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娇妾有喜,勾他上位》 第1章 勾引主子会没命的 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月有余,一点儿也不干脆。 侯府的走廊下,仆人们排成一条线,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来什么麻烦。 院子里,何妈妈手持雨伞,脸上写满了高傲。 伞下,是刚遭受鞭刑、奄奄一息的秋桐。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从她身旁缓缓蔓延,如同蜿蜒的蚯蚓,四处渗透。 “从今天起,谁要是再敢违反规矩,这就是他的榜样。” 何妈妈作为平宁公主的心腹,行事说话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府上的二小姐即将入宫选秀,为了提前适应宫里的礼数,夫人特意向平宁公主讨了这位宫中老手来调教。 结果,何妈妈来了以后,二小姐规矩没学多少,倒是让下人们见识到了不少厉害。 一番训诫后,何妈妈终于示意众人散去。 锦歌在离开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不料正好对上了何妈妈锐利的目光。 她心中一凛,连忙加快步伐逃离现场。 她十二年前被卖到了南阳侯府,如今已近十八岁。 当年她父亲还算留了点仁慈,没签终身契约,再过两年,她就能自由,不用再做奴仆。 十二年都挺过来了,只剩最后两年,小心谨慎一些,她定能等到离开的那天。 “锦歌。” 拐角处,谢妈妈朝她招手。锦歌走近后,谢妈妈悄悄将藏在手中的几颗花生塞进了她腰间的荷包。 “秋桐走了,人刚刚从后门抬出去。” 锦歌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泪水。 谢妈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和秋桐交好,但她犯错了,又遇上了严守规矩的何妈妈,这只能说是命了。” 锦歌心痛,哽咽道:“可今天的事真的不怪她。” “我们身为奴才,主子说你错,你便是错了。” 谢妈妈握紧了她的手,“之前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锦歌低头不语。 谢妈妈有些焦急,“我这可是半年前就跟你说的法子,你怎么还没想清楚?只要你成了少爷的人,就成了姨娘,那可是半个主子了。皇上虽多次提过册封少爷为世子,但老侯爷一直不同意。如今老侯爷重病,大少爷指望不上,就等少爷继承爵位了……” 锦歌警惕地环顾四周,“谢妈妈,这话不可乱说。” 谢妈妈压低了声音,“到时你做了姨娘,还怕没有好日子?这样的好事你怎就想不通呢,真是浪费了你这副好模样。” “谢妈妈,我再有两年就可以出府了。” 她已经存了些银两,想着出府后买屋置地,过个平平淡淡的日子。 锦歌的声音柔美,此刻夹杂着委屈,更添几分楚楚动人,谢妈妈即便心里有些恼火,也被这软糯的声音化去了大半,但劝诫的话还是没少说。 “真是个不开窍的。你出府时都多大了,哪里比得上在侯府里做主子?就凭你的长相,在那些奴仆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你以为自己真能平安出府?” 这话谢妈妈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锦歌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她是个打扫前院的丫鬟,每日总有忙不完的活计。 谢妈妈的念叨实在让人心烦,她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出门。工作到天色擦黑,正准备回房歇息,不料又被一声呼唤留住脚步。 转身一看,是同在前院干活的小厮喜贵。 喜贵一脸焦急,拉起她就走。 锦歌稳住身子,问怎么回事。 “来福在二小姐那受了赏,说要,说要让你嫁给他。” 锦歌脑中嗡鸣,之后的话全没进耳。 喜贵急得跳脚,“跟我去找夫人,让夫人把我俩的事定下来。” 锦歌猛地抽手,喜贵愣住,“难不成你愿意嫁给来福?” 她摇了摇头。 来福是府里出生的仆人,跟他父亲在马厩干活。 小时候被马踩断腿,从此瘸了,又沾染恶习,赌博酗酒,还欠了一屁股债,相貌又不起眼,三十好几还没成亲。 她和来福不过是两面之缘,怎么就成了他的目标。 嫁给这种人,活着不如死去。 喜贵又要拉她,锦歌灵巧避开。 “夫人怎么会见你呢?” 一个前院小厮,这会儿去找后院的夫人,不是自找麻烦吗? 喜贵不死心,“那我就去求求二小姐。” 锦歌急了,“秋桐挨打就因着何妈妈说她不懂礼数冲撞主子,我们这时再去,也是送死。” 喜贵泄气了,“那你有什么办法?” 谢妈妈的话在她心中激起了波澜。 身为仆人,要么忍要么死,全凭主子做主,毫无自主权。 但若成了主子,至少能为自己奋斗! 锦歌抿紧的唇松开,做了决定。 “我有我的法子。” 南阳侯府前后院分明,前院夜晚静悄悄,后院却灯火通明。 在府里十二载,前院闭眼也能走,后院却是陌生地。 这时刻,后院下人穿梭不息,锦歌只好拣无人处行,碰上躲不过,便编个理由混过。 “你哪院子的?怎从未见过你?” 一名丫鬟迎面而来,锦歌靠边贴墙,低头示弱。 “奴婢…是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 她低头,紧张得声音微微颤抖。 “正好,给二小姐送去。” 丫鬟递给她一盅燕窝,随即离开。 锦歌刚想请人代送,又见数人走来,领头的竟是何妈妈! 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慌忙躲进了旁边清净的小院,趁屋里熄灯无人,斗胆藏身其中。 屋内焚香,香气清幽。 突然,一股酒香扑鼻,锦歌一惊,随即腰间已被一双大手轻轻环住。 “他们精挑细选,就选中了你?” 低沉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锦歌大脑一片空白。 这声音,不是她家的少爷! “奴,奴婢……”。 话音未落,唇上已覆上温柔的侵袭,腰间那只手也愈发放肆起来。 他的进攻势如破竹,不留给锦歌半点喘息的空间。 室内昏暗,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有个沉重又炙热的身躯覆盖下来。 面对这一切的新奇与痛楚,她颤抖着,连呼救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屈辱地在他背上胡乱抓挠。 察觉到背部的刺痛,他似乎将这视为挑战,回应以更为激烈的举动。 第2章 你也去了? 外面的脚步声偶尔传来,每当这时,她紧张到极点的身体又会在他的攻略下软弱无力,仿佛一切都融化了。 直至不知何时,他终于餍足地离开了她。 锦歌急忙从他怀抱挣脱,飞速穿戴好衣物,不敢多做停留,慌忙逃离了这个地方。 门扉轻合,室内烛火摇曳而起。 他正忙着寻找掉落的内衣,眼角余光却不经意捕捉到一旁的淡蓝荷包,上面绣着精致的小“锦”字。 拾起荷包,轻轻摇晃,几粒花生从中滚落。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原来是个贪嘴的家伙。 锦歌浑浑噩噩回到家,身下隐隐不适,此时她唯一的念头便是泡个热水澡。 可环顾四周,哪来的热水? 身上的衣物早已凌乱不堪,褪下衣物的瞬间,她猛然发现,里面竟穿着男装! 她大脑一片空白,随后慌忙脱下衣物,匆匆塞进了被褥之下。 换回自己的衣裳后,正当她想藏好那件衣物时,室友芳芸推门而入。 她心头一紧,动作略显僵硬,随即故作镇定地摆弄被子。 两人素来不合,甚至还动过手,之后便形同陌路。 今日芳芸却心情颇佳,进门时还哼着小调,擦肩而过时,忽然发出嗤笑声。 “听闻二小姐要把你许配给来福?终究是个下人,长得再标致也只能伺候人。念旧情的话,等我成了主子,你就来伺候我如何?” 见锦歌只顾摆弄被子,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芳芸几步上前,欲揭开被子。 锦歌拽住了她的手,语调冷静。 “你的床在那头。” 芳芸大怒,抬手欲打,却被锦歌更快地反击,脸上挨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 芳芸以往与她交手,从未占过便宜,深知不敌,只能圆睁双眼。 “好啊你锦歌,给我等着!” 待芳芸入睡后,她悄悄带着那件衣物,在夜色掩护下,将其埋在前院的老槐树下。 次日清晨,仆人们尚未梳洗完毕就被急召,一问方知,何妈妈又在惩治人了。 据说这次抓的是一个私闯主子卧房的丫鬟。 锦歌背后一阵冷汗,心跳如雷鸣。 是因为那件衣物被发现了?还是昨晚的动静被察觉? 正当她心慌意乱之际,何妈妈的声音响彻堂前。 “昨日才严惩了一个,没承想还有不怕的。昨晚究竟是谁勾引了少爷?还胆大包天偷吃燕窝?自己出来认下,还是我亲自查?” 少爷? 虽对府里的少爷略有印象,但昨晚那人显然并非府中少爷! 锦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闪烁,悄悄观察周围的人。 何妈妈的眼神逐一划过众人,见无人应声,忽而咧嘴笑了。 “大太太曾私下告诉我,打算给少爷添个侧室,托我好好调教些规矩。少爷往后可是要继承家业的,手下丫鬟怎能少了规矩,不然传出去,只会惹人笑话。本想今天就把这事办了,可惜啊,不是前院的。” 话音甫落,人群中立时有了动静。 锦歌随众抬头,心头猛地一紧。 竟是昨晚胡言乱语的芳芸。 芳芸语带欢欣,坦然承认:“妈妈,昨夜去少爷房中的是奴婢。” 她上前两步,向何妈妈施了一礼,“奴婢定会跟随妈妈认真学习。” 头顶蓦地传来一声冷笑,出自何妈妈之口。 “真是不自量力的小蹄子。” 芳芸身形一抖,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只见何妈妈手一挥,芳芸即刻被制住,众人尚未回神,她的衣物已被剥得精光。 身上那点点刺目的红痕,张扬地向所有人宣告,她已非完璧。 锦歌心头一紧,慌忙低下头。 昨晚太匆忙,今晨又太慌乱,她甚至没空照镜子。 自己身上,难道也有这样的痕迹?会被发现吗? “一个浪荡货,也配和我学规矩?你算哪根葱?” 何妈妈猛然提高的嗓音吓得锦歌一哆嗦,抬眼时,只见芳芸已不顾拾起遮羞的衣物,只顾着磕头求饶。 “妈妈饶命,奴婢……” 话未尽,厚重的板子已狠狠落下,缺少衣物遮挡,两三下便皮开肉绽。 七八下之后,芳芸身上已无一处完好。 再挨了几板,芳芸咽了气。 连续两天死人,已有几个胆子小的丫鬟吓晕过去。 “什么料子做什么样的事,看看你们这点胆色。” 何妈妈厌烦地挥手,芳芸的尸体立即被拖走。 有人小心翼翼走近何妈妈,低语了几句,何妈妈眼光一转,指向锦歌,示意她过去。 锦歌硬着头皮走上前,还未及行礼,就被两名壮实的婆子紧紧攥住。 “妈妈!” 何妈妈冷笑道:“你慌什么?难不成你也去爬床了?” 锦歌耳中嗡鸣,世界仿佛静默。 “前院里竟藏着这样标致的小脸蛋。” 何妈妈瞥了眼婆子,婆子心领神会,扯开锦歌的领口,又挽起她的袖子。 检查无误后,何妈妈方才点头,婆子们松开了她。 “还算没和那死丫头同流合污。” 这时,有人回来报告:“妈妈,屋内并无异样。” 何妈妈又训诫几句,人群这才散去。 锦歌平时人缘不错,但此刻,谁敢近她身,都生怕沾上晦气。 她的思绪一片混沌。 何妈妈此举杀一儆百,估计今后府中再无人敢轻举妄动,以身犯险。 可不这么做,她们这些奴仆的命运,不过是卑微如草,无人在意。 偏偏她糊涂,选错了路,还选错了人…… 回到屋里,只见室内一片狼藉,混乱不堪,心里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凉气。 要不是昨晚她机智地把衣物埋了,今天恐怕就得和芳芸同命运,共悲叹了。 锦歌神色一凛,连忙拨开床上的杂乱物件,小心翼翼地掀开床板,见那布包安然无恙地躺在底下,心中的大石才缓缓落地。 她那纤细如葱的手指轻轻拨开布包,一五一十地数着里面的铜钱,不多不少,整整七两零八文。 再存上两年,也许就能换个小院,种点花草,养几只鸡,过上安宁惬意的小日子。 午后的劳作中,谢妈妈又悄悄来到她身旁,习惯性地递给她几颗花生。 “怎么,让芳芸抢先了一步?” 第3章 找到她 锦歌暗自咬牙,昨晚的风波终究还是没敢对谢妈妈透露半分。 “谢妈妈,以后这话可别再说了,若被旁人听了去,咱俩怕是要步芳芸的后尘。”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至于来福那档子事,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谢妈妈却不依不饶地握紧她的手腕,“少爷那边,咱们是万万不能去的。但没关系,咱侯府可不止少爷一个主子。” 锦歌心中疑惑,府上还有另一位少爷?莫非是老侯爷的私生子? “二少爷回来了。” “谁回来了?” 谢妈妈紧握着她的手,语气加重,“二少爷!老侯爷晚年得的子,一直在安州养身体的那位,昨晚回府了。” 提及此事,谢妈妈感叹不已:“你知道二少爷的外祖母是谁吗?可是当今的太后啊!太后当年最疼的就是二少爷。要不是二少爷离开了京城,如今广平侯的继承人哪里还轮得到大房耀武扬威。明眼人都看得出,二少爷此番归来,是冲着爵位来的。” 锦歌听得一头雾水,“二少爷患的是什么病呢?” 谢妈妈压了声音,“当年大夫人刚入门,给二少爷送了个果子,就这差点要了二少爷的命。太后一怒之下召了大夫人进宫,据说脚都要跪断了。大夫人娘家势力大,她舅舅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因战功显赫才保住大夫人无恙。从此,二少爷就被送到安州养病,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锦歌内心暗暗摇头。 大夫人一向精明得很,哪会刚进门就对小叔子下手? 这深宅大院里,规矩繁复,水深难测,她还是本分些,早日脱了奴籍,离开这里过平凡小日子才是上策。 听涛阁内。 侍卫天旋将名册恭敬地递至萧靖忱面前。 “二少爷,府中所有名字含‘锦’的丫鬟都在这儿了。” “搁下吧。” 天旋依言放下名册,“为何二少爷偏要找名字带锦的?二小姐听闻您回来,已派人送了好几位能干的仆人来,不如二少爷先看看?” 萧靖忱抿紧了嘴唇,只轻轻一瞥,天旋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这时,门外又走进一个小厮,恭敬禀告:“二少爷,平宁公主得知您回府,这会儿离宫往这边来了。” 萧靖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备车,我要出门。” 前院仆役们杂务缠身,直至傍晚时分,锦歌才忙完手中的活,得以片刻喘息。 “锦歌,外头有人找你。” 小丫鬟指了指门外,眼神古怪。 锦歌应声而出,刚跨出房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何人,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住,随后被紧紧搂入怀中。 刹那间,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锦歌心头一颤,立刻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是来福。 “还躲啥?眼看就要成一家人了,何必装腔作势呢。” 来福一张嘴,黄牙露馅,胡须凌乱,样子看着就不讨喜,嘴一撅就想往人跟前凑。 她吓得往后一蹦,手一挥,啪的一声,巴掌实打实地招呼在来福脸上。 来福又羞又怒,举手就要反击。 可还没等他动手,就被一股力道从后面踹飞了,连带拽着的锦歌也一并摔了个趔趄。 来福正要骂咧咧,背后传来一声冷哼:“兔崽子,敢在这碍眼,活得不耐烦了。” 二少爷? 锦歌连忙跪好,身体绷得紧紧的,头也不敢抬,却又忍不住偷偷瞄去。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人影从她面前掠过,只见一抹月白色衣角,上面绣着繁复精致的暗纹。 这难道就是侯爷晚年得的那个小儿子,昨晚突然归来的二少爷? 旁边的来福连声求饶,头都快磕出血了。 天旋大声呵斥:“你们都是怎么侍候人的,府上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 “二少爷饶命啊,是这小丫鬟先动手的。” 锦歌心里咯噔一下,“奴婢知错了。” 这声音引起了萧靖忱的注意,他脚步微顿,侧目一瞥,见是个跪着的丫鬟,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袖口下露出的手指,纤细雪白,指甲修得整整齐齐。 可惜她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胸口,瞧不清容貌。 “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快滚。” 来福又赶紧磕了俩头,也不顾锦歌了,自己灰溜溜地跑了。 锦歌弄不清那句“滚”是指向谁,也赶紧低头退出了院子。 南阳侯府门外停着辆气派的马车,车头嵌着一块雕花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广”字。 萧靖忱眉头轻轻一皱,示意天旋把那牌子卸了。 天旋照做后,又绕到马车另一侧掀开车帘,待萧靖忱上车,正要放下帘子,又听主子下令:“去打听打听,刚刚是闹什么。” 天旋去而复返,将打听到的事告诉了萧靖忱。 “你说,那个丫鬟名字叫什么?” “锦歌。” 锦歌…… 萧靖忱眼神微黯,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招手让天旋靠近,低声吩咐了几句。 大祁京城的繁华如同梦境,夜幕降临后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马车行至一处灯火通明之地停下,那里丝竹之音伴着歌舞,正欢唱着国泰民安。 高挂的牌匾用金色墨汁写着三个大字——天香楼。 萧靖忱刚下车,就有人热情迎接。 等到天旋赶来时,屋中的舞姬已经散去,只剩满室未散的脂粉香。 “二少爷,事情办妥了。” 萧靖忱手里把玩着白玉酒杯,淡淡回应:“嗯。” 第二天清早,喜贵找到了锦歌,欢喜之余,说话声音不自觉大了点。 府里规矩,下人不可喧哗,锦歌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锦歌,昨晚来福没了。你的婚事,作罢了。” 锦歌先是愣住,随即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她稳住心神,细问究竟。 “你可能不知道,咱二少爷回来了。二小姐这不是打算进宫嘛,正巴结着平宁公主呢。公主满怀期待来见二少爷,结果他不在,公主心里不痛快。听说有个马夫冒犯了二少爷,二小姐就当着公主的面,处置了来福。” 喜贵乐呵呵地说:“锦歌,你不用去嫁那个浑小子啦。” 来福一走,婚约自然就像风吹的纸片,没了影儿,她自由了! 第4章 走错二爷的院子 锦歌紧守着身为下人的本分,压低了嗓音,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悄声细语地提醒着身旁的伙伴:“轻些声,要是被旁人听了去,你恐怕要自食其果,难以收拾了。” 她的声音虽轻,却透露出一份不容忽视的严肃与关切。 喜贵闻言,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憨厚的笑容仿佛能够化解一切紧张气氛:“放心吧,我这不是来了嘛,包你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 他的语气轻松,却藏着对朋友的深切关怀。 话音刚落,谢妈妈几乎是踩着喜贵的脚印跟进,言语间流露出与喜贵相似却又更添了几分慈爱的意味:“哎哟,真是菩萨显灵保佑,不然咱们锦歌这一辈子可就真的坎坷难行了。” 她边说边轻轻抚着胸口,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欣慰。 随后,谢妈妈又从衣袖中掏出了几颗花生,温暖的手掌包裹着锦歌的手,将花生轻轻放入她掌心:“锦歌啊,你真是天生的好命,前院里的纷纷扰扰,人声鼎沸,唯独你这里像是世外桃源一般宁静。将来若是离开了这个府邸,就凭你这副标致模样,无论何时何地,总会有良缘等着你。” 察觉到锦歌神色间的波动,谢妈妈以一种轻松的口吻打趣道:“来福那点子破事早就翻篇了,你还在那儿纠结什么呢?” 言语之间,既有关切,也有长辈特有的豁达。 然而,锦歌的心思此刻全然不在来福身上,那个月牙白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谢妈妈,二少爷他……” 她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昨天二少爷归家的消息还是谢妈妈告知的,今日却要她断了念想。 谢妈妈的眼神变得凝重:“你或许还没听说,二少爷与平宁公主的婚约早有定论,半年后便是大喜之日。何妈妈立下的规矩,其实是为了给平宁公主立下威信。要知道,平宁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咱们这些小人物,哪里有资格去妄想靠近二少爷呢,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锦歌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连忙摇头否认:“我怎敢有那样的念头。”心底暗暗立誓,从此以后,定要远远避开二少爷,以免再生事端。 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午后的阳光才刚刚斜照,她就不期而遇了那抹月牙白。 他身姿挺拔如苍松,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冷峻,那超越常人的俊美容貌与超凡脱俗的贵族气质,使他宛如从画中走出的王侯公子。 刹那间,二少爷那冰冷却锐利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锦歌,她心头猛地一紧,几乎条件反射般低下头,快速侧身避开,生怕有任何不敬之举。 正当她忐忑不安时,萧靖忱缓步至她身前,步伐微顿,似乎有所停留。 那一刻,锦歌的心跳漏了一拍,待她鼓足勇气抬头望去,只见他已悠然离去,留下的唯有那一抹淡雅而略带醉意的酒香,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锦歌心绪又是一阵纠葛,那人身上确实带有那令人难以忘怀的酒香…… “锦歌,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一同打扫的丫鬟见状,轻轻推了推她,目光中满是关切,“看你,连扫帚都攥得变了形。哎,难道是在害怕二爷吗?” 另一丫鬟闻声,带着几分戏谑插嘴道:“能不怕吗?来福的事才刚过去,你这么水灵灵的,万一被人误会勾引了二爷,那还不得跟着遭殃?”话语中虽带着玩笑,却也不无道理。 锦歌脸色微沉,语气坚决地反驳:“别胡说八道了!我和来福毫无瓜葛,至于二爷,更是与我无关,再这么说,我就直接找何妈妈理论去。”提到何妈妈,周围的人立刻噤声,各自忙活起来,气氛瞬间恢复平静。 整个白天,锦歌的思绪始终被那抹月牙白和时隐时现的酒香缠绕,搅得她心烦意乱,难以平静。 直至夜幕低垂,万籁俱寂,锦歌心跳加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冲动,她悄然起身,避开众人的视线,独自向老槐树方向行去。 还未走近,就隐约见到树根处有人影正忙着挖掘什么。 似是觉察到有人接近,那人蓦地转身。 动作敏捷而警惕,锦歌心头猛地一紧,惊骇之余,发现那人竟是二爷身边的贴身侍卫! 难道,那天晚上自己误入的真的是二爷的居所? “谁在那里?”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穿透夜色,直击而来,让锦歌的心跳再次加速,空气仿佛凝固。 天旋的反应迅疾如电,几乎是即刻便踏上了追寻的步履。 然而,当他匆忙赶来时,那机灵古怪的锦歌已如同狡兔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她的手指在合上门扉之际,因紧张而不自觉地颤抖,发出了一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的吱呀声。 幸而,自从芳芸离世,这座宅院中的温暖与喧嚣似乎也随之而去,留下的唯有空旷与宁静,即便这突兀的声响,也惊扰不到任何他人。 心中慌乱如潮水般汹涌,让锦歌的脚步变得有些踉跄,不经意间,桌沿上的茶碗便在这样的仓皇中遭了殃。 滚烫的茶水瞬间倾覆,顺着衣袖滑落,那份突如其来的凉意仿佛冬日寒风,猛然间唤醒了她因恐惧而恍惚的思绪。 夜,浓得化不开,黑暗如同厚重的幕布,即便是近在咫尺,也难以分辨对方的面容。 借着这夜的庇护,她如同一抹幽影,再次融入了夜色,消失无踪。 只留下那些捡到衣物的人们,对着模糊的线索,对于真正的幕后之人,仍旧一头雾水。 这座府邸内,人声鼎沸,消息传播的速度远超乎想象,想要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中追查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锦歌暗暗思量,只要自己行事谨慎,步步为营,或许就能在这纷繁的人际网中隐藏自己的踪迹。 至于那个令她不愿再触碰的记忆之夜,她已决定将其深深埋藏,不再触及。 而在听涛阁内,烛火摇曳生姿,映照着天旋手中的物品。 第5章 撞邪 他将之递给萧靖忱,语气中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自豪:“二少爷,找到了,它被遗落在前院那棵历经沧桑的老槐树下。” 萧靖忱的目光轻轻掠过,立刻辨认出那是日前不慎遗失的贴身衣物。 原本洁白如雪,细腻如同美玉的织物,此刻却满是褶皱,污渍斑斑,失去了原有的清丽与高雅。 目睹此景,天旋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悦,随手将衣物随意搭在了椅背上,口中喃喃:“这可是上好的软烟罗,整个大祁能穿得起的也没几家,就这样被糟蹋,实在可惜。” 沉默片刻后,天旋的神情变得郑重其事:“我在寻找衣物的时候,还差点与人撞了个正着,看样子,那人也是为了这衣物而来。” 萧靖忱眉峰微挑,兴趣盎然地问道:“哦?是谁这么大胆?” “正是那天晚上被意外牵扯进来,名叫锦歌的小丫鬟。” 提及锦歌二字,萧靖忱的唇边勾起一抹饶有趣味的浅笑,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果然是她。” 他随手丢弃了手中未曾翻开的名册,声音淡漠:“扔了吧。” 天旋接过名册,即将出门之际,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顾虑,小心翼翼地询问:“二少爷,您回府已两日,明日是否该去探望老爷?” 萧靖忱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冷冽:“他那边,有给予相应的报酬吗?” 天旋闻声,连忙跪倒在地,急切地辩解:“少爷,大夫人是提过要给五十两银子,但小的真的不敢接受啊。” 萧靖忱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冷嘲:“连钱都不敢收,就急着替人办事?嗯?你是想换个主子伺候不成?” 天旋内心悔恨交加,暗自责怪自己多嘴。 “出去。” 天旋紧握名册,匆匆退了出去。 直到门板在他身后缓缓合拢,他那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回京后,自家少爷的脾性愈发难以捉摸,令他不由得感叹。 另一边,锦歌几日来的平静生活似乎无人打扰,她紧绷的心弦渐渐放松,但关于二少爷的消息,总是在不经意间飘入她的耳中。 越是了解,心绪便越加纷乱,她只能选择逃避,尽可能远离这些是非。 只是,命运弄人,就在她试图躲避之时,一个转身,几乎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走路小心点。”她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愠怒。 自己孤零零地站立在雕花石阶之上,身旁紧挨着的是一只盛满了清澈井水的旧木桶,桶中的水随着微风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这狭窄的路径,本就难以容人通过,哪里还有余地可供避让? 然而,那人身形一转,显然是存心朝她这里挤来,意图不明。 她猛然抬头,正欲发作的愠怒在瞬间凝结于眼眸,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惊愕。 那双眼睛,如同被突如其来的月光点亮,映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是南阳侯府中赫赫有名的二少爷——萧靖忱! 今日的他,不同于往常,身穿一袭淡雅青衫,衣袂随风轻扬,腰间别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佩,更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气质,宛如画中走出的佳公子,风度翩翩,令人不禁多看几眼。 她急忙收拾起内心的波动,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尽可能让出路来,避免任何可能的冲撞与失礼。 萧靖忱却站在原地未动,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审视她时,隐约闪烁着一抹难以捉摸的讶异之色,让锦歌感到脸颊发烧,心跳如战鼓般震耳欲聋。 回想起上次只是遥遥一望,而今近在眼前。 锦歌才发现,传闻中的二少爷不仅地位显赫,更是生得英俊逼人,令人无法忽视。 正当她思绪纷飞之际,耳边响起了萧靖忱沉稳又迷人的声音。 那嗓音虽年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磁性,不带丝毫醉意,却仿佛能让人心头微微漾起醉意。 “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询问,锦歌的声音不由得微微颤抖,“奴婢……锦歌。” 她心中暗自忐忑,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未等她多想,萧靖忱骤然上前一步,吓得锦歌条件反射般侧身闪避。 不料她的一只脚已经悬于石阶边缘,这一退几乎让她失去平衡,险些跌倒在地。 关键时刻,一只温热的手牢牢握住她的胳膊,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锦歌慌忙抽手,却不慎将手中湿漉漉的抹布碰触到了他洁净的衣襟,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污迹。 那一刻,锦歌的心仿佛被紧紧揪住,正要跪倒在地,口中已吐出了认错的话语。 “奴婢该死,请二少爷责罚。” 然而,萧靖忱的表情依旧平静如古井无波。 目光淡淡扫过她,仿佛并未将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随后便转身离去,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锦歌暗自揣测,或许他尚未发现自己是谁吧…… 她握着那块差点惹出大祸的抹布,手掌心不由自主地沁出了细汗。 对于这位看起来并不好对付的二少爷,锦歌决定今后要更加小心谨慎,尽量避开才是上策。 确认四下无人注意,她拎着水桶与抹布,加快脚步匆匆离去,以免再生枝节。 恰在此时,管家谢妈妈迎面走来,面带戏谑之色,“哎呀,看你急匆匆的样子,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吗?莫非白日里真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锦歌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心想,若说撞邪,刚才那一幕可不就像是么? “谢妈妈,您来得正好。” 谢妈妈拉着她来到一处偏僻角落,从袖中取出一块膏药,边掀开衣摆,边无奈地展示着腰部那片触目惊心的淤青,“快来帮我贴上,前些日子不慎滑倒,加上这几日连绵阴雨,腰疼得厉害,连直起身都困难。趁着没人,快帮帮忙。” 锦歌心疼地为谢妈妈仔细贴上膏药,关切地劝她务必好好休息几日,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听闻老侯爷的病情愈发沉重,府里上下都忧心忡忡,生怕哪一天……再加上平宁公主即将到访,大夫人刚从厨房回来,府中杂务繁重,哪儿还有时间让人休息呢。” 第6章 谣传 谢妈妈叹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腰,随即又匆匆投入到忙碌之中。 锦歌返回途中,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廊下的身影——萧靖忱依然在那里。 她灵机一动,打算趁其不备悄悄离开,以免再生波澜。 “锦歌。” 听到呼唤,她身形一顿,背脊僵硬,不敢轻易回头,直至那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恭敬地施礼道,“二少爷。” 萧靖忱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初春的暖阳,温柔又不容忽视。 “为何见到我就躲闪?这究竟是何缘故?” 锦歌的头垂得更低,几乎要贴上胸膛,她的声音细弱得如同夏夜微不可闻的蚊鸣:“小的……小的还有活计未完,不敢久留……” “去吧,替我看看阿鸢走到哪里了。”那声音温而不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锦歌身形微颤,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但随即恍然,阿鸢,定是二小姐萧靖忱无疑。在这样的府邸中,主子的吩咐便是天命,哪有仆人胆敢违逆? 她轻移莲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迈出几步,目光所及之处,几道人影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最前端的女子身着华贵,珠光宝气环绕周身,容颜俏丽,正与身旁一身粉裙、气质脱俗的萧靖忱言笑晏晏。 紧跟其后的,是府中无人不知的何妈妈,一行十几人,气势磅礴地向这里走来。 见到这阵仗,锦歌心下暗惊,原来这就是那位传闻中深得圣上宠幸、地位超然的平宁公主。想到此处,她连忙折返回萧靖忱身边,却发现他仍旧静静地站在原地,脚边放着那只装满清水的木桶,旁边躺着那条不小心惹祸的抹布。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急促地说:“二少爷,二小姐和何妈妈她们正朝着这边过来。” 闻言,萧靖忱秀眉微皱,目光落在锦歌身上,似是发现了什么,“你受伤了吗?” 锦歌条件反射般摇头,一时间忘了自己身上膏药的味道未曾散去。 “空气中为何有膏药的气息?”萧靖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锦歌这才意识到,正待开口解释,萧靖忱却似乎并不在意,话锋一转:“下次,我让人给你带些上好的膏药来。” 他的视线转向那群人的方向,简短地下令:“等会儿如果她们问起我,你就说没有见到我。” 言毕,他转身踏入旁边一条幽静小径,向着府邸的另一个方向悠然而去。 那小径通往的侧门,是府中几年前新辟的路径,萧靖忱多年远离京城,为何对家中布局熟稔至此,让人心生疑惑。 锦歌深知何妈妈的严厉,即便事情处理得再完美,也难以逃脱她挑剔的目光。 正欲提桶避开是非,不想冤家路窄,刚转过墙角便与那群人正面相遇。此际逃离,无疑是承认自己心中有鬼。 她只好紧贴冰冷的墙面,头低得更深,仿佛已准备好接受任何责罚,姿态卑微而顺从。 “你这蠢丫头,做事这般不用心!地上湿漉漉的,若是哪位主子不慎滑倒,你担得起这份罪责吗?” 何妈妈特有的尖酸语气穿透空气,直击锦歌的心扉,让她心下一沉,自知难逃责罚。 “咚”的一声,锦歌膝盖着地,连连磕头求饶,眼中泛起了绝望的泪花。 一旁的萧靖忱面色冷峻,语气里满是不容反驳的决绝:“真是不识时务,来人,将她带下去!” 随着命令下达,几个仆妇丫鬟如狼似虎,迅速围拢,左右架住了锦歌,让她动弹不得。 她心中犹如万兔奔腾,恐慌到了极点,一旦被带走,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平和而带有权威的声音悠悠响起:“罢了,区区小事,不必兴师动众。” 走在最前的平宁公主,一身华丽的宫装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直接迈过地上那几摊尚未完全干涸、即将消失的水迹。 鞋尖轻巧地点过,没有丝毫犹豫,继续沿着长廊坚定前行,那份高贵与淡然浑然天成。 何妈妈接到公主的眼神示意,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恩赐。 急忙吩咐周围的丫鬟仆妇们松开拉着锦歌的手。 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催促着锦歌赶快跪下,以最诚挚的姿态感谢公主的宽宏大度。 锦歌二度跪倒在地,膝盖触及冰冷的石板,正欲启唇谢恩,却忽然察觉到平宁公主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心中不禁一阵忐忑。 “你一直在这儿吗?”平宁公主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锦歌连忙将身体压得更低,几乎要贴近地面,声音细如蚊蚋:“回公主,奴婢一直都在府中做些杂务,不曾离开。” “二爷可曾出门了?”平宁公主的询问让空气陡然凝重,每一个字似乎都带有不容忽视的重量。 锦歌心头一紧,即使头也不敢抬,也能感受到周围目光的聚焦,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奴婢未曾见到二爷今日外出。” 一旁的萧靖忱见状连忙接口,言语间满是讨好之意。 仿佛急于展示自己对情况的了解:“我就说了,二叔必定还在府中,公主您稍等片刻,定能相见。” 平宁公主闻言,娇哼一声,脚步轻盈地再次启动,仿佛之前的停顿只是微风拂面般无足轻重,她的步履变得轻盈欢快,如同心情也随之好转。 人群渐渐散去后,锦歌才敢缓缓起身,刚刚喘了口气,心中的紧张却并未完全消散。 想到二爷早就出门的事实,万一公主一行遍寻不获,会不会将责任追究到自己头上…… 她的遭遇迅速成为了下人们私下议论的焦点,听说她得罪了主子却未受到惩罚,众人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纷纷围住锦歌,七嘴八舌地打听详情。 有的对锦歌如何与精明强干的何妈妈周旋感到好奇,有的则猜测她是否暗中攀上了什么高枝,种种谣言四起,越传越离谱。 第7章 他心里没你 面对众人的疑惑,锦歌不得不耐心解释:“何妈妈是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在府里负责管教下人,手段严厉,而公主上次来访时,就曾让二爷感到不悦。二爷平日里本就尽量避免与公主正面接触,若是再因处罚下人的事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只怕二爷更不愿意与公主相见了。” 有人一脸迷茫,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确定二爷是真的在躲避平宁公主呢?” 毕竟,平宁公主身份尊贵,联姻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机会,别家巴不得攀上这门亲事,咱们二爷为何会避而不谈? 锦歌微微苦笑,道:“平宁公主上次来访前夕,二爷就提前离府了,若说这不是躲避,又能是什么?况且,我听说二爷性情并不算好亲近,公主如此聪明,自然不会愿意再惹二爷不悦,徒增麻烦。” 关键时刻,喜贵恰到好处地插话,替锦歌解了围,使得这场议论逐渐平息。 而在后院的某处静谧角落,平宁公主的脸上乌云密布。 仿佛能拧出墨来,对萧靖忱的一番好意劝慰充耳不闻,冷漠的态度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萧靖忱面对此景一筹莫展,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贴身侍女明珠急匆匆赶来,神色焦急,话到嘴边又似有顾虑,欲言又止。 “小姐,二爷……” 若不是顾忌平宁公主在场,萧靖忱此刻怕是要忍不住用手指狠狠地点明珠的额头,以表达心中的不满和急躁。 “快说,二叔到底哪儿去了?” 萧靖忱的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焦急。 明珠咬了咬下唇,脸色绯红,带着几分羞赧与不安,终于吐露真相:“天香楼……” “怎么会这样?” 平宁公主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与淡淡的哀伤,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她猛然间站起身,动作之决绝,如同利箭离弦,瞬间扯动了空气中微妙的平衡。 椅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拉扯,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哐吱”声响。 那声音在静谧的室内回荡,似是在无声地抗议这份突兀的激动。 “他这才回来几天,天天就往那个天香楼跑,天尚未暗,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的位置!” 话语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透露出平宁公主内心的失落与不甘。 萧雁秋见状,面色微沉,眼中闪过一抹忧虑,随即轻叹一声,压低了声音,温言劝解:“二叔怎会不顾及公主的感受呢。据闻,天香楼不仅是寻欢作乐的场所,更有品位高雅的一面,是京城中人品茗、饮酒、赏曲的绝佳之地。或许,二叔只是出于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想要亲自体验一番罢了。” 平宁公主怒意未消,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这还不叫寻欢作乐?” 一旁的明珠,眼尖心细,急忙开口缓和气氛:“公主有所不知,天香楼确实兼备风雅与娱乐,京城里许多贵族子弟都喜欢去那里消遣时光。就连户部尚书的公子,还有靖安侯的世子,都是那里的常客。更有传言说,就连七皇子也频繁前往呢。” 萧雁秋闻言,语气中添了几分轻松与调侃:“那两位的内眷可是出了名的善妒,如果天香楼真有什么不正当之处,他们怎能坐视不理呢?” 平宁公主斜睨了明珠一眼,似乎在考量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你的意思是,连七皇子也去过?” 明珠连忙跪下,语速平和,却异常坚定:“奴婢多方打听,七皇子的确多次造访天香楼。” 平宁公主听完这话,原本紧绷的神色渐渐放松下来,心中的疑惑与不满也随之淡去。 她深知前二者家中的新妇醋意浓厚,但平日里并无交集,事情的真相还需进一步验证。 而提到七皇子,她的了解更为透彻,深知他并非轻浮之人。 萧雁秋见平宁公主情绪好转,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便顺势转开话题,聊起萧靖忱的一些日常琐事,意图进一步转移她的注意力:“二叔与我的年纪相差不大,咱们在扬州时本就无多少新鲜事,一到繁华的京城,自然觉得什么都新鲜。但新鲜感一过,那些玩意儿也就那样了。” 他顺手将桌上精致的点心推向平宁公主面前,眼中闪烁着暖意:“公主不妨试试这个?这是我特地命人从听涛阁送来的,二叔一人就尝了好几块呢。” 平宁公主闻言,脸上露出些许兴趣:“真的吗?” 说着,她轻拈起点心,细细品尝,似乎在品味着其中包含的情感与心思。 萧雁秋接着说:“二叔多年不在京城,初回之时,我精心挑选的人选送去服侍,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全部退回了。现在他身边除了天璇,就只剩下些小厮,一个丫头的影子都没有。公主请放心,我那二叔啊,对那些浮华之事,其实是无甚兴趣的。” 平宁公主轻轻拂去指间残留的碎屑,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也是,靖忱哥性子一向清冷,哪会轻易对那些玩意儿上心。” 然而,等待的时光似乎特别漫长,平宁公主从晨光等到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也隐入地平线,最终只能神色黯然地离开了。 萧雁秋目送平宁公主离开后,刚转身欲回,却被急匆匆的大夫人召见。 跨入门槛的瞬间,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迎面扑来,仿佛能点燃周遭的空气。 “二叔最近是怎么回事?平宁公主每次来,他就往天香楼跑,今天若非我拦着,恐怕平宁公主又要有情绪了。” 大夫人的话语中带着责备与不满。 而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刚巧端上热腾腾的茶水。 不料却因为萧雁秋挥动的手势,整壶茶水尽数洒落在地,热气蒸腾而起,带着一丝尴尬与无奈。 丫鬟抿着嘴,脸颊上闪过一丝惊慌,但碍于场合,硬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是迅速收拾起地上的狼藉,尽量让自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无关紧要。 第8章 猜不透的心思 “前院那个清扫落花的丫头,是不是近视得厉害,这么大个人走过她眼前都能视若无睹?”话语间,夹杂着一丝不满与疑惑,仿佛那丫头的疏忽成了庭院中最不和谐的音符。 大夫人沈氏连忙从精致的绣花囊中抽出一块柔软的丝帕,轻轻为面前的女儿拭去细汗,眼中满是疼惜:“我的宝贝,你可得当心些,这些热茶若是溅上你的玉手,那可是要人心疼的。一个丫鬟而已,若是真让你心中不快,处置一二也是应当。” “娘!” 萧雁秋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慨,“平宁公主临别时言辞微妙,暗示扬州怎会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二叔或许正是因为规矩太多才总是往外避。这明摆着是指责我管教得太苛刻,二叔因此才不愿意待在家里。” 沈氏轻叹一口气,语气里却是波澜不惊:“京城何等尊贵之地,天子脚下,礼法自然比扬州那些小城严格许多,家中律例森严也是顺应时势。” 萧雁秋不甘心地追问:“娘,您能不能劝父亲让二叔回来,让他陪伴祖父养病,这样一来,他就没有理由再往外跑了。” 听闻此言,沈氏的脸色瞬间阴郁下来,仿佛乌云蔽日:“你爹心底里巴不得二叔永远留在扬州,你还想让他接近你祖父?这些年你爹对世子之位望眼欲穿,岂能让这份荣耀旁落他人?” 萧雁秋焦急得来回踱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为何当初要大费周章召回他呢?” 沈氏眼含慈爱,心中却藏着深沉的盘算。她深知女儿肩负家族未来的期望,温柔地劝慰:“你祖父病情日笃,随时可能……此刻只能先将他接回京城。这样做,既维护了家族在外的名声,也是向宫里那些权贵有所交代。” 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平宁公主与太子同为皇后所出,你若能与她交好,成为太子妃便是顺理成章之事。将来你步入东宫,平宁公主与萧靖忱之间的纠葛,便不再是你要操心的了,你只需专注做好你的太子妃角色。” 次日清晨,当晨曦初破晓,萧靖忱踏着晨露归家。 刚一踏入府邸,便见锦歌低头,身影轻盈地在前院中扫除落叶,专注得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被她的宁静所吸引。 她的发丝轻垂,眼眸低敛,整个人沉浸在那份简单的劳作之中。 直到手中的竹帚不经意间碰触到一对质地考究的靴子,这才惊觉有人近在咫尺。 抬头一看,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二,二少爷……” 话语间带着几分颤抖与不安。 萧靖忱缓步向前,每一步都像是在量度距离,而锦歌则本能地向后退缩,两人之间展开了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最终,在她的背脊触及那棵见证岁月沧桑的老槐树时。 萧靖忱停下了脚步,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如同春风拂面,却又带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深意。 “怎么,你以为我要对你如何不利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仿佛带有魔力,让人难以抗拒。 锦歌闻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贴到了冰凉的石板。“小的不敢,求少爷宽恕。”在她心中,二少爷是否真的会伤害她已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免不了何妈妈的一顿教训了。 萧靖忱的眉宇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总是动不动就下跪,实在无趣。” 锦歌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僵,头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胸口。 “把手给我伸出来。”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锦歌立于原地,心中波澜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惊扰周遭的空气。 萧靖忱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他的话语在空中缓缓飘荡。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的心弦上:“伸出你的手来。” 这简单的命令,却让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如同鹿撞,犹豫与顺服在内心交战。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手,那手如白玉雕琢,细腻温润。 与寻常下人历经劳作而应有的粗粝截然不同。 手指纤细修长,仿佛春日里新发的柳枝,指尖轻染淡粉。 带着少女特有的柔弱与娇嫩,令人观之不由心生呵护之情。 萧靖忱的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将一枚小巧的物件轻轻放置于她的掌心。 随着指尖的轻触,一阵微妙的电流似乎穿透了两人。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细腻触感,让萧靖忱的心湖也泛起了不易察觉的涟漪。 锦歌感觉到手中之物的重量,指尖因突如其来的紧张而不自觉地颤抖,险些失手。 萧靖忱见状,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随即从容地收回手。 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笑中蕴含的意味深长,让人揣摩不透。 “你之前用的药膏味儿太冲,这个好多了。” 语罢,他便转身离去,留下一室静谧与锦歌独自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锦歌暗自舒了一口气,低头凝视着手中的小药盒。 那精美的包装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她一时之间竟有些出神,思绪纷飞。 正当萧靖忱即将消失在视线之外时,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犀利地穿过锦歌,投向她身后的景致。 声音略带几分玩味:“府里头,槐树有几棵?” 锦歌连忙恭敬回答:“回二少爷的话,府里仅此一棵槐树。”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萧靖忱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哦?就是你背后的这一棵?” 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槐树,触及更深远的记忆之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待他离开,锦歌才敢缓缓站起,手中药盒的重量与老槐树的阴影交织成莫名的压迫感,令她心底猛地一紧。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那一句话,莫非是对自己有所暗示? 第9章 南阳候再现 这一整天,锦歌都显得魂不守舍,周围的声音如同远处的雾,模糊而遥远。“你今儿是怎么了,跟木头似的?要是被何妈妈瞧见,小心你的……” 伙伴的提醒如同惊雷,将她从思绪的海洋中拉回现实。 她茫然地追问,对方无奈地解释:“还不是说老侯爷的病情加重,我们这些仆人得更加小心谨慎,你别再发呆了,这几天一定要当心,别让人逮到任何差错。” 锦歌点头称谢,心中的忧虑却并未因此消散。 夜幕降临,她趁机找到了张妈妈,递上那个承载着复杂情感的药膏。 张妈妈见状,连连推辞:“哎呀,你这孩子,又乱花钱!你不是一直想积攒银两买地置产吗?我的小病小痛不碍事的,这药膏太贵重了,我用不上的。” 锦歌急切地把药膏塞入张妈妈手中,话语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张妈妈,这真不是我买的,请您务必收下。” 这番话反而让张妈妈更加惶恐,手中的药膏如同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不是你买的?那你从哪儿得来的?” 张妈妈的目光如炬,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狐疑与探究。 锦歌面色微红,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脑海中迅速编织着一个合理的解释。 终于,她轻轻咽了口唾沫,缓缓开口道:“这是芳芸的东西,那次他们匆忙搜查屋子时,不慎遗落在床底,直到今天我才无意间发现它。” 言罢,她的目光微微下垂,显得既羞涩又有些许不安。 一听这物件并无主人索要,张妈妈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脸上的紧张之色也消散了几分。“来,给我抹一抹试试。芳芸那丫头虽然性子倔,但手里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光是她日常佩戴的那对镶嵌着珍珠的耳环,就知道花费不菲。唉,为了博得主子一笑,真是费尽了心机。可叹啊,到头来还是躲不过命运的捉弄。” 张妈妈感叹间,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唏嘘与同情。 锦歌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点头,心中暗自盘算着尽快完成此事,以便能早些回到自己的小屋休息。 她轻轻揭开盒盖,刹那间,一股清新淡雅、似有若无的香气溢出,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张妈妈吸了吸鼻子,满脸惊讶地赞叹:“这药膏的香气如此高雅,定是价值不菲。芳芸那丫头哪来的银两购买这样的宝贝?” 锦歌眼珠一转,决定装作懵懂不知情,嘴角挂着一丝无辜的微笑。 开始小心翼翼地为张妈妈涂抹药膏。 那药膏触肤即化,凉爽宜人,仿佛夏日里的一缕清风。 让人心旷神怡,疲惫仿佛随之一扫而空。 正当她专心致志地进行着手中的动作,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动作一滞,“张妈妈,老侯爷病成这个样子,二少爷为何迟迟不露面呢?难道他不担心吗?” 张妈妈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拉了拉衣襟,压低了嗓音,显得有些无奈:“还不是因为那些解不开的心结。你可知道,当初二少爷差点遭遇不测,老侯爷非但没有追究大夫人,反而将二少爷远远地打发到了扬州,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换做是你,能不感到憋屈吗?”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既有同情也有无奈。 “咱们这些做仆人的,主子家的恩怨是非,哪里是我们能插嘴的。好了,你快回去歇息吧,别管这些了。” 张妈妈摆了摆手,示意锦歌离开。 锦歌坚持让张妈妈妥善收好那珍贵的药膏,后者虽有些迟疑,但拗不过她的坚持。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张妈妈匆匆前去打探,不久便脸色仓皇地返回,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不好了,老侯爷的病情似乎恶化,今晚怕是大家都不得安宁了。万一有什么变故,我们可得忙活起来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让人心头一沉。 老侯爷若是真的不行了,那二少爷又该何去何从? 此时,南阳候府南院,老侯爷所居之地,与听涛阁相距不过一箭之遥,那边一旦有风吹草动,这边便能清晰感知。 天璇,那个行事果断的少年,未及通报,便直接推开萧靖忱书房的门,语气急切:“二少爷,老侯爷的情况似乎很不乐观。” 萧靖忱原本平静的面容因这句话而轻微一僵,眉宇间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昨日他还好好的,怎么……” 天璇神色凝重,不容置疑地道:“大房的所有人都已赶往,就连早已出嫁的大小姐也接到了通知,这次的紧急召唤,恐怕非同小可。二少爷,您是否要去探望一下?” 萧靖忱沉默半晌,深邃的眼眸中情绪复杂难辨。终于,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声音低沉:“走吧,去看看。” 抵达老侯爷的居所,不出所料,大房的所有成员已悉数到齐,气氛沉重而肃穆。 老萧头萧韵雅与其妻沈氏几乎是同时认出了那个走进人群的身影,心头不由得一阵悸动。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如今已成长为一位英挺俊朗凡的青年。 举手投足间,恍如年轻时南阳候再现,令人叹为观止。 沈氏悄悄斜睨了丈夫一眼,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昔日未曾觉察,但此时此刻,对比之下,高低立判。 同样出自一脉,她夫君的模样仅继承了老侯爷一二,至于那股令人心折的气势,更是相差甚远。 她轻声对着身旁的二妹说道:“二妹,那个人影……会不会是我们的二叔?” 言语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期盼。 萧雁秋随着弟弟萧泽涣所指的方向缓缓转移视线,视线尽头,一名男子正以一种不急不缓的步伐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悠悠走来。 她不由自主地凝神细看,发现这位男士的每一步都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与从容,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 第10章 替她出气 当距离逐渐缩短,萧雁秋注意到,他的眉毛如同远山般浓密而深邃,鼻梁挺直如峰。 整个面庞线条硬朗而不失温润,展现出一种非凡的气质与风度,让人不禁赞叹其英俊非凡。 在这样的面容下,即使是那些传说中的美男子似乎也黯然失色。 萧雁秋心中暗想,除了家中已婚的大姐以外。 自己与弟弟萧泽涣都未曾有幸一睹这位传说中的二叔真容。 对于他的形象全凭家人口口相传,充满了无尽的好奇与想象。 外界传言,就连高高在上的平宁公主,仅与他一面之缘便决心非他不嫁,甚至请求皇上下旨定下了两人的婚姻。 那时的萧雁秋对此嗤之以鼻,以为不过是世人夸大其词,再美的容貌也不至于令人生出如此痴狂之情。 然而,此刻亲眼见证之下,她才不得不承认,世间确实存在这样令人惊艳的存在。 但遗憾的是,这份令人瞩目的俊美竟属于她的亲二叔。 这使得一切的美好都变得复杂且微妙起来。 正当萧雁秋沉浸在思绪中,萧靖忱的脚步声已至近前。 她迅速调整状态,挺身而出,挡在他的路径之上,随后深深鞠躬,以最正式的礼节问候道:“雁秋在此向二叔请安。” 此时,萧泽涣在一旁轻蔑地发出嗤笑,眼中满是对这位新出现的二叔毫不掩饰的不屑。 而萧靖忱只是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 随即淡漠地将视线收回,语气平静而威严地吩咐随从:“天璇,教教他什么是家族中的规矩。” 话音刚落,天璇如同鬼魅一般行动,瞬间钳制住萧泽涣的颈部。 手中剑鞘轻轻触碰在他的膝盖后方,萧泽涣顿时感到腿部一阵无力,不由自主地跪倒于地,面朝萧靖忱。 “靖忱!” 萧韵雅的声音中夹杂着责备与无奈。 “玉儿!” 沈氏心疼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急忙上前搀扶。 她的目光中交织着怨恨与无奈,掠过萧靖忱时,那份责怪之意不言而喻。 萧靖忱淡淡开口,提到了沈氏多年未愈的眼疾:“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嫂的眼睛还未见好转吗?还是尽早治疗为好,免得将来真的失去了光明。” 沈氏闻言,胸中怒火中烧,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萧靖忱,却一时之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雁秋连忙扶住情绪激动的沈氏,她的眼神在萧靖忱身上反复徘徊。 内心惊讶于二叔的冷漠性格,更诧异于他言辞间的尖锐与不留情面。 这时,萧韵雅挺身而出,下巴微扬,用冰冷的语调教训道:“玩够了吗?父亲病重,你回家居然连探望都省了,一回来就挑起事端?” 面对兄长的质问,萧靖忱轻轻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微笑:“等到把父亲气得病情加重,这笔账算在我头上,还是算在那些围着他转、却不知体谅他的人头上?” 萧韵雅脸色铁青,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你!” 萧靖忱故作无辜,自言自语般说道:“哦,哥肯定是误会了,我说的老家伙自然指的是里边那位,哪里会是指你呢。” 此话一出,萧韵雅险些被气得喘不过气来。 毕竟,他与萧靖忱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年龄差距,他自己接近二十岁时,萧靖忱方才降生,用“老”来形容自己,倒也并非全无道理。 眼看萧靖忱准备强行进入老侯爷的卧室,萧韵雅再次出言喝止:“父亲没有召见,谁给你的权利擅自闯入?” 萧靖忱闻声止步,转身回望,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父亲防范的又不是我。老人家嘛,见到我这样的晚辈来看望,应该高兴才是。” 望着萧靖忱径直步入老侯爷的房间,萧韵雅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 而沈氏则是一脸不甘地埋怨:“你就这么由着他去?难道不该阻止一下吗?” 萧韵雅强压着心中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声音中带着难以遏制的愤懑低吼:“若是我有办法进入那禁地,又怎会沦落到只能尾随其后,望洋兴叹的地步?”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不甘与无奈,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无法言说的憋屈。 “爹,难道您就真的要纵容他这般肆无忌惮吗?” 萧泽涣满面愤慨,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忿。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显然是对兄长的行为感到极大的不满。 萧韵雅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手指猛地指向萧泽涣,声音里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里何时轮到你置喙?头还没有磕够是不是?还想在我的面前讨第二次教训不成?” 话语如同寒风中的冰刃,字字刺入萧泽涣的心间。 萧泽涣先遭萧靖忱羞辱,又被父亲严厉训斥,胸腔内愤怒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脸涨得通红,呼吸急促,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怒火吞噬。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了在一旁静默不语的天璇身上。 心中的怒火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骤然加剧。 “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我拿下,拉出去严加惩处!” 他几乎是咆哮出声,命令之中充满了决绝。 天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却是从容不迫,语气悠然自得,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少爷,小的可不能随意得罪,毕竟小的是太后的亲信之人。” 此言一出,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众人心中恍然大悟。 萧靖忱之所以如此肆意妄为,除了老侯爷的宠爱,更有太后的庇护作为坚实的后盾。 而萧靖忱,他静静地站在病榻前,垂眸望着昏迷中的老侯爷,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似乎在掩藏着他内心复杂的情感。“老头子,你再不睁开眼看看,我可就真的走了。” 他的声音平静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与不舍。 老侯爷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缓缓地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曾经犀利的目光已经变得模糊而虚弱,仿佛生命之火正渐渐熄灭。 第11章 高人一等 “你回来,不就是为了争夺那个爵位?现在竟然说走就走?”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又有着一丝无奈。 萧靖忱语气淡漠:“做不做这个侯爷,对我来说并不是非此不可。”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却透露出一种超脱世俗的洒脱。 老侯爷闻言,发出一声干涩的笑声:“我懂,光是你天香楼东家的名声,就远比‘南阳侯’这三个字更为显赫。” 他的话中包含了对儿子能力的认可,同时也流露出一丝无奈。 萧靖忱的眼神忽地一紧,其中蕴含的惊讶与意外一闪而逝:“您……您知道了?” 他没想到,这一切都被老侯爷洞察于心。 “我虽然将不久于人世,但还不至于糊涂,这些事情我怎会不清楚?”老侯爷费力地想要坐起身,然而虚弱的身体却不允许,尝试了两次,最终无力地瘫倒回去。这时,萧靖忱见状,终究是伸出了手,温柔地将老父亲搀扶起来,动作中满是对老者的关怀与尊重。 “我知道,你心底还是怨我……” 老侯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歉疚,试图寻找萧靖忱的目光,却只见对方沉默不语,这份沉默比任何言语都要沉重,像是回应,又似默认。 老侯爷轻咳了一声,从枕头底下摸索出一块精致的玉佩,那玉佩上刻着一个“广”字,是皇帝亲赐的信物,象征着南阳侯的地位与荣耀。 “拿着它,这或许有一天就会属于你大哥了。” 话语中饱含深意,既有对未来的预示,也有对儿子的期许。 这块玉佩虽然交到了萧靖忱手中,但并不意味着他能顺利成为下一代南阳侯。 毕竟,萧韵雅虽然才能一般,但他背后的大将军舅舅是何等显赫,这层关系成了萧靖忱继承爵位道路上的一大阻碍。 “趁着我还在喘息之间,选个好日子,你和平宁公主的婚事还是尽快办了吧。” 老侯爷的话语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 “不,我不愿意。” 萧靖忱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那坚决的口吻仿佛是在扞卫自己内心最后的坚持。 老侯爷侧目一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嘿,连平宁公主都不放在眼里?难道说,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似乎对此颇感兴趣。 对于是否有心仪之人,萧靖忱并未给出明确回答,只是心中确实有几分好奇与探究。 “若是门当户对,自然可以迎娶入门;若出身平凡,先纳为侧室亦无不可。至于平宁公主,若真心不喜,待我承袭爵位之后,再提退婚也为时不晚。” 他心中的筹谋深远,每一步都计算得精细至极。 因为他深知,一旦爵位到手,地位稳固。 就算皇上因退婚之事大怒,有太后的庇护,最多也只是褫夺爵位而已。 这位老侯爷,一生精于算计,即便是生死边缘,也依然能将一切都安排得滴水不漏,令人不禁感叹。 老侯爷的病情严重,瘦弱的身躯似乎已无力承担岁月的重负。 仅能勉强摆动干枯的手,微微挥动,示意着萧靖忱的离去。 这动作虽细微,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靖忱内心五味杂陈,一刻也不想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多做停留。 他几乎是本能地转身,脚步带着几分急促与决绝。 大步流星地跨出了房门,衣摆随着步伐在身后翻飞,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门外,萧韵雅满心忧虑,几乎在同一瞬间想要追随其后,却被老侯爷身边神情肃穆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那侍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力量:“没有老爷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入。” 一旁的沈氏,紧紧拽着面色同样沉重的萧泽涣,二人之间的气氛仿佛凝固,她的脸庞如同即将暴雨的天空,乌云密集,情绪的暗流在眼底涌动。 对于这一切,萧靖忱仿若未闻,他的目光坚定地落在前方,引领着天璇稳步迈向府邸的出口。而这时,萧雁秋快步上前,试图用话语缓解这压抑的氛围:“二叔,回到京城后,是否感觉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呢?京城的气候比扬州寒冷许多,尤其是今年的雨水特别频繁,我总担心您会不习惯。听涛阁里,无论缺少什么,只要二叔开口,雁秋一定为您打点得妥妥当当。” 然而,萧靖忱的目光冷峻,仿佛能穿透人心。 令萧雁秋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紧,急忙解释自己的关切。 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的寒意略有缓和,但话语间依旧锋利如刃:“如今,掌管侯府大权的人是你吗,雁秋?考虑到你往扬州送过几次物资的情谊,我才对你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在我面前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 他收敛起眼神中的冷冽,却用一种警告的口吻说道:“收敛你的小心思,若有下次,就连跟我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萧雁秋抿紧了嘴唇,内心的不满和委屈如潮水般汹涌,但她不敢有丝毫表露,只因深知眼前的男子不容轻视。 正当萧靖忱迈开步伐欲离去时,已嫁作人妇的大姐萧元妤匆忙归来。 她的脸上满是焦急与关切,第一时间便询问了祖父的健康状况。 得知萧靖忱已返京,她的眼中顿时闪烁起迫不及待的光芒,渴望即刻前往探望。 萧雁秋见状连忙劝阻:“大姐,你又不是不了解二叔的性情,或许还是不要去打扰为好。” 萧元妤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与二叔自小便玩在一起,有着不同寻常的情谊。况且,这些年他远在扬州,我一直都尽力为他送去所需,就算他不愿意见其他人,也一定不会拒绝我。” 说罢,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了萧雁秋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微妙表情,眉头不禁微蹙:“小妹,难道你没有按照约定将礼物送达?” 萧雁秋心头一颤,虽然礼物确实送达,但却是以自己的名义。 她连忙辩解:“大姐,你怎么会这么想?今天的确太晚了,明日再去拜访二叔也不迟。” 第12章 你是木头做的? 她内心深处明白,一旦萧靖忱知道那些礼物实际上是大姐的心意,或许会彻底对她闭上心门,而这无疑会影响到自己在平宁公主那里的地位。 于是,在这复杂心思的驱使下,萧雁秋愈发坚定了不能让萧靖忱与萧元妤见面的决心。 侯府内,这一夜变得格外忙碌,仆人们穿梭不息。 直至东方露出鱼肚白,所有人才意识到,一切的慌乱与忙碌,不过是一场虚惊。 清晨,锦歌揉着惺忪的睡眼,手持扫帚准备清扫院子里累积的落叶,却被管家急急召回前院,要求清洗照壁。 “那堵墙不是不久前才擦拭过吗?为何又要重新清洗?” 锦歌心生疑惑,却只能遵命,“主子的命令就是命令,何必多问?” 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顺从。 锦歌随着一群仆役,手中提着沉甸甸的水桶,肩上搭着洁净的抹布,一行人忙碌于擦拭那已经光洁如镜的照壁,夜色深深,灯火阑珊,他们的身影在微弱的光芒下拉长,显得格外疲惫。她,更是通宵未眠,额头上渗出汗珠。 眼神里满是疲倦,身体因长时间劳作而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困音像海浪一般一次次冲击着她薄弱的意志防线。 正当她几乎被睡意吞噬之际,一阵细碎的议论从人群中飘入她的耳际,其中“何妈妈”三字如同晨钟暮鼓,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困顿与迷糊。 她猛然一个激灵,眼眸里闪烁出好奇与警惕交织的光芒,挤过人群,靠近那些交头接耳的仆人们,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你们刚才说的,何妈妈,那位平时总是置身事外,从不轻易涉足二小姐琐事的老嬷嬷,如今竟然亲自出马教导起二小姐的规矩来了?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一向淡然处之的她如此严苛起来?” 锦歌的声音虽轻,却满含迫切,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探寻一个未解之谜。 一旁的仆人压低了嗓音,神色间难掩一丝忧虑:“据说昨夜,二小姐不经意间触怒了二爷,具体原因谁也不清楚,但今早二爷醒来便大发雷霆,不仅命令二小姐必须学习那些繁复的礼节规矩,连平日里自由散漫的小少爷也未能幸免,一并被纳入了规矩的严格训练之中。” 这话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让锦歌心中波澜四起。 一直以来,她总以为二小姐和小少爷作为府中的宠儿。 几乎可以呼风唤雨,哪知在这看似和睦的家族背后,还隐藏着一位权威至极、足以左右他们命运的人物。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如同无声的命令,瞬间,所有人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整个场景回归到井然有序的劳动状态,只留下打扫的刷刷声在院落中回荡。 “锦歌,你过来一下。” 这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如同一道不可违抗的指令,让正埋头擦拭的锦歌猛然抬头。 心跳在一瞬间加速,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 转头望去,正是天璇,他身姿挺拔,眼神深邃,在夜色的映衬下更显神秘莫测。 锦歌强自镇定,缓缓走向他,心中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天璇引领她至门外,手指轻轻一点,指向停靠在夜幕下的华丽马车:“你去帮二少爷下车,他似乎有些不便。” 锦歌心中虽有万般不愿,但仍试图找寻一个合适的理由逃脱这个任务:“不如我去请一个小厮来协助,毕竟……” 天璇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手中的剑鞘轻轻一抬,制止了她的话语:“不必了,锦歌,你能够胜任。” 那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锦歌只能咬牙接受。 她步履蹒跚地来到马车边,喉咙里像是卡着千斤重的石头。 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轻柔却饱含关怀的话:“二少爷,时间不早了,该下车休息了。” 车内静默片刻,终于传来了那个悦耳却略带疲惫的声音:“嗯。”这一声应答,仿佛带着神奇的力量,令锦歌心中的担忧稍稍减缓。 然而,等待多时,马车门依旧紧闭,没有丝毫动静。 锦歌诧异转身,却发现天璇已悄然离开,周围一片空旷,只有远处车夫焦急地催促声:“赶紧搀扶二少爷下车,别让主子受累。” 锦歌鼓起勇气,再次轻声劝说,然而车内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欲掀开车帘,就在这时。 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力度之大。 让锦歌不由得惊呼一声,本能地想要挣脱,却被那股力量牢牢固定。 “还想逃避吗?” 那悦耳的嗓音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愠怒,锦歌顿时如遭电击,全身僵硬,再也不敢有半分挣扎。 随后,萧靖忱借着那只握着锦歌的手,缓缓走出马车。 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醉意朦胧,但没有松开锦歌的手,反而在不经意间,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浓郁的酒香混杂着淡淡的脂粉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他似乎对此毫无察觉,反而将脸庞贴近锦歌的颈部。 轻轻地嗅着,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真香。” 他呢喃道,语气里满是迷醉。 锦歌本能地想要推开他,但萧靖忱的身形因醉意而变得沉重,她的一推更像是半推半就的无力抵抗。 他步履踉跄,几乎整个人倚靠在她身上,庞大的身躯几乎要将她压垮。 “难道你是木头做的吗?难道打算就这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说话间呼吸的热气几乎吹拂在她的耳畔。 令锦歌的脸颊刹那间染上了绯红,滚烫的仿佛能灼伤人的手。 “二少爷,奴婢实在是力气微薄,无法支撑您的重量,要不许我前去呼唤一名小厮来助一臂之力?” 她语音轻柔,眉宇间透着几分无奈,转身欲行。 衣袂翩翩间,却被萧靖忱突如其来的一握,那隐含醉意却依旧坚定的手劲,轻轻一带,将她重新拉回身旁。 第13章 不堪重负 此时的萧靖忱,醉眼蒙眬中似有清醒之意,步伐虽稍显蹒跚,却毅然决然地转身,反手紧握住锦歌柔荑,引领着她稳步向前,步入侯府深邃的大门。 而沿途那些曾一同辛勤劳作的仆从们,见到此景,皆不由自主地跪伏于地,无一人敢于仰视这对突如其来的主仆二人。 唯有待到他们渐行渐远,轻风过处,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抬首,低声细语:“适才搀扶着二少爷的,莫非就是锦歌姑娘?” 行至半途,锦歌忽地驻足,秀眉微蹙,轻启朱唇:“二少爷,奴婢对这侯府内的曲径幽巷并不熟悉,是否可以让奴婢寻个熟路之人,护送您安全归房?” 闻言,上方传来萧靖忱低沉中带笑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这条路,你不熟悉吗?我还以为听涛阁的每一块砖、每一株花,你即便闭着眼睛也能轻易找到它们的位置。” 锦歌心中涌起一阵微妙的感觉,仿佛这话中藏匿着更深的意味,让她一时难以捉摸。 “无妨,由我引路便是。” 说罢,他步伐加大,几乎是一路拽着锦歌,穿过曲折的小径,直抵听涛阁门外。 立定后,他微微侧目,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现在,可算是认得了?” 听涛阁内,天璇早已恭候多时,自萧靖忱怀中接过。 锦歌便悄无声息地退至一隅,静默如影。 而萧靖忱的身影刚一消失在视线尽头,那酒醉的佯装便迅速收敛。 面上仅剩淡淡的三分酒意,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清醒与算计。 “若要离去,何不爽快些?” 天璇低声回应,俯首称是:“下回一定动作麻利,不留痕迹。” 富贵,作为府中的消息通,总能把握最佳时机。 见锦歌独行,连忙上前搭讪:“二爷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锦歌略加思索,坦诚而言:“倒也不至于,还算顺利。” 富贵闻之,神色稍显宽慰:“如此最好。听闻二爷性情刚烈,一来便在阑槛寺掀起不小的波澜,想来脾气确实不小。” 锦歌对这些闲言碎语颇不感冒,正欲转身离去,富贵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追上几步,连声致歉。 分别之际,富贵忽然又抛出一句:“锦歌,你不会是对二爷有什么特别的情愫吧?” 锦歌轻轻一笑,指尖轻点富贵额头,玩笑道:“你这是太过清闲了吗?我现今心中满是出府置办房产的宏图,其他杂念,哪里还有空隙去想。” 富贵闻言,笑声朗朗:“若将来银钱不足,尽管来找我,我这里为你备着呢。” 未等锦歌有所反应,富贵面上忽现绯红,似是羞涩,旋即匆匆逃离现场。 锦歌度过了两天难得的宁静时光,直至第三日发薪之时,在偏僻的后门处久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外传来,她以为是同乡友人帮忙传递薪酬,不假思索地将钱袋递出。 “朱大嫂,又劳烦您替我把这些辛苦钱捎回家了。” 外头之人接钱在手,轻掂其重。 “就这些吗?” 这声音浑厚,显然出自男子之口! 锦歌心下一惊,猛然拉开门扉,目光相遇,只见那熟悉的身影,竟是萧靖忱。 他当着她的面,轻轻拉开钱袋,审视着那寥寥两百文铜钱。 “你每月的工钱是多少?”他问。 锦歌如实回答:“回禀二少爷,小女子每月所得,不过是五百文。” 萧靖忱眉峰微蹙,若有所思:“我记得,像你这般贴身侍奉主子的丫鬟,每月至少也有一两银子的收入。你这般不分昼夜辛劳,却只赚得五百文,居然愿意慷慨赠予他人一半,这份胸襟倒是让人意外。” “再少,也得想着补贴家用。” 这句话像是家中的座右铭,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头。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这简单而沉重的话语便会在耳边响起,提醒着她生活的不易与责任。 她父亲,那位脸上刻满岁月痕迹的男子,不正是怀揣着这份无奈与期盼。 才狠下心肠,将她亲手送进了侯府的大门吗? 那是一个决定命运的清晨,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斑驳的背影上,显得既坚定又哀伤。 萧靖忱,这位侯府中的贵胄,此刻正闲适地倚墙而立。 双臂轻轻环抱在胸前,姿态慵懒而优雅,仿佛世间纷扰都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温和,带着一丝好奇,缓缓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 语气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关怀。 锦歌,眼看着那钱袋即将落入他人之手,心中焦急万分。 她迅速转换情绪,用袖口假装拭去并不存在的泪水,声音因假装的哽咽而变得断断续续:“家中除了日渐衰老的爹娘,尚有一个稚嫩幼弟。母亲多年体弱多病,身子骨瘦如柴,每天只能依赖那一碗碗苦涩的汤药维持生命,而父亲在三个月前不幸失足,摔断了腿,至今仍卧床不起,连起身都成了奢望。弟弟年方四岁,不得不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若没有我的帮助,这个家,怕是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维持。” 萧靖忱听罢,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黯淡。 随即从怀中缓缓摸出了十两沉甸甸的银子,动作轻柔地塞入了那个本已因区二百文钱而鼓胀的小钱袋中。 钱袋因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变得更加饱满,鼓胀得仿佛随时可能破裂,连捆绑它的细绳都紧绷到了极限,几乎不堪重负。 “拿去,这是爷赏你的。” 伴随着这句话,萧靖忱随意地将钱袋一掷,转身离去,留下一抹孤傲而淡漠的身影。 锦歌颤抖着手接住那沉甸甸的钱袋,心中激荡。 惊喜与感激交织,竟一时间忘了最基本的礼节——道谢。 十两银子! 这数目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要知道,自己辛辛苦用了多少年,才积攒下区七两银子。 而今日,主人的一时兴起,便能轻易给出十两! 想到这里,锦歌的嘴角不禁扬起难以抑制的笑意,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与暖意。 回到听涛阁,萧靖忱随手翻开几页话本。 第14章 病倒 却很快便失去了阅读的兴趣,那些虚构的故事远不及现实中的点滴来得触动人心。 于是,他轻声唤来了心腹天璇,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亲自去一趟,核实一下锦歌家里的情况,并请最好的大夫为她的父母诊治。至于她的弟弟,若是资质聪颖,就安排他进私塾接受教育,别让贫寒埋没了天资。” 稍作停顿后,他又补了一句,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记得多带些银钱,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医疗,还有生活上的改善。” 锦歌在侯府中勤勉工作了十余年,日复一日,从不曾有过丝毫懈怠或差错。 然而今日,一切都似乎在跟她作对。 明明是个晴朗无风的日子,她刚刚清扫干净的院落却仿佛有神鬼作祟。 转瞬间又被落叶铺满;精心擦拭至光可鉴人的栏杆,转身再看时却又覆上了薄薄一层尘埃;甚至有人在府中禁行湿滑之地恶意泼水。 逼得她只能弯腰弓背,一寸一寸地用抹布仔细擦拭。 面对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刁难,她的眼中虽闪过一丝疲惫。 但更多的却是坚韧与不屈,因为她知道,家中的未来,正依靠着她今天的每一分努力。 她忙得不可开交,手脚几乎未曾停歇,仿佛在这一日之内。 她不仅跨越了昼夜的界限,还将平日里悠闲的时光压缩,硬生生地挤出了三天的活计量。 汗水沿着脸颊悄然滑落,浸湿了衣襟,而她只是匆匆一抹,继续在忙碌中穿梭。 好不容易,当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也躲入了山的背后。 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空气中弥漫着宁静而略显寂寞的气息,她轻轻地。 几乎是虔诚地,点燃了桌上那盏老旧的油灯,昏黄的光芒逐渐驱散了四周的暗影。 然而,这难得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就在那一刹那,她的目光落在了桌边那静坐的身影上,心脏猛地一紧,双腿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不由自主地瘫软,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二爷!” 她失声惊呼,嗓音中夹杂着难以置信与慌乱。 萧靖忱坐在那里,一袭墨色长衫衬得他的面容更加冷峻。 紧闭的双唇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他的沉默比任何责备都要令人窒息。 锦歌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连忙匍匐在地,双手撑地,头低垂至胸口,声音颤抖而微弱:“二爷饶恕。” 萧靖忱挑了挑眉,声音冷淡中带着一丝玩味:“哦?你有何错?” 她的心中翻江倒海,那段不应存在的秘密恋情如同巨石压在心头。 让她几乎无法喘息——她与二爷之间的禁忌之恋,这罪孽深重的情感,让她自责不已! “二爷说错,便是错。 她勉强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几近破碎。 萧靖忱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嗤笑,那笑声如同冬日里的寒风。 穿透了她所有的防备,让锦歌的心猛然下沉,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正当她咬紧牙关,准备坦白所有,为自己那夜攀爬床铺的糊涂行为寻求宽恕之时,萧靖忱的问话却将话题引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你父亲明明身子康健,怎的你要咒他摔断腿?还有,你母亲早在你踏入这宅门的那年就不幸难产离世,你为何要说她尚需汤药维系生命?再者,你唯一的妹妹已年满十二,自立门户毫无问题,又哪来的四岁幼弟之说?” 每一个问句都如重锤般砸在锦歌心上,让她措手不及,思维一片混乱。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疑,她脑中一片空白,犹如被狂风吹散的云烟。 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言辞来为自己辩解。 难道,他所指的罪过,仅仅因为这些生活琐事? 萧靖忱缓缓起身,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弦上,步步逼近。 终于,他立于她面前,目光如炬,仿佛要看穿她所有的秘密。 “你回家时只带回两百文铜钱,那么我之前给你的十两银子,被你私藏到何处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露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锦歌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那个藏钱的秘密角落。 这一微妙的动作未能逃过萧靖忱的眼睛。 他身形一动,快步上前,如同捕猎的豹子,动作敏捷而有力。 在褥垫被掀起的一瞬,一切都暴露无遗,他在床板下发现了那个藏匿银钱的布包。 “这额外的七两银子,又是从何人手中哄骗而来?”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 锦歌内心焦急万分,生怕这笔来之不易的积蓄被夺走,连忙辩解:“这是我自己的血汗钱,一点一滴攒下的!” 萧靖忱并未手下留情,他不仅取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十两银子。 甚至把她多年来省吃俭用积攒的七两银子也一并收走。 只留下了区三百零八文钱,散落于桌面之上,如同对她的怜悯般微不足道。 她呆愣地看着那些钱,心如刀割。 原本,那些积蓄足够她购得一个小院,再加上两亩良田,为自己的未来铺就一条安生之路。 如今,一切幻想都化为泡影,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成了难题。 气愤、失望与身心的疲惫交织在一起,加上那夜无遮拦的雨水,使得锦歌果真病倒了。 她本以为只需捂着被子好好睡上一觉,病痛便会有所缓解。 谁料汗水之后,身体的不适反而加剧,整个人陷入了更深的虚弱之中。 张妈闻讯赶来时,只见她面色绯红,浑身滚烫,湿毛巾更换了一条又一条。 仍无法退却那高烧的热度。 “不成,我得去给你抓药。” 张妈焦急地说。 锦歌无力地摇摇头,试图拒绝:“不用了,我再休息一晚就好。” “这种病怎能靠睡觉扛过去?再不吃药,烧坏了脑子是小事,万一没了命,可怎么得了?”张妈的话语中充满了担忧。 锦歌苦涩一笑,眼眶微湿:“张妈,我手头真的没钱了。” 第15章 验身 张妈闻言,怒目圆睁:“你平时攒下的钱呢?到了生死关头,你还这么倔强,难道要将那些铜板带进棺材不成?” 深知她的性格,张妈语气温和下来,耐心劝说:“咱们前院的下人们每个月也就休那么一天,你现在不吃药,明天带着病还要去干活,受苦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在张妈的苦口婆心之下,锦歌终于点了点头。 勉强同意用仅剩的钱买了两剂治疗风寒的草药,服下后蜷缩在床上。 那夜,她又经历了两次汗水如注的痛苦过程,直到次日清晨。 病情才稍稍有所好转,但那虚弱的身躯,似乎还远远未从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完全恢复过来。 清早时分,晨光初破晓,空气如同被山泉洗涤过一般清新宜人,吸入肺腑间,令人心旷神怡,做起手中的杂活也似乎添了几分力气。 然而,随着太阳逐渐攀升至中天,热力开始无情地侵袭大地,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闷热,让人不由得心生烦躁。 锦歌在烈日下忙碌,不一会儿便感到头晕目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轻轻地旋转。 她深知再坚持下去恐有不测,于是匆匆地躲入一处偏僻的角落,希望借这一片难得的荫凉稍事休息,恢复体力。 身体的不适让锦歌的感官变得迟钝,就连身后悄然接近的脚步声也未能引起她的警觉。 直至一双用上等丝绸精心编织的锦云靴映入眼帘。 那靴面上绣着繁复却雅致的云纹,透露着主人高贵的身份。 她才猛然惊觉,慌忙之中,本能地跪倒在地,欲行礼问安。 可虚弱的身体并未听从意志的指挥,头部一阵眩晕,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倒向了一侧,恰好落在了萧靖忱的脚边。 萧靖忱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她稳稳接住,那一刻,他的指尖传来的热度几乎灼痛了他,那是她滚烫的体温。 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迅速而果断地将她移到一旁更为凉爽的地方。 然而锦歌的身体却软弱无力,仿佛失去了支撑的骨架,从他怀抱中无力地滑落。 最后勉强坐到了一旁,面色苍白,呼吸间都透着难以忽视的炙热。 她的思维仿佛被厚重的雾气所笼罩,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而遥远,意识在清醒与昏迷之间徘徊。 “你这病情如此严重,为何不寻医问药?” 萧靖忱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责备,更多的却是关切。 “手头拮据,每日温饱尚且勉强,哪还有余钱去看大夫。” 她的声音低沉而微弱,透露着无奈与绝望。 在这个世道,求医问药对普通人来说,无异于一笔巨大的开支,而对于她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婢女来说,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萧靖忱闻言,眉头紧锁,不容置疑地下令:“天璇,速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命令甫落,他已一把将锦歌横抱而起,大步流星地返回了听涛阁,那里有他能为她提供的最好庇护。 当锦歌悠悠醒转,四周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她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仍旧置身梦境。 这里不正是那个夜晚,她因缘际会下无意中闯入的禁地吗? “你醒了?” 萧靖忱的声音如春风拂过,唤醒了她的所有意识。 她猛地想起自己的身份与处境,急忙想要起身下床,却被他制止。 “先别动,好好休息。” 萧靖忱温言劝慰,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企图让她安心躺下。 然而,锦歌心思玲珑,一个轻盈的转身,已避开他的手,跪伏于地,口中连连请罪:“奴婢知错,请主子责罚。” 望着面前单薄的身影,萧靖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正欲说什么,却被锦歌愈发紧张的神情打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天璇的声音,打破了室内微妙的气氛:“二爷,平宁公主来访。” 听到这话,锦歌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奴婢这就回避。” 她焦急之下,甚至忘记了穿鞋,踉跄着向门边奔去,只是还未及出门,平宁公主的声音已穿透门扉,清晰可闻:“里面是谁?” 天璇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回答道:“回公主,屋内只有二爷独处。” 平宁公主显然对这样的回答表示怀疑,她分明听到了对话的声音。 正当她欲强行闯入之际,天璇再次拦在门前,语气虽谦恭却不失坚决:“公主恕罪,未经二爷准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听涛阁。” 门后,锦歌紧贴着冰凉的门板,感觉自己像是被发现的秘密,心脏在胸腔内狂跳,恐惧与慌张交织,几乎要窒息在这方寸之地。 而在听涛阁外,平宁公主的眸子里闪烁着因恼怒而升起的怒火,几近燃烧。 一旁的萧雁秋见状,连忙上前调解:“听闻听涛阁有大夫在诊治,公主关心二叔的安康,因此匆匆从皇宫赶来探望。” 不料,萧靖忱闻言,脸色微沉:“雁秋,你所学的礼数何在?” 这突如其来的训斥让萧雁秋脸色剧变,显得颇为尴尬。 平宁公主冷哼一声,随即转过头,语气重归温柔,对着萧靖忱轻声细语:“靖忱哥,我特地为你请来了御医,是否需要让他为你做个全面的检查?” 话语间,满含关怀之情。 房内静谧,烛光摇曳,映照在萧靖忱深邃的双眸中,那目光仿佛粘连在锦歌身上,透露出复杂难解的情绪。 此刻,他的嘴角微微抿紧,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坚决。 “你,请了御医来?” 萧靖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似经过慎重考虑。 平宁公主闻声大喜,眼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她迫不及待地拉住御医的手,裙摆随风轻扬,带着几分急切与喜悦,正欲踏入门槛。 锦歌在屋内,耳畔是门外逐渐清晰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如同重锤敲在她心上,让她心慌意乱。她知道,一旦平宁公主发现这秘密,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的命运或许就会像芳芸一样,陷入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第16章 得意忘形 焦虑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让她有了屈膝求饶的冲动。 天璇,那个固执的守护者,面对平宁公主的强硬姿态。 依然没有妥协之意,这一举动无疑火上浇油,激得平宁公主怒火中烧。 只见她脸色骤变,愤而甩出一掌,力度之大,让空气都为之震动。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平宁公主的斥责响彻房间,然而,话音刚落。 她便迅速转换情绪,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优雅地引领着御医步入内室。 就在这一瞬,萧靖忱的表情从隐约含笑转为冰冷如霜。 他阔步上前,如同一尊不可侵犯的雕像,屹立于门边,冷冽的目光犹如利箭,穿透众人的心神。 无声地警告着那些试图侵扰听涛阁安宁的存在。 平宁公主见到萧靖忱的身影,心中的喜悦如同春日暖阳,越发浓烈。 多年时光流转,萧靖忱的风采不减反增,他卓尔不群的气质令人无法忽视,成为室内最耀眼的存在。 “靖忱哥哥!” 平宁公主的声音里满是热烈与期盼,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萧靖忱冷漠的眼神时。 那满腔的热情瞬间被冻结,如同冬日湖面的薄冰,轻轻一触即碎。 即便如此,平宁公主迅速调整心态,恢复了皇族应有的风度。 笑颜如花,催促御医为萧靖忱检查身体。 然而,御医刚欲伸手搭脉,就被萧靖忱突如其来的凌厉一脚踹倒在地,场面一片哗然。 萧靖忱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混账东西,居然敢在我的听涛阁放肆!” 平宁公主的脸色微显尴尬,她明白萧靖忱的愤怒不仅仅针对御医。 更是对自己先前对天璇出手的间接讽刺。 公主愤而离开,每一步都透露着不甘,走出听涛阁的大门。 还不忘给御医一记响亮的耳光,责骂其无能,随后转而将矛头指向萧雁秋。 “你们侯府中不是有常驻的家庭医生吗?何故还要外求?” 平宁公主的语气中带着质询与不满。 萧雁秋反应敏捷,恭敬答道:“二叔多年不在府中,或是有所遗忘。公主请放心,我已将那位大夫留下,公主是否有意亲自过目?” 与此同时,在听涛阁内部,萧靖忱目光冷峻,锁定了藏于门后的锦歌,话语中带有一丝玩味,“你看起来,似乎对她更加忌惮?” 这一次,锦歌选择了坦诚相告,声音细弱却坚定,“平宁公主贵为名门之后,宛若天之骄女,我这等卑微的仆人,怎敢轻易直视,心中的敬畏与忐忑自是难免。” 面对萧靖忱步步紧逼的问题,锦歌应对自若,“二爷权高位重,身为府中主人,您与我身份悬殊,我遵循礼数,尊敬您,却非出于内心的恐惧。” 萧靖忱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冷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真是个懂规矩的好仆人。” 他那冷如寒冰的目光令锦歌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趁着平宁一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锦歌感到留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变得难以忍受。 “请二爷宽宏大量,奴婢尚有未完成的事务,先行退下了。” 锦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惶恐,几乎是逃离般地想要离开。 萧靖忱心中原本的怒气并未完全平息,却因她的匆忙离开而发出一声嗤笑,“真是个愚蠢的人。” 锦歌连忙小跑出门,身影一晃,却又遗忘了鞋子。 急忙折返,匆匆穿好后,再度匆匆离去,留下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目睹这一幕,萧靖忱本就未曾完全消散的怒意,突然间化为一声无奈的嗤笑,“真是个愚不可及的人。” 平宁公主在御医的详细诊断后,得知只是轻微风寒,心中大石落地,不禁松了口气。 然而,转瞬间,她心中又浮现出一抹疑惑,似乎有什么地方并不寻常…… “你方才究竟是给二爷看病,还是旁人?” 萧雁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与怀疑。 眼神锐利地穿透大夫平静如水的表情,试图捕捉到哪怕一丁点的动摇迹象。 大夫面容依旧保持着专业且从容的微笑,那双经历过无数疑难杂症的眼睛里,无丝毫破绽可寻,仿佛他的回答早已在内心反复雕琢。 “自然是为贵府二爷看诊,心无旁骛,不敢有丝毫怠慢。” 话语间,大夫的眼神坚定而诚恳,让人难以置疑。 再三追问之下,大夫的答案始终如一,萧雁秋内心的疑虑未能消散,却也无奈。 她只能微微颔首,示意侍从放医师离去。 转身之际,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平宁公主的背影。 公主的步履轻盈却带着几分怒意,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愿施舍给萧雁秋,径直与御医并肩离去,留下一串清冷高傲的足音。 萧雁秋的面色越发阴郁,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坚决。 “得意什么,待我成了太子妃,你还不照样要向我行礼?” 她低声自语,语气中既有愤懑,亦有不屈的斗志。 锦歌急匆匆地赶往前院,心中挂念着尚未完成的杂务。 正欲埋头继续,却被张妈妈关切的声音打断。 “不好好在床上养病,怎么又溜出来了?身体可是自己的,别不当回事啊!” 张妈妈的语气中满是责备,却也透着暖洋洋的关怀。 “活儿还没干完呢,总不能丢下不管。” 锦歌说着,眉头微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 “哪还有什么活计?管事都点头让你歇两天了,你就安心休息吧。你这孩子,是不是烧糊涂了,竟还想着做工?” 张妈妈一边数落,一边心疼地摇着头。 锦歌闻言,满脸疑惑,仿佛这一切对她来说如同晴天霹雳。 “管事何时准的假?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她的话语中夹杂着惊讶与不解。 张妈妈眼神里满是诧异,缓缓道来:“是天璇侍卫亲自去找管事说的,还特意叮嘱要你好好休息。这件事你事先不知情?” 锦歌闻言轻轻摇头,脸上写满了茫然与困惑,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 第17章 你以为你多了不起? 见状,张妈妈又悄悄凑近了几分,压低了嗓音,似乎要说出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锦歌,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天璇侍卫是不是……” 话未说完,空气里已弥漫起一股微妙的气息。 锦歌闻言,急忙摆手否认,脸颊上浮现出两朵红云。 “我和天璇侍卫真的只是见过几面,您可别乱想。我们之间没什么特别的。” 她的语气坚决,似乎在努力撇清某种不存在的关系。 张妈妈闻言,呵呵一笑,显得颇为老成。 “我懂我懂,这宫廷里的事儿,上位不易,一步错步步错。不过,若是真能和天璇侍卫搭上关系,也算是有了条不错的出路。听说他是二少爷离京时,由太后亲自挑选的随从,身份非比寻常。你若能得他青睐,未来自然一片光明。” 这些话对锦歌而言,无疑是天方夜谭,她只能敷衍几句,借故回房休息,想要避开这突如其来的尴尬话题。 不料,张妈妈又叫住了她,手中多了一包药,轻轻塞进锦歌的手里。 “正好你在这儿,我也省得再跑一趟了。这是天璇侍卫送来的药,记得按时服用。” 锦歌的手触碰到药包,脸色微红,心中涌动着温暖与感激。 “这药钱多少,我待会儿给您送过来,不能让您垫付。” 张妈妈摆了摆手,笑得慈祥:“不用不用,药是天璇护卫的心意,煎药也是他特意吩咐的。你若真想谢,就直接去找他说吧。” 遵照医嘱,锦歌服用了药物,又在家中小憩了两日,身体渐渐恢复了活力。 期间,为了避免误会,她刻意避开前院,以免与萧靖忱再度不期而遇,徒增尴尬。 直至第三日清晨,阳光透过树梢,洒在静谧的走廊上,锦歌手持扫帚,轻轻清扫着落叶。 不经意间抬头,恰好撞见天璇迎面走来,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给这寻常的一刻添了几分不凡。 “天璇护卫。” 锦歌小跑向前,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而后才满怀感激地道谢,“多亏您帮我请假,真是太感谢了。” 天璇此时似乎正忙碌于思绪之中,闻言也只是淡淡地侧目一瞥,那眼神里虽无多余情绪,却有一份不容忽视的温润。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锦歌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个朴素的钱袋,小心翼翼地递上前去,眼中闪烁着坚持与诚挚。 “张大娘说这药是您送的,我实在不知价值几何,但既然是您挑选的,必定是上等药材。这是我目前所有的,等下月领了工钱,我定会补足差额。” 天璇这才真正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锦歌,她的眼中不仅有感激,更有不卑不亢的自尊与坚强。 早已听闻她面容清秀,犹如三月桃花,清新脱俗,本以为这仅是她博取好感的皮相伪装。 然而,经过近日的观察,不得不承认。 这位小姑娘的心性实属难得,清灵如泉,温暖而真挚。 “行。” 天璇爽快答应,手指轻轻触碰那沉甸甸的钱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寻着她的一颦一笑。 她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不甘与勉强,反而洋溢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轻松自如。 这份单纯与诚挚,让天璇心中的好奇与兴趣愈发浓厚起来。 转身之际,天璇将那承载着少女全部心意的钱袋递给了萧靖忱。 萧靖忱目光锐利,仅仅一眼,便洞察出这钱袋的分量。 它不仅是钱币的重量,更是少女对人情的珍视,对生活的坚韧。 曾几何时,拮据之时,她连治病的草药都舍不得购入。 此刻,为了偿还恩情,竟毫不犹豫倾囊而出,不留分文给自己。 天璇留意到萧靖忱凝视钱袋的深思状,心中涌起一股勇气,轻咳两声,小心翼翼地说道:“虽说是府中包揽了饮食住宿,但人总有些许私需,没有些零钱在身,确是诸多不便。我常见她脚下的鞋已磨损严重,却不舍得换新,日日劳作不息,这个月能否安然度过,实为未知。”话语间,透露出对少女生活的细微观察与体恤之情。 萧靖忱的眉宇间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忧虑,仿佛被这小小的细节触动。 “那你为何接受她的银两?”话语中带着几分探究。 天璇低语,似乎在为自己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想,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这些银钱对二少爷会有所助益。” 萧靖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钱袋,感受着其中的温度,终是心软了一分。 “去看看吧。”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锦歌,那位两日来积攒着全身力气,只为一点点清偿心中债的少女,工作起来比往常更加卖力。 她的心情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充盈,显得格外愉悦。 然而,这份快乐并未能感染周围的人。 她的努力,仿佛成了一些人眼中的沙石。 刚刚清扫干净的落叶被无情踢散,费力提来的清水被不慎碰翻。 一次,两次,她默默忍受,但在那第三次发生时,锦歌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一把揪住了肇事者的衣襟。 冬芸瞪大眼睛,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挑衅:“你想怎样,难道想动手不成?” 言语中满是不屑与挑衅。 一旁的天璇,观察已久,转身征询萧靖忱的意见:“二少爷,是否需要小的介入处理此事?”萧靖忱手中的钱袋轻轻旋转,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微笑,似乎对这一幕饶有兴趣。 “再等等看。” 锦歌努力抑制着怒火,声音平和却坚定:“先将地上的水渍清理干净。” 她的语气冷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冬芸嗤笑,满脸的不屑:“锦歌,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 然而,她的轻蔑并未持续太久,锦歌的一脚迅速踢向她的后膝盖。 冬芸猝不及防,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清理干净。”‘锦歌的声音冷漠,却字字铿锵有力,仿佛冬日寒风,穿透人心。 萧靖忱剑眉微挑,对她展现出的果敢与能力感到意外。’而冬芸,一时愣在原地,她没想到锦歌竟真的敢于动手,想要反抗,却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第18章 以示清白 四周围观人群的目光,让冬芸的脸上染上了羞恼的红晕,自尊心受损。 让她瞬间暴起,利用锦歌病体初愈,体力未复的空隙,猛地一挣,反而将锦歌推倒在地。 “以为攀上了二少爷的侍卫就高人一等了吗?以为有了靠山就能横行霸道?真是白日做梦!”冬芸对锦歌的不满已久,今日借着众人围观,更想一雪前耻,找回自己的脸面。 同样是做着粗重工作的丫鬟,凭什么锦歌能够肤如凝脂,貌美出众? 这不公平的感受如同野火般在冬芸心中蔓延,激发了更多的妒忌与不甘。 如今,锦歌不单与二少爷贴身侍卫天璇私下建立了微妙联系。 更是借着偶感风寒之名,堂而皇之地逃避了府中杂役,这让本就不满的冬芸愈发愤懑。 她暗自思量,若再不对锦歌加以教训。 将来这锦歌岂不是要将她们这些资深仆佣踩在脚下,作威作福? “你给我记着,只要我将你今日的行径禀报给何妈妈,管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冬芸话语间满是得意,仿佛胜利已在握,正待转身离去。 不料锦歌竟猛然间从地面上弹起,一把抓过身边的水桶,顺势朝冬芸背后猛地一挥。 冬芸猝不及防,顿时仰面摔倒,尖叫声划破宁静,两人随即扭打成一团。 没几回合,锦歌巧劲一使,冬芸精心挽起的发髻便松散开来,凌乱地披散在肩上。 旁观的天璇见状,不由得轻蔑一笑,“还以为她有些许能耐,原来不过是个只会耍泼妇的小角色。” 察觉到自家主子不满的视线,天璇急忙噤声,不敢再造次。 冬芸机敏,见势不妙立即向周围的丫鬟求援,“你们都瞎了吗?还不快来帮我!” 那些丫鬟闻声赶来,表面上装作劝架。 实则是协助冬芸一同欺压锦歌,不留给她任何还手的机会。 锦歌被众人拉扯得动弹不得,承受着雨点般的拳脚。 秀发被抓得散乱如麻,场面一片混乱。 天璇心知肚明,却碍于主子未发话,不敢擅自干涉。 萧靖忱仅是眉头微蹙,却并未作出进一步指示。 冬芸乘此良机,狠狠地在锦歌脸上掐了一把,疼痛如火燎般瞬间传遍锦歌全身。 “这还得了?” 一声严厉的呵斥响起,令在场之人面色皆变。 不好,何妈妈出现了! 天璇心头一紧,低声询问:“二少爷,如何是好?” 萧靖忱依旧保持着沉默,目光却直视何妈妈,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平宁公主曾特意吩咐何妈妈,不可随意处罚侯府下人。 考虑到府中的二小姐及少禹本性愚钝懒惰,她也难以痛下狠手,心中的憋闷无处释放。 这突如其来的冲突,恰好给了何妈妈一个宣泄怒气的缺口。 “侯府的规矩都忘到脑后去了吗?居然在此斗殴?” 何妈妈一现身,气势立现,锐利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锦歌。 冬芸见机行事,迅速跪爬至何妈妈脚边,指证道:“嬷嬷,是锦歌先动手打人的。 我只是好心提醒她做事要仔细些,她却突然发狂,不但打翻了水桶,还故意用水桶砸我的背。”何妈妈闻言,目光凌厉,一眼便认出了锦歌这张清秀而狼狈的脸庞。 尽管外表狼狈,锦歌却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并未急于为自己辩白。 她的内心实则波涛汹涌,深知何妈妈素来喜好找碴,只有等对方提问时回答,才是上策。 未经询问便自辩,无异于自投罗网。 眼见何妈妈只盯着锦歌,迟迟不发话,冬芸又开始煽风点火:“她们几个都可以作证,锦歌的确先动的手。事后我们才被迫拉扯起来。如果嬷嬷不信,我可以即刻验伤以示清白。” “嗯,那就验验吧。” 何妈妈淡淡回应。 话音甫落,随行的两位妇人迅速上前,一边一个扶住冬芸。 慌乱中,冬芸的衣襟不慎被拉开,背后那条触目惊心的红印赫然暴露,引得周围一阵唏嘘。 冬芸心中虽恼羞成怒,但旋即便萌生一计。 若是能以此为由,让锦歌受到重罚,自己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主意既定,冬芸神色一凛,再度开口控诉:“锦歌依仗与天璇护卫之间的特殊关系,频繁请假偷懒,整日无所事事,将工作都推卸给他人,如此无视府规,嬷嬷怎能轻易饶恕?” 言语之间,冬芸的语气充满了坚定与不忿,一场风暴似乎已无法避免。 这话一出,齐妈妈脸上的神色仿佛乌云密布。 瞬间变得严峻,眉宇间凝结的皱纹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天璇?是指常伴二少爷左右,那位英姿飒爽、备受信赖的护卫吗?” 齐妈妈的语调低沉,每个字都像是沉甸甸的石头掷在地上,引人注目。 锦歌心中猛地一紧,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吹过,不禁暗自嘀咕,这件事何时变得如此复杂了。 冬芸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之色,那笑容里似乎藏着针,刺得人心头发慌。 “没错,正是那位二少爷身边的天璇护卫。妈妈恐怕有所不知,最近这几日,锦歌与天璇护卫形影相离的场景,我可是亲眼所见。好几次她悄无声息地往幽静的后院方向走去,身影轻盈如同林间鹿,让人不得不多想。” 此言一出,齐妈妈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如同即将暴雨的天空,沉重而压抑。 萧靖忱闻言,眼眸微斜,锋利的目光穿透空气,直接落在天璇身上。 那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探究。 “她常常与你相伴左右?” 话语虽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天璇急得满脸通红,几乎要对天发誓以表清白,“绝无此事,我与锦歌姑娘仅仅是因职务所需偶有交集,绝无私情。” 他的语气坚定,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迸发而出的真诚。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锦歌缓缓跪倒在地。 她的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犹如冬日里的一股清泉。 “请妈妈明察秋毫,我与天璇护卫只是偶然相遇,并无任何不当交往。我始终谨记身为下人的本分,勤于前院事务,怎会无故涉足后院之地。” 第19章 打到她认罪为止 她的姿态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清澈。 锦歌越是镇定自若,冬芸就越是心急如焚。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尖锐起来,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人心。 “你没去过?我明明亲眼看见的!” 话语中充满了挑衅与不信。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齐妈妈的手掌毫不犹豫地挥下,重重地落在冬芸脸上,这一巴掌,让冬芸瞬间从嚣张跋扈中惊醒过来,脸颊上留下鲜明的五指印。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大白天如此喧哗,莫非是想让外人以为我们侯府出了什么不祥之事?来人,将她拖下去,割舌逐出府门!” 齐妈妈的声音冷厉异常,带着不容违抗的命令。 冬芸瘫软在地,口中还想发出求饶声,但已有仆妇动作敏捷地上前,一手捂住她的口,另一手毫不留情地将她拽离现场。 随后,齐妈妈的目光转回到锦歌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原来你就是锦歌。我记得,当年那位企图攀龙附凤,爬到少爷床上的芳芸,便是与你同室而居。我还以为你是个懂得收敛的,没想到你竟也对二少爷生出了非分之想!” 言辞犀利,直指人心。 锦歌的身躯因这句话而微微僵硬,她连忙辩解道:“妈妈息怒,我对二少爷绝无半点不敬之意,一切纯属误会。” 话音未落,齐妈妈猛地一脚踢出,锦歌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后脑勺狠狠地撞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窒息。 但她强忍着痛楚,用尽全身力气迅速恢复跪姿,额头紧贴冰凉的地面。 仿佛想要融入其中,以此表达自己的无奈与决心。 “别在我面前装蒜,以为我看不透你们心中的那些小九九?先是利用你这便宜的身子勾引二爷身边的人,然后一步一步爬上二爷的床?要知道,二爷可是咱们平宁公主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岂是你这等身份所能妄想攀附的?” 齐妈妈的话语如鞭炮连珠,字字掷地有声。 “仅仅与天璇见过两次,他便为你开脱请假?上回更是无缘无故让你扶二爷回家?你已将二爷安然送回府邸,还好意思说从未涉足过后院,从未踏入听涛阁一步?” 齐妈妈的质问,如箭矢般密集,每一句话都像是在锦歌心上划了一刀。 言毕,何妈妈再次抬腿,狠狠一脚踹在锦歌身上,痛得她全身剧烈颤抖。 但即使这样,她也只能紧咬牙关,硬生生地将呼痛声咽回肚子里,不敢有丝毫的抗议。 “二爷是什么身份,而你,又算什么?竟然胆敢亲手搀扶,真是不知死活。” 齐妈妈的声音冷得如同寒冰,每一个字都让人觉得刺骨。 “嬷嬷,奴婢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情,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锦歌的声音微弱,却充满了坚持,眼眶中隐隐泛起了泪光,满是委屈与不甘。 不待锦歌张口辩解那莫须有的罪名,何妈妈那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轻轻一挥。 犹如暗夜中冷冽的风,立时便有数名壮硕的仆从如同饿虎扑食般汹涌而上。 牢牢擒住了锦歌柔弱的身躯,不容她有丝毫挣脱的余地。 冷笑之声,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随之而来的。 是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力度之猛烈,仿佛夏日惊雷。 不仅让锦歌半边脸颊瞬间肿胀如熟透的桃子,更让周围空气似乎都为之一震,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一巴掌,不仅在锦歌脸上留下了烙印,也让一旁默然观察的萧靖忱心中莫名涌起烦躁。 俊朗的面容霎时凝结成寒冰,眸中杀意骤起,仿佛深渊中蠢蠢欲动的暗流,随时可能将一切吞噬。 “臭丫头还嘴硬?来人,给我重重地打,打到她肯认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何妈妈的命令如寒风吹过荒原,冷酷且不容违抗。 命令刚一下达,沉甸甸的板子带着破空之声,狠狠(重重地)落下。 每一次与肌肤的碰撞都仿佛是铁锤击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过几下,锦歌那素净的衣裳便被鲜血一点点浸染,犹如冬日里绽放的红梅,凄美而残酷。 这般残忍的毒打,若换了旁人。 早已哭天抢地,求饶不止,可锦歌却像是坚毅不屈的松柏。 愣是咬紧牙关,紧闭双唇,一声未发,只任由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泪水,在苍白的脸上蜿蜒流淌。 “倒是有点骨气。” 何妈妈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旋即转头。 声音如同冬日寒风一般锐利,厉声吩咐周围的仆从,“你们几个,是吃素长大的吗?今天谁敢偷懒手软,下一个挨板子的就是他!” 言毕,新一轮的板子如暴雨般无情落下,每一声都是对肉体与意志的极端考验。 锦歌终于无法再硬撑,那锥心的痛楚穿透了她的齿缝。 化作细碎而又无助的呻吟,在空旷的屋内回荡,令人不忍卒听。 站在一旁的老妇人,看着这令人心碎的一幕,终究是不忍,轻声劝慰:“孩子,你这是何苦呢?承认了与天璇的那些事,向嬷嬷低头认错,嬷嬷一高兴,或许还能网开一面。” 然而,这番出于善意的劝告,却像是火上浇油。 何妈妈闻声,不怒自威,反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落在那老妇人的脸上,呵斥她多管闲事。 随即,何妈妈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锦歌,眼中的狠辣让人不寒而栗:“看样子你是要嘴硬到底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直接杖责,直到你认罪为止!” 老妇人在何妈妈的威严下噤若寒蝉,颤抖着手,一板子狠劈下去。 那力道之猛,不仅让锦歌疼得身子猛然一颤,连她自己的手都震得麻木不仁。 “啊!” 锦歌终于无法抑制地发出痛苦的呼喊。 身体剧烈颤抖,但何妈妈的嘴角却挂着满意的冷笑,仿佛欣赏着一场精心安排的戏码。 第20章 绝无私心 周围的仆从见状,个个拼尽全力,只希望能以此赢得何妈妈那难得一见的笑容与赏识。 锦歌心中悲鸣,痛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让她几乎窒息。 难道,自己今天就要在这无尽的折磨中丧命于此? 不,不可以!她距离逃离这个囚笼只剩下两年的时间。 那辛苦攒下的每一分钱,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买田置地,过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心中燃起了对生的极度渴望! “嬷嬷,奴婢知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有任何违背之心了。” 锦歌的声音虽微弱,却充满了恳求,“在二爷身边,奴婢从来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求安分守己。” “嬷嬷,我对天璇护卫,是真心地喜欢,对二爷真的没有半点非分之念啊!” 这句话,既是坦白,也是绝望中的最后一丝挣扎。 天璇闻言,英挺的眉宇间闪过一抹复杂。 他没想到锦歌竟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不禁为她的鲁莽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这样的表白,在萧靖忱面前,无疑是在玩火。 不出所料,萧靖忱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额角的青筋隐约跳动。 本就清冷的面容此刻更是寒气逼人,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他身上散发的寒意冻结。 “二爷……” 天璇刚欲开口替锦歌说情,萧靖忱却已转身,决绝地迈步往外走去,留下一个冷漠孤傲的背影。 锦歌的意识在剧痛中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只余下一片麻木。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她只想闭上沉重的眼皮。 沉入无梦的深眠之中,逃离这现实的苦海。 何妈妈见状,狡黠地使了一个眼色,身旁一名仆从立刻会意。 手中的板子猛地转向,如同毒蛇出洞,直冲锦歌毫无防备的头部。 空气中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下一刻的惨烈与绝望…… 之前的那些仆人们,见到冬芸她们被吓得脸色苍白。 全身颤抖,仿佛灵魂已逃离躯壳,不由得心头一凛。 这一棍落下,锦歌还能有生还之机吗? “住手!” 一道冷峻如冰的呵斥蓦然划破紧张的空气。 众人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只见何妈妈的身躯猛然间。 如同断线风筝般,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踢得高高飞起,最终狠狠摔在地上,痛苦挣扎,一时半刻难以起身。 “二……二爷……” 手持刑杖的仆人颤抖着辨认出那道身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土色。 没错,那个一脚将何妈妈踢飞的人,正是他们敬畏的二爷萧靖忱! 他的出现,让现场的氛围更加凝重。 萧靖忱的面容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目光中带着不忍与愤怒。 几乎无法直视锦歌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每一道红印都像是烙在他心上一般痛楚。 “你这恶毒的奴才,以为仗着平宁公主的权势就能为所欲为,无人敢管教你了是吗?” 那一脚,让何妈妈感到自己的老骨头仿佛都要四分五裂。 她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慌,勉强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在还未及开口辩解之际,又被不知何时绕到身后的天璇补上一脚。 膝盖撞地的声音沉闷而残忍,仿佛连骨头都在哀鸣碎裂。 剧痛使得何妈妈顾不上尊严和解释,只能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辗转,全无往日威风。 萧靖忱缓缓走向锦歌,见她只是昏迷,并无生命危险,心中的怒火才稍微得以缓解 他小心翼翼地将锦歌横抱在怀中,冷冽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地上的何妈妈。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按照先前的次数和力度,给我原样打回去,一分不差!” 他的声音冷硬如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寒冷。 透露出不容违抗的决绝与杀气腾腾的意志。 “那老家伙怕是不经打。天璇,如果她没了气息,就直接送到平宁府,记得告诉平宁公主,南阳侯府不容许有这样肮脏的老骨头存在。” 这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众人皆是心惊胆战。 二爷此举,难道真的不顾忌得罪平宁公主,不害怕皇室责罚? 萧靖忱抱着锦歌急匆匆地赶往听涛阁,因她背上的伤,只好让她趴伏在特制的柔软榻上。 尽管侯府里有府医,但他们并非心腹,而临时派人去天香楼找信任的医生,又需要时间。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紧锁,稍作权衡,毅然决然地揭。 了她的衣衫。 映入眼帘的是那本该洁白无瑕却此刻满布血污的肌肤,受虐之处更是惨不忍睹,几近皮开肉绽。 看到这景象,萧靖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 “你的心向着天璇?” “你对我,从未有过丝毫情意?” 他紧紧捏住锦歌的下巴,目光如炬,瞪着那失去意识的脸庞,愤怒几乎要让他失控,那力道之大,险些将下巴捏碎。 “你对我无意,居然还敢靠近我,爬上我的床?” 锦歌在剧痛中恍惚醒来,睁开眼帘,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萧靖忱那俊朗却带着怒意的脸庞。她的眼神迷离,伸手似乎想拂去眼前的幻觉,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小动作,也让她痛得皱眉。 “婢子心悦天璇,对二爷绝无任何私心。” 锦歌的话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萧靖忱的怒火。 “锦歌,或许我刚刚不应该救你。” 他松开手,锦歌无力的下巴磕在软榻边缘,幸亏软垫缓冲,才未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正当他步出听涛阁时,天璇正神色匆忙地赶来。 迎上萧靖忱锐利而带有质问意味的目光,天璇心里不由得一紧。 暗自担忧是不是那丫头又说错了话…… “二爷,已经遵照您的吩咐,将何妈妈妥帖安置送走,至于那些失职的仆从,也都一一按照家规严加惩处了。” 萧靖忱的话语穿透寒气,如同冬日里的霜冻。 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落在人心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们……是否已遭不幸?” 第21章 平息风波 天璇硬生生挤出这句话,额头不禁冒出细密的汗珠。 “特地留了他们一口气,应该能够支撑到平宁公主回府,亲眼见证这一幕。” 天璇的回答显得有些艰涩,心里五味杂陈。 他暗自思量,以往在扬州时,二爷的性情何等温文尔雅。 怎么一到了京城,便变得如此难以捉摸,让人战战兢兢。 正当气氛凝重之际,一名远处的小厮匆匆赶来。 先是一揖到底,动作谦卑有礼,仿佛连空气中紧张的气息都为之一缓。 “二爷,大少爷有请,说是有些事情需您过去商议。” 天璇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气,仿佛即将卸下肩上的重担,终于有人来接手处理这棘手的局面了。“你隶属于哪个主子门下?” 萧靖忱突然向那小厮发问,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小厮一时愣住,眼神闪烁,显然没料到会有此一问。 “回禀二少爷,小子是在大少爷身边当差的。” 他连忙回答,声音微微颤抖。 萧靖忱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但这抹笑意并未触及他深邃的眼眸,其中藏着让人难以揣测的情绪。 “原来是你,算得上是府里的资深仆役了。作为家中的老人,难道连我听涛阁的规矩都不清楚?”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让小厮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 小厮闻言,眼睛瞪得滚圆,满脸的惊愕与不解。 听涛阁的规矩?为何他从未耳闻?就在这时,脑海中闪过何妈妈凄惨的下场,他心中一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小的愚钝,冒犯了二少爷,求您大发慈悲,饶恕小的一命。” 萧靖忱的声音陡然间冷硬如冰,“大夫人平日里不是总将规矩挂在嘴边吗?怎么自己身边的仆从却管教不严?天璇,去给大夫人提个醒,让她知道,规矩二字,不可轻忽。” 一番安排后,萧靖忱本欲离去,脚步却在门槛前蓦然停顿。 一个念头闪过,使他改变了主意,转身再次步入房内。 一进门,他的目光即刻被那软榻上的身影所吸引,只见一名女子蜷缩在那里,显得无助而脆弱。 方才稍有平息的怒意,在这一瞬间又如野火燎原般腾腾而起。 他缓步走近,这才察觉到锦歌在低语,近乎呢喃的自责和痛悔。 “奴婢知罪。” “奴婢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好痛……” 他静立片刻,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怒火,取来了上好的伤药,动作轻柔地敷在她受伤之处,那份细腻中蕴含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 与此同时,大夫人沈氏在另一间屋内焦急地踱步,方寸之间仿佛已被她踩踏了无数遍。 萧韵雅望着她焦躁不安的模样,眉头紧锁,“你先坐下,急也无济于事。” 沈氏显得手足无措,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萧靖忱连何妈妈都敢动,你还能如此淡定?何妈妈出自宫廷,平宁公主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此事一旦传开,平宁公主岂会善罢甘休?” 一旁的萧雁秋也愁容满面,担忧不已。 她害怕此事会令平宁公主对她产生隔阂,影响她们之间的关系。 唯有萧泽涣一人,脸上隐约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何妈妈对他而言,既是教导规矩的严厉长辈,也是常常连累自己的源头。 他,萧家未来的希望,小侯爷的候选人,哪里受得了半点委屈? 如今何妈妈被遣送离开,没人比他更感轻松愉快了。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轻微而颤抖的脚步声,一个衣衫略显褴褛的小厮。 脸色苍白,手中紧握着一封书信,颤颤巍巍地迈入厅堂之中,显然是经历了不小的惊吓。 “夫人,遵您之命前去邀请二少爷心腹良才的我,刚刚被听涛阁的人恭恭敬敬地送了回来。”小厮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刚才那一幕仍令他心有余悸。 大夫人原本刚在精致的紫檀木椅上落座。 丝质锦袍轻轻拂过红木座椅,优雅而威严。 一听小厮此言,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随即噌地一下,身形轻盈地再度站起,眼神中透露出不可置疑的权威。 “送回来?这究竟是何意?” 她的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让人不容忽视的力量。 小厮见状,不由得压低了脑袋,眼神闪烁不定,话语吞吐,显得颇为为难:“听涛阁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小良不知怎的触怒了二少爷,二少爷言辞犀利……” 一旁的萧泽涣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哦?二少爷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了吗?不妨直说。” 小厮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嗫嚅道:“二少爷言道,大太太每日口口声声讲规矩,自家后院的人却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实在是讽刺得很。” 话音刚落,屋内气氛陡然紧张,沈氏猛然一掌拍在紫檀桌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空气都为之一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你们都听见了!这分明是针对我来的!” 沈氏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与挫败。 未等众人回神,又有一仆匆忙来报,语音颤抖:“禀告夫人,何妈妈……何妈妈她……去了。” 沈氏闻言,身子一软,一屁股重重跌坐在椅中,面容瞬间失去了颜色,眼中泪光闪烁,仿佛失去的不仅是家中年迈的老仆,更是心头的一块肉。 萧雁秋心中焦急,连忙追问:“那平宁公主那边如何?她是否已得知此事?” “平宁公主已接到消息,正火速赶往咱们侯府。” 仆人的回答虽然简短,却足以让人心头一紧。 沈氏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一手紧紧抓着桌沿,试图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不行,玉儿,你即刻去请你的舅舅大将军过来,以免局面失控。” 然而,萧韵雅闻言,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语气中带着几分慵懒:“何必事事都劳烦大将军,平宁公主早晚是咱们家的人,让靖忱前去安抚一二,便能平息风波。” 第22章 搬出大将军 这话如同一根利刺,直直扎进沈氏的心窝,她胸口一阵憋闷,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痛楚。 若早知萧韵雅如此缺乏担当,她当初即便是选择最平凡的生活。 也不会踏入这侯门深院,承受如今的种种苦楚。 萧韵雅见状,故作姿态地要吩咐下人再往听涛阁跑一趟,眼光不经意间扫过四周,忽然发现少了个人影:“元妤呢?她怎么不在?” 与此同时,在听涛阁的朱红门外,萧元妤正耐心地与守门的天璇对峙。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颐指气使,而是和颜悦色。 以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与天璇商谈,希望能够得到通融,进入听涛阁。 天璇则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面无表情,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二少爷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听涛阁半步,这是规矩。” 任凭萧元妤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天璇始终不为所动,那句话仿佛成了他唯一的回答。 最终,萧元妤并没有强人所难。 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叠精美的宣纸,轻轻递给了天璇。 “这是我上次答应给二叔的四方斋新到的话本子,劳烦天璇护卫代为转交。 这话本子因掌柜与我夫君是旧时同窗,性情独特。 只愿与相识多年的朋友交易,所以我一直是借用夫君的名义购得,之后再拜托雁秋转送……” 她的声音轻柔,眼神中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情与怀念。 她话音一顿,空气仿佛凝固了瞬间,四周的喧嚣悄然隐退,只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弥漫开来。 天璇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轻巧地从旁接过那精心装订的话本,恭敬中带着几分默契,“大小姐稍候,此事我即刻为您办妥。” 不消片刻,萧靖忱手持两本古朴封面的话本步入屋内,他的身影挺拔如松,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尊贵傲岸的气息,英俊的面容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显不凡。 萧元妤抬头望向这位多年未见的亲人,眼眶不禁微微泛红,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在胸口涌动。 “二叔,我是元妤,这些年……您过得还好吗?” 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满是关切与怀念。 萧靖忱的目光淡淡的,仿佛能穿透岁月的尘埃,他缓缓开口问道:“这些话本,你说是你特意为我挑选购买的?” 语气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讶异与一丝复杂情绪。 萧元妤轻轻点头,眸中闪烁着坚定而又温柔的光芒,随即又有些羞赧地解释道:“那些礼物也是我的心意,每一件我都精心挑选。但实际送来的过程,是雁秋帮的忙。她说侯府正巧有物资要送往扬州,便提议将我的这份心意一同捎上,省去了许多不便。” 闻言,萧靖忱的眉毛轻轻一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侯府每年都有这样的习惯,定期往扬州送东西?” 他的问题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探究意味。 萧元妤见状,犹豫了片刻。 在这样一位年龄相仿,却又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的二叔面前,她不愿有任何欺瞒,“二叔,您离开京城之后,祖父的确公开宣布了这项安排。侯府的账目清晰可查,送往扬州的物品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家中对此自然不敢有所怠慢。二叔若有疑惑,亲自查证便知真伪。” 随着萧元妤的话音落下,萧靖忱的面色越发冷峻。 那沉静如水的表情仿佛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暴。 这么多年来,除了一些引起他兴趣的小玩意,他几乎没有受到侯府的任何实质帮助。 连最微不足道的资助都未曾有过,这让他开始重新审视家族的冷漠态度。 萧元妤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不敢再轻易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而萧靖忱的心中,却已经洞悉一切。 他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既然他们急于让我露面,那么,现在我倒是有了空闲,正合时宜。”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纷扰,萧泽涣脚步匆匆折返,正好看见萧雁秋在协助沈氏舒缓情绪。萧泽涣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厉声责问:“我不是让你去请舅公吗,为何还在此逗留?” 萧韵雅则显得更为冷静与淡然,他徐徐说道:“不过是家中琐碎之事,关门自家人解决即可,不必劳烦长辈亲临。” 话音刚落,萧泽涣竟意外地被不知从哪来的一脚踹得踉跄,狼狈地跌入门内。 “大哥言之有理,家丑不可外扬,何必劳烦外人。” 萧雁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更有着不容忽视的决绝。 就在这时,萧靖忱缓缓步入屋内,他那冷冽的目光轻轻掠过沈氏。 仿佛寒风过境,让人心生寒意。 “如果真要惊动您的舅舅,那我也只好请出太姑奶奶,毕竟,我不希望大嫂误会我们萧家无人可依。”言辞间,透露出不容反驳的坚决。 沈氏闻声猛然站起,手指因激动而颤抖,指向萧靖忱。 欲言又止,脏话哽在喉咙,未能吐出,脸颊憋得通红,如同被怒火炙烤。 而萧韵雅的面色亦是骤变,这突如其来的对峙,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方搬出了大将军作为后盾,一方则直接提及了太姑奶奶,那可是当今太后的尊称。 这一举动,无疑是将南阳侯府置于了一个尴尬且微妙的位置,一场家族内部的波澜,正悄无声息地掀起了序幕。 沈氏面对这个总是让人头疼的小叔子萧靖忱,一时间感到束手无策,只好转移目标,将不满的情绪导向了刚刚踏入门槛的萧元妤身上。 “你这个丫头,成天野在外面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嫁为人妇还这般不懂得收敛,整天往外跑,要是外面传些有损名声的闲言碎语,你婆家的脸面往哪儿搁,还能容得下你?”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严厉与责备。 萧元妤听了这话,眼眶蓦地泛起了红晕,她连忙低下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她的沉默,仿佛是对这不公平指责的默认。 在一旁的萧靖忱轻轻咂了咂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以为然。 第23章 自己动手解决 这个小丫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样胆小怕事,轻易就被几句话给压垮了。 正当这时,萧雁秋想要出面调解,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他素来擅长化解矛盾,但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眼角余光无意间掠过了萧靖忱手中随意把玩的小册子,脸色突然之间变得煞白。 “二,二叔,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本小册子上。 啪的一声,小册子被重重地摔在了桌上,尽管响声不大,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心中一震,气氛骤然凝固。 “跪下。” 随着这冷冷的命令传来,一股熟悉而又不可抗拒的威严压迫着每一个人。 沈家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究竟是针对谁的。 “跪下。”萧靖忱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不容置疑。 萧雁秋应声跪倒,发出沉闷的扑通声,“二叔,我错了。” 萧韵雅和沈氏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而萧泽涣则是一脸茫然。 显然没有跟上事情发展的节奏。“二姐,你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 萧泽涣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但萧雁秋只是咬着嘴唇,不敢作声。 “元妤,过来。” 萧靖忱的声音响起,他拉着萧元妤缓缓向前,直到两人站在萧雁秋面前方才停下。 “二叔,我……” 萧元妤话音未落,萧靖忱已经攥紧了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甩下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一巴掌,让萧元妤整只手都麻木了,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雁秋!” 沈氏心痛之余,更多的是愤怒,“萧靖忱,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萧靖忱平静地帮萧元妤整理好衣袖,虽然语气依旧冷淡,但少了先前的那份疏离感,“记住,你是家中的长姐,更是南阳侯府的嫡系孙女。你的丈夫是大理寺卿,正三品高官,有这样的背景作为依靠,以后若还有人敢欺负你,就这样狠狠地反击回去。” 他的目光逐一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在了沈氏的脸上,“往后,如果再有人敢欺负你,尽管来找我,二叔给你做主。” 这一番话,让萧元妤的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多年隐忍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自小,父母便偏爱妹妹和弟弟,身为姐姐的她总是被要求做出让步。 她通情达理,从不愿与人争执,却总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不公。 幸运的是,她的夫君待她如珠如宝,几乎是宠溺到了极点。 但在婆家,即便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深处总是暗含着对她出身的轻视。 她所受的委屈,从不敢在家里提起,因为她深知,在这个家里,没有人能成为她的依靠。 而今,二叔的这番挺身而出,似乎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与底气,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庇护与支持。 自此之后,萧雁秋周身仿佛萦绕起一层无形的威严,昔日那些对她稍有不敬或企图欺凌之人,无不收起轻视之心,再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位曾经看似柔弱的女子。 萧韵雅与萧泽涣两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有沈氏。 满腔怒火难以抑制,猛然间箭步上前,手臂高扬,手掌带着风声,直欲落下狠厉一击。 “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居然在众人眼皮底下,对亲妹妹动手!” 沈氏的呵斥中带着不可置信与痛心疾首。 然而,未及沈氏的手掌触及萧雁秋的脸庞,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却已先一步惊动四座。 萧雁秋应声倒地,脸颊瞬间浮现一片红肿,嘴角更是缓缓渗出血丝。 可见那一掌之重,力度惊人。 萧靖忱见状,冷峻的目光从萧元妤畏缩的身上扫过,语气淡漠地命令:“去,以后好好锻炼你的手劲控制,莫要再失了分寸。” 萧元妤闻言,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声音细如蚊蚋:“二叔,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萧靖忱眉峰微挑,带着一丝不悦地质问:“怎么,现在害怕了?” 这一问,让萧元妤心头一沉,权衡片刻后,狠下心肠,重新攥住萧雁秋的手腕,两记更为响亮的耳光再次落在萧雁秋已然红肿的面颊上。 沈氏见状,全身剧烈颤抖,难以置信地呼喊:“造孽啊,这简直是天大的造孽!” 萧靖忱眼神一凝,语气中带上几分警告:“大嫂言重了,毕竟出自大将军府,这话不可随意说出口。” 沈氏一时气结,眼前金星乱舞,几乎站立不稳,幸亏萧韵雅及时将她搀扶住。 “萧靖忱,雁秋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竟要如此挑拨她们姐妹关系?” 萧韵雅满面忧虑地质问道。 萧靖忱悠闲自得地坐下,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每年老头子送往扬州的那些‘礼物’,你们是打算自己主动交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动手回收呢?” 萧韵雅眉头紧锁,一脸困惑:“父亲送往扬州的物品,怎么会与我们扯上关系?” 话音刚落,他察觉到沈氏与萧雁秋异样的神情,脸色陡然一变,似乎悟出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看来不得不我自己亲自动手解决此事了。” 萧雁秋捂着疼痛不已的脸颊,泪眼婆娑,断断续续地辩解:“二叔,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诬陷,万望您明察秋毫,不要轻易相信。侯府中的财物进出,皆有明确账目可查,我们绝无可能私吞您的任何财物。” 见萧靖忱不语,萧雁秋又赶紧补充道:“若您仍有疑虑,不妨直接查验库房,审核账簿。” “查,自然是要查清楚的。” 萧靖忱淡淡应允,语气不容置疑。 萧雁秋闻此言,面上的肌肉不由得紧绷起来,心中七上八下。 沈氏则悄无声息地凑近萧雁秋,暗暗拧了她的手臂一把,低声道:“查就查,但小叔查账时,最好有个见证人在场,以免事后反悔,不认账。” 萧靖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大嫂言之有理,见证人我已经请好了,很快就会到。” 第24章 网开一面 话音甫落,屋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位年岁较长。 掺杂着几缕银丝的老妇人缓缓步入室内。 她身穿宫廷老嬷嬷特有的服饰,面带慈悲之色,径直走向沈氏,气宇不凡。 沈氏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忙拉着萧雁秋对来人施礼:“许妈妈……” 这位许妈妈,正是多年服侍在太后身边的资深嬷嬷。 其在后宫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所言所行几乎等同于太后旨意,无人敢轻易违背。 沈氏心头怒火中烧,仿佛有万千野兽咆哮,恨不得立时将萧靖忱撕扯成千丝万缕,以解心头之恨。 萧靖忱面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正义凛然,口中振振有词,不允许他们求助于娘家的势力,背后却偷偷摸摸地将那位许妈妈。 宫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悄无声息地迎入家门。 他的手段,狡猾至极,藏着掖着,尽显阴险之态。 许妈妈面庞上绽放的笑容,宛如春日里最绚烂的花朵,温柔和蔼,然而那看似亲切的话语却如同冬日寒风,吹得沈氏等人心头不禁一阵阵地战栗。 “老侯爷身子骨欠佳,太后的忧虑无微不至,生怕咱们楚二爷归家稍受丁点怠慢。我这一踏入府邸门槛,外边虽是安静,里头却热闹非凡,原来,南阳候府内竟是如此和谐美满啊。”她特意唤作“楚二爷”,暗示着萧靖忱与皇室的亲密关系,那一声“楚”字。 便是他娘与太后的亲戚纽带,也是萧靖忱不可小觑的后台。 昔日,老侯爷尚未封爵,其母却是乘坐八人大轿风光进门。 身份看似低贱,但八载之后诞下独子,虽红颜薄命,但在太后的庇护之下,萧靖忱的地位自是高过嫡长房一筹。 许妈妈此言,分明是在告诫众人,对萧靖忱动心思之前最好三思而行。 言罢,她轻轻拉起沈氏的手,力度恰到好处地拍了两下,似是赞许,又似是警告。 “还得是大夫人持家有方啊。” 沈氏额头上汗水涔涔,心中虽想抽手擦拭,却因忌惮许妈妈的身份而不敢妄动。 许妈妈笑容愈发灿烂,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适才听闻诸位要查账?我这里刚好空闲,不知能否有幸一听?” 话音未落,沈氏面色已是一变,正欲开口辩驳,许妈妈已悠然自得地在萧靖忱身旁落座,姿态轻松而威严。 不祥之感油然而生!沈氏急忙向萧韵雅使了个眼色,萧韵雅心领神会,示意手下速取账本,实则盘算着临时篡改一二。 然而,未曾料到的是,府中总管章程山已双手奉上账册,步入屋内。 萧韵雅顿时起身,厉声喝问:“谁准你进来的?没听见召唤吗?” 章程山一时愕然,转头望向沈氏求证,方才意识到气氛的微妙变化。 想要逃离,却已身陷泥沼,退无可退。 天璇接过账本,动作恭敬地递到萧靖忱面前。 萧靖忱随手翻开,随着一页页账目的展开,他脸上的神色愈显冰冷,犹如寒冰覆盖的湖面。 “……永煦二十年三月初八,支银千两,购入原釉里红双耳杯一对、玉壶春瓶两尊……” 每一条记录,皆是精准无误,而每一年的同一日期,都有着巨额的支付。 所购物品非同小可,皆应送往远在扬州的老侯爷处。 每一次的记载,都占据了账本的三页之多,足见老侯爷对此的重视与深情…… 翻阅数页之后,萧靖忱忽然将账本用力掷出,那掷地有声的一刹那。 仿佛是他十二年来所有憋屈与愤怒的爆发,那些未能亲身侍奉父亲的遗憾,全化作了眼前的冰霜一片。 在那幽暗而古老的书房中,每一件摆设都显得格外沉稳与庄重。 可无论何等珍贵之物,竟无一例外,均未曾有幸落入萧靖忱的掌心。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寂,直到许妈妈缓缓弯下她不再挺拔的腰肢。 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轻轻拾起了滑落在地的账本。 仿佛那账本承载了太多的尘埃与秘密,她细心地拍打,一下又一下,动作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唉,老侯爷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他总是不遗余力地将最上乘的宝物送往扬州,偏偏咱们楚二爷这里,好似被遗忘的角落。难道,真的有什么稀世之宝,被遗漏了不成?还是说,这一切背后,藏着大夫人不为人知的秘密?” 许妈妈的话语温婉,可那嘴角微妙地牵动,却像是锋利的刀刃。 不动声色地割开了空气中的紧张氛围,直指姜夫人的愚钝与闭塞。 姜夫人闻此,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内心惊涛骇浪,却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她清楚,自己素来拙于言辞,在过去的误解与冤屈中。 她尝尽了百口莫辩的苦楚,膝盖几乎要在无尽的跪拜中磨灭了尊严。 就在气氛凝固之际,萧雁秋的动作犹如猎豹般迅捷,一脚猛地踢向章程山的胸口,将这个看似不可一世的总管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作为侯府的总管,年年送往扬州的财物不翼而飞,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的声音清冷,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章程山慌忙中挣扎起身,额头磕地如同捣蒜,急切地辩解:“二小姐饶命,小的绝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正当萧雁秋准备再次出手之时,萧靖忱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求萧雁秋无用,你应该去求你的表姐,大夫人。自家亲戚,她总会网开一面,护你周全的吧?”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内,大房众人脸色骤变。 如雪般的苍白,惊骇于萧靖忱对这隐秘关系的了解。 姜夫人感到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昔日那个容易对付的小叔,如今却变得如此难以捉摸。 许妈妈平日里慈眉善目的脸庞,此刻也变得肃穆而严厉,“原来如此,楚二爷一离京,侯府便迫不及待地更换管家,那些曾侍奉二爷的人也被找各种借口遣散,大夫人,你这是等不及要将侯府的大权独揽于手了吧?” 第25章 有权利关心你 长久以来忍受许妈妈威压的姜夫人,终于爆发了,“嬷嬷,你这话未免太过分了。我作为侯府儿媳,自当为家族利益考虑。小叔既然离京,侯府怎能无限制供养闲杂人等,清理门户,也是情理之中。” 萧靖忱闻言,轻蔑一笑,“大嫂居然敢称太后的亲信为闲人,那么按照您的逻辑,我这个小叔子回归,府中是否也该清理几位闲杂人等呢?” 话音刚落,许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如同乌云密布,几乎能滴出血来,“沈家的功勋如此显赫,以至于你沈氏连太后的威严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面对这番质问,沈家几人慌忙跪地,请求宽恕。 然而许妈妈的眼神已冷若寒冰,显然,她的心中已经没有给予任何原谅的空间。 今日之事,我必将一丝不苟、毫无隐瞒地禀告给太后。 而这至关重要的账本,就由我亲自携回,太后自会有心腹之人飞速前往扬州,逐一核查其真实性与完整性。 沈氏,你可要心中有数,一旦账目有所短缺或偏差,后果自负,切莫轻视。 李妈与萧靖忱对视一眼,皆是微微颔首,手中紧握着那沉重的账簿,轻轻呼唤了一声天璇,三人随即步履匆匆,出门料理这桩纷繁复杂的家务事。 室内其余人等,各怀心事,自顾不暇。沈家那位贵妇人无力地瘫倒在地,周遭人群竟无一人肯伸出援手,场面显得格外冷漠与凄凉。 萧靖忱缓缓起身,眼神深邃如同幽暗的潭水。 似乎隐藏着无数未尽之言与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们首先从扬州的账目查起,至于家中琐碎,待此风波平息后,再行商讨不迟。” 此言一出,沈氏怒火中烧,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而萧韵雅则面色凝重,严厉斥责道:“萧靖忱,你这一回来便家中鸡犬不宁,你到底意欲何为?家中大事应由你大嫂主持,你怎可随意插手干预,如此查东查西,成何体统?” “扬州账目的混乱已非小事,如此情况之下,怎能继续信任她的管理?既然管不好,就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否则,父母辛苦建立的基业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萧靖忱不顾周围人脸上显露的不满,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没有半分犹豫。 刚跨出房门,天璇匆匆而来,面带急色。 “二少爷,平宁公主正在春泽园外喧闹,坚持要在那里等到您归来。” 想到锦歌尚在屋内休息,万一平宁公主闯入看见,先前的努力与辛劳恐将付诸东流。 萧靖忱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抹不快,步伐不由得加快,向春泽园疾行而去。 春泽园的外围栽满了紫竹,此刻正值落叶纷飞的时节,往日那份清雅之景已变得萧瑟,落叶铺满小径,增添了几分凄凉。 平宁公主立于门外,面色阴郁。 身后随侍的护卫严阵以待,与守门人形成对峙,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她心中疑惑,为何除了天璇之外,还有两位身手不凡的护卫出现? “平宁公主,明知我不在春泽园,却特意前来,所为何来?” 萧靖忱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平宁公主闻声转过身,望见他挺拔的身姿,心跳不禁加速,但瞬间被愤怒所替代。 “何妈妈她……已经去了。” 面对这一消息,萧靖忱的面容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平静,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波澜。 “对她而言,也许是一种解脱。” 平宁公主难以置信,萧靖忱怎会如此冷酷? “靖忱哥哥,你害了一条性命,却能淡然地说出‘解脱’二字?” “何妈妈来府不过半月,害得多少无辜仆役遭受牵连?她能下手,我又为何不能?” 萧靖忱的眼神锐利如锋,仿佛两道寒冰直射人心。 平宁公主脸色铁青,辩驳道:“这怎能相提并论,何妈妈是我的亲信!” 萧靖忱冷冽的目光穿透了她所有的辩解。 “那些在他人府邸中兴风作浪的事情,背后主使者难道不是你?” 面对质问,平宁公主哑口无言,眼眶泛红,满是委屈与不甘。 忽然间,听涛阁内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女子咳嗽声。 平宁公主如同被触动了逆鳞,整个人猛地紧张起来。 “里面是谁?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 她尖声问道,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萧靖忱。 “萧靖忱,原来这就是你不让我靠近听涛阁的原因?” 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醋意与质疑。 她的眼眸中泛起了丝丝红意,那是一夜未眠的痕迹。 倔强与坚决在她的步伐中展露无遗,誓要冲破眼前的一切阻碍。 然而,当她与萧靖忱的目光交汇,那深邃眼底藏匿的讽刺如同锋利的冰刃。 无声却尖锐,直击她的心扉,让她那满腔的冲动与倔强。 不得不缓缓收敛,停下了即将跨过的界限。 “平宁,你的担忧似乎有些过剩了。” 萧靖忱的话语冷淡如冬日寒风,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刺,精准无误地穿透了她的心房。 他的眼神冷漠而疏离,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心生退意。 平宁没有退缩,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 步步紧逼,声音里带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成为夫妻之后,我是不是就有权利关心你了?” 她的话语中既有挑战也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期盼。 但萧靖忱只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并未给予任何回应,那份漠视好似比直接的拒绝更为伤人。 平宁公主紧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与无奈。 尽管内心满是不甘,但她深知,再向前一步,只会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 她愤恨地瞪了一眼那扇仿佛拒人千里的听涛阁大门,一腔怒火与委屈只能化作离开时沉重的脚步。 萧靖忱步入卧室内,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锦歌,那个娇弱的身影,不知何时从床榻边悄然滑落,侧卧于冰冷的地面上。 他临行前为她细心盖上的薄毯,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慰藉,勉强隔绝了些许寒意。 第26章 清理门户 平宁适才听到的轻微咳嗽声,原来正是锦歌因体弱不慎滑倒所致。 他急忙趋前,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仿佛怀抱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生怕稍有不慎便会碰碎。 将她重新抱回到软榻之上,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那瞬间的温柔呵护有多么细腻。 “疼……” 即便是这般谨慎的移动,仍触动了锦歌的伤处,她疼得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目睹这一幕,萧靖忱的眸光顿时暗沉下来,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天璇,即刻前往乐楼,请最好的大夫前来。” 天璇恭敬地站立门外,低头默然,不敢有任何异议。 “二爷,锦歌姑娘的情况特殊,恐不宜请外人知晓,或许我可以再去搜集些上好的草药?”天璇斗胆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话语中透露出对萧靖忱决定的犹豫和顾忌。 萧靖忱的目光微滞,似乎在权衡什么,但很快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他亲自将床边的被褥拿来,细心地围在软榻四周,构筑起一个小小的避风港,以防锦歌再次不慎跌落。 他在旁守候了片刻,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与不安,最终下达了命令:“备车,我要亲自进宫。” 正当他准备出门之际,沈氏的使者已经启程前往将军府。 而未知的是,这使者在路上已被他人拦阻,命运的丝线在此微妙地交织、纠缠。 皇宫的大门在萧靖忱面前缓缓开启,他手中紧握着那块伴随了自己十数年的令牌。 心中五味杂陈。 随着记忆中的路线,他踏入了慈安宫,那里承载着太多儿时的记忆与温情。 许妈妈站在大殿之前,眼中噙满了泪水,看到萧靖忱的刹那,她挥手示意。 脸上既是喜悦也是心疼。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咱们一块儿进宫多好。” 她的话语中带着笑意,但也难掩几分责备。 许妈妈的话语刚落,大殿深处传来一道苍老却依然中气十足。 夹杂着慵懒与不容小觑威严的声音:“这才回京几天,现在才想到哀家?谁允许他踏入宫门的?哀家不想见,让他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萧靖忱心中猛地一紧,那常年挂在脸上的冷漠被汹涌而来的情绪撕开了一道裂缝,眼中的情感再也无法掩藏。 “若非沈家行事过分,二少爷又怎会感到被整个扬州遗弃?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能对南阳侯,对太后您产生这样深刻的误会?”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打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许妈妈心疼地紧紧握住萧靖忱的手。 手指间的力度透露出她内心的焦急与疼惜,声音带着哽咽:“我的孩子啊,你受苦了……” 那时他才八岁,孤零零一个人,在那破旧不堪的小屋中,连一顿饱含温情的饭菜都难以奢望。 冬日里的寒风,如同无孔不入的贼,轻易穿透他那单薄得近乎透明的衣物,侵袭着他瘦弱的身躯。 真不知道那样幼小而无助的他,是如何蜷缩在角落,凭借着比寒风更坚忍的意志,一点一滴熬过了那些冰冷刺骨的日日夜夜。 “若非今日这事,二少爷与太后之间的误解,恐怕就像那深锁的古井,幽暗无光,沉寂一生。”许妈妈拉着少年略显单薄的手,轻轻靠近紧闭的宫门。 她刻意提高的嗓音,满含深意,期望能在紧闭的门扉之后激起一丝波澜。 “太后,都十二个春秋轮回了,难道您心中真的一点也不渴望再见见那在外漂泊,却时刻牵挂着您的二少爷一面吗?” 大殿之内,沉寂如死水,唯有窗外的风,低吟着无人能懂的哀歌。 直到萧靖忱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那声饱含深情的“姑奶奶”,终于穿透了沉默,让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威严凛冽,而是细微颤抖,如同秋日里最后一片落叶,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与柔情。 “你这孩子,怎么还不过来……” 萧靖忱在那弥漫着淡淡龙涎香的大殿中,只短暂驻足。 临别之际,他特意请求赐予一盒来自异域的特效药膏,那份坚持,藏着他对某人的深深挂念。 许妈妈一路陪伴至殿门外,她的目光满是慈爱与不舍,言语中尽是期许:“二少爷,您应当多抽空回去陪陪侯爷,南阳侯对您的思念,不比太后少半分。” 重回大殿之内,太后却依旧凝眸于萧靖忱方才坐过的位置,那空荡荡的座椅,仿佛还在诉说着刚刚那短暂相聚的温馨。 “一别便是十二年的光景,他竟已从稚嫩孩童长成了这般挺拔的青年。” 许妈妈轻笑,话语中透露出淡淡的欣慰。 然而,太后的情绪瞬间复杂起来,眉间皱褶似是对世事无常的无奈。 “本以为他是来请求解除与平宁的婚约,怎料只是取了药膏便匆匆离去。” 雨季的湿气加重了太后的腿疾,疼痛如影随形。 许妈妈轻柔的手指在太后的腿上缓缓游走,希望能缓解这份痛苦,同时缓缓道出:“听天璇所言,二少爷似乎对府中一名丫鬟产生了情愫。那位丫鬟因小事触怒了何妈妈,受到了惩罚,二少爷此行,正是为了向太后讨要那能缓解伤痛的药膏。” 太后闻言,眉头锁得更紧,心头的不悦难以掩饰。 “区一个丫鬟,何至于此?竟需他亲自前来,莫非是那女子有着倾城之貌?想当年,他母亲也是被南阳候的英俊外表所惑,可后来,又落得何种凄凉下场?” 回忆起往昔,太后心中五味杂陈。 失去了继续谈论此事的兴致,太后摆手示意许妈妈退下。“让天璇去处理吧,若那丫鬟真是绊脚石,清理门户亦是应当。” 许妈妈眼神复杂,最终选择沉默。 天璇,这位太后的亲信,五年来守护在萧靖忱身旁,既是保护也是监视,但五年时光,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已根深蒂固。 若是萧靖忱真心对待那丫鬟,天璇恐难以执行这份残酷的命令。 当萧靖忱回到听涛阁,见到锦歌仍沉浸在梦乡,呼吸均匀。 第27章 另眼相看 虽身陷病痛,但并无恶化迹象,他那悬着的心终得以少许宽慰。 她的衣物被冷汗浸透,连同先前涂抹的药膏,也变得模糊一片。 见证着她默默承受的一切苦难。 他在那幽暗的房间中静静伫立,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沉思的身影上。 良久之后,他缓缓从桌上取过一把锋利的小刀。 动作熟练而又决绝,几下利落的切割,将她身上的衣物分割成片,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碎裂。 随后,他语气平静地吩咐天璇准备一盆温热的水。 不久,天璇匆匆携水而来,水汽蒸腾,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他手持柔软的毛巾,面上波澜不惊,开始为她赤裸的身体擦拭汗水,每一个轻柔的动作都似乎带着不可言喻的温柔。 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最新配制的宫廷药膏,指尖轻轻蘸取,细腻地涂抹在她身上的每一处伤痕。 每当手指触碰到伤痕累累的肌肤,锦歌即便沉浸在梦乡深处。 也会不自觉地颤抖,身体轻轻蜷缩,眉头轻皱,然而她依然沉浸在梦乡,未曾醒来。 那些来自遥远国度的珍贵药物确实效果显着,药膏一抹上去,那些青紫的肿胀渐渐褪色。 痛苦似乎随着药效的渗透而减轻,她的眉头渐渐舒展,不再因疼痛而发出压抑的哼声。 待药膏干透,他才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一层薄毯,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一切安排妥当后,他端起那盆污浊的水,步伐沉重地向门外走去。 天璇一直守在门外,见状连忙上前接替,“二爷,这种小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何须您亲自动手。” 宋鸣面色沉静,身躯紧绷,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前行。 天璇察觉到气氛中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二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事。” 宋鸣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喉头似乎被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所哽咽。 天璇闻言,不敢再多言,默默地接过水盆递给一旁的仆人,自己则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夜风拂过,宋鸣站在廊下,身上的燥热略微平息,但心中对榻上女子那份莫名的渴望却难以彻底按捺。 转身之际,他的目光落在薄毯之下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形上,刚刚勉强压制下去的冲动再次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比之前更加猛烈,几乎要将他淹没。 萧靖忱的心头突然升起一股焦躁,仿佛有一团无形的火焰在胸口燃烧。 “天璇,备车,我要去和乐阁。” 和乐阁内佳丽云集,她们能歌善舞,温柔体贴,最擅长以柔情化解人的忧愁。 但在那些或妖艳或清纯的女子围绕之中,萧靖忱的脑海里却只有锦歌的身影,其他的一切都显得黯然失色。 然而,室内的浓郁脂粉味却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于是他挥手遣散了所有佳人。 深夜回府的路上,他的脚步在不经意间停了下来,目光穿过夜幕,锁定在某个特定的方向。 天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正是老侯爷的居所。 “二爷,是要去看望老侯爷吗?”天璇轻声问道。萧靖忱侧头,眼神微寒,天璇顿时明白,识趣地闭上了嘴。 回到听涛阁,萧靖忱的目光再次与锦歌相遇,心中的烦躁竟然奇迹般地淡去。 那条薄毯依然紧紧包裹着她,离开时什么样,回来时依旧如此,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 锦歌沉浸在深沉的梦境中,秀美的脸庞因为沉睡而更显宁静,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望着这样的她,萧靖忱的心不禁猛地抽紧,正欲揭开薄毯的手在半空中僵住。 脑海中充斥着薄毯下那雪白细腻、温暖柔软的肌肤,想象与记忆交织,那个夜晚,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场景若隐若现…… 他猛然站起身,带着几分愠怒大步走出卧室,天璇一整天的提心吊胆并未因这次外出而有所缓解。 抬头一看,不料正撞上萧靖忱眼中未曾消散的不快。 “二爷?” 天璇的声音里满是困惑与不安。 糟糕,二爷的情绪似乎又陷入了阴霾之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息。 “你去挑选一个既懂得分寸,又守口如瓶的侍女来。另外,安排一间偏室,让她搬离原先的地方。” 萧靖忱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天璇闻言,一时之间有些愕然,眉头微微皱起。 “二爷,是否还需要增添两位小厮在一旁侍奉左右呢?”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试图揣摩着二爷的心思。 萧靖忱素来偏好宁静致远的生活,身边并不需要太多的仆从来回穿梭,他更渴望的是一种超脱世俗的清净与自在。 在他看来,人群聚集之处,难免会有闲言碎语,那些无谓的烦恼也就随之接踵而至。 “无需过多忧虑,只需找到一位能够妥善照顾锦歌的人选即可。” 他的回答简洁明了,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直到此时,天璇才恍然大悟,原来二爷口中所指的“她”,并非任何普通的侍女,而是那位正卧于二爷榻侧、病体虚弱的锦歌。 天璇处理事务向来一丝不苟,这一次,他耗费了整整半个时辰。 在南阳候府庞大的仆役群中反复甄选,最终选定了一位合适的人选。 这位被选中的侍女名叫白露,以往负责前院琐碎的清扫工作。 她的容貌虽然无法与锦歌那般倾国倾城相媲美,但也是五官端庄,面容中透露出一种和善可亲的气息。 自入府四年以来,她默默无闻,勤劳本分,未曾有过任何差池,是公认的好仆人。 当众人得知白露即将被派遣到听涛阁服务的消息后,前院的下人们顿时议论纷纷。 “听涛阁不一直是只有天璇侍卫一人独守吗?怎么突然也需要丫鬟来侍候了?” 有人疑惑不解地发问。 “你有所不知,锦歌姑娘早就住进了那里。” 另一人解释道。 “难道说,天璇侍卫真的对锦歌另眼相看了?” 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八卦的意味问道。 第28章 那个人……是谁? “不管他中意与否,从一个低微的侍女一跃成为听涛阁的近侍,薪酬翻倍还另加奖励,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又一人感慨道。 “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平宁公主时常挑剔,大房那边也难以应付,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天璇在路上已经将所有的注意事项详细告知了白露。 抵达听涛阁后,他只是让白露静静地等候。 白露心中激动不已,面上却努力保持着镇静。 她忍不住好奇心驱使,悄悄抬起眼睛想要窥探一二,却不料正巧与刚迈出房门的萧靖忱目光相对。 “二爷吉祥。” 白露惊慌之下,连忙跪倒在地行礼,心中忐忑不安,生怕自己有任何闪失,重蹈被辞退的覆辙。 萧靖忱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他四处打量着,显然这种失礼的行为绝不是锦歌所能做出的。 “规矩未曾学过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责备。 天璇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纳闷:这个丫鬟为何会如此失态? 明明在来的路上已经再三叮嘱,怎么关键时刻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了? 白露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连忙磕头认错。 “奴婢该受惩罚,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萧靖忱的声音依旧平静,然而他的言辞却让白露感到一阵凉意穿透脊背。 “死罪倒不至于,不过是规矩不熟罢了,送回去重新学习规矩就是。” 白露如同被雷击中一般,被遣返的命运似乎已在眼前缓缓铺开。 天璇硬着头皮,连忙出声请罪:“属下立刻再寻找一个懂得规矩的人选。” 萧靖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不必麻烦了。”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天璇领会了其中的深意,只好带着满脸泪痕、下唇几乎被牙齿咬出血的白露,黯然离开了听涛阁。 回至前院,人声鼎沸,嬉笑声与窃窃私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每一步踏入,都不可避免地要落入那些揶揄与嘲讽的陷阱中。 白露心里明白,此后的每一天,她都将在这无尽的轻视与贬低中艰难前行,相比之下,听涛阁那静谧的一角显得格外珍贵与安宁。 “天璇护卫,万望您能再度为我请命,让我继续留在那里可好?” 白露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眼眸中闪烁着恳求之色。 似乎在那片刻间,所有的自尊与倔强都被迫放低。 天璇,这位平日里表情如铁石般坚毅的护卫,此刻依然不为所动,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二少爷的命令已下,你还是安心去学习府中的规矩吧。” 话语简短,不容反驳。 白露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天璇已转身离去,那背影坚定而冷酷,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失望与前路的渺茫。 重返前院,仿佛步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些闲言碎语如同冬日里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切割着她的自尊。 他们谈论着,锦歌如何幸运,如何生来便是享受富贵的命,而白露,似乎命中注定只能在卑微与劳碌中度过余生。 面对这些刺耳的话语,白露紧咬着下唇,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却不让它们轻易滑落。 内心翻腾着的不仅仅是委屈,更有不甘。 “为何偏偏锦歌就能置身事外?” 一人疑惑道。 “说不准锦歌是有意为之,好独占二少爷的青睐和奖赏呢。” 另一人的猜测,如一颗石子投入了白露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波澜。 白露猛地抬头,眼中先是错愕,随即转化为深深的狐疑,最后则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的确,锦歌那时的缺席太过于巧合,现在回想起来。 一切似乎都指向了那个最不愿相信的可能性——锦歌的背后操作。 另一边,锦歌在经历了漫长的昏睡之后,终于悠悠醒转。 眼前的光景让她瞬间惊惧,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陌生人身旁而坐。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让她惊得呛咳连连,刚送入口的药汁尽数喷出,苦涩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每一次咳嗽都似刀割,疼痛遍及全身,几乎令她无法忍受。 那人,那华服之人,似乎也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以帮助缓解那窒息般的痛苦。 待到咳嗽稍作停歇,锦歌泪眼模糊地仰望,正欲开口言谢,却在看清对方容貌的刹那间,惊恐得差点儿滚下床沿。 “二少爷?怎么会是他……” 这个问题在心中反复回响,不可思议与震惊交织在一起。 萧靖忱的声音带着清晨露水般的清新,问道:“醒了?” 他将手中的药碗递向锦歌,语气平淡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自己喝吧。” 尝到口中那苦涩的味道,锦歌心中的困惑与慌乱愈发强烈。 这究竟是何种药?难道这段时间都是萧靖忱在照料她?念头一起,心中不禁一阵紧缩。 视线渐渐清晰,环顾四周,她惊觉自己身处的竟是听涛阁,而非自己的斗室。 一种本能的逃避情绪涌上心头,她挣扎着欲起身,但背部那剧烈的疼痛犹如被撕裂,让她不得不重新跌回现实。 记忆的碎片渐渐拼凑,挨打的场景与昏迷前那抹模糊的身影。 萧靖忱,原来并不是梦境中的虚幻,而是真实的援手。 “别乱动,先把药喝了。” 萧靖忱的语调虽冷,却也含着几分关怀与不容置疑。 锦歌急忙接过碗,勉力支撑起身体,却忽感胸口一凉。 低下头,发现身上的衣物竟不知何时不翼而飞,只剩赤裸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如寒冰般侵入骨髓,让她瞬间僵硬,连最基本的遮掩都忘记了。 正当她沉浸在无措与羞愧之中时,一束炽热的目光将她拉回现实。 羞赧之情如潮水般涌来,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歪,碗中药汤险些全部洒向萧靖忱。 他敏捷地接住了药碗,但仍有几滴溅落在手上,脸色微沉。 本欲责备的话语却在看到锦歌那紧紧捂着脸庞、不留一丝缝隙的模样时生生咽了回去。 她的耳根红得仿佛能滴出血,那是羞涩吗? 第29章 别瞎动 那抹绯红自耳畔蔓延开来,逐渐染上了她雪白的颈部,乃至微露的肩头,一切都显得那么柔和而娇羞。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竟让萧靖忱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一股恶作剧的念头油然而生。 “躲什么呢,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他的话语中带着戏谑,目光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锦歌的脑海里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每一声都震颤着她脆弱的神经,思绪像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彻底失去了方向。 他说的“见过”,这简单的两个字,如同重锤砸在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难道,他真的已经揭开了那夜神秘闯入者的面纱,发现那个人就是她? 一想到此,她的心脏便不由自主地抽紧,恐惧与慌乱如潮水般袭来。 他会如何对待这个秘密的揭露者? 是选择干脆利落地结束这一切,用最极端的方式——杀了她? 还是采取一种更为残酷的手段,把她扔进那深不见底的人情漩涡。 让何妈妈用那铁石心肠的手法处置她? 平宁公主,那位权势滔天的公主,若是得知了这一切,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平宁的怒火,无疑会将她焚烧殆尽。 察觉到锦歌的身躯比先前埋得更低,连细微的呼吸声都似乎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消逝,萧靖忱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与冷淡。 “你这是打算把自己憋死吗?若真想寻死,也别选在我的屋子里,出去解决吧。” 这话听起来无情,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锦歌往床内缩了缩,这细微的动作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冷汗涔涔,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奴婢即刻就离开。” 她的声音细微如蚊虫振翅,几乎难以捕捉。 正当她鼓足勇气准备起身时,却又像受到惊吓的小鹿,怯生生地缩回了原处。 赤裸的身躯提醒着她现实的尴尬与无助。 这样的状态,怎么可能走出这扇门? 萧靖忱轻笑声从上方传来,犹如寒风中的一抹暖意,却也足以让锦歌全身僵硬,手足无措。他虽移坐到了一旁,隔了一段距离,但那锐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始终锁定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 “刚才不是说要走吗?为何还留在这里拖泥带水?” 床榻上的女子依旧埋着头,沉默不语,静止如雕像,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萧靖忱嘴角微抿,正要开口询问,一阵细碎的哭泣声却先一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你这是在哭什么?” 萧靖忱眉宇间浮现出困惑与不耐。 锦歌听见他的问话,不但没有收起眼泪,反而哭得更加放肆。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倾泻而下,越是试图克制,情绪却越是失控,汹涌而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悲泣,萧靖忱先前的冷酷态度瞬间融化,他站在床边,嘴唇轻微开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一时语塞。 半晌,他才勉强挤出一句话:“你哭,又是为了什么?” “你、你赶我走,却又不给我一件蔽体之物……” 她终于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眼中闪烁的泪光就像雨打后的梨花,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萧靖忱心头猛地一揪,那股痛楚竟比任何利剑都要锋利,直击心房。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虽然语气尽量保持平淡,但那掩藏在冷峻面容下的情感波动,却与他的话截然相反。 “听涛阁是什么地方,你以为可以随意进出,随心所欲?” 他的责问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锦歌被他突然的严厉吓得噤了声,泪水在长长的睫毛上颤抖,显得既无助又委屈。 这时,萧靖忱再次将那碗黑漆漆的药液递至她面前,命令道:“喝掉它。” 锦歌颤抖着手接过,一仰头,苦涩的药液瞬间滑入喉咙,她不知道萧靖忱心中究竟在盘算什么,也不敢再有任何违抗的念头。 按照侯府的规矩,她没有自称为奴婢就已经是大不敬,再加上胆敢顶撞,这些罪名足以让她遭受严厉的惩罚。 萧靖忱带着空碗离开,身影渐行渐远,留下听涛阁一片寂静。 门外,被平宁破坏的紫竹已全部更换为新的,然而在萧靖忱的眼中,这些新竹却总是少了些旧时的韵味。 人们常说观竹能使人平静,可对他而言,眼前的新竹反而添了几分烦躁。 于是,他吩咐天璇更换这些不合心意的紫竹。 天璇望着这两株新植的紫竹,眉头紧锁,心里满是疑惑。 “二少爷,您希望种什么样的紫竹呢?”他心想,正值雨季,新栽种的植物恐怕难以存活,更何况听涛阁向来栽种紫竹,为何二少爷突然改变了喜好? 正当他打算抬头询问主人的具体想法时,却惊讶地发现,萧靖忱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室清冷,与那紫竹林中随风摇曳的不解之谜。 在那古色古香的榻上,锦歌僵硬地躺着,周身空气仿佛凝固,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长夜难耐,榻上的锦缎虽柔软,却也抵不过长时间静卧带来的酸涩不适。 正当她暗自思量,欲稍稍翻动僵硬的身躯,以求一丝缓解之时。 一阵细微却清晰的脚步声,于静谧中悄然迫近,如同夜风拂过树梢,令她心弦骤然紧绷。 她本能地侧头,意图探寻声源,却不幸扭到了脆弱的颈部,痛感如电流般窜过。 令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锁。 “疼你还敢瞎动?” 低沉而略带责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让锦歌瞬间屏息,全身僵硬如石。 她心中暗自懊恼,从他踏入这方寸之地的那一刻起。 自己仿佛变成了最为听话的雕塑,只愿化作无生命的木头,以免触怒面前之人。 “疼晕了?” 萧靖忱的眉宇间微露担忧,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她身后的薄毯边缘,准备给予援助。 锦歌的心脏怦怦直跳,指尖不由自主地蜷曲,紧紧抓住薄毯,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与倔强:“不疼了。” 萧靖忱的目光略显黯淡,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一切。 第30章 冲喜 此刻却紧紧锁定了她那双紧紧攥住薄毯的手,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怜惜。 在一阵微妙的沉默后,锦歌感觉到背后的薄毯被轻轻揭开,一股不易察觉的凉意随之拂过肌肤。 那道伤痕,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淡淡的红晕,如同初绽的樱花。 映衬着她那比雪更为洁白的肌肤,即便是那已结痂的破损之处,也在这对比之下,更显其身躯的娇弱与纯洁无瑕。 药膏的凉意,是萧靖忱时刻备在手边的守护,以防她不经意间的小恙。 他手法细腻,轻轻涂抹,那份清冷穿透肌肤,令锦歌的身子微微一颤。 惊讶之余,她猛地转头,不料这一动作扯动了原本就疼痛的落枕之处,又是一阵倒吸冷气的痛苦。 就在这一刻,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打破了平静。 萧靖忱的手掌,竟猛地落在了她柔韧且充满弹性的背部某处。 两人都为之一愣,锦歌眼中闪过不解与愕然。 而萧靖忱的表情则是复杂难辨,他自己似乎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冲动感到诧异。 “让你别动。” 他低沉的声音里藏着复杂的情绪,锦歌无法解读,只是本能地低下头,全身战栗,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再也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她的面色渐渐泛起了浅浅的粉色,如同春风中悄然绽放的桃花,美丽而令人心生怜爱。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萧靖忱猛然起身,手中的药瓶被重重地放置于桌上,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快步离开房间。 锦歌慌忙中扯过薄毯,试图遮掩自己的狼狈,但未及片刻,萧靖忱却又折返回来,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薄毯甩开,那动作干脆利落,薄毯一角无力地垂在床脚。 “再乱动,就这样把你丢出去。”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可违抗的怒意,仿佛下一秒真的会将她逐出门外。 锦歌心中惊惧交加,这次是真的不再敢有任何的挣扎。 当萧靖忱重拾药膏,因心情烦躁而动作略显粗鲁地为她涂抹时,锦歌咬紧牙关,即便疼痛让她浑身颤抖,也未敢发出一丝声响。 待到药膏全部敷完,她的额头已然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显示着刚刚所承受的苦楚。 夜,渐深,锦歌在疲惫与药物的双重作用下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已然是深夜。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给房间笼上了一层神秘而幽静的光辉,与白日的热闹喧嚣截然不同。 在这宁静至极的夜晚,锦歌可以清晰地听到不远处萧靖忱均匀的呼吸声,那是她从未有机会如此贴近地聆听的存在。 心中千回百转,疑虑如潮水般涌来——他为何会在此留宿? 外界传言中的二爷,性情冷漠孤傲,能让她这个仆人留在听涛阁已是让人费解。 如今竟与她共处一室,这背后的原因让人难以捉摸。 揣着满腹的疑惑,锦歌在夜色中辗转反侧,直至天边渐亮,困意再次席卷而来,她终于又陷入了梦乡,留下那些无解的谜题,待到晨光破晓时分,或许才能找到一丝解答。 晨曦微露,第一缕阳光轻轻拂过窗棂,萧靖忱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温柔而坚定,瞬间锁定了床榻上安睡的锦歌,仿佛她的存在便是他清醒的全部理由。 那眼神,澄澈而清醒,完全不似刚从梦乡归来之人。 户外,天空已开始洒落细腻的雨丝,空气里多了几分初秋的凉意,与往常相比更添了一抹清冽。 锦歌仅裹着一袭薄毯,裸露的肩膀在这突降的寒气中微微颤抖。 不自觉地收紧了身体,试图抵御那份似乎能穿透肌肤、直抵心底的寒冷。 萧靖忱见状,动作轻柔地取来一件柔软的披风,轻轻搭在她裸露的肩上,动作中满是呵护与不舍。 锦歌呢喃着发出轻微的抗议声,声音里夹杂着几分被搅扰清梦的不满,犹如一只被意外惊醒的小猫,嗓音中带着一丝慵懒与娇憨。 然而,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而温热。 内心的一池静水被突如其来的波澜轻轻触动,泛起一圈圈涟漪。 “二少爷。” 门外,天璇的声音透着谨慎,似是预感到了屋内的氛围,脚步犹豫不决。 天璇望见萧靖忱脸上浮现的阴郁,心中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自责自己在这个微妙时刻打扰了主子,但所传之事紧急,容不得片刻耽搁。 “二少爷,宫中有消息传来,平宁公主在御前长跪一日,最终赢得了圣上的允诺。宫中钦天监已开始选择吉日,打算尽快敲定婚期。” 平宁公主如此迫不及待,让人心生疑惑。 南阳候曾经救驾有功,加之与太后间的亲戚关系。 这桩婚事在外人看来无疑是天赐良缘,可对萧靖忱而言,从头至尾都是一场身不由己的安排。 “备车,入宫。” 萧靖忱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面对圣上,萧靖忱以老侯爷病情急剧恶化为由,恳请延迟婚期。 皇上对平宁公主向来偏爱,但在萧靖忱展现出足够的诚意后,勉强答应暂时按下此事。 待平宁公主得知消息匆匆赶来时,萧靖忱已悄然离开宫廷。 平宁公主在皇上面前,泪如雨下,伤心欲绝。 “父皇明明已经答应,为何又要改变主意?”她哽咽问道。 皇上念及萧靖忱的承诺,语气淡然,“平宁,你身为公主,怎能像市井妇人一般失态。” 平宁公主却坚持己见,不愿轻易放弃。 “君子一诺,重如千金,父皇既已应允,怎能食言?不如先让钦天监择定吉日定亲,待时机成熟再议婚嫁,岂非两全其美?” 她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但这次皇上并未因此心软。 “南阳候病情危急,此时确实不宜举办婚礼。” 平宁公主心急如焚,言辞间失了分寸。 “有何不妥?我嫁过去正好能为他冲喜,说不定南阳候的病情就能有所好转。” “放肆!” 皇上脸色一沉,怒意勃发。 平宁公主心头一紧,连忙跪倒在地。 “你身为尊贵的平宁公主,金枝玉叶,怎能说出为臣子冲喜这样的话?若此事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第31章 伺候人的命 平宁心中虽有不甘,再次恳求却只惹来皇上更大的怒火,最终被罚禁足半月。 萧靖忱返回侯府,直奔老侯爷的厢房。 房内,浓厚的药味弥漫,令人呼吸间都能感受到沉重。 老侯爷躺在床上,沉浸在深深的昏迷之中,四周仆人们静默守候,室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沉重而压抑。 推开雕花木窗,清晨的微风携着远处花香涌入,屋内浓郁的药味似乎也随风淡去了几分。 老侯爷的眼睑微微颤动,缓缓自昏沉中醒来,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在晨光中逐渐聚焦。 当目光定格在立于床边的萧靖忱身上时,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感涌动,眼眶不禁泛起了点点泪光。 “真是难得,你还能来看我。” 话语间,老侯爷的声音透着几分沙哑与虚弱,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的力气。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用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住萧靖忱的手,那力道之中包含的不仅仅是坚持,更有深沉如海的父爱与不舍。 对话未及深入,老侯爷的意识又一次陷入了混沌,口中喃喃低语,言辞间杂乱无章,让一旁的萧靖忱满是疑惑与不安。 “诗沅,你也来了啊……”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萧靖忱的眼神瞬间紧绷,他猛地转头。 只见老侯爷的目光空洞而迷离,却依然执拗地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仿佛眼前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记忆中的某个人影。 “瞧,你母亲来了……” 这话一出,萧靖忱鼻尖一酸,喉头微哽,低声唤了一句:“爹……” 话音刚落,老侯爷的话语戛然而止,一行清泪无声地沿着他苍老的面颊滑落,似乎是在诉说着无尽的遗憾与不舍。 直到老侯爷沉沉入睡,萧靖忱才悄然起身,步伐沉重地走向门外。 途经几个年迈仆人身边时,他的目光略作停留,带着几分审视与戒备。 这些仆人尽管是侯府的老臣,忠诚有加,但萧靖忱深知,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府邸里,每个人背后的故事都可能是一盘棋局的一部分。 天璇,作为萧靖忱多年的贴身随从,对主人的心思了然于胸。两人行至无人之处,天璇终于忍不住开口:“二少爷,为何不直接替换那些仆人?这样,我们的人也不必再为给老侯爷秘密换药而提心吊胆。” 萧靖忱神色凝重:“我离京多年,侯府早已被大房势力牢牢掌控,此时轻易换人,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天璇闻言,面色更加沉重,欲言又止,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老侯爷的身体……” 萧靖忱的唇角紧绷片刻后,微微松弛下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那就必须尽快查明,他们在府内究竟安插了多少暗桩。” 另一边,锦歌在萧靖忱的悉心照料下,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她发现自己所敷的乃是上等珍贵药膏,不仅疼痛减轻许多,而且疤痕渐淡,身体恢复迅速。 这几天,她变得异常温顺,对于吃药、换药从未有过半点抵触。 心中只祈愿不让萧靖忱感到丝毫不悦。 夜幕降临,屋内灯火渐熄,一人静卧于床。 一人则伏于矮榻之上,室内除了两人的轻微呼吸,再无其他言语交流,空气似乎凝固了时间。 数日之后,锦歌难耐好奇心驱使,轻轻触摸那已几乎愈合的伤口,却不料萧靖忱竟在不知不觉间出现在身后,一把温柔却又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二,二少爷?” 锦歌惊讶之余,脸上染上了羞赧的红晕。 “在我面前,竟如此不顾及自己的仪态?” 萧靖忱的声音虽带责备,但那眼神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向下,落在了锦歌因轻微侧身而微露的曲线之上,意外发现她不仅性情温婉,身材更是出众,不由心生赞叹。 锦歌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注视,脸颊愈发绯红,连忙将手抽回,慌乱地隐藏在薄毯之下,羞涩地解释道:“奴婢,奴婢只是想查看伤口是否完全愈合了。” “还未全好,你需继续静养。” 萧靖忱的语气中虽带有几分严厉,但锦歌能听出他今天的心情颇为舒畅。 随后,他亲自接过药膏,动作轻柔地掀开薄毯,查看着那已经大为好转的伤口,继而细腻地为其涂抹,每一下都蕴含着无微不至的关怀。 待一切安排停当,锦歌方才犹疑地探出半边精致的脸庞,仿佛一朵含羞待放的花蕾,微微张合间小心翼翼地吐纳着周围的气息。 她的眼眸如同秋水,闪烁着紧张与期待的光芒。 悄无声息地瞥向坐在不远处的萧靖忱,内心犹如小鹿乱撞,忐忑不安的情绪在胸腔中横冲直撞。 良久的沉默后,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喉咙里挤出细如丝线的声音,怯生生地问道:“二少爷,我……我能不能回到自己原先的地方去休养呢?” 每一个字都似经过千锤百炼,轻轻落下,却在房间里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萧靖忱闻言,剑眉轻轻一挑,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玩味,薄唇轻启:“回哪?回你那做什么?难不成前院的扫帚比这里的床榻更让你留恋?”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露出不容置喙的威严。 锦歌的声音细如蚊鸣,仿佛随时会被室内的一缕清风卷走:“我是负责前院打扫的丫鬟,应该回去继续服侍,完成我的职责。”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卑微与自责,仿佛连提出这样一个请求都是逾越了界限。 萧靖忱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微笑,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倒是增添了几分寒意:“锦歌,你的志气就只有这么大吗?” “我……我本就是卑微的出身,能在这南阳侯府有一席之地已是万幸,哪还敢奢望其他。”锦歌的回答低沉而诚恳,透露出对命运的无奈接受。 萧靖忱语调陡转,寒气逼人:“好一个服侍人的命,真是让人感叹。” 话音未落,他已挥挥手,示意门外。 不消片刻,天璇便手捧衣物匆匆而入,每一件都质地细腻,绣工精美。 第32章 丢人现眼 萧靖忱随意地将衣物抛向锦歌,语气平淡:“穿上吧,总不能让我的仆人衣衫不整。” 锦歌接住衣物,手指紧攥着布料,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犹豫,却迟迟没有动作,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恩赐吓了一跳。 “不是急着回去工作吗?怎么,还要我来帮你穿戴不成?” 萧靖忱的声音多了几分不耐。 锦歌内心挣扎,最终狠下心,牙关紧咬,声音细微:“我……需要更换衣物,请二少爷回避一下……” 萧靖忱冷笑,目光如寒冰般锐利:“听涛阁,是我的领地。锦歌,你一个下人,竟然想要命令主人?”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违逆的尊贵与权威。 锦歌慌忙扯过一旁的薄毯,迅速遮住自己的身体。 屈膝跪在柔软的垫子上,额头几乎贴地,这是一种无声的请罪,也是她尊严最后的坚持。 她虽然因疼痛身体微颤,但那份倔强却丝毫未减,紧抓着毯子的手指关节泛白,显露出她内心强烈的抗拒与不甘。 萧靖忱冷眼观察着这一切,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既然要换衣,为何还跪着不动?” 锦歌迷茫地抬头,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惊慌,似是未料到此番情景。 萧靖忱眉头微蹙,唇边挂着淡淡的嘲讽:“短短几日便忘了该如何自理?还是说,需要我亲自动手帮你更衣?” 锦歌闻言,脸颊腾地红了,如同熟透的樱桃,她紧紧咬着下唇,嘴唇几乎要渗出血丝。 在萧靖忱不容置疑的目光中,她慌乱地将衣物披挂于身,直到双脚触碰到地面的凉意,才发现天璇未曾带来鞋袜。 赤足之下,她再度跪倒,对着萧靖忱深深施礼,眼中满是感激与谦卑。 萧靖忱面色依然冷漠,周身散发出的寒气仿佛能凝固空气。 面对锦歌的感激,他无动于衷,反倒是加重了语气:“急什么?我何时允许你离开了?” 锦歌仰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她不明白萧靖忱话中的深意,只觉得自己的命运似乎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操控。 “在听涛阁白吃白喝这么些日子,难道你以为可以不声不响地一走了之?” 萧靖忱的话语如锋利的刀刃,直刺人心。 “你所用的每一味药材,都是来自海外的稀世珍品,价值连城。 你打算如何补偿我为你的付出呢?” 他缓步走近,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锦歌心头。 锦歌的心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安,但她仍然试图鼓起勇气面对这一切。 “既然你说自己是劳碌的命,喜欢忙活,那么从今往后,听涛阁所有的杂务,就由你一并承担吧。” 萧靖忱的话语落下,宛如判决,让锦歌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见锦歌面露迟疑,萧靖忱眉尖不易察觉地一皱:“不满意?那简单,支付银两作为报酬即可。”此刻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气场,与南阳侯府二少爷的身份似乎格格不入,更像是那高高在上的债主,冷酷而不可侵犯。 锦歌望着眼前的萧靖忱,心中首次萌生了一个念头——这个人,绝不仅仅是一位府邸里的公子哥,他似乎更适合……扮演那个无情的债主角色。 “小的身无分文。” 锦歌无奈地低语,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萧靖忱闻言,嘴角微微一抿,眼神中带着几分锐利与不容置疑,“那就干活抵债。听涛阁不养闲人,却也不弃有心之人。” 锦歌踏进久违的前院,阳光斑驳地洒在青石板路上,映衬着她瘦削的身影。 这已经是她近十日来首次步入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决定往后长居听涛阁,锦歌便不得不着手将属于自己的细软搬迁过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草木清新,与后院的幽静截然不同。 刚踏入门槛,一群丫鬟便如彩蝶般簇拥而至,她们曾是锦歌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并肩作战的伙伴。 此刻,这些姐妹们七嘴八舌,关切又好奇地打听着她在后院的点滴生活,那份热闹与关怀,让锦歌心中涌动着一丝暖意。 面对询问,锦歌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过是在后院休养了几日,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的话语里藏着几分不愿多提的隐忍。 “你在听涛阁做得好好的,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你也遭了二爷的厌弃,被无情地赶了出来?”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丝幸灾乐祸,锦歌转身,发现是白露,心里不禁生出几缕困惑。白露平日里的尖酸,今日似乎更甚。 “瞧瞧,自以为是的人总有摔跟头的时候。” 白露的话语如同冬日的寒风,冷冽而刺骨。 锦歌的心中虽感诧异,但记忆中,她与白露并无直接的过节,这样的冷言冷语让她一时不解。 殊不知,白露这几天饱受冷言冷语的侵袭,又无意间捕风捉影,听信了关于锦歌的流言蜚语,心中对锦歌的怨恨愈发加深。 见到锦歌的归来,白露心底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 锦歌向来处事低调,从不以口舌之争为乐,对于误解与非议,她总是选择默默承受。 此刻,见她径直走向仆役房方向,有人误会她意欲逃避工作,不满的情绪顿时弥漫开来。 “这么多天,我们替你担着活儿,你倒好,还想偷偷溜去何处享清闲?” 质疑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满与责备。 锦歌停下脚步,淡漠的目光轻轻扫过众人,语气平静而坚定:“我去拿我的东西。” 此言一出,仿佛投下一枚炸弹,众人面面相觑,议论声此起彼伏,各种猜测与揣度纷至沓来。 “白露只是被贬回前院,你这可是被赶出侯府的前兆啊!” “伺候二爷那可是步步惊心,哪有什么轻松可言。” “还以为她能攀高枝成凤凰,结果却是被踢出门外的命。” 更有甚者,针对她因伤未愈而略显迟缓的脚步,开始了新一轮的窃窃私语。 “这才在后院转了几天,就学会那副招摇的步态,真是丢人现眼。” 第33章 难怪自讨苦吃 “也难怪主子容不下,自讨苦吃。” 一句句犹如利箭穿心,却让一旁的白露内心暗自得意,仿佛找到了某种扭曲的平衡。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锦歌抱着自己的简单行李折返回来。 一脸的坦然与从容,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锦歌,你是不是迷路了?出府的门应该在那边吧。” 一人指了指远处,言语中带着戏谑。 锦歌紧抱着怀中的包裹,目光坚定,反问道:“我为何要出府呢?” 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周围人的表情瞬间凝固,带着几分轻蔑:“你都被逐出侯府了,还妄想赖在这里?” 话语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锦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抹笑里包含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坚韧,“谁告诉你们我被赶走了?”她的问题让众人哑口无言。 丫鬟们面面相觑,疑惑不解,“你若没被赶走,何至于打包行李?” 她们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与猜疑。 锦歌轻轻叹了口气,语调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坚决,“我要去听涛阁,开始新的差事。” 言罢,她微微一侧身,打算绕过人群继续前行。 然而,白露却似一座山般挡在她的面前,双目圆睁,怒气几乎要溢出眼眶,“锦歌,我俩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她的质问中带着几分不甘与愤懑。 “我做了什么吗?” 锦歌反问,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困惑与无奈。 她自始至终都感到莫名其妙,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怎样得罪了白露? 白露的眼圈泛起了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明明是我有机会调到听涛阁,在主子身边效忠,如果不是你背后使绊子,二爷怎么可能拒绝我?” 她的控诉听起来既悲切又决绝。 锦歌听罢,几乎被这无端的指控气笑了。 心中的委屈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没想到,真相竟如此荒谬,被人误解至此,又该何去何从? 她始终沉浸在昏沉的梦境之中,对周遭世界毫无感知,更不知外界正悄然发生的一系列变故。 至于听涛阁,在白露心中从来不是什么庇护所。 而是座令人提心吊胆的华丽囚笼,特别是服侍像萧靖忱这样性格乖戾的主子。 任何侍女踏足其中,都仿佛踏上了一条危机四伏的道路。 若有幸能将这份沉重的责任转嫁给他人,她必定会暗自庆幸,又怎么会愚蠢到从中作梗? 当白露注意到锦歌脸上那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时。 一股混合着羞愤与不甘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手指不禁曲起,冲动地向前方伸去,意图以粗鲁的动作表达自己的不满。 然而,锦歌似乎早有准备,她的反应迅速而精准,轻轻巧巧地扣住了白露的手腕,只消一个微妙的旋转,白露便痛得五官扭曲,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痛楚。 “我并没有多余的心思与你为敌,你若不在听涛阁得到二爷的青睐,或许应该深思,自己是否在何处触怒了主子。” 锦歌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漠,同时出于对白露伤势的顾虑,她并未过分用力,只是在释放之后,白露仍不死心,蠢蠢欲动,试图找回面子。 “如今我身属听涛阁,你若轻举妄动,后果自负。” 她稳稳站在那里,不闪不避,那份超乎年龄的镇定。 竟使周围的人感到一丝难以名状的畏惧,不敢轻易挑衅。 白露怒火中烧,正欲再次发作,却被一旁的人悄悄拉住,低语劝解道:“算了吧,连何妈妈那样的老资格都难逃惩罚,就连平宁公主亲自前来也未能扭转局面,你真要对锦歌下手?”这话仿佛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白露的冲动之火。 白露狠狠地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怨恨的光芒。 最终只能愤然转身,留下一串重重的脚步声。 锦歌内心深处却猛地一震,何妈妈的命运让她难以接受,难道那位备受尊敬的老嬷嬷,真的遭受了不可言喻的对待? 人们纷纷散去,不愿多管闲事,锦歌本想静默离开。 却不料张妈的呼唤在耳畔响起,温暖而熟悉。 转身一看,张妈眼含泪光,习惯性地从袖中取出几粒花生。 小心翼翼地放在锦歌手中,那是一个母亲般简单而深情的关怀。 “你能够平安无恙,真是万幸。听说那天你受到了惩罚,我急得想去夫人那里为你求情,却没想到你后来被二少爷带走,我的心里别提多担心了,还以为……” 张妈的声音略显哽咽,锦歌轻柔地安慰着,同时也关切地询问何妈妈的情况,张妈这才缓缓道出那个悲凉的故事。 “何妈妈直到被送至平宁府才停止了呼吸,二少爷当场惩罚了在场所有人。” 张妈紧握锦歌的手,言语间充满了安慰与释然,“锦歌,你跟随着天璇好好服侍二少爷,以后的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锦歌回握着张妈的手,内心却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 在这短短半月里,与二少爷相处的每一刻,她所承受的心理压力,远超过过去十二年的总和。 告别了张妈,锦歌终于踏回了听涛阁的大门,迎接她的,却是萧靖忱满面的不悦和质疑。 “就凭你那点微薄的家当,也敢在这里班门弄斧?”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笑。 锦歌紧紧抱着怀中的小包裹,眼神坚定地说:“奴婢只是想还清欠二少爷的债,既然今后没有工钱,至少得有些替换的衣服吧。” 萧靖忱听闻,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既是无奈又是好笑。 “你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他虽然嘴上挑剔,却也兑现了承诺,听涛阁的一切杂务,不论是内室还是外院,悉数落到了锦歌一人肩上。 尽管腿伤渐愈,能勉强行走,但长时间站立使得旧伤隐隐作痛,痛楚难耐。 锦歌只能求助于天璇,得到了一些剩药渣,勉强熬制了两次喝下。 天璇见状心疼不已,承诺第二天定会为她另寻良药,给予她真正的帮助与慰藉。 第34章 熟悉的名字 天璇目光温柔地落在她额头上,那细密的汗珠仿佛在诉说着她刚才忍受的痛楚,他的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怜惜。 “奴婢还欠着您银钱,怎好意思再接受您的恩惠。我身体已经大好了,不必再服药了。” 她的话语轻轻的,却坚定异常,透露出一种不愿轻易受人恩惠的自尊。 天璇见状,轻轻抚了抚袖口,温和地劝说她:“不妨事,身子为重,银钱日后再说。” 他的视线随即转向一侧,准备禀告事务,岂料转身之际,正巧迎上萧靖忱那略带阴郁的脸色。 “二哥。” 天璇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恭敬。 锦歌的心脏猛地一缩,手中的扫帚紧握,随着这一声低唤,她亦轻声回应,声音细如蚊蚋,却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萧靖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脑海里回荡着锦歌因惩罚而痛苦时对天璇的赞美之词,妒火在他胸中重新燃起,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有闲暇在此絮语,却无暇完成分内之事?但愿今日院中无一片落叶,否则,咱们有的是时间好好算清这笔账。” 锦歌低垂着眼帘,睫毛轻颤,默默承受着责备,心中却如同决堤的江河,泪水无声地在眼眶里打转。 秋风肆虐,落叶如雨,这样的景况,就算扫至夜深人静,恐怕也无法收拾干净。 她明白,萧靖忱此举,分明是在刻意刁难。 天璇见势不妙,心知肚明,那即将爆发的怒火随时可能波及自身,不由得眼皮跳动,心中忐忑。 不出所料,萧靖忱接下来便将天璇训斥一番,并毫不留情地扣除其两个月的俸禄。 天璇内心苦不堪言,却也只能默默承受。 锦歌牢记主子的严厉命令,每当落叶轻触地面,她便敏捷地将之归拢,他寝宫外的小院因此而显得格外洁净,仿佛任何尘埃都不敢轻易沾染这片土地。 然而,此刻的宁静似乎只为片刻的喘息,刚想借机休息。 几片落叶又悠然飘落,锦歌只好强撑疲惫,再次起身,直到确信再无落叶飘零,方躲进树荫下,享受难得的安宁。 “二哥,目前能探听到的情报仅此而已。” 天璇恭敬呈上名册,并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封密信。 “这是从兵部尚书处截获的通信。” 信件被萧靖忱匆忙拆阅,其眼神在刹那间变得沉重如铅。 “如此关键时期,他们竟还敢如此大张旗鼓,真当太子能够一手遮天不成?” 他迅速处理好密信,将之换入新的信封,封口时的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最后,一笔一画勾勒出“亲启”二字,字迹与原信无异,极尽伪装之能事。 “送信时,记得绕道七皇子府邸。” 天璇领命,神情肃穆。“是,属下遵命。” 萧靖忱将旧信封撕毁,任其碎片随风落入香炉,即刻化为青烟消散。 他随手翻动名册,尚未细览,页页纸张便在不经意间被秋风撩拨得哗哗作响。 抬眸之际,恰好与锦歌低头清扫落叶的身影相遇。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第一次真正注意到锦歌的动作,那般的小心翼翼与轻盈,或许是因为她顾忌着自己的伤,又或许,那正是她本性的流露——沉默而坚韧。 她不发一言,没有任何不满,只是专心致志地重复着单调枯燥的工作。 秋风又起,落叶纷飞,锦歌全神贯注于清理,丝毫未曾察觉到萧靖忱在窗边已悄然站了许久。 清扫结束后,她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缓缓走向树荫下的角落,正欲稍作休息,新一轮的落叶却不请自来,她只能苦笑,再次投入重复的劳作。 目睹此景,萧靖忱眉头深锁,心中暗自感慨。 相比前院那些令人心旷神怡的紫竹,这株榕树倒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与不宁。 在那幽静的院落中央,一棵巍峨挺拔的大榕树毅然矗立,枝繁叶茂,遮蔽了半边天空。 这棵树见证了他的童年时光,那时的它还是与幼小的他一般高,母子俩亲手埋下希望的种子,浇灌着爱与期盼。 岁月流转,自他远行后,听涛阁昔日热闹不再,老仆人们在沈氏的指令下一一散去。 留下一座荒芜寂寞的庭院,曾经的井然有序,如今只剩下风吹过的叹息声。 还有那棵独自抵御风雨的大榕树,尽管它已经蔚然成林,却难掩身上斑驳的伤痕,虫害侵蚀,每当雨季来临,原本应该是生命力勃发的季节。 却变成了一场树叶飘零的哀歌,如同绿色的雨滴,纷纷扬扬,铺满了空荡荡的院落。 今年的雨水特别丰沛,以至于每天清晨,锦歌面对着那似乎总也扫不尽的落叶,心中那份坚韧不屈的意志成了唯一的支撑。 她瘦弱的身影在漫天落叶中穿梭,一次又一次挥动着手中的扫帚。 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只是默默地、执着地清理着这个失去了往日光辉的家园。 “锦歌,你过来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锦歌心头猛然一紧,手中的扫帚差点掉落。她心中闪过一丝慌乱,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要遭到责备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走向发出声音的源头,正准备低头认错。 却不料迎来的竟是萧靖忱温和地邀请:“进屋来,我有事问你。” 跨入门槛的那一刻,锦歌的双腿突然间软弱无力,几乎是出于本能想要跪下行礼。 却意外地被萧靖忱轻巧地抛过来的一本厚重名册打断了动作,那名册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怀中。 “府里的人你都还认得吧?” 萧靖忱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锦歌诚实地回答,声音略显局促:“前院的人因为常来常往,基本还算熟悉,至于后院的,因为少有交集,了解就不多了。” 萧靖忱轻轻点头,示意她打开手中的名册。 锦歌遵从,随着一页页泛黄纸张的翻动,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府内仆役的名字,一股莫名的情绪开始在她心头蔓延,眉头也不由自主地锁紧。 “发现什么问题了吗?这些名字里有你认识的?” 萧靖忱的询问带着些微的关切。 第35章 白菱草 锦歌摇了摇头,轻轻合上名册,疑惑不解:“二爷,这本名册有什么特别的用途吗?” 萧靖忱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摆了摆手,锦歌便赶紧将名册递回。 他似乎对某一页特别在意,翻回到锦歌刚才驻足的地方,指尖轻点之处,是一个让她眉头紧锁的名字。 “这些标记的人,都是行为不当的。”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冷意。 “比如这个,张翠芳,你对她有所了解吗?” 听见这个名字,锦歌的心脏猛地一缩,片刻的犹豫后,她选择了坦白:“是的,张妈妈平时对我很是照顾,待人温和。” 萧靖忱的询问看似随意,实则暗含深意:“她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 锦歌回忆道:“张婶是因选为少爷乳母而进入府邸,之后一直在厨房劳作,转眼间已将近十五个春秋。她性情温柔善良,这么多年,我从未见她有过任何疏漏或差错,张婶绝非会违背规矩之人。” 萧靖忱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神却越来越冷峻:“你真的确定,在这漫长的十几年里,她连一次错误都没有犯过?” 锦歌一时间哑口无言,关于张婶的那段过往,她心里清楚得很。 记忆回到多年前那个疫情肆虐的凉城,老侯爷购得的珍贵药材准备救援。 其中一味白菱草价值连城,引来外邦重金求购,老侯爷坚守正义,断然拒绝。 然而,当这批药材最终送达凉城,却意外成了夺命的毒药,大部分服用的百姓不幸离世,一时间,举国震惊,皇上下令彻查,揭开了一场骇人的真相。 白菱草被人恶意调换,导致了这场人间惨剧。 正是在那场混乱中,锦歌无意间瞥见张婶与府中数人秘密携带着某个包裹匆匆离开。 事后才得知,那批至关重要的白菱草被私下转卖给了外邦药商,而那些药商早已逃之夭夭,远离了大祁的边境。 老侯爷得知真相后震怒不已,亲自惩处了十几名涉及此事的仆人。 而张婶,或许是侥幸,或许是有别的缘故,竟然躲过了那场风暴,此事也就渐渐被尘封。 自那之后,张婶变得异常本分,再未有过任何越轨的行为,仿佛是要用余生来弥补当年的错。锦歌内心五味杂陈,这段隐秘往事的浮现。 让眼前的名册不再只是简单的名单,而是隐藏着府中不为人知的秘密与纠葛。 锦歌缓缓低下她那柔弱的头颅,细腻的发丝轻轻滑过她洁白的颈项,仿佛是在刻意隐藏,不让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泄露给对面的萧靖忱。 她的心,宛如被细线牵引的风筝,虽在风中摇曳,却又极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张婶,那个总是默默站在她身后,用满是茧子的手给予她温暖与支持的老妇人,此刻成了锦歌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每当想到张婶因年迈而微微弯曲的背影,和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慈爱,锦歌的心就一阵阵地抽痛,她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这位如同母亲般存在的老人。 萧靖忱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沉寂,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锦歌,可知道凉城在哪儿吗?”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让锦歌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她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奴婢不清楚。” 萧靖忱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他徐徐道来:“凉城与扬州的距离,仅仅是一条不足百步宽的河流相隔,那河水流淌得如此平缓,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两岸的人们铺设的一条温柔的道路,无论是通过简陋的小船摆渡,还是选择直接涉水而过,都能轻松抵达对岸的扬州。” 锦歌听罢,豁然开朗,她猛地抬起头,双眼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是第一次意识到某些隐藏在平凡事物背后的奥秘。 萧靖忱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深,他的话语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回声,沉重而沧桑:“当年,老侯爷几乎耗尽了家族的财富,走遍大祁的每一个角落,只为搜集那珍贵的白菱草以及其他药材,准备送往凉城。然而,谁能料到,那批承载着希望的白菱草,竟然被无情地偷卖给外邦的药商。” 说到这里,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质问:“锦歌,你可知道,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动了这救人性命的药草?” 面对萧靖忱的质询,锦歌感到一阵眩晕,膝盖似乎承受不住这沉重的真相,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发出“扑通”一声响。 “二爷,张婶只是一个忠诚的仆人,她所能做的,不过是服从命令。” 锦歌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的脸庞变得异常苍白,甚至连嘴唇都失去了健康的红润,只剩下一片惨淡,显得格外无助。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恳求道:“求您,看在张婶年事已高,一身病痛缠身,再也经不起任何严酷惩罚的份上,放过她吧。” 锦歌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匍匐在地上,几乎要贴近萧靖忱的鞋尖,那份绝望与哀求,让人心生不忍。 然而,萧靖忱的眼中只有如寒冰般的冷漠,他的目光犹如锐利的刀锋,让锦歌浑身一颤:“难道你没有听到吗?当年,我险些死在那些流浪者的手中。” 锦歌的泪水更加汹涌,她紧紧咬着下唇,牙齿印在柔软的唇瓣上,留下淡淡的痕迹,那是她坚强的证据,也是她无处诉说的痛苦。 终于,她鼓足勇气,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名字:“是大夫人。张婶能够留在府中,全凭大夫人首肯。张婶曾经在大夫人身边服侍多年,后来府中仆役更替,她才被安排到了厨房。”话音刚落,锦歌仿佛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 一连串的名字从她口中脱口而出,这些名字,正对应着名册上的几个名字,而这些名字背后。 隐藏着的,竟是大夫人暗中操纵的种种阴暗交易。 第36章 肆意摆布 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锦歌的身体因长时间的压迫而疼痛不已,但她顾不得自身的不适,只是一再哀求:“二爷,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张婶。张婶年纪已大,病痛缠身,任何严厉的处罚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在极度的焦虑之下,她竟大胆地抓住了萧靖忱的衣袖,声音中夹杂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张婶唯一的儿子半年前去世,儿媳也不知所踪,只剩下不满周岁的小孙子,她是孩子唯一的依靠,她不能有事。” 萧靖忱的面容依旧冷硬,他对锦歌的恳求无动于衷。 他的眼睛,像两把锐利的剑,直直地盯着那只抓住衣袖的手。 锦歌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赶忙松开手,低下头,连续不断地磕头谢罪:“请二爷宽恕。” “说完了?” 萧靖忱的这三个字,冷淡而简洁,却让锦歌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明白,张婶的命运或许已经注定。 但就在这一瞬间,锦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支撑,她重新挺直了腰杆,抬起头,用一种既不卑微也不过分强硬的眼神迎向萧靖忱:“侯府内藏龙卧虎,名册之外的秘密与阴谋,我也略有所闻。二爷若真要整顿大房,怎能仅将目光局限于大夫人及其亲信?” 这句话,既是最后的挣扎,也透露出锦歌内心深处的坚持与智慧。 她知道,即使前路渺茫,也要为无辜者发声,哪怕只是微弱的光亮。 她小心地审视着萧靖忱的表情,心中的紧张如同小鹿乱撞,却还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轻启朱唇,缓缓道出那句酝酿已久的话。 “奴婢无意间听闻,老侯爷所居庭院之中,似乎也有几丝暗潮涌动。” 萧靖忱的眼眸深处,冷意悄然蔓延,如同冬日里湖面上悄然凝结的薄冰,令人不可小觑。 “你的情报网倒是织得密不透风。” 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许玩味,却也掩不住那抹意外之色。 “在这深宅大院里度过了十二个春秋,奴婢的耳畔总免不了飘过些风言风语。” 锦歌的语气谦卑而温婉,眉宇间却难掩那一抹因岁月沉淀而来的智慧之光。 萧靖忱轻轻合上了手中厚重的册籍,嘴角勾勒出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那笑仿佛春日初绽的花朵,温暖而微妙。 “说吧,我对你的故事颇感兴趣。” 他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指令天璇去调查这些事情,但在他心中,听锦歌亲自诉说似乎更添了几分趣味。 锦歌的声音如同山间细流,清澈而又悦耳,每一个字都似被细腻的情感包裹,让人沉醉。 然而,侯府之内仆役如云,锦歌即便舌灿莲花,也难以在一夜之间将所有故事尽数道尽。 自午后至夜深,她仅讲述了前院部分人的秘密,若非萧靖忱渐感疲惫,谈话或许真会持续至晨曦微露。 当她欲继续请示些琐事,目光不经意与他交会。 那满腔的话语竟在喉间戛然而止,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锦歌的居所紧邻萧靖忱的寝殿,以便随时响应主人的需求。 房内陈设一派簇新,那铺在床榻上的双层雪绒褥子尤为抢眼。 其奢华程度,即便是普通人家也只能在梦中憧憬,既温暖又柔软,仿佛云端之上的拥抱。 一日劳顿,理应躺下即入梦乡,但她身上的伤痕似乎并不愿就此沉默。 隐痛不时发作,将初现的睡意撕裂。 锦歌怀念起那膏药带来的凉爽与即刻的慰藉,夜色中,失眠成了她最忠实的伴侣。 直至曙光初破晓,痛楚才逐渐退却,她才恍惚间坠入了梦的深渊。 晨起时,锦歌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嗓音已变得嘶哑,虽不便多言。 日常的职责却不能因此搁置。望着院中的榕树,又是一地落叶,她心头不由得生出几分烦躁。 本计划在萧靖忱起身前收拾好庭院,手刚触及扫帚柄,便被他从屋内传来的声音打断。 “锦歌。” 萧靖忱斜靠床沿,面色有些许阴郁,似乎晨起的心情并不佳。 “怎么,还要我亲自请你进来服侍?” 这一句话如同闪电击中了锦歌,她骤然醒悟,自己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院中扫地的小丫头,而是肩负着照料萧靖忱生活起居的重任。 但从未有过伺候人的经验,使得她一时手足无措,心中慌乱不已。 萧靖忱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仿佛在嘲笑这突如其来的角色转换,“那些凋零的枝叶你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为何我却享受不到如此周到的服务?” 锦歌羞赧地低下了头,双手笨拙地替他整理衣衫,脸颊上染上了两朵红云,匆忙退出门外,旋即又端来了清水,为其净面。 直至她在梳理萧靖忱发髻时第三次出错,他的耐心似乎终于耗尽。 “难道昨日的劳累让你今日报复心起,要用这玉梳将我的头发当作田间的杂草一般肆意摆布?” 面对责问,锦歌跪倒在地,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委屈与哽咽。 “奴婢,从未为男子梳过头……” 她的话语在颤抖中消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透露出无助与歉意。 此言一出,萧靖忱胸中那股翻腾的怒气,竟似被一阵莫名的和风细雨悄然抚平,渐趋宁静。 “给我。” 闻言,锦歌连忙上前,双手微微颤抖地将那精致的玉梳奉上。 细腻的纹理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萧靖忱接过玉梳,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穿梭于发间,一丝不苟地梳理着乌黑的长发,直至最后一缕发丝服帖地归位,他才轻轻将玉梳搁在一旁的紫檀木桌上,动作中透露着不经意的优雅。 “明日若玉梳上再缠一丝头发,你就准备去寺庙里做尼姑吧。” 他的声音虽冷,却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锦歌闻之,秀眉微蹙,低头默默颔首,将袖中因紧张而不慎扯落的几缕柔顺发丝悄悄捏紧,藏匿于掌心,心中暗自发誓不再犯同样的错。 “伤口还疼得很?” 萧靖忱的话语突兀而至,语气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关切,令锦歌心头一颤。 第37章 不知廉耻 她愣怔片刻,随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却也有一抹难掩的酸涩。 萧靖忱没有再多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连早饭也未及用,便匆匆离去。 锦歌凝视着他消失的方向,片刻后收回目光,开始了忙碌的一日。 她细心地打扫着每一寸空间,连最不起眼的角落也不放过,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对这座宅邸的深深眷恋。 行至那张雕花卧榻边,锦歌的面颊不禁染上两朵红云,目光慌忙躲闪。 急忙投身于其他事务之中,试图掩盖那份莫名的心绪。 然而,就在她欲转身离开的瞬间,一抹不经意的视线停驻在了卧榻一侧。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盒药膏,正是萧靖忱这几日每日亲自为她敷上的那种,淡淡的草药香仿佛还残留在空气中,令人心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恍然记起萧靖忱离别前,在卧榻旁的那一瞬停留,此刻想来,这药膏定是他刻意留下的。 或许,正是因为她昨夜疼痛难忍,辗转反侧,扰了他的安宁,他才会在离开前留下这份无声的关怀。 那一句突兀的问候,原来饱含着他不动声色的关心。 锦歌的心头泛起一阵暖流,她慎重地拿起药盒,轻轻揭开盖子,霎时,一股幽香与药草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独有的香气,直入心扉。 平日里在软垫间接受敷药,竟未曾察觉这药膏的香气如此沁人心脾。 望着盒中所剩不多、被涂抹得细腻均匀的白色膏体,她的心头不由一松。 细致地涂抹完药膏后,她将药盒归放原处,动作轻柔,似乎在完成一场仪式。 随后,她转身步入洒满阳光的庭院,继续那未竟的清扫,心情却因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而变得格外明媚。 此时的棠馨苑中,萧雁秋正怒不可遏。 先前扬州的风波本以为能借章程山之手化解,却不想竟惊动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大房被迫要在短短半月内赔偿所有损失。 金钱损失或可另寻门道弥补,但那些赠出的奇珍异宝又如何复得? 萧元妤被婆家接走后,对此事只字不提,沈氏碍于双方家族颜面。 难以苛责,只能将满腹怨气一股脑儿倾倒在无辜的萧雁秋身上,她的愤怒几乎到了沸点。 “小姐,二少爷刚刚离府了。” 侍女的一句话,仿佛给这场梦境按下了暂停键,萧雁秋的脸色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那丫头也被带走了吗?” “奴婢只见二少爷带着天璇侍卫一起出门,并未见其他人。” 萧雁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切发生的时机太过巧合,恰如其分。 平宁公主自被罚闭门思过以来,屡派亲信打探,对听涛阁内神秘女子的身份穷追不舍。 大房自身尚且焦头烂额,而萧雁秋为了那个太子妃之位,依旧不惜一切代价讨好平宁公主。 多方打听之下,只知那女子乃前院侍女。 外界传闻天璇对其倾心不已,但在萧雁秋眼中。 天璇此举若无萧靖忱的默许,又岂敢如此张扬? 今日萧靖忱外出,无疑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决定亲自揭开谜底,见识这位能让二叔动怒,惹恼平宁公主的侍女,究竟有何等非凡之处。 今日,轻柔的风势仿佛大自然的喘息,略显温柔地吹拂。 使得空中飘落的树叶稀稀疏疏,更添几分秋日的静谧与寂寥。 听涛阁内,一片空旷安宁,偶有几缕阳光穿透云层,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映出几分温暖的光影。 在这难得的宁静之中,锦歌独享着属于自己的片刻悠闲。 仿佛整个世界的忙碌与喧嚣都与她无关,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享受着这偷来的时光。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能持续太久,萧雁秋的到来如同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波澜。 春泽小院虽不甚宽敞,却布局精巧,每一块石板。 每一株花木都透露着雅致,但此刻,这份雅致被门外突现的人影打破。 萧雁秋的出现显得如此突兀,她的身影在门框的勾勒下,竟生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感,使这小小的院落顿时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锦歌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惊讶于门外突然出现的两名侍卫。 心中不由暗自揣测,难道这是萧靖忱的授意? 一时间,她的小憩仿佛变成了一场即将被揭穿的秘密,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大胆!见到二小姐怎敢不行礼?”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宛如冬日里的一瓢冷水,瞬间驱散了锦歌的恍惚,她惊醒过。 连忙整了整衣襟,快步上前,深深鞠躬,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奴婢叩见二小姐。” 萧雁秋的目光轻轻掠过锦歌,眉宇间闪过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何处见过这张脸孔。 而一旁的侍女明月,则趁机展示着自己的忠心与权威,她挺胸收腹。 手指傲慢地指指点点,语气中满是责备,“你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吗?在二爷身边服侍,竟然连二小姐的威严都不放在眼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锦歌的心跳不禁加速,慌忙退到院外。 更加恭敬地弯下腰,准备重新行礼,“奴婢参见二……” “真是不知廉耻,学过的规矩全忘了吗?” 一句尖锐的呵斥打断了她未尽的话语,犹如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试图在主子面前表现出色,以求得青睐或奖赏。 而对于萧雁秋而言,这次来访本就带有目的,明月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表现自己的机会,她的行为显得格外卖力。 空气中,突然响起啪的一声脆响,那是手掌拍击肌肤的声响,伴随着这一巴掌。 锦歌的半边脸颊仿佛被火灼烧,耳朵里充满了嗡嗡的响声,几乎听不清外界的声音。 明月不依不饶,再次扬手,锦歌只觉眼前一阵眩晕。 “主子的命令都敢不从,二小姐,这样的奴才怎能留?” 明月的话中带刺,字字句句都透着得意与挑衅。 萧雁秋则以一种近乎玩味的眼神审视着锦歌,似乎在评估什么。 第38章 加罚 “的确是一副好模样,可惜了……不过,二叔应该不至于为此来找我的麻烦吧?” 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锦歌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面,她的声音细弱蚊蚋,“是奴婢的疏忽,奴婢知错了。” 面对锦歌的谦卑,萧雁秋不屑地冷哼一声,她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规矩也能忘?明月,给她一点教训,让她记得,规矩二字,重于泰山。” 明月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正欲再度出手,却被旁边的侍女九翠低声提醒,“二小姐,锦歌脸上的伤,外面容易看出来。” 萧雁秋闻言,脸色骤变,恼羞成怒地呵斥道:“谁让你多嘴!” 九翠的担忧并非多余,毕竟萧靖忱的脾性众人皆知,对家中之事向来苛求完美,此事恐怕难以逃脱追究。 此时的锦歌低垂着头,整个人似乎缩成一团,内心的恐惧与不安达到顶点。 就在这个时候,萧雁秋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的记忆飘回到了与平宁公主同行的那个日子,在那悠长的走廊上,一名打扫的侍女也曾如此卑微地跪在她的面前。 正是眼前的锦歌。 “原来是你……” 萧雁秋的声音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嘴角却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锦歌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身体不由得更加蜷缩,似乎想以此减少自身的存在感。 “既然你如此热衷于跪拜,那就继续跪着吧。” 萧雁秋的话语冷如寒冰,仿佛是在宣布一项无情的判决。 随后,萧雁秋简短吩咐了几句给明月,后者领命离去,没过多久便拿着一小碗精致的燕窝归来。 “二小姐,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明月捧着碗,脚步轻盈地走近,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在享受这一刻的权力感。 “锦歌,这是二小姐特别赐予你的。”明月将燕窝递到锦歌面前,那碗中金黄色的液体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但在锦歌看来,这更像是某种考验或是惩罚。 锦歌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一方面是对这突如其来恩赐的惊讶与不安。 另一方面则是对自己所处境地的悲哀,“奴婢何德何能,实在不敢当此厚赐……” 她的话里藏着深深的自责与无奈。 “真是不知好歹。” 言辞间,明月眼中闪过一抹冷厉,语气中的不屑好似冬日寒风,穿透人心。 言罢,她猛力一挥手,那精致的瓷碗便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狠狠砸向地面。 碗体瞬间碎裂,尖锐的瓷片四溅,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险些在空中划过一道血色轨迹,割伤了近在咫尺的锦歌的脸颊。 幸而锦歌本能地侧头避让,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放肆!竟敢糟蹋二小姐的燕窝!” 随着这一声斥责,屋内空气仿佛凝固,紧张得令人窒息。只见地面上,唯余下一摊清澈却带着几分讽刺意味的水迹,燕窝早已无影无踪,这无疑是蓄意的挑衅与侮辱。 “来人,把她带走。” 命令一下,两名身形粗壮的妇人仿佛接到圣旨,立即行动起来。 她们的手臂如同钢铁般有力,毫不费力地将瘦弱的锦歌架起,快步向远离听涛阁的方向行进。 直到确认四周无人,特别是听涛阁前那些看似威严实则冷漠的守卫无法察觉这里的波澜,两人才停下了脚步。 明月缓缓走近那堆碎片,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她故意用脚尖轻轻踢拢那些锋利的瓷片,随后强迫锦歌跪在这片尖锐之地上。 碎片无情地嵌入锦歌柔嫩的膝盖,霎时间。 鲜血如细流般涌出,迅速染红了洁白的衣裳,那鲜艳的颜色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目。 她紧咬下唇,强忍着如刀割般的剧痛。 脸颊因疼痛而扭曲,却始终未发出一丝呻吟,坚韧的意志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萧雁秋站在一旁,眉眼轻轻上挑,语带轻蔑:“下人的命,便是这般贱如草芥,皮糙肉厚,不是吗?” 她仿佛在欣赏一场戏,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随即悠然自得地唤人搬来座椅。 自顾自地品茗赏景,享受着整整一壶茶的时光,直至阳光变得毒辣难耐,方才慵懒地起身离开。 临行前,她特意交代明月:“再监视她半个时辰,若是她哼唧一声或是试图挣扎,便再加罚半个时辰。” 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近乎残酷的淡漠。 锦歌的疼痛随着时间推移愈发难以忍受,汗水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滚落。 烈日炎炎之下,她感到头晕目眩,几度几乎失去意识,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别晃悠,好好跪着!” 明月的声音如同冰锥,穿透了锦歌即将崩溃的防线。 她毫不留情地在锦歌身上狠狠拧了一把,那力量大得惊人,仿佛要将肌肤撕裂。 锦歌痛到极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倔强地抿紧嘴唇,坚决不让泪水落下,展现出超乎年龄的坚韧。 明月见状,冷笑了一声:“二爷又不在这里,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能感动得了谁?”言毕,她似乎并未感到满足,继续在锦歌身上施加折磨。 手指像铁钳一样,在锦歌已然伤痕累累的躯体上狠拧。 不仅如此,她还恶意地用力按压锦歌的伤膝,使得膝盖深处的痛楚加剧,背后的旧鞭痕也因此被拉扯,最终锦歌再也无法忍受,痛呼出声。 明月捕捉到了这个瞬间,得意地宣布:“二小姐有令,哼一声就加罚半个时辰。” 说着,她手上的力度更加残忍。 锦歌忍耐达到了极限,突然间,她仿佛一头被逼至绝境的野兽。 猛地反手抓住明月的手腕,拼尽全力一拽,竟将明月拽倒在地。 锦歌试图站起身,然而膝盖的剧烈疼痛让她摇摇欲坠,终究还是无力支撑,身体又一次重重摔落。 明月狼狈爬起,口中咒骂连连,正欲反击,锦歌却展现了出乎意料的敏捷。 她迅速拾起一块碎片,挥舞间,明月惊叫一声,急忙捂住被割伤的右手,鲜血顺着指缝溢出。 第39章 谁? “臭丫头,你是活腻了!” 明月怒吼,面容扭曲。 “二少爷一回来,咱们就清楚是谁自寻死路了。” 锦歌的声音虽然虚弱,但话语中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明月面露怒容,右手的鲜血不断滴落,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凶狠与不甘,却也掩不住一丝慌乱。 “你给我等着,我立刻去告诉二小姐听!” 丢下这句威胁,明月踉跄着离开了现场。 待明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锦歌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颤巍巍地挽起裤腿,膝盖处的伤口触目惊心,斑驳的血迹与破碎的瓷片、砂砾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凄凉的画面。 她强忍着手臂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杂物,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痛。 随后,她拖着那双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沉重双腿,一步一蹒跚地返回了听涛阁。 门边,平日里看似坚守岗位的守卫此刻已不见踪影。 听涛阁内再度回归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锦歌孤单的身影。 这一路上强撑的勇气,在踏入空荡荡房间的那一刻彻底瓦解。 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 锦歌一直是个本分之人,从未主动挑起事端。 她心中唯一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逃离这个束缚她的府邸,做一个平凡的人,过简单的生活。 可为何,偏偏有人要如此欺凌她,让她这小小的梦想也变得遥不可及…… 往昔尚能与秋桐那温婉的闺蜜、慈祥的张妈妈倾诉内心细腻的情感。 分享琐碎的日常,而今秋桐不幸遭逢变故,张妈妈亦是命悬一线,生活在无常的阴影之下。 在这看似花团锦簇、春意盎然的听涛阁内,她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内心孤寂,周遭竟无一人可为她遮风挡雨,提供片刻安宁的港湾。 或许,做一个默默无闻、在前院服侍的小丫鬟,虽地位卑微,却能活得更为踏实自在。 整理好心中纷扰的情绪,她缓缓移动着步伐,每一步都似踩在绵软无力的云端,回到了静谧的屋内。 稍事休憩后,她强撑起疲惫之躯,蹒跚至水井旁,打来一桶清澈的井水,细心地洗净膝盖上那一抹触目惊心的尘垢,仿佛试图冲洗掉白日里的不快与屈辱。 回想起软榻上静静躺着的那瓶珍贵药膏,她轻轻取来,细致地涂抹于伤处,那冰凉的触感似乎带着一丝慰藉,缓解了皮肉之痛。 处理好伤势,她灵机一动,从衣柜深处拽出一件旧衣,轻轻撕扯,将其缠绕于膝盖,权作简易的绷带,希望能给这脆弱的关节带来些许支撑与保护。 这一系列艰难的动作,让细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渐渐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衫。 夜幕如墨,星辰隐匿,萧靖忱直至夜色浓重之时才带着一身风尘归家,在听涛阁门外轻声呼唤她前去相迎。 锦歌迈着细碎的步伐靠近,鼻尖再次捕捉到了他衣物间混合着浓郁酒香与细腻脂粉的味道,那是一种陌生而又复杂的气息,让她的心不禁微微一颤。 萧靖忱身子微倾,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依附在她纤细的肩上。 锦歌本就身形娇小,加之膝盖新伤未愈,这突如其来的依靠几乎让她摇摇欲坠。 他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随即勉力站直了身躯。 表面上是锦歌搀扶着他前行,实则是他在借力行走,如同往日那般默契而又微妙地互动。 好不容易将他扶持至软榻旁坐下,锦歌借着转身倒茶的空档,迅速拭去了额角沁出的冷汗,强自镇定,不让声音泄露内心的波澜。 “二少爷,您用过晚饭了吗?” 话语出口,她便觉多余,那满身的酒气与脂粉香气,似乎还夹杂着远处丝竹小曲的余音,哪还需要问? 本应心情愉悦的萧靖忱此刻却神色凝重,深邃的目光定格在指腹上不经意间沾染的血痕。 那血红与他冷漠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抬眸间,他察觉到锦歌的一举一动似乎隐藏着秘密,她的不安与回避在他锐利的观察下无所遁形…… “二哥,先喝口茶解解酒吧。” 锦歌轻声细语,小心翼翼地将茶杯递至他面前。 她那双柔荑洁白如玉,几道浅浅的划痕若隐若现,虽然没有血迹,却也显现出几分不应有的脆弱与伤痛。 锦歌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穿透力,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羞赧与不安交织在一起,使她再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你的手,怎么了?” 萧靖忱的声音清冷如冬日寒泉,寝室内原本沉闷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压抑,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锦歌慌忙将受伤的手指藏于袖内,声音细如蚊蚋:“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在打扫院子时不慎划伤的。” 闻言,萧靖忱猛然起身,不顾满身未消的酒气与脂粉味道,步伐却稳健有力地向她逼近,一把捉住了她企图逃避的手。 指尖相触,他赫然发现不仅是指尖,连她掌心也有几道细长的伤痕,触目惊心。 “谁干的?”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奴婢不当心,在打扫院子时……” 锦歌的回答未完,却被打断。 “谁?” 萧靖忱的追问犹如重锤,让室内的气氛愈发紧张,压迫得锦歌胸口一阵窒闷,一种前所未有的反抗情绪在心底悄然萌芽。 正当她欲开口说明原委,萧靖忱却蓦然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天璇紧跟其后,忠诚且迅速。 “去查清楚,我倒想看看,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胆量,敢动我听涛阁里的人。” 锦歌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只见萧靖忱的背影渐行渐远,未曾给她留下半点解释的空隙。 天璇旋即返回,将今日听涛阁门外发生的一切,详尽汇报。 锦歌站立在门边,低眉垂眼,一副恭顺的模样,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突然,一声刺耳的“哐当!” 响彻夜空,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那精致的瓷杯携着余温与怒意,猛然间撞击在锦歌脚边的青石板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第40章 二叔,我错了 瓷片四溅,宛如她心中骤然绷紧的琴弦,让她身形不由自主地一颤,连忙向后退避,避开那溅射的碎片与无形的锋芒。 萧靖忱站立原地,面色如同阴霾笼罩的天空,铁青中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而他嘴角那抹冷笑,如同冬日里的一缕寒风,刺骨且无情。 “往昔你在我面前,总是卑微如尘埃,动辄屈膝跪拜,时至今日,竟似那山间紫竹,风雨中屹立不倒,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天璇闻言,声音沉稳,言语中满是诚挚:“对于今日失职之人,已给予严厉惩处,确保不再有类似情况发生。” 言罢,他恭敬低下头颅,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以示请罪:“属下深知教导不周之过,愿领受主子任何责罚,以示警诫。” 然而,萧靖忱的回应仅仅是唇角冷笑的加深,那笑容中没有丝毫温度。 “你作为太后亲派之人,我哪里有资格轻易处置。不过,教训一番,还是可以的。” 随后,他目光锐利地转向锦歌,声音虽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过来,把裤腿给我卷起来。” 锦歌脸颊霎时染上了羞赧的绯红,她偷偷瞥了天璇一眼,那目光相遇瞬间,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捏了一下,脸色更是一片苍白。 “二哥……” “你耳朵聋了吗?” 萧靖忱的话语如同冰锥,冷冽刺骨。 锦歌咬紧下唇,强忍泪水,缓缓卷起了裤腿,那颤抖的手指下。 显露的是层层缠绕、已隐约可见血色渗透的绷带,那是她坚强与不甘的见证。 另一边,在宁静的棠馨苑中,萧雁秋得知萧靖忱归府的消息,心湖泛起了不安的涟漪。 她等待良久,却未见听涛阁有任何动静,不安逐渐转化为烦躁。 明月轻柔地为她打理一切,从洗漱到更换衣物,再到按摩放松,动作细腻而周到,仿佛想要以此缓解她的焦虑。 “区一个侍女,还真以为自己能够得到二爷的青睐。还是小姐手段高超,既能教训那丫头片子,又能在平宁公主面前赢得好感。” 萧雁秋闻此言,秀眉微蹙,冷哼一声,转身之间,手臂已挥出,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室内。 明月惊恐万分,身躯一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眸含泪,惶恐不安。 “好感?谁去讨谁的好感了?我乃南阳侯府正室千金,何须去谄媚奉承任何人?” 萧雁秋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骄傲。 明月忙不迭磕头谢罪,额头与地面相碰,咚咚作响,口中连声求饶:“小姐说得极是,奴婢口无遮拦,该罚,该罚。” 说罢,她自行抬手,几个清脆的巴掌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转瞬之间,两颊泛起了红晕,与泪水混杂在一起,显得凄楚而又卑微。 明月的手上因锦歌不慎划伤,虽已处理并敷药,但在服侍萧雁秋时不小心再次浸湿,加之这番用力,鲜血透过薄薄的纱布,隐隐可见。 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这份伤痛,不让萧雁秋察觉。 而萧雁秋见到明月这般忠诚,心中的不悦悄然减缓许多。 打发了明月后,萧雁秋躺回床榻,正欲合眼小憩,却忽闻室外喧哗声起,搅扰了她的安宁。呼唤明月多声无应,她只得强压心头怒火,起身推门而出。 眼前的景象令她心头一沉,手下仆人们皆跪伏于苑门外,而椅上之人,正是萧靖忱,他姿态慵懒,似乎对眼前这一切颇感惬意。 萧雁秋的膝盖不禁一软,几乎也要随着众人跪倒在地。 “二叔。” 她低声唤道,却未得回应,唯有萧靖忱微抬手指,动作虽细微,却如同指令一般。 “哎哟!” 一声痛呼突然响起,来自跪在最前端的明月。 萧雁秋定睛一看,只见明月膝下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显然是承受了某种突如其来的压力或惩罚。 萧雁秋强自镇定,目光紧紧锁定在萧靖忱那难以捉摸的面容上。 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二叔,不知明月究竟哪里冒犯了您,以至于……” 言未尽,她已不敢再问,只等待着那个似乎能够决定明月命运的答案。 “若真有错,作为主子我必严惩,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二叔,您看这夜色已深,星辰亦倦,何不待明日晨光初破时,再行详议,您觉得如何?” 萧靖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个字都似经过精心雕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靖忱默然站立,脸庞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越发棱角分明。 他那一双桃花眼,此刻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邪魅中透着冷冽,仿佛能洞察人心的讥诮,让人不寒而栗。 萧雁秋感受着空气中凝固的压迫感,不禁咬紧了下唇,全身紧绷,噤若寒蝉,仿佛一只被猎豹盯上的小鹿,一动也不敢动。 萧靖忱的目光转向一旁痛苦挣扎、浑身颤抖的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侧目对身旁侍立的仆人淡淡吩咐:“你,过来。记住,她曾如何待你,现在你便以双倍的力度,不,是三倍,乃至你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悉数奉还。” 锦歌闻言,面无表情地上前,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了明月瘦弱的肩头,动作看似轻柔,却隐含雷霆万钧之力。 刹那间,明月的尖叫划破夜幕,那声音凄厉凄绝,直刺人心。 锦歌执行命令时,下手之重远超萧靖忱的要求。 她不想给人留下好欺负的印象,因此在明月身上暗下狠手,每一次拧动都精准而狠厉,尽管表面看似只是轻微的触碰,实则疼痛难忍,令明月浑身颤抖,连声求饶:“小姐,救救我!哎哟!疼啊,小姐!” 明月的声音颤抖得几乎破碎,膝盖上传来的剧痛仿若刀割,每一下都似乎要将她最后一丝坚强剥离。 她的呼救声渐渐弱了下去,意识开始模糊,似乎随时都会昏迷过去。 见状,萧靖忱轻轻抬了抬下巴,天璇立即会意,一瓢冷水当头浇下,让明月瞬间从迷离中惊醒。 萧靖忱的目光随即冰冷地掠过萧雁秋,语气中满是不屑。 第41章 如此狠心? “下人的命,本就卑微,皮糙肉厚,跪一跪又能怎样,何必装作一副娇贵的模样?” 此话一出,萧雁秋浑身一震,如同被万箭穿心。 这不仅是对明月的指责,更是对她清晨训斥锦歌时言辞的无情回击,一字一句皆重重敲在她心坎上。 萧靖忱的眼神宛如千年寒冰,冷冽至极:“颤抖什么?给我好好跪着,若再敢乱叫乱动,惩罚加倍,再多半个时辰。” 萧雁秋身形晃动,眼前一片模糊,内心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绝望。 原来,他全都知晓,这一连串的事件,竟是他精心布置的报复! 这个男人的心思为何如此深沉、如此可怖!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束缚。 明月在这残酷的折磨下,早已摇摇欲坠,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萧靖忱的眉头微蹙,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只见他指尖轻轻一点,两名健壮的家丁便如鬼魅般出现,一左一右架住了明月。 毫不留情地将她强行按跪在地上。 一旁的锦歌,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感同身受,膝盖处仿佛也被无形的针刺痛,心中惊骇不已。 明月的尖叫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凄厉,直冲云霄。 刺穿了萧雁秋的耳膜,让她心头一颤,踉跄上前。 双腿仿佛失去了力量,勉强支撑着她摇摇晃晃的身体:“二叔,明月纵有千错万错,这惩罚也足够严厉了,不是吗?” “够不够,岂是你能断言?数年分离,你以为自己成长到足以与我平起平坐的地步了吗?”萧靖忱的话语中带着天生的高贵与不可一世,那份气势,轻易便将萧雁秋最后的抵抗意志碾压殆尽。 她无力地瘫倒在地,周身仿佛背负着千斤重石,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更不敢抬头望向那高高在上的身影,生怕一个不慎,便会再次激起萧靖忱的怒火。 头顶上方,传来了一声轻蔑的嗤笑,萧雁秋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震。 一股凉意自心底升起,蔓延至全身,让她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与孤独。 这真是一幕触动心灵的主仆情深之景。 二叔并非铁石心肠,假若你真心欲代她承受责罚,应当及早坦陈心迹才是正道。 随着话语缓缓落下,萧靖忱轻轻挥了挥手。 那两名紧紧压制着明月的家丁仿佛接到了无声的命令。 即刻松开了紧握的手,使得明月那纤细的身躯无力地倾倒在一旁,显得格外柔弱无助。 随后,这两名家丁动作粗鲁地转身。 拽起倒在地面上、显得楚楚可怜的萧雁秋,不由分说地拖向那片已被鲜红血液浸染、闪烁着寒光的碎瓷片堆中。 每一步的拖拽,都似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留下无形的伤痕。 萧雁秋心生恐惧,拼尽全力挣扎,然而作为一个养尊处优、体质柔弱的千金小姐。 又怎能对抗得住这两个力大如牛的壮汉?她的眼神中满是惊慌与无助。 放肆!你们胆敢对本小姐无礼,难道是活够了吗? 她试图用身份威吓,声音却因内心的恐惧而不自觉地颤抖。 记住,我才是你们的主人,你们竟敢违抗我的命令? 眼看着那些锋利的瓷片步步紧逼,萧雁秋的心跳加速,恐慌之情愈加强烈,连威胁的话语都夹杂着抽泣:放了我!快放开!我舅父可是当朝护国大将军,我的未来是注定要成为太子妃的,你们谁敢伤害我分毫,我必将令你们满门受罚,无一幸免! 一旁的锦歌听闻此言,心下骇然。 这样的狠话,岂是一般深闺女子所能轻易吐露?一旦被有心之人传入朝廷耳中,仅凭“未来的太子妃”和“护国大将军的外甥女” 这两个身份,就足以将整个南阳侯府置于叛国的风口浪尖,面临灭门之祸。 萧靖忱的面容骤然阴郁,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在厅堂之中。 他猛地站起身来,声音中带着不可一世的冷峻:未来的太子妃?灭门之祸?萧雁秋,你的胆量可真不小啊。 他的神色转而深邃,话语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作为南阳侯府的一分子,又受到何妈妈严格的教导,你应当更加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而今,你不仅高调提及权势显赫的舅父,还口出狂言,难道是想上演一出忠孝无法两全的悲情剧目吗? 萧雁秋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未曾料到,一句出于本能的反抗。 竟给自己扣上了忠孝难全的重枷。 大祁离不开沈家,为了保全沈家以及我们侯府,作为你的二叔,我也只能像你一样,做出‘忠孝两全’的抉择。 萧靖忱故意加重了语气中的每一个字,萧雁秋的未来仿佛已成定数。 锦歌的心弦绷紧,不敢相信地看着萧靖忱,他真的会如此狠心? 就在这关键时刻,远处响起了一阵愤怒的喝止声。 锦歌无须回头便知,是萧韵雅与沈氏焦急万分地赶来救援。 她下意识地想要跪下行礼,但膝盖上残留的痛感提醒她,自己已经是听涛阁的人,她与大房的关系微妙,尤其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谁也不敢轻易触碰这份紧张。 见萧靖忱面不改色,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锦歌心中的恐惧竟悄然消散。 多年的奴仆生涯中,她第一次挺直了腰杆,感受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尊严与坚决。 萧雁秋见到父母匆忙赶到,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更加汹涌而下。 沈氏如疾风般奔向女儿,两人紧紧相拥,泪流满面,场景令人动容。 因扬州的风云突变,连绵不断的风暴似乎卷带着不祥的气息,直扑沈氏的府邸。 沈氏体质本就虚弱,这一场风波过后,她大病缠身,好不容易病情略有起色,未料到家中又起波澜,萧雁秋竟意外地陷入了这棘手的困境。 “萧靖忱,我问你,雁秋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你要用这样阴狠毒辣的手段来对待她?”萧韵雅的声音罕见地透出不容置疑的强硬,眉宇间尽是怒意。 第42章 难以承受的后果 若非自知武艺不及天璇,怕是早已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挺身上前去为家人讨个说法。 “大哥,岁月虽增,但您的耳朵依旧灵敏得很吧?您没有听错,适才您的千金甚至连龙椅的念想都有了,作为长辈的我若再袖手旁观,怕是南阳侯府迟早会掀起滔天骇浪。” 萧靖忱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冷嘲,让萧韵雅的脸色瞬间铁青。 萧韵雅的尊严与骄傲全都寄托于南阳侯嫡子的身份之上,侯府的一丝一毫都不能有任何闪失,这番话无异于触动了他的逆鳞。 “你这简直是血口喷人!雁秋何时有过此等狂瞽之言!”沈氏手指颤抖着指向萧靖忱,牙齿几乎咬得咯咯作响,愤怒与不甘如烈火般在她的眸中燃烧。 “分明是你心怀叵测,那些株连九族的可怕话语,全是你一手编织的梦魇!” 萧靖忱眉毛轻轻一挑,语带讽刺:“我可从未提及那三个字,嫂子你身处远处,怎的竟能如此清晰听见我的只言片语?” 沈氏神色微变,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辩解道:“雁秋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她懂什么?分明是你设下的圈套,诱使她不假言辞!即便事情闹到皇上面前,我们沈家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可惧怕的。” “哦?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年岁,却能毫无心机到这般田地的孩子。” 萧靖忱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其中隐含着尖锐的讥讽。 “大嫂,你可曾想过,这里人多嘴杂,萧雁秋方才的话已落入众人耳中。就算你能轻易除掉一两个泄密者,难不成还能封住所有人的口?” 话音刚落,他猛然指向一旁静默的天璇,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 “至于这位,你可有胆量动他分毫?” 沈氏心中不禁一颤。 天璇作为太后的亲信,一旦触怒他,后果不堪设想,沈氏深知自己将面临的是难以承受的风暴。 一旁的锦歌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天璇,只见对方神情淡然,似乎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其无关。收回视线时,锦歌暗暗摇头,对萧靖忱的心机深沉与为人不齿。 这一微妙的表情变化未能逃过萧靖忱的注意。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芒,藏着一抹强烈的占有欲与不容挑衅的威严。 “来人!” 他猛地一挥手,声色俱厉地下令,“动刑!” 此话一出,空气中仿佛凝固了所有的氧气。 如果说之前的种种不过是轻微的警告,那么“动真格”三字的落下。 无疑是事态严重升级的信号,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惩罚远非简单的教训所能了结。 萧雁秋的脸色顿时变得如同白纸一般。 手指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袖,声音中带着绝望的哭腔:“娘,救我!娘!” 萧韵雅静默地伫立在一旁,眼中满是无奈与无助,清楚自己在此刻的冲突中无能为力,只能充当一名旁观者。 沈氏,一位深谙世故的妇人,明了此时萧韵雅无法成为依靠。 狠下了心肠,纤细的手掌猛地挥出,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萧雁秋娇嫩的面颊上。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难道以为家中的饭菜可以随意品尝,话语就能随随便便脱口而出吗?这些年教育你的礼仪规矩,都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沈氏的斥责如同疾风骤雨,字字掷地有声。 萧雁秋,一直以来顺遂无阻,何时遭受过如此当众的羞辱,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内心的震惊与不解,不由得失声呼唤:“娘!” 见萧靖忱的面色越发阴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沈氏为了护犊心切,咬紧牙关,强忍着心疼,又连续扬手,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响起。 直至目睹萧雁秋脸颊上被自己不经意间划破的血痕,那份母爱终究让她停下了手,眼里闪烁着泪光,心中五味杂陈。 “大嫂已然教训了,我这个做叔叔的就不多插手了。但愿这次能让他长记性,往后万不可再口无遮拦,逾越本分,否则莫怪我萧靖忱不顾手足之情,严惩不贷。” 萧靖忱的声音冷冽如冰,眼神锐利地掠过已昏迷不醒的明月,随即吩咐道:“来人,把这个闯祸的丫头拖下去,执行杖刑,直至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闻言,锦歌身躯一颤,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周围的空气。 她未曾预料,对明月的惩罚竟是如此极端,一颗心如坠冰窖,满是惊惧与不忍... 萧雁秋只觉世界在眼前瞬间黯淡,身形晃了晃,险些跌倒。 等到四下无人,才在母亲怀里放声哭泣,声音里满是不甘与哀求:“娘,明月自小陪伴我,主仆情深,我怎能舍得她遭此横祸?” 沈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话语中带着几分颤抖:“一个下人,犯错自有惩罚。而你,为何要无端卷入这些纷争,自讨苦吃!” 萧雁秋的一封书信,虽刻意隐去了锦歌之事的真实情况,用夸大其词的方式让平宁公主满意,却为自己带来了难以承受的后果。 如今,“听涛阁”三个字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每当提及,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颤抖。 当她哭闹着想要将此事诉诸将军府时,不料又迎来沈氏重重的一巴掌。 连续的惊吓、体罚,使萧雁秋的心由委屈转为愤怒,她直视着母亲,声嘶力竭地问道:“娘,您为何要打我?从小到大,您从不舍得让我受半点伤害,今日却仿佛要亲手将女儿推向绝望的深渊?” 面对女儿的质问,沈氏眼眶泛红,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决绝:“你的心智怎会如此糊涂?难道你看不清眼下的局势?” 萧泽涣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遗憾,看着妹妹茫然的表情,连连摇头,语重心长地道:“二姐,你真是糊涂了。娘打你,是为你好,你怎就看不明白?” 正当萧雁秋怒火冲天之时,萧泽涣又悠悠开口,话中之意却似一股凉水浇熄了她的怒火:“若非娘亲这几巴掌,你现在恐怕都难以在萧靖忱面前立足。娘这么做,全是为了堵住他的嘴。” 第43章 不容废物 “那场风波刚刚平息,你怎可再生事端?听涛阁的那场风暴,难道还不够猛烈吗?” 萧雁秋闻言,身体再度一震,牙齿紧咬。 硬是把即将冲口而出的话语咽回肚中,胸中憋着一口气,脸色苍白。 而萧泽涣似乎越说越激动,言辞间透露出更多的家族秘密与无奈... “我说啊,你何苦非得绕这么一大圈去巴结平宁公主,以此来间接接近太子殿下呢?直接想个法子亲近太子殿下,岂不是省去了诸多麻烦?” 萧雁秋的双眸中,怨念仿佛要溢出,那是一种夹杂着无奈与愤懑的复杂情绪。 “你当我不知吗?若有那么容易接近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我又何必委曲求全,去贴平宁公主那个胸无点墨之人?” 沈氏猛地一甩头,眼中闪烁着坚决,同时也不忘狠狠瞪了萧雁秋一眼,那份严厉的警告里藏着对家族未来的深深忧虑。 “够了!你的嘴巴还是收敛些吧,别今天惹恼了皇上,明天又冲撞了公主,咱们沈家可担不起这样的风浪。你可明白,我们的安宁全系于这些微妙的平衡之间。” 沈氏强忍下即将爆发的怒意,沉吟片晌后,语气稍缓,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泽涣说得对,仅凭平宁公主一人的力量,确实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另谋出路。设想,如果你能尽早获得太子殿下的青眼相看,有他的庇佑,那些缠绕在扬州的债务,自然也就不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了。” 这话一出,沈氏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苦笑,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一抹曙光,“没错,一旦有了太子为靠山,那些债务便如鸿毛般不足挂齿。” 而在听涛阁内,锦歌正小心翼翼地为萧靖忱进行夜间的洗漱仪式,她的心里暗暗祈愿,希望主子能尽快结束这一切,也好让自己得到片刻的喘息。 萧靖忱的脸上挂着冰霜,挑剔不断,时而嫌水温过热,时而又埋怨水凉,一忽儿责备她的步伐太重,一忽儿又嘲笑她无声如幽灵。 面对这些苛责,锦歌总是低眉顺目,温顺地接受。 无论主子提出什么要求,她都毫无迟疑地迅速调整,哪怕那意味着反复重做。 这份忍耐力,即便是在最为难伺候的时刻,也未曾有过丝毫动摇。 然而,萧靖忱那无处宣泄的怒气,在锦歌近乎逆来顺受的态度面前,如同拳头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让他更加憋闷。 终于,他不耐烦地说道:“你退下吧。” 就在这时,锦歌脚下一滑,不小心踢翻了盛满温水的木桶,水花四溅,瞬间地板上一片狼藉,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锦歌本已紧绷的心情更添几分焦躁。 她试图弯腰去取抹布清理,可是膝盖的剧痛却让她无法屈膝下蹲,只能尴尬地站立原地,满脸无助与慌张。 萧靖忱并没有催促,而是静静注视着这一幕,那股萦绕心头的不悦似乎随着这场小插曲有所缓解。 然而,当看到锦歌强忍疼痛,艰难地跪倒在地时。 他刚刚平复的情绪再度被点燃,怒火中烧。 他一个大步跨前,猛地拽起锦歌,“我们听涛阁怎会有你这般无能的仆人!” 锦歌的眼圈泛红,唇角紧抿,选择沉默以对。 萧靖忱凝视着她那副委屈的模样,心中的强硬不觉软化,手指轻轻一松,从旁拿起了一盒常用的药膏递给锦歌。 “拿着。” 他冷冷地吩咐道,随后却又不屑地哼了一声,“听涛阁只留下有用的,你的膝盖若是真的废了,那些琐事难道要我这主子亲力亲为?记住,这里不容许废物存在,若是你不能胜任,有的是人等着取代你的位置。” 锦歌不敢多言,心中暗自嗟叹,默默地接过那盒蕴含着主人复杂情绪的药膏,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偌大的听涛阁内,夜幕低垂,微弱的烛火在雕花窗棂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映衬出一幅忙碌却孤寂的画面。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尽管听涛阁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古典雅致的气息,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冷与寂寥。 锦歌,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少女,独自承担着这里繁重的杂务。 不禁在心中暗暗思量,偌大的府邸,难道真的就找不出两位仆人来分担她的重负吗? 为何这重担偏偏要压在她一人瘦弱的肩膀上? 正当她满心疲惫,正欲熄灭最后一盏灯火,结束这漫长辛劳的一日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沉稳而略带疲惫的声音,“留下吧。” 这声音,虽然藏着几分白日里不见的疲倦,但比平日里那份不近人情的冷漠。 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如同春风拂面,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安与温暖。 锦歌闻言,心中虽有诧异,却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后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谨慎而小心,生怕惊扰了夜的宁静。 回到自己简陋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小屋,她的身体几乎要被疲惫淹没。 但躺在床上,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萧靖忱那意外的留宿之言,心中五味杂陈。 “听涛阁不容废物……” 这句话,像是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她的心房 她猛地坐起身,视线穿透薄薄的隔墙,似乎能望穿这层障碍,看到那位主宰着听涛阁命运的主人——萧靖忱。 这位南阳侯晚年唯一的子嗣,凭借着太后的青睐。 在回归京城的短时间内,仅凭几句淡漠的话语,就让大房措手不及。 甚至对势力庞大的沈家也未显丝毫惧意,其手腕与魄力,可见一斑。 作为一名低微的仆人,能获得这样一位人物的庇护,锦歌深知这是多少同僚做梦都不敢想的福分。 于是,她在心底暗暗立誓,只要自己勤勉不怠,行事低调,总有一日能够脱离这复杂深邃的府邸,过上向往已久的平静生活。 次日清晨,锦歌的工作热情似乎格外高涨,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打理这座园子。 等到萧靖忱醒来,整个院子已经焕然一新,落叶被清扫得无影无踪,门窗在晨光下闪耀着明亮的光泽,如同新制一般。 第44章 挂念 当萧靖忱缓缓起身,锦歌早已准备好温水供他洗漱,她的动作敏捷而细心,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全。 萧靖忱注意到她步履轻盈,目光中闪过一抹不经意的好奇,旋即便收敛起来。 今天为他准备的是那套色泽如晴山般清丽的月华锦衣。 但他却偏爱另一件素雅的白青色袖边暗纹长衫。 锦歌遍寻不获,只能恭敬地替他换上原本准备的晴山色衣裳。 相比起初的生涩,如今的锦歌在侍奉更衣上愈发熟练,连之前因发型问题受到责备的细节,今日也被她仔细梳理得整整齐齐。 萧靖忱今日罕见地没有提出任何挑剔,只是淡淡吩咐她挑选一块合适的玉佩佩戴。 打开那精致的锦盒,七八块玉佩静默其间,每一枚都造型独特,流光溢彩,价值非凡。 锦歌精心挑选出一块色泽温润、质地绝佳的黄玉,轻轻系在他的腰间。 那一刻,萧靖忱站立的身影,似乎在晨光中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高贵与优雅。 然而,早餐时间,萧靖忱只浅尝辄止,随即有人匆匆来报,告知老侯爷病情加重,亟需他立刻前去探视。 虽然他的面容依然保持着惯有的平静,但脚下不自觉加快的步伐泄露了他的焦急。 到达老侯爷的居所,只见萧泽涣与萧雁秋已在门外恭候,显然是萧韵雅与沈氏已提前进入。 见到萧靖忱,萧泽涣刻意侧过了头,回避着与他对视的机会。 而萧雁秋,那个不久前还因错误受到惩罚的女孩,紧咬着下唇。 直至萧靖忱逐渐走近,才勉强挤出一句细不可闻的“二叔”。 萧靖忱似乎并没有听见,直接迈入门内,留下萧雁秋一脸的阴郁与不甘。 她的眼神在不经意间掠过跟在萧靖忱身后的锦歌,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待到萧靖忱踏入室内,萧雁秋终于按捺不住,挥手欲教训这个她眼中的“罪魁祸首”。 而锦歌,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适时低头行礼。 巧妙地避开了那蓄势待发的一击。 “奴婢给二小姐请安,少爷好。” 她的语气恭敬而冷静,让萧雁秋那一掌落了个空,脸色变得更加尴尬。 正待二次出手之际,锦歌已经先一步认错道歉。 她的声音虽低,却清晰有力:“奴婢冒犯了二小姐,实在是罪无可恕。昨晚回听涛阁之后,二爷已对奴婢有所惩罚,如果二小姐心中仍有不满,奴婢愿意接受任何来自主子的责罚。” 这份诚恳与自责,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 仿佛是决心要让人听见她内心的坚决与忠诚,锦歌的声音提得极高,不仅屋内的每一个人,就连院子外的鸟儿和轻风,似乎都停下了它们的歌唱与吹拂,静静聆听着这份宣告。 这份坚定,穿透墙壁,跨越界限,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角落。 若真让萧雁秋不得不对锦歌采取行动,那么昨夜那场令人难忘的教训,就会如同一场无果的风暴,被彻底遗忘在风中。回想起萧靖忱昨晚那股狠厉而决绝的气势,即便是阳光普照的大白天,萧雁秋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窜上脊背,身体微微颤抖。 他的目光掠过依偎在锦歌身边的天旋,那温柔的画面如同一根刺,深深扎进他的心脏,愤怒如野火般腾起,牙齿在紧咬中发出咯咯声响,仿佛随时都要将这份不快咬得粉碎。 在一旁,萧泽涣发出一声冷哼,其中蕴含的讽刺与不屑几乎可以触及,“你这丫鬟,可真是有眼光,找了个如此坚不可摧的屏障来依靠。” 房间之内,萧靖忱轻轻侧过了身子,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而深邃的微笑。 这个女孩,虽不能算得上世间罕见的聪慧,但在关键时刻的灵活应变,却也足以让人感到欣慰,至少,她没有给听涛阁带来任何耻辱。 此时,萧韵雅与沈氏已经紧紧围在老侯爷的病榻周围,留下的空间狭小到几乎让人窒息,更不必说为萧靖忱留下哪怕一丝立足之地。 然而,面对这样的排挤,他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焦虑或急躁,只是静静地站立在两人的背后,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又或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表面的较量。 萧韵雅的面容透露出难以掩饰的迫切,“父亲,您有什么想说的吗?如今大家都在这里,如果心中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挂念,最好趁现在,大家都还在的时候,把它说出来吧。” 沈氏连忙擦去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连忙附和道:“是啊,一家人都在这儿了,有什么事情就早点说清楚,以免将来我们因匆忙而手足无措,留下了什么遗憾。” 老侯爷被两人围在中间,几乎连呼吸都显得艰难,他费尽全力,从紧闭的牙关中挤出了两个字,那是一种命令,也是一种无奈的请求:“让开。” 即便是在这样的虚弱与疲惫中,他的心中依然牵挂着萧靖忱。 萧韵雅脸色微妙变化,正欲遵从老侯爷的指示退让,却被沈氏一把拉住,固执地站在原地,仿佛不愿放弃任何一分一秒与权力中心靠近的机会。 萧靖忱见状,毫不犹豫地上前,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沈氏拉开,后者身形一晃,险些失衡跌倒。 “父亲……” 老侯爷在看到萧靖忱的那一刻,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放松的神情,仿佛一切的纷扰都随着这位年轻后辈的到来而暂时平息。 老侯爷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握住萧靖忱的手,嘴巴一张一合,却因为体力不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眼睛,充满了深深的寄托与期望。 沈氏误以为老侯爷是要避开他们,私下与萧靖忱交流些什么秘密,心中顿时涌起不满与猜疑: “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非要私下说不可?难道我们作为家人,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说罢,她强行将萧韵雅推向老侯爷,让老侯爷的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带着几分骄傲与急切,“父亲,韵雅身为长子,家中大小事务,他都能够承担起来,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他。” 第45章 转机 老侯爷的手虽然握住了萧韵雅,但眼神却越过他,深深望向沈氏,那目光中既有责备,也有无奈: “我之所以放心将家交给于你管理,是因为我相信你的贤惠与能干,但是你就是这样对待靖忱的吗?沈氏,你以为我真的病重到对家中之事一无所知,如同死去一般了吗?” 老爷子的话语虽然虚弱无力,但那份积淀多年的威严却依旧让人不敢直视,姜夫人即便满腹委屈与辩解,也只能选择跪倒在地,无声地承受这份指责。 “当时娘家确实面临着难关,我一时糊涂,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她的声音细弱蚊呐,满含苦涩。 老侯爷闻言,猛地甩开萧韵雅的手,怒目圆睁,指向跪在地上的姜夫人:“到现在还想狡辩,不肯承认吗?” 面对老爷子的质问,姜夫人咬紧牙关,眼眶泛红,最终还是吐出了那个字:“认!” 字虽轻,却沉重无比,仿佛承载着无数的悔恨与不甘。 明日之际,那些珍稀之物必须一一归还原位,不得有丝毫遗漏。否则,侯府内的一枝一叶,一石一瓦,你们都休想带出这府门半步。” 言毕,老爷子的身体如同即将熄灭的烛光,猛地一颤,似乎连最后一丝生命力也即将消散。 “父亲!” 萧靖忱眼疾手快,手臂一伸,稳稳地接住了老爷子下滑的身躯,避免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借着这一扶持的动作,他迅捷无比地将一颗珍贵的救急药丸送入老爷子口中,希望那微小的药粒能挽狂澜于既倒。 “天旋,即刻前去传唤太医!” 门外侍立的天旋闻声,身形一闪,犹如离弦之箭,飞速朝外奔去。 锦歌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她端庄地站立一旁,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不再有丝毫波动。 她并非忧虑天旋离开后无人保护,而是知道,在当前的局势下,萧雁秋绝不敢再对她有任何轻率之举。她真正挂念的,是萧靖忱,是那位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老者。 侯府之内本就配备有经验丰富的家医,即便萧靖忱心存疑虑,城外亦不乏他信赖的名医。 假若老爷子的病情真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境地,那两位应是最早被通知的人。 而他偏偏选择让天旋去皇宫请太医,这无疑是故意要让事态变得更为复杂,更引人注目。 对此,锦歌心中虽有不同看法,但她深知自己身为妇人的身份与界限,于是将这份心思深深掩藏起来,不露痕迹。 萧雁秋与萧泽涣闻讯赶来,以为老爷子命悬一线,顾不得礼仪规矩,匆忙闯入室内。 只见姜夫人跪坐于地,面容憔悴,而萧韵雅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两人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萧韵雅咬牙,声音中满是不甘:“家中明明有医术高超的家医,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去皇宫请?二弟,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兄长的位置?” 然而,萧靖忱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予回应,只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姜夫人:“由你举荐之人,我实在难以放心。” 此言一出,萧韵雅面色剧变,刚欲反驳,却被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姜夫人头低垂,面部被遮挡,但从紧握的双拳中不难看出她的内心正经历着一番激烈的斗争。 “母亲。” 萧泽涣意图上前搀扶姜夫人,但在接触到萧靖忱那冷冽的目光后,顿时胆怯地缩回了手,最终只能畏缩一旁,显得极为软弱。 至于萧雁秋,则更是惊慌失措,甚至开始为自己的鲁莽踏入这间充满了沉重气氛的屋子而感到后悔不已。 天旋请来的,是太医院中资历较浅的何太医。 见到这位年轻的医者,姜夫人与萧韵雅明显松了一口气,似乎认为这场风波不过是一场虚惊。 萧靖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原来,何太医正是他精心布局的一部分。 这位年轻人虽然医术并不称霸一方,但他的特别之处在于,他对天下的各类奇药秘方有着非凡的了解,这一才能让他成为了宫廷中各方势力竞相争夺的对象。 经过一番诊脉,何太医的面上波澜不惊,但眼神深处却悄然掠过一丝微妙的光亮。 他缓缓展开手掌,以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口吻宣布,老侯爷的生命力如今仅剩一线,维持时日已是渺茫。 这言语中的含义不言自明,暗示着侯府应当尽早准备那不可避免的后事。 萧韵雅闻言,身形晃动,几乎站立不稳;姜夫人则适时地开始了她的悲痛表演,泪如泉涌。年轻一辈目睹此景,无不面露哀伤,唯独萧靖忱,他静静地立于一旁,目光深邃,仿佛在审视着这场人生舞台上的最后演出。 “何大夫,您真的确定无误?家父当真还能支撑半个月?” 萧靖忱的声音里交织着急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这位声名显赫的老医师身上,似乎试图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他对这位年迈侯爷的幼子向来没有过多交往,偶尔的几面之缘也不过是礼节性的寒暄。 而今,在这命运攸关的时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尽管这位二爷年纪尚轻,但其沉稳的气度与决断力,比起风烛残年的老侯爷,气势上竟毫不逊色,仿佛家族的荣耀与重担已经悄然间落在了他的肩上。 “只要老侯爷每天按时服药,细心照料,或许不仅能维持半月,或许还有转机。” 何大夫的话语温和却坚定,宛如一剂镇定剂,让萧靖忱那颗悬着的心稍稍安定。 老医师的眼神中闪烁着医者的智慧与仁慈,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禁心生敬意。 萧靖忱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轻声吩咐道:“锦歌,把东西拿进来吧。”话音未落,萧雁秋与萧泽涣二人迅速进门,他们的步伐稳健,手中捧着一个被绸布仔细包裹的物件,显得格外郑重。 锦歌接过后,虽未敢擅自拆封,但那从包裹缝隙中溢出的浓郁药香。 第46章 信不过任何人 已让她心头浮现出一种预感——这些药材绝非凡品,其中或许蕴含着扭转局势的关键。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承载着全家希望的包裹,步入室内,将之慎重地呈现在何大夫面前。 萧靖忱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锦歌手中的包裹,语气温和却充满期待:“这些都是家父这些年常用的药方,每一味药材都是精心挑选,何大夫能否费心查看一番,看是否需要根据老侯爷目前的状况,替换或增减某些药材?” 此刻,一直静坐在椅上的姜夫人猛然站起,她的双眼紧紧锁定了那包药材,神色中既有紧张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戒备。 “二弟,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怀疑父亲病重是我们故意为之?”话语中带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也透露出一丝被误解的痛楚。 面对此景,萧靖忱抿紧嘴唇,没有立即回应,只是一双眼睛深邃如渊,静静地望向何大夫,仿佛所有的信任都寄托在了这位老医师的身上。 何大夫从容地挑了几味药材,逐一审视,随后又轻轻放回原处,他的动作透露出一种医者的严谨与自信。 “药材均属上乘,质地纯净,继续使用便是。”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在场的人心中涌动起了一股暖流。 萧靖忱轻轻点头,语气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释然:“如此,我便安心了。” 他的话如同一缕春风,让紧绷的氛围稍微缓和下来。 一旁的姜夫人勉强舒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一股不祥的寒意自后颈升起,她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担忧与不安如影随形。 “劳烦何大夫专程走这一遭,真是感激不尽。 锦歌,还不快给何大夫倒杯水来,以表我们的谢意。” 萧靖忱的话语中满含诚意,而姜夫人却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颤。 锦歌急忙取来了老侯爷房中珍藏的山泉水,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有所差池。 她谨慎地为何大夫斟上一杯清冽的水,其间偷偷向萧雁秋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萧雁秋故作不知,而一旁的萧泽涣,原本好端端地站着,却在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平衡,猛然间撞向了锦歌。 这一撞,让杯中的茶水瞬间倾泻而出,一半溅落在锦歌的衣裳上,另一半则泼洒在了何大夫那饱经沧桑的手上,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与混乱。 萧泽涣借势发作,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你这不懂规矩的婢女,眼里还有没有尊卑!居然如此大意!” 他的责骂似乎是在掩饰什么,显得有些刻意。 锦歌急忙后退两步,低下头,目光回避,声音细若蚊呐,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恐惧:“是少爷突然冲过来,奴婢闪避不及,站立不稳,是奴婢的错,请老爷与少爷饶恕。” 萧泽涣对锦歌的直接坦白显然没有准备,脸色顿时阴沉得像要滴下水来。 “你这刁奴,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他的责难显得苍白无力,仿佛在逃避什么更为深刻的真相。 萧靖忱的目光冷冽如剑,扫视而过,让萧泽涣莫名感到一阵心慌意乱,慌忙闭上了嘴,不敢再言语。 “好好站着都能撞上来,莫不是身子骨出了啥问题?正好,何大夫在场,要不要请他帮你瞧一瞧?” 萧靖忱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戏谑,但那锋利的眼神让人不敢小觑。 话音落下之际,何大夫恰好投来了一瞥,那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洞察了一切。 萧泽涣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躲避某种无形的压力,躲到了姜夫人的身后,显得极为狼狈。 姜夫人目睹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多年的顺风顺水,让这位侯府的当家人习惯了掌控一切,然而此刻,望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和看似冷漠的女儿,胸口竟堵得发痛,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来。 何大夫轻轻拍打了手背上的水珠,动作优雅而从容。 就在这一刻,他似乎有所发现,假装不经意地抬起手,轻嗅了嗅沾染了水珠的手背,再若无其事地放下,那微妙的动作让人心生疑惑。 随后,他淡淡一笑,准备告辞离去。 “锦歌,你送送何大夫吧,务必确保他平安离开侯府。” 萧靖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对锦歌有着额外的信任。 锦歌心领神会,她轻手轻脚地搀扶着何大夫,亲自送至侯府的大门外。 门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早已恭候多时,仿佛是特意安排,只为迎接这位神秘的客人。 何大夫在上车前,脚步略显迟疑,最终还是转身叫住了正欲返回的锦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警告与暗示:“给老侯爷煎药时,记住,用山泉水更为合适。此事,切勿声张。” 言毕,他踏上了马车,随着车轮缓缓滚动,消失在了街巷的尽头。 锦歌目送其离去,心中暗自思量,这场关于生死、权力与秘密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锦歌轻轻点了点头,将这份恩情深深刻印在心底,随后目送那载着复杂情感的马车缓缓消失在视线的尽头,直至成为一个模糊的小点。 转身之际,她的脚步不自觉地迈向了那熟悉的侯府大门,每一步都踏着石板路上细碎的光影,心中却已是五味杂陈。 穿过前院,一片繁忙却又井然有序的景象映入眼帘。 就在这时,一位身影匆匆掠过,锦歌的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了那熟悉而又焦急的面容——张妈。 刹那间,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喉头一紧,连忙呼唤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对这位忠心耿耿老仆的关怀与心疼。 张妈闻声转过身来,望见是锦歌,那一双历经风霜的眼睛瞬间充满了温柔与酸楚,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只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两人之间,无需多言,那份深厚的主仆情谊已胜过千言万语。 “我听说二小姐对你施了惩罚,是不是受了不少委屈啊?” 锦歌的声音柔和中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力量,试图抚平张妈心中的波澜。 这句话仿佛成了触发情感的开关,锦歌一直强撑着的坚强防线瞬间崩塌,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 第47章 摆明了被针对 张妈见状,急忙从袖中掏出一块已经洗得泛白的手绢,轻柔地为她擦拭着眼角,嘴里不停地安慰着:“好孩子,别哭了,要是被人看见,又要惹来是非了。” 在这一连串动作中,张妈仿佛是出于习惯,又或许是为了转移锦歌的注意力,悄悄地在她掌心放了几颗炒得香脆的花生。 “拿着,饿了就吃几颗。” 这简单的话语中蕴含的是长辈对晚辈最质朴的关怀。 然而,锦歌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花生的温度,更是张妈那无私的爱,泪水因此更加无法遏制。她紧紧握住张妈的手,关切地询问:“您这样匆忙,是要去哪里呢?” “是秀芳啊,她生了!” 张妈的声音里抑制不住的喜悦,仿佛春天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又充满希望。 “本来还以为日子还长,没想到秀芳不小心摔了一跤,提前迎来了这个小生命。还好她娘是接生婆,一切都顺利,母子平安。” 张妈脸上的笑意如同绽放的花朵,洋溢着由衷的幸福。 锦歌闻言也是满心欢喜,但旋即又想到张妈的身体,眉头不禁微蹙。 “张妈,如果不急的话,还是多休息两天吧。若是经济上有困难,等我下月领了薪水,立刻派人给您送去。” 张妈摆了摆手,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坚毅:“侯府里事情多,我顶多两天就会回来的,不用为我担心。” 锦歌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张妈坚决的样子,最终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小径的拐角处。 回到老侯爷的住处,大房的人早已不在,留下一室清冷。 锦歌在门外静静等候,时间仿佛变得漫长。 终于,萧靖忱从内室走出,他的神情虽然保持着平日的沉稳,但那双通常锐利如鹰的眼眸中却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黯淡。 “二爷,何大夫……” 锦歌正欲开口,却被萧靖忱打断。 “回去再说。”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锦歌识相地闭上了嘴,跟随着萧靖忱的脚步,一行人静默地穿过庭院,直到听涛阁那熟悉的门槛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何太医有没有特别吩咐什么?” 萧靖忱手指轻敲着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似乎不经意间提出了这个问题。 锦歌没有迟疑,直接回答:“何太医建议,用山泉水煎老侯爷的药会更适宜。” 话音刚落,萧靖忱猛地挥手,桌上的物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落在地,发出一串刺耳的声响。“他们真的动手了!”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难以置信与愤怒。 锦歌心头一紧,疑惑不解地问道:“二爷,这……这是什么意思?” 萧靖忱低语了几句,天旋闻言,神色凝重,旋即遵命而去。 而萧靖忱则转身离开,留给锦歌一片疑惑与不安。 动手?到底是谁?是大房的人,还是二爷自己的布局……无数念头在锦歌脑海中飞快闪过。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股寒气自脊梁直冲头顶——大房!大房对老侯爷下手了! 回想起来,那些散落的药渣、老侯爷屋内刻意准备的凉白开、萧泽涣无意间碰倒的水杯,以及何太医那看似不经意的提醒……所有细节串联起来,一切都不再是巧合,萧靖忱显然早已洞察其中的阴谋与算计。 此刻,锦歌终于明白,萧靖忱即将掀起的这场风浪,正是围绕着老侯爷的安危展开。 而她,也将不可避免地被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 萧靖忱行动敏捷,仿佛夜色中的猎豹,仅仅半天的时间,老侯爷身边的仆从已悄然被替换为他信得过的心腹。 原本设想通过秘密更换药物的方式避开大房的监视,却不曾想,真正的漏洞竟是那日常饮用的水中。 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查探,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浮出水面——老侯爷身边的侍从竟然有近半数已被大房收买。 这一发现,如同晴天霹雳,让整个计划蒙上了阴影。 消息如野火般迅速蔓延,等到沈氏得知这一切时,南阳侯遭人恶意算计的消息已悄然传入了祁帝的耳中。 短短四个小时,姜家紧急筹备的珍稀宝物,本应作为私下的补偿送往安州,却全部被沈氏私自截留。 在家族丑闻面前,通常的做法是尽量息事宁人,减少外界的知晓,但萧靖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执意要将此事弄得尽人皆知。 仆人汇报时,语未毕,沈氏手中的茶盏已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重重摔落在地,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刺耳。 “什么?他竟不让这些珍品进入府内?” 仆人脸上的苦涩难以掩饰,“夫人,现在那些东西堆积在门口,实在是,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听到这话,沈氏的面色忽青忽红,身形似乎都随着内心的激荡而摇摇欲坠,愤怒与羞辱交织,让她几乎无法自持。 萧韵雅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心中却明白,此行恐怕不仅于事无补,更可能让自己落入他人算计之中。 “让我去看看情况。” 沈氏闻言,怒指其面,声音颤抖:“他这是明摆着针对我,你去又能怎样?” 萧韵雅闻言,无奈地重新落座,气氛一时沉重。 沈氏的怒气达到顶点,双目几欲喷出血来,她内心不禁悲凉,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今世要与这样一个庸碌无为的人绑定一生。 此时,侯府大门前,萧靖忱悠然坐在一把雕花木椅上,一面听着锦歌细细诵读着账目清单,每件物品都要亲自检验无误后,才准许人抬进府内。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远处的沈氏,剑眉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大嫂不是说身体不适?怎么看上去非但没有病容,反而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呢?” 锦歌头垂得更低,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衣角,虽然书读不多,但她也能领会到“面红耳赤”的含义,尤其是此刻。 跟随萧靖忱的日子里,她逐渐了解到,文人间的唇枪舌剑也能如此耐人寻味,字字珠玑。 第48章 玩弄手段的小人 沈氏咬紧银牙,将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强压下去,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刺入手掌的肉里,痛楚让她勉强保持清醒。 “二弟,你这是何意?既然物事珍贵,不如先运回宅中慢慢清算,岂不是更加稳妥?” 她的声音努力保持着平静,却难掩内心的波澜。 萧靖忱嘴角轻轻勾起,笑容深邃莫测。 “正因为贵重,所以更要当面点清。若是运送途中稍有闪失,姜府一旦不认账,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沈氏万没想到他会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直言不讳,心中怒火瞬间燎原。 “萧靖忱,你非要这样吗?” “大嫂此话怎讲?若所赠之物并非出自姜府,那我为何要在门口一一核对?大嫂既然来了,正好可以一同检查,若有差池,自然是要找你问个清楚的。” 沈氏气得连连跺脚,几欲昏厥。 而那些来自姜府、铺满长街的宝物,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看热闹,虽心存好奇,却无人敢轻易触碰,只在旁指指点点,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都说南阳侯府家底殷实,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比那些坊间传闻更为震撼。” “此仅冰山一角,姜府尚未清偿大部。” 言者的声音低沉,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忧虑,仿佛眼前所见之债,不过庞大冰山显露于世的一抹棱角,底下隐藏的更多未知,让人心生寒意。 “侯府这位长媳真乃胆大包天,竟贪如此重宝,连御赐之物也敢私吞?” 另一人接话,言语间满是震惊与不屑,仿佛在谈论一位胆敢挑战皇权威严的狂妄女子,眼中闪烁着对权贵的无畏与贪婪的谴责。 “其舅乃护国大将军,姜府为后盾,何惧之有?” 又一人低声补足,语气中夹杂着对势力庇护的嘲讽与对现实无奈的叹息,暗示着在这权力交织的世道中,规则往往屈服于强者之下。 沈氏的面色在听到这些议论后瞬间变得铁青,那是一种压抑着愤怒与羞辱的颜色,她迅速挥手,示意周遭仆从散去,动作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随后,她紧急召来了一名贴身侍女,眼神中透出一丝急切与迫切。 不过片刻,侍女匆匆折返,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得有些慌乱。 沈氏目光如炬,焦急地询问:“为何独你一人归来?将军呢?他可是有应对之策?” 侍女身体微微颤抖,声音细若蚊呐:“夫人,将军言……此事牵涉甚广,他亦是爱莫能助,嘱咐夫人需自寻良策……”话音未落,只见沈氏怒火中烧,一掌掴在侍女脸上,响声清脆,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 侍女应声跪倒在地,头颅连连触碰冰冷的地面,伴随着轻微的抽泣,口中不断地念叨着求饶之词。 此刻,站在不远处的锦歌目睹这一幕,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即将出口的话语,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萧靖忱眉头微蹙,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淡然开口:“继续。” 他的声音平静而深邃,似乎能洞察一切波澜。 锦歌闻言,将目光从那跪地不起的侍女身上收回,手中紧握的账册轻轻展开,声音细腻柔和,如同春水拂面,每一字一句皆是精心雕琢:“缠丝白玉盘,纹理细腻,温润如羊脂;青花冰裂纹盖碗,釉色清雅,古朴中透着尊贵……” 随着她的诵读,一名家仆恭敬地将那些珍稀瓷器一一呈上,萧靖忱慵懒地依靠在椅背上,手支额前,半闭的眼睑下藏着一双迷人却又带着几分冷漠的眼眸,即便是这样的姿态,也难掩其绝世之姿,引得人心头微震。 “二爷……” 锦歌轻唤一声,嗓音温柔,害怕惊扰了他的沉思。 然而,萧靖忱只是微眯了片刻眼,对于近在咫尺的珍品并未立刻理会,它们静静地摆放在那里,仿佛也在等待着主人的垂青。 这些瓷器皆出自名家大师之手,每一件都是世间罕见的孤品,有的甚至承载着皇室的恩宠,价值连城,需得小心翼翼地呵护。 仆人们双手捧着这些珍宝,手指因紧张而略微颤抖,他们深知,一旦失手,不仅宝贝毁于一旦,自己的性命也将难保。 但这一切,在未经萧靖忱亲自许可之前,无人敢擅自妄动。 沈氏刚训斥完侍女,转头见到仆人们这副进退维谷的模样,怒火不禁再次上涌。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些东西送进去!” 她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仆人们却面露难色,不知如何是好,最终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锦歌。 锦歌面对如此情境,心中自知无法替他们做出决定。 此时,侯府外的喧嚣已随着围观人群的散去而消失,沈氏没有了外人在场的顾忌,面具下的真实面容暴露无疑,责骂之声不绝于耳。表面上责备的是仆人们,实则句句暗含机锋,矛头直指一旁默不作声的锦歌。 萧靖忱的持续沉默,似乎更点燃了沈氏的怒火,她的话语愈发刻薄:“嫁入侯门就自视甚高,眼中还有我这个正房太太的存在吗?说到底,不过是出身低微,连主仆尊卑都辨不清的愚蠢之人。 别以为你那点心思能瞒过我,居心叵测,玩弄手段的小人!” 面对沈氏的无端指责与辱骂,锦歌终究忍无可忍,语气中带着少见的坚定:“大夫人,请息怒,不如让奴婢来处理这些事务如何?” 沈氏闻言,眼神凌厉,仿佛在审视一个不自量力的挑衅者:“交给你?你算什么东西?” 而锦歌的回答,则显得从容而自持:“奴婢虽卑微,却是二爷信任之人。” 她的话中透露出一种不动声色的自信与立场,似在告诉沈氏,至少在萧靖忱的世界里,她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 那嗓音仿佛春日里轻拂的微风,柔和悦耳,却又在这份温婉之中,巧妙地夹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暗流涌动的溪水,表面上平静无波,内里却是暗含力量,让人不禁生出一种被权势压迫的感觉。 沈氏正欲张口,舌尖上蓄势待发的锋利言辞却好似遇到了无形的阻碍,被迫吞咽回腹中。 第49章 设计陷害 她心中明镜似的清楚,若此刻再出言不逊,无疑是在间接挑衅那位素来不容小觑的萧靖忱,这可是她万万承担不起的后果。 她的眼角余光掠过仍沉浸在梦乡中的萧靖忱,那张平日里威严与俊朗并存的脸庞此刻显得异常安详,却也更让人心生忌惮。 于是,沈氏心中仅存的一丝倔强化作了迫切,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不愉快,完成眼前的任务。 于是,她催促着身旁的锦歌,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锦歌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与权威。 她轻轻抬起手,优雅地向周围的仆人们做了一个手势。 仆人们接到指令,立即恭敬地将手中沉重的物品高高举起,而锦歌本人则保持着手不沾尘的姿态,站在一旁,用她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逐一审视每一件物品。 这一件,她皱了皱眉,指出其上有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瑕疵;那一件,她又摇了摇头,声称账目记录与实物不符。 在锦歌的严格标准下,即便是最为精致的器物,也似乎难逃被挑剔的命运,无一幸免地被判为不合格,只得无奈地继续被置于门外,等待它们未知的命运。 沈氏见状,怒意愈发难以抑制,她三步并作两步,愤愤地走向那只看似无懈可击的青瓷冰纹盖碗,满是不甘地将其拎起。 “你这丫鬟,难道连眼睛都不会好好使吗?这么完美的东西,你说破损,究竟在哪里?”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质问与不满。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那盖碗被轻轻放回红漆木盘上,就在沈氏的手指刚一松开的刹那,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响动,那原本完美无缺的盖碗竟似脆弱的泡沫一般,瞬间裂成数片,散落在盘中。 锦歌见状,迅速上前,眼中闪过一抹惋惜之色,她惊呼道:“夫人!这青瓷冰纹盖碗出自名家之手,原为一对,每只底部均烙印着大师的独有标记,全世界仅此一双。 现在您不慎损坏了其中一只,这对绝世珍品也就此失去了一半的价值。”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沈氏脸色铁青,嘴唇紧抿,仿佛在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慌乱。 “这……这并非我的错,它是自行破碎的!” 她的辩解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沈氏咬紧牙关,试图以不屑的语气回应:“不过是只杯子,打碎了便打碎了,大不了我赔钱就是。” 锦歌微微颔首,动作敏捷地在记事簿上记录下来,那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如此珍贵之物,价值千金,我会如实将这笔损失计入大夫人您的账中。” 沈氏闻此言,不禁心头一凛,“千两黄金?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锦歌不急不缓地解释道:“这种稀世之宝,世间仅存两只,每只价值五百金。如今一损俱损,自然合计便是千金。” 话音未落,她便欲落笔确认。 沈氏情急之下,猛地向前扑去,意图阻止。 而锦歌则身形一晃,轻松避开,沈氏因此失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向了旁边正小心翼翼搬运行李的仆人。 这一撞击之下,仆人们手中的器物纷纷落地,发出一阵阵令人揪心的破碎声,满地狼藉。 仆人们惊恐万分,纷纷跪倒在地,而沈氏则怔怔地立于原地,面色苍白,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 锦歌在一旁关切地呼唤:“大夫人,您没受伤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真诚,却未踏前一步,仅示意沈氏身边的侍从上前搀扶。 沈氏勉强站稳脚步,手指因怒气而不自觉地颤抖着,直指向锦歌,胸膛起伏,显然已是怒火中烧。 锦歌面上挂着看似关心的表情,语气却隐隐带着几分挑拨:“大夫人可有哪里不适?今日在老太爷房中,少爷也是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莫非大夫人与少爷都身体有恙?” 沈氏的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刚要开口斥责,却被一个意外打断。 萧靖忱在此刻缓缓睁开了双眼,先是淡淡扫视了一眼地上的残破景象,随后将目光斜向沈氏,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的光芒。 “怎么,大嫂也是不小心绊了一跤,碰翻了这些东西吗?” 他悠然自得地站起身,沈氏心中一紧,慌忙收回伸出的手,神色紧张,似乎对接下来的局面感到措手不及。 萧靖忱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似乎在向沈氏传递不容置疑的压力,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直直盯着前方的沈氏,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与挑衅。 “这些东西,我还未及检验真伪,大嫂便急不可耐地想要销毁,难道真是有意赖账不成?要知道,这当中可是不乏皇室御赐的珍品……大嫂,您的胆识,我萧靖忱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氏一听,脸庞腾地一下红了,怒火中烧,几乎要从眼睛里喷薄而出,“你们分明是在设计陷害我!” 然而,面对沈氏的指控,萧靖忱只是轻轻扬起嘴角,不屑于直接回应,转而对站在一旁的锦歌吩咐道,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锦歌,将这些物件的详细价值记录下来,准备齐全后,我们一同前往姜府,让账目有个明白的了断。” “姜府”二字一出,犹如一记重锤砸在沈氏心头,她的心绪顿时乱作一团。 以往总能为她排忧解难的舅父此刻闭门不见,而姜家那边传来的冷漠消息,更是如同寒冰,让她清楚感受到家族的决绝——他们不会再为她出头了。 想到皇宫内院屡次三番地帮助萧靖忱追债,沈氏深知,若萧靖忱再登门讨债,姜家为了自保,恐怕真的会否认自己这个女儿的存在。 “不用去姜家了,损坏之物,由我自己赔偿。” 闻言,萧靖忱的眉梢轻轻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大嫂果然明事理。” 他随手一挥,指向剩余零散的物件,“锦歌,你且仔细核查,受损之物先一一登记在册,待时机成熟,再与大夫人逐一清算。” 第50章 验明正身 沈氏恍然间察觉,自己又一次落入了萧靖忱精心布下的棋局,一时气急攻心,眼前一阵晕眩,随即不省人事。 沈氏刚被送回房间,勉强被萧韵雅掐人中唤醒,耳边便传来官府来人的消息。 这些日子以来,萧雁秋心头压抑至极,决定先发制人,直奔官府告状,意图败坏萧靖忱的名声。 然而,命运弄人,她还未走出姜府门槛,官府的人便已将姜家夫人直接带走。 而侯府门外,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一堆无法与账本对账的物品。 萧韵雅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追上了带走姜夫人的官差,用尽好言好语,才换来对方的解释。待官差离开后,他面沉如水,内心的憋屈如同火山爆发,尽数倾泻在了无辜的下人身上。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仍在清点物品、对账的锦歌,便大步流星走上前,身形挺拔,语气不容反驳:“拿来给我看看!” 锦歌敏捷地侧身避让,恭敬行礼,“大爷好,所有物品均已在此,还请大爷再派遣两名仆役,以便将这些不符的杂物送回姜府。” 萧韵雅顺着锦歌手指的方向望去,面色骤变,疑惑与不悦交织。 “为何要送回去?”他质问道。 锦歌低头,恭敬答道:“这些均是与账目不符之物,二爷拒绝接收,只能退回原处。” 外界的风言风语,萧韵雅早有耳闻,原以为不过是些小数目,但亲眼所见,数量之巨超出预料。 他大步迈向那些杂物,随意拨弄,瓷器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响让周围的仆人们心惊胆战,纷纷跪倒在地。 锦歌善意地提醒道:“大爷,再有破损,可就需要照价赔偿了。” 萧靖忱的动作戛然而止,愤怒与羞愧交织,让他瞬间失去了冷静。 “侯府的东西,我弄坏了就坏了,” 萧韵雅冷哼一声,眉宇间尽是不屑,那眼神仿佛在说整个侯府都不过是他指尖的一粒尘埃,“你一个丫鬟,身份低微,怎敢奢望我赔钱?”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挑衅与轻蔑,似乎对这场面早已习以为常。 话音刚落,萧韵雅猛地一吼,气势汹汹地命令左右将锦歌拿下惩治,然而四周却诡异般地静默,无人敢动半分。 早前因姜家之事而受牵连的仆人们个个心有余悸,如今剩下的几个更是如惊弓之鸟,哪里还敢去触二爷身旁之人这个霉头。 见众人噤若寒蝉,萧韵雅脸色骤变,乌云密布,他抬起手,五指紧握成拳,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眼看那充满威慑的一巴掌即将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落在锦歌苍白的脸上,突然,一只温润有力的手稳稳握住他的衣袖,那一刻,萧韵雅的眼眸不由自主地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震撼了一下。 “二弟?你怎么来了?” 萧韵雅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意外,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所以的弧度,那笑容既像是讽刺,又似是一种自嘲。 “宫里来。” 萧韵雅淡淡地回应,那简短的三个字却透露出背后深藏的故事与复杂的宫廷斗争,让人无法轻易揣摩。 萧韵雅的脸色越发难看,怒气在胸腔内沸腾,正欲发作之际,萧靖忱已先一步开口,声音虽淡然,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大哥这是要教训谁呢?” 话语间,一股无形的压力使得萧韵雅不得不收敛起怒火,勉强收回了即将挥下的手,但他眼中分明还残留着不甘和不满。 “二弟,你这丫鬟实在无礼,应当好好调教一番。” 萧韵雅试图找回些颜面,但语气中的底气已明显不如方才。 语毕,他不待萧靖忱回应,黑着脸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一阵沉闷的空气在原地盘旋。 萧靖忱转头,目光温柔地落在锦歌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和关怀:“刚才他要动手,你怎么不躲避?” 他的话语里藏着担忧,仿佛不愿意看到她受到丝毫伤害。 锦歌垂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低声回答:“奴婢知道二爷会来保护,所以不必躲闪。”她的话语简单却透露出对萧靖忱的信任。 “回家吧。” 萧靖忱轻声说道,向前迈出几步,却发现锦歌并未跟上,于是停下脚步,回头寻找她的身影,语气中带着几分耐心。 “没听见我的话吗?”他问。 锦歌指向地上散落的杂物,声音细如蚊蚋:“这些还需要清点。” “剩下的明日让天旋料理即可。” 萧靖忱轻描淡写地说。 天旋闻声,眉头不经意地一皱,心中暗自嘀咕,却也只能无奈接受。 锦歌迅速将账簿递给天旋,动作干净利落。 天旋正要接过,却不想萧靖忱忽然折返,他那修长的手轻轻一挥,账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轻巧地落入天旋怀中,那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中却隐含着难以名状的怒气。 锦歌心头猛地一跳,这位爷的情绪真是像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她不明白为何他又突然生气。 天旋在心中苦笑,对于这两位主子,他只能默默感叹:真是各有各的难伺候! 与此同时,远处的萧韵雅一脸铁青地走来,萧雁秋和萧泽涣慌忙上前迎接,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萧雁秋焦急询问。 萧韵雅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萧靖忱竟然把事情闹到皇上那里去了,说是母亲故意损坏了御赐之物,这一次,母亲面临的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萧雁秋身形一晃,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重复着父亲的话:“不是说赔钱就能解决的吗?他为何还要告御状?” 萧泽涣热血上头,决心为家族讨个公道,可当他赶到听涛阁,却被两名陌生侍卫拦下。 这两人身着统一服饰,却与侯府守卫不同,显得格外扎眼。 听涛阁平日从不设侍卫,今日这两位不速之客的身份耐人寻味。 萧泽涣心知肚明,这必是萧靖忱新招的仆人,在这里摆谱示威,心中虽不忿,但仍是一步不让,想要硬闯。 直到被两人轻易地丢出门外,摔了个结实,他才意识到对方实力超乎想象,远非常人可比。 第51章 那就赏你了 而此刻,锦歌正在专心致志地为萧靖忱准备晚膳,她遵循着张妈的教导,细致入微地观察着萧靖忱的目光所向,手中的筷子精准无误地夹起每一道佳肴。 那盘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清蒸黄鱼,已被她夹了三次,每次都只是象征性地品尝一口,生怕自己太过冒失。 此刻,他又一次深深地望向那盘精心烹制的菜肴,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似是在回忆,又似在衡量。 菜色虽诱人,但他似乎并无品尝之意。 锦歌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举动,秀眉轻蹙,心头涌上一团疑惑。 她本想开口询问,声音却在喉间徘徊,最终化为无声的顾虑。 犹豫片刻后,她轻手轻脚地为他盛来一碗千丝汤,那是厨房以慢火细炖数时辰的鸡汤为底,配以精选的千层丝瓜,汤面浮着几滴晶莹的香油,香气扑鼻,引人垂涎。一整天忙于杂务,尚未进食的锦歌,肚子在这香气的挑逗下,竟不争气地发出了两声轻微的抗议。 她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抹绯红,慌忙以手掩住腹部,羞赧之情溢于言表。 萧靖忱搁下了手中的筷子,目光温柔地掠过她羞涩的脸庞,淡然道:“这一桌菜,今日就都归你享用吧。” 锦歌心中顿时忐忑不安,担心自己的存在打扰了主子难得的闲暇时光,正欲开口认错,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 萧靖忱平素喜爱宁静,此时眉头微微一蹙,显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喧嚣感到不满。 “我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何事如此喧哗。” 话语未落,脚步却已停顿。 因为,门外萧泽涣那愤怒的咆哮声已穿透薄墙,清晰可闻。 “萧靖忱,你给我出来!不过是区区几件旧物,你怎就小题大做,跑到皇宫告状去了?难道忘了,我娘是姜家唯一的千金,外公更是护国的大将军,你若得罪了我们姜家,还想有好日子过吗?” “你最好立刻滚出这里,到我娘面前磕头认错,或许我们姜家还能网开一面。否则……” “否则如何?” 萧靖忱的声音平静如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已缓缓走出屋外,站立在萧泽涣的面前,那双冷眸犹如利剑,直刺对方的灵魂。 面对着气势逼人的萧靖忱,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萧泽涣,此刻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句话也说不出。 萧靖忱轻轻一点头,示意侍卫放开萧泽涣。 萧泽涣如同获得解脱般,猛地从地面弹起,但随即又撞上了萧靖忱那冰冷刺骨的目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咽喉,之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殆尽。 “二叔,我……” 萧泽涣支吾着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完整地说出一个句子。 萧靖忱的眼神变得更加冷漠,言语中带着一丝讥讽:“来我听涛阁撒野,你母亲的教诲都忘了吗?御赐之物也能被你说成破烂,姜家给你的勇气,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他冷笑一声,言语中满是不屑:“这就是所谓的姜家风范吗?” 萧泽涣如梦初醒,急忙开始语无伦次地认错,试图挽回局面:“二叔,我年轻不懂事,我只是担心母亲……我……”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儿,这可并非是你随口认错就能解决的地方。” 萧靖忱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萧泽涣猛然抬头,不明所以,眼中充满了惊疑。 萧靖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中闪烁着玩味之色:“带他到宫门外,让他在那里好好悔过。我倒要看看,姜骁究竟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救得了他几次。” 萧泽涣还未来得及提出抗议,便被侍卫迅速带离现场。 萧靖忱转身回屋,眼角余光捕捉到了紧跟其后的锦歌,眉头微微一皱。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锦歌身形一颤,似乎这时才想起,是因为自己导致了他失去用餐的心情。 “奴婢这就去撤掉饭菜。” 她低声应道,准备动手。 然而,萧靖忱却挑了挑眉,显得有些意外:“谁让你撤走的?” 锦歌再次愣在原地,满脸的不解。 “记得凉城遭受洪灾那年,连带着安州有多少百姓因此食不果腹,每一粒米、每一滴汤,都是侯府用真金白银购得,即便是侯府的钱财,浪费了也不该不心疼吧?更何况,那些都是百姓辛勤汗水的结晶。” 萧靖忱语重心长的话语,让锦歌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更让她深刻体会到了粮食的珍贵。 “奴婢不敢。”锦歌心下惴惴,只觉今日的老爷脾气似乎比往常更加难以捉摸,她的心犹如被鼓槌敲击,咚咚作响。 “既不敢浪费,那这桌饭菜就赏给你了。” 话语轻描淡写,却让锦歌一愣,怀疑自己是否听岔。 然而,不容她多想,萧靖忱已大步流星迈入内室,留下一室余音。 步入内室,锦歌的目光落在几乎未被动过的丰盛菜肴上,那香气四溢、色彩斑斓的佳肴让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抗议,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 侧身一瞥,无意间与萧靖忱深邃的目光相接,那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吃完了再撤。” 话音刚落,他随手抄起一本画本,步伐从容地离开了房间,留下一室的寂静和那一桌盛宴。 锦歌感到腹中空空,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羞赧地舔舐了一下干涸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对每一道菜肴的渴望,仿佛每一盘都是不可多得的珍馐,都值得细细品味。 在侯府虽衣食无忧,但下人的餐食总是千篇一律,不过是些简单重复的粗茶淡饭,迟了甚至连洗锅水都无处寻,逢年过节加点荤腥已是莫大的奢侈。 而今面前摆放的,无疑是她梦寐以求的奢华享受。 她悄悄侧头望向门外,萧靖忱的身影已经融入书房的昏黄灯光中。 想到仆人们伺候主子时,总会准备额外的碗筷以示尊敬,她趁无人注意,悄无声息地取了一套,躲到了隐蔽的角落里,生怕被人发现,然后小心而又急切地品尝起了那盘色彩斑斓的时令蔬菜。 第52章 越来越没规矩了 那清脆甘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即便是这样简单的素食,也成了锦歌记忆中难以抹去的美好。 视线不经意间滑向萧靖忱之前凝视的那盆丝瓜炖黄鱼,她轻轻夹起一块,放入口中,那鲜美无比的滋味让她差点连舌头都想要一并吞下。 如此美味,他竟只品尝了几口便失去了兴趣?想到他对食物的随意与安州灾区那些嗷嗷待哺的难民形成鲜明对比,锦歌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满与不解。 正当此时,她的动作戛然而止,目光穿越了眼前的菜肴,定格在不远处的软榻上。 他之前的注视,难道是因为那个软榻?回忆起萧靖忱为自己细心敷药的场景,一种温暖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直到萧靖忱阅毕画本,离开书房,锦歌依旧沉醉在美食的世界里,浑然不觉。 察觉到他的归来,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望着桌上还剩下大半的菜肴,他漫不经心地问:“怎么,还没吃完?” 锦歌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二爷,奴婢真的吃不下了。” 平日里习惯了清粥小菜,突然面对这样的豪华盛宴,她的胃早已不堪重负,此时感觉食物仿佛已堆积到了喉咙口,再也咽不下哪怕是一粒米。 萧靖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以为自己是猪吗?让你吃又没逼你全部吃完,满桌的佳肴你能吃完才怪。 我看你不仅是猪,更像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锦歌心里更是觉得委屈。 分明是他吩咐吃光撤盘,又提到了那些挨饿的百姓,她怎敢有一丝浪费。 如今不但未得夸奖,反遭如此苛责,既说她是无底洞,又笑她愚笨如猪,实在是百口莫辩。 “奴婢知错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紧张得仿佛要将头颅埋入胸膛,以求得一丝安慰。 萧靖忱的情绪似乎莫名烦躁:“日日知错,为何不见你改正?” 这话让锦歌一时语塞,眼眶里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但凭主子处置。” 这六个字,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满含了委屈与无奈。 柔和而带着颤抖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丝丝哽咽,宛如春风中摇曳的脆弱花瓣,轻轻触碰便散落一地。 这细微的情感波动,让萧靖忱心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自省,暗自思量自己的言辞是否锋利得过分,如同冬日里刺骨的寒风,无意间伤害了无辜。 但转念之间,他内心又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感。 身为高高在上的主子,竟然会因为一个丫鬟的几句话而自我质疑,这在他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违背了身份与地位赋予他的权威。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将这凌乱的桌面收拾干净!”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宛如山间回响的雷鸣,震得人心头一紧。 锦歌闻言,连忙示意周围仆从快速行动,撤去宴席上的残羹剩饭。 待一切归于宁静,夜色已深邃如墨,万物皆沉浸在梦乡的温柔怀抱之中,正是休憩的最佳时刻。 萧靖忱在房内踱步,心中盘算着如何训斥锦歌的迟归,然而当她踉跄步入室内,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微弱烛光下闪烁,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他的怒气瞬间消散大半。原来锦歌在外头受了极大的不适,接连两次的呕吐才稍稍缓解了身体的不适,如今回归,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唯一的渴望便是即刻躺入床榻的怀抱。 她心知肚明,若是能尽快侍奉萧靖忱安寝,自己也能早日结束这漫长的夜晚,回到属于自己的小窝。 然而,未及她有所动作,萧靖忱的眼神已经变得犹如寒冰,锐利且冷酷。 “在这里,到底谁才是主宰?你这种做派,究竟是在向谁展示你的骄傲?” 话语落下,宛如冬日的寒风穿透了单薄的衣物,让人心生寒意。 锦歌本就摇摇欲坠的双腿,终于承受不住这无形的压力,膝盖一弯,干脆跪倒在地,声音中充满了卑微与惊恐,“小的绝无此意,绝不敢有半点僭越。” 萧靖忱此刻心中毫无听取解释的意愿,只是一挥手,命令她前去准备洗漱之水,自己则需借此洗涤一日的尘埃与疲惫。 锦歌强忍着身心的双重折磨,蹒跚着完成了主子的吩咐,一边帮萧靖忱清洗换衣,一边偷偷思量着能否尽快退场。 然而,正当她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时,萧靖忱那冷淡的嗓音再次响起,犹如夜空中突兀的闪电,划破了所有幻想: “今夜你就在这里守夜吧。” 她默默回到屋内,怀抱着沉甸甸的被褥,原打算简单铺设于门边角落,不料萧靖忱却以不容反驳的口吻,每一个字都似铁锤敲击地面般沉重而清晰地指出:“守夜的含义,你难道不懂吗?就在这里,我的床边。” 突如其来的指令让锦歌一愣,混沌的意识仿佛被冷水激醒,瞬间清晰了几分。 她意识到,这一夜将比想象中更为难熬。 “是要我教你怎样守夜吗?锦歌,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萧靖忱的话语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满。 锦歌只能顺从地抱着被子走入房内,将它小心地铺在距离他床边略远的位置,轻声解释道:“小的怕影响二爷的休息,这样安排应该最为妥当。” 萧靖忱的语气中满是不悦,她咬紧牙关,硬生生地又将铺好的被褥朝他那里挪动了一些。 待他躺下后,锦歌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迅速钻入被窝,双手紧紧攥着被角,只露出一双充满不安的眼睛和半个紧张的脑袋。 “难道连熄灯都不会吗?”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让人难以揣测其真实的情绪。 锦歌刚要起身去吹灭那盏摇曳的蜡烛,萧靖忱却又改变了心意:“算了,就让它亮着吧。” 为了避免他之后再挑剔光线过亮,影响睡眠,锦歌特地为烛台加上了灯罩,并将它缓缓移到房间的一角,尽量减小影响。 好不容易躺下,萧靖忱却又有了新的不满:“窗户为何不关上?你想让我着凉不成?” 第53章 是你亲手葬送的 这一次,锦歌学聪明了,她轻手轻脚地关紧窗户后,小心翼翼地询问:“二爷还有什么需要吗?” 萧靖忱慵懒地回答:“没了。” 听到这句话,锦歌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刚刚躺下,未曾想萧靖忱又有新要求传来: “锦歌,你的心跳声太响,吵到我了。” 这句话像一块寒冰,让本已紧张的氛围更添几分凝重。 锦歌的脸色愈发苍白,内心的惶恐几乎要溢出体外。 而就在这样的僵局中,萧靖忱仿佛无法再忍受室内的压抑,猛地翻身而起,大步流星地迈向战马,朝着宫门疾驰而去,留下身后一片寂静与错愕。 接近宫门的那一刻,阳光斜洒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似乎踏响了历史的沉吟。 就在这样的情境下,远远地,一抹身影跪伏于地,显得异常卑微,这景象瞬间如同寒风般穿透心扉,怒意如同被点燃的野火,急剧攀升,灼烧着每一寸理智。 视线轻轻一侧,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被旁边伫立的两名侍卫吸引。 那二人身着铠甲,线条流畅,宛如山岳般岿然不动,散发出凛冽的气势与非凡的威严。 他们站姿挺拔,宛如劲松,即便是远处静观,也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作为经验丰富的武将,他仅凭一眼就能判断,这两位绝非普通的宫廷守卫,而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心中不由得暗自盘算,一个计划悄然成形。 此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眼望去,只见姜骁骑着高大的战马,英姿飒爽,那份熟悉的身影让他心中的巨石顿时落了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油然而生。萧泽涣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夹杂着一丝无辜与委屈,轻轻地呼唤了一声:“舅舅。”这声呼唤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既是求助也是依靠。 然而,未等话语完全落下,一股狂风般的力道猛然袭来,姜骁的脚如同雷霆一击,直接将萧泽涣踹飞数尺之遥。 尘土飞扬中,萧泽涣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即便他本能地试图保护自己的要害,但那副长期缺乏锻炼、娇贵脆弱的身躯还是让他几乎失去了意识。 重重地摔落在地,生命仿佛在那一刻走到了悬崖边缘。 姜骁的步伐沉稳而迅速,很快便站在了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萧泽涣面前。 他的眼神中交织着痛心与愤怒,仿佛在责怪一块无法雕琢的顽石,大手一挥,一个响亮的耳光让萧泽涣的世界瞬间充满了璀璨的金星,几乎令他窒息。 待到那股冲击缓缓消散,萧泽涣才勉强找回了呼吸的节奏。 “你这个浑小子,你的聪明才智是用来堵狗洞的吗?几句挑衅的话就让你不顾一切地往火坑里跳?” 姜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似重锤,敲打着萧泽涣的心房。 “你母亲的事刚有转机,你紧接着就跟上来添乱?难道你就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非要让萧韵雅那软弱无能的父亲失望到底?” 言语间,带着深深的无奈与责备,“我真是不明白,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还不够累,非得把我气死才甘心?” 尽管言辞严厉,但教训之后,姜骁还是强忍怒气,一把将萧泽涣拉回到宫门前,让他重新跪下。 随后,他自己也撩起长袍,庄严跪下,与萧泽涣并肩。 “我这一生,征战南北,为陛下开疆拓土,无数功勋加身,如今却要在你和你母亲之间做出选择,这是我从未想过的痛苦抉择。” 姜骁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门前回荡,饱含沧桑。“萧泽涣,如果不是你今日的冲动鲁莽,我还有一线希望保全你母亲。但现在,为了保全你,我只能舍弃她。” 说出这番话时,姜骁的脸上写满了决绝与痛楚。 而萧泽涣的眼眸中,满满的恐惧与悔恨交织在一起,颤抖着喊出了那个称呼:“舅公……” 但姜骁没有再给予任何回应,只是冷硬地留下一句:“记住,是你亲手葬送了你母亲的未来。”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拂过沉睡中的萧靖忱。 院落中,锦歌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她的动作轻盈而高效,像是晨曦中跳跃的精灵。 听见屋内的动静,她立即停下了手中的扫帚,快步走到门边,面带期待,准备侍奉这位二少爷的起床。 “二少爷起了吗?”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初夏的风铃。 直到室内传来萧靖忱的应答,她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一进门,萧靖忱便注意到锦歌脸上的表情与往日并无二致,那份平静与专注让他原本四处探寻的目光渐渐收拢,内心的波动似乎也随着这份宁静而趋于平和。 “二少爷,您是打算先更衣还是先洗漱呢?今天想要穿什么样的颜色?我觉得那件绣有银丝竹叶图案的青衫非常适合您,既清新脱俗又不失贵气。” 锦歌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雀跃,与昨晚的轻柔不同,今天的她显得格外健谈。 “嗯,先洗漱吧。” 萧靖忱的回应淡淡的,却意外让锦歌感到轻松,少了些揣测主人心思的负担。 随着洗漱、束发一系列晨起的仪式结束,锦歌又细心地为萧靖忱更换衣物。 在他的众多服饰中,衣襟的设计最为考究,也是最难打理的部分。 锦歌的手指穿梭其间,耐心地整理,但那繁复的衣褶仿佛在故意作对,始终未能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这时,萧靖忱不经意间低头,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了正在为自己服务的锦歌。 那双本该粗糙的手此刻却灵巧地翻飞,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锦歌的脸庞未经任何粉饰,肌肤却异常地白皙细腻,宛若贵族家的千金小姐,毫无烟火气息。 她的眼睫毛浓密而长,微微煽动如同精巧的折扇;小巧的鼻尖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灵动与调皮;嘴角轻抿,流露出一种专注而认真的神情,这一切,都让人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微妙的涟漪。 第54章 最无力的武器 那双纤细洁白的手,宛如清晨初露的羽毛,轻柔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轻轻拂过萧靖忱心头,激起一片涟漪。 突然间,这双仿若无物的手被一股温热而坚定的力量握进了萧靖忱的掌心。 锦歌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一种本能的逃避让她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然而萧靖忱的手指,如同精致的琴弦上绷紧的丝,紧紧缠绕,不容她有丝毫挣脱的余地。 他的手修长而俊美,此刻却传递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锦歌所有退路悉数封死。 “二少爷?” 她的心跳不禁加速,忐忑不安地抬眸,恰好迎上萧靖忱那双犹如暗夜中燃烧着的篝火般炽热的眼神,其中蕴含的情感复杂而深邃,令锦歌一时间难以解读。 “手不冷了啊。” 萧靖忱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那句话仿佛携带着未明的情绪,在空气中缓缓散开,让锦歌的心湖再起波澜。 回忆起昨晚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嫌弃神情,锦歌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楚,如同初春融雪时的寒凉。 “二爷,奴婢的手不干净呢。” 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试图以谦卑的姿态掩饰内心的波动。 “哦?让我瞧瞧。” 萧靖忱的语气轻松了几分,正当他稍有松懈,锦歌已如狡黠的猫咪,迅速抽回了手。她 借故挑拣着桌上的玉佩,一步一步退至安全的距离。 在那一角,她假装忙碌,实则心神不定,手指不断抚过冰冷的玉石,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过了良久,正当她不知所措时,萧靖忱轻轻提醒:“不是要配那块羊脂玉吗?” 锦歌手下一滞,最终还是选中了她一直刻意回避的那块羊脂白玉,强作镇定地走近,小心翼翼地准备为他系上。 紧张的心情使得她的动作愈发笨拙,那原本简单的绳结似乎故意与她作对,怎么也绑不紧。 就在这个时候,上方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笑声,随之而来的,是萧靖忱那双再次靠近的手。 指尖相触的刹那,锦歌条件反射地想要逃离,心中的抗拒与恐惧使她全身紧绷。 萧靖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反应,手指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接过了她手中的玉佩,手法熟练地将其系好。 “今早吃点清粥就够了。” 他淡淡吩咐,而锦歌应声离开时,步伐显得有些凌乱,背影中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狼狈。 此时,天旋适时步入,向萧靖忱汇报昨晚宫门的最新情况:“大将军的颜面还是要顾及的,他在下跪之前已经派人通知了福公公。 在早朝开始之前,姜骁已经被召入宫中。” 萧靖忱听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那笑中似乎隐藏着对世事的洞察与不屑。“萧泽涣呢?他还跪在宫门外?” 天旋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姜骁没有出来,他自然只能继续跪着。” 言毕,萧靖忱随手将手中的折扇掷于一旁,站起身道:“走,我们也去看看这出热闹。” 刚欲踏步而出,却见锦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来。 萧靖忱随意一瞥,随口说道:“太素了,爷不稀罕,赏你吧。” 语毕,他大步流星地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锦歌,愣愣地看着眼前这碗以老母鸡汤精心熬煮的鸡肉粥,粥中不仅飘着诱人食欲的鸡肉丝,旁边还搭配着几碟精巧的小菜,哪里有丝毫的清淡? 锦歌心中五味杂陈,明明是他自己方才说要喝粥,为何转瞬之间又改了主意?与此同时,皇宫内朝会结束,文武百官纷纷离宫,路上议论纷纷。 自清晨上朝起,众臣就已见萧泽涣跪于此地,又闻姜大将军亦曾在此跪了一整夜,而今日朝堂之上姜骁竟未现身,种种异状,无疑在他们心中种下了好奇的种子。 归途中,有官员见到依然跪在原地的萧泽涣,忍不住上前询问:“你不是南阳侯府的小公子吗?为何会在这里跪着?” 面对这样的问题,萧泽涣保持着姜骁事先嘱咐的沉默。 即便无人提醒,他也深知此事的羞辱,喉咙似被千斤重石压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往日与南阳侯府交好的人不在少数,姜骁的支持者亦不少,面对各种猜疑和询问,萧泽涣唯有紧闭双唇,以沉默对抗外界的一切好奇与非议。 假若是在平日,或许他会选择倾诉,将萧靖忱的作为公之于众,寻求一丝同情或是理解……但在这复杂的权谋游戏中,他已深知,言语有时是世界上最无力的武器。 可自从昨天姜骁那般严厉警告之后,他简直是连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再提起了,生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这份禁忌不仅限于言谈之间,甚至蔓延至内心深处,连念头一起都让他感到一阵阵寒意,如同踩在薄冰之上,每一步都可能触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正当他内心翻涌,人群之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叹:“快看那个人,简直就是年轻时南阳侯的复制品!” 这突如其来的讨论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忘了?听说南阳侯的小儿子最近回到了京城。” 旁边有人提醒道,言语间透露出一丝新奇与八卦的味道。 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子挤上前几步,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仿佛想从那年轻人的脸上寻找往昔的记忆,“那就是萧靖忱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听到这个名字,萧泽涣心中猛然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强作镇定,缓缓转身,目光穿过人群,精准锁定在萧靖忱身上。 那份深藏已久的怨恨,在目光交汇的瞬间腾然而起,却又在他走近的那一刻,如潮水般退去,隐藏得滴水不漏。 “靖忱在此,特意向各位大人请安。” 萧靖忱温文尔雅地行了一礼,举手投足间尽显教养,丝毫不见小地方常有的粗犷之气。 他那与南阳侯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庞,搭配上举止间的贵族气质,使得周围的人们纷纷投来印象深刻的目光。 “你果然是萧靖忱?南阳侯的身子骨还康健吗?” 有人关切地询问。 第55章 补偿 “劳方伯父挂念,家父身体安康。” 萧靖忱回应时,语气中带着诚挚的感激。 方逸年轻时与南阳侯交情匪浅,对于萧靖忱的往事自然也是了然于胸。 此刻重逢,心头涌动的情感复杂而微妙,既有岁月的感慨,也有对故人的怀念。 “那就好,改天我定要亲自去侯府探望老朋友。” 方逸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真挚。 正当他们交谈之际,人群中不乏好事之人插话挑事:“哎,陈二爷,这不就是您家的小侄子吗?怎会屈膝于此?” 话语间透着丝丝挑衅。 萧靖忱侧目,轻轻扫过萧泽涣,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诮,“让各位见笑了,此事……” 话未说完,突有一人指着宫门方向,惊呼传来:“姜将军出来了!” 人群立时静了下来,原本热络的寒暄气氛瞬间凝固。 姜骁面色阴沉,周围的官员们仿佛接到无声的命令,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巴。 萧泽涣面上闪过一丝窃喜,正欲呼唤出那个既敬畏又依赖的称呼——“舅公”,却见姜骁面色铁青,没有半点停留之意,径直走了过去。 他的呼唤声硬生生卡在喉咙,化为无声的叹息。 方逸见状,不由喊住姜骁:“姜将军,这位可是您的亲外孙,您真的不打算过问一下吗?”多年的朝堂争锋,方逸深知姜骁的脾性,任何疏漏都可能成为朝议的焦点。 姜骁与方逸多年政敌,彼此间任何小错都能成为朝堂上的热议话题。今天被方逸逮到机会,怕是少不了要被反复咀嚼数日。 萧泽涣窥见姜骁步伐微顿,心下重燃希望,正待起身跟随其后,却隐约听见姜骁压低了嗓音,冷淡而坚决地丢下一句话:“跪到午时三刻,你自己回去。” 言毕,姜骁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 “午时三刻……” 萧泽涣咀嚼着这几个字,意识到等待自己的将是漫长而难熬的时间。 萧靖忱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看似温和地对萧泽涣说道:“好侄儿,你就安心在这里跪着吧,我自会找些乐子消遣。” 话语间,透露出一种超脱和淡然。 回忆追溯到多年前,南阳侯府的厨房因一位来自皇宫御膳房的厨师而名声在外。 楚诗沅作为侯府的女主人,为了让她这个出身名门却未曾适应宫廷生活的新娘子感到温暖,太后特许她将这位御用大厨带进了侯府。 即便后来楚诗沅早逝,姜家在人员上做出诸多调整,却始终保留了这位能烹饪出宫廷级别佳肴的厨师。 如今,萧靖忱重返侯府,每日的饮食均由这位大师傅亲自操持,尤其是在这样特别的日子里,那碗看似简单却蕴含深情的粥,更是凝聚了大师傅对往日时光的追忆与对未来希望的寄托,每一口都是匠心独运,满载情感。 可偏偏主人不赏脸,这份本应属于尊贵之人的口福,便如同命运的捉弄一般,意外地落到了她这个低微下人头上。 锦歌轻握着瓷碗边缘,内心忐忑而又带着一丝窃喜,缓缓地将那精心熬制的粥送至唇边。 那粥米质地细腻,犹如最上乘的绸缎滑过舌尖,每一粒都饱含着匠人的用心与时间的馈赠;而那鸡汤,浓郁中不失甘美,两者交融,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味觉盛宴,在她的口中缓缓绽放,仿佛是春天里第一朵盛开的花,让她平生首次真正体会到了何谓极致的味觉享受,那种美妙的感觉直击心灵,令她久久难以忘怀。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仅仅小半碗粥下肚,锦歌便感到一种满足的饱意渐渐弥漫全身。她不舍地放下碗,心中暗自感叹这难得的奢侈。 随后,她灵巧地借着处理院内琐碎杂务的机会,悄悄寻得一处静谧之地,让自己沉浸在这片刻的闲暇之中,让身心得以短暂的放松,直至午后温暖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身上,才猛然记起了天旋临行前的托付,于是她抖擞精神,再次踏上了前往管家处的石板路。 自章程山为了姜家默默承受了不应有的责难后,府中的权力格局悄然发生了变化。 萧靖忱,那位心思深沉的家主,不动声色地将府中关键的管家之位,安排给了自己绝对信赖的心腹。 鉴于大房之前所犯下的错误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风波,对于这次管家人选的变动,府中众人虽然颇有微词,但最终都选择了沉默,尤其是大房的人,深知自己已无力与萧靖忱相抗,只好黯然接受这一现实。 今日,新任管家因故外出,府中只留下了几个手下来看守门户。 锦歌步入管家中庭,说明来意是为了取药,不想其中一个长相尖酸的小厮,嘴角挂着不屑,张口便是狮子大开口,索要三百文的高价。 “天旋护卫已经交代过了,取药无需任何银钱。” 锦歌尽量保持着平静,言语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周围的气氛陡然紧张,那些小厮们仿佛得到了某种信号,瞬间一拥而上,将锦歌围在中央,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人墙。 “谁说不用钱的?药材难道是大风吹来的?用了难道不该有所补偿?” 其中一个尖声质问道,语气中满是挑衅。 “主子们拿药自然是免费的,你一个小小的下人,就因为最近跟在二爷身边转了几圈,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以为能和主子们平起平坐?” 另一人冷嘲热讽,话语间尽是不屑与鄙夷。 他们气势汹汹,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只要锦歌稍有迟疑,他们便会立刻动手抢夺。 锦歌咬紧牙关,强压下胸中腾起的愤怒:“即便我不是主子,这药的价格也绝不至于高达三百文之巨。” 想到自己整月辛勤劳作所得,不过是寥寥数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点积蓄,却早已在萧靖忱的一纸命令下化为乌有,此刻的她哪里还拿得出这三百文的巨款? “没钱?没钱就赶紧滚吧,别在这里碍眼装可怜!大家都是仆人,你这出苦情戏码,是想演给谁看呢?” 第56章 自寻死路 又一个小厮冷言冷语,言语间尽是鄙视与侮辱。 面对这样的羞辱,锦歌的自尊心被深深刺痛,眼中闪过一抹倔强,最终她没有再多言一句,只是愤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步伐中透露出一种不屈的坚韧。 正当她快步离开,想要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时,一个身影从后方匆匆赶来,喘息着叫住了她。 “锦歌妹妹,莫要动气,刚刚那些不过是一场误会,兄弟们跟你开的玩笑罢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诚恳地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假山,“你先去那里等我,我保证,药自然会帮你取来。” 锦歌停下脚步,仔细打量这位面貌憨厚,且刚刚并未参与围困自己的青年,心中虽有犹豫,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对着他轻声表达了感谢。 她在假山旁找了一块青石坐下,心中的不安与期待交织在一起,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许多。 不多时,那个青年果然如约而至,手中捧着两包用干净布袋细心包裹的药材。 锦歌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药材,连声表示感谢,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感激这位看似不起眼却心存善意的年轻人。 可就在她以为一切顺利即将告一段落之时,那青年竟突然逼近,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让锦歌心中警铃大作,顿时惊慌失措,正欲转身逃离,却被对方从背后紧紧搂住,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自由。 “早就听说锦歌妹妹姿色出众,今日亲眼所见,确实让人心动。现在这里空无一人,不如让哥哥我好好亲近一番,如何?” 锦歌心中一紧,原本以为遇到的是个心地纯良之人,却没想到居然是个贪图美色、举止轻浮的小人。 她全身的肌肉紧绷,眼中闪过坚决的光芒。 “放手!你再这样,休怪我不客气!” 她的声音虽带着颤抖,但那份不容侵犯的意志却异常坚定。 那青年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放肆,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妹妹还挺有个性,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放心,哥哥会让你舒服的。” 说话间,他的手开始变得愈发不规矩,沿着锦歌柔韧纤细的腰肢缓缓上移,锦歌只觉得全身如遭电击,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与恶心感油然而生。 在绝望之际,她猛地用力,一脚狠狠踩向他的脚面,那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青年痛呼出声,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抱的手。 趁着这个机会,锦歌迅速挣脱开来,来不及多想,她转身就跑,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轻信他人,尤其是那些看似憨厚实则居心叵测之辈。 她趁机猛地拔腿狂奔,连手中精心挑选的药材都顾不得收拾,散落一地,仿佛她心中慌乱情绪的具象表现。 山路蜿蜒曲折,两旁的翠绿植被随风轻摆,似在低语,锦歌平日里鲜少踏足这片幽静之地,未料想今日竟阴差阳错被那不速之客堵在了假山深处,四面石壁环绕,如同天罗地网,令人心生绝望。 那人的面孔因恶意而扭曲,原先温文尔雅的伪装早已褪去,只剩下狰狞与贪婪。 “小丫头,还敢反抗我?倒不如识趣地顺从了我,今后我自会多方照顾你,让你在这府中也能有几分地位。” 言辞间尽是威胁与不屑。 锦歌被步步紧逼至假山腹地,四周皆是石壁,退无可退,心中升起一股决绝之意。 “我乃听涛阁之人,你也敢轻易动手?可知这是自寻死路!” 她的声音虽然颤抖,但眼中闪烁着不容侵犯的光芒。 他闻此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放声狂笑,笑声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听涛阁?哼,就算萧靖忱有机会成为下任侯爷,也还需过我这一关。 你得罪了二小姐,触怒了大夫人,甚至连平宁公主的面子都不给,还妄想能够在这府中安然度日?” 望着锦歌逐渐加深的恐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步步逼近。 “快来吧,我的小美人,有我在,保证能在大夫人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让你少受些苦头。” 言毕,他那双满是恶意的手再次向锦歌伸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锦歌眼神一凝,骤然出手,手指如鹰爪般扣住他的手腕,借力一扭,动作干脆利落。 刹那间,假山之内回荡起一阵痛彻心扉的嚎叫,这突兀的声音引得路经此处的丫鬟们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却又碍于规矩不敢靠近。 锦歌抓住机会,拼尽全力冲出包围,但受限于女儿身,体力与速度终究不敌那身形健硕的男子。 仅仅两步之遥,她就被那有力的大手再次拽回,身体狠狠地撞上了冰冷坚硬的假山壁。 锋利的石棱毫不留情地撕裂了她的衣裳,碎片纷飞,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噼啪声,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锦歌周身布满伤痕,手臂因剧痛几乎无法抬起,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 那扭曲的面容再次靠近,锦歌眼疾手快,拾起一块锋利的石块,使尽全身力气砸向他的额头,鲜血即刻涌出。 趁着对方因疼痛而分神的瞬间,锦歌毫不犹豫地将石块狠狠地按压在他伤口上,动作之果决,令人心惊。 “啊!” 比先前更加凄厉的哀嚎响彻假山,那人脸上顿时血流如注,狰狞可怖。 锦歌借机踉跄逃离,几近狼狈,与两名惊愕的丫鬟擦肩而过,未敢有片刻停留,只是埋头狂奔。 奔跑间,长廊光滑的地砖让她脚下一滑,几乎要失足摔倒。 危急关头,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环抱住了她,将她稳稳接住。 抬头一看,那人身着绣有银线竹叶图样的衣襟,清冷而温雅,正是萧靖忱。 锦歌鼻子一酸,眼眶不禁泛红。 “怎么这般鲁莽?” 萧靖忱的话语中虽含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 当他察觉到锦歌浑身的颤抖,低下头仔细审视时,发现了她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衣边已被鲜血染红,显得格外刺目。 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无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57章 你想逃离我? “二爷……” 锦歌艰难地抬起头,泪光在她眼中闪烁,却倔强地不肯落下,那副楚楚可怜却又强撑坚强的模样,深深触动了萧靖忱的心弦。 “小丫头,等我好好教训你!” 话音未落,不远处,一名头顶捂着、打扮成小厮模样的人踉跄着向这边追赶过来,一脸狰狞,口中谩骂不止,即便是被制伏在地上,依旧不改嚣张本色。 锦歌因惊吓身体一歪,不自觉地撞进了萧靖忱的怀抱,感受到那坚实温暖的依靠。 萧靖忱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不待他吩咐,身旁的天旋已如同鬼魅般掠出,几个箭步便将那闹事者牢牢控制在地,那人挣扎间,口中仍不忘恶语相向,满嘴污言秽语,却再无力气逃脱。 天旋的脚更用力地踏在那小厮的身上,冷冽的声音穿透清晨的薄雾,宛如冰锥直刺人心:“浑小子,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招惹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小厮在重压之下,呼吸艰难,好不容易才勉强吸进一口空气,颤抖的手抹去满脸汗水,惊惧万分地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心中顿时如坠冰窟。 “二……二爷!”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绝望。 萧靖忱黑眸深邃,仿佛蕴含万年寒冰,话语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竟敢对我的人动手?” 小厮虽然被牢牢压制,但仍不死心地想要狡辩,他慌忙指向锦歌,企图将污水泼向她,扭曲事实为自己开脱。 “二爷,您误会了。这丫头心思叵测,为了逃避药钱,自己提出愿意以身体抵偿债务。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相信了她,谁知道她拿到药后便翻脸无情,对我下手。” 他指着自己额头上那明显的伤口,希望通过那已被血迹模糊的脸孔传达出几分无辜和委屈。 “满口胡言!” 锦歌气得全身发抖,那段屈辱的经历让她难以启齿,唯有咬紧下唇,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小厮还想继续争辩,却被天旋手中剑柄猛地一敲,痛得泪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天旋的声音冷如寒风:“哪里来的三百文钱交易?我昨晚特意吩咐过,谁敢私自收受钱财?” 小厮脸色苍白,语无伦次,面对这无法反驳的事实,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锦歌目光一凝,紧紧拽住萧靖忱的衣袖,带着抽泣的声音说:“二爷,他们几个拦住我,非要我拿出三百文,还威胁说要报告给大夫人……” 小厮眼见局势不利,急得面红耳赤:“你这贱婢休要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那种话!” 萧靖忱眼中满是不屑,似乎连争辩的意愿都没有给予对方:“大夫人?侯府里,以后没有这个人了。” 他轻轻抬起锦歌的下巴,那双黑眸中闪烁着不容拒绝的魅力:“你想让他怎么个死法?” 锦歌一脸困惑:“什么?” “你希望用什么样的方式处置他?” 萧靖忱重复,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 锦歌紧咬下唇,尽管内心满是委屈,但她并不愿真的置人于死地。 但若是不施以惩罚,恐怕日后的欺凌会变本加厉。 “嗯?”萧靖忱的声音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不耐。 “全凭二爷裁决。” 锦歌低下头,声音沉闷,透着无奈。 萧靖忱嘴角勾起一抹深意莫测的微笑:“那,就给他一个教训吧。” 小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种“教训”,无异于严厉的惩罚! 待天旋带人离开后,锦歌这才意识到自己依然依偎在萧靖忱温暖的怀抱中。 萧靖忱将她轻轻搂紧,略带责备地低语:“受伤了还乱动?” 锦歌低垂着头,细声细语:“我……” 忽然,一阵隐隐约约的哭泣声随风飘来,源头正是前厅的方向。 那些人在老侯爷身体康健之时如此哭闹,简直是自寻烦恼! 锦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轻轻掠过他的面庞,只见他眉头微微蹙起,不耐的神色浅浅浮现,却并未有过多的情绪波动流露出来。 “真是聒噪。” 他淡淡吐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她抿紧了唇,不敢接口,更不敢在这微妙的气氛中触怒于他,只能继续保持沉默,随同萧靖忱的脚步,缓缓返回听涛阁。 一路上,那哭声似乎成了无形的引路人,让往常穿梭不断的仆人们都悄然避让,他们所经之处,竟然未见一人。 及至听涛阁门前,那揪心的哭泣声已经从前厅转移至大夫人居住的院落深处,且愈发凄厉悲切,宛如正在为某人的不幸哀歌送行。 锦歌心底涌上一种莫名的不安,却碍于身份与礼数,不敢擅自行动,探个究竟,只能任由心中的忐忑如潮水般起伏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正在悄然上演。 “到这边来。” 萧靖忱轻声呼唤,同时作出欲掀起她衣袖的动作,似是要检查什么。 锦歌身体微侧,巧妙地避开那只欲伸来的手,“二爷,我先回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可好?”她语气温婉,带着几分请求。 萧靖忱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她身上流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方才还紧紧依偎,此刻却又想逃离我十万里之外?锦歌,你这变脸的技巧越发纯熟了?” 话语中带有一丝调侃与责备。 锦歌脸颊绯红,急忙辩解,“二爷误会了,我只是怕身上的血渍污了您的衣物。” 言毕,她的心跳不禁加速,脸上热度仍未消散。 他深深凝视着她,突然间,嘴角勾起一个温暖的笑,那笑容中包含了诸多难以言喻的情愫。 如果真在意,又何须等到此时此刻才显露出关怀之意? “拿剪刀来。” 锦歌闻言,顺从地取来剪刀,刚递至他面前,不料萧靖忱却是猛然抓住了她受伤的手腕。 这一举动令锦歌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却被他紧紧握住,不容抗拒。 “别动。”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锦歌不得不乖乖停下了挣扎,嘴唇紧抿,神情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倔强。 第58章 大夫人去世了 随着剪刀的“咔嚓”一声,破碎的衣袖应声而落,她的手臂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展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白皙的手臂上,那道还在缓缓渗血的伤口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周围还散布着几处或深或浅的擦伤,细细的口子像是被锋利之物割开,小臂处更是覆盖着一大片暗紫色的淤青,显得分外刺目。 在这般雪白肌肤的映衬下,那些伤痕仿佛有了生命,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经历的磨难。 萧靖忱的下巴紧绷,眼神里闪烁着难以名状的阴霾,透露出内心的复杂情感。 “二爷……” “别说话。” 他打断了她,手中已不知何时多了一盒药膏。 修长的手指轻轻蘸取了绿色的膏体,细致入微地涂抹在她每一处伤口上。 药膏散发出淡淡的凉意,混合着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锦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灵仿佛受到了一次洗礼,所有的紧张与痛楚似乎都随之烟消云散。 “这药膏里加入了少许麝香,不宜多闻。” 他忽然提醒,话语间透出几分意外的温柔。 锦歌轻声嘀咕,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在乎,“我又没打算怀孕,闻一闻也无妨吧。” 然而,当药膏接触到伤口的瞬间,一阵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为何不考虑?这世间哪个女子不希望有自己的骨肉?你知道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会承受怎样的舆论压力吗?”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严厉,仿佛在质疑她的人生选择。 锦歌轻挑眉毛,毫不退缩地反驳,“生育之事,又岂是一个人的责任?若是男子有问题,又怎能怪罪于女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与自尊。 萧靖忱眉毛轻轻一挑,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玩味之色,“你这话中之意,颇耐人寻味啊。” “回忆起我幼时,邻居家的婶婶总是难以怀上子嗣,周遭的人们纷纷投以异样的眼光与闲言碎语。 直至她改嫁他人,很快便传来喜讯,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症结并不在婶婶,而是她的前任夫君。” 哎哟喂! 锦歌感到一阵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猛地抬起头,双眸圆睁,怒视着故意加重力道的萧靖忱。 他的眼眸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其中蕴含着一种难以名状、复杂难辨的情感。 “那么,在你眼中,我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锦歌闻言,脸色微变,心中暗呼不妙,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踏入了一个微妙的雷区。 “二爷您自然是无需担忧的。” 她声音细弱蚊鸣,几近被呼吸所覆盖,但即便是这样的低语,也未能逃过萧靖忱敏锐的耳朵。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眼神中的戏谑之意愈加强烈,“你怎如此笃定我无碍?难道说,已经私下里验证过了?”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直接,不留情面! 锦歌心头一凛,连忙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面上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我先去更换衣物。” 她匆忙离室,步伐略显慌乱,险些与门外的天旋撞个满怀。 天旋身后,紧跟的是一位新到任的侯府管事,姓杨,神情恭敬而严谨。 锦歌急急侧身,以袖掩臂,不欲让人瞧见那只裸露在外的手。 天旋递给她两小包草药,轻声道若服用后仍感不适,可再来取用。 那管事眼神机敏,却不敢多作停留,连声称是,言辞间满是恭顺:“锦歌姑娘日后但有所需,尽管吩咐,无人敢阻拦。” 锦歌连声致谢,趁背后那锐利的目光尚未将她穿透之前,迅速离去。 回到房间,锦歌匆忙更衣,屋外隐约传来了萧靖忱严厉的训斥声。 及至她换好衣裳再次出门,那杨管事已不知所踪。 天旋刚从萧靖忱的书房退出,脚步匆忙,显然又有紧急事务待办。 锦歌连忙叫住他,“前面发生了何事?为何似乎有人在哭泣?” 天旋语气平缓,仿佛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哦,是大夫人去世了。” 锦歌一时错愕,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谁?哪位夫人?” 天旋注意到她的衣着,眉头微蹙,“府上有丧事,你最好换上素色的衣物为宜。” 她这才惊觉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水红色的衣裳,在这哀悼之际显得尤为不当。 于是,她又是一番急忙更替,换上了素净的装束。 回想起萧靖忱先前的话语,说侯府再无大夫人之时,她因惊慌未曾深思。 而今看来,他对于夫人的事似乎早有预感。 锦歌的手指微微颤抖,心中疑虑重重——为何他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亦或是,这一切背后,都有着他的身影? 正当此时,萧靖忱的声音自书房内传来,召唤着她。 锦歌连忙整理好衣冠,快步向书房赶去。 “二爷,您召唤我?” 萧靖忱见她一身打扮,眉头不禁紧锁,“你就没有更适合这等场合的衣饰了吗?” 初来听涛阁时,她随身仅携带两套粗麻衣裳,都是从前院劳作时所穿,质地粗糙。 丫鬟们的服饰大都质朴无华,反复洗涤之后,难免显得有些破旧。 然而,身为仆役,衣着本就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主家,锦歌低头审视自己朴素的装扮,并不认为有何不妥。 “天旋曾提及,大夫人……” 她偷偷观察着萧靖忱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继续言道。 前院里,一场庄严而肃穆的丧仪正在进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忧伤与沉重。 天旋,那位忠诚而严谨的护卫,特意叮嘱萧靖忱,让他在这样的场合下,着装应更加朴素,以示对逝者的尊重。 萧靖忱闻言,眉头轻轻一蹙,旋即释然,不再在服饰上过分纠结,决定顺应这份凝重的气氛。 “过来,给我磨墨。” 话语简洁,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锦歌,一个温婉而略显羞涩的侍女,应声而近,脚步轻盈却在靠近的瞬间停顿,眼中闪烁着困惑与无措。 平日里,洒扫庭除、拂尘拭物是她的日常,但对于为主人研墨这种细腻而讲究的差事,她显得既陌生又无助。 第59章 狼心狗肺的东西 “不懂?” 萧靖忱的声音温和而带有一丝探究。 “放轻松,别紧张得像一座雕塑。” “二爷,您的笔杆……顶着我了。” 锦歌因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而不适,欲轻轻推开他的笔,随后,她便发现自己已被不容分说地按在了书案之上。 萧靖忱的声音低沉而暗含压抑,“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锦歌,你这是在玩火!” 话语中带着警告,以及不容忽视的严厉。 “痛!” 萧靖忱的心中顿时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歉疚与疼惜,他猛地站起身,语气中却依旧带着责备,“真是不堪大用。” “去外面扫地,如果我发现哪怕一片落叶,你就要准备好承担后果。” 他的话严厉而冷酷,让锦歌的眼眶不禁泛起了红晕。 她匆忙逃出门外,强忍住即将决堤的泪水,仔仔细细地清扫着院子里的每一片落叶,生怕遗落下任何一丝瑕疵。 屋内,萧靖忱费尽力气才勉强压制住了胸中翻腾的怒火。 锦歌闻声一惊,心惊胆战地检查四周,生怕真的遗漏了什么。 直至萧靖忱站在她的面前,她的搜寻仍旧一无所获。 “二少爷,地上真的没有叶子了。” 锦歌的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不安与期待,渴望能得到他的宽恕。 “把你那破旧的笤帚扔在一旁,随我前往前院。”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锦歌闻声,如同受到指令的雏鸟,瞬间抛下手中的扫帚,乖顺地尾随着他的步伐。 她的动作中流露出一种不言而喻的信赖,尽管这信任显得那么盲目。 萧靖忱的步伐快如疾风,每一步迈出的距离仿佛是锦歌的三倍,迫使她不得不加快脚步,几乎要小跑起来才能勉强跟上。 他的怒气仿佛化作了无形的风暴,四周的空气都因之颤抖。 沈氏的骤然离世宛如晴天霹雳,前院的秩序一时之间被彻底打乱,仆人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奔走,有几个险些与疾行中的萧靖忱相撞,幸亏他及时侧身避过,才未酿成事故。 行走间,他口中不断发出训斥,声音严厉而有力。 待到踏进前厅门槛时,那股怒气似乎随着一路的训话而得以释放,稍微平息了一些。 眼前的场景让人心生唏嘘,陈蕴呆坐在主位上,双眼空洞无神,灵魂仿佛已经随着妻子的逝去而飘散,只留下一副空壳。 他的目光木讷地追随着杨管家指挥仆人挂起象征哀悼的白帘,那白帘轻轻摇曳,如同亡者无声的悲歌。 前厅之内,虽然忙乱却依旧保持着某种仪式般的秩序,与外头那混乱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这里,悲伤与冷静并存,生死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二少爷!” 不知何人高声呼唤,那声音在这凝重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萧韵雅如受惊的小兔,浑身一颤,猛然从恍惚中惊醒,猛地站起,眼中的慌乱与愤怒交织。 “萧靖忱,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怎敢,你怎敢对你的大嫂下此毒手!” 他的言语间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悲愤,冲向萧靖忱,但只走到离他两步之遥便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他的手指隔着空气颤抖地指向对方,仿佛想把所有的指控凝聚在这一指之中。 “那是你的大嫂,一个为你家族诞下继承人的女人,你怎么忍心对她施以如此残忍的手段!”他不敢再近一步,可萧靖忱却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 萧靖忱不紧不慢地迈开步伐,轻而易举地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 面对萧韵雅的步步倒退,直至后背撞上了仆人方才停住,那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冷酷。 “大哥,莫非你被悲痛冲昏了头脑?沈氏企图毒害父亲,又对长辈无礼,她所承受的一切不过是罪有应得,你又何苦来责问我?” 萧靖忱步步紧逼,言语间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这些曾被姜夫人钟爱之物,即将陪伴她踏上最后一程,每一件都承载着往昔的回忆与不舍。 噩耗如同晴天霹雳,再度无情地击碎了萧雁秋脆弱的心防,愤怒与绝望让她失控地将身旁的凳子猛力一掷,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珠光宝气的散落,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沉重而复杂的气息。 九翠急忙上前,用她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柔的手,试图将萧雁秋从崩溃的边缘拉回。 但萧雁秋仿若未觉,只是用力地挥开了九翠的搀扶,眼眸中闪烁着决绝与愤怒的火光。 “我要去找他,面对面地问清楚,我们大房与他之间,究竟有何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可动摇的决心,但步伐却踉跄而冲动,几乎是在奔跑中冲向门外。 九翠深知事态严重,连忙伸手阻拦:“二小姐,请您冷静一下,别忘了大少爷的遭遇,我们现在更应谨慎行事。” 提及萧泽涣,萧雁秋仿佛被冷水浇头,瞬间清醒,她猛然转身,疾步冲入萧泽涣的房间。 只见萧泽涣蜷缩在被褥之中,逃避着现实的寒冷。 萧雁秋毫不犹豫地将他一把扯下床,愤怒与痛苦交织之下,连扇了两记耳光,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 “你这懦弱之人,为何要无端招惹是非?母亲的离世,全因你的愚行!你让我如何原谅,如何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 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哽咽而愤慨。 萧泽涣奋力挣脱,推搡之间,萧雁秋失衡倒地,尘埃在阳光下缓缓飘落,显得格外凄凉。 “你对我吼有什么用?若有能耐,就去和他理论,别把怒气发泄在我身上!” 他的眼中同样满是痛苦与不甘。 “母亲所犯之事,贪污财物,下毒害祖,对皇上的不敬,桩桩件件,皆是铁证如山!” 萧泽涣的手指几乎要嵌入她的额头,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锋利的刃。 “你还在幻想成为太子妃吗?如果不是母亲先走一步,躺在那里的恐怕就是你!” 言辞间,他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恨意与无奈。 萧雁秋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泪水无声地滑落,诉说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第60章 主持大局 见到萧韵雅脸上浮现的恐慌与无助,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连姜骁都不敢在我面前放肆,你又算得了什么,凭什么来质问我?” 萧韵雅的身体剧烈摇晃,几乎要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锦歌在一旁观望着这一切,心中波澜起伏,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她深知这位南阳侯的大少爷一贯平庸,家中大小事务多半倚仗沈氏打理。 如今沈氏一去,他除了那个嫡子的身份外,便再无其他可以依仗之处,日后的路恐怕是愈发艰难了。 正当这时,萧靖忱的话语再次如利刃一般插进这个家庭的裂痕中,“你与其在这里对我发脾气,为何不去问问你的宝贝儿子?若非他暗中作祟,姜夫人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这句话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萧韵雅再也无法承受,一屁股瘫软在地上,面容扭曲,显得异常狼狈。 目睹此景,萧靖忱心中涌起一阵微妙的快意。 “即便姜夫人已去,但她留下的债务依然需要有人承担。 待丧事结束后,那些吊唁的礼金汇集一处,刚好可以偿还我垫付的银两。” 他的话语冷酷而实际,不留一丝情面。 锦歌闻言,震惊之余更是心如刀绞。 萧靖忱此举无疑是将他们逼入了绝境! 萧韵雅的怒气与悲痛交织在一起,一口气憋在胸口,顿时脸色苍白,双目翻白,口角歪斜,一副即将中风的模样。 “大爷这是怎么了?中风了,快看,中风了啊!” 周围的仆人惊慌失措,乱作一团。 “快,赶紧去请府上的医师来!” 命令声此起彼伏,前厅再度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沈氏的离世哀鸣。 锦歌在拥挤的人群中几乎失去了平衡,仿佛一片在风中摇曳的脆弱花瓣,幸而萧靖忱如同坚韧的枝干,及时伸出有力的手,将她稳稳地拉到自己身边,避开了那些无意识的推搡。 周围的仆人们神色仓皇,即便靠近了萧靖忱这看似平静的港湾,仍旧难以避免被慌乱的人潮时不时冲撞得东倒西歪,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不安。 就在这时,萧靖忱喉咙间逸出一声低沉的“啧”,这不满的声响宛如冰雹落地,瞬间冻结了前厅内的喧嚣。 仆人们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指令,纷纷哗啦一声跪倒在地,动作整齐划一,满是惊恐与敬畏。 毕竟,这位二爷不仅成功扳倒了权势熏天的大夫人,更间接导致大爷中风卧床,如此手腕与实力,谁人还敢轻易触其逆鳞? 锦歌目睹此景,心中暗自思量,见众人都已跪下,唯独自己还站着,这样的举动似乎过于突兀,恐怕会被误解为傲慢失礼。 正当她准备顺势跪下的时候,一只温暖且坚定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在我身边,无需随波逐流。” 萧靖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锦歌轻轻“哦”了一声,乖顺地点了点头,感受到身边的坚实依靠,心中的慌乱逐渐平息,稳稳地站在了他的身侧。 萧靖忱的目光如同寒星般冷冽,逐一扫视过跪拜的仆人们,最终停留于那位面色苍白、神情萎靡的萧韵雅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各司其职,勿要因为个人情绪影响了侯府的颜面,尤其是此刻即将有吊唁宾客上门。” 他的声音冷静而严厉,随即转身召唤杨管家,询问报丧的进展。 姜夫人的骤然离世让一切措手不及,就连棺木也是紧急定制,虽然报丧事宜尚未来得及全面铺开,但一份初步的名单已然成形。 “二爷,请您过目。” 杨管家恭敬地呈上名单,态度恭谨。 萧靖忱只是匆匆浏览了一遍,便将这份沉重的任务交给了锦歌。 “我对京城这些家族不太熟悉,你看看还有哪几家与大夫人平时有较深渊源?”‘ 面对这样的重托,锦歌心中忐忑,不敢轻易发言,“奴婢真的了解不多……” 话音未落,感受到了萧靖忱眼神中不易察觉的重量,她鼓起勇气,提了两个家族的名字。 萧靖忱闻言,眉梢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两家均非泛泛之辈,财力与地位显赫,出手自然阔绰大方。 随后,他忽然伸出手,在锦歌的头上轻轻一拍,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与认可,“好姑娘。”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锦歌一愣,脸颊微红,心底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直至萧靖忱离开,她才悄悄摸了摸头上的位置,心中暗暗嘀咕,她早已不是需要这般安抚的小孩子了。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杨管家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将那两个名字加到了名单之上,一切安排井然有序。随着萧靖忱的脚步,锦歌跟在其后,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府上正值办丧,二爷为何不去前厅主持大局呢?” 萧靖忱的步伐未有片刻停滞,只轻轻侧目,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我又不是丧偶之人,跑去那里做样子有何意义?难不成想给自己招惹不吉?” 言辞之间,锋芒毕露,让锦歌不禁感叹其言语之犀利。 继续前行,锦歌原以为目的地会是自己的居所听涛阁,却不料萧靖忱引路来到了老侯爷的住所。 再次踏入这里,锦歌敏感地察觉到,环绕在老侯爷身边的仆人们已全部换成了陌生的面孔,不用多猜,这必然是萧靖忱为了安全考虑的布局。 毕竟,在这风起云涌的时刻,老侯爷身边若还留有潜在的风险,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边,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萧雁秋,又听闻父亲因萧靖忱之事急火攻心而中风,内心五味杂陈,“萧靖忱如此跋扈,难道真就无人能制衡他了吗?” 这个问题如同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也道出了许多人内心的疑惑与不安。 她细致地整理着每一件属于姜夫人的遗物,轻柔地抚平衣物上的每一丝褶皱,似乎想借此保留住那份业已消逝的温暖。 第61章 毫无挂钩 南阳侯府的荣辱,总需有人承担。 作为长子的萧韵雅,萧泽涣从小就被视作未来的世子培养,而萧元妤已婚出,这个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萧雁秋瘦弱的肩上。 萧泽涣的拳头越攥越紧,脸上的阴霾浓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那是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愤恨。 “若是母亲能够当机立断,那位老而不死的早就应该命丧黄泉,又怎会有萧靖忱翻身的机会!”他咬牙切齿,话语间透露着不甘与仇恨。 “全都是因为萧靖忱!如果不是他,我们侯府何至于沦落到如此田地。” 怨念如同无形的绳索,紧紧缠绕在他的心上。 “等着吧,总有一天,当我继承爵位,定要让他灰飞烟灭,连一丝骨骸也不留下!” 誓言如同冰锥,冰冷而锋利。 与此同时,锦歌在门外已等候多时,直到萧靖忱自老侯爷的屋内缓缓走出,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药香,虽不至于刺鼻,却也暗示着不甚乐观的健康状况。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管家杨哥匆匆前来传话,告知萧元妤携同夫家一行人焦急地往这里赶来。 刚刚还在前厅谈论风水不利、家道中落的萧靖忱,此刻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锦歌紧跟其后,再次踏入前厅,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又微妙的气氛。 对于萧元妤,锦歌并不陌生。 这位大小姐知书达理,对待下人总是温和有礼,在仆役们心中,是最佳的主子形象。 眼前的萧元妤已哭成了泪人,被丈夫陆成渊紧紧拥抱着,那过分的悲伤令她的身体不住颤抖,而陆成渊则在一旁,不断地在她耳边低语,给予最真挚的安慰与支持。 萧靖忱的出现,让萧元妤的哭泣更加无法自制,几乎站都站不稳。 “二叔!” 一声呼唤,饱含着复杂的情感。 而萧靖忱,刚才还言辞犀利、冷酷无情的他,此刻语气温和了不少:“元妤,节哀顺变。” 他的话语中流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柔情与关怀。 锦歌不禁好奇地望了自家主子一眼,心中疑惑他为何会对大房之人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 萧元妤的哭声越发撕心裂肺,她紧紧抓住萧靖忱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与希望。 “二叔,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是您...是您害了母亲?” 她的话语破碎而无助,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落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激起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陆成渊的面容交织着复杂的情感,他的动作异常谨慎,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缓缓地、一点一滴地将衣袖从萧元妤紧紧攥住的指缝间抽出,那份细腻的动作中蕴含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无奈。 “元妤,你可记得,我早已对你言明,你的母亲是在天牢之中,面对铁证如山,自愿认下的罪孽,那可是由圣上亲自主持的审判,与你二叔萧靖忱,毫无瓜葛。” 他的话语虽轻,却字字千钧,试图在她的心海中激起理智的波澜。 萧元妤紧闭双眼,泪水如同断线珍珠,无声地滑落,她的身体随着悲痛的情绪而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脆弱得令人心疼。 在一旁的萧靖忱见状,面色一沉,眸中闪过一抹决绝。 “锦歌,带大小姐下去休息,让她静一静。” 指令简洁而有力,不容置疑。 锦歌闻声立刻上前,从陆成渊微微颤抖的手中接过几乎瘫软的萧元妤,动作轻柔却坚定,仿佛托举着一片易碎的花瓣,缓缓引她离开了这充满了压抑氛围的前厅。 前往萧元妤的闺房路途不近,在这宏伟壮观的侯府中,即使是一段平常的路程,此刻也显得格外漫长。 望着萧元妤因悲痛过度而步履蹒跚的模样,锦歌心中不忍,临时决定先将她安置在前院的客房,希望能让她尽快得到片刻的安宁。 一进入客房,萧元妤便无力地倒在床上,她用衣袖遮掩着自己的脸庞,抽泣的声音细弱而持续,每一个呜咽都像是心碎的声音。 尽管她作为沈氏的嫡女,在家族中并不如两位弟妹那般受宠,然而母女情深,这份失去至亲的痛苦,让她几度哽咽,近乎崩溃的边缘徘徊。 锦歌站在一旁,眼中满是疼惜。 但脑海中回想起萧元妤质问萧靖忱时的激烈场景,又不禁为自己的主子感到不公。 “大小姐,请勿再与二爷怄气了。他真的什么也没做。至于老侯爷那边的事,我不便多言,但大夫人当众破坏御赐之物,皇上岂有不究之理。” 说到此处,锦歌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察觉到萧元妤的目光转向自己,锦歌连忙跪下,语气诚恳且带着几分急切。 “奴婢多嘴,实属不该,该罚!但句句出自肺腑,大小姐若不信,可向旁人求证。 说二爷害死大夫人,实乃无中生有之谈啊!” 萧元妤闻言,泪水再次溢出眼角,很快便浸湿了枕头一大片。 “我深知这一切皆是由母亲自己种下的因,我理解,我只是……” 话语未尽,隐含着她心底那份想要逃避,渴望找寻一丝外在责备以减轻内疚的微妙情绪。 见到萧元妤能有如此觉悟,锦歌内心的忧虑稍减,却也因她的哭泣,心如刀绞,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拧住了她的心房。 “人生本就是一场聚散离合的戏码,大小姐万万不可过于沉溺于悲伤。 如今大少爷骤然病倒,身为长女的您,责任重大,必须挑起家族的重担,维护侯府的尊严,不可让外界看了笑话。” 锦歌言语之间,既有关切,也有勉励。 此时,前院空地上,灵堂匆忙搭建中,陆成渊与萧靖忱正低语交谈,话题围绕着清晨姜骁被祁帝斥责的事件。 “你甫一归来,便对姜家出手,靖忱,难道你就不怕姜骁伺机报复?” 陆成渊的询问中夹杂着几分担忧。 而萧靖忱的眼神却透出不容置疑的锐利与自信,其中更不乏一丝对姜骁的蔑视。 “此刻,他该忧心的是自己。” 简短有力的回答,彰显了他的决心与实力。 正当陆成渊欲言又止之时,萧靖忱以一种不容反驳的口吻打断了他的话。 第62章 太过残忍 “按辈分来说,我是你的二叔。 再这般随意直呼我名,小心我哪天向元妤透露你幼时那些光着屁股爬屋顶、揭瓦片的趣事。” 陆成渊顿时语塞,脸上浮现出一副既尴尬又好笑的复杂表情,最终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好吧,二叔。” 他的妥协中,既有无奈,也有一丝对萧靖忱那不按常理出牌方式的无可奈何。 姜夫人遗体直接被安置进了棺柩之中,听涛阁内除了因中风突然倒下的萧韵雅,剩下的三位子女环绕周围,悲痛欲绝,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声抽泣都似是刀割在心头,悲伤之情难以言表。 萧靖忱一早便回到了听涛阁,后院中,前院传来的哭泣声时断时续,对他而言,那哭声仿佛成了一种无休止的打扰,让人心生烦躁。 他挥手示意身旁的锦歌,冷声吩咐道:“把门窗都关紧。” 锦歌遵命,先细致地将窗户一一合上,转身欲离之际,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书房门把手,顺手一带,那门便轻轻合拢。 正当她准备离去,耳畔忽闻萧靖忱轻敲桌面的声音响起,“过来,替我磨墨。” 忆及上回磨墨时几乎遭逢不测,锦歌心中不禁一紧,坚决地摇了摇头,“奴婢的手臂旧伤未愈,实在无法抬起。” 萧靖忱端坐案前,眼皮未抬,语气平淡地回应:“那就搬张凳子,站上去磨。” 这要求似乎有些过分,但锦歌抿紧双唇,没有多言,默默照做。 她拖来凳子,站得远远的,手臂尽力伸展,以减少身体移动带来的不便。 “这样手臂不会疼么?” 萧靖忱忽然出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锦歌低下头,依循他上次教授的方法,小心翼翼地研磨着那块黑亮的墨石,每一个动作都专注而虔诚。 “为二爷办事,疼痛也应当忍受。”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坚定无比。 闻言,萧靖忱的眉头轻轻一挑,语带玩味:“你是在怨我对你过于苛刻?” 锦歌急忙摇头,慌忙解释:“奴婢不敢有丝毫怨言。” 此时,又一波哭声穿透空气,隐隐约约传来,锦歌手上的动作不禁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声音来源之处。 萧靖忱的视线越过书案,落在远方,眼中闪烁着微妙的情绪。 “想去看看热闹?”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锦歌急急摇头,像是怕被误会,她的动作快得像拨浪鼓一般。 她深知,此刻任何不必要的举动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大小姐虽通情达理,但其他两位主子心情不佳,身为听涛阁的仆人,若她贸然靠近,定会招来不悦。 况且,就算萧靖忱亲自出面,稍有不慎,场面恐怕会更加失控,对两位年幼的主子也并无益处。 思考再三,她觉得置身事外或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片刻之后,墨已磨好,浓黑透亮。萧靖忱拿起毛笔,饱蘸浓墨,在摊开的白纸上缓缓勾勒出第一笔,动作流畅而自如。 锦歌想起自己的父亲,那是一个清贫的书生。 从她记事起,家中大部分开支都用于父亲求学之途,即使日子捉襟见肘,父亲仍会在闲暇之余,帮邻里书写信件,换取些许铜钱,偶尔还会亲自教导她识字。 那段日子虽然拮据,却充满了温暖与希望。 然而,一日,父亲满心欢喜地归来,宣布自己高中秀才,家庭的苦日子即将成为过去。 孰料第二天,一场意外让他的腿严重受伤,自那以后,读书的梦想成了泡影,替人代笔的生涯也戛然而止。 为了支撑起那个风雨飘摇的家,尤其是年幼的妹妹,锦歌最终踏上了进府为仆的道路。 这些年,她自学了很多字,虽然能够识读,但字迹歪歪斜斜,谈不上美观。 锦歌虽言语不多,学问不深,但她能感受到萧靖忱笔下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沉稳与力度,墨迹饱满,犹如他坚定而不可动摇的意志,那是一种超越文字之美。 就在萧靖忱将近完成书写时,锦歌留意到这纸非同一般,它既长且窄,显然不是普通的练习所用。她心中默念着上面的文字:“深恩厚泽长留人间,美德嘉行永传千古。” 这是一副哀悼的对联! 震惊之余,萧靖忱将新撰的挽联递至她手中,吩咐道:“拿到前厅去,挂起来。” 锦歌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勉强接过了那对联。 “二少爷,您真的决定如此?” 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解与担忧,这样的举动是否太过残忍? “让你去做就去做,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 萧靖忱的话语不容置疑,严厉中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锦歌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攥着那对挽联,尽管心中五味杂陈,却依然硬着头皮,快步向前院走去,只愿能尽快完成这项任务,不让事态更加复杂化。 身为内眷一员,锦歌的角色在这个悲伤的场合显得格外微妙。 她的责任,仅限于在庄严静穆的灵堂内部,将一幅幅寄托哀思的挽联默默张贴,待到丧礼的最后一缕烟火消散,再将这些纸上的慰藉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此刻,她内心暗自祈祷,愿姜家的人能稍稍迟些踏入这沉重的门槛,因为一旦被他们撞见自己在执行这项秘密任务,按照家族严苛的规矩,她免不了要承受一番严厉的责罚。 随着脚步一步步接近,那悲痛欲绝的哭泣声似乎更加响亮,穿透了冷清的空气,直接撞击着人心最柔软的部分。 人群也因这股哀伤的力量而聚集得更加紧密,仿佛每个人都想用身体的温度去抵御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锦歌心中忐忑,她紧紧抱着怀中的挽联,生怕这份尚未公开的悼念之情被人察觉。 因此,她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几乎要与风竞走,每一步都似在虚空中踏出了细微的涟漪。 灵堂之内,挽联已然林立,每一幅都承载着对逝者的无限追思。 然而,当家族的权威下达指令,即使是已经挂满了哀悼之词的墙面,也不敢有半点违抗。 第63章 久违的安全感 于是,锦歌开始焦急地在人群中穿梭,目光来回搜寻,期盼能捕捉到杨管家那熟悉而稳重的身影,希望他能指引自己如何处理这份多余的哀悼。 然而,杨管家如同人间蒸发,令锦歌心中焦急万分,额头上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映照着灵堂内昏黄的烛光。 就在这时,沉浸在极度悲痛中跪坐在灵垫上的萧雁秋,像是被某种不安的预感触动,猛然抬头,两眼如炬,紧紧锁定了锦歌。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萧雁秋的声音,虽带着哭腔,却透出不容忽视的质问之意。 锦歌的手一紧,挽联的边角在手中轻轻颤抖。 她低下头,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回答:“这是二少爷特意吩咐我送来的,说是一定要挂在这里。” 话音刚落,萧雁秋竟不顾形象地冲上前,一把夺过那幅挽联,看清内容后,脸上的愤怒之色如同即将喷薄的火山。 她欲将挽联撕毁,以泄心中的不平。 锦歌反应迅速,双手紧握挽联,连连后退,背脊撞上了一个人坚实的胸膛。 那气息虽陌生,却带着明显的阳刚之气,与萧靖忱截然不同。 正当她试图侧身躲避,以看清这突来的守护者之时,萧元妤已大步流星地来到近前,一把扣住了萧雁秋那即将施暴的手腕。 “阿鸢,不可如此胡闹。” 萧元妤语气平静而坚定,却隐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雁秋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我胡闹?姐姐,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是听涛阁送来的,萧靖忱分明是要在母亲的丧礼上羞辱我们全家!” 她奋力挣扎,最终摆脱了束缚,指向锦歌,言辞间满是不甘和悲愤。 “如果不是萧靖忱,母亲又怎么会……怎么会离我们而去?他作为父亲的亲弟弟,连面都不露一下,难道真的觉得,他对得起我们那苦命的母亲吗?” 面对妹妹的控诉,萧元妤神色一凛:“萧雁秋,够了。” 然而,萧雁秋怎能轻易罢休,那满腔的愤怒与不甘如同野火燎原,几乎无法遏制。 “母亲的离世,他萧靖忱难辞其咎!难道我们就不能提,不能怨吗?” 就在此刻,一直站在锦歌背后的男子缓缓开口,声音温文尔雅,却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锦歌回头,认出这正是大小姐的夫君,现任大理寺卿的陆成渊大人,他的出现,似乎带来了一丝冷静和理智。 “姜将军选择隐瞒大夫人之事,无非是顾全大局,不想让今天的丧礼横生枝节。如今,诸多京城权贵皆来吊唁,任何不必要的口舌之争都可能给侯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二小姐,您的话语还请三思而后行。” 得到萧元妤的示意,仆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将那副引起争议的挽联小心翼翼地悬挂在灵堂的一角。 笔墨之间,萧靖忱的书法果然别有一番韵味,增添了几分仪式的庄重,也让整个灵堂的气氛更加肃穆。 望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缓缓上升,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刀刃,深深刺入萧雁秋的心田,让她的眼眶不禁泛起了酸楚。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小厮清脆而响亮的通报声,宣布着又一位重要吊唁者的到来。 萧元妤连忙拉着情绪激动的萧雁秋,准备前往灵堂外迎接并行礼。 但萧雁秋猛地挣脱了姐姐的手,语带讽刺:“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你在这儿摆什么主母的架子?” 萧元妤面容微敛,声音却坚定如铁:“即使我已出嫁,仍旧是侯府长房的嫡女。 父亲卧病在床,幼弟又遭受禁言之罚。 此时此刻,若我不站出来维护家族的颜面,难道还要依赖你这样一个处处逃避、不愿面对现实的妹妹吗?” 这话,既是对妹妹的指责,也是对自己身份和责任的坚守。 “你……” 萧雁秋气得脸色如同冬日初雪,一片苍白,那紧抿的唇线透露出她内心翻腾的怒海。 周遭环境的缟素之色似乎成了唯一的冷静剂,压抑着她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让她无法在此刻与萧元妤公开对峙,将一场家庭纷争在众目睽睽之下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是怕姜家的风波不够大,想把整个姜家都拖入那无底的漩涡深渊吗?” 她的话语虽然保持了平和的音量,但每个字都似锋利的冰锥,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意味,穿透空气,直击人心。 四周的氛围因此一凛,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萧雁秋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胸中怒焰按下,身体微颤,却依然保持着尊贵的姿态,重新跪坐在那绣花垫上。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身旁显得有些无助的弟弟,那眼神中流露的,是藏不住的失望与不屑,如同寒冰般刺骨。 锦歌不愿在此是非之地多做停留,简单地向陆成渊表达了感谢之后,便匆匆踏上了离去的脚步。 然而,刚迈出几许,她的去路就被一阵熟悉的声音叫住。 闻声辨人,锦歌原本淡漠的面庞上竟难得地绽放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仿佛冬日里的一缕暖阳。 “张妈妈。” 这声呼唤带着一丝依赖与安慰。 张妈妈的手如同干枯的树枝,却紧紧抓住了锦歌,掌心的温暖传递着久违的安全感。 “我不过请了两天假回乡探亲,怎么家中就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人人都以为是老太爷寿终正寝,哪能想到是大夫人……” 话语至此,张妈妈不禁悲从中来,声音哽咽。 锦歌眼疾手快,轻轻捂住了张妈妈的嘴,眉宇间透出几分警惕。 “这话万万不可随意说出,今日人多眼杂,若是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二小姐那边恐怕又要掀起一番风波了。” 张妈妈闻言,轻轻拍了拍锦歌的手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忧虑,叹了口气。 “这世上的事,真是难以揣度。 府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料理,我得赶紧回去忙碌了。” 锦歌不舍地想要挽留,语气中满是关切。 “等大夫人出殡事宜过后,二小姐恐要追究责任,发泄心头之恨。 张妈妈近来行动务必小心谨慎,别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第64章 为什么躲着我 张大娘重重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 “我心里有数。” 望着张大娘那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锦歌心中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虽然萧靖忱对于过往药材事件再未提起,但她内心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预感,觉得那份旧账早晚有一天会成为萧靖忱清算的焦点。 告别张大娘之后,锦歌又找到了喜贵,将对张大娘的嘱托悉数转述给他,每一个字都不愿遗漏。 在这座庞大而复杂的侯府中,能够让她全心信赖,倾诉心声的人仅有这两位,她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在他们身上。 喜贵满口应承,承诺自己会倍加小心,不让任何意外发生。 正当锦歌欲再次转身离去,喜贵却出乎意料地拉住了她。 “喜贵,还有什么事情吗?” 锦歌疑惑地问。 喜贵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卡在喉间。 锦歌因急于离开,并未察觉到喜贵的异样。 曾经,她对听涛阁避之如蛇蝎,但时至今日,除了那里那位性情莫测的主人外,听涛阁反倒是成了她心灵的一片安宁之地。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她轻声道。 刚欲迈步,喜贵又一次坚定地拦住了她。 “那个,孩子的父亲……是哪一位?” 喜贵的问话让锦歌瞬间如遭雷击,一脸错愕。 “什么孩子?” 她不解地反问。 喜贵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她尚未显怀的腹部,眼中满是困惑与关心,“就是这个,你……怀孕了吗?多久了?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锦歌愣怔片刻,随即脸颊染上了一抹绯红,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桃花,既羞且恼。 “你这是胡说八道些什么!若再无根据地胡言乱语,我就去告诉二爷,让他罚你。” 她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严厉,试图以此掩盖突如其来的尴尬与慌乱。 喜贵的语气里夹杂着焦急与迫切,几乎是脱口而出:“满府上下,现在都在窃窃私语,传言昨夜天旋公子紧急召来了府中的医师,直奔听涛阁,只因你身怀六甲,孕吐反应强烈,身体不适。 更闻悉,此事不慎泄露后,二爷震怒,严惩了当值的管事以及那些多嘴多舌的下人。”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指向锦歌那依旧平坦的小腹,言辞间隐含着几分不平与愤慨:“这到底是何人的杰作?如若真是天旋公子所为,你嫁予他也算是水到渠成。 抑或是二爷对你有意接纳,那也并无不可。 可如今这局面,若无一人敢站出来承担责任,我,我即便是……” “愿意” 两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锦歌突然间带上了哭腔的声音打断。 “是哪个卑鄙小人造的谣?待我查出,定叫他后悔莫及,为自己的口舌之快付出代价!” 听闻此言,喜贵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喜色,“这么说,并非真有其事?你并没有身孕?” 锦歌气得眼眶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才有孕呢!我不过是贪吃了些不易消化的东西,哪里来的怀孕之说,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在瞎传这些流言蜚语!” 喜贵闻言,心中的大石落地,这才放心地提及消息的源头。 “那些菜肴的名字我闻所未闻,未曾想你竟然一一品尝过。若是我也有机会尝试一番,那该有多好。” 锦歌默默记住了喜贵半个月后的生辰,心里盘算着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归途中,二人恰巧遇上了杨管家,锦歌便将自己被谣传怀孕的事情告知于他。 杨管家闻言,眉头紧锁,神情严峻,承诺会彻查此事,随后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在这府中发生这样的大事,作为管家的他还有诸多要务亟待处理,分秒不容耽误。 重回听涛阁,只见萧靖忱依旧在书房内挥毫泼墨,墨香四溢。 见到锦歌归来,他连忙搁笔询问起灵堂那边的情况。 “二少爷真的决定不露面吗?只让小姐一人面对,我担心她难以应对啊。” “元妤若真有难处,陆成渊岂会坐视不理?有他在侧,元妤自是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言至此,萧靖忱手中的笔突然一顿,目光温润地看向锦歌。 “嗯?你受了什么委屈吗?” 锦歌轻轻摇头,便将灵堂上发生的事情缓缓叙述了一遍。 萧靖忱听后稍感惊讶,“元妤也能独当一面了。不过,姜家人一旦到来,不知她能否驾驭得了那种场合。” 宁静的午后很快被前院传来的通报打破,说是姜将军请萧靖忱前往灵堂相见。 萧靖忱悠然一笑,将面前的糕点推至锦歌面前,“灵堂阴气重,我还是不去为妙。 姜将军若是真有急事,自然会来听涛阁找我。” 锦歌内心暗自惊叹于他的不畏权势,仆人战战兢兢地退下。 不过一壶茶的时间,院门外已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姜骁执剑而立,威风凛凛。 “萧靖忱,你竟如此避而不见我?” 武者之声浑厚,令锦歌手中糕点失手落地,碎屑四溅。 她慌忙弯腰欲拾,正当手忙脚乱之际,萧靖忱不疾不徐地走出书房,立于院中,直面门外怒形于色的姜骁。 “姜将军此话何意?今日清晨,我们在宫门还曾擦肩而过。 那时分明是将军您主动避开了我,众目睽睽之下,将军难道要否认这一事实不成?” 姜骁的内心如同被烈火炙烤,愤懑与不甘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束缚。 他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愤怒与痛惜,“你嫂子遭此横祸,天人永隔,你不仅不来祭拜,反倒用那冰冷的文字,对她进行无情的践踏!萧靖忱,如若今天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别怪我手中的剑不再留情!” 锦歌轻轻拾起地上的碎糕,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害怕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触动室外那紧绷的氛围。 她紧贴门扉,屏息凝神,只愿做个无声的旁观者,静静倾听着外面的风暴。内心的波澜却无法平静,她深知门外的萧靖忱虽性情孤傲,却也是一片深情。 萧靖忱的目光幽深,似冬日湖面下潜藏的寒冰,语气中带着不容侵犯的冷漠。 第65章 姜家的区别对待 “逝者已矣,强加‘惨’字,无异于二次伤害。 姜夫人离世的原因,外人或许不明,难道姜将军您也不知内情?非要我将这秘辛公之于众,成为市井茶余饭后的谈资吗?我为她题写挽联,以文墨寄托哀思,是对她身后的一种尊重,又怎会是侮辱?” 锦歌躲在门后,心弦被这对话牵动,几乎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压抑。 她暗自庆幸,萧靖忱对她始终保有一份特别的关照与庇护,在这个复杂多变的府邸里,这份难得的温情显得格外珍贵。 萧靖忱缓步迈向院门,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姜骁紧握的剑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眼中闪烁的是对一切挑战者的不屑与轻蔑。 “你要的说法?我凭什么要给你?姜将军若还存有一丝理智,就应当明白在这皇城根下,天子的眼皮底下,不是你那般肆意妄为的地方。” 姜骁闻此言,眼中的光芒一凝,瞬间透露出嗜血的锋芒,仿佛即将暴起的野兽。 “舅舅!” 萧元妤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份紧绷,她喘着气,跑到两人面前,脸色因快速奔跑而显得有些苍白。 “国公爷和夫人到了,指名要见舅舅。” 姜骁闻言,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沉的哼声,随即提起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萧元妤心中的一块大石悄然落地。 国公爷的到来虽在意料之中,但她更怕的是国公爷直接找上姜骁,徒增事端。 毕竟国公爷与姜骁在朝中是同一阵营,私下里交流频繁,姜骁这一走,她相信秘密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再次面对萧靖忱,萧元妤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五味杂陈。 萧靖忱注意到她的异样,眉头轻皱,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少见的温柔,“你也承受了许多不易吧?” 锦歌在一旁静默聆听,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萧靖忱对他人展现出的柔情,让她感觉心里仿佛被针轻轻扎了一下,酸涩难忍。 姜家人的行为的确过分,从她踏入这个家门的那一刻起,只因萧雁秋一句轻描淡写的承认,她就成了所有人怒火的集中点。 尤其是姜骁,当庭撕毁挽联,将其碎片狠狠掷入火盆之中,那一幕至今让她心有余悸。 他们时而说她是泼出去的水,时而又要求她承担长女的责任,转瞬之间又谴责她未能尽到义务,辜负了姜家的养育之恩。 母亲的逝世所掀起的风波,她本就是无辜的旁观者,甚至连家中主母的去世也是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人,但所有责难偏偏都落在了她的肩上,而真正的责任人萧雁秋与萧泽涣,却仿佛置身事外。 她百思不得其解,同为姜家血脉,为何自己总是遭受冷遇与排斥,这份不公平让她的心灵备受煎熬。 “遇事莫慌,有陆成渊在。 即便是在风雨飘摇之中,他的身影坚如磐石,连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眼眸都摆不平的事情,你再来寻我,无论何等波折,二叔必定为你主持公道,为你筑起最后的防线。” 言罢,萧靖忱的目光坚定,仿佛是茫茫大海中的灯塔,给予人无尽的希望与勇气。 萧元妤心中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泪水再也无法遏制,自眼眶滚落,晶莹剔透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委屈、感激与释然。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好,元妤谨记于心。” 的确,如果不是今日陆成渊那冷静而果断的庇护,她或许早已心灰意冷,淹没在人言可畏的洪流之中。 此刻,远处姜骁不耐烦的呼唤声穿透薄雾,带着几分焦躁,萧元妤闻声,急忙转身,裙摆轻扬,奔向那个复杂而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待众人渐行渐远,萧靖忱斜倚门框,目光犀利如鹰,扫过空寂的长廊:“都已散尽,你还打算继续躲在暗处不成?” 语气中虽含责备,却也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 锦歌迟疑片刻,最终从门后走出,她的身形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既别扭又僵硬,眼神刻意回避着萧靖忱,内心五味杂陈,既有不甘也有无奈。 “二爷有何吩咐?” 她低声询问,声音里藏着一份倔强。 萧靖忱手指轻轻一点,指向满地金黄的落叶,话语简洁而冷漠:“将这些打扫干净。” 这份淡漠与他对大小姐萧元妤的关切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两人的世界截然不同,让人不禁心生凉意。 锦歌闻言,暗自叹了口气,手执笤帚,开始默默清扫起庭院。 今日天气无风,空气凝滞而沉闷,天边乌云低垂,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她抬头望着那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建议换种不落叶的树,或许能免去频繁清扫的辛劳,但她旋即又顾虑重重,生怕自己因此变得“多余”,最终遭遇无情的驱逐。 听涛阁那次风波之后,她几乎与所有人为敌,未来之路,必是步步荆棘。 念及于此,锦歌抿紧双唇,低下头,更加专注于手中的活计,每一下清扫都是对现状的妥协与对未来的无奈。 南阳侯府作为名门望族,吊唁之人络绎不绝,然而真正因对沈氏悲痛而来者却是屈指可数。往昔那些与姜家交往密切的夫人,此刻也纷纷托辞身体不适,仅派仆人前来敷衍了事,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姜家对于外界种种反应自然不满,屡屡派遣人马到萧元妤面前指责质询,直至陆成渊挺身而出,以他的智慧与威严,巧妙化解了这场风波,使姜家的愤怒得以平息。 萧雁秋得知此事,怒不可遏,一番追查之下,才揭露了隐藏的真相——原来是姜骁陪伴萧泽涣在宫门前长跪一夜,而次日沈氏突然重病离世的消息,不知为何不胫而走。 人世间本无绝对的秘密,关于沈氏在天牢中陨落的流言迅速扩散,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在这混沌不明的情况下,沉默成了最明智的选择。 姜家遭受经济与情感双重打击,从此销声匿迹。 第66章 箫雁秋被罚 而萧韵雅因中风倒下,姜家又袖手旁观,一直生活在温室中的萧雁秋哪里承受得住这接踵而至的变故,很快也病倒了。 此时,被软禁的平宁公主以吊唁沈氏为由,费尽周折向祁帝争取到宝贵的半天外出时间,一出宫门,便直奔南阳侯府而来。 萧雁秋闻讯,强忍着病体的不适,坚持要亲自迎接平宁公主,以显尊贵。 当她步入灵堂,却恰好目睹了萧元妤与平宁公主谈笑风生的一幕,心中的嫉妒之火瞬间被点燃,炽热而不可抑制。 而当平宁公主缓缓走近,萧雁秋故意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企图借此博取公主的同情。 然而,平宁公主本就对灵堂的压抑气氛感到不适,萧雁秋的这番表现,更是让她眉头微蹙,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平宁公主轻轻拉住萧元妤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问:“怎么不见你二叔?” 这一问,让萧元妤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她下意识地瞥向一旁,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 “二叔身体抱恙,一直在休息,未曾过来。” 言辞间透露出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消息,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与关切。 平宁公主闻此言,秀眉微蹙,立刻着急起来,那双平日里含笑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担忧。“身体不适?可请郎中瞧过了?他现在听涛阁吗?我这就去探望。天旋一个大男人怎能照顾周全。” 话语中既有公主对长辈病情的真切关怀,也有对天旋能力的一丝丝怀疑,透露出她心思细腻,事事挂怀的性格。 萧元妤见状,意图阻止,但未及开口,一旁的萧雁秋却似无意般煽风点火。“公主放宽心,二叔那边不只有天旋,他还有一位贴心侍女相伴呢。” 语调轻柔,却如同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萧元妤心头一紧,眼神示意萧雁秋慎言,恨不得能捂住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而平宁公主则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你说什么?” 语气中带着不可违逆的皇家威严。 萧雁秋识趣地适时闭上了嘴,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平宁公主复又将目光转向萧元妤,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期盼,仿佛在寻找一个能让她安心的答案。 提及二叔身边的侍女,萧元妤只好细致解释:“二叔确实有位侍女在侧,负责日常起居,但在听涛阁也只是做些粗活,比如整理房间、烹煮药膳等,并无过分亲昵之举。” 她言辞恳切,试图平息这场不必要的误会。 说完,萧元妤轻轻转向萧雁秋,声音里带了几分责备的意味:“二叔身边有个服侍的人,本就是情理之中,不过是处理些杂务的小丫头,怎的经你一说,倒像是有什么不轨之心。这样的话,若是传到外面,怕是会让人误解,以为你在二叔与公主之间制造是非。” 萧雁秋闻言,心头一紧,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平宁公主,正巧撞上对方那满是愠色的目光,一时之间,只觉全身血液都似乎凝固了起来。 平宁公主自幼在深宫长大,尔虞我诈,算计重重,早已司空见惯。 初时被愤怒冲昏头脑,稍作冷静后便敏锐地察觉到萧雁秋话语间的弦外之音,其中确实暗藏挑拨之意。 萧雁秋心下大骇,连忙跪下欲赔罪,可体虚力弱,膝盖一软,整个人失控地向前扑倒,几乎要将平宁公主的华丽裙摆也一起拽落。 “放肆!”平宁公主怒喝,声音冷厉,“家中正逢丧事,你不守在灵堂尽孝,反而在此地对本公主玩弄这些小心机?萧雁秋,你的所作所为真是让本公主失望至极!” 萧雁秋急欲辩白,奈何平宁公主已无心聆听,态度冷漠至极。 这时,萧元妤巧妙转移话题:“我夫君陆成渊现正在听涛阁,若公主心中尚存疑问,不妨由我陪同前去,一切自当水落石出。” 既然陆成渊人确实在听涛阁,萧元妤自然能作为引导,带领平宁公主前往探视。 平宁公主听后,恢复了往日的温婉,亲密地挽起萧元妤的手臂,两人并肩前行,仿佛刚才与萧雁秋之间的不快从未发生,那份亲昵只是一场过眼云烟。 而萧雁秋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面色苍白,牙齿因愤懑而咬得咯咯作响,眼中闪烁着不甘与怨怼的光芒。 另一边,听涛阁之内,夜雨连绵至晨,使得院中的落叶铺满了一地,仿佛是大自然无意间布置的秋日画卷。 尽管锦歌已清扫多次,但落叶依旧随风飘落,似乎总有那么几片不愿离开枝头。 陆成渊踏进这画面时,只见锦歌手持扫帚,重复着单调而又必不可少的工作。 她的身影,在这清冷的早晨显得格外孤寂。 就在这时,院落一角因雨水浸润而变得异常湿滑,锦歌不慎失足滑倒,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清晨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意外不仅惊扰了正在沉思的萧靖忱,更是让他的心猛然一揪,眉头瞬间锁紧,满是焦虑与心疼。 萧靖忱见锦歌摔倒在地,疼痛使她一时无法起身,连忙快步上前,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关切与焦急,仿佛那一刻,世间万物都不及她安危重要。 自从踏入听涛阁的大门,她就像是误入了一个布满陷阱的世界,不是在这里绊脚,就是在那边磕头,臀部的旧伤未愈,新痛又接踵而至,这一跤摔下去,怎么可能不疼得锥心刺骨? 萧靖忱见状,连忙迈开脚步,想要上前搀扶,却只见她咬紧牙关,强撑着摇晃的身体缓缓站起,双手紧紧按在隐隐作痛的臀部上,脸上交织着忍耐与苦楚的复杂表情,不经意间,一抹晶莹的泪水被她迅速抹去,仿佛不愿让人看见她的脆弱。 一旁的陆成渊目睹这一幕后,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听闻你这里有个丫鬟有了身子,难道就是她吗?这么不小心,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说起来,这姑娘的容貌还算标致,但你来到京城不过寥寥数日,就让她怀上了孩子,未免行事太过急进了吧?” 陆成渊打趣道。 第67章 旧衣服 闻言,萧靖忱眉头紧锁,神色间透露出几分不悦,“谁在胡言乱语,说她怀孕了?” 陆成渊指了指外头,“这还用问吗?府里的下人们都传开了。” 萧靖忱的脸色瞬间阴郁了下来,他恍然大悟,难怪锦歌从昨日开始便对自己冷淡异常,原来是因为这个莫须有的误会。 他从案前拿起刚刚书写完毕的书信,细致地折叠好,递到了陆成渊面前:“还是老规矩,务必亲自送到广福客栈。” 陆成渊接过信件,仔细地将它再次折叠,犹如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轻手轻脚地放入腰间挂着的精致香囊之内,动作中充满了细腻与小心。 听涛阁的门外,阳光斜洒,平宁公主的步履在望见那两个挺拔站立的侍卫时,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上次的风波仍旧令她心有余悸,那份隐匿于心底的不安全感并未完全散去。 “公主,就是那个干着杂役的小丫头。” 随着萧元妤手指的方向,平宁的目光穿过门槛,落在了院落之中,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丫鬟正弯腰清扫着满地的落叶。 她的一举一动间,隐约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不自然,仿佛是身体不适,又似乎是曾经遭受过伤害,尚未完全恢复的痕迹。 距离让平宁无法清晰地看见丫鬟的面容,但她记得萧雁秋曾描述过,这位丫鬟相貌平平,且因某些原因受到过惩罚。 如此看来,这样一个从事粗活的丫鬟,在平宁眼中显然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二叔……” 思绪未断,萧靖忱与陆成渊已经从屋内走出。 萧靖忱一眼瞥见平宁,眉头轻轻拧在了一起,而他的身形恰好挡住了身后丫鬟劳作的身影,似是有意为之,也可能是无心插柳。 “靖忱哥哥……” 平宁公主日夜期盼的人终于出现,心中那份思念之情似乎要凝结成实体,目光紧紧锁定,再也不愿偏离半分。 一旁,锦歌听到这声呼唤,身体陡然一震,手中的扫帚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了。 方才跌倒的地方,正好是何妈妈上次严惩她留下的伤口,此时依旧隐隐作痛,平宁的声音让那段险些遭受重罚的记忆重新浮上心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惧与寒意。 平宁的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那笑容如同初春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明媚,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身旁陆成渊恭敬地向她微微欠身致意。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步跑到萧靖忱的面前,却在即将触及那扇庄重的大门之时,被两位神情肃穆的守卫毅然拦下,他们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两尊不可逾越的石像。 萧靖忱站在不远处,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他的声音虽轻,却如同初冬的寒风,带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冰冷:“难道你忘记了自己正在接受闭门思过的惩罚吗?” 平宁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在期待的光辉中更加灿烂:“我是特地来为大夫人吊唁的,这是我对家族应有的尊重与哀悼。” 萧靖忱的目光越发冷漠,仿佛能穿透一切虚伪的表象:“既然心怀哀痛,为何你的笑容依旧如春花般灿烂?这样的态度,对于一位逝者,是否太过轻率?” 平宁一时语塞,笑容凝固在脸上,显得有些尴尬。 她正欲开口解释,萧靖忱却已不耐烦地转身离开,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轻微的风,留下一地的决绝与冷漠。 与此同时,之前他无意间遮挡的一名正低头清扫的丫鬟,仿佛一阵轻烟,在众人未曾留意的瞬间,悄然消失在曲折的廊道深处。 接着,萧靖忱轻声呼唤了锦歌的名字,动作温柔却坚定地将她转过身来,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锦歌背后那一块显眼的污渍上,眉宇间顿时皱起,透露出淡淡的不满与关切。 锦歌感受到主子的目光,双手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衣角,羞愧得满脸通红。 她因为紧张,手指用力过猛,那片污渍周围的水迹似乎随时都会挣脱束缚,滴落下来。 “怎么还愣在这里?赶紧回去换件干净的衣服吧。昨天我就注意到了你的这身衣服破旧不堪,还以为你今天会换上新的呢?” 萧靖忱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责备。 锦歌的脸上掠过一丝苦涩,“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其他的衣裳可以更换了。”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衣橱里总共就那么几件衣服,其中一件的袖子是因为不小心被烛火燎到了,萧靖忱亲自操刀剪掉了;另一件颜色鲜艳,平日里不敢随意穿着,免得引人注目;而剩下的两件,都是她在前院忙碌时的旧工作服,早已洗得褪色泛白。 前日刚换上的这套,不巧遭遇了突来的暴雨,还未来得及清洗,今日又不慎沾染了污渍,这样一来,确实是连一件像样的换洗衣物都找不出来了。 面对锦歌这副落魄的模样,萧靖忱心中难免生出几分不忍。 “明日我便命人给你裁制两套新的。” 话语中饱含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然而锦歌一听,急忙摆手婉拒,脸颊上泛起两朵红云。 “使不得,少爷。 等丧事结束后,奴婢自行去杨管家那里领取一套旧衣即可。” “你以为去领衣服是免费的吗?” 萧靖忱反问道,眼神中闪烁着微妙的笑意。 锦歌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在府里,每年虽有固定的两套粗布衣作为福利发放,但若想得到质地更好一些的衣物,则必须自行掏钱向管家购买,而布料的质量直接影响着价格。 府中虽然提供了各种尺码,几乎能确保每个人都能找到合适的尺寸,但挑选的顺序却是根据个人财力而定——那些舍得投入的,自然能够优先选择上乘的布料,而经济拮据的仆人,则只能选择别人挑剩的。 有时候即便不合身,也只得带回家里修改一番,凑合着穿。 更有追求的仆人,会选择私下找外边的裁缝定制服饰。 就像芳芸那样,曾不惜花费五钱银子定制了一身精致的衣裙,不久便得到了提升,成了少爷身边的贴身丫鬟。 第68章 偏离了常态 锦歌自己手头并不富裕,她知道自己只能依赖于向杨管家索求,若真要动用银两,恐怕只能记账,日后慢慢偿还。 萧靖忱仿佛看透了她心中的算计,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如果你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穿着这些破旧衣物,你就穿一件,我便亲手撕一件。” 这番话,既是威胁,也是对锦歌的一种另类关怀。 林雁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深邃的冷笑,那抹笑中夹杂着复杂的讥诮与不屑。 今日目睹温烨书面对萧韵雅时,那份遮掩不住的旧情绵绵,她的心湖便不由自主地荡起一圈圈嘲讽的涟漪。 在他的眼神深处,分明藏着一丝未曾完全熄灭的不甘,尤其是当萧韵雅转身离去,留下袅袅背影之时,温烨书那副恍若丢失灵魂的凄迷模样,无一不昭示着他心中依旧难以割舍的情愫。 那个看似柔弱实则轻浮的女人,明明已有了表哥这样稳重可靠的臂弯作为依靠,竟还肆意拨弄他人情感,简直是对爱情的一种亵渎。 这个念头在林雁秋的脑海里盘旋,激起了一股按捺不住的怒意。 虽然心底因窥见了这不为人知的一幕而暗暗窃喜,但更多的是为表哥感到不值和愤怒。 在她看来,表哥是世间罕见的温润如玉,深情且专一。 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真心被人如此轻贱? 每每一想到表哥温柔地拥着萧韵雅入怀,甚至细致入微到亲自为她递上一口口饭菜的画面,林雁秋的心就如同被千万根细针反复穿刺,痛不可抑。 她记忆中的表哥,即便是对待至亲的姨母,态度也是温和而不失距离,从不曾展现过如此宠溺的一面。 然而,对萧韵雅,即使表情未及满面春风,那双眼睛里流转的暖意,也较之平日柔和了无数倍,这让她嫉妒不已。 仅仅是回想表哥注视萧韵雅的眼神,就足以让林雁秋恨得咬牙切齿。 正当她心潮翻涌,难以自持之际,奶娘谢妈妈回到了马车旁,话音中带着几分急促与探秘的兴奋。 “姑娘,那女子的母亲确实住在这巷子深处。老奴借着箫府管事的身份稍作探访,经邻人指点,总算探得了她们家的确切位置。” 谢妈妈的话语宛如一阵冷风吹散了林雁秋心头的烦躁,她努力压抑着情绪,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方才缓缓掀起车帘,目光锐利而冷漠。 “哦?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吗?那位夫人真的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吗?” 林雁秋的话语平淡如水,仿佛讨论的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生命即将消逝。 谢妈妈低眉顺眼,恭敬地点了点头,继续汇报道:“确实如此,姑娘。她母亲的病情危重,据说全是因为她的兄长沉溺赌博,不仅挥霍了家中所有,还险些将妹妹作为赌资抵押给赌场。因此,夫人的身体也因此每况愈下,差点丢掉了性命。 后来听闻,萧韵雅在表少爷的庇护下,成了府中的一等侍女,还特地派遣两名婆子去照顾她的家人。” 林雁秋闻言,眉头轻轻蹙起,似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谢妈妈再度颔首,进一步透露:“没错,姑娘。据闻,萧韵雅并未对外宣称自己已成为表少爷的侍妾,仅以侍女自居。而且,据说她母亲坚决反对她为妾,扬言若她踏上此途,自己宁可一死相随。” 林雁秋的眼中闪过一抹精明的光芒,这无疑是天赐良机! 萧韵雅背后有着负债累累、好赌成性的兄长,一位高傲却脆弱的母亲,以及那些可以被巧妙利用的秘密。 她可以借此编织一张精妙的网,将对手一网打尽。 想着这些,林雁秋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她轻点下巴,示意奶娘上车,旋即对车夫发出了向前行进的命令。 “既然如此,姑娘,如今我们已经掌握了她的软肋,您预备如何行动呢?” 谢妈妈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满含期待与谨慎。 谢妈妈的眼神如同锐利的鹰隼,紧紧锁在林雁秋身上。 那急切的神色几乎要从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溢出。 如果换作是她处于此位,必是二话不说,径直走向那位夫人面前,掷地有声地揭露一切,看那妇人是否还敢妄谈自戕之事。 而万一那妇人真因此走上绝路,那么日后对付宋家那位柔弱的姑娘。 便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轻松。 且母丧之痛,对于萧韵雅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心灵上的创伤恐怕永难平复。 “我们切莫心急,表哥身为刑部尚书,一举一动都需谨慎,不露丝毫破绽。” 林雁秋的语调冷静而笃定,眼底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如果不是顾虑到表哥那洞若观火的洞察力与铁面无私的名声。 她或许早已采取更为直接的手段,比如将萧韵雅秘密绑走,彻底解决问题。 回想起母亲在世时,面对那些企图用美貌或子嗣地位取代她的女子,总是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处置,毫不留情。 然而,表哥与父亲不同,他在民间有着“判官再世” 的美誉,任何微妙的差池都难以逃脱他的法眼。 林雁秋深知,一旦自己的计谋露出马脚,不仅报复计划会化为泡影,就连她与表哥的婚事也将面临危机。 现今,握有多张针对萧韵雅的王牌,只需布局精密,就能让她一步步陷入绝望深渊,最好能借表哥之手执行,既保全了自己的清誉,又能确保万无一失。 另一边,在晃动的马车内,锦歌察觉到行进的路线偏离了常态。 不由自主地打断了车内沉寂的氛围,向着温文尔雅的萧靖忱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她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忐忑,犹如林间小鹿般的不安。 萧靖忱闻言,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眼含笑意。 这小丫头,从上车就开始默默抽泣,仿佛整个世界都浸泡在了她的眼泪之中。 “终于注意到我们的目的地有变了吗?我正考虑着将你卖了呢。”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抹戏谑,本意不过是开个小玩笑。 却不曾预料到锦歌听闻此言,瞬间愣住,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中充满了不解与惊愕,脱口而出:“为什么呀?” 第87章 打不死的程咬金 萧靖忱强忍着笑意,心里暗自诧异,这丫头难道当真了? 真是傻得让人心生怜爱,于是他又一次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脸颊。 “唉,养你这个小家伙太费银子了,不如把你转手算了。你说,把你卖给哪里比较好呢?” 锦歌听了这话,小脸霎时变得苍白如纸,她抿紧嘴唇,双手紧紧拽住萧靖忱的衣袖,语气中满是祈求: “我可以少吃点,零花钱也完全不要了,能不能过几个月再考虑卖我的事?至少等到我娘……” 话音未落,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 萧靖忱惊讶于她竟然没有觉察到这是个玩笑,看着她因哭泣而红肿的双眼,里面满满都是恳求与不安。 萧靖忱叹了口气,满是无奈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你这小笨蛋,怎会如此轻易就相信?我正在享受宠爱你的乐趣呢,又怎么会舍得卖你?况且……”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在他心中,即便有一天对她不再如初见时那般狂热,也会妥善安置她,让她安享余生。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靖忱眉头微皱,掀起马车窗帘,望向外面纷扰的景象,内心却已准备好应对即将来临的未知挑战。 锦歌的肩膀微微放松,眉宇间紧锁的忧虑渐渐舒展,仿佛是乌云间透出的一丝光亮。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激,但很快又化为淡淡的无奈。 她深知,在这深似海的箫府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掀起滔天巨浪,而自己,不过是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 抬头之际,萧靖忱的下巴线条在柔和的光线里显得尤为刚毅,宛如远山的轮廓,给人以莫名的安全感。 锦歌心中那声轻叹,是对这份依靠的拒绝,也是对未来不确定的忧虑。 她的目光似乎穿越了眼前的景象,落在一个遥不可及的自由之境,那里没有束缚,没有买卖,只有属于自己的天空。 想到逃离,锦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却又迅速被不安所替代。 箫府的高墙如同铜墙铁壁,她需要的是智谋与机遇。 心中暗自盘算,锦歌深知,这份计划不能有丝毫差错,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萧靖忱的话语间的玩笑,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块石头,激起锦歌心中难以平息的涟漪。 她心中的惊恐,如同夜色中悄然生长的藤蔓,缠绕着每一寸思绪。 这份恐惧,不仅仅是对未知命运的担忧,更是对自己无力改变现状的悲哀。 她开始在脑海中勾勒逃离的蓝图,每一条路径、每一个时机,都被反复考量。 箫大人的无情,如同冬日的寒风,让锦歌更加迫切地渴望温暖的春日。 在这片由权力编织的网中,她必须找到那个唯一的出口。 萧靖忱的声音如同突然降临的夜幕,将锦歌从思绪的远方拉回现实。 她的眼神闪烁,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以一种几近自然的语气询问。 外头的喧嚣,如同远处雷鸣,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暴。 萧靖忱的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对于外界的纷扰,他了然于胸。 他对锦歌提及的母亲的话产生了一丝好奇。 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背后竟藏着不为人知的智慧与坚韧。 世人常以狭隘的眼光评判事物,但在萧靖忱看来,锦歌的想法让他意外,也让他对她多了一份兴趣。 锦歌的注意力被窗外的异常所吸引,她的好奇心如同被风挑起的窗帘,轻轻飘扬。 那异域女子的出现,如同一抹异彩,在这灰暗的日常中骤然绽放,引起了她莫大的兴趣。 萧靖忱的冷漠回应与锦歌的惊讶形成鲜明对比。 当真相被揭露,那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码,锦歌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她掀开马车帘,正好看见那女子向着他们的方向奔跑而来,如同一幅生动的画卷,缓缓展开在眼前,让人心生疑惑又充满期待。 这一刻,锦歌的世界仿佛被重新定义,真假与虚幻交织在一起,让她意识到,在这复杂的环境中,一切皆有可能。 而她,也必须学会在这样的世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爷,他们逼近了。” 锦歌的手微微颤抖,随着帘子轻轻落下,车内静谧的氛围中,萧靖忱的声音显得格外淡漠,仿佛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 马车外雕刻精美的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华丽而张扬,自然引人侧目。 “救命啊!救救我!” 一名女子衣衫略显凌乱,不顾一切地冲到马车前,几个敏捷的步子便跃上了车阶,双手猛地掀开帘幕,与锦歌四目相对。 锦歌的眼眸中闪烁着惊讶与不解,长长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忽闪忽闪,对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毫无准备。 女子在一瞬间的愕然后迅速调整神色,她显然也被车内这位气质脱俗、容颜倾城的女子所震撼。 她早有耳闻,这辆气派非凡的马车属于权势熏天的刑部尚书萧靖忱,但亲眼看见车内佳人,心中的算盘不由自主地重新打起。 她的目标原锁定在萧靖忱身上,却不承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且姿色更胜自己一筹。 女子的眼神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嫉妒。 悄然滑过锦歌那曲线优美的身形,暗暗叹息自己在这紧要关头,竟还有闲心比较这些。 她连忙收敛情绪,换上一副无助的模样,试图挤进车厢内。 而车厢内,始终低头不语的萧靖忱,此时忽然抬首,目光如同寒冰,瞬息之间,那女子便似被定格,浑身不自在。 “尊敬的大人,恳请您将秋桐姑娘交给我们,她未经允许擅自逃离,而她父亲尚欠我们老爷一万两白银的巨额赌债。” 门外,几个口音生硬、显然是外乡人的男子说道。 他们尽管来势汹汹,但对于面前这位权高位重的大人物,仍保留了几分忌惮。 锦歌的心猛然一跳,一万两,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了她哥哥所背负的债务。 她目光微斜,偷偷观察同样因家道中落而被迫抵债的秋桐,心里暗自琢磨,不知道爷对秋桐是否有着别样的心思。 “滚。” 第70章 你怕了吗 萧靖忱的命令冷酷而简洁,门外的壮汉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对于这位大人铁血无情的名声,他们又怎会没有耳闻?这一声令下,是要终止这场闹剧,还是意味着连讨债的门路也要被堵死? 秋桐听言,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本以为要想得到刑部尚书萧靖忱的帮助,还需要一番周折,没想到竟是这般轻易。 她得意地向锦歌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照理来说,作为外来女子,她的异域风情理应更加吸引人,可在这位大人面前,似乎美貌和身材都失去了往日的魅力。 围观的群众纷纷议论,以为萧靖忱会被这名独特的女子所吸引,毕竟她的美丽如此夺目。 秋桐使尽浑身解数,摆出最妩媚的姿态,向着萧靖忱送去一个含情脉脉的秋波。 柔声细语道:“秋桐感激公子的救命大恩,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以报答您的高义……” 然而,她的甜言蜜语未完,萧靖忱的声音再次响起,冷漠而嫌弃:“下去,脏。” 此言一出,不仅那些手下错愕,连秋桐自己也是面色骤变,不敢相信这刺耳的“脏” 字竟然是对自己的评价。 周围的群众开始窃窃私语,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手下此刻也愣在原地,似乎意识到情况远非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萧靖忱,这位素有“活阎王” 之称的人物,岂是随便可以招惹的? 一切仿佛都有了答案,无论是何等国色天香,在萧靖忱的眼中似乎都不过尔尔。 坊间流传他虽纳了一房侍妾,但也只是流于表面。 或许是为了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真正的他,心如磐石,不动声色。 “公子……” “退下吧!” 萧靖忱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所有的遐想。 那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也是对这一切纷扰的最终裁决。 萧靖忱端坐如钟,眉眼不动,任凭秋桐泪水涟涟。 梨花带雨之姿楚楚可怜,而锦歌立于一旁,脸颊微热,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氛围。 此时日光刚从外采办归来,恰好撞见此情此景,一时之间脚步凝固,眼神迷离。 但随即,他听到了大人的轻声呼唤,恍如梦醒。 “来了来了,你这家伙赶紧给我消失,别逼我亲自动手赶人。” 大人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日光闻声一震,连忙小跑上前,手臂挥舞间仿佛要驱散什么不堪入目的污秽。 那态度之冷硬,让本已委屈至极的秋桐眼眶更红了几分,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在她的记忆里,何曾遭受过这样的侮辱? 向来男士们见到她总是情难自禁,但这位刑部尚书萧靖忱和上次那位男子,却仿佛心盲一般,对她无动于衷。 回想起上次那个男子,居然找来一名婢女,意图以美貌羞辱她。 若说那婢女的容颜与她尚可相提并论,那么今日这位名叫锦歌的女子。 其风华绝代,足以令群芳失色,使得秋桐心中原有的那份骄傲与自信瞬间变得荒谬无比。 而今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更是让她尊严扫地,羞愤交加。 就在秋桐沉浸在愕然与屈辱交织的情绪中时,日光粗鲁地将她拽下了马车,言语中满是鄙夷与谩骂。 “区贱物,也妄图玷污我们的马车,赖着不走,难道西域的女子都是这般厚颜无耻吗?” 他的声音尖锐,激得秋桐一行人脸红耳赤。 而周遭的围观人群则是各怀心思,或嘲笑,或惊异,气氛复杂。 “你……你怎么能出言如此刻薄!” 秋桐愤恨反驳,她的美丽在京都中也算得上是一道风景,却屡遭挫败,如今这番羞辱简直是火上浇油,让她怒意沸腾。 日光却不屑一顾,冷笑道:“少在这里演苦情戏,以为上演一场‘以身相许’的老套把戏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们老爷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有点自知之明,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吧。” 言毕,他一跃上马,正欲离开。 却忽地咧嘴一笑,朝着那些如木雕泥塑般的打手高声喝道。 “愣着干什么?猎物就在眼前,还不出手?难道想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你们的丑事?还是说,你们在期待哪个傻瓜给你们送上万两白银的大礼?” 谎言被无情戳穿,那些打手与秋桐脸色骤变。 然而,秋桐反应敏捷,转身便是一阵疾跑,逃之夭夭。 见到她逃跑,那些打手们似乎松了口气,领头的高高扬起手,爆发出一声低沉的命令: “追!” 围观的人群渐渐理清了头绪,原来是有人在设局找冤大头。 “爷,他们这是专门针对您的?” 锦歌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就是他们。 忙碌了一整天,就因为爷未曾露面,他们就自行其是,直接闯进了马车? “还算有点脑子。” 萧靖忱语气平淡,这一评价让锦歌羞赧不已,但旋即,她眉头紧锁,心生忧虑。 “爷,他们不仅知道咱们的马车,还特地在此守株待兔,恐怕已经监视我们许久了吧?” 锦歌心有余悸,回想起之前与温烨书的会面。 不禁暗自揣测,那是否也被这伙人窥见了?若是以此为把柄,事情恐怕会变得复杂起来。 “嗯,怕了吗?” 萧靖忱的语调中带着一丝玩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仿佛能穿透重重人群,捕捉到每一个隐蔽的角落。 “出门时,他们确实还没有跟上,但从刑部的阴影中迈出的那一刻起,我便敏锐地感觉到有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影随形。” 至于林雁秋暗中跟踪的小插曲,锦歌心中权衡再三,觉得还是让它成为不为人知的秘密更为妥当。 这样做,既保护了那个天真丫头的自尊心,也避免了麻烦。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石头略微落地,却又立刻被另一波忧虑所替代。 “爷,我们今早离开的那个隐秘之地,那些尾巴会不会已经注意到您更换了马车,从而无法再辨认出我们的行踪?” 第71章 背后的人急了 锦歌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紧张,她那本就清秀的面容因焦虑显得更加苍白。 女子若被发现频繁出入那些场所,流言蜚语一旦兴起,即便是清白之身,也难免蒙上一层污名。 “不必担心,实际上并未更换马车。” 萧靖忱的语气淡然,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早在晨曦初现之时,他们就已经悄悄尾随着我们了。只是利用日间的繁华喧嚣才巧妙地将他们摆脱,随后才进行了替换。我这么做,是想看看那些尾巴究竟会对我们的旧马车有何企图,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一路上的异常吗?” 说话间,他眼眸微闪,流露出几分深意。 锦歌闻言,心中的忐忑逐渐平复。 原来这一切都在爷的算计之中,她不禁暗自庆幸,至少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下。 与此同时,在街道的另一端,秋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追踪到了目标二号——墨连深。 然而,紧随其后的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打手们,见到突然出现的秋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咒骂之声愈发响亮而粗鄙。 “臭女人,别让我抓到你,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领头的壮汉咆哮着,声音中的恶意几乎能实体化。 秋桐俏脸失色,惊恐中带着几分无助,尖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她身形如电,竭力逃离那片危机四伏之地。 而她的无意闯入,让毫无防备的目标二号——墨连深瞬间乱了阵脚,只觉一抹蓝色身影猛然向自己扑来,心神俱震,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有刺客!” 就在这一瞬间,附近的捕快闻声而动,刀光一闪,已挡在了惊慌失措的秋桐前。 那捕快手法凌厉,一把将她推开,令其跌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哎呀!” 秋桐哪里料到,自己原本打算借机亲近墨连深,却不想先是遭遇无妄之灾,紧接着又被当作嫌疑分子对待。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她狼狈不堪,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心头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相比之下,那些气势汹汹的打手们更是惨烈,刚刚还嚣张不已。 转眼间便被训练有素的捕快们制服,毫无还手之力。 “嗯?爷,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不远处,萧靖忱的马车因那边的动静而轻微震动,他微微挑开车帘,目光穿过细密的珠帘,投向外面的世界。 一眼望去,萧靖忱便洞察了其中的微妙。 那些暗中算计自己的人,未能得逞之后,显然转而把矛头指向了墨连深。 然而,墨连深的反应出乎所有人预料。 正常来说,面对一位绝色佳人遇险,作为京城市长的他应是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但现实却是,捕快不仅推开秋桐,还将其扣留。 而那些本想作恶的打手也被尽数擒获。 “无妨,你在车上耐心等待,我去看看情况。” 萧靖忱唇角勾勒出一抹饶有趣味的弧度,他轻巧地下了马车,留下锦歌一人在车内,眼神中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芒。 待处理完毕,墨连深见到亲自下马查看的萧靖忱,顿时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施礼,满是恭敬之色:“箫大人,您来得正是时候。下官已经将这批在京畿之地持刀行凶的匪徒以及他们的同伙一并拿下了。” 所谓的同伙,自然是指此刻一脸尘土、狼狈不堪的秋桐。 听到“同谋” 二字,她如遭晴天霹雳,尖叫声响彻云霄。 “大人,冤枉啊!小女子真的是被他们绑架的,他们图谋贩卖小女子,请大人明察秋毫,救救我吧!” 她泪如泉涌,悲泣声楚楚可怜,引得旁观者心生同情。 然而,墨连深闻言却面露不悦,难道她的控诉意味着自己判断失误,冤枉了好人不成? “你这家伙,别以为我瞧不出来,就凭你那些手下真心想害你,你怎么可能会逃脱?明明是他们故意放水,让你用你的姿色,在京城权贵中博取同情,等他们花大价钱来赎你,之后你再溜之大吉,让人家鸡飞蛋打,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言毕,那人口中带着几分不屑与嘲讽,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人心。 秋桐当场愣住了,精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错愕,她未曾料到,自己苦心孤诣、步步为营的计划,竟被一语道破,宛如精心构建的城堡瞬间崩塌。 心里不禁一阵慌乱,眼眸微闪,连忙摇头辩解,声音中带上了几分颤抖:“民女真的没有!民女确实是……” 话语未完,已显得苍白无力。 “来人,把这个意图刺杀本官的妖女,以及这些胆敢在京城里持械滋事的恶徒,全部带走严加审讯。外来者在京城里如此放肆,真是胆大包天。” 随着命令的下达,周围的卫兵应声而动,盔甲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秋桐与那些看似凶神恶煞实则暗中相助的手下,一个个被粗大的绳索捆绑,踉跄着被拖离现场。 而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阴影覆盖之下,有个人影悄然矗立,目睹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咒一声“无能” 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即身形一闪,如同夜风一般迅速消失在巷弄尽头。 萧靖忱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人离去的方向,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一旁的墨连深,见状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只见空荡的街道和偶尔匆匆路过的行人,不由眉头微蹙:“箫大人?您在看什么呢?” 语气中满是不解。 萧靖忱轻轻侧头,脸上那抹冷峻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神秘莫测。 今日这场戏码,实则是他与墨连深携手布下的迷局。 他轻描淡写,却是字字千钧:“背后那只手,怕是急得团团转了。” 言罢,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自眼底掠过。 此刻,墨连深恍然大悟,原来箫大人始终未曾放松对那位躲在暗处对手的关注。 这场布局,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京城连日来的弑母案件令人发指,不能再任由其肆虐。 第72章 不会被人左右 他们放出精心编织的谎言,宣称萧靖忱已经握有整个事件的线索。 正是这一举动,成功激起了幕后黑手的焦虑,迫使对方显露马脚。 “嘿嘿,还是箫大人高明,一下就让敌人亮出了底牌。” 墨连深感叹之余,也不禁佩服萧靖忱的老谋深算。 最近,他们逐渐揭露了一张以贩卖西域美女为掩盖,实则在京中显贵身边布下密探的大网,其目的竟是为了操控权贵,影响朝堂。 萧靖忱,作为朝廷栋梁,其威名远播至域外,这份洞察力与智谋,让那背后的操纵者始料未及。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对方的目标竟然这么快就被定位在了西域人身上。 要知道,他们所派遣之人,多是外表与中原人无异的混血。 擅长易容术,平日里低调行事,泯然众人,本不该如此轻易被发现。 为了深入调查,那所谓的“第一美人” 也是他们暗中培养的密探之一,京城中的每一场交易,每一名被售出的美女,都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 原以为萧靖忱素来远离情欲之事,谁曾想他竟破例接纳了一位姿色出众的侍妾。 此举不仅让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也成了此次布局的关键一环。 据说,这位侍妾因深陷债务危机,几度走投无路,最终被箫大人所救,从而卷入了这场权力的游戏。 而今,她与那些打手一同被带走,幕后黑手心头疑云丛生,不禁思量:是否要将这枚棋子提前布局,让她进入箫府,化身为最不起眼的丫鬟? 然而,箫府内戒备森严,丫鬟虽众,但亲近主子者寥寥。 更何况,那侍妾已被萧靖忱识破身份,这盘棋局,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强烈的好奇,那个传闻中足以让萧靖忱心生动摇的侍妾,究竟拥有何等倾国倾城之貌。 竟然能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甚至比肩他们府中那位名冠京城的第一美人? 这份美丽,究竟是怎样一种令人窒息的魅力。 能够穿透世俗的尘埃,直击人心最柔软之处? 萧靖忱与墨连深两人,智谋过人,早已敏锐地察觉到四周暗流涌动,敌人蠢蠢欲动的视线正悄然聚焦于他们。 于是,一场精心布局的连环计应运而生,如同棋盘上的一场无声对决。 他们先行布子,等待时机成熟,便要将敌人引入预设的陷阱,一举消灭。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势力愈发急不可耐,如同猎犬般四处搜寻着二人的踪迹,每一步行动都充满了迫切与算计。 而今朝,仿佛冥冥之中有只无形的手在操控,一切安排得恰到好处,为他们的计划铺就了最为关键的一块基石。 萧靖忱借外出处理政务之名,特意选择了途经繁华喧嚣的纳市街作为行进路线。 此地人群熙熙攘攘,易于隐蔽行踪,同时也是个绝佳的舞台,适合上演一场精心策划的戏码。 而墨连深,仿佛是命运的另一枚棋子,按部就班地开始他的巡街职责,时间的契合,宛如宇宙间星辰的完美排列,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一切皆非偶然。 “墨大人,无须过多干涉,也不必急于审问,我们只需静待其变,将他们收入牢笼,观察后续是否有援手出现,这将是我们掌握主动的关键。” 萧靖忱在登车前,对身旁的墨连深低语,话语间透露着深沉的计谋与决断。 一旁的锦歌,以她特有的细腻与敏感,捕捉到了萧靖忱言语中的微妙。 她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闪烁着疑惑,轻轻地向萧靖忱提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与关心:“爷,您这样布局,是故意引蛇出洞吗?” 锦歌的询问,让萧靖忱停下了即将迈入车厢的脚步,他转而轻柔地握住锦歌的小手,眼神温和却又带着几分调侃。 锦歌不自觉地避开他深邃的目光,将视线转向他眼角那颗独特的黑痣,以此作为自己羞涩与逃避的借口。 萧靖忱见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对锦歌的机敏表示赞许。 同时也开起了玩笑:“确实聪明,若真有一天你落入险境,相信你也能迅速察觉并自救。” 然而,这句玩笑话却不经意间触动了锦歌的心弦,尤其是“被卖” 二字,让她的内心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无奈。 “锦歌与箫府之间,并无任何形式的卖身契约束,我又何来‘被卖’一说?” 她的话语中夹杂着委屈与坚定,显然,那些有关身份与自由的敏感话题,触动了她内心的柔软处。 萧靖忱闻言,神情略显惊讶,他未曾料到这简单的一句戏言,竟触动了锦歌的敏感神经。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语气中充满了关切与疑惑:“为何会突然提到卖身契?锦歌,你心中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靖忱深知,锦歌并非府中普通仆从,她自由之身从未受到任何形式的束缚。 然而,她这突如其来的联想,让他不禁心生疑虑,想要探寻背后的缘由。 锦歌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生怕这唐突的言辞会引起萧靖忱的不满。 连忙慌乱地解释起来,语气中满是紧张与不安:“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说,小女子的命运,绝不会轻易被人左右。” 她的解释显得有些支吾,而萧靖忱并未深究,反而以更加温柔的姿态轻拍她的手背。 用一种几乎能让人安心的声音承诺:“放心吧,有我在一日,你的安全与自由,无人可以侵犯。无论是谁,胆敢对你不利,都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锦歌听着这番话,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温暖。 但她也明白,未来充满变数,今日的庇护并不能确保永远。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在她的心底,最重要的始终是母亲与自己的平安,以及在这个复杂世界中寻求一份稳定的生计。 另一边,在那古老石砌的监狱深巷之中,那位自西域远道而来的倾城美人,在镣铐的冷酷伴随下步入幽暗的牢笼。 第73章 略使小技 却依然保持着一份不屈的傲骨,意图以自己那足以颠倒众生的魅力。 对那些看似铁石心肠的狱卒施加影响,寻觅那一线逃离的希望。 然而,命运仿佛在此刻对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在这大雍的坚固堡垒中,迎接她的竟是两位体魄强健的女性狱卒。 这情景如春日惊雷,让这位绝色佳人满目诧异,难以置信地低语,声音里夹杂着丝丝愕然:“女子也能肩负起这等重责,真是前所未闻。” 跟随着的女狱卒,一位身材魁梧,眉宇间透露着不容小觑的力量感。 听见这话,不禁嗤笑一声,粗犷的声音在狭窄的走廊回荡:“有什么稀奇?难道你以为只有男儿才能掌握权威?若是让男子目睹你这副落魄模样,莫不是更符合你心中那份渴求关注的幻想?若真有此等怪癖,我不妨成全你,将你送往男子监狱如何?” 在大雍这片土地上,人们对外族女子的印象总是离不开轻佻二字。 以为她们热衷于吸引男子的目光。 然而,这个国家自古便遵循严格的礼法规矩,即便是囚禁的生活,男女亦是界限分明,不容丝毫混淆。 秋桐,这名西域的美丽囚徒,连忙摆手澄清,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几分哀恳与莫名的向往,这番真情流露。 意外地让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女狱卒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自然,我们女狱卒在管教囚犯上,手段之严厉、心思之细腻,丝毫不逊于任何男儿。再者,让男子监管众多柔弱女子,岂不是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风波?谁又能担保,不会有女子妄图用皮相交换自由?” 说罢,女狱卒锐利的目光在秋桐身上来回打量。 那不加掩饰的轻蔑,如同寒风中的一把利刃,直指她的心扉。 秋桐脸庞闪过一丝难掩的羞辱,拳头暗暗收紧,虽心知自己曾有过利用美貌逃出生天的想法,但那仅仅停留于表面的诱惑。 从不愿以更深的代价来取悦这些视她为玩物的看守。 “其实,我内心深处,对你们能够自主选择生活的方式感到由衷地羡慕。在我们西域那片风沙漫天的土地上,穷苦家庭的女儿,往往只能无奈地将自身作为生计的赌注。” 秋桐,这位机智过人的女子,巧妙地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情感共鸣,适时展现出一副既艳羡又悲凉的神情,这复杂的情感流露。 不经意间触动了女狱卒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令对方原先的鄙夷与防备之色悄然减退。 甚至还友善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中添了几分温婉:“是这样吗?或许,当你真正踏上中原的大地,你会发现命运为你开启了新的可能。你有着如此出众的姿容,找到一个愿意给予你新生的庇护者,并非难事。” 狱卒的话语如春风拂面,却在秋桐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她身子微微颤抖,如同风中摇曳的柳丝,这份楚楚动人,让女狱卒的警惕之心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秋桐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震慑,半晌才轻声回应,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随后,她被温顺地引领至囚室,室内景象映入眼帘。 一侧,一位女子正沉浸在梦乡之中,容貌尚不可知。 而另一侧,则是一位焦躁不安、美貌非凡的女子,其眼中闪烁着对秋桐毫不掩饰的嫉妒之火。 那女子冷笑一声,姿态妖娆地靠近,言语中暗含尖刺:“哟,新来的妹妹真是标致非凡,这身衣裳更是勾人心魄。不知,你是因何沦落到此地,是因勾引他人犯罪,还是另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罪孽呢?” 说罢,那妇人缓缓伸出她布满污垢的手。 指尖仿佛携带着风尘与故事,直朝秋桐细腻光洁的脸庞探去。 然而,秋桐眼眸微敛,秀眉轻蹙,身子灵巧一闪,巧妙地避开了那意图侵犯的接触。 她的动作流畅而自然,似乎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冒犯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那妇人的指甲中夹杂的尘埃与泥土。 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不和谐的轨迹,让人不禁想象,若是真的碰触,那干净的肌肤上定会添上几道不雅的痕迹。 “不清楚。” 秋桐的回答低沉而冷静,如同她内心深藏的谜团,既是对现状的无奈回应,也是对自己突遭变故的深切疑惑。 她的目光穿透铁栏,试图在这阴暗的囚室中寻找答案,却只捕捉到一片混沌与虚无。 艳丽女子的笑声如铃,再次回荡在这方寸之间,她的眼中闪烁着戏谑与探究:“嘿,妹妹,真不知?是不知道自己不小心闯入了禁地,还是选择性遗忘了那夜你手中的刀光与你夫君倒下的身影?” 言辞间,透露出一股子不容置疑的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秋桐眉头紧锁,她对这女子过分的亲昵与无端的指控感到厌烦。 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决:“不明白为何被抓,我是无辜的。” 她的话语里有着不容置疑的纯净,像是被冤枉的雪,洁白而冰冷。 那艳丽妇人却只是嗤笑,丰满的胸脯随着她的笑声起伏。 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颈项,姿态妖娆:“哈哈哈,无辜?这监牢之内,哪个不喊冤屈?但在我眼前,你的演技就免了吧。看你这副异域风情,一定是来做某项秘密交易的吧?是不是太过迷人,以至于连命都搭进去了?” 言语间,满是讽刺与玩味。 妇人话锋一转,自夸起自己的“壮举” “我啊,不过是略施小计,让我那位老态龙钟的公多服用了一些强身健体的药物,却不料药效过猛,他老人家就这样去了另一个世界。真是无聊透顶。”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悔意,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自豪感,让秋桐不寒而栗。 秋桐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这妇人的坦白与无畏超乎她的预料。 就在妇人再度企图以她那沾满尘土的手碰触时。 秋桐轻盈闪躲,动作中透着一种不经意的优雅。 “哎哎哎,你这人,我见你肌肤胜雪,还以为你是用了什么神奇的美白之术。” 第74章 笔迹 妇人的调侃里藏着一份不怀好意的好奇。 然而,这一幕并未持续太久。 一声冷硬如冰的喝止骤然响起:“够了,明珠,别逼我动手。” 妇人明珠的恶作剧被生生打断,她不满地啐了一口,口中仍是不甘地咒骂,但终究还是收敛起了玩闹的心思,回到了自己的角落。 秋桐也趁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陷入了沉思。 她的美丽在西域如同通行证,让她畅行无阻。 但在中原,这份美丽似乎成了她的枷锁,引来了接二连三的冷遇与误解。 时光荏苒,十数日匆匆流逝,囚室内除了偶尔传来的低语与叹息。 再无任何动静,仿佛那些被囚禁于此的人已被世界遗忘,包括秋桐在内的每一个武者。 “大人,燕王府的管家到了。” 正当墨连深埋头于案牍,几乎忘记了那群来自遥远西域的囚徒时,一个下人的通报打破了沉闷。 墨连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难道是时候了?那个隐藏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终于要现身了吗?他急忙命令下人:“快,带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在差役的引领下步入房间,他的步伐稳健而内敛。 墨连深立刻站起身,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试图从这位燕王府管事的身上寻找一丝丝线索。 “林管家,有何贵干?竟然劳您大驾亲临?” 话语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好奇。 林管家,这位燕王府的管事,为人处世圆滑至极,面对墨连深的问话,他微微欠身,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墨大人眼中了,老奴只是奉燕王之命,来此押送一名女贼。” 言毕,他侧身,露出身后的一名侍卫,那侍卫紧紧扣住一名衣衫不整、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从她的装扮来看,显然是燕王府中的侍女,但其眼神中的倔强与不甘,却透露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哦?这是何故?” 墨连深故作惊诧,眉宇间却难掩狡黠。 那林管家,年岁已高的身躯微微颤抖,面上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惭愧,摇头叹息道:“实属老奴办事不周,眼力不济,竟让这狡猾的贼人趁着夜色潜入燕王府,利用起那不起眼的身份便利,悄无声息地窃走了多件价值不菲的财物。王爷对此深感愤慨,认为京城之内,秩序井然,此事理应交由府尹大人您亲自裁断。” 随着林管家细微的手势示意,两侧威武的护卫如同黑铁铸成的巨人,毫不费力地将那身着粗布衣裳、面容清秀的女贼带上前来。 其中一名护卫,眼神凌厉,不带丝毫情感,猛然间一脚踢出。 女贼身形一震,应声跪倒在地,双膝触及冰凉石板发出沉闷声响,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与无奈。 “林管家亲自押送,足见此事在燕王府中的分量。那位素来淡泊名利,远离朝堂纷争的燕王,又打算如何处置这名女贼呢?” 墨连内心中暗笑,自己在这官场浮沉多年,深知每个举动背后的深意。 他本人,身为京城府尹,不仅严于律己,更通晓人情世故,在这复杂的权谋棋局中游刃有余。 林管家,这位人称“活神仙” 的燕王府总管,以其八面玲珑的手段闻名。 他深知燕王在外塑造的超然形象,从不干涉朝廷政事,更是不愿仗势欺人。 于是,他恭敬地向墨连深拱手行了一礼,语带谦逊:“咱们王爷最为尊崇大雍律法,不愿越雷池半步。他的意思是,一切都应按照律法的规程来办,无论是审讯还是定罪,全凭墨大人您依法行事。燕王只是命老朽将人安全送达府尹大人您的府上。” 墨连深听罢,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二人之间仿佛有某种默契在流转,各自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随后,墨连深的目光转向那跪在地上,显得格外单薄的女子。 “犯人,你可认罪?你所行之事,是否属实?” “小的认罪,不敢有丝毫隐瞒。小的确实偷取了燕王府内一只珍贵的琉璃瓶、一只寓意吉祥的玉如意、一个镶嵌金边的茶杯,以及王爷贴身携带的一块上等白玉佩。除却那玉佩尚在身边,其余皆已典当换钱。” 女子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异常清晰,跪地的姿态透出一种奇异的坦荡。 “陈管家,她说得是真的吗?就这些而已?” 墨连深饶有兴趣地问向身旁的老练管家,心中难免升起一丝疑惑。 林管家老于世故,经验丰富,从袖中抽出一本泛黄的账簿,双手呈给墨连深:“确凿无疑,墨大人请过目,这本是当铺的账簿,上面有她的亲笔签名及指纹印鉴,每一件物品的典当记录分明,燕王得知后已悉数赎回。” 翻开账簿,墨连深仔细核对了王小花的笔迹,确认无误后,再次审视这些记录。 不多不少,仅此几样,不禁令他心生疑窦。 “燕王府中就只丢了这些东西?如此看来,这贼子的胃口未免太过狭小,不够大气。” 墨连深在心中默默思忖,对于这样的情况颇感意外。 而林管家依旧保持着那招牌式的微笑,从容回应:“大人明察秋毫,确实如此,就这些了。” “依我看,这罪名并不重大,关押几月或许就能释放。若是认罪态度诚恳,再接受些轻微的杖责,事情或许就能了结。” 墨连深沉吟片刻,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揣摩着对方将这女子送至府衙的深层意图,故意强调惩罚不会过于严厉。 陈管家见状,连忙接口道:“墨大人有所不知,这些看似平常的物件,其实皆为皇上亲赐,代表着皇家的尊严与恩宠。侵犯皇上的赏赐,其性质已非同小可,严重者恐被判以重刑,甚至是流放边疆。而燕王作为直接的受害者,自然也难免受到舆论的波及。” “原来如此,这背后竟是这样的纠葛,此罪确实非同小可。既如此,按律当予以杖责,并考虑发配边疆,此事我还需上报刑部,以求公正处理。” 第75章 揭露私事 墨连深言毕,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显然已意识到此事的复杂性远超他的初步判断。 陈管家一听,心头猛地一紧,焦急之情溢于言表,连忙劝解道:“墨大人,您可要知晓,我们王爷向来以慈悲为怀,对待罪犯亦是宽大处理,只愿给予此女贼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权且关押数载,以示警诫。” 墨连内心中雪亮,对于个中缘由自然明镜似的,但仍保持着官场上的那一套客气。 唇角微扬,话语中带着几分恭维:“燕王殿下确是胸怀宽广,仁爱有加,既然物主并不欲穷追猛打,那就依大人的意思,关押两年,以此为戒。来人,将女贼带下。” 在这背后,众人皆心知肚明,真正的目标乃是那位囚禁于狱中的西域头号美女。 那些粗壮的打手们虽不以为意,但他们内心深处,实则不愿这位兼具美貌与智慧的奇女子遭受过多苦难。 毕竟,身强力壮的打手可以培养,狡黠机敏的盗贼也能教化。 然而一位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盗贼,却是千载难逢,可遇不可求。 美,是天赋异禀,即使双亲均为绝世佳人,亦无法保证子女能继承这等倾城之貌。 女贼被顺利收入牢笼后,陈管家这才稍感安心,恭敬地向墨连深施礼,随后告退。 而墨连深也是满脸和煦,吩咐手下衙役恭送林管家离去。 “把那女贼,务必稳妥安置于二号女牢之中。” 那个囚室里,正锁着那位名动西域的绝色美女。 他心底暗自盘算,倒是要瞧瞧,这场布局的幕后之人究竟有何图谋。 “遵命,大人。” 两名差役毫不费力地拎起尚在挣扎的女贼,穿过阴冷潮湿的走廊,最终将她扔进了二号牢房。 女贼木然地坐在牢房的一角,似乎对外界的一切全无感知,连同室犯人明珠的试探xing交谈也置若罔闻,这让本就烦躁的明珠更加怒火中烧,只能怒目相视,无可奈何地叹息。 半途之中,因明珠的喧哗,引来了昨晚那个呵斥她“吵闹不堪” 的芳芸,芳芸二话不说,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 要知道,芳芸连自己的夫君都敢于动手,明珠一见那恶狠狠的目光,立刻便像被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秋桐审视着新室友们的表情,心中不免忧虑。 她们均已被提审,唯独自己仍在等待未知的命运。 她百思不得其解,府尹与刑部尚书的真正意图何在?自己那天的身份极有可能已经暴露,只是不知他们掌握了多少内情。 是仅仅认为她有所图谋,还是已察觉到了她与那些惊天弑母案的关联? 萧靖忱携锦歌返回府邸后,首站即前往听雪堂拜见长辈。 由于归期较平日提早,萧靖忱不得不耐心忍受了与林氏长达一刻钟的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而锦歌在回自己小院的途中,遭遇了林雁秋的拦截。 锦歌这日心情本就沉重,但鉴于身份所限,唯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付周旋。 “锦歌,你回来了啊?今天随爷去了哪里玩耍呀?” 林雁秋秀丽的脸庞上堆砌着虚假的笑容。 锦歌欠身行礼,压低了嗓音回应: “奴婢不敢妄言,一切但凭爷做主,奴婢仅是侍奉左右,低头行事。” 昔日,林雁秋或许会对锦歌这番“低头伺候” 另作他解,但今日亲眼见证了锦歌的真我,林雁秋心中暗自发笑。 这小丫头分明是央求表兄带她去探母,却能面色如常地说是办差,当真是好一番演技。 “是吗?对了,锦歌,你认不认识箫家的那位风度翩翩、闻名遐迩的公子?” 林雁秋轻轻挑了挑眉,似乎漫不经心地提及这个名字,眼神里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锦歌身形微微一颤,心中仿佛被突如其来的重锤击中。 猛地抬头,目光带着几分惊疑,望向林雁秋那看似无害的脸庞。 “哎?表姑娘,您是指哪位呀?箫家乃名门望族,人丁兴旺,我怕是想岔了。” 锦歌表面上故作糊涂,内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她心中暗自嘀咕,表姑娘怎会忽然问起与箫家公子相关之事? 想到今日与那位举止张扬、行事不羁的箫家公子不期而遇,以及他那略带挑衅的眼神,锦歌心中仍不免一阵忐忑,心跳如鼓。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听闻那位箫家的公子哥儿生活颇为风流,享乐无度,而他的父亲与我表哥同朝为官,同在刑部,我总担心表哥被他影响,涉足那些不上台面的场所。你也清楚,我和表哥……” 林雁秋说到这里,突然停顿,轻轻摆了摆手,脸上浮现出一抹少女特有的羞涩,仿佛提及表哥让她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感。 这微妙的变化让锦歌紧绷的心情略有松动,却也增添了几分疑惑。 “奴婢与箫家公子并不相熟。” 锦歌硬生生挤出一句谎话,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眼神闪烁,透露出内心的不安。 她吞吞吐吐地继续道:“奴婢……从来不敢私下议论主子们的私事,尤其是……最近……的确没有在府里见到过箫家公子的身影。” 说谎对于锦歌而言本就是一件极不自然的事情,此刻的她更是显得格外局促,连手指都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 林雁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目光越过锦歌,远远地落在正在与人交谈的表哥身上,心中已有了盘算。 锦歌啊锦歌,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待我将这一切揭露。 看表哥知道了你的谎言,会是如何的怒不可遏。 “这样啊?那你母亲近来身体可好?是否需要我代为转达姨妈,让你抽空回家探望一二?” 林雁秋的语气里满是伪善的关怀,目光紧紧盯着锦歌的反应。 锦歌的心思却已如乱麻,今天刚从母亲病榻旁回来,那份沉重与无助还压在心底,此刻听到林雁秋的话,心中更添烦躁。 “多谢表姑娘的好意,锦歌心领了。母亲的身体确有好转,不需再劳烦表姑娘挂念。” 尽管心中五味杂陈,锦歌仍旧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与恭敬。 第76章 自证陷阱 今日所承受的一切,无论是母亲病情的恶化,还是温烨书与萧靖忱带来的意外惊吓。 都让她疲惫不堪,此刻面对林雁秋的连环追问,愈发感到力不从心,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真的?那就好。对了,我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向姨妈为你求了情,你往后不必再因那次无心之失抄写经书受罚了。” 林雁秋这突如其来的宣告让锦歌诧异地抬眸,心中更添困惑。 事实上,老夫人早已撤销了对她的惩罚,表姑娘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一旁的萧靖忱闻言,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结,直到此刻才知道那些经书背后隐藏的是惩罚的秘密,而锦歌从未对他提及半句,这让他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 林雁秋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萧靖忱的反应,心中顿时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早就看穿了锦歌在这位表哥面前的小心翼翼与保留,利用这一点,让表哥以为锦歌是那个即便遭受不公也只会默默承受、不敢直言的女孩。 然而,这只是她精心布局的一环,真正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她要让表哥深信不疑,锦歌是个随时随地都能编织谎言的小骗子。 到时候,任何辩解都会变成试图掩盖谎言的徒劳。 不仅误解难以消除,更会让姨母对锦歌产生偏见,误以为她背地里搬弄是非,进而失去信任。 这一步步的精心设计,终将让锦歌陷入一个难以自证清白的困境。 “多亏了表姑娘的恩典。” 锦歌的语气中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她的身体轻轻前倾,双手叠放,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她的教养与谦逊。 然而,在那低垂的眼帘背后,思绪如潮水般涌动,她暗暗揣测,若是老夫人得知少爷和表姑娘一同为她向老夫人求情,恐怕心中会升起一抹不悦吧。 “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萧靖忱的声音突然插入这片微妙的氛围中。 他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锦歌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阴霾。 想到锦歌今天与母亲相聚,一番倾诉后的疲惫与心累,他便不由自主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心中满是关怀与细腻的体贴。 “表哥?我和锦歌正随意聊着呢。” 林雁秋闻声转过身来,脸上立刻绽放出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她迅速地拉起锦歌的手。 仿佛要向萧靖忱展示她们之间无间的友情,那急切的神情里,透露出一丝渴望被认可的意味。 萧靖忱则以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审视着眼前的场景。 林雁秋的这番举动,在他眼中不过是刻意展现的宽容大度,他只感到一种莫名的虚假与造作。 “哦?我肚子饿了,回府吧。” 这句话是对锦歌说的,字里行间没有给林雁秋留下丝毫的余地。 言罢,他根本不等林雁秋的反应,径直转身离去,步伐坚定。 锦歌听到召唤,连忙紧跟其后,脚步匆匆。 而林雁秋只能怔怔地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的寒意好似能穿透一切,藏着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 对于表哥总是对自己视而不见,林雁秋浑然不觉,其实萧靖忱心中早有盘算。 他清楚锦歌与温烨书之间的那段过往,当时。 锦歌险些成为温烨书的侧室,若不是萧靖忱恰逢其时的介入,锦歌的命运或许已被彻底改写。 在那之后,他秘密安排人手调查,这才了解到温烨书仅仅是因一次偶然的邂逅,被锦歌的美貌所吸引,萌生了非分之想。 林雁秋更未曾料到,萧靖忱私下里派出了侍卫暗中保护锦歌,她的每一个举动、每一次呼吸,都在他的密切监视之下。 当然,萧靖忱也得知了今晨锦歌与温烨书再次相遇的事情,但锦歌对温烨书的淡漠反应让他感到满意。 她迅速离开,未与温烨书产生任何瓜葛,这一切都表明锦歌对温烨书没有丝毫兴趣。毕竟,有他这样的人物作为参照,谁能再看上那位整日无所事事。 却妄想勾搭自己心上人的温烨书呢? 两人继续沉默地走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锦歌低着头,专注地迈步,直到萧靖忱那冷峻的声音再度响起,打破了沉寂。 “母亲罚你抄经书了?” 这一问让锦歌瞬间愣住,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映着萧靖忱的身影。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似是在计算着少爷可能听到的谈话内容,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 “怎么,问你话都不答了?发什么愣?” 萧靖忱的视线转向锦歌,发现她愣在那里,不言不语,眉头不经意间皱了起来。 锦歌感受到这股压力,胆怯地开口: “老夫人…是希望奴婢能够静心养性,所以命我抄经,这也是老夫人对奴婢的一种器重与期望…” 话音未落,就被萧靖忱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 “那你为何不敢坦白?还企图用讨好老夫人的借口来掩饰?” 萧靖忱的直接让锦歌措手不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好的托词顿时卡在喉间,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断断续续地说出: “确有一段时间,奴婢是心甘情愿的。但后来老夫人要求抄写更多,这才使得奴婢心中有些…犹豫。” 言毕,她的眼神又低垂下去,仿佛在逃避那锐利的目光,内心却翻涌着复杂的情感。 萧靖忱几乎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眼前这丫头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实则落入了一个自设的陷阱。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不再多费口舌,只是淡淡抛下一句: “走吧,回去用晚膳了。” 随着话语落下,锦歌乖巧地跟上了他的步伐,两人身影一前一后,在夕阳那抹温柔的金辉中拉长,交错,仿佛一幅温馨而又和谐的画面,定格于这宁静的黄昏。 几日后,夜色如墨,牢房内更是昏暗至极,阴冷的氛围似乎能渗入骨髓。 秋桐心中的绝望如野草般疯长,又是一个三日轮回,她在地底的牢笼里,感受着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孤独与寒冷。 这里没有施展媚术的舞台,亦寻觅不到逃出生天的缝隙。 第77章 救命之恩 她日日夜夜被囚禁在这没有阳光的囚笼之中,时光似乎成了无尽的循环。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熟悉起同囚室的伙伴。 除了明珠外,其余两人或是呆滞地坐着,或是麻木地吃睡,仿佛灵魂早已远离躯壳。 明珠若非偶然惹恼了芳芸,基本上就处在无人问津的状态。 而一旦触怒了那位芳芸,等待明珠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因此,秋桐从最初的夜晚戒备森严,到渐渐放下了紧绷的神经,即使周围偶有异动,她也表现得淡漠,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初入牢狱,她极度担忧自己的容貌受损,明珠只是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她便反应激烈,如临大敌。 如今,她看透了这位表面嬉闹内心单纯的明珠。 对方虽偶尔以羡慕又略带嫉妒的目光偷偷打量她的脸蛋,但始终保持着分寸,没有越界之举。 明珠,用一句话形容,便是嘴硬心软,表面上尖酸刻薄,实则胆小谨慎,轻易不愿卷入是非。 至于芳芸。 虽狠辣却也遵循一套自己的原则,只要不主动招惹,彼此就能相安无事。 此时此刻,心如死灰的秋桐蜷曲在由稻草铺成的简陋床铺上。 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她只以为是同牢之人夜间起身,懒得去探究。 心里默默盘算,难道自己真的要在中原的这座囚笼中度过余生? 远方的主上似乎已将她遗忘,而官府的态度更是难以捉摸,令人绝望。 正当她思绪纷飞之时,一股刺骨的冷风掠过脊背,她猛地一惊,身体本能地向旁边闪避。 回头一瞬,只见黑暗中一缕寒芒骤然逼近,直指她的面庞。 秋桐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这是要置她于死地,还是要摧毁她的美貌? 凶手是谁? 牢门未曾传来解锁的声响,显然行凶者就在同囚之中。 “何人在此!” 她厉声喝问,对方沉默不语,攻击却愈发猛烈。 对方的武艺显然不容小觑,难道是芳芸? “快来人!救命啊!杀人了!” 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她不得不呼救,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更深的寂静。 秋桐心中惊骇交加,按照常理,狱卒应该在附近巡逻,为何同囚的其他人会如此平静,毫无反应?那抹森冷的寒芒再次掠过,犹如夜空中一闪而逝的流星,带着死亡的预兆。 秋桐依靠着多年历练出的敏锐直觉,身体仿佛自行编织出一道舞动的影子。 轻盈闪过这致命一击。 四顾无人援助,周遭唯有沉寂与冷漠相随,自救的念头在她心头如破土而出的嫩芽,迅速生根发芽。 在她心中,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那些流言蜚语中提及的小偷女子,那个因盗取了某显赫家族重宝而被四处追捕的角色,似乎正与此刻潜藏在暗处的杀手身影悄然重合。 尽管无人直言那被盗之物归属何方神圣,但秋桐心中已有计较。 这背后的势力,除了燕王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又能是谁? “你,莫非真是燕王的爪牙?我即便落入此境,也未曾吐露半个字,他怎就如此迫不及待要将我这条线索彻底抹去?” 她的质问如同夜风中的低吟,穿透了寂静,却只换来一片死寂。 对方显然意识到了秋桐借助着微弱的光影在暗处辗转腾挪。 干脆放弃了兵刃的使用,选择以肉身搏击,一步步逼近,如同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 秋桐并非易于之辈,多年密探生涯,让她接受了世间最为严苛的体能与技巧训练,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而精准。 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牢房里,两人身影交错,拳脚相接,一场无声的较量激烈展开。 秋桐的一记飞腿正中对手胸膛,却也在同一瞬间遭受了猛烈的回击。 胸口如同被巨石撞击,痛楚让她不禁闷哼一声,身形趔趄。 随着时间的推移,秋桐渐感体力不支,一只手臂被对方强有力的手掌反扣。 脖颈更是在那铁钳般的掌握中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缓缓远去。 不甘、愤怒、遗憾,种种情绪交织在她心中。 十年苦练的武艺尚未在江湖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这幅绝美容颜难道就要在这样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凋零? 就在这绝望之际,“嘭” 的一声巨响突兀地在身后炸裂开来,扼住她咽喉的手如同被无形之手扯开,秋桐骤然重获自由,急促地趴倒在地上。 贪婪地吞吸着久违的空气,咳嗽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正当她试图理清头绪时,芳芸那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如春日细雨般拂过耳畔。 “还好吗?” 芳芸,那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女子,此刻竟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秋桐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努力撑起身躯,目光穿过模糊的视线,隐约捕捉到对面的身影。 夜色虽然浓稠得几乎可以挤出墨汁,但那独特的嗓音,确确实实属于芳芸无疑。 “我还好,多亏你及时出现。只是,你怎么……” 秋桐心中充满了疑惑,为何在所有人都被迷昏的情况下,唯独芳芸保持清醒?未等她问出口,芳芸已是一声冷笑,自顾自地坐在了床沿,开始了她的讲述。 “我的罪名,杀人凶手,这些你应该都已有所耳闻。但你是否知晓,我为何要手刃自己的枕边人?” 她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却掩不住其中深藏的痛苦与恨意。 在那斑驳的墙角,秋桐首次听见了芳芸那段鲜为人知的过去。 她淡然诉说着,关于那个为了攀附权贵,不惜将她用药物迷昏,作为交易品的无情丈夫。 但命运似乎早有安排,幼时的一次意外,让她体内对药物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抵抗力。 那晚,当她假寐归来,复仇的火种在心中熊熊燃烧。 终是于月黑风高之夜,亲手结束了这段悲哀的婚姻。 芳芸的话语冷硬如冰,世人只道她心狠手辣,却忽略了背后那扭曲人性的罪恶深渊,那卑鄙无耻的男子,以妻子为垫脚石,追求虚无的荣华富贵,其行径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恶? “那你为何要救我?” 第78章 遇害 秋桐疑惑更深,记忆中的芳芸从不涉入是非,今夜的援手显得如此突兀。 “不过是她扰了我的清梦,还想故技重施。” 芳芸轻描淡写地丢下这句话,便再次躺回床上,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过是睡前的小插曲。 这份随意,让秋桐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一切只是为了一个清静的夜晚? 原以为芳芸会趁机探究她为何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却不料她竟对此闭口不谈,这使得秋桐心中疑云重重。 “你真的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驱使着她非得置我于死地吗?” 这话里,夹杂着一丝不解,更多的是对于人性深处复杂情感的探寻。 “这与我何干?劝你还是安静下来,否则别怪我将你一并处置了。” 芳芸语带不悦,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烦躁,边说边翻了个身,似乎要将周遭的纷扰隔绝于梦境之外。 秋桐则在床上辗转反侧,整夜被思绪缠绕。 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棂,在石板地上洒下斑驳光影,映照出她内心的波澜起伏。 终于,决心驱使她轻轻掀开被褥,小心翼翼地移步至那名沉睡中的女盗贼旁。 她屏息轻触那人的鼻尖,期望能感受到一丝温热的气息,但指尖传来的只有冰冷的静谧,令她猛然一震,回眸望向芳芸的方向,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在这幽闭的空间内,有人逝去,而旁人竟可如此淡然,仿佛这只是夜晚的一阵风,吹过即忘? 黑夜仿佛永无尽头,秋桐的夜晚就在这样的煎熬中缓缓流逝。 破晓时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划破清晨的宁静,如针扎般将她从浅浅的睡意中拽出。 “大清早的吵吵闹闹,活得不耐烦了吗?” 几个身形魁梧的狱卒,手握粗大的木棍,面露凶相,步步逼近,他们的出现让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压抑与不安。 尖叫声的主人,明珠,此刻面容扭曲,近乎癫狂地呼喊,仿佛被无尽的恐惧所吞噬。 芳芸见状,眉头微蹙,骤然间,一只手掌凌空划过,发出响亮的“啪” 声,明珠的叫喊戛然而止,愕然的表情冻结在脸上。 狱卒们闻声而入,毫不留情地举起木棍,重重落在明珠身上,怒喝道:“吵什么!想寻死吗?还轮到你动手教训人?” 而芳芸亦未幸免,同样承受了一棍的惩罚。 明珠在痛楚中勉强找回几分意识,颤抖着手指向那静卧一旁、无声无息的女盗贼。 “她……她……她……死了!” 这三个字仿佛巨石投入湖面,激起层层涟漪,让整个牢房陷入了一片混乱。 狱卒们匆忙上前,检查过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身子都已经凉透了。” 秋桐的视线胶着于地上的女盗贼,只见其肤色铁灰,死亡的阴影已悄然降临多时。 她转头看向芳芸,眼神复杂交织着疑惑与责问。 “这是怎么回事?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四人同囚一室,面对如此突发事件,无疑将面临一场严苛的调查,毕竟,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囚犯死亡事件,它足以撼动她们每一个人的命运。 芳芸的神色显得有些无辜,“我也不清楚。早上醒来,脚下一绊,才发现她躺在地上。当时还纳闷,为何她会不在床上,伸手一探,竟是冰冷一片,再看脸色,已是青紫交加,鼻息全无。” 明珠瑟缩在一旁,眼中仍是挥之不去的惊恐,“我当时……我只是……” 话语断断续续,显然尚未从惊吓中完全恢复。 至于其他人,秋桐摇了摇头,“我一无所知,昨晚睡眠还算安稳。” 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的是对未知的警惕与忧虑。 芳芸面容沉静如水,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真的是第一次听说那女贼的死讯,她的冷漠让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狱卒的视线缓缓从她身上移开,最终锁定在了一旁同样沉默的秋桐身上。 “你呢?知道些什么吗?” 狱卒的嗓音中夹杂着一丝不耐,仿佛这个问题已是他耐心的极限。 秋桐心知肚明,与芳芸为敌绝非明智之举。 对方不仅实力超群,且手段狠辣,一旦背叛,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她巧妙地模仿着芳芸的漠然,眉宇间布满不解,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对此事一无所知。 狱卒见状,不屑地啐了一口,语气中充满了烦躁。 “真是活见鬼了!难道是她在半夜起身方便时,自己失足摔死了不成?” 那女贼背部的伤痕清晰可见,如果真有凶手潜入,这么大的动静按理说不应无人察觉。 经过一番询问,就连隔壁牢房的囚犯们都纷纷表示,夜间未曾听到任何异常响动。 “真是背时,前几天还听闻男牢那边有几个外族人莫名其妙地丧了命,说是倒了血霉。没想到,这霉运转眼间就降临到咱们这里了。” 狱卒这不经意间的闲谈,却如同石破天惊,让秋桐猛然瞪大了双眼。 外族人?死亡?难道是指那些来自异国的壮汉?她的内心顿时如被烈火烹油,急切地追问。 “他们是怎么死的?都有谁遇害了?” 可她的追问,如同火上浇油,令本就不悦的狱卒更加暴躁,他怒目圆睁,吼道: “问那么多干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狱卒正欲上前给这个多嘴的囚犯一个教训,一旁的老狱吏却及时制止了他。 “行了行了,别再生事了。我想起来了,你可是西域出了名的第一美人。死去的,应该就是和你一起被抓进来的那些人。” 秋桐闻言,心中大骇,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竟全数罹难?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悄然爬上心头,尤其是想起昨晚女贼的暗杀未遂,她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他们究竟是怎样遇害的?” 老狱吏瞥了她一眼,虽然态度谈不上友好,但也因同乡之情流露出些许关怀之意。 “还能怎样,还不是因为斗殴?死了好几个。你们西域人啊,进了监狱也不安分,还要斗个你死我活。这下好了,今天牢里又添了一桩命案,真够晦气的。” 第79章 双生子 那鄙夷的目光仿佛将秋桐视作某种不祥之物,刺痛着她的自尊。 在大雍这片土地上,人们总是凭借国家的强大,对西域人民抱有深深的偏见,无论是皇室贵族还是市井小民,皆是如此。 无数的西域男儿被迫成为奴隶,女子则成了权贵的玩物,这样的歧视和压迫,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我要求见你们的上司,有些事情,我想他会感兴趣的,而且,这秘密唯有我知晓。” 在返回囚室的途中,秋桐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身边的守卫一字一顿地说。 守卫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情况特殊,没有多作耽搁,先是将其他两人送回牢房,随后引领着秋桐来到了墨连深面前。 “既然主动找上门来,必定有所图谋吧?” 墨连深居高临下,端坐在象征权力的座位之上,而秋桐则被迫跪地。 她仰首,目光穿越那似乎能隔绝一切情感的高傲距离。 对上了墨连深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那抹淡然的微笑中藏着不容忽视的自信与从容。 “大人,您将我们扣押至今,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听我开口吗?” 她不在意那些世俗的目光,踏入繁华京城的那一刻起,仿佛周身环绕的魅惑之气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为尘世所动的淡然。 面对着墨连深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她的心境也如同古井无波。 “有话便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 墨连深的语调平和,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内心暗笑,自知即便是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身为最受恩宠的美人,也不过是权力游戏里一枚渺小的棋子。 对于能从她口中探得什么有价值的秘密,墨连深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过分的期待。 “大人可曾听说,贵国的燕王与我们君主暗中勾结,意图颠覆大雍这片稳固多年的江山?” 她的话语轻轻巧巧,如同晨雾般拂过湖面,却在墨连内心中掀起了涟漪。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轻轻蹙起,对这个来自西域的美人多了一份意外的审视。 她怎会知晓如此机密之事?难道她的身份远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哼,区一句话就想让我相信这等颠覆朝纲的大事?你有什么证据?” 尽管语气中充满了质疑,墨连深的眼神却显得格外冷静,似乎早已洞悉了某些内情。 她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选择了沉默以对。 “没有证据吗?那你来找我,究竟意欲何为?” 此刻,墨连深的脸上掠过一缕不易察觉的不耐。 秋桐心中冷笑,深知在大雍人眼中,西域人的地位是如何低微。 “大人,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为你传递消息,你只需确保我的自由,我便是你在这深宫中最敏锐的耳目。” 即便是面对着一个对她的绝美容颜无动于衷的男人,秋桐的笑容依然明媚如春日里的繁花,不减分毫。 短短数日,这场谈话如同深埋的种子,只在她和墨连深之间悄然生根,外界无人知晓。 每日的审讯如同酷刑,令她遍体鳞伤,身心俱疲。 终于有一天,在一次押送途中,她找到了逃脱的缝隙,不顾一切地奔向那未知的约定之地。 数日的等待,孤独而又绝望,她的身体因为连日奔波和饥饿而变得虚弱不堪,伤口在寒风中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一双双隐秘的眼睛始终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夜晚,她只能趁黑偷偷捡食路人丢弃的食物,维持着仅存的生命之火。 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之夜,高烧无情地夺去了她的意识。 她倒在了破庙前,世界一片混沌。 当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装饰华美、充满温馨气息的房间之中。 “您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侍女的声音温柔而喜悦,她的眼中满是关怀。 秋桐环顾四周,心中满是疑惑。 “这里是哪里?为何我会在此?” 她问。 侍女的服饰精致,房间布置更是不凡,显然这里的主人非富即贵。 “您现在身处齐王府,是我们的王爷在雨夜外出时发现了您昏迷在破败的庙宇外,便好心地派人将您接回。” 侍女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齐王?这个名字让秋桐心中一震。 那位声名显赫,就连燕王也忌惮三分的王爷,同时也是皇上的最坚定支持者。 她来京城的目标之一,正是要找到机会接触这位神秘的齐王。 却未料到,竟以这样的方式踏进了齐王府的大门。 秋桐尚在恍惚之中,侍女凝视着她那异域风情的脸庞,不禁发出赞叹: “姑娘,您这样绝世的美貌,在西域是否常见?在我眼里,您真是美得无与伦比。” 这句话,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了秋桐疲惫不堪的心房。 秋桐被这一番真诚的夸赞浸润得心情大好,笑容如春日暖阳般温柔绽放。 她低头凝视着侍女墨如那张未沾尘世烟火的脸庞,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思绪:“怎么会没有呢?我分明瞧见那两位公子身旁的侍女,姿容皆是上乘,较之于我更添了几分柔媚,说起来,你们中原才是真正的美女如云之地。” 想到此处,秋桐心底不禁泛起一阵涟漪,那两位气宇轩昂的少爷,竟会比她这个来自异域的女子还要俊美几分?她暗自思量,或许那两位佳公子,实则是上天巧妙安排下的双生子,拥有着相似的绝美容颜与迥异气质。 然而,不论秋桐如何竭力思索,都难以将那位冷若寒冰地狱判官的刑部尚书形象,与另一位风流倜傥、情感细腻的才子形象融合在一起。 记忆回溯至那次乘坐萧靖忱的豪华马车,他那凌厉的眼神仿佛能将周遭的一切冻结。 就连空气中的分子都似乎停止了跃动,让她连多吐露一字都觉得费劲无比。 “这怎么可能?我在王府的深闺中阅人无数,那些金枝玉叶,无一人能在姿色上与你媲美,但这份赞赏,你可要保密哦。” 小丫鬟墨如闻言,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一脸稚嫩而又无邪。 秋桐以一抹更加灿烂的笑容回应,随后又好奇地问道: 第80章 继续售出 “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美丽的姑娘?” “我叫墨如,是齐王府里排名第二的侍女,而您呢,尊贵的客人?” 墨如说着,嘴角含笑,眼神中闪烁着对秋桐容貌的由衷赞美,心中不禁再次感叹,真是世间难寻的绝色佳人啊。 “我名为秋桐。” 就这般一问一答间,两人的情谊悄然增长,仿若春日里悄悄萌芽的花朵。 随后的日子里,秋桐从墨如的口中获知了不少有关齐王府的秘辛与趣谈,那座宏伟府邸的神秘面纱,一点点在她眼前揭开。 这段时日以来,萧靖忱频繁带着锦歌外出,每次都将她安全护送至居所门外,自己则转身步入夜幕,去处理那些不为人知的要务。 锦歌虽不清楚箫大人具体忙碌何事。 但她内心深处却为夜晚少了些打扰而感到庆幸,仿佛找到了片刻宁静的避风港。 “锦歌,你为何近日总爱往这边跑?箫家的管事会不会对你有所不满?你真的不必如此频繁地来探望,母亲我这里一切安好。” 沈氏见到女儿总是满心欢喜,但同时又忧虑这频繁的来往会让锦歌遭受非议。 “娘亲放心,我很好。如今我是箫大人的贴身一等侍女,他不近女色,我的同僚们没有命令是无法进入他的私人领域,而照顾他日常的都是精干的小厮。我的工作轻松,大多时间很空闲,况且管家对我也颇有礼遇。娘,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只是想多陪陪您。” 锦歌边为母亲轻轻按摩着肩膀,边耐心解释。 望着女儿如此孝顺的模样,沈氏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毕竟,能够与锦歌共度的每一刻,对她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 “好好好,只要你常来,娘心里就乐开了花。” 沈氏笑得合不拢嘴,随后又与锦歌聊起了家长里短,母女间的温馨气氛弥漫开来,直到夜色渐浓,谈话才缓缓落下帷幕。 “锦歌,你要明白,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好。这世道艰难,娘亲能为你铺的路也就这么多了。这六百两,是给你未来的依靠,或许不能让你锦衣玉食,但至少能让你在风雨飘摇时有个安身之处。” 沈氏的眼神里满是疼爱与不舍,她拉起锦歌的手。 细细摩挲,仿佛想要将所有的温暖与坚强都通过这简单的触碰传递给女儿。 窗外的夕阳洒进屋内,给这简陋的空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却也映照出了母女二人面容上的哀愁。 “记得,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像这老房子的梁柱一样,挺直腰板,坚韧不拔。钱虽不多,但娘相信,凭你的聪慧和勤劳,定能让它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锦歌的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滑落,滴落在手中的银票上,晕染开一小片模糊的痕迹。 她紧咬着下唇,强忍着抽泣,试图不让母亲看到自己的脆弱,但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挣扎。 “娘,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保管这些钱,按您的心意生活。只是……我怎能忍心看哥哥如此沉沦?” 沈氏叹了口气,神色中夹杂着无奈与决绝:“锦歌,娘知道你心善,但这世上的救赎往往要靠自己。你哥哥的路,他自己选的,咱们帮得了他一时,帮不了一世。娘只希望你能活出自己的光彩,莫要被旁人的错误拖累。” 说罢,她从床边的旧木箱中取出一个小包裹,递给锦歌。 包裹用粗糙的布料层层包裹,显得异常厚重。 锦歌疑惑地接过,小心地打开,里面竟是几件精美的首饰和一本泛黄的书册。 “这里面的东西,是你外祖母留给我的。首饰可以应急,那书册里记录着一些家传的手艺和药方,或许将来能助你一臂之力。记住,知识和技能,比金银财宝更可靠。” 锦歌望着母亲递过来的宝贵遗物,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不仅是物质的财富,更是母亲深沉的爱与期望,让她感到肩上的担子既沉重又充满动力。 她紧紧抱着包裹,哽咽着点头:“娘,您放心,锦歌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我会坚强,也会照顾好自己。” 沈氏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释然,仿佛是看到了未来锦歌自立自强的模样。 她轻轻抚摸着锦歌的头发,低语道:“这就对了,孩子。娘就盼着你过得好,其他的,娘都不在乎了。” 夕阳渐渐沉下,屋内光影交错,母女俩的身影紧紧相依,构成了一幅温馨而又略带忧伤的画面。 在这个即将告别的时刻,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一丝期许与希望。 世间之事,变幻莫测,原本宋鸣因一时不慎,累积欠下了千两白银的沉重债务。 而命运弄人,那看似精明的赌坊掌柜却因一时疏忽,身陷囹圄,正急需金银以脱困。 这时,机敏如狐的朱妈妈瞅准时机,施展手腕。 安排其儿媳在尊贵的府尹大人面前巧妙斡旋,仅仅耗费了区五百两白银,便悄无声息地抹平了这笔纠缠不清的旧账。 沈氏本打算略施小计,留下部分债务让宋鸣自食其力,以此磨砺其心性,未料到那债主的厄运来得如此突然。 转念之间,她又私下慷慨解囊,另外赠予伢婆一百两银子,叮咛其只需向宋鸣及其邻里透露,这宅院是以五百两的价格售出。 借此隐瞒了自己默默承担另一半债务的事实,以免宋鸣察觉后心中生出过多的负担与愧疚。 宋鸣紧握着手中沉甸甸的六百两银票,每一张轻薄的纸片都似有千斤重。 压在他心头的不仅仅是冰冷的银钱,更有道不尽的情愫与未了的心愿。 临行之际,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朱妈妈与谢妈妈。 无论未来有何风浪变迁,务必第一时间告知于他,那份关切与不舍,溢于言表。 而就在这别离之后,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妪悄无声息地靠近。 此人正是林雁秋自幼依赖的乳母,眼神中藏着岁月的沧桑与狡黠。 远处,一位妇人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瞬间点亮了她眼中的光芒。 第81章 道理都不懂 她急匆匆地快步上前,满是焦急地询问道:“这位大娘,劳烦您一下,可知宋家该如何走吗?” “哦,您说的可是哪家女儿在我们箫府做了侍妾的宋家?” 妇人稍加思索,回应道。 “哎呀,不对不对,我这记性!应该是一等女使,对,是一等女使才是。” 老妪故意装作口误,面上焦急之色愈发浓重。 随即恳切地请求对方保守秘密:“真是对不住,是我糊涂了,是说一等女使,不是侍妾,还请您千万别把我的话传到锦姑娘耳中,否则可就是我多嘴多舌,自作主张了。” 这位妇人,便是远近皆知的长舌妇谢妈妈,以其爱管闲事、好传是非闻名四邻。 多日的暗中窥视与筹谋,今日终是按捺不住,踏出了执行林雁秋密令的关键一步。 揭开锦歌隐藏的身份。 尽管锦歌在箫府中将自己的来历掩藏得滴水不漏。 但谢妈妈凭借着蛛丝马迹,还是逐渐拼凑出了真相的轮廓。 至于那位行为不端者的母亲,对宋鸣进门为妾之事坚决反对。 加之其身体日渐虚弱,病入膏肓,生命的烛火似乎即将熄灭。 谢妈妈盘算着,一旦这位严苛的母亲撒手人寰,锦歌势必得请假返乡料理后事,而若是能够在这期间利用手段加剧其母的病情。 甚至促成其早逝,那么谢妈妈不仅可以顺利推进自己的计谋,更能将锦歌推入一个由愧疚与自责编织的无尽深渊。 林雁秋精心编织的计策,其毒辣与阴险程度,实乃令人发指。 她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让锦歌因内心深处的悔恨与自责而痛彻心扉。 这只是整个计划中微不足道的第一步。 更为狡猾的是,接下来,只需一封密信悄然递至温烨书手中。 借由他对锦歌那份难以割舍的怜爱之情,诱使他亲自前去安抚那颗受伤的心。 待到两人同处于一室之内,那所谓的“通奸” 罪名,岂不是如同天成,再也无从辩驳? 谢妈妈怀揣着这个惊人的秘密,心绪纷乱。 脚步匆匆,连原本打算前往锦歌家的路线也忘得一干二净,只顾着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背后,张大婶的呼唤声越来越远,如同飘散在风中的碎片。 “哎!你这是急得什么劲儿啊!回头说清楚嘛!” 张大婶的声音越是焦急,谢妈妈的步履便越发加快,几乎要小跑起来。 望着谢妈妈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张大婶满脸困惑,心中嘀咕不已: “这老太婆搞什么鬼,锦歌明明说是去做丫鬟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侍妾?编故事的本事可真不小。” 一旁,与沈氏素来交好的李大嫂听闻此言,也是怒不可遏,对着谢妈妈的背影轻蔑地啐了一口。 然而,对于张大婶的质疑,李大嫂却持有不同看法: “张大婶,话不能这么说。沈氏好歹是个秀才的遗孀,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做侍妾?锦歌长得那么标致,自然是该风风光光地嫁为人妻的。” 张大婶内心深处,对于宋家的那份隐隐的嫉妒,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她不甘示弱,反驳的话语脱口而出,带着几分尖酸刻薄: “你懂什么!秀才早就没了,现在京城这地方,秀才娘子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家这日子,锦歌若是不做侍妾,还想攀上高枝当正房太太?我看啊,她八成就是给人做了侍妾!” 张大婶的音量不自觉间提高了许多,几近震耳欲聋,仿佛想要将整条街道的居民都吸引过来。 李大嫂被她这一声喊,顿时怒火中烧,厉声制止,企图压下这不必要的风波: “哎呀,王妈儿,你这是唱哪出戏呢?嗓门大就能颠倒黑白了?锦歌哪里惹你了,非得要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她?那么个文静可人的姑娘,你忍心吗?” 李大嫂对锦歌有着说不出的喜爱,总觉得那孩子聪明伶俐又孝顺。 只可惜生在一个多事之秋,若非有个不争气的兄长,断不至于委屈自己去大户人家做下人。 此刻,她最为忧心忡忡的是,王妈儿这么一闹。 只怕是街坊邻居听了去,即使锦歌清清白白,这名声也要受损大半。 而王妈,似乎并未察觉到李大嫂的担忧,反倒是愈发理直气壮,声音更是提高了一个八度: “怎么,说不得了?你没听见吗?箫府的管家婆子亲口称锦歌为‘锦娘子’,除了通房丫鬟,还有什么人会如此称呼未出阁的女子?黄花大闺女的名头,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叫娘子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她的话语如决堤的洪水,滔滔不绝,那份高涨的情绪仿佛非要将锦歌的事情化作漫天飞舞的纸鸢,飘扬至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李大嫂内心清明如镜,深知这位王妈儿乃是出了名的长舌妇。 乐此不疲于在街坊邻里间穿梭传播家长里短。 与之争辩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令事态愈发失控。 因此,她勉强按捺下心中的不满,悻悻地回应道:“那些不过是那些无所事事的老虔婆们的闲言碎语罢了,和你这种不明事理、只爱道听途说之人辩解,无疑是枉费唇舌。喜传是非之人,又怎会懂得道理二字的分量呢?” 言毕,李大嫂决然而去,步履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愤慨。 王妈眼见对方欲走,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她嗓门提得更高,对着李大嫂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哎呀,李大嫂,何必走得如此匆忙呢?锦歌与那位箫大人之事,街头巷尾都快传遍了,你又何必死鸭子嘴硬呢?要知道,在箫府里做姨娘,那可是跟着箫大人共享荣耀,风光无限啊,难道你不这么想吗?” 李大嫂本打算不予理会,让风波自平,岂料王妈愈发嚣张。 她担忧这些闲言碎语一旦落入秋雨耳中,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于是,她猛地一转方向,怒气冲冲地折返回来。 “哟,李大嫂,这是准备给我点颜色看看吗?” 王妈见李大嫂怒容满面,心中虽然掠过一丝惧意,嘴上却依然不肯示弱。 李大嫂冷哼一声,话语中透着警告: 第82章 无声对话 “你也知道箫大人是何等人物,既然你说锦歌与他有染,锦歌为人低调,不愿声张,你却在这里大声嚷嚷,若是惊动了秋雨,害她忧心成疾,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王妈听闻此言,气势立时减弱不少,毕竟李大嫂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但出于面子,她嘴上仍旧逞强: “我……我只是实话实说,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官,总不至于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计较吧?” 这话虽然说得硬气,其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萧靖忱的大名在京中无人不晓,更何况他是权柄在握的刑部尚书。 一言一行足以影响诸多人的命运。 李大嫂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你以为宋鸣为何至今还在大牢中受苦?箫大人岂是能随意冒犯的?万一哪天你们家无意间触了他的霉头,小错也会被放大,轻罪也能变成重罚,乃至株连九族,到那时,你怕也不怕?” 提及萧靖忱,京中无人不晓其威严,无人不惧其权势。 李大嫂正是利用这一点来震慑王妈,效果显着,王妈顿时显得畏缩不前。 “我真的没说!我可警告你,此事若真闹大了,你我也脱不了干系,咱们都得玩完!” 王妈心虚之余,好在尚未酿成大错,心中暗自庆幸。 正当她琢磨着如何避免祸从口出时,李大嫂却不吃这一套: “哼,你以为箫大人是易于蒙骗的?他会调查的,谁在这附近多嘴多舌,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你方才的叫嚣,四周邻里皆可辨认,一查一个准。” 第九十四章她听到了 “好了,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到时候怎么栽的都不知道,还在这里逞什么能?” 李大嫂看穿了王妈的恐惧,抛下一个不屑的眼神,转身继续自己的行程,而王妈则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匆匆往家中奔去。 一旁偷窥的奶娘目睹这一切,心中不禁鄙夷起来:这等墙头草,真是成不了气候。 李大嫂心头如同被一团乱麻缠绕,脚下的步伐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怒气,踢踏着尘土,往自家方向行去。 经过锦歌家时,一阵不寻常的氛围隐约透过那半开的门扉,直击她的心扉。 抬眼一望,只见沈氏的身影,如一抹即将消散的青烟。 苍白无力地倚在门槛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李大嫂心中顿时“咯噔” 一声,面上却迅速堆砌起勉强的笑颜,快步靠近,试图以言语安抚这份突如其来的不安。 “秋雨啊,大清早就起来了?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呢,怎么不多躺会儿?那两个细心的嬷嬷呢,没好好照顾你吗?你看看,这脸色虽然还有几分虚弱,但比起前两天,可是红润多了。” 沈氏的眼神空洞,显然是刚刚门外那番无意中听见的对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划过她本就脆弱的心房。 她勉强压抑住喉间的哽咽,费力地挤出问题,每一声咳嗽都似在肺腑间激起阵阵痛楚。 “桂花,我…我听到你说的,关于箫府,还有锦歌…那事,是真的吗?” 面对沈氏近乎绝望的询问,李大嫂心头一揪,她知道,那几句闲言碎语如同无形的毒箭,已经深深刺入了沈氏的心。 她连忙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试图用惯有的玩笑话将此事一笔带过。 “哎呀,秋雨,你还不知道王妈那张嘴,风吹草动都能说得跟真事儿似的。她啊,就是爱东家长西家短的,你可别当真。咱们锦歌,那可是出了名的本分,怎么可能呢。” 尽管李大嫂尽力掩饰,但沈氏那双紧握的手,仿佛要抓牢最后一线希望,力量之大让李大嫂感到了切实的疼痛。 这股力量,让李大嫂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头不由得一沉。 “我倒是见到那王妈和一个老妇人在聊什么,正想上前探个究竟,谁知那老妇人一见我就匆忙离开了。我当时也没多想,现在看来,说不定真是提到了锦歌的事情。” 随着李大嫂的声音渐弱,沈氏手上的力道也随之放松,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衣襟,那份难以承受的重负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此时,晨露微凉,朱妈妈和李嬷嬷提着菜篮与衣物匆匆归来,眼前的情景令她们震惊不已。 沈氏单薄的身躯在早春的寒风中颤抖,两人立刻放下手中物品,焦急地上前扶持。 “李婶,您怎么不披件外套就出来了,这天气可容易着凉!快,我们扶您进去。” 沈氏泪痕斑驳,面容憔悴,李大嫂在一旁,心急如焚,连声呼喊着沈氏的名字,希望她能有所回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大嫂,您告诉我们。” 面对两人的询问,李大嫂面色沉重,语气中带着无奈与惋惜:“唉,她知道了锦歌与箫大人为妾的事情。这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 两位嬷嬷交换了一个满是惊愕的眼神,一时间不知所措。 而沈氏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此刻也彻底崩塌。 “对了,你们二位,在府上有没有遇见一位身形格外壮硕,特别显胖的嬷嬷?我总感觉,这件事背后有人刻意为之,那些大户人家里的争斗,复杂得很,怕是有什么不单纯的目的。” 李大嫂的言语中透着焦急,决心要查清事情的真相。 两个嬷嬷在半掩的门边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一个是关于体型的无声对话。 胖胖的?那矮胖的身影,或许正是常伴老夫人左右的张妈妈。 而另一个高大却同样丰腴的身影,则让她们一时难以确定其身份。 “李大嫂,您能再提供些线索吗?比如服饰、声音之类的?” 嬷嬷轻声问道,试图从李大嫂的记忆中挖掘更多细节。 李大嫂本是因院子里的轻微响动才匆匆出门查看,未曾料到会需要描述来者的特征。 她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但除了那模糊的侧影与显着的肥胖外,别无所得。 片刻的沉默后,她摇了摇头,神色中带着几分懊恼。 “我只是瞥见了她的背影,确实很胖,其余的就没太留意了。但隔壁的王妈好像目睹了整个过程,她应该知道更多。” 第83章 经受打击 李大嫂内心五味杂陈,悔意渐生。 早知如此,就不该贸然搬出箫大人的名号去震慑他人,应当先仔细询问才是。 这下可好,弄巧成拙了。 “可我刚才已经拿箫大人的名义吓唬了王妈,这会儿再去询问,恐怕她也不会开口了。”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沈氏忽然身子一软。 险些倒地,幸亏两位嬷嬷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接住。 在另一旁,奶妈正暗自琢磨着如何借机再添一把火,却见锦歌家的朱妈妈急匆匆地奔出大门,她赶忙闪身避至隐蔽处。 未几,朱妈妈引领着一位年迈的大夫急步返回,神色焦急。 “大夫,麻烦您快点,李婶子受了惊吓,昏迷不醒呢!” 朱妈妈的话语中透着急切,而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则是喘息连连,汗水沿着脸颊滑落,但仍努力跟上步伐,口中念叨着: “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奶娘心中暗喜,莫非真是天助我也?刚刚的喧嚣,说不定正巧触动了那位狠心妇人的神经? 眼见锦歌母亲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奶娘感到肩上的重担仿佛减轻了许多。 她心中窃喜,踏上了归家的小径,步伐轻快。 至于宋宅之内,一番骚乱之后,沈氏面如土色,静静地躺在床上。 大夫匆匆赶到,熟练地为她把脉,一番细致检查后,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写满了同情与遗憾。 “大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妈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 这些日子与李大婶相处,她早已将此地视为第二个家,甚至不愿再回到那压抑的箫府。 李大婶虽出身贫寒,却饱读诗书,对下人格外体贴,她们几个在这里朝夕相伴,谈笑风生,日子过得惬意又自由,每月还有薪水可领。 与箫府中那些憋闷的日子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因此,她们对李大婶的关怀,纯粹而又深切,真心期盼她能够长命百岁,大家也能在这份和谐中享受更多的安宁时光。 “唉,她这是急火攻心,身体底子原本就弱,按理说最多只剩几个月的时间。如今这一遭,老朽只能保证竭尽全力医治,其余的……唉,只能看天意了。” 老大夫话语沉重,满含无奈与惋惜。 老大夫语毕,轻轻捋了捋胡须,随即从药箱中拿出长短不一的银针。 手法娴熟地在沈氏周身穴位轻点轻刺,每一针都似带着无限温柔与期许。 此时此刻,李大嫂心中翻腾如沸水,恨不得立即化身疾风。 穿越门槛,直奔隔壁教训那张大婶一番。 张大婶那副伶牙俐齿,平日里闲话不断,这次可算是彻底搅乱了秋雨的心绪,让她的情绪如决堤之水,难以平复。 凝视着床榻之上,沈氏那苍白虚弱、气息若游丝的模样,李大嫂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喉间哽咽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心想,若是锦歌选择去做别人家的小妾,以换取些许安宁或是银两,自己也勉强能够理解。 锦歌那孩子,自小乖巧懂事,对母亲孝顺有加,定是看在母亲病重急需医药费的份上,才出此下策,走上了这条看似没有归途的道路。 这份孝心,让人心痛更甚。 沈氏心中明镜似的,深知锦歌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家,这让原本就沉重的悲伤更添一层霜雪。 心如刀绞,怒火中烧,如此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本已虚弱的身体哪里承受得住? 本来就日薄西山,如今再遭逢此等令人心寒之事,恐怕真是命悬一线了。 “究竟是哪个老妖婆,如此缺德,专挑人痛处戳,到底居心何在!” 李大嫂愤怒之余,脚下不自觉地跺起,目光紧紧锁定在床上昏睡的沈氏,心中的疼惜如同被利刃切割,她坚信,那位在外搬弄是非的老妇,必是存有对锦歌不轨之心。 一旁侍立的孙妈妈与李妈妈,面带苦笑,摇了摇头。 她们在大户人家多年,这类腌臜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真是罪过,若是当时能看清那人的面目,我们一定不会放过她。如今锦娘子在府里如此得宠,能让这样的人流泪,谁还敢轻易招惹?” 孙妈妈的话里带着几分无奈,也有几分愤慨。 通常而言,一个通房丫头能得到如此重视,主家特地派仆人照顾其家人。 实属罕见,足以证明锦歌在府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李大嫂闻此言,心里已有了底,锦歌确实成为通房。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满是对锦歌未来的担忧与心疼——如此优秀的女子,本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锦歌不仅相貌出众,且才华横溢,若是嫁与举人为妻,绝不过分;若是运气再佳,甚至有可能成为进士夫人。 然而,如今身为通房,即便未来光鲜亮丽,也只是他人侧室,纵然有幸诞下男丁,且子成龙,高中进士,那孩子也只能称呼她为“小娘” 母子分离,骨肉至亲难相认,这份酸楚,难以名状。 这些念头,李大嫂只在内心深处默默咀嚼,未向孙妈妈和李妈妈吐露半分。 她们毕竟是箫府之人,言多必失,况且沈氏已经经受了太多打击。 若再听到这些,怕是会彻底崩溃。 好不容等到老大夫妙手回春,沈氏终于悠悠转醒。 李大嫂与李妈妈急忙围拢过去,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而孙妈妈则随同老大夫移步门外,低声商讨后续的治疗事宜。 沈氏恍惚间睁开了眼睛,仿佛穿越了一段漫长而模糊的梦境,许久才完全清醒过来。 她的话语如决堤的洪水,滔滔不绝。 那份高涨的情绪仿佛要将锦歌的事情化作漫天飞舞的纸鸢,飘扬至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李大嫂内心清明如镜,深知这位王妈儿乃是出了名的长舌妇,乐此不疲于在街坊邻里间穿梭传播家长里短,与之争辩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令事态愈发失控。 因此,她勉强按捺下心中的不满,悻悻地回应道: “那些不过是那些无所事事的老虔婆们的闲言碎语罢了,和你这种不明事理、只爱道听途说之人辩解,无疑是枉费唇舌。喜传是非之人,又怎会懂得道理二字的分量呢?” 第84章 出大事了 言毕,李大嫂决然而去,步履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愤慨。 王妈眼见对方欲走,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她嗓门提得更高,对着李大嫂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哎呀,李大嫂,何必走得如此匆忙呢?锦歌与那位箫大人之事,街头巷尾都快传遍了,你又何必死鸭子嘴硬呢?要知道,在箫府里做姨娘,那可是跟着箫大人共享荣耀,风光无限啊,难道你不这么想吗?” 李大嫂本打算不予理会,让风波自平,岂料王妈愈发嚣张。 她担忧这些闲言碎语一旦落入秋雨耳中,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于是,她猛地一转方向,怒气冲冲地折返回来。 “哟,李大嫂,这是准备给我点颜色看看吗?” 王妈见李大嫂怒容满面,心中虽然掠过一丝惧意,嘴上却依然不肯示弱。 李大嫂冷哼一声,话语中透着警告: “你也知道箫大人是何等人物,既然你说锦歌与他有染,锦歌为人低调,不愿声张,你却在这里大声嚷嚷,若是惊动了秋雨,害她忧心成疾,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王妈听闻此言,气势立时减弱不少,毕竟李大嫂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但出于面子,她嘴上仍旧逞强: “我……我只是实话实说,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官,总不至于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计较吧?” 这话虽然说得硬气,其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萧靖忱的大名在京中无人不晓,更何况他是权柄在握的刑部尚书,一言一行足以影响诸多人的命运。 李大嫂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你以为宋鸣为何至今还在大牢中受苦?箫大人岂是能随意冒犯的?万一哪天你们家无意间触了他的霉头,小错也会被放大,轻罪也能变成重罚,乃至株连九族,到那时,你怕也不怕?” 提及萧靖忱,京中无人不晓其威严,无人不惧其权势。 李大嫂正是利用这一点来震慑王妈,效果显着,王妈顿时显得畏缩不前。 “我真的没说!我可警告你,此事若真闹大了,你我也脱不了干系,咱们都得玩完!” 王妈心虚之余,好在尚未酿成大错,心中暗自庆幸。 正当她琢磨着如何避免祸从口出时,李大嫂却不吃这一套:“哼,你以为箫大人是易于蒙骗的?他会调查的,谁在这附近多嘴多舌,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你方才的叫嚣,四周邻里皆可辨认,一查一个准。” “好了,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到时候怎么栽的都不知道,还在这里逞什么能?” 李大嫂看穿了王妈的恐惧,抛下一个不屑的眼神,转身继续自己的行程,而王妈则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匆匆往家中奔去。 一旁偷窥的奶娘目睹这一切,心中不禁鄙夷起来:这等墙头草,真是成不了气候。 “李妈妈……你能不能……帮我把锦歌……叫回来……” 她的声音细弱蚊鸣,每一个字仿佛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气息奄奄之间,话语断断续续,宛如风中残烛,令人心疼。 谢妈妈的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那晶莹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她重重点头,决心如铁。 “李嫂子你放宽心,我一定把锦歌给你找回来。” 沈氏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以此平复自己紊乱的心绪,紧闭的双眸下,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紧紧地攥着被褥,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李大嫂见状,眼圈亦是一片红润,泪光闪烁,她抓着沈氏被褥的一角,声音虽轻,却满含坚定: “秋雨啊,你得放宽心,锦歌她孝心可嘉,只是一时迷糊罢了。再说了,箫大人对锦歌的偏爱,咱们都看在眼里呢。” 李大嫂内心深知,这样的安慰显得那么无力,若是换成自己的骨肉,那份心疼定是难以言喻。 沈氏的脸庞上,泪水无言地蜿蜒而下,谢妈妈则已匆匆踏上了寻找锦歌的路途。 “我不怨她……都怪我……是我这把老骨头没用,只会给锦歌添麻烦。要是……那日我真的狠心一走了之……锦歌或许……或许就不会……” 那些未竟的话语,卡在喉间,化作沉重的自责与悔恨。 李大嫂急忙打断,生怕沈氏越陷越深: “秋雨啊,你千万别这么想,锦歌最担心的就是你。而且,箫大人不是那种寻常男子……” 李大嫂说出这话时,心中亦有几分不确定。 天下男子大多薄情,箫大人又怎能例外?真的会只钟情于锦歌一人,甚至让她成为正妻? “算了,你别劝了,我心里有数。” 沈氏费力地摆了摆手,此时此刻,再多的话语也改变不了锦歌因她受累的事实。 “大夫,李婶子现在情况如何?” 朱妈妈从大夫凝重的神色中已猜到了几分,边引大夫出门边急切询问。 大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唉,准备准备吧,最多也就这两日的光景了。” 朱妈妈闻言,只能无奈地叹息,递给了大夫些许银两,并拿着开好的药方急匆匆去抓药。 这些药物,不过是为了勉强延续生命,让沈氏多活一日是一日,除了尽人事,其余便只能听天命了。 与此同时,谢妈妈已匆匆赶回箫府,锦歌正与萧靖忱结束一天的辛劳,准备共进晚餐。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抬眼一看,是满脸焦急的谢妈妈。 “锦姑娘,锦姑娘,出大事了!” 话音未落,锦歌手中的碗“啪” 的一声跌落在地,碎成了几瓣。 她猛然起身,动作之快以至于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 幸而,萧靖忱及时伸出援手,稳稳地托住了她: “小心。” 简单二字,却饱含关切。 锦歌的世界仿佛瞬间被抽离了声音,只剩下谢妈妈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她的眼神空洞,泪珠沿着脸颊无声地滑落,汇聚成流,沾湿了衣襟。 清晨与母亲告别时,母亲的笑容依旧温暖如春,怎料转瞬间便是生离死别的噩耗? “锦姑娘,你母亲的情况怕是极为不妙,正苦苦支撑着要再见你一面。” 第85章 女人的绝境 谢妈妈的话语冷峻如寒冰,穿透了锦歌心中的最后一层防线。 她的膝盖无力地弯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泪水像是失控的洪流,冲破了理智的堤岸。 “谢妈妈……这怎么可能……我娘,怎么会……” 锦歌的声音细弱蚊蚋,夹杂着难以置信的痛苦与慌乱。 谢妈妈见状,心急如焚,不耐地跺脚,不顾及萧靖忱投射过来的冷漠眼神,迫切地催促起来:“哎呀,锦姑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快回去吧,否则只怕赶不上见上最后一面。” 听见这话,锦歌猛然间惊醒,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甚至顾不上未完的饭食,仅在春梅温柔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尾随着谢妈妈离去,整个过程中,她的眼睛始终回避着萧靖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而萧靖忱目睹这一切,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只是简单吩咐日光通知家中长辈,那些未出口的话语,如同鲠在喉间的刺,让他的手也无意识地紧握成拳。 到了母亲床前,锦歌的每一步都如踩在刀尖上,颤抖的指尖缓缓伸出,却又在触及母亲之前畏缩回去,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锦歌啊,你回来了……你娘她……已经感知到自己的时候不多了。” 李大嫂望着锦歌满面的泪痕,轻轻叹息。 锦歌闻此言,如同晴天霹雳,猛然转向李大嫂,眼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绝望。 “大娘,您的意思是……我娘她……是因为知道了我……我做的那个决定……所以……” 锦歌的话音颤抖着断断续续,泪水再度决堤。 李大嫂心疼地点头回应,锦歌的心痛得仿佛要裂开,悲鸣之声再也压抑不住。 “娘,求您醒来,看看锦歌,女儿不孝,不该……不该答应那样的条件,只要您能醒来,我发誓……再不做任何让您担心的事,娘……” 就在锦歌的呼唤声中,沈氏的眼睑在啜泣中微微颤动,随后缓缓睁开,用尽全身力气唤出了锦歌的名字。 “锦歌……别哭……” 见状,李大嫂悄悄退至门边,留出空间给这对饱经磨难的母女,让他们能在这最后的时光中共诉衷肠。 “娘,都是锦歌的错,我不该不听话,才会……” 锦歌紧紧攥住沈氏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沈氏则费力地回握住女儿的手,声音细若游丝: “说这些做什么傻话呢……是娘拖累了你……若不是娘身体不好,你也不会为了我牺牲那么多,委身于这深宅大院之中。” 在沈氏心里,清晰地预见到锦歌未来的命运——要么在这座没有阳光的深院中逐渐凋零,要么某日被主家嫌弃,最后被随意安排一个卑微的身份度过余生。 “娘,您没有错,锦歌只求您能活下去,不想让您离开。” 锦歌泪如泉涌,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她怎能接受失去母亲的现实?哪怕自己要去街头乞讨,也定要为母亲寻得一线生机。 “傻孩子……你心地这么好,娘……真的放心不下……你在箫家的生活……你知道娘是如何察觉到这一切的吗?” 沈氏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与担忧,似乎有千言万语欲言又止。 自己的女儿有多么纯真无瑕,沈氏心中自然如明镜般清楚。 锦歌那副单纯至极、不谙世事的模样,在那深似海、波诡云谲的大宅门里,如何能够与那些自小便浸润在权谋与尊贵中的正室太太们相抗衡?只怕将来等待她的,会是一条满是荆棘与委屈的道路。 锦歌原本以为,泄露秘密的或许是平日里多话的朱妈妈,或是年迈失言的谢妈妈,但听了娘亲的询问后,她轻轻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娘,您是怎么得知这一切的呢?” 面对女儿的疑惑,沈氏心中五味杂陈,轻叹一声。 箫府内连正牌的女主人还未确立,就已经有人开始暗中算计起锦歌,这让她如何不忧心忡忡? “咳咳……娘是在今早不经意间,听见隔壁家的王妈与一位从箫府来访的婆子闲谈,这才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是你所想的朱妈妈或谢妈妈。” 箫府派来的婆子,锦歌脑海中首当其冲想到的自然是朱妈妈,但母亲的补充说明让她顿时陷入了困惑,难以立刻锁定目标。 “那人……身材较为丰腴,个头还挺高的,你可有印象?是不是不经意间与人结下了梁子?” 胖胖的?锦歌在脑中迅速搜索了一遍,老夫人身旁的白露娘虽然体态丰满,却并不高挑,而张嬷嬷则是矮胖的典型。 一时之间,锦歌竟然想不出究竟会是谁。 她抿紧嘴唇,心底升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慌乱。 沈氏见女儿一脸迷茫,心中忧虑更甚了几分。 “锦歌啊,你眼下得宠于人,府中不知多少女子对你心生嫉恨,再加上你这张倾城之貌,将来的正室主母怕是很难容忍你的存在。” 好不容易将心中的担忧和盘托出,沈氏口中那“主母” 二字,让锦歌的双眼猛地睁大,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位高大肥胖的身影——正是表姑娘身边的奶娘谢妈妈。 锦歌的面色骤然变得惨白,沈氏见状,立刻察觉到女儿已经心中有数,不禁焦急地追问: “锦歌,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是何人所为了?” 锦歌紧咬下唇,心中满是不解。 自己从未向表姑娘透露过家中的住址,那奶娘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可是娘,我从没跟表姑娘说过我们住在哪儿,她怎么可能知道?” 沈氏望着锦歌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心中既疼爱又无奈。 她清楚,表姑娘如此作为,无非是想逼迫她们母女走入绝境,以此刺激并折磨锦歌。 锦歌闻言,脸上血色尽失,内心充满了自责。 归根结底,是自己成了这一切的导火索。 如果不是自己成了萧靖忱的侍妾,娘亲怎会面临如此困境?如果不是因为与萧靖忱的关系,娘亲又怎会被卷入表姑娘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妈,都怪锦歌不好,是我害了您……”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锦歌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掉落。 第86章 遥不可及的幻想 她怨,怨自己力量渺小,无法改变现状,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氏承受无尽的苦难与煎熬。 “锦歌,你给我听好,害妈妈的罪魁祸首是宋鸣那个不成气候的哥哥,如果不是他沉迷赌博,妈妈又怎会承受这些痛苦?还有那个心机深重的表姑娘,若非她的算计,妈妈的心也不会如此之痛。这一切,与你无关。” 沈氏的话语里满是对锦歌的疼惜与保护,她恨不得自己能健健康康多活几年,为锦歌遮风挡雨,抵御这世间的恶意与不公。 临终的床榻边,微弱的烛火摇曳生姿,映照着她苍白却坚决的面容。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不灭的母爱之光,心中暗自发誓,要在生命余晖中,为心爱的女儿锦歌构建一道坚固的防线,不容任何风霜侵袭。 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沧桑的痕迹,但那份对女儿深沉的牵挂,却如同新芽破土般坚韧而温暖。 她温柔地凝视着锦歌,那双眼中蕴含的不仅是不舍,更有万千叮咛与关切。 尽管内心似江河奔腾,有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担忧想倾诉,她却硬生生将其压制下去。 锦歌的眼神里已有太多不易察觉的忧伤,她不愿再增添一丝一毫的沉重,让女儿的肩上再背负更多。 “锦歌,你得留心那个表姑娘,对你的哥哥也不要太过宽容。是他们,把妈妈推进了绝望的深渊。”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重量,充满了母亲对孩子未来的忧虑与保护欲。 手心紧紧相扣,传递着彼此的温度与力量,她的话语坚定如铁:“如果有人处心积虑要踏进箫家的大门,你就要让她明白,这不是一条轻易可行的路,她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至于你哥哥,他的人生是好是坏,都将由他自己承担后果。” 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她决定用自己的方式,为锦歌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长城,绝不允许自己明知道的危险,还置若罔闻。 自己的骨肉,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被世俗的风雨摧残? 威胁潜伏在暗处,最明显的便是那位府中的表姑娘,尚未过门便已露出狠辣的本性,只可惜一直未能找到确凿的证据。 否则,这样的真相一旦暴露于箫家上下,那位表姑娘的婚姻梦将彻底破碎。 箫家这类名门望族,最忌讳娶进门的是个善妒的妇人,婚礼未办便已祸事连连,这样的丑闻足以让家族蒙羞多年。 而宋鸣,他的柔弱和狡猾同样让人心生警惕。 锦歌心地纯良,面对哥哥的请求总是难以拒绝。 每当宋鸣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几句恳求的话便能让锦歌的心立刻软化。 “娘……我……” 锦歌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滴滴落在心头。 那些日子里,逃离这个家的冲动渐渐平息,偶尔浮现出的逃避念头,也仅成了自我安慰的一丝幻想,似乎已在父亲的荫庇下寻得了一片安宁。 望着母亲那逐渐虚弱的身躯,锦歌心中悔恨交加,怎么能,又怎么舍得,让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程中,还要饱受失望的折磨?自幼时起,母亲便教诲她,绝不可委身为妾,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此时此刻,锦歌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她多想说,不,她不愿意在箫府这个金碧辉煌的囚笼里,度过一个低贱而束缚的终身。 “锦歌,娘了解你的善良,但太过善良往往会让人利用,就如同娘的遭遇一样。你要学会坚强,学会保护自己。” 她心中明白,她的离开将是锦歌生命中的一道重击,害怕女儿因此自责,更怕锦歌因不慎得罪老爷而失去恩宠,日后在箫府的日子将更加难熬,甚至可能年纪轻轻便在深宅大院中香消玉殒,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结局。 看着锦歌眼底的那份迷茫与不安,她强打精神,勉力撑起身子,与锦歌面对面坐着,那瞬间的光华,仿佛是生命尽头的最后一缕回光返照。 “锦歌,箫大人是否触动了你的心?娘看得出来。但你想想,你这般纯洁善良,又如何能在那充满算计的后院斗争中立足?无论你选择留下还是离开,只要那个人还存在于你的世界,你这一生,都将与真正的幸福擦肩而过。” 母爱如海,哪怕是在生命的尾声,也尽力照亮女儿前行的道路,希望她能在未来的风雨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避风港。 锦歌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穿透了灵魂,她的眼眸中映射出难以置信与深切的痛楚。 那些话如同沉重的铁锤,一下下敲击在她未曾设防的心房上,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个冷酷而现实的问题。 表姑娘的心思,如同深不可测的潭水,锦歌从未敢轻易揣度,但现在,这份漠视生命的冷酷让她的内心泛起层层骇浪。 她的心绪一点点下沉,如石沉大海,那成为箫家正妻的梦想,此刻显得如此荒谬而不切实际。 身为侍妾,她已深知地位卑微,但若要她终身屈居人下,受尽白眼与轻蔑,这比死亡更难以忍受……想到将来,表姑娘那看似柔弱却暗藏狠辣的面容在脑海中闪过,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一个能对自己生母下手,使之绝望至极的人,一旦成为家中的主宰,锦歌的命运将何其凄凉? 老爷的公正,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 在这个府邸,权利与宠爱往往与背后的家族势力紧密相连。 锦歌深知,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没有家族支撑,没有足以撼动人心的背景,老爷又怎会为了她这区侍妾,去忤逆老夫人的心意,甚至触怒那位看似温婉实则心机深沉的表姑娘呢? 沈氏心中明镜似的,知晓宠爱虽好,却如晨露般短暂易逝。 在深宅大院,真正决定一个女子命运的,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出身与背景。 若生来尊贵,才情并茂,再加上倾城之貌,那便是天之骄女,美貌即为她加冕的王冠。 可若是少了那份高贵的出身,即便拥有智慧与美貌,命运的路也必将充满坎坷,但至少还能奋力一搏,争取一线曙光。 第87章 奔丧 反之,若仅凭美貌,无依无靠,无智无勇,便只能是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任人摆布。 沈氏凝视着女儿锦歌,心中五味杂陈。 锦歌虽非绝顶聪明,但她纯真善良,那份不谙世事的温柔是她的珍贵之处,也是她的软肋。 遇到困难,锦歌总显得手足无措,受了委屈也只是默默吞咽,从不抗争。 沈氏明白,若非遭遇重大变故,迫使她快速成长,学会在这错综复杂的世界中周旋,锦歌很可能会一辈子活在被压制的阴影之下。 此刻,自己成了锦歌人生剧变的导火索,沈氏心中满是不甘与不舍。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临终遗言,希望锦歌能因此觉醒,而非沉溺于悲伤之中。 然而,时间已如沙漏,点滴流逝,当手指无力地垂下,沈氏的生命之火也随之熄灭。 锦歌的泪水如断线珍珠,模糊了视线,她看着母亲缓缓倒下,那双未闭的眼睛,仿佛仍在诉说着不尽的担忧与不舍。 在这一刻,锦歌仿佛穿越了层层迷雾,彻底领悟了母亲的苦心与遗愿。 “娘,锦歌都明白了,真的都明白了……” 她哽咽着,紧紧抱住渐渐失去温度的母亲,每一个字都沉重如山,却又饱含决心。 “娘,锦歌发誓,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我,不让宋鸣有任何机会伤害我们,我不会再让那个心机深沉的人得逞。” 她小心翼翼地为母亲阖上双眼,那双曾经满是慈爱的眼睛如今已永远闭合。 再次抬起手,一切已成定局,锦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内心坚定了某种决心。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柔弱易碎的锦歌,而是要为母报仇,为自己争取生存尊严的强者。 林雁秋,你一再逼迫,迫使我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那么,就请你亲眼见证,我甘愿戴上你口中的“狐狸精” 这顶帽子,踏入你为我铺设的荆棘之路。 你渴望看到我心如刀绞、涕泗横流?抱歉,我偏要违背你的意愿,于绝望之中绽放出最坚韧的笑容。 自此刻起,没有了娘亲温柔羽翼的遮蔽,也没有了任何束缚与挂念,锦歌以一种近乎仪式性的缓慢动作,将母亲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不舍与沉重。 随后,她身形摇曳,宛如风中弱柳,勉力站直了身子。 为了给予锦歌一个与母亲静静告别的空间,朱妈妈、谢妈妈以及温婉如月的春梅,始终默默守候在庭院之外,她们的眼神中满是对这位年轻主子的深深同情。 当锦歌步履蹒跚地走出房门,脸颊上泪痕交错,那副凄楚的模样让所有目睹者心头一紧。 春梅见状,立刻快步向前,用双臂稳稳托住了锦歌即将倾倒的身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主子,您可要撑住啊!” 然而,锦歌仿佛灵魂已随风飘散,只是木然地任由春梅搀扶,口中未吐一字。 朱妈妈和谢妈妈,两位经历了世间风雨的老嬷嬷,对于处理后事早已熟稔于心,她们开始默默地准备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沉甸甸的哀伤。 与此同时,锦歌失去母亲的噩耗如同暗夜中的疾风,迅速吹进了林雁秋的耳畔。 听闻此事,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暗自窃喜,对着贴身奶娘低语:“奶娘,真得感谢你的妙计,想必那位眼中钉现在正懊悔不已吧?但愿你的行踪没被人察觉才是。” 林雁秋心里十分清楚,一旦锦歌得知母亲因自己的作为而含恨离世,那份椎心之痛足以将她淹没。 奶娘胸有成竹地回答:“姑娘放心,府中身材相似的嬷嬷不在少数,我只是略施小计,让人产生错觉罢了,还特意换上了平日里不怎么穿戴的衣裳,避人耳目。” 奶娘的手段老练且不留痕迹,在京城中,不少妄图接近表少爷的少女都因她之手名声扫地。 林雁秋闻言,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拍手称赞:“这样一来,最为妥帖。若那女子识时务,自行了断,我或可大发慈悲;若她执迷不悟,我自有别的法子对付。” 在林雁秋的算计中,锦歌很可能会因为悲痛而自我放弃,但这只是她的猜想。 事实上,林雁秋更愿意看见锦歌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 确保给她一个更为凄惨的命运作为收场。 奶娘深谙其主心思,连忙附和:“姑娘深谋远虑,那等小人哪里是您的敌手呢。” 这话无疑为林雁秋的自负添了几分燃料,连日来的阴霾似乎也因此稍有缓和,心头涌上一丝难得的宽慰。 “哼,区几分姿色就想迷惑表哥,也不掂量自己是否有那份福泽。表哥若要选侧室,也应当由我亲自操办,那些貌不出众,又无法为家族开枝散叶的女子,才配留在表哥左右。” 她的话语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这番做派,正是家母一贯的手腕。 在这个家中,除了一位为父亲诞下独子后便去世的通房丫鬟外,其余的子女皆为母亲所出。 由于母亲膝下仅有她和兄长两人,再加上一位庶出的兄长,众人从未怀疑是母亲手段所致,只是认为父亲在延续血脉一事上命运多舛。 正因如此,她作为嫡女,享受着家中最多的宠爱与关注。 假若不是母亲手腕高明,或许她还要与更多庶出的兄弟姐妹分享这稀缺的父爱与地位。 “是啊,姑娘,那位女子虽外表秀丽,却家境平凡,又未能博得老夫人的欢心,我们的确无须为此烦忧。” 乳娘在一旁随声应和着,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同情,那女子仿佛是命运多舛,偏偏在老夫人情绪不佳的时刻,迎来了不幸的消息。 表少爷派来的人匆忙传递口信,告知锦歌其母病逝的噩耗,她必须即刻启程归家守孝。 老夫人在表少爷的仆从离去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仿佛乌云蔽日。 她猛地一拍那雕花木桌,震得茶盏中的水都微微晃动,声音严厉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今晨起床时便感到喉咙隐隐作痛,原来是这等晦气之事作祟! 第88章 轻生 她回家奔丧,竟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顾,不亲身前来请辞,而是派遣一个小厮代劳,实在是被宠溺得失去了分寸!” 平时,林氏对于锦歌的态度或许不至于如此严苛,但她骨子里迷信至极,今日一早就事事不顺,这些不如意之事累积起来,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她难以承受。 更让她气得发抖的是,锦歌不仅没有亲自向她请辞。 反而是派了个小厮来草率通知,这份自视甚高的态度,让人难以容忍。 “姨娘,您别生气,为了这样的小事伤身不值得。锦歌突闻噩耗,情绪波动之下考虑不周也是人之常情嘛。” 林雁秋轻轻拍打着林氏的背,似乎是在为其顺气,同时语带诚恳地为锦歌辩解,然而这番话却像催化剂一般,让林氏的怒火越烧越旺。 “哼,考虑不周?我看是仗着几分宠爱,便得意忘形了吧!让老爷代为转达,她以为自己是谁?!” 林氏根本不在意锦歌母亲逝世的真实性,她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在她看来,对那些不懂得尊敬长辈的人,哪怕对方仅是个下人,也无须手下留情。 她锐利的目光转向林雁秋,语气中带着警告: “还有你,身为将来的主母,不严加管教,反倒是处处维护,难道指望老爷夫人一起偏袒她吗?” 这女子的面子可真不小,老爷为她请假,夫人又帮腔。 林雁秋赶紧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容,试图缓和气氛:“姨娘,我只是觉得她可怜。再说了,日后我与她以姐妹相称,表哥又对她情有独钟。若是我待她不好,惹得表哥不开心,那该如何是好呢?” 林氏冷哼一声,虽然心中仍旧不满,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宴儿后院的平静是她乐意看到的局面,但她还是不忘提醒一句:“记住,你是主母,她是奴婢,万不可过分纵容。对付这种人,既要给予恩惠也要适时显示威严,以免将来她蹬鼻子上脸,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林雁秋心中暗喜,表面却是一副恭敬受教的模样,这副姿态让林氏心头的郁结稍有舒缓,同时对锦歌的不满又添了几分——区一个奴婢,怎敢摆出比主母更高的姿态来。 而这一切,都预示着后院之中,一场无声的较量正在悄然酝酿。 春梅手捧着精致的瓷碗,碗中热气腾腾。 饭菜的香气在屋内轻轻缭绕,与屋外的沉闷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她脚步轻柔地跨过门槛,眼神中满是忧虑与心疼,轻声细语地劝慰道:“主子,您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身体怎受得了。您要知道,您娘在天之灵看到您如此自虐,也会感到难过和不安的。” 屋内,一具漆黑的棺木静静地摆放在正中。 周遭散落着尚未燃尽的纸钱灰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熏味。 锦歌跪坐在一旁,身着孝服,面容憔悴,那双本该明亮的眼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她手中不停地撕扯着黄纸。 投入火盆,仿佛每一张纸钱的燃烧都是她对亡母无尽的思念。 一天水米未进,她的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如纸。 听见春梅的话,锦歌的声音微弱而无力,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勉强挤出的一般:“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就吃。” 这话语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漠然,似乎她的心已经随着母亲的离去而变得空洞。 春梅哪里肯就此作罢,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坚决,几乎是瞬间就跪倒在锦歌身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行,中午时分您就是这样说的,可最后却是一口未动。今晚,无论如何您都必须吃一点,要不然,春梅我也不吃,就在这里陪您,直到最后一刻也不离开。” 锦歌闻言,目光流转,最终落在春梅那坚决跪立的背影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感动,轻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吧,我吃就是了,但得先扶我起来,我的腿……已经麻了。” 只见锦歌瘦弱的身躯在春梅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站起,好不容易移到了桌旁坐下。 春梅满是关怀地守在一旁,眼含期望地看着锦歌艰难地舀起小半勺饭送入口中,因长时间的饥饿,那饭菜对她而言显得格外难以吞咽。 春梅虽然心疼,但也知道这已是好的开始,因此没有再多加勉强。 餐毕,夜色渐浓,春梅仍旧坚持要留下来陪伴守夜。 锦歌心中明白春梅的苦心,但也有自己的打算,她轻声劝阻:“春梅,你先回去休息吧,夜半时分再来替我,这样我们两人都能轮流休息片刻,不必一同强忍疲惫。” 春梅心中盘算着,感觉锦歌的提议合情合理,只是她更愿意让主子先休息,自己守前半夜。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体贴:“主子,还是让我守上半宿,您趁早歇息,到时候我会准时来叫醒您,您今天已经够辛苦了。” 锦歌洞察了春梅的意图,心底涌上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的夜晚并不打算用来休息,因为她心中还有一连串谜团需要解开。 于是,她轻轻摇头,嘴角挂着一抹苦笑:“春梅,你的心思我明白,但你若真心想让我休息,就先去睡吧,半夜再来接替我。否则,我宁愿就这么跪着。” 面对锦歌的坚持,春梅终是妥协,不舍地望了她一眼,这才依言返回房间,留下锦歌一人。 锦歌再次跪倒在母亲的灵柩前,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烛光,定格在那沉静的棺木上,内心波涛汹涌,思绪万千。 她心中清明,那种被暗中观察的感觉时隐时现,直觉告诉她,是时候揭开真相的面纱了。 跪坐在那里,背后那无形的目光让她更加警觉。 缓缓站起身,她从袖中取出一条洁白的绸带,轻盈一挥,绸带悄无声息地缠绕在梁木上,形成了一道令人心悸的风景线。 转身面向母亲的灵柩,锦歌泪眼蒙眬。 唇间溢出低沉而哀伤的呢喃,那些话,既是告白也是诀别。 而隐蔽于阴影中的侍卫见状,皆是心头一紧,难不成主子竟起了轻生之念? 第89章 来得正是时候 “娘,您已远赴黄泉,女儿锦歌独活世间,意义何在?身为侧室,我给您带来的只有耻辱,未能让您脸上有光。娘,女儿这就来向您谢罪,愿在另一个世界,我能做得更好,让娘您为我骄傲……” 锦歌的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每一颗都像是承载着无尽的悲痛与绝望。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条洁白无瑕的白绫,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牵绊。 她的唇边喃喃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透露出她内心深处的挣扎与疑惑。 近日来,那种被无形目光笼罩的感觉日益强烈,如同夜幕中伺机而动的幽灵,让她无处躲藏。 在这个权贵之家,暗卫的存在既是守护也是监视。 他们如同影子般无声无息,却能洞察一切。 锦歌心中暗自思量,想要一探这位神秘暗卫的真实身份。 他到底是老爷最信任的心腹,还是表姑娘安插的眼线。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锦歌闭上了眼睛。 但并非真的想要放弃一切,因为在那看似决绝的白绫之下,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活扣,随时可以为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这次大胆的试探,对她来说,是赌上了一切,因为她深知。 结果将会直接影响到自己未来的每一步行动。 哪些秘密需要更加严密地隐藏,哪些计划可以借由这位暗卫的力量悄然推进。 “娘,锦歌……锦歌要来陪伴您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凉。 就在她缓缓将头伸向那预设的绳套,眼帘逐渐低垂之际,整个场景显得异常凄美而孤寂。 身着一袭素衣,未施任何脂粉的锦歌,如同雪地中绽放的凄艳花朵。 带着决绝与美丽,轻轻踢开了脚下的凳子,身体随即悬空,仿佛要与这个世界做最彻底的告别。 然而,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夜色中的闪电,悄无声息地穿越空气,紧接着,那位一直隐匿于暗处的暗卫身形一闪。 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将锦歌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当锦歌重新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那位始终蒙面的男子。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将她轻柔而稳定地放置于地面,随后恭敬地退至一旁。 “你……为何要救我?” 锦歌的眼神深邃,似乎能穿透那层面纱,直视暗卫的灵魂深处。 这一问,让暗卫心头猛地一震,原来,她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是的,锦歌的确知道,回想起那天她急匆匆赶回家与母亲诀别的场景。 庭院中人来人往,视线交织,他无法靠近。 正因如此,她与母亲临别时的私语才没有落入老爷的耳中。 “奴才遵照大人的吩咐,务必确保锦娘子的安全,怎能眼睁睁看着您伤害自己?” 话音刚落,暗卫便跪倒在地,语气中充满忠诚与坚定。 锦歌的面色更加苍白,细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眼角那抹淡淡的红痣在这样的光景下,更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柔弱。 “是吗?如果我真的想死,在沐浴时故意溺水,在无人注意的茅厕里割腕,你又能怎样阻止我呢?” 她的话语冷静而锐利,直接戳中了暗卫职责与限制的痛点。 暗卫闻言,猛然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与错愕,半晌,竟无言以对。 “锦娘子……” “你叫什么名字?” 锦歌突然间低下头,那双眸子犹如深潭,直接穿透暗卫的面具,提出一个突如其来的询问。 这个问题让暗卫措手不及,短暂的迟疑后,他才回答:“奴才名为天旋。” 锦歌的目光紧锁着天旋,那股审视的力度让他感到一阵不安。 就在气氛凝固之际,锦歌突然开口:“只要你不将今晚的事情告诉老爷,我便不会再次尝试自尽。但如果你违背了承诺,我保证,立刻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一连串出乎意料的话语让天旋彻底愣住了,锦歌的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的眼中满溢着深深的哀伤与无奈。 “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你也无法做到吗?” 她追问,言语间似乎藏着无尽的失望与疲惫。 面对这样的请求,天旋沉默片刻,最终,他低沉而坚定地回答:“奴才遵命便是。” 这一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两人的命运似乎因此而悄然交织。 锦歌轻轻挥了挥手,天旋的身形仿佛一缕轻烟。 在眨眼间就消失于空气之中,不留下一丝痕迹。 而转身之后的锦歌,嘴角微妙地上扬,勾勒出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 这标志着暗卫首次违背了老爷的直接命令,一个微妙而意义重大的转变。 她心里明白,一旦有了第一次,后续的事情便有了可能性。 既然老爷特地指派天旋来保护她,那么在老爷没有明确表态之前,哪怕是权势熏天的老夫人,也无法强行将她推入不愿意的命运漩涡。 一股微妙的安全感在心头滋生,给了她更多的勇气和余地。 再次跪倒在地,锦歌的声音坚定而清晰,她向已故的母亲保证:“娘,您放心,锦歌或许能舍弃世间万般繁华,但绝不会让表姑娘轻易踏入箫府一步。” 她的愿望简单而纯粹,不求独享宠爱,更不幻想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正室。 只渴求有朝一日能够治愈母亲的沉疴,然后带着母亲远离世俗的纷扰与纠葛。 然而,世事弄人,总有人不容许她的愿望轻易实现。 于是,她也决定不让任何人的算盘轻易得逞。 手指缓缓地捏着纸钱,投进炽热的火盆中,那火焰仿佛跳动着她心中的不甘与哀愁。 空洞的眼神定格在跃动的火光上,泪珠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滑过脸颊,融入了火光的温暖与悲伤之中。 “姨母,求您让我去看看锦歌吧。她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怎能不令人揪心?而且,无论怎么说,锦歌也是箫府的一员,如果我们都不去看望,外人恐怕会非议我们的冷血无情。” 林雁秋得知锦歌的母亲还要停灵几日,心中暗暗窃喜,觉得自己的计划来得正是时候。 第90章 斯人已逝 她巧舌如簧,最终说服了林氏,这位一向注重门面的妇人。 也认为此话在理,箫府若无表示,确实显得太过薄情寡恩。 “你不必亲自去,我让张嬷嬷准备一些适合的礼物送去就行。 再给那丫头一百两银子作为丧葬之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林氏依旧坚持,认为即使是林雁秋前去,都太过高看锦歌了。 但林雁秋并不罢休,她娇滴滴地恳求:“姨母,我不是单纯为了锦歌,这么做也能让表哥看到我的一片心意。虽然我只是一个通房,可毕竟曾是表哥情感世界的初次探索者。” 此行若是不能成行,她的后续计划该如何推进?为了那位风流浪子箫家少爷,她必须制造出合适的机会。 林氏面对林雁秋的执着,虽感无奈,但也为她这份深谋远虑而感到一丝安慰,终是点头答应:“好吧,你去吧,从箫府的账上支取一百两白银,再带上几个可靠的仆妇帮忙,也让外人看看箫府的大度与体面。” 既然决定前往,便不能只是敷衍了事,她要带上厚重的礼物,不仅是为了慰问锦歌,更是为了彰显箫家的尊贵与温情。 就算是对待一个通房丫鬟的母亲离世,箫府也要展现出应有的关怀与体贴,这样一来,外界那些不怀好意的流言蜚语自然就会减少许多。 林雁秋虽然并非家族中最耀眼的明珠,但其稳重与聪慧,使得她在议婚市场上亦不乏青睐的眼光。 宴儿则拥有令人称羡的相貌与显赫的地位,这样的条件本该引来无数追求者,然而,由于某些不甚光彩的传言缠身,导致众多求亲者望而却步。 林家的门槛虽被踏破,但真正能入林氏法眼的却是寥寥无几,故此,精于算计的林雁秋意外地成了踏入箫府的最佳人选。 “知晓了,姨母。雁秋必不会令家族声誉受损,还请您安心。” 她的话语里藏着坚定,面上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与温婉,这番表演足以让人信服。 林雁秋嘴角挂着温婉的笑容,与姨母之间的对话看似亲密无间。 实则暗流涌动,双方的心思犹如迷雾中的棋局,每一步都深藏不露。 “嗯,姨母信你。” 这简单的五个字,却似有千斤重,包含了太多的未尽之意与隐秘算计。 手持象征权威的令牌,林雁秋轻车熟路地穿梭于宅院之中,直至账房门前。 在仆人的恭敬目光中,她冷静地指示提领出百两闪着寒光的银钱,以及几箱细软之物,随后,她精心挑选了几名形体特征与乳娘相似的仆妇同行,此举目的明确,只因风闻外界有人隐约见过乳娘的背影。 她要精心布置一场戏,让锦歌深信,一切悲剧的幕后黑手正是那位慈眉善目的姨母,从而在锦歌心中播下复仇的种子,与恐惧一同疯长。 温烨书正是看准了这个时机,利用宋家沉浸在悲痛与慌乱之际,一行人身着简朴的素服,队伍庞大而肃穆,宛如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朝宋府缓缓进发。 此时的宋府,被一片悲伤的气息所笼罩,邻里的关切与吊唁纷至沓来。 沈氏生前积善无数,她的离世引来了络绎不绝的访客,其中一位便是面色沉重的王妈。 迈进灵堂,王妈脚步微滞,她的眼前是那冰冷的灵柩,心中五味杂陈。 她对沈氏的秘密心知肚明,这让她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跨过那道心理的门槛。 她匆忙完成了祭拜仪式,心中默默祈求宽恕,却在仪式结束后,恍惚间竟忘记了与锦歌告别。 直至锦歌那带着淡淡哀愁的声音轻轻响起:“王妈,您来送母亲最后一程,锦歌感激不尽。” 王妈蓦然一惊,连忙捂住胸口,定了定神,挤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摆手道:“哪里哪里,邻里之间本该如此。” 锦歌的眼神先是一片冷漠与戒备,随后又转为无助的柔弱,声音中带上了浓浓的悲哀:“是啊,邻里间的情谊……” 王妈察觉到自己的言语似乎触动了什么,却说不出哪里不妥,只好强颜欢笑,转身离去。 不料,在门口竟与脸色凝重的李阿姨正面相遇。 两人尴尬对视,王妈勉强一笑,而李阿姨却冷漠地撇了撇嘴,不屑一顾地从旁走过。 “哎,真够莫名其妙的。” 王妈心中暗自嘀咕,一股无名火不由自主升起。 转身欲离,那冷森森的棺木如同有着无形的压力,使她不寒而栗,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快步逃离了这片压抑的空间。 锦歌静静地看着王妈离去的背影,脸上波澜不惊,心底却翻涌着对王妈复杂的情绪。 她认为,若非王妈的多舌,母亲或许不至于离她而去。 正自思绪纷飞间,门外忽然喧嚣起来,锦歌疑惑中,隐约听见了林雁秋温柔而又略带刻意的话语,随风传来,“锦歌,姨妈让我过来送你妈妈最后一程……” 林雁秋轻盈地跨过门槛,步入这座略显斑驳的院子,眉头微蹙,似乎连空气都沾染了不悦。 她轻轻挥动手中的绣花帕子,那动作中带有一丝刻意的嫌弃,仿佛是想拂去周遭低沉氛围中的一粒尘埃。 随后,她用那帕子在眼角轻轻一拭,那姿态,仿佛是在表演一场无声的戏剧,既娇弱又做作。 她调整步伐,每一步都显得那么精心计算。 既优雅又带有一丝丝的矜持,仿佛是踏着无形的乐章,缓缓迈向站在庭院中央、身形纤细的锦歌。 “锦歌啊,” 林雁秋开口,声音里夹杂着恰到好处的悲悯与关切,“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人间至痛,你需得学会节哀顺变,切莫让过度的悲伤侵蚀了你本就虚弱的身体。李婶在天堂若能感知,定不愿看到你如此折磨自己。” 她的话语虽然充满了关怀之意,却也不免透露出一丝居高临下的味道。 林雁秋身着朴素,但那衣裳却是低调的奢华,银线勾勒出的图案细腻且繁复,随着她步伐的移动,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闪烁着柔和而不刺目的光芒,宛如流动的银河。 第91章 整日招蜂引蝶 她头上的发饰尤为引人注目,银丝编成的精美图案环绕着几颗圆润硕大的珍珠。 珍珠的光泽与她的容颜相映生辉,彰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华贵气息。 尽管如此装束,与身旁那位不施粉黛、气质柔弱却清丽脱俗的锦歌相比,林雁秋的刻意装扮反而显得有些突兀和夸张,如同精心雕琢的瓷器旁边放置了一朵雨后初绽的野花,自然之美更胜一筹。 遗憾的是,林雁秋本人对此浑然不觉。 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之中,对锦歌流露出一种微妙的优越感。 此时,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天旋,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在过去,他或许只会作为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确保锦歌的安全,对周围的一切持以淡漠的态度。 但那一个夜晚的经历,如同一道裂痕,打破了他内心的平静。 让他对锦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情感纠葛。 他开始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去审视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面对林雁秋对锦歌看似关心实则虚伪的行为,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怒意,为锦歌感到不公。 锦歌感受到林雁秋的目光,轻轻地欠身行礼,动作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无奈。 在失去母亲的此刻,她突然意识到,曾经的身份与地位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在这个世界上,那个最能给予她温暖的人已经离去了,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锦歌感谢表姑娘的好意。”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依然保持着礼貌与尊严。 林雁秋再次拉起锦歌的手,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虚伪,那是一种夹杂着优越与高傲的笑,仿佛是在炫耀自己能够给予的帮助。 “你也知道,表哥因为公务缠身,实在无法抽身亲临,你可千万不要因此而责怪他。他虽然不能来,但心里是挂念着你的。” 周围的邻里们对这一幕各有反应,有的眼神复杂。 似乎在评判这表面文章背后的真情实意;有的则露出了明显的不屑,对这种权势之下的虚情假意嗤之以鼻。 而锦歌,她的心境已超脱了这些外界的评价,她只在意如何妥善安葬母亲,让她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宁。 心里装着她,却连派遣一个仆人送去一句关怀都办不到吗? 林雁秋的心中悄然升起一抹得意。 暗自揣测表哥或许是因为担心自己沾上什么不祥之气,才会有如此避讳之举。 锦歌又怎能不明白这话语背后隐含的尖锐与讽刺。 然而,她向来对外界的偏爱与冷落不以为意。 此刻,她更不愿意看见林雁秋因自己的反应而更加志得意满。 “锦歌何德何能劳烦少爷亲自问安,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女罢了。少爷近来全身心投入到复杂的案件之中……他的忙碌,向来都是如此。” 话音未落,锦歌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泄露了秘密,急忙收声。 林雁秋脸上那得意洋洋的神色瞬间凝固,眼神中满是惊疑,她是如何得知的? 这个女子,怎么可能知晓表哥正深陷案件,连续几日未曾归家?见到锦歌脸上掠过的慌乱之色,林雁秋心头猛地一震,恍然大悟。 她紧紧握住锦歌的手,那力度让锦歌的脸色更添了几分苍白,弱不禁风般轻唤了一声: “表姑娘?” 林雁秋这才从思绪中回转,心中却是暗暗愤怒。 卑劣,真是太卑劣了!表哥居然瞒着姨母私下探访?她松开手,努力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是的,表哥确实好几天没有回府了,非常繁忙,姨母每晚都会吩咐张嬷嬷为他准备滋补汤药送到刑部。” 如果不是张嬷嬷每晚必去刑部核实,确认表兄确实在那里勤勉工作。 今日听到这狐媚子的言语,她几乎就要信以为真,以为表兄夜夜流连于那个魅惑之地。 真是个不安分的,母亲的灵柩还未入土为安,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攀附他人,实在是放荡无耻。 “嗯,大爷仅仅是偶尔白日抽空过来,顺带了一些物品,因此我才略知一二,大爷的确是非常忙碌。” 锦歌的笑声里夹杂着一丝心虚,这在林雁秋听来。 满是恶意与不屑,她差点忍不住想甩手给对方一个耳光。 “是的,大丈夫应当以事业为先。” 林雁秋的笑容虚假得几乎要崩溃,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去,但她强迫自己保持住那份端庄,发誓要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压倒锦歌,让人们看到何为正室的尊贵,何为区侍妾的渺小。 于是,她在宋家借故逗留了更久,终于等到机会,悄悄拿走了锦歌一件贴身佩戴的饰品。 这一切,都没逃过躲在暗处的天旋的眼睛。 他眉头紧皱,难以置信地看着表姑娘竟然窃取一名侍女的发钗——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林雁秋对此毫无察觉,当她离开时,周围人们的谈论焦点并非她的端庄与美丽,而是她未出嫁便自居为箫大人的夫人,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是不知羞耻的表现。 “哎,即便是出身名门的千金,也做得出这样不顾颜面的事,看看她那副得意的样子,仿佛她已经是温夫人了一样。” “你不懂,箫大人年轻有为,是多少人心中的理想对象,自然有人想要借机攀附,摆出些姿态嘛。” 这样的议论,在林雁秋背后悄悄蔓延开来。 一名身形略显富态的大婶,双手叉腰,目送着林雁秋乘坐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随即不以为意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仿佛是在嘲讽什么荒谬至极的行为。 她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屑,仿佛在想,若是自己家的女儿如此不顾身份地上赶着贴过去,定要严加训斥,绝不会纵容。 而在她身旁,一位面容憨厚的大叔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豁达与理解。 在他看来,像萧靖忱这般既有权势又兼具才情的青年才俊,受到众多女子的倾慕本就是人之常情,何须大惊小怪。 “这世道,优秀的男人哪能不吸引蝴蝶蜜蜂呢?” 大叔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 第92章 绝非泛泛之辈 “寻常个屁,跑去给人当偏房,她一个出自名门的女子也愿意?这实在太……” 旁边一位穿着素净的老太太话未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 目光不自觉地扫向不远处静默站立的锦歌,那同样身为偏室的身份让她猛地刹住了话语。 即便如此,她对林雁秋的鄙夷并未因此减弱半分。 只是那鄙视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夹杂了几分无奈。 “你哪里懂这些,林雁秋不过是一个商人家庭的女儿,和真正的名门望族怎么比得了?能有机会攀上高枝,她自然是要死死抓住的。” 那位大叔深谙世故,言辞间透露出对箫府内情的了解。 据说,箫大人府中的那位表妹才是其母心目中的理想儿媳人选,这在京城里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萧靖忱虽年轻有为,文武双全,但在名声上却颇有微词。 加之其母性格强势,这让许多显赫家族对这段联姻望而却步。 “原来如此,是个商贾的女儿,难怪行事如此功利。” 人群中传出低语,众人恍如被点醒,纷纷点头。 回想起林雁秋先前在庭院中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犹如一只炫耀羽翼的孔雀,企图与清丽脱俗的锦歌一较高下。 然而,明眼人都清楚,无论是自然流露的气质还是举手投足间的风雅,锦歌都远胜一筹。 锦歌哪怕不施粉黛,也足以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相比之下,林雁秋那刻意造作的举止显得格外刺眼,引人反感。 更有人提及,林雁秋在锦歌母亲去世不久后,便衣着华贵地出现在院中。 甚至对一名通房丫头颐指气使,全然不顾及丧期应有的肃穆与哀伤,这一行为暴露了她家庭教育的缺失,引来一阵阵窃窃私议。 “唉,锦歌真是可怜,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以她的姿色,正室夫人哪会轻易放过。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真是暴殄天物。” 那位大娘摇着头,满是惋惜。 要知道,锦歌不仅知书达理,女红更是出众,家境虽称不上豪富,却也还算体面,配上她那绝世容颜,即便是在贵族家中做个侧室也绝不为过。 箫大人虽是年轻有为的一品官员,但毕竟只是纳妾,对普通人家的女儿来说或许是一步登天,可锦歌是秀才之女,她的父亲生前饱读诗书。 品性高洁,若非家中突遭变故,锦歌的人生定会是另一番风景。 “唉,如果不是秀才公早年不幸离世,宋鸣那孩子又年少不羁,无人管束,锦歌也不会因为孝心驱使,被迫做出这样的牺牲。” 提到这里,众人无不叹惋。 锦歌的美貌与才华,若论婚配,即便是刚刚高中进士的新科状元也不为过,如今却只能屈居人下,实属可惜。 说到底,在这个封建社会,作为妾室。 即使是在皇亲贵胄之家,想要晋升为侧妃也是难于登天。 更别说普通人家,与那些低贱的奴仆在地位上并无太大差别,终身只能活在正室的阴影之下。 “喜贵,你把这个信件和这支发簪悄悄送到箫府,记得,一路上尽量避开人群,别让任何人记住你的脸。” 半途中,林雁秋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封封装精致的信件与一支镶嵌着宝石的发簪,交到了身边小厮手中,并低声嘱咐道。 喜贵是家中忠实的仆役,平日里住在京城店铺内。 这次并未随她一同进入箫府,对他来说,这样的差事已经驾轻就熟。 “是,姑娘。” 喜贵恭敬地回答,低头小心翼翼地收好物品,随后迅速转身,压低帽檐,混入熙熙攘攘的市井之中,他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了人流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少爷,适才有位脚步匆匆的小厮闯至门前,手中紧攥着些许散碎银两与包裹好的物什,未及多言便搁置于我手中,转身离去,如同一阵急促的春风,不留痕迹。” 门房怀揣着那份沉甸甸的托付,穿过曲折迂回的廊道,步伐加快,直奔温烨书静谧的庭院。 踏入门槛的瞬间,他轻唤一声,双手呈上了那封信札与一根闪耀着幽光的钗子。 “何物?又是何人所托?” 温烨书慵懒地斜倚床榻,手执酒壶,眼神迷离,一副被愁云笼罩的模样。 闻声,他缓缓抬眸,那慵懒的姿态仿佛被突然注入了一丝活力,而当他的目光与那支精致发簪交汇时,眼底不禁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光芒。 “你怎也会……哎,稍等片刻。” 这支钗,正是锦歌常戴之物。 记忆中的那次邂逅,伴随着发簪一同涌现心间,温烨书猛然挺直了脊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门房心头一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少爷怒气的牺牲品。 “拿来!” 本欲挤出几分谄笑,以求少爷宽恕,不料温烨书只是简短有力地挥了挥手,门房忙不迭地双手奉上物件,心中五味杂陈,忐忑不安。 “去吧,没事了。” 门房如释重负,身形一闪,溜出了房间,心中暗自庆幸这次幸免于难。 然而,刚至门外,温烨书的声音再度响起,让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慢着,往后那人若再有物件送来,不必通报,直接带进我的院子。” 门房心中一惊,还以为少爷要旧事重提加以责罚,待听到这话,心才渐渐安定,连忙诺诺应承。 温烨书深知门房心思细腻,不如此吩咐,只怕门房日后真会拒绝代收任何物品。 门房暗自琢磨,以后或许该对所有人的东西都避而远之,但少爷的话语却又勾起了他对那位神秘来客模样的回想,遗憾的是,那形象却如雾里看花,模糊不清。 这样的念头,他是绝不会说出口的,只是低着头,带着几分惶恐悄然离开。 少爷刚才的反应,已足以说明那位送礼之人绝非泛泛之辈,往后还是小心伺候,以免触怒了少爷,后果不堪设想。 抚弄着那支发簪,温烨书的心中翻涌起难以名状的激动。 那信上的笔迹,无疑是锦歌所留,她此番致信,究竟意欲何为? 轻轻拆开信封,他先是靠近鼻尖,微微吸了一口气,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对信纸上某种气息有所察觉。 第93章 理不可废 然而,当他的目光真正落在那一行行字迹之上,刹那间,所有的疑惑都被那深情感人的内容所取代。 【尊敬的温少爷,锦歌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妄想得到少爷的青睐。因家母病重,我被迫步入箫府,成为箫大人的侧室,然即便如此,依旧未能挽回母亲的生命,更未得到箫大人的半分怜爱,心中的苦楚与孤独无处诉说。当前,母亲即将入土为安,却因财力匮乏,无法妥善料理后事。万般无奈之下,锦歌唯有厚颜,恳请少爷能借予五十两白银,好让母亲得以安然长眠九泉之下。不敢直白乞求,仅以这支伴随我多年的发簪作为信物,希望少爷能成全我的一片孝心。还请少爷保守这个秘密,明日晚戌时,锦歌将在家中恭候,望少爷能派遣一位侍女送达即可,切勿亲自前来,以免惹人非议。锦歌在此先行拜谢。】 信末,那娟秀的字迹似乎还残留着锦歌的余温,让温烨书的心湖久久不能平静。 温烨书紧紧攥着那薄薄的信纸,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心中如同翻涌的海浪,激荡着愤慨与心疼的复杂情感。 萧靖忱,这个家伙,轻而易举地夺走了锦歌的芳心,却不懂珍惜,将她置于如此不堪的境地。 让她沦为了一个通房,甚至连为母亲料理后事的钱财都要苛刻克扣,这种行径,实在是令人心寒齿冷,说出来都让人蒙羞。 他焦虑的情绪几乎要溢出胸膛,猛地从椅上站起。 开始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仿佛这样可以缓解内心难以名状的烦躁与不安。 他恨不得立刻能将那二百两银子亲手送到锦歌面前,让那可怜的女孩少受些苦楚。 区五十两银子,对于办一场哪怕是最为简朴的丧礼也是杯水车薪,更何况,锦歌若不是真的陷入了绝境,又怎么会向他开口求助呢? 回忆起前不久与锦歌的那次不期而遇,她眼中流露出的恐惧与无助,至今仍让温烨书心痛不已。 那一刻,他立刻明白了锦歌为何坚持要他通过丫鬟转交借款。 锦歌一定是害怕萧靖忱知晓这一切。 萧靖忱极有可能在暗中监视她,否则,大白天里怎会惊惶失措到那种地步。 念及此,温烨书放弃了亲自送去银两的打算。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构思出一个既能帮助锦歌又不至于让她陷入更尴尬境地的妙计。 即使是派遣自己的丫鬟,也太过显眼,一旦被萧靖忱察觉,锦歌恐怕又将面临新的苦难。 毕竟,一个女子向除夫君以外的男人求援。 无论在哪种情况下,都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觉得尊严受损。 于是,他决定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温烨书从不是束手无策之人,尽管身为进士出身,他却不屑于官场的尔虞我诈,毅然拒绝了吏部的官职。 然而,在商界,他却是另有一番天地,钱财对他而言从来不是障碍。 恰在此时,他想起了自己手下的那位年迈而忠诚的女掌柜,因其家人曾受自己搭救,对温烨书抱有深深的感激之情。 温烨书即刻吩咐小厮去请这位女掌柜前来,计划随之展开。 次日正午,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照在宋家门口。 一位举止大方的中年妇人踏进了宋家宅邸,没有丝毫躲闪与迟疑。 她甫一进门,便急不可耐地挥舞着手中的帕子,径直冲到那口简陋的棺木旁,放声痛哭,那份悲痛欲绝的模样,仿佛是在哀悼自己最为亲近的亲人。 现场一片静默,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这一幕,锦歌更是惊讶万分。 好不容易等到那妇人的哭泣渐渐停歇,她擦干了泪水,缓缓起身。 锦歌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心中虽满是困惑,但语气仍旧温柔,充满了关怀: “大婶,请您节哀顺变,您与家母是……有何渊源吗?” 那妇人紧握锦歌的双手,泪光闪烁的眼眸饱含深情地凝视着锦歌,哀戚地诉说着: “锦歌姑娘,早在八年前,您的母亲曾给予我一碗饭的恩情,这份恩惠我铭记至今。之后我涉足商界,多次试图回报您母亲,无奈均被婉拒。此行我随商队离开京城已逾一年,归来却得闻这令人心碎的消息……” 锦歌听着那妇人字字句句饱含真情,心中的涟漪一圈圈地漾开,她疑惑而又仔细地审视着眼前的妇人,家中真有这样一位受人敬仰的老朋友吗? 妇人的穿着虽然朴素,但干净整洁,透出一种不俗的品位。 那沉稳从容的神态,无疑表明她是一个行事果决,不拘小节的女性。 “多谢夫人厚意,能来为家母送行,锦歌心中感激犹如春日细雨,滋润着干涸的心田,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请夫人也不要太过哀伤,让这离别的氛围添上更多阴霾。” 望着妇人面庞上那抹真挚而深刻的悲痛,锦歌内心涌动起一股暖流与酸楚交织的情感。 她暗自思量,母亲一生淡泊名利,行善无数却从不张扬,定是不愿因这一丝微小如尘埃的帮助,让人心中背负上沉甸甸的人情债。 “孩子,我深知言语的苍白无力,这两张闪烁着银光的银票,请你务必收下,就当作是我对恩人的一点心意,也是我最后的致意吧。” 说着,妇人从绣花袖中缓缓抽出两张精致的银票,眼神坚定,几乎是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轻轻却坚决地将它们按入锦歌温热的掌心。 锦歌初时心中犹豫,想要婉拒这份过于厚重的回报。 却忽见妇人眼眶再度泛红,似乎就要屈膝跪下以示感激。 锦歌心中一紧,连忙伸手轻轻托住她的胳膊,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与不忍。 “夫人,万万不可!您的这份深情厚谊,锦歌已深深铭记于心,何须再行如此大礼?” 面对锦歌的恳切,妇人依旧坚持,那份真挚与执着仿佛要穿透人心:“请让我为恩人做些什么吧,锦姑娘,否则我这颗感恩的心,将永无安宁之日。” 最终,锦歌在这样一份深情面前妥协,她收下了银票,而妇人的泪水也渐渐被这份接纳所。 第94章 自食恶果 平复,不再坚持行那大礼,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与理解。 “那么,锦歌在此再次向夫人表达最深的感谢,愿夫人的日子如这银票般明亮,充满希望。” “无须客气,锦姑娘。若非恩人的援手,恐怕我与我的孩子们早已颠沛流离,无处栖身……” 在一阵寒暄之后,妇人悄无声息地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轻轻放入锦歌的腰带间,那是一个隐秘的约定,一份深藏的期盼。 随后,她满是不舍地转身离去,步履沉重却也决绝。 “恩人,此一别,恐是山长水远,再难相见,愿你的路途上不仅有风和日丽,更有世间所有的善意相随。” 妇人再次虔诚地对着沈氏的遗像深深鞠躬,锦歌送至院门,两人双手紧紧相握,如同传递着无形的温暖与力量。 妇人轻声低语,每一个字都似春风拂过心湖: “孩子,我住在东街第三家杂货铺,无论何时,只要你有所需,无论是风雨飘摇还是晴空万里,都请毫不犹豫地找到我,我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背后,实则是那位未曾露面的少爷的精心安排,待到锦歌展读那封信笺之时,自会解开所有疑惑,知晓这一切背后的温柔计谋。 “锦歌尚不知夫人贵姓大名,该如何称呼您才好?” 锦歌以微笑掩饰心中的些许迷茫,眼神清澈而纯真。 妇人闻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襟,笑容温暖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 “哎呀,看我这记性,竟然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宋二娘,一个寻常人家的妇人。” “锦姑娘……” 锦歌欲言又止,尊重与亲近之意并存。 “哎,别这么生分,你就叫我宋姨吧。往后啊,无论是风是雨,有什么难处,你都要记得来找宋姨,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半分。” 锦歌重重点头,心中虽无知恩图报之意,但对这份来自陌生人的温情倍感珍贵。 母亲生前的教诲犹在耳畔,那些不愿涉足的世俗纷扰,她也同样选择避而远之。 宋二娘的这番举动,在邻里间激起了一阵不小的涟漪。 众人私下议论纷纷,既感叹沈氏一生行善积德,不图虚名,终在身后得此善报,又为锦歌的未来感到几分唏嘘。 假使宋二娘不曾离京,或许锦歌的命运将会是另一番风景,然而人生如戏,世事无常,一切早已注定,让人不由自主地轻叹。 周遭的众人皆沉浸在一种淡淡的哀愁之中,他们的脸上或带着无奈,或挂着苦笑,纷纷感叹着命运的无常与人世的苍凉。 在这座繁华而又冷漠的古城里,每个人的命运似乎都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每个人的命数仿佛在出生时就已被天注定,任凭你如何挣扎,也难以真正改写那份既定的轨迹。 锦歌的目光紧紧跟随宋二娘逐渐模糊的背影,直至其彻底消失在人海中。 心中的困惑与不安如同乌云密布,久久未能散去。 她手中的那几张沉甸甸的银票,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每一道折痕都好似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引人遐想。 锦歌自嘲一笑,或许是自己过分敏感,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那声叹息中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与自我安慰,随后转身步入屋内,企图以此隔绝外界的纷扰。 正当她准备将那几份承载着沉重意味的银票妥善收藏,手指轻触妆奁之时,心头猛然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电流般窜过全身。 那支日常佩戴、情有独钟的发簪,竟然不翼而飞了! 锦歌的脸色骤变,手指在不经意间紧握成拳,然而她很快便调整了情绪,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巧妙地将银票藏匿妥当,随即轻轻推开窗棂。 朝着窗外密林中的某处微不可察地使了个眼色。 天旋,那个总是悄无声息的影子,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幕。 几乎是在锦歌发出信号的同时,他已身形敏捷地出现在窗前,深深鞠了一躬,态度恭谨而又机警。 “锦娘子有何吩咐?” 他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锦歌的声音虽保持着一贯的平和,但那话语中却隐含着锐利:“我的表姑娘,今日可有来过此地?” 她的提问直接且尖锐,显然对此有所怀疑。 天旋闻言微显讶异,显然没料到锦歌会如此快地察觉到表姑娘的造访。 “是的,锦娘子,表姑娘确实在您外出时秘密来访过一次。不过,我当时仔细检查过,屋内并没有多出什么物件。” 他的回答中充满了自信,但亦难掩一丝尴尬。 锦歌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明白天旋或许以为表姑娘前来是为了留下什么证据,以便栽赃嫁祸于她。 “不,问题不是多了什么,而是少了一样东西——我的发簪不见了。”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深思,心中默默揣摩着那支发簪可能的去向和背后隐藏的阴谋。 如同被一块无形的石头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在这一刻,锦歌暗自发誓,从今以后,再不能如此大意,必须时刻紧锁房门,保护自己的安全。 “这是我的疏忽,望您原谅。” 天旋面露歉意,低声道。 锦歌微微摆手,示意不必挂怀。 “无妨,你也无法轻易现身,即便当时你在,也未必能阻止得了。她拿走发簪,必然有她的算计。但我会让那支发簪变成烫手的山芋,无论谁拿到都会自食其果。若是晚上爷问起来,你就如实相告。” 她的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却没有过分的惊惶失措。 锦歌深知,林雁秋的图谋远远不止于此,偷窃一支发簪不过是她计划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一旦那支发簪流入风月之地,便足以让她锦歌的名誉受损;若是落入那些浪荡子手中,消息传开,就连爷也可能沦为京城的笑柄,进而对锦歌心生嫌隙。 然而,在锦歌的心底,却浮现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她预感到,这一次,林雁秋恐怕要自食其果,乐极生悲。 待到真相大白于爷面前,那风暴来临之际,究竟是谁会成为最终的牺牲品,尚未可知。 第95章 微不足道 “遵命。” 天旋简短有力地应答,随即在锦歌的一个手势之下,再次如影子般迅速消失。 而锦歌则独自坐在那儿,思绪万千,仿佛飘荡于无垠的虚空之中,难以寻觅归宿。 时间缓缓流逝,终于,锦歌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中满是无奈与自我责备。 她用指尖轻轻捏了捏脸颊,仿佛在确认这份苦涩的情绪是否真实,竟一时之间感到陌生,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全然不同的自己。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因心事重重而不慎将桌边的茶杯碰翻,温热的茶水瞬间浸湿了裙摆,带来一阵不悦的凉意。 锦歌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先将窗户关上,以免夜风再添凉意,而后开始更衣。 正当她解开腰间的束带时,一张被巧妙夹在衣物间的纸条悄然滑落在地,锦歌眼神敏锐,立刻发现了它的存在。 她弯腰拾起,缓缓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行工整而温馨的文字: 【锦歌,得知你能主动寻求我的帮助,我深感宽慰。为了你的名声不受玷污,今晚我决定不亲自现身送银。已安排宋二娘转交给你二百两银票,请放心使用,确保你母亲能够得到妥善安置。】 这些文字如同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心头的阴霾,让锦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温暖。 原来,在这个充满算计的世界里,还有人愿意默默地守护着她,这份情谊,比任何金银财宝都要珍贵。 落款之处,那熟悉而遒劲的“温烨书” 三字跃然纸上,仿佛一笔一画间都透露着主人不凡的气度。 锦歌的心中顿时犹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原来那支精致考究的发簪最终竟是落到了温少爷手中,必然是经由表姑娘之手赠予的无疑。 纸条上的言辞含蓄而又直接,提及今晚秘密传递银票之事,锦歌心中不由暗自思量:她,林雁秋,分明知道老爷每晚必至的习惯,这安排莫不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意图使二人在最不适宜的时刻相遇,以此陷老爷子不义,同时也让自己难逃干系? 林雁秋此计当真狠辣,显然是想要一举将锦歌逼入绝境。 但她未免太过天真,以为温烨书少爷会轻易地中了这样低劣的圈套? 要知道,温少爷不仅出身进士,才华横溢,更兼有风流之名,却绝非愚钝之辈。 他向来明辨是非,又怎会轻易做出有损女子名声,违背道义之事? 对于这一点,锦歌有着深切地体会。 当初,在生活几乎陷入绝望的边缘,她之所以选择成为温少爷的侧室,正是因为深知其为人正直可靠。 在她眼中,温烨书不仅是逃离箫家苦海的一叶扁舟,更是值得信赖与依靠的港湾。 在那个位高权重的府邸之中,做个不起眼的侧室,比起在箫家那座金色囚笼中日复一日的煎熬,似乎更容易找到抽身的缝隙。 只要没有诞下子嗣,岁月流转,等少爷的热情渐渐消散,自己便可寻机请求离开,重新寻求自由与平静的生活。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让她意外成为老爷身边的红人。 虽然老爷与其他富贵人家不同,并未广纳姬妾,但这并不意味着锦歌的日子就因此而变得轻松。 除了需要小心应对老夫人和表姑娘的种种刁难。 更要时刻警惕白露那双如蛇般冷漠而锐利的目光。 尽管此时白露似乎暂时收敛了锋芒,居住在相对宁静的灵虚院,但锦歌心里清楚,一旦自己有任何闪失,白露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她的机会。 想到这里,锦歌轻轻叹了口气。 将那张可能引来是非的纸条细心折叠,随后置于烛火之上,直至化为灰烬,随风散去。 所幸,温少爷品行高洁,若真有那不期而遇的夜晚,纵使百口莫辩,他也绝不会让无辜者受冤。 这样的念头多少给了锦歌一丝安慰…… 正当她沉浸于思绪之中,“锦歌,我有事儿和你说。” 一个急促而又谨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抬头一看,是换上了朴素装扮的李大嫂,正一脸神秘兮兮地站在门口。 见李大嫂表情复杂,锦歌轻描淡写地报以微笑,邀请道:“大娘,请进来说吧。” 房门一闭,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们二人。 李大嫂拉着锦歌径直走向内室,显然是有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需要倾诉。 “锦歌,我今天隐约看见了一个背影,很像前些日子箫家新派来的那位婆子。” 李大嫂的话如同投入静水的一颗石子,让锦歌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 箫家人出现在这里,背后若没有老夫人的授意。 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考虑到林雁秋想要控制箫家仆人守口如瓶的难度。 “具体是哪一位嬷嬷呢?” 锦歌不动声色地问道,刻意没有表露出内心的疑虑。 她明白,过多的信息只会让李大嫂陷入麻烦和恐慌。 李大嫂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好像是个姓范的高大妇人,还有一个姓邱的,身形相似,不过据我观察,还是范嬷嬷更接近一些。” 言语间透着几分不确定,那些婆子的背影确有几分相似,这使得李大嫂颇为苦恼,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 “偏偏是谨慎寡言的王妈撞见的,怕是难以从她那里得到更多情报了。” 李大嫂自责道,如果她能早些发现,或许就能捕捉到更多的细节,而非仅仅是一个匆匆掠过的背影。 锦歌安抚地拍了拍李大嫂的手,温和说道:“大娘不必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些线索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会留意那些嬷嬷的举动,谢谢你。” 关于王妈,锦歌并未寄予厚望,但未来若局势有变,王妈或许可以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当然,这所有的前提,都是必须先动摇表姑娘在箫家的稳固地位。 否则,单是老夫人这一关,便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即便真相大白于天下,为了维护家族的颜面与利益,老夫人也不可能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份表面的和平。 在家族与道德的天平上,个人的情感往往显得微不足道。 锦歌的心里如同一面明镜,清晰地映照着现实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