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个漂亮的城里男人(1v1 美丽乡村小甜文)》 怪物一样的男人 刘黎捧着一只装满草莓酱的罐子,还没走过栅栏门,就闻到了一股暖烘烘的香味。 麻辣鲜香的红油锅里加了好多香辛料,火焰在锅底一烧起来,红汤就迅速翻滚起来,浓郁的辛辣在空气中爆开,刺激得人鼻腔痒痒的。刘黎一边急匆匆往院里跑,一边大口呼吸着热辣的空气,大口从鼻腔咽下去,就好像红汤也已经被咽进喉咙了。 她轻车熟路地将鞋子踹在台阶下,穿着袜子大步跨上去,又大大地含住一口香气,朝室内喊:“林初夏你在煮火锅吗?好香好香。” 林初夏的脸被埋在奶白色的烟雾之间。 她的长相,与其强行说是甜美,不如说是清冽,流畅的鼻骨线条连接着立体的眉骨,眼睛长而大,眼头勾曲,眼皮上落着利落的扇形小褶。 刘黎对着她漂亮的鼻部线条出了神。 林初夏半天没听到好友讲话,伸手将灶台转至小火,这才抬起头,拨开水雾走了出来。 “发什么呆呢?” 她的皮肤是很健康的麦色,一头浓密的黑发是齐肩的长度,用电话线发圈随便绑了绑垂在脑后,头发卷曲的程度很可疑,那是刘黎前几天兴起自告奋勇给她烫的,林初夏头发太厚,加上刘黎手艺不佳频频出错,只烫卷了一半头发刘黎就嚷嚷要放弃了,于是现在林初夏的头发只有一半是卷卷的。 “嘿嘿,我突然想到有人说,一个人外貌是身边七个朋友的平均,我也好想要你这样很挺的鼻梁哦。” “七个朋友......”林初夏从鼻腔逸出一声浅笑,“可是穆庄好像找不出这么多同龄人诶。” 穆庄就是她们居住的地方,家家户户依据山林而建居,愿意留在村里的年轻人并不多,同龄人大多急于向外飞,刘黎也只是因为厌倦了职场压迫,暂时回来放松精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离开。 和刘黎、也和村里大部分年轻人不同,林初夏打小就生活在穆庄里。自从前段时间照顾她的奶奶离世,林初夏就一个人住在这栋二层小楼里,前后都是院子,又有几块农田,每天需要做的农活很多。 刘黎听到林初夏的回答,也笑起来,她举起玻璃罐,“喏,我妈妈刚熬好的草莓酱。” “替我谢谢阿姨,她熬的果酱真的很好吃,我这两天想去摘点桂花,怎么熬桂花酱还想请教她呢。” 林初夏家是开放性厨房,没有门隔挡,刘黎自觉去端了火锅,在小方桌前坐下,对着翻滚的红汤锅面发了会呆,这才捡起思绪,想到在路上听到的“新闻”。 “你要去摘桂花别去后山上,听说今天有人看到了怪东西。” 林初夏启开坛子的坛盖,挖出两块油亮油亮的鲜红色腐乳,村里毕竟封闭,她也习惯了大家听风就是雨的传闻,“什么怪东西?” “浑身白色的毛发......有这么长!”刘黎一比一还原着杨婶的讲述,双臂拉开对好友形容。 “大概是什么动物吧?” “也有可能是人。”刘黎从林初夏手里接过瓷碗,是她在林初夏家的专属小碗,她在调味碟上搅开一块红腐乳,浇上香油,又去外面的花台揪了一把香菜,才漫不经心地说:“前几天不是有人看到可疑的外来人员吗。” 这件事林初夏也有听说,刘大叔上山的时候发现几个行踪诡异的黑衣人,开了一辆银灰色的破旧面包车,在山上不知道找什么东西,村民们怀疑是偷挖药材或者是盗猎者,联合起来把他们赶走了。穆庄里的人常年务农,个个身强体壮的,略懂一些拳脚,把人团团围住还是很有气势的。 两个人在屋子里涮起火锅,刘黎很快就把这句玩笑话忘记了。她咬了一口包浆豆腐,被滚烫软嫩的内芯烫得龇牙咧嘴,就感觉身后被拱了拱。 “初夏,多米跑进来了!”刘黎顾不上嘴巴里被烫得发麻,口齿不清地大喊。 林初夏刚转身进入厨房给刘黎倒了一杯凉水,递给她让她含一口,她笑了笑,“不是跑进来,是跳进来的。” 多米一蹦一蹦地踱到林初夏身边,用雪白的脑袋去蹭她的手,又软绵绵地咩了一声。 被养在院子里的小羊羔,不甘心只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踱步,于是努力地蹦跶蹦跶,终于跃过了院墙。 刘黎含着凉水去捂多米的眼睛,“锅里煮着你表叔呢,未成年小羊不能看。” 林初夏看着地板上凌乱的羊蹄印叹了口气:“等会要好好擦地了。”她的洁癖并不严重,但是总觉得看不过眼。 送走了刘黎,林初夏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才牵着小羊,背起竹篓准备去摘点桂花。 至于要去哪里。 她站在前院,目之所及是连绵的湿润青山。不知道怎么回事,刘黎神秘兮兮的话在耳边回响。 “浑身白色毛发的......奇怪的人?” 她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依偎在她腿边的多米讲话,“那就去后山看看吧。” 他好漂亮 林初夏身上背着竹篓,多米跟在她腿边,养久了的小羊像小狗。 后山上的树木织成连绵的一片,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土地上,层层迭迭的树叶踩上去绵绵的。 也不知道刘黎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连大致方位都打听到,林初夏凭借对好友的了解猜测她的具体指向,但是心里打鼓,也不确定自己走的对不对。 她也只抱着碰巧的念头,在穆庄独居的生活很平静,偶尔有石头投来激起一片涟漪,当然会有些好奇。 多米有一搭没一搭地低下脑袋,拣着喜欢的叶子吃,林初夏上山主要为了摘桂花,偶尔也在地上捡一些掉落的橡子。 走了一段路就碰到了关系不错的何婶,林初夏见她招呼自己时目光躲闪,了然道:“何婶,刘黎跟我说后山上有个怪人,你是不是看到了?” 何婶结结巴巴地说没有,林初夏了然,她笑了笑,手指指向何婶身后,“在那边对不对?何婶你老往那边瞟。” 何婶憨笑几声,索性不再掩饰内心想法,她眯起眼,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他们围着看觉得奇怪,我倒是觉得那个人长得很俊呢。” 林初夏和她闲聊了几句,大部分是何婶说她听着,何婶最后调侃她,“小夏,我看你把他拖回去当老公挺好。”她笑着就下山了。 林初夏顺着她指的小路往山里面走,偶尔遇到几个认识的人,她想不到别的话题,于是生涩地翻来覆去引用着现成的话题。 关于在后山的怪人也因此被描述得越来越具体。 然而真的见到“他”的时候,林初夏发现大家的语言还是过于贫瘠。 围观的人已经散开了,那个神秘人独自躺在松软的叶子上,林初夏最先看到的是那披散一地的长发。 并不是白色的。 不过当时刘黎的描述是浑身白色的毛发,一听就是夸张后的结果,好像颜色错了也并不稀奇。 乌黑的、凌乱的长发,像一团被搅乱的墨云,丝丝缕缕不规则地在叶片泥土上铺开,虽然沾染了泥水,却能看出隐隐的光泽。 那个人突然低低地呻吟一声,把林初夏吓了一跳,她试探着向那个人走了过去,在神秘人身边蹲下,这才发现被埋在叶片间的皮肤白得出奇,莹白细润,像块掉落泥水的羊脂玉。 看上去没有什么外伤,但是腿弯折的角度有点奇怪,可能是摔到了腿。林初夏伸出手,伸向那应该是脸蛋的地方,拨开掩映着他脸庞的头发。 林初夏一惊。 很漂亮的一张脸。 像是女娲用尽一生心力雕琢出来的精致。眉如远黛,双眸狭长,柔和的脸部线条像是用柔软的羊毫细细勾勒出的,半垂着的睫毛轻轻颤动,长而卷,像扇子。 林初夏下意识向那人脖颈处看去,甚至小心地伸出手在突出的喉结上按了按,是个男的。 “咳咳咳......”哪想到她轻轻的触碰就让男人发出连串的咳嗽,她被吓得手一缩,那声音细细弱弱的,如果不是她看到那个人的嘴唇正努力地张合,都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救......救救我......”他在向她求救。 秀致的鼻梁下,嘴唇的形状也漂亮。唇珠饱满,唇瓣微翘,似娇嫩的玫瑰花瓣,但是那嘴唇现在干裂得不行,本应饱满柔嫩、娇艳欲滴的嘴唇此刻布满了裂纹,林初夏愣愣地出神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回应他,她凑到男人耳朵边,“好的好的,我会救你,我带你去我家。” 林初夏不知道这人在这里躺了几天,人在严重脱水的情况下是不能立即喝水的,她用指腹沾了点水,涂在男人的嘴唇上。 水渍终于缓解了嘴唇的干裂,男人似有所感,轻轻张开嘴唇,在对她回应。 突然感觉到手指一阵湿润,林初夏惊讶地抬眼,“欸欸欸,不可以......不可以舔我......”也许是出于对水源的渴望,男人竟然无意识地将她的手指含住了。指腹被他包在湿热的口腔里,小口小口地吸吮,甚至舌头也勾过来了,他的舌头也好嫩。 在山里长大,闲了就四处找人找狗打架,一向无忧无虑无惧的林初夏,生平第一次对某个人犯了难。 她也没办法甩开他,毕竟他看起来,太柔弱了。 朔宁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 那天他好像就在路上走,被一只猫咪吸引到小巷子,下一秒就被人绑上了车,无论他一路上怎么询问或是讨好,那辆车只顾闷头向前开。终于被他找到了个空隙,他积蓄已久跳下车跑掉,他的身体体能本来就很弱,小时候在学校里常常因此被别的小男孩嘲笑,不过可能是身体也意识到了正处于危难关头,竟然也不知疲倦地跑出好长一段距离。跑进山里,在树林间没有方向地狂奔一阵,快没力气了,于是选了棵还算牢靠的树,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他伏在树枝上,看到几个黑衣人就在树下的这片空地上商议着什么,最后终于选了个方向继续追赶,终于懈了一口气,然而他清晰的记忆也终止于此,后面的经历就过于迷糊了,以至于什么时候从树上掉下来的都不知道。 周围似乎有人来来往往,但是没有一个人为他停留。 直到林初夏出现了。 桂花 朔宁在这里躺了不知道多久,但是晚上气温降下来,很冷。林初夏发现他的时候,有好心的村民留了件灰色的衫子给他,只是上山干活时穿得薄,并没有多少保暖效果。 但是好像感受不到了。 五感好像被冻僵了,他见到林初夏好奇地凑上来,求生欲又忽然涌上来,他是很努力地呼救的。可是这样努力说出口的声音却像蚊子哼哼,以至于他都产生错觉,自我怀疑到底有没有说出话。 到底有没有人在他身边。 到底......他还活着吗。 嘴唇被一样柔软的东西碰上了。干裂许久的嘴唇急切地吸着从那上面淌下的水珠,朔宁的嘴唇湿了,眼角也湿了,终于被发现和终于要得救的喜悦涌上心头。这段时间里,他鼻腔胸腔里都是草地和泥土的湿润气息,除了偶尔的鸟叫,相伴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声从没有这样强烈过。 咚、咚、咚。 林初夏将手指从他的口腔里抽了出来。 她站起身,却感觉到鞋面一紧。 “别、别走......”朔宁觉得自己的拳头都要捏碎了,然而林初夏感觉到的只是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的鞋尖。 林初夏于是再次趴下去,摸摸他的脸,凑近男人的耳朵说话:“你放心,我不走。我答应了要救你的。”她刚才大致检查了一下,男人除了腿摔到,没有其他外伤,还有神志,这么虚弱是因为他实在太瘦了,身体能量供给完全跟不上,她都担心等会把他带回去会弄断他的骨头。 她抽出自己的手帕迭了迭,用水沾湿了压在男人的嘴唇上,又附下身在他耳朵边承诺:“你身上伤得不严重,我等会带你下山去找医生,”她不确定男人听清没有,这时多米一蹦一跳地凑了过来,伸出舌头就对着朔宁的脸颊舔了起来。 朔宁脸上湿乎乎的一片,他听到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等下......我要......桂花......”温热的软绵绵毛团凑在他的颈窝,他努力抓握林初夏的手终于松开了,整个人卸了力气躺在草叶上,像神话传说里濒死的美人,美丽又可怜。 林初夏纠结了一下,可是她上山也确实是为了摘桂花......“马上,我马上就摘完!”旁边桂花树开得馥郁香甜,勾着她一边救人一边不忘上山初心。 她的目光在躺着的人和地上的背篓之间徘徊了几圈,想到了一个能把他运下去的办法。 是女孩子吧。朔宁记得隐隐响起的声音虽然沉稳,却更多带着女性特有的柔和清澈。他也惊讶于此时自己还有心思想,自己好重的,女孩子怎么搬得动他。 林初夏想通之后动作很快,她把外套脱了下来在地上铺好,背篓里的东西往外套上一倒,都是一丛一丛的桂花,掺着些果子。外套的四个角一绑,就变成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袱。 多米脖子一重,被压得咩咩叫,林初夏从兜里掏出小块自己熬的糖块,多米长嘴一撅,把糖块卷进嘴里,这才乖乖地驮起那只包袱。 林初夏笑眯眯地摸了摸它覆盖着柔软毛发的脖子,“这才对嘛,既然在这个家,眼里就得有活儿。”她站起身,两掌一拍,就俯下身去搬他。 朔宁穿着件料子很柔软的长袖单衣,袖子勾了丝,林初夏的手刚搭上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温和的暖意透过手心传到他微凉的皮肤,朔宁不禁瑟缩了一下。 “我不会伤害你的。别怕哦。”林初夏不太会安慰人,只是再次强调。她做的比说的好看,一条手臂从他的腿弯穿过,另一条手臂则横过他的腋下,腰腿一发力,就把男人抱了起来。 贴住朔宁的皮肤,柔韧而温暖,她的手臂肌肉不算坚硬却很有力,紧密地贴在骨骼上,朔宁被抱离地面的一瞬下意识攀住了林初夏的腰,她的怀抱也很温暖,有股湿润的令人安心的淡淡香气。 滑腻的长发笼在林初夏的怀里,湿漉漉的发尾沉沉地往下坠,林初夏简直觉得自己像是抱了一只水鬼。这人抱在手里比他看上去还要轻,脊骨一节一节地硌着她,林初夏稳稳托着他放进竹篓,长身的成年男性竟然能够被完全装进去,他乖乖地被林初夏摆弄着四肢,无力地靠在竹编上,像只小动物。 林初夏动作迅速地去摘桂花,连花带叶地掰了几枝往篓子里甩。 朔宁歪倚在竹篓里,小羊时不时压着脑袋过来舔他一口,桂花枝伴随着扑簌簌的声音掉在朔宁身上,桂子味浓,浓厚香甜的气味颇有侵略性地压下来,朔宁细细地喘着气,只觉得鼻腔喉咙里都淌着蜜。 啊。原来不是错觉。 林初夏想到兜里揣着给多米的糖块,顺手往朔宁嘴里一塞,朔宁被甜蜜的桂花香环绕,口腔里是糖块划开泌出的甜水。 就算只是一场错觉,在这样甜蜜的气息包围中死去好像也不是很糟糕。 背回家(本周一更) 林初夏背着朔宁下山,他像只病猫崽子窝在她的背篓里,竟然比她平时上山挖东西时的背篓还要轻。她对路熟,脚步又快,带着只又蹦又跳的小羊,轻轻巧巧地下了山,直奔村医那儿去。 甘伯山正看到书中描写:此时三更已过,书生昏昏欲眠,甫放下书,只听得一阵风儿拂过,那木门的嘎吱声拽得悠长连绵,他起身正要去阖上门板,却听得门外似有脚步声掠过...... 一步、一步。 “甘叔。” 女声幽幽响起,吓得甘伯山猛提一口气差点从椅子上背过去。 看到来人,甘伯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把包在《本草纲目》里面的灵异小说藏好,“林家丫头,老汉一把年纪了,经不得你这么吓。”他转念一想,其实林家丫头每次都来得悄无声息的,她步子稳又轻,简直跟练过轻功似的。 林初夏从甘伯山拿倒了的《本草纲目》封面上扫过,沉默地把竹篓往地上一放。 又把甘伯山吓了一跳。 “你从哪儿绑了个人呐?”皮肤煞白,头发老长,倒比林初夏更像从书里爬出来的幽魂。 “山上捡的。”林初夏的语气平淡得像捡了一只兔子,朔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了,她弯下腰摸摸多米的下巴,语气很老实:“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好像前几天有人在追他。” 甘伯山抬起朔宁的脸蛋瞧了瞧,被他俊朗中带着柔美的长相惊了惊,没想到林家丫头这一口,怪不得看不上隔壁几家黑壮黑壮的小子,他兀自陷入对八卦的畅想,自顾自点点头:“拉回去当你的相好是挺不错的。” ...... 朔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像被人捂住口鼻,闷得醒不过来。 眼皮沉重地压在一起,五感中是嗅觉先醒过来的。 温暖的、粮食的香气...... 朔宁总算撑开眼皮,带着微甜的白色水雾在他眼前盘绕,他动了动手指,也尝试着挪动身体。 整个人卷着毯子摔下去,在地上撞出闷响。 林初夏知道那人醒了,总算可以把青菜细细切碎,丢到小米粥里去,稍稍焖一下就可以盛出来了。她没急着问怎么了,盛了一小碗粥之后才向沙发走过去,“你醒了?可以说话吗?” 朔宁的喉咙间逸出一声沙哑的“嗯”。 睁开眼睛,漂亮得像宝石。 林初夏刚看到他的时候就在想,鼻子嘴唇脸蛋,没有一处线条不好看,眼睛要是生得没有存在感可就太可惜了。所幸他睁开眼,就让人觉得更加移不开视线。他的眸色很浅,是淡淡的金棕色,让林初夏想到放在阳光下,碟底浅浅盛着的蜂蜜水。 “朔宁。” 林初夏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的名字。 朔宁说话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脸蛋从披在身上的毯子露出一半,十分乖巧。林初夏也交换般说出自己的名字,说自己大概是初夏出生的,她认真地说,朔宁认真地听,直到林初夏发现朔宁的目光定在自己手里的碗上,她向前伸伸手,“我说忘了,这是给你煮的粥。刚刚带你去看过医生,腿再绑个几天,吊几瓶水就没事了。”她没有问朔宁为什么跑到山上去,又遭遇了什么,捡到小动物就是捡到了,等他养好伤,自己决定要去哪。 瓷碗质地有点糙,盛着黄澄澄的稠粥,像装着一碗金子。 林初夏见朔宁眼睛亮亮地盯着碗里看,显然是饿了,却半天不伸手,突然领悟到,问他:“是不是手用不上力?”朔宁点头,眼巴巴把她望着,林初夏心尖一软,“那我喂你吧。” 捏着小勺,林初夏下意识就把勺子提到嘴边吹了吹。她愣了愣,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把小勺送到朔宁眼前,“还是你自己吹吧。” 朔宁垂着睫毛,认真地呼出一口气,米香被吹得四处散,吹了几下,林初夏将勺子贴上他的嘴唇,“试试这个温度可以吗?” 温热的粘稠粥体顺着喉咙流下去,朔宁眯起眼,像正在晒太阳的猫咪,满足的神色取悦了林初夏,她正要舀第二勺,就见朔宁动了动嘴唇,“很好吃,里面放了什么?”有点像听到雕像开口说话,林初夏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眨巴眨巴眼,遇到别人问这个可就热情起来:“我加了点玉米碜,但是不敢加太多,怕你吃不了,还放了点肉泥和香菇碎,再剁了一点虾米碎,就当调味了,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咸粥。” “很香。”太久没跟人讲话,朔宁有点不适应喉咙的滚动。 一连吃了两碗,林初夏正要说不能再吃了,对身体不好,朔宁就主动说:“我吃好了,谢谢你。” 林初夏一愣,他在山上躺了那么久,大口进食是本能,但是他喝粥的样子很克制,小口小口地吞咽,见他喝完这碗又眼巴巴地把她望着,她还以为朔宁会继续吃呢。 她正要收起碗,朔宁的肚子就发出一阵绵绵的咕咕响。 朔宁白净的脸蛋上红了一片,林初夏试探性地问:“是不是还饿?” “有一点,但我还是不要吃了。”他很注意控制身材的。 “好的,甘伯伯也交代不让你一次性吃太多东西。”那就少食多餐嘛,她能把鸡鸭鹅养得肥肥壮壮,养胖他还不容易吗。 朔宁喝完粥精神恢复了不少,他试着在林初夏的搀扶下站起身,腿被夹板固定住的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发现自己能顺利站起来,立刻下意识笑着去看林初夏的脸,却见到她虽然扶着自己,眉毛却蹙起来,在忍耐什么似的。 朔宁极敏感地抽动鼻子,被自己狼狈的仪容吓得呼吸一窒,他不好意思地含着脑袋,憋出一句:“我想要洗澡。”她是不是在嫌他脏? 洗澡(本周二更) 林初夏反复询问了朔宁好几次,朔宁一再坚持自己一个人洗就可以,他实在没办法接受让这位好心的陌生女孩给自己洗澡。 林初夏只得应了声好,进房间翻了一通,找出一条灰色毛巾和一身男式家居服给他,“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有人用过,但是我洗得很干净的,我的衣服没有你的尺码,而且也都穿过了。先用这个凑合一下,等过几天有集市我带你去买。” 她还是担心朔宁手脚无力的出什么意外,就搬了张凳子在浴室外守着。事实上,朔宁的腿还被固定着,手脚也没什么力气,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太过嘴硬。 但是,不想在她面前出丑...... 虽然她好像已经看到过他最狼狈的样子。 朔宁虽然算不上娇生惯养,但小时候因为身体柔弱受过欺负,家族权力在握的姐姐当然格外心疼他,任由他蓄长发、学艺术,朔宁在这头长发上也花了不少心血,隔三岔五得去美容室保养。 他坐在木头浴盆里,抓起一把被污渍弄成团的头发,叹了口气,一边不慎熟练地用手指插在发丝间试图梳开,然而思绪从眼前的发丝飘到门外的某个人身上。 很、很让人有安全感的女孩... 骨骼清晰、线条流畅的脸蛋,清亮坚定的目光、坚韧有力的肌肉。 是被她抱起来的啊......朔宁一想到这里,霎时脸蛋飘红,沉下脑袋,扎下温热的水面,红着脸咕噜咕噜吐泡泡。 林初夏在外面的小板凳上翻开了一本杂志,是她和刘黎合订的,每次刘黎看完之后再给她拿来,有一次她翻到里面一张跨页的油画,色调、明暗灿烂而孤寂,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每次拿到杂志都隐隐期待着这位署名为S的艺术家的新作。 可惜已经好几次没有看到ta的作品,林初夏有些失望地从头翻阅起杂志,正看了一半,就听到浴室里扑通的水声,然后是朔宁下意识的呼叫。 “林初夏!”朔宁也不知道怎么就在要摔倒的瞬间下意识喊出了她的名字,他梗着腿坐在浴盆里,把自己身上搓了一遍,虽然林初夏说换水的时候喊她一声,但他还是尝试自己来,然而本来就行动不便,脚下踩着水一滑,重重一声摔回了浴盆里。 林初夏听到喊声没有犹豫就开始撞门,陈旧样式的门闩被撞几下就有所松动,没用多久木门就发出了投降般的咯吱声,她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上二楼的多米一起跃过了门框。“我来了。”她没忘记回应。 然而她闯进去,朔宁却说,“别来......”一边横着手臂遮住了脸,另一只手则挡在胸前,一时不知道是应该挡胸还是挡住小腹。 狭小的室内挤满氤氲的水汽,林初夏在一片朦胧中只看到一大片白得刺眼的皮肤,朔宁被夹着的腿高高翘起,搭在浴盆边上,全身的皮肤又白又粉,像刚剥壳的荔枝肉,林初夏下意识顺着他翘起的腿往下看去,荡漾的水面下手掌没有覆盖全,没有勃起的软绵的性器露出一点边缘,她立刻移开视线,却又看到他胸前挺起的两点。 “粉色的……”朔宁意识到她在说哪里,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立马双手交叉将自己挡得更严实,他声音颤颤的,脸颊通红,“你在看哪里。” 两个人之间气氛正暧昧,多米一个蹦跳打破了安静,它小跳着,羊蹄在浴室湿漉漉的地面上一滑,险些劈了个大叉,林初夏只能先去扶小羊,再去扶朔宁,她将朔宁的身体扶正,换了一缸水,这次彻底拒绝他要自己洗澡的想法,灵机一动去把小板凳搬进来放到浴盆里,让他就这样坐着,朔宁还要努力争取一下,却被她拍了拍头,就乖乖坐在了板凳上。 “别把我当小羊……”朔宁虽然这样说着,却忍不住眯了眯眼,像只很乖的小动物一样,只转着眼睛看着林初夏去拿洗发水。 黑色的膏体一股药味,朔宁动了动鼻子问:“这是添加了中药材的吗?”林初夏挤了一坨在浴球上打出泡泡,她平时洗头发没有这么讲究,但下意识觉得朔宁会喜欢,她将泡沫揉进朔宁完全湿漉的头发上,还在发顶留了一坨,一边轻柔地揉搓一边回答:“嗯,用侧柏叶、首乌、皂角、无患子自己熬的,刘黎说第一遍洗会有点干涩,洗第二遍就好了。” “还有第二遍!”现在他的皮肤都要熟了好不好,“那洗第二次我可以自己来……” “乖乖啦。”林初夏用带着泡沫的手指去戳了戳朔宁的下巴,哄小朋友的语气。 她看出来了,与他富有强冲击感的外表相比,朔宁的性格并不高冷,甚至有点可爱。 朔宁眨巴眨巴眼睛,头顶一坨白色泡沫,把脑袋埋进水面下,只露出一对眼睛,气鼓鼓地往外吐泡泡。 林初夏起身去拿东西,他就转着眼睛盯着她的动作,没想到她猝不及防一转身,正好抓包他盯着自己看,朔宁尴尬地躲闪,下意识张开嘴想解释,却忘记自己正在水下潜着,于是噗噗噜噜被灌了一大口水。 是他自己的洗澡水也不可以!! 打针(本周三更) 林初夏动作利落地收拾完浴室,朔宁这边头发还没吹完,她挑起一缕长长的黑发,最外层的头发都还没吹干,“要不要给你拿更大一点的吹风机?”她有一台工业吹风机,给小羊吹毛的。 朔宁的头发长度落在腰以下,吹起来很费劲,在家里有时候他自己听着歌,得吹一个小时左右。姐姐偶尔叼着烟,半嫌弃半溺爱地调侃他要不要配个专职吹发师,却被朔宁拒绝了,遭遇了被欺负之后他一向不喜欢和人接触,所以在发现自己并不排斥她的抚摸时,朔宁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一开始听到有更大的吹风机还开心了一下,结果林初夏领他下楼一看,朔宁有点恼,指着林初夏手里的吸尘器同款灰色软管,“这明明是给狗用的。”林初夏辩解:“不是,这只给我的羊用过。” “那也是给动物用的!”朔宁坐在一楼坪庭上,这是和内里房间相连的地方,只是拉开窗之后又延申出一块平台,坐在这里就能将院子的景致尽收眼底,林初夏听到他的话也不恼,将吹风机开关一拨,吹风机嗡嗡直响,她转了转手,扁平的出风口就转向自己,强劲的风力将她头发掀得四散,她笑眯眯地向朔宁晃了晃脑袋,“你看,也可以给我用啊。”然而下一秒就被呛得咳嗽几声。 “咳咳咳...多米,都是你的毛!”多米跃动着自由的步伐,几下穿过一楼客厅跳进院子,耸动着嘴就去追着吹风机吹出的风团咬,林初夏呸呸几声吐出被吹进嘴里的羊毛絮,一手捂在多米的脸上一手关了吹风机,阻止小羊试图单方面挑起的战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米很讨厌吹风。” “它叫多米?名字很可爱。” “隔壁赵婶家养的,还是好小一团的时候我就带回来了。”林初夏回忆起多米的成长经历,话就多了一些,“说起来和我带你回来一样,多米还是小小羊的时候就巴掌那么大,也是我放竹篓里背回来的。” 多米从见到朔宁的第一眼起就表现出了过分的好奇心,它左右摆着小尾巴轻轻跃上坪庭,低着颈子往朔宁手心里蹭,朔宁揉了揉它的脑袋,林初夏却转身过来赶它,“多米,不许上来,回后院去。” “为什么不许它进屋子?”朔宁抬起头。他是坐在坪庭上的,林初夏拾级而上,站在他身前,她的身形就笼罩下来,她身上有股很清新沉静的香气,他抿着唇侧了侧头,又忍不住偷偷看她。 林初夏去牵了插线板,索性插上吹风机就在这里给朔宁吹头发,她指了指在地板上留下的欢快的蹄印,不用多余解释,朔宁就觉得头皮一紧。 “不许吃人家的头发!!”林初夏无奈大喊。 已经到朔宁嘴边的话语从可爱的小羊,变成了:“邪恶的小羊!” 好不容易把那缕被多米吃进去的头发抢夺出来,林初夏动作熟练地冲着羊屁股反手一巴掌,多米被打得咩咩叫,但是也不跑,知道自己做错事,在前院找了个地方乖乖卧倒。挨打的小羊没什么反应,朔宁听到那声音却被吓得一耸,林初夏摸摸他的发顶,“又不打你,别怕。” 朔宁的头发太厚,林初夏只能分了一缕一缕的吹,干枯的发丝搭在朔宁眼前,他纠结了好久,还是忍不住闷闷出声:“林初夏,有没有护发油。” “有花生油、大豆油、菜籽油,就是没有护发油。”林初夏见他捏着一缕发丝惆怅,压低身体凑近仔细观看,“明明很好看啊,又黑又有光泽。”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点吧。 “才没有......” “肯定是这两天营养不良,补回来就好了。”朔宁为了反驳认真地捉出一根头发的尾端,指着分叉展示给林初夏看,她哑然失笑:“你要是觉得看着不爽,把分叉的地方剪掉,或者干脆剪短也可以。” “不要不要不要。”朔宁可宝贝他的脸蛋和头发了,伸手就要把被林初夏捏在手里的头发抽回来,林初夏觉得这人安静的时候漂亮得像艺术品,动起来又很鲜活,忍不住逗他,果然朔宁像个扑逗猫棒的猫,扑来扑去的,然而最后抓住林初夏的手,碰到她有些粗糙的皮肤,脸却红了。 林初夏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安静下来,再逗他他也闷闷地不说话,索性专注地给他吹头。 他的发丝间还有洗发水的气味,被风一烘,沉郁的草药香盖在脸上,朔宁安静地盯着眼前的地面,是柔软而湿润的土地,草籽落在这里,会很快扎根破土。 保持沉默的两人之间,只有吹风机嗡嗡作响。 “嗯......吹好了。”林初夏原本在用手掌托着朔宁的发丝,他的头发毛茸茸的,吹到后面几乎是一边吹头发一边趁机撸毛,朔宁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脑袋下意识跟着林初夏抬起的手掌走,被她抚摸很舒服,只觉得耳根痒痒的。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之后朔宁尴尬地低下头,林初夏挑起一缕发丝从发帘下去看他,“是不是脸又红了?”朔宁心虚地移开视线:“才没有。”只是脸有点烫。 “对了,”林初夏突然想起来,“甘叔还开了几瓶要打的药,我问过他,说不用折腾非要去他那里,我给你打就行。” “打什么针?” 林初夏转过身来对他坏笑:“屁股针。” “啊??”朔宁双手交叉捂住自己,被林初夏提醒你捂错地方了之后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我我不要......” “怎么老是说不要。”林初夏笑眯眯地看他在坪庭上乱动,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她按住朔宁被固定住的腿,“好啦逗你的,就吊几瓶水,扎手背就行了。不过我给你打针可没开玩笑。” 朔宁仰着头看她,毛茸茸的睫毛抖了抖,“你还会给人打针吗?” 林初夏抿着嘴眨巴眼,“我给猪啊牛啊都打过。” 朔宁迅速捕捉到重点:“可是你没有给人打过针?” “多米从小到大的针都是我打的。”林初夏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然而避重就轻被看穿,朔宁举着手指大声指责:“可是你就是没有给人打过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