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关东参王》 第1章 开排 第1章 开排 清光绪十二年春 四月的长白山,积雪早已融化,桃水顺着沟沟岔岔汇聚起来,流到了江湾中。 江湾里堆积了一冬的木头,已经穿扎成一张张木排。 只等放排人聚齐了,便可顺水而下,沿着鸭绿江,一路放到安东城去,换成白的银子。 寡妇山下的卡拉密江湾,十来副木排依序停靠在江边,最前面的头排上竖着一面红旗,旗上书写着“钱修成老排”几个黑色大字。 木把们做饭的炊烟,像云雾一样在江面上氤氲升腾,在薄寒轻暖的初春时节,带给人丝丝暖意。 早饭过后,雾散天晴,钱修成大柜的十副老排,也到了开排的时候。 “各位,大柜在南海有事不能赶过来,委托我代为主持今天的开排仪式。” 二柜李永福,站在江边,面对着一众排伙子朗声说道。 “良辰吉时已到,给水王爷老把头上供奉。摆猪头、点香、倒酒。 愣虎儿,去把鞭炮点着了。”李永福一挥手,示意众人动手干活。 被点名的愣虎儿,是个年纪在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身材魁梧,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透着机灵劲儿。 见那边头棹将猪头摆上了供桌,点燃三炷香插好,这边愣虎立即将一挂鞭炮点燃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红色纸屑飞舞,刺鼻的火药味儿顿时弥漫在整个儿江湾。 外号“水老鸹”的头棹刘东山,带领着全体排伙子,跪在了供桌前,磕头许愿。 “水王爷,老把头,求你保佑俺们吧。保佑俺们这一季放排顺顺当当的,平平安安到安东。 等俺们回来,一定好好报答供奉你。” 排伙子们也跟着头棹一起,大声许愿。“水王爷,老把头,保佑俺们吧。” “愣虎儿,杀鸡。”二柜吆喝一声儿。 愣虎答应一声儿,拎起供桌上捆着翅膀和腿的大公鸡,左手握住鸡头,露出脖子,右手执刀。 只见他手起刀落,便割断了鸡脖子上的血管,将鸡血滴入酒碗之中。 愣虎随手将公鸡扔到一旁,端起酒碗,先递给头棹刘东山。 头棹喝一口,接着二棹、边棹、排伙子、江驴子,众人依次喝了鸡血同心酒。 祭排仪式结束,头棹和排伙子、江驴子们,众人身穿麻衣麻裤,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下穿着靰鞡鞋,朝着江边木排走去。 排伙子的亲友、“打扮人的”、附近村子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跟着上前,有的哭有的喊,各种不舍。 不知道谁家的狗,也跟在人群后面,汪汪追着叫唤,江岸边顿时热闹无比。 头棹站在木排上,冷眼看着几个排伙子正在跟亲人告别,实在等的不耐烦了,便咳嗽一声儿。 “大老爷们儿,别黏黏糊糊的,谁要是舍不得老婆孩子,就别上排,快走。” 那几个排伙子这才依依不舍的上了木排。 此时,开排还有最后一道程序。 头棹朝着二柜李永福一拱手,“头棹、二棹、边棹、十六个排伙子、十个江驴子,全部上排,一切准备妥当。” 二柜李永福一挥手,大声吆喝道,“老排开排!” 头棹高声喊,“老排开排——” 一众排伙子们齐声高喊。“老排开排——” 系在岸上树桩的缆绳解开了,老排猛地一晃,被水流往前冲的一涌。 头棹指挥着排伙子们,各种操控着手中的木棹,众人配合,将木排调正。“撑起棹啊,嗨吆! 走江心啊,嗨吆! 闯险滩啊,嗨吆! 斗风浪啊,嗨吆! 奔老洋啊,嗨吆!” 众人喊着号子,全神贯注的操控着手中的木棹,木排缓缓离开江岸,进入正流。 木排劈波斩浪的启航了,随着冰冷的江水,在浪尖上起落着,转眼消失在江雾迷蒙的远方。 木排进入中流后,头棹“水老鸹”将傻绳拴在排定上,他双腿微微叉开,稳稳站在排首,目光炯炯,注视着前方。 “愣虎儿,上香。” 站在头棹身后的愣虎,立刻把早已准备好的粗香点燃,插在棚里水神爷的排位前。 棚,是将木杆的一头削成尖平,插入木排的缝隙中间,架起架子来。 上面用树皮苫着,有的苫上苇草或者雨布,里面铺上松树毛子。 棚里供奉着用木头刻的“水神爷”(一个小人),或者老把头的牌位,终日都要插着香。 棚里放着一些蔬菜、粮食、工具,是排伙子们睡觉和休息的地方。 上完香,头棹大声喊道,“水神爷,老把头,俺们恭敬你了。 这一趟跑南海(安东),要闯过九九八十一个哨口,求你保佑俺们平平安安吧!” 木排上,所有的排伙子,都朝着安东的方向齐齐跪下,头棹声音一落,众人磕头。 “好了,都各自干各自的活儿去吧。 愣虎儿,你是边棹,要给我和二棹打下手,主要照顾前面五张排。 你岁数小,又是头一回上排,一定要机灵点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脚下要利落。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闭上嘴,咱排帮的忌讳多,要是惹出乱子来,我把你一脚踹江里去,再也别想上排了。” 头棹朝着朝着旁边的小伙子点点头,叮嘱他。 “哎,知道了。”愣虎应了一声,忙奔向排尾,撑起手中的棹杆纵身一跃,跳上后面的木排。 就见他动作轻灵利落,丝毫没有受到江上翻滚的浪涛影响,十分稳当。 “愣虎儿这小子啊,天生就是吃咱们这口饭的,你瞅他,头一回上排,走的多轻灵稳当? 这小子,多历练几年,我这头棹的位置,就可以交给他了。” 水老鸹瞅了眼在木排上行走如履平地的小伙子,忍不住赞道。 “切,这会儿你又夸孩子好了是吧?不是当初他刚进木帮那会儿,你各种嫌弃的时候了?” 坐在棚里喝茶的二柜李永福听见这话,忍不住摇头笑笑,吐槽道。 “当初你嫌弃人家岁数小,干不了多少活,不是要把人撵走么?咋地,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被二柜这么一说,水老鸹当即笑了起来。 “那小子刚进山场子的时候,愣头愣脑的,我是看他岁数小,怕他在山场子里出了事儿,所以才撵他。 我也没看错啊,这小子上山放树,被排山倒的大树给砸下面了。 得亏他命大,没交代在山上,好歹捡了条命。” 水老鸹这么一说,二柜也想起来了。 “对啊,你还别说,愣虎儿这孩子,自打那回出事之后,这性格倒是变了不少,稳当多了,还机灵了呢。 他刚进山场子那会儿,是真的愣,要不然大家伙儿能叫他愣虎儿么?” (本章完) 第2章 愣虎儿 第2章 愣虎儿 木排在江水中稳稳前行,站在第二排上的愣虎,并没有听见头棹和二柜的对话。 此刻他手中握着棹杆,目光注视着远方,思绪如眼前这滚滚的江水,在脑海中翻涌。 来到这个世界好几个月了,曲绍扬也渐渐接受了,从现代社会穿越到一百四五十年前的事实。 原主也姓曲,小名叫虎子,山东登州府下辖,曲家庄人,家中以种地、捕鱼为生。 齐鲁大地连年灾害,百姓生活困苦,饱受磨难,登州府也没能幸免。 日子不好过,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少人就琢磨着去关东闯一闯。 原主从小性子就愣,做事顾头不顾腚的,于是不顾家里人反对,就坐船过海闯关东。 原本那船是奔着大连去的,结果遇上了大风,偏离航向,最终漂到了安东附近。 人都说,关东山好混穷,穷人到了关东山,怎么也能混口饭吃。 虎子跟随众人,风尘仆仆、历经艰险到了关东,却发现想要混口饭吃,并不容易。 外地人到了关东,想要混饭吃,最稳妥的就是给人打工扛活、开荒种地。 打工扛活,好的活计需要有同乡会的担保和推荐,要知根知底,不然主家哪里能放心留用? 不用担保的活,都是又脏又累,从早忙到晚,也顶多就是混一口吃喝。 开荒种地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拼死累活开荒几亩地,转眼就有旗人或者蒙地贵族过来跑马占荒。 遇上好说话的还行,先佃地种,按年交租,慢慢也能落下脚。 要是遇上不好说话的,地直接没收,人撵走,谁叫地是人家的呢? 除此之外,还可以进山伐木、打猎、挖参,要是胆子大不怕死,还可以去淘金。 打猎需要经验丰富有家伙什儿,挖参凭运气,淘金更是九死一生,都不是好走的路。 所以,有些人就选择了进山当木把。 广袤的长白山脉盛产各种优质木材,黄松、红松、水曲柳、柞树、椴树、黄菠萝等等,遍地都是。 这些木材只要运到关里,就是价格昂贵的抢手货。 清末,随着朝廷对关东山两百多年的封禁解除,官府和民间纷纷成立木场子。 木材砍伐与运输造就了东北的木帮行业,人们称从事该行业的人员为“木把”。 木把分为两个类型。一个是上山采伐树木,干的是山场子活,另一个则是下水顺江放排,吃的是木排子饭。 顺江放排属于高风险高收益,而进山伐木虽然收益低一些,但风险也小一些。 只有一点,就是对木把的体格要求高。 直径超过一米的树木,在没有油锯和各类机械的年代,全靠两米长的大掏锯和八斤重的大板斧来砍伐,没有过人的体魄是不行的。 虎子虽然才十六,体格却不错,山东大汉的基因,长得高高壮壮,一把子好力气。 这小子刚开始在码头上扛活出大力,一天累死累活也就勉强糊口。 正巧七八月里赶上长白山的木把放排到安东,一个个都趾高气昂各种吃喝玩乐。 虎子瞧见了,羡慕的不行,正巧遇见个“打扮人的”(类似中介)。 在听完打扮人的吹嘘木把多挣钱之后,虎子就动心了,二话没说就跟人家签下了三年的合同,进山当木把了。 到了山里才知道,木把这饭碗也不是好端的。 大冬天在插裆深的大雪里放树,八斤重的大板斧一抡就是一天,出一裤兜子汗。 那狗皮帽子和裤上头,能罩起一层冰甲,晚上回屋的时候先去炉子边上烤火,才能脱下裤子来。 而且,进山伐木只是相比于放排危险低一些,但也不是没有。 遇上排山倒,那一米直径的大树翻滚而下,碰上差不多就砸成肉饼儿。放箭子车起了茬子,人直接就被飞滚的原木碾成肉泥。 倒霉的原主,恰巧就碰到了排山倒,被倒下的大树砸中,头破血流,人当场就过去了。 再一睁眼,芯子已经换成了曲绍扬,来自一百多年后的人。 经过好几个月,曲绍扬终于认清了眼前的现实,不得不接受木把的身份。 眼下他孤身一人,要啥没啥,就算是想干别的也难。 木把虽然危险些,可挣钱多啊,冬天一季伐木,开春一季放排,少说能挣百八十两银子。 这年月来说,银子的购买力还是相当强的,普通人家一年也挣不来几两银子。 他现在还有三年的合同在身,目前也只能安安稳稳当木把。 等三年之后,多攒下点儿钱,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盖几间房子,买块地,安稳过日子吧。 “愣虎儿,寻思啥呢?看寡妇山看的出神了?”曲绍扬正想事情出神呢,忽然旁边有人喊他。 愣虎,是山场子里的人,给原主起的外号。 主要是这小子特别愣,小名又叫虎子,大家伙儿就这么称呼他。 曲绍扬闻声扭头,往身旁看去,就见到在木排另一侧,一个年纪在二十岁多岁的小伙子,正朝他挤眼睛呢。 “寡妇山?在哪呢?”曲绍扬随口问了一句。 旁边的赵大奎抬手,往前面一指,“你看,那不就是寡妇山么? 山顶的形状,像不像一个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看向远方的女人?人家都说,那是放排人的媳妇,守在江边等她的男人回家呢。” 曲绍扬顺着赵大奎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不远处江右岸,朗空云树间耸立着一座大尖山。 山尖上,孤零零的伫立着一块巨石,看那巨石的形状,还真像赵大奎所说的美丽妇人呢。 “寡妇山?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啊?”曲绍扬不解的问道。 赵大奎不是初把儿,已经放排好几回了,知道的多,此时便炫耀起来。 “寡妇山你不知道啊?话说从前,有个放排人捡了个女人,那女人是来关东山寻找她逃荒的爹和哥哥的。 后来,这女人就跟放排人结为夫妻,俩人特别恩爱。” “结果有一年男人放排的时候,走到谷草垛哨口起了垛,一下子撞到石砬子上,排毁人亡。 那女人天天等日日盼,怎么也等不到男人回来,天长日久的,就变成这么个石柱子了。” 赵大奎说到此处,不由得一声叹息。 “其实啊,在鸭绿江和松江两岸,像什么望夫石、望儿石之类的好几处呢,都有一段咱放排人凄苦悲凉的故事。” 曲绍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头一张排上,二棹王长亮高声训斥,“都瞎嘀咕什么呢?老老实实干活。前面就要到小门槛子了,打起精神来。” 鸭绿江上九九八十一道哨口险滩,小门槛子是第一道。 磨蹭几个月,新书终于出来了。 其实一直都很想写点儿关于老辈人闯关东的故事,始终没能落笔。五月份的时候,应省作协之邀,走了趟最美国道g331临江到长白段,正好有这个机会,对鸭绿江沿岸文化有了更深的了解。 回来后查阅了各地县志,民间故事等诸多资料,最后下定决心,就写这个了。 最开始我想直接写个本土男主来着,那样故事发展会顺一些,左思右想之后,还是给男主安排了个穿越的身份。 这本书可能没有那么多爽文剧情,也没啥金手指,诸位权当个故事看就行了。 (本章完) 第3章 小门槛哨 第3章 小门槛哨 哨口,是指江水突然变流,或因气候变化,或因突发自然灾害而形成的险情,致使放排不能正常通过的地带。 鸭绿江从长白山出发,一直流到安东,上千里路程中,各种险滩恶哨无数,其中有名有姓的哨口,就有几十个。 门槛哨,是指江中突起的一道横梁,拦截了江水,使江水如同瀑布般奔涌而下,水势汹涌。 木排过门槛时,一个不小心就会首尾分家,造成叠排或者撞崖,十分危险。 鸭绿江上有好几处被称为门槛子的哨口,小门槛子哨、大门槛子哨、二门槛子哨。 这小门槛子哨,就是木排流放鸭绿江所要经过的第一处恶哨。 “都拉开距离,抓紧了木棹,千万别撒手。”木排行进到小门槛子哨近前时,二棹王长亮高声大喊。 木棹,跟船橹有些类似,是琵琶形状,棹板子上钉着一片钢刺,叫猫牙。 木棹固定在木排的关键节点,可以通过摇棹控制木排的走向。 头棹在前面一喊,后面几副排上,一众排伙子们也跟着高声接应,往后传话。 曲绍扬按照吩咐,紧紧的抓住了木棹,双腿死死定在木排上,目光注视着前方。 少顷,第二排便到了哨口,木排被水浪一下子涌起来老高,几乎离开了水面。 接着,又一个猛子,重重的落入水中。 激起的水浪,劈头盖脸朝着人砸过来。 四月的江水,冰寒刺骨,让人忍不住一个激灵。 可这个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冷热?使劲儿憋足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江水里。 人和木排一起没入江涛之中,被激流的浪涛冲出老远,等人和排再次浮出水面时,已经离着哨口挺远了。 江水浸湿了衣衫,胸口感觉像是要炸开般的疼,那是憋气太久的缘故。 曲绍扬抬手,抹去脸上的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门槛哨,果然是名不虚传,难怪被人称作是鬼门关。而这样的哨口,才只是千里放排路上的第一关。 等全部木排都过了哨口,前头的二棹大声呼喊着,让报人数。 好在,十副木排上的人都安然无恙,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千万小心了,放排可不是闹着玩儿。 谁要是再吊儿郎当不当回事儿,当心掉江里喂王八。”二棹大声的吆喝着。 木排上,不少人都是今年新上排的初把儿。 上排之前,倒是也都听人说起过放排的艰险,可都没在乎,只以为是老人儿在吹嘘。 可经过刚才的小门槛子哨之后,大家伙儿都晓得了厉害,一个个打起精神来,全神贯注瞅着江面,不敢有丝毫马虎。 头排之上,坐在棚里的二柜李永福,身上的衣服也都湿了,脸色发白。 别的倒不怕,他坐着的箱子里,装着好些银子和银票呢,那是排饷和路上答对各方势力用的。 真要是有点儿闪失,这趟排可就白干了。 “头棹,咱今天在哪儿歇着啊?”李永福从棚里走出来,一边动手拧衣服上的水,一边问道。 木排上说的算的人,就叫头棹,也有称呼为大卯子或者大把的。 头棹要对山里的各种规矩习俗了如指掌,特别是水势、江风、天气、野兽、水鸟等等,都要有所了解。 最主要的是,头棹要有看水的本领,走水放排眼睛要抓住水线。就如排夫们所说的,“排不抓水线,一流就完蛋”,说的就是这个本事。 水老鸹实际上是江边的一种水鸟,羽翎银灰色,勇敢矫健,喜欢在激流恶浪中翻毛亮翅,水性非常好。 头棹大名叫刘东山,水老鸹是他的外号,不用别的,光冲着这个外号,就知道此人的水性多好了。 此时,头棹水老鸹手里端着个大烟袋,稳稳的站在排头,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水面,分辨上水下水、清水浑水、文水武水。 听见二柜的话,水老鸹抬手往前一指,“今晚歇在排卧子,离着不太远了,十多里地。” 这一趟放排,他们从卡拉密江湾一直到安东沙河子,大概要走一千四五百里的路程。 一般来说,要是水大走的快,用不上俩月就能到,要是水小,再有事情耽搁了,很可能就得三个月。 甚至赶上哪年鸭绿江水浅,木排当年到不了安东,得隔年才到。 所谓的排卧子,就是放排人傍晚停靠休息的地方,一般是水势比较平稳的江湾,有的靠近集镇,有的就在荒郊野外。 木排往前走了十来里地,果然到了一处江湾,头棹指挥着众人,将木排靠了岸。 江岸边碎石滩上,有一些碗口粗的树,或是木头桩子,众人将木排上系着的大掏(绳子)解开,拴在了那些木头桩子上。 “愣虎儿,你领着大柱子、二毛,赶紧烧火做饭。” 到了排卧子,众人下了木排,头棹吩咐曲绍扬烧火做饭。 其余人则是挨个儿木排检修一遍,哪里松脱了,要及时捆扎、钉死,避免流放途中出意外。 曲绍扬应了一声儿,领着俩跟他岁数相仿的小子,从木排上搬下铁锅、米粮等,就地支起来锅灶。 “你俩去捡柴火,顺手薅点儿野菜啥的,我和面,晚上蒸窝头。”曲绍扬指使那俩小半拉子干活。 半拉子,就是指十五六的半大孩子,为了生计,不得不到山场子、水场子讨生活。 他们干不了太沉重的活,一般就是烧火做饭啥的。 半大孩子会什么?做出来的饭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蒸出来的窝头也是半生不熟的。 有句话这么说的,“小半拉子蒸窝头,半边生,半边熟,扔出去打死牛。” 山场子不养闲人,曲绍扬刚穿过来那些日子身上有伤,不能进山伐木干重活,就被分派了做饭的差事。 却没想到,曲绍扬这做饭的手艺挺好,赢得了所有木把们的好评,也受到了把头的重用。 所以这一趟放排,曲绍扬也负责众人的伙食,另外俩半拉子,都听他使唤。 这个时节,大江两岸的山林里,不少野菜都冒头了。 俩小半拉子进山去,没多会儿就薅了不少野菜,捡了几抱干柴回来。 三人动手烧火、添水,曲绍庭团好了窝头蒸到锅里,再用野菜做个汤,晚饭就成了。 “还得是愣虎儿啊,这窝头蒸的够喧腾,菜汤也不孬。 以前放排,天天顿顿小碴子饭、咸豆子,吃够够儿的。” 众人围坐在锅灶周围,心满意足的吃着饭,二棹王长亮忍不住感慨道。 “我说,你小子搁哪儿学的做饭手艺?比那些老娘们儿做饭还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