太子妃,奴才以为,可以把繁枝的养母接入燕京城。” 谢锦云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江淮,双眸微眯,笑道:“江公公倒是提醒本宫了,现在快马加鞭到江平县,能够赶在太后寿诞前把人带入燕京。” “可以。”江淮甩了一下拂尘:“太子妃有所不知,那繁枝的养母,每月月初要入燕京城大肆采买制香料的原料,算算日子,也就这两日,他们就会到燕京城。” 谢锦云扫过纸上写着的“繁枝养母”四个字,红唇微抿,说道:“太后寿诞那日,请繁枝的养母丁氏入宫为太后娘娘调香。” 转眼,五日后。 太后寿诞。 文武百官携家眷入宫赴宴。 而梁王妃却未入宫。 “身子不舒服?”顾长宁坐在案前,抬头看向江淮。 坐在妆台前的谢锦云,拿起一个红玛瑙耳坠,花溪接过耳坠,帮谢锦云戴上。 谢锦云温婉一笑,透过铜镜看顾长宁脸色,可想而知,他们的戏台子都搭好了,唱戏的角却临阵脱逃,能不扫兴吗? 顾长宁靠在椅背,拿起折子翻了翻,却刚好翻到沈家长子递来的奏折。 他剑眉微挑,正有主意拿捏梁王妃时,谢锦云提醒了一句:“若有人亲自写信约她在宫里见一面,她一定会来。” 都能为了那人,与别人怀孕,想必是很看重那人。 顾长宁盯着沈家长子的折子,拿起笔仿写了几句,然后重新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写了几句话,就让江淮送进梁王府。 此时,谢锦云已整理好仪容,起走来到顾长宁身边:“夫君,我好了。” 顾长宁看向谢锦云,伸手把她拉到身旁,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今日你什么都不用做,交给我来,照顾好自己为重,我会安排江淮留在你身边,他也懂得一些医术,宫人送到你面前的食物,先给江淮检查。” “你已经交待了好多次了。”谢锦云低声说道:“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还有你。”他手掌轻捧她脸颊,温柔地抚了抚。盯着她白皙粉嫩的脸。 这时,花溪走入大殿,对二人福了一个身后,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奴婢已经按照吩咐,提前跟太后娘娘打招呼了,太后娘娘很担心太子妃的身体,让奴婢立刻带太子妃去永信宫,太子也一块陪同。” 挖出麝香香料的事情,还需太后协助。 谢锦云已提前让花溪去永信宫跟太后说,有人在东宫种麝香…… 第480章 卧龙坡 凤懿宫。 “皇后娘娘,太后派人过来催娘娘早些过去,说是太后那边新得了一位调香师,准备为各宫娘娘配一样喜欢的香料带回去,讨个喜头。”邢姑姑从殿外走入,向皇后禀报。 沈皇后坐在妆台前,整理自己的妆容,兴致缺缺。 她身边已有厉害的调香师,想要什么香没有,倒是太后,好端端的,怎么对调香感兴趣了。 繁枝把新调的五个香包,送到沈皇后面前:“皇后娘娘,这是奴婢的母亲刚从宫外寄给奴婢的东西,奴婢按照皇后娘娘的喜好,分别调了五个不同的香包,你看看今日喜欢什么香。” 沈皇后盯着最中间的香包,那香包上绣有兰花。 她伸手拿起,放在鼻间闻了闻,对繁枝的手艺很满意:“丁香坊的香料就是不同于别的香坊,香气清新不腻,令人舒适。” “给娘娘用的香,自然是要用好的。”就比如:麝香。 “为本宫系上。”沈皇后把手中的香囊放回托盘,繁枝亲自为沈皇后系上香囊。 “走吧。”香囊系好,沈皇后摆驾前往永信宫。 沈皇后到了永信宫后,发现各宫妃嫔无一人到场,只有太子和太子妃陪随左右。 沈皇后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她走到太后面前,给太后行礼。 太后笑道:“起来吧,身子好些了吧?” 繁枝上前扶起沈皇后。 太后的视线在繁枝身上扫过,却很快就收回目光。 沈皇后坐在左侧椅子,看了看杜姑姑,心有余悸,却硬着头皮说:“杜姑姑已为臣妾治好头疾,臣妾身子已无大碍,让母后担心了。” “那就好。”太后微微点头,用平常的语气又道:“对了,你头疾还得好好保养,恰好,哀家新得了一位懂得一些药理的调香师,哀家用了她的香后,竟能一夜睡到天亮,整日昏昏沉沉的头,也缓解了许多,今日这身子也爽朗了不少,皇后乃一国之母,掌管六宫,更要保重身子才能帮助皇上,哀家就让她的女儿,给皇后调一味适合皇后的香,望能缓解皇后的头疾。” 太后一番话说完,沈皇后莫名地头皮发麻,心神慌乱。 她抬头看向谢锦云方向。 这时,杜姑姑带着一名妇人走入永信宫。 繁枝看清那妇人的面目后,面色大变,那是……她的养母。 沈皇后没有见过丁氏,并不知道眼前人就是繁枝的养母。 “快给皇后、太后、太子殿下、太子妃行礼。”杜姑姑道。 丁氏立刻跪下,一一给上头的人行礼:“民妇拜见太子殿下……” “杜姑姑,快把她扶起来,她深得哀家的心,哀家要重赏。”太后面不改色地说。 杜姑姑伸手把丁氏扶起来。 丁氏一脸感激:“多谢太后娘娘。” “丁氏,你抬头看看,皇后身边的是不是你女儿繁枝。”太后问道。 丁氏小心翼翼往繁枝方向望去,思女之心无法掩盖,她刚坐下,又站起身,心情很是激动地说:“回太后,她正是民妇的女儿。” 沈皇后与繁枝的心,顿时高高悬起。 紧接着,就听到太后说道:“繁枝是后宫调香最厉害的宫人,又在皇后跟前当差,深得你传教,也颇受皇后器重,想必,繁枝所用的香料都是源于本家丁氏?哀家听闻,丁香坊的香,在江平县远近闻名,生意做的红红火火,你的舅哥掌握了卧龙坡一带药材,许多昂贵材料都源于卧龙坡,有没有想过把生意做到燕京,成为皇宫的御用香坊。” 丁氏喜笑颜开,能把生意做到燕京,那是多少人的梦想,若能成为皇室御用香坊,那丁香坊只会更加红火。 激动之下,丁氏把繁枝之前交待的话,都忘在脑后,再加上丁氏看到繁枝跟在皇后身边,太后又对她赞赏有加,便不觉得太后在套她话。 人一高兴,就坏事了:“是,民妇的哥哥买下了卧龙坡,丁香坊许多名贵的香料药材,只有卧龙坡能采集,所以丁家的香,别家调不出来。” “本宫听说,卧龙坡的麝香最好。”谢锦云的声音蓦地响起…… 第481章 真假 “本宫听说,卧龙坡的麝香最好。”谢锦云地声音蓦地响起:“药效奇佳,不知可够产量供应太医院。” “够,够的。”丁氏情急下,一口口回道。 这时候的沈皇后已经坐不住了,繁枝更是吓地手心发热冒汗。 她不停的朝丁氏使眼色,丁氏根本没有注意到繁枝的异样。 谢锦云抿了抿唇,回头看太后。 太后眼神暗了几分,冷冷扫过皇后,又对丁氏说道:“太医院的孙太医,在民间得到一块丁香坊的麝香,只是不知真假,你是丁香坊的老板,想必能分辨真伪。” 丁氏连点了几个头,对自己调香手艺很是得意:“丁香坊的香无人能调,无论真假,只要民妇闻一闻,看一看,摸一摸就能分辨出来。” “好,传孙太医进来吧。”太后说完,宫人便出去传话。 没一会儿,孙太医双手捧着一个红色的木匣子,走入殿内。 “太后,太子殿下……”孙太医行礼。 顾长宁渐渐来了兴致,端端正正地坐好,指着孙太医手中的匣子,问道:“东西带来了?” “回太子殿下,东西都带来了。”孙太医回道。 谢锦云道:“那就给丁老板验一验货吧。” 孙太医轻轻点了一下头,便转身走到丁氏面前。 他打开匣子的时候,沈皇后心头一紧,僵硬的嘴角扯了扯,问道:“母后,今日是您六十大寿……” “哀家六十大寿,心里高兴,宫中若能再添能人,哀家更要大赏。”太后说话时,脸庞带笑,目不转睛地盯着丁氏。 丁氏只觉得太后温柔大气,端庄亲和,便放心大胆验匣子里的泥土和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丁氏验那几堆土的时候,眉头微皱了一下:“这泥巴里有麝香。” 就这么一句话,令沈皇后慌乱地打翻了旁边的茶杯。 她赶紧起身,正想寻个借口去换衣服,太后却叫她“坐下”! “听雪,叫人给皇后再沏一杯茶。” “是。”杜姑姑面无表情地走到皇后面前。 皇后看到杜姑姑的神态,心中寒意渐浓。 很明显,太后已经查到了什么,麝香是她命人“种”在各王府后院,以及……东宫。 此时丁氏也发现哪里不对劲。 她慢慢放下手中的块状麝香。 太后见状,用命令地语气道:“丁氏,再仔细的好好查一遍,泥巴里确定有麝香吗?” “回,回太后娘娘,兴许是民妇碰过别的香料,闻错了……” “砰!”太后重重拍桌。 丁氏和繁枝双双跪下。 太后大怒道:“你自称丁香坊的香远近闻名,外面的香仿制不出来,只要你闻一闻,看一看,摸一摸,便能分辨真假,那孙太医手中那块麝香,你可看出是谁家的?” 看出来了,她一眼就认出出自丁香坊。 “胆敢有半点隐瞒,哀家就让你丁氏全族满门抄斩。” 丁氏一听,彻底慌了:“回太后,民妇不敢有半点隐瞒之心,盒子里放的那块麝香,的确产自卧龙坡,那泥里也混有麝香。” 太后听完丁氏的话,气地从凤椅站起身,声音阴冷地说:“快去叫皇帝过来,后宫出大事了。” 第482章 存活 永信宫外,传来“皇上驾到”地通报声时,沈皇后已是浑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无。 繁枝上前握住沈皇后的手,把她从坐椅扶起来,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沈皇后的手。 沈皇后低头看繁枝覆在自己手背的手,随之抬头,看了看身旁的繁枝。 繁枝却没有看沈皇后,可是她脸上那抹豁出去的表情,早已向沈皇后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沈皇后下意识攥紧繁枝的手,主仆二人虽然未交流一句,却早已默契的达成了目标,在景仁帝和众妃嫔走入永信宫时,沈皇后猛地一巴掌甩在繁枝的脸上,呵斥:“繁枝,你背着本宫干了什么?” 繁枝踉跄了几步,先是重重跌坐在地上,随后便快速的爬起来,跪在沈皇后的面前。 景仁帝看到这一幕,眉头皱起,快步走进殿内,道:“出了什么事?皇后为何如此动怒。” “皇上,臣妾该死。”沈皇后跪下。 太后皱眉。 顾长宁轻轻扯开唇瓣。 谢锦云早料到皇后会把所有罪名推到繁枝一人头上。 华妃“哟”了一声:“皇后,一大早的,今儿个还是太后的寿诞,莫非你的人在太后跟前闯了祸事,惹太后不快。” 华妃边说着,边走到太后身边,朝太后福了一个身。 景仁帝已坐上主位,其余妃嫔纷纷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沈皇后跪着转身,面朝景仁帝。 太后沉着脸道:“孙太医,把东西呈到皇上面前,告诉皇上,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是。”孙太医捧着木匣子,走到景仁帝面前。 景仁帝往木匣子里看了看,不解地问:“是泥土,这块黑色的是什么,好浓的药味。” 顾长宁理了理衣物,从椅子站起身,走到殿前,向景仁帝作了一揖:“回父皇,那块黑色的东西叫麝香,研磨成粉后,又压缩成块状,其药力比太医院的麝香更胜一筹。” 太子说完,孙太医接着说:“皇上,麝香有开窍醒神,活血通经,消肿止血之效,具有较强地活血,催产之功,易于耗气伤阳,夺血伤阴,不利于孕育子嗣,若怀胎者接触,易损胎儿。” “易损胎儿!”华妃惊呼了一声:“快拿远些,可别伤了皇上龙体。” 孙太医赶紧捧着木匣子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景仁帝深深蹙眉问道:“永信宫内怎会有那么大一块麝香?” “皇帝,这块麝香不是哀家宫里的,而是从东宫挖出来的。”太后话音刚落下,在场所有妃嫔皆是连连惊呼。 “是谁带进东宫的?” “麝香乃避子落胎利器,有人想谋害东宫子嗣啊。” “谁那么大胆子。” 妃嫔们说的话,传入景仁帝耳中。 景仁帝这才意识到其中的厉害,当下拿起旁边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谋害皇室子嗣,不可容忍。 他目光凉凉地盯着皇后,怒喝:“谁干的?” 他已经怀疑到沈皇后头上。 而他原本以为,只是东宫出了问题,可谁知,顾长宁接下来说的话让景仁帝心惊肉跳。 “父皇,不止这些。”顾长宁从孙太医手里接过木匣子,道:“那匣子里的泥土都混有麝香,而这些土从几位皇兄后院挖来,麝香都埋在各位王府后院的花园里,利用花香掩盖麝香气息,后院王妃、侧妃、侍妾日日接触,也可达到无法怀孕之效,纵使怀孕,亦难以存活。” “岂有此理!”景仁帝瞪大双眼,冷戾地声音响彻大殿。 众妃嫔都被帝王威压震慑地吓了一跳,纷纷跪下。 而华妃的脸色却很难看,想到自己流产掉的那四个孩子,此生再无法怀孕,她不得不怀疑她的咸福宫:“皇上,臣妾要查咸福宫的园子,快叫人去挖了咸福宫后面的梅园。” 第483章 后宫 她素来喜欢梅花,园子里种植很大一片梅树,每年都有专门的宫人打理。 偏偏她专宠数十载,一直无法成功生下子嗣。 华妃说要查咸福宫的时候,景仁帝看皇后的眼神早已冰冷如霜。 他不停的转动佛珠,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淑妃抬头说道:“皇上,既然要查,那就把各宫后园,但凡种植花草的地方,都翻一翻,皇后娘娘的宫里也不要漏了。” 谢锦云看了眼繁枝,道:“生养过皇子的妃嫔宫中可以不必查,入宫三年以上,怀过又小产,或是一直未能怀上的,可要仔细些。” 太后点头:“太子妃说的无错。” 算算日子,自萧皇后去世后,后宫再无皇子出生。 景仁帝只要细细一想,便能想出一二。 “查,淑妃、贞妃、华妃,李婕妤……”景仁帝指定后宫位置去查,随后又派人:“派人前往贤王府,禹王府,梁王府,安王府,查!” 一个“查”字落下的瞬间,沈皇后身子一软,重重坐在了地上。 太后见状,朝杜姑姑使了一个眼色。 杜姑姑立刻走到沈皇后跟前,沈皇后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便又从地上爬起来,跪回原位:“皇上,臣妾对此事毫不知情。” “你对什么事毫不知情?”太后声音冷冷地反问道。 沈皇后嘴角僵了僵,太后刚才一直在和丁氏说话,一直未明确指出矛头,她冒然吐话,怕是更加容易被人拿捏把柄。 响亮的女音蓦地荡开:“一切都是奴婢做……” “砰!”景仁帝直接砸出佛珠,把繁枝砸得失声大叫,然后惶惶不安低下身子。 在场众人都看得出来,景仁帝这次是动了杀意。 “还没到你当替死鬼的时候,给朕闭嘴。”景仁帝怒斥。 高公公赶紧捡回佛珠,送回到景仁帝面前。 景仁帝怒目扫过沈皇后,拿回佛珠。 一个时辰后,已有宫人捧着泥进来,太后让宫人把东西摆在殿外,不让东西入内,伤害了谢锦云和她腹中孩子。 太医院的太医全部来了。 “丁氏。”被点到名的丁香坊老板丁氏,身子剧颤:“太,太后娘娘,民妇在!” “随太医们一起去瞧瞧吧。”太后往旁边宫人使眼色。 宫人立刻走到丁氏身边,把丁氏拉拽起来,半推半拽着她走出大殿。 大殿外,摆着十张长长方方的玉台桌,桌上放着一盒盒匣子,里面盛满了泥土。 太医们从左边第一个匣子仔细检查。 丁氏被“优待”,直接插队上去。 可这样的“优待”已经让丁氏看到了断头台。 她一直不知道繁枝要那么多麝香干什么,十年间,丁香坊的麝香都供应给繁枝,而繁枝回报给丁香坊的,亦是大笔大笔的银子。 这也让丁香坊越做越大。 现在她总算知道繁枝要麝香的用途,却叫丁氏后悔不已。 她用颤抖的手挖起一捧泥,仔细检查。 桌上二十多盒,只有三个未查出泥土里泥有麝香,其中一个是来自于梁王府的。 剩下两盒一个是李婕妤,一个是孟嫔。 偏偏这两人,还都是皇后一手提拔起来的,都是自己人。 更致命的是,麝香都出自丁家。 丁氏检查完最后一个盒子时,已经瘫软在地上,大呼:“求……皇上恕罪,民妇什么都不知道。” 第484章 撞柱 “她想撞柱,快拦下她。”华妃看到繁枝异常,大声喝道。 殿内一群宫人纷纷上前拦住了繁枝。 景仁帝眼神一暗:“押住她,别让她这么便宜的死了。” “皇上,都是婢子一人做的,与丁家和皇后娘娘无关。”繁枝大喊:“所有香都是婢子调好,再拿银两打点各宫,把香埋进后宫的花园内,你要杀就杀婢子一人。” 景仁帝真是火大。 听到繁枝的话后,他感觉帝王威严被一个恶奴挑衅了。 高公公迅速上前,往繁枝脸上来回扇了好几巴掌,打得繁枝叫不出声,面颊红肿。 谢锦云事先把小本子递给太后看过,面对繁枝独揽罪名,太后丝毫不觉得意外。 “你说是你一人做的,就是你一人做的,把哀家和皇帝都当成傻子来耍。”太后冷冷呵斥,随之转头对景仁帝说:“萧皇后在世,皇帝诞下七个皇子,两位公主,自萧皇后死,沈氏为继后,这后宫便再也生不出个孩子,就连诸位亲王后院,也保不住一个皇孙,皇后,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母……母后……” “听说繁枝先前是跟着文霄公主,也就是如今的宋夫人。”谢锦云冷不丁地说。 沈皇后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抬头看了看谢锦云:“不,跟华蓉没有关系。” 她跪着爬到太后脚边:“太后,这件事情是臣妾做的,臣妾不抵赖,但跟华蓉绝对没有关系,繁枝虽跟了华蓉十年,可她是一直在替臣妾办事,臣妾让她留在华蓉身边,是为了让她更容易出宫为臣妾办事。” 太后抬手指着沈皇后,手指颤抖:“你糊涂啊。” “太后,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梁王。” 沈皇后的话在景仁帝耳边荡开。 景仁帝沉着脸,不停转动佛珠,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走入,跪在地上禀报:“皇上,宫门出事了,衡郡王在宫门前看到梁王妃后,扑到梁王妃身上,和梁王抢夺梁王妃。” 太后脸色大变。 景仁帝甚是觉得荒唐:“衡郡王不是病情稳定了吗?” 内侍说:“衡郡王说,梁王妃腹中孩子是他的。” 沈皇后猛然瞪大双眼,身子晃了晃。 太后察觉到沈皇后脸色不对劲,看她的眼神越发失望,她气急败坏之下,重重拍桌:“皇后……” 沈皇后身子剧颤,辩解道:“定是衡郡王病情发作,把梁王妃误认成他的郡王妃,才会在宫门前认错人。” “父皇,不如趁着今日,把梁王、梁王妃,衡郡王以及梁大夫一起召入永信宫来。”顾长宁道。 景仁帝眸光凉凉地盯着沈皇后,手中佛珠越转越快,殿内气氛也越发凝重,跪在底下的妃嫔大气不敢出。 片刻。 景仁帝道:“那就按太子说的,召梁王夫妇和衡郡王入永信宫,也把梁大夫叫进来。” 话音落下时,沈皇后只觉得背脊透凉,一阵阵寒风吹过她的颈部,浑身好冷。 不多时,出去传召的内侍又赶回来:“皇上,太后娘娘,梁王妃有小产迹象,梁王殿下把梁王妃带回王府了。” 顾长宁回头看了眼谢锦云,二人心如明镜。 顾长宁道:“父皇,既然梁王妃身子不适,那不如派太医一同前往梁王府。” 这要是去了梁王府,那王府后院可就精彩了…… 第485章 插刀子 “摆驾,去梁王府。” 景仁帝微微眯起双眸,面无表情地说,随后从龙椅站起身,路过妃嫔时,让妃嫔们起身。 顾长宁走到太后身边,扶太后起来。 太后推开顾长宁的手,道:“哀家不用你扶,你去扶着你媳妇,她怀有身孕,你可要仔细给哀家护好了。” 谁有身孕?——沈皇后下意识抬头看向谢锦云,双眸死死瞪着谢锦云的小腹:“谢锦云……你怀孕了。” 谢锦云道:“正因为我怀孕了,太子殿下才会处处小心,察觉到小喜子带麝香入内,皇后,你太着急了。” 如果不是她自己上赶着找死,他们根本不会发现皇后的秘密。 可沈皇后心里不甘:“凭什么!” “皇后。”太后看她执迷不悟:“你害了梁王和梁王妃腹中的孩子,他们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耻辱。” 太后此时根本不会想到,梁王无法生育,而梁王妃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梁王的。 沈皇后突然“哈哈”大笑,她知道自己完了,谢锦云和顾长宁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梁王府,他们早就知道梁王妃腹中的孩子不是梁王的,如今是彻底疯魔了。 “哈哈哈哈……” “哈哈……” “你……”看她不知悔改的样子,太后生气的指着沈皇后怒道:“皇后,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太后早就知道,却配合着太子来演戏,本宫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明白,你心向着萧氏之子,哪里容得下本宫生的。”沈皇后心里不服气。 无论她怎么讨好太后,在太后眼里,她只是一个不择手段往上爬的继后。 华妃趁皇上走出永信宫时,冲到沈皇后身边,一脚踢在沈皇后身上,然后撕扯沈皇后的头发,愤怒地吼道:“皇后,你这毒妇,害我小产,至我不孕,当年皇上明明答应我,只要我生下腹中孩子,就封我为后,你嫉妒本宫,害我失去皇子,你害我。” 华妃扑到皇后身边,坐在她的身上,左右开弓甩打沈皇后的脸庞。 太后没想到华妃不顾形象扑过来,她指着撕打成一团的两人,阻止道:“快把她们拉开。” “皇祖母,听说华妃娘娘当年小产的时候,孩子已经六个月大,是个男胎,如若华妃平平安安生下八皇子,那小八如今也有这么高了吧。”谢锦云把手比在自己的胸前:“兴许还要再高一些。” 谢锦云的话像一把刀子插进太后心上。 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是死胎,太后为此伤心了一段时间。 景仁帝更是消沉了许久。 华妃身子因此大损,无法再育。 在后宫,不能生育的妃子,对华妃来说与酷刑有什么两样。 想到华妃受的苦,太后也没有再叫人拉开华妃。 不多时,那沈皇后就被华妃打的鼻青脸肿,脸蛋也被抓花了,头上凤翎掉落一地。 其余受害的妃嫔看到太后不出声,也冲到皇后面前,偷偷地补几脚。 太后见差不多了,就让杜姑姑把华妃扶起来。 华妃靠在杜姑姑身边哭:“太后,臣妾的皇儿死的冤呐。”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伤痕累累的沈皇后:“先把皇后押入冷宫等候处置,命人看着她,不准让她自尽,听雪,扶华妃先回咸福宫。” “太后娘娘。”太后话音刚落,一名宫女走入:“衡郡王吵着要见您,他还拿着梁王妃的信物,要太后娘娘做主把梁王妃给他做郡王妃。” 第486章 肚兜 “你说什么胡话。”谢锦云喝了一声。 宫女吓地缩了缩脖子,把头磕在地上,道:“回太子妃的话,奴婢没有胡说,衡郡王见了梁王妃后,便不愿再回衡郡王府,还冲撞了皇上,衡郡王他手里拿着……” 宫女微微抬头,看了太后一眼,便又赶紧低下头,俯低身子,声音响亮地继续说道:“衡郡王他手里拿着赤色鸳鸯肚兜……”(感谢评论区读者提供材素) “……说是梁王妃去衡郡王府与他欢好时,落下的……” 太后脑子“嗡嗡”作响,身子一晃,整个人往后倒。 顾长宁眼疾手快地扶住太后。 谢锦云呵斥道:“闭嘴,什么脏话也敢拿到太后面前说,拖出去……” “锦儿。”太后抓住谢锦云手腕:“哀家……哀家要出宫。” “好,孙媳让人准备轿子,皇祖母你莫要着急,太子殿下,快把皇祖母扶回椅子。” “不,不,哀家不坐,哀家要出宫,哀家要去梁王府。” 她心神慌乱,快步往宫外走去,下台阶时,不小心踩空台阶,险些摔倒。 杜姑姑从身后抱住太后,才让太后免受此难。 沈皇后缓缓抬起头,看了看太后,太后也转头盯着沈皇后,心中不愿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可沈皇后对付后宫的手段,实在令人头皮发麻。 她在谢锦云和杜姑姑的搀扶下,走到沈皇后面前,道:“拿哀家的龙头杖来。” 顾长宁走到太后刚才坐的位置,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龙头杖,送到太后面前。 太后拿起龙头杖,道:“皇后,你最好祈祷梁王妃腹中胎儿是梁王的,把皇后一起带到梁王府,命人把衡郡王也送到梁王府去。” 她强撑着身子,握紧龙头杖,走出永信宫。 太后寿诞,宫辇却一辆辆抬出宫,百官皆感疑惑,四处打听永信宫发生的事情,可太后已经压了下来,暂时无大臣知晓永信宫的事情。 景仁帝最先到梁王府,巧的是衡郡王也在景仁帝走入梁王府时,被人带入梁王府内。 他衣襟内装着赤色肚兜,肚兜带子在胸前左摆右摇,很是招摇。 押他过来的禁军,一脸复杂的看了看景仁帝。 此时,梁王从后院出来接驾:“儿臣不知父皇特意到王府来,未能及时出府接驾,是儿臣之错,求父皇恕罪。” “皇兄,我的郡王妃就在里面,她还怀着我的骨肉。”衡郡王的声音清晰响亮地传来。 梁王脸色刹变,顿时愤怒地说:“皇叔,你不要太过分了,你的郡王妃早已上吊自尽,那是本王的王妃,你要找你的郡王妃,回你的郡王府找。” 衡郡王一听这话,神色顿了顿,伸手挠了挠额,冥思苦想了一番,自言自语:“哦,我的儿子死了,我的郡王妃上吊自尽了,我孤苦无依一个人在郡王府,啊,我的郡王妃死了,儿子也死了,对对对,我死了儿子死了郡王妃。” 梁王看他颠三倒四,暗暗松了一口气。 哪知,衡郡王又吐出一句话:“那你为什么要把你的王妃送给我,让我洞房花烛。” 说完,他扯出衣襟里的赤色鸳鸯肚兜…… 第487章 搜府 梁王看到肚兜上的纹案,脸色刹时大变,恼怒喝道:“皇叔,你糊涂了,父皇……” 他双手握紧轮椅扶手,内心慌乱又烦躁:“衡郡王羞辱儿臣的王妃,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景仁帝皱紧眉头,看衡郡王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说话语气冷淡:“是谁说,衡郡王病情稳定,可以入宫给母后贺寿。” 高公公回道:“回皇上,先前是太子殿下引荐梁大夫入郡王府给衡郡王治病的,是那位梁大夫说,衡郡王病情稳定。” “父皇,定是那梁大夫对皇叔使了什么阴招,叫他冲撞儿臣的王妃,害儿臣的王妃动了胎气,父皇,太子想要害儿臣的骨血。”梁王双手用力撑起自己的身子,重重跪落在地上,一脸委屈地说道。 景仁帝胸口深深起伏,用力捏紧佛珠,满眼厌恶地扫过衡郡王:“把他带回衡郡王府,不准他再离开郡王府半步。” 命令下达,禁军们上前抓住衡郡王,把他往外拖拽。 衡郡王不依,挣扎大闹,嘴里嚷嚷着:“她的孩子是我的,我不要回郡王府,我要孩子,我要我的孩子,孩子,孩子,孩子,我不走……” 衡郡王嘴里吐出的“孩子”二字,就如同咒语一样,在景仁帝耳边不停回荡。 景仁帝深邃的眼眸沉了沉,凉凉地看着坐在地上使小性子的衡郡王,薄唇轻扯,面无表情地说:“不堪入耳,拖走。” “啊……”衡郡王突然大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对面的长廊走来。 杜姑姑扶着太后,走过垂花门,来到景仁帝面前。 顾长宁牵着谢锦云的手,走在太后身后。 宫人押着沈皇后,跟在后头,其次便是华妃。 衡郡王看到太后,低头咬伤了禁军,趁机挣脱开禁军的手,跑到太后身后。 顾长宁见衡郡王跑过来,下意识把谢锦云拉到怀里,手掌搭着她的肩膀,把她挪后了几步。 而衡郡王已经走到太后身侧,双手搭在太后的胳膊处,一脸受惊:“母,母后,母后救救我,我没有撒谎,母后救救我……” 衡郡王跪在太后身旁,抓着太后的袖袍,不停摇晃太后的胳膊。 太后看着跪在身旁的衡郡王,她和他快有二十年没见了吧。 被圈禁前,还是少年儿郎。 再见时,却是个神智不清的男人。 “孩子。”太后眼眶通红,爱怜地抚摸衡郡王发白的头发。 自衡郡王妃死后,衡郡王便一夜白头。 景仁帝一直瞒着她,不曾告诉太后此事。 如今看到满头白发的衡郡王,太后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她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然后从衡郡王手里拿过赤色鸳鸯肚兜,声音嘶哑地问道:“来,跟哀家老老实实地说,这件赤色鸳鸯肚兜是哪来的?” 衡郡王没有多想,脱口而出:“是王妃的。” “是不是你的郡王妃的?” “阿虞喜欢牡丹花,阿虞的衣物都是牡丹纹,不是阿虞的。”衡郡王痴痴傻傻地说着。 原本并未把衡郡王的话放在心上的景仁帝,眼神变了。 景仁帝回头瞥看梁王。 如今这件事情,已经不止关乎梁王妃一人的名声,还关乎子嗣问题。 景仁帝那么厌恶衡郡王,又岂能容忍有人怀上衡郡王的孩子,给他带来无尽的后患。 他当场下令:“搜府!” 第488章 拉扯 “搜!”高公公转身,冲着园子里地禁军扬手一挥。 禁军们立刻冲入梁王府后院,四处翻捣搜查,景仁帝虽未明说搜什么,但跟随景仁帝二十多年的高公公,心如明镜。 他叫禁军找梁王妃的衣物,可禁军们却在梁王府的榭水阁内,找出了三名身怀五个月身孕的妙龄女子。 高公公快步走入大厅,向景仁帝禀报:“皇上,梁王殿下后院还有三名怀孕的女子,自称是梁王殿下的侍妾。” 太后很是震惊,问梁王:“梁王府还有三名侍妾怀了身孕,为何梁王与皇后从未上报?” 顾长宁薄唇轻扯,因为那三名侍妾怀的孩子都不是梁王的,梁王从未打算让那三名侍女见光。 梁王见事情瞒不住,低头回道:“皇祖母,不过是几个通房,再加上王妃恰好也怀孕,孙儿便将所有的心思放在王妃身上,可谁知道……” 他微微抬眸,往顾长宁地方看去,接着又说道:“皇叔遇人不淑,受人指使,叫人诬陷王妃的清誉,父皇,那位梁宏裴的太医听说是太子举荐入梁王府,而此人入梁王府之前,还曾为皇叔诊过脉,皇叔的病情之前一直稳定,经过太子的人看诊后,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儿臣不得不怀疑有人想借皇叔之手,害儿臣和王妃的孩子。” “嗯。”景仁帝对梁王提出来的疑问,保留着自己的态度:“若有人想算计陷害梁王府的子嗣,这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是说,景仁帝认同梁王对太子的质疑。 太后也下意识回头看顾长宁:“太子!” 她自然不希望太子为了自己的目的,出手陷害皇室子嗣和……衡郡王。 顾长宁从椅子站起身,反问:“皇叔入宫前,父皇还派人出宫为其诊过脉,几位太医是怎么说的?” 他回头看向守在厅外的几位太医,这几个太医正是此前为衡郡王把平安脉的安太医、连太医、刘太医和孙太医。 孙太医走入殿内,回道:“回禀皇上,太后娘娘,衡郡王入宫前性情稳定,并未发现异样。” “父皇你听,皇叔入宫前,情绪一直稳定,更何况那梁宏裴也只是到衡郡王府给皇叔把了几日脉象,连施针开药方的资格都无,儿臣又如何害得了皇叔呢?”顾长宁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儿臣心中也有疑惑。” “你有什么疑惑?”景仁帝问道。 顾长宁回头看了看衡郡王:“皇叔为何见了梁王妃,便情绪失控?” 梁王与沈皇后脸色刹变。 顾长宁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那赤色鸳鸯肚兜到底是不是梁王妃的?如果是梁王妃的内衬,如此隐秘的衣物,又怎会到皇叔手里?” “她掉我床尾的,我捡的。”衡郡王手里抓着赤色鸳鸯肚子,像抱娃娃一样捧在怀里,像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答顾长宁的话。 沈皇后看到这一幕,气得脑门冲血,脱口而出地说道:“皇上,一定是有人偷拿走了梁王妃的衣物,陷害她的,梁王妃她好好一个人,怎会跑去衡郡王府与一个傻子欢好。” “母后。”顾长宁迈开脚步,走向沈皇后,狭长双眸微微眯起,言语犀利地反问:“你怎就确定,那赤色鸳鸯肚兜就是梁王妃的?” 如今这肚兜还在证实中。 沈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想辩解:“皇上……” 这时,高公公双手捧着托盘走入大厅,来到景仁帝面前:“皇上,找到梁王妃的贴身衣物了。” 那托盘用白布盖着,看不见里面的贴身衣物。 景仁帝摆了摆手,命高公公把东西递给太后。 太后看向杜姑姑,道:“听雪,把两个件衣物拿下去好好对比一番。” 第489章 龙威 杜姑姑应了一声“是”,便走到高公公面前,准备拿走两件肚兜时,景仁帝突然开声:“就在那道屏风后面验,验仔细了。” 他不想放过一丝蛛丝马迹,一旦发现梁王妃用中的孩子是衡郡王的,他绝不会姑息。 杜姑姑回头看了看太后,太后微微点头,示意杜姑姑去后面验肚兜。 杜姑姑带着两件贴身衣物走到屏风后面,而这时,禁军统领走入大厅:“皇上,梁太医带到。” 众人纷纷看向从外面走入的梁宏裴,他跪在大厅,先是向景仁帝行礼,随之说道:“皇上,微臣梁宏裴要检举一人。” 他俯低身子,额头贴在地面,大声说道:“梁王府的钱神医是庸医!” “什么意思?”华妃问道。 梁宏裴:“微臣翻阅过钱神医留下的医案,发现梁王双腿萎缩,下肢无力,无法行房事。” “无法行房事!”原本抱着看好戏的华妃,一瞬间提起了精神,她侧目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梁王。 此时,杜姑姑也验好了肚兜。 她走出屏风,先是朝太后那瞥了一眼,随后便走到景仁帝面前。 景仁帝眼眸沉了沉,声音听不出一点温度,冷冷地问道:“杜姑姑,验出来了吗。” 杜姑姑深深皱眉,低声回道:“回皇上,验出来了,衡郡王手里拿的赤色鸳鸯肚兜和梁王妃的贴身衣物上的鸳鸯刺绣手法一模一样。” 那就意味着衡郡王手里的赤色鸳鸯肚兜,是梁王妃的。 先是往各宫花园“种”下麝香害妃嫔、皇子无法孕育子嗣,现在又牵扯出衡郡王与梁王妃有关。 更离谱的是,太医竟说出梁王没有行房事的能力。 景仁帝再想维持自己贤明君主的形象,也遭不住沈皇后与梁王府这翻折腾。 他目光透着怒火,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随手指向厅外的太医:“孙太医,为梁王好好检查一番。” “是。”孙太医背着医箱走向梁王。 梁王心头大颤,想要躲避孙太医,然而两名内侍已上前脱掉他的鞋袜,露出萎缩的双腿。 还有一名内侍,走到屏风前,拉出屏风,围在梁王四周。 孙太医在屏风内仔细给梁王检查了一番,约莫两盏茶功夫,孙太医从屏风里走出来,站在梁宏裴身旁,禀报道:“回皇上,梁王下肢无力,无勃-起反应,小腿严重萎缩,盛阳之药用量过度,耽误了病情,此番恐怕无法再恢复双腿。” 景仁帝直接掀翻了旁边的花盆,手中佛珠砸向屏风。 而屏风刚好被人拖走,景仁帝砸出去的佛珠“啪”一声,狠狠砸落在梁王的脸庞。 佛珠当场断开,一千多颗佛珠“哒哒哒”地掉落在地上。 梁王额头当场流血,可纵使如此,景仁帝依旧不解气。 他拿起太后身旁的龙头杖,用龙头敲打在梁王的膝盖,梁王惨叫了一声:“啊……” 沈皇后大叫:“不要,皇上,都是臣妾干的,是臣妾干的,梁王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要打他……” 她跪着走到景仁帝身边,双手死死抱紧景仁帝。 景仁帝回头,一巴掌打在沈皇后脸上,怒道:“还有谁?” 第490章 他有罪 “没有别人了,全是臣妾一人指使,是臣妾逼迫梁王妃干的,梁王他什么也不知道。”沈皇后狠狠摔在地上,却又快速从地面爬起来,跪着爬到景仁帝脚边。 华妃见此,立刻从椅子站起身,走到景仁帝面前,挡在了沈皇后的路,冷冷地说:“梁王什么也不知道,那他连自己能不能行房事都不知道吗?” “是我逼的!是我逼的!”她大势已去,丑事被扒,已经无回天之力,唯有想尽办法护住沈家和梁王府,才是出路。 沈皇后一个劲往自己身上揽罪:“皇上,他一个废人,终日在梁王府郁郁寡欢,臣妾瞧着就厌烦,可梁王府不能就这么败落了呀,于是臣妾就想到了借种生子的法子,臣妾只是想让梁王府有后,不信你问问梁王妃,是臣妾逼迫她与外男同房。” “皇后!”太后怒唤,她失望的看着沈皇后:“梁王妃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后院那三位侍妾腹中的孩子又是谁的?” 沈皇后回头看向衡郡王,心中恼恨太后只护太子,从未护着梁王府。 她心生报复,缓缓抬手指着坐在太后身旁的衡郡王,“哈哈哈”地大笑道:“四个孩子,全都是衡郡王的,我先叫人准备好酒好菜喂饭他,在他发情时,再把那几个侍妾送入衡郡王府,那几个侍妾运气极好,一次便中了,就连梁王妃也是如此,太后,你开不开心,梁王妃腹中的孩子虽不是你孙子的,却是你亲生儿子的骨肉。” “你……”皇后是想害死衡郡王啊。 太后怒火攻心,吐出了几口鲜血。 谢锦云被吓到了,脱口而出地唤顾长宁:“夫君,快去看看皇祖母。” 她想让真相公众,却不想皇后心思阴毒,在场除了梁王妃是衡郡王的骨肉,其余侍女都是和府中护卫怀上。 顾长宁走近太后,从杜姑姑手里拿过药丸,正想喂她服用一粒药丸时,太后推开了顾长宁,从景仁帝手里夺过龙头杖,转身,敲打在衡郡王的身上。 衡郡王惨叫了一声。 可太后并没有因为衡郡王地惨叫而停下来,她拿着龙头杖不停杖打衡郡王。 衡郡王被打地满地滚,凄厉大叫:“娘,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认错,儿臣认错……” “祸乱宫闱,其罪当诛,把你软禁在衡郡王府,便是要你思过,好好做人,你竟干出这种事情,哀家只好……亲手处置你。”太后手中的龙头杖,实打实的落在衡郡王身上,没一会儿,衡郡王就被太后打得头破血流,昏迷过去,可太后依旧没有停顿。 景仁帝看到蜷缩在椅子旁边,没有动静的衡郡王时,本是对衡郡王动了杀心,却因太后的举动,心生不忍。 他大步走向太后,从身后握住太后手腕,阻止道:“母后,够了,你快把皇弟打死了。” “他有罪。” “母后说的对,衡郡王一直在郡王府,无法接触外面的人,有罪的不是他,而是毒后心思歹毒,利用借种诓骗众人。” 而他当初听到梁王妃身怀双生子时,像个傻子一样,欢欢喜喜的和皇后讨论孩子的名字。 满心期盼皇孙出世,谁知一切都是骗局。 最该死的应该是皇后这个毒妇。 第491章 帝王心 太后视线被眼泪模糊,早已泪流满面,却不敢回头看景仁帝一眼,她怕他算穿自己算计他的心。 她紧紧握着龙头杖,喉咙哽咽地十分难受,压下心头情绪,态度强势地问道:“皇帝打算如何处置皇后和梁王妃。” “儿子还未想好。”死肯定要沈皇后死,她谋害子嗣,又扰乱皇室血脉,简直不可理喻。 太后道:“那哀家给你指一条路。” 她始终背对着景仁帝,声音沙哑地说:“无论是麝香一事,还是借种生子一事,都关乎皇上名誉,自不能用真相诏告天下废除处死皇后。” 后宫前朝历来关联,众臣们若知道自己家的娘娘因沈皇后导致不孕,朝堂一定会大乱。 景仁帝听出太后的意思,冷冷瞪着沈皇后。 “哀家的六十大寿继续举行,皇帝与哀家此番出宫,是为了梁王妃腹中孩子,梁王妃不幸小产,失血过多而亡……”此事暴发出来,梁王妃不可能活了。 “皇后因梁王妃小产,深受打击,当场昏迷,之后便一病不起,郁郁寡欢而死,中宫之权暂时交由皇贵妃玉氏。” 华妃猛地抬头看向太后,玉氏是她母族的姓氏。 皇贵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妃位,到了皇贵妃的位置,等同于副后。 她心中激动不已,“扑通”跪在地上谢恩。 沈皇后好似一个油尽灯枯的人,仿佛一瞬间老去十几岁,身子无力地坐在地上。 这时,太后转身,对景仁帝说:“今日发生太多丑事,但也并非没有喜事,皇帝,太子妃有孕了,是太子的孩子。” 她希望,太子妃能被善待,而不是看尽众人脸色,在东宫小心翼翼的维持自己的处境。 景仁帝回头看向谢锦云的方向,太后命孙太医拿谢锦云停经的医案,敬事房也送上太子妃侍寝的日子。 有了梁王妃借种怀胎一事,景仁帝心中很是膈应,所以在听到太子妃有孕时,他脸上也不知该摆什么表情,就是心情复杂万千。 他收回视线,回道:“那就按母后所说,处死王府那三位怀孕的婢子,梁王妃小产,失血过多而亡,皇后……” 景仁帝目光深深地冷盯着沈皇后,眼中只剩下淡漠与厌恶:“皇后深受打击,病重不起,后宫之事交由懿贵妃打理,死后……” “不入皇陵!”四个字重重落下。 沈皇后眼泪划过脸庞。 景仁帝快步从她身旁走过,她下意识伸手抓住景仁帝的衣物,跪在他脚边,卑微地问道:“皇上,你打算如何处置梁王?” 她虽然极力保梁王,但她看得出来,皇帝对梁王也动了杀心。 “您刚才也听到孙太医说的话,梁王双腿萎缩,再无康复之日,不如就把他囚在梁王府,他没有了我这个母后,便什么也不是,他不会再出去害人,对太子也没有一点威胁。” “别碰朕。”他伸手拽回自己的衣物,踢开沈皇后,面色阴沉:“太后寿诞结束,送梁王前往九寒之地,此生不得再入燕京。” “不——”沈皇后撕心裂肺地喊。 那个地方苦寒贫瘠,梁王去了会死的。 她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却被禁军拦住,无法再靠近景仁帝的身。 她不停的喊景仁帝,求他不要对梁王那么残忍,却再也喊不回帝王无情的心…… 第492章 自尽 梁王坐在轮椅,低垂着腰身,如同古稀老者,再也没有意气风发的模样。 看到沈皇后为了保他一命,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开禁军的束缚,救他的父皇把他留在燕京,他眼中只剩下一片讽刺。 他回头看向顾长宁,什么话也没说,可是眼神却告诉了顾长宁“你赢了”! 这时,梁王妃院子里的下人跑来禀报:“王爷,王妃自尽了。” “王妃从连云阁三楼跳下,一头撞在假山上,当场……断气。”王府下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 太后眼前一黑,晕倒在杜姑姑的怀里。 华妃,不,如今的懿贵妃见皇帝已走,太后晕倒,太子妃怀有身孕,皇后等同于废后,梁王府也大乱,便作主封锁梁王府的消息,把知情的下人统统抓起来封口。 梁王望着陆陆续续走出大厅人,还有带着心腹前往连云阁为梁王妃收尸的懿贵妃,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在顾长宁扶着谢锦云从他面前走过时,梁王唤道:“太子。” 顾长宁停下脚步,与谢锦云一同回头看梁王那边。 梁王也抬头看向二人,冷笑道:“梁王府虽败,但你以为就结束了吗,顾长宁,你在辰国干了什么事,父皇知道吗?” 谢锦云握紧微微发凉的大掌,抬起另一只手搭在顾长宁腰上,反击梁王的话:“梁王不如顾好自己,去了九寒之地后,要如何活下去吧。” 话落,谢锦云牵着顾长宁的手走出梁王府。 梁王深深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自嘲一笑。 院外传来沈皇后地哭声,他回过神来,抬头望向院外。 大厅可以看到院外对面的长廊,他向来骄傲尊贵的母后,跪在懿贵妃面前,身子被两名内侍按在地上,苦苦哀求:“让我再见一见梁王,求你一次,我求你一次,本宫只要再见他一面便好。” “好啊,那本宫就大发善心,让你再见你儿子一面,来人,把梁王带过来。”懿贵妃嚣张跋扈的声音,传入梁王耳边。 梁王面无表情地对身后的下人说:“推本王过去。” 下人回应了一声,便推着梁王走出德堂大厅,懿贵妃派来传令的宫女,迎面走来。 梁王没有看那宫女一眼,让下人推他到长廊前。 懿贵妃见他到来,走到梁王身后。 原本推梁王过来的下人,赶紧退后几步,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懿贵妃把手搭在轮椅上,眼中充满着不甘与怨恨,对皇后说:“皇后,看到了吗,你的儿子来啦。” “砰!”懿贵妃直接掀了轮椅。 她轻轻松松地把骨瘦如柴的梁王,从轮椅上掀翻下来。 梁王重重摔在地上,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沈皇后恼怒谩骂:“玉九淑,你有恨就冲本宫来,别碰他。” “好哇,本宫不碰他。”懿贵妃重新扶好轮椅,走到梁王面前。 沈皇后想过去护住梁王,但是身子被内侍紧紧扣住,无法挣脱,只能用口头威胁懿贵妃:“你别碰他,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懿贵妃看也不看沈皇后一眼,蹲下身子,对梁王说:“真是可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王妃被自己的母后送上别人的床,本宫若是你,东窗事发后,早已羞的无地自容,恨不得一把火烧干净梁王府,死了才好。” “你……”沈皇后心头大震,她想煽动梁王,让梁王去死! 不。 不能死。 只要活着,沈家的人一定会帮她,她父亲一定会帮她的孩子。 “不要,皇儿,你莫要听她的话,区区九寒之地而已,你一定要活着走到那里,活下来。” “哈哈哈,活下来,真是笑死人了。”懿贵妃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转身面对沈皇后道:“你知道九寒之地有多冷吗,以他的身子,哪里抗得住零下四五十度的恶劣天气……” 她又转身面对梁王:“你的父皇,既然把你流放到九寒之地,就没打算让你活着,都得死,早死早投胎,换作是本宫,还不如早死了算了。” “你住口。”沈皇后情绪激动骂道:“贱人,你这贱人,活该你绝子绝孙。” 懿贵妃脸色刹时大变,快步走到沈皇后面前,一巴掌甩在沈皇后脸庞,随手又扯住沈皇后的发,表情阴沉。 可又想到沈皇后很快也会同她一样绝子绝孙,懿贵妃脸上扯开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松开沈皇后的头发“呵呵”地笑道:“你说的对,本宫确实是绝子绝孙了,不过你如今这样,和绝子绝孙有什么区别,梁王纵使能活着到九寒之地,他还能生得出来吗?哈哈,哈哈哈……” 懿贵妃的笑声在沈皇后耳边荡开。 梁王看着两个女人拉扯,心如死灰。 他双手撑在地面,朝轮椅方向爬去,用尽全力坐上轮椅,自己滚动着轮子,慢慢往颖梅园而去。 很快,颖梅园方向升起阵阵浓烟。 王府内传来一阵尖叫声:“颖梅园走水了。” “王爷还在里面。” “快救火。” 沈皇后听到王府家仆地大叫声,身子打了一个激灵,回头望向对面的颖梅园。 颖梅园内浓烟滚滚,下人们进进出出打水救火。 沈皇后见状,用力挣扎嘶叫:“皇儿……” “救火,快救火……” “救火,玉九淑,快叫人把他救出来。” 她回头向懿贵妃求救。 懿贵妃抽出帕子,假意哭道:“梁王对梁王妃的感情,真是感动天地,梁王殿下见梁王妃小产而死,便一把火烧了梁王府,也随梁王妃一同奔赴黄泉了。” “你……”沈皇后气急败坏。 懿贵妃还不忘擦了擦眼角,好像真的为梁王而感动涕泪,随后“呀”了一声:“皇后,你是不是也很伤心?伤心到恨不得冲入火海把梁王救出来,那本宫成全你吧。” 连理由她都想好了。 梁王因梁王妃小产而殉情。 皇后受不了丧子之痛,冲进火海救梁王。 但是很不幸,因火势过大,皇后不但没有救出梁王,反而被困在火海里。 “来呀,放了皇后,陪皇后娘娘一块去颖梅园……救、火!” * 双更合并一章,以后每日一更,字数不变。 第493章 他用心 看押着沈皇后的侍卫依懿贵妃吩咐,带沈皇后到颖梅园。 侍卫双手刚松开,沈皇后就不顾一切冲入火海,妄图能把梁王从火海里救出来,可她冲进火海后,再没有出来。 景仁帝得知此事,脸上不但没有一丝悲痛感,反而露出一抹快意。 若不是太后看重皇室颜面,想保衡郡王一命,他根本不想看到沈皇后与梁王多活几日,现在高公公回来禀报此事,景仁帝心中的郁气和怒火,也随着梁王府的大火被烧的干干净净。 帝王无情,说的便是景仁帝这样的人。 在梁王府未做出损伤他颜面的事情之前,梁王是他的儿子,可借种一事曝光后,梁王在景仁帝眼中便是一个死人,如今梁王和皇后一死,正好称了帝王心。 他沉着脸,冷冷说道:“等太后寿诞开宴后,让人在寿宴上,当着众臣的面,禀报梁王与皇后烧死在梁王府的事情。” “是。”御前侍卫沈林枫转身走出议政殿。 刚好有一名身穿黑色盔甲战袍的男子,匆匆从殿外走入。 御前侍卫沈林枫下意识转头看向玉老将军,视线快速扫过玉将军手里拿着的情报,薄唇抿了抿,然后抬头看了看从梁王府涌出来的浓烟,沈林枫猛地攥紧了剑,快步离开此地。 那边,玉老将军把从边境收到的信,送到景仁帝手里:“皇上,西关有快报,辰兵这两个月屡屡犯我西关边界。” 玉老将军就是懿贵妃的父亲。 而懿贵妃的哥哥现在镇守西关,封为镇国大将军,乃燕国第一猛将。 这些年,燕国西边靠玉九饶把守国门,屡创战功。 如今的玉家,如日中天。 高公公走到玉老将军面前,取走他手中捷报,再双手呈上。 景仁帝面无表情地打开捷报,看完信上的内容后,他脸色大变。 他放下捷报,问玉老将军:“你知道这捷报上写了什么内容?” “回皇上,微臣已看过捷报内容。”正是因为看过,还问过送捷报的士兵,意识到事态严重性,这才从自己的岗位匆匆赶入皇宫,亲手把这份捷报送到景仁帝手里:“皇上,要不找太子殿下问一问。” 捷报上的内容和太子在辰国的事情有关。 景仁帝深锁眉头:“朕早看出太子有问题,却不想他快把辰国的天捅破了,传太子过来,朕要见他。” “是。”高公公亲自去找顾长宁。 顾长宁和谢锦云回到皇宫后,便直接回永信宫守着太后。 太后状态不好,接连发生的事情让太后深受打击,昏迷未醒。 很快,高公公找到了顾长宁:“太子殿下,皇上要你去一趟议政殿议事。” 谢锦云回头看顾长宁,心脏突然跳地很快,忐忑与慌乱在心头交织,她也不知为何好端端的,情绪竟有如此波动。 “殿下,有臣妾陪着皇祖母,你先随高公公去议政殿吧。”谢锦云道。 顾长宁起身走到太后的床榻边,看太后脸色憔悴的样子,他伸手握紧太后的手,低声道:“皇祖母,孙子知道你心中怨我,等你寿宴结束后,我会回来请罪,我先走了,锦儿和你的曾皇孙在你身边陪你。” 他看着微微颤动地眼皮子,拿起太后的手,放入被子里,转身随高公公走出永信宫。 谢锦云目送顾长宁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永信宫宫门。 这时,西平王妃带着顾家两个女儿匆匆走入永信宫。 太后也在这时睁开了双眼。 杜姑姑看到太后醒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对谢锦云说:“太子妃,太后醒了。” 谢锦云起身,走到太后床榻边,坐了下来。 西平王妃和顾家两女也在这时,异口同声地行礼道:“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的目光一一略过几人,最后看向宫门处,苍白的唇瓣微微启开,和谢锦云开门见山地说:“还有多少手段?” 西平王妃神色一怔,没想到太后会这样质问太子妃。 谢锦云伸手握住太后的手,太后却抽回自己的手,别开脸,不愿与谢锦云对视,言语也很生硬:“你和太子还有多阴谋算计,在哀家面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们连哀家和衡郡王也一起算计进去了。” 西平王妃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赶紧对太后说:“臣妾先带着姜羽、姜蓉在殿外等候,等太后和太子妃……” “不用。”太后抬起眼皮子,道:“听说姜蓉和谢家二公子两家互换信物,等谢大公子与陈家姑娘成亲后,姜蓉也要嫁入谢家了。” 那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又何必躲躲藏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吗?——这些话,也不知是想对谢锦云或西平王妃说,还是在对太后自己说。 西平王妃颇为不安,握紧了顾姜蓉的手,回道:“回太后的话,蓉姐儿确实和谢家二公子两情相悦,双方已在长辈的见证下,互换信物。” 太后微转头,这才拿正眼瞧看谢锦云:“谢二公子青年才俊,家世能力样样突出,蓉姐儿的确对了一门好亲事,将来还有太子妃帮衬着,想来能过个宽裕舒心的日子。” 西平王妃手心冒汗大,一脸忐忑,她听着怎么就感觉太后这些话很讽刺。 而在谢锦云听来,太后确实是在利用顾姜蓉和她二哥的事讽刺她这个太子妃。 她能够理解太后的埋怨,今日种种,她和顾长宁布局已久,所有在场的人都是局内人,包括太后。 但她不承认做成这件事情,是她和顾长宁的错,太后那么聪明的人,会不清楚梁王与皇后视太子为眼中钉吗? 太后心里的怨,只是事情牵扯到了衡郡王。 “太后。”谢锦云心平气和的与太后说:“臣妾和太子殿下那么小心翼翼护着腹中胎儿,您可知为何?” 太后看向谢锦云小腹,现在月份还小,看不到她的肚子。 谢锦云把手覆在小腹:“麝香是太子殿下发现的,那你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吗?” 太后终于肯正脸面对谢锦云。 “他用心!”谢锦云说到这三个字时,眼底流露出一抹柔和,心上却冒着一股酸涩感。 第494章 杀心 太后眼眶一红,自是明白谢锦云话中深意。 “太子殿下只想护住臣妾腹中的孩子,至于衡郡王的事情,如果不戳穿,太后你觉得等梁王妃生下腹中的孩子,衡郡王还有命活吗?”谢锦云声音很轻,字字句句充满着理智。 太后深深地看她,伸手握住了谢锦云的手,声音哽咽的不行:“哀家知道,哀家知道太子过的苦……” 谢锦云并不觉得太后真的能理解顾长宁的苦。 她所能理解的苦,只是以为日子过的苦,却远远无法想到,顾长宁受的是非人的折磨。 他的苦,太苦了。 就在这时,一名宫人走入永信宫,向太后与谢锦云禀报:“太后,太子妃,梁王府走水了。” “梁王殿下因痛失梁王妃,放火烧了梁王妃的颖梅园,陪梁王妃殉情了,皇后娘娘她也因冲进火海救梁王殿下,被困在火里,至今没有出来。” 宫人的禀报声,如同寒冰落在太后的心上,寒进了骨髓里,突然又能够理解顾长宁对他人的狠与算计。 他若不成功,现在留在火海里的人便是他和他的妻儿。 “那皇上怎么交待?”太后声音有些沙哑。 宫人回道:“皇上说,要等太后娘娘开宴后,让御前侍卫当着众臣的面禀报皇后与梁王被烧死的事情。” 太后的心一瞬间跌进寒潭,背脊也袭来阵阵寒意,整个人头皮发麻。 “太子啊……”还不够他父皇一半的狠。 “梁王府的火不可能无缘无故烧起来。”谢锦云说。 太后身子缓缓往后靠,抬手摆了摆,然后别开脸,闭上双眼:“哀家累了,再休息会儿,你和西平王妃先去宴会吧。” “你身子不适合去赴宴了,不如……” “哀家会过去的。”皇帝希望她去,不然众臣会怀疑。 谢锦云知道自己劝不动太后,叮嘱杜姑姑随时关注太后的状态,便和西平王妃一同走出永信宫。 而她刚迈出永信宫大门,右眼皮狠狠跳了两下,抬手轻抚眉,转头对西平王妃说:“宋谦的事情先暂时往后拖一拖,今日不是最佳时机。” 梁王和皇后都死在梁王府,此时西平王对宋谦逃兵一事再改口径,只怕会惹得景仁帝更加烦躁不快,对西平王府不利:“但是,梁婉知的身份可以尽快澄清,早日让她跟西平王府撇清关系,等日后收网时,西平王府才不会受到牵连。” “好,多谢太子妃指点,臣妇这就去找西平王。” “去吧,本宫要回一趟东宫。”不等西平王妃行完礼,谢锦云便先转身匆匆离去。 而她并非回东宫,而是命人去御膳房准备点心,亲自送往议政殿。 可谢锦云没有想到的是,她带着点心刚走到议政殿,一道身影就被人从金殿上踹落,狠狠摔在她的面前。 花溪下意识冲到她面前,大呼了一声:“太子妃小心。” 谢锦云定眼一看,那被人踹飞摔在她面前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子顾长宁啊。 他匍匐在地上,手捂着胸口,低咳了几声,嘴里还有血咳出来,却在看到她突然出现在议政殿时,顾长宁又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对着谢锦云笑了笑,似乎想用这个笑证明他没事。 她瞪大双眼看着顾长宁。 深色衣襟前,有一个灰扑扑的大鞋印,可以看出刚才有人往太子胸口踢了一脚,这一脚力道不轻。 皇上因为什么,对太子发那么大的火气? 看到顾长宁那么痛苦,却还要对她笑时,谢锦云看向龙椅上的男人,心生杀意。 她捏紧手中食盒,未再往前一步,也不想让顾长宁太难为,谢锦云选择转身离去,可心上的酸胀感让她难受的泛起泪光。 她走了很远很远,议政殿内隐隐约约传来皇帝的怒斥、谩骂声。 她本不该听,却又忍不住停下脚步,折返回去,站在议政殿前面的花园。 这时,江淮扶着顾长宁走出议政殿。 谢锦云快速躲进花园假山后面,细碎的脚步声在她耳边响起,两道身影从对面长廊走过,她目光炙热又心疼地看他背影。 他身子微斜向江淮,手捂着胸口,微微苟着背部,宫人们从他面前走过向他行礼时,顾长宁挺起背,等宫人离开后,他人又靠往江淮那边,走路姿势沉重艰难。 谢锦云用力攥紧食笼,随后低头看了看,把食笼递给花溪:“拿下去喂狗吧。 话落,谢锦云走出假山,在顾长宁转弯时,她从身后扶住了顾长宁的胳膊。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谢锦云,便赶紧挺起身子,谢锦云深皱眉头:“他把你肋骨踢断了?” 他身子微僵,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怔了怔,她冰雪聪明又岂能瞒得过她,他索性点头,说道:“好像是。” 呼吸都是疼的。 “他为何突然这样对你?”谢锦云压抑着心中怒火,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顾长宁嘲讽一笑,可一个呼吸间又刺激到断骨之痛,他便收敛了几分:“有人,在梁王府走水后,把我在辰国干的事情告诉父皇。” 他杀了辰国丞相独子,插瞎了辰国二皇子双眼,现在辰国向燕国讨要重金,还要六座富饶的城池,否则就出兵伐燕。 景仁帝把错都推到顾长宁身上,认为是顾长宁挑起的战火,再加上沈皇后与梁王的事情,那一脚……直接把顾长宁踢飞起,断了两根肋骨。 谢锦云猛地攥紧顾长宁衣物,问江淮:“那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他……” “你别说话,让江淮告诉我,小心脚下的门槛。”谢锦云心疼顾长宁的遭遇。 几人已经走入东宫,江淮压低声音说:“辰国皇室在未经得燕国允许,按使臣身份踏入西关了,皇上不想开战,意欲割城池赔偿。” 说话间,江淮已扶着顾长宁走入明华轩,把顾长宁扶上榻。 谢锦云伸手扒顾长宁衣物,想亲眼看看他受的伤,却被顾长宁按住了:“锦儿,你刚才为何要来议政殿,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议政殿,就是心里忐忑不安,想去便去了。”去了才真正见识到景仁帝的另一面一言难尽。 她动了杀心。 第495章 换天吧 谢锦云看那只按压着她手腕的大掌,动作微顿,心知他不愿让自己看到不堪的一面,亦或是不想让她看见身上的伤后,为此难过不快。 她没有执着强求一定要让他松开手,再由自己亲手揭开他的伤痕。 谢锦云收回手,起身让江淮给顾长宁好好检查身子:“你先帮太子处理伤,我出去等。” 她转身欲离开,顾长宁快速握住谢锦云手腕,情绪百感交集,他以为他在议政殿的事情不会被谢锦云发觉,他以为,皇帝那一脚踢在他身上后,他可以像在辰国皇宫一样,默默的忍过去。 他习惯伤痛,并不觉得有什么。 景仁帝这一脚踢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是麻木的。 可他失算了。 谢锦云出现在他面前,撞见他狼狈不堪的一幕,惊吓到了谢锦云。 从那一刻,顾长宁动了杀意。 做太子也不好,做太子还是可以被废,受制于帝王之术。 于皇帝来说,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顾长宁看她赤红的双眼,心乱如麻:“锦儿,我胸口很痛,你留下来陪我,不必叫太医,江淮跟我一样懂得医术,他处理这些伤最是拿手了。” 因为他是江淮唯一的病人。 谢锦云回到他身边,坐在一旁。 顾长宁一直拉着她手腕,不肯放开她的手。 江淮掀开顾长宁衣物,露出一片胸膛。 景仁帝下脚重,踢在顾长宁胸膛的那一脚留下很深的淤青。 江淮从柜子里拿出医箱帮他正骨,主仆二人都很有默契,一个下手快狠准,一个咬牙硬挺过去。 谢锦云什么也做不了,静静地看江淮帮太子处理伤,好在江淮动作麻利很快包扎好顾长宁的伤。 “皇祖母怎么样?”顾长宁问道。 谢锦云见江淮拿走医箱,起身坐在床榻,为他擦拭脸上的汗珠道:“你最懂皇祖母,她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抱怨几句罢了。” “皇帝虽未下旨处死衡郡王,可皇祖母却是下死手打在衡郡王身上,他伤的不轻,皇帝也不会派太医为他医治,若能就此死在郡王府,才是最称他意的。”顾长宁沉声说道,微微抬眸看向江淮:“江淮,到了夜里,带梁宏裴一起去郡王府给衡郡王治伤。” 梁王和皇后利用了衡郡王,东宫也利用了衡郡王,无论如何他都要给太后一个交待。 江淮道:“是,奴才会安排一切,主子要先顾好自个,那辰国来的使臣有二皇子和长公主,以及……袁相。” 顾长宁逃出辰国时,拔出镶在脚骨骨钉,以骨钉为刃速进二皇子双眼,插瞎二皇子双眼,又夺二皇子佩剑,一剑捅死袁相之子,至于辰国皇室的长公子魏澜雪,他把她骗出皇宫,丢进窑子里,尝试千人枕万人骑的滋味。 三个人都来了,必定是来寻仇的。 谢锦云知道这三个人,顾长宁先前跟她坦白时,重点提到这三人的名字。 “既然辰国说出你早已逃离辰国国土的事情,那你手里握着的那个秘密,恐怕在辰国已经不是秘密了。”谢锦云暂时不知道顾长宁手里握着什么秘密,但可以肯定,这个秘密已经无法牵扯辰国国主。 顾长宁低哧一笑:“怕是,君臣之间达成共同见识,又或是……辰国老皇帝不行了。” 这个秘密与那老东西有关。 “总之,他们不来,孤还要去找他们,既然跑到燕国来找死,那孤就不客气了。”顾长宁回头看了看江淮,这时萧掷从殿外走入:“太子殿下,梁王府走水一事查出来了。” “懿贵妃要带走皇后时,皇后要求再见一见梁王……” 萧掷把懿贵妃与皇后之间的拉扯,一字不漏的还原……“最后,皇后自己冲进颖梅园,再没出来。” 顾长宁薄唇轻扯:“懿贵妃这把刀,皇上用着可太顺手了。” 梁王与皇后落得这样的结局,最称皇帝心意,只是皇帝错算了一步。 他用皇后这把刀害懿贵妃无法孕育子嗣的事情,是该透露给懿贵妃了。 “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谢锦云看到顾长宁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与杀机,隐隐嗅到别的内情。 顾长宁回过神来,急忙掩去眼中杀戮,心中生起一抹羞耻感。 若锦儿知道,他蒙生弑君之心,可会觉得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他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手掌冰冰凉凉地。 谢锦云见状,伸手为他掖好衣襟:“下次受伤不可以再瞒着我,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妻有子有最亲密的亲人,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想做什么事情,我和孩子都会义无反顾的支持你。” 她的话语如三月春风,温暖他的心,让他渐渐放下心中局促与不安。 各自无需把话说的太明白,只要放手去做就好了。 顾长宁想抱住她,谢锦云却先凑近他身子,红润细腻的手掌轻轻落在他后脑勺,温柔地将他带入怀里,柔柔的声音在他耳畔拂过:“不做局中棋,愿君做掌棋人。” 他身子微微一怔,神色也顿住了,再回过神来时,谢锦云已放开他,缓缓从床榻站起身,让花溪扶她去寝殿更衣。 顾长宁望着谢锦云的身影,千疮百孔的心好似被谢锦云一点点缝合好。 直到谢锦云穿过珠帘,被一道门隔绝视线,顾长宁才慢慢醒悟过来,锦儿是支持他的。 “江淮,扶孤起来。”顾长宁挪动身子,胸口立刻袭来剧痛。 江淮上前扶顾长宁:“太子殿下,要不称病吧。” “称病自然是要称病的。”顾长宁再次看向珠帘方向,太后宣布太子妃有孕后,景仁帝不为所动,那怎么行,他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去找孙太医,便说太子妃身子不适,怀孕之事定要好好重视。” 皇帝不重视,他得重视,大臣们也得重视,这可是国本。 江淮猜到了顾长宁的心思:“那奴才去安排。” “你无需做什么,只要去找孙太医就行,旁的事情有懿贵妃会帮忙做,去给孤准备一套内侍服,孤要亲自会一会懿贵妃。” 既然这把龙椅上的君王懦弱平庸,那便换天吧。 第496章 深谈 咸福宫,懿贵妃回到皇宫后,便吵着要更衣去见皇上,一道身影突然从珠帘后面走出来,懿贵妃未看清那人面目,沉着脸厉喝了一声:“狗奴才,谁让你站在那?” 身穿内侍服的顾长宁,缓缓抬头。 骂骂咧咧的话语正要脱口而出,懿贵妃又生生咽了回去,赶紧喝退殿内宫人,只留下心腹婢子把守殿外,便改口低声唤道:“太子殿下。” 她扫过顾长宁身上的衣着:“你怎么这副打扮?” 殿门“咯吱”关上,顾长宁收起卑微弱小姿态,堂而皇之坐到贵妃椅上,身子往那一靠。 胸前肋骨袭来阵阵痛意,也刺激着顾长宁对景仁帝的恼意、恨意。 懿贵妃微微锁眉,看顾长宁这势态,是有事找她:“太子殿……” “皇后是倒台了,想要拔掉沈府这个爪牙,便要看皇上心情,不过孤笃定,皇帝要动的下一位是玉家。” 懿贵妃眼眸一沉,坐在椅子上,故作未听明白顾长宁的话:“本宫怎么听不懂太子的话。” 顾长宁手掌撑着头,眯起双眸道:“皇后干了皇帝想干的事情。” 什么……意思?——懿贵妃身子僵了僵,脸上表情凝在嘴边,质疑地盯着太子。 这时,顾长宁从贵妃椅坐起身,拿出两个杯子,放落在桌上,然后又从那两个杯子中,摔碎了一只。 懿贵妃一直盯着顾长宁的动作,柳眉皱地更紧:“这是什么意思?这两个杯子代表什么?” “你镇守西关的长兄,和几年前亡故的二哥,你大哥武艺超群,却目不识丁,你二哥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有过人的运兵谋权之术,二者能力运用于战场,战无败绩,再加上你父亲玉老将军,如今商朝武将,便数玉氏而威,辰兵听到玉家军,都要胆寒三分,只是可惜,你二哥被奸人害死了。” 奸人! 懿贵妃身子慢慢坐直。 懿贵妃上头有两位哥哥,一文一武都入军营。 她的二哥玉清风是精通奇兵术的军师,玉家军只要有玉清风在场,绝无败绩。 可是三年前,玉清风回朝路途被山匪劫杀。 那山匪根本不求财,抓到玉清风后当场砍了玉清风头颅。 景仁帝却告诉她,是辰兵花重金在燕国境内买杀手杀了她二哥。 她因此伤心了许久,直至今日听到旁人提起她二哥玉清风的名字,懿贵妃心头依旧抽的痛。 若她二哥不死,必定能成大器,与她大哥一文一武延续家族荣耀。 然而…… 太子突然提起她二哥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太子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懿贵妃直言。 顾长宁俊颜扯开一抹很淡的笑意,伸手捡起一块碎片,凝神看着手中的东西道:“孤在想,玉清风那么聪明,怎会轻易被山匪劫走,又怎会这么轻易死在山匪手里,除非……” “除非什么?”顾长宁说出了懿贵妃心中的疑问,她一直觉得她的二哥玉清风死的蹊跷,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落到山匪手里轻易被杀了。 顾长宁移开视线,看向懿贵妃:“你二哥那么聪明,回朝时必有高人护送,不管什么杀手再厉害,怕也不是你长兄的对手,有你长兄相护,你二哥必定无忧,除非是你二哥自己走进山匪窝。” “我二哥为何要走进山匪窝?” “里面有他想救的人,或是有谁给他传递某种信息,让他不得不进入山匪窝呢?” 顾长宁越说引得懿贵妃心头越发凌乱,但是顾长宁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懿贵妃也不是想不出来:“你是想告诉本宫,杀我二哥的根本不是辰兵买的杀手。” “辰兵若真那么容易到我燕国买杀手,那辰兵岂非可以随随便便踏入我燕国国土了。” 听到这话后,懿贵妃脸色煞白,景仁帝告诉她,辰兵买通杀手假扮成山匪杀了玉清风,夺走玉清风的头颅,挂在辰兵军营外。 懿贵妃的父亲与大哥潜入辰兵军营,费了两千兵马,才偷回玉清风的头颅。 想到这,懿贵妃摇头否决了心中的猜想:“不可能,绝不可能。” “皇上是不是告诉你,辰兵买通杀手假扮成山匪劫走你二哥,杀他夺走头颅?” 懿贵妃双手颤抖,目光有些空洞无力地看了看顾长宁,然后点了点头:“可本宫的二哥头颅被挂在辰兵军营外,本宫得知此事……” 她情绪突然很激动,双目皆是怒意:“本宫恨不得杀尽所有辰兵,抽他们筋骨、扒他们皮,吸干他们的血为我二哥报仇……” 殿内回荡着懿贵妃如同索命厉鬼的控诉,字字句句透着愤怒与杀意。 在她情绪渐渐失控时,顾长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仇恨思绪:“功高盖主,贵妃可听过?” 懿贵妃神色顿住,双眸猩红地看顾长宁,红唇微启,喃喃自语道:“功、高、盖、主!” 她有哥哥宠爱,和父亲的军功,在后宫嚣张跋扈,目无中人,从未把外头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以为有皇上的宠爱,便无所顾忌。 从顾长宁口中听到的“功高盖主”四个字,猛然让她想起三年前一个夏天,玉清风和景仁帝对弈,那个战无败绩的玉清风,正如他响亮亮的外号一样,十场十胜,挫的景仁帝面如土灰色。 当时懿贵妃坐在景仁帝身旁,看二人对弈时,心惊胆颤。 时隔三年,懿贵妃依稀还记得当初那惊魂的感觉。 对弈完后,景仁帝问玉清风一句话,玉清风说“玉家想要的东西,绝不会失手”。 当初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如今回想起来,就似一把刀立在帝王心上。 懿贵妃猛地从椅子跳起来,随后又无力的重重坐回椅子,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唇瓣微启,轻颤着:“太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孤不想干什么,只是想为孤和太子妃的孩子积点德,也不想再继续看到燕国忠烈死于昏庸无道奸人手中。”顾长宁点了点他刚才拿出来的另一个杯子:“孩子无辜,就算没有皇后的手段,玉氏也生不出皇子,你好好想想。” 玉家手握兵权,若再有皇子傍身,帝王恐夜夜难眠。 如今沈皇后、梁王已倒,景仁帝不会再动沈府,反而还要安抚沈家人,利用沈家人的仇恨去恨贵妃玉氏、东宫太子,把沈家的怒火转移到他们身上…… 第497章 讽刺 顾长宁把话说明白后,便走出咸福宫,转进另一个僻静的偏殿,脱下身上的内侍服。 江淮伺候他更衣,关心地问道:“懿贵妃那,可听得懂殿下的话?” 顾长宁套上衣袖,唇角轻扬:“不是蠢人,自然懂得孤的话,只不过,此事在她心中乃大事,她也不会任由孤牵着鼻子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给她一点时间,慢慢她就会明白孤说的话和那个人的心狠手辣,懦弱无能。” “慢着点,殿下,你还伤着呢。”江淮看他抬手弧度过大,把手搭在顾长宁胳膊,轻轻捏住。 顾长宁快速换好自己的衣物:“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宫外那个女人肯定会想办法进宫大闹。” 顾长宁指的那个女人是被废掉的文霄公主顾华蓉。 江淮神色顿了顿,低声说道:“已经进宫了。” “和谁?” “宋谦。” 听到“宋谦”二字,顾长宁眼中泛起嘲讽之色,冷冷一笑:“自取其辱!” “懿贵妃那么恨皇后,奴才叫人知会懿贵妃此事了。” 顾长宁低哧了一声,由着江淮去做吧,他也乐意瞧见。 那边,自顾长宁离开咸福宫后,懿贵妃脸色一直很难看。 宫婢桑桃和贴身内侍小颚子从外面走入,看到懿贵妃铁青的脸色,微微颤抖地唇瓣,二人都吓坏了。 “贵妃娘娘,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奴婢让小颚子去唤太医来。”桑桃朝小颚子摆了摆手。 小颚子赶忙起身,准备去唤太医过来。 懿贵妃抬眸,唤住了心腹:“不必。” 她抬手揉太阳穴,犀利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上,桑桃蹲在地上,把碎掉的茶杯一片片捡起来,收拾干净。 正当桑桃要收拾桌上的茶杯时,懿贵妃阻止了:“别动那个杯子。” 桑桃动作一滞,手摆着拿杯子的姿势,停在半空,然后回头看向懿贵妃。 “对,别碰那个杯子,就摆在那吧。”懿贵妃生怕下人们没听明白,刻意抬手指了指顾长宁碰过的茶杯,然后又叫桑桃把碎掉的茶杯给她。 桑桃和小颚子都吓了一跳。 “娘娘,这碎片锋利,容易伤了你的手,还是让奴才拿下去扔了吧。” “本宫叫你们拿过来便拿过来。”懿贵妃冲着小颚子发无名的火,心情烦躁又凌乱,冲着小颚子吼的时候,她双眼泛红。 小颚子把从桑桃手里接过来的坏茶杯放到懿贵妃身旁的小方桌。 懿贵妃低头拿起一块碎片,举高至窗前,阳光照在最锋利的位置,她的眼泪也瞬间落下,红唇轻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小颚子,你还记得三年前,二公子出征前往西关之前,曾和皇上在映月亭对弈的事吗?” 小颚子回道:“是,奴才倒是印象深刻。” 能不印象深刻吗,二公子那十局把皇帝杀个片甲不留,简直把皇帝杀红眼了。 “那你可记得,当时皇上与二公子说了什么话?” 说了什么话? 小颚子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番,回道:“回娘娘,皇上问二公子,有没有把握拿下双燕关。” “那二公子又是怎么回答的?”懿贵妃擦拭眼角的泪水,回头看了看小颚子。 小颚子说:“二公子信心满满的对皇上说,只要二公子想要的东西,绝不会失手,大概便是这样说的。” 他只记得大概的言语。 懿贵妃听了小颚子的话后,又讽刺地笑了一声:“你一个小小的奴才,都还能记起三年前的事情……” 那若是皇上,怕能倒着背她二哥当初说过的话。 可她的二哥对燕国忠心耿耿,从未有异心,皇上让他打哪,他就往哪走,皇上想要双燕关,他就夺了辰国的双燕关送给皇上做生辰礼,怎会因几句话令皇上对她的二哥哥心生杀意呢? 那一定是太子想挑拨离间她和皇上的感情。 想到这,懿贵妃像捏着汤手山芋,快速把手中的碎丢出去,尖叫了一声:“把它扔出去,全部都扔了,把茶杯都扔了,都扔掉……” “娘娘……”这时,宫外走入一名婢女,看到懿贵妃在发疯,婢女吓地跪在地上。 充满着杀气的眼神狠狠扫过刚进来的婢女,懿贵妃喝道:“说,什么事?” “娘娘,是文霄公主……。” “什么文霄公主,皇后生的女儿不是早就被废了吗,她现在只是一介平民贱妇,也配被称为公主,掌嘴。” “是。”婢女抬手扇自己巴掌。 懿贵妃听到“啪啪”地巴掌声,理智渐渐寻回,心中燥意与慌乱慢慢平复,问道:“顾华蓉怎么了?” 婢女停下动作,低下头回道:“她入宫了。” “她一不是官家夫人,二无诏命,有什么资格入宫,是谁把她带入皇宫的。” “宋谦自称是西平王府邀请,宫人们听到西平王府的名号,便不敢拦着,再加上文……”婢女赶紧收住“文霄公主”的称呼,改品道:“再加上宋夫人顶着沈家嫡女的身份。” 其实,宫中禁军多多少少还是忌惮顾华蓉。 她虽被废除公主封号,可谁知道皇上哪天一高兴,又恢复公主的封号了呢。 于是,禁军就把顾华蓉放行了。 懿贵妃想到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对皇后的恨意转架到了顾华蓉身上。 谁说皇后绝子绝孙了,顾华蓉还没死呢。 她此刻情绪恢复,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为本宫更衣,本宫可是好久没见这位被废除的公主了。” …… “让开,我要见皇上,宋谦,告诉他们你是谁?” 顾华蓉听到沈皇后与梁王烧死在颖梅园的消息,吵着闹着要宋谦带她入宫。 宋谦舔着脸去求梁婉知带他一块进宫,梁婉知要求宋谦归还他先前拿走的钱,还让他把孩子送回到她身边。 他便让顾华蓉拿钱给梁婉知。 梁婉知这才同意让宋谦和顾华蓉上她的马车,而梁婉知则是以西平王嫡二女的身份入宫为太后贺寿。 看到顾华蓉像疯子一样在皇宫奔跑,宋谦脸色很难看,他转头看向梁婉知的方向:“能不能带她去见皇上?” 梁婉知“呵”了一声:“你脸真大。” 宋谦皱紧眉头,道:“华蓉说回去后就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但眼下的事情要先解决,婉知,你别闹了。” 第498章 试探 “皇后出事了,华蓉她很伤心,你就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帮一帮华蓉,我们的孩子华蓉也帮衬了啊。” 不说孩子还好,一提起孩子的事情,梁婉知心生恼意:“现在知道想起我了,我被这个女人报官送入顺天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救我,若不是我爹娘心软,不忍看我被人冤枉,我恐怕死在牢里你也不会来看我一眼。” “这件事情我跟你道歉。”顾华蓉红着眼睛对梁婉知说:“老太太在床上昏睡了几日,她醒来后告诉我们真相,我们才知道庵堂的锁不是你下的,等宋谦想去救你的时候,你已经从牢里出来了,我们并不是不讲道理,后面也是我亲自跟昌大人解释清楚,否则就算西平王去了,你也未必能逃过杀人未遂的罪名。” “你……”梁婉知绷着脸,怒目瞪看顾华蓉。 顾华蓉伸手抓住梁婉知的胳膊:“我答应你,等我出宫后,给你金银财宝补偿你。” 看到顾华蓉狼狈不堪的一幕,梁婉知心中大快,她甩开顾华蓉的手,别开脸说道:“皇上又不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 “可以去找……” “哟!”顾华蓉的话还未说完,后面的宫廊便传来懿贵妃的声音。 几人纷纷转头看向后面。 懿贵妃穿着玫红色贵妃制礼服,衣团上绣着凤凰图纹,头戴金灿灿的凤钗,笑容满面,不急不慢地走过来。 她身后跟着一大群宫人,小心翼翼的伴随左右。 她的仪仗比在妃位时,更加气派。 可…… 皇后死了啊。 她的母后死在了梁王府,懿贵妃却穿着红色凤袍,佩戴凤钗,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母后才刚死,这贱人就恨不得取代母后的位置,这贱人…… “玉氏,你胆敢穿……” “啪。” 顾华蓉刚喊出“玉氏”二字,懿贵妃便大步走到顾华蓉跟前,一巴掌重重甩在顾华蓉脸上。 顾华蓉当场懵住,身子往后连退了几步,最后一脚踏空,“扑通”一声从台阶上滚下去。 在下方的宋谦,惊呼了一声:“华蓉。” 她滚到大平地上才停下来,却磕地头破血流。 宋谦想起来扶她,但是身子不方便,坐在轮椅上颇有些为难。 他没想到懿贵妃竟嚣张成这样。 而站在旁边的梁婉知,虽被懿贵妃刚才那一巴掌吓到,可当看到顾华蓉额头上的鲜血时,心中十分畅快,然后朝懿贵妃行礼。 懿贵妃并未看梁婉知一眼,她走到台阶前,居高临下地盯着顾华蓉:“见了本宫,该称呼本宫一声懿贵妃,还要给本宫行大礼,你可知罪呀。” “你,你别嚣张,你别嚣张,等我见了父皇,我一定让父皇命人把你身上的衣物都扒下来。” “你要见皇上。”懿贵妃似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嘲讽地笑了好几声,反问道:“你一个被废的公主,以什么身份见皇上?” “我……”顾华蓉红着双眼看向宋谦:“宋谦是西平王的乘龙快婿。” “那你是西平王的嫡女?” 梁婉知愣了一下,脸色十分难看。 这时,一群人从对面宫廊走来。 桑桃微微抬眸,看到斜对面宫廊的人,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提醒懿贵妃:“贵妃娘娘,皇上来了。” 桑桃本是想让懿贵妃收敛一二。 哪知懿贵妃装作并未看到景仁帝,抬手指了指梁婉知的方向,继续刁难顾华蓉:“本宫记得,她才是西平王的嫡女。” 顾华蓉面庞肌肉僵了僵,目光充满恨意:“她是宋谦的平妻,与我夫君宋谦夫妇一体。” “那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是沈家嫡女。” “本宫可没听说沈家出了个嫡女,你是说,你当不成公主,就过继给了沈家当嫡女,这也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嫡女,充其量就是个养女,那皇上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个不知什么身份的东西,也配入皇宫吵着要见皇上。” 懿贵妃说话时,轻轻抚了把衣裙上的凤凰图:“倒是你呀,屡教不改见了本宫直呼本宫姓氏,跟本宫说话不是你呀便是我,你娘纵着你惯着你,本宫没有孩子,可没那耐心慢慢教导你,去……” 她食指指向顾华蓉,命令小颚子:“掌她嘴,给她点颜色瞧瞧。” 小颚子低着头,瞥了一眼不远处宫廊站着的明黄色身影,然后微微点头,应了一声“是”,就快步走下台阶。 顾华蓉见小颚子走过来,挺直了腰杆,怒道:“你个狗奴才敢打我试试。” “啪!” “啊……” 顾华蓉话音刚落,小颚子便一巴掌打过去。 这一巴掌威力比懿贵妃还大,顾华蓉被小颚子扇了一掌后,直接趴倒在地上。 紧接着,两名宫人上前把顾华蓉从地上拎起来,逼她强行跪下。 顾华蓉怒火冲天,对着懿贵妃谩骂嘶叫:“玉九淑你这个贱人,父皇若知道你这样对我……” “啪!” “啪!” “啪!” “……” 小颚子的巴掌一下又一个密密麻麻打落在顾华蓉脸上。 顾华蓉想起惨死在梁王府的皇后,挣扎嘶叫,不停骂懿贵妃,最后骂懿贵妃:“你活该生不出孩子,毒妇,贱人,啊……” 那一句“你活该生不出孩子”的话深深刺激着懿贵妃。 她直接冲下台阶,一脚踢在顾华蓉的胸口,把顾华蓉踩在脚底下,原本雍容华贵的面孔覆上滔天怒意,道:“本宫生不出孩子,那也是皇上的龙种,你这样骂本宫,岂非在骂皇上活该生不出孩子。” “我没有,我没有骂父……” 懿贵妃一脚踩在顾华蓉脸上,把顾华蓉嘴里那个“皇”字,硬生生踩回喉咙里去。 还用硬邦邦的鞋底重重碾压顾华蓉细皮嫩肉的脸。 顾华蓉痛到乱骂,心中对懿贵妃怨恨至极。 而站在对面宫廊的景仁帝,未曾过来阻止。 这也叫懿贵妃对眼前的男人心生寒意。 顾华蓉再坏,身上也流着他的血脉,他竟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儿被他的妃嫔欺辱。 他日若大祸临头,他是否也会如现在这般旁观她的处境?思及此,懿贵妃心头微凉,慢慢收回脚,冷冷扫过奄奄一息的顾华蓉:“想见皇上是吧?” 懿贵妃背对着景仁帝,嚣张跋扈地说:“去宫门跪上三两个时辰,本宫心里满意了,兴许能打发人告诉皇上,我们那被废掉的公主,想到皇上跟前敬孝,呵呵,呵呵呵……” 她笑着摆了摆,让太监把顾华蓉拖出宫,转身时,正好对上景仁帝面无表情地脸。 与此同时,顾长宁也在某个角落看足了懿贵妃的戏码。 江淮低声说道:“懿贵妃这是……大开杀戒?” “不算。”顾长宁扫过懿贵妃身上的凤袍,微微眯起双眸,道:“是试探!” 懿贵妃不过是想验证他在咸福宫跟她说过的话,想看看帝王心到底有多狠…… 第499章 安胎药 顾华蓉被宫人强行拖走了,宋谦也不敢在懿贵妃面前多停留,赶紧让梁婉知推他去宴会那边。 顾长宁却没有离开,对他来说,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懿贵妃在看到景仁帝站在对面宫廊后,快步走过去,向景仁帝行礼道:“皇上,臣妾不知道你在此处,方才臣妾看到文霄公主在外面大吵大闹,便过来瞧了瞧,怕公主因为皇后之事,在宫中大闹,引得众臣……” “朕知道爱妃心意。”不等懿贵妃说完,景仁帝便走前,亲自把懿贵妃从地上扶了起来,龙颜没有丝毫怪罪懿贵妃的意思。 懿贵妃双眸含泪,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双手握紧景仁帝:“臣妾就是……一想到那死去的孩子,臣妾心里十分疼心,对公主下手重了些。” 景仁帝眼眸一沉,收回被懿贵妃握住的手,瞥了眼被带走的顾华蓉:“华蓉已被废除算不得公主,她贸然闯宫,把放行的禁军搁职了,便按贵妃说的,罚她在宫门外跪上两三个时辰,至于皇后之事朕已另有安排。” 他目光由上至下打量懿贵妃身上的礼服:“你这身衣裳……” 懿贵妃心脏悬起,正想说回咸福宫换掉身上的礼服时,景仁帝却告诉她:“衬得你甚是娇艳。” 懿贵妃刚悬起来的心顿时支离破碎,若不是唇瓣抹了口脂,怕能瞧见一张苍白如纸的唇。 皇帝不但没有怪罪她,反而夸她。 若太子没有来咸福宫找她谈话,她自会欢喜皇上的夸赞,可在听完太子的一番话后,懿贵妃看待皇上的宠爱时,却多留了一份心眼。 皇上是想让她穿着这身凤袍去太后寿诞,到时众臣、家眷皆在,还有那沈家的人也在,所有矛头箭羽都会指向她。 思及时,懿贵妃眼前一黑,当场晕倒。 身后的桑桃不知发生何事,在看到懿贵妃倒下后,快速伸手扶住了她:“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景仁帝三两步走到懿贵妃面前,把懿贵妃打横抱起,一边往咸福宫去一边说:“快叫太医。” 顾长宁看到景仁帝抱着懿贵妃离开,捂着胸口低咳了几声。 江淮担心的说:“太子殿下,回东宫吧。” “你近日派些人多盯着咸福宫的动静,还有……”他微微侧头:“沈林枫此人,近日也要多加关注。” 沈林枫是沈府嫡长子,不过他并非沈淮山的亲生儿子,而是沈淮山的养子。 梁王妃的心上人,便是此人。 梁王妃已死,梁王府已倒,皇后殁了,沈家的人不可能视若不见。 真正的好戏才开始呢。 顾长宁回到东宫的时候,胸口就已经痛的喘不上气。 他抬头看了看前往明华轩的台阶,对江淮说:“扶我。” “殿下,要不奴才背你回去吧。” “不成。”他隐忍剧痛,慢慢挺直身子:“孤要走回去。” 他咬着牙,一口气走到明华轩,入眼就看到孙太医为谢锦云把平安脉。 他挺直身子,快步走到谢锦云身边。 谢锦云转头看他微微苍白的脸庞,从孙太医那抽回手,道:“孙太医,本宫怀孕之事太后已经说出去了,你的医案上也不必再隐瞒,对外宣称本宫有孕,接下来的事情便要劳烦孙太医多费心了,本宫这一胎,必须平平安安生下来。” 孙太医收到谢锦云的意思后,恭敬地说:“太子妃放心,往后太子妃所食用的东西,微臣都会一一检查,麝香一事,绝不会在东宫继续上演,只是太子妃也需注意,头三个月胎儿还未坐稳,不宜过多走动。” “本宫因梁王府的事情,从梁王府回来后便晕倒,精神不济,太子十分担忧本宫的身体,因此在本宫身边陪伴。”谢锦云已经找好了拒绝出席太后寿诞的理由。 只有她怀孕之事传出去,太子才可以以她怀孕为由,陪伴在谢锦云身边。 皇上要的面子,就让他自己去处理吧,相信皇后的死他早已找好理由向众臣交代。 而孙太医也很有眼力见,听到谢锦云这样说,便顺势而下:“是,太子妃胎儿不足三个月,需好好休息静养,微臣去开些安胎之药,亲自熬好,送到太子妃手里。” 她握紧顾长宁冰凉的手掌,看向江淮:“本宫还有一事要拜托孙太医去办,让江公公另外写一张药方给你,你便按着那个方子,熬一碗汤药送过来,你在医案上便记录上本宫的安胎药方。” 言下之意,江淮开的药方不必写到医案上去,抓药的时候也不必透露给外人,需小心行事。 毕竟顾长宁被皇帝踢伤的事情,大臣们不知道。 景仁帝必定不希望此事闹出去,是以,顾长宁受伤后,不能请太医,不能吃药,否则大臣们很快就会知道顾长宁的事情。 而景仁帝那一脚踢在太子身上的时候,谢锦云对这个帝王也不抱任何幻想与希望了,景仁帝后续会如何答复辰国,结果已能预见! 谢锦云也细想到一番,偏偏在皇后与梁王府倒台后,太子在辰国做过的事情就捅到皇帝面前,可见沈家这边早已对太子动手,今日因皇后的事情,沈家人提前把信报传到玉老将军手里,以此报复东宫。 江淮听到谢锦云的话,赶紧准备笔墨,回到顾长宁身边。 顾长宁念了一串药名,江淮记下。 孙太医听了一会,就听出那药方是治疗跌打损伤,伤筋动骨的药方。 他下意识看向额头布满密汗的顾长宁,道:“太子殿下,微臣帮你看看伤吧,这里没有旁人,微臣也不会在医案上记录太子殿下的伤情。” “若能如此,那就最好。”谢锦云看顾长宁这样强忍着,心疼他。 顾长宁不想让谢锦云担忧,便依着谢锦云,任由江淮帮他褪去外袍和里衣,然后躺在身后的软榻上。 孙太医检查过伤情后,眉头微蹙:“太子殿下,肺部有轻微积血,左肋断裂两根,你不能走来走去,得躺着静养。” 他差点说出那句“太子殿下比太子妃更需要好好躺着休养身子”的话。 顾长宁不以为然,他扯回衣襟,道:“孙太医帮孤抓药就行,孤受伤的事情……” “微臣知道,微臣定守口如瓶。”孙太医收好江淮写的方子,拿起医箱,往后退了几步,作了作揖道:“太子妃动了胎气,身子不适,需卧床休养,微臣这就下去为太子妃开方安胎。” 第500章 公主 孙太医刚走出东宫,谢锦云就叫人去传话。 这边太后寿诞也开始了。 沈皇后与梁王烧死在颖梅园的事情一旦散布出去。 可想而知,朝堂上下该有多震撼。 巧的是,被懿贵妃派人拖出皇宫的顾华蓉,再次“闯宫”了。 这一次,她直接闯进了宴会大殿,哭地不省人事。 顾长宁知道此事的时候,薄唇扯了扯,冷冷一笑。 江淮朝顾长宁瞥了一眼,心知肚明:“皇上这是,懿贵妃那一套,私底下另一套,听说这一次是沈大人带着她入宫的,不出意外,皇后出殡的时候,顾华蓉应该会被留在宫里。” “岂止。”顾长宁低咳了几声。 谢锦云端着药从外面进来:“先把药喝了。” 江淮扶着顾长宁起身,谢锦云喂他喝药,他不怕苦,那一碗药他很快就喝完了。 谢锦云放下碗,为他擦拭嘴角,对他说道:“孙太医刚走,你想不想听孙太医临走前跟我说了什么话?” “孙太医?”顾长宁细想了一番。 既然是孙太医诊出太子妃有孕,那么在他和谢锦云未能准时参加太后的寿诞时,孙太医就已经到现场提前说明此事。 若恰好这时有人入殿禀报皇后与梁王府的事情,而沈大人正好又带着顾华蓉入殿,那么孙太医更加清楚当时在殿内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情跟顾华蓉有关。 理清楚思绪后,顾长宁丝毫未感到意外:“皇帝不但准许顾华蓉留下来守丧,还恢复她公主身份了?” “是,孙太医还当场为顾华蓉诊脉。”谢锦云眼眸沉了沉:“她怀孕了。” “怀孕了?”顾长宁微愣了一下:“不是宋谦的,那是谁的?” 江淮说:“她自抱着牌位嫁给宋谦后,便一直待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太子殿下以为那孩子是何人的?” 顾长宁露出一抹坏笑:“宋谦他爷爷的。” 这压抑的气氛一瞬间就被顾长宁几句话冲散。 谢锦云不禁低笑了一声,握着顾长宁的手,满眼心疼他的身子。 “先前文霄公主在公主府里闹的宋老太太既丢脸又失身,如今那个像极了宋谦的面首还养在院子里,衣食住行比宋谦还好,这孩子八成就是那个面首的了。” 江淮笑着说道,心里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可又想到顾华蓉又恢复公主身份,还能在皇宫行动自如,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这时,花溪匆匆走入大殿:“太子殿下,太子妃,文霄公主回来了,她此刻朝明华轩的方向赶来。” 顾长宁猛地从床榻坐起身,却拉扯到了胸口的伤。 谢锦云惊呼了一声:“小心点。” “你躺下来,孤出去应对。”他掀开被子,隐忍胸口的剧痛,把谢锦云扶到床榻。 江淮事先跑到明华轩外面。 没一会儿,明华轩外就传来江淮地声音:“奴才见过公主。” “狗奴才,本公主恢复公主身份的事情你们倒是知道的挺快的。”顾华蓉往江淮身上踢了一脚,便不顾宫人的阻拦,冲进明华轩,一把掀飞了桌椅,冲着顾长宁和谢锦云地方向怒道:“听说是你们宫中搜出什么麝香,诬陷到我母后身上,你们这一对烂货,诬陷我母后,害死他们,你们也休想生出这个孩子。” 话落,顾华蓉又掀翻了一张凳子。 而这张凳子,她对着顾长宁的方向砸过去。 江淮快步赶过去,接住了那把飞向顾长宁的凳。 与此同时,顾长宁直直的倒在地上,捂着胸口闷哼了几声。 谢锦云看到这一幕,先是怔了怔,随后看向江淮接住的那张凳子,立刻大叫:“快护驾,公主踢伤了太子殿下,快传太医。” 正准备继续刁难太子夫妇的顾华蓉,顿时瞪大双眼,怒斥道:“你胡说,本公主什么时候踢伤他了。” “咳咳,噗……”顾长宁咬破自己的舌头,吐出了一口鲜血,直接把谢锦云吓坏了。 她赶紧掀开被子去扶顾长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不要吓臣妾,公主,你别再打太子殿下了,你要出气,便拿我来出气吧……” 明华轩的禁军迅速跑入大殿,文霄公主打伤太子,害太子妃动胎气的事情很快传到景仁帝耳边。 景仁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 “顾华蓉这蠢货。”他本就因辰国无度索取的事情而心烦意乱,如今顾华蓉又闹出这种事情。 这蠢货,中了太子的计。 “那,要不要请太医?”高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 景仁帝目光幽冷地看高公公:“你说要不要请太医?” 这件事情闹开,他还得给大臣交代。 皇后在后宫埋麝香的事情,他极力压下,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顾华蓉当真是脑子随皇后,做事不懂得收尾。 高公公应了一声,就亲自去太医院请太医过去,景仁帝也亲自去了一趟东宫。 太子和太子妃都躺下了。 一个躺在软榻,不时的呻吟。 另一个躺在床榻,显得唇瓣苍白,倒是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 景仁帝走入明华轩时,顾华蓉焦躁地说:“本公主可没碰他,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他怎么可能断了两根肋骨,胡扯,父皇……” 顾华蓉回头看到景仁帝走入明华轩,快步走到景仁帝面前,跪在地上,满脸委屈地说:“父皇,儿臣根本没有碰到他。” “父,父皇。”顾长宁捂着胸口,一脸虚弱:“华华蓉确实没碰儿臣,她就是拿凳子,砸儿臣,手法挺好的,正好砸中儿臣的胸口,你莫要怪罪她,毕竟母后刚死,儿臣……深有体会丧母之痛。” “你……”顾华蓉没想到顾长宁竟如此讽刺她,他还颠倒是非黑白:“不是这样,那凳子根本没有砸中太子,江淮那狗奴才……” 顾华蓉话音顿了顿,改口道:“江公公正好接住了儿臣砸过去的凳子。” “父皇,你听听,公主自己承认拿凳子砸太子殿下,父皇定要为太子殿下做主啊。”谢锦云从床榻爬起来,跪在地上。 顾华蓉瞳孔震颤,愤怒不已:“谢锦云——” “闭嘴!”景仁帝厉喝了一声,面色阴沉:“太医,太子伤情严重吗?” 赵太医禀报道:“回皇上,太子殿下左肋被公主的凳子砸断了两根。” “本公主没有砸……” 景仁帝深吸了一口气,两个鼻孔颤动了几下。 * 推荐妹妹的文《踹渣夫!虐宠妾!嫡女带崽嫁王爷》作者:醉琉梦 第501章 父子 “父皇……” “够了!”景仁帝被顾华蓉蠢的无言以对。 他瞪着顾华蓉,伸手指着被砸得稀烂的凳子:“这些是不是你弄坏了?” 顾华蓉看了一眼散架的凳子,点点头道:“可儿臣没有砸中他。” “是不是你弄坏的?” “是,是儿臣弄坏的,父皇……”顾华蓉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景仁帝,伤心地说:“母后是被人冤枉。” 景仁帝一听到这话,眼皮子狠狠跳了好几下。 可以预见顾华蓉等会要说什么话了,他赶紧出声阻止:“此乃东宫,太子是一国储君,你怎可跑到东宫大闹,朕才刚刚恢复你公主封号,便是为了让你有机会在你母后灵前敬孝,你今日一闹,若朝中大臣有异,即便恢复你公主之身,朕依旧能废除了你。” 顾华蓉猛地打了几个冷颤,刚才还雄赳赳的气势,一瞬间蔫了:“可是母后……” “你母后的事情,朕会让沈大人同你好好说清楚,你先去皇后灵前跪着反省反省,朕不愿再看到你继续闹下去。”他话语中透着浓浓地警告。 顾华蓉深深皱眉,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忤逆景仁帝。 宫人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是,儿臣这就去给母后守灵。” 景仁帝怕她再闹出什么事,又警告道:“不可再闹,下不为例!” 顾华蓉抿嘴咬唇,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长宁和谢锦云:“儿臣知道。” 她福了一个身,便离开了东宫。 这边,景仁帝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双手负背,走到坐榻前,坐了下来。 太医们纷纷走前,待候景仁帝的问话,可景仁帝什么话也没问,而是对顾长宁说:“皇后殁了,太子得知此消息,不慎踏空台阶,从东宫宫门跌下,伤了身子,太子妃也因此动了胎气,这些日子,太子便留在东宫好好养伤,不必出席皇后的丧礼,太子妃身子不便,怀有子嗣,亦不可过多劳累,也便在床上静养着吧,太医院这些日子,要多往东宫走动走动,好好照顾太子和太子妃。” 太医们听到这话,心中已有数了。 众人异口同声回道:“是。” “赵太医,便由你来负责太子和太子妃,孙太医,这些日子你去慈惠宫负责太后的身体。”景仁帝眼眸深沉,大拇指不停地转动佛珠。 把该敲打的话都说完后,景仁帝便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顾长宁:“公主行事嚣张了些,可念在她同时失去双亲的份上,也无需同她斤斤计较,你安心养伤,这些日子就不必上朝了,朕会派靖王前往西关接辰国使臣入京。” 话落,景仁帝也不想看顾长宁是什么表情,便负着双手离去。 顾长宁盯着景仁帝离去的背影,薄唇轻扯,眼中一片凉意。 几位太医也离开东宫了。 谢锦云起身走到顾长宁身边,心疼地问道:“夫君,她刚才有没有伤着你?” 顾长宁摸了摸胸膛:“她怎么可以伤得了我,倒是赵太医的药挺好的。” 药膏冰冰凉凉,有止痛药效。 但是顾长宁把药膏扯下来,丢在地上。 谢锦云低头一看:“这药有问题?” 江淮用手帕包好药膏:“赵太医是皇上的人,这些年一直是懿贵妃的御用太医,而懿贵妃却一直无法平平安安的生下子嗣。” 谢锦云瞳孔震颤,下意识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所以,皇上对我有孕之事不但没有欢喜之意还想用当年对付懿贵妃的法子来对付我?” “他想废储。”顾长宁轻轻地说。 谢锦云呼吸一紧。 回想起景仁帝刚才对太子说的一番话。 让太子养伤,实则是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让太子不必再参与朝政。 由靖王接待辰国使臣,是把培养继承人的目标转移到靖王的身上。(靖王五皇子) 靖王多适合,母族没有势力,景仁帝也无需担心外戚干政,他性情温顺,好控制,是一个极好控制的傀儡。 最重要的一点是,当初在狩猎场,因靖王不好争的性子,是所有皇子当中伤的最轻的一位。 “把药扔出去,再命人从宫外带一些药膏进来替换赵太医的药膏,近日太子妃的安胎药和饮食……” “太子殿下,太子妃。”顾长宁话语还未说完,花溪就走入明华轩。 谢锦云问:“何事?” “懿贵妃派人过来了。” 顾长宁和谢锦云互看了一眼。 谢锦云道:“快带他进来。” 花溪福了一个身,便出去把小颚子带进明华轩。 小颚子走入明华轩后,就向顾长宁和谢锦云行礼:“奴才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江淮和花溪走出明华轩,看守明华轩大门。 顾长宁从软榻坐起来,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开门见山地说:“你家主子想通了?” “贵妃娘娘说,想和太子殿下合作,娘娘伺候皇上十二年,最是了解皇上的习性,若太子想办事,娘娘可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小颚子压低声音说道。 顾长宁扯开嘴角,对小颚子说:“那你回去告诉懿贵妃,方才皇上把孙太医换成赵太医,赵太医用在孤身上的药膏含有落胎之药,孤在辰国学过一些药理,精通一些文书,会些调香制毒的手段,你看看你家娘娘敢不敢用。” 小颚子一听,立马明白了顾长宁的意思:“太子殿下放心,奴才定一字不差向贵妃娘娘传达殿下的话,奴才这就回咸福宫,望太子殿下早已康复身子。” 说完,小颚子迅速退下。 直到江淮说已经把小颚子送出东宫,顾长宁才回过神来,很在意谢锦云的看法:“夫人。” “嗯。” “我其实是一个……” 她伸手捂住他的唇瓣:“你受伤了,太医让你好好休息,躺下吧。” 顾长宁看了看谢锦云明亮的眸子,没有再说下去。 而小颚子回到宫中后,把江淮给她的药膏拿给懿贵妃:“太子殿下说,这药膏里面有落胎之药,娘娘你看。” 懿贵妃颤抖着手,接过小颚子带回来的东西…… 第502章 验药 她拿起药膏后,便放在鼻间闻了闻,但她不懂药理,闻不出里面的药材。 她慌乱地把药膏贴在鼻间,想从这药味里找出那所谓的落胎药。 然后看向小颚子,再三确定:“这是赵太医用在太子身上的药?” 小颚子回道:“娘娘,千真万确,江公公亲自交到奴才手上的。” 在确认了过药膏的来历后,懿贵妃猛地丢出药膏,指着掉在地上的药膏说:“快,快想办法把它送到父亲手里,让他叫府上的府医仔细检查,现在立刻派人出宫,立刻去查。” 为了证实太子所说的每一句话,懿贵妃一刻都等不了,因为…… 赵太医在过去十几年,一直是她的御用太医。 她的饮食皆由赵太医检查,宫中所有香料亦要经由他之手,才能送到他手里。 而这个赵太医,还是皇帝跟前的人。 如若太子所言属实,那赵太医下在药膏里面的落胎药,是用来谋害太子妃腹中胎儿的。 一个太医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处置太子妃的孩子,那背后之人必定是皇上。 理通思路后,懿贵妃转身拉开抽屉里的香料,全塞给小颚子:“把这些东西带出去。” “娘娘,宫人不得带宫中之物出宫,这药膏奴才尚可贴在身上带出去,娘娘的香料包恐怕会被查收,到时惊动皇上,岂非坏了大事。”小颚子低声提醒。 懿贵妃猛地清醒了几分。 她看了看小颚子怀里捧着的香料,理智恢复,凑到小颚子耳边说了几句话,便抬手摆了摆。 桑桃立刻拿回香料,小颚子行了一个礼,便迅速离开皇宫,前往玉府。 到了玉府后,小颚子什么话也没说,就让玉老将军请玉府内的府医查看药膏。 府医仔细检查了一番,道:“这是用自然铜、乳香、没药、接骨木、红花、田七制成的活血化瘀、舒筋止痛的外用方子。” “陈府医,这药膏没什么问题吧?”玉老将军问道。 小颚子虽然什么话也没跟他说,可大晚上急匆匆跑到玉府,并叫府医过来检查药膏,那一定是药膏有问题。 陈府医又仔细闻药膏,眉头皱了皱说:“这药膏里面的红花……” “红花怎么了?”玉老将军着急的问。 小颚子听到“红花”二字,也开口寻问:“陈府医,这红花是不是对怀胎有子妇人不利。” “这种东西有孕者是万万不能碰,藏红花药效极强,妇人泡水喝只需取三两根,少则养血,多则破血,孕期和女子的月事期间皆不能用,它有活血通经的强效,亦是落胎的好东西。” 玉老将军脸色刹变,让陈府医先下去,留下小颚子问道:“是不是贵妃娘娘出事了?” “将军,贵妃娘娘暂时无碍,只是奴才在出宫前,娘娘交待了几句话,若查出这药膏有问题,便告诉玉老将军实情。”小颚子靠近玉老将军,压低声音说:“贵妃娘娘并非不能生,而是君王不让生。” 玉老将军瞳孔震颤,脚步往后退了退。 小颚子伸手扶了他一下。 玉老将军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问道:“皇上为何不让贵妃娘娘生?皇上不是最宠爱娘娘吗?” “将军。”小颚子抬手掩面:“功高盖主。” 简短的四个字,立刻让玉老将军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可是他们玉家从未有过别的念想,皇上如此揣测他们,当真令人寒心。 “那这药膏是从何处而来?”玉老将军指着药膏问道。 小颚子脑子转了一圈,便将东宫、皇后与梁王真正死因,以及懿贵妃是如何被害到无子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玉老将军。 玉老将军听完小颚子的话后,重重跌会在椅子上。 他心目中的皇帝宽厚、贤明。 是以,他们玉家愿意献出儿郎上战杀敌,平复西关大乱,镇守边关。 谁知道他的女儿九淑在后宫的战争,亦如真正的战场那般激烈,而这场不见刀剑的硝烟,竟是皇帝造成。 他的女儿只求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公主都好。 玉老将军越想越心寒:“贵妃既然让你连夜出宫,那定是有事求助于娘家,她想让我帮助东宫。” 到了这个时候,玉老将军都未曾想过要背叛景仁帝。 小颚子点了点头,道:“贵妃娘娘有意与东宫合作,实行一场……” 他以手比作刀。 玉老将军一眼看出了小颚子的手势,面露惊恐之色:“贵妃和太子殿下合谋?” 合谋想要造反!! 这…… “将军,那自然是不能让玉家背负骂名,娘娘也不要将军动用玉家军一兵一卒,只需想法子搞定赵太医,让太子殿下有药可治伤,太子妃这胎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听说……” 这时,门外传来了巡逻兵地脚步声。 小颚子话音顿了顿,等巡逻兵地脚步声走远后,他才继续说下去:“听说赵太医近日得到了一个长生不老的药方,正拿这药方给皇上炼丹药,若是赵太医的丹药一不小心……”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双眸微微眯起,话不用说的太明白,玉老将军就明白了小颚子的意思。 他们只需在皇帝服用的丹药上动手脚,神不知鬼不觉的送景仁帝去见先祖帝,便用不上一兵一卒了。 可是…… 让一个对皇室忠心了一辈子的老将军,去做这种事情,他内心不安又复杂。 小颚子见他不说话,轻叹了一声:“可怜贵妃娘娘数十年青春,一心一意侍奉皇上,还有那先皇后萧氏,贵妃娘娘只是不想赴两位皇后后尘,亦不想玉家出事,如今太子殿下的伤被皇上隐瞒下来,刻意包庇文霄公主,还下旨暂不让太子殿下入议政殿,很有可能动了废储另立他人的心思,将军,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宫里是贵妃,宫外是一千多口玉氏族人。” “奴才已经把贵妃的意思带给将军,这便回宫向娘娘禀报了。”小颚子交待完所有事情,便急着回宫。 玉老将军在他打开房门时,唤了一声:“颚公公,你打算怎么跟贵妃娘娘禀报?” “将军想让奴才怎么跟娘娘禀报,奴才就怎么跟娘娘交待。” 玉老将军双手攥紧拳头:“告诉娘娘,我会去找赵太医。” 第503章 找真相 小颚子离开玉家后,玉老将军的养子玉天衡快步走入房间:“爹,关于二公子之死为何不告诉贵妃?” “说什么?”玉天衡刚查到玉清风的死是皇上一手策划,玉老将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久久没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玉天衡:“你去宫门外守一个人,悄悄的守。” “谁?” “赵太医,把他带到玉家来,还有,听说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去一并把那外室和外室子扣来。” “是,儿子这就去。”玉天衡一下子来了劲头,换下一身巡逻兵的盔甲,穿上便衣就离开将军府。 夜已深,宫门宵禁前,一辆马车缓缓从宫门前走过石拱桥,很快便驶入街道。 一道身影从黑暗的巷子里蹿出来,跳上马车,以手为刀狠狠劈落在车夫的颈部。 车夫连叫也未叫出声,便晕死了过去,玉天衡一脚把车夫踢下马车,然后拿起鞭子,在马背上甩了一下。 马立刻加速,径直朝玉家将军府而去。 马车里的赵太医并不知道车夫早已换人。 在宫中忙碌奔波,赵太医上了马车后,便打盹休息,直至马车停在将军府大院里,赵太医都未察觉到问题。 这时,马车停了,赵太医睡意渐渐清醒,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然后提起身旁的药箱,就准备下马车时。 马车的车门提前被人推开。 赵太医抬头一看。 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的车夫。 他脸色刹时大变,赶紧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马车外面围着一群身穿铠甲的护卫,其中一名护卫手里抓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还有一名两岁小儿。 那是他的外室和外室子。 而这里是……他抬头看了看院中匾额【忠勇爱国】。 这四个字是皇帝亲手提字,赐给玉府的,这是玉家! “赵太医,以这种方式请你们一家三口到我玉府做客,实乃委屈了。”马车外头传来玉老将军地声音。 赵太医猛然回头,便见玉老将军亦身穿铠甲站在马车外面,这架势像是请人上门作客的吗? “你……”赵太医怒火中烧,抬手指玉老将军。 玉天衡却没有那么好说话,他直接跳上马车,揪住赵太医的衣襟,一把将他拽下马车。 赵太医顿时怒吼:“玉天衡,你胆敢欺辱太医……” “啪!” “啊。” 玉天衡掌了赵太医一巴掌。 赵太医重重摔在地上,脸庞贴着地板,闷哼了几声。 他的外室葛氏,担忧大呼:“四郎。” 玉老将军呵斥玉天衡:“天衡,你怎么能如此无礼。”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一丝敬意。 责备完玉天衡后,玉老将军便上前,亲自扶赵太医。 赵太医吓了一跳,捂着脸,赶紧自己爬起来,往后退了退,问道:“你们,你们把我抓来,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我明日还要入宫帮太子殿下换药,负责太子妃的安胎事宜,若我突然未进宫,定会惹人怀疑。” “赵太医,你误会我了。”玉老将军笑着说,一副和和气气地模样,伸手摆了摆道:“我就是叫我儿去请赵太医到我府上作客,没想到这孽障……” “玉将军,你又何必拐弯抹角的,这哪里是要请人上门作客的样子,我的车夫呢,你把他怎么了?”赵太医打断了玉老将军的话。 “打晕了,我的护卫会把他带回玉府,赵太医放心,我们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嘛。”说到后面三个字,玉老将军抬头扫过外室葛氏和他们的儿子,语气冷厉了几分:“就要麻烦这母子二人,暂且留在我玉府了。” “你……可别欺人太甚了。” “我没直接杀了你就不错了。”玉天衡又冲上前,揪住了赵太医的衣襟。 赵太医知道玉天衡为人,他那拳头是真的敢落在他身上,当看到玉天衡又冲过来时,赵太医受惊的面色铁青,惊叫了一声:“玉天衡,你敢,你敢再对我动手。” “要打就打,别废话。”玉老将军说完,往后退了几步。 玉天衡拳头落在赵太医腹部穴位,痛地他直冒冷汗,最后蜷缩在地上颤抖,求饶:“别打了,你们,你们……到底想……想干什么?” 玉老将军蹲在地上,沉着脸问道:“你跟在贵妃身边十二年,为何贵妃会屡屡落胎?” “是皇后,是皇后在各宫娘娘后院埋麝香。” “皇后只是被某些人推出来挡罪罢了,你是不是以为你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玉老将军把小颚子带出来的药膏,狠狠扔到赵太医脸上。 赵太医神色顿住,低头看向黑糊糊的一团药膏。 这是他制的疗伤药物,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 “认得这个吧。”玉老将军问。 玉天衡绕到赵太医后面,手指勾住赵太医后领口,直直把人从地上拎起来。 玉老将军也跟着站起身,身旁的士兵弯下身子捡起药膏,递给玉老将军。 玉老将军并未接下,他指了指药膏,又道:“这是从太子殿下身上落下的东西,今日是赵太医为太子看伤吧。” “你,你们怎么会有太子殿下身上的药膏。”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药膏的,但我府中府医检查出你这药膏里配有大量的藏红花,若按正常方子制这剂药膏,倒也不算什么事,可你为何要在药膏里面下大量藏红花?” “我没有……你们……”诬陷二字还未说出口,玉天衡就把赵太医的两岁儿子拎起来。 与此同时,一名士兵牵着一条大狼狗,走到大院。 玉天衡把孩子拎到大狼狗面前,大狼狗看到孩子,当即“汪汪”大叫。 吓得赵太医大喊道:“住手,住手,我说,我告诉你们,是皇上不要贵妃娘娘的孩子,皇上早就知晓皇后在背地里命人埋麝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但不管还会命我配同样的方子,往贵妃的院子里多埋一些。” “那,药膏,那药膏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一直不满意太子和太子妃,亦不想太子妃平安顺利生下孩子。” 第504章 恩威 “为什么?”玉老将军被赵太医的话深深刺激,他冲到赵太医面前,伸手揪住赵太医的衣襟,愤怒地问道:“我玉家满门男儿,上战场,杀敌人,守护燕国疆土,只要皇上开口用得上玉家,玉氏必赴汤蹈火,为何他还是不满意,为什么?” “我玉某待燕国皇室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任何怨言,只求后宫有贵妃一席之地,和这满燕京,有我玉家安身之地,我求的真的不多,我要的也不多啊……” 真相真的太残酷了。 玉老将军从未想过自己忠于一生的帝王,竟将权谋之术用尽臣子、后宫和自己的儿子身上。 他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赵太医痛苦地唤道:“……皇上……” 赵太医吓地面色铁青,这这这……玉老将军他疯了。 “我对得起你,我对得起你,我也一直以为,只要我约束好族中子弟,我玉家便不会走萧氏后尘,可你如今叫人怎么做,你教教臣,臣该如何做,你才会收手。” 他对着赵太医诉说出自己心中的痛楚,头脑的晕眩感和模糊的视线,令他早已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赵太医还是皇上。 他只知……如今金殿上坐着的皇帝,竟是一个两面三刀、玩弄人心的可怕之人。 “玉老将军,你清醒点,你快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赵坤!”我不是皇上啊,你疯了吗。 玉家管事上前扶起玉老将军:“将军。” 玉老将军缓过神来,情志低落:“我知赵太医也身不由己,伴君如伴虎,若想有出人头地的时候,必须听那人的话,贵妃无子之事,玉家和娘娘不会将罪责推到你身上。” 赵太医还处在受惊的状态,完全不信玉老将军的话。 懿贵妃的孩子可是他亲手调药打掉的,埋在咸福宫后面的麝香,还有几处未被挖出来。 他是听从皇帝的话,但并不能说他无罪。 玉家的人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收手吧。”玉老将军缓缓抬头看向赵太医:“皇子虽还有几个,却无皇孙,太子妃如今怀有身孕,乃我燕国幸事,赵太医你自己想想,若我燕国皇室再无皇子皇孙出生,他日辰国、赵国,周边势力必定要扑过来咬一口,到时莫说你想继续出人头地,恐怕整个燕国生灵涂碳,百姓居无定所,你是在助纣为虐,做着损国本之事。” 赵太医脸上表情僵了僵。 玉天衡松开双手,放开赵太医。 赵太医一时没反应过来,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抓着他儿子的护卫,把孩子放在地上,孩子立马跑到赵太医身边:“爹爹……” 赵太医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这一刻,突然能够明白丧子之痛。 这个外室子,可是他老来得子,亦是他唯一的儿子,家中正室所出皆是嫡女,生到第五个,便无法再孕。 他一心盼着有个儿子,但正室于他有恩,他未曾纳妾,只能偷偷瞒着妻子在外面找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他抱起儿子亲了亲,心里一阵后怕。 若玉家真的丧失理智,把他儿子丢给恶犬,他所有的精力与心愿都白费了。 赵太医抱紧儿子,重重跪在玉老将军面前:“玉将军,稚子无辜……” “你是拿什么脸说出这句话的!”玉天衡声音冷冰冰地反问。 赵太医看了他一眼,把孩子抱地更紧,生怕玉天衡再将他儿子抢走:“我,我是说,若真要抵命,便拿我的,求你们放过我儿子。” “我不要你儿子的命。”玉老将军道。 赵太医看向他:“那玉将军是想,我帮贵妃重新调理身子,帮她怀上子嗣。” “若能助贵妃怀上子嗣,玉家感激不尽。” 赵太医苦笑:“玉将军说笑了,大恶人是我呀,你怎么反过来谢我,贵妃的身体已经伤了根本,恐怕难以再孕。” 玉天衡心头冒着怒火,朝赵太医走前两步,扬手一挥。 赵太医赶紧抬手挡在儿子的头部。 玉老将军阻止:“天衡,不必强求,贵妃也无再孕心思。” 玉天衡收住了动作,情绪很是烦躁:“爹就该让我把他切了,再送他儿子去狗舍,让他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赵太医脸色刹变。 玉老将军瞪了一眼玉天衡:“你先退后,无我命令,不得再上前一步。” “是。”他转身走到玉老将军后面。 玉老将军的情绪渐渐平复,已能心平气和的跟赵太医好好交谈:“我方才说过,我不要你儿子的命,亦不要你的性命,但是为了保证,你今夜从我玉府走出去后,不会把今晚的事情泄露出去,你的女人和儿子必须留在玉将,我玉家会妥善安排他们,至于你……” “你无法助贵妃再有子嗣也无关系,诸位皇子皆有自己的母妃,独独太子生母已殁,贵妃有意助太子殿下,那我玉家便听从贵妃的意思。” 赵太医在后宫混迹了快二十年之久,又岂会听不出玉老将军的意思。 “你们想……” “治好太子殿下的伤,太子妃的孩子必须顺顺利利生下,至于皇上……”玉老将军抬手抚须,用此动作掩盖自己背叛君王的紧张感。 他告诉自己,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国本。 也许将来成功后,新君上位时,玉家还是会有被皇室铲除的危机,可眼下看来,除了推新君上去,也别无他法了。 “皇帝信任你,你的炼丹方子上……”玉老将军突然迈开脚步走到赵太医面前。 赵太医谨慎地往后退了退。 这时,玉老将军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纸条,递给赵太医看了看。 赵太医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瞳孔震颤。 他猛然抬头看玉老将军,震惊地说不出话:“你……” “赵太医,你没有退路。”玉老将军收回纸条,便往后退开几步,然后扬手一挥,玉天衡迅速冲到赵太医身边,一脚将他踢在地上,抢过赵太医的孩子。 “不,不要。”赵太医想从玉天衡手里夺回自己的儿子。 玉天衡却抱着赵太医儿子跑入内院,连他的外室葛氏,都被押入玉家后宅。 赵太医骂骂咧咧,骂完发现玉老将军根本不在乎他的话语,便磕头求饶。 玉老将军说:“你只要照做便事,每逢初一、十五,我会让人把你的女儿孩子送回你们原来的住处,让你们聚一聚,反之,便是两具尸体。” 第505章 先皇后 赵太医从玉府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他平日上朝的时间,他理了理自己的朝服。 玉天衡下手重,但是他的巴掌打在他耳侧,脸上看不出红肿。 表面看不出任何问题,可身上却没少遭罪,为了不让皇上看出任何端倪,赵太医拍掉身上的尘灰后,便准时入宫。 他先例先为皇上把平安脉,处理好景仁帝这边,景仁帝便要去上朝了,而他拎着行医箱,心情沉重地走入东宫。 “赵太医,这么早,孤还以为需再等些时辰,用过膳了吗?”赵太医走入明华轩时,顾长宁坐在餐桌前,与谢锦云共用早膳。 赵太医抬眸瞥了一眼桌上饮食,见太子准备动筷子,赵太医赶紧上前阻止:“太子殿下,太子妃,用膳前,可验过毒了?” “江公公拿银针一一验过,有什么问题吗?”谢锦云微微眯起双眼,看赵太医略显疲惫的神态,看来是玉将军找过赵太医了。 赵太医道:“是这样的,太子妃,有些毒光靠银针试不出来,太子妃如今怀有身孕,饮食方面要处处小心。” 说完,赵太医转身打开自己的医箱,从里面取出试毒的针。 顾长宁和谢锦云静静地看他试毒。 桌上早膳试了一半,顾长宁突然开声问道:“赵太医,你在宫里待了有二十五年。” 赵太医心中忐忑,面上强装镇定,收好试毒的针,往后退了退,回道:“回太子殿下,臣入宫确实有二十五年。” “宫里是不是有一种药……” 赵太医身子一僵:“太子殿下,不知你说的是什么药?” 顾长宁重新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这才说道:“此药喝下去,长则半年,少则三个月,便会卧床难起,如伤寒之症,利用伤寒药治疗,只会令其病情加重,病程绵延难愈,只能撑过一两个月,便香消玉殒!” 赵太医脸色刹时大变。 这……这说的,不就是萧皇后吗。 想到昨夜在玉府受尽折磨,赵太医已经能预见自己的未来。 太子莫不是知道先皇后之死,并非病逝。 “臣……” “此药是一味剧毒,名为蚕食散,易融于水,试毒针无法验出毒素,用来下在食物里,或是药物里,根本不会被人察觉。”为了查明燕国后宫的腌臜之事,顾长宁费尽心机学医,最终找到了萧皇后真正的死因。 赵太医本想狡辩,可听到顾长宁说出毒名,他便知他没有退路了。 他双腿一软,正欲跪下,顾长宁在他腿上踢了一脚,他便单膝重重跪在地上,发出很大地响声。 顾长宁放下筷子,端起碗,一口一口的吸取碗里的米粥,喝完后,他垂眸看赵太医,说道:“既然你跪孤,想必赵太医已经想清楚要走哪条路?” 赵太医双手颤巍巍抬起,作了一揖:“臣已经带来治疗太子殿下内伤和外伤的药。” “那太子妃的安胎药呢?” “太子妃身体康健,胎象平稳,无需服用任何安胎药物,只需静养便可。” “果然听话了。”顾长宁弯下身子,轻拍赵太医朝官上的折痕:“孤在辰国皇宫也学了一些本事,听说你近日正为父皇炼丹药,正好孤手里有一个奇妙的方子,服下此方,立刻让人心旷神怡,服丹者有返老还童,年轻充沛的感觉。” 赵太医吓出一声令汗:“但请太子殿下指点一二。” “手。” 赵太医立刻送上自己的双手。 顾长宁用筷子在赵太医的双手写了八个字。 赵太医仔细的看顾长宁写的每一个笔划,不敢漏看。 字写完,顾长宁收回筷子。 赵太医也快速的握紧双手道:“是,臣,臣明白了,臣回去后便照着太子殿下的法子……”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内侍通报声:“皇上驾到。” 赵太医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收好试毒针。 而太子和太子妃则麻利的躺回床榻,赵太医对二人的速度都感到震惊。 江淮则命人把早膳快速搬到床前,等景仁帝走入明华轩时,谢锦云和顾长宁齐整地躺在床上。 “父皇,儿臣……” “太子的伤如何?”景仁帝径直的走到坐榻前,坐了下来,并未瞧顾长宁和谢锦云一眼。 赵太医上前禀报:“回皇上,太子伤到了肺腑,需内调外养,要卧床静养一年半载,至于太子妃,动了胎气,胎儿不足三个月,也需在床榻好好躺休养。” 景仁帝眉头皱起,转头看向顾长宁和谢锦云,道:“朕刚下朝……” “父皇放心,儿臣近日定好好休养身子,不让父皇担忧儿臣的身子。” 景仁帝突然沉默,目光深沉地看向太子,手中不停转动佛珠:“朕特意来东宫,是跟你宣布一件事情,此事朕已与朝中大臣商议,决定派你和太子妃一同前往西关接待辰国使臣,此决议,亦是辰国长公主要求。” 因为他们不满亲王接驾,一定要让燕国储君去西关。 而辰国长公主还听闻太子娶了太子妃,要求太子带上他的太子妃一同去西关接她。 顾长宁脸上表情未有任何变化,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可是儿臣身上还有伤。” “朕会派六名太医陪伴在你与太子妃身边,用最平稳的马车去西关,还会派玉老将军护你们,一切安排妥当,只需明日启程,靖王已经到达西关,为你夫妇二人准备好住的地方。” 谢锦云听到这番话,心头泛起阵阵寒意。 景仁帝当真是把又蠢又坏又毒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因为辰国长公主一句话,他便将自己的儿子、儿媳送到敌人面前。 这哪里是去接辰国使臣,这分明就是送他们个有去无回,他们还不能拒绝。 因为她与顾长宁背后还有萧家与谢家。 “朕让孙太医陪你们。”景仁帝看二人没有说话,又说道。 顾长宁道:“父皇圣旨,儿臣领旨。” “好。”景仁帝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道:“朕走出东宫后,会向大臣们交待你自己请愿去西关接辰国使臣之事,没什么事,你们今日好好准备一番,明日一早,朕会和朝中大臣送你们出城。” 交待完一切事宜,景仁帝起身离开明华轩。 顾长宁言语恭敬地说道:“是,儿臣恭送父皇。” 看着景仁帝离去的背影,顾长宁抬眸看向赵太医,眼中尽是杀意 第506章 东宫危 “接下来要怎么做,不用孤教你了吧。”顾长宁声音冷森森 谢锦云担心他们一走,赵太医便会反水:“今日一早,宫外传来消息,赵太医的儿子和外室如今在玉府,虽然玉老将军要护送本宫与太子去西关,但燕京还有谢氏一族,本宫早已传信给本宫的父兄,在本宫与太子离开皇宫后,会好好帮赵太医照看你的儿子和女人。” 赵太医“扑通”又跪下:“太子妃,臣万万不敢欺骗太子和您。” “你敢不敢,大可挑战一下,本宫这么说,只是想告诉赵太医,本宫与太子殿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局势皆在本宫与太子殿下掌握中,包括……”谢锦云靠在软垫,言语冰冷:“本宫与太子殿下去西关的事。” 赵太医抬手擦拭脸上的冷汗,连连向顾长宁和谢锦云示好。 不多时,景仁帝身边的高公公回来让赵太医前去乾清宫炼丹。 赵太医收拾好自己的行医箱,心中暗暗记下太子刚才给他的方子,从东宫出来后,立刻去太医院取药材。 为了不引人注意,赵太医还弄了别的药材混进去,再带去乾清宫。 这边,孙太医被安排回到东宫。 谢锦云和顾长宁分别给谢府、西平王府写了一封信,叫孙太医帮忙让人送出去。 很快,谢家那边收到谢锦云的信。 谢锦云的三位哥哥今日正好在家。 谢三得知皇帝的作为,暴躁地从椅子跳起来:“太子妃有孕,皇上怎可让太子妃长途跋涉去什么西关关外接什么辰国使臣,难道我燕国泱泱大国,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去西关,用得着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去接人。” “三弟,你先冷静点,太子妃写这封信,便是想在消息公众之前,让我们谢家有所准备,不要鲁莽行事。”谢锦玉嗓音低沉的说,然后回头看向长兄谢词和他们的父亲谢蓝风。 谢三是个急性子,脾气直来直去,半点见不得自家小妹受委屈。 他若知道当了太子妃后,更加委屈,他说什么都不让顾长宁拐走小妹。 谢锦玉性子稳,见父兄没有开声,他又问道:“爹,大哥,太子妃的意思是让谢家留在燕京,大哥明日继续去陈家接亲,成亲仪式正常进行。” 谢蓝风一直盯着谢锦云写的信。 他总觉得信上内容哪里不对劲。 他试着把信横着读,竟又是一封惊天密信。 信上写:东宫危,谢府倾,帝欲斩草除根,此去惊恐无返,望父兄早做准备,宫中有赵太医,需仔细盯着,唯有新君立,方有一线生机时,父若支持便支持,父若不允也要安顿谢氏。 谢蓝风猛地从椅子站起身,脸色刹时大变。 三个儿子同时看向他,长子谢词下意识从他父亲手里拿过信。 谢家儿郎都是聪明绝顶的人,又岂会破不了信上玄机。 只是谢词看信时,早有心理准备,是以,当看到谢锦云的真正用意后,他反而比谢蓝风镇定:“父亲,我去准备。” “你明日要留在府里与陈家姑娘成亲,老二也必须留在燕京才不会引来皇上疑心,唯有老三能够出城,以做生意为由带着商队暗中保护你们的妹妹,且,老三必须提前一日出城,亦是今日。” 谢蓝风不打算告诉谢三信上的另一层秘密,他若知道一切都是皇帝设计,定会坏了大事。 而能够出城保护谢锦云,已是谢三最大渴望:“爹,那我现在就去准备,我多带些人。” “平日你带多少人,带什么人,今日你便按以往的习性,带你常带的人,我会另外安排府中护卫,以老百姓身份出城纵使与太子妃的队伍同行,你们也一定要易容,路上不可同太子妃搭讪讲话,要把自己当成陌生人隐藏起来,必要时,你就是太子妃的底牌。” 谢蓝风语气沉重又严肃的对谢老三说。 谢老三从未被自己的父亲如此重视过,如今见谢蓝风满脸严肃的模样,他心中莫名不安。 妹妹此行,有凶险! “爹,儿知道,儿会劳劳谨记父亲所言,定把妹妹平安带回。”谢三重重跪在谢蓝风面前,朝他磕了几下头。 谢蓝风伸手把他扶起,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去吧。” “好。”谢三转身离去。 接下来,谢蓝风要安排族中和宫中应对法子。 若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帮女儿,还有谁能助她呢? 而西平王那边也很快收到太子的信。 西平王看完信上内容,立刻去寻西平王妃:“夫人,我们得立刻回凉洲。” “什么?”西平王妃很是惊讶地看向西平王:“不是说好,等谢大公子成亲后,便安排谢二公子上门提亲,等我们的蓉姐儿嫁进谢府,我们再回凉州吗?” “东宫有难,现在不走,恐怕我们全都走不了。” 西平王妃惊呼了一声,倏地起身,神色忐忑不安:“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看信。”他把太子写的信,递给西平王妃看。 西平王妃看过后,重重坐回椅子,脸上表情不敢置信:“皇上他伤了太子,还要让刚怀上子嗣的太子妃一同前往西关接辰国使臣,这辰国人历来彪悍,男女老少混在一个棚子里玩耍的比比皆是,太子这十年在辰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无人知晓,皇帝不但没有动用燕国国威拒绝辰国的要求,反而要将身负重伤和怀孕的太子妃送出去,将来辰国跟他要半座江山,他是不是也点头同意。” “夫人,慎言。”西平王看她越说越出格,赶紧上前捂住西平王妃的嘴巴。 西平王妃甩开西平王的手:“王爷你想想,如若哪天,辰国使臣要走我们的两个女儿,皇上不经我们同意,便把我们的两个女儿送出去,你心里可咽得起这口气,臣妾做不到。” “本王知道你担忧什么,本王正想借着离开燕京,回凉州更好调兵。” “可是你已将兵权交上。” 西平王冷笑了一声:“本王信得过太子,却信不过他,他手里的兵权只能调动无名小卒,却不可调动本王营中大将,这该是太子当初没有收下本王兵权的后路吧,夫人,去给本王准备一碗药。” 他需要找个皇帝不会起疑心的理由回凉州…… 第507章 主意 深夜。 西平王府传来消息。 “旧病复发?”景仁帝从龙榻坐起来。 躺在身旁的懿贵妃也坐起身,问外面的高公公:“西平王那副身子,臣妾瞧着就是不中用的,若不小心死在燕京,还不知会流出什么言语揣测皇上,皇上可要当心啊。” 她从身后抱住景仁帝,手掌温柔的探进景仁帝的衣襟。 服用赵太医的丹药后,景仁帝便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身体轻盈充沛,懿贵妃随意挑弄,他便心猿意马。 他握住懿贵妃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然后微微转头,对身后的懿贵妃说:“你刚才说,西平王死在燕京?” “嗯,是呀。”懿贵妃小脸靠在他肩膀上,嗓音柔和:“臣妾听闻西平王二十年前前往凉州时,便身受重伤,还中了毒,险些死掉,到了凉州后才慢慢养回来,虽是捡回一条性命,但他体内余毒一直不曾清除。” 景仁帝眼眸微眯,把懿贵妃抱在怀中,捏着他的脸问:“谁知道你这些?” “嗯……”懿贵妃扭捏了起来,手指勾住景仁帝龙袍:“好多年前,是臣妾的二哥告诉臣妾的。” 玉清风!——景仁帝眼底的光沉了沉。 玉清风从未跟他细说有关于西平王的身体之事。 “你二哥怎会同你说这些?” “皇上,只是书信上随意提起,二哥说等回去亲自告诉皇上,天不遂人愿,二哥被辰兵害死,臣妾因二哥哥的死伤心过度,再者,在皇上的管辖下,西平王在凉州一直安分守己,臣妾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如今他旧病复发,怕是每隔一段时间,毒性便要发作一次了。” 懿贵妃说完后,整个人贴在景仁帝身上,手臂环过对方的脖子,眼眸暧昧:“皇上,西平王可真是扫兴。” “呵……”景仁帝理智恢复了大半,伸手推开懿贵妃,道:“朕今夜来看看你,见你身子好些,朕便放心了,你先好好休息,不必等朕。” “皇上……”懿贵妃身子又贴近景仁帝,不舍他离去:“你今夜不留在臣妾宫中?” “皇后丧期,宫中规矩你懂的,明日朕还要亲自送太子与太子妃出城,早期会吵醒你,便回乾清宫吧。”说话间,景仁帝已经起身。 两个内侍立刻上前伺候景仁帝宽衣。 很快,景仁帝穿戴好衣物,便匆匆走出咸福宫。 懿贵妃脸上的妩媚笑容,亦瞬消散。 她想看看,当皇帝听到“玉清风”这个名字时,可会有一丝内疚感,可他眼底只有满眶算计,再无别的…… 那边,景仁帝大半夜从咸福宫走出来,又派人出宫去请赵太医到西平王府的事情,很快传到顾长宁和谢锦云耳边。 江淮说:“用的是太子殿下亲自调制的毒,再加上赵太医此人,西平王定能顺利回到凉州,到时,调兵遣将,提前在路途部署,护太子和太子妃到西关。” “三哥已于晌午离开燕京,若需要,三哥财力相助,可帮太子殿下快速招兵买马。”谢锦云轻声地说道。 军械、兵马,都需用到金银钱财,谢三经商多年,手里赞下富可敌国的财富,只是以谢府当下形势,谢三的财从来不敢太过招摇,旁人哪怕知道谢三经商赚了些银子,也只以为存了些娶妻本。 再加上外人一直觉得他们的父亲谢蓝风不待见谢三,因此,谢三在世家子弟眼中,便是一个没有娘爹不疼,上不得台面的商人,到了如今的岁数,没有正经官职,人人取笑他一身铜臭味。 如今却派上大用场。 顾长宁看向对面的女子,胸口沉闷,伸手抚摸谢锦云小脸,发现她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消瘦了:“锦儿,还是让你背负了太多。” “你不必自责。”她低垂眼眸:“若无辰国使臣一事,皇上也是准备对我父兄动手,而我走的路,刚好与太子殿下同一条路,这怎叫背负。” 她抓住顾长宁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这叫夫妻同行。” 顾长宁盯着两人紧紧相扣在一起的手。 前路茫茫,得妻如此,顾长宁心中茫然散去,内心坚定无比。 无论如何,他都不允任何人伤害他的妻。 这时,外面传来踢门声。 顾长宁与谢锦云对视了一眼,江淮也朝殿门望去。 只听,门外传来文霄公主的声音:“你这贱人,也敢拦着本宫,把门给本宫打开,本宫就要进去看一看里面那两个废物,还能不能笑出来。” 江淮眼眸一沉,神色划过一抹不耐烦。 又是这文霄公主。 没完没了了是吧。 江淮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顾长宁,笑地贱兮兮:“太子殿下,奴才刚才在想,不知是咱们的文霄公主嚣张,还是辰国长公主更嚣张,若这两位公主对上……” 他话音拖长,言语点到即止。 顾长宁眉头一挑,朝殿门瞥了瞥。 江淮立刻转身去开门。 就看到顾华蓉站在明华轩踢打守殿门的宫人。 江淮上前行礼:“奴才见过公主。” 顾华蓉一脚踢在江淮的腿上,就从江淮面前走过,进入明华轩。 顾长宁和谢锦云坐在窗台下。 顾华蓉走近,坐到他们对面的凳子,并无行礼之意,反而笑容猖狂:“听说,太子和太子妃,一个需顶着内伤,一个得揣着孩子去西关接辰国使臣。” “是啊,公主消息真灵通。”谢锦云不恼不怒地回应她。 顾华蓉低哧一笑:“你们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吗?” 顾长宁脸色阴沉了几分:“你的主意?” “没错呀。”顾华蓉“呵呵”冷笑道:“是本公主写信给辰国长公主,告诉她,我们的太子殿下自从回到燕国后,可威风啦,当上了储君,还娶了一位世家女,太子妃虽是二嫁之身,倒是长得水灵动人,我们的太子殿下可喜欢、可宠着呢,本公主就给辰国长公主出了一个主意,同她说,不如就让我们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亲自去西关接她入燕京,这主意好吧,哈哈哈……” 顾华蓉得意大笑。 这边,江淮已悄然关上殿门…… 第508章 不归路 顾华蓉浑然不知危险来临,也从未想到过,今夜入东宫竟是一条不归路。 她得意地端起一旁的茶水,往茶水里吐了一口唾液。 那是顾长宁平日用来喝茶的杯子,顾华蓉往里面吐完口水后,又把茶杯摆回原位,看向那坐在榻上的二人,见顾长宁和谢锦云都不出声,她猖狂地笑声不止。 “这就是,你们跟本公主作对的下场,顾长宁,你以为你当上太子,便高枕无忧了吗?” 顾长宁回过神来,他从旁边的棋罐里,夹出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漫不经心地对江淮说道:“还愣着干什么?” 江淮已经靠近顾华蓉。 而顾华蓉也意识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 还未看清江淮的脸,她就被江淮劈了一掌。 接着,整个人便动弹不得地倒在地上。 她挣扎了几下,发现手脚僵硬,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心中恐惧感荡开,惊恐地看向殿门。 这时,顾长宁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捏着顾华蓉的脸,问道:“听说你怀孕了。” 顾华蓉怒瞪他。 顾长宁手掌力度加重,冷笑道:“既然怀上了,那便再好不过,去西关这一路,若少了文霄公主,那孤的日子可就太无聊了。” 你说什么?顾长宁你这贱人,你想干什么? 顾华蓉激动地闷叫。 顾长宁甩开她的脸,缓缓起身,对江淮说:“偷偷的把她送到宫外去,快到凉州时,将她易容成太子妃的模样,随孤一同去西关。” 他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做谢锦云的替身,眼下这顾华蓉自己送上门来,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而顾华蓉听到顾长宁的话后,身子扭动地更加厉害。 江淮蹲下身扯住顾华蓉的头发,面色阴沉:“公主殿下,随奴才走吧,奴才这一路上,会好好侍奉公主,你放心,奴才在辰国学了一些本领,易容术炉火纯青。” 啊啊……不不不。 意识到顾长宁的阴谋后,顾华蓉内心无比恐慌。 可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江淮往她嘴里塞了一瓶药,刚才还龇牙咧齿不停挣扎的文霄公主,瞬间瘫软在地上,如同一具刚刚咽下最后一句气的死人。 不过,她并没有死。 江淮给她服用的是假死药。 等顾华蓉停止挣扎后,江淮又从医箱里拿出一瓶药水,往顾华蓉脸上抹了一把,顾华蓉脸上立刻长出一点点的红疹子。 随后,再把顾华蓉的衣物扒下来,换上宫女的服饰。 一切收拾完后,江淮走到顾长宁和谢锦云面前禀报:“太子殿下,太子妃,一切打理妥当。” “运走吧。”顾长宁摆了摆手,好似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江淮拎起顾华蓉的脚,把她拖出明华轩! 天,亮了。 宫里的人以为顾华蓉出宫回宋家了,当然,宋谦也以为顾华蓉短时间内不会出宫回宋家,便也不曾寻过顾华蓉。 只是这些日子,宋谦心里头总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自梁王府和皇后倒台,他一日日睡的不安稳。 看到梁婉知从外面回来,宋谦赶紧让身后的小厮推他上前。 他又恢复如从前那般,温柔地唤梁婉知:“婉儿,你回来了,爹娘怎么跟你说的,宫里什么情况?” 梁婉知沉着脸道:“我爹旧疾发作,皇上带着太医连夜出宫看望我父亲,如今还昏迷不醒着呢,听说先前医治我父亲的神医居住在凉州,我娘准备收拾行囊回凉州了。” “什么?”就这样回凉州了,那他怎么办? 他得罪了太子,谢锦云又视他为敌,他的爵位还未恢复,西平王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可是你有没有问你爹娘,我宋家的爵位什么时候跟皇上提。” 梁婉知听到这话,算是彻底看透了宋谦的心:“你眼里是不是只有爵位,只想夺回永宁侯府?我刚才说,我爹旧疾发作,至今昏迷未醒,可你连问候一句都没有,你心里还有良知吗?” “我……婉儿……你误会我了,”宋谦解释道:“我也很担心西平王的身子,只是眼下,最好的太医在燕京,他们为何还要回凉州,好不容易才入京的,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心愿,可以派人去凉州请那位神医呀。” “那位神医已经九十高龄,你叫他长途跋涉赶到燕京?”梁婉知心里窝火的很。 不过,又想到另一件事情,梁婉知心情好了一些:“就算我爹娘离开燕京,宋家想要夺回爵位,也指日可待。” “什么意思?” “皇上派太子和太子妃一同去西关接辰国使臣。”梁婉知勾唇冷笑。 宋老太太刚好走入院子:“婉儿,你刚才说谁要去西关接辰国使臣?” 梁婉知回头看向宋老太太,眼中划过一抹厌恶,但是她们有一个共同敌人,那就是谢锦云。 谈及谢锦云的倒霉事儿,梁婉知心情开朗,便同宋老太太多说几句:“是太子妃和太子殿下被皇上派去西关接辰国使臣。” “原来是这事,我当是什么喜事,让你笑的如此开心。”宋老太太沉着脸,语气冷冰冰地说。 梁婉知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我若是告诉你,太子妃与太子此一趟西关,有去无回,那值不值得让人高兴呢?” “你说什么?”宋老太太一脸震惊。 她走近梁婉知,一改刚才尖酸刻薄地态度,笑呵呵地问:“你说谢锦云那小娼妇会死在西关?” “婉儿,这事怎么回事?”宋谦心中生起了一丝希望。 若谢锦云和顾长宁都死在西关,那宋家便能喘一口气了。 梁婉知挑眉,很是得意地说:“此事是皇室的秘密,太子妃身怀有孕,太子被皇帝一脚踢出议政殿,身负重伤,而辰国长公主的信,恰好在皇后死后次日送到皇上手里,皇上考虑燕国当下的情况,便让太子带着太子妃去西关接辰国使臣,你们以为……那顾长宁和谢锦云还有命回来吗?” “顾长宁可不是堂堂正正走出辰国国境,而是在辰国杀了人,逃回燕国,皇帝知道此事,龙颜大怒,便打算送上顾长宁和谢锦云的命,给辰国消消火气。” 梁婉知说完这一番话后,宋老太太开心的双手拍在大腿上:“太好了,老天有眼,让这毒妇罪有应得,该死!” 这时,院外传来下人地通报声:“大爷,老太太,顾姑娘,去西关的队仪从宫门出来了,好生热闹。” “走,我们也去看热闹,只当谢锦云曾是谦儿的媳妇,我这个老东西前去送她最后一程。”宋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身轻气爽地往外走…… 第509章 辛苦了 宋谦跟在众人后面,来到大街上时,前往西关的队仪已经从宫门缓缓出来。 他坐在轮椅上,前方百姓众多,根本无法看到前面的阵仪。 梁婉知转头看了他一眼,便走到宋谦身边,道:“谦哥哥,是不是想再见她最后一面。” 宋谦被看破心思,快速收回伸地长长的脖子,低头掩盖自己的情绪。 那毕竟曾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谢锦云,想到她此行去西关再无可能回来,宋谦内心颇为惋惜。 她当初若不执意同他和离,现在也不会一条路走到头吧。 听说来燕国的使臣是皇室长公主,他八年前去西关抗辰兵的时候,对这位辰国长公主有所耳闻。 她比文霄公主还要残暴嗜血,文霄公主的手段和辰国长公主的暴戾比起来,不过是过家家的把戏。 突然,他身下的轮椅被人推开。 宋谦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自己身后,是梁婉知推他,正往旁边的茶馆而去。 很快,他就被梁婉知推进茶馆。 宋谦道:“婉儿,你愿意原谅我了。” 梁婉知垂眸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很遗憾没有得到过谢锦云吗,我叫人送你上二楼看,这样你就能再看她最后一面。” 她扬手一挥,便让茶馆里的小厮把他搬到二楼茶间。 很快,太子和太子妃的那辆马车缓缓驶过。 宋谦原本想向梁婉知解释一二,可当看到坐在马车里的谢锦云时,宋谦愣了一下,叹息了一声,对梁婉知说:“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当初若不是她贪图权贵,与太子殿下在一块,现在也不会被皇上送往西关,婉儿,你如今是西平王之女,华蓉也恢复公主身份,太子和太子妃离京后,我也该为自己另谋一个出路。”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他又长长松了一口气:“我本以为梁王府倒台,太子将会如日中天,谁曾想,梁王倒台后,太子也跟着被皇上弃了。” 想起顾长宁之前来西平王府的车队时,看他的那副嘴脸。 太子当初多风光得意呀,现在怕是笑不出来了吧。 宋谦突然有一种老天开眼,拨开乌云见月明的感觉,碍眼的人和事都消散了,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 梁婉知盯着面带幸灾乐祸表情的宋谦,心中感到无比悲凉。 她怎会看上如此薄情寡义毫无担当的男人。 “那谦哥哥打算如何为自己谋一个出路?你打算怎么抢回永宁侯府。” “你陪我回族里吧。”宋谦回头看梁婉知:“你能否,亲自出面同宋家的族长谈一谈,我们现在需先回宋氏宗族,等我们的名字记回族谱后,再想办法搬回永宁侯府。” 这也是宋老太太教他的计划。 “哪怕需要花点钱。” 听到要花钱,梁婉知转身走出厢房,实在不想再听到宋谦承诺一些毫无用处的话。 “泽哥儿,我们回家。” “娘,爹爹还在厢房里。” “你爹还要留在厢房看一会热闹,我们先回梁宅。”梁婉知趁着人多,直接把宋广泽带走,宋老太太则在人群中寻找宋谦,一直没看到宋谦人,便着急的乱跑,却不小心被人撞到了地上。 有人不小心一脚踩在宋老太太的腿上,宋老太太发出惨叫声:“啊……我的脚……” “谦儿,顾婉知,泽哥……哥……啊……别踩我脸……” “谁的声音?”坐在马车里的谢锦云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往外看。 顾长宁掀开帘子,另一只手轻轻扯了一下谢锦云的衣袍。 谢锦云往外看,就看到有个老婆子倒在人群中,聚在一起的老百姓,你推我我推你,脚印都踩在她身上。 而谢锦云却是一眼认出摔在地上的人正是宋老太太。 宋家的家丁找到宋老太太,把她从地上抬起来,瞧着人已经不省人事,头上还流着鲜血,伤着了身子。 顾长宁看的津津有味:“都跑来看热闹了。” “你把消息透露给梁婉知,就为了引他们出来看我们的热闹吗?” 顾长宁轻呵了一声,把手覆在谢锦云手背:“瞧他们这些日子过的挺压抑、挺挣扎的,我就给他们寻了个乐子,让他们高兴高兴,老太太怕是高兴坏了,一时激动,不慎摔倒。” “她摔在人群中,莫非也是你……” “夫人,这可不是我干的,她自己老了不中用,可不能怪我。”顾长宁扯开唇瓣笑了笑,胸口袭来一阵剧痛,他脸色当即大变。 谢锦云伸手轻抚他的背:“轻点笑,孙太医说你体内还有淤血,不宜久坐,躺下来休息吧。” 景仁帝为他们准备的马车很宽敞,里面有一张床,足以容纳三人的空间。 顾长宁摆了摆手,回头看向谢锦云:“锦儿,我已经写信给西平王,快到凉州时,我会派一匹人马送你到凉州西平王府,这段日子,你便留在凉州等我去接你。” 谢锦云黛眉拧紧,眼眶染上一抹红晕,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虽不知辰国人长得有多凶悍,但从江淮和顾长宁的态度可知悉辰国长公主对他们的怒火,他一个人去西关接人,勉强能应付一二,若真的带着她去西关,怕还得顾着她,束手束脚行事不便,再加上她已怀孕,不宜奔波。 她在后方平平安安,才能让男人大展伸手。 同样,她也知顾长宁这一去,凶多吉少,腹背受敌。 一同随行的不止有玉老将军,还有沈家养子沈林枫。 这个沈林枫便是梁王妃的心上人,如今梁王妃及梁王都死了,沈林枫一定会在路途中,找个机会为皇后与梁王夫妇报仇。 顾长宁伸手放在她背上,轻轻地把她带入怀里,温柔地说:“别怕。” “我不怕。”谢锦云抬头看顾长宁:“我只是心疼一个孩子。” 他低哧一笑,把手放在她小腹:“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没有爹。” “长宁。”谢锦云把手轻搭在他腰上:“我是心疼,我孩子的父亲,自幼母子分离,无父母在身边教养,不曾享受过父亲的爱意,跋山涉水回到故土,却无一日安稳太平的日子,辛苦你了,太子殿下!” 顾长宁心头一紧,喉结上下蠕动,嗓音嘶哑:“有你了,就都是甜的。” 第510章 阴损 两人十指相扣,互相依偎。 这时,允安街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一支迎亲队伍,从烟雨南街缓缓走出来。 为首的新郎官拉紧缰绳,望向宫里出来的仪阵。 花溪一眼看到了身穿喜服,坐在马背上的谢家大公子。 她鼻子一酸,走到马车旁,对里面的人说:“太子妃,是大公子的迎亲队伍。” 谢锦云神色顿了顿。 顾长宁把她拉到自己身旁,然后推开旁边的窗。 二人就看到停在斜对面街口的新郎官。 迎亲队伍停在新郎身后,没有要走的意思。 谢锦云看到谢词的时候,心里涌动着酸涩与悲凉。 长兄今日成亲,她本应可以出宫贺喜,如今局势不允,又怎可让他给自己让道。 “花溪,过去跟大公子说,让迎亲的队伍先走,我们在后面送他。” “是。”花溪转身,小跑到谢词面前传话。 谢词听了花溪的话后,在原地又停顿了一会,才慢慢有所动作,缓缓从街口走到主道。 然而这时,有人跑到谢词面前,阻拦他的去路:“慢着,太子和太子妃去西关接使臣,所有人不得耽误时辰,还请谢大公子先让太子和太子妃的阵仪先过。” 花溪立刻折返,对阻拦迎亲队的人说:“沈将军,是太子殿下的命令……” “啪!” “啊!” “花溪。” 花溪的话才刚说完,坐在马背上的沈林枫便扬起鞭子,狠狠甩在花溪的身上。 花无痕惊呼了一声,迅速冲到面前。 江淮听见花溪地尖叫声,也第一时间派人查看,很快就知道沈林枫动手打花溪了。 “发生了什么事?”谢锦云掀开帘子问道。 江淮拧着眉,跑着过来:“太子妃,沈林枫那王八蛋,竟动手抽花溪。” “谁抽了花溪?”谢锦云脸色顿时阴沉,声音拔高了几分:“花溪怎么样了?” “花溪姑娘去给大公子传话,让大公子的迎亲队先过,沈林枫便上前阻拦,要求太子殿下的阵仪先过去,花溪姑娘说,这是太子妃的命令,那混蛋二话不说就往花溪姑娘身上抽鞭子。” 顾长宁站起身,一脚踢开了马车门:“孤正愁,没地儿找沈林枫的麻烦。” 他拉着谢锦云的手走出马车。 花溪的哥哥花无痕和沈林枫起冲突。 两人现场打成一团,玉老将军在一旁劝阻。 江淮上前扶谢锦云和顾长宁下马车。 顾长宁走下马车后,就从驭马的御林军手里夺过赶马的鞭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吩咐江淮:“保护好太子妃。” 他脚步越来越快。 直至快走近沈林枫时,顾长宁扬起鞭子狠狠甩向沈林枫。 响亮的鞭打声顿时响起。 顾长宁手中的鞭子重重落在沈林枫的铠甲。 只听“啪啦”一声。 沈林枫身上的铠甲裂开。 紧接着,顾长宁又一脚踢在沈林枫膝上。 沈林枫不能对顾长宁还好,先挨了一鞭后,又生生挨了一脚,最后单膝跪在地上。 花无痕抱着受伤的花溪走过来。 顾长宁看到花溪脸上的伤,瞳孔又袭卷起盛怒,再次执鞭挥向沈林枫。 玉老将军却在这时冲出来,接住顾长宁甩在沈林枫身上的鞭子,劝道:“太子殿下,息怒啊,沈将军也是为了不耽误时辰,才……” “玉老将军,你老要是不想耽误时辰,就松开鞭子先让孤出出这口恶气。” 玉老将军瞬间松开手中鞭子,往后退了退。 沈林枫抬头看顾长宁:“太子殿下,实在不应与臣在此耽搁了前往西关的时辰。” “打女人。”顾长宁甩了甩鞭子:“孬种!” 此时,谢锦云已经来到花无痕面前。 她看向花溪,见花溪脸上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昏迷了过去。 谢锦云瞪圆双眼,气的怒火攻心:“你……” “你这个畜生。”她指着沈林枫,冲到沈林枫面前,一巴掌打在沈林枫的脸上。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待她的花溪,她现在恨不得刀刮了沈林枫。 沈林枫一动不动,任由谢锦云打骂:“太子妃,该回马车了,若再耽搁下去,恐怕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到达西关。” “是本宫下命令让本宫的兄长先过去,本宫的大宫女只是听从本宫号令,你区区一个六品小将,如何敢动本宫的人。” 谢锦云红着双眼,怒斥道。 沈林枫道:“臣只知,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护送太子和太子妃平安到达西关,接辰国使臣乃国之大事,谢大公子身边世家之后,应当舍小家以大家为重,哪怕太子妃下旨让他先过去,谢大公子也该让行,让太子和太子妃的队仪先走。” 谢锦云听着这歪理,冷笑了一声:“本宫的话不好使是吧。” “臣不是这种意思。” “那就是一定要用鞭子,才能震慑你这等狂徒。”谢锦云转身,对花无痕说:“把花溪交给江淮,让人速速送花溪回谢家治伤,你,花无痕,拿鞭子……” “打他!”谢锦云抬手指向沈林枫:“这是本宫的命令。” 既然礼仪规矩行不通了,那便只能以牙还牙,以暴制暴。 江淮从花无痕怀里抱过花溪,用最快的速度把花溪送上马车。 花无痕拿起沈林枫刚才用来打花溪的鞭子,走到沈林枫面前,使尽全力,狠狠甩出鞭子。 “啪!” 沈林枫身上的铠甲四崩五裂。 外壳震碎,肉身很快血迹斑斑。 可沈林枫腰杆挺的直直,在酷戾的鞭刑下,气势未准,大声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燕国与辰国两国交好,是百姓之福,辰国使臣有心访国,我朝亦承诺辰国使臣,定会在十五日内到达西关,迎接使臣,如若我们耽搁了时辰,引辰国使臣不满而发动战争,那苦的将是老百姓们,望太子殿下,太子妃,以国事为重,臣愿意认错,臣刚才不该一时情急,失手打伤宫女。” “啪!”最后一鞭打在沈林枫的脸上。 花无痕听完沈林枫这番话时,已经知道对方的心计了。 拿花溪挑起这次事端,逼太子与太子妃在众目睽睽下出手。 百姓们都看着,若太子和太子妃还要为难沈林枫而耽误了接辰国使臣的时间,那便可说明……当朝太子并非为民而忧的贤君。 后面景仁帝想废太子而另立储君,就名正言顺了。 好阴险损招啊。 然而,谢锦云直接破罐子破摔,捂着肚子倒在顾长宁身上…… 第511章 遥远 “锦儿,你怎么了?”顾长宁抱住谢锦云的时候,脸色刹变,担忧的问道。 谢锦云靠在他怀里,手指向沈林枫,唇瓣止不住的颤抖。 脸上表情痛苦,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下腹,身子渐渐无力下坠。 顾长宁以为她被沈林枫的话刺激,赶紧把她打横抱起,转身大声喊道:“太医,快叫太医,太子妃身怀有孕,大受刺激,动了胎气。” 萧掷护卫立刻大呼:“太子妃被沈林枫气的动胎气了,快把太医叫过来。” 紧接着,一群萧家的护卫一路跑一路喊,去太医的马车把几位太医找过来。 百姓们越聚越多。 迎亲的队伍也停在原地。 谢词翻身下马冲到人群,一脚踢翻沈林枫。 坐在喜轿里的新娘陈太傅之女陈清棠,掀开头顶的红盖头,冲出了花轿,奔向谢锦云。 喜婆与丫鬟婆子们皆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姑娘,不能下轿。” “姑娘不能自行揭开盖头。” “此事不吉利……” “荒唐。”陈清棠转身对身后的婆子道:“世风日下,世家子弟持鞭行凶,竟还如此嚣张,句句拿国事要挟身怀不足三个月身孕的太子妃,还要她舍弃自己的大宫女,快马加鞭从燕京赶往西关。” “众人可知,西关远在边境,从盛京赶往西关本就路途遥远,纵使送捷报的士兵快马加鞭从西关赶回燕京,也要足足十五日的脚程,这其中不知要跑死多少匹马。” 说到这,陈清棠转身,伸手指向沈林枫:“圣上仁慈宽厚,定不会如此苛待太子妃,沈家是否仗着背后家世,又或是夹着私人恩怨,在此刻意欺辱太子妃,这才拿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出气。” “如今耽误国事的人,到底是太子妃,还是你这狗贼。”陈清棠气急败坏的骂沈林枫。 围观的百姓们开始指责沈林枫。 孙太医很配合的说:“太子殿下,太子妃怒火攻心,动了胎气,需找个地方静养休息。” 沈林枫皱眉:“太子妃出宫前,太医院轮流为太子妃把过脉,太子妃的胎象……” “啪!”沈林枫的话还未说完,背后又有一人冲出来,一脚踢在沈林枫的背上。 沈林枫脸着地,狠狠摔在地面。 顾长宁抬头看了看。 是从谢家特意赶过来的谢二公子谢锦玉,还有广文堂的学子们。 谢锦玉冷着脸道:“打我妹妹……” “我没有打太子妃。”沈林枫爬起来辩解,他怎么也没想到,谢家这帮人疯了。 他跪在顾长宁面前,面对着顾长宁道:“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欺辱太子妃,臣只是清除路障,谢大公子不该挡道。” “谢府与陈府联姻,盛大的喜事,又是皇上赐婚,沈林枫,你一句谢大公子不该挡道,寒了多少臣子之心。”顾长宁抱起谢锦,居高临下地看沈林枫,道:“你动太子妃的人,便是辱孤的妻,她因你的暴行而惊吓过度,动了胎气,若子嗣有事,动摇国本,你就是罪该万死的人,太医……” “臣在。”孙太医道。 “此处离谢府很近。” “那尽快找个地方让太子妃躺下休息。” “走!”顾长宁未回马车,他在众目睽睽下,抱着谢锦云和谢家的迎亲队一起回谢府…… 他知道她也很想去看看谢家兄长的成亲礼。 * 生理期难受剧痛,今天到这吧。 第512章 退路 “小心你的伤。”谢锦云微微睁开双眼,看顾长宁苍白的脸色,内心不忍:“我们回马车。” 顾长宁没有说话。 他就要让全城百姓看着,他的太子妃有子嗣了。 他的女人为了所谓的国本,不远万里去西关接使臣。 也叫他的好父皇睁大眼睛看看,他顾长宁不再是那个弱小的孩子。 这时,孙太医大声劝道:“太子殿下,你胸前断了两根肋骨,身上还有内伤,把太子妃放下,由宫人抬着去谢府吧。” “什么,太子殿下真的受伤了?” “太子怎么会受伤?” “听说是摔的。” “放屁,太子殿下的伤是被文霄公主砸伤的。” 百姓群中,人声鼎沸,热议不断。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太子和太子妃。 萧氏护卫分成两列,在太子左右两侧同行。 突然,顾长宁吐出了一口鲜血。 百姓们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顾长宁单膝跪在地上,孙太医赶紧跪在地上扶他:“太子殿下,带太子妃回马车吧,让马车驶的慢些,臣与其余太医定会看好太子妃腹中的孩子,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顾长宁低头看怀里的女人。 她双眼一片红晕,泪水夺眶而出,划过白皙细腻的脸庞,红唇轻轻颤抖,目光怜惜地同样看着他。 谢锦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千言万语卡在喉咙,没有任何人可以劝顾长宁。 这也是顾长宁真正站出来,和景仁帝打响第一战。 他们都没有退路了。 静悄悄的死去,不如轰轰烈烈去赴死也好。 顾长宁咬了咬牙,重新站起来,对谢锦云说:“快了,我们很快就回到家了。” 谢锦云脸掩埋在他肩膀,泪水无法控制的流下。 谢家的迎亲队伍成为太子和太子妃的守卫兵,一路上没有鞭炮声和敲锣打鼓的声音。 当顾长宁抱着谢锦云出现在谢府大门的时候,谢府众人皆震惊了。 谢词从马背跳落:“快让道,太子妃动了胎气,急需躺下休养。” 谢锦玉按住谢词的肩膀:“大哥,你该去迎接嫂子了,太子和太子妃有我开路。” 说完,谢锦玉在谢词身上拍了两下,转身走入大门,命令府内挡路的人都让开一条路。 顾长宁抱着谢锦云走过垂花门,问她:“你想回哪里?” “熙和堂。” 她有好久没见祖母了。 “好,我们去见一见祖母。” …… “老夫人,太子妃……太子妃回府了。” “你说什么?”谢老夫人不敢置信地从椅子站起身。 琴姑姑上前扶着谢老夫人,把外面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谢老夫人,谢老夫人得知此事,眼眶一红,在琴姑姑的搀扶下走出院子。 顾长宁正好抱着谢锦云出现在熙和堂。 谢老夫人看到谢锦云的时候,声音颤抖地唤道:“锦儿……” 她走向谢锦云:“我的心肝宝儿……” 可当走到顾长宁和谢锦云面前时,谢老夫人哭着对着二人行礼道:“臣妇……臣妇见过太子殿下,请太子妃安。” “祖母!” 第513章 平安符 谢锦云两眼含泪,从顾长宁身上下来,快步走前,扶起了谢老夫人。 “祖母,我嫁时,你送我,如今一晃半载过去,才得以归家相见,孙女不孝。”她跪在谢老夫人面前。 谢老夫人吓了一跳,她知道谢锦云有了身孕,琴姑姑还告诉她,谢锦云在出宫的路途发生了一些事情,动了胎气,如今又怎跪得。 “快起来,太子妃,不要跪着,祖母知道你的难处。”嫁入皇室的女子,便不能事事如你心意,这些道理她是懂得的。 顾长宁把谢锦云扶起来。 谢老夫人亦双手不离谢锦云的身子,扶着她的胳膊一起走入熙和堂。 此时,谢府的府医已经过来。 琴姑姑走入大厅对谢老夫人说:“老夫人,府医过来了。” “太子妃,臣妇已命人收拾干净厢房,你动了胎气,不如先回厢房……” “祖母。”谢锦云握紧谢老夫人的手道:“孙女没事。” “你不是……” “出事的是花溪。”她把事情都都告诉谢老夫人。 不多时,花无痕就抱着花溪走入熙和堂内。 谢老夫人看到花溪的脸,怒道:“沈家的人干的。” “花溪被伤成如此,怕是不能陪我一同去西关了,我想把她留在祖母身边养着,等我从西关回来,再把那丫头接回宫去。”只是花溪的脸伤成这样,日后怕是要毁容了。 “你身边除了花溪,白露,香露,其余知冷知热的丫鬟婆子都放回家了,此一去西关,路途遥远,怕是……” 谢老夫人看了看她的肚子,强忍着心中酸涩:“更缺人手照顾你,祖母让琴姑姑安排几个丫鬟给你。” “不用了祖母。”谢锦云看向顾长宁:“太子殿下已安排妥当,我身边不缺照顾的人,倒是祖母瞧着憔悴了不少,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等我回来。” “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呀。”谢老夫人强忍着泪水,可声音却哽咽的更加厉害。 谢锦云抽出帕子为谢老夫人擦拭眼泪:“锦儿会母子平安的回来,定不会让祖母等太久的。” “好。”谢老夫人低头抹泪:“花溪就放心交给祖母吧,祖母会叫人好好医治她的脸。” 这时,萧掷走入熙和堂:“太子殿下,沈林枫回宫了。” 谢锦玉也走入熙和堂:“太子妃,兄长和嫂嫂的成亲礼仪开始了。” 谢锦云抬头与顾长宁对视了一眼,随后,谢锦云便从椅子站起身。 谢老夫人立刻抬头看她,问道:“要走了吗?” “祖母。”她和太子虽然把事情闹的很大,但景仁帝不会因此放过他们的。 谢锦云对着谢老夫人福了一个,老夫人下意识站起身,扶起谢锦云:“太子妃,那就一路保重,一路小心,一路……平平安安。” 话落,谢老夫人整个脸埋进谢锦云的手掌。 千言万语,无尽的泪意,无法用言语表达。 没有人告诉谢老夫人,这一趟对谢锦云和顾长宁意味着什么,可谢老夫人自己能感觉得出来。 能让一个刚怀孕的女子去西关接辰国使臣的皇上,定是动了旁的心思。 锦儿这一路,皆是荆棘! 谢老夫人拿出三张平安符,系在谢锦云腰间,系好后,老夫人往后退了几步,笑道:“锦儿,祖母还送你。” 第514章 保命符 “祖母就站在这里,目送你和太子殿下出门,等你回来家,祖母还站在这里等你,你走进院子,便能一眼看到祖母。” 谢锦云鼻子一酸,跪在谢老夫人面前,双手环住谢老夫人的腰身,脸深深地埋进老夫人的怀里。 谢老夫人极力的克制,瞬间崩塌。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双手,把谢锦云抱在怀中,然后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谢锦云的鬓发,泪水滴落在谢锦云的珠钗上。 老夫人嗓音哽咽,却已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长宁走近,伸手落在谢锦云背上,想告诉她兄长的婚礼快要开始了,可当看到谢老夫人与谢锦云相拥的场景,他又默默退后。 还是谢老夫人先放开谢锦云,如同哄孩子一般低头对谢锦云说:“快去看你长兄的婚礼吧,你幼时,可是一直吵着要你哥哥们给你娶新嫂嫂。” 顾长宁和谢锦玉走前起谢锦云。 老夫人摆了摆手,对二人说:“带太子妃走吧。” “祖母,你定要保重身子,等锦儿回来。” 她声音带着哭腔,一步三回头地看谢老夫人。 前世便是这个时候,祖母大限将至。 她怕呀…… “走吧。”谢老夫人站在屋檐下,又对着谢锦云挥了挥手。 谢锦云哭着走出熙和堂,胸口疼的喘不上气,脸色微微泛白。 顾长宁问道:“夫人,哪里不舒服?” “只是太激动了,看到祖母比之前消瘦许久,心里恨不得能日日在祖母跟前侍疾,二哥哥。” “太子妃,你说,我听着。”谢锦玉道。 “我和太子殿下离开燕京后,恐怕皇上会对谢府动手,我给花溪留了一些东西,最好是用不上,如若真到困境,便找花溪把东西拿出来,此乃谢家的保命符。”谢锦云道。 谢锦玉深深皱眉,道:“妹妹,我和父亲都已知晓谢府的未来,你莫要惦记着我们这边,你先照顾自己,只有好好活下去,往后才有机会。” “太子殿下已为我寻好退路,只是……”这条路,她无法带上亲人一起走。 “那就好。”谢锦玉点头道:“去喜堂看一眼吧。” “嗯。”这一路,谢锦云又同谢锦玉交代了许多事情。 到了前院,谢大公子正在和陈太傅之女行拜堂礼。 司仪大声说道:“……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谢锦云望着谢词和陈清棠的背影,一脸欣慰。 江淮突然从外面走进来,对顾长宁和谢锦云说:“太子殿下,太子妃,皇上出宫了。” “锦儿,带我去你的院子。” “嗯。” 琳琅阁外,重兵把守。 谢锦云换上了一套婢子服,顾长宁亲自给她易容。 江淮扛着一个麻袋从窗跳进房间。 他把麻袋丢在地上,解开绳子,慢慢把麻袋里的女子弄出来。 谢锦云垂眸一看,地上的女子拥有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 “她……” “回太子妃,这位正是文霄公主,奴才按太子殿下命令,把文霄公主易容成太子妃,替代太子妃去西关接辰国使臣……” 第515章 易容术 谢锦云暗暗惊叹,江淮的易容术竟炉火纯青,顾华蓉若换上她的衣物,根本看不出真假。 而她的脸……易容成一个平平无奇的面容。 “她怎么一直睡着。”谢锦云问道。 顾长宁帮她描眉,低声回应:“等离开燕京后,她自会醒来,我会派江淮和萧掷护送你到西平王的队伍,你我就此分开吧。” 谢锦云的心微微收缩了一下,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唇瓣轻颤。 顾长宁看她这副模样,轻叹了一声:“可不能哭,会把妆容哭花的。” 她听到这话,倒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别怕,你我非生离死别。”他挑起她的下巴,语气温柔又自信:“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接你一起回家。” “嗯,我晓得,你安心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在你背后支持你。”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低下头,亲吻她的唇瓣。 江淮默默的转过身子。 过了一会儿,谢锦云轻轻推开他:“你身上的伤……” “没事,方才在大街上,是我装的,等我上了马车便让孙太医随行看诊,定好好养好伤。” “嗯。”谢锦云又想起谢老夫人系在她腰上的三道平安符,她取下一道,别在顾长宁的腰带上:“你一个,我一个,我们的孩子一个,这是祖母为我们求的,很灵验,你定要随身佩戴。” “你送的东西,我都视若珍宝。”他伸手抚摸平安符。 他从来不信命,因为他求神拜佛,佛不曾睁开眼睛看过他,只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的亲属死在他面前。 但有了谢锦云后,他突然顿悟了。 佛既是他,他既是佛,他会用自己的能力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太子殿下,皇上到谢府大门了。”萧掷护卫在门外禀报。 谢锦云回头看了看房门,转头时,伸手搂住顾长宁的脖子,亲吻他的唇。 顾长宁愣了一下。 她极少在这种事情上主动。 他顺势把她搂在怀里,两人痴缠了好一会儿。 江淮在一旁提醒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该走了,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谢锦云克制住心中的不舍,松开顾长宁的身子,转身,打开房门,快步走出院子。 动作一气呵成,半点不给自己犹豫后退的机会。 江淮快步跟上。 这边,顾长宁也命太医把易容成谢锦云的文霄公主抬上马车。 景仁帝前脚走入谢府,顾长宁后脚便坐上马车,离开谢家,丝毫不打算跟景仁帝虚与委蛇。 等谢家家主谢蓝风带着景仁帝走入琳琅阁时,太子和太子妃等人,早已人去楼去。 景仁帝盯着空空荡荡的屋子,蹙眉问道:“人呢?” “回皇上,太子和太子妃在两刻钟前便坐上前往西关的马车,走了。”说话的是守琳琅阁的尤妈妈。 景仁帝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然后伸手指着沈林枫:“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皇上,微臣这就快马加鞭追上太子和太子妃的驾仪,定护送太子和太子妃去西关。”沈林枫说完后,眼中划过一抹幽冷的杀意…… 第516章 保命符 “慢着。”景仁帝立刻叫住沈林枫。 原本准备离去的沈林枫,又跪回到景仁帝的面前:“皇上还有何吩咐?” 景仁帝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入身后的厢房。 沈林枫见状,也快步跟着进入厢房内,四周有重兵把守,来谢家参加喜宴的朝中大臣皆在院外。 厢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景仁帝目光阴冷的盯着沈林枫:“这一路,你都不要再去招惹太子和太子妃,如今他二人大概知晓此行凶多吉少,就盼着你闹点事出来,他们才好抓住你的小辫子反咬你一口,他们越是如此,你越不能动他们,哪怕是他们身边的下属,婢子或是太监。” 沈林枫听到这话,脸庞伤口隐隐抽痛。 景仁帝扫过他脸上的鞭伤:“朕知道,你心里很委屈,恨不得能够早日替皇后与梁王报复,可是报复哪有那么容易,他好歹也是朕的儿子,萧氏之后。” “是。”沈林枫确实恨不得顾长宁和谢锦云死,但经过景仁帝一番劝解后,他慢慢恢复理智:“微臣刚才太过心急,差点坏了大事。” “那就从现在开始,把朕的话记在心里,朕答应过你们沈家的事情绝不会食言,只要太子妃一死,朕自会安排谢家的去路。” 说话间,景仁帝伸手沈林枫从地上扶起来。 沈林枫起身,作揖道:“臣,定按皇上吩咐,完成此次任务,保护太子和太子妃平安到达西关。” 他知道院外有重臣等候,刻意说的很大声。 景仁帝对此很满意:“去吧。” “是。”沈林枫转身,迅速离开谢府。 孰不知,顾长宁早已为谢锦云备好后路。 …… “太子妃,快上马车。”城外,岭文峰。 西平王的车马在此等候。 谢锦云被扶上马车,看了看马车里的西平王妃母女三人。 三人起身向谢锦云行礼,谢锦云阻止道:“王妃,我如今是婢,你们是主,这一路莫要再唤我太子妃。” 西平王妃回头看长女顾姜羽。 顾姜羽点头道:“娘,太子妃说的对。” 说到这,顾姜羽走近谢锦云,对谢锦云说:“哪怕是婢女,总也有自己的称呼,不知你可想好了?” “你取一个吧。” “好。”顾姜羽想了想,道:“兰若生春夏,芊尉何青青,不如就叫兰若吧。” “那王妃和两位姑娘日后便唤我兰若,我乃王府婢子,侍奉顾大姑娘的大丫鬟。”谢锦云向几人行礼。 顾姜蓉心疼谢锦云,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别站着了,坐吧,我父王有东西让我姐姐转交给你,也好提前谋划。” 话落,顾姜蓉从马车里的床头取出一卷舆图,双手递给谢锦云。 谢锦云打开舆图一看:“这竟是西关与凉州的舆图,是何人所绘?” “是我姐夫。”顾姜蓉说出“姐夫”二字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抬手捂嘴。 顾姜羽却未放在心上,而是耐心的给谢锦云解释:“我夫婿生前喜欢游历山河,这是他迎娶我时,以聘礼送给我爹的,我爹一直舍不得拿来用。” “大姑娘夫郎定是才情过人的男子。”只是可惜,命运弄人。 顾姜羽轻轻点头,从身上取出兵符,塞到谢锦云手里:“这是我父亲六万大军的兵权!” 六万大军! 谢锦云瞳孔剧颤,抬头看向顾姜羽。 原来西平王对所有人都有所保留,如今这六万大军却成为她和顾长宁乃至整个谢府的保命符…… 第517章 到西关 “兰若,你莫要怪我父亲,若不是太子殿下为人正直,我们这些年在凉州过的并不好,我父亲每年都要遇到几次暗杀,他在凉州势力,无人敢惹,试问谁还一心想要我父王死。” 顾姜羽向谢锦云解释。 谢锦云表示自己能够理解西平王府的做法。 因为她也很了解圣上的无能、懦弱和阴毒的性子。 景仁帝为人小气、自私自利、以我为主,又死要面子。 极力对外打造自己是一个完美的贤君,实则是一个心思阴暗的帝王。 西平王此人虽在凉州,可他的能力让景仁帝嫉妒,哪怕现在西平王躺在床上,景仁帝都无法安安稳稳坐在龙椅上。 谢锦云捏紧兵符:“那西平王交上去的那三万兵马是怎么回事?” “我爹分了三个军营,每个军营养着三万兵力,上交给皇上的那三万士兵,在凉州效外的铜镇,现在已由朝廷管控。” 那也就是说,西平王折进三万兵力,才得意回到凉州。 “那剩下的两个军营在何处?”谢锦云问道。 顾姜羽伸手指了指舆图。 一部分在凉州附近的另一座矿山上,另一部分在西关和凉州两地之间的雾山。 现在他们有六万兵力可用,一定要把这兵力用精。 谢锦云卷起舆图,看向西平王妃母女三人,红唇微微轻启,吐出一句惊人的话语:“顾大姑娘,代我去给你爹爹传一句话。” “什么话?” “问问他,敢不敢陪太子……”后面两个字,她用唇语说,马车里三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 西关地界。 顾长宁的马车快要到达西关了。 他手里拿着点心,靠在软榻,慢嚼细咽。 目光不时的看向坐在地上,浑身无力的顾华蓉。 这半个月,顾华蓉不是躺在地毯上休息,便是跪在顾长宁面前。 顾长宁逼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否则,体内蛊毒发作时,浑身麻麻瘫软无力,痛不欲生。 “快到西关了,知道要怎么做吧?”顾长宁吃完了,他仔细盖上食笼,用谢锦云绣的帕子轻轻擦拭嘴角:“若是敢暴露身份,你以后便再也拿不到孤手里的解药了,你也莫要以为沈林枫可以帮你偷到解药,孤告诉你,解药不要孤的身边,孤藏在了……” 顾华蓉怒目铮铮地瞪看顾长宁:“顾长宁,你这贱人,你想让我代替谢锦云去死。” “去接辰国使臣而已,怎么叫去死呢,更何况,你也是身份尊贵的公主,难道你要作践自己,觉得自己样样不如辰国长公主吗?”顾长宁反问道。 而顾华蓉的胜负欲瞬间被他挑起,再加上这些日子的折磨,顾华蓉早就受够了顾长宁的窝囊气,恨不得找个发泄口出出气:“我堂堂一国公主,岂是那等洗脚婢所生的贱货可比,辰国的长公主给本公主提鞋不配。” “孤也这么觉得,若换成孤的太子妃,太子妃定是个不顶事的,还是要靠皇妹替你嫂嫂出口恶气,让辰国皇室也看看我们燕国公主的风采,皇妹,待此次回宫,孤定会重重赏你。” 顾长宁薄唇扯开一抹笑容。 这时,外面传来沈林枫的声音:“太子殿下,太子妃,我们到西关了!” 第518章 邪术 顾长宁听到外面的动静,微微倾前身子,低声对顾华蓉说:“你既已随孤到了西关,便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因为只有孤活着,你才有药吃,否则,孤若是死在辰国死士手里,你也就只能先下来陪你母后和你哥哥了。” 顾华蓉的目光恨不得能射出利箭,万箭射杀眼前的男人:“你真是好歹毒。” “彼此彼此。” “你让他们先停马车,本宫先去和沈林枫打招呼。” “停车。”顾长宁倒是干脆,直接叫停了马车。 萧掷快步走近马车,问道:“太子殿下,有何事要吩咐?” “带太子妃去见沈将军。”顾长宁道。 “是。” 马车缓缓停下。 顾华蓉却依旧坐在地毯上。 顾长宁挑了挑眉,反问道:“怎么?” “本公主胸口闷的慌,你先给本公主一颗解药。” “哦。”他薄唇微微上扬,从衣襟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瓷瓶,丢给顾华蓉。 瓷瓶飞出去的瞬间,顾华蓉伸手接过,只是她并没有立刻服下解药,而是在接过瓷瓶后,迅速转身离开马车厢。 顾长宁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顾华蓉下马车后,越过萧掷,径直走向沈林枫。 沈林枫抬手作揖:“太子妃。” “跟本宫去对面的树头下,本宫有话要跟你谈,你自己来。” 顾华蓉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说,话说完后,她便先行一步。 沈林枫略感疑惑,他先是看了看太子的马车,而后又看向护卫萧掷,最后皱起眉头,一脸警惕地走向对面的槐树。 “不知太子妃……” “我不是太子妃,顾长宁那个贱人,把我易容成谢锦云的样子,把我带到西关。” “什么?”沈林枫上下打量顾华蓉:“你是……公主!” “对。” “让臣,替公主看看脸。”沈林枫上前一步,为顾华蓉检查脸。 可让沈林枫震惊的是,顾华蓉的脸竟然找不到易容的破绽。 “怎么样?能不能让本宫恢复容貌。”这些日子,顾华蓉曾试过多次,都无法让这张脸恢复自己原本的面目。 她若顶着这一张脸去见辰国使臣,还不知要遭受多少罪。 辰国长公主恨毒了顾长宁。 顾国二皇子是带着报复的心踏入燕国领土。 还有辰国的丞相,乃辰国第一谋臣。 顾长宁定是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所以才出此下策,把她易容成谢锦云的模样,让本该承担业障的谢锦云,变成她。 她看沈林枫许久未出声,心情烦躁:“怎么样?你不是很厉害吗,舅舅教你的本事你就这样回报我们沈家?” 沈林枫往后退了几步,拱手作揖道:“公主,他们用了一种药,改变了公主的骨骼,这不是皮相易容。” 若不是他了解顾华蓉的声音与动作,怕都要以为眼前的人就是谢锦云。 更让沈林枫惊讶的是,太子竟学了辰国的邪术。 据说辰国换脸邪术是用一种药水,软化一个人的骨骼,再重新捏造,变成另一个人的骨相,如此就能改变自己的容貌,易容成他人。 动用这个邪术的代价就是…… 第519章 毒丸 时间一到,骨骼软化成水,毒发人亡。 这种毒,种在骨下,里面埋着无数蛊虫卵,日日都要承受蛊虫之苦。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本宫脸上的不是皮相易容,那是什么易容。” 沈林枫看着顶着谢锦云面孔的顾华蓉,嗓音干涩:“太子改变了公主面部的骨骼。” 顾华蓉瞳孔剧颤。 她下意识抬起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你也没办法帮本公主恢复真容?” “解铃还是需须铃人,太子殿下在公主脸上种了一种蛊,而且,就算得到解药,也需太子亲手复原,臣……”沈林枫低下头:“臣无能为力。” “砰!” 顾华蓉气急之下,一脚踢在沈林枫腿上,恼羞成怒地说:“沈家养你,把你培养成材,你就这么回报本宫,是本宫的母后收留你这个孤儿,让你入沈家祠堂的。” 沈林枫被踢倒在地上,便不敢再站起来。 他跪在顾华蓉面前,道:“是,臣不敢忘了公主和皇后的恩情,更不敢忘了沈家的养育之恩,臣这就去命人把太子捉了,逼他帮公主恢复容貌,他若敢不从,臣就杀了太子。” 他迅速起身,却又被顾华蓉一脚踢在地上。 顾华蓉恼怒地低喝:“你这白痴,本公主中毒了,解药不在他身上,你若是杀了他,本公主一样要死。” 沈林枫眉头一皱,微怔了一下。 这时,顾华蓉拿出顾长宁给她的解药,递给沈林枫:“里面有顾长宁给本公主的药,可以暂时缓解本公主的蛊毒,拿去让人破解这药方,看能不能找到解药,只要我们能找到解药,本公主就不怕他。” 沈林枫接过药,回道:“是,臣立刻去办,还请公主莫要着急。” “废话,本公主能不急吗?”是她怂恿辰国长公主让顾长宁和谢锦云来西关接辰国使臣,现在却把自己搭进去了:“先前的行动,暂时放一放,就在附近找个地方驻扎,等药方破解出来再入城。” 顾华蓉把话交代清楚后,转身走出大树,回到了顾长宁的那一辆马车。 沈林枫也从大树下走出来,对众人说道:“就地驻扎。” 玉老将军骑着马过来:“沈将军,再走一个时辰,就入城了,为何还要就地扎营。” “是太子妃身子不舒服,要求就地扎营休息片刻,等太子妃恢复身子,再入城也不迟,玉老将军,就这么决定,快吩咐下去吧,我先入城看看。” 沈林枫翻上马,不愿多听玉老将军一句话,扬鞭策马,快速离开队伍,带着顾华蓉给他的药进城破解药方。 玉老将军气疯了,他跃下马背,走到马车前,问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的身子……” “玉老将军,就听沈将军的安排,让士兵就在扎营。”顾长宁看着回到马车的顾华蓉,薄唇轻轻上扬,侧着身子闭上双眼。 沈林枫此去一趟,怕是会不太顺利了! 三个时辰后,沈林枫遍体鳞伤的回到顾华蓉面前。 顾长宁从马车里走出来,看到鼻青脸肿的沈林枫,一脸关切的问道:“沈将军,你这是被谁打了?” 沈林枫一脸杀意地瞪看顾长宁。 顾华蓉却只顾着自己:“本宫让你办的事,你办的如何?” “太子妃,你交给臣的药是一枚毒丸,根本不是解药!” 第520章 暖床婢 顾华蓉猛地回头,恼羞成怒地瞪看顾长宁。 顾长宁笑了笑,看似是在低声安抚,实则话语充满着挑衅:“众将士都瞧着呢,可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哦,否则……” 他手里捏着一颗红色的药丸,这才是顾华蓉每日服用的药。 他早猜到顾华蓉的小把戏,特意将压制蛊虫的药丸换成了毒丸。 而顾华蓉正好蛊毒发作,心脏似有无数只虫蚁啃噬,渐渐难受。 她知道蛊毒发作的滋味,每当身体产生异样时,恐惧感强烈袭击她的心理,令顾华蓉惊慌不已。 她扑到顾长宁面前,抢过顾长宁手中的红色药丸,快速塞进自己的嘴里。 顾长宁拿出手帕,擦拭手指:“你就不怕孤手里拿着的也是毒药。” 顾华蓉已经咽下了药丸。 她脸色微微苍白,面上却带着冷笑:“太子哥哥不会那么轻易让我死的,我们合作。” “合不合作,已经不是你说了算。”顾长宁扔掉擦拭过手指的帕子,垂眸扫过沈林枫脸上的伤。 沈林枫抬手抹拭鼻血,对顾华蓉说:“臣刚入城,就被一群辰国士兵困住,他们一上来就说臣是太子殿下的士兵……” 然后就围殴他,偏偏他不能还手。 他若还手打了辰国士兵,那么顾长宁便有理由按军规处罚他,如若辰国使臣要顾长宁处死他才能泄愤,那他必死无疑。 他只能站着被打,直到辰国二皇子过来,阴阳怪气的对他说:“顾长宁的狗个个都是软骨头,回到了燕国,他的狗如他在辰国一样,都喜欢跪着,可太无趣了,回去告诉顾长宁,本皇子在天龙客栈等他伺候本皇子洗脚,洗脚水已暖好,就缺个像顾长宁这样有身份的燕国太子伺候本皇子了。” 沈林枫看着周遭的辰国士兵,便猜到顾长宁在背后搞鬼。 他把辰国二皇子的话一五一十告诉顾长宁,目的也是想借着辰国二皇子羞辱顾长宁。 顾长宁听完沈林枫的话后:“除了这些,没有再说别的吗?” 沈林枫下意识抬头看顾华蓉,还有一句…… “看本宫干什么,辰国二皇子还说了什么?”顾华蓉道。 沈林枫本不想说的,可顾华蓉逼他说:“二皇子说,听闻燕国太子妃国色天香,若有燕国太子妃暖床,那本皇子来燕一趟,也算有价值了,本皇子不介意帮顾长宁养孩子。” 顾华蓉脸色大变,脱口而出的骂道:“放肆。” 她现在顶着谢锦云的身份,原本该谢锦云受的屈辱最后落到她头上,这让顾华蓉觉得自己被辰国二皇子羞辱了。 “辰国二皇子如此羞辱本宫,你就没有任何表示?”顾华蓉简直快要气炸了。 沈林枫有苦难言:“还请太子,太子妃明示,辰国二皇子实在过分。” 顾长宁看二人的表情,低哧一笑。 若是锦儿随他到西关,如今沈林枫和顾华蓉只怕等着看他和锦儿的笑话吧。 真是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痛。 “顾长宁,你笑什么,那辰国二皇子都欺负你头上来了,你还有脸笑?” “他只是让孤给他洗脚,但却要你随他回辰国做暖床婢!” “你……”这贱人! 第521章 大祸 “人是你们去招惹的,如今祸到临头,要怎么解决问题,那也是你们的事情,你们自以为聪明,在西关设下陷阱,想将这西关当成孤与锦儿的埋骨之地,如今自食恶果,与其在这里跟孤绊嘴皮子,不如想想,接下来你们沈家的路该如何走。” 顾长宁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示意沈林枫和顾华蓉这两个蠢货不如多动动脑子。 身为沈家护卫统领的沈林枫,自是很清楚顾长宁此行不会太顺利。 正如太子所言,他们沈家把西关当成顾长宁和谢锦云的埋骨之地,从未想过给顾长宁退路。 一旦踏入西关,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两国平等的交会,而是景仁帝送给辰国使臣的葬品。 顾长宁与谢锦云是生是死,或是受到怎样不公的凌辱,景仁帝都会把消息压下去,不会公众。 甚至,只要辰国不开战,景仁帝可以把曾经埋骨十万萧家军的西关,双手送给辰国。 顾华蓉不想死,那就只能站在顾长宁的阵营,陪他一起抵抗辰国使臣。 那原本用来斩断顾长宁退路的沈家兵力,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跟着顾长宁! 如此,顾长宁便有了胜算。 顾华蓉自然想通了这个道理,她虽心有不甘,可为了活命,不得不与顾长宁合作:“沈家和玉家一样,都听从太子的安排,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杀了他们!” “你说什么?”顾华蓉听到这话,只觉得顾长宁疯了:“你是不是疯了,父皇让你把人接回燕京,不是让你把他们都杀了,你这样做会挑起两国之战。” 顾长宁挑眉,语气漫不经心:“孤,就是要挑起两国之战。” 这一战,早晚要来。 顾华蓉觉得不可取,阻止顾长宁:“不可以。” “行,那孤调头回燕京,你带上沈家护卫去西关接辰国使臣。”顾长宁根本不想和顾华蓉谈,转身走入马车内。 顾华蓉意识到顾长宁来真的,她伸手扯住了顾长宁的衣袖:“顾长宁,把话给我说清楚。” 顾长宁拂开顾华蓉的手,满脸厌恶:“你离孤远一些,不准碰孤的衣物。” 他拎起顾华蓉刚才扯过的地方,拔剑割袍,将那一角被顾华蓉碰过的布料扔到马车下。 顾华蓉看到这一幕,气的面容通红。 顾长宁真当懂得如何气死她。 “你……你……”她抬手指着顾长宁。 沈林枫深深锁眉道:“太子殿下,你欲先杀谁,臣今夜入城去做。” 顾长宁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垂眸扫过沈林枫:“那辰国二皇子双目失明,哪里需要你来动手。” 沈林枫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了:“臣知道了。” 他转身,走到对面的树林,对着夜空发送一个信号弹,很快便有人出现在那片林子。 顾长宁回到马车内,闭目休养,不再说话。 顾华蓉跟着走入马车,目光阴冷地说:“顾长宁,若被父皇知道你杀辰国使臣,定不会饶了你。” 他薄唇一勾,不屑地冷笑。 没多久,景仁帝便收到西关的来信。 辰国二皇子从客栈三楼坠落,未死却残,辰国使臣还未等到顾长宁去接他们,便先走出西关,要直接入京请燕国太医为辰国二皇子医治。 景仁帝看到此信,眼眸沉了沉问沈尚书:“你觉得此事是谁做的?” 沈尚书道:“皇上怀疑是谁便是谁。” “顾长宁真是一匹不受教的恶狼。”景仁帝放下信,重新拿起另一份折子,目光充满着杀意:“若无羁绊,太子怕是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谢家长子擅自调兵前往庸城之事,证据确凿,皇上可下令抄家。” “那就抄吧,由你亲自去谢家传朕旨意!” 第522章 抄家 宫门走出一群禁军,往谢府奔去,迅速将谢府包围的水泄不通。 路过的百姓们都避而远之,不敢靠近。 梁婉知看到沈大人带兵走入谢府,躲在禁军后面张望,随后便听到圣上下旨抄谢府的旨意。 梁婉知做梦都没想到,有一日能看到谢府落难。 她看着谢家二公子谢锦玉被官兵押出府门,谢府其余家眷也被带走。 梁婉知低下头对自己的儿子宋广泽说:“泽哥儿,你瞧,恶有恶报,老天有眼呐。” 宋广泽神色复杂的看谢锦玉,问道:“娘,谢家被抄家,那太子妃还能回来吗?” 梁婉知捂嘴低笑:“谢府被抄家了,太子妃便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就算能回来,也不会是太子妃啦,真是可惜呀,瞧着能过上金尊玉贵的日子了,可眨眼的功夫,便见证他高楼榻。”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恰好被谢家的人听到。 谢锦玉猛地回头扫过梁婉知母子二人,言语讽刺:“不懂得用词,可不必在我面前乱嚼舌头,免得带坏了孩子。” “都到这种地步了,谢二公子还如此嚣张,可惜了,你与我三妹妹的婚事,怕是黄了。”梁婉知心中一阵快意。 真想看看,顾姜蓉若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成为阶下囚,会是什么表情。 她倒希望顾姜蓉嫁到谢家,陪着谢锦玉一起做人下人。 梁婉知牵起宋广泽的手:“泽哥儿,今日娘亲心情好,咱们买些酒肉回去跟你爹爹庆祝一下。” 她拉着宋广泽的手,从谢府门前走过。 全然不知,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榻,最后会应验到自己身上。 不过此时的梁婉知,确实心情极好。 西平王府走后,她无需再看西平王夫妇的脸色。 皇后与梁王都死了之后,她也不需要再对谁点头哈腰。 近日文霄公主也不回府,她更加不需要伏低作小,仿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今日谢府被抄家,更让梁婉知觉得老天爷怜她,开始眷顾她的余生了。 谢府一倒,太子妃便不足为患,她的泽哥儿便能请到好的名师了。 她买了许多酒菜,带回宋宅,对宋谦和宋老太太说:“谢府被抄家啦。” 宋老太太和宋谦一样愣住了。 “你说什么?”宋谦惊呼。 梁婉知笑道:“千真万确,还是沈大人带着圣旨和禁军去谢府抄家的,我亲眼所见,泽哥儿也瞧见了。” 宋广泽立刻点头:“爹,我娘说的是真的,谢家真的被抄家了。” 竟然和他梦里的一样,谢府被抄家了,接下来,谢家就会被流放到九寒之地,环境艰苦,会死很多谢家族人。 宋老太太开心的差点从床榻跳起来:“太好了,真是恶有恶报,老天爷有眼呐,想当初谢府那些人执意要谦儿跟谢锦云和离,还那样侮辱我们,没想到现在大难临头,真是叫我出了一口恶气,我所受的这些苦,也算值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尽是阴毒:“谦儿,泽哥儿现在记在公主名下,又入沈家族学,你抽空去拜访一下沈大人,让他帮我们夺回永宁侯府。” 梁婉知对此事十分热衷:“是该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爵位,谦哥哥当侯爷,泽哥儿便是世子,只要泽哥儿成了世子,便无法敢再瞧不起他的身份。” 而且,她也想出口恶气,狠狠教训卫氏和宋哲言这小杂种,如今太子妃谢氏已倒,再无人给永宁侯府撑腰了…… 第523章 血书 这时,李妈妈从门外走入:“老太太,大爷,永宁侯出事了。” “永宁侯出事了?”宋老太太当下伸直了脖子。 谢家出事,对她而言,已是天大的喜事。 如今听李妈妈说“永宁侯出事了”,宋老太太就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可惜,她腿被人踩断,暂时无法下榻。 梁婉知同宋老太太的心情一样,迫切的想知道永宁侯府出了何事:“打听清楚了吗,永宁侯怎么了?” 宋谦放下筷子,已无心情用膳。 宋广泽看了看自己的父母亲,脱口而出的问李妈妈:“李妈妈,永宁侯是不是因谢家之事惹怒龙颜。” 宋谦与宋老太太同时回头看向宋广泽。 宋谦只觉得奇怪:“泽哥儿,你怎么知道此事?” 梁婉知对宋广泽有预知未来的事情已不稀奇,反而帮宋广泽解释:“谦哥哥,你忘了吗,我和泽哥儿从外面回来的。” 宋谦听到这话,便没有再追问宋广泽。 李妈妈说:“少公子说的没错,奴婢从永宁侯府门前走过,有一群官府把永宁侯府封了。” “也被抄家了?”宋老太太很是关心永宁侯府的爵位。 李妈妈说:“这倒是没有,但皇上下令,永宁侯府的人近日不可外出,至于永宁侯,已暂时被搁下职务,收入牢中,还有……” 李妈妈抬眸看向宋广泽,心情五味俱杂。 她没想到,风风光光的世家大族面,一夜间便倒落了几家。 随着谢府被抄家,陈家、永宁侯,包括那些为谢家说话的官员都被牵连。 “还有什么,一次把话说完。”宋老太太着急的问。 李妈妈说:“听说南山先生入宫与皇上起争执,被气晕了。” “活该!”宋老太太“呵呵”冷笑:“当初陪着谢锦云欺负我们谦儿和泽哥儿的人,现在都遭报应了,活该他们有此下场,婉儿,你近日多盯着宫里的动静。” 梁婉知重新拿起筷子用膳:“你不必说,我自然知晓该怎么做。” 她不止要多盯着皇宫里的动静,还要想办法造势,让谢家再无翻身之地。 可梁婉知太低估了谢家在寒门学子心中的地位。 谢家被抄家当夜,整个皇城洒下无数血书,控诉帝王无情,谋害子嗣,误国误民。 景仁帝看到血书内容,当场吐血气晕过去。 那血书上说:【君无情,明知太子重伤,断两肋骨,不惜折辱我国威仪,也要派太子亲自前往西关接辰国使臣】 【君不孝,明知太子妃已身怀皇嗣,胎象未稳,却不顾子嗣国本,执意让太子妃陪同太子殿下一起去西关接辰国使臣】 【君无能,辰国皇室辱我燕国,尔不但缩起脑袋做缩头乌龟,还意欲拿山河换你一世贤名,让边关万民受尽辰国敌军挑衅屈辱,无处伸冤】 【君不忠,拿我皇室嫡皇子以质子之身,入他辰国匪营,将我燕国世代君王脸面踩在脚下,尔担不起贤君之名】 “必须找到印血书之人,给朕查,若查不到,就给朕杀了那些文人书生。”景仁帝恼羞成怒,恨不得屠满城学子来泄愤。 而他,也确实下令把燕京学子关入诏狱! 第524章 问帝王 燕京城门多了一群守城的兵。 有些学子们为了不被抓进诏狱,假扮成平民百姓出城,可一旦走到城门,他们就很快被守城的士兵识破身份。 长年握笔的人,手指结构与寻常干粗活的百姓不同,极好识别。 可纵使入了诏狱,酷刑之下,景仁帝也未能找到写下血书内容的人。 沈尚书说:“那就一天杀一个,警告那些谢家党派的学子们,只要他们不消停,我们就把牢狱里的人杀空。” “谢蓝风名门学子可以伪造事实,我们也可以重新把控风向,引导百姓,告诉示人,此乃谢氏所为,皇上此事就不要再管什么贤君不贤君之名,皇上要的是雷厉风行的手段,让那些学子们听到皇上二字便闻风丧胆,也让百姓看看皇上的龙威。” 景仁帝深深地看沈尚书。 时至今日,他依然想保住自己贤君之名,成为史书上一代明君。 他并不想自己动手。 “当然……”沈尚书很了解景仁帝此人心性:“皇上可以找一个人干此事。” “谁?” “玉家的养子玉天衡,让他去杀了那些学子,再将罪名……”沈尚书低头,推动眼前的黑子,换掉了景仁帝面前的白子。 景仁帝立刻明白了沈大人的用意。 让玉天衡杀了学子,再把罪名推到懿贵妃头上。 如此,百姓爱戴的玉家将门,将和文坛学子掀起一场纷争。 但是,景仁帝的命令还未下达,高公公便快步走进殿前:“皇上,找到书血血书的人了。” “是谁?”景仁帝这一声充斥着浓浓的怒意。 高公公说:“就是那广文堂的先生陆荆,与谢二公子是挚交好友,教导永宁侯世子的人。”(417章陆荆) 景仁帝看向沈尚书:“你带一支禁军去捉拿陆荆,另外,让玉天衡安排一支弓箭手,在捉住陆荆后,用弓箭射杀陆荆。” 如此,陆荆之死,便不能怪在他头上了。 可是,帝王会算计,聪明绝顶的陆荆陆先生,也算计透了帝王心。 他是报着必死决心,博一人死,万民生! 这个帝王已将江山搅得乌烟障气,百姓被蒙蔽双眼,过得苦不堪言。 陆荆自己走上刑台,对台下围观百姓,大声奚落景仁帝继位后,所作所为,所作而不敢为的桩桩事件。 “万份血书,出自我陆荆之手,与诏狱学子毫不相干,我知皇上恨不得将我除之后快,我陆荆今日便站在这断头台上,问一问皇上,谢将军谢词,带兵前往庸城救援,挽救一城百姓,保住城池未被敌方占领,他错了吗?” “他有过,违抗军令,擅离职守,他自领一百军杖,降军职,可他对得起庸城百姓!” “皇上,你迟迟不下令让援军去庸城救援,你对得起庸城百姓吗?” “你怕庸城兵败,百姓将责任推给你,你又怕燕国士兵打不赢辰兵,想把庸城割让出去,以平熄辰国皇室的战火。” “你明明收到了谢将军请愿出兵的书信,却按兵不动,又默许谢词带兵赶往庸城救援。” “他胜,便是你的功,他若败,便是他的错,此事已过去两年,皇上找不到抄谢家的罪名了吗?” “放肆,陆荆!”宋谦被梁婉知从人群里推到人前,冷冷的呵斥陆荆! 第525章 两桶尿 “你恶意揣测圣意,抵毁圣君,妄图挑起百姓厌主之心,该当万死。”宋谦知道,自己出头的日子来了。 他的儿子宋广泽告诉他们,只要这个时候出头为皇帝说话,护住皇上的颜面,皇上便会重视他们宋宅,他洗清逃兵罪名,便指望这一次了。 陆荆冷冷看了宋谦一眼,言语尽是鄙夷:“你算个什么东西?这儿也有你说话的份。” 宋谦听了梁婉知的话,回陆荆:“我乃宋淮山之子,宋司忠是我的祖父,我宋家亦是满门忠将,我自幼跟随祖父上阵杀敌,违反军令,轻则百杖,重则斩首,可先斩后奏,谢词擅用兵符,调三万兵马前往庸城,便已违反了军令。” “若人人都像他这样,手握兵符为己所用,这天下岂非大乱,若有谁对圣上不满,也用兵符调兵谋反,那这皇城岂不是要坍塌,皇城将生灵涂碳,皇上抄谢家,天经地义,以儆效尤,看看日后谁还敢再私调兵马。” “放你娘的狗屁!”陆荆放声咆哮。 他冲到台前,伸手指着宋谦:“吾记得你,宋淮山与宋司忠两位老将军若知道你干出宠妾灭妻,当了逃兵之事,怕是要掀开棺材板打死你这个竖子。” “你……”宋谦心肝乱颤,没三两下就被陆荆的话刺激的无言以对。 梁婉知按住宋谦的肩膀,在他耳边又对他说了几句话。 宋谦听完,反驳陆荆:“八年前,西关之事,只谢家片面之词,皇上都未盖棺定论,准我回京洗刷冤情,你一口咬定我是逃兵,急于帮谢家说话,才是居心叵测,挑拨我与皇上的君臣之心,百姓的眼光是雪亮的,陆先生私心如此重,偏帮谢府偏帮的太过了吧。” “还有,顾婉知于我有恩,是救命之恩,是谢府教养出来的嫡女善妒,处心积滤逼迫于我有救命之恩的婉……” “哗”一声。 人群中,有一个妇人,担着两桶尿,泼在了宋谦和梁婉知一家三口身上。 梁婉知大叫了一声,刚想回头,又被浇了一勺尿。 她正好张开嘴巴,那一勺可是结结实实喂到她嘴里了。 梁婉知差点被熏死过去。 这还有大蒜味。 “呕……” 宋谦看着自己身上湿哒哒的一片,脸色早已黑透,然后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妇人。 宋家族长带着族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给他们泼一身尿的正是族长的媳妇孙大娘。(18章、101章、152章孙大娘) “感觉怎么样,味儿合不合口,这是老娘我攒了十天半个月的日夜精华。”孙大娘手里拿着勺,勺里盛满了日夜精华,满脸鄙夷地问那一家三口,然后又镇定的把手里的精华泼到宋谦身上。 宋谦被淋了一脸,面容阴沉黑透,紧紧抿着唇瓣,不敢开口。 那液体顺着他头发丝流下,臭味冲天。 但他还是忍无可忍地怒斥:“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话刚说完,梁婉知就冲向孙大娘,怒骂:“老贱妇,我忍你多时,今儿就把之前的账一并算回来。” “来呀!” 第526章 咸福宫 孙大娘丢开勺子,挽起袖子道:“嘴巴那么臭,老娘也受够你们这一家不要脸的狗东西。” 梁婉知扑向孙大娘时,孙大娘立刻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按在地上,不,是尿桶里。 宋广泽见此,吓地连连后退,最后直接跑回宋家。 宋谦大叫宋广泽,却怎么都叫不回自己的儿子,反被宋族长掀了轮椅。 原本关注陆荆的人,被孙大娘这一搅和,都把目光转移到宋家族人身上。 场面陷入混乱。 也就在这时,一名长相粗犷的男子冲上刑台,把陆荆打晕,扛着陆荆离开刑台。 等沈尚书带兵赶到刑台时,陆荆已经先被人带走了。 沈尚书脸色阴沉的问道:“人呢?” 玉天衡回头问身边的玉家护卫:“人呢?” “回将军,有个男人把陆荆劫走了。”玉家护卫说道。 玉天衡骂骂咧咧:“那还不快找,你们干什么吃的,那可是朝廷重犯。” 沈尚书目光阴冷的看了看玉天衡。 刚好,玉天衡转头,对上了沈尚书充满质疑的目光。 他立刻对沈尚书作揖:“沈大人放心,下官立刻派人封锁皇城,若看到陆荆,杀无赦。” 说完,玉天衡不等沈尚书问话,便先扬手一挥,带着自己手里的那点兵力,在人群中挨个搜查。 高公公问道:“沈大人,人逃了,该如何向皇上复命?” 沈尚书盯着玉天衡离去的背影:“高公公,你觉不觉得玉天衡有问题?” “沈大人是说,玉府……”高公公抬手比划了一下:玉府有谋逆之心。 沈尚书道:“现在立刻下令,封锁城门,暗中盯着玉府,别让陆荆逃出燕京。” 沈尚书笃定是玉天衡救走了陆荆,把他藏进玉府,却未料到玉家的人把陆荆藏进宫里,就在懿贵妃的咸福宫,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不要命了。”懿贵妃看着被五花大绑捆进她宫里的陆荆,伸手拍了拍陆荆的脸。 陆荆挣扎了几下,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懿贵妃伸手抽走陆荆嘴里的布团。 陆荆脱口而出地说:“士可杀不可……唔……” 懿贵妃重新把布团塞回陆荆嘴里,捏着陆荆细皮嫩肉的脸:“本宫最烦你们这些文人士不士,杀不杀,死你一个不足为惜,只是授人之托,不得不把你弄到本宫宫里,你若不想连累本宫,就听本宫说。” 她站起身,走到对面的茶桌,坐在蒲团上:“血书的威力已经足矣,接下来便要等皇上下旨流放谢家,陆夫子,只有谢家人走出燕京,他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陆荆不解,他“唔唔唔”的叫唤着。 懿贵妃不理会他,自顾的端起茶水抿了几口:“喊了那么久,你渴吗?” 渴! 陆荆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谁知醒来就到了懿贵妃宫中。 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很疑惑?”懿贵妃放下茶杯,拿起另一个杯子,重新倒了一杯茶水,起身走到陆荆面前。 她低头看了他一眼:“不能乱叫哦,否则本宫就把你大卸八块。” 陆荆:“?” 他嘴里的布团重新被抽走。 懿贵妃手掌托着他的脑袋,把温热的茶水喂到陆荆嘴边。 陆荆看着眼前一片雪肌,面红耳赤:“我自己……” “那你自己来吧。”懿贵妃当下松手,陆荆狠狠摔回地上…… 第527章 自负 陆荆也没想到懿贵妃会来这么一出,不过这也符合懿贵妃嚣张跋扈的性格。 只是让陆荆没想到的是,在他决心用自己的心唤醒更多人抵抗皇权的时候,是玉家的人救了他。 眼下那杯子放那么远,他也勾不着,只能眼巴巴的盯着放在他面前的茶杯。 茶水冒着热气,是桂花的味道。 气息极淡,味清甜。 他刚才小酌了一口。 还未品尝个明白,懿贵妃就无情的松手了。 他缩成一团,张着脑袋直愣愣地盯着茶水,半晌,他又躺回地上,问道:“懿贵妃为何救在下?” “你以为本宫想啊。”她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受人所托罢了,她说,有个叫陆晏清的男子,会在谢家被抄家时,反暴政,拜托本宫一定要保住此人的性命,别让他白死了。” 陆荆怔了怔:“谁,谁呀?” “太子妃呀。” “太……”陆荆神色一顿,心房袭来一阵钝痛:“她……她拜托贵妃娘娘救我一命?” “嗯。”懿贵妃抿了抿茶水。 陆荆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地上坐起来:“太子妃怎知在下会反暴政?” “本宫怎么知道?” 陆荆沉默了下来,回头看了看绑住自己双手的绳子:“能否请贵妃娘娘帮在下解开绳子,在下保证不会再喊。” 这时,小颚子捧着一套衣服走入咸福宫:“娘娘,衣服准备好了。” “拿给那死小孩换上。”懿贵妃抬手指陆荆。 陆荆只觉得懿贵妃骂的很脏。 小颚子走到陆荆面前,把衣服放在陆荆旁边,然后就帮陆荆解开身上的绳子。 陆荆得到解脱后,小颚子把宫女服递给陆荆:“还请陆夫子把衣服换了。” “这是宫女的衣服?” “是,陆夫子现在暂时只能居住在咸福宫,可是为了掩人耳目,只好委屈一下陆夫子。” 陆荆觉得还不如杀了他。 懿贵妃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太子妃交代,若将你保下,便让你暗中蜇伏,你这双手虽只能握笔杆,可太子殿下的清名,与太子妃能不能回家,接下来都要看你,不要动不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太子妃要的是一个驭笔如兵的聪明人,而不是站在刑台抛血洒泪最后白忙一场的蠢货。” 陆荆沉默了下来,他没有想到谢锦云在背后做了那么多,连他要反暴政之事都算准了。 他伸手接过小颚子手中的宫女服,走进屏风,换下自己的衣物。 陆荆成为了咸福宫一个不起眼的宫女。 白日他在咸福宫后面打理花草。 夜里他执笔如神,为太子登基铺路。 沈尚书一直没有找到陆荆,气的景仁帝又吐血了。 赵太医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呀。” “朕要你们何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你也找不到。”景仁帝推开了赵太医,重重拍桌怒道。 沈尚书道:“皇上,微臣近日派人盯着玉府。” “你是怀疑玉天衡包庇陆荆?” “这些日子,我们的兵挨家挨户搜寻无果,玉天衡此人……” “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贵妃还在宫中,他难道不怕事情败露后,牵连玉氏。”景仁帝并不是信任玉家和玉天衡,而是笃定玉天衡对懿贵妃的爱,让他不敢冒这个险! 终究是景仁帝太过自负! 第528章 罪状 “皇上……”沈尚书还想再劝。 景仁帝突然剧烈咳嗽,赵太医赶紧为他施针,这才慢慢缓解症状。 沈尚书道:“皇上还需保重龙体,那陆荆不过一介书生,如今东躲西藏不敢再露面,暂时不会再出来闹事,眼下不如先解决谢家的事情,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发落谢氏族人。” 景仁帝靠在龙榻,粗喘了几口气,眼中尽是杀意。 “谢氏贵为名门,学子们都要求朕从轻发落,沈尚书以为呢?” “皇上早前想让谢家人流放到九寒之地,依臣所见,谢家人不能全部流放离京。” 赵太医突然碰倒了旁边的药碗,打断了沈尚书的话。 景仁帝深皱眉头,转头看了看赵太医。 赵太医说:“臣方才不小心碰到了皇上的药碗,臣立刻把东西收拾下去。” 景仁帝并未放在心上,他转头继续同沈尚书说:“你的意思是……” “太子和太子妃都已不在城中,若谢氏全族都流放出去,恐太子心生二心,为了太子妃做出错事。”沈尚书暗示的十分明显。 他怕太子就地起兵谋反,杀进皇城。 景仁帝不屑冷笑:“你以为,朕不知道制衡之术,朕已经派兵将萧氏兄妹接回燕京,至于谢家人……” 他赶紧拿起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接着说道:“朕一言九鼎,陆荆说朕滥杀无辜,残害忠良,不顾百姓生死,那朕便给谢家人制造一个罪名。” 景仁帝一刻都不想多留谢家,当即给谢家定罪,下达流放旨意。 但是,他需要一个人,帮他递罪状。 谁最合适呢? * “谁递的罪状?”庸城,抱月斋。 谢锦云问西平王。 他们离开燕京后,分一小部队人马赶往庸城,西平王妃带着顾姜蓉先回凉州。 顾姜羽和谢锦云同行,到达庸城。 谢锦云在书信上告诉顾长宁,他们在庸城会合。 此前,西平王收到了燕京的消息。 谢家全族的命运正如谢锦云所料,也如前世一般,将走向流放败落之路。 不过现在的局势,已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 从她重生后,没有埋骨在永宁侯府,逆转命运之时,谢家的命运也不会走向衰败。 西平王看了看易容后的谢锦云,心情颇为沉重。 他把信递给谢锦云,让她自己看。 谢锦云拆开信,仔细查阅,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她放下信,轻声说道:“本宫知道他积怨已久,如今由他亲手写罪状告谢府贪污,我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宋谦,留你这条命,便是要让你看清楚,这一次你所有的大计都不会再成功了。 西平王一脸愧疚:“太子妃,是本王识人不清,本王立刻写信告知皇上,婉知并非本王的亲生女儿。” “西平王,你太天真了。”谢锦云拿起信,放在火烛前烧成灰烬:“现在就算皇上知道梁婉知并非王爷的亲生女儿,可只要梁婉知和宋谦这把刀好用,他宁愿撕了王爷的信,也不会拿他们如何,皇城内学子们对皇上满腹怨怒,若此时宋谦站出来,那他代表的便是永宁侯府宋氏,宋家在宋谦之前,亦是满门忠骨,分量不小。” “可本王一想到被小人咬了一口,本王心里难安,有愧太子和太子妃的信任。” “有些事情,还真就需要宋谦这样的小人去做。”谢锦云道。 这时,花无痕从外面走入:“太子妃,太子殿下到庸城了。” 第529章 寻他 “只是,太子殿下说,现下还不能来找太子妃,辰国长公主一直对太子殿下百般刁难,太子妃暂时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花无痕道。 谢锦云黛眉微颦,心尖泛起一抹酸楚。 顾长宁在信中只报平安,从不报忧。 可他怎就那么傻,随行的队伍中,有她的人啊。 他过的好不好,她知根知底。 从西关到庸城,为了他们的大计,她知他定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没关系,到了庸城,便是他们的天下了。 她已将六万兵力,召于庸城。 谢锦云转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一笼点心,庸城也有福?茶楼,这一笼点心是她叫白露出去买回来的,都是她爱吃的口味,也是顾长宁喜欢吃的。 她拎起食笼,站起身,道:“没关系,他不能来找我,我可以去找他。” 她现在是婢女的身份,相貌平平,无人会关心一个婢女。 正好,她要和顾长宁谈一谈燕京的局势。 “西平王,阿羽,等我回来。” “是,太子妃要注意避开辰国长公主。”西平王提醒。 谢锦云微微点头,抬手摸了摸那枚她叫人打磨的锋利的银簪子,快步走出抱月斋。 她再也不是后宅里足不出户的妇人。 泾宣客栈,是谢老三名下的产业,不过现在被查封了。 但是顾长宁骨头硬,亲自撕了封条,住进谢礼的客栈。 “太子殿下,人带来了。”萧掷领着一名弓着身子,衣着素朴的男子走入客栈房。 他来到顾长宁面前,微微抬头,卸掉脸上的假胡子,向顾长宁行礼:“罪民向太子殿下行礼。” 顾长宁目光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 他脸上不知抹了什么,看着比以往黝黑,双眼充满红血丝,面容清瘦。 但细细一看,还是可以分辨出眼前的人。 顾长宁起身,走到男子面前,道:“狡兔死,走狗烹,帝王心无情,谢家何罪之有。” “三哥,快起来吧。”他朝眼前的男子伸出手,虚托他的胳膊。 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谢锦云的三哥哥谢礼,一路默默跟随,暗中保护太子与太子妃,从燕京到西关,又从西关到庸城。 只是他不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早已不是他的妹妹谢锦云,而是个替代品。 顾长宁默默看在眼里,一直到庸城才与谢礼相认。 谢礼向顾长宁谢恩,便站起身。 他已知晓谢家全族下狱的消息,若不是妹妹还需要他,他此刻已经赶回燕京陪在家人身边。 他们谢家问心无愧,他不会做逃兵,可是他不知,皇宫里的君,早已丧心病狂。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太子殿下为何到庸城?”谢礼问道。 顾长宁看他模样,不忍再隐瞒谢礼。 叫锦儿看到他的三哥这些日子的付出,定会心疼死。 “三哥,孤是来与太子妃会合的。” “什么?”谢礼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长宁又重复了刚才的话:“孤是来与太子妃会合的,她在庸城等我。” 谢礼何等聪明,又游历在外,见多识广,顾长宁这样一说,他就明白了。 陪太子一同前往西关的太子妃,是替品! 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地声音:“萧护卫,这是太子殿下叫奴婢买的栗子糕。” 谢礼和顾长宁同时回头看向房门。 这道声音是锦儿…… 第530章 你瘦了 顾长宁几乎不带一丝犹豫,便走向客房门,伸手打开门时,就看到一位容颜寡淡的女子站在萧掷面前。 这张脸可是他亲手打造,容貌素净淡雅,丢在人堆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可却是顾长宁日思夜想的人儿,他的锦儿呀。 他伸手握住谢锦云的手,把她拽入怀中,顺势关上房门。 也不顾这房中还有旁人,顾长宁就把谢锦云紧紧抱在怀里,嗓音低沉地说:“想你了。” 谢锦云微微一笑,双手抚了抚顾长宁的背:“你想念的人现在就在你身边。” “我正准备安顿好这边,再去好好见一见你。” “我知道,花无痕跟我说了,你不方便过来见我,那我来见你也是一样的。” 谢礼:“……” 谢礼杵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低咳了几声。 谢锦云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别人。 她立刻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看到身后的男人时,她瞳孔先是一顿,随之渐渐放大。 心中十分惊喜。 她下意识松开顾长宁的身子,往后退了退,低声唤道:“三哥,你怎么在这?” “额,我……” “三哥的货刚好送到庸城,我让人把三哥拦下来,莫要再回燕京了。”顾长宁帮谢礼隐瞒了他一路暗中跟随的事。 谢礼听到这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是太子殿下派人引我到此,你的脸……” 谢锦云容颜虽改变,可她的声音刻在谢礼的记忆中,一听就能分辨出谢锦云的声音。 谢锦云回头看了看顾长宁,看谢礼的态度,怕是长宁还未告诉他,他们的计划。 “太子用旁人来替换我去西关接辰国使臣,我一直暗中跟随西平王的马车离京,三哥从哪里来的庸城?” “我是从锦州过来。” “可三哥的打扮不像从锦州过来的。”谢锦云观他一身穿着,倒像边境一带牧民的穿着,脸略显黝黑。 这十天半个月,她跟在顾姜羽身边,见过不少商贩,接触不少人,了解一些从五湖四海入燕谈生意的商人。 她会暗暗观察那些人的衣着打扮,穿衣习俗。 锦州全民信仰佛教,他们身上总会戴一两串佛珠手串或颈链。 入锦州做生意的商人若想谈成生意,跟着当地百姓的穿衣习俗,事半功倍。 锦州离庸城只隔两座山,不远的! 谢礼这身装扮,明显不是从锦州过来。 谢礼下意识看向顾长宁,他就知道瞒不住谢锦云:“我和父兄收到妹妹的信后,父亲要我以商人的身份,提前离京,出去后雇佣一些打手,去西关暗中保护你和太子殿下。” 让谢礼想不到的是,事态竟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离家没多久,家就被抄了。 谢锦云看他又瘦又黑,心疼地说:“三哥,你瘦了。” “大哥,二哥一个娶了媳妇,一个有未婚妻,就我没有,我正好当作锻炼身体嘛,瘦点好,瘦点帅。” 他抬手抚了抚头鬓。 谢锦云心中泛起酸涩,想到燕京传来的消息,谢锦云说道:“三哥,夫君,燕京传来了消息,坐下来谈。” 几人坐下后,谢锦云把燕京局势告诉二人。 而这时,皇帝派人接萧氏兄妹回京的消息也传入顾长宁和谢锦云耳边…… (萧氏兄妹是萧文柏和萧桑晚) 第531章 萧氏冤 顾长宁听到江淮的口信,脸色阴沉地很。 平日看他待谢家人温和有礼,谢礼还是第一次从顾长宁身上看到了杀意。 而刚才顾长宁和自家小妹谈话间,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杀机,特别是谈到皇上时,二人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一个眼神,几句话,点到即止。 这让谢礼意识到太子与谢锦云之间在筹谋着什么? 只是这个计划太大了,稍稍走漏风声,怕是整个谢氏和太子萧氏都得死,甚至死更多人。 “让我回燕京吧。”谢礼道:“我乔装成商人,用别人的身份混进燕京,再偷偷潜入萧府保护萧世子。” “三哥,你要继续以商人的身份,在谢家的人流放之路接应他们,祖母年纪大了,受不住遥远的路途。”顾长宁回过神来,制定了一套计划。 谢锦云很感动顾长宁的心意。 可她也不想放弃萧桑晚与萧文柏。 “夫君,既然决定放手一博,那么萧氏先烈当年含冤而死的事情,也该沉冤昭雪了。” 当年,顾长宁被送出燕京前往辰国当质子,萧氏全族男儿的棺棂从西关运回燕京,景仁帝用计害得萧氏全族惨死,却想在萧氏男儿身上安一个叛国的罪名。 萧皇后知道景仁帝的真面目,以他贤君之名威胁他,逼迫景仁帝不得不放弃用叛国罪名将萧氏先烈钉在耻辱柱上。 可纵使景仁帝未亲口诏告此事,但萧氏男儿叛国而被处死的罪名还是从小道传出,最后闹得沸沸扬扬。 流言传多了,就会变成真的。 于是世人都觉得萧家男儿并不是战死在西关,而是被皇帝发现他们叛国,在西关把他们处死了。 皇上太爱萧皇后,顾及萧皇后的颜面,不得不忍疼割爱,将自己与萧皇后唯一的嫡子送往辰国,又暗暗处死萧氏男儿,掩盖了萧氏男儿叛国罪名。 流言越演越烈,等到萧家男儿的棺棂送入燕京时,百姓已满腹怨气,推翻了他们的棺材,任由尸身暴露天地。 萧家妇孺是为了证明萧家男儿不曾叛国,当众撞棺而死。 百姓们看到一个个倒在棺棂前的萧家妇孺,这才慢慢收敛。 还活着的萧氏妇孺们,在替亲者收敛好尸身,送回萧府后,也当场撞棺自尽。 他们那么轰轰烈烈的牺牲,却因皇帝的私心,被败坏声誉,死后只得到百姓一句“活该”“该死”! 那时候,谢锦云太小了,她很疼心萧家的遭遇,却无能为力。 顾长宁回头看她,手一直紧紧地抓着谢锦云的手,点了点头:“是该让含冤的英烈,从外面回到他们的故土。” “夫君有没有听过鬼抬棺?”谢锦云反手攥紧顾长宁的手。 他心心念念着谢家人的安危,她也该回报他的心意。 谢礼突然站起身,道:“妹妹,那鬼抬棺是我瞎编出来哄你的。” 那是谢锦云还未出嫁时,谢礼给她讲的鬼故事。 故事是说,夜半三更,棺材里的白骨爬出,抬着自己睡过的棺材,从坟地找回生前的家,却把自己的亲人活生生吓死了…… * 不是灵异向发展哦,是女主借三哥编的鬼故事布局…… 第532章 棺材 “若是,萧家先烈抬着自己的棺棂,走到皇城,为自己鸣冤情,那么,他们生前无人信他们无罪,他们死后,却依然执着为自己申冤,以求一个清名,那当年负他们的百姓,必定会认为自己错了,萧氏满门男儿真的很冤,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背后便会有无数百姓站起来,以求一个真相,皇上想拿萧氏兄妹制衡你我,可此计一成,他便不能对萧氏兄妹轻举妄动。” 谢锦云把那个故事告诉顾长宁,又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格局告知。 谢礼听完后,只感到头皮发麻。 萧家战亡的男儿共有百余人,若按谢锦云所说的去做,百副棺棂凭空出事在燕京,那是何等盛景呢? 顾长宁从未想过,那个恪守礼法的女子,有一日会比他更加疯狂。 他的锦儿,大概真的被逼疯了。 “就按夫人说的做吧。”顾长宁不但没有反对,一口定下了谢锦云的计划。 百口棺棂,一夜消失,当地官府派人四处查找,方圆百里皆不见踪影,引得当地百姓人心惶惶。 萧氏满门尸棺失踪的消息,传入景仁帝耳边时,正是谢家的流放日。 “那么多棺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失踪了?”景仁帝不相信世风日下还有如此荒唐之事。 前来禀报的官员回道:“皇上,听岭南来报的官差说,棺材好似不是被人从外面挖开,而像里面的人刨开,从坟里爬出来,再掘出自己的棺材,那现场还有许多脚印,那些脚印都不似寻常普通人的脚印。” “荒唐。”景仁帝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头疼的紧。 他打翻桌上的茶水,拍桌怒道:“你是想告诉朕,那些失踪的尸棺,不是被人偷走,而是一群死人跑出来了。” 昌大人低下头,战战兢兢:“那报信人的确是这么禀报。” “让报信之人进来跟朕说。”景仁帝道。 昌大人依景仁帝吩咐,出去带报信人进入内殿,而这期间,赵太医重新倒好茶水,为景仁帝递上一枚丹药。 景仁帝服下丹药后,瞬间便觉得头脑清爽,身子利索了不少,腰板也挺直了起来。 很快,昌大人便带着岭南报信的捕快进来。 捕快跪在地上,忐忑地向景仁帝行礼。 昌大人说道:“马开,你如实同皇上说,萧氏族人的坟墓里发生了什么事?” “是。”那姓马的捕快,把萧氏坟墓的现场描绘的有声有色。 景仁帝听完,头疼症又一阵阵袭来。 他用食指用力按揉自己的太阳穴,对昌大人说:“你带上几个仵作,亲自前往岭南看一看,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萧氏的尸棺,镇子里没有,那就进山里找,朕不相信百余口棺棂,能凭空消失了。” “是。”昌大人作揖一礼,很快便走出大殿,与岭南来的信差一同去岭南查探萧家的坟。 这边,昌大人离开后,景仁帝头疼症再次发作。 他脾气暴躁地问赵太医:“为何朕的头越来越疼,你的丹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第533章 鬼抬棺 赵太医吓地跪在地上,可却不敢表现出来:“皇上,你近日是否熬夜留宿于贵妃宫中?” “朕的事你也敢管?”他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精力,白日忙于政务,到了夜里,便去咸福宫陪伴懿贵妃。 懿贵妃身上总有一种魔力,他本能抗拒懿贵妃,却又日日向往她的温柔乡。 有时到了咸福宫,他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发挥自己的能力,抱着懿贵妃一次又一次。 若觉得身子亏空,便服一颗丹药,很快又能恢复了。 这也让景仁帝感受到了长生的滋味。 他觉得长生大概就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可如今他浑身提不起劲来,整个人头重脚轻,脑子浑沌难受。 “微臣不敢,皇上白日要处理政务,政事繁忙,近日朝堂又是多事之秋,您白日操劳,夜里若不能好好休养,这旧疾便容易发作,只要皇上稍作休息,放下政务,调养几日便能恢复的。”赵太医言语镇定,可一颗心早已快跳到嗓子眼。 景仁帝皱了皱眉,目光犀利地盯着赵太医。 想想这些日子的放纵,哪怕是神仙也不能不停歇的转呀。 他没有再质疑赵太医,毕竟赵太医是他用了几十年的心腹,帮他处理了许多事情。 “只要朕,好好调养几日,便能立刻恢复身子吗?” “是,皇上该好好休息了。”赵太医立马回话:“皇上,你躺下来,微臣帮你施针缓解头疾。” 景仁帝应了一声。 内侍上前扶他躺在龙榻,赵太医帮他施了几针后,皱紧的眉心渐渐舒展开,头疾慢慢缓解,很快入睡。 可他入睡后,却睡的并不安稳,因为他梦见了失踪的萧氏棺棂。 他们身穿铠甲,肩膀扛着自己的棺棂,走到皇城下,先是放下棺材,而后跪在地上,双手拿着一卷鸣冤书,对着皇城大喊:“皇上,我是被冤枉的。” “我是被冤枉的”的话,反复在景仁帝耳边重复。 景仁帝用力攥紧被子,想醒来却醒不过来。 梦里,扛着棺材走到皇城的是一具白骨,他头戴盔甲,身披战袍,手握红缨枪的样子,令人毛骨悚然。 很快,便又有几具白骨扛着自己的棺棂,从浓郁的雾色里走出来,同样放下肩上的棺材,双手捧着鸣冤书,道:“皇上,我是被冤枉的。” “我是被冤枉的。” “我们是被冤枉的。” “……冤枉的……” “皇上……” “好多阴兵,兵临城下,百副棺材跟在他们的身后,百姓们都吓坏了。” 噩梦进行时,禁军统领的声音如雷贯耳,猛然把景仁帝从噩梦中强行拽回现实中。 他迅速从龙榻坐起身,大口喘气。 伺候他的高公公跪在地上道:“皇上,沈大人,玉少将军和丞相等大臣,连夜入宫求见皇上。” 高公公话音刚落,玉天衡地声音立刻传来:“皇上,燕京西门外,浓雾里走出一群身穿铠甲的白骨。” “你说什么?”景仁帝快速掀开床帷,脸色苍白,唇无血色。 “回皇上,燕京西门有一群奇怪的东西扛着棺材慢慢靠近皇城。”玉天衡耐心的向景仁帝禀报。 景仁帝听完,扶着床沿站起身:“燕京,西门!” 那是萧家男儿出征之路,亦是他们回家的路。 他唇瓣轻颤,手搭在内侍的胳膊处,道:“为朕宽衣,朕……要亲自去西门看看。” 第534章 军旗 他身子摇摇欲坠,往前走的时候,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身子虚地不行。 两名内侍扶撑着他,景仁帝才勉强站稳。 越是身子虚弱时,景仁帝的心越发狠戾,若是被他知道谁在城外装神弄鬼,他一定诛了他们九族。 两个时辰后,正好子时。 景仁帝与几名大臣赶到燕京西门,守城的士兵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小树林,无人敢偷懒松懈。 景仁帝上城楼后,往城外空旷的地方看了看。 见四下无人,暗暗松了一口气,随之转头,一脸怒容地质问玉天衡:“你不是说,有一群奇怪的东西,慢慢靠近皇城吗,如今你所看到的东西呢?” 玉天衡转头看向守城的士兵:“那些棺材,那些东西呢?” 景仁帝回头看向守城兵。 士兵们脸上都带着惊恐与不安,若不是因为职责所在,他们早就被吓的丢盔弃甲,离开这邪门的地方。 景仁帝见此,龙颜大怒:“不过是一群贼人,企图利用神鬼来吓唬城内百姓,尔等乃我燕国将士,他日若敌人来犯,还指望着你们保家卫国,守护城中百姓,这城下哪怕真的是牛头马面,阎王小鬼,都得以百姓为主,首当其冲,而不是畏他、惧他。”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只有这样,他才有更多的底气面对士兵。 可他话刚说完,城外妖风吹起,浓雾一瞬间从对面的林子滚滚袭来,很快,城下那片空旷之地,已被雾气覆盖。 一名士兵渐渐瞪大双眼,然后抬手指着城外,嘴里喊着:“萧,萧,萧……萧家军,真的是萧家军。” 背对城外方向的景仁帝,背脊一僵,毛骨悚然。 玉天衡冲到城墙上,突然大喊:“皇上,真的是萧家军,萧家军的黑幡军旗。” 景仁帝动作僵硬地缓缓转身,眼睛正一点一点挪向前方,心脏也随着视线拉近而跳的越来越快。 他只用眼角余光一瞥,就瞥见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抬着棺材,从浓雾中走出来。 旗手手拿破损的黑幡军旗,军旗两面写着白字【萧】! 那是萧家军的标志。 他们喊着军中的口号,缓慢往前移动。 景仁帝回头看到这一幕,脚步连连后退,瞪大双眼指着眼前景色,大喊道:“玉天衡,快,快下去捉拿城下贼人,快,快……” “是。”玉天衡应了一声,便带一批人马出城。 高公公大叫了一声:“人呢,皇上,那些东西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不可能不见的,玉天衡,快把装神弄鬼的人抓起来,快。”景仁帝不停的下达命令。 可等城门木桥放下,玉天衡带人出城时,大雾散去,阴兵消失,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身后的大臣们心乱如麻。 玉天衡在城外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迹象,便打算回城。 景仁帝道:“不必回城,速带人去附近山头搜,他们一定在附近山头。” 他笃定,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一定是这样,只要把山掀过来搜,就能找到那群人。 玉天衡照做,带人前往小树林。 沈尚书道:“皇上,微臣亲自出城一趟。” “好,你速带一批人马跟着玉天衡去搜查附近的山,他们一定藏在林子里,速去。” “皇上放心,只要有人装神弄鬼,微臣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人找出来。”沈尚书眼眸一沉,带上自己的亲信出城门。 而景仁帝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下:“快拿,拿朕的丹药来!” 高公公喊道:“快拿丹药来。” 景仁帝服过丹药,心慌、头疾并未有任何好转。 高公公担心的问道:“皇上,你怎么样,要不回宫吧?” “回……回宫,对,朕要回宫,快回宫。” 自阴兵出现,他后背就发凉,头皮发麻,唯有在宫中才能让他感到一丝安全感。 孰不知,宫中早已为他设好死穴! 第535章 萧皇后 咸福宫。 “皇上是被抬着回到乾清殿的。”小颚子把打听到的消息传到懿贵妃耳边。 懿贵妃坐在铜镜前。 她手里拿着青黛,慢条斯理的描眉。 素日苦愁的眉眼,终于看到一丝人气。 她放下手中青黛,看着镜中的自己,红唇浅浅上扬,轻轻一笑,问道:“本宫这样,像不像萧皇后?” 宫女桑桃捧着刚制好的凤袍走到懿贵妃面前。 小颚子看了看凤袍,上前帮忙为懿贵妃更衣:“萧皇后生前善待后宫众人,娘娘当时才入宫不到两年,如若这后宫一直是萧皇后掌管,怕是早已生下小皇子,只是可惜,那人福薄,留不住萧皇后那样的将门之女,娘娘同萧皇后一样出自武将之家,神韵自和萧皇后有几分相似。” 懿贵妃摊开双手,任由宫人帮她更衣。 她目光一直盯着铜镜,脑海里翻找着萧皇后的言谈举止,最后还是放弃模仿萧皇后。 后宫的女子若都如她一般被枕边人算计,想来最后都是一个模样……一样要发疯癫魔! 她穿上萧皇后生前穿过的凤袍,在铜镜前转了一圈,便将刚梳好的鬓发扯的凌乱不堪,凤钗歪歪斜斜垂在耳鬓,连妆容都被弄花了。 可是懿贵妃却很满意。 她又在镜前转了一圈,嘴里发出“呵呵”地笑声:“该轮到本宫了吧。” 这边,景仁帝已经回到乾清宫。 赵太医的丹药起了效果,回到宫中时,便已沉沉入睡。 然而…… 景仁帝又做梦了。 梦见萧家军站在他床前,身后排列着他们的棺材,众将士经过十年长埋于地下,早已变成一具具白骨。 可这些白骨却张嘴说话了。 他们问他:“皇上,你为何要向众人撒谎,为何不敢告诉世人真相,我萧家军为何会死在西关关外,皇上,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们只想回家,堂堂正正的回家,可你为何连这一点小小的心愿也不答应我们,我们已经死了,不会再威胁帝王,你能不能还我们一个清白,能不能放过我们萧家。” 景仁帝知道自己在梦中。 他想醒来,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只能在梦里眼睁睁地看着白骨一张一合着嘴巴质问他。 他因太过惊恐,大叫了出来,也终于从噩梦中苏醒。 谁知他一睁开双眼,就看到一道红色人影站在珠帘外。 屋内光线太暗了,人影若隐若现,景仁帝刚从梦中醒来,整个人还处于浑沌的状态,看到珠帘外的影子,他掀开床帷大喊:“谁?谁在那?” 没有人回应他,可那个人影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又穿着一身红衣,长长的黑发散在背后,看起来……很是瘆人。 景仁帝脑海浮现萧皇后死前的模样。 也是穿着红色凤袍,披头散发站在珠帘内,背对着他,心灰意冷地说:“皇上,萧家满门男儿已绝,我也该上路了是吧?你放心,你赐的药我日日按时服用,不会让人发觉我是被毒死的,你若要做做样子关心我,每日到我凤翎宫坐上一两个时辰便罢,无须踏入我的寝宫,我瞧着你这张脸,甚是恶心!” 封存已久的记忆死灰复燃。 景仁帝看着珠帘外的人影,双眼瞪大,失声喊道:“来人,来人,快来人……” 第536章 萧嫣 没有人,他怎么喊都无人应他。 站在珠帘前的女子缓缓转身。 景仁帝看清那女子的面目时,自觉代入萧皇后的容颜。 他疯狂大叫:“萧嫣,你不该在这,你不该在这的……” “皇上。”女子纤柔的手扫过珠帘,红唇轻启:“那我该在哪里?” 她缓缓走向景仁帝,披头散发,目光凶狠,满腔怨气:“你曾说过的话,你忘了吗?为何失言,为何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每走一步,便质问一句:“放任奸佞,算计嫡子,亲手将我儿推向狼窝,太子妃身怀有孕,你就这般见不得他好,恨不得将他弄死。” 她迈上台阶,掀开帘帐。 越来越靠近龙榻。 景仁帝吓地缩在角落,不停嘶喊大叫。 什么叫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这一回,景仁帝也感受了一番。 突然想起,萧氏满门男儿不得葬进燕京祖坟时,萧皇后跪在他面前求他的一幕。 他说:“你不是硬骨头吗,你从不求朕,你眼里也从未有朕,那朕现在就要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萧嫣,朕会让你活着永远不顺心,萧家满门男儿永远无法葬进祖坟,朕要让他们成为千古罪人。” “不,阿嫣,朕错了,朕立刻把我们的儿子诏回宫,你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长留之地,朕答应你,会好好弥补一切。” 他跪在她面前,双手合十,苦苦哀求。 女人却已来到他面前,声音阴戾,言语尽是怨恨:“人死可以复生吗?那些因你而死的萧家军能不能活着回来,我儿在辰国所受之苦又要怎么弥补,你要怎么弥补!” 她踩在他平日睡觉的龙榻,站在他面前,红色绣花鞋面绣着凤凰,深深刺激着景仁帝的心。 他双手捂耳,不敢睁开眼睛看眼前的女子,只不停的喊着:“朕立刻让人去岭南把萧家的尸骨运回燕京,朕为他们平反冤情,朕答应你,好好安顿太子妃,朕什么都答应你,快来人呐,快来人呐,有鬼,有鬼……” 他说到最后,整个人已崩溃,闭着眼睛不停大喊,祈求有个宫人进来看一看他。 女子笑声在他耳边荡开,仿佛要贯穿他的耳膜。 在他以为自己快要被萧皇后杀死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高公公的声音:“皇上,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啊,你别碰朕。”景仁帝猛地甩开高公公的手,抬头时,晨光照在窗棂,大殿明亮。 几名内侍和宫婢跪在龙榻前,与刚才阴暗森冷的宫殿截然不同。 可他真切的感觉到萧皇后回来过。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你们看到萧皇后没有?” 什么?高公公头皮发麻,回头看了看四周。 跪在地上的宫人也纷纷转头张望四周,殿内除了他们,再无旁人。 “皇上,奴才一直在您身边守着您,没有看到旁人。”高公公回过头,低声回道。 景仁帝面色发白,看向珠帘外:“不,她就在那。” 他伸手指着珠帘。 高公公背脊发凉。 这时,殿外传来玉天衡的声音:“皇上,臣有急事要求见皇上。” “快,快传玉天衡进来。”景仁帝指着殿外。 玉天衡很快走入大殿,向景仁帝禀报:“皇上,西门外凭空出现一百零九副棺材。” “你说什么?”景仁帝猛然掀开床帷。 玉天衡道:“微臣带兵到附近山头搜查,一无所获,直到回到西门,发现入城的百姓聚于城门外,微臣走近一看,竟有百口棺材停放在西门,棺材排成一条长龙,棺身沾染黄泥,每副棺材插着一面萧家军军旗,棺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血书。” “什么血书?拿来给朕看看。”他双眸猩红,声音喊的嘶哑。 高公公立刻走前接过血书,转手递给景仁帝。 血书很长,诉尽人间疾苦,萧家之祸,亡灵之怨。 景仁帝未能看完血书,就已被血书内容气到吐血,直挺挺摔下龙榻…… 第537章 回京 摔下龙榻的那一瞬间,景仁帝仿佛听到几万英魂在他耳边诉冤: 【皇上,臣在西关被辰军万箭穿心,何来叛国获罪被斩头之说!】 【皇上,臣的头是被辰兵砍下,家仇国恨,不敢忘怀,岂敢叛国!】 【皇上,他们砍掉臣的四肢,将臣尸身挂于军旗,拿臣的血来祭旗,臣从未忘记他们掠杀我燕国子民的仇恨】 【皇上,我儿不曾叛国。】 【皇上,我夫君不会叛国。】 【皇上,我幼弟才八岁,他说他要保家卫国。】 【皇上……】 【皇上……】 【皇上……】 “皇上!” 无数英魂的声音在景仁帝耳畔交织,最后彻底沦陷在黑暗中,无法醒来。 景仁帝一夜间病倒,太后出面封锁消息,紧闭宫门,并暗中派人出城寻回太子,要他速速回朝主持大局。 * 庸城。 “长公主,顾长宁说要连夜出城回京。” 花语楼,床榻上。 衣着暴露的女子靠在美男胸膛,眼中充满着欲色。 她微微眯起双眸,看向纱幔外站着的士兵,拿起旁边的鞭子狠狠一甩。 “啪”一声。 进屋禀报的辰国士兵生生挨了一鞭,却不敢出声。 眼前身穿红衣,袒胸露肩,长相妩媚的女子,正是辰国长公主拓跋昭。 她启开红唇,冷冷地说:“知道错在哪了吗?” “是,属下立刻派人把顾长宁绑回来,让他跪在长公主面前。” “那还不快去。”拓跋昭伸手抚摸身下的男子:“本公主让他速回燕京时,他跟本公主说,他的太子妃动了胎气,无法坐马车,现在本公主不想离开庸城,他也休想回去。” 她一身反骨,就是要同顾长宁唱反调,哪知……前去传令的士兵,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不,还是有一个爬着回来的:“长公主,顾……顾长宁……” 正在兴头上的拓跋昭,猛地拿起鞭子往门前的士兵身上挥去。 士兵匍匐在地上不敢动弹,只等拓跋昭发泄完后,再向她禀报。 最后一下打在士兵身上时,拓跋昭手中的鞭子断成了两截。 她踩着一地的血,走到士兵面前问道:“说,顾长宁怎么了,你个没用的东西,还有脸爬着回来?” “回……回长公主……”士兵奄奄一息的说:“顾,顾长宁,杀了所有阻止他出城的勇士,还……还将,还将我们的勇士的头颅取下,他,他让属下回来告诉公主,他会……他会把辰国勇士的头颅,高高挂在燕京的城门,迎接辰国使臣入燕!” “放肆!” 她再次执起鞭子,重重甩在士兵本就血肉模糊的身躯,恼怒低吼:“顾长宁竟敢这般对待我辰国勇士,他找死,他在找死,该死。” 脚下的士兵被她活活鞭打死了。 拓跋昭扔掉断掉的鞭子,踩着士兵的尸骨走出客栈。 此时,顾长宁已经带着谢锦云离开庸城,回燕京。 至于那顾华蓉,他已让江淮恢复顾华蓉的容貌,还亲自给拓跋昭写了一封信。 将顾华蓉和沈林枫困在庸城…… 天亮了。 太子与太子妃回京了。 宋谦得知谢锦云和顾长宁活着回来的消息,身下的轮椅滚下台阶,摔得头破血流…… 第538章 去世 “大爷。”伺候宋谦的下人快步走前扶起轮椅和宋谦。 可宋谦却顾不得头上的伤疼,安排下人去寻梁婉知。 梁婉知一早就带着宋广泽去沈氏族学,需两个时辰才能回府。 宋谦让下人去沈家族学找梁婉知时,梁婉知已经走到院门,神色慌乱:“谦哥哥……” 梁婉知刚迈入院子,看到宋谦额头上的鲜血,惊呼了一声:“谦哥哥,你头上的伤……” “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宋谦心情烦乱:“李妈妈刚从外面回来,她说看到太子与太子妃的车马回京了,你不是跟我说,他们已经被辰国长公主困在庸城,回不来了吗?” 梁婉知拧眉,情绪不比宋谦好。 这一路从沈家回来,她都处于浑沌的状态。 宋广泽抬头看梁婉知没有说话,他先说道:“爹,李妈妈说的对,太子与太子妃回燕京了。” 【回燕京】三个字,令宋谦头皮发麻。 “那皇上呢,辰国使臣也到燕京了吗?”宋谦着急地问。 梁婉知说:“宫门紧闭,近日朝中大臣都在宫里,不知皇上的情况,听说是太后娘娘把太子殿下召回燕京,我们回来的时候,并未看到辰国使臣的车马,只有太子与太子妃。” “宫中定是出大事了,否则宫门不会紧闭,也轮不到太后下旨让太子回京,一定是皇上出事了。”宋谦心神不安,一口笃定。 宋广泽说:“爹爹,你莫要胡乱猜想,皇上寿元还有二十年,不会有事的。” “不。”宋谦否认了宋广泽的话:“若皇上无事,为何会是太后叫人召回太子殿下,婉儿,你速回沈家找沈尚书,算了,还是我入宫找公主问问。” 他们至今不知道文霄公主已经不在燕京。 梁婉知听到宋谦的话,心中十分恼怒:“你什么意思?” “婉儿,你别在这个时候跟我闹,我不过是入宫找公主打听情况,难道你不想早日回到永宁侯府吗?” 梁婉知不满的话刚到嘴边,就又生生咽了回去:“自从她恢复公主身份,她早就不回宋宅了,你还舔着脸往上赶。” “你……”宋谦恼羞成怒,可他知道眼下不是与梁婉知起争执的时候:“谢家获罪有你我手笔,皇上应允我们会让我们恢复爵位。” “可现在太子和太子妃活着回到燕京。” “倘若皇上出事,将来朝野上下都是太子殿下说了算,到时你我的孩子都无出头日,甚至还有可能掉脑袋。” “你父亲西平王如今都不管你,放任你在燕京。” “若不再好好抓紧公主与沈家,宋家和泽哥儿都将无出头日,你说……” “我为何还费那么大的劲上赶着舔文霄公主的冷屁股,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泽哥儿!” “我……”梁婉如嘴角颤抖了几下。 宋谦又骂道:“你写给你父母的信,一封都未回信,你如今还有什么能耐让我们回到永宁侯府。” 梁婉知听到这话,脸色沉了下来,近日母慈子孝竟是镜花水月,不堪一击。 如今大难面前,宋谦就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自己没本事没能力,还有脸怪我一个女子。”梁婉知被宋谦的话刺激,愤怒反击:“亏我还天天带着泽哥儿往外跑,你呢,终日坐在轮椅上,坐着吃吃喝喝等人伺候,如今太子和太子妃回京,就把火气撒到我头上来,我告诉你,我顾婉知不欠你的。” “别吵了!”宋老太太被李妈妈扶着走出屋子,沉着脸冷盯着梁婉知:“谦儿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当初让你回侯府做妾,锦儿定不会气到跟谦儿和离,没有你,谦儿现在还是世子,不,他早就袭爵成为永宁侯,你现在怎么有脸当着孩子的面跟谦儿撒气。” “好好好,原来你们一直是这么想我的。”梁婉知牵起宋广泽的手,回头看宋谦,冷笑了一声:“告谢家贪污巨款的罪状是你写的,也是你亲手呈给皇上,太子殿下就算要报复,也报复不到我头上,因为我父亲西平王一直是支持太子殿下的,就算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太子殿下继承大统后,倒霉的也只会是你们宋家,我会带着泽哥儿回我爹娘身边,日后定好好听他们的话,泽哥儿还会没有出头之日吗,哼!” “泽哥儿,我们走。”梁婉知收回目光,带着宋广泽往外走。 宋老太太吓蒙了,下意识迈开脚步往前走,企图追上梁婉知阻拦她带走宋广泽。 可谁知她一脚踩空,从屋檐下的台阶狠狠摔下,一头磕在花坛,不省人事。 宋谦大叫了一声:“祖母。” 李妈妈扶起宋老太太,用手探了探宋老太太的鼻子,脸色大变:“老太太去世了!” 第539章 萧瑞 宫门。 “摔死了?”谢锦云把手搭在顾长宁手掌,走下马车。 花无痕道:“属下刚接到的消息,那宋谦和宋老太太与梁婉知起争执时,宋老太太不慎踩空台阶,摔死在自己院中。” 谢锦云回头看顾长宁,心念一动:“宋谦亲手污告我父亲贪污,若知道你我回燕京,怕是知道我们会报复他。” 顾长宁握紧谢锦云的手:“你怕他借此机会逃离?” 谢锦云道:“宋谦此人不够聪明,但小心思却转的比谁都快,有一便有二,何况前面已有两次,难保他不会再做第三次。” “那就派人盯着,特别是在宋老太太出殡那日。” 顾长宁微微侧目,叮嘱花无痕。 花无痕作了作揖,转身离开队伍。 顾长宁回过神来,望着眼前幽长的红墙宫门,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快点把谢家捞回京,还萧家男儿清名。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不可能让景仁帝这么舒舒服服的死掉。 他抓紧谢锦云的手,先送她回东宫再去乾清宫。 此时,大臣们守在乾清宫外。 顾长宁的到来,让原本阴沉压抑的整个皇宫,带来了一丝生机。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众臣异口同声向顾长宁行礼。 顾长宁红着双眼,抬手摆了摆:“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听说父皇突发旧疾,昏迷了多日,现在如何了?” 陈太傅走前了一步,先开口回道:“回太子,皇上已昏迷七日,这些日子,皇上一直在睡梦中唤萧皇后的名字。” 是吗? 看来懿贵妃的效果还不错。 “定是父皇思念母后了,才会在昏迷后念着母后。”顾长宁低头抹泪。 众臣见状,很是动容,纷纷出口安慰:“太子殿下,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快点醒来。” 顾长宁点了点头,又问道:“孤从庸城回京的路途,听到一些有关于萧氏的事件。” 说罢,他便走入内殿。 陈太傅为首,大臣们跟着太子走进殿内。 丞相说:“燕京西门传出鬼抬棺的消息,整得满城百姓,人心惶惶,臣已与诸位大人亲自前往西门查看过,皇上之前也派昌大人去岭南萧氏下葬的山头调查此事,暂时还未找到把萧氏百副棺棂运往燕京的线索,就连派去到西门附近山头调查的沈尚书沈大人,也至今未归,如今皇上昏迷未醒,还要请太子殿下尽快拿定主意,平息此事。” “平息此事?”顾长宁眉头一皱,脚步猛地一顿,回头看了看丞相大人。 丞相愣了一下。 他有说错什么话?自然是要快速平息此事,才能让百姓信服太子,否则…… “丞相此言不妥。”陈太傅把前因后果讲的更加详细,并提到了血书内容。 就在这时,景仁帝突然坐起身大呼了一声:“阿嫣,朕错了,朕错了,你该离开吧,朕答应你好好弥补太子,朕答应你为萧家平反冤情。” “不,不,朕不想死,别拉朕,别拉朕……” “父皇,儿臣回来了。”顾长宁转身走向景仁帝,伸手握住景仁帝的手。 景仁帝回头一看,只觉得眼前的人像极了萧老侯爷的长子萧瑞。 他顿感头皮发麻,双手用力甩开顾长宁的手,大叫了一声:“萧瑞,萧瑞……” 萧瑞……便是那萧文柏与萧桑晚的父亲! 他不是死在敌军乱箭下,他是死在奸臣手中,死在景仁帝的私欲! 第540章 送账本 百般算计,倾覆整个萧氏,换来他现在自认为安稳的日子。 孰不知,自食恶果的日子终会到来。 父想杀子,子不贤不孝不敬,他终要为自己付出的罪得到应有的报应。 顾长宁看着如此癫狂的景仁帝,从地上爬起来,爬到龙榻上,一边安慰,一边说道:“父皇,是儿臣,是儿臣啊,儿臣回宫了。” 他疯了,他更疯! 顾长宁抓住皇帝的手,听似安抚的话,实则…… “父皇,萧瑞是儿臣的舅舅,他被辰兵乱箭射杀,头颅被夺,至今仍未找回舅舅的头,棺棂里的尸身只有一具无头白骨,舅舅早就战死沙场,父皇怎会看见舅舅呢。” “不,不是朕杀的……”景仁帝抽搐了两下,便倒回龙榻。 此时,赵太医已经走入寝宫:“太子殿下,让微臣看看皇上吧。” “太子殿下,你的脸……”陈太傅上前,看到顾长宁脸上的抓伤,一脸担忧。 顾长宁扶着景仁帝,道:“不碍事,先看看父皇。” 他抬头看向赵太医:“赵太医,父皇病情如何?他刚才看起来似是不认识孤。” 赵太医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皇上病情如何,你不是最清楚吗。 “回太子殿下,皇上原就有头疾之症,近日又日夜操劳国事,忙于政务,过度劳累,再加上燕京惊现萧氏百口棺棂,皇上忧思萧皇后,积郁成疾,这才伤了龙体。” 顾长宁听后,低头看景仁帝:“父皇对母后……” 还真是虚情假意。 “太子殿下。”一名内侍走进,手里捧着厚厚的奏折,递到顾长宁面前:“这些都是近日大臣们呈上来的折子,还有谢家被山匪劫杀的消息,还请太子殿下过目。” 高公公走前道:“太子殿下,让奴才伺候皇上吧。” 顾长宁点头应了一声,顶着憔悴的面容,起身走到景仁帝平日看奏折的案前。 不过,他确是站着批阅奏折。 几位臣子留在殿内,其中陈太傅开门见山地说道:“太子殿下,谢家是被人冤枉的。” 丞相等众臣,都知太子看重太子妃。 如今景仁帝病倒,还不知能活多久,谁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得罪了太子。 陈太傅替谢家喊冤后,丞相也开口说道:“那谢家主的前女婿……” 一说起“前女婿”三个字,几道如刀子一般的目光落在丞相身上。 顾长宁抬眸,眯了眯双眼:“丞相说的可是宋谦此人?” 丞相定了定神,回道:“回太子殿下,正是宋谦和宋家的老太太,他们亲自呈上罪状,状告太子妃嫁入永宁侯府这些年花钱如流水,金山银山不断从谢家搬入侯府,里面还有太子妃在永宁侯府时,每一笔开支和花销。” 陈太傅脸色一沉:“他们还有脸说,太子妃还未及笄就嫁入宋家守七年寡,倒贴自己的嫁妆帮扶摇摇欲坠的侯府竟帮出一群白眼狼。” “此案,父皇先前可审清楚了?”顾长宁看向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章大人上前说道:“回太子殿下,微臣已经下令派人调查谢三公子的账,谢三公子这些年一直出海经商,听说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若能召回谢三公子,亲自审问……” “殿下!” 女子的声音,蓦然在众臣耳边响起。 顾长宁抬头看向殿外。 谢锦云出现在乾清宫,白露扶着她走入大殿,缓缓走向顾长宁。 顾长宁放下手中折子,快步迎前,扶着谢锦云:“不是让你在东宫休息吗?” “臣妾是来送账本的。” 第541章 转机 谢锦云把账本递给顾长宁:“这个账本有臣妾身为永宁侯府宗妇时,补贴侯府家用的每一笔支出,以及,臣妾三哥送入侯府的每一笔进账,殿下可拿着账本,去和臣妾的三哥对一对账,再把谢府这些年开支的账目,对比细查,便可查明臣妾的父亲有没有贪污受贿。” 顾长宁接过账本,先翻开看了看。 账本做的很详细。 谢锦云初入侯府那年,是侯府最难的时候。 侯府不光要给战死的儿郎办丧,还要拿出一大笔银两安抚族中那些跟随老侯爷上战场而战亡的男儿们。 老太太私欲重,不舍得拿出自己的那一份,还扣下朝廷发放下来的怃恤金。 那时候谢锦云才十二岁不到,初入侯府,一堆烂摊子,再加上识人不清,不知宋老太太的面目,全心全意帮扶侯府,连谢家都出了不少力。 哪知这些钱,最后成为罪证,反被宋老太太和宋谦上告。 顾长宁越往后看心里越恼怒。 他把账本递给陈太傅看。 陈太傅书读的多,虽然不管后宅之事,看个账本还是可以看懂得。 他接过账本后,沉下心来一页一页的过目,账本只看到一半,陈太傅就已被宋谦和宋老太太的行为气的面容通红,直呼:“真是现世的东郭先生与狼。” 刑部尚书章大人问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可否让臣看看。” 顾长宁示意陈太傅把账本交给章大人。 章大人接过账本,快速翻阅,他是以审判官的目光看待谢锦云的账本,不似陈太傅那般激动,但他眼睛亮晶晶的。 “太子妃的账本可以作为证据将宋谦与宋老太太召入刑部对质一番,如若二人污告谢大人,望太子殿下重罚二人。” 章大人说完,谢锦云跪在地上。 顾长宁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地唤道:“锦儿……” “太子殿下。”谢锦云双眸噙泪:“臣妾听说,父兄在流放路上遇到山匪劫杀,看押我谢家族人的官差被山匪杀尽,而我父兄祖母至今下落不明,求殿下立刻下旨寻我亲人,无论他们是生是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臣妾于心难安。” “太子妃,谢家出事后,懿贵妃第一时间派玉少将军前往燕台山寻找谢家人,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的。”丞相开口说道。 顾长宁朝她伸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锦儿,朝中奸人蒙蔽众人双目,谢家此案疑云重重,孤定会帮父皇细查谢家之事,定不辱父皇圣名,亦不负你的信任,诸位大人以为,谢大人贪污一案,该如何处理?” 众臣听到这话,纷纷你看我我看你。 陈太傅上前一步道:“既然此案有疑,那便速速寻回谢家人,无论谢家人是生是死,都要把此案审个明明白白,莫让有罪之人逃离法网,也莫让无罪之人含冤而死。” “丞相大人以为呢?” 丞相赶紧附和:“回太子殿下,陈太傅言之有理。” 顾长宁回头看向刑部章大人。 章大人拿着账本,道:“臣即刻出宫前往宋家,带回宋谦与宋老太太问话!” * 没有要完结,后面还有很多坑没填,不要慌~ 第542章 撞棺死 章大人动作很利索,带着一群禁军立刻赶往宋宅。 “动作快点,把宋老太太和宋谦带回刑部审问。”章大人站在宋宅大门前,对着禁军说道。 然后扬手一挥,一群禁军快速冲进宋宅。 宋宅管事大呼了一声:“大人,大人,你们要做什么?” “宋谦与宋老太何在?”章大人走入宋宅问道。 李妈妈眼珠子一转,抬手指着内院:“我们大爷今日一早突发疾病,无药可医,病逝了,老太太伤心欲绝,一头撞在棺材前,也撞棺而去了。” 李妈妈朝着章大人使了好几下眼色。 章大人眉头一簇,觉得眼前的妇人神色怪异,便抬手指着李妈妈:“把她一并抓起来。” “官爷,不管老奴的事啊,老奴什么也没干。”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梁婉知披麻戴孝从内院冲出来。 恰好,一名禁军也从里面跑出来,对章大人说:“章大人,人死了。” “都死了?”章大人抚须,眉头皱的更紧。 梁婉知哭着说道:“大人,你们是要寻我夫君吗?可他病的太厉害,旧疾发作,今日一早……便去了,老太太也跟着撞棺死了。” 若是人死了,那就不好办了。 可章大人总觉得宋谦与宋老太太死得太巧合了些。 “他们停尸何地?”章大人问道。 梁婉知说:“回大人,我刚叫人买了两副棺材,就停在我夫君的院子还未来得及布置灵堂,我可以带章大人去看看。” “那就要劳烦宋夫人了。”章大人客客气气地说。 梁婉知应了一声,转身时,又变了一个脸色。 她带着章大人走入宋谦的院子。 那屋檐下停放着两口棺材。 章大人先走到宋老太太的棺材前,伸手探了探,然后又走到宋谦那口棺棂前。 梁婉知见状,暗暗攥紧帕子。 章大人手指往宋谦颈部压了压,在确认宋谦也如宋老太太一样没有任何气息时,转身对禁军统领说:“金侍卫长,你速回皇宫向太子殿下禀明此事,问问太子殿下要如何处理此事?” 人都死了,总不能把人抬进宫去吧。 哪里知道禁军统领带回来的旨意是:“太子殿下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把宋老太和宋谦连着棺材一起抬进皇宫。” 什么!梁婉知大惊,快步走前阻止禁军们:“人都死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不肯放过我们宋家吗?” “宋夫人,宋谦与宋老太之前一纸罪状告谢氏贪污之事疑点重重,现人虽已死,可宋夫人还活着,太子殿下不光要抬着宋谦与宋老太的尸身进宫受审,还要请宋夫人也随下官走一趟。” 章大人在跟梁婉知说这番话时,不是在跟梁婉知商量,而是命令。 他抬起手指勾了勾,后面两名禁军也把梁婉知扣下。 宋广泽从屋子里跑出来:“不要带走我娘。” 梁婉知看向宋广泽,道:“泽哥儿,别怕,你速写信回凉州,让你外祖母来接你回西平王府。” 宋老太太与宋谦写谢家罪状的事情是她一手谋划。 但她是幕后出主意的人,真正告谢家的是宋谦和宋老太太。 她相信谢锦云与顾长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现在她准备利用孩子让西平王夫妇对她心软…… 第543章 入土 顾长宁代理政务,审的第一个案子,便是谢蓝风贪污受贿案件。 两副棺材停在议政殿时,震惊朝野上下大。 众臣面面相视,纷纷走到棺棂前。 当看到棺棂里的人时,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永宁侯:“这不是宋谦吗?他怎么会……死了?” “太子殿下来了。” 众臣赶紧站回自己的位置。 顾长宁牵着谢锦云的手,走到案前。 所有人看到顾长宁身旁的谢锦云时,脸上表情各异。 有人不满、有人觉得不妥、有人觉得后宫不该干政,太子妃不该出现在此处。 在众臣行礼时,御史突然抬头唤道:“太子殿下……” 顾长宁看也未看御史大夫,拉着谢锦云的手挨着自己坐,开声打断了御史大夫准备说的话:“父皇刚才苏醒了,他说萧氏有冤情,谢氏一案亦是疑点重重,有陈太傅,丞相大人,章大人,赵太医等一旁作证,孤不敢怠慢,所以下令让章大人先把宋家的人带进皇宫,由孤亲自审问,诸位大人旁听。” 御史大夫被太子打断话后,脸色非常难看。 他微微抬眸,瞥了一眼旁边的两副棺材:“太子殿下,人已死,你非但不以储君身份加以宽慰忠烈之后,还叫人众目睽睽之下,把他们抬进政殿,此事皇上知道吗?” 顾长宁转头对江淮说:“你现在就回乾清宫,向我父皇禀报孤把宋谦和宋老太尸体抬进宫的事。” 御史大夫脸色刹变。 这太子……未免太过狂了些。 可他身为御史,有规劝皇帝的职责,更有劝规太子的责任:“可人已死,太子殿下如何审问两个死人?” “夫君,我可怜的夫君……”梁婉知被押入殿内,大声哭喊道:“你死了还不得安宁,你死的冤呐。” 梁婉知扑到宋谦的棺材前,明里暗里的嘲讽顾长宁与谢锦云仗势欺人。 宋谦怕他们,她可不怕。 她好歹也是西平王的女儿,如今太子想上位,还得仰仗着她父亲。 她倒要看看太子敢对她如何。 “太子殿下,让宋老侯爷的遗孀和孙儿入土为……” “把他嘴堵住。”顾长宁抬手一指,命令禁军把御史大夫嘴巴封住。 御史大夫大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景仁帝坐在朝会时,他说的每一句话景仁帝都听进去,现在太子…… 嚣张狂妄,无礼自大,目中无人! “唔……”御史大夫被萧掷丢到了角落,用兜里的馒头堵住了御史大夫的嘴。 顾长宁收回视线,对底下心有各异的臣子们说:“永宁侯,你来告诉御史大夫,躺在棺材里的何人?” 永宁侯走前,看了看棺材里的宋谦,心情复杂:“回太子殿下,棺材里的人已非我宋氏族中子弟,裴氏亦非臣父亲的嫡母,担不起宋老侯爷遗孀之名,望诸位大人周知。” 梁婉知脸色非常难看:“永宁侯,你可是宋谦的叔叔啊,你夺了他的爵位,现在过河拆桥,你真的对得起老侯爷吗?”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顾长宁目光冷冰冰地看着梁婉知。 梁婉知恼怒至极:“太子殿下,人已死,不知你还要怎么审?” 顾长宁扯开唇角笑了笑:“孤听孙太医说,孙氏医典有一个可令人起死回生的法子,今日孤,正想借此机会大开眼界,若能让棺中之人复活,孤也算为父皇积了一件在德,对你对孤皆大欢喜,来呀,传孙太医!” “传,孙太医进殿——” 第544章 回生 内侍通报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梁婉知脸色刹时大变。 她下意识的看向棺棂里的宋谦,可容不得想出应付的对策,孙太医就提着医箱走入大殿,来到殿前。 “臣见过太子殿下。” “谢家被抄家流放前,宋谦曾与宋老太太一起状告谢氏贪污,现孤已回朝,听父皇之意,谢家案情疑点重重,让孤务必审理明白,不让无罪之臣寒心,也莫要放过一个屡屡挑战燕国皇朝律法的不轨之人,还请孙太医竭尽全力救回棺中之人,孤要他当众说个明白。” 顾长宁漫不经心的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梁婉知听到顾长宁的话后,心快跳上嗓子眼:“太子殿下,你让一个死人活过来,这岂是贤君所为。” “孤何曾说过孤是贤君?” “你……” “孙太医,开始吧。”顾长宁看都不想看梁婉知一眼,就吩咐道。 孙太医作了作揖,起身走向宋谦的棺材。 梁婉知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谦的尸身,眉头紧锁。 她不相信宫里的太医比外面鬼市的邪医还厉害,连谦哥哥身上的秘密都能察觉。 这时,孙太医从医箱里取出一条蜈蚣。 梁婉知大叫:“住手,住手……” 她挣扎着想扑过去护住宋谦的“尸体”,但两名禁军奔扣押着她的双手,让她无法行动。 孙太医不受干扰,继续又从医箱里取出四五六蜈蚣。 大臣们看着有大拇指般大小的蜈蚣,个个龇牙咧齿,打起寒颤。 梁婉知慌了,彻底慌了。 因为宋谦根本没死,他只是服了一种假死丹,关闭五感,看起来像个死人,等六日后,他就会自觉醒来。 孙太医手里的那些东西,没死也要被活活毒死。 “太子妃。”她想到了谢锦云。 梁婉知转头看向谢锦云的方向:“太子妃,你好歹曾是谦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老太太先前待你也一直不错,你忍心看着太子殿下放任太医辱尸。” 辱尸?好好好,梁婉知还真是不下地狱不落泪。 谢锦云冷哧了一声:“你也知本宫曾是宋谦明媒正娶的正室,帮扶永宁侯府七年,没有换来这一对宋谦与宋老太太的半点感激,反而换来他们一纸罪状,你怎好意思对本宫说出这样的话。” “我……” “咳,咳咳,咳咳咳……” 棺材里突然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宋老太太的棺棂。 就看到宋老太太缓缓从棺材里坐起来。 她一手扶着棺材,一手捂着胸口,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咳嗽着。 在场大臣皆是大惊: “活,活了。” “太医,快叫太医,太医快去看看。”永宁侯激动地说。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宋老太复活感到高兴。 而是因为宋老太复活后,对谢家更有利。 赵太医被传入大殿,为宋老太把脉。 在此期间,宋老太一脸茫然的看向四周。 这,这是哪里? 她明明在家里。 在追梁婉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 “太子殿下,太子妃,宋老太太的额头只是划破一点皮肉,身体受到刺激,如今气息回转,起死回生了。” 第545章 秘密 “好。”顾长宁薄唇轻启,一句“好”字,震得宋老太太大目瞪口呆。 她吓地一哆嗦,左看了看右看了看。 只看到四周一群大臣围着她看。 而梁婉知被两个禁军按扣押着跪在地上。 很快,她就看到躺在棺材里的宋谦。 她猛地瞪大双眼,大叫了一声:“谦儿,我的谦儿啊,你怎么被人害……” “闭嘴。”江淮挥了挥拂尘,大喝了一声,打断了宋老太太的话。 顾长宁对殿内的御前侍卫道:“去,把那老东西给孤拖出来,棺材给她留着。” “你,你们……” 宋老太太还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不知现下发生了何事。 在御前侍卫过来把她从棺材里拖出来的时候,她反抗心很大,嚷嚷着:“我要见皇上,皇上,皇上答应恢复谦儿的清白之身,将永宁侯爵位还给他,你们不能滥杀无辜,啊……” 她被拖出棺材后,就被侍卫按在地上。 这时,宋老太太才看到眼前的棺材。 她吓地脸色苍白,问梁婉知:“我怎么在棺材里?发生了什么事,皇上呢?” 为何殿前只有太子和谢锦云。 梁婉知烦躁至极,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永宁侯却抢先问道:“你不是撞棺自尽吗?” “我撞棺自尽?”宋老太太回头看永宁侯。 她还要看着宋鸿凯与卫氏带着他们的孙子流落街头,她怎么可能死。 “对,你就是撞棺自尽,你唔……”梁婉知慌乱的向宋老太太传递信息,哪知江淮走前把手里的拂尘堵在梁婉知的嘴巴,生生打断了梁婉知的话。 宋老太太直瞪双眼,抬手抚了抚额头,当下意识到局势不利于她们,便顺着梁婉知刚才的话道:“对,我想起了,我的确是撞到了棺材里。” “是撞在棺材里,还是撞在棺材外?”顾长宁冷冰冰地反问道。 宋老太太愣住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棺材:“棺材外。” “为何要撞棺自尽?”顾长宁又问道。 宋老太太回过脸看向梁婉知。 而梁婉知用眼神暗示她。 可惜宋老太太没看明白。 但是她看到躺在棺材里的宋谦,当下便哭着说道:“民妇的孙子死了,民妇承受不住打击,一时想不开便撞棺自尽了,呜呜,我的孙儿呀,皇上答应过我们要为我们平反,可关键时刻你竟突发疾病而死,叫我怎么甘心呐,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好,孤成全你。”顾长宁扬手一挥。 那原本押着宋老太太的侍卫松开双手。 宋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子往前俯冲。 “咚!” “啊……” 宋谦猛然从棺材里蹿出来。 宋老太一头撞到宋谦裤裆下。 梁婉知抬眸看向那从棺材里跳出来的宋谦,瞳孔渐渐放大,然后由上至下的打量宋谦的双腿。 宋谦的腿…… 他的腿明明废了,明明站不起来了,他…… 他骗她,他一直骗她。 他为什么要骗她? 宋谦浑然不知自己隐藏了许久的秘密公之于众。 第546章 站起来 他看到殿内众人的时候,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醒来,怎么从棺材里跳出来,又怎么站起来的。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祖母躺在地上哀嚎,而他…… 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百官们都在看着他。 而坐在金殿上的那个女人亦在看他。 她冷淡的目光里透着三分讥讽,气质雍容华贵。 离京的日子,她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可面容丝毫不显憔悴,反而比之前更加锐利。 这叫宋谦愣是盯的挪不开双眼。 锦儿…… “大胆。”侍卫上前,一脚踢在宋谦的膝盖窝。 宋谦“扑通”跪在地上。 这时,宋老太太已经爬起来,怔怔地问道:“谦儿,你的腿……” “宋谦,你的腿怎么回事?” 梁婉知也想知道宋谦的腿是怎么回事。 之前在凉州,他们花了大笔钱银治他的腿,连神医都一口断定他的腿无用了,而他现在……半点不似残疾之人。 宋谦脸色变得很难看,急于否认一切:“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怎会在棺材里?” 他意识到自己被太子连人带棺抬进皇宫,便知道出大事了。 太子和太子妃在找他算账了。 他完了。 可他不甘心。 他只能装着什么也不知道。 但其实,他的腿早就好了。 就在梁婉知请神医为他医治腿伤时,他利用西平王府的钱财收买了神医。 他告诉神医,只要帮他治好腿伤并帮他隐瞒伤好的事情,神医只管在药方里开药,开多贵的药都无所谓,西平王府会替他买单。 于是,神医就从宋谦身上赚的盆满钵满。 宋谦的腿也被神医断定无法再站起来。 就这样,宋谦骗过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祖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回到燕京时,再发生什么变故的时候,他可以伺机逃离燕京。 而现在他的腿…… “孙太医真是妙手回春呐。”赵太医突然开声说道。 宋谦猛地回过神来。 孙太医走前向顾长宁和谢锦云禀报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宋谦的身子经过蜈蚣疗法,疏通穴道,起死回生了。” 宋谦嘴角僵了僵。 什么起死回生,谁要他起死回生! “哦,孙太医的蜈蚣疗法竟将宋大爷的腿给治好了。”顾长宁嘲讽地说道。 孙太医立刻转头看了看宋谦,当即拆台:“回太子殿下,臣并没有帮宋谦治腿,他的腿不是臣治好的,臣不敢邀功。” “不是孙太医治好的。”顾长宁眼眸微眯:“这么说来,宋谦的腿早就好了?” 宋谦头皮发麻。 顾长宁拿起桌前的折子,把玩了一下:“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宋家暂时不用办丧了,你们可以先吃牢饭。” “太子,我们犯了何事,凭什么抓我们吃牢饭。”宋老太太头脑清醒了几分,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顾长宁也不想再跟他们废话,开门见山的说:“是你二人呈罪状状告谢蓝风贪污受贿?” 宋老太太眼珠子转溜了一圈,立刻转头指着梁婉知的方向道:“是顾婉知出的主意,全是她一手谋划,太子若要问罪,大可问她,谦儿只是代笔而民妇是被逼无奈。” 梁婉知:“你……” 第547章 叛国 梁婉知被堵住了嘴,无法快速反驳。 宋老太太趁此机会,继续对殿上的人说道:“她绑着民妇的曾孙威胁民妇和孙子,若不听她的命令写罪状状告谢家,她就把民妇的曾孙带走,让民妇与宋谦永远别想再见到曾孙子,太子妃,天地良心啊,民妇心里一直感激你这么多年帮扶侯府,可怜我们先前识人不清,一直被这个女人拿着孩子要挟,不得不……做了那些对不住你的事情,若再重来一次,谦儿定不会再被她迷惑,毁了宋谢……” 江淮听不下去了,伸手拿走塞在梁婉知嘴里的拂尘。 梁婉知立刻大叫:“你这老毒妇,明明是你恨毒了谢家、恨太子妃,存了报复宋家的心。” “民妇没有,是她一直用孩子威胁我们,是她,全是她。”宋老太太指着梁婉知,恨不得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梁婉知的身上。 顾长宁看到这一幕,朝江淮使了几个眼色。 江淮扬起拂尘。 那两个扣押着梁婉知的侍卫松开双手。 梁婉知得到自由后,扑向了宋老太太,把她鬓间戴着的金钗夺走,愤怒地说道:“难道不是你们贪得无厌,最后被太子妃识破,太子妃才不顾世俗眼光一定要跟宋谦和离的吗?” 宋谦脸色刹变:“婉知,若不是因为你一直拿着孩子要挟我们,我和谢氏也不会和离。” “砰!”顾长宁砸落砚台,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刚才押着梁婉知的侍卫,再次上前扣住了梁婉知的胳膊。 但这一次,梁婉知直接被两名侍卫拖出殿外。 宋老太太看到这一幕,以为太子信了她的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宋谦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梁婉知被拖出殿外并不意味着他的危机就解除了,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 “把宋谦的嘴也堵住。” 什么! 宋谦猛地抬头看向顾长宁,还未反应过来,身子被人按倒在地上,嘴巴被人堵住。 宋老太太慌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饶命啊,宋谦他是无辜的,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唆使。” 顾长宁冷笑。 还真是脸都不要了。 “你想救你孙子,那就如实回答孤的话。”顾长宁冷道。 宋老太太不停磕头道:“民妇一定知无不言。” “你刚才说是梁婉知威胁你们写下状告谢蓝风的罪状?” “是,是,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威胁的。” “这么说来,是你们污告谢蓝风贪污受贿?你知道污告要判处什么罪刑吗?” 宋老太太身子猛地剧颤,回头看了看宋谦。 燕国律法,污告他人,处以斩手,逐出京城。 若宋谦被打上污告,他不但要失去双手,恐怕此生再也回不了燕京了。 思及此,宋老太太心一横,索性将前因后果都吐了出来。 “梁婉知近日频频进出沈家,从沈家人口中知道宫中之事,知道皇上抄了谢家,她一直仇视太子妃,从沈家回来后便撺掇宋谦写罪状告谢大人贪污,民妇不肯,她就拿孩子威胁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宋老太太声音响亮,从议政殿传出大殿外,被梁婉知听得清清楚楚。 梁婉知被按在地上,嘴巴被堵着,目光恨恨地看向殿门,眼泪从眼眶落下,又哭又笑…… 殿内。 顾长宁点了一个头,没有再继续问宋老太太,而是侍卫说道:“把她拖下去,传梁婉知进殿!” 这次换宋老太被堵住了嘴巴拖出大殿,而梁婉知重新被拖回殿内。 侍卫拿走她嘴里的东西时,梁婉知愤怒地吼道:“我要告宋谦八年前逃离阵营,叛国!” 第548章 显真相 宋谦身子一颤,睁大双眼看梁婉知,身子用力挣扎想从侍卫手里挣脱开自己的身子,阻止梁婉知暴露如八年前在西关的事情。 可他长年没有习武,功力早已大不如从前,面对的又是萧家最顶尖的护卫萧掷。 人家一只手便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婉知吐露出当年的事情。 在场众臣听到梁婉知的话皆是大骇,永宁侯更是心惊肉跳。 他三个儿子都交待在西关了,他有权知道八年前的真相。 “你说宋谦叛国?”永宁侯上前了一步问道。 梁婉知回头看了一眼宋谦,就别开脸,望向坐在殿上的谢锦云。 “太子妃,幸好你抽身的早否则便会像我一样,一次次被这个男人推出去当挡箭牌,以前我傻相信他嘴里的鬼话都是真心话,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看透这个男人。” “宋谦……” 她又再次回头,怒目铮铮地瞪着宋谦:“他就是个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之徒,当年在西关他哄骗我,说要娶我为妻,其实他早已知道宋谢两家联姻,家中长辈早已为他安排亲事,可他偏偏来招惹我。” “他夺我身子令我有孕,我亦对他死心塌地一心一意为他谋划,可就在大战前夕我和他在西关军营外私会时被辰兵抓走。” “他为了自保把我们的军营位置兵马匹数军械粮饷统统都告诉辰国,这才导致那一次西关大战宋家儿郎惨死,而他明知辰兵很快就要攻我方军队,不但不提前告知反而提前做好逃生的准备。” “直到大战平息,我燕国军队全军覆没宋谦知道自己无法再活着回去,这才又找上我,我在生下泽哥儿之前还因为宋谦的自私流掉了一个孩子。” “我以前不经人事,看不清这个男人,如今回想起来他哪里值得你我这般为他谋划打算,为他苦守七年寡,为他生儿育女,这就是我要说的真相,我可以拿我儿宋广泽前途做起誓,我所言句句属实无半句假话,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就地处罚宋谦。” “顾婉知,你这毒妇——” 话落,殿外传来宋老太太的咆哮声,但是很快她的嘴巴又被侍卫堵住无法继续谩骂。 梁婉知“呵呵”地冷笑了几声。 宋谦挣扎的劲被一瞬间抽干,身子无力的渐渐软了下来。 可瞳孔里却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永宁侯冲到宋谦面前,揪住了宋谦的衣襟怒道:“宋谦,你害死了好多人,你知道吗?” “这些年你良心安吗。” “他们都死了,你难道没有梦见他们回来索命吗?宋谦,那么怕死为何还要硬着头皮跟老侯爷上战场。” 如果不是他贪生怕死,他三个儿子是不是就不会全死在西关。 他的妻子也不会痛苦了那么多年,他不会默默承受着这些痛。 宋谦目光冷冰冰地看着永宁侯:“我现在不是已经得到报应了吗,无法袭爵,被宋氏除名,二叔成为了永宁侯,用你三个儿子的命换回整个永宁侯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 第549章 下狱 “你……”永宁侯一口气还未提上来,就听到宋谦这番话。 他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了几步,指着他的那根手指在半空中剧烈颤抖着。 紧接着,大殿内便传来永宁侯撕心裂肺地声音:“若可以拿整个永宁侯府换,我宁可一辈子都是普普通通平凡的人。” “噗……” “永宁侯。” 永宁侯吐血了。 陈太傅、丞相、章大人等几位大臣纷纷上前扶着永宁侯。 宋谦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他知自己死路一条,再无可惧。 他声音响亮的吼,似在对殿上的人宣泄自己的不满与怒火:“你没有落到我现在的日子才会这样说,等你真正被打落凡尘,成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处处看人脸色,百般讨好身边的女人,夹缝求生才能讨得好一点的生活时,二叔就不会这样说了,做永宁侯有什么不好,能用堂兄堂弟的命为宋哲言换回下半辈子的前途,你看看我,看看我的泽哥儿,四处求学,无人愿意收他,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这个父亲无用才会让他也遭受冷眼,你就知足吧。” “我不要,我不要。”永宁侯推开陈太傅的手,跑回到宋谦面前,跪在地上,双手抓住宋谦的胳膊,用力摇晃:“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把我儿还给我,把哲言的父亲还给他。” “他们死了!”宋谦用力推开永宁侯。 萧掷冲前一脚把宋谦踢在地上,鞋底踩在宋谦背部,令宋谦无法再挣扎。 永宁侯被推倒在地上。 众臣沉默了下来,实在是宋谦猪狗不如。 “太子,若此妇所言句句属实,求太子殿下不要轻易放过害死几万将士叛国逃兵又诬陷谢大人的宋谦,哪怕用炮烙之刑也不足以泄去民愤。” 陈太傅扶着永宁侯,一脸愤慨的说。 殿内臣子们莫名的产生默契,纷纷跪下要求彻查宋谦,重罚宋谦。 并召回谢家人! 目的达到,顾长宁道:“把宋谦、梁婉知、裴氏送入天牢,萧掷速带一千禁军前往流放之路寻找谢家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命令下达,顾长宁扶着谢锦云离开议政殿。 众人皆不知,议政殿的后面还有一群人默默的听着殿内的动静。 景仁帝被绑在椅子动弹不得。 顾长宁带着谢锦云走到景仁帝面前,声音幽冷:“父皇,你刚才都听清楚了吗,儿臣不负父皇所托,终于还谢蓝风清白送宋谦进大狱了。” “别过来,别过来,来唔……”【人】的字还未喊出来,高公公就把自己的鞋子塞入皇帝嘴里。 景仁帝惊恐的瞪大双眼,身子无助的挣扎。 顾长宁冷漠的看着这一幕,然后走近景仁帝,伸手扣住景仁帝的脑袋,眸色冷若寒潭,嗓音充满怒火:“等谢家人回来,宋谦的事情解决后接下来就该解决你与萧家的事情。” “唔……唔唔唔……”景仁帝恢复了一丝理智。 可身边的人都不再听令于他。 一直待他忠心耿耿的高公公,原来早已被太子收买。 他瞪看高公公,希望能唤起高公公一丝良知,高公公冷冷瞥了他一眼,道:“皇上,在跟着你之前,奴才只是先皇后身边一个倒夜香的小太监,皇后知你要杀了整个凤仪宫的人,提前打发奴才离开,才有奴才的今日,还要多谢皇上这些年信任与提拔,奴才才能等回太子殿下报先皇后救命之恩。” 你—— 景仁帝双眼瞪地大铜铃还大。 他之所以要杀光凤仪宫的宫人,便是因为萧皇后身边的宫人知道太多内情,他宁可杀错也不放过,谁知萧皇后竟留了一手! 第550章 天牢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样输给萧氏的孩子。 景仁帝死死瞪看着顾长宁,想让他放了自己,想出去告诉所有人,顾长宁并没有他们表面看到的那般仁善大义孝忠。 顾长宁微微转过身子,不再看景仁帝。 他抬手摆了摆道:“把父皇送回乾清宫好好照看着,千万别让他现在就死了。” 赵太医作了一揖:“是。” 不—— 朕要见大臣,朕要见御史大夫,朕…… 他根本无力挣扎,只能任由着内侍把他抬回乾清宫。 而景仁帝被送回乾清宫后,顾长宁和谢锦云也跟着在乾清宫偏殿住下了。 在外,顾长宁日夜在皇帝面前敬孝。 在内,不过是变相的监视与折磨。 先前大臣们就知道景仁帝受到萧皇后与萧家棺棂刺激而梦魇,如今在宫殿内疯言疯语亦不曾被大臣们怀疑。 这些事情是顾长宁一步步策划,一切都顺理成章,只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顾长宁温柔地看着谢锦云微微隆起的肚腹:“已经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谢锦云摇了摇头:“宫里的老嬷嬷说度过三个月就是平稳期,孩子快四个月了,它很乖,一点都不闹腾我。” “锦儿希望它是我们的女儿还是儿子?” 谢锦云把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的孩子。” “辰国皇室有意立拓跋昭为储君,扶女子称帝也不是不行的,她那样禀性的人都有人大力支持,锦儿生的孩子一定比拓跋昭那样的好千倍万倍。” 顾长宁说出了自己的野心。 若换作以前,谢锦云一定会捂着他的嘴同他说“殿下,不可妄言”,如今,她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 她跟着顾长宁打破了许多枷锁才走到这一步,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也得是他们说了算,而不再是被世俗牵着鼻子走。 他们的命是从地狱爬回来的。 顾长宁把她搂在怀里,问道:“你想如何处置宋谦?” “我想再见一见宋谦。” 顾长宁神色微愣,垂眸看她。 没有问她为什么,因为他理解她的心情。 他说:“好,孤陪你去。” “谢谢你,夫君。”谢锦云抬头看他,双手落在他腰上,紧紧的抱着顾长宁的身子。 她想好了该如何惩罚宋谦。 天牢。 “顾婉知你这贱货,你这毒妇,你害惨了我的谦儿,我一定要你陪葬。”宋老太太在牢中与梁婉知大打出手。 不过宋老太太并非梁婉知的对手。 在宋老太太冲过来的时候,梁婉知一脚把宋老太太踢到角落。 宋老太太“唉哟”大叫:“没天理了,没天理了,快来看呐,快来看看这个毒妇,谦儿,你看看你终是被这个女人给毁了,我当初就同你说过去母留子,你再带着孩子回侯府,锦儿也不会跟你和离,你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梁婉知听到这话,冷冷一笑:“呵,我毒妇?” 她回头看宋谦:“宋谦,你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揭露你当年做过的事情吗?” 第551章 改口供 宋谦缓缓抬头看梁婉知,面色如死灰。 梁婉知一脸幸灾乐祸。 她也没想到自己深爱了十年之久的男人,到了今日竟生起了厌恶之心。 这大概便是看清了一个男人的心,哀大莫过于心死吧。 而宋谦到了如今的地步,都还想着要如何拿捏梁婉知,让她改口供。 “婉儿,如若我背负上罪名,上断头台,我们的孩子泽哥儿将永远无法入仕为官。” “是,我在大殿上把你推出去顶罪是我的过,可我想着,你毕竟是西平王的女儿,太子殿下又十分看中西平王,他就算想动你,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必不敢拿你如何。” “我们依然可以一家团聚,过着从前的日子。” “我呸!”梁婉知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冷冷地盯着宋谦的双腿,抬手指了指:“你的腿不是孙太医治好的,你早就恢复了双腿。” 宋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眼眸暗了暗,并未跟梁婉知说实话:“也是近日才有一些知觉,恰好孙太医利用蜈蚣疗法,兴许是蜈蚣啃咬我腿部经络时刺激了我的双腿,我这才站起来了,婉儿,你我十年感情难道要毁在这个坎上吗,我们育有三个孩子,一定要走到这地步?婉儿……” “好生动的一番言词啊。”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宋谦的“深情”。 宋谦回头看向牢房外面。 就见谢锦云缓缓走到他的牢房门,双手拍掌。 这拍掌的声音一声声在宋谦耳边回响,令宋谦面庞染上一抹羞耻感。 他依旧坐在地上,眼神复杂的看着谢锦云。 她在他心中,一直是一个披着雾纱的女子,朦朦胧胧,难以让人靠近。 他真想不明白,当初她为何要抱着他的牌位嫁入侯府,难道不是出于喜爱他,才心甘情愿嫁给他的吗,那为何就不能容下泽哥儿与婉儿,为何不继续做他的贤妻良母,为他打理侯府家业?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宋老太太与梁婉知同一个牢房,宋谦的牢房在他们隔壁,谢锦云便站在两个牢房中间,挑眉问道。 宋谦嘴角肌肉僵了僵。 谢锦云道:“那不如本宫替你们说吧。” 她看向梁婉知:“你父亲给太子写了一封信,信上说,你未与宋谦举行婚礼,未上名册,算不得他的妻也不算他的妾,只要你如实上报当年实情,太子殿下可以看在西平王的份上,送你和你儿女回凉州与你父母团聚,顾三姑娘,你可莫要再被这个男人骗了。” 宋老太太身子剧震。 宋谦却恼羞成怒:“太子妃,你们七年夫妻之情……” “你错了宋谦。”谢锦云走近了一步,目光冷冷地看着宋谦:“不是本宫和你,是本宫和你的牌位七年夫妻之情。” 千言万语被谢锦云三两句话就按压了回去。 他直起的身子也慢慢坐回地上,唇瓣剧烈抖动。 他知道,若谢锦云向梁婉知保证,可以让梁婉知与孩子平安无事的离开天牢,梁婉知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弃他…… 第552章 牌位 “宋谦。” 谢锦云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起。 宋谦眸光呆滞的看了看谢锦云。 谢锦云说:“本宫抱着你的牌位嫁入永宁侯府时,的确抱着好好侍奉孝敬你的祖母,打理侯府家业,守寡一生的准备,如今看看你这般模样,本宫倒觉得你还不如真死在外面的好,或者,你跟她带着你们的孩子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本宫眼前,可惜你太贪心,既想要子嗣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又想要名利富贵样样占据,你一次那么好运,不会次次运气都那么好。” “锦儿……”宋谦的心像被刀子剜了一个大血口,疼到不能呼吸。 他并非因为错失了谢锦云而后悔难过,他只是后悔上一次死在逃生后还听信他们的话回到燕京,自投罗网。 “西平王在凉州的时候说要帮我洗脱逃兵罪名也是你们设的圈套?”宋谦猜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接受,他想听谢锦云亲口告诉他。 谢锦云微微抬头,语气冰冷地说:“是。” “你……”他声音颤抖,原来一切都是圈套:“你当真是一点都不念及在侯府的七年……” “啪!”话还没说完,谢锦云身后飞出一块牌位,重重落到宋谦的眼前。 宋谦定眼一看。 这牌位正是他的。 他微微一怔,抬头看谢锦云:“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的七年感情,本宫现在还你呀。”谢锦云嘲讽地说:“这就是本宫与你的七年感情,你自己看看可不可笑。” “我……”宋谦双手颤抖地很厉害,脸庞火辣辣,缓慢弯下腰身抱起自己的牌位。 谢锦云见状,转身走到梁婉知的牢房前,把西平王离京前留给太子的信递给梁婉知。 “本宫把你父亲的信带来了,你好好看看,可别再因小失大,有些人……不值得。” 谢锦云留下了几句话给梁婉知后,便离开了牢房。 而信落在地上的时候,梁婉知快步走过去捡起信。 信的字迹是西平王的,信上的内容如谢锦云刚才说的一模一样,只要她快速抽身说出宋谦犯罪过程,太子就可以送她和儿女离开燕京。 宋老太太彻底的慌了,她爬到梁婉知脚边道:“婉儿,婉儿你不能丢下谦儿,我知道我以前很对不起你,可是谦儿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逼迫的,谦儿他很爱你,你是知道的啊。” 梁婉知一脚踢开宋老太太,冷着脸道:“爱我,就把我推出去顶罪吗?” 她心里并不解气,又往宋老太太身上踹了几脚。 宋老太太蜷缩在角落里没有还手。 可怕的是,住在隔壁牢房的宋谦,抱着自己的牌位,目光冷漠的看着梁婉知踢打自己的祖母。 突然,宋谦笑了一声:“婉儿,你真的以为太子妃会放过你?” 梁婉知这才停止动作,走到宋谦那边,拿起西平王写的信说:“这封信,的确是我爹写的,谦哥哥,你就牺牲一次换我们泽哥儿一个前途吧,毕竟你这个做父亲的一直在委屈孩子。” 宋谦“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就算没有梁婉知的供词,顾长宁与谢锦云也会从别的地方下手弄死他。 是以,他并没有告诉梁婉知她真正的身世…… 第553章 痛下杀手 梁家人在流放时,宋谦曾脱离队伍前往梁家人的流放之地找到梁婉知。 那时,族中一位妇人跪下来求宋谦一定要保住梁婉知,带梁婉知离开,并无意间说漏嘴。 梁将的女儿是族中一妇人所生,只是因为一些缘故他们才把梁婉知送到梁将身边。 梁家出事,妇人最想保住的不是自己的儿女,却是旁人所出的女儿。 宋谦觉得事情有蹊跷,后来梁婉知被曝出是西平王之女,他这才意识到梁将的用心。 西平王送到梁家的那个女儿怕早已死了,梁婉知不过是梁家用来掩盖真相的替品。 此事,怕是太子与太子妃早就查明! 他笑,笑得越来越癫狂,笑得令梁婉知心里发毛:“你笑什么?” “婉儿,想必你我,会在黄泉路再见的,到了地下我定八抬大轿迎娶你。”宋谦一边笑着一边说。 梁婉知心中生起一阵阵寒意。 就在她对信起疑心时,狱卒突然打开牢门道:“谁是顾婉知?可以出来了。” “我是。”梁婉知立刻应了一声,然后快步的走出牢房,不安的心渐渐消散,她走到宋谦面前道:“谦哥哥,我先走了,等你上断头台的时候,我会带三个儿女来给你送行。” 她没想到,放下执着竟如此轻松。 孰不知,她走向的不是富贵之路,而是死路。 至于梁婉知的一举一动,都被谢锦云和顾长宁看在眼里。 翌日。 天牢就传来宋老太太死在牢里的消息。 仵作验尸证明宋老太太是被殴打至死,致命伤在断掉的两根肋骨扎进肺脏,内伤而死。 可章大人告诉顾长宁与谢锦云,昨夜梁婉知离开天牢后,宋老太太人还好好的,牢里送的吃食她也吃的干干净净,精神状态极好,之后还抱着牢门干嚎了小半宿,说自己是被梁婉知冤枉的,到了后半夜才没了声音。 牢里的狱卒都以为她喊累了,也没有注意一个得罪了太子与太子妃的老太太,直至今日送早餐时,看到宋老太太口鼻流血,还吐了一地未消化完的食物,狱卒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当时,她就倒在离宋谦最近的牢房旁边。 谢锦云听完章大人的话,只觉得背脊发凉,没忍住胃里的恶心感跑出殿外吐了出来。 顾长宁吓白了脸,快步跟出去:“锦儿,你哪里不舒服,快给孤看看。” 他一只手扶着谢锦云,一只手按压谢锦云的手腕为她把脉。 谢锦云眼眶微微泛红,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殿下,我没事,我只是觉得一当年一腔真心所嫁之人,竟如此不堪,我竟如此瞎了眼。” 她重孝道,上辈子一切被孝字压迫,终生将自己困在永宁侯府,不敢忤逆宋老太太的意思。 就算重来一世,她为了保全谢家脸面,步步精心的策划和离。 可刚才章大人的话,让她深刻意识到宋老太太的死和宋谦脱不了关系,便觉得胆颤心惊、恶心。 宋老太太再坏再毒,可对宋谦却是掏心窝子的宠爱。 他竟连自己的祖母都狠心下杀手! 那可是他的亲祖母! 第554章 诛连九族 顾长宁看她脸色不太好看,吩咐宫人送谢锦云回偏殿休息。 他则跟章大人回到了乾清宫,就坐在景仁帝的身旁。 景仁帝虽闭着眼睛,看起来嗜睡,但是他什么都知道。 顾长宁每日在他耳边谈政事,接见大臣,所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在耳边,脑子也异常的清醒,可就是无法苏醒。 他几次挣扎,每每睁开双眼,赵太医便会过来给他喂一两颗丹药,不叫他清醒的活过来也不准他现在死。 顾长宁扫过景仁帝微微颤动的眼皮子,把手搭在景仁帝的被褥上。 这时,一名侍卫双手拿着梁婉知的供词走进大殿内。 章大人接过供词,对顾长宁说:“太子殿下,这是梁婉知指认宋谦叛国当逃兵的细节罪证,上面有梁婉知签字画押,宋谦犯罪情节太过恶劣,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 顾长宁转过头,盯着景仁帝频频转动的眼皮子,唤道:“父皇,你醒了?” 景仁帝果真睁开了双眼。 他双目死死的瞪看大臣们,想告诉大臣太子要弑父弑君,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顾长宁把罪证呈到景仁帝面前:“这是梁婉知亲口指认宋谦在八年前叛国误国当逃兵的供词,而宋谦与宋老太也亲口承认他们污告谢蓝风贪污受贿,人证物证确凿,不知父皇想要如要处置宋家人。” 殿内的大臣们看到景仁帝醒来,纷纷跪下向景仁帝行礼。 景仁帝用尽全力想要爬起来,可他试了好多次,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他泄气的对着大臣们叫,他根本说不出话,没办法跟大臣们正常沟通,是以,顾长宁和谢锦云才敢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议论国事。 顾长宁这蠢货,竟让谢锦云一介女子干政,他真是疯了。 “父皇,按燕国律法,叛国误国贼当以诛连九族处斩,而当逃兵的人视情节而定,宋谦几次逃跑,情节恶劣,就算让他死一百次也不够,何况他身上背负着几万将士的性命,儿臣以为当诛连九族,父皇觉得儿臣所言可行,便对着大臣们点点头。” 顾长宁一直举着梁婉知的供词。 在话音落下时,他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臣子们。 景仁帝内心暴躁至极,他知道宋谦一死,谢家人洗刷冤情后,下一个就是审萧氏的案子,他不同意这么快处死宋谦,他想拖延时间,但是…… 不管他点不点,宋谦的罪名都是安在板上钉死的,因为消息已经扩散出去,当年战死在西关的士兵家属都涌入燕京,等一个结果。 所以,宋谦不光要被诛连九族,还要快速处斩。 “那就依父皇所示,按燕国律法,判宋谦斩首示众,诛连九族,章大人,带上大理寺和一千禁军去沈府抄家拿人。” 顾长宁命令下达时,在场众臣皆震惊不已。 特别是丞相一脸不解:“太子殿下,斩宋谦为何要诛连沈家?” “沈华蓉是宋谦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虽然恢复了公主的身份,可并未入皇室宗族族谱,她依然是沈家嫡女,诛九族,上至王母下至玄孙,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丞相有何异议?” 顾长宁声音冷冰冰的反问! 第555章 丞相言 丞相心惊肉跳,杀宋谦就杀宋谦,干嘛还牵连世家。 那沈家好说歹说也是世家之首,太子一刀就把人切了,那接下来是不是轮到他蓝家。 在律法上,丞相不敢藐视国法。 可在世家利益中,丞相不赞同太子的行为:“公主就算入了沈府的祖谱,她身上好歹也流着皇上一半的血脉,与太子殿下你同根同宗,太子殿下可以下旨废除公主与宋谦的姻缘,如此,世人都会觉得太子殿下宽厚仁慈!” 景仁帝很赞同丞相的话,眉眼微微舒展开,幸灾乐祸的盯着顾长宁。 这些大臣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他最是了解这些臣子们的禀性,太子想要如愿为谢家人报仇,恐怕没有那么顺利了。 可是他忘了,太子不是他! 只见顾长宁慢条斯理的卷起梁婉知的供词,起身时,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两口,下一刻…… 他就把手中的茶杯狠狠的砸在丞相面前。 巨大地响声震得丞相显些跳起来。 “太……太子殿下……”丞相看着自己身旁碎了一地的茶杯,脸色变了变,随后拱手作揖,高呼道:“请太子殿下三思。” 顾长宁冷笑,走前一把拎起丞相衣襟,言词犀利地反问:“你要孤宽厚仁慈,叫那些因宋谦而死在西关的将士们怎么办,孤的宽厚仁慈能让他们死而复生吗。” “孤今日若听丞相的话解除宋谦与他妻子的婚姻,那就是藐视国法,便成了千古罪人,日后哪家犯了诛连九族的大错,都以和离自保,犯罪代价太低,燕国律法将不能再震慑这些不法之人。” “亏你还是丞相,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你读到狗肚子去了。” 说罢,顾长宁推开了丞相。 丞相着实没想到顾长宁会来这么一出。 他们习惯景仁帝的温和贤明,以为太子也会继承一二,谁知道顾长宁反其道而行。 吓地丞相连连后退,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无人敢去扶他。 倒也不是没有,丞相倒在了永宁侯身旁。 他回头看到永宁侯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时,又吓地往后挪了挪屁股:“永,永宁侯。” 永宁侯道:“蓝大人,如果不是宋谦,我三个儿子也许能回来一两个,回来一个也成,或者,就算以伤残之身回来也行,你不会懂,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因为蓝大人的三个儿子都在燕京,你们蓝家借着世族之力,便可以让你们的儿子混个舒服的官职。” 众臣目瞪口呆,没想到平日不多言不多事的永宁侯也发疯了。 他真敢说。 丞相大惊,赶紧阻止永宁侯:“永宁侯,你可不要诬陷本官,我那三个儿子都是自己考取功名,我……” 他回头看向景仁帝,立刻爬着走到景仁帝龙榻,磕头哭诉:“皇上,臣没有做过对不起燕国的事情,臣的三个儿子皇上是见过的。” “额……额……”景仁帝喉咙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顾长宁回头瞥了一眼江淮。 江淮立刻走到丞相面前:“蓝大人,皇上累了,该休息了。” 景仁帝猛地瞪大双眼:不,朕不累,丞相,不要走,你看看朕,朕被太子控制了! 第556章 挣扎无果 “可是臣还有话没跟皇上说,抄沈家的事情……” 顾长宁走近丞相,居高临下地看他:“丞相大人,你没看到父皇现在很痛苦吗?” 他转头看了看景仁帝。 景仁帝瞪直了双眼,双手用力攥紧被褥。 其实他是想伸出手抓住丞相的胳膊,可他现在连做这个动作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对着底下的臣子们干瞪眼。 那种无力与恐惧感深深地笼罩在他的心头,令他愤怒又无力。 臣子们听了顾长宁的话,纷纷抬头看向龙榻上的人,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他们的君王竟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 “今日就到这吧,父皇该喝药了,赵太医!”顾长宁站在丞相面前,挡住了景仁帝向众臣求救的视线,让景仁帝一次次燃起的希望再次沉寂。 赵太医带着端药的太监迅速走入大殿。 臣子们纷纷起身退出乾清宫。 而丞相走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当然,景仁帝看到丞相离开的时候,脸色也比之前还难看。 赵太医带着亲自熬好的药走到顾长宁身旁,战战兢兢的说:“太子殿下,药送来了,按照你给的药方为皇上熬的良方。” “孤来。”顾长宁端起了药。 景仁帝见状,拼了命的摇头。 他知道顾长宁给他喂的药根本就不是治病的药,而是毒药。 “父皇怕什么,这剂方子可是当年父皇亲自让人设计,熬给母后喝的良方,儿臣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高公公集齐了药材熬给父皇喝。” “不……”景仁帝吐出了一个字,身子再次挣扎。 可他浑身松软,挣扎无果。 顾长宁坐在龙榻,舀了一勺药水喂到景仁帝嘴边。 景仁帝死死地抿紧嘴巴,不肯喝药。 顾长宁道:“父皇快喝吧,儿臣还要回偏殿陪锦儿跟孩子,还有一大堆你留下来的烂摊子要处理。” “不……喝……”景仁帝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顾长宁轻笑了一声,好似一个脾气极好,极有耐心的人:“儿臣一口一口喂你,还是让高公公一口灌进去父皇嘴里,你自己选。” 不!顾长宁,你不能这么对朕,朕是你父皇,朕是天子。 景仁帝嘴巴一张一合,语无伦次的说了许多,却没有一句能让人听懂。 这药,服用到后面,便会让人神智不清。 当年他就是利用这个药,把萧皇后弄成一个疯疯癫癫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是萧氏满门惨死给萧皇后带来重创,才导致疯了,烧死整个凤仪宫的宫人,孰不知,一切都是药物作崇。 景仁帝不想自己变成没有理智的疯子。 他不能就这样倒下。 “砰!”挣扎间,景仁帝从龙榻滚下,用尽全力往殿门爬去。 与此同时,殿外传来了御史大夫的声音:“太子殿下,宋谦之事不该累及无辜,祸及沈家,应在下旨定罪前,让文霄公主认祖归宗,还文霄公主自由之身,否则,难以服众。” 景仁帝听到外面的声音,手缓缓伸出,妄图抓住眼前的台阶。 第557章 史无前例 眼看快成功了,高公公却又把他拖回龙榻,对顾长宁说:“太子殿下,这儿有奴才照看着,奴才一定会好好伺候好皇上。” “好。”顾长宁把药放回桌子,抽出手帕擦拭手指:“好好伺候着。” “是。” 顾长宁起身离开大殿。 宫殿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高公公掰开景仁帝的口,把手中的药水灌进景仁帝嘴里。 而顾长宁走出大殿后,御史大夫带着御史台言官跪到顾长宁面前,道:“太子殿下,宋谦一案罪不可恕,但是文霄公主……” 御史大夫的话还未说完,顾长宁就从他们面前走过,径直回偏殿。 御史大夫气的心里呕血,跪着跟前:“太子殿下,宋谦的事情累及不到沈家,你若连沈家一起抄了,只怕会让百官与百姓都惧怕你,这是史无前例。” 顾长宁脚步一顿,又转身回到御史大夫面前:“既然是史无前例,那就从孤这里开先例。” 御史大夫沉着脸,与顾长宁硬碰硬:“那太子殿下这样做,跟那些滥杀无辜的人有何差别,沈家这是无妄之灾,只要一句话,很多事情就可以改变,何况文霄公主还是太子殿下你的皇妹,臣要见皇上。” “你要见皇上是吧?”顾长宁薄唇轻扯,冷笑了一声,回头看了看殿门:“皇上刚喝过药喝了,诸位大人若要见皇上,就跪在这等着吧。” “你……”御史大夫对这个软硬不吃的太子殿下快要急疯了。 他这大半辈子伺候惯了景仁帝,现在遇到顾长宁这样的储君,倒是叫御史大夫撞了一脸灰。 “皇上深明大义,又对沈皇后信重有加,最重要的是沈大人带兵出城搜山,至今未归,太子殿下现在应该派人出城寻回沈大人,还有接辰国使臣入燕京。”御史大夫愤怒地发言。 顾长宁却只是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 御史台言官们看到朝他们这走来的太子,个个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冷颤,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御史大夫却直直地挺直腰杆,保持着谏言的姿势。 这时,顾长宁蹲下身子:“孤被送往辰国当质子的时候,你可有像今日这般如此尽心的劝言。” 御史大夫绷紧的脸并未因顾长宁的话而动容。 他说:“太子乃天子之后,又是先皇后嫡子,若以太子一人就能平息战火,护我燕国子民十年太平,避免更多百姓伤亡,应该让太子以质子身子去往辰国。” 御史大夫声音响亮的说道。 顾长宁不怒反笑,连连点了几下头,站起身,往后退了退,对萧掷说:“送这些大人们去八年前战死在西关的烈士坟冢。” 他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开。 御史台众臣不解,纷纷看向御史大夫:“大人,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们去守墓吗?” 御史大夫脸色难堪。 事实上,燕国派皇子去辰国当质子后,并未平息战火,反而让辰国皇室得寸进尺。 宋家军便是死在顾长宁被送往辰国后,第三年。 顾长宁都不知道御史台那些人是拿什么脸在他面前说那些话…… 第558章 谢家消息 “锦儿……”顾长宁没有功夫跟那些老东西耗,从乾清宫出来后,他就直接回到偏殿。 去找谢家的人有消息了。 谢锦云从软榻起身,顾长宁三两步走前,把谢锦云按回软榻,温柔地说:“躺回去。” 他回头看了看花无痕:“谢家有消息了?” 其实谢家人早已被他们安顿好,只待时机一到,便立刻现身。 花无痕先向顾长宁行礼,随后回头:“回太子殿下,派去寻找谢家的人有回音了,谢三公子已经在回燕京的路途,谢家主和老夫人也被寻回,谢家百口家眷死了几位体弱老者,其余人皆完好无损。” 那几个体弱的老者就算碰上流放,也时日无多。 但现在他们面临另一个麻烦。 花无痕还未来得及向谢锦云禀报。 “但是……”花无痕看了看谢锦云。 顾长宁看他脸色,微皱起眉头:“花侍卫,谢家还遇到什么难事?” 花无痕说:“辰国使臣与谢家人走同一条路,而且,送信的士兵说,辰国长公主在路道拦路,有意阻谢家人回燕京。” 谢锦云面色一沉,从软榻坐起身子:“如果没有人告诉拓跋昭那些都是谢家人,拓跋昭绝不会故意去刁难无相干的人,我们离开庸城时,斩杀了她的士兵,她现在一心只想赶快到燕京寻仇,如今突然把矛头转向谢家人,那一定是有人告诉她,那些是我的母族。” “来人!”顾长宁唤了一声。 江淮快步走入偏殿:“太子殿下,有何事吩咐?” “御史台的那些老东西现在何在?”顾长宁问道。 江淮说:“奴才正准备送御史台的大人们去烈士坟土,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顾长宁转过身子,目光锐利的盯着江淮:“辰国使臣正往燕京赶,孤派了文霄公主与沈家大公子出城接使臣们,现在还需朝中大臣出城迎接,便送御史大夫和御史台那几个爱唱反调的大人出城吧,另外,你带一支队伍,杀了拓跋昭身边的十二精卫,拔掉他们的虎牙,顺利带回谢府众人。” 那十二人,是辰国的武士,拓跋昭从杀手市场选出来带入皇室秘密培养起来的人。 她这么喜欢杀人,他就陪她玩个够。 江淮应了一声,就快步走出偏殿。 顾长宁回身看谢锦云:“夫人,我会让人把你父兄和祖母平安接回燕京,你不要担心,现在需要先把你三哥接回来了,再对过账本后,我就立马处死宋谦,你想让他怎么死?” 谢锦云根本没心情提宋谦,她心里很担心谢家人安危。 这时,殿外传来禁军的声音:“太子殿下,宋谦想再见一见太子妃。” “不见。”谢锦云言语干脆的拒绝:“那就先把三哥接回燕京,早日处斩宋谦吧。” “好。”他看谢锦云疲倦,不想再拿旁的事情打扰她:“你先休息,我在旁边看着你。” 谢锦云笑了笑道:“有白露和香露守着我,我知夫君还有很多要事和奏章要处理,御史台和朝中大臣近日对夫君处事颇有微词,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必忧心我。” “那些人都是惯的。”顾长宁是死过的人,他曾经也很在意,后来发现太在意就会让一些人得寸进尺:“丞相本就是梁王党,一直不看好我,无论我做的怎么样,他对我总会挑剔不满,御史大夫自认为廉正为民,实则,是想在训化帝王的过程中寻找自己的成就感,我不是那个死要面子的人,无需处处忍让着这些人。” 谢锦云望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容,手掌覆薄在顾长宁脸庞:“这是你选择的路,这条路注定不会太顺,但是没有关系,无论那些人怎么看待太子殿下,有我和孩子在你背后支持你。” 顾长宁把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背,轻轻点头。 一切都在不言中。 孙太医送来安胎药,顾长宁亲手喂她喝下,等她睡下后,顾长宁才走出偏殿。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物,出宫去牢房! 第559章 心上人 宋谦看到顾长宁出现在牢房的时候,眼中只剩下悲愤。 他冲到牢门前,怒视顾长宁:“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你以为你是谁,孤的女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顾长宁站在牢门前,俊颜冰冷,言语寒凉地说。 宋谦听到这句话,“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你的女人。”宋谦紧紧抓着牢门:“她抱着我的牌位嫁给我的时候,你还不知在何处。” “那又如何?她现在是孤的。”顾长宁微微抬头语气平静冷淡的回应宋谦。 宋谦看他这副模样,心生毒意。 他想看看顾长宁发疯的样子。 哪怕已经无法改变自己被斩首的命运,他也要让这两个人余生产生隔阂。 “太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她不到十二岁就抱着牌位嫁入永宁侯府,对着我的牌位一守便守了整整七年。” “七年呐!”宋谦整张脸贴在牢门间,大喊出这三个字来:“如果不是她爱我,她怎会那么傻嫁给我的牌位,耗费精力、财力帮永宁侯府重振家风,孝敬我的祖母。” “那是因为她爱我,她很爱我,她爱我……”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震得整个牢房都是他的鬼嚎声。 然而对面的男子却一动不动地看他发疯,声音依旧平静冷淡:“说够了吗?” “你……”宋谦看他并无反应,反倒把自己气疯了:“你为什么不生气,说白了,她就是二嫁之身,这世间哪个男子会喜欢嫁过人的妇人,你可是堂堂储君,未来的天子,这天下女子都是你的,何必要我宋氏宗妇。” 顾长宁冷笑了一声,双手揣在袖子里:“想挑拨孤与锦儿的感情。” “我说的是实话,谢锦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宋谦口上这样说,可心里却嫉妒的发疯。 他明明可以把谢锦云困在永宁侯府的后宅,一辈子做他的妻。 他不甘,不甘就这样死掉。 而当顾长宁说出谢锦云的好时,宋谦心中的那份不平衡直接逼疯了他。 “锦儿知书达礼,温柔漂亮,善解人意,宽容体帖,出生名门,身份贵重,可掌一宅之宁,做一宫之主,对待孤一心一意,无条件支持孤……” 顾长宁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宋谦只觉得有一双手生生撕裂他的心脏,双眼睁圆,不甘、后悔、难过的情绪交织在他心头。 这时,顾长宁已经走到他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衣襟,继续说下去:“孤还要感谢你弃她之恩,若不是你伤害她,她也不会义无反顾跟你和离,孤才能如愿娶了心上人。” “心上人,你……你觊觎她,你早就觊觎她,你觊觎臣妻。”宋谦发疯的挣扎。 顾长宁一脚踹在宋谦腿上。 宋谦双腿一弯,重重跪在地上。 顾长宁收回手,居高临下地冷盯着他:“她那么乖一个小姑娘,看见陌生男子都会羞涩回避,不敢多看两眼,你只要对她上点心,回报一点点感情,她便会无条件的支持你,哪怕知道你在外面和别的女子有孩子,她也一定会帮你妥善安顿好,可是你,既要又要,心思歹毒,永远不知满足,你活该失去她。” 话落,顾长宁又一脚踹在宋谦的胸口…… 第560章 对账 宋谦在牢房里连滚了好几圈,随即又快速从草席里爬起来,跪着回到牢门前,伸手抓住了顾长宁的衣摆,求道:“我发誓,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她,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没有机会了。”顾长宁狠狠拽回自己的衣物,双手弹了弹被宋谦摸过的地方,一脸厌恶:“她的幸福孤会给她,不需要再摇尾乞怜你的机会,谢礼很快会回到燕京,等刑部核对案件确定无误,便是你的死期。” “不,我不想死。”他隐藏自己伤好的事情,就是为自己谋划好了退路,他还有很多事情未完,他想再跟谢锦云好好谈一谈,他后悔了! 顾长宁整理好自己的衣袍,冷冷说道:“这一次,孤不会再让你有机会逃脱,你就借着这几日余光,好好的回想一下锦儿一人支撑起永宁侯府令你风光无限的日子吧。” 他知道宋谦想挑拨离间他和谢锦云的感情,可宋谦低估了顾长宁人性,他顾长宁可是死过好几次的人,又岂会将那些迂腐文人立下的规矩放在眼里。 他不但不会放在心上,将来还要一次次打破那些枷锁,让天下受此世欲大规迫害的女性有自己的曙光和天地,能站在阳光下享受不一样的人生。 可惜,宋谦永远不懂。 顾长宁走出天牢后,又返回牢房,看着如狗一样跪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宋谦,“喂”了一声。 宋谦抬头看顾长宁,没想到顾长宁还未离开。 顾长宁走近牢门,说:“就算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孤依然能从你手里夺回锦儿。” 宋谦一边哭一边笑:“若老天爷真的能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把锦儿弄丢,我会坚定的选择锦儿,成为锦儿的后盾。” 顾长宁低哧一笑,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天牢。 哪怕再重来几次,宋谦依然会抛弃锦儿! 三日后,谢礼被人秘密送回燕京。 章大人带他回刑部调查他店铺营业的账。 谢礼送给谢锦云的每一笔财宝珠宝都不曾记在账上,唯一能够拿得出来的便是店铺营业进出账本。 只要从空缺那部分跟谢锦云自己记的账对一对,若都能对得上,那就证明谢锦云从谢家获得的财物都是谢礼做生意赚来的钱财。 来去明细透明,没有一笔账存疑,便能让朝中质疑谢家的人闭嘴。 很快,章大人便把完整的证据呈到太子面前。 顾长宁拿起可以洗清谢蓝风贪污受贿的证据,道:“诸位大人,谁还有疑惑,或是质疑谢蓝风为人的,可以呈证据上来,若是无,那便三日后斩宋谦、诛连九族。” “太子殿下……”丞相第一个走出来。 顾长宁突然拿起面前的折子,狠狠砸在丞相的身上:“丞相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要再为沈家人求情吗?” 什么?丞相打开折子一看,竟是自家儿媳妇在外面放印子钱闹出人命的事情告到殿前。 放印子钱本就是违法,她竟还闹出人命! 第561章 设圈套 蓝丞相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顾长宁说:“章大人近日恐怕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朝中贪官污吏、奸佞横行,若被孤知道谁胆敢知法犯法,孤绝不姑息,丞相连家事都管不好,近日就暂时先不必上朝,等你什么时候处理好这桩事情,再做打算。” 这……这怎么行,这…… 蓝丞相脸色非常难看。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臣们。 有了蓝丞相在前面“示范”,底下的大臣们纷纷闭上嘴巴,毕竟这朝堂之上谁的屁股都不干净。 很快,圣旨下达。 三日后处斩宋谦。 抄沈家一并收监下狱。 顾长宁故意对沈林枫放出消息,并将自己设计杀死沈尚书的事一并送到沈林枫耳边。 沈林枫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家的护卫正好抬着沈尚书的尸身与沈林枫汇合。 “发生了什么事?马车为何突然停了?”顾华蓉看马车迟迟不动,立刻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 就看到沈林枫去对面的山道。 一群沈家护卫围在四周。 而山道上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身。 “过去看看怎么回事?”顾华蓉道。 随车的护卫迅速过去查看。 很快,护卫就回来了:“回禀公主,是沈大人的尸身。” “你说什么?”顾华蓉尖叫了一声,还未等护卫回话,顾华蓉便推开马车车门,跳下马车走向沈林枫。 她不敢相信死的那个人是沈尚书,在走到沈林枫身前的时候,她伸手指了指白布底下的人:“白布底下的人是谁?” 沈林枫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是义父。” “公主……”他红着眼眶回头看向顾华蓉:“义父被太子设计杀死了,他还下令,三日后斩宋谦并诛连九族把我们沈氏都打入死牢,和宋谦一起处斩。” 顾华蓉身子一恍,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咬牙怒道:“顾长宁下的旨意?” “皇上病重在榻,无法料理政事,太后诏回太子殿下后,便让太子代理政务,太子便让章大人重新审理宋谦与谢家的案子,那西平王的二女儿顾婉知当众指认宋谦八年前在西关的事情,证实他叛国逃兵的条条罪名,还洗清谢家贪污受贿之事。” 沈林枫把收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顾华蓉。 顾华蓉愤怒的说:“宋谦被处斩,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沈林枫说:“太子殿下说,宋谦一过当诛连九族,公主是宋谦明媒正娶的妻,又过继到义父名下,还上了沈家族谱,所以……” “放肆,放肆。”顾华蓉简直快要被气疯了:“顾长宁这个没教养的野种,他竟敢这样对待本宫和沈家人,本公主要杀了他。” “我们不能回燕京。”沈林枫道:“就算要回,也不能以现在的身份回去。” “本公主又无错,凭什么不能回?” “公主,听我一句劝,太子的人肯定在城门等着我们,只要我们一踏入燕京,他安排的人就会立刻把我们押入天牢。”沈林枫低头看了看沈大人的尸身,眼底闪过浓浓的杀意。 这时,顾华蓉看到辰国长公主拓跋昭一身红衣,骑马而来。 她突然想到了一计,转身朝拓跋昭走去…… 第562章 复仇大计 顾华蓉拦下了拓跋昭的马。 拓跋昭拉紧缰绳,居高临下地盯着顾华蓉:“文霄公主,为何突然停下马车,还敢拦本公主的马。” “本宫回不去了。”顾华蓉并不打算瞒着拓跋昭。 她要利用拓跋昭给自己报仇。 拓跋昭微微眯起双眼,笑道:“什么叫回不去了,燕京城就在眼前,你想回,明日就能回去,除非……” 她想到了顾长宁。 这一路,可真精彩,顾长宁没少在路道上给她使绊子,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到达燕京,看看是谁给顾长宁勇气敢忤逆她。 “除非,顾长宁不想让你回去。”拓跋昭“呵呵”的笑了几声:“怎么,他又在背后搞什么花招?” 顾华蓉攥紧双拳,道:“他杀了我义父,还要抄斩我义父沈家,只要我踏入燕京,他就会立刻把我打入死牢跟沈家人一起斩了。” “哈……”拓跋昭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了几声:“有意思,真有意思,顾长宁在我辰国装的跟狗一样,没想到回到燕国,倒露出原本的面目了,太有意思了,本公主已经迫切的想要再见一见长宁,倒不如将你送给他,你说,他会不会开心呢?” “你……”顾华蓉脸色刹变,脚步往后退了退,没想到拓跋昭不按常理出牌。 但是,她也不是吃素的。 “长公主莫不是喜欢顾长宁?”顾华蓉微蹙眉头,盯着拓跋昭那张明艳绝美的脸庞,反讽:“顾长宁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他爱的是谢家女,如今的太子妃。” 拓跋昭脸色徒然大变,那张艳丽的容颜露出狰狞的表情,下一刻,便从腰身抽出鞭子,往顾华蓉的方向狠狠甩去。 鞭子飞落的瞬间,沈林枫冲到顾华蓉身边,把顾华蓉推开,自己挡下了那一鞭子。 拓跋昭见状,迅速收起长鞭,红唇勾起一抹讥笑:“本公主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让顾长宁在燕国过了一年半载的好日子,本公主见不得他过的那么舒服,他喜欢别人,那本公主就把他的太子妃杀了,本公主要他继续做本公主的狗,他就得跪在本公主面前,摇尾乞怜,还轮不到你们在此嘲笑本公主,毕竟敢笑本公主的人,都下黄泉了。” 她再次执起长鞭,朝顾华蓉面前甩去。 顾华蓉立刻大叫:“我可以帮你杀掉太子妃。” “啪!”鞭子打偏,重重落在旁边的石块上。 石块瞬间被打成了粉末。 顾华蓉看到这一幕,唇瓣轻轻颤抖。 这一鞭若落在她身上,怕是皮开肉绽,骨肉成泥,必死无疑。 她惧拓跋昭手中的鞭子,但同样,也把希望寄予在拓跋昭的身上,拓跋昭不怕燕国皇权,而顾长宁也是个目无中人的男人,这二人才是天生绝配。 “我没有办法以文霄公主的身份回京,但我可以以长公主您身边的婢女的身份,混进使臣的队伍入燕京,等长公主入宫时,我再跟随你入宫,我自幼在皇宫长大,对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我可以让我身边的人易容成太子妃宫里的人,混进太子妃的寝殿,把她杀了。” 顾华蓉已经盘算好复仇计划…… 第563章 杀言官 既然她皇兄梁王已死,父皇病重,那她就和顾长宁争一争,辰国也可以立女子为储君,她一样可以争夺那个位子。 以她现在的处境,也只能去拼一拼,与其让别人上位称帝,不如她来当皇帝,如此才能高枕无忧。 这时,辰国士兵骑马过来,向拓跋昭禀报道:“长公主,燕国派御史台大夫前来接使臣们入京。” “御史大夫。”拓跋昭笑容不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长鞭,随即就把长鞭扔给顾华蓉:“那本公主可要看看你的诚意了,用这条鞭子,把你们燕国的御史大夫杀了。” 沈林枫猛地回头对顾华蓉说:“公主,那些御史大夫……” 他话语还未说完,顾华蓉就已经捡起长鞭,抖了抖鞭子问辰国士兵:“人在哪里,带本公主过去。” “就在前面,共有九人。”辰国士兵说完话,就扬鞭前行。 顾华蓉翻身上马,跟在辰国士兵的身后。 拓跋昭看着顾华蓉离去的身影,唇角划开,也跟着去了前面。 御史大夫带着御史台其余言官下马车,与辰国袁丞相交谈。 但是辰国的丞相十分敷衍,他坐在马车里,掀开半边帘子,与御史大夫点了一个头,问了几句话,就放下帘子不再理会燕国大臣。 御史大夫脸色比面对顾长宁时还要臭,这时,顾华蓉和拓跋昭骑马过来。 大臣们看到顾华蓉后,纷纷上前行礼:“臣见过文霄公主。” 顾华蓉扫过众臣:“谁派你们出城接使臣?” 御史大夫回道:“是太子殿下。” “听说太子不但要斩了宋谦,还要斩了本公主与沈氏全族。”顾华蓉目露凶光,言语充满着怨气。 御史大夫没料到顾华蓉已经知道此事,他抬头,对顾华蓉说:“公主,臣会劝太子殿下,离处斩还有三日,公主明日便能回到燕京城,到时臣会联同朝中大臣出面阻止太子殿下。” “你打算怎么阻止啊?”顾华蓉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握紧鞭子,冷冷地问道。 心中对御史大夫颇为不满。 “跪着同太子殿下说满口大义吗?”顾华蓉跟顾长宁交手了几次,也算摸透了顾长宁的秉性,他若是在意那些满口大义,就不会干出杀使臣,斩沈家用的事情。 如今顾长宁把持朝政,他想怎么样,完全可以按他心意掌控大局。 这些御史大夫的言语可以约束自己的父皇,却无法约束太子,除非…… “你们去死。” “什么!”御史大夫愣了一下。 还未回过神来,顾华蓉已经出鞭子,狠狠打落在御史大夫的身上。 御史大夫是言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担,顾华蓉这一鞭子打下去,御史大夫当场晕厥。 其余言官吓地连连后退。 “文霄公主,你怎么能用鞭子打御史大夫,你……” “啪!” “啊……”惨叫声响起。 顾华蓉发现嗜血很过瘾,难怪拓跋昭动不动就抽人鞭子。 鞭子打在他人的肉身时,可以令人身心愉悦。 顾华蓉杀疯了,冷着脸道:“你们就应该像太子设计我皇兄怂恿世家们从宫墙跳下自尽一样去死谏,让世人都知道太子是一个残暴的储君,无法担任大局,只有你们都死,才可把事情闹大!” “啪,啪,啪!” 凄惨地叫声不停传开,但很快就没了声音。 顾华蓉把御史台言官都杀了,准备制造一场更大的阴谋,让百姓认定顾长宁是一个残暴嗜血的暴君! 第564章 沈家护卫 拓跋昭连连拍手鼓掌:“文霄公主果然比顾长宁那个废物更有骨气。” 顾华蓉抬手擦拭脸庞的血珠,回头扫过拓跋昭:“现在,你满意了吗?” 拓跋昭低哧一笑,回头看了看缓慢跟在后面的谢家车队,道:“有这样的力气,何不用来多玩玩,后面那些人,可都是你们燕国太子妃的亲属?” 提到这,顾华蓉立刻转身看向他们马车后面的谢家人。 这一路,她和拓跋昭有阻拦谢家人回京。 现在顾长宁胆敢动她沈家人,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 “沈林枫。”顾华蓉大声唤道。 沈林枫走近,他先是扫过倒在地上的御史大夫,随之抬手作揖道:“公主。” “咱们手里还有多少人,去安排一下,本公主接下来打算来个大屠杀。”顾华蓉抖了抖手中的鞭子。 用鞭子杀完御史大夫后,顾华蓉的确感觉还不够尽兴。 若能杀光谢家人,也算替自己的母后和皇兄报仇了。 “咱们沈家护卫只有两百二十一人,公主,你莫不是想动谢家人?”沈林枫觉得顾华蓉不够理智。 现在护送谢家人回京的是玉家军。 顾长宁怕是早有准备,动用一万玉家军保护谢家全族回京。 他们用两百多人跟玉家军拼,是不明智的。 沈林枫猜出了她的心思,将谢家那边的情况报给顾华蓉:“谢家那边有一万多玉家军护行,玉老将军与玉少将军左右相伴,我们仅凭两百护卫,根本不足以撼动他们,公主若是想杀谢家人,恐怕有些困难。” 拓跋昭红唇一勾,骑着马,缓缓走到沈林枫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沈林枫:“你们的人,若不全部牺牲,本公主又如何敢将你混入我的军队,带你们入京呢。” 沈林枫大吃一惊。 原来拓跋昭根本就没打算杀了谢家人,而是要沈家护卫全部死在城外,她怎么敢…… 沈林枫猛地回头看顾华蓉:“公主……” 不等顾华蓉回答,拓跋昭又说道:“本公主可以答应你们,等你们杀了太子妃,本公主就借兵给你们谋夺皇位,助你们登上帝位。” 沈林枫沉着脸,只等顾华蓉下达命令,但他内心不希望顾华蓉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复仇,拓跋昭明显不安好心。 可顾华蓉现在一心只想报仇,已经走火入魔了。 她走到沈林枫面前,把鞭子递给沈林枫:“你来。” 沈林枫盯着她递来的长鞭,心头微缩,这才反应过来,文霄公主不止要沈家护卫的性命留在这里,还要把他的命留在这……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皇嫂,你死后,我会帮皇嫂和你报仇,去吧。”顾华蓉把鞭子塞进沈林枫手中。 沈林枫默默抓住鞭子,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起身唤来沈家护卫,下达命令。 很快,后方传来肃杀声。 在沈家护卫与玉家军厮杀时,辰国使臣的军队继续前行,很快便将后面的车马甩开了。 而送死的沈家护卫全部倒下。 “这里还有一个活口。”玉天衡拖着沈林枫走到玉老将军和谢蓝风面前。 谢二看了看沈家护卫,道:“太子殿下说,沈家护卫共有两百多人,对文霄公主忠心耿耿,回燕京的路途便是由沈家护卫护送文霄公主,如今他们跟疯了一样冲到玉家军的刀口,却不见文霄公主的身影,辰国使臣也趁乱前行,爹,文霄公主怕是混进辰国使臣的队伍了。” 谢锦玉都掌握了燕京的局势,知道文霄公主贸然入京一定会被押入天牢。 可她没想到,文霄公主连自己的下属都杀,简直丧心病犯。 玉老将军转身吩咐道:“天衡,你抄近路先回宫禀报此事,务必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多加防范。” 第565章 宫庭之乱 宫内。 离宋谦处斩还有两日。 户部程大人把流放九寒之地的梁家人信息递给顾长宁。 “太子殿下,臣已经查过了,那宋广泽一直没来得及上宋谦名下的户籍,那就没办法处斩这个孩子,还有,若顾二姑娘不是西平王之女,而是梁家的血脉,那她在宋家的身份,怕也斩不了她,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母子三人送回梁家人的流放地。”程大人毕恭毕敬的回道。 顾长宁翻阅梁婉知与宋谦的户籍。 宋谦与宋老太早在之前就被宋氏族长除名,户籍不跟宋氏大族,那宋谦诛连九族一罪便诛不到永宁侯府与宋家人头上。 难的是,梁婉知与宋谦因为之前的事情暂时离开燕京,宋老太身子年迈,也没来得及给宋广泽迁户。 现在宋广泽的户籍在梁婉知名下。 而梁婉知虽在口头上与西平王相认,却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认祖归宗,再加上她为了妻妾位分与宋谦大闹过,可笑的是这个女人为宋谦生了两女一儿,宋谦到现在都没给过她名分。 反而因为现在尴尬的局面,救了梁婉知母子几人。 可真是讽刺又可怜。 章大人说:“太子殿下,不如先澄清梁婉知的真正身份,再把她送回梁家人现在的流放地,至于往后梁婉知会如何,又或是不小心病死在流放之路上,这可就不是太子殿下能控制的。” 程大人脸色一惊,回头看了看章大人。 这些话是能说出来的吗? 章大人抚须,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他多少了解储君的行事风格。 顾长宁道:“孤已经召回西平王,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这时,萧掷走入:“太子殿下,玉少将军提前回宫了。” “带他进来。”顾长宁放下程大人的奏折。 很快,玉天衡走入宫殿:“臣参见太子殿下。” 顾长宁问道:“提前回?是路途中发生了什么事?” “臣的确是快马加鞭抄近路赶回燕京,文霄公主执鞭杀死了九名御史台言官,并下令让两百多名沈家护卫刺杀谢家人,之后,文霄公主不中所踪,谢二公子猜测文霄公主已经混进使臣团队,打算秘密回宫刺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玉天衡详细地说。 顾长宁心中有数了:“好,孤知道了,萧掷,加派人手保护太子妃,这些日子太子妃的吃用饮食都要细查,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人。” “卑职领命。” “章大人,程大人,你二人协力去准备一下两日后处斩宋谦的事情。” “是。”两位大人同时抬手作揖,异口同声地回应,然后便退出了大殿。 顾长宁看了看玉天衡:“你先回去休息,明后几日燕京城铁定会发生大事,到时,由你来看管宫门各个入口。” 玉天衡绷紧身子,一脸严肃:“太子殿下是不是担心文霄公主会带着御史台大人们的尸身作乱。” “不是担心,而是她一定会这么做。”以他对顾华蓉的了解,她一定会干这种蠢事。 “那臣现在下去部署。” “不必紧张,孤要的便是借她之手重新洗牌。” 这一场宫庭之乱,肯定是要爆发的。 第566章 梁家人 顾华蓉几乎无兵可用,她只能同辰国长公主联手对付他和谢锦云。 而她这个行为,恰好触碰了燕国的律法。 背叛国主,刺杀储君,条条都是死罪,等定了顾华蓉的罪名,他再大发慈悲放过沈家人。 那么,现在的沈家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力。 因为沈林枫和沈尚书一死,沈氏便没有核心人物。 天色渐渐黑沉,谢氏的车马已走到燕京城门外。 西平王府的马车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谢家的马车。 “二公子,好像是西平王府的马车,他们在我们后面。”玉老将军走到马车旁,目光眺望着远方车马队群中那面象征着凉州军旗的标志,那是西平王军营里的军旗。 谢锦玉立刻让马车停下。 他跳下马车时,一辆马车从后面追来,缓缓停靠在一旁。 马车帘子被人掀开,一道娇俏的身影从马车里走出来,她朝谢锦玉那看去,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身旁的婢女将她扶下,谢锦玉快步走前,看了看她乌青的眼圈,关切的问道:“这些日子,舟车劳顿,辛苦了。” 顾姜蓉低哧一笑,盯着一脸胡渣的男子,说:“我差点没认出谢二公子,你瞧着比我还劳顿,这些日子才是辛苦你了。” 谢锦玉看她神采飞扬,满眼欢愉,也陪着笑了一声,然后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点头道:“还好,这一路多亏西平王照应,我和我家人并没有受多少苦头。” 那些山匪都是西平王的兵乔装而成。 闹出山匪一事后,他们就被西平王藏进了山里的军机营地。 三餐饱肚,避免了风餐露宿。 只是逃亡的时候,人总不可能像在家里一样干净整洁,所以回京的路途中,他们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连胡子都不刮。 这时,马蹄声传来。 二人回头看向队伍后面,就见西平王骑着马疾驰而来,很快就停在了两人面前。 谢锦玉向西平王行礼。 西平王跃下马背,伸手把他扶起,道:“锦玉不必多礼,本王特意快马过来寻你,便是想将本王的妻儿暂时托付给你,本王这会得快马加鞭赶入京城,向太子殿下递交重要奏章。” 谢锦玉看了看顾姜蓉,道:“王爷放心入京,我们明日晌午便能到达燕京城。” “那就有劳了。”西平王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夜露深重,你早点回马车,照顾自己,爹先入京了。” 顾姜蓉点了几下头,便目送西平王离开。 跟在西平王身后的还有几个陌生面孔。 谢锦玉凝望前方,直至西平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夜里。 顾姜蓉道:“是不是很好奇?” “西平王身后的那几个人是梁家人?” 顾姜蓉轻轻“嗯”了一声,道:“对,父王这些日子,亲自去了一趟九寒之地,找到了梁婉知的亲生父亲和稳婆,现在快马加鞭赶回燕京,就是为了赶明日早朝时,向大臣们宣布她不再是西平王之女,如此,事情才算尘埃落定。” 得知梁婉知不是自己的亲姐姐时,顾姜蓉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长得有点像母亲,大概是因为母亲同她的亲娘是姐妹! 第567章 认女 晨光熹微。 “顾婉知,出来。” 牢房,狱卒打开牢房的门,往牢里喊了一声。 梁婉知双眸一亮,赶紧拉着自己的儿子站起身:“是不是我爹来接我了。” 狱卒还不知梁婉知的身份,依旧把她当成西平王之女,对她还算客气:“西平王今早宵禁后,第一个入宫。” “太好了,泽哥儿,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回西平王府了。”她拉着宋广泽的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女儿宋怡紫和宋怡凝,对宋怡紫说:“抱着你妹妹走,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王府,到时你们要好好孝敬你们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不能惹他们生气,府内还有两个姨母,你们也要好好敬重她二人。” 经历过生死的人,梁婉知知道自己今后该巴结讨好谁。 只有乖乖听从西平王夫妇的话,她和她的孩子们才会有出路。 宋怡紫抱起三岁的妹妹,点点头。 梁婉知带着儿女们开开心心的走出牢门。 谁知,旁边的狱卒拿着脚铐,锁在她的双脚上。 梁婉知神色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铁链,脸色难看:“我是西平王之女,你怎么能用这种东西锁住我的腿,这样叫我怎么走路。” 狱卒道:“这是上峰的意思,上峰交代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还请顾二姑娘多担待些,等见到西平王后,自会解开这脚铐,现在只能委屈你了。” 听到这番话,梁婉知脸色才缓解了不少。 很快,她就被带上了议政殿。 朝中文武百官,纷纷看向衣着囚服的梁婉知和她的两女一儿。 士大夫最喜欢用规矩批判他人过失,如梁婉知这般未婚生子的女子,他们是最瞧不上的。 梁婉知根本不理会百官的目光,在走入大殿后,她一眼就看到站在殿前的西平王。 她快步走向西平王,跪在西平王面前,唤道:“爹爹,女儿知错了,女儿也悔改了,请爹爹再给女儿一次机会,女儿愿意好好听爹娘的话。” 她伸手抓住西平王的衣摆。 西平王连退了两步,伸手拽回自己的衣物,沉着脸道:“我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在你背后。” “爹,女儿知道你还生女儿的气,女儿……” “我真的不是你亲生父亲。”西平王打断了梁婉知的话,伸手指了指跪在梁婉知后面的两人。 梁婉知回头看了一眼。 跪在她身后的男子蓬头垢面,衣衫补丁,面容苍老。 而中年男人身旁的妇人,两鬓白发,面生横肉,一脸凶相。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回头对西平王说:“爹,你不要再生女儿的气,女儿真的会改的。” 梁婉知以为西平王在跟她赌气,毫无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直到她背后的男子开口说道:“婉儿,你真的不是西平王的女儿,你是梁将军从你女儿身边夺走的孩子,西平王的二女儿早在回京的途中就夭折了,梁将军怕西平王怪罪他,便跟我要走了你,拿你顶替了西平王之女。” 什么!梁婉知身子猛地一僵,再次回头看向中年男子,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而尖叫道:“不——” “我才不是你的女儿!” 第568章 画中女 她跪着走到西平王面前,双手死死抓住西平王的衣物,哭着求道:“爹爹,女儿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跟女儿开这种玩笑,一定是有人……” 她猛地抬头看向坐在金殿上的顾长宁和谢锦云,一口笃定:“对,一定是有人故意编这样的谎言,企图挑拨离间我与爹爹的父女之情,我长得那么像母亲,我还跟大姐姐相似,走出去,凉州贵妇们都说我与大姐姐是双生子,我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女儿。” 梁婉知目光愤恨的瞪看谢锦云与顾长宁的方向。 而说到最后两句话时,她回身指着梁川。 不能接受自己非西平王之女的事实,极力狡辩,仿佛拿自己的外貌与西平王妃比较,更有说服力。 然而…… 这件事情已经没有转机。 “那是因为你亲生母亲和本王的王妃才是双生子。” 什么!!梁婉知不敢置信的瞪看西平王。 “她很早就嫁给你父亲,生下你后,不到一年就病逝了,之后你替代本王的亲生女儿养在梁将身边,成为梁将的嫡女,你真正的身世就被梁家人隐瞒了下来,至于本王的王妃,与你亲生母亲是双生姐妹的事,便再无人提起,你长得是有几分神似本王的王妃,可你跟你的亲生母亲,应该才是最相似的,你父亲在你亲生母亲活着时,画了很多画作,他还带来了你亲生母亲的画像。” 西平王好言相劝,希望梁婉知放下执念,跟着梁川回九寒之地北夷好好过。 虽说梁家人被流放了十年之久,可现在的梁家在北夷已有一些小势力,多次打跑了蛮奴,将来将功补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梁川拿出一卷画像,放在地上,轻轻推开画。 众臣们纷纷看向画像,比被梁川的才华深深吸引着。 梁川的画简直是栩栩如生。 他跪在画像旁,默默的盯着亡妻的面容,道:“婉儿,这就是你母亲。” 梁婉知瞪大双眼盯着画中人,突然扑过去撕烂画,发疯似的尖叫:“不,你们撒谎,你们全都撒谎,你们就是想报复,想报复才扯出这种谎话。” “梁婉知。”谢锦云微颦眉,看向梁川身旁跪着的稳婆:“当年接生你的稳婆知道内情,你若是还不信,让稳婆告诉你。” 稳婆朝着金殿上的人拜了拜,这才回头对梁婉知说:“梁姑娘,我就是当年为梁夫人接生的接生婆,你出生后,夫人命我在姑娘左腰下方的部位烙一个铁烙印,掩盖姑娘身上的兔子胎记,因为西平王的女儿没有胎记。” 稳婆的话,令梁婉知身子一软,一屁股重重跌坐在地上。 那么隐秘的地方,除了最亲近她的人,便只有自己的父母知道。 而她左腰下方的确有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烙印。 生来便有,她以为是天生的。 哪里知道还有这些门道。 宋广泽转头看了看梁川,眉头微微拧起,然后抬头问谢锦云:“太子妃,娘不是西平王的女儿,那我们会被拉到刑场斩头吗?” 他不想死! 哪怕苟活着,总有翻身的机会。 第569章 悔悟 谢锦云目光锐利的盯着宋广泽,孩子从一开始蠢笨无知到现在走到朝堂面不改色,不再胆怯,甚至敢直视她的双眼,这足以说明,宋广泽蜕变了。 留着这样的孩子,将来必成大患。 在众臣以为谢锦云会回答“你不会被处斩”的话时,谢锦云却冷冷地对宋广泽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宋广泽原本镇定自若的神情,在听到谢锦云这八个字后,身子剧颤。 嫡母还是会想尽办法杀了他? 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宋广泽了,他是彻底杀掉身体里那个蠢笨无知之人的宋闻璟,是谢锦云前世一手教导出来的首辅大人,是那个覆灭了整个谢氏的宋闻璟。 若不是经历了这一世,宋闻璟怎么也不会想到没了谢锦云的帮扶,他的读书路和仕途这么艰难。 在这痛苦的两年时光,他也深刻的体会到亲生母亲的愚昧和他父亲的自私自利。 前世一切都有嫡母兜底,他的亲生父母才能在外面快活逍遥过自己的小世界,而他只要利用嫡母的势力,顺着嫡母,便能得到其他人得不到的资源。 好的名师,好的家世,恪守礼仪名声极好的好嫡母。 造成出一个举世闻名的宋闻璟。 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够努力才得来,后来,他渐渐厌恶嫡母用世家大族的规矩束缚他,想跟外面的父母亲一家团聚,于是把待他视如己出的嫡母杀死了。 现在……他后悔了。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再做蠢事。 因为爹娘真的太蠢太自利,毁掉了他的前途。 宋闻璟对着谢锦云重重磕头,声音很轻地问道:“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他声音顿了顿,喉咙有些哽咽:“我知道了。”嫡母! 他声音虽轻,却响亮的回荡在金殿上,大臣们都以为孩子是想替自己的父母求情,可却只有谢锦云知道,他不是宋广泽了,他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宋闻璟。 “有些伤害,是用一辈子都无法弥补。”谢锦云淡漠地说,然后就起身,离开大殿。 顾长宁当众宣布:“梁婉知既然不是西平王的女儿,那八年前私自逃离流放地跑回燕京城的罪名不可饶恕,拖下去,杖责五十,押送回九寒之地北夷,无诏永世不得回京。” “太子殿下!”梁川赶紧阻止:“可否让罪民替代杖责。” “梁川你明知故犯,怂恿宋谦把你女儿带回燕京,你也一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一并处罚百杖。”顾长宁一声令下,禁军就把梁川和梁婉知一块拖出金殿。 至于梁婉知的几个孩子,说起来也是无辜,顾长宁不能用同样的手段处罚他们,但他们会随梁婉知和梁川一起回去九寒之地。 到了那里,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九寒之地是极寒的地方。 南方人去了那里,若无保暖之物傍身,恐怕难以生存,更何况,那里物资匮乏,许多东西要从很远的地方运送过去,是以,碳木与菜类价格十分昂贵。 五十杖后,梁婉知被拖回天牢。 此时,她回到了宋谦旁边的牢房。 宋谦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低哧一笑,道:“婉儿,好久不见啊,你又回来了。” 第570章 互相残杀 梁婉知扒在地上,奄奄一息地盯着宋谦,突然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宋谦坐在草席,静静地看梁婉知癫狂的笑。 过了一会儿,笑声慢慢散去,梁婉知咬牙忍受着身上的痛,道:“谦哥哥,你是不是很想像我刚才那样大笑,取笑我,笑话我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谦听到这话,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你我都是将死之人,何必再针锋相对。” “将死之人?”梁婉知冷哼了一声,用尽全力爬向宋谦,双手抓紧牢笼,脸贴近牢栏,道:“你错了谦哥哥,我只是被流放回北夷,明日要处斩的是你,我只不过暂时落难,可只要我活着,我总有一日能翻身。” 宋谦猛地皱紧眉头:“太子和太子妃没有杀你?” 不可能。 梁婉知跟他生了两女一儿,是他的妾。 她如今已不是西平王的女儿,应该同他一起被处斩。 “因为我和泽哥儿的户籍都没有落到你名下,我不算你的妻,也不算你的妾,哈哈哈哈……要死的人,一直只有你自己,哈哈哈……” 梁婉知再次狂笑,她一边笑一边背过身子,靠在牢房。 两间牢房挨在一块。 而她一阵阵的笑声震得宋谦龇牙怒目。 他缓缓从草席站起身,握紧双拳走向梁婉知。 梁婉知突然觉得背脊一凉,猛地回头,便见宋谦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梁婉知瞳孔瞪大,用力挣扎,捶打宋谦的身子。 宋谦却轻轻握住她挥过来的手,目光冰冷,言语充满了恨意,道:“你凭什么不用死,凭什么,我宋谦都是被你害的一无所有,如果当初你懂事一点,不要事事和锦儿争,锦儿就不会跟我和离,我现在也不会成为阶下囚,我儿子也不会跟你去北夷那种穷乡僻,都是你害了我的前途。” “喂,快住手。”狱卒听到不对劲,立刻打开牢门,一脚把宋谦踢开。 梁婉知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咳嗽一边说:“快,快把他杀了,他刚才要杀我。” “梁婉知,你不会好过的,你就算活下来,我们的儿子也会恨你,他早就厌恶你了。” “不——”梁婉知抬头怒视宋谦:“他是我儿子,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恨我。” 儿子!那具小身体里居住着的早已不是他们的儿子。 他的儿子胆小懦弱、蠢笨愚昧,不曾有过过人的才华,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可现在的宋广泽,不但能写一手好字,还能出口成章,说出许多他们不知道的内情,这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儿子。 可梁婉知这蠢货,竟没有发现儿子的不同。 “你等着看吧,你的好日子早已随着我宋家被抄家后,没有了,你的儿子也不会再认你这个母亲。” “不,不可能。”梁婉知咬了咬牙,强忍着身上的痛楚道:“我泽哥儿现在越来越聪明,就算我们被流放到北夷,将来广泽一定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翻身。 说完,几个狱卒押着梁川与三个孩子从牢房前走过。 梁婉知看到宋广泽时,爬到牢门唤道:“泽哥儿,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宋闻璟狠狠皱眉。 他叫宋闻璟,他不喜欢父母再叫他“泽哥儿”。 第571章 双生子 宋闻璟回头,目光冷淡地看了一眼牢里的宋谦和梁婉知,没有过去同自己的父母亲打招呼,便直接从他们面前走过,进入另一间牢房。 梁婉知心头剧颤,不敢置信地望着宋闻璟离开的背影。 泽哥儿他……怎么不理我? “泽哥儿,泽哥儿……” “娘。”宋怡紫带着宋怡凝走到梁婉知面前,伸手握住了梁婉知的手,然而…… 梁婉知一巴掌打在宋怡紫的身上,推开她,面目狰狞的问道:“你弟弟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没人欺负他。”梁川拖着沉重的步伐道。 旁边的狱卒上前拽起宋怡紫,喝斥道:“快回牢房。” “牢房大哥,能不能让我跟我儿子在一起,他还是个孩子,无法照顾自己……” “去去去,滚开,快把他们的牢门锁好。” 人走茶凉,之前对梁婉知客客气气的狱卒,在知道梁婉知并非西平王之女后,便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那边,走入牢房的宋怡紫来到宋闻璟面前,问道:“弟弟,你刚才为何不理娘?” 宋闻璟缓缓转头盯着宋怡紫。 那双眸子充斥着冰冷的光,冷淡、疏离,让宋怡紫感受不到一丝的熟悉感。 宋怡紫对上宋闻璟的双眸后,身子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冷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弟……弟弟,你……” 宋怡紫由上至下打量宋闻璟,这才发现宋闻璟长得很高了。 以前比她矮一个头,现在比她高一个头,甚至快赶上自己母亲了。 宋闻璟收回目光,语气还算和气:“没什么,刚才在想别的事情,没有听到母亲叫我。” 说到这,他躺在了草席,又道:“我困了,先休息会。” 话音落下,宋闻璟转过身子闭上双眼,他该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 东宫。 “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孙太医为谢锦云把完脉后,起身向顾长宁和谢锦云贺喜。 谢锦云微微一怔,不解地问道:“孙太医,喜从何来?” 孙太医说:“微臣之前便有所怀疑,但那时候太子妃月份还小,再加上太子与太子妃身处困境,微臣不敢确定,随着太子妃月份越大,微臣可以确定太子妃所怀的是双生子。” 一旁伺候的白露香露异口同声惊呼:“双生子啊。” 袁嬷嬷也开心的看着谢锦云的肚子:“真是喜上加喜呀。 一屋子婢子都替自家主子高兴,独独顾长宁拧紧眉头,一脸忧愁。 谢锦云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把手搭在顾长宁的手背,柔声问道:“夫君,你怎么愁眉苦脸?” 顾长宁反手握紧谢锦云的手,轻声回道:“怀双生子意味着怀孕和临盆过程中,都需承担比怀一个孩子更大的风险。” 他在辰国,便听过后宫妃嫔因怀上双生子而难产致死的事。 且不说临盆,便是怀孕过程中,都十分艰辛,若不幸早产,两个孩子和母体都有危险。 所以,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反倒是谢锦云对待此事十分乐观:“夫君,孩子来了,便是缘,况且你也懂得医术,我信任你。” 顾长宁回过神来,揉了揉她的指腹,又抬起手抚摸她的脸庞。 为了避免她紧张而胡思乱想,他驱退眉间的阴郁,笑道:“夫人放心,有我在,你和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 他绝不允许锦儿栽在生子之路。 就在这时,玉天衡快步走入东宫:“太子殿下,辰国使臣入京了,现在就在宫门外,拓跋昭要求太子殿下亲自出宫接驾。” 谢锦云与顾长宁对视了一眼,终于来了! 二人早已在皇宫布好局,就等着拓跋昭把顾华蓉送入皇宫,明日一起斩了! 第572章 暗夜 顾长宁摆了摆袖子,起身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谢锦云伸手将他袖袍的皱褶抚平,嗓音柔和地说道:“朝中老臣只知要求殿下要这样做,那样做,全然不知辰国使臣的真面貌,只对储君苛刻,叫人瞧着心寒。” 顾长宁耳朵耸动了几下,立刻明白谢锦云字里行间的意思:“那就让大臣们今晚别睡了,陪孤一起接见使臣。” 说话间,顾长宁回头看了看江淮。 江淮很有眼力见地说道:“奴才这就带一群太监出宫通知每位大人辰国使臣到了。” “嗯,去吧。”说完,顾长宁又默默地坐下来:“等那些大臣到了,孤再出宫迎接辰国使臣,让辰国的使臣们再等等。” 他把手轻轻放在谢锦云的小腹,满眼爱意与温柔。 玉天衡见状,自觉退出明华轩。 可他刚退出明华轩,手底下的士兵便迅速从下方台阶跑上来,对玉天衡说:“玉将军,发现可疑人,以前未见过的生面孔,去皇上的寝殿了。” “妈的,这么快就潜进来了。”玉天衡看着屋子里璧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回到明华轩向顾长宁与谢锦云禀报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发现可疑人正往皇上寝殿而去。” 谢锦云挺直了腰杆,握紧顾长宁的手说:“我差不多了。” 她和顾长宁商量,等辰国使臣进入燕京后,顾长宁出宫接待辰国使臣,而她则去乾清殿守株待兔,如今兔子入圈,该她出场给臣子们演一出大戏了。 可她正准备起身时,顾长宁又把她按回床榻:“我改变主意了。 他垂眸扫过她的小腹,不想谢锦云冒一丁点风险。 他站起身说道:“留在东宫等我消息,顾华蓉我去应付,让大臣们去接待辰国使臣。” 顾长宁没有做出更多的解释,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东宫。 而谢锦云是何顶聪明的人,一下子便想通了顾长宁的做法。 顾华蓉提前出现在乾清宫,打乱他们的计划,那长宁便将计就计…… 乾清宫,一位身形娇小的太监走入景仁帝的寝宫内。 他直奔景仁帝的龙榻,掀开床帷,跪在地上轻轻唤道:“父皇,父皇……” 那唤景仁帝“父皇”的小太监正是文霄公主所扮。 辰国袁相帮她易容成太监的样子,趁着皇宫侍卫换班时,找到沈家以前的部下,塞了大笔银子进宫。 顾华蓉见景仁帝没有回应自己,着急的抬起双手搭在景仁帝的胳膊处,用力摇晃了几下:“父皇,父皇,你快醒过来呀,儿臣是华蓉。” 华蓉?景仁帝听到了顾华蓉的叫唤声,用尽全力睁开双眼,看到一个太监扮相的人。 他微微怔了一下。 顾华蓉也当着他的面揭开人皮面具,露出真容,说道:“儿臣被太子掳走,易容成太子妃,替代太子妃去西关迎接使臣,这一路上,顾长宁对父皇早已有谋反之心,他不但藐视父皇的圣令,还杀死辰国使臣的士兵,可怜儿臣受他蛊毒残害,无能力反抗,如今找到机会,与辰国长公主联手,才得以回到父皇身边,父皇,你的头发怎么一夜白了。” 她记得,她被顾长宁掳走的时候,景仁帝还生龙活虎,满头乌发,如今像一个苍老的翁者,一瞬间老去二十岁。 而景仁帝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喉咙不停的发出声音,向顾华蓉求救。 顾华蓉见状,从衣襟里拿出拓跋昭给她的药粉,道:“父皇别怕,这是儿臣从辰国长公主手里得来的回魂散,她说无论是将死之人还是中风偏瘫的人,只要服下回魂散,便可以暂时恢复身体机能,儿臣先喂你喝下去。” 顾华蓉转身找杯子,床头柜上正好放有一个碗,一壶水。 她把药粉倒入碗里,再提起茶壶往碗里倒了一些水,药粉遇水后,立刻发出“滋滋”地声音。 景仁帝听到倒水声,恐惧的拒绝顾华蓉的药。 不,他不喝。 “父皇。”顾华蓉回到景仁帝身边,手里端着倒有药粉的碗,说道:“儿臣不会像顾长宁那样害你,你放心,这药,儿臣会先试过。” 说完,她便当着景仁帝的面喝了一口。 景仁帝瞪大双眼看她脸色与身体反应。 过了两刻钟,顾华蓉身体并没有异样。 可他还是犹豫,这些日子,顾长宁一直在给他灌毒,令他内心产生了心理阴影。 顾华蓉也看出了景仁帝的心思,道:“父皇,如果你一直不能开口说话,你如何告诉所有人,是太子和太子妃要害你,女儿知道父皇这些日子吃了许多苦头,可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景仁帝盯着碗,对顾华蓉有些动容。 顾华蓉见时机差不多,拿起勺子把药喂到景仁帝唇边。 景仁帝抿了一口。 药无色无味,甚至还有一些甘甜,并不难喝。 顾华蓉体贴入微的照顾,给近日生活在顾长宁压迫下的景仁帝找到了一丝光。 他心酸的看着顾华蓉,道:“华蓉,是父皇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沙哑地声音响起。 景仁帝连自己都震惊了,他……他真的可以说话了。 他抬手抚摸自己的脖子,道:“朕能说话了。” “是啊,父皇可以说话,太好了,父皇可以说话了。”顾华蓉激动地扑到景仁帝怀里:“父皇,儿臣说过不会害你,就不会害你。” “快,快,快出去召集大臣,对,对,快,快找懿贵妃,你偷偷去咸福宫找她,让她找玉天衡进宫,拿下太子和太子妃,朕要废了太……” “砰!”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踢开。 父女二人如同惊弓之鸟身子剧颤,猛然回头看向殿门。 他们要找的懿贵妃此刻就在殿外。 她穿着一袭浅粉色长裙,头戴玉钗,未施粉黛。 懿贵妃抬手抚鬓:“皇上要找臣妾?” 她迈入门槛,又停下脚步。 玉天衡与顾长宁同时走入宫殿,站在懿贵妃身后两侧。 紧接着,二人默契的转身,关上两扇厚重的殿门。 景仁帝看到顾长宁与玉天衡的举动,心头剧颤:“玉氏,你敢背叛朕!” 第573章 毒发 “为什么要这样做,朕那么宠爱你,每年从外面上贡的珍品,朕都先以你为主,你怎么能做出背叛朕的事情。” 服食了顾华蓉的药,景仁帝的身体出现回光返照,这些日子行动不便的身躯,缓缓坐起身,虽然依旧行动僵硬,但手脚能动了。 他咬紧牙关,在顾华蓉的掺扶下缓缓站起身,愤怒地质问懿贵妃,满腔怒意。 懿贵妃抿起红唇,唇角微微上扬,低哧一笑:“每年从各州上贡到朝廷的珍品的确都是以我为第一,若东西送晚了,臣妾不但会很生气,还会到皇后跟前闹腾,惹得后宫不得安宁,次日,本宫就会得到更多的珍品,因此后宫妃嫔对本宫敢怒不敢言,因为本宫得皇上宠爱,又有手握重兵的哥哥和父亲撑腰,于是,后宫的怨念上升到朝堂,大臣们开始对本宫行事不满,因此牵连到本宫的家人,他们既嫉妒我父兄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又恨臣妾专宠十余年不衰,最后,我父亲成为纵女成魔,教子无方的罪人,而臣妾……便是那恃宠而娇的贵妃娘娘。” 她迈开脚步,延着大殿摆列齐整的桌椅,缓缓往前走,指尖一一掠过桌椅,唇角笑意不抵眼底,言语漫不经心,甚至用着平日里对景仁帝时的态度大,轻柔地诉说自己在后宫的言行得失。 顾华蓉扶着景仁帝,怒斥道:“你既然清楚父皇对你们玉家处处忍让,对你百般容忍,你怎么好意思背着父皇跟顾长宁那个野种走在一块。” 顾华蓉清楚,一旦玉家和东宫联手,她和她的父皇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懿贵妃,玉少将军,只要你们现在认错,将你们身边的太子拿下,本公主可以向你们保证,等父皇恢复身子,便封你为皇后,给玉少将军加官进爵封王拜相。” “哈哈……”懿贵妃突然笑了,她大笑了起来。 景仁帝道:“玉氏,公主的承诺就是朕的承诺,你不是一直很想当皇后吗,朕可以……” “做你的皇后都死了。”懿贵妃冷着脸打断了景仁帝,脸上笑容不复存在:“无论是做你的皇后,还是做你的忠将都死在你的刀下,萧家满门,萧皇后,沈皇后,还有臣妾跟玉家,哪一个不被你利用,你不止利用你的臣子,你的妻子,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步步算计,皇上,臣妾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她撕心裂肺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而景仁帝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双腿一软,脚步连退了好几步,然后重重跌坐在龙榻。 顾华蓉担忧大呼:“父皇,小心。” 懿贵妃已经走近景仁帝,顾华蓉回头看到她靠近龙榻,立刻拔出匕首冲着懿贵妃吼道:“别过来!” 懿贵妃不但没有停止脚步,反而徒手握刀刃。 顾华蓉震惊地瞪大双眼,没想到懿贵妃会那么疯狂。 而玉天衡看到懿贵妃手掌处滚出来的鲜血时,紧张又担忧地冲前了几步,道:“贵妃,快松开手。” “别过来。”懿贵妃阻止玉天衡。 玉天衡猛地顿住脚步。 看着顾华蓉和懿贵妃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拔剑而出,道:“她伤了你,我去把她杀了,一切罪名担在我头上。” “站住。”懿贵妃猛然回头,狭长的狐狸眼比刀刃还要锋利:“这是本宫与皇上和文霄公主之间的恩恩怨怨,你就站在那,若本宫出了什么事,你再冲过来拿下公主,本宫不要她死,你到时直接刮烂她的舌头,留她一口气,让她有机会上断头台。” 说完,懿贵妃又看向顾长宁:“太子殿下,你答应过本宫的事情,可不要忘了,本宫要做太后!” “砰!”话落,懿贵妃一脚把顾华蓉从景仁帝身边踹开。 手中的匕首随着顾华蓉被狠狠踢开而从懿贵妃手中滑开。 懿贵妃的手掌与指根留下两条深可见骨的刀口,她当着景仁帝的面,抽了手帕缠在受伤的地方,然后保持着握拳的状态。 可尽管如此,血水依然在快速的流出,很快浸透懿贵妃的手帕。 血从指缝浸出,快速滴在地上。 而被懿贵妃踢开的顾华蓉,撞飞了旁边的床头柜,痛苦的抚腰低吟。 景仁帝被吓坏了。 他本就有病在身,又服了顾华蓉的药粉,如今一举一动都在透支身体里的最后一点肾气。 他瞪圆双眼,盯着懿贵妃流血的手。 不是关心她,而是害怕她。 在看到懿贵妃凑近龙榻时,他不停的往后退,可他发现,他身子又开始动不了了。 他心慌了,开始向懿贵妃低头:“玉氏,朕的娇娇,你想当太后,朕可以禅位给太子,让太子登基,朕做太上皇,你便是太后。” “是不是你派人暗杀了我二哥。”冷不丁的一句话,把景仁帝口中的话打断了。 他瞳孔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件事情,他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玉氏和玉家人绝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她爬上龙榻,一把骑坐在景仁帝的身上,用未受伤的手掐住景仁帝的脖子,面红耳赤地又问:“根本不是辰国派杀手暗杀我二哥,而是你派一群死士假扮成山匪杀掉了我二哥。” “不,朕……朕没……没有。” “皇上你不如说实话吧,因为你根本活不这今夜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死前若能悔悟,臣妾就原谅你。” “娇娇,你原谅朕,朕不想死,朕那么宠爱你,只要朕好了,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他艰难的抬起双手握住懿贵妃的胳膊。 懿贵妃却狠狠甩开他的手,怒吼道:“别叫本宫娇娇,你也配。” 娇娇是玉家人唤的小名。 她曾是玉家千娇万宠的娇女,可现在…… “本宫说你活不成了,不是骗你,文霄公主刚才给你喝那个碗,抹了鹤顶红。” 什么!! 顾华蓉和景仁帝同时变了脸色。 也就在这一瞬间,景仁帝吐血了,毒性开始发作。 第574章 弑君 “呕……”入骨的痛强烈袭来。 景仁帝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后…… “噗!” 大口乌黑的毒血从景仁帝嘴里吐出。 顾华蓉见状,大叫了一声:“父皇……” 她手里握着匕首,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坐在景仁帝身旁的懿贵妃:“你这毒妇,害我父皇,你会不得好死的,父皇……” 她快步走向龙榻。 懿贵妃再一次把顾华蓉踢开,冷冷地对顾华蓉说:“鹤顶红可不是本宫亲手喂给皇上吃的,是你!” “不,不是我。”顾华蓉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原本是想救自己的父皇的:“父皇,女儿没有,是她……” 她拿着匕首指了指懿贵妃,随后又转身,指了指玉天衡,最后指向顾长宁:“是他,是他。” “是你们!”她手中的匕首在空气中狠狠划拉了几下,面目狰狞地低吼:“是你们,是你们这些人。” “噗……”在顾华蓉癫狂发疯时,景仁帝嘴里又吐了好几口乌黑的血。 他从来不知道服用毒酒后,身体会这么难受,好似有无数只手伸进他的胸腔,再将他身体里的脏器慢慢撕扯开,令人生不如死。 不,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他在龙榻挣扎,用力爬向懿贵妃:“娇……娇娇……” 虚弱呼唤声传来,他的手攥住了懿贵妃的衣摆,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懿贵妃的身上:“朕,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快……帮,呕……” 一句话还没说完,景仁帝又吐血了,大口大口的毒血溅在懿贵妃的粉色衣裙,脏了她的衣物。 可是懿贵妃并没有推开他。 十多年感情,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她是那么喜欢皇上。 她每天都盼着他来,可后宫那么大,年年都有新人入宫,她没法像寻常夫妻一样与自己的夫婿夜夜同枕。 他会爱很多人。 但她始终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 因为不管进来多少新人,皇上依旧把最好的先送到她宫里。 事实上,她的确同那些女子不一样。 萧皇后有软肋,不敢反抗皇权。 沈皇后也有软肋,又蠢又笨还要跟一个无子嗣的她争宠。 而她……没有子嗣。 若不想成为皇权下的刀下鬼,她便只有先动手。 懿贵妃抱起了景仁帝,泪流满面却面带笑容:“皇上,这世间哪有什么长生不死之药,你当年找来的药方害死了萧皇后,而今太子也可以找个长生不死药方哄骗你呀。” “唔……”景仁帝在懿贵妃怀里痛苦的拧紧五官,龇牙怒目,身子不停的抽搐。 他太痛苦了。 人在痛苦的时候,便有了弱点。 他恨懿贵妃,也需要懿贵妃。 他握紧懿贵妃的手掌,看着懿贵妃后面慢慢爬起来的顾华蓉,她手里拿着鲜血淋淋的匕首,踉跄了几步后,便快速冲向懿贵妃。 玉天衡看到这一幕,迅速出剑。 然而…… 懿贵妃的身子突然往后一倒,抱着景仁帝撞在顾华蓉手中的匕首。 第575章 献祭 “噗哧!” 匕首刺进懿贵妃的后背,正中左心。 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玉天衡也一剑刺穿了顾华蓉的手腕。 顾华蓉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就被玉天衡踢飞了出去。 “砰!”两道声音传来。 懿贵妃和景仁帝双双跌下龙榻。 玉天衡转头一看,就看到懿贵妃倒在景仁帝的身旁,嘴里也不停的吐血。 “贵妃。” 玉天衡丢开剑,快步冲向懿贵妃,把人扶起来:“你……” 看着她嘴角的乌黑鲜血,玉天衡双眸震颤:“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我带你去找太医。” “不用了。” 懿贵妃缓缓转头,望着已经断气的景仁帝。 一滴泪珠从她眼眶划过脸庞,唇角微微上扬。 “只有我死,朝中大臣才会信太子的话。” “那义父怎么办?”玉天衡哭着问她:“你让义父怎么办?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太子殿下,你懂得医术,求求你救一下她,求求你。”他回头看向顾长宁。 顾长宁已经走到懿贵妃身边。 玉天衡把懿贵妃放下,起身走到顾华蓉面前。 此时,顾华蓉摔晕了。 玉天衡没有忘了懿贵妃的交代,他重新捡起剑,捏住顾华蓉的嘴巴,长剑直入…… 撕心裂肺地惨叫声响起。 顾华蓉的舌头被刀刃绞碎,活生生的痛醒了。 她捂着满口鲜血的嘴巴,在地上打滚挣扎。 与此同时,萧掷带着禁军推开殿门冲了进来,孙太医背着药箱跟在禁军身后。 萧掷来到玉天衡身边。 玉天衡泪流满面的向众人宣布:“文霄公主接辰国使臣回到燕京后,乔装成宫人的模样偷偷潜回皇宫,往皇上和懿贵妃的茶水里下毒,又企图刺杀太子殿下,现已被我伏击。” 顾长宁起身,看了看顾华蓉:“把她押入天牢,诏诸位大臣进宫议事,拒绝辰国使臣进入皇宫,马上执行命令。” “是!”萧掷扬手一挥。 两名禁军把顾华蓉拖出大殿。 玉天衡快步走前,问道:“太子殿下,贵妃娘娘她……” “娘娘事先服用了鹤顶红,而这匕首也抹了剧毒,贵妃娘娘她……”孙太医为懿贵妃检查了一番后,便起身向顾长宁和玉天衡禀报。 玉天衡听到这话,跪在了懿贵妃的身旁,握紧她尚有余温的手,道:“殿下,能否让臣的父亲入宫再看贵妃娘娘一眼。” “速去传话,让玉老将军入宫。”顾长宁对身旁的禁军说道。 禁军作了一揖,就快步离开乾清宫。 玉天衡抱起懿贵妃的身体,回咸福宫。 顾长宁要留在乾清宫等着大臣们的到来。 而这些大臣暂时还不知道此事。 他们聚集在宫门前,与辰国使臣起了冲突。 辰国长公主拓跋昭高傲的说道:“本公主不要你们这些老东西接驾,本公主就要燕国太子亲自出宫接驾。” 话落,宫门缓缓打开,一群禁军快马加鞭出行。 还有一辆囚车从宫里出来。 蓝丞相看清囚车上的人时,一脸震惊:“文霄公主!” 第576章 拦囚车 谁都没想到许久未见的文霄公主,此刻竟成为阶下囚。 蓝丞相第一个冲到囚车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囚车,怒斥道:“谁让你们把文霄公主关起来,太子殿下他疯了吗,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宋家把文霄公主和整个沈家都斩了。” 蓝相党的臣子们,纷纷跑到丞相身后,形成一条人墙,不准让禁军与囚车继续前行。 萧掷手持剑,骑马从宫中出来。 他冷漠的扫过阻拦囚车的臣子们。 拔出剑,声音冰冷地说:“太子殿下有令,众臣速速入宫听旨,有要事相商,辰国使臣请退出燕京城,我燕国不欢迎辰国的使臣到来,违令者……” “诛!” 萧掷握紧手中利剑,做出作战的姿势,号施命令。 一群训练有素的萧家军,迅速现身于宫墙之上,动作整齐的拉开弓箭,对准宫墙外面的众人。 拓跋昭看到这一幕,“呵呵”地冷笑了几声:“我辰国养的死狗现在会咬人了,那可真有意思。” “你们疯了吗?”蓝丞相怒吼:“辰国使臣已到我燕国皇都,太子殿下就是这样待客,快把文霄公主先放下来。” 在场的禁军如泰山一般屹立不动,没有一个人听令于蓝丞相的话。 蓝丞相快要气死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臣:“既然太子殿下剑走偏锋,不听我们的劝,那我们今夜便守在这宫门前,你们若想把文霄公主押送刑场处斩,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刚到来的永宁侯,听到蓝丞相的话,快速整理好自己的官服,从众臣旁边走过,径直的入皇宫。 以永宁侯为首的几名年轻官员,也快速跟上。 蓝丞相看到这一幕,脸色非常难看。 辰国的使臣们并没有打算就此离开,双方人马持续对峙。 这时,马蹄声从桥的那边传来。 玉老将军收到懿贵妃出事的事情后,快马加鞭赶入皇宫,正好看到蓝丞相拦在文霄公主的囚车前。 他气愤的拿出鞭子,翻身下马,喝道:“让开。” “玉老将军,太子殿下要斩了文霄公主,你该同我一起劝劝太子。”蓝丞相道。 玉老将军朝着蓝丞相脸庞狠狠吐了一口口水,怒骂:“我劝你奶奶。” 咆哮声响声地瞬间,玉老将军扬起手中鞭子,狠狠鞭落在地面。 鞭响声荡开,地面石砖被鞭子瞬间卷飞而起,大石被震碎,余威狠狠地把拦在囚车前的蓝丞相及其余大臣弹飞了出去。 通往刑场的道路变的畅通无阻,禁军迅速押着囚车继续前行。 摔在地上的大臣们哀嚎连天,伤的最重的是蓝丞相。 他捂着胸口吐出几口鲜血,看了看从自己面前走过的玉老将军,伸手指了指:“你……” “玉老将军,太子殿下准许你快马加鞭进宫。” “多谢太子殿下恩典。”玉老将军回到马背,拉紧缰绳后,马从蓝丞相头顶跳跃过去。 蓝丞相气地又吐出一口血,大声呼道:“完了,完了,我燕国要完了,皇上,你快醒醒吧!” 第577章 储君令 这时,江淮又带着命令走出皇宫,对蓝丞相等党派说道:“太子殿下有旨,诸位大人若不愿入宫听政,那日后也不必再进宫了。” “什……什么。”众臣听到这番话,纷纷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皇宫禁军正缓缓收起宫门。 众臣回头看向蓝丞相:“丞相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太子殿下若要斩了沈家与文霄公主,那我就长跪于此地。”蓝丞相跪在地上,誓必要与太子的政策唱反调。 既然他的话劝不动储君,那他就用当日储君对待梁王的方法,逼死世家制造舆论,让老百姓和天下读书人好好看看,他们的储君是何等冷血无情的暴君。 其余大臣看到这一幕,也是硬着头皮跪了下来。 现场大臣加上蓝丞相共有十八人,整整齐齐的跪于宫门前,让辰国使臣看尽了热闹。 拓跋昭道:“真有意思,江淮,你家狗主子怎么不出来迎接本公主。” 江淮站在萧掷身旁,对着拓跋昭笑了笑,道:“我家主子还有一道旨意,我刚才忘了宣读,萧护卫。” “在!” “太子殿下有令,若辰国使臣执意停留在宫门,做出损害燕国君臣之事,格杀勿论!” 话音落下的瞬间,跪在宫门前的大臣们皆是打了几个冷颤。 太子殿下这是疯了,连辰国使臣都想杀,他这是在挑起两国战火,他…… “顾长宁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样同本公主说话,他是不是还想让辰国打的燕国落花流水。”拓跋昭的怒火被挑起,心中的暴唳蠢蠢欲动时,手中长鞭狠狠打落在地面。 江淮直挺挺站在原地,眼眸微眯起,笑容不减:“太子殿下不过是向辰国学习辰国人的待客之道,长公主殿下,今夜你恐怕不能睡在燕国皇宫的寝殿了,还请长公主莫让做奴才的为难,请立刻离开皇城。” “你这狗奴才……”拓跋昭扬动手中鞭子。 萧掷看到飞过来的长鞭,双腿夹紧马背,一只手拉紧缰绳,驭马前行,挡在江淮的面前。 长鞭飞过来时,他甩出手中的剑,只见长剑在半空旋转,没一会儿,拓跋昭手中的长鞭就断成一截一截,留给拓跋昭的鞭子,不过半米长。 拓跋昭盯着由长变短的鞭子,狠狠扔掉手中残鞭,对萧掷此人突然来了兴趣,冷笑道:“再拿鞭子来,本公主今晚就跟你好好玩玩。” 话落,萧掷身后的禁军纷纷拔剑。 马车里一直没出声的人,在看到外面的场景后,开声阻止:“公主。” 拓跋昭回头看向马车,然后骑着马,来到马车前,靠近马车车窗问道:“丞相,何事?” 唤拓跋昭的人正是辰国袁丞相。 马车里的人压低声音道:“燕国皇帝死了。” “死了?”拓跋昭蹙眉:“你怎么知道?” 袁相低咳了两声:“燕国太子懂得隐忍,可他这一路走来,行事做风嚣张乖唳,目无中人,如今辰国使臣近在宫门,他却以储君之权将我们驱出燕京,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燕国皇帝薨了,现在掌控整个皇城势力的是顾长宁,他要向我们展开报复,我们得立即离开燕京,不,是立刻离开燕国。” 拓跋昭瞳孔震颤,猛地回头看向江淮,往日如狗一样跪在她面前摇尾乞怜的主仆二人,如今倒真的不似以往了:“哼,他敢!” 第578章 功高盖主 “公主!”袁相声音拔高,充满威严。 压下了拓跋昭嗜血残暴的情绪。 她用力攥紧缰绳,扔掉手中的长鞭,调转马头离开皇宫。 马车里的人见状,开声对辰国侍卫道:“出城。” “哒哒哒”的马车轱辘声缓缓响起。 辰国使臣的队伍渐渐远离皇宫。 萧掷扬手一挥,派出一支禁军跟在辰国使臣的队伍后面,确保他们离开燕京。 蓝丞相大呼:“太子殿下就不怕这样做会挑起两国战火,他就不怕,万民反君。” 萧掷从马背跃下,走到蓝丞相面前,冷冷地说道:“皇上薨了。” 什么?蓝丞相及跪在地上的诸位大臣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看萧掷:“你说什么?” “你就跪着吧,等辰国使臣离开燕京后,文霄公主在皇宫里做的事情将会昭告天下,到时丞相及诸位大人便知道你们拥护的公主是一个怎样恶毒的人。” 萧掷把剩下的话交待完后,便快速回到皇城。 皇宫,阴云密布。 咸福宫里传来玉老将军的哭嚎声:“娇娇,囡囡,爹来了。” 他跪在懿贵妃的床榻旁。 孙太医吊着懿贵妃一口气,玉老将军到来的时候,已是懿贵妃的极限了。 她艰难的把手伸向玉老将军。 玉老将军握紧她的手,泪流满面地说:“爹在,爹爹在。” “爹……”懿贵妃一开口,毒血便从她唇齿间流下。 玉老将军慌慌张张地为她擦拭嘴角的血渍,可她嘴里的血一直流,怎么擦都擦不完。 “对……不……起……”她用尽全力倾诉自己的谦意:“女儿,不能……给爹……敬孝了……呕……” “别说话了,爹知道,爹都知道,你痛不痛。”他用手按压她的肚腹。 太医刚才告诉她,她服用了鹤顶红,插在她身上刀子也有剧毒,他见过服毒而死的人。 鹤顶红烧灼脏腑,腐蚀血肉,无药可解。 服毒者剧痛难忍,生不如死,他的囡囡从小就很怕疼啊。 懿贵妃勉强扯开一抹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紧接着,她又吐出一大口的毒血。 玉老将军抱住了她的身子,道:“你去吧娇娇,你早点走,少受点罪,爹都懂,懂你这么做的原因,你放心,爹爹会好好活下去,绝不会辜负了你的心意。” 他捂着懿贵妃的双眼,极力隐忍克制自己的难过。 懿贵妃听了他的话,缓缓闭上双眼,手重重落在玉老将军的腿上。 玉老将军低头看了看她垂落的手,低下头,把脸贴在懿贵妃的鬓边,哭成了孩子。 顾长宁与谢锦云站在咸福宫外,心情沉甸甸的。 二人都没想到懿贵妃提前服毒,做好了与皇帝一起死的准备。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顾长宁不能理解。 谢锦云沉默了片刻,把手搭在顾长宁胳膊处:“功高盖主。” 顾长宁猛地抬头看她:“我从未想过要让玉家走上萧家的后路。” “夫君,你未曾有害人之心,却无法阻止旁人防你之心,也许懿贵妃是爱父皇的,也许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死保住玉家,如果我是懿贵妃,我也没办法把自己的心全部交付给别人,毕竟枕边人都百般算计她,又叫她如何信储君就是仁君?” 谢锦云温声细语地说。 顾长宁无力的垂下双手,这个皇朝比他想象的还要腐败无能,君王防着臣,臣防着君,连后宫妃嫔都是帝王手中的棋子,他厌恶这样的皇权。 他下意识的握紧谢锦云的手:“我不会!” 谢锦云低头看了看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我不会像他一样算计自己的妻子。” “我信你。”她反手扣紧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人已逝,殿下若不想辜负了每一个人,便用盛世回报他们吧。” 顾长宁心头泛起难以言语的酸涩感,伸手把谢锦云揽入怀里。 “这个盛世,一定会属于我们。” 第579章 上断头台 谢锦云的话,让顾长宁重新振作起来。 玉老将军出来后,他同意玉家的人把懿贵妃的遗体带回玉家,不过只能悄悄的运出皇宫。 其次便是昭告天下,景仁帝薨了。 最后…… 谢家的人带着八名御史大夫,两百多名沈家护卫的尸身,以及沈尚书的尸体走入大殿。 那些反对斩杀文霄公主的大臣,看到那一具具被鞭打的尸身后,都沉默了。 天微微亮。 一辆辆囚车押送死囚赶往刑场。 而文霄公主的罪行,早在天亮之前贴满告示,昭告天下。 一阵又一阵报国丧的钟声响起,百姓们纷纷追着囚车往顾华蓉和宋谦身上扔烂菜叶、泥巴、石子。 顾华蓉双手抓紧囚车,不停挣扎嚎叫。 可是…… 她叫得出来吗?她叫不出来。 她无法告诉世人,皇上不是她杀的,她没有杀自己的父亲,罪魁祸首是太子,是贵妃,在玉家的人,还有太子妃,谢家人。 不,她没有杀自己的父皇。 她疯了一般不停的撞击囚车。 宋谦看到这一幕,贴近囚车,唤道:“公主。” 顾华蓉抬头对上他的双眼,她立刻摇头哭。 说来也奇怪,宋谦竟然一眼看透顾华蓉的举动。 “不是你杀了皇上是不是?” 顾华蓉双眸一亮,疯狂点点头,对,不是她,她没有杀自己的父皇,快告诉所有人,不是她杀了父皇,快说,快说出来。 “你想让我告诉世人,是太子殿下弑君。”宋谦突然大声说出后面那一句话。 顾华蓉再次疯狂点头。 这次,宋谦像疯了一样大喊道:“文霄公主没有弑君,一切都是太子步步设局,引诱公主担下弑君的罪名。” 扔东西的老百姓有那么一瞬间停顿动作。 但依然有很多人朝宋谦和顾华蓉扔臭鸡蛋、泥巴。 宋谦不但没有气馁,反而喊的更加起劲:“皇上身体向来很好,无病无灾,太子殿下回京没几年,皇上就病了,听说太子殿下……” “哗!”有人从茶楼泼了一桶尿。 鼻味熏天,导致宋谦满嘴都是流液,难以开口。 他抬头看了看上方,是宋家的人孙大娘。 孙大娘挑了一下眉。 宋谦火大的不行:“太子他在辰国……” “哗”一声。 这一次泼的不是尿,也不是从二楼泼下来,而是照着宋谦的脸泼,泼的是猪屎。 宋谦气急败坏,狠狠甩掉脸上的脏物。 站在二楼观看的顾姜蓉,“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男子:“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吗,我瞧着可真解气,怎么会这么坏的坏种,死到临头还想污蔑太子殿下。” 谢锦玉端了一杯温凉的茶水,走到顾姜蓉身边,指了指对面二楼。 谢礼推开对面的窗,拿着扇子掩在鼻子前,道:“可惜了,太子妃不能亲眼看见宋谦上断头台。” “为何要见?”顾姜蓉反问,她盯着宋谦朝刑台而去的背影:“君若无情无义,便生死不再相见,这才是最好的惩罚。” 顾姜蓉声音落下时,就看到梁婉知的身影。 她手上铐着沉重的枷锁,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往前行走,而她的儿子宋广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面无表情的跟在梁婉知身后。 梁婉知正好抬头,看到站在窗前的顾姜蓉,心态终是崩了:“三妹妹……” 第580章 私心 “碧春,我们下去。”顾姜蓉转身,对身旁的婢女说道。 谢锦玉叫住了她:“她那样对待你,你还要去送她。” 顾姜蓉回过头,脸上露出了浅浅地笑容:“我不是送她,我是想告诉她,如果当初她不那么做,她现在还会是我的二姐姐。” 她要让梁婉知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谢锦玉看到她脸上那抹狡猾的笑意,俊颜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很快,顾姜蓉便走下了茶楼。 梁婉知用着极大的毅力,忍着身上的痛楚,走到了顾姜蓉面前,伸手握住了顾姜蓉的双手,道:“三妹妹,求你,求你跟太子妃说一声,不要把我们流放到九寒之地,我们可以离开燕京,再也不回来。” 宋广泽听到这话,缓缓抬眸,眼眸冰冷地盯着梁婉知的背影。 谁说他们再也不回来。 他总有一日会再回到这里。 但梁婉知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怨恨她:“求你,三妹妹……” 话还未说完,顾姜蓉便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阴阳怪气地说:“你可莫要唤我三妹妹,我的二姐姐早就死了,你凭什么让我为你入宫求太子妃。” “我知道我以前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情,我跪下求你还不行吗。” 梁婉知“扑通”跪在地上,对着顾姜蓉重重磕头:“我跪下来求你,求你帮帮我,求你,求你,我现在如狗一样,你心里应该很开心的,我求你了姜蓉……” 顾姜蓉冷哧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她:“梁婉知,其实我爹娘也不是不可以将你当成自己的女儿,哪怕你不是亲生的,而且,看在你的亲生母亲和我的母亲是亲姐妹的份上,也本应该施以援手。” 梁婉知听到这话,以为顾姜蓉同意救她,眼眸亮起了一道光,然而…… “但是……”顾姜蓉往她面前走了一步:“你差点毁了西平王府,留下你,便是祸害,无论他们待你多好,你都不知足,你这样的人,西平王府不敢再帮,我爹娘也不敢再把你领养回去,是以,你安心上路,不过是流放而已,到了流放之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别妄想一步登天,处处依赖他们过活,也能好好活着,也能好好把你的孩子们养大。” “不——”九寒之地那种鬼地方,有什么好活的。 离繁华之地十万八千里远,去了那里,还不知猴年马月能再出头。 她得为泽哥儿着想。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看宋怡紫手里牵着的小女儿,她把最小的女儿推到顾姜蓉面前:“留下她,就留下一个,求求你,姜蓉,看在我们是表姐妹的份上,留下一个,她只有三岁大,九寒之地冰天雪地,她肯定没办法活着走到流放地。” 说完,梁婉知把宋怡凝推到顾姜蓉面前。 顾姜蓉连退了两步,碧春上前扶住了瘦小的宋怡凝。 宋怡凝大哭道:“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宋怡凝回到梁婉知身边,梁婉知愤怒地把宋怡凝狠狠推开,骂道:“贱货,我让你去过好日子你偏不,跟着我们只有冻死的份。” “够了。”顾姜蓉冷着脸道:“你的孩子,我一个都不要,官差大哥,押他们上路吧。” 顾姜蓉一发话,押送梁婉知的官差立刻上前拉拽梁婉知和孩子,呵斥道:“走。” 梁婉知恼羞成怒地骂:“顾姜蓉,你这个没心肝的人,我的凝凝才三岁,她若是死在流放之地,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顾姜蓉……” “把她嘴堵住。”碧春愤怒地吼道。 官差堵住了梁婉知的嘴巴,梁婉知的谩骂声瞬间消失了。 而她不知道,去流放之地死的并不是宋怡凝…… 第581章 萧家叛国 宋谦听到梁婉知的疯叫声,从囚车下来后,他回头看了看梁婉知和他的三个儿子。 可仅是一眼,宋谦就别开脸,头也不回的走上刑场。 此一别,就是阴阳两隔了。 两人厮磨了半生,最后却是空欢喜一场。 时辰到,该行刑了,宋谦抬头看着皇宫,高呼道:“谢锦云,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你七年的光阴,我一定会……” “扑哧!”刀起,刀落,人头落。 梁婉知听了宋谦的话后,终是被刺激的发了疯。 花无痕走入东宫禀报:“太子妃,宋谦已人头落地,梁婉知与她的孩子也离开了燕京。” 谢锦云握笔的手轻颤了一下,几滴墨落在宣纸上,动作僵持了许久才抬头看了看花无痕。 花无痕说道:“宋谦临死的时候对太子妃说,如果还有来生,他一定不会再辜负太子妃的七年光阴,可惜,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已人头落地了。” 谢锦云听到宋谦的话,低哧一笑。 也不知是嘲笑宋谦,还是在嘲笑自己错付的那七年光阴,随着宋谦人头落地,谢锦云心里并没有感到一丝快感。 七年守寡的生活,错付的上一世,哪里能这么容易释怀,宋谦给她的伤害是真实的存在,不能因为他死了而抹灭掉,她只希望未来有更多女子不要像她一样,因为不是谁都像她那么幸运能重来一次,唯有擦亮眼睛看清眼前人。 她低下头,重新换了一张宣纸给萧桑晚写信,可是信刚写到一半,外面就传来萧桑晚的呼唤声:“锦儿。” 谢锦云抬头,看到萧桑晚站在殿门前,她惊讶地说:“我正准备叫人送信给你。” 她起身,绕过桌子,走向萧桑晚。 萧桑晚也快步走入宫殿:“你慢着点,听说你有身孕了,怎么在信上不曾听你提过。” 白露和香露自觉退出宫殿,关上殿门。 萧桑晚扶着谢锦云坐在软榻,等谢锦云坐下后,萧桑晚便起身向谢锦云行礼:“臣女给太子妃请安。” “诶,你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谢锦云伸手扶她。 萧桑晚起身说道:“礼节还是要有的,否则被人说出去,还不知要怎么乱传。” “我宫里的都是心腹,不敢乱传出去。” “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你很上心,只是你瘦了很多,近日一定十分劳累吧。”萧桑晚心疼她,伸手抚了抚有些削瘦的谢锦云。 谢锦云只在信上报喜不报忧,可贾家人会告诉她燕京的事情。 她也很清楚,这一路走来太子殿下也在保护她兄妹二人。 思及此,萧桑晚眼眸暗淡了下来:“还好你没事。” 谢锦云把手覆在萧桑晚手背,握紧她的手:“活在这样的皇朝之下,哪个不累,晚晚,那人死了,你再也不必畏畏缩缩,往后这燕京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人敢说你什么。” 萧桑晚眼中含泪,嘴角却扯开一抹笑,点点头道:“谢谢你。” “不用谢。”谢锦云为她擦拭眼泪:“有人告诉我,这个盛世是属于我们的,桑晚,这一世……你我都会往好好的。” 两人依偎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 萧桑晚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谢锦云,起身对谢锦云说:“锦儿,是太子殿下召我入宫,我得去见太子殿下。” “你去吧,他在议政殿等你。” 等萧家满门翻案的日子,他们都等了太久太久了。 而萧桑晚刚走到议政殿,蓝丞相就从殿内气冲冲的走出来,可当看到萧桑晚走入议政殿时,蓝丞相猛地停顿脚步,回头盯着萧桑晚的背影。 身旁的崔大人低声问道:“蓝大人,萧家的姑娘怎么进宫了?莫不是太子真的打算重新查十年前萧家叛国的案子。” 蓝丞相冷着脸,抬头看了看宫殿上的匾额,冷道:“那也要太子查得出来。” 毕竟知情者,都被景仁帝处决了…… 第582章 五大世家 尽管蓝丞相那样说,可当他上马车后,心里还是烦躁的很。 景仁帝的死让他们这些旧臣都打得措手不及,偏偏他昨夜还犯蠢,在宫门前跪了一夜,好不容易入宫,太子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这时候,蓝丞相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危机,太子这是想铲除掉旧党换新政。 很快,他就召集了葛家、秦家、崔家、孟家五大世家到君又来饭馆。 诸位世家之首纷纷落坐,蓝丞相是最后一个走入包厢的。 而包厢外面有两名侍从看守,旁人不得靠近包厢半步。 随着蓝丞相坐下,诸位世家家主皆看向蓝丞相,气氛很是压抑凝重。 “蓝家主,皇帝才驾崩,太子还未登基便做出驱逐辰国使臣,更是折辱我们这些老臣,怕是等日后太子登基,这朝中便无我等说话的份了。”说话的是葛家家主。 孟家家主抚着发白的须,冷哼了一声:“葛家主莫要说在朝中无说话的份,日后你我还有没有机会走入皇宫都是未知数,他连丞相都不放在眼里,只怕是想新贵换旧臣。” 最年轻的崔家主,眼眸绽放着犀利的锋芒:“我们几大世家们就更要凝成一团绳。” 秦家主自顾自的喝茶,他孟家是五大世家之末,没有说话权,听他们说就好了。 葛家主看向蓝丞相:“蓝家主,你意下如何?” 蓝丞相抬头看向众位家主们,道:“皇上又不是只生了一个皇子。” 此话一出,几位家主都沉默了下来。 蓝丞相那话的意思他们都明白了。 不让太子登基。 “诸位觉得,靖王如何?”蓝丞相又问。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 孟家主道:“靖王母族没有势力,几乎可以忽略不提,且尚未娶妻,靖王若想继承大统,需我们几大世家帮扶,到时,可从五位世家中选出几位女子做靖王的妃嫔,稳固五大世家在朝中势力,如此一看,靖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我支持。” 孟家主抬手拍桌,表示自己愿意加入蓝丞相的计划。 葛家主第二个拍桌,道:“好,我也很赞同蓝家主的计划。” 话落,葛家主回头看崔家主与秦家主。 崔家主道:“若真要选靖王继承,还需细细谋划,毕竟扶新帝上位最后反被安个什么罪名被诛九族的先例太多,蓝相,此时还需从长计议。” 秦家主突然抬头看向崔家主:“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皇上驾崩,朝中其余大臣必定会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要太子立刻登基,此事还是要快呀。” “那就让太子没有办法登基。”蓝丞相眼眸一沉,手指沾在茶杯,在桌上写下一横字,葛家主第一个起身看蓝丞相写下的那一横字,接着便是崔家主与孟家主,而秦家主则往那横字轻瞥了一眼,便拿起筷子享用膳食。 葛家说坐回椅子,道:“这个办法好,那便依蓝丞相所言,此事交给秦家主来办。” 秦家主猛地抬头,看着几位家主正盯着他。 他放下筷子,道:“那就交给我来办吧。” 他懂天文,占星卜卦,在钦天监任职刚满一年。 他算过了,最近天象异变,很快就会遇到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狗食日,若在皇帝出殡这一日发生天狗食日的异象,便可以制造舆论告诉百姓,皇帝死的冤! 如此,皇帝发不了丧,太子也暂时不能登基。 到时舆论会变成什么样,那就得看世家们要怎么操控了。 舆论有时候可以杀人于无形,这可是太子当初为了娶太子妃教他们的…… 第583章 秦怀青 可他们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家的家主秦怀青刚回到房间,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按在床榻。 他瞪大双眼,就看见按着他的人亮起了一把利剑,抵在他的脖子处。 秦怀青吓了一跳,双手举的高高的,说道:“好好好汉,有话好好说。” 屋内的烛火慢慢亮了起来,秦怀青看向对面,就见一名身着米白色锦袍的俊美男子点亮灯台,然后又慢条斯理的收好火折子,转头看向他。 秦怀青怔了怔,双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行礼:“微臣给太子殿下行礼。” 四周灯火亮起,秦怀青这才看清楚屋内的人。 有四名侍卫,两名内侍分别站在秦怀青左右手两边,其中一名侍卫拿着剑架在他的脖子处,让他毫无反手之力。 这才刚出师,就要死了吗? 秦怀青心如死灰:“太子殿下,你要杀就杀吧,我是不会背叛那些老前辈的。” 顾长宁低哧一笑,身子往椅背靠了靠,食指支在太阳穴旁,动作慵懒漫散,像极了猫逗老鼠时,那漫不经心地盯着老鼠挣扎逃生的模样。 “孤为何要杀你?” 秦怀青一怔,倏地在笑了笑:“殿下现在不杀,是不敢杀,但是等时机到了,一定会对五大世家动手,到时,我等都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刀下鬼。” “确实!” 秦怀青懵住了。 他以为,太子起码会辩驳一二吧。 “孤不但要杀你们,还要把你们九族一起杀,杀光杀绝,绝不留后。” 秦怀青打了几个冷颤,愤慨地说:“丧心病狂!” “那你倒是告诉孤,孤该如何做才能令你们满意?” 这句话直接把秦怀青给问住了。 他直愣愣地看着太子,半晌没有回话。 顾长宁把支着头的手放下,双手十指环扣,随意落在身前:“你们到底是对孤不满意,还是在害怕孤?” 秦怀青继续沉默了。 顾长宁继续追问:“孤可有损你秦家利益?” “没有。”秦怀青脱口而出地回道。 “既然没有,那为何不肯尽心尽力辅佐孤,你甘愿秦家继续做五大世家之末。” 秦怀青反应过来了,太子这是想拉拢秦家:“太子不妨直说你今夜拜访秦家是为何事吧?” “七月初十是天狗食日孤煞日,你觉得适合皇帝出殡吗?”顾长宁开门见山问道。 秦怀青吓出了一声冷汗,太,太子怎么知道七月初十是天狗食日的日子。 没听说燕国还有第二个比他还厉害的占卜观星的天文学家啊。 “不知是哪位高人告诉太子殿下七月初十日天狗食日。” “孤算的。” 秦怀青:“……” 顾长宁从椅子站起身,走到秦怀青面前,伸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秦怀青有点受宠若惊,这跟平日在朝堂上所见的太子殿下不同。 他今夜见鬼了不成。 太子把他扶起来,又让他坐下,江淮提着一笼从宫里带出来的膳食,放到秦怀青的面前,当着秦怀青的面把食笼打开,亲自布膳,并告诉秦怀青:“这是太子妃命御膳房的人为秦家主准备的晚膳,还有这壶酒,是太子妃未嫁入东宫之前,亲手酿的桃花酿。” 酒壶里的桃花酿“哗啦啦”倒入酒樽。 江淮亲手端起酒樽递给秦怀青。 秦怀青双手颤抖地接过酒…… 第584章 君臣交易 酒樽里的酒水晃动的厉害,秦怀青根本没办法好好喝酒。 顾长宁看到这一幕,薄唇轻勾,声音不冷不淡地说:“秦家主这么怕死,能说出不会背叛五大世家的事情可真是……有骨气。” 话落,顾长宁便伸手从秦怀青手里拿过酒水一饮而尽。 秦怀青愣了一下,看着顾长宁手里的酒樽,那里面的酒水被他喝的一滴不剩,这让秦怀青不免羞愧。 随后便从江淮手里拿过桃花酿,给自己重新斟满一杯,道:“想来太子殿下要杀臣,也不会浪费太子妃亲手酿制的桃花酿,是臣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子。” 秦怀青也一饮而尽。 顾长宁却被他的话逗的轻哧了一声:“想给孤戴高帽子,可惜了……孤不是君子。” 秦怀青立刻觉得腹部袭来灼热的痛,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额旁立刻浸出冷汗,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酒:“这酒……” 江淮把酒壶里的玄机告诉他:“这叫阴阳壶,方才咱家给你倒的那壶酒才是太子妃酿制的桃花酿,而大人自己倒的酒是下有蛊毒的毒酒。” “哐。” 秦怀青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吓地面色苍白。 其实他不怕死,他也不怕毒药,他实在受不了顾长宁一惊一乍,两面三刀的模样。 这就像钝刀子磨肉,折磨人心:“太子殿下,你就直说你想让臣做什么吧,但是臣有自己的底线,臣绝不会背叛五大世家,你今日要了臣的性命,对太子不但无利,明日其余世家必定会联手打压太子。” “孤没说要杀你,也不会逼你背叛五大世家。”顾长宁弯下身子,收起脸上的笑容,眸光犀利又阴沉:“你若一病不起,那钦天监的事情便只能暂时交给旁人。” 秦怀青猛地打了一个激动。 他若一病不起,那景仁帝出殡的日子便会交到旁人手里,这样他既不会得罪太子,也不会让其余世家怀疑他。 如此……便不存在两难决择。 “太子殿下,你其实可以直接搁了臣钦天监副使之职,何必大费周张。” “因为你是燕国难得的天文学家,燕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孤也不想因为孤的个人恩怨埋没了你这颗星星。” 顾长宁这句话,就像一股温泉狠狠的撞击着他的内心,令他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这样的太子跟蓝丞相说的不一样。 秦怀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爬起来,跪在顾长宁面前:“臣多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 “把酒都喝了,孤会请太医出来看你。”说完,顾长宁站起身,快步走出房间。 这次秦怀青没有再拒绝太子的赏赐,在太子离开后,秦怀青饮尽桃花酿,翌日,便传出钦天监副使一病不起。 葛大人、蓝丞相、孟大人、崔大人下朝后,立刻赶往秦家。 秦怀青身边的小厮声泪俱下的哭诉道:“昨夜,太子殿下来过秦家,还刚了一桌酒菜让我们家主吃完,家主吃过那一桌酒水后,便开始高烧说胡话,接着就一病不起了。” “太子欺人太甚,把那壶酒水拿来。”孟大人是太医院的副医使,与孙太医平起平座,今日太子派出宫到秦家医治秦怀青的太医也是孟太医。 可孟太医并未在酒水里检查到毒物…… 第585章 登基出殡 “不可能。”孟太医不敢相信。 这时,赵太医出宫为秦怀青诊断,孟太医立刻叫赵太医检查酒水。 赵太医闻了闻壶里的桃花酿,道:“这酒水里无毒,孟太医以为秦大人是被人下毒所致?” “这有什么不可能?”葛家主说道。 赵太医没说话,他放下医箱走到秦怀青面前,为他把脉。 赵太医是太医院的十年老臣,医术高明,又是景仁帝的心腹,在几位世家面前还算有几分重量。 他给秦怀青把完脉象后,转头对几人说道:“秦大人是酒水过度,邪气入体,导致风寒,并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蓝丞相皱眉,回头看了看孟家主。 孟家主说:“不可能,他一定是中毒。” “孟太医,那你以为秦大人中的是什么毒?”赵太医反问了一句。 孟家主回答不上来,但他觉得秦怀青脉象奇怪,是有几分似风寒脉症,可那脉象又隐隐有别的症状藏在体内。 “这壶酒有问题。”孟家主拿起太子赐给秦怀青的桃花酿。 赵太医拿起酒壶,道:“既然孟太医觉得酒有问题,可眼下你我都未查出是什么毒,那不如带回太医院查证。” “眼下也只能这样。”孟家主抬眸看向蓝丞相。 蓝丞相暗暗点头,让孟家主亲自带着酒壶回太医院检查。 而诸位世家家主在忙活着抓顾长宁的把柄时,钦天监监正已为景仁帝选定出殡的日子。 “太子殿下,七月初十是天狗食日,之后五日,连降大雨,皇帝不宜选在这些日子出殡,到了月末,雨过天晴,天现异象,会有五星连珠出现,此天象从古至今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汉帝当政时,第二次是韦后当政那一年,五星连珠乃吉兆,太子当顺应天意,在五星连珠那一日登基,主持大局。”陈大人说道。 顾长宁回头看向谢锦云。 谢锦云道:“为了避免突生事端,五星连珠之事暂时不要泄露出去,至于皇帝出殡日,那便登基出殡同一日办了。” “先登基,再出殡,孤想……父皇定也希望看到孤顺利登基的一幕吧。”顾长宁说完,赵太医刚好走入明华轩,他暗暗抖了几下嘴角,觉得太子好生幽默。 皇帝没被气的掀棺材板就不错。 赵太医走进明华轩后,顾长宁又跟陈大人说了几句话,确定好出殡和登基的时辰后,陈大人便退出了明华轩。 赵太医战战兢兢地给顾长宁和谢锦云行礼。 谢锦云开门见山地问道:“秦大人的身体怎么样了?” “回太子妃,孟太医怀疑太子殿下赐的酒水有问题,已经带回太医院检验,不过太子妃放心,孟太医查不出来的。”药是赵太医下的,他能悄无声息让众臣以为皇帝是生病倒下的,便不会让那些世家们看出破绽来。 谢锦云微微点头,目光直直地盯着赵太医,道:“赵太医医术向来高明,本宫与太子殿上都十分信任你,听说,赵夫人与孟太医的夫人是要好的手帕之交。” 男人们交给太子,女人们便交给她,想要瓦解五大世家,谢锦云打算从后宅下手…… 第586章 孟夫人 赵太医身子微顿,一听便听出了太子妃的意思。 他微微抬眸,看了看那夫妇二人,对太子与太子妃极端的行事手段,可以说……十分忌惮。 以前也没听太子妃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自从和离再嫁之后,太子妃锋芒毕露,而他的夫人赵高氏还多次在他面前提到太子妃有勇有谋的事迹,男人们都对太子妃和离再嫁的事情嗤之以鼻,极力打压这种风气,可后宅那些女子却以太子妃豪放为标榜,一口一句好生羡慕太子妃这样勇敢的女子。 赵高氏每每跟赵太医提起太子妃的为人,就憋着一肚子郁火,又不敢发作出来。 若宫中有什么宫宴,他都尽量不让赵高氏靠近太子妃,生怕太子妃带坏了宗妇们,引得后宅女子争相效仿,天下大乱。 “是,内子的确与孟夫人有几分交情。”赵太医一心扑在外室身上,根本不关心赵高氏在后宅如何,只要不给他闹出什么大事来便可,如今太子妃提起赵高氏与孟夫人,他心中多多少少不大情愿。 不是他不想帮,而是他不想把后宅女子牵扯进来。 “看得出来,赵太医不大愿意让赵夫人抛头露面。”谢锦云又怎会看不明白赵太医的心思呢。 说白了,这赵太医的品性与宋谦的品性没什么差别。 入宫当差是靠赵夫人娘家高氏帮扶。 赵府有如今平稳的地位离不开高氏打理。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眼看着家大业大,赵太医便忘了与高氏成亲当日发过的誓言。 用自己的俸禄养外室和外室子,高氏还以为他把俸禄都拿出去打点外务,未曾质疑。 这也是赵太医不肯让赵夫人与谢锦云来往的原因,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明白,比谁都害怕…… 他表情有些不自在,微微低下头,掩盖自己的心思,赶紧回道:“太子妃误会臣了,内子能得太子妃赏识,是内子与赵府的福气。” “孤瞧着这福气,赵太医不想要。” 赵太医一听到太子开口,吓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太子殿下,臣绝无此意,臣……” 他抹了一把冷汗,接着说道:“臣能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办事,是臣与内子的福气,太子妃放心,臣回到府上便与内子好讲明此事,让她与孟夫人多多走动,届时,臣也会开导开导孟太医。” 他在朝为官十余载,哪里会看不明白太子与太子妃的心思。 世家联手阻碍太子登基,势必会联合其余势力制造纷争。 太子与太子妃想借赵家这边,慢慢瓦解如铜墙般牢固的五大世家。 至于他们赵家……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因为……他也是毒害萧皇后的凶手之一,太子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的。 从东宫走出来后,赵太医就直接回太医院。 孟太医召集所有太医院的人,检查桃花酿。 太医们都不知道那桃花酿的出处,只以为是后宫哪个妃嫔让查的,众人验过后,皆说桃花酿没有问题,可孟太医不死心,仿佛不从太子赐的酒水里查到毒物,便不罢手。 赵太医见他这般执著,暗暗摇了摇头。 遣散所有人后,单独与孟太医谈:“值得吗?” 孟太医不解地看他:“赵太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有五个儿子,个个都很有出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可你偏要做违背之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失败了,你的贤妻孝儿该怎么办?” “你……”孟太医猛地瞪大双眼,指着赵太医:“皇上服的药一直是你安排,以前皇上龙体安康,为何短短一两个月,皇上体质急剧下降,是不是太子殿下给了你什么好处。” “孟太医。”赵太医皱眉,虽然他的确跟太子联手搞死了皇上,但坏事做多的人,内心防设比旁人更强大,孟太医的话并未让他露出任何端倪:“皇上病重的时候,孟太医也曾在御前侍奉,你可有查出皇上龙体有异样?” 几句话便将孟太医堵的哑口无言:“是没有,可是不对劲。” “皇上在世时,便沉迷长生之道,医案记录了那么多病例,皇上的身体如何你比谁都清楚,之前看似无恙,不过是用药物强撑着,高楼建的再高,若底盘不稳,迟早要坍塌,孟太医,你如今这样不理智,歹着人就如疯狗一样攀咬他人,迟早会连累了你孟家,连累你的妻儿。” “你少诅咒我孟家。”孟太医听到赵太医说的最后一句话,瞪大双眼,怒斥道。 赵太医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不过是顺应天意,太子是储君,登基大殿名正言顺,我若不是看在你我是同僚,我的内子与你的夫人有深厚的交情,怕你走歪了路,我才懒得跟你口舌,不识好人心。” “你会那么好心?”孟太医觉得赵太医处处跟他争功,处处打压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孟家好。 赵太医拉开椅子,坐在自己的医案前,反问孟太医:“我就这么问你,若有朝一日,你的五个儿子因为你的原因,无法再入朝为官,你当如何?” 孟太医突然沉默了下来。 赵太医接着说道:“你是可以死,你妻子也可以随你下黄泉,可你的儿子,那些信任你的孟家族人呢,你可有问过他们的意愿,问他们愿不愿意跟你冒险,废储君扶立新君。” “你……”孟太医被赵太医那一句“废储君立新君”的话吓地从椅子跳起来,赶紧关上身旁的窗,压低声音不满地说:“这里是皇宫,你想害死我?” “你以为太子殿下不知道你们五大世家背地里在干什么吗?” 赵太医说完,孟太医立刻明白了过来:“太子让你过来当说客?” “有这必要吗?”赵太医站起身,手指点了点桌面:“想想沈家的下场,太子不是景仁帝,你若执意联合其他世家做出格的事情,必不会有好下场,有一句话很适合现在的你。” “什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话落,赵太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孟太医心情沉甸甸的,当然,他并不是因为赵太医几句话便动摇了自己的决心。 而是赵太医刚才说的“太子不是景仁帝”的话,令他心生寒意。 太子殿下不是景仁帝,根本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看他。 孟太医放下了手中的桃花酿,转头就去找蓝丞相说此事。 而这,也是顾长宁与谢锦云预料之中,这些世家们信念感强,绝不会因为赵太医三言两语便倒戈。 不过没有关系,孟太医的把柄是孟夫人,他还不知道孟夫人快捅破其余世家的天了…… 第587章 印子钱 孟府。 “你说什么?”孟夫人听到自家哥哥卷着巨款早已逃之夭夭的时候,猛地从椅子跳了起来,声音尖利地大叫:“谁跑了?” “你大哥,你大哥带着醉香楼的青楼女子,卷走了所有钱,所有。”说话的妇人是孟夫人的嫂子朱氏。 而孟夫人听到朱氏的话后,脚下踉跄了几步,抬手抚着头晕目眩的脑袋,脸色一瞬间刹白。 身旁的婢女赶紧扶着孟夫人道:“夫人,身子要紧呐。” 孟夫人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婢女,伸手揪住了朱氏的衣物道:“钱,那可是葛夫人、崔夫人,蓝夫人的钱。” 是他们放在钱庄里的印子钱。 孟夫人的大哥段见卓是燕京最大的钱庄的老板。 两年前,段见卓提出放印子钱的事情,说是可以钱生钱,把一锭银子最大利益化。 她起初抱着试试的心态少量投入,后来发现她投进去的钱可以对半赚回利息,且本金还在那儿,便又追加了一些。 之后就拉着葛夫人、崔夫人和蓝夫人一起投放印子钱,担保人是她。 如今两年过去,这几个世家夫人为了赚更多银子,都是掏出八九成的身家投入段见卓的钱庄,就说孟夫人自己吧,她不止把自己的嫁妆都投进去了,还把孟家的家业变卖了不少,全投进自己哥哥的钱庄内。 现在段见卓卷着巨款跑路,那就意味着她接下来不光要颗粒无收,还要给葛夫人、崔夫人、蓝夫人一个交待。 更别提,还有一些燕京的商家及平民老百姓投进去的血汗钱。 想到这,孟夫人一屁股摊坐在地上,整个人软绵绵地,连动怒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朱氏赶紧上前扶着孟夫人:“妹妹,现在怎么办,等到了月底,我们上哪儿去给息钱给外头的人。” “你……”孟夫人抬手指着朱氏:“你这个猪脑子,平时叫你好好管着我哥哥,如今出事了,你问我怎么办,当然是去找人,把段见卓给我找回来。” “找过了,妹妹。”朱氏吓摊在地上:“他五日没回家了,我派人去各个青楼寻他,都不见他踪影,后来打开钱箱一看,里面是空的,库房里的银票也全部不见了,我这才确定他跑了,且半个月前,他就去醉香楼给如烟赎身,他早就做好跑路的打算。” 孟夫人被气的肚子痛,一瞬间倒在婢女的怀里。 正好,孟家主从院外走入:“夫人……” 孟夫人听到孟家主的声音,身子猛地一哆嗦,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孟家主正好看到这一幕:“夫人怎么了?” 孟家主亲自上前扶起孟夫人,孟夫人表情僵硬地扯开嘴角,道:“不小心摔着了,没什么大碍。” “还是请府医过来看看吧,夫人脸色不大好看。” “没事,真的,家主今日怎么回来的比平日早?”孟夫人强挤出一抹笑容,压下心中的苦楚问道。 孟夫人为他生了五个儿子,后院无妾,孟家主也一心扑在壮大家族的雄心斗志里,是以,孟府的内务全权交给孟夫人打理,平时要用钱财打点外务时,便开口让孟夫人准备,如今也是同孟夫人要钱来了。 “皇上驾崩,需用上银子打点,夫人给我准备五千两银子,我明日上早朝来拿。” 孟夫人脸色刹时一变…… 第588章 皇后之位 孟家的银子都被段见卓卷走了,她每个月就指望着段见卓拿钱给她,再发放府中月例,哪里拿得出五千两。 可孟夫人看着孟太医的眼神,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点点头,道:“明日我会拿给家主。” “好,近日燕京多事之秋,你也少去赵府走动,多在家中歇息。”罗家主多言了几句。 罗夫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看了看旁边的朱氏,压抑在心中的事就似千斤重的大石,令她忐忑又恐惧。 她言语生硬,表情僵硬地说:“家主,我都听你的,我知你近日为了皇上的事情四处奔走,府内之事一切有我,你勿要挂心,家主若有旁的事情,便先去忙吧。” “你脸色不大好看,要不我为把脉。” “别。”罗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医术了得,可她极少让罗家主为她把脉,罗家主也很尊重自己的妻子:“我待会让人去请女医瞧瞧,家主,你去忙你的事吧。” 她怕罗家主再不走,事情便瞒不住了。 罗家主见她无碍,也没有坚持,起身让朱氏好好陪伴罗夫人,便离开了院子。 而罗家主前脚刚走,后脚那罗夫人就吐了一地。 身边的丫鬟都急哭了,一边用手轻拍罗夫人的背,一边叫人去喊罗家主回来。 罗夫人立刻扯住了身旁的婢子,道:“不准去叫家主,朱氏!” “妹妹,嫂子在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朱氏走到罗夫人身旁,问道。 罗夫人说:“你还有脸问我怎么办?找,掘地三尺也要把段见卓找回来,快去找,对了,钱庄……继续开着,先不要惊动其余世家。” 东宫。 “不惊动其余世家?”谢锦云抬眸,看向了自己的三哥谢礼,眉目间泛着一抹淡淡地嘲讽:“钱庄是月末结一次息钱,燕京不少世家权贵慕名去段家钱庄放印子钱,连老百姓都掏出大半身家把银子放进段见卓的钱庄里,数额巨大,难道孟夫人想自己一力担下来不成?” 莫说把钱庄担下来,现在的孟夫人怕是都无法担起孟府的开支。 谢礼深深皱眉,道:“她应该是觉得,可以很快找到段见卓,需要三哥做什么吗?三哥结识了不少商队,只要我发话,各路商队都会帮忙寻找段见卓。” “找,定要把段见卓找回来,他手里还握着老百姓的血汗钱。” 谢锦云话音刚落,白露便从外面走入,脸色难看地说道:“太子妃,蓝夫人带着蓝大小姐和蓝二小姐来求见太子妃。” “蓝夫人?”她眉头微拧,与谢礼对视了一眼。 谢礼立刻回头对白露说:“求见什么,宫中大办国丧,太子妃正在给皇上抄经。” 白露拧眉道:“那蓝夫人说,若今日见不到太子妃,她就明日来,明日见不到,便后日来,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太子妃商量。” “那就让她……” “三哥。”谢锦云打断了谢礼的话:“让他们进来吧。” “妹妹,那蓝相近日在朝堂上带着大臣们煽风点火,屡屡顶撞太子殿下,蓝夫人现在来东宫求见你,定不安好心,你如今怀着身孕,我怕她对你图谋不轨,万事小心为上。” 谢礼看着她微隆起的肚腹,很担心谢锦云的处境。 他以为身居高位,谢锦云就能得到幸福,哪知高位上冷剑防不胜防,他恨不得筑起万丈高墙护住谢锦云。 谢锦云红唇微勾,说道:“我知道蓝夫人来是为了何事。” 是为了太子妃之位,不,应该说……是为了皇后之位! * 最近更新不定时,家里萌兽发烧六天了,还没好,要先照顾宝宝才有空写…… 第589章 蓝家千金 前世,蓝夫人的嫡长女蓝彩蝶为了成为顾长宁的太子妃,在一次宫宴上买通顾长宁身边的宫人,在顾长宁的饮食里下药。 可惜,她们算计未成,反被顾长宁一脚踢下床,又命人把当时脱光衣服的蓝彩蝶扔出东宫。 蓝彩蝶回到蓝家后,因顶不住外面的流言蜚语,在家中上吊自尽。 蓝丞相与蓝夫人咽不下这口气,做局说顾长宁酒醉后强暴蓝彩蝶,事后又不想对蓝彩蝶负责任,逼得蓝彩蝶上吊自尽。 一时间,顾长宁这个太子被推上风尖浪口。 被御史大夫弹劾,被百姓指点,让原本就名声破败不堪的顾长宁成为人人口中的淫贼,废储之事也是因蓝彩蝶而起。 后来…… 梁王为了让景仁帝彻底放弃顾长宁,与当时已经成为的宋广泽和宋谦联手把她送到太子房中。 前世的她,是一品诰命夫人,头顶着忠贞二字的贞洁牌,拿她做局,让她失身于太子,再把她杀了,最后把所有罪名推到太子身上,如此,太子便是那天地不容的大淫魔。 当君民都容不下顾长宁时,景仁帝与梁王就可以顺利废储。 这一世,她和顾长宁改变了很多轨迹,可有些会遇到的人,最终还是会相见,只是这一次……他们提前相见了。 很快,蓝夫人带着蓝彩蝶和蓝彩莹走入明华轩。 母女三人端庄有礼的向谢锦云行礼,一切都做到最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谢锦去虚抬手,道:“免礼,赐座。” “谢太子妃。”三人异口同声回道,然后便坐在谢锦云右手旁的位置。 谢锦云也不跟蓝夫人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蓝夫人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本宫说,不妨直说。” 蓝夫人听到这话,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女儿,再转头时,表情严肃地回道:“臣妇是为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未来才来到明华轩,众所周知,太子殿下自娶了太子妃后,东宫连个侍妾都没有,如今皇帝驾崩,可以赶在热孝期为太子殿下再选几位家世好、品貌不错的世家女充盈后宫,将来开枝散叶。” 蓝夫人已经准备好了许多话,就等着谢锦云一会拒绝的时候说,然而,谢锦云不但没有拒绝她,反而问道:“看来蓝夫人有合适的人选,不知是哪家贵女,可以让本宫瞧瞧,本宫若觉得合适,也不是不可以留下。” 蓝夫人愣了一下,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利吧。 就在蓝夫人愣神的功夫,蓝彩蝶已经站起身,走到谢锦云面前,福了一个身,道:“太子妃,臣女的母亲想要把臣女送进皇宫。” “你?”谢锦云由上至下的打量蓝彩蝶。 蓝彩蝶长相秀丽,眉目如画,脸型圆润流畅,是个温婉型的美人,但她双眼充斥着野心,破坏了她这份温婉灵动的面相。 旁边的蓝二小姐蓝彩莹看到眼前的一幕,也跟着起身走到谢锦云面前,道:“太子妃,还有臣女,臣女今年十五岁,刚过了及笄礼,臣女名为蓝彩莹。” 谢锦云听到这话,视线落在蓝彩莹的身上。 蓝彩莹是鹅蛋脸,长着一双杏眸,五官明媚惊艳,唇红齿白,只略施粉黛便已胜过姐姐浓妆涂抹。 蓝彩莹的美是不需要用脂粉堆砌而成。 姐妹二人的容貌相差那么远,姐姐心里难道从未有过一点落差感? 不,在蓝彩莹起身走到蓝彩蝶身旁时,谢锦云看到蓝彩蝶微颦的黛眉…… 第590章 皇后之位 “峨嵋皓齿,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蓝二小姐配得上窈窕淑女之词,连本宫看了都忍不住停驻目光,更别提太子殿下了。”谢锦云落落大方地赞扬蓝彩莹的容颜。 蓝彩莹自小就知道自己漂亮,可亲朋好友的赞美跟太子妃的赞美不同,能入得了太子妃的眼,才会成为真正的贵人,因此,谢锦云一番言词赞美后,蓝彩莹整个人都飘了。 “多谢太子妃赞誉。”蓝彩莹脸上划开一抹压抑不住的笑容,向谢锦云行礼。 站在一旁被冷落的蓝彩蝶,脸色一瞬间很难堪。 而坐在旁边的蓝夫人又岂会看不出太子妃的手段,太子妃这是故意当着彩蝶的面赞美彩莹。 蓝夫人入宫前,根本没把谢锦云放在眼里,如今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赶紧从椅子站起身,走到谢锦云面前,道:“太子妃,娶妻娶贤,纳妾才要以色侍人,男人娶妻自不是以貌度量后宅主母,而是要看她贤良大度、端庄知礼、内能掌中馈、外能维护世家颜面,臣妇的长女彩蝶自小就喜欢读《大学》《中庸》《孟子》《孔子论语》《孝经》等教人礼让,示以廉耻的名书籍,而太子妃懂的《诗经》《周易折中》《礼记》《春秋》《尔雅》等,彩碟也耳熟能详,而女子的礼仪教规,蓝家亦是按最高礼仪教导,定能担负起后宫重任。” 那一句“定能担负起后宫重任”的话语,响亮又清晰的荡开。 大家都是聪明人,几句话的含义连不爱看书的谢礼都明白,蓝夫人是想让蓝彩蝶进宫当皇后,而不是当一个以色侍人的美妾。 谢锦云面不改色,镇定地看了看蓝夫人。 蓝夫人看她不说话,又把话说的更明白些:“太子妃,不瞒你说,蓝家培养世家女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宫中有用武之地,如今局势,臣妇深知也明白太子殿下的难处,更能体会太子妃的辛酸与苦楚,是以,太子妃有没有想过与蓝家合作,铲除异党,让太子殿下顺利登基?” 随着话题渐渐深入,蓝夫人说话的架势也慢慢放开。 而谢锦云也不和蓝夫人打哑谜,目光直接落在两位蓝家千金身上,笑道:“皇后之位只有一个,可蓝家千金却有两个,本宫可以让出这皇后之位,就是不知蓝夫人打算让哪位千金入宫为后?” 蓝夫人刚挂到嘴角的笑容,又因谢锦云这几句话压了下来。 她回头看了看两个女儿。 蓝彩蝶满怀信心地看向蓝夫人。 蓝彩莹也目光楚楚地看过来,蓝夫人原本安排她们俩一块进宫,大的当皇后,小的当皇贵妃,如此,蓝家在后宫的地位便无人撼动,可蓝夫人对上蓝彩莹的目光时,心里突然发寒。 有些人的野心,并不是一开始就有。 当时没有,是觉得别人不会给她机会。 当机会来临时,野心自然就生出来了。 蓝彩莹下意识抓住了蓝夫人的衣袖:“娘,太子妃同意让出皇后之位,你打算让我和姐姐谁当皇后?” 蓝夫人猛地回过神来,可心底却止不住的打寒颤…… 第591章 蓝相怒 谢锦云把话说到这份上,蓝夫人心里若还看不透谢锦云的计谋,就太蠢了。 可谢锦云的做法又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蓝家想要皇后之位,她给了。 现在谁哪位千金当,那就要看蓝家了。 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笑着回道:“太子妃,此事……” “此事事关重大,本宫也还要提前跟太子殿下打声招呼,不如蓝夫人带着两位千金先回府,等回到蓝家后,蓝夫人与蓝相好好商量,再定决定要哪位小姐当皇后。” 谢锦云的话说的很是及时,这也是蓝夫人的意思。 蓝夫人满脸笑容地回道:“太子妃不亏是谢家出来的贵女,宽厚仁慈,温婉端庄,臣妇回到蓝家后,定好好与家主商量,必不会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失望。” “那本宫便静待佳音了。”说完,谢锦云看向白露:“白露,送客。” “是。” 白露送走了蓝夫人母女三人后,谢礼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愤怒又疑惑:“太子妃,你当真要让出皇后之位。”夺 “三哥。”谢锦云倒了一杯茶,递给谢礼:“世家之间的事情,你暂时不必插手管,我现在要交给你的任务便是找到段见卓。” “可是蓝夫人也未免太嚣张了些,她这是不把谢家放在眼里。”谢礼端起茶水抿了几口。 谢锦云说:“那是因为,谢家被抄家后,父亲与大哥、二哥的官职并未恢复,蓝相又从未把太子放在眼里,有意扶立别的亲王上位,借着手里的世家势力极力打压谢家与东宫,这才导致蓝家人越来越嚣张,不过……” 她端起一杯温水,抿了一小口,继续说道:“蓝家的人嚣张不了多久的,蓝夫人的事情我另有打算,你速速出宫帮我寻找段见卓吧。” 看到谢锦云信心满满的样子,谢礼也没再深究下去。 他又连喝了几口茶后,便离开皇宫,给各地商队写信,要他们出动自己的力量寻找段见卓。 谢锦云这里也没闲着。 在谢礼离开后,她就让花无痕把蓝夫人带着蓝家千金求皇后之位的消息透露给其余世家。 她倒要看看,那么团结的五大世家,在知道蓝家的人在背后搞小动作后,还会不会事事听从蓝相的。 而蓝丞相本人,其实并不知道蓝夫人今日带蓝彩蝶与蓝彩莹进宫见太子妃,更不知道蓝夫人嚣张到直接跑到太子妃面前要皇后之位。 此事,蓝丞相还是从葛家主口中得知。 蓝丞相面对葛家主的质问,脸色难看地赶回蓝家,走入蓝夫人的院子,黑着一张脸问道:“你今日是不是带着彩蝶、彩莹入宫见太子妃了?” 蓝夫人正想同蓝丞相说此事。 她起身,笑盈盈地走向蓝丞相道:“是啊老爷,我今日带着彩蝶、彩莹姐妹二人入宫见太子妃了。” 蓝丞相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阴沉了:“你是不是跟太子妃说,要让彩蝶当皇后,彩莹贵妃的话?” 蓝彩莹柳眉一皱,倏地从椅子站起身,道:“谁说一定是姐姐入宫当皇后,我就只能当一个妃嫔,太子妃并没有说让姐姐当皇后的话,而是让娘回家后跟爹爹商量,看由谁入宫当皇后。” “爹爹。”蓝彩莹走到蓝丞相身边,把手搭在蓝丞相的胳膊处,沾沾自喜地说:“女儿觉得太子妃更喜欢女儿,太子妃她夸我了。” 此话一出,蓝彩蝶委屈地含泪:“母亲说过,我当皇后,你当贵妃,我所接受的可都是宫中礼仪。” “那又如何?我也可以学。” “闭嘴!”看到姐妹二人为了皇后之位争执不休,蓝丞相恼怒地低吼了一声。 而蓝彩莹并不知道事态严重,也不知道因为蓝夫人私自行动,坏了他的大计,她依旧向蓝丞相撒娇,索要皇后之位:“爹爹,你最疼爱女儿,不管是谁当皇后,我和姐姐都是蓝家的人,我若当上皇后,我一定会比姐姐做的更好!” “蠢遇。”蓝丞相越听越恼火,直接甩手把蓝彩莹推开。 蓝彩莹一屁股摔在地上。 蓝夫人震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蓝彩蝶则愣在原地,一脸不解:“爹,你……” “你这个又蠢又无知的蠢妇。”蓝丞相伸手指着蓝夫人:“我的好事都被你搅坏了。” “老爷,我也只是以入宫探望太子妃为由,而且,我就试探了几句,太子妃便同意把皇后之位让给蓝家。” “可现在葛家的人已经知道蓝家要送女子入宫当皇后,葛家主还特意跑来质问我。”蓝丞相面红耳赤地喝道:“你想过没有,蓝家送两位贵女入宫当皇后与贵妃,其余世家会不会心理不平衡,这样下去大事未成,世家们便已先为了那皇后之位而内斗,我要的皇后之位不是太子殿下的,你个无知笨妇,自作主张,坏我大计,从今日起,你们母女三人就老老实实待在府内,我会处理此事。” “什么?”蓝彩莹听到自己做不成皇后,心里不甘心了:“爹,太子殿下是储君,你现在不让女儿入宫,更待何时?爹爹难道想谋反吗?” “谋反”二字说出口的话,蓝丞相差点被气绝过去。 蓝夫人也吓了一大跳,赶紧捂着小女儿的嘴巴道:“彩莹,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否则会给家中招来杀身之祸。” “我难道有说错吗?”蓝彩莹扯开蓝夫人的手,抬头看向蓝丞相:“女儿虽然在家中,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们都在议论世家们与太子之间不和睦的事情,我那天路过书房的时候,还听到爹爹要把女儿许配给靖王殿下,我的天,靖王他有什么?母族平平无能,他自己在朝中也没有大成就,皇上在世时,也不喜欢这个皇子,爹爹把女儿许给这样的人,女儿这辈子哪还有出头日,太子殿下好歹是先皇后的嫡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我要当也当太子殿下的皇后。” “啪——” 蓝丞相一巴掌狠狠打在蓝彩莹的脸上…… 第592章 绝后 蓝夫人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她护住了蓝彩莹,道:“老爷,打人不打脸,你若打伤了彩莹的脸,叫彩莹日后如何嫁人?” “都是你!”蓝丞相气急败坏地指着蓝夫人:“若不是你未与我商量,私自带着她们两个见太子妃,也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从今日起,没有人允许,你们不得出府。” 蓝夫人不敢违抗蓝丞相的命令。 在这个家里,他是说一不二的男主人,忤逆他的人都死了。 可事情却没有那么顺利。 蓝丞相想亡羊补牢,谢锦云那边就给他捅出更大的窟窿洞,让其余世家对蓝丞相彻底失去信任。 “既然要做样子,便不能只是口头承诺,否则你今日所挑起的纷争便无意义了。”顾长宁已经从谢锦云口中知道蓝夫人的心思。 谢锦云凑近顾长宁,柔声问道:“夫君打算假戏真做?” 听到女人娇软地声音,顾长宁把她搂入怀里:“怎么叫假戏真做呢,我赐下册封皇后的婚事,让蓝家的人从两位千金之间选择一位入宫为后,可我如今还未登基,称不得帝王,那这个皇后便只能是父皇的皇后。” 谢锦云嘴角一凝,下一刻便笑了笑:“我去叫人准备凤袍凤冠,即刻派人送到蓝家。” “嗯,越快越好。” 夫妇二人商定后,便将此事交给袁嬷嬷来办,白露,香露跟随,共有十二位宫人捧着华服凤冠,陆陆续续走出宫门,走上马车前往蓝家。 而蓝丞相为了补救,约来了葛家主、崔家主和孟家主,道:“如今,秦家主还在病中,且秦家主病的蹊跷,钦天监少了秦家主,便如铜墙一般,无从打听景仁帝出殡之日。” “越到这种紧张要头,我们世家们越不能被外界因素干扰,自先内斗。” “葛家主今日找我说的事情,我蓝某可对天发誓,我不曾想过把两个女儿送入东宫,与太子妃争皇后之位,一切都是后宅无知妇人所为,今夜我回到蓝府后,狠狠的训斥内子一顿,如若我有半句虚言,我将不得好死。” 蓝丞相为了几位世家家主信任他,举手发起毒誓。 三位家主听到这话,纷纷你看我,我看你。 可就在这时,蓝府管事匆匆走入厢房,站在屏风外面,向蓝丞相禀报道:“家主,宫里来人了。” 蓝丞相身子微怔,举天发誓的手未来得及放落,便先转头看向屏风的方向:“大晚上的,宫里怎么会来人?” “奴才也不知道,是太子妃宫里的人。”蓝家管事回道。 蓝丞相蹙眉,还未回过神来,葛家主便起身说道:“既然是太子妃宫里的人,那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蓝家主不如先回府?” 蓝丞相脸色一沉,心中生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他虽然不喜欢太子和太子妃,可毕竟是君臣,该守的礼法得守,如今东宫来人自不能怠慢了。 很快,蓝丞相便提前离开君又来。 可嫌隙产生了,便没有那么容易修复,再说葛家主也是有野心的,他后院几位贵女都为了将来入宫而准备,凭什么皇后是出自蓝家? 在蓝丞相离开厢房后,葛家主对崔家主和孟家主说:“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太子妃这么晚派人出宫是为了何事?” 孟家主与崔家主互看了一眼。 孟家主道:“对呀,太子妃为何突然派人去蓝家?” 葛家主脸色立刻沉唳了下来,崔家主道:“蓝相刚才对天发了毒誓,想来今日蓝夫人入宫之事,他确实不知晓。” “他也许是真的不知晓,但有没有起这种心思就不好说了,你说,若太子妃允你们家族一个后位,你们还愿意与太子殿下抗衡吗?”葛家主问出了自己的野心。 他们世家反对顾长宁把政,不就是害怕顾长宁登基后,朝中再无他们说话的余地吗。 倘若,太子妃愿意让出皇后之位,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葛家主看孟、崔二人犹豫,便分析了一番:“等蓝家女成为皇后,那蓝相也可以为了独霸圣宠,反口咬我们与靖王私下勾结,到时,我葛家、孟家、崔家、秦家,不就成了新帝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孟、崔二人倒吸一口凉气。 崔家主反驳道:“不会的,蓝相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孟家主沉默了。 葛家主看向孟家主:“死的可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几口的性命,一个诛连九族下来,咱们四大世家可就绝后了。” “绝后”二字,就像一盆冰冷的水,狠狠浇在崔家主的头上,令他打了几个寒颤。 我天,这……他们赌不起。 “那葛家主有何高见?”崔家主有些忐忑地问道。 葛家主说:“直接去蓝家看看不就知道了,蓝夫人今日入宫找太子妃谈皇后之位,太子妃答应让出后位,这不出几个时辰,太子妃就派人出宫去蓝家,想必是为了后位而来。” 话落,葛家主起身走出厢房。 孟家主与崔家主跟在身后。 蓝家这边。 蓝夫人的贴身婢子快步走入内院:“夫人,夫人,宫里来人啦,宫里来人啦。” 丫鬟一边走,一边大喊。 蓝彩蝶与蓝彩莹二人听到婢女的话后,纷纷打开房门走出房间。 蓝夫人也刚好打开房门,从里面走出来:“谁来了?” “是太子妃身边的袁嬷嬷,还有好多宫人,每个宫人手里都捧着东西,看起来是喜服,还有凤冠。”婢女把看到的都一一向院内女主子禀报。 蓝彩莹双眸一亮,再次确认:“凤冠,你可看清楚了?” “是凤冠,是凤冠。”婢女很肯定的点点头。 蓝彩莹已经猜到那些宫人大晚上出宫是为了何事了,她第一个冲出院子,往前院去。 蓝彩蝶也不是个傻子,自然明白凤冠的意义。 谁戴上凤冠,谁就是皇后。 蓝彩莹跑那么快又有什么用,她才是父亲母亲心目中的皇后人选。 “母亲,妹妹性子如此浮躁,若入宫为后,只怕日后不知要闯出什么祸事,女儿瞧着那太子妃便不是好相处的人。”蓝彩蝶握紧了蓝夫人的手,眼中充满着野心。 而蓝夫人这会儿心跳的很快,她没想到太子妃直接把凤冠送到蓝家。 她握紧蓝彩蝶的手道:“你放心,母亲自会安排。” 第593章 各怀鬼胎 蓝夫人派人去寻找蓝丞相,但是下人们并没有在院子里找到蓝丞相的身影。 等不到丞相,蓝夫人便只好带着蓝彩蝶去前院。 袁嬷嬷看到蓝夫人出现,迎面走前,朝蓝夫人行了一礼。 蓝夫人道:“袁嬷嬷不必多礼。” 说话间,蓝夫人的目光扫向袁嬷嬷身后。 宫人们手里捧着红色凤袍和金灿灿的凤冠。 说不开心是假的,若蓝家女当上皇后,那便意味着蓝家将在世家中更上一层楼,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袁嬷嬷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点明自己的来意:“太子妃与太子殿下商议封后之事,并向太子殿下举荐蓝家的两位千金小姐,太子殿下为大局考虑,同意太子妃从蓝家女中,选一位封为真善皇后。” 说罢,袁嬷嬷转身,叫来白露。 白露立刻捧着凤冠走向蓝夫人,香露则捧着凤袍,站在白露身旁。 袁嬷嬷继续说道:“太子妃说,谁戴上凤冠,谁就是皇后,两位千金都是出自蓝家,太子妃相信蓝夫人教女有方,送谁入宫为后,全凭蓝夫人的决定,太子妃已在宫中安排好真善皇后的寝宫,介于皇上驾崩,婚礼之事不宜操办,便只好暂且先委屈真善皇后了。” 袁嬷嬷说的十分真切,令蓝夫人颇为动容,对太子妃的印象也好转了许多。 这雷霆手段,实在不似一个女子做得出来,可偏偏就是太子妃亲自差遣宫人下达旨意,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可为什么她心里会生起一抹不安,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 “今夜送凤冠之事,太子殿下可知晓?”蓝夫人多留了一个心眼问道。 袁嬷嬷回道:“太子妃命我等出宫送凤袍凤冠时,太子殿下就在太子妃身旁。” 蓝夫人听到这话,再挑不出别的问题,便让下人拿金瓜子打赏袁嬷嬷,又命人送袁嬷嬷出府。 巧的是,袁嬷嬷刚走出蓝家大门,就碰上正好从外面赶回来的蓝丞相。 袁嬷嬷停下脚步,先是向蓝丞相行了一礼,而后便向蓝丞相说贺词:“恭喜蓝丞相。” 蓝丞相心中一沉,皱紧眉头问道:“你们是东宫的人,太子妃那么晚命你们来蓝府是为了何事?喜又是从何而来?” 袁嬷嬷如实回道:“太子妃同太子殿下提过蓝家两位千金的事情,而太子殿下也知蓝丞相近日为朝中之事奔走,心系朝政局势,为了大局着想,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同意封蓝家女为皇后,奴婢们今夜出宫到蓝府来,便是奉太子妃的意思,给蓝家送凤袍和凤冠,新皇后不日便可入住凤懿宫。” 话落,葛家主、崔家主还有孟太医的马车,纷纷停在了蓝府大门外。 袁嬷嬷说话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最后几句很重要的话被三位家主听进耳边,场面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蓝丞相看到突然出现在蓝府的三辆马车,脸色也变了变,更加阴沉了。 袁嬷嬷的话点到即止,她向蓝丞相福了一个身,便转身上宫轿走了。 留下来的蓝丞相在面对三位家主时,脸直接黑了。 “葛家主。”他快步走向葛家主。 葛家主连马车都懒得下来,看到蓝丞相快步走向自己的时候,他狠狠甩开马车帘子,冷哼了一声,对车夫说:“走,回府。” 很快,葛家的马车从蓝丞相面前走过。 崔家主和孟家主倒是下了马车。 只是二人站在蓝丞相面前,显得不似以前那么自在了。 五大世家之间,原本就像铜墙铁壁一样牢牢的融成一体,可现在蓝家起了缝隙,再好的铜墙铁壁生锈了就没有值价了。 孟太医板着脸,抬手作了一揖,向蓝丞相道喜:“恭喜蓝相,不日便要出一位皇后了。” “孟太医,连你也不信我。”蓝丞相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转头看向崔家主。 崔家主想起葛家主的话,心生余悸。 蓝相把女儿送进皇宫当皇后后,接下来是不是该对其余世家下手了。 思及此,崔家主额旁冒出大滴的冷汗,往后退了几步,双手作了一揖道:“恭喜蓝丞相,我还有事,先回府了。” 他转身,迅速的爬上马车,让车夫赶车回家。 孟太医倒不是怕蓝相对其余世家动手,他只是觉得这些日子好没意思。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也上马车离开了。 留下来的蓝丞相,整个人处在一个崩离的边缘。 暗道太子好阴险的一招啊。 他快步走入内院,便已看到母女三人喜笑颜开的围着太子妃为蓝家女准备的凤冠喜袍。 “哗!” 蓝丞相一脚踢翻敢旁边的桌子,怒吼:“把东西统统都包起来。” 母女三人都被蓝丞相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但是蓝夫人早已做好心理防设,就等蓝丞相回来后,同他好好商议此事。 她转身对两个女儿说:“彩蝶,你先带你妹妹回房,我与父亲好好谈谈。” “是。”蓝彩蝶福了一个身,便拉着蓝彩莹先走出房间。 没多久,屋子里就传来劈劈啪啪摔东西的声音,和蓝相夫妇激烈的争吵声。 屋外,蓝彩蝶与蓝彩莹亦是各怀鬼胎。 蓝彩莹抽回自己的手,对蓝彩蝶说:“皇后之位,我一定要得到,姐姐你莫要同我抢。” 蓝彩蝶微微眯起双眸,嗓音温和地回道:“我想过了,无论我们两个谁当皇后,咱们的目的都是为了蓝家,你当皇后跟我当皇后没什么区别,既然妹妹心向后位,我让给你便是。” 蓝彩莹愣了一下,没想到蓝彩蝶会说这些,她狐疑地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蓝彩蝶点了点头,拉着蓝彩莹的手回自己的房中:“咱们两个,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将来都有机会侍奉新帝,你我姐妹二人在后宫横着走,无人敢欺,那谁当皇后又有何区别呢,左右不过你罩着我罢了。” 蓝彩莹渐渐放下心中防备,其实,姐妹二人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感情还算不错。 “姐姐,你放心,我当了皇后,一定会护着你的。” 话落,蓝彩蝶的婢女送了两份夜宵。 一碗端给蓝彩莹,一碗端给蓝彩蝶。 蓝彩莹低头挖了一口银耳羹。 吃到第四口的时候,便听“咣”一声,蓝彩莹晕倒了…… 第594章 显灵 蓝彩蝶站起身,冷冷地盯着蓝彩莹,道:“跟我斗,你还嫩着呢,就你这样性子,你真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皇后的吗?空有美貌有何用,美貌能帮皇上打理后宫吗,还妄想你做皇后我做妃子,简直是痴人说梦话,皇后之位原本就是我的,凭什么让给你。” 蓝彩蝶心生恶意,伸手捏住了蓝彩莹的脸,看着这张比自己好看的容颜,以前羡慕过她的美貌,可谁会想到妹妹的美貌竟威胁到她的地位,如此,她便容不得她了。 她狠狠把蓝彩莹推倒在地上,蓝彩莹就如死狗一样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婢女吓了一跳,赶紧跪在蓝彩蝶面前:“小姐。” 蓝彩蝶目光充满杀意的扫过婢女:“我让你事先安排的马车你都安排了吗?” “是,奴婢都安排好了。” “那就把她绑起来,送上马车,连夜将二小姐送出燕京城。”蓝彩蝶已经帮蓝彩莹准备好了后路。 等马车走出城门,就会有一群人拦下马车,把蓝彩莹奸、污了,是以,有朝一日蓝彩莹再回燕京城的时候,也没资格再跟她争。 婢女不敢违抗蓝彩蝶的命令,迅速把蓝彩莹背上马车,离开蓝家。 这边,蓝彩蝶转身冲进父母的房中,道:“爹,娘,你们别吵了,二妹妹她跑了,她说她一定要当皇后,谁都别想阻碍她的青云路,之后便从后门坐着马车离开了,爹爹,妹妹会不会想不开,直接入宫当皇后去了。” 原本为了皇后之位而争执不休的蓝丞相和蓝夫人,都停顿了话语,双双转头看向蓝彩蝶。 蓝丞相听了蓝彩蝶的话,显然很气愤:“这个逆女……” 他气势冲冲地走出房间,让人准备马匹,快马加鞭赶往皇宫。 蓝彩蝶在蓝丞相走出院子后,唇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蓝夫人上前握着蓝彩蝶的手道:“你父亲打算明日上早朝时,当堂退掉凤冠喜服,既然你妹妹先一步入宫,那这皇后之位,便由你妹妹来当吧,只要你爹拦不住她,她就是皇后,将来蓝家的荣耀也必加在你身上,你们姐妹二人都是我的女儿。” 蓝彩蝶双眸含泪,心中却十分不屑。 因为她知道父母都偏爱妹妹,她若不使点手段,最后皇后之位还是会落到妹妹头上。 你瞧,母亲的态度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惜喽,他们的好女儿再也回不来了,哪怕回来,也不是完璧之身。 然而…… 蓝彩蝶不知道的是,马车里的蓝彩莹根本没有晕过去。 而东宫这边,也因为太子突然梦见逝去的景仁帝而泪流满面。 他直奔灵堂,跪在景仁帝的棺棂前,哭嚎不止。 守灵的内侍与宫人们看到这一幕,都十分震惊。 谢锦云跪在太子身旁,满眼担忧地寻问:“殿下,你梦见了什么,你告诉臣妾,你这样子叫臣妾害怕。” 顾长宁哭倒在谢锦云怀里,道:“孤梦见父皇了。” “父皇?”谢锦云一副错愕的模样:“梦见父皇是好事,定是父皇担心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你吧。” “没有。”顾长宁摇了摇头,泪流满硕地抬头看了看谢锦云。 谢锦云拧眉不解:“那父皇在梦里做了什么,令太子殿下如此伤怀,你说出来,明日便让国师做法事,帮父皇了去生前未了的心愿。” “他……”顾长宁转头看向棺棂:“孤看到父皇穿着喜服,手里牵着一个头戴凤冠的年轻女子,并亲自为女子奉上凤印,赐他为后。” “啊……”谢锦云惊呼。 守在灵堂大殿的宫人们也都被顾长宁的话吓的毛骨悚然。 皇上该不会在地下为自己选了新皇后。 “快去请国师来。”谢锦云大喊了一声。 江淮很配合的对外大喊道:“快请法师入灵堂。” 顾长宁继续哭,最后哭晕了,倒在谢锦云怀里的时候,他偷偷的半眯眸子看了谢锦云一眼。 谢锦云道:“好好演,我一切安排妥当。” 很快,大臣们便收到太子梦见景仁帝,哭晕在灵堂的消息,臣子们连夜穿束好朝服,速速进宫。 蓝丞相也在其中。 等大臣们到达灵堂大殿的时候,国师已经在做法事了。 “太子殿下现在人呢?” “在灵堂内,太子妃陪伴左右。” “孙太医施了几针,至今未醒来。” “赵太医说脉象平稳,不像生病了,倒像是……” 大臣们在灵堂外议论纷纷。 这时,国师突然“扑通”跪在地上,对着顾长宁的方向行叩拜大礼:“皇上……” 大臣们一惊。 什么皇上,太子还未登基,称不得皇上。 “求皇上,速速离开太子殿下的身体,否则你的魂魄会受阳气损害,太子殿下也会被阴气伤阴,于两者不利,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等太子殿下苏醒后,臣定会告知太子殿下帮你了去心愿。”国师神神叨叨地话,令灵堂外的大臣毛骨悚然。 太子殿下被皇上附体! 就在大臣们狐疑时,棺棂里的尸身突然坐了起来,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好大一跳,大呼连连:“啊……” “皇,皇上……”紧接着,众臣们便乌泱泱地跪倒在地上。 一边磕头跪拜,一边高呼:“皇上,您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管说。” “是啊皇上,我们都会帮您完成心愿。” 实在是太吓人了,前所未有的现象,好好一具尸体突然坐起来。 这时,国师一惊:“去玄德门接人?” “啊,不是,她自己会过来?” “是,是,臣听清楚了。” “皇上,您的话臣会告知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帮您完成心愿,您安息吧。” “咚!”国师话刚说完,景仁帝便躺回棺内,而太子也在此时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 谢锦云担心地为他顺背,道:“太子殿下,你感觉怎么样?国师,方才是皇上给你托话吗?皇上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快告诉太子殿下。” “皇上让太子殿下在此等候,等会会有身穿凤袍的贵女到灵前与皇上拜堂成亲。” 国师话音刚落,蓝丞相瞳孔剧震。 他终于明白太子妃为何那么爽快的让出皇后之位,蓝丞相猛地站起身,怒斥国师:“胡扯。” “啪!”胡扯的话刚说完,躲在灵堂后面的江淮立刻按动机关。 龙棺瞬间裂开一条缝隙,发出巨大地响声。 把在场所有大臣都看傻眼了。 蓝丞相忤逆圣意,皇帝显灵了! 第595章 龙棺裂 这边,大臣们在指责蓝丞相的时候,一辆马车也停在玄德宫门前。 从马车里下来的女子正是蓝彩莹。 她穿上了事先为自己准备好的凤袍凤冠,掀开帘子,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到什么人影。 而太子妃没有骗她,只要到玄德门来。 玄德门的大门会为她而开,紧接着,便延着宫道一直走,走到一个亭子时,会有人接应她。 没错,她能顺顺利利躲过蓝彩蝶的计谋,全是因为谢锦云给她出谋划策。 她让袁嬷嬷趁着四个无人时,告诉蓝彩莹要小心她姐姐蓝彩蝶,只要是蓝彩蝶给她的东西,都不要吃。 她原本也没想到自己的姐姐会那么恶毒,直到她的婢女突然端来银耳羹,姐姐怎么把她讨厌吃银耳羹的事情忘了呢?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成全了她一桩好事。 思及此,蓝彩莹下了马车。 四周阴阴森森,夜雾浓浓,让蓝彩莹不自觉得打了几个冷颤,可一想到她马上就能成为皇后,蓝彩莹便不怕了。 她快步走入皇宫,走了约莫小半刻钟,终于看到了亭子。 一道身影突然闪现出来,昏黄的灯照在那宫女的脸上,把蓝彩莹吓地不轻,惊叫了一声:“啊……” “蓝二小姐,奴才叫小顺子,奉主子之命,在此等候蓝二小姐。”小顺子说道。 蓝彩莹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小顺子身后多了一群人,那群人好似从阴间上来的鬼,面色铁青,面无表情。 那个叫小顺子的太监,双手摊开圣旨,道:“蓝二小姐,跪听圣旨吧。” “圣,圣旨?”蓝彩莹吓出一身冷汗。 小顺子道:“是,这是册封皇后的圣旨。” 一听到是册封皇后的圣旨,蓝彩莹便没有任何疑心,她赶紧跪下听旨。 小顺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蓝二姑娘蓝彩莹,品貌端庄温婉,宽厚待人,颇似仙逝的萧皇后,朕心悦已久,现封蓝彩莹为真善皇后,钦此……” “皇后娘娘,快接旨谢恩吧。”小顺子宣完旨意后,便对蓝彩莹说道。 蓝彩莹已经被所谓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想过圣旨的内容有异样。 她抬起双手,大声道:“臣妾谢主隆恩。” 接过圣旨后,蓝彩莹就被身旁的宫女扶起来。 小顺子道:“皇后娘娘,奴才带你去找皇上吧。” “好啊,快带本宫去见太子殿下吧。”蓝彩莹已经迫不及待地见一见顾长宁。 她曾在宫宴见过顾长宁,外人都说他嚣张、目中无人,可在她看来,是世人不懂太子,等她当了皇后,她定会帮他打理好后宫,定不让他为后宫之事烦心。 她跟着小顺子离开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香,与此同时,有一群宫人看到蓝彩莹一个人跪在荒凉的亭子里,自言自语,谢主隆恩。 五六个宫人看到这一幕,个个都被吓地不轻。 等蓝彩莹离开亭子后,那六个宫人也急匆匆地往灵堂奔去。 “太子殿下,太子妃,果真有位穿着凤袍的贵女入宫了。” 六个被派去玄德门查看情况的宫人回到灵堂,跪在堂外,争相说道:“奴才看到那贵女独自一人跪在亭子前,对着空气拜了拜,说谢主隆恩,还说……” “还说,臣妾定会管理好后宫,定不让皇上失望。” 大臣们皆是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蓝丞相知道,蓝家中计了。 这一切都是太子与太子妃的计谋。 可大臣们对他刚才的顶撞已经很不满意了,就算明知这是太子和太子妃的计谋,可只要是景仁帝想要的东西,没有不给的道理。 他们不光要给,还要给的名正言顺,不能坏了景仁帝的先后名声。 如此一想,蓝丞相脸色更加阴沉了。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六名宫人:“那贵女是何人?” “丞相,奴才不知,那贵女自称臣妾。”同行的小太监抬头看了看蓝丞相。 蓝丞相还想再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外面突然走入一道身影。 她站在灵堂入口,衣着血红色凤袍,头戴凤冠,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双手呈捧东西的作势。 那手势好似捧一卷书卷。 不对,应该是捧着圣旨。 那是捧圣旨的手势。 她视若无旁人,径直走入灵堂。 这时,大臣们才看清贵女的真面目。 “这不是蓝二小姐吗?”崔家主惊呼道。 葛家主神色一惊,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蓝二小姐,顿时全都明白了。 这蓝家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完蛋了! 蓝丞相拦下了蓝彩莹:“彩莹,你给我站住。” “皇上,有人藐视宫规,掌嘴。”蓝彩莹就似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机械式地说了一句话后,便抬起手往蓝丞相脸上扇了一巴掌。 蓝丞相顿时被打懵了。 他先是怔怔地看了蓝彩莹一眼,随即便生气地怒吼道:“蓝彩莹……” “不对,丞相,蓝二小姐好像中邪了。”崔家主大呼了一声。 蓝丞相这才反应过来,蓝彩莹目光呆滞,两眼无光,眼眸涣散,这分明就不正常。 灵堂内,突然传来“铃铃铃”地声音。 蓝彩莹扯开嘴角笑了笑。 这一抹笑容让众人看的毛骨悚然。 紧接着,众人就看到蓝彩莹绕开蓝丞相,径直的走向龙棺。 葛家主伸直了脖子,皱紧眉头说道:“国师,快去看看她,她想做什么?” 国师很配合的走近蓝彩莹,掐指间,蓝彩莹做了一个让大臣们都惊恐不已的事情。 只见,蓝彩莹爬上了龙棺,躺在寒气森森的棺内。 国师“扑通”跪下:“皇上,心愿已了。” 蓝丞相两眼一黑,他不信,他不信,他不信还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他冲进灵堂,大叫了一声:“不可能,一定是有人精心谋划的局,蓝彩莹,你快给我醒醒。” “啪啪!” 在蓝丞相扑向龙棺时,龙棺瞬间裂开。 蓝彩莹和景仁帝的尸身狠狠掉落在地上。 也就这一刹那间,蓝彩莹理智清醒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缓缓坐起身…… 第596章 陪葬 朦朦胧胧间,蓝彩莹看到四周都是人,他们用着怪异又惊恐地目光看她,令她感到奇怪又心慌。 这时,蓝丞相冲到她面前,拽住了她的衣物,大喊道:“彩莹,快离开这里,快给我回家。” 蓝彩莹忘了从玄德门走入皇宫的这一段路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依稀记得,有个叫小顺子的公公宣旨册封她为皇后。 她现在是真善皇后,她才不要回蓝家。 而此时,蓝彩莹还不知道自己身边躺着一具尸体。 她猛地拽回自己的衣物道:“我不回去,我已经是皇后,刚才有个公公在铃花亭宣旨,授我凤印,咦,本宫的凤印呢,本宫的圣旨呢。” 跪在外面的六个宫人,更加惶恐地盯着蓝彩莹。 他们都是亲眼看到蓝彩莹跪在铃花亭自言自语地人。 “那,那铃花亭是萧皇后生前最爱去的地方,可自从萧皇后死后,皇上便封锁了铃花亭,那里……那里早已荒了。”其中一名宫人战战兢兢地说道。 蓝彩莹不信,就在她准备从地上爬起来时,看到躺在自己身旁的景仁帝,顿时吓了一跳,立刻从地上蹿起来,爬到了蓝丞相的怀里,尖叫连连:“啊……啊……” 这个时候蓝彩莹才看清四周的布景。 这哪里是凤仪宫,这分明是灵堂,蓝彩莹吓得更厉害,连着尖叫了好几声,脚步也不停的往后退,恨不得快点离开这鬼地方:“本宫怎么会在这里?” 谢锦云扶着顾长宁,问道:“蓝二小姐,我们也想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各宫门都已宵禁。” “不是你让我到玄德门吗?” “本宫?”谢锦云狐疑:“本宫一直陪伴在太子殿下身边,不曾叫你到什么玄德门,你是不是……碰上别的东西了?” “不可能。”蓝彩莹朝景仁帝尸身瞥了一眼,身子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寒颤。 国师掐指一算,然后问道:“蓝二姑娘,你方才说有个公公在铃花亭宣旨,授你凤印,敢问,你可记得那位公公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我让太子殿下把搞恶作剧的人抓来审问。” “他说他叫小顺子。” “什么!”在场所有宫人都倒吸了几口凉气。 一直伺候景仁帝的高公公道:“小顺子在皇上驾崩后,便吞金自尽,随主而去了。” 蓝彩莹倒吸了几口凉气,脚步又退了几步。 国师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对了,我方才掐指一算,发现铃花亭内曾有阴人路过,蓝二小姐,你说的凤印和圣旨可都在身边。” 对!她有凤印和圣旨。蓝彩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啊,圣旨呢?凤印呢?”她扯开自己宽大的袖子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蓝丞相脸色越来越沉:“彩莹,你好好想想,那位公公是不是只给你传口谕,还有,那位公公的名字,你是不是听错了。” 只要她现在否认遇见的是小顺子公公,否认有圣旨和凤印,那事情就还有转机。 然而,蓝彩莹根本听不懂蓝丞相的话:“有圣旨,有凤印,他就是叫小顺子,他还亲自领我去凤懿宫,对我本该在凤懿宫,爹,是真的。” “你……”带不动,真的带不动,她若一直死咬着遇见的那个人是小顺子,还接下了小顺子的圣旨,那蓝彩莹就只有死路一条。 况且,太子还未登基,又何来皇后之说。 “彩莹……”蓝丞相还想再挽救一二,顾长宁开声打断了蓝丞相地话:“既然父皇命小顺子到铃花台宣旨,想必丞相不会忤逆我父皇的意思。” 蓝丞相身子一僵,脸色大变。 他回头看了看灵堂外面跪着的大臣们。 众臣目光也都在看着他,对太子说的话无一人敢反驳。 那就意味着,蓝彩莹必死无疑。 否则,难全世家忠义之名。 “爹,我真的看到小顺子了,我真的有圣旨,我现在是皇后了,我还有自己的封号,我是真善皇后。” 听到这话,蓝丞相心里就恼火的不行,他猛地回头怒喝蓝彩莹:“只有死人才会有这样的封号。” 这一刻,蓝丞相放弃所有挣扎了。 既然她想找死,那就随她吧。 蓝彩莹被他的话吓到了:“爹,你,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蓝丞相别开脸,不再去看这愚蠢无知的蓝彩莹,而是朝着顾长宁和谢锦云的方向,行礼道:“我蓝家愿意了却景仁帝心愿,送蓝家嫡二女蓝彩莹上路,追随景仁帝,请太子殿下……赐死!” 再傻的人,也不可能听不明白蓝丞相这一番话。 “爹,你……你在说什么,我……” “江淮,准备东西,送皇后上路。”谢锦云嗓音清亮地说道。 江淮早已准备好匕首、鸩酒、白绫,亲自递到蓝彩莹面前。 蓝彩莹这才反应过来,她这个皇后是景仁帝的皇后。 她崩溃地连退两步,撕心裂肺地尖叫道:“不,我不是皇上的皇后,我是太子殿下的皇后。” 众臣听到这话时,都觉得很离谱。 太子殿下的正妻是太子妃,只有皇上的妻子才是皇后,太子还未登基,哪来的皇后。 “爹爹,爹爹,女儿知错了,你快想办法救救女儿,他们这是想让女儿给皇上陪葬啊。”蓝彩莹吓傻了,她跪在蓝丞相身边,双手死死地抓住蓝丞相的衣物,大喊大叫。 蓝丞相目光阴沉沉地看着蓝彩莹,道:“皇上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是蓝家的荣耀,你不能忤逆圣意,让皇上在九泉之下不安。” 他回头看了眼江淮双手捧着的托盘。 盘子上放有匕首、酒和白绫。 蓝丞相端起了鸩酒,道:“匕首会损坏皇后的凤体,白绫会令皇后娘娘死相难看,身为皇后应注重仪表,是以,皇后凤体不得损坏,那就喝了这杯酒,安心上路吧。” “不,我不要!”蓝彩莹想逃,却直接被身旁的宫人按在地上。 蓝丞相伸手捏住了蓝彩莹的下巴,把毒酒强行灌入她嘴里…… 第597章 她死了 毒酒在蓝彩莹的喉咙里滚动了几下,发出“咕噜噜”地响声,容不得她抗拒,一杯毒酒尽数下肚。 “扑通”! 她重重跌坐在地上,用双手不停的扣自己的嘴巴,企图把喝进去的酒扣出来。 可这是鹤顶红啊,且是最烈的毒酒,不过几息间便毒发了。 哪里容得她有半点侥幸。 在场的大臣们看到这一幕,都暗暗心惊,能入朝为官的大臣们,都不是饭桶,事情发展到眼下的地步,若说没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手笔,那就真的见鬼了。 这……便是觊觎皇后之位的下场! “呕!” 蓝彩莹吐了。 不过她吐出来的并不是毒酒,而是血…… 可她不想死啊:“爹爹,你救救女儿,女儿不做皇后了,女儿不想死,你救救女儿……” 蓝丞相深吸了一口气,仰着头,闭上双眼。 不想看也不敢多看蓝彩莹一眼。 语气冷冷地说道:“这是你答应皇上的,欲戴凤冠必承其重,担起你该担的责任,下去后好好侍奉……” 他缓缓睁开双眼,望着躺在地上的景仁帝,声音高昂了几分:“皇上!” “噗……” 蓝彩莹又接着吐了很多血,最后倒在地上,再也发不出求救地声音,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看谢锦云的方向,死不瞑目。 顾长宁跪下:“父皇,安息吧,儿臣会让真善皇后与你同棺,必不让你在黄泉路上太寂寞了。” 太子不说话还好,可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似在告诉大臣“来,谁还想做皇后,孤一块送你们上黄泉路,必不让你们太寂寞了”。 纵使动了心思的大臣们,看到眼前形势,都被吓地心惊胆颤呐。 接下来后半夜,大臣们直接守在灵堂,看着宫人们重新给景仁帝准备棺材。 不过,新棺材是夫妻棺。 用来装蓝彩莹和景仁帝却是刚刚好的。 此时,顾长宁与谢锦云回到了明华轩。 谢锦云的父亲谢蓝风和他的大哥,二哥都去了东宫,百思不得其解。 谢蓝风问道:“太子殿下,能否解释一下今夜之事,莫非真的是皇帝显灵。” 谢词与谢锦玉也都看着顾长宁和谢锦云的方向。 谢锦云摇头道:“父亲,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鬼魂,若真有,后宫怕是装也装不下了。” 谢蓝风怔了怔:“那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谢锦云看了看顾长宁。 顾长宁微微点头。 谢锦云回过神来,说道:“这件事情要办起来其实很简单,蓝家大小姐与蓝家二小姐都想做皇后,为了这个利益,她们之间必有一方会先下手,蓝彩莹有貌无智,我稍加言语赞美,她便以为我更喜欢她。” “昨夜袁嬷嬷送凤袍出宫时,我特意让人给蓝二小姐带话,要她小心蓝彩蝶,她虽无大智,却有点小聪明,反击了蓝彩蝶的手段,杀了婢女,自己驱车到玄德门。” 谢词问道:“那铃花亭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六个宫人,以及圣旨、凤印。” 谢锦云回头看向江淮。 江淮从自己宽松的衣袍里拿出圣旨和凤印,递给谢词与谢蓝风,谢锦玉立刻凑近谢词,看了看谢词手里的圣旨。 谢锦云解释道:“蓝二小姐在铃花亭见到的宫人是真的,不过,那些是太子殿下的人装扮的太监,而那六个宫人,则是事先布局在那,让他们演的。” “蓝二接过圣旨和凤印后,就被迷香迷失了心智,假扮的小顺子快速从她手里拿走圣旨与凤印,制造阴人传旨的假象。” 谢蓝风大惊,抬头看向谢锦云,内心一阵欣慰。 “这么大的阵势,是你和太子殿下一手策划。”谢蓝风问道。 顾长宁说:“不算,迷香是太子妃从孙太医手里得来,点子是锦儿先想到,我们讨论了一番,觉得能干,就干吧,正好让那些不安分的世家看看太子妃的手腕。” 谢锦云回头看了他一眼,把手搭在顾长宁的手背:“是太子殿下允许。” “这个东西,得拿去烧掉?”谢词道。 顾长宁看向江淮。 江淮走过去,接过了圣旨,当着众人的面把圣旨烧了。 “臣没想到,蓝家的人竟越来越嚣张,完全不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放在眼里。”谢蓝风沉着脸,一脸怒容。 谢词说:“太子殿下,还是要尽早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君。” “大哥,殿下已选好日子。”谢锦云道:“七月初十是天狗食日,之后五日连降大雨,皇上不宜出殡,而太子殿下选定在十六日,日过天晴后先登基再出殡,这一日……” 她起眼眸,望向自己的父兄,脸上露出了浅浅地笑容:“会出现五星连珠。” 谢氏父子三人,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谢锦玉道:“五星连珠是好现象。” 说完后,谢氏父子三人再一次怔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太子与太子妃的计划。 “的确是好现象。”谢锦云道。 谢蓝风长呼了一口气,说不欣慰是假的,能看到娇养在闺阁里的少女成长为运筹帷幄的上位者,他心情散发着难以言语的欣喜。 东宫在计划着登基之事,蓝家大小姐蓝彩蝶也在计划着自己入宫当皇后的事。 因为蓝彩蝶以为自己成功把蓝彩莹送走。 而蓝夫人则以为小女儿入宫当上皇后了。 谁都不知道,昨夜皇宫发生了大事。 蓝丞相则留在皇宫守灵,这一守,就守了七日,一直到第七日早朝,太子才对大臣们说:“孤今日登基!” 一时间,太子要登基的事情传遍燕京。 最高兴的莫过于蓝彩蝶了:“快把凤冠凤袍拿出来。” 蓝夫人不解:“什么凤冠凤袍?” “娘,就是七日前,袁嬷嬷送出来的凤冠凤袍,如今太子殿下要登基为帝,那我此时入宫接授封后大典,最是适合。”蓝彩蝶道。 蓝夫人听到这话,脸色刹变,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为何彩莹入宫几日,宫里没有一点消息,这时,蓝丞相一脸憔悴的从院外走入。 蓝夫人看到蓝丞相的身影,快步走出房间:“老爷,彩莹现在怎么样了?” 蓝丞相停下脚步,深邃的目光冰冷入骨,冷冷地扔下三个字:“她死了!” 第598章 杀鸡儆猴 蓝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问道:“老,老爷,你说的什么话?” “蓝彩莹……”他又回头冷盯着蓝夫人看:“她死了。” “啪!”蓝夫人连退了两步,身子重重顶在身后的茶桌,发出了碰击声。 蓝彩蝶脸上并没有多少惊愕的表情,死了不是正常吗,被人凌辱,也不必再活着回到蓝家了。 然而…… 蓝丞相接下来说的话,让蓝彩蝶震惊不已。 “她以真善皇后的封号,跟皇帝同棺合葬,今日就出殡,太子让我回来通知家眷,入宫为帝后送行,你好好准备一下,等会就走。”蓝丞相说完,甩袖离去。 蓝彩蝶猛地打了几个冷颤,回过神来时,她快步走向蓝丞相:“爹爹,你刚才说什么?” “妹妹她是以真善皇后的封号,给皇帝陪葬?” 蓝丞相回头看了蓝彩蝶一眼,语气缓和了几分:“是,她是被太子与太子妃逼迫,服毒自尽,若昨夜去的是你,那死的这个人,便是你。” 蓝彩蝶脸色瞬间发白,手指也不自觉的颤抖。 “太子还未登基,哪来的皇后,亏你母亲想得出来,带着你们两个入宫和太子妃谈凤后之位,让太子妃与太子殿下钻了空子,顺势做了一个大局,分离五大世家的情分,又借着蓝家觊觎后位的野心,当着众臣的面,使我蓝家千金立威,如今好了,葛家主冷眼看我,孟家主对我失望所归,崔家主虽没说什么,却也生出异心,那秦家主就是个不顶事的,无知蠢货,祸害三代。”提到蓝彩莹的事情,蓝丞相对蓝夫人颇多怨言,他未再看蓝夫人一眼,就快步走出院子。 蓝丞相离开后,蓝夫人撕心裂肺地哭道:“我的彩莹啊……” “娘不该,不该就那样把你送进皇宫的,彩莹啊……” 蓝彩蝶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凉,走近蓝夫人,语气寒凉地问道:“是你把彩莹送入皇宫的?” 蓝夫人坐倒在地上,微微仰头,伸手拉住了蓝彩蝶的手:“彩蝶,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那若是妹妹平安无事当了皇后,我成了什么?”蓝彩蝶把自己的手,从蓝夫人手里一点一点抽离。 蓝夫人看着渐渐脱离她掌控的手掌,立刻又抬起另一只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划彩蝶的胳膊:“你妹妹比你小,她喜欢的东西,你就让一让她。” “让一让她?”蓝彩蝶冷笑。 她从小就要被迫着接受世家贵女的礼仪。 她该尊老爱幼,礼让妹妹,如此,才能显出她宽和大厚的气度,在外博一个端庄仁厚的名声。 她起初也没觉得不好,毕竟蓝彩莹索要的东西,不过是几件衣裳首饰。 她让出去,还可以再订制新衣服新首饰,可是…… “我什么都能让,那个位置只有一个,凭什么她想要,你就瞒着我,精心策划送她入宫。”蓝彩蝶生气的质问。 蓝夫人站起身,道:“因为她是你妹妹呀。” “我才不要这样的妹妹。”蓝彩蝶厉喝了一声。 蓝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被蓝彩蝶的怒吼声震退了两步。 没想到平日里温驯的长女竟如此厌恶自己的妹妹,蓝夫人生气地冲上前,一巴掌甩在蓝彩蝶的脸上,怒骂道:“你妹妹已经死了。” 蓝彩蝶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捂着被扇打的脸,红着眼眶道:“她死了也是活该。” “你……你……” “难道不是吗?”蓝彩蝶放下手掌,冷笑了几声:“如果不是母亲太心急,急着把妹妹送入皇宫,那么,只要再等几日,等太子殿下登基后,再把蓝家女送入皇宫,蓝家女便是未来的皇后,爹说的没错,母亲就是蠢笨无知,皇帝都驾崩了,太子未登基为帝,又哪来的皇后。” “噗……”蓝夫人当场被气到吐血,最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上。 蓝家彻底乱套了。 这边,葛家主、崔家主、孟家主一同出现在秦怀青的病榻,他们要秦怀青算一算今日的日子,想知道太子殿下为何选择在这一日登基…… 秦怀青其实早已算出今日是太子登基的好日子,只是他这些日子一直称病不见各大世家家主,如今他们硬闯进他的房间,他只好硬着头皮算一算。 “这是什么意思?”葛家主问道。 秦怀青道:“此乃五星连珠,百年难得一遇,太子殿下登基,是顺应天意。” 葛家主心头一沉。 蓝家主冲进房间,说道:“不能让一个滥杀无辜的储君登上帝位,秦家主,你有没有办法改变天命。” 秦怀青脸色一变,心里暗骂:神经,我又不是神仙,岂能说改天命就改天命。 葛家主回头冷冷地看蓝家主一眼,突然说道:“其实我觉得,太子殿下登基也并不是坏事。” “葛家主,你在说什么?”蓝丞相道。 “我们一直在听蓝丞相的话,却从未听过民意,未问过天下学子对储君的看法,全是蓝丞相一面之词,引导我们误解太子殿下。”葛家主抚了抚须。 经过昨夜之事,葛家主对蓝丞相心里十分膈应。 若太子殿下就此被蓝家的人拿捏住,改立蓝家女为后,向世家强权低头,他葛某还会瞧不起这等没骨气的储君。 可储君不但没有顺应蓝家之意,反而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当堂立威,这足以证明储君的魄力。 “你疯了,那样目中无人的储君……” 葛家主立刻打断蓝丞相的话:“你等等,你所说的目中无人,是因为储君从未把你的进言听进去,所以,你恼恨储君,心生怨气吗?” “我没有,我不是。” “那就是你觉得储君登基后,会第一个拿蓝家开刀,让你害怕了?”葛家主直接撕开世家最后的遮羞布,让蓝丞相恼恼羞成怒。 蓝丞相沉着脸道:“你以为,我蓝家倒下后,你葛家、崔家、秦家、孟家就会好过了。” “杀鸡儆猴这个道理蓝丞相不会不懂吧?”葛家主低哧一笑。 蓝丞相背脊发凉,原来葛家主是想把蓝家推出去,让新帝立威…… 第599章 白日见鬼 “你……”蓝丞相气急败坏,伸手指着葛家主:“你什么意思?想拿我蓝家开刀?” “哼。”葛家主别开脸:“你蓝家狼子野心,把我们当成猴耍,私底下却暗搓搓为蓝家谋另一条出路,你是什么心思?” 蓝丞相眼皮子乱跳:“我没有。” “你还敢说你没有。”葛家主低吼:“都把自己的女儿送入皇宫当皇后,你还说你没有,一边说要扶贤王继承大统,推翻太子殿下的暴政,一边却又让自己的夫人送女儿入宫当皇后,背着我们讨好太子妃,如今奸计被太子殿下捅破,送你女儿给景仁帝陪葬,你又心生怨气,不满太子殿下的做法,亏我们以前像个傻子一样听信于你,事事奔走在最前线,若你计划不成,回头是不是把我们都推出去,做你蓝家的替死鬼。” “我没有,我没有。”蓝丞相百口莫辩。 秦怀青只觉得被吵得头疼:“葛家主,蓝家主……” “你还狡辩。”葛家主恶狠狠地吼。 打断了秦怀青的话。 蓝丞相亦是恼怒不已:“随你怎么看,我先前已经解释过了,送蓝家女入宫之事是我内子隐瞒我在先。” “呵呵。”葛家主讥讽一笑。 秦怀青揉了揉眉心:“别吵了,两位家……” “夫妻同心,请你像个男人一样,别一出事就把所有事情推到你内子身上,这只会叫我更加瞧不起你。”葛家主怒怼。 蓝丞相见他油盐不时,狠狠甩袖:“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说完,他走到秦怀青面前:“秦家主,你可有对策?” “咳……咳咳咳……”秦怀青剧烈咳嗽了起来。 为了做的更加逼真,秦怀青不惜忍痛咬破舌尖,咳出几口血出来。 蓝丞相看到秦怀青手帕上的血迹,眉头蹙紧,轻叹了一声:“罢了,秦家主,你好生休息吧。” “其实,其实……”秦怀青想告诉蓝丞相,其实太子殿下什么都知道,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可别把自己的家族给作死了,反正他是怕了。 但是,蓝丞相已经走了。 崔家主看了看蓝丞相的背影,想跟上去,却被孟太医拽住了胳膊。 崔家主道:“葛家主,孟太医,那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葛家主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太子殿下什么都知道,七天前,蓝家女被赐死一事,就是杀鸡儆猴,如果世家们还不服,太子下一个要开刀的可能是我葛家,也可能是你们崔家或孟家。” 崔家主头皮发麻。 孟太医也心中暗惊了一下。 躺在床上的秦怀青默默望着床顶。 秦家才是第一个,只是你们都不知道而已。 “那,我们什么也不能做了?”崔家主问道。 “先帝最是看重我们世家的意见,我们世家自当该有自己的清名之路。”言下之意,他们世家说什么,你新帝也要像先帝一样采纳,绝不能生出一身反骨,不顾世家颜面。 葛家主回头对二人说:“我们世家门客学子众多,出点银子,让他们好好为我们新帝宣扬一番。” 无法打败,那就调教一下,皇帝总爱听一些赞赏的话,那他就给新帝戴一顶高帽子,让新帝日后把持朝政时,不敢太嚣张狂妄。 此事,很快便入顾长宁与谢锦云耳边。 顾长宁反问了一句:“他们还有银子?” 几大世家夫人,跟着孟夫人投了不少印子钱。 有些把自己嫁妆和府内家当都投入段氏钱庄,你花银子请人宣扬,可得出好大一笔钱。 好巧不巧的是,今日正好是月末,不出意外,段氏钱庄会在今日结息钱,若世家们能顺利拿到这笔钱,倒也不成问题,可问题是钱庄老板卷钱跑了呀! “几个世家夫人早早拿去钱庄等着拿钱了。”花无痕禀报道。 谢锦云问:“三公子那可有消息?找到段见卓了吗?” 花无痕回道:“回太子妃,三公子说有人在北地找到段见卓的踪迹。” “好。”谢锦云微微点头,然后转过脸,看向顾长宁:“我让无痕去查过了,孟夫人把自己的嫁妆和府里产业都投进去了,葛夫人最贪心也是私心最重的,她不止把葛家家业变卖了投进段家钱庄,还拉拢自己的娘家人投印子钱,崔夫人胆子最小,拿了一半的嫁妆,和三万两银子,上个月才追加了两万两,拢共加起来也有七七八八了,赵太医的夫人倒是理智,她一分钱没投。” 因为赵夫人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 顾长宁听完,低哧一笑:“孟夫人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谢锦云道:“几位世家为夫君造势的银两还是能够拿出来。” 孟夫人肯定会想办法筹到一笔钱,交给朱氏,让朱氏先结一部分钱给世家夫人,世家夫人正好用这笔钱,给他们的家主拿去造势。 她伸手为他整个衣冠,温柔地说:“这顶高帽子,你可戴稳了。” “放心,再重的高帽子,孤都戴得起。” 很快,登基大典开始了。 百官跪在祭司台下,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宫外,有一群学子聚在茶馆,酒楼或者是书坊大肆宣扬新帝成长过程。 “新帝便是十年前,还是稚子之身时,孤身前往辰国为质的七皇子。” “他品性温文儒雅,丰神如玉,淑人君子,为质十年,忍辱负重,只为求燕国子民们能过上太平的日子。” “他孝敬先帝与太后,对众臣子礼贤下士,尊师爱友,爱戴子民,乃我燕国之幸。” 秦怀青顶着“虚弱”的身子,坐在一间茶馆旁边,听着四周学子们的吹捧,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你可以说太子丰神如玉,却不能说成他淑人君子,他分明是卑鄙小人。 “哗”一声,秦怀青抛出了三名铜币,为今日的登基大典占卜了一卦。 卦象是…… 外面,突然乌云遮月。 外面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看向天空:“怎么突然天黑了?” 秦怀青大震:“时辰刚刚好,五星连珠现世了。” 大白天看到五星连珠,这真是白日见鬼!! 第600章 盯上 秦怀青再看卦象时,脸色大震。 这卦象上,还透着五大世家的命运。 “这怎么可能?”秦怀青不敢置信。 他捡起铜板,又重新抛出铜钱。 卦象依旧如上一次一样,预示着蓝家、葛家、孟家还有崔家,将会掀起一阵灾难,而这场灾难跟钱字有关。 这几个世家之中,将会有人在这场灾难中,快速没落。 天空,乌云渐渐散开。 百姓的议论声越发激烈。 秦怀青抬头看了看外面,快速收好占卜的铜钱,准备去给其他世家报信时,秦怀青动作一顿,又从自己的小锦囊里掏出那三枚铜钱。 可是他掏出最后一枚铜钱时,铜钱从他指尖滑走,“咕噜噜”滚远了。 秦怀青愣了一下,三两步追上去,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钱。 然而有一只手,比他更快捡起了铜钱。 他目光落在女人的手背,微微抬头,就看到面前站着一名身穿浅黄色素裙的女子。 她黛眉如山,眉目淡雅秀丽,皮肤很白,身形娇小,眼眸中带着淡淡的郁色。 她把铜钱递给秦怀青。 秦怀青愣愣地接过铜钱,女子便收回手,一句话也没说,就从秦怀青身旁走过。 待秦怀青回过神来时,女子已经离开茶馆。 秦怀青转身问秦家的管事:“刚才谁捡到了我的铜钱?” 秦管事:“……” “不是一位小姐吗,刚上了马车离开了,看她衣着和座驾,像是哪家的贵女。” “哪家的贵女?”秦怀青气忙忙跑下茶馆:“我还没感谢她呢。” “家主,你还病着……” “我没病。”秦怀青走出茶馆大门,四处张望,可哪里还有女子的影子,他转身横眉瞪看秦管事:“你刚才怎么不拦着。” “啊,奴才怎么拦?”家主,你怕不是疯了。 “去,马上给我去查,刚才那女子是谁,一天内我要知道她的身世和姓氏。” 秦管事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反问道:“那,还要不要去葛家见一见葛家家?” “见他干什么,从今日起,你就说我病着,需要好好休养,没法见客。”这些世家还是要想办法避一避。 新君不是旧主,见好就收吧。 不出几日,这燕京城就要大乱了。 还是世家搞出来的祸事。 而顾姜羽不知道,她只是随手捡起了一枚铜钱,竟被人盯上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顾长宁登基后,年号兴隆。 谢锦云被封为皇后。 帝后搬入朝乾宫内。 景仁帝出殡十分顺利,朝中虽然还有一些颇有微词的大臣,却也只敢在私底下悄悄的说,因为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段氏钱庄闹出来的大事分散了。 新帝登基第六日,早。 萧掷匆匆走入朝乾宫:“皇上。” “何事?”顾长宁正在更衣准备上朝。 萧掷道:“段氏钱庄出事了,老百姓和世家们围在段氏钱庄外,还有的老百姓得知钱庄的老板卷钱跑路,撞死在钱庄外面。” 谢锦云全无睡意,她坐起身,掀开床帷问道:“去给三公子传信,问他抓到段见卓了吗?” “锦儿。”顾长宁转身走向谢锦云:“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你再休息会。” “段氏钱庄捅出来的窟窿太大,许多老百姓都是听世家放印子钱赚钱,掏尽身家把钱放进钱庄内,几代人的心血在里面,他们找不到钱庄老板,就会去找孟家,得派人盯着孟夫人,别让她自尽了。” 担保人是孟夫人,不管怎么样,她有责任。 “我会亲自出宫一趟。”顾长宁看她高隆起的肚腹,实在不忍她为此操心过多,累坏了身子。 他把谢锦云按回床榻,让她再休息一会。 可他离开朝乾宫没多久,花无痕便带着刚从北地回来的谢礼走入大殿。 她洗漱完后,便出来见谢礼了。 “三哥,段见卓抓到了吗?” “那王八糕子,看到我们的人,直接跳入黑河里,我已经派探子和商队好友延着河道下游寻找段见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谢礼因为此事,气的肺快炸了。 谢锦云道:“三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商队里可能出了内奸。” “内奸?”谢礼蹙眉。 谢锦云点点头:“没错,段见卓手里握着巨额,这世间并不是人人都像三哥一样君子风度,抓一个段见卓抓了那么久,最后被段见卓找到机会跳河,若不是商队出了问题,那就是段见卓此人太狡猾。” “我立刻去查。”谢礼起身,准备好好查一查谢家商队的人,但被谢锦云叫回来了。 谢锦云往谢礼面前推了大匣子。 谢礼眼皮子一跳。 这个匣子是用来装店铺、庄子地契的,是他送给谢锦云的出嫁礼。 “皇后,你这是……” “国库空虚,我需要银子,你帮我拿出去变卖了,看能卖多少。” 谢礼一下子明白了谢锦云的意思:“你想填段氏钱庄的窟窿?” 谢锦云抬眸对上了谢礼的眼眸:“不算,但里面有老百姓的血汗钱,此事不是小事。” 前世,段氏钱庄暴雷后,景仁帝直接抄了孟家全府,斩孟太医和孟夫人,以泄民愤,可却并未解决老百姓最根本的问题,反而留下一大堆烂摊子。 眼下就算把谢锦云名下的产业变卖,也无法填补窟窿,但谢礼还是拿走了匣子,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帮皇后去办。” “多谢三哥。” “谢什么,你是我的妹妹。” 话音落下,谢礼转身离开了朝乾宫。 而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位贵妇带着自己的女儿出现在朝乾宫。 贵妇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谢礼的方向,然后拉着女儿的手,低声问道:“瞧见了吗,便是她,谢家的三公子,赚钱能力最强,虽说是商户之身,可现在燕国的皇后是他的亲妹妹,若成了皇后的嫂嫂,谁还敢不敬你?” 走路走到一半的谢礼,只觉得背脊一凉。 回头看了看身后。 什么也没有? 可他感觉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 这边,已经走到朝乾宫的孙夫人和孙芊芊,停在殿外,等候通报。 孙芊芊转头看着已经走远的男子,心生爱慕之意:“娘说的对,我都听娘的,那谢三公子的确是个一表人才的男子。” 孙夫人笑眯眯的拍了拍孙芊芊的手,压低声音道:“嫁给谢三公子,吃穿不用愁,以后他的钱,都由你管着。” 这时,香露从里面走出来:“孙夫人,孙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第601章 抄蓝家 谢锦云看到孙夫人和孙芊芊的时候,眼眸暗了暗。 自顾长宁登基之后,京中总有贵妇带着女儿入宫见她,旁敲侧问新帝后宫之事,个个都想把女儿塞进后宫,博一个高位。 孙夫人是孙太医的继母。 她本以为孙夫人带着孙芊芊入宫,也是为了入后宫之事,应付孙夫人的时候态度淡淡的,直到孙夫人开口问起谢三公子的婚事,谢锦云脸色稍有缓和。 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 谢锦云并未一口答应赐下谢礼与孙芊芊的婚事,毕竟婚姻大事,还是要看当事人。 况且,她刚才观察过孙芊芊,发现她很喜欢乱瞥,光是这一点,谢锦云对她的好印象就落了大半。 一个时辰后,孙夫人带着孙芊芊走出朝乾宫。 孙芊芊问道:“皇后娘娘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孙夫人笑道:“皇后虽然没有明说你与谢三公子的事情,但是我看皇后也很钟意你的。” “女儿也发觉,方才皇后娘娘一直盯着女儿看。”孙芊芊每次抬头看富丽堂皇的宫殿时,总能看到谢锦云在盯着她看。 “只要能嫁入谢家,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孙夫人轻拍她的手背,两眼笑眯眯的。 这时,一道身影从对面的宫廊走来。 孙芊芊抬头看向对面的男子,他衣着红色飞鱼官服,五官英俊,气质儒雅,是谢礼这种商户无法相比较,但他的容貌与谢三公子有八九分相似,好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人,却是两个完全不同气质类型的男子,令孙芊芊怦然心动。 她猛地攥紧孙夫人的手。 男子走前,瞥了她们一眼,便走入朝乾宫。 也就是这一眼,乱了孙芊芊的心。 这种感觉,从未在别的男子身上感受过,就算是刚才从她面前走过的谢三公子谢礼也没有。 “娘,他怎么长得跟谢三公子很像。” “他是皇后娘娘的二哥,谢家二公子,与谢三公子是双胞胎,所以两人长得很像,听你爹说,谢二公子是非常有潜力的朝中新贵,为人正派,若不是还在国丧期,他恐怕早已和西平王的二女儿成亲了。”孙夫人对着女儿侃侃而谈,根本不知道孙芊芊生出了别的二心。 而孙芊芊听了孙夫人的话后,颇为失落的说:“原来他已经订亲了。” “是啊,谢大公子娶了陈太傅之女陈清棠,谢二公子已和西平王的女儿订亲,所以母亲才退而求其次,帮你选了谢三公子。” 孙芊芊心里不平衡了:“谢三公子为何要从商,如今他妹妹是皇后,借着皇后之力也入朝谋一官半职,肯定不会比他两位哥哥差。” 她想好了,等她嫁给谢礼,就让他放弃从商,改入朝为官。 孙夫人赶紧捂住孙芊芊的嘴巴,然后看了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才放下堵住孙芊芊嘴巴的手,道:“宫中隔墙有耳,千万不可乱说话,我们先回家静候佳音。” 静候佳音是不可能的,放眼整个盛京城,只有谢家门第最好了。 她一定要让女儿嫁入谢府。 这边,谢锦玉匆匆走入朝乾宫,跟谢锦云说:“皇后,皇上让臣回宫告诉你,他今日暂时回不了皇宫,要留在宫外处理钱庄的事情,让皇后娘娘近日能不见客,就不见客。” “他现在在何处?”谢锦云很担心的问道。 前世段氏钱庄闹出此事时,往段氏钱庄投钱的老百姓都疯了,见了钱庄的人就打,还因此打死了好几个钱庄的小厮,闹出人命,一发不可收拾。 顾长宁刚登基没多久便遇到这种事情,百姓定会把愤怒发泄到新帝身上。 谢锦云恨不得能出宫陪伴在顾长宁身边,可她已身怀五个月身孕,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只会令顾长宁更加无法专心办事。 谢锦玉回道:“皇上亲临钱庄,安抚民心,向百姓保证他们投进去的钱,都能拿回来,百姓暂时没有大闹,皇后娘娘放心,大哥已经派兵镇守在钱庄外面保护皇上,皇上要皇后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我知道了,二哥,你也要小心点,我怕有人借此机会挑起纷争。”新帝刚继位,一切都还未稳固,就怕有旧臣暗中操作,对新帝不利。 谢锦玉道:“臣知道了。” 谢锦玉离开朝乾宫后,谢锦云一直心神不宁,事实上,她的第六感是对的,顾长宁不是因为要处理钱庄的事情暂时不回宫,而是不敢回宫。 因为在段见卓卷钱跑路的事情爆出来后,老百姓便聚于钱庄暴动了。 前去钱庄镇场的顾长宁,被飞来的乱石砸伤了头。 谢礼赶到时,顾长宁头部的血,染红半边脸部。 谢礼抽出剑,冲出钱庄,对着扔石头砸钱庄的人,乱挥了一通。 百姓见状,纷纷退后。 谢礼怒吼道:“你们砸伤了皇上,不光拿不回一分钱,还要因此被诛连九族,你们再上前一步,就地正罚。” “我们的钱被人卷跑了,我全家就指着钱庄每个月结一次息钱过日子。” “我也是,那可是我的老婆本,现在我的未婚妻要跟我退婚,我娘因为此事,心疾发作。” “我们不是要伤害皇上,我们只要这钱庄的担保人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只想拿回我的钱,治我孙子的病。” 老百姓放下手中的利器,一个个跪了下来。 谢礼扫过众人,回头看了看顾长宁的方向,想起谢锦云交给他的地契,双手微微攥紧,道:“皇上向你们担保。” 坐在钱庄大厅里,包扎伤口的顾长宁,微微抬头看向谢礼的背影,低喃:“谢礼要干什么?” “所有来段氏钱庄投过钱的百姓,皆可领回你们的家当,你们的麻烦,皇上一定会为你们解决,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排好队,到我跟前拿票据登记,还有,你们只能拿回你们压在段氏钱庄的本,不可能再拿息钱,若无意见,今日你们就能拿回你们的钱,如若有异,你们便只能等朝廷抓回段见卓后,同段见卓打官司。” 谢礼一番话,说动了现场的老百姓,也让被欠了许多钱的世家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安抚好了暴动的百姓后,谢礼跪在顾长宁面前,道:“皇上,草民擅作主张了。” 顾长宁立刻伸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三哥,快起来,你没有擅作主张,只是……” 国库空虚,才是最令人羞涩的地方。 “钱的事情,我来解决了。”谢礼拿出谢锦云给他的匣子,推到顾长宁面前:“这是皇后娘娘给草民的地契。” 顾长宁眉头紧蹙,原来她早就想到这个问题,把自己名下的产业都拿出来填这个窟窿,可远远不够…… 他伸手从谢礼手里接过匣子,道:“朕知道她的心意,三哥,你放心,纵使我登基为帝,也不会忘记跟她说过的话,她的东西,不能动,钱,朕有办法。” 他知道朝中几个旧臣敛财无数。 找个由头抄了他们的家,便有钱了。 但谢锦云的做法还是深深的触动着顾长宁的心…… “皇上,抓到砸伤皇上的人了,他不是老百姓,而是习武之人。” 顾长宁回过神来,眼中尽是杀意。 他转头看向江淮:“去把蓝家抄了。” 蓝府没钱,但蓝丞相有! 而蓝丞相怎么都没想到,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一次钱庄暴乱,他可没参与其中。 他根本不知道,他那愚蠢无知的内子,把蓝家所有家当,都送进段氏钱庄了…… 第602章 金砌墙 而他还沉迷在为新帝戴高帽的造势势力,花的钱都是从自己的私产里拿出来的,以至于,自己家被抄了都不知道。 蓝家的管事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城外的庄子上。 “家主。”章管事匆匆忙忙从马车里走下来,快步跑进宅子,喘着气喊道:“家主,大事不好啦。” 蓝丞相赶紧从库房里走出来,用锁锁好库房门,转身走出大院。 看到章管事匆忙跑来,蓝丞相眉头一蹙:“出了什么事?” “御林军把我们蓝府都包围了,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拿着圣旨下令抄我们蓝家。”章管事手往外一指,言词句句沉重。 蓝丞相脸色大变,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库房的方向。 新帝怎么可能知道他这些年的心血,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逃了再说:“你先回蓝家,我去拿一样东西,稍后就回。” “别,家主。”章管事抓住了蓝丞相的胳膊道:“夫人说,若找到了家主,劝家主别回蓝府了,蓝家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皇上抄的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蓝丞相反问道。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章管事就把半年前,蓝夫人变卖大部分蓝府家业,然后把钱投进段氏钱庄的事情,一一告诉蓝丞相。 接着,便将段见卓卷着巨额钱款跑路的消息也都告诉蓝丞相。 “皇上现在就在段氏钱庄座镇,百姓与世家们都聚于钱庄门前,等着领回自己的份额。”章管事道。 蓝丞相听完,脸色刹时大变,愤愤骂道:“章氏这个蠢妇,你也是个蠢货。” 蓝丞相头脑一阵晕眩,抬手抚了抚额,气不过来又破口大骂道:“国库空虚,新帝才登基就遇到这种事情,他若想座稳这江山之主的位子,就必掏腰包担下百姓的错,可他没钱,就得找钱,蓝家在这个时候被抄,就是你们……” 他气急败坏的指着章管事。 章管事跪在地上求饶:“家主,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只要你好好的,蓝家一定能东山再起。” 章管事是蓝夫人娘家的堂哥。 蓝丞相念他还算忠心,况且事已造成,便重新振作起来:“你别回蓝府了,你这样跑出来,又跑回蓝家,我怕你被皇上的人盯上,你留在这里守家宅。” “是,是。”章管事点头哈腰。 蓝丞相转身,立刻回到院子,重新打开库房的门。 他需要很多的钱,才能去别的地方东山再起。 然而蓝丞相不知道,在他打开库房门的时候,章管事也打开私宅大门,对着外面的禁军挥了挥手。 禁军动作很快,迅速冲进蓝丞相的私宅。 在章管事的带领下,很快就把蓝丞相的库房包围了起来。 蓝丞相转头一看,瞳孔剧震。 萧掷领兵站在库房大门外,而萧掷身后跟着蓝府的章管事。 他在萧掷和章管事之间来回看了看,猛地抬手指着章管事,怒吼:“章管事,你敢背叛我蓝家。” 章管事举起双手道:“冤枉啊家主,是大小姐为了保住蓝府名誉,戴罪立功,向皇上举报家主你大肆敛财贪污,并叫奴才带着萧大人来此处找家主,我都是听主子办事,小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噗……”蓝丞相怒极攻心吐出了几口血。 蓝彩蝶,他的好女儿,好女儿…… 萧掷扬手一挥,命令身后的禁军:“挖。” “是。”禁军井条有序的冲进库房。 这库房比寻常的库房要大好几倍,是蓝丞相为了敛财专门打造。 景仁帝继位期间,蓝丞相借着丞相相之职,以权谋私,四处敛财,只是他从不把这些不义之财带回府中,而是在城外的庄子上建一座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宅子。 然而这宅子内却大有玄机。 旁人的宅子都是按正常规格建造,蓝丞相这个私宅,为了更好隐瞒不义之财,库房设计的很大,而且,还用金砌墙。 他坏就坏在,在蓝彩蝶四岁那年,曾带她来这里游览过自己的“江山”。 蓝彩蝶又是早慧过人,旁人四岁只知吃吃喝喝,怎么玩的更开心,她却已将自己父亲在庄子建造房子的事情,记在了脑子。 一直到现在。 虽然后来蓝彩蝶没有再来过这里,但她可以肯定,这里有她父亲的秘密。 她为了自保,便只好把这个地方告诉皇上的人。 果然…… 禁军们凿开墙后,许多金条从墙上“哗啦啦”掉落。 蓝丞相面如死灰。 萧掷道:“分两支队伍,去其他院子看看,把墙都给我砸了。” “是。”后面的禁军分成两队,去别的院子。 墙上的金子像摘叶子一样“哗哗”掉落,用箱子装都装不完。 蓝丞相知道自己完了,彻底晕死了过去。 此事,很快传到顾长宁耳边。 江淮拿着两块金条,从钱庄后面门跑入,开心地说道:“皇上,咱们有钱了,咱们有钱了。” “你看。”江淮把萧掷派人送来的金条,放到顾长宁面前。 顾长宁拿起金条看了看:“搜到了多少?” “一屋子,哦,不对,是一座宅子,蓝丞相几辈子都吃不完的金山银山,足够还清钱庄的账了。” 江淮感动的快泪流满面,紧要时刻,蓝丞相是真的“帮了大忙”。 顾长宁拧眉,放下金条道:“谁说朕要帮钱庄还清账?” “啊,不是要还钱吗?” 江淮问完,外面就传来葛夫人的声音:“凭什么不还,我葛家也被段氏钱庄欠了很多钱。” 葛夫人带了很多人,堵在钱庄门前,要求谢礼给他一个说法。 顾长宁起身,推开二楼的窗。 不止葛夫人来要钱,崔家和其余世家夫人都来要钱。 世家底蕴丰厚,出手的钱都是平常老百姓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若这些钱都要国库承担,他岂不是得挖好几座金山银山才还得清钱庄欠下的债。 若要查,这些世家有哪一个干净。 抄蓝家就是杀鸡儆猴给这些世家看。 江淮一下子领悟了顾长宁的心思。 这时,蓝丞相坐在囚车里,从段氏钱庄前慢慢走过。 世家夫人们看到蓝丞相成为阶下囚后,脸色惊变…… 第603章 官职 这时,谢礼拍桌而起,跳上登记台上,怒斥前来闹事的世家夫人们:“你们还有脸来要钱,若不是你们这些世家带头,四处宣扬段氏钱庄,钱生钱的法子,老百姓会进了你们世家的圈套,拿出几代人的棺材本,投段氏钱庄吗?” 惊魂未定的葛夫人,瞬间回过神来。 什么叫他们四处宣扬段氏钱庄。 什么叫老百姓进了他们世家的圈套。 真是好大一张黑嘴,污蔑她。 她也是受害者。 可这里哪来轮得到葛夫人和其他世家夫人说话,周围老百姓民愤被谢礼挑起,齐齐炮轰世家夫人。 “我当初就是听说几大世家都往段氏钱庄存钱,才把棺材本拿出来,存进段氏钱庄。” “没错,若不是世家们带头,我们老百姓又怎敢把自己的老婆本掏出来存到这种地方。” 葛氏左右看了看,百姓们步步逼近,逼迫得她不得不退出钱庄,赶紧爬上马车逃离此地。 其余世家夫人见状,也灰溜溜地回自己的马车离开钱庄。 但是你以为,她们会就此罢休吗? 段见卓这一走,有些百年世家一夜间变成穷光蛋,这杀伤力无谓于灭人子孙,要人命。 可,顾长宁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法子! 这边,萧掷镇守蓝丞相私宅里,盯着禁军把墙上的金子扣出来,装进箱子里,再运回城内。 这些金子再交到谢礼手里,变成银票,或是碎银,又或是铜钱。 谢礼按着登记名单,给那些往段氏钱庄投了钱的老百姓分账。 短短五日时间,段氏钱庄的暴乱很快被压下来。 谢礼的能力也是顾长宁有目共睹,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谢礼听到顾长宁的想法,吓地丢开了筷子,跪在顾长宁面前道:“皇上,你就饶了草民吧,草民自由惯了,哪里是当官的料子,更何况一上来便是户部侍郎,这很难服众,很难服众。” 他磕头求饶,希望顾长宁只是一时兴起,哪里知道他是认真的。 顾长宁坐在饭桌前,挖了一口饭到嘴里,道:“你这个户部侍郎,和别人的户部侍郎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谢礼一脸疑惑。 “你先起来说话。”顾长宁道。 谢礼内心很惶恐,很忐忑,他有种感觉皇帝要捧杀他。 “你放心,朕不会明宣你的职务,但朕会把户部侍郎的职位空出来,你就帮朕……”顾长宁瞥了他一眼。 谢礼缩紧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帮皇上什么?” “唉,那我就不拐弯抹角。”顾长宁抬手在谢礼背上一拍。 谢礼立刻绷紧背部,额旁密汗划落。 顾长宁道:“你也知道,我现在穷死,虽说刚从蓝家抄了一大笔金子出来,可这些日子段氏钱庄的事情,我就是有两座矿山也不够折腾,再说,也不能一直靠着抄家发家是吧。” 谢礼双腿抖的越发厉害:“那,皇上的意思是?” “我们来合股做生意吧。”顾长宁笑道,又见谢礼实在紧张,他又轻拍谢礼的背,说:“三哥,我们私下里就是兄弟,你不要怕我。” “哦,不对。”顾长宁想到谢锦云,改口道:“我是你的妹夫,锦儿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 可在谢礼和谢家人看来,顾长宁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妹夫,就算再亲近的关系,也不能以妹夫相称。 不过,谢礼也知道国库困难,顾长宁这个皇帝当得很是憋屈,不光穷还要被一群富到流油的世家打压。 最重要的是,他的妹妹还跟着穷皇帝,谢礼也不忍心看着自家妹妹跟皇帝过苦哈哈的日子。 谢礼起身,又跪在地上,拱手作揖道:“皇上,草民同意你的提议。” 顾长宁:“……” 他刚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说服谢礼,哪知谢礼答应的那么干脆。 “不用合股,草民可以为皇上拟定一份生财之道,就利用蓝丞相私库里剩下的银子生财,至于户部侍郎的职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就算不做这个户部侍郎,草民也会尽心尽力帮助皇上和皇后娘娘渡过难关。” 谢礼声音响亮,态度决然。 顾长宁听着他一字一句君臣之礼,心酸不已。 他在谢府养伤的这些日子,第一次感受到家人的温暖,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也很庆幸谢锦云在这样的环境长大。 只是谢府有着严苛的世家礼仪,哪怕在饭桌底下,君臣之礼都不能丢弃。 既然只有这样,才能让谢礼放松一些,顾长宁也不敢再以什么兄弟、亲人,你你我我的口语与谢礼交谈。 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看向谢礼:“朕想让你做户部侍郎不止是为了打动你,让你在国库上出力,其实最主要的根本问题还是在户部内部。” 谢礼微微抬头。 顾长宁接着说道:“朕十年为质,萧家倒,世家们更喜欢之前的梁王,哪怕现在梁王不在了,他们也依然看不上朕,因为朕在辰国十年为质,在他们眼里就是这一生的污点。” “朕刚登基,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国库为何空虚,定有问题,户部内部一直由葛尚书一手遮天,朕需要一个朕信任的人打入户部,查清账本。” “朕能信任的人不多,像谢礼这样既有能力又让朕信任的人,舍你其谁?” “我……”谢礼被顾长宁真诚的话语说的无言以对。 最难得的是,顾长宁没有拿谢锦云说动他,不曾利用过他的妹妹,光是这一点,顾长宁就比许多男子强百倍。 若换成宋谦…… 宋谦那死人不提也罢。 “谢礼,朕不会逼你,但朕会给你时间,你先好好考虑清楚,朕先回宫。” 顾长宁起身,走出琳琅阁。 他这些日子,在谢府琳琅阁养伤,对外便称,镇定段氏钱庄,安抚民心,取消了这几日的朝会。 而琳琅阁是谢锦云未出阁前居住的闺阁,里面处处都是她的气息。 他想念她了。 顾长宁走出谢府大门,上宫辇时,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宫辇对他温婉一笑…… 第604章 煽风点火 “锦儿。”顾长宁双眸一亮,快步走入宫辇里,把谢锦云搂在怀里,一只手也下意识的落在谢锦云隆起的肚子上。 刚好,里面的孩子踢了两脚。 顾长宁身子一怔,低头看了看,略显疲倦的俊颜露出一抹笑意,伸手轻戳谢锦云的肚子,道:“它们在踢我。” 谢锦云抿嘴笑了笑,目光却落在顾长宁的头上,伸手抚了抚他的耳鬓:“又偷偷瞒着我。” 顾长宁握紧她的手,道:“没有刻意瞒你。” “夫君,你忘了谢府到处都是我的眼线。” 顾长宁低哧一笑,说:“小伤而已,养了几日不就好了吗,而且这些日子,我觉得挺开心的。” 他凑到她面前:“我住在你的闺阁里,父亲和祖母待我如亲人,这是我……从未在父皇身上感受到的,倒是三哥,此人甚是无趣。” “怎么了?” “我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可他看起来很怕我。”顾长宁在谢锦云面前,便如同大男孩,放下一切戒备之心,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他自幼不曾接受宫廷皇子礼仪,不懂得那些世俗,只知……在辰宫里,谁给他一口吃,就是他的祖宗,为了生存,那些世家礼仪在他身上不但得不到一口饭,他们反而为了把你逼得跟狗一样,狠狠的折磨你。 顾长宁很珍惜得之不易的一切,包括谢锦云。 谢锦云看他落寞的目光,温柔地说:“君,礼贤下士,世人会说,皇上圣贤,乃百姓苍生大福,臣,若自持与君为亲者,世俗便会说‘此人以下犯上,藐视君威’,其余臣子效仿,君不君,臣不臣,民不民,将天下大乱,世家规矩是用来约束自我,约束他人,亦也是天下表率,无规矩不成方圆,慢慢来。” 说到“慢慢来”时,谢锦云轻拍顾长宁的手背。 她知道他渴望亲情与被爱。 旁人看他冷血无情,杀伐果断,毫无人性。 可他心里有一座孤城,盼着有谁向他伸出手,拉他一把。 现在,她来到了他的身边。 她的一切,便成为他的救赎。 他恨不得将江山与她共享,爱屋及乌罢了。 谢锦云一直很清醒,只有这个男人需要你,你才可像现在这般唤他一声夫君。 可顾长宁却忘了,人心易变。 谢家人小心行事,不过是想把路走的更远一些,双方都无错,只是需要时间证明。 顾长宁能体会到自他登基后,身边的人更加敬重他了,就连平日里对他颇为不屑的臣子们,也得维持表面功夫,不敢造次。 这是第一次,他登基后,有人教导他要如何做好一个帝王之道。 但他不想因为自己身份转换,和谢锦云夫妻情分疏远,中间隔了一道君臣之礼。 “你不许。”顾长宁把她搂在怀里。 谢锦云是他最后的温暖,最后的光。 他只想紧紧的抓住这缕光。 “你不许与我生分,别人是先有皇后,才是妻,你是我的妻,我是什么,你才是什么。” 谢锦云被他歪理逗笑,反手握紧顾长宁的手掌,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皇帝,我才是皇后,你若是耕田汉,我就是村妇。” 顾长宁听到后面,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然后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子,道:“哪有这么漂亮的村妇。” 谢锦云埋在他怀里低笑。 回到朝乾宫后,二人相拥而睡。 翌日,新帝终于上朝了。 还是为了段氏钱庄的事情。 顾长宁还没出门,就听宫人来报:“皇上,几位大人在议政殿打起来了。” “什么?”顾长宁理了理腰带,回头看了眼太监。 太监说:“是葛大人,崔大人,还有张大人,公孙大人等,围殴孟太医,几位大人说孟太医是骗子,德不配位,不适合继续留在宫中当太医。” 顾长宁罢了罢手,转身走入寝宫,掀开帘子看了看谢锦云。 就知道外面的太监把人给吵醒了:“你再睡会,我去劝架。” 不,他准备去煽风点火。 “好,你去吧,我今日也准备召三哥入宫一趟。”商议订亲的事情,问问三哥可有钟意的女子,再让长嫂去办理此事。 顾长宁走之前,在谢锦云额前亲吻了一下,便匆匆走出朝乾宫,去议政殿拱火! 谢锦云已全无睡意。 用过早膳后,便让袁嬷嬷亲自出宫回一趟谢家。 这时,秦家来人了。 谢锦云道:“秦老夫人?” 白露道:“是,秦老夫人在宫外,递了帖子,娘娘,你身子不便,要不回绝了吧。” 这些世家,都是捧高踩低,上赶着来巴结的。 不是旁敲侧问后宫之事,妄图往后宫塞人,便是想从皇后这里讨个面熟,日后方便办事。 但是…… “本宫记得,秦老夫人没有女儿。” 现在的秦家主秦怀青是她的独子。 难道是为了他儿子来? “既然人已经到了宫门口,那便传秦老夫人入宫吧。” “是。” 约莫小半个时辰。 秦老夫人跟着白露走入朝乾殿。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多子多福。” 谢锦云道:“老夫人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秦老夫人起身。 谢锦云又道;“赐座。” “多谢皇后娘娘赐座。” 两名宫人搬来椅子,挪到秦老夫人身后,秦老夫人谢了恩后,便缓缓坐下。 她神色略有些拘谨,不知皇后是一个怎样的人,嘴里客套的问候了几句话。 谢锦云与之畅谈,等着秦老夫人说重点。 后来实在没话题,秦老夫人才慢慢进入主题,问起了西平王长女的事情。 谢锦云柳眉微挑,意味深长地说:“本宫与顾大小姐的确有几分交情,秦老夫人的意思是……想为顾大小姐说亲?” 秦老夫人这会儿也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磕磕巴巴地说:“是臣妇家中那不中用的儿子,自从遇见顾大小姐后,便茶饭不思,后来终于打听到,对方是西平王长女,又听闻西平王长女与皇后娘娘有几分交情,所以,特意入宫,希望能透过皇后娘娘,帮臣妇向顾大小姐问一句,她可愿意嫁入我秦家。” 谢锦云眉目间染上一抹笑意,这是好事,只是还要看顾姜羽的意思:“本宫很愿意做这个媒人,本宫会替秦家传话给顾大小姐,只是……” 只是,秦家人可知顾大小姐嫁过人的事? 第605章 孙芊芊 谢锦云不喜欢骗婚,特别在婚姻上,她相信顾姜羽的价值观跟她一样,是以,还是要跟秦家老夫人说清楚顾姜羽嫁过人的事情。 秦老夫人见谢锦云欲言又止,笑道:“皇后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好,那本宫就跟老夫人说清楚顾大小姐的情况,她曾嫁为人妇,你们秦家若不介意,本宫可以做媒人为你们牵线,若是介意,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对两家都好,结亲不是结怨,本宫自然希望看到佳人幸福美满。” 顾姜羽嫁过人的事情,只是在凉州被众人熟知,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西平王府都极力压制。 现在到了燕京城,虽然也有知情者,但并未大范围传开。 此事秦老夫人还真不知道。 那秦怀青自然也不知道这回事。 秦老夫人“哦”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道:“皇后娘娘若问臣妇,臣妇自然是不介意的,臣妇也不是要说什么体面的话讨皇后娘娘欢心,因为臣妇也是女子,出身世家,受大家族礼仪约束,日子过的谨小慎微,世道不公,于我们女子来说,太过苛刻了。” 跟秦老夫人接触下来,谢锦云觉得跟秦老夫人十分投缘,二人不知不觉聊了一个时辰,谢礼已在宫殿外等候多时。 秦老夫人很有眼力见,找了个由头便起身离开了。 白露让谢礼入朝乾殿。 谢礼走入朝乾殿后,恭恭敬敬地给谢锦云行礼。 谢锦云道:“免礼,三哥坐。” “多谢皇后。” 昨夜听顾长宁抱怨了一番谢礼后,谢锦云也发现哥哥们跟她多了一道墙。 一道不可越界的君臣之墙。 她轻叹了一声,问起自己祖母的身体状况。 谢礼说:“皇上让孙太医每日去谢府给祖母请平安脉,还让梁郎中留在谢府。” 谢礼口中说到的梁郎中,便是梁宏裴。 谢锦云点了点头,问候了祖母,又问长兄在忙什么,或是父亲近日情况如何,最后便问起了谢礼的事情。 谢礼道:“我,我挺好的呀。” 他感觉今日妹妹有些奇怪。 “妹妹,你有事?” 谢锦云笑道:“你看,长兄已娶长嫂,二哥已和西平王嫡二女订了婚,我想好事成双,让三哥也把亲事先订下来,三哥可有心仪之人?你若是有,本宫让嫂子帮你准备一下厚礼,让她上门给你说说亲。” “我哪有。”谢礼立刻拒绝:“我无心儿女之事。” 他昨夜还在琢磨着生意上的事情,计划要如何充实国库,让妹妹手头宽裕一些。 自打当皇后之后,他发现她头上的簪子越来越素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无心儿女之事,却有人盯着你正妻之位,不如哥哥自己挑选吧,我手里有各家送来的贵女名帖。” 谢锦云知道,不逼一逼谢礼,谢礼永远用那一句“无心儿女之事”的话搪塞她。 香露接过名帖,送到谢礼面前的茶桌。 谢礼愣了一下:“妹妹你……” “三哥,现在祖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忍心看着祖母遗憾终生吗?”谢锦云反问道。 谢礼看着一沓名帖,压力很大:“今天必须选一个吗?” “对,你先看看相中哪家贵女。” “这些……都是看中我的?”谢礼不敢置信,没想到他魅力这么大。 谢锦云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谢礼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拿起来的第一张名帖就是孙芊芊的。 他想也没多想,就把孙芊芊的名帖递过去:“就她吧。” 香露接过名帖,送到谢锦云手边。 谢锦云拿过名帖,打开名帖一看。 当看到孙芊芊的名字时,黛眉顿时一蹙:“孙芊芊?” “对呀,就她吧。”谢礼起身:“草民还有事,方才江公公传草民入议政殿,今日便不能多陪妹妹了。” 谢锦云压下心中的疑虑,暂时先放谢礼离开。 等谢礼离开后,袁嬷嬷走前说道:“皇后娘娘,你觉得孙姑娘有什么不妥?” “那天她第一次入朝乾殿,本宫便觉得……”背后非议贵女,实在不是有修养之人,何况人家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若因此传出不好的话出去,反而害了自己的三哥,谢锦云便没有将后面的话说下去。 袁嬷嬷心中有数了:“要不,皇后娘娘再给三公子选选。” “传本宫的话给长嫂,让她多观察一下孙芊芊此人,这件事情先压下来,不得对外宣传。” “是,奴婢会让底下的人管好自己的嘴。”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够多,何愁不能撬开宫人的嘴,朝乾殿内又不是只有几个心腹,管得住身边的人,却总有想着挺而走险的人。 孙夫人很快就从宫里打听到皇后看中孙芊芊的事情。 孙芊芊也做好了当官夫人的梦。 这边,段氏钱庄还要收尾,往段氏钱庄投钱的不止燕京城的老百姓,还有慕名而来的外地人。 谢礼这些日子,便一直守在段氏钱庄。 孙芊芊知道谢礼近日镇守钱庄,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丰富的午膳,便坐上马车去钱庄找谢礼了。 马车缓缓停在钱庄门口。 谢礼微微抬眸,看到横在门前的马车,眉头一皱,立刻站起身道:“马车不要停在钱庄门口,停到旁边去。” 孙芊芊从马车里下来,自动忽略了谢礼的话,笑盈盈地走向谢礼:“三公子。” “你谁呀?”谢礼愣了一下,由上至下打量孙芊芊。 世家贵女出门都会戴着帷帽,孙芊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被皇后选中,五枝招展的就出来了。 孙芊芊拎着食盒走近谢礼,道:“我是孙太医的妹妹,孙芊芊。” 谢礼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 孙太医每日都会去谢府为他祖母把脉,为人正直,谢家人都厚礼对待。 正所谓不看僧面也看佛面,谢礼知道不是哪位世家夫人上门跟他要钱后,态度缓和了不少:“孙姑娘,你怎么来了,外面人多,你先进大厅里坐着,我还有事要忙。” “好。”孙芊芊笑容不减,从他身旁走过,进入钱庄。 谢礼叮嘱身旁的管事继续记账,便走入钱庄内。 孙芊芊亲自布菜。 见谢礼进来,她把手中的筷子双手递给谢礼:“三公子,还未用午膳吧,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快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这些……都是你做?”谢礼扫过一桌子菜肴。 孙芊芊故作女儿家的娇态,轻轻点头…… 这些都是她让厨房的人做的,不过,出门的时候她娘教她,要说自己做的,反正嫁给谢礼后,这些事情都有人做。 第606章 左顾右“望” 谢礼双手接过孙芊芊手里的筷子,便坐下来,先尝了一口鱼肉,又夹了一根素菜,接着,便自顾的盛了小半碗汤。 他面前每一道菜肴都像从酒馆出来的厨子做的手艺,倘若这些真是孙芊芊做的,那只能说孙芊芊天赋极高。 孙芊芊见他沉浸式的用膳,还颇为享受的样子,也缓缓坐了下来,含笑问道:“怎么样?” 谢礼点点头道:“不错。” 孙芊芊拿起手帕,半遮于面前:“听说你近日,一直在帮皇上打理段氏钱庄的事情,一定很辛苦吧?” “不算很辛苦。”谢礼眼里只顾着吃,并未瞧孙芊芊那娇揉造作的模样。 孙芊芊试探地问道:“可见皇上,十分重视三公子,不知三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我是说,等段氏钱庄处理好后,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 谢礼夹了一大把面前的青菜,塞嘴里。 孙芊芊看到这一幕,眉头暗暗皱了一下。 等谢礼扒完碗里的米饭后,才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段氏钱庄的事情处理后,就得搞钱。” 给皇上搞钱。 而段见卓的手段给了他很大的启发,他打算以国库名义,让朝中大臣往钱庄放钱。 想要赚钱,就得要有本金。 蓝丞相那金库还了大半债务,可眼下情形,还有不少老百姓来京城要钱,看起来就像个无底洞。 他得从别的地方找钱。 那段见卓钱生钱的法子不就是现成的本金吗。 他拿着世家官员的份子钱,再用这些钱拿出去做别的生意赚钱,每半年再给他们分一次红利。 只是这个想法他不能往外说,还需跟皇上商量。 可孙芊芊听了他刚才的话后,内心有些急了:“听说,你名下有不少铺子,你多请几个管事,交给身边忠心的仆人管理便行,再者……” 孙芊芊抿了抿唇,朝谢礼那瞥了一眼:“将来你我二人成亲,我也是可以帮三公子打理店铺,那三公子便可以去干点别的事业,比如……”入朝为官四个字还未说出口。 一道身影便从门外走入。 谢礼放下筷子,抬头招呼:“二哥。” 谢锦玉身后还跟着陆荆。 谢礼已起身,在陆荆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又扯了扯陆荆身上的深蓝色官袍:“你小子大难不死,还混了个编修,真是千年王八转世,长命百岁呀。” 陆荆龇牙挥掉谢礼的手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会说话就多吃点饭,哦,你在用午膳,我跟你二哥刚从宫里出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说罢,陆荆就端起了谢礼旁边的茶水,一口饮尽。 而孙芊芊在听到男人们说话的声音后,缓缓起身。 转身看到谢锦玉时,一颗心忍不住心花怒放。 她就是控制不住的被谢锦玉所吸引,明明谢礼跟谢锦玉共用一张脸,可是面对谢礼时,总觉得浑身散发着一股铜臭味,而谢锦玉跟谢礼完全不同。 谢锦玉身上散发着书香气息,温文儒雅,充满智慧。 不似谢礼,好像眼里只有钱,没别的抱负。 这样的男子真的值得托付终身吗? 这时…… 谢锦玉朝孙芊芊看去:“这位是?” 孙芊芊也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向谢锦玉行了一礼,道:“小女子是孙太医的妹妹。” “原来是孙小姐。”谢锦玉抬手一礼。 孙芊芊身旁的嬷嬷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示意孙芊芊该回孙家。 孙芊芊听了嬷嬷的话后,应了一声,便同谢锦玉,谢礼道:“谢大人,三公子,还有陆大人,小女子出来多时,不便奉陪,先回府了。” 几人同时点头。 孙芊芊碎步离开钱庄,上了马车后,她的脸又红又热,双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心乱如麻。 嬷嬷问她:“小姐怎么了?” “热的慌,我开个窗透透气。”孙芊芊打开窗,正好看到谢锦玉的背影。 他就算是坐着,亦身挺如松,玉树临风,一身红色朝袍充满着正义的气派,和坐在他对面,侃侃而谈,大口饮茶的谢三公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吃同样的饭,养出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男子,若让孙芊芊选,她当然选前者。 这时,马车缓缓从钱庄前走过,很快,孙芊芊就看不见里面的人了。 而里面的人也在孙家的马车离开后,转移了话题。 谢锦玉问谢礼:“孙姑娘怎么会到钱庄来?难道他们孙家也往钱庄投了钱?” 谢礼道:“不是啊,她来给我送午膳。” 陆荆惊呼:“孙小姐给你送午膳。” 他低头看着一桌子的午膳,指了指:“这是孙小姐送的?” 谢礼道:“她说,她特意为我做的。” 陆荆更加震惊。 孙芊芊带了不少菜肴,谢礼不爱荤,更爱素,留下了许多荤肉,还是完整的摆在盘子上。 陆荆都瞧了个遍,道:“这一桌,她一个人做,一个上午,忙活得过来?你也信是她做的?” “不信啊。”谢礼都看在眼里:“但是,人家姑娘那样说,自是有心了,我总不好当着她的面,驳了她的面子。” 谢锦玉察觉到不对劲:“她怎么会给你送午膳?” 谢礼把今早谢锦云让他选名帖的事情告诉二人。 陆荆听到这话,好生羡慕:“原来是三公子的桃花运来了。” 谢锦玉自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既然如此,那此事还是尽早订下来。” “我会先同父亲说一声,到时还需让长嫂上上心。”谢礼一心扑在事业上,对订亲之事或者跟谁订亲事都无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娶回来养在闺中,她想要什么他就力所能及的给,绝不亏待了枕边人。 重要的是,他完成了谢锦云的任务,省得让自家妹妹一直惦记他的亲事。 谢锦玉“嗯”了一声,便说起今日朝会之事:“皇上当场搁户部侍郎的职位。” 户部侍郎是姓邱的当职,不过现在已经被当场扒官帽踢出议政殿了。 陆荆低下头,压低声音说:“皇上说户部侍郎已有人选,但暂时没有对外宣布是何人顶替这个职位,可我看得出来,皇上是想好好查一查户部的账,能胜任这个职务的人,一定是皇上十分信任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谢礼下意识的摸鼻子,道:“你问我,我哪知道,我又不管朝堂之事。” 说完,他颇有些心虚的端起茶壶,给二人斟茶…… 第607章 孙太医 这边,孙芊芊回到了孙家。 孙夫人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样?谢三公子为人如何?” 孙芊芊脑海里浮现了两道身影,一道是谢二公子谢锦玉,另一道便是谢三公子谢礼。 想到谢礼跟谢锦玉的差别,眉头微微皱紧,轻叹了一声。 孙夫人不解她这是什么表情,也跟着皱起了眉头道:“这是什么表情,娘问你谢三公子如何,你怎么叹气了?” 孙芊芊道:“谢三公子为人随性,也挺随和,但女儿问起他未来有什么规划时,他跟女儿说继续搞钱,就从未想过利用皇后娘娘现在正得宠的时候,为自己谋个一官半职。” “娘,往后我身边的小姐妹出去都是官夫人身份,我出去是什么身份,商贾夫人身份,岂不是叫人耻笑。” “我本想同他说,等我嫁给他,帮他打理他那些铺子,如此他就有时间为自己仕途谋算,可不巧的是,小谢大人大同陆大人刚好去钱庄,打断了我与谢三公子的谈话。” 孙芊芊内心闷闷不乐。 孙夫人拉着孙芊芊的手道:“你现在跟他谈这些做什么,总而言之,等你嫁过去后,掌控好他名下的店铺,再跟他说别的,如今就等着谢家人上门订亲,对了,明日一早我们还得入宫向皇后娘娘谢恩,若不是娘娘有心提拔孙家,此桩美事就成了别家的了。” 孙夫人话是这么说,可孙芊芊心里不开心。 而孙太医刚好从谢府回来。 孙夫人拉着孙芊芊的手走向孙太医。 孙太医立刻恭敬地问安:“母亲,妹妹。” “哥哥这是从哪回来?”孙芊芊问道。 孙太医回道:“我刚从谢家回来,准备换身衣服,再入宫一趟。” “谢家呀。”孙芊芊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谢家,不,是在谢锦玉的身上。 是以,一听到孙太医说起谢家,孙芊芊眼睛亮晶晶地,很感兴趣:“不知谢家的老夫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孙太医随口提了几句:“谢老夫人宅心仁厚,为人慈悲。” “那现在谢府的掌家权是谁在掌管?”孙芊芊又问道。 孙太医愣了一下。 他感觉孙芊芊问的太多了,这是谢家内宅之事,他没有注意那么多。 孙夫人赶紧拉住孙芊芊的手道:“你哥哥怎会知道谢府内宅之事,勿要胡说八道。” 说完,孙夫人又赔着笑脸对孙太医说:“致初,是这样的,皇后娘娘选定你妹妹跟谢三公子订亲,所以想多了解一下谢府内宅之事。” “芊芊和谢三公子?”孙太医更加懵了。 不是因为谢三公子不好,而是他觉得,谢三公子为人潇洒不羁,喜好自由,如他这般的男子需要的是同样放得开的女子陪伴他浪迹天涯,支持他的一切。 他妹妹不行,主要是……他继母不行。 孙夫人从小喜爱用礼数约束孙芊芊,很喜欢管天管地,比如:管他们的父亲管得跟条狗一样。 连他自己出门办事,都像审问犯人一样寻问个遍,眼里永远是利益至上。 “是呀,芊芊和谢三公子,你觉得适合吗?”孙夫人今日心情好,跟孙太医多聊了几句,满脸笑容的问道。 孙太医斩钉截铁地回道:“不适合。” “你说什么呢你?”孙芊芊不高兴了,上前狠狠推了一把孙太医。 孙太医被她推的连退了两步。 孙夫人喝住了自己的女儿:“芊芊,不可对你哥哥无礼。” “可是他……” 孙夫人瞪了孙芊芊一眼,孙芊芊收回后面的话,回到孙夫人身边。 孙夫人面上不显半点怒意,却阴阳怪气的反问道:“你说你妹妹不适合谢三公子,那你觉得,你妹妹适合找个怎样的男子。” “妹妹性子,最好不要让她高嫁。”他也是为了孙芊芊好。 谢府虽好,三位公子为人心善,宅子里的长者亦面善,可他也能感受到世家大族的礼仪规矩。 连门房洒扫的下人,都很有规矩。 段不是像孙夫人教导的,随便摆几个手势动作,便是世家贵女。 孙家称不上什么世家,往上两代还是泥腿子出身,到了孙太医的父亲,靠医术进了太医院,然后到了孙太医,得到皇后赏识,才慢慢在太医院有一片天地。 可就算现在他被帝后重用,他平日里也是小心翼翼的伺候主子,半点不敢出错。 孙太医回答完孙夫人的话后,直接离开了。 孙芊芊气愤地骂道:“他凭什么说我不要高嫁,还是他觉得一介商户配不上我,那我偏要高嫁,偏要嫁个比他官职还高的人,叫他少瞧不起我。” “住口。”孙夫人怒斥:“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很容易就被别人激怒,不怪你哥哥说你不要高嫁,你若嫁入谢家还不懂得收敛脾气,在那里是没人惯着你的臭毛病的,你还敢瞧不起谢三公子是商户的身份,舍了他,你觉得你还能再找到比谢家更好的家世?” “娘,你怎么也这样说女儿。”孙芊芊委屈地哭了,心中越发的不甘。 以前孙家不得圣上入心,现在孙家被帝后重用了,凭什么她还是不行,还要被自己的亲人看轻。 她越想越气,转身跑回自己的院子。 “你……”孙夫人气急败坏。 身旁的下人赶紧劝她,孙夫人这才缓了口气,让身边的人去跟孙芊芊好好说。 这边,孙太医换好了衣物,便又入宫了。 他刚走到朝乾殿,便见许久未见的花溪也正好从对面的宫廊走来。 孙太医停顿脚步,唤道:“花溪姑娘。” 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到花溪脸上的那一道伤痕。 沈林枫的鞭子把她花容月貌的面庞毁容了。 而花溪并未因自己脸上的那道疤痕而自卑、闪躲,反而大大方方地上前给孙太医行礼:“孙太医。” 白露和香露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花溪回宫,开心的上前拉着花溪的手道:“花溪,你回来了。” 香露扫过她脸上的伤痕,只字不敢提:“娘娘在里面等你。” 白露回头看孙太医也在殿外,问道:“孙太医,你不是一早为皇后娘娘把过平安脉了吗,怎么又回来?” “我是为了家中小妹与谢三公子的事情而来,请两位姑娘帮我通传一声。”孙太医彬彬有礼地说道。 白露与香露对视了一眼,便拉着花溪回宫殿向谢锦云说此事。 很快,白露便出来传孙太医入殿。 孙太医给谢锦云行完礼后,直奔主题:“皇后娘娘,还请您收回凤意,否了臣家中妹妹与谢三公子的亲事,臣以为,家中小妹不适合与谢三公子,而臣的父亲早已为小妹寻了一门亲事。” 话落,谢锦云柳眉蹙起,转头看向袁嬷嬷…… 第608章 内鬼 袁嬷嬷也下意识的看了看谢锦云,他们的主子从未下达懿旨赐婚,何来的亲事? 除非…… 袁嬷嬷回头扫过殿内的宫人。 那天谢礼入朝乾殿见谢锦云的时候,宫殿内有三名宫人伺候。 其中,两名宫女,一名太监。 不出意外,便是有人把皇后娘娘与谢三公子的谈话传出去了,否则今日也不会有孙太医上门请愿,收回凤意的说法。 谢锦云知道孙太医为人,没有当面给孙家难堪,而是:“本宫不知道孙小姐原来早有婚约,那就太可惜了,此事是本宫的哥哥与孙小姐有缘无份,孙太医在太医院当差,劳苦功高,深得皇上圣心,本宫便替代皇上,赏赐孙小姐一枚清玉珠饰流苏钗当作孙小姐与未来夫婿的新婚礼,望孙小姐与未来郎君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话落,袁嬷嬷便让白露去取珠钗。 白露很快便从寝殿取来谢锦云说的珠钗,双手递给孙太医。 孙太医立刻跪下谢恩:“臣在太医院当职,乃职责所在,不敢冒认功劳,今日舍妹托皇后娘娘之福,承蒙皇后娘娘厚爱,舍妹定能如娘娘所言,与未来郎婿百年好合,臣便替妹妹先向皇上,皇后谢恩。” 他抬起双手接过白露手中的珠钗。 谢锦云抬手浅笑:“孙太医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娘娘。”孙太医起身时,目光恰好落在花溪的身上,但是他很快又收回目光,道:“臣没别的事了,便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 “嗯。” 孙太医很快就退出了朝乾殿。 谢锦云刚好捕捉到孙太医看向花溪的那抹眼神,带着一丝怜悯和隐晦的情愫。 她朝着花溪招了招手。 花溪快步走向谢锦云,给谢锦云行礼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谢锦云伸手拉住了花溪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说道:“花溪,让你受罪了,你脸上的伤疤,本宫会让孙太医帮你治。” “娘娘,奴婢不在乎。”花溪双眸含笑,从衣襟里拿出了面纱,遮住了半张脸:“这样就可以遮去脸上的疤痕,避免吓着旁人和娘娘。” 谢锦云双眸微拧,伸手抚了抚花溪的脸,总归是因为护主而落下这伤:“本宫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脸的。” 花溪没有说什么,主仆二人一起长大,早已明白彼此的心性,她向谢锦云福了一个身,道:“奴婢谢过娘娘。” “你先和白露去认认自己的寝室,本宫和袁嬷嬷还有旁的事情要商议。” “是。” 香露带着花溪走出朝乾殿后,谢锦云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然后抬手一指,便指着她左手旁的那名宫女。 她叫仙桃,肤如凝脂,貌若天仙也不为过。 仙桃看到谢锦云在指她,吓地瞬间跪在地上,嗓音很软很柔,就是谢锦云听了都忍不住想怜惜一翻:“皇后娘娘,奴婢……奴婢犯了什么事?” “前几日本宫跟谢三公子在朝乾殿谈话时,你和仙露,安福顺三人都在殿内伺候。”谢锦云道。 仙桃没有否认的点点头:“是,奴婢这些日子都在殿内服侍皇后娘娘,可奴婢不懂娘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袁嬷嬷生气地喝道:“是你把三公子选中孙小姐名帖的事情泄漏出去的。” “奴婢没有,不是奴婢。”仙桃立刻喊冤。 刚好顾长宁下朝回朝乾殿,仙桃看到顾长宁的身影后,转身便朝顾长宁走去,然后重重跪在顾长宁面前,嗓音娇软地喊道:“皇上,奴婢冤枉,皇后娘娘冤枉奴婢啊。” 顾长宁脚步一顿,他微微垂眸,目光冷漠地扫过脚下的女子,忍着把仙桃踢开的冲动,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仙桃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她肌肤胜雪,长着一张小巧的脸,眸若秋水,唇若涂丹,自认为比现在的谢锦云好看。 谢锦云因怀孕的原因,身体显得臃肿,浑身充满着孕味,在仙桃看来,谢锦云这样的身子已经不适合伺候皇上了。 而皇上后宫空缺,眼下便是她出头的最好机会。 于是,她低垂眼眸,缓缓抬起自己的脸,浑身散发着自信。 顾长宁视线在她脸庞扫过,道:“皇后冤枉你什么?” 仙桃对上顾长宁的眼眸,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娘娘没有证据,便说是奴婢把娘娘和三公子的谈话泄露出去。” “你身上是什么香?”顾长宁问道。 仙桃小鹿乱跳,轻声回道:“回皇上,奴婢用的是仙乐坊的香露,只需用三滴滴在衣物上,身上便会散发出清淡的香。” “嗯,的确是……”顾长宁深缩了一下牌子,接着把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好香。” 袁嬷嬷福了一个身,道:“皇上,仙乐坊的香露卖价贵,量少,寻常人家女子买不起,京中贵妇重金难逑,皇后娘娘一年也只得两瓶仙乐坊的香露,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若不是用的假货,便是从别的渠道和手段得到仙乐坊的香露,靠她一个月那点月例,断不可能买得起仙乐坊的香露。” 仙桃脸色刹时大变,下意识低下头,眼珠子转溜了几圈,道:“奴,奴婢方才还有话未说完,奴婢身上用的香露,是,是奴婢闻过了皇后娘娘身上的香露后,自己配制香料调成的香露。” 袁嬷嬷怒斥道:“胡说,皇后娘娘自怀孕以来,再不曾用过仙乐坊的香露,因为香露里含有对腹中胎儿不利的东西,不止皇后娘娘自己不再用香露,连身边伺候的宫人都不敢用,你欺君罔上,祸害子嗣,条条罪名都容不下你了。” 仙桃双眸睁大,赶紧回头向顾长宁求救:“皇上,皇上,奴婢是五日前,刚被调到皇后娘娘宫里伺候的,不懂得娘娘的规矩与习性,奴婢不敢欺君,不敢祸害娘娘腹中孩子。” “那你告诉朕,你身上的香到底是不是仙乐坊的?”顾长宁目光阴沉沉地盯着仙桃。 仙桃道:“是孙小姐塞给奴婢的,奴婢不知道是不是仙乐坊的香露,也根本不知仙乐坊的香露对子嗣有害,这是孙小姐要害皇后娘娘,皇上,奴婢不知情,奴婢冤枉。” 她伸出双手,企图抓住顾长宁的龙袍,顾长宁却快速的挪开脚步,从仙桃面前走过,声音冰冷地吐出三个字:“背主,杀!” 第609章 假传凤意 顾长宁下达命令的那一瞬间,仙桃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没想到,她花了全部积蓄,调到朝乾宫,最后竟得了个这样的结果。 她长的那么漂亮,皇上也不多看她一眼,便要把她杖杀了,她不甘心呐。 两名宫人上前把她从地上拽起,仙桃才反应过来,紧接着,便哭着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她用力挣扎,身子不停的扭动,看着顾长宁无情的背影,她只好向谢锦云求救:“皇后娘娘,你就为了腹中的孩子积点德,饶了奴婢一条贱命吧。” 顾长宁脚步猛地一顿,转身看着快被宫人拖出宫殿的仙桃,薄唇轻启,冷冷地说:“慢着。” 拖着仙桃的两名宫人立刻放开了她。 仙桃如释重负,然后跑着爬殿前,不停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谢锦云看到这一幕,眼眸沉了沉:“本宫可以饶了你一命。” 仙桃听到这话,又连磕了几个响头:“谢皇后娘娘饶命,谢皇上饶命。” “你先别急着谢恩。”谢锦云道:“三公子与孙小姐的事情,既然是你传出来的,那就由你来化解。” 仙桃身子一颤,不解地问道:“皇后娘娘要奴婢如何化解?” “本宫会放你出宫,你要亲自跟孙夫人和孙芊芊说清楚,本宫选中孙姑娘的事情,是你胡编乱造,本宫从未属意过孙姑娘,本宫心中早已有别的贵女人选。”谢锦云道。 而仙桃听到谢锦云这番话的时候,神色顿住了,这不是叫她去得罪孙夫人和孙姑娘吗? 袁嬷嬷见仙桃在发呆,横眉怒喝:“仙桃!” “是,奴婢……奴婢这就去孙家,同孙夫人解释清楚。”为了活命,仙桃已无别的路可走。 她立刻起身,往后退了退,很快便退出了宫殿。 谢锦云让袁嬷嬷跟着去。 袁嬷嬷福了一个身,便也离开朝乾殿。 顾长宁转身快步走向谢锦云,看到谢锦云面颊被气的通红,顾长宁伸手捏了捏她粉白的脸庞:“为了三哥的婚事把你气成这样,这样的人就该堂杖毙,以示一国之母之威。” “她虽是一个小小的宫婢,你能打死一个,后宫还藏着不知多少个,若个个都打死了,最后我跟你只会落得一个妒妇残暴之名,夫君靠着钱庄的事情,在民间积累了一些声望,百姓民心所向,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婢,坏了夫君和身后名,我们现在每走一步,都要稳,蚂蚁尚能撼动大象,舆论更能毁掉你我苦心经营起来的名誉。” 若太过离经叛道,只会让世人无法接收。 眼下处置一个宫女不算什么,可只要后宫哪个有心眼,有意操控舆论,转向顾长宁头上,只会坏了顾长宁的大事。 他们已经靠着强硬的手段制衡世家,不能再连民心也失去了。 “可这样的人,也不能继续留在你身边了。”顾长宁道。 谢锦云拉住了顾长宁的手,放在自己高隆起的肚子上:“我身子越来越重,后宫的人都盯着朝乾殿这边,个个都想趁着我身怀六甲博一分好处,仙桃是什么心思,想必你也看得清楚。” “那朕把她收了?”顾长宁调侃地说道。 谢锦云微眯起双眸,脸上没有半分醋意,头脑清醒:“你若有需求,收了她也无妨。” 顾长宁脸拉的老长:“我错了,我不该开这种玩笑。” 他慌乱地握紧谢锦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重重地打在自己的脸上,明知她经历了一段失败了婚姻,他怎能拿此事开玩笑。 谢锦云赶紧缩回手,很认真地说:“夫君,我是说真的。” “锦儿,我嘴贱,我抽我自己。”顾长宁抬起自己的巴掌,就要抽在自己的脸庞。 谢锦云下意识握紧顾长宁的手腕,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在顾长宁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 顾长宁听完谢锦云的话后,眼眸一点点亮了起来,然后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皇后甚懂朕心。” 说罢,顾长宁把谢锦云搂在怀里,转移话题,问道:“你打算给三哥选谁?” “此事还是交给长嫂吧,以免再生事端。” 两位哥哥都娶妻订亲,三哥的亲事更要好好把关。 谢锦云知道谢礼性情随意,正因为无拘无束,更要选个与他性情匹配的女子…… 那边,袁嬷嬷赶在孙太医回到孙家前,先到了孙家。 她冷冷地对仙桃说:“走吧。” “是。” 仙桃走在前面,袁嬷嬷走在后面。 很快,她们就见到了孙夫人和孙芊芊。 而孙夫人看到袁嬷嬷也跟在仙桃后头,心头大喜,以为是皇后传懿旨直接赐婚,态度十分热情地说:“袁嬷嬷,劳你大驾,竟亲自到我孙家,可是皇后娘娘要……” “孙夫人。”仙桃打断了孙夫人的话,然后抬眸,瞥了一眼袁嬷嬷:“这个东西太过贵重,奴婢不敢收。” 当着袁嬷嬷的面,仙桃拿出了孙夫人之前送给她的仙乐坊香露,强行塞回到孙夫人手里。 孙夫人脸色刹变,场面瞬间变得凝重又尴尬。 这不是在当面告诉皇后宫里的人,她贿赂了朝乾殿的宫女吗? 袁嬷嬷像尊佛一样,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 这让孙夫人更加不知该如何自处,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道:“袁,袁嬷嬷,我不认识她,她……” “孙夫人,先前奴婢跟你说,皇后娘娘属意孙小姐做谢三公子的未婚妻的事,是奴婢听岔了。”仙桃说完,脑袋渐渐垂下。 孙芊芊顿时伸手推了仙桃一把,声音尖锐地说道:“你说什么?把你刚才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仙桃吓地跪在地上,道:“奴婢一时贪图孙夫人的东西,所以,所以……假传皇后娘娘的凤意,谢家人早已为谢三公子订了亲事,至于与孙小姐的事情,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娘娘知道此事后,立刻召来孙太医,赐了一串珠钗当作给孙小姐的赔礼,还请……还请孙夫人,孙小姐恕罪。” 孙夫人头脑一眩,身子往后退了退。 身边的丫鬟赶紧上前扶着孙夫人的身子。 孙芊芊却是怒不可遏,一巴掌狠狠甩在仙桃的脸上,怒吼:“贱怒才,竟敢糊弄我们。” 第610章 求娶顾家女 仙桃根本没想到孙芊芊会动手打人。 她捂着自己的脸庞,不停给孙芊芊道歉。 孙芊芊气急败坏,还想对仙桃对手,这时,袁嬷嬷出面,沉着脸道:“孙小姐,仙桃犯了宫规,皇后娘娘自会处置她,你恼羞成怒,就算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这一巴掌打的可是皇后娘娘的人。” 孙夫人已被袁嬷嬷的话,震慑地跪倒在地上,她还顺手拽着孙芊芊的胳膊,一起跪下,道:“还请袁嬷嬷为我向皇后娘娘求求情,此事,是我们太过心急,被宫里流言误导,也请袁嬷嬷代我向皇后娘娘谢恩……” “诶。”袁嬷嬷立刻阻止孙夫人:“谢恩得亲自谢,当面谢,才显得更有诚意,今日既把误会说开,我还得带着仙桃回宫复命。” 话落,袁嬷嬷福了一个身,带着仙桃离开了孙家。 宫辇走远后,孙太医才回到孙家。 此时,孙夫人面如菜色,她担心自己的女儿受此打击,还想安慰她,在转头看向孙芊芊时,却听见孙芊芊拧眉怒道:“还真当自个是个香饽饽,他们没看上我,我还没看上他们呢。” “芊芊。”孙夫人吓了一跳,赶紧伸出手捂住了孙芊芊的嘴巴:“不要妄议。” 孙芊芊甩开孙夫人的手道:“怕什么,宫里的人都已经走了,这府里都是我们孙家的人,谁敢说出去,本小姐就绞了她的舌头,把她拴在后院当狗。” “你……”孙夫人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有这般恶毒的想法,她心中虽有不快,可此事并不怪皇后,宫里的人太过狡猾,拿着她们从仙乐坊高价买来的香露,给她们提供了假消息,害她们误以为皇后娘娘选中了孙家姑娘。 如今事情说完,孙夫人看到自己女儿另一幕,不觉得心生寒意,然后抬手指着孙芊芊:“你怎会这样,芊芊,婚姻大事,这家儿郎不成,那便换一家,谢家这样的门楣你都瞧不上的话……” “娘。”孙芊芊打断了孙夫人的话:“我不想做商户妻,如今误会说开了,我反而松快了些。” 孙芊芊这样的话,倒叫孙夫人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时,孙太医走入内院,在孙芊芊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时,他拿出了皇后赏赐的珠钗,递给孙芊芊:“小妹,这是……皇后娘娘……” “我知道了。”不等孙太医说完,孙芊芊从孙太医手里接过珠钗:“这是皇后娘娘给我的赏赐物。” 珠钗手工好,价值昂贵,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赐,便已是极大的福气。 她倒不如利用这福气,为自己谋一个合心意的姻缘! 谢家她要嫁,但不是嫁给谢礼…… 西平王府。 “阿羽,你意下如何?”西平王妃的声音在闺房中响起:“秦家主此刻就在王府前院,正与你父亲相谈,你若想了解一下秦家主,娘可以带你偷偷看一眼。” 顾姜羽眉头微皱,抬头对上西平王妃那张焦急又期盼的眼神,内心也生起了内疚,轻叹了一声:“这世道……对女子总归是太苛刻了些,小妹快要出嫁,我这个当姐姐的一直留在府里,总归不是个事儿。” 西平王妃心揪地紧紧的。 她伸手握住了顾姜羽的手道:“囡囡,娘不是逼你的意思,你若不喜欢,不见也罢,我就只有你和你妹妹两个女儿,第一次那么委屈,那又何必再委屈第二次。” 西平王妃的话,只叫顾姜羽心中更加愧疚。 “娘,既然是皇后娘娘先把关的人,那就先见一面吧,娘带我过去看看。” “诶。”西平王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刚走出院子,顾姜蓉就从外面走入,着急地跑到西平王妃身边道:“娘,你快去前院看看爹,他快把秦家主给打死了。” “什么?”西平王妃惊呼了一声,立刻赶往前院。 西平王知道秦家主上门来是为了求娶顾姜羽的事,当下就掀了桌子,把秦怀青拎出大院,一定要秦怀青跟他比划几招,若是赢了,再谈求娶西平王府长女之事,若是输了,就要秦怀青有多远滚多远。 可…… 秦怀青一个文人,哪里懂武。 西平王说让他一只手,并让王府管事给秦怀青一把长枪,只要长枪打在西平王身上,就算秦怀青赢,但他若是卸掉了秦怀青手中的长枪,就算秦怀青输。 那长枪重达百斤,秦怀青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他抱着长枪挥舞自如,这比登天还难。 但他为了不被西平王抢走他手中的长枪,双手双脚并用,死死抱紧长枪,无论西平王多少拳脚砸在秦怀青身上,秦怀青都是咬牙不松手。 西平王妃和顾姜羽赶到前院时,秦怀青被揍的鼻青脸肿,而西平王依然没有放开他,拳头往秦怀青背上砸落,想夺走秦怀青手中的长枪。 西平王妃怕出人命,快步上前。 顾姜羽却先出声:“爹爹,快住手。” 西平王妃立刻命令院内的侍卫:“还不快把王爷拉开。” “是,王妃。” 侍卫们得了西平王妃的首肯后,快步走西平王,把西平王从秦怀青身上拉开。 可是西平王觉得不过瘾啊,他还未从秦怀青手里夺走长枪:“秦怀青,你是个男人吗,连个枪你都拿不起,还敢上门娶本王的女儿。” 秦怀青剧烈咳嗽了好几声,嘴里吐出了几口血。 听到西平王的骂声,秦怀青抱着沉重的长枪,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站起身。 刚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梦中人就站在他面前。 他顶着被揍的惨不忍睹地脸,冲着顾姜羽一笑,紧接着,他屁股就被西平王踢了一下。 秦怀青直接飞出去,狠狠撞在了顾姜羽的身上。 西平王妃及院内下人都吓坏了。 “姜羽。” “对……对不起……”秦怀青把顾姜羽扑倒在地上后,就吓地忘了身上的痛,下意识翻身而起。 顾姜羽也被西平王妃和丫鬟婆子扶起来,然后生气地瞪看西平王:“爹爹,你干脆把人打死算了。” “不,不成。”秦怀青坐在地上,双手依旧抱紧长枪:“王爷没有卸掉我手中的长枪,我……可能求娶顾家长女顾姜羽了吗?” 第611章 保媒人 西平王冷笑了一声:“就你这副身量,把自己吃成猪一样,胖成个球,你还有脸来求娶本王如花似玉的女儿。” “我,我……”秦怀青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的大肚腩。 他平日里喜欢研究天文地理,闲事让厨房的人给他做点心放在一旁,时不时拿一块来吃,当然,他也很喜欢搜罗外面的美食,久而久之…… 但其实他不算胖成球,他长得壮实,身高七尺,肚子上有一层肉。 加上这些日子病了十天半个月,双下巴都快瘦没了。 秦怀青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准岳父嫌弃。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道:“我可以减肥。” 顾姜羽柳眉微拧,垂眸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的男子,道:“秦家主,你莫要为难自己。” 秦怀青听到这话,从地上缓缓站起身。 他站在下面的台阶,但还是比顾姜羽高一些。 秦怀青目光坚定地说:“我,我可以为了你改变我自己,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我三个月就能瘦下来。” “不需要。”顾姜羽别开脸。 秦怀青心里着急了:“顾大小姐,我知道你的过往,我不在乎。” 她心头微动,再次回头看秦怀青:“我知道你知我的过往。” “那……”秦怀青不懂她为何不需要他。 顾姜羽道:“不在乎我过往的人,不是只有你一个,但我每一个都得感恩待德的去感谢他吗?我就必须得放低姿态,扯开脸皮点头同意吗?” 秦怀青慌了,他从未想过拿她的过往给自己脸上贴金或者看低她。 “正如你,不需要为了我,或者任何一个人去改变你自己。”不等秦怀青开口,顾姜羽又道:“因为你现在的样子,便是你最原本的模样,喜欢你的人,可以接受你的优点,也可以接受你的缺点,所以,你不必为难你自己,我们可以试试。” 顾姜羽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秦怀青都没反应过来。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惊呼道:“你……愿意跟我试试?” 顾姜羽目光淡淡地扫过秦怀青脸上的伤痕,点头:“愿意。” “愿……愿愿愿愿愿……”秦怀青结巴了,心情太过激动,一脚踩空台阶“哐啷”摔在地上。 顾姜蓉“扑哧”一笑。 西平王亲自上前把秦怀青从地上扶起来。 秦怀青战战兢兢地,哪里敢让西平王扶着他,他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对着西平王,顾姜羽抬手一揖:“我,我回府后,立刻找个良辰吉日上门求亲,三聘六礼,样样不能少。” 说完,他拖着长枪往外走。 西平王猛地反应过来:“喂,那是本王的长枪……” 西平王追了出去,秦怀青像见鬼一样,使出浑身力气卷走了西平王的长枪,一刻都不敢松手。 站在西平王妃身后的顾姜蓉掩嘴偷笑:“秦家主可真有意思。” 西平王妃拉着两个女儿的手道:“此事还是皇后娘娘从中牵线,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需入宫谢恩。” “那就明日吧。”顾姜羽道。 “好,那就明日。” 翌日。 两辆马车停在宫门前。 西平王妃与孙夫人同时下马车。 孙夫人看到西平王府的马车,赶紧带着孙芊芊上前行礼:“臣妇见过西平王妃,两位千金。” 西平王妃和善的笑了笑,道:“孙夫人也入宫?” “是啊,臣妇正准备……” “回王妃,皇后娘娘赏赐了臣女一副头饰作为未来不久的成亲礼物,臣女今日与母亲正是要入宫向皇后娘娘谢恩。” 孙芊芊打断了孙夫人的话,抢先把话说完。 孙夫人脸庞肌肉抖了两下,回头看了一眼孙芊芊,导致气氛一阵尴尬。 西平王妃并未将孙芊芊的言行放在眼里,毕竟那又不是她的女儿,她管不了别人的闲事。 她点了一下头,便带着自己的女儿先入宫门。 顾姜蓉走在前面时,总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她,令人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后。 只见孙芊芊低着头,手挽着孙夫人的胳膊,安安静静地走路。 顾姜羽看妹妹动作异常,轻声问道:“蓉蓉,怎么了?” “没什么。”顾姜蓉以为自己多心了,便收回目光,紧跟在西平王妃身后。 孰不知,在顾姜蓉转头的那一瞬间,孙芊芊幽冷地目光再一次看向顾姜蓉。 而今日入宫谢恩的不止西平王妃和孙夫人,还有秦老夫人。 西平王妃和孙夫人到朝乾殿时,秦老夫人已经先入殿门,与谢锦云相谈甚欢。 宫人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西平王妃和孙夫人各自带着府内的姑娘在朝乾殿外。” 谢锦云道:“让她们进来。” 秦老夫人收回笑容,默默地端起茶水,抿了抿。 西平王妃与孙夫人带着各自的女儿走入殿内,向谢锦云请安。 “臣妇(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谢锦云说了一声“免礼”,便让宫人搬椅子赐座。 这时,秦老夫人也起身向西平王妃行礼,西平王妃赶紧上前扶起秦老夫人,一脸愧疚之色:“秦老夫人,昨日秦家主到我们王府……” “王妃,老身知道,那不中用的东西,把自己吃的瞧不见脚底下的路,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秦老夫人笑了笑,随后又偷偷瞄了一眼安静地坐在一旁的顾姜羽。 端庄大气,温婉娴淑当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谢锦云笑道:“秦老夫人今日入宫,便是为了秦家主与顾大小姐的亲事。” 秦老夫人点点头:“是,怀青昨儿个高高兴兴回府,叫我这两日便准备东西去王府提亲,我寻思着得先选个保媒人,于是便先入宫,向皇后娘娘请示一番,不敢怠慢了顾姑娘。” 顾姜羽微微抬眸,对上秦老夫人善意的目光,她攥紧的双手微微松开。 谢锦云看向顾姜羽,道:“既然两家欢喜,本宫便让本宫身边的袁嬷嬷回一趟谢府,让本宫的长嫂作保媒人,袁嬷嬷陪同,随秦老夫人去王府提亲,你们看如何?” 秦老夫人赶紧起身谢恩:“有皇后娘娘身边的袁嬷嬷,和谢府大少夫人当保媒人,自是体面的很,体面的很。” 孙夫人眼眶一热,终是心理不平衡了。 现在能沾到谢家,就是皇恩雨露,顾姜羽这样的二嫁妇,都能嫁给世家秦氏当主母。 而有了皇后做担保媒人,日后秦家人都不敢欺负顾姜羽,那她的芊芊清清白白之身,怎么就不行…… 皇后娘娘到底哪一点看不上她的女儿芊芊? 第612章 求 孙夫人不敢露出半点不悦。 在秦老夫人与西平王妃相谈甚欢时,孙夫人领着孙芊芊起身,向谢锦云谢恩。 “臣妇多谢皇后娘娘赏赐珠钗给小女,芊芊,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谢恩。”孙夫人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 孙芊芊也规规矩矩地行礼谢恩。 谢锦云淡淡地瞥了眼孙芊芊,对孙家母女的心思早已看透,便不愿在姻缘的话题多聊,只是点了一下头,便说乏了了要休息。 于是,西平王妃,秦老夫人纷纷起身,行礼退下。 一行人很是热闹的从朝乾宫里走出来。 孙夫人看了看秦老夫人,快步迎前,笑道:“秦老夫人,王妃,那就要恭喜两家早登喜事了。” 秦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那还得多亏了皇后娘娘帮忙,是老身厚着脸皮进宫求见皇后娘娘,托皇后娘娘帮我们牵线。” 孙夫人表情微凝,她没想到秦家与西平王府的亲事是秦老夫人求来的。 快到宫门时,孙夫人又以首饰掉了为由,让孙芊芊先上马车等她,孙夫人自己则转身回朝乾殿。 白露匆匆走入寝殿,看到谢锦云正在休息,便也没立刻禀报。 倒是谢锦云自从怀孕后,睡眠浅,有点动静便很容易醒来,方才白露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什么事?”谢锦云问道。 白露走近,低声说:“奴婢打搅了娘娘。” 谢锦云睁开双眼,道:“没有,是腹中的孩子把本宫踢醒了。” 白露道:“孙夫人又回来了,就在殿外。” 谢锦云缓缓从床榻坐起身,香露立刻伸手扶她,并把软垫放在她背后。 谢锦云靠在软垫上:“孙小姐也跟着?” 白露摇了摇头:“没有,就孙夫人一人。” 谢锦云沉默了片刻才道:“让她进来。” “是。”白露走出朝乾殿,领着孙夫人到寝殿。 一道屏风隔开谢锦云就寝的地方,孙夫人站在屏风外面,向谢锦云行礼。 谢锦云问道:“孙夫人,怎么突然回来?” 孙夫人不敢起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道:“求皇后娘娘给芊芊赐一门亲事。” 谢锦云黛眉微拧:“本宫听说,孙小姐已有婚配,乃孙老爷门生,你是要本宫帮二人下懿旨赐婚吗?” 孙夫人脸色刹变,她瞧不上孙老爷的门生,孙老爷的门生都是学医的郎中,家中已有两名太医,孙夫人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再嫁给学医的。 “这话是从何处传出?臣妇从不知芊芊与旁人有婚配,求皇后娘娘告知,臣妇定要看看是哪个长舌妇乱嚼舌根,毁臣妇之女的名声。”孙夫人很是恼意。 谢锦云一下子听出了里面的玄机,看来孙家内部并不那么和睦:“原来是本宫误会了。” 孙夫人连忙解释:“是,芊芊她还未与人婚配,否则,臣妇也不敢带着她入宫给皇后娘娘过目,臣妇便是想芊芊她若与谢三公子有缘,那是芊芊高攀了谢府,如若与谢三公子不成,也还请皇后娘娘帮忙掌掌眼,为芊芊挑一门良婿,有皇后娘娘做主,日后芊芊到了婆家,也无人敢欺。” 白露嘴角一僵,差点没破口大骂孙夫人。 这是想攀附皇亲国戚,可是,你孙家是什么门户,哪来的脸攀这高枝? 然而孙夫人没有自之知明,因为孙太医现在深得帝后之心,她觉得她也可以了。 况且,只是求皇后娘娘赐一桩婚事,不看僧面也得看看孙太医面子吧。 谢锦云透过屏风盯着孙夫人的身影,唇角勾起了一抹讥笑,半晌才开口回道:“谢家三公子娶妻,聘金万两,孙家可否出十里红妆?” 孙夫人脸色一僵。 孙家就是靠从医起家,父子二人在太医院当职,再加上她的嫁妆给孙芊芊,都弄不出十里红妆的排面。 她知道,这是皇后有意为难她,让她知难而退。 “皇后娘娘,若以钱财衡量一个人的婚姻,那世间多少男女门不当户不对,也在一块,且还能过上美满的生活。”孙夫人辩解,也想为自己的女儿争取到更好的姻缘。 而且,她的野心是不加以掩饰的。 这一点,让谢锦云很钦佩。 一个母亲能为自己的孩子做到这个份,孙夫人是有胆量的,可惜孙芊芊她不配。 “自是有门不当户不对的结亲。”谢锦云道:“孙夫人想为孙小姐谋一个好的姻缘是好的,可你一味去攀自己勾不到的枝头,忽略了对方的品质,若两两性格不合,你是想脸面上的东西,还是舒心度日?” 孙夫人被谢锦云的话问住了。 她微微抬头,看了看屏风上那道丰腴的身影,想到孙芊芊的性格,谢锦云的话算是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孙夫人没有再求谢锦云给孙芊芊赐婚:“皇后娘娘,今日臣妇打扰了,您就当作臣妇没有回来过,臣妇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 谢锦云语重心长地说:“孙夫人,尽早给孙小姐定下亲事吧,你是母亲,你应该最懂得什么样的人和家世才最适合她,知女莫若母。” 孙夫人应了一声“是”,便快速退出了朝乾殿,出宫。 至于那正准备上马车的孙芊芊,刚好看到从宫门走出来的谢锦玉。 她双眸一亮,迈着碎步,正朝谢锦玉走去。 然而,一道身影跑的比她还快,很快就走到了谢锦玉的面前。 孙芊芊脚步猛地一顿,眼光冷冷地盯着顾姜蓉,双手用力捏紧帕子。 王府的嫡女就能在青天白日与男子约会吗? 这还是官道,人来人往便倒贴过去,顾二小姐也不怕丢了王府的脸面。 这儿若是有张大床,岂不是要把谢二公子扑倒了,瞧她饥饿的样子。 孙芊芊眼底快喷出嫉妒的火焰。 这时,谢锦玉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孙芊芊脸上的表情快速转变,冲着谢锦玉福了一个身,温婉一笑。 可很快她就发现,谢锦玉刚才那眼神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后的男人,她的哥哥——孙太医! 第613章 黑风寨 她好好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谢二公子他看不见吗? 正当孙芊芊准备主动上去跟谢锦玉打招呼时,孙夫人从宫里走出来,很快就来到了她面前。 孙夫人对孙芊芊说:“芊芊,我们上马车吧。” 孙芊芊目光依依不舍的从谢锦玉身上挪回,又见谢礼也从宫里出来,她目光在谢礼身上停留了片刻,看到谢礼很快上了马车离开,也没瞧她一眼,孙芊芊心里莫名的堵。 “芊芊,你怎么了?”孙夫人先上了马车,却见女儿迟迟没有动作,她从马车窗里露出脑袋,唤了一声。 孙芊芊回过神来,很快也上了马车。 马车从谢锦玉旁边走过,孙芊芊轻轻掀开一个小角,看了看谢锦玉的背影,看到他温柔地对着顾姜蓉笑,她心中一阵嫉妒。 孙夫人刚好看到她这一幕,神色一怔,唤道:“芊芊,你在看什么呢?” 孙芊芊快速放下帘子,仿佛害怕自己心里的秘密被看穿,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刚才看到谢三公子了。” 不,孙夫人刚才看到的明明是谢二公子。 芊芊在看谢二公子。 谢二公子是朝中新贵,得新帝器重,未来的仕途定步步高升,可他已和西平王府的二姑娘订亲,根本就不是孙家能肖想的。 她当初选中谢三公子,便是因为谢三公子未订亲,想博个机会。 如今看来,谢家这道门槛,是怎么都不成了。 皇后娘娘说的对,还是要早日为芊芊订下亲事。 那边,谢礼离开皇宫后,便出城迎接自己的商队,因为他的商队抓到了段氏钱庄的老板段见卓。 他亲自提着段见卓入宫见顾长宁。 葛家、崔家、秦家、孟家,都在议政殿。 顾长宁当着诸位大臣的面,一脚踢在段见卓的裤裆。 段见卓顿时“唉哟”大叫,双手想捂着自己的裤裆,奈何双手被捆绑,无法动弹,他最后痛的倒在地上,一边求饶一边嚎叫:“求皇上恕罪,求皇上宽恕草民,草民一时鬼迷心窍,受人蛊惑,才会做出那等糊涂之事,皇上,皇上恕罪呀……” “还敢求朕。”顾长宁拿起台砚,砸向段见卓。 孟太医见状,吓的冲到顾长宁面前,抱住了顾长宁的胳膊说:“皇上,使不得,使不得呀,你这样砸下去,万一砸死了他,可就不知道钱款去向了。” 顾长宁把台砚砸到段见卓身上。 段见卓这次不敢嚎叫的太大声:“皇上,那些钱……都被抢了。” “抢了?”这次换孟太医恼了。 段见卓是他娘家舅舅,他本以为只要找到段见卓,就能找回他带走的钱款,现在却告诉他,他的钱都被抢了。 现在他不死也难了。 孟太医恼怒下,一脚狠狠踹在段见卓的身上。 段见卓惨叫了一声:“你,你敢打我……” 孟太医指着段见卓,愤怒咆哮:“我恨不得刀刮了你,你怎么狠心骗取你妹妹那么多家财,那些钱都流向何处了,若是找不回来,我们都得死。” 孟太医疯了,对着段见卓拳打脚踢,一阵暴打。 葛家、崔家也是投了许多钱进去,还有一群官员也冲过来,围着群殴段见卓。 若不是段见卓一身肥膘,怕是早已被揍成肉泥。 顾长宁见差不多了,开声制止:“好了,够了!” 他一声厉吼,官员们渐渐收手。 段见卓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唉呼呻吟。 顾长宁走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段见卓:“钱是在哪里被劫走?” “在,在北凉和苍山地界,有,有一群悍匪好,好像事先在那拦草民,把草民的商行都杀了,而且,而且草民明明乔装过,他们竟然知道草民叫段见卓。” 没错,段见卓并不是偷偷逃出城,而是乔装易容了一番,带着自己私下秘密养的商队光明正大从北门离京。 他本来是想往北去九寒之地。 到了那里,天高皇帝远,拿着巨款重新起灶,谁知道刚过了北凉,他的商队就被劫持,他也险些丧命。 后来就遇到谢礼的人,他以为又是来杀他的,更直接跳入河里逃命。 谢礼说:“北凉与苍山地界,地势高,易守难攻,又是密林,近十年悍匪横行,当地官员都十分头疼,可是你说你明明乔装过,对方却依然知道你的身份,是不是你商队出了内鬼?” 段见卓身子猛地一震,想也没想,便应道:“有可能,有可能出了内鬼,皇上,那些钱就在苍山那群悍匪手里,你快派兵去找回来。” 谢礼一拳抡过去,段见卓吓的捂着自己的脸庞嗷嗷大叫“饶命”。 但谢礼这一拳并没有落到段见卓脸上,只是打在他的大肚腩上,怒道:“找不找得回这些钱,你段见卓都得抵这条狗命。” “来人,把他拉下去,好好审。”顾长宁命令道。 很快,段见卓就被禁军拖出议政殿,送入大理寺连夜刑审。 苍山,黑风寨。 抢走了段见卓一座大金库的匪徒们,围着篝火欢庆。 屋内,两道身影交织在一块。 床板“咯吱咯吱”的摇曳。 宋闻璟站在房门外,目光冷冷地盯着里面的男人骑在自己的母亲身上。 约莫一个时辰后,黑风寨大当家心满意足地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了宋闻璟一眼,便伸手拍他脑袋,道:“小子,你都看到了吧,现在俺是你爹,快叫俺爹。” 黑风寨大当家劫了二十多个女子,年过半百,身型又高又壮,浑身散发着野蛮人的粗俗。 可是,段见卓这笔财,是他告诉黑风寨的。 也是他把自己的母亲送给黑风寨大当家。 因为他知道,靠着仕途之路,不可能再出人头地了,这一世,他只能走另一条路。 “爹。”宋闻璟唤了一声。 大当家“哈哈”,把宋闻璟抛起,道:“老子有儿子了,这乖崽子,是老子的财星,给老子送了一座金山,你娘还不知道是你这乖儿子把她送我老子床上来的吧。” 躺在床上如死狗一样的梁婉知,身子剧颤,猛地爬起来,望向门外站着的宋闻璟,声音颤抖:“泽……哥儿,你……你竟然勾结土匪。” 宋闻璟对上梁婉知的双眼,道:“这样,以后我们就不用去那么寒冷的地方受苦了,娘,你就留在这里,安心的当我爹的压寨夫人吧。” * 宋广泽是后面才重生,前面是慢慢觉醒,之后被父母的蠢事刺激了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