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分卷阅读1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1 文案: 有时候,你发现你有一个奇葩的隔壁。 有时候,你发现隔壁没把你当邻居。 有时候,你发现那些杂七杂八家长里短的破事儿通通绕不开隔壁。 隔壁究竟怎么了? 有一天,哐啷一声雷劈,隔壁家的墙倒了。 隔壁凑上门来跟你说,我无家可归求收留,我们相亲相爱。 卧槽,你能不能滚回隔壁去! 哪有隔壁,我们是一家。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种田文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攻宠受 卷一:凤阳郡 1、梵准准 梵准准家住沽州城南河街后李子巷一十二户。 宅子不大,在河岸边上,梵准准刚好住巷尾,空出来的一小片河滩就归了他家,用一圈半人高的篱笆围起来,种上青菜萝卜月季花。 为了便于照顾,他还在房子后面的院墙上开了个小门方便进出,虽然没人跟他讨论这块河滩地的归属,但他占了公家的便宜总归还是要低调点。 他家里除了他自己,没别人,也许有远房亲戚,但估计是太远了,爹娘没提过。 现在是春天。 他已经还俗俩月。 没什么不同的,平常人的日子,就算你过得像个和尚,也没人注意这些虚的。 梵准准原本不姓梵,他六岁的时候整个凤阳郡发大水,沽州城的沽江决堤,连带着南河也发威,淹了当时的李子巷,卷走了巷口那棵老李子树。 也卷走了他的爹娘。 那时节整个凤阳郡突然就毁了,大批大批的难民无家可归,流亡四处,乱糟糟的,今天听说赈灾的粮食已经在路上,明天又听说半道被山洪阻住山路,粮食运不过来,最离谱的是,有人说外族打进来了,粮食都充军,朝廷要饿死他们。 更多的梵准准也没什么印象了,他跟着李子巷一帮邻居往城外撤离,官兵轰着他们,但是难民太多,天气不好下大雨,走散了许多人。 也没人去找他们。 梵准准没得吃,就抢别人家的,别人也没得吃,他就跟大人一块去挖野菜,剥树皮,打兔子,满山的兔子都被难民吃光了。 再后来就只剩他自己了。 然后他顺着一条河走到了一座山上,累倒在路边休息,然后他很走运地遇到了外出归来的老和尚。 老和尚捡了不少孩子,于是也把他捡回去了。 他只记得娘老是准准、准准地喊他,于是就叫梵准准,他们被捡来的孩子都姓梵。 别的孩子长大一些都陆陆续续地离开,有的被亲人找到领走了,有的没孩子的大人来要一个回去养,或者十三四岁能下地种田就回老家种地去了,唯有梵准准当了十年的记名弟子,都十六了才还俗。 你也长大了,回家种地去吧,孩子。 老和尚更老了,慈爱地看着他。 梵准准直觉这不是一个光明的前途,但是他除非出家,不然只能走。 他想去试试过普通人的日子。 李子巷重建了,改名后李子巷,重新种了一棵李子树,几年下来也长得像模像样。南河街录籍衙门还留着当年的名册,梵准准找上门,那个籍户长是个老大爷,当年的邻居,认得准准。 准准啊,哟,长这么大了。 梵准准点头,张嘴差点喊施主。 对不起爷爷,我不记得您了。 老大爷不在意,那时你还小,不记得也正常,呵,这下子十年过去了吧。 梵准准嗯了声,我来寻个住处。 老大爷翻起卷宗,想了想,后李子巷巷尾还剩四个宅子,就原来你们家那附近,你去看看要哪个,南河街空了不少地,你要是想住到别处去,爷爷帮你想办法。 梵准准应下,出去转了一圈看宅子,回来跟他说就住第一十二户。 对于难民,凤阳郡给每户补贴二两银子,虽然这么多年都没有梵准准的消息,但既然他回来了,衙门也认了,老大爷还是把钱给他,嘱咐道如有难事可以来找他。 毕竟当年的李子巷街坊邻居不剩几个了,帮衬下实属应该。 他是初春来的,一晃俩月过去,日子越来越有起色。 也是,小门小户的孩子到他这个年纪也差不多出门闯荡了,南方只要靠水的地方就饿不死人,河边打渔,集市上帮人挑担,江口码头搬货,或者你要有点手艺,街边摆个摊儿卖点糖人扎个风筝捯饬些花花草草,都能凑出口粮。 梵准准别的能耐没有,他没上过学,十年来每天就是抄写佛经默诵经文,给寺里种地,听老和尚打打机锋,思来想去,他决定在街边摆摊替人抄书,又去城里几个大小佛寺跑一遍求照拂,要是有什么抄抄写写的活儿没人愿意干的,留给他,他每隔一天来看看。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居然也过下来了,梵准准没大志向,他还不到十七,人生刚刚开始,然而他却像养老一样,钱呢,只要够吃用就行,房子呢,只要能遮风避雨就行,种下去的菜呢,只要吃着能下饭就行。 直到第三个月头里,他发现隔壁一十一户的宅子有帮仆役打扮的人进进出出地搬东西。 有人要搬进来? 梵准准心里有点打鼓,毕竟一十一户院墙后面也对着三分之一的河滩地,新来的是什么人,会不会跟他争这块地? 小门小户的,保不准都想多占点便宜。 但他实在也无法,假如真的不好相与,他这个温吞的性子到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人争,只得作罢。 如此惴惴不安地过了几日,一大早听到隔壁门口放鞭炮的响动,震耳欲聋,吓得坐在床上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当日住进来的时候居然忘了放鞭炮! 乔迁之喜什么的梵准准垂眸,算了,都这时候了还计较那个做甚。 洗洗漱漱之后再揣上点吃食,梵准准要出门挣钱去,他向来喜欢从后面的小门走,可以顺便看看河滩的菜圃,今天因为要出摊,小门不够宽,只能推着摊车从正门出去。 隔壁家有很多人上门拜访,手里还拎着东西,门口站着两个男人,言笑晏晏地招呼。 富贵人家? 梵准准疑惑了,南河街这一带全是这种歪七扭八长长短短的巷子,住的人多且杂,却从来没有见过有钱人,沿岸的宅子都不大,一口水井,一间厢房,搭个窝棚做饭,这种地方有钱人住得惯? 不过大约是不会跟他争那块河滩地了。 梵准准略略放心,脚步未停,照常摆摊去了。 入夜,梵准准磨磨蹭蹭地推着摊车回家,不曾想,家门口站着个人,正是他白天看见在隔壁招呼客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2 人进门的男人。 摊车做的不怎么好,咯吱咯吱响,那人听到声音迎上来,不然就梵准准家黑灯瞎火的,他都看不见有人。 小兄弟,你是这家的? 那男人瘦高个,说话很和气,梵准准喜欢别人这种态度跟他说话,不会呼来喝去。他仰头礼貌地问,我是这家的,你有什么事? 他说话有点慢,咬字也轻,这是不常和人说话的缘故,加之少年的嗓子正在变声,还带点干涩,听起来文文弱弱的。 男人没把他当成孩子,认真道:我是隔壁的,今天晚上开酒席请客,街坊邻居都去,也请你家去吃席。 梵准准语气里总透着一股子疏离和淡漠,不过他没反对,好的。 男人又道:你家里人都去吧?现在就跟我过去? 梵准准摇头,把摊车推进院子,出来一锁门,谢谢大哥了,走吧。 男人明白过来眼前的少年就一个人,没说什么,把他领进隔壁的院子,安排他跟附近几户人家坐一桌。 啧啧,长见识啊,虽然院子不大,摆不了几桌,但来的人除了后李子巷的,通通都是珠光宝气,富贵逼人。桌上的菜色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精雕的飞龙腾云摆在正当中,八道凉菜围成圈,人人面前一副竹筷,上好的瓷碟,琉璃酒盅。 凉菜只是下酒,正菜还没上,要等主人家喊开席,梵准准来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周围安静下来,今晚的正角终于出场了。 那人从厢房出来,也是瘦高个,样子很年轻,大约二十来岁,素锦长衫,宽领窄袖,深蓝色罩衣敞着,脚上长靴竟还嵌着鳞甲,泛着沉沉的光。 他披着头发,手里拿把折扇,公子哥样儿的走下台阶,在主桌前站定。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众人,扇子摇摇,扬声道:今日乔迁之喜,在下图尧谢各位赏光!来啊,开席! 底下的宾客还以为他会多说两句,祝个酒啊之类的,手都摸在杯沿上了,谁料想人家这就开吃。 梵准准这一桌都是被稀里糊涂请来吃饭啥都不知道的,既然主人家说开吃,那还有什么客气的,一般人上哪吃这么好的饭菜去?他们都干了一天活儿,正饿呢,相互看几眼点个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就话不多说,各吃各的。 那边几桌开始有人上去跟主人家敬酒,少不了有番交际应酬,就他们这桌最沉默。 凉菜在被撤下去之前就见了底,热菜有十二道,由于他们吃得快,上菜也快,宴席还没到一半,菜都上完了,梵准准没动过肉菜,拼命夹青菜鸡蛋什么的,酒更是没动过,他这桌年龄最小的也看上去三十好几了,他一个少年坐在中间显得有点突兀,别人没法不注意到他。 小兄弟是刚搬来的?他旁边有个大叔许是看大家太沉闷,不好让主人家看到心生嫌隙,没话找话地挑了个话头,住在这边哪一户? 梵准准把嘴里的菜咽下,扭头礼貌道:嗯,刚搬来,我是一十二户。 家是哪里的,怎搬来了? 我家就是这里的,十年前发大水走散了,现在又搬回来。 几个人都听到了,七嘴八舌轻声议论。 梵准准等了等,想等他还问点什么,答完自己再接着吃,大叔却突然站起来了,脸上带着点惶恐。 图尧来敬酒了。 他提前问过这桌是什么人,不打算多客套,自己拎着酒壶拿着酒盅过来,这几个人对他一无所知,年纪都大得能当他长辈,不好开口,无非是以后邻里邻居多照拂走动罢了。 然后他就看到随着大叔站起来的梵准准。 咦,怎么还有个少年? 图尧茫然,梵准准比他更茫然。 眼前的男人跟一般有钱人不同,虽然他穿得人模狗样,身上却透着点地痞流氓的味道,但他眼睛里有很亮很亮的光,看不到却能感觉到的光,莫名有股杀伐之气。 图尧敬酒,先干为敬。 梵准准不喝酒,等图尧放下杯子,都一直站着不动,还挺显眼,谁叫他刚好就在图尧跟前。 男人:? 梵准准慢吞吞道:不好意思,我不喝酒,你的心意我领了。 男人: 图尧直觉这少年不简单,你叫什么名字? 梵准准:梵准准。 图尧没听清,也理解错了,饭滚滚? 梵准准加重语气,是梵准准,不是饭滚滚。 男人乐了,伸手揉下他脑袋,小鬼,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梵准准心说你个痞子,拿人名字开玩笑么,你不就是一十一户,我一十二户还怕你不成。 你再说我不吃了。 图尧简直哭笑不得,这么小气,说两句不行啊。 梵准准直接就坐下了,无聊,又不认识,谁跟他逗着玩。 图尧被人这么拂了面子,还是头一遭,讪讪的,就是不想挪脚,试图跟人搭话,梵贤弟食素?我看你都不动荤菜。 这一桌的邻居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主人家敬完酒怎么不走了?这让主人家在一边站着,他们也不好埋头猛吃吧,难道是小兄弟得罪他了? 梵准准腹诽,谁是你贤弟,不要叫得那么自来熟好么,你就算跟我套近乎也甭想分走我的河滩地。 我就住你隔壁。 梵准准眯了眯眼。 图尧:? 自重。 梵准准把原本想说的你给我小心点咽下去,高深了一把。 图尧反应过来,笑笑,走了。 梵准准还不知道,他已经招惹了一朵怎样的奇葩。 隔壁都是不好惹的,放话之前要三思,这是他多年以后恍然大悟才明白的道理。 2、梵准准(二) 吃过饭大家就都散了,梵准准回家收拾好摊车,数了数钱,烧点热水洗漱,躺在床上却难得睡不着了。 那个图尧,是什么人呢? 如果真的很有钱,为什么会住到他隔壁? 隔着一道院墙,两扇窗,隐约的灯光透过来,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唉,如果真是有钱人,住在他隔壁,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不是略心酸。 钱钱钱这日子到底还是比在寺里要艰难得多。 怀揣着惊疑不定的心思和对未来的点点惆怅,梵准准睡了个好觉,起来之后神清气爽,打开四面的窗户通风,晚春的阳光正是灿烂的时候,把屋子里照得亮堂堂的。 啃点干粮,梵准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毛坐在外间抄书。 他一般是上午写字干活儿,下午出门摆摊,晚上照料菜圃,点灯熬油要花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他正抄得认真,冷不防摊开的书就被人抽走了。 是佛经? 图尧翻了翻,有些意外。 梵准准吓一跳,怎么是你! 图尧放下书,不然还能是谁? 少年皱眉,语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3 气也不大好,你怎么进来的? 图尧摸摸下巴,院墙比较矮 何止是矮,简直比门槛高不了多少,还不到他肩膀高,伸手扒住一跳就翻进来了,这能防贼么,少年也太没有防人之心了。 梵准准不客气地下逐客令,那麻烦你再翻出去,不送。 图尧讨好地看着他,我没恶意,真的,就是想交个朋友,你看我就住你隔壁,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干,你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尽管使唤我,不收钱的。 梵准准才不管他背后尾巴摇得多欢,绷着脸不松口,你多大? 男人顿了顿,眨眼,二十六了。 梵准准把书重新摊好,斩钉截铁道:做不成朋友,太老了,我得叫你叔。 图尧:!? 男人像是被锤子砸了一下脑袋,懵了。 少年神色严肃不为所动。 别这样,图尧缓了缓,耍赖道,我还是很年轻的,我不把你当小孩看,真的,不信我可以叫你哥。 哥。 梵准准好险一口气没提上来。 准准哥。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那准准两个字他念起来总有点像滚滚。 梵准准撂了笔,撸袖子,推推搡搡地好不容易把这无赖轰出门去,男人还趴在墙头殷切地看他,哥,哥你要让着我啊哥。 梵准准抹了把脸,径自进屋抄书。 外头男人还是不消停,声音不高不低地喊他,刚好让他关上窗也能听到,哥,哥你别不理我啊哥 卧槽这是哪路运来的奇葩货! 准准哥 梵准准的笔尖都在颤。 图尧嘴里喊着,心里偷乐,这少年太好玩了,逗一逗就炸毛,也不怕自己,他昨天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发现这孩子眼睛里有那么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让他显得了无生气,但是现在被逗得恢复了些少年的样子。 梵准准大步冲出去,男人的眼睛更亮了,准准哥。 梵准准面无表情,进来,不许喊哥。 图尧勾起嘴角,轻松翻过院墙跟着人进屋,少年指指桌子边一个小板凳,你,老实坐那待着,别吵。 男人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听话地坐下,搞得梵准准觉得自己像是一家之主训小媳妇儿似的。 摇摇头,这痞子太难弄,他脸皮不够厚,道行不够深,丢不起这人。 梵准准叹口气,扫了图尧一眼,重新坐下抄书。 男人打量他的屋子,安安静静地不出声。 家徒四壁,说的就是这样了吧,图尧心里不住摇头,屋里哪点有个家的样子,虽然这一带的房子基本上都破,但稍微收拾一下也算温馨,像他自己的宅子,住进去之前请人改了改,打扫干净摆好家具,看起来就很舒服了。 一个人住的宅子多少会有点冷清,可少年比他还要冷清几倍,要是再落点灰,就像个废宅一样。这种感觉很不好,隔壁隔壁,隔一道墙壁,竟是两个世界,图尧平白觉得看不过去,心里添堵。 梵准准抄完一页,抬头看看,男人居然这么听话,不吵不闹的。 沉吟片刻,他觉得似乎不该这么冷待客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图尧腆着脸,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梵准准摸不清他什么心思,懒得理,十年来佛寺里不问世事的生活造就了他无知无畏的性格,佛家讲众生平等,他便真的觉得众生平等了,图尧不过是隔壁邻居,有甚么好怕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还是忍不住问。 好像多了解一点,胜算就大一点。 图尧笑得很欠扁,好人,大好人,跟你一样。 梵准准暗道,我要是跟你一样这世上就没有流氓了,我不信。 图尧满脸不赞同地咂咂嘴,站起来,握住他拿笔的手,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图尧 梵准准跟着小声念了一声,图尧。 男人弯弯眼睛,继续写,高军 梵准准奇怪,这是什么? 图尧解释道:图尧是名,高军是字,有时候别人也喊我图高军。 那你是做什么的? 男人在他脑袋顶上,看不见表情,不过应当是笑了,你真想知道? 梵准准福至心灵,不想知道了。 图尧悻悻地坐回去,坐在小板凳上托着下巴看他。 少年的短毛看上去真糟心,脸圆圆的,轮廓不明显,倒是一点不胖,身量小,一看就知道以后长不高,但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孩子,身子骨还是结实,不像一些这个年纪的公子哥,走路都发飘。 梵准准抄书的时候很专注,图尧看到他写的字,工工整整的小楷,很漂亮,也不女气,透着股清隽端庄,赏心悦目。 不知道他生意好不好,昨天廖卫都告诉他了,少年有个摊车,应该是卖书为生。 这年头书行不多,卖得贵不说还多是文史列传,像佛经小说之类的确要靠人抄,他以前见过这做这个营生的,写的都没有少年的字好看。 梵准准从入了佛寺就开始学抄佛经,在字都没认全的时候已经能默写好几篇经文了,老和尚的字很好看,他也喜欢教,其他孩子都没耐性学好,就梵准准一个可以说是出师的。 每当他抄写佛经的时候,就仿佛自己还在佛寺里。 图尧翻看他抄好的经书,两个人偶尔抬头看看对方在干什么,都没有说话,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梵准准饿了,搁下笔,你还不回去?要吃中饭了。 图尧睁大眼睛看他,你到我家吃吧,我会做饭。 尾巴又拿出来晃了。 梵准准坏心地就是不让他得意,别开玩笑了,叔,咱俩有那么熟么。 男人坐在小板凳上显得有点憋屈,但他蔫了一瞬又精神了,没开玩笑啊准准哥,我做饭很好吃的,咱俩都住隔壁了,别见外么。 什么叫咱俩都住隔壁了?这隔壁怎的?好像关系多铁似的? 我不去。他干脆地拒绝。 图尧好说歹说都没能说动他,最后只好不甘愿地走了。梵准准自己凑合了午饭,又带点干粮和水,外出摆了一下午的摊。 生意总是不好也不坏,刚刚够把他养活,来找他抄书的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之类最喜欢求经拜佛的信女,又或者一些还是半大孩子的公子哥来抄几本江湖路数的传奇小说,都是打发下人来,交给他活儿的时候也不怎么客气,有时甚至会寻个子虚乌有的借口不给钱,最初他也无法,但渐渐的就摸出门道来,世人大约都是欺软怕硬的,忽悠他们两句就唬住了。 本来以为今天会和往常一样过去,可他硬是漏算了隔壁那朵奇葩。 从正门进去的时候他还望了一眼隔壁,没动静,没有人在外面。 匆匆吃了晚饭,他锁好前面的大门,拎起一个老旧的木桶,准备去菜地里照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4 看一下。 吱呀 嚯! 才推开门,差点没吓他个半死! 男人蹲在他门口的小台阶上,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 他上身披着个外罩,里面就一件单衣,还大敞着俩扣子,一点也不在乎春夜里微冷的风,腿上居然只套了条半长不长的大裤衩,脚蹬双布鞋,端的是个清凉。 梵准准几乎要猜测昨天晚上的那身打扮是他最好的行头了。 怎么是你! 梵准准后知后觉,这货发现自己的菜地了! 他想干什么?他家又没有开后门,那就是故意绕到房子后面来的,他肯定知道了! 图尧困惑地看着少年的脸,昏暗的夜色里,那表情,似乎是裂了? 他试图挽回一下,这附近你能天天见着的也就是我了,不需要那么惊讶,相逢即是有缘嘛。 少年拎着木桶往身后藏了藏。 图尧看在眼里,又回头望了一眼菜地,明白过来之后立刻讨好地上前,我帮你拎! 梵准准没防备,木桶就被拿走了,无语凝噎。 男人已经朝河边走了,站在篱笆外回身看他,走啊,我来帮你浇地。 3、梵准准(三) 看男人认真浇地,任劳任怨的样子,梵准准倒有些不自在起来,自己是不是小心眼儿了? 也许是感觉到他纠葛的视线,正弯腰浇水的男人回头冲他笑,虽然更像是呲牙。 哥,别这么看我,瘆得慌。 梵准准深吸一口气,也呲牙,叔,你牙真白 得,得,图尧怕了他了,我错了还不成么,滚滚,你得给老哥留点面子啊,老哥以后说不定还要出去混的。 什么?!梵准准炸毛,撸袖子要拼命。 图尧真想要掉自己舌头,就算心里想想也不能真的喊出来啊,滚滚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男人退开一步,双手举起,是准准,准准,我一时口快 少年气势汹汹地根本不和他啰嗦,抄起一旁的扁担就过来要揍他。 乖乖,这还是个狼崽子,图尧一边闪躲一边心里苦笑。 识人不明、识人不明啊。 其实在菜园子里根本打不起来,脚边就是菜,踩坏了怎么办,所以梵准准也就是意思一下,男人的名字不可以随便让人取笑,这是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作为儿子,没什么能孝敬的,就维护好这点尊严吧。 说白了也就端个架子。 浇完了地,图尧又死乞白赖地跟进了院子。 明天你去我家吃饭吧。 梵准准哼道:不去。 去吧去吧,男人小心翼翼地拿出尾巴晃了两下,我做饭真的很好吃的,我之前一直想给人做饭,总是不得空,现在天天闲得没事做,你就遂了我吧。 什么叫遂了我吧?怎么听着跟哄媳妇呢。 梵准准挥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诡异感,哼道:不去。 图尧蔫了,又立马变精神,那我来给你做饭,就这么说定了! 他说话的尾音还没落,人已经手扒院墙翻回自己家,门一关进屋了,梵准准张嘴欲喊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这货、这货究竟是哪路的奇葩啊。 梵准准一手叉着腰,一手拎着木桶,面朝院墙,连连摇头感叹。 不过好在,他的菜地可以保住了。 春天快要过去了,天气却没暖和几分,凭梵准准多年种地的经验看,今年不太正常,春雨迟迟不来,尽刮北风,这是要春旱的节奏? 啾啾啾啾 梵准准被吵醒了。 天刚亮,明媚的阳光不要钱似的洒进来,透过门角的缝隙,尘埃飞舞,他的棉被上有一大块窗格分割的光斑,有如经年旧梦般温暖和耀眼,他记得小时候常常就在这样的清晨里睁开眼,又或者他还能记得的只剩这点模糊的印象了。 流年不再来,时光催人老。 他从前日夜青灯古卷相伴的时候,居然从来没感到过文人墨客竞相喟叹的那种愁绪。 两个月,他还俗两个月了,这么快。 头发长了两寸,身量高了些,力气变大了,手脚更壮实,也晒黑了。 水面上的倒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正在长大。 梵准准心里没什么滋味,他也没想过要琢磨出什么感慨,手一搅,脸盆里的水就转起圈来。 屋外有人在做饭,他听见烧柴火的声音,倒没有意外,那个男人肯定是说到做到的,没来由的可靠。 图尧把自家一个矮几搬到院子中间,在旁边用窝棚搭出的勉强算作厨房的地方煮粥,做蛋面煎饼和锅贴,可惜的是咸菜他不太会腌,以后倒可以学学,不知道滚滚喜不喜欢吃。 他煎饼调的是菜籽油,特别香,两面各打一个鸡蛋,撒葱末,油花一爆,外焦里嫩这就出锅了,配一碟甜酱和蒜汁蘸着吃。锅贴是糯米面,南方的米不仅软而且粘,掺了点糖,等外皮硬一些拿下来刚好,切开一半,里面夹上剁碎的熏五花肉,特地挑多些精瘦的,微甜又不腻,很下饭。 等他做完,粥也煮好了,放的是青菜虾仁,带点咸味可以解腥,早上喝还能暖胃。 梵准准站在他背后观望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承认,他这位隔壁还是略有可取之处的。 喜欢做饭肯定就疼老婆,疼老婆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这货一定是平时没机会练练手艺,生怕以后讨不了媳妇欢心,才找自己来搭伙的,这没什么,梵准准不知不觉就想出了神,应该鼓励和赞赏他不是么,这年头好男人多金贵,可不能让他半途而废啊。 图尧盛好饭,期待地看他吃。 少年脸上带着一抹严肃和认真,他十分郑重地评价道:很好吃,谢谢你。 图尧简直被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正式感动了。 你以后会一直给我做饭吗? 少年宝相庄严,字正腔圆。 男人:?! 梵准准捧着碗,继续严肃认真地望着他。 男人:嗯 梵准准立刻低头继续,别说,闻到香味还挺饿的。 图尧看到少年虽然还是绷着脸,不过明显吃得心满意足,下意识想咧嘴,又赶紧打住,反应过来,他这是荣当滚滚的御用后厨了? 这殊荣有点沉重,一时难以承受。 图尧无奈,自己真是上赶着作死,看来以后一日三餐定时定点是跑不了了,这事实太令人难过。想到这,到底没忍住,背后尾巴悄悄摇了摇。 吃过饭,梵准准很有自觉地洗碗,图尧要帮忙,被赶去浇地了。 菜长得正好,不能缺了水,早一遍晚一遍,倒是不用多,每次一桶就够,只是要弯腰一瓢瓢地浇有点麻烦,图尧干这活儿勉强算凑合。 梵准准又开始新一天的抄书。图尧却没走,他带来做饭用的锅碗瓢盆就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5 搁下不拿了,反正以后还得用上,这不得不说少年的家实在是太简陋了。 图尧坐在小板凳上,从敞开的窗户往院子里望,一望就是老半天动都不带动的。 梵准准抄书时心无旁骛,就算泰山崩于前,估计也就是弹弹灰,所以抄得还挺快,他抄完昨日剩下的小半本,余光瞟见图尧,不由得纳闷,他家院子里有金山么,这还不错眼珠了。 嘿,瞧什么呢? 图尧回过神,看到梵准准的脸,忍不住为自己刚才的想法哽出一口血。 他居然在想怎么帮少年捯饬院子比如说最外边墙底下栽两棵爬山虎,男人家不好太花哨,附带点牵牛花或者迎春花就行,院门两边的墙,可以在外面种蔷薇,门里边搭个架子,要是再种绿萝的话会显得太素,最好种葡萄或者丝瓜,窗前一定要栽树,栽什么树呢? 他想到这就被打断了。 梵准准不知道他纠结的眼神是为何故,? 图尧脑袋里叮地一亮,对了,就种棵苹果!苹果一名取自梵语,而且有平平安安的意思,吃着也好吃,给他种刚好。 圆滚滚的。 当然这个理由他只是隐晦地在心头闪过,打算让它永不见天日。 咳咳。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发呆,图尧赶紧刹住,装作不经意地去翻他抄完的书,嘴里敷衍,没什么,你抄完了?我看看。 一翻就忍不住乐了。 噗哈哈哈十八才子之风流小传?图尧大笑,他大爷的哪来的十八个这么多! 梵准准活动活动肩膀,给自己写累了的手臂捏捏,边嘀咕道:笑什么啊 图尧乐不可支,随便翻到哪一段看两眼就笑,简直要拍大腿叫好,那柳小姐花容月貌,柔若无骨地倾身贴上,嘴里嗔道:公子,奴家还要卧槽这么奔放的女子!哈哈哈哈 梵准准无奈,面无表情地上前要把书抽走,行了行了,你个没见识的。 图尧拽住他伸过来的手不让他拿走,一边还笑得停不下来,我果真没见识,哈哈好了我不笑就是,你平常就抄这个?噗别气别气,我就问问。 梵准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书不好么,他十八个才子,我就能抄十八本书,我还想他写个四十才子,我半个月都有的挣,他要是能写出八百才子我这半年都有饭吃。 图尧不笑了,哪有那么多才子可写。找你抄佛经的人多吗? 梵准准点头,挣开他的手,把书抽走了,自己也翻了翻,还成吧,没这些小说多。 图尧伸个懒腰,回味了一下少年的手握在手心里的触感,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应该不会一直摆摊抄书吧,以后打算干什么? 梵准准难得迷茫了片刻,然后若有所思道:我看那些书行里有专门的抄书师傅,我年岁再长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家收我。 有些书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不得印刷,最多出个几十本,或者有些珍本孤本需要誊抄,所以书行都有抄书师傅,要是能进了书行当抄书师傅,基本上只要能拿得动笔看得清字,就不愁温饱。 图尧目不转睛地看他,你这辈子就只想当个抄书师傅? 梵准准又想了想,大约要是有钱,我开家书行更好。 图尧正色道:别去开书行,大的书行要卖书有上头压着,小的要打点关系,不然就会被挤兑得没生意,你挣不到几个钱,还要看官家脸色,听我的,别去。 梵准准失笑,这还没影的事儿呢,奇怪,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个?他表情古怪起来,被你一打岔就忘记正事,你来添乱的? 他示威似的哼了哼,坐回去开始抄另一本书。 图尧莞尔。 少年还真是不设防备,他问他,他就答了,虽然最后没答应,不过看样子是听进去了。 听进去就好,男人默默地想,我总归不会害你。 他望向窗外,灿烂的阳光随微风晃动,拂在脸上,勾勒出凌厉的轮廓,温柔的眉眼。 还有少年静静地,认真执笔的模样,即使不回头看也能想象出来。 不由得勾起嘴角。 嗯,下午就去买苹果树和木架子,挖两棵爬山虎回来。 4、梵准准(四) 下午,梵准准交了书,去寺里转了一圈,接了个活儿。 他每天去三座寺,轮着来,这样就不会跑太多路,还每天都能接到活儿。沽州城不大,总共也就六座佛寺开门,其他的不是年久失修废弃掉,就是远在城郊没法去。 傍晚时候,梵准准推着摊车慢慢往家走。 想必这时候,图尧正在家给他做晚饭。 这种感觉真诡异,不应该是媳妇在家给他做饭么?想他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窝在那个连有钱人家狗窝都不如的地方充当贤妻良母,实在是 挺让人开心的。 梵准准想,既然你都送上门来当厨子了,那他再不占便宜都没天理。图尧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给隔壁做顿饭,就被赖上了。 那当然,你来是自己要来的,我可没求你,来了就想走,那就不是你说了算。 梵准准两个月来难得心情这么明媚。 这么一想,那朵奇葩真是越来越顺眼了。 走到家门口,他发现自己家和隔壁家的正门院墙两边都用篱笆围起来了,里面不知道种了什么,几株光秃秃只剩一截绿杆儿的东西,而且两家的篱笆还是连在一起的。 梵准准看了一眼就进去了,然后吓了一跳。 门口搭了个崭新的木架子,做成一个小小的回廊的样式,横过正门连着两边墙壁,院子里的地都扫得干干净净,铺上了地砖,做饭的窝棚也重新搭了一遍,虽然看着小,倒也能遮风挡雨。 院子中央还是图尧早上搬来的那个矮几,旁边两个小板凳,不是梵准准的破马扎,是新的,还用薄软的苇席包了一层,其中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 梵准准心里哼了哼,不就是腿长么,有必要在凳子上做文章? 他把摊车推到挨着厢房的角落里,蓦地发现自己窗前多了棵树。 图尧放下做好的菜,凑过来,一手搭上他肩膀,哥,看我做的不错吧?这树是苹果,好好养养秋天说不定能吃到果子。 梵准准撇撇嘴,没回他。 但是图尧就是感觉到少年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喜悦,顿时暗道,值了,没白忙活一下午。 他热情地揽着梵准准坐下,来来来,开饭,等你半天了。 图尧知道梵准准不喜欢浪费,中午只做了三菜一汤,刚好吃完,晚上可以做新菜,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自己又兵强马壮的饭量不小,所以他不管是蒸饭还是煮粥都做一整锅,菜也是两荤搭一素,少放盐和油,省得反胃,都装满一盘子,最起码够吃。 至于蒸馒头和蒸包子,因为比较麻烦,他暂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6 时以烧饼和煎饼代替,好在少年也不挑。 当然不挑,梵准准是很好养活的。 图尧看他吃得高兴,脸上却没表情,就想乐。 滚滚不是难揣摩的人,他想,但是却很有意思,会过日子的人,都很有意思。 不是像一般这个年纪的富人家少爷那么懵懂无知,飞扬跋扈,也不是像附近那些小户人家的孩子被窘迫的生活逼得越来越市侩和精明,斤斤计较,梵准准有自己的主意,不端架子作老成,也不自轻自贱把自己当弱者。 虽然他眼中偶尔会有些沉重,但他却不是愁苦地过活。 图尧跟他待在一起时,总感觉到,这个少年不简单,但是哪里不简单,他又说不上来。 嘿,嘿,梵准准右手夹菜,左手隔着矮几在他眼前晃,回神了,你怎么老走神?饭都吃到鼻子里了。 图尧晃晃脑袋,反驳道:哪有,我这不正吃呢么。 梵准准撕开小块的煎饼泡在粥里,抬头看了看他,你有心事? 其实什么叫心事,他也不知道,只是看到过小说里那些男人常用来问姑娘家,书里的人物虽然大多是写风花雪月之流,说的话也很唐突露骨,但这一句他觉得挺实用。 说着不让人膈应,而且带点亲近的意思。 图尧好笑地看他,你知道什么是心事? 梵准准老实摇头,不是你刚刚在想的事? 图尧一愣,然后似笑非笑地盯住他,我刚刚在想你。 梵准准噎住,想了想,总觉得不太对劲,摸摸耳朵,我又怎么了? 图尧看他耳朵尖红了却还不自知,心里偷笑,没什么,我在想,怎么样说服你。 梵准准:什么事? 我想在墙上开个门。 梵准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登时无语。 咱两家不就是隔壁么,大门走不了十几步就到了,你还嫌翻院墙麻烦,要开个门。 为什么? 图尧眼睛亮亮地看他,但却找了个自毁形象的理由。 给你做饭不方便。 梵准准笑了,少年的脸柔和起来,夹口菜嚼了嚼,那行吧,你做主。 男人背后的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第二天梵准准摆摊回来,看着自己家和隔壁家那堵墙,开始有点后悔,是不是太轻信图尧了。 男人挠挠头,嘿嘿。 梵准准瞪他,墙呢?你开个门把墙吃了? 男人翘着尾巴望天。 梵准准没脾气了。 好嘛,让他在墙上开个门,他直接把整堵墙都扒了,还把这边的木架子搭过去,彻底变成两个门之间的走廊。 两个院子都铺着一样的地砖,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家。他把梵准准家新搭的厨房也拆了,饭都在自己那边做,他的不是窝棚,而是个小厢房,更大更干净。 男人还嘴硬,嘿嘿,我只是把门开得大了点,看不出来的。 梵准准从鼻子里面真心实意地哼了声,是,猪脑子都看不出来。 图尧嚷起来,吃饭吃饭,咱不说这个! 晚饭有今天新蒸的馒头,白白软软,粥是红枣玉米粥,总得来说主食都偏甜,连鱼香茄子也放了点糖。 梵准准吃着吃着就不对了,叔你今天掉蜜罐子里了? 怎么说话呢,图尧虎着脸,叫哥。 梵准准从善如流,哥,下次这么甜你就蹲一边自己吃去,我也会做饭。 图尧瞬间败下阵来,妥协道:哎呀,不知道为什么,做着做着就甜了,以后我注意。 晚上洗好碗浇好地,梵准准要洗洗睡了,图尧却不让,非拉着他逛大街去。 南河街因为临水,桥多树多,倒有几分风致,在后李子巷走不远的地方有一条灯笼巷,因其灯笼桥而在南河街这一片很出名,因为巷子宽敞,桥两边的空地在晚上就招来不少摊贩摆摊,自成小小的集市。 梵准准对于附近的热闹去处知之甚少,也没去过,他一入夜除了浇地都不出门的,也不知道图尧从哪打听的。 南河街真的住了不少人,都不怎么富裕,家家户户的房子紧挨着,看起来十分热络。街边的商铺也大都歪歪扭扭,门檐低矮,东西摆不下还会占点路,来来往往的人或走或停,挑挑拣拣,喧嚣得很。 梵准准走马观花一样看,时不时点头,不错,不错。 图尧也在张望,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买回去玩。 这有什么好玩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梵准准想着,掏钱买了两串糖葫芦,分了图尧一串。 对方一点也不客气地吃了,边吃边咂嘴,中肯地评价道:还行,蜂蜜放少了,外面太腻里面太酸。 行了啊,梵准准看都不看他一眼,没好气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么。 图尧耸耸肩,走在前面。 他是单纯想出来逛逛的,要是有什么看着顺眼的就买回去,没有就算了。 市集上有不少年轻姑娘和小伙子各自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民风开放,没有那么多门禁的规矩,在春日里相会不正是好时节么。 图尧没什么心思关注有多少不明意味的眼光落在他身上,而是留神着梵准准喜欢什么东西。 少年啃完糖葫芦顺手把竹签子扔在路边好扫的地方,搓了搓手,目光一转就瞄见街对面摊上,图尧跟着看过去,咦,是个算命的。 梵准准歪头示意他跟上,走过去在摊前一坐,先开口道:老先生算得准不准? 老头眯缝着眼打量他,像嘴里含着字再吐出来,小伙子想算什么?算不准不收钱。 梵准准沉吟了一下,轻拍桌子,算天气。 图尧睁大眼睛看他。 对,就算天气。梵准准压低声音,脸上倒是不显山不露水,今年开春以来下过多少雨,您也看到了,我想知道的不多,就今年夏天的天气,看雨水足不足。 老头先是惊讶,随后和蔼地笑了笑,小伙子,你别逗我,向来是老天管人命,哪有人定胜天的,别说是我了,你找不到人帮你算的,走吧。 梵准准看了他一会,再次轻轻一拍桌子,顺势起身走了。 图尧跟着他往后李子巷走,到了家门口拉住他袖子,嗳。 怎么? 想了想,图尧还是忍住没问出口,没事,累了早点睡。 夜风卷起他微长的发梢,眼神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软,尽管四周黑漆漆一片,但梵准准视线里的图尧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清晰。 这是个敏锐的男人,他知道了很多,只是不说。 梵准准突然意识到,图尧在他面前的时候,应该是收敛了所有锋芒的。 于是他少见的真心实意地笑了下,淡淡道,你也是。 然后暗骂真矫情。 图尧嘴里不屑,切,你还知道关心我。手却放在他脑袋顶揉了揉。 梵准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7 准深夜里忽然惊醒。 假如不是春旱,是 5、梵准准(五) 天气越来越暖和,连下了两场小雨,梵准准的有些担忧也暂时压下。 说不定就是想多了呢。 呵他伸个懒腰打呵欠,往窗外望了一眼。 爬山虎疯狂地往上蹿,几乎爬满了那面墙大半的地方,图尧本来设想的很好,奈何牵牛花不知是抢不过爬山虎还是被这样不要命的爬墙吓傻了,就贴着墙根儿开几朵花应付了事,最高的一朵还没高过他膝盖。 图尧有时候没事想起来,就蹲在墙角瞪那牵牛花,别人都听我的,拼命长,就你敢应付我,你有种! 那气势,花也抖三抖。 蔷薇选种的是木香花,过了开花的季节,长得也慢些,光秃秃的杆儿刚冒出点新绿,也许到明年就能攀过院墙去,这种花非常香,而且有刺,防贼也不错。 在种葡萄还是种丝瓜的问题上图尧和梵准准爆发了有史以来第一次争吵。 种葡萄招虫,种丝瓜碍眼,而且不好吃。梵准准挑剔道。 图尧寸步不让,我看了,别人家都种这个!你必须在两样中挑一个! 梵准准斜睨他一眼,你说了算我说了算? 男人大义凛然,一副慷慨激昂的架势,虽然是你说了算,但是干活儿的人还是我! 不愿意干的话,少年悠悠地捏着笔杆朝隔壁一戳,语气相当意味深长,好走不送。 图尧嚷嚷,你不能这样,哥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得给点面子! 梵准准扶额。 图尧气得团团转,绕着他转,我生气了啊,你居然想过河拆桥!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梵准准没法跟他讲道理,这人就是来胡搅蛮缠的,你怎么不在你院子里种? 图尧反而觉得理直气壮,架子都搭在一起了,怎么能各种各的,你想跟我拆伙,没门儿! 其实他故意的,种什么都行,但就是忍不住逗人玩,看见少年边烦恼边对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就觉得开心,年轻人嘛,插科打诨耍无赖再正常不过。 梵准准回想起那天争论的结果,嗯,最后是自己拍板,种黄瓜。 最起码好吃。 于是这场争吵从头至尾光听到图尧一个人嚷嚷了,吵得他耳朵嗡嗡的,谁也没捞到好处。 梵准准收回视线,男人不在院子里,今天有事出门了,中饭和晚饭得自己解决。 唉,嘴都被养叼了,这果然是个世间少有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以后肯定不愁媳妇,也能讨人欢心。 唉,到那时就吃不到他做的饭了。 经过这段日子,他们俩尽管相处融洽,却对彼此的过去一无所知,尤其是图尧,他以前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现在天天往梵准准这里跑,没有出去挣钱过,但吃穿用度并不刻意俭省,好吧,要是他家里有钱也说得过去,可是有钱人为什么要住在后李子巷呢? 还有当时请梵准准过去隔壁吃席的男人在那天之后再没出现过。 图尧,到底是什么人? 梵准准胡思乱想没个头绪,下午早早就想收摊,刚把摊车上的书用布蒙起来,被人叫住了。 哎哎,小兄弟不忙走。 两个家丁打扮的青年拦住他,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两本书,二话不说塞给他,抄两份,我们少爷明天就要。 梵准准看这两人不客气的样子,皱了皱眉,慢条斯理地说:对不住大哥,您还没给白本。 给他书的青年不耐烦道:什么白本?我们少爷只给了书,莫不是你讹我? 白本就是用来誊抄的书样或者纸张,请人抄书时一并准备好,再和书一起给抄书先生,要是没有白本就把纸钱算进去,因为大户人家多喜欢用点好纸,一般都是给东西,对墨的要求倒不高。 梵准准点点头,随手翻翻页数心里估算一下成本,提醒青年,那请您回给贵少爷,一本算六十文,一共二两四十文,明日请算好给我。 两个青年对视一眼,刚才没说话那个开口质疑,哎你怎么做生意的,别以为哥几个不知道价啊!你一百页收三十文,这书这么薄,你当我瞎的? 梵准准好声好气地解释,因为你们没给白本,所以要算纸钱,我用的纸一百页要 啰嗦什么!那人打断他,踢了踢他的摊车,总共就一两,再敢多要信不信我烧给你,还纸钱! 卧槽,这简直是抢啊,梵准准知道他们少爷肯定不在乎这点钱,到时候他们报多少是多少,一次被他们压了价吃回扣,以后次次都会被压价,不能开这个头。 他哼了哼,把书递回去,那对不住,这么低的价我要赔的,我不接这活儿了,你们找别人吧。 青年看他不服软,一手上去拎住人衣领子,妈的你敢玩我! 梵准准没人家高,脚踮起来,被勒得变了脸色,伸手去推,你敢当街打人!放开! 他声音冷厉,这一声呵斥颇有气势。 两个家丁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也有人喝道:齐贵,放人下来! 青年松手的同时推他一把,梵准准踉跄着扶住摊车,没摔倒。 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人不知道从哪走过来,看年岁比梵准准要大不少,身形微胖,小眼塌鼻,脸上半真不假地露着笑,打量他一番。 小兄弟见谅,我这小厮不懂规矩,第一次办这事,书钱多少?我现在就结给你。 梵准准轻轻咳了咳,不必了,我不接的。 青年上来就要踹他,被公子哥拦住了,少爷 在下齐东乘,多有得罪,那位少爷好脾气似的,不在意梵准准隐隐的怒气,既然你不愿意,那就以后再说吧。 说完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带着人走了。 梵准准一身鸡皮疙瘩,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那眼神让人特别不舒服。 不得不说他的直觉还是很准的,不然怎么叫准准。 夜色渐深,梵准准懒洋洋地浇完地,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他发现自己今天心神不宁的,老想往后看,图尧不在,他也没人可以说话,整一天下来,宅子里安静得仿佛闹鬼。 梵准准实在睡不着,终于肯奢侈一回,点灯抄书。 今天接下的这本书不多见,是本诗集,开篇是一首《早春寄思》。 梵准准没怎么读过诗,随口念了念,扶山两黛绾炊烟,娉婷袅袅惊杜鹃。花难留雪残枝尽,纸上莺来拂笑颜。留得一枝惊鸿色,点下东风染花间。 砰 门突然打开,一道人影猛地蹿了进来。 他在屋外待了有一会儿了,看着屋里本来黑漆漆的莫名就亮了灯,然后少年的声音就响起来,图尧听完一琢磨,卧槽大晚上不睡觉专门爬起来念情诗?! 男人表示这根本不能忍! 梵准准吓一跳,看清是图尧松口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8 气,你干嘛啊,大晚上不睡觉来串门? 图尧哼了哼,你大晚上不睡觉思春啊? 少年瞅瞅他,又瞅瞅手上的书,无辜地竖起来给他看,原来《早春寄思》是情诗啊? 图尧默默地反应过来,可能是少年在抄书,不过没关系,误会就误会吧,他眼眸一转,笑嘻嘻地凑过去在梵准准身后坐下他椅子后面就是床,房间小没办法。 梵准准翻开下一页,是一首《北路逢霖后入京》。 风来满絮负华尘,散尽穹天归静声。怎知千重云如水,流到白头似情浓。 他小声念完,侧头问,这也是情诗吧? 图尧也在看他手上的书,挨着他很近,这一回头几乎就在咫尺,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男人沉着地点点头,转移话题道:你今天就接了这本诗集? 梵准准转过脸,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嗯,本来还有两本书的,但是我没接。 图尧:为什么不接? 梵准准就把当时的情况跟他讲了,包括那个奇怪的公子哥。 男人一听就炸毛了,敢打我家滚滚的主意,这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啊!卧槽老子跟你没完! 但是他表面上无动于衷。 梵准准:松手成么? 男人:? 梵准准面无表情地扯扯袖子,你把我袖子都快扯断了。 男人:! 赶紧松手,老实坐好,乖乖的,尾巴收起来。 图尧满脸正直地望着他,心想,快断了就是还差一点,好样的继续努力! 梵准准直觉汗毛都竖起来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依然镇定,有图尧在,怕什么。 他又翻了两页,开始打呵欠。 奇怪,这人不在的时候他就是睡不着,现在人回来了他就犯困。 我是不是沦为他养的猪了,这脾性也太也挺好的,米虫儿似的。 梵准准推推他,你挪开,我要睡了,明早你记得起来做杏仁粥,我要喝。 图尧点头,眼睛亮亮的,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温声道:嗳,准准,我给你做了那么久的饭,你都不谢我么? 梵准准想想也是,但他要讨价还价,故意道:谢谢? 图尧咂嘴,谢谢就完了?不行,饭钱至少有一多半是我出的呢,我又出钱又出力,差不多是养着你了,这么谢好没诚意。 梵准准在心里笑了笑,占人便宜的感觉就是好,面上却蹙眉,那你要怎么谢? 图尧悄悄伸出尾巴,你看,我也不多要,让我亲你一下可好? 说完就凑过去亲他的脸。 梵准准惊诧地扭头看他,瞬间眼前一暗,嘴上一热。 唔! 6、梵准准(六) 梵准准很郁卒。 卧槽我早知道这货是个奇葩,没想到还是个断袖! 他抄起扁担把图尧轰走了。 睡觉睡觉!管他呢,哼。 他这边恨不得在梦里呕死,那厢图尧却兴奋得睡不着觉,简直美翻了。 赚到了嘿嘿,梦里都能笑醒。 梵准准顶着俩黑眼圈爬起来吃早饭,男人围个围裙正哼着曲子在那边厨房里忙活。 今天做的是葱油鸡蛋羹,清香素淡,还有韭菜粉条馅儿的煎饺,配凉拌羊肚卤豆干,和凉拌花生芹菜,咸菜是新腌的酸豆角。本来梵准准是只吃素的,但自从图尧做饭之后他也不计较了,只要不是特别腻的肉菜他都吃,饶是如此,图尧后来还是多以素菜为主。 准准,早。 图尧把饭菜端过来,梵准准沉着脸看他,早,早个毛啊。 图尧笑嘻嘻的,昨晚上没睡好么?说着伸手捏捏他耳朵。 梵准准不胜其烦,打开他的手,一边儿去。 手腕蓦地被攥住,然后脸上某处温热,被啃了一口。 他的脸腾就红了,果真是养虎为患!少年握拳就打过去,图尧跳开跳到他身后没让他打着,看对方誓不罢休的样子,赶紧示弱讨好。 怎么,还生我气啊? 梵准准一手叉腰,一手端碗,脚往板凳上踩踩,磨牙,你说呢? 图尧说实话也是有点忐忑,但是既然暴露了就没什么可狡辩的,有时候对一个人的感情就是非常不可思议,哪怕梵准准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他也不打算回避,他天性不会畏缩不前,是刀山是火海,总要闯过才知道。 清晨阳光正好,爬过院墙,爬上少年的衣角,依偎上他还有泛红的脸庞。 像是记忆里的一幅画一样,安宁,美好,令人心动。 男人愣了片刻,坏笑道:亲都亲了,你还待怎的?要不哥让你亲回来? 他略略弯腰闭上眼,语气活像慷慨就义,来吧,哥的脸水嫩着呢,口感极佳,包你一口满意,回味无穷! 梵准准忍不住笑,扑过去掐他脸,你个老流氓!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图尧咧嘴任掐,好在梵准准没下狠手,还能继续油嘴滑舌,那当然,哥就不是那种没脸没皮没轻没重的人!哥一直都是二皮脸嘴不漏,脸皮厚能吃肉! 这货真的是我隔壁么,我一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才摊上他的吧,梵准准无言默叹。 这日子,抽风抽得风都不认识了。 你等着,这亏我一定得讨回来。 图尧拉开他的手,坐下端起碗,吃饭吃饭,不逗你了。 对待自家滚滚这样不开花的木头,要循序渐进,小火慢炖。 于是俩人开饭,各怀鬼胎。 下午,梵准准要出门摆摊,图尧让他回来的时候顺带买菜。 他们吃的多,买的也多,多数时候是图尧出去买,偶尔梵准准往回带,至于伙食费,他们都不在意,梵准准担不起两个人的口粮,最多买一两顿的菜,图尧也从没说过什么,更没给过他半个铜板。 梵准准不知道他这样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男人从来都很自然,他难得心思婉转,悄悄欣喜过这货的体贴。 谁也不想当个混饭吃的,不是死要面子,而是为人处世的认真。 所以梵准准今天又想提前收摊,去家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图尧在他出门时列了个纸条给他,上面写了好几样菜得买。 买了菜才有好吃的喂滚滚,这话图尧自己默默咽了,没敢说。 街边摆摊的只有少年一个在收拾东西准备撤,还挺突兀。 小兄弟这就要收摊了? 梵准准一抬头,瞬间心情不好,您是? 其实他认得,这人就是昨天那个齐东乘嘛,今儿又带俩小厮来找茬? 齐东乘似乎并不在意少年的无礼和应付,彬彬有礼地微一拱手,在下齐东乘,昨天我们见过的。 梵准准神情木然,哦。然后继续收拾东西。 齐东乘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他还是好耐性,示意身后的人递上几本书,小兄弟不忙走,我这有几本书想请你代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9 笔,每本誊抄两份,一本算六十文,你接吗? 梵准准没废话,什么时候要? 齐东乘笑笑,今天就要。 他蹙眉,推拒道:那对不住了齐公子,今天我要收摊了,不如您找别家? 齐东乘很亲切地劝道:没关系,收摊正好,我这几本书是送朋友生辰的,急着要,小兄弟不妨随我回府,趁现在天色还早,想必今天可以抄完的。 梵准准刚要开口,齐东乘打断他,我可以加钱,小兄弟就不要为难我了吧,若不是急着送人,真不会来求你的。 梵准准闭嘴,迅速收拾好东西,齐东乘摸不准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又劝道:小兄弟,我现在去找别人恐怕也来不及了,你是生意人,这活儿于情于理都会接的吧? 梵准准哦了一声,指指自己,对不住,有人出十两银子让我帮忙买菜,去晚了菜市场就没人了,我是生意人,于情于理都该接的,哦?那人等菜做饭也算急事,齐公子就不要为难我了吧,哦? 十两银子够一个人吃半个月了。 齐东乘面露不悦,十两银子买趟菜? 梵准准笑道:哪有那么小气,十两银子一棵菜。 齐东乘一噎,被少年的胡扯打乱了头绪。 梵准准推车就走,齐公子再会。 其余仨人被晾在了原地,两个小厮互相看看,低声问,公子,就这么让他走了? 齐东乘脸色阴沉,沉默半晌,吩咐道:回头去给我查查他。 后李子巷一到傍晚就变得特别有人情味儿,小孩子们放学之后凑在一起,在巷子里跑来跑去,妇人家做饭,半掩着院门等候丈夫归来,炊烟缭缭,饭菜的香气随着太阳没入地面而越发浓郁。 以往梵准准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入夜,错过了后李子巷的热闹,现在图尧给他做饭,于是他也常常提早收摊,经过街坊邻居的家门口时,也开始有人跟他打招呼,有归家的大叔大伯,也有院子里的大姐大婶,仿佛直到这个时刻,他才真正融入这片故土。 人与人就是这样奇妙,从陌生,到稔熟,只是换了一个归家的时间,他仿佛迈过了一道原本过不去的坎。 不再只是过日子,而是有声有色地过活。 这些改变带给他从未有过的触动,而他也隐约知晓,一切都是因为图尧。 究竟是为什么,自己就对他不设防了呢? 吱呀 我回来了,梵准准把摊车推到角落里,扭头瞅了瞅自家的门,图尧,这门是不是该修了? 图尧闻言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喊道:你那摊车进门已经很勉强了,你还不许人家哼哼两句? 梵准准撇嘴,去把菜拎到厨房。 吃晚饭的时候,他把齐东乘的事情讲给图尧听。 我总觉得他想坑我,梵准准疑惑,可是我又想不出理由,为了两本书?为了争口气?不至于吧。 图尧嘴里塞了吃的,含糊道:想那么多做什么,瞎操心。 梵准准拿眼斜他,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 图尧低头夹菜没看见,他今天干了件体力活儿,累得要死还要做饭,实在没力气多说,不过少年的话他听进去了,自有一番打算。 很快梵准准就知道他的打算是什么了。 你要跟我一起去? 他惊讶地看着图尧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帮他推起摊车出门,他在后面望着男人的背影愣神。 不可否认的,被取悦了。 他昨天还以为这人没往心里去呢。 图尧穿得也不甚富贵,好像真的没两件好衣服,但他高高瘦瘦的,灰白的布衣长衫愣是显出几分与众不同来。 走了。图尧已经走过门口了,回头喊他。 梵准准不好意思空着手,只得抱着两本书跟在他旁边,不住打量他,你把头发扎起来还是挺精神的。 图尧专心看路,闻言勾了勾嘴角,啧,你直接说哥帅得要死不就完了,你有没有点书里写的,那什么小鹿乱撞的感觉? 梵准准捂住嘴,连连摇头,跟你就不能说人话。 他们一路拌嘴一路走到临华街,梵准准平时就在这里摆摊,这条街很长,也宽,两边全是商铺和小摊贩,算得上是个热闹的市集区。 梵准准的位置在临华街靠近末尾的一家香坊和点心铺的门口,对面是一家很大的粮铺,在沽州城名号响亮,生意很好。 图尧一停下,看到对面就皱眉。 梵准准感觉他拉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直起身看过去,怎么了? 图尧指指对面,齐东乘家的店,也刚好归他管,所以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找到你了? 梵准准后脊一凉,他早就知道我? 图尧静了一瞬,眼中凛冽,然后又笑了,一把揽过少年,哈哈,有可能,不过那能怎么样,齐东乘算什么玩意儿,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梵准准安心了,忍不住打他,松手啊,你捏我腰干嘛,痒啊! 他往后缩,躲开,去打图尧的手,男人不让他打着,扑过去挠他痒痒,哪里痒哪里痒?是不是这?还是这? 梵准准忍不住笑,滚! 男人尾巴摇得欢,眼中却突然划过一丝狠戾。 不识相的,不能放过。 梵准准没注意到图尧细微的表情,只看到他身后,齐东乘带着两个小厮正满脸笑意地走过来。 小兄弟今日可得空? 7、梵准准(七) 梵准准站直,脸色冷了下来,不得空。 对于齐东乘,管他想干什么,管他要说什么,一概拒绝,听都不要听。梵准准不喜欢去考虑一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惹得起,挡得住,或者即使对方不像好人也迫于权势犹豫一番,犹豫什么啊,男人要当断则断,无知无畏,知也无畏。 齐东乘这次书都没拿,既然不是谈生意,那绝对不得空。 齐东乘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一个穷写字的,也敢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让他碰壁,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么想着,他视线移动,看见了图尧。 这位是? 图尧不动声色地笑笑,我是他哥。您是哪位? 齐东乘心思一转,少年这么不客气,想必是自家兄长在身边撑腰的缘故,要是能压住这个人,少年估计就听话了。 于是他礼貌地拱手笑道:在下齐东乘,是这家粮铺的老板。 图尧对他话语中暗含的意思充耳不闻,您有事? 言简意赅。 谁有功夫跟你啰嗦。 齐东乘眼中的阴暗更深,他不喜欢不识抬举的人,但还犯不着撕破脸,哦,是这样,我有几本书想请小兄弟誊抄几份,因为都是些珍本,带出来不方便,不知能否随我回府小住两日?我每本书算二两银子。 梵准准古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去收拾摊子上的书了。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10 图尧懒洋洋道:不得空,您另请高明吧。 齐东乘想不到此人油盐不进,冲身后小厮使个眼色,转身回粮铺。小厮上前赌住图尧,冷冷道:这位兄弟,我们少爷请您到店里坐坐。 图尧:哦。 梵准准抬头看,他微一扬手,跟人走了。 梵准准愣是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到底是自己傻,还是他更傻?摆明了不是请你去喝茶的,在大街上众目睽睽的也许还收敛点,你去他地盘上可能讨到便宜么。 梵准准心烦意乱,捧着书怎么也看不下去,时不时望望粮铺大门,惦记着图尧在里面做什么,怎么还不出来。 他会不会挨打?梵准准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心惊,又宽慰自己,也不至于,他们没有跟齐东乘说什么难听的话,为了两本书应该不会明目张胆欺负人的。 叹口气,现在也明白图尧为什么要跟着出摊了。 原来是情诗么 他小声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过了一时半刻,图尧自己溜溜达达地出来了,凑到梵准准跟前,嘿,想什么呢。 梵准准打量他,没说话。 齐东乘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图尧发现梵准准跟以前不一样了。 具体怎么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有时候可能是一个眼神,有时候可能是一句话的语气,有时候可能是一个小动作,就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 滚滚好像越发深沉了。 图尧小心翼翼地对付着,不清楚这当口是进是退,只好变着法儿献殷勤。 准准,我给你做了个新的摊车。 梵准准的摊车是他自己琢磨着做的,一看就是粗制滥造,也不结实,上边的木刺儿还支愣着,图尧看着不放心,但木工他不会,就抽空去学了学,那天花了一下午准备这份礼物。 梵准准瞅了瞅,没吭声,盯着图尧看了良久,把他紧张得不行。 又过了些日子。 准准,尝尝,我今儿新做的小笼包。 一笼十个,一口就能吃一个,精致小巧,而且有韭菜鸡蛋馅儿的,有香辣牛肉馅儿的,有酱腌五花肉馅儿的,有甜枣南瓜馅儿的,还有芹菜豆腐馅儿的,沾酱油醋和蒜汁,陪酸黄瓜咸菜,他还做了半锅香菇粉丝鸡汤,切了豆皮和花生凉拌当小菜,顺带的,把买来的今年新下来的甜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端上桌,等饭后吃。 小笼包做了十二笼,吃不完就晚上接着吃,喝绿豆粥。 梵准准不出意外吃撑了。 这两个月下来人都喂胖了一圈。 图尧摸摸他的肚子,捏捏他的腰,长肉了哦。 梵准准打开他的手,那还不是你喂出来的,看着我的肥肉是不是特别亲切? 图尧锲而不舍地伸手,别光嘴上说,给我看看? 少年随手拉扯了他一下,居然就默许了。 图尧看他没有阻挠的意思,在他腰眼挠了挠。 梵准准哼两声,别挠我,痒痒。 图尧笑了,突然伸手把他搂进怀里,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 梵准准耳朵一热,蓦地不想挣开了,也可能是因为吃太饱懒得动,他把脸靠在图尧身上,打个呵欠,怎么了? 图尧闭上眼睛,轻声道:这样就很好了。 什么很好了? 图尧没说话。 梵准准开始有些隐约的不安,他想了想,下了个决定。 他回抱住男人的腰,也轻轻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图尧瞬间震惊,然后屏息,语气低沉而笃定,是。 梵准准嗯了一声,那就好。 此时正是六月中旬,夏日漫长,干燥的微风吹拂起无处不在的炎热,那股闷意怎么也消不退。 梵准准倚在图尧怀里望向天空。 晴朗得没有一丝杂色。 准准,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梵准准回过神,抬起头,盯着图尧的脸看了半晌,实在难以觉得像女子那样赏心悦目,干脆闭眼上去亲了一下,这样? 图尧真是没脾气了,就这样? 梵准准迷惑不解,你一个男人,我难道要像对姑娘似的对你? 图尧成功被噎住。 那难不成还能怎样?梵准准责怪道。 男人心想,你大概还不知道什么叫这样那样 他摸摸少年已经略显圆润的脸,眼神柔软,重新把他搂紧。 梵准准就听到脑袋顶上,响起他温柔的声音。 喜欢就是对你好呗,只对你好,让你记我一辈子,连佛祖都忘掉。 梵准准愣了愣,噗 你跟佛祖吃哪门子歪醋。 图尧厚着脸皮道:你看佛祖都那么大年岁了,哪有我貌美如花青春年少啊,看这脸皮,嫩得都能掐出水儿来,是吧,就是厚了点。 梵准准听他不着边际地胡扯,一巴掌呼上他的脸,乐不可支,原来你还知道厚啊?我的肥肉长肚子上,你的肥肉全长脸上去了吧,啊? 六月下旬,连着整一个月没有下雨,南河几乎要见底,饶是梵准准一日不落地浇水,他河滩上的菜园子还是晒死了近三分之一的菜,地都晒裂了。 梵准准有点心疼,就想着试试该搭个棚子遮着点太阳。 城中的粮价一涨再涨,好在不多,还吃得起。 来找他抄小说的人少了好多,抄佛经的倒是与日俱增,而且渐渐不是一遍两遍的抄,开始十遍八遍的抄,以致于他都快忙不过来了,图尧便替他去摆摊,让他在家抄书。 天气很热,梵准准不想让图尧出门,于是也不让他去佛寺跑了,找个凉快地方摆两个时辰就走。 梵准准在家做晚饭,他总想干点什么,觉得学做饭也挺有意思的,图尧教了他几天,现在做晚饭也得心应手,图尧回来炒个主菜就行。 他煮好粥,正准备把矮几搬到院子里,忽然听到轰的一声。 打雷了。 梵准准冲出屋门,雨点正噼里啪啦往下掉,他抢时间把晾的衣服收了,关好门窗,打着伞准备出去接图尧回来。 走到巷口,他若有所感地望了望南河。 南河在涨水。 本来就快见底的河床不知何时竟然涨回了平常的水线! 梵准准呆呆地站住了。 雨水哗哗地倾盆浇下,隔着老远,图尧就看到有个人打着伞站在巷口,是他家滚滚,哦不,准准。 嘿 图尧挥手喊他,推着摊车尽量快地往前走,没料想少年直接冲过来抱住他 图尧,南河涨水了 男人莫名其妙,搂住他安抚,不好么?下雨了不应该涨水? 梵准准安心了些,冷静片刻,缓缓道:回家再说。 两个人赶紧回家,身上都湿透了,等洗完澡换完衣服图尧又去热饭,雨越下越大,令人心悸。 来来,喝碗姜汤再睡。 图尧端来两个汤盅。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11 梵准准从被窝里坐起来,明天去买粮食和柴火,后面园子里的菜能收就收,收不了就不用管,从明天开始尽量不要出门。 图尧钻进被窝里跟他一起喝,边道:怎么了?要发大水了? 梵准准叹口气,被他喂了一勺姜汤。 你怎么看出来的? 梵准准沉默了一会儿,图尧又喂他一勺姜汤。 哎你认真点!梵准准不满意了,说正事儿呢。 图尧又喂他一勺姜汤,好好,说正事儿,不耽误你说。 梵准准气笑了,妥协道:好吧好吧,这么跟你说,我十年前就住在后李子巷,我亲眼见着南河发大水的,今年的天气很不对劲,跟那年有点像唔,别喂了我自己喝。 图尧不给他勺子,我喂我的,你讲你的,南河涨水不正常? 雨才刚下,南河就涨那么多?梵准准随他去了,正色道,那是上游涨的水,现在雨下到这边来了,要是雨不停,南河决堤是迟早的事。 图尧咬了咬勺子,意识到有点严重,那这么说,沽江也有可能决堤,整个凤阳郡也有可能被淹?可是发大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外面应该有消息才对。 梵准准摇头,我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我们先囤些粮食,等等看,晴了当然好,实在不行就离开凤阳郡,至少离开沽州。 他望向图尧,垂眸轻声道:你也跟我走么? 图尧失笑,一把搂过来,我肯定看紧你,不能让水冲跑了! 梵准准笑了笑,心里仍然止不住地担忧,假如真的发大水,那可是要吃人的啊。 8、梵准准(八) 城中粮价这两日涨得飞快,就好像南河的水线似的。 梵准准日夜忧心,图尧常常劝慰他,以现在凤阳郡的富庶,不会像十年前那样饿殍遍野,但是老天爷决定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大雨还是一如既往哗哗地下,图尧做好中饭,进屋却没看见少年的影子,赶紧拿把伞到处找。 梵准准站在菜园子的篱笆外面,望着河水发呆。 准准!你干嘛呢,吃饭了。 图尧跑过来揽住他,松口气,回去吧,有什么好看的,别离河边那么近。 梵准准不走,他指着河里,怔忪道:你看,河水离堤岸只有不到一尺了,那时候我爹还跟我娘说这里不会淹的,但是上游突然来水,冲垮了沽江,他们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冲走了。 图尧把他搂进怀里,不让他再看了,温暖的身躯有足够令人安心的力量,梵准准恢复了冷静。 准准,我们走吧。 梵准准没明白过来,回抱住他,走? 图尧低沉地应道:你既然不放心,不如我们就离开凤阳郡,以后要是想回来了再回来。 梵准准沉默。 走么? 后李子巷是故乡,他还俗之后其实住在哪里并无差别,但他还是回来了,本来也不打算走了,人对故土的依恋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不知不觉地加深,可也许,老天爷并不认为他适合这里。 终于不再只是空言,而要真的上路远行。 不过,有图尧在身边,千里万里也都无所谓了。 梵准准点点头,那我们今天收拾东西,明天就走,你有想过去哪么? 图尧笑了笑,呼出的热气吹拂在他耳畔,有些痒,就去你住过的那个佛寺怎么样?离开几个月了,你不想回去看看? 梵准准想了片刻,也行。 世事总不尽如人意。 七月初,凤阳郡发大水,沽州城受灾,后李子巷时隔十年,同样没逃过这命中注定一般的劫难。 城中的粮价一日三涨,大批的难民携家带口离开沽州,四散逃离。 七月初六,整个沽州城被淹没。 七月十一,凤阳郡三分之二都泡在了水里。 七月十六,郡府开仓放粮,遏制全郡境内哄抬粮价。 此时梵准准和图尧已经赶着马车来到邱阴城,这里是凤阳郡最靠西北的地方,往西八十里过了邻郡一座小城就是六云关,关外直通边塞,而北上二百多里就是京畿。 邱阴城没有大江大河,连日来的暴雨到了这里仿佛只剩了杯水,老天爷用来浇了浇花,意思了一下,此城背靠邱凉山,山上正是梵准准当了十年记名弟子的佛寺,禅衡寺。 山路崎岖,马车不能走,两个人暂时先在客栈里歇脚,明日去过寺里,回来再做打算。 图尧换好从家里带来的被单和枕头,转眼找了找,梵准准正倚在窗口发呆。 他自从上路以来越发魂不守舍了。 图尧无奈,把人拉过来脱下衣服塞进铺好的被窝里去,晚上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去做。 天空阴沉沉的,酝酿着风雨。 梵准准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窝进图尧怀里,不想吃。 图尧摸摸他脑袋上变长了些的头发,不容拒绝道:晚上吃香菇鸡蛋面,我给你做,必须吃。 梵准准支起身子看他,图尧神色丝毫不动摇。 半晌,少年放弃了,重新窝进他怀里,听你的。 男人喜滋滋地捏捏他耳朵。 傍晚,图尧去做面,梵准准待在屋子里,忽然想拿本书抄抄,可是没有笔墨,于是下楼去跟店家借用。 大堂里有三五桌客人喝酒聊天。 梵准准凝神听了听,他们在说凤阳郡的涝灾。 这次不仅凤阳受灾,听说已经淹到蒙州郡了,老百姓全都往南边跑。 为什么往南边? 哎你不知道么,北边不太平啊 十年前就天灾人祸的,要我说啊,这次也悬喽! 唉,谁也不好过,真要打起来,咱们可千万跑远点 掌柜的拿了笔墨和一沓纸递给走神的少年,客官,你要的东西。 梵准准接了,忍不住问,掌柜的问你个事儿,这北边不太平么? 掌柜的压低声音,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客官不是本地人不好议论这个,我只能跟你撂个准话,既然十年前没打到凤阳郡,今年就是发再大的水,也不会打到凤阳郡。 梵准准更加一头雾水,为什么? 掌柜的却摆摆手不再多说。 梵准准满肚子疑问地回房,图尧正坐在桌边吃面,见他进来就把另外一个碗上倒扣的盘子拿开,面条热气腾腾的,令人食指大动。 梵准准闻了闻,心情变好了,开始吃,图尧看着他动筷子,弯弯眼睛,尾巴悄悄一晃。 好吃吧? 嗯。 本来打算第二天就上山的,但是夜里下雨了,山路不好走,梵准准决定再等两天,于是拉着图尧逛街。 男人丝毫不介意少年牵着他的手慢悠悠地在街边磨蹭。 哎,这个没见过,这是什么? 关外牧羊的哨子,加点装饰拿进来给小孩子吹着玩的。 这个呢? 图尧拿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12 过那个样子看上去像犀角的东西,手柄上挂着穗子,是璎珞串起的狼牙和小小的琉璃珠,不禁莞尔,这个是狼牙号,在大漠上遇到狼的时候就吹这个,狼会被吓跑。 梵准准看了看,用手摸了摸,真的是狼牙? 嗯。图尧付了钱,拿着玩吧,走了。 梵准准点点头。 两个人逛累了,找了个茶馆,在安静的角落里休息。 邱阴城不大,也没有沽州热闹,往来的商人倒有不少,多是从关外倒卖些牲口和器皿,来往消息很灵通,偌大个茶馆几乎座满,人们在低声交谈。 梵准准握着杯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累?图尧把他的杯子抽走,把自己的手塞进去,握这个吧。 梵准准抬头,无语地看他。 男人腆着脸。 少年恨恨道:本来不会这么累,谁让你那么折腾人! 图尧凑过去亲一口,乖,不说了。 你 梵准准深呼吸,咱有涵养,不跟他计较,目光瞥到新买的狼牙号,蓦地想起来什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去过关外? 图尧道:去过。 梵准准顿了顿,十年前关外打仗了? 图尧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但他还是笑了笑,嗯,十年前凤阳郡发大水,蔓延周边六个郡,不仅颗粒无收,而且向朝廷要粮赈灾,国库拿不出钱来,只好克扣粮饷,关外西契、良氏听闻消息,联军进犯。 原来那时的传言是真的,梵准准想,朝廷大约顾不上他们了。 那最后我们是赢了输了? 图尧好一会儿没回答,然后默默握紧他的手,别担心,今时不同往日了。 那就是输了? 输了 梵准准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拽了拽图尧,走吧。 两个人又回到了客栈,梵准准也许真的累着了,总觉得特别困,睡得特别沉,而这一夜,莫名的特别长。 等他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吓了一跳。 图尧正带着他骑马走在山路上,清晨的天空依旧阴沉,透着微光,映出男人冷厉的轮廓,低头看他的时候,神色却十分温柔。 醒了? 梵准准还在愣神,图尧又低了低头亲亲他,快到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他刹那间好像有一股说不清的情愫冲上心头,他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宠溺的语气,忽然想哭。 图尧 图尧笑了笑,准准,十年前,我的父亲就在关外打仗。 梵准准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起这个,但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 然后他再也没回来,我的母亲接受不了这个噩耗,久病不起,拖了几年也去了。 梵准准抓紧了图尧的袖子,皱眉。 远远的,禅衡寺的山门出现在小路的尽头,苍翠的松柏和梵准准离开时并无两样,几日来的雨水滋润了山野,满目的郁郁葱葱。 图尧在山门前停下来。 梵准准抬头看他,不解,清晨的露水打湿男人的鬓角和眉毛,他伸手给他擦了擦。 图尧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侧,眼中依然熠熠生辉。 准准,我要去关外了。 什么! 梵准准震惊! 他质问道:你去做什么? 然而话一出口,他眼圈就红了。 图尧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 梵准准手里一松,图尧翻身下马,往来路走。 他慌忙回头一看,才发现山路的那一头,一队骑兵正静静等候,猎猎的旌旗随风扬起,金色的大字龙飞凤舞图。 为首三个人中一人出列,下马,单膝及地,将军。 图尧点点头,上马,冲梵准准呲牙一笑,接着就勒紧缰绳驾! 绝尘而去。 凉风习习,吹拂树叶沙沙作响,那片刻间,天地之大,恍如只剩下一个人。 梵准准在原地呆立良久。 他就这么走了? 所以,他送自己来禅衡寺也是暗自打算好的? 所以,就像十年前那样,关外要打仗了? 所以,他还会回来吗 少年脸上一片平静,他仰起头远望,天色更亮了些,厚厚的云朵泛着浅淡的灰,成群的候鸟飞过,如同不小心洒下的墨点。 风来满絮负华尘,散尽穹天归静声。怎知千重云如水,流到白头似情浓。 十年了,还有多少个十年? 9、梵准准(九) 廖卫走到少年跟前,笑道:还认得我吗? 梵准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看他一眼,下马进了山门。 廖卫赶紧跟上。 山门之后是长长的台阶,两旁青青翠竹,溪水潺潺淌过。禅衡寺至少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院墙和楼宇历经岁月洗涤,斑斑驳驳,尽显沧桑,立在阶下,就能听到细微的诵经声和木鱼声。 炉烟缭绕,袅袅越出墙外。 梵准准在门前站定,双手合十,虔诚跪拜,那是极为稔熟的、从容的动作,双眼微闭,口中默念经文,稍稍有些凌乱的碎发拂过面庞,陌生的沉静的气息萦绕他周身。 廖卫忍不住退开一步。 少年跪在地上不动,清清冷冷道:我认得你,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廖卫生平极少数不知所措,眼下居然也哑口无言,暗自埋怨一番那个不靠谱的男人,自己赶时间撂挑子走了,把他留在这收拾,这不是埋汰人么。 但他也不敢在梵准准跟前损图尧,想来想去,就从图尧的身份开始讲起好了,在此之前 准准兄弟是不是先起来比较好? 梵准准不应,还是垂眸,维持着那个姿势。 廖卫咳了两声,只好蹲在地上,把那个男人里里外外扒了个底儿掉。 原来图尧这名字其实叫的人不多,世人多知道的是图高军从一品护国大将,六军统帅。 他出身自将门,在家族里排行老五,十二三岁便随父亲转战于边境各地,十年前图老将军战死之后,图尧屯兵西北,长驻关外,不断与西契、良氏、郎厥等国开战,立下赫赫战功。 今年开春,朝中有人劝谏,国库空虚不宜再动兵戈,应削减边关守军,并弹劾图尧拥兵自立,割据一方,更怀疑他里通外国,卖主求荣,要求召回图尧,削去他的兵权,软禁在京城。 但图家军功至伟,军中威望甚高,岂是一帮文臣可以轻易撼动的,皇帝折中了一下,没收了图尧的兵权,宣称他长年征战旧伤复发,特赦去凤阳郡养病,无诏不得入京。 于是图尧就带了两个亲卫跑到沽州城隐居了,他不喜欢张扬,想着随便寻个景致不错的地方住住就好,没料到,遇见了梵准准。 可见人与人的缘分,当真玄妙。 此次凤阳郡发大水,西契和良氏卷土重来,还捎带上两股小势力,想像十年前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13 一样从朝廷那里讨到便宜,然而图尧不是他父亲,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最后是输是赢,还未可知。 梵准准听他讲完,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终于吝啬地看他一眼,你今后都跟着我么? 廖卫悻悻的,将军让我跟着你。 梵准准哦了一声,那就走吧。 两人进入禅衡寺,老和尚还在,见到梵准准回来很是高兴,寒暄过后就安排他们住下来,寺里有留给一些香客住的地方,他们没有推辞,廖卫倒是捐了不少香火钱。 聊表心意。他笑道。 梵准准没拦他,也没谢他,只是说:你如果心够诚,就跟我一起诵经。 廖卫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答应了,第二天跟着梵准准从早念到晚,受不了了。 梵准准随他去,自顾自做着这些外人看起来很枯燥无聊的事情。 世人皆求胜,他只求他平安。 凤阳郡的大水最终还是害死了不少人,整个八月都是赈灾的消息,九月,边关告急,战事吃紧,再也瞒不住了,流言如潮水一般涌进关内,老百姓惶惶不安。 有时候听说胜了,有时候听说输了。 梵准准不知道图尧领军打到了哪里,只是听说应该已经出了边境。朝廷运送粮饷的车马从邱阴城经过,廖卫托他们给军中送信,报告梵准准的安顿事宜。 征战期间就算是将军也不能外寄家书,但是不限制送进去,假如你能找到门路的话。廖卫是将军亲卫,大小也算个军官,有令牌在身,押粮官也不敢为难。 十月,凤阳郡的洪水退了,全郡安稳了很多。 十一月,天气突然转冷,大军退守边境,战事胶着。 梵准准一日一日,不厌其烦地诵经祝祷,不论什么样的消息,不论是真是假,他仅仅听过,不放在心上,但廖卫还是时常把打听来的事情告诉他。 十二月,六云关外冰封千里,茫茫一片。 邱阴城下雪了。 梵准准站在廊下,抬头望天。 廖卫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不胜欣喜地凑到他跟前晃了晃,嗨,准准,将军的家书哦。 梵准准无比讶异,一把夺过来,真的?! 廖卫看他急切的样子,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别声张,回屋看,私传家书是犯军规的。 梵准准冲回房间看信。 图尧的字力透纸背,工工整整。 准准:近来可好?为夫征战关外,时近年节却不得陪伴在你身边,劳你挂念,甚是愧疚。听说凤阳郡涝灾已过,你若愿意回去,或者四处走走,都交代廖卫去办就好,等此间事毕,我自会去寻你。天凉了多小心自己身体,生意做不做都行,我养你,只要你无恙就好。顺便的,你想我了没?夜里做梦有没有梦到我? 落款是夫君:尧。 梵准准嘴角抽了抽,这货越写越不正经,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但他还是认真地写了回信。 烛灯温暖,窗外白雪皑皑,夜风呼啸。 正月,邱阴城解了宵禁,到处张灯结彩,欢庆新年。梵准准和廖卫下山大吃了一顿,玩了三天。同时,朝廷下令禁了西行出关的商路,夹带私货出关者将以通敌罪论处。 二月,西契来犯,大军压境,六云关闭关封锁。 三月,西契被打退,朝廷收复城池,掉头北上,打了良氏一个措手不及。 四月,良氏退兵求和。 流言一时被压下,人人都道这场仗要赢了,梵准准也难得不再心情低落,只是每日又把佛经多念几遍,廖卫不间断的三天一封家书让押粮官送过去,那几个押粮官都认识他了,看到他站在城门口就脸色古怪地伸手,廖卫笑眯眯地把信递上。 不是说家书抵万金么,怎的你家的就这么不值钱? 真是官大压死人啊。这也令他们不得不明白一个心酸的事实,那就是比起粮草被劫,他们的大将军明显更担心收不到家书啊。 转眼一年过去了,去年二月梵准准还俗,还以为这辈子大概就自己过了,熟料算算日子,他和图尧在一起已经大半年了。 虽然有多半的时间是在分离,不过人生漫长,他们今后还可以共同度过很多年。 梵准准是这么想的,他日日在佛前祈求平安,为的也是这个念头。 五月,朝廷与良氏结盟,攻打西契,图尧领军做先锋,一路所向披靡。 那天,梵准准问廖卫,图尧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廖卫想了想如今的形势,笑道:当然,那些蛮人不是将军的对手。 傍晚时候,城中忽然放起了烟花,连在禅衡寺也看得到。 好像有什么事?梵准准奇怪道,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廖卫蹙眉,今天太晚了,夜里走山路不好,明天我们再去。 梵准准想,既然放烟花,那必定是喜事,也不差这一两天。 竖日,两个人下山。 城中隐约有种喜庆的气氛,街上也比之前热闹了许多,两人不明所以,于是决定先去看官府告示。 当当 骑马的官差敲着铜锣当街巡游,每敲两下都喊一句话,开始时听不清楚,等他走近了,梵准准听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他愣了下,抬头问廖卫,那人说的是 告骠骑大将军殁令行三日不得宴乐婚嫁以奠违令者有罪论处告 廖卫面色惨白,跑到告示前一看,膝盖一软跪下了。 西契、良氏兵败求和,六云关解锁,下月起恢复通商,然我朝骠骑大将图高军殁,不日灵柩入关归京,责令沿路郡府各行祭奠,三品以下官员素服迎送 梵准准病了五六天,浑浑噩噩,整日昏睡在床,高烧不退。 第七天,廖卫一早端来粥饭,进屋却没见到床铺上空空如也,登时一惊,转身往外跑。 驾! 马蹄声急促,划破清晨的静谧,少年策马狂奔,冲进城门。 全城缟素,入目一片雪白,纸钱翻飞,长街尽头,漆黑的灵柩由大军护送,缓缓而来。 街边百姓夹道观望,议论纷纷,城中知府一身素衣,手持一炷香,俯身祭拜。 天空很晴朗,晚春的明媚将这一幕笼上淡淡的光辉,却又黑白分明。 佛祖跟他开了个玩笑。 梵准准想,不论怎样,你到底还是回来了,而我也等到了。 图尧 少年骑马立于巷口,安静地目送着灵柩经过前方的街市,踏上入京的官道。 越来越远 也许男人就是这样用一辈子经过了他十六岁这一年。 而后,永不相见。 10、梵准准(十) 梵准准回到了凤阳郡,回到了后李子巷,所幸他离开半年,这巷子还没改名成新后李子巷。 这次的大水居然没把巷口那棵只栽了几年的李子树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14 卷走,着实出人意料。 而他也出人意料的平静。 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有时候要不是廖卫还在,梵准准都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美梦,这世上根本没有那样一个人,曾经住在他的隔壁,每天给他做饭浇地,等他回家。 梵准准回到这里,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宅子异常破败,院墙被大水冲刷得七零八落,几乎只剩了几堆乱石,地砖被没脚踝的淤泥掩埋,散发出腐烂的臭气,厢房只能看出个大概的样子,白墙变泥墙,屋顶剩房梁,瓦片都被卷走了。 更不要提那些图尧曾经搭好的木架和篱笆,连梵准准的摊车也碎成一截一截的烂木。大门和后面的小门都勉强维持了门框,再无力挽留门扉,至于菜地,重新夷为河滩。 南河真是顽皮。 梵准准默默骂了句卧槽。 但是事实已经这样了,他也只好乖乖地跑到衙门去领补贴,雇人帮忙修宅子。 廖卫没有走,不仅送他回来,而且继续照顾他,梵准准看起来太过平静,让人无法放心。 过了两日,宅子修好了,梵准准又买了新的家具,请人做了新的摊车。 他把两家的院子并成了一个,照着走之前的样子好好收拾了一番。 就好像那个人还在。 梵准准偶尔会想,图尧那么厉害,什么都会,还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怎么会死在关外呢? 然而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 梵准准重新开始了他仿佛养老一般的日子,只是现在沽州城还在复建,难民走失很多,城中萧条,百废待兴,根本接不到生意。 他常常坐在桌子边,从敞开的窗户往外望。 整个后李子巷,只有一十一户和一十二户的宅子翻新。 谁都不一定能回来,在归家的路上,不论什么人,原来都有可能 他再也不想远行了。 回来了十多天之后,廖卫向他辞行。 准准兄弟看开一些,往后有什么难处,尽可托人捎信到图家。 梵准准道了谢,忍不住想,图尧出现过的仅剩的证明也没有了。 其实灵柩从邱阴城经过的那一天,他是打算回到禅衡寺出家的,可是骑马慢慢走过山路,他回想起当日图尧送他上山的情景,忽然明白了男人出征时的心情。 不舍得忘了他,于是选择回来。 五月中旬,骠骑大将军灵柩入京,朝中官员扶棺恸哭,图尧被追封一品镇国公,爵位加身,皇帝亲笔护国良将,忠勇之士八个大字,载入史册,不日出殡,风光厚葬。 廖卫走的第二天,梵准准醒得很迟,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天气仍然很晴朗,今年风调雨顺,战乱平息,显然是个好兆头。 有人做饭? 呜汪汪 一张傻乎乎的狗脸搁在床边,见到梵准准坐起身,又汪汪叫。 干嘛?你哪家的? 梵准准挥手赶它,一边去,别吵。 这狗竖起耳朵,眼睛黑亮,显得很精神,浅灰色的短毛炸着,英武不凡。 汪汪! 狗脸又往他跟前凑了凑,讨好地摇尾巴。 你是在叫我起床? 呜汪汪!汪! 梵准准凭空一阵莫名的心酸。 这一幕,曾经多么熟悉。 吱呀 门开了,阳光投在地上,有一道修长的影子。 准准,起来吃饭了。 梵准准抬头,一瞬间分明听到咣当的巨响,就像在他耳边点了个炮仗似的,震得嗡嗡乱响。 啊 大狗被吓个趔趄,脑袋栽下床沿。 少年尖叫,指着来人往后缩,表情崩裂,不可能!不可能的! 男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是真的,我还活着,吓到你了呃先来吃饭。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梵准准简直在心里骂了他十万句卧槽! 蜂拥而上的狂喜有如惊雷劈得他外焦里嫩图尧还活着!他还活着! 梵准准光脚下地扑过去抱住他,哈哈大笑,活像个疯子,然而眼泪早糊了满脸,可他浑身颤抖,不顾狼狈,兴奋得难以自抑。 图尧忍不住笑他,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轻言安抚。 少年把脸埋进他肩窝,终于痛哭失声。 千山万水,生离死别,他还是回来了,没有食言。 图尧的军功太高,图家又权势滔天,就算皇帝不介意,朝中难免相互倾轧,这场仗赢得漂亮,至少可解边境十年兵患,于是图尧没了用武之地。 当一个将军做到他这份儿上,立了功却再无更高的赏赐可以给,而今后又不怎么用得到,只能杀了,或者解甲归田。 但是图尧刚苦战回来就贬谪外放实在找不出理由,他还不到三十,自然不可能回乡养老,图家和皇帝达成了一致,不如成就他一世英名,干脆假装战死关外吧。 图尧接到密诏就领着亲卫提前入京了,把该交的兵权交了,该拉好的关系拉好,该打的招呼打过,然后收拾自己的家当,跟图家的一干亲戚告个别,祖宗牌位跟前磕个头,最后直奔凤阳郡。 废话,自家滚滚还没通知,谁有那么多功夫在京城耗着。 男人表示这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差点把马跑死。 更冤枉的是,他在入京的路上就已经把信送去给廖卫了,掐着时间算在灵柩经过邱阴城之后能收到,信里虽然写的不多,好在强调了自己没死,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廖卫居然把信扣下了。 而且还没告诉少年! 卧槽这坑敢不敢再挖深一点! 廖卫离开之前很是淡定地指明,鉴于之前把他扔在禅衡寺甩手就走,这次那烂摊子他就不管了,谁让将军的死讯也把他弄得很不开心呢。 图尧几乎要拎板儿砖拍死这货。 没办法,只好弄条狗来哄滚滚,自己一大早爬起来屁颠儿屁颠儿地做饭。 唉,朝廷的事谁都身不由己,他私传家书本就违规,当时皇帝下了死命令不得外传,他无法早点说明真相,到头来还被亲卫黑了一把,这帮人真是见不得他跟滚滚好。 哦不,准准。 男人虽然有些头疼,不过还是很欢快地摇了摇尾巴,以后他就能跟少年好好过日子了。 但愿此后年年风调雨顺,盛世太平。 你会不会还想去打仗? 梵准准小声问。 图尧想了想,摇头,不了,尽管带兵还挺爽的,但打了十几年的仗,我算是受够了。 他们在南河街开了个书行,想卖什么书就卖什么书,成日腻在一起。 跟我在一块你后悔么?梵准准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夏日的阳光就是这么刺眼,爬过窗棂,洒在摊开的书上,也照得店里亮堂堂的,可惜暑气有点重,闷得很,图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15 尧坐在一旁拿着扇子边扇边看书,闻言头也不抬。 后悔啊。 少年危险地眯起眼盯住他,后悔什么? 图尧勾起嘴角,凑过去在他耳朵边说悄悄话。 梵准准一巴掌呼过去,我也后悔了,你这人脸皮太厚! 男人捉住他的手,知道他不舍得真打,还是腆着老脸卖乖,别嘛,这是我唯一的优点了。 梵准准侧头,仿佛看到他背后晃来晃去的尾巴,不禁莞尔。 原来佛祖真的跟他开了个玩笑。 原来那么多佛经没有白抄,那么多经文没有白念,那么多祈祷也没有白说,这个人的平安最终被他求到了,握在手心里,牢牢的,一辈子再也不放开。 后李子巷渐渐恢复了生气,南河甚至比以前更美。 来年开春的时候,墙外栽的蔷薇开了雪白雪白的一大片,招蜂引蝶,香气袭人。这边墙内的牵牛花终于在爬山虎的霸道面前占得半壁江山,幽蓝的花朵也算赏心悦目。 最不靠谱的就是木廊上的黄瓜藤,长疯了似的。 他们养的那条威风的大狗,取名叫圆圆的,总是喜欢跳起来去扒拉那些黄艳艳的花,以致于经常被突然飞出来的大马蜂吓得嗷嗷叫。 圆圆,闭嘴! 图尧不耐烦地呵斥它,一边捧着半个西瓜用小勺挖着送到梵准准嘴边,少年躺在藤椅上,苹果树的树荫挡住了盛夏的日头,不过还是有些热。 他摇摇头,你吃吧,别剩,容易坏。 图尧答应。 梵准准摸摸跑过来求安慰的傻狗,不由得问起来,你怎么想到要叫它圆圆的?好奇怪。 图尧看着他们,满心的愉悦,但是笑而不语。 怎么可能告诉你。 当然是因为圆圆滚滚嘛 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嘶叫,傻狗满院子跑着撒欢,书页上散发出淡淡的墨味,少年脸颊微红,男人的眼中有着温柔的光亮。 他们会一直这样相伴,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卷一凤阳郡完 卷二:白水郡 11、邹无玉 邹无玉最近很郁卒。 因为掌门郁卒了,所以全门派上下都开心了。 白水郡境内有山有水,风景秀美,郡中人多好习武,门派林立,西部富庶,东部则因山势险峻而较为荒凉,不过背靠雁行山的长乐城倒是颇为繁华,也久负盛名。 雁行山上有大小门派七八个,大家凭实力占据各个山头,与其说是混江湖,不如说是当地主。 浮涂宫是其中之一。 门派成立三十年,前二十八年是邹无玉的师父当掌门,好吧,也算立派宗师,好歹撑到自己仙去,没让浮涂宫垮掉,结果换做邹无玉,才一年不到就越来越揭不开锅了。 这人没什么本事,毛病还不少。 本来浮涂宫是称掌门为宫主的,邹无玉嫌弃这个听起来别扭,于是吩咐,别叫宫主了,听着娘们儿兮兮的,叫公子算了。他还亲手给自己刻了个小腰牌,正面公子无玉,背面老子没钱! 邹无玉觉得应该时刻提醒自己,既然穷得叮当响,就不要乱花钱。 他还在门派着重强调这一点,并大力表扬了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于是最后的结果惨不忍睹,所有浮涂宫弟子全都在腰牌后刻上老子没钱 邹无玉还嫌弃浮涂宫占着偌大一个山头却只知道盖房子,盖完房子还没人住,于是把后院那些没用的亭台水榭,拱桥回廊之类的全给扒了,推成平地,种田。 他大力宣扬种田的好处,教导门中弟子,要上得厨房,下得泥塘,种出一手好田,前途万丈光芒。 众人敢怒不敢言,放纵邹无玉折腾了两年,直到一个本来已经离开门派的弟子又回来坐镇。 他叫六昭。 他从小住在邹无玉隔壁,两个人一起长大,他还是邹无玉的师兄,是师父从半路上捡来的孩子,曾经寄予厚望,可惜养了十来年之后,他家里人找过来了,于是离开了浮涂宫,再无音信。 不然这掌门之位也轮不到邹无玉。 眼下,掌门郁卒的就是这件事。 六昭回来干什么呢? 邹无玉印象里,这个精明专横的师兄架子端得很高,没给过自己好脸色,还喜欢对他的大小事情指手画脚,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不满意。 而师父又很宠他,以致于邹无玉不敢反抗,当年六昭决定回家的时候,他不得不说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时隔四年又要回来了,而且居然没说什么时候走。 六昭的信上是这么写的,劳烦师弟收拾一下隔壁的屋子,我不日将赶赴门中 邹无玉感到莫名的心虚。 我为什么要心虚?他谴责自己,我不就是把他的屋子用来堆杂物了嘛,谁知道他还会回来! 邹无玉把信反复看了三遍,压下满肚子牢骚,卷巴卷巴塞进怀里,准备抽空再研究一下,然后大喊道:来人! 门边站着的弟子甲一个踉跄滚进来,来了来了!啥事? 邹无玉掳袖子,挑眉,跟我去收拾屋子! 弟子甲也掳袖子跟上,邹无玉却突然转身看他。 弟子甲回看他,不明所以,? ? 邹无玉踹他一脚,还看,还不去叫人,你以为就咱俩收拾得过来? 弟子甲简直要咆哮了,你有话不能直说么我知道你俩眼珠子瞪我是几个意思啊!我特么还以为我长得好看天怒人怨呢! 他面无表情地跑去喊人。 这是掌门,要忍。 等师叔回来收拾他,嗯。 等到邹无玉带人打开他隔壁屋子的大门之后就傻眼了,他都忘了自己到底在师兄的房间里塞了些什么,总之从落下的厚厚一层灰和墙角的蜘蛛网可以看出来,他罪孽深重。 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里收的两棵大白菜,已经成菜干了,还被虫子啃得看不出形状,有他不喜欢看的书不喜欢用的笔墨纸砚,嫌占地方就放在这里,纸页发黄发霉,被虫蛀了,还有杂七杂八数不出名目的东西,比如心血来潮扎的风筝,可惜纸糊得太厚飞不起来,就扔在这,比如一时手痒打的镰刀,因为打坏了不能用,也扔在这,等等。 果真自作孽。邹无玉认命了。 邹大掌门度过了他最后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六昭遣人来通知他前去长乐城迎接。 这要求太过分了,让堂堂浮涂宫掌门情何以堪。 邹无玉屁颠颠儿地带着俩人去了。 他绝对不会说他还想趁机进城玩玩儿的。 六昭已经早一天在城中的客栈住下,他派上山的手下叫钟堪,是个一看就忠厚老实但实际上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根本没给邹无玉开小差的机会,把人忽悠着就领到六昭面前。 邹无玉望向坐在大堂里的人,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16 难以和记忆中重合。 变化太大了。 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成熟了些,可整个人的感觉却完全没了过去的影子,邹无玉还记得少年时的六昭有一些刻薄和冷漠,甚至是桀骜不驯,气质有如利剑,别人看到他都想绕道走,而现在的六昭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平平静静坐在那的时候几乎不会引人多看一眼。 用素锦包裹起来的长剑放在他手边,就像他本人一样,若不出鞘,深不可测。 邹无玉定了定神,深呼口气,两手垂在身侧握成拳。 钟堪忍不住道:公子,别怕。 说得好像六昭会吃人似的。 邹无玉心一横,走上前去招呼,师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嗯,脸上是端庄中又带着欣喜、欣喜里又透着意外、意外之下隐隐亲切的温和神色,说的话是淡定中夹杂一丝热络、热络间带上几分殷勤的语气,动作是疏离而又尊敬、尊敬掩盖住微微不自在的程度,邹无玉自认为拿捏地非常到位。 其实他心里早就扑上去掐他了,问一句你到底哪里想不开又回来! 六昭啜口茶,看他一眼,没站起来,点点头。 邹无玉瞬间词穷了,拿捏得再好也顶不住这人一个眼神。 清冷,深邃,漠然。 邹无玉愣了愣,干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走到六昭旁边坐下来,给自己倒杯茶,师兄这几年都没什么消息,怎么突然想起回来了?可惜师父已经故去,不然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六昭:嗯。 邹无玉又道:师父就葬在后山上的林子里,你这两天就去看看吧,祭拜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六昭颔首,啜口茶。 邹无玉心想你好不给面子,轻轻咳了咳,没话找话,师兄赶路也累了,今日是随我上山还是在城中多留两日? 六昭道:无妨,今日就上山。 他朝身后的人微微扬手,那人恭敬地把手中的一个纸盒子递给邹无玉。 邹无玉不明所以,这是见面礼?他带着疑惑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叠信,而且是平放的,他能一眼就看清最上面一张纸写的什么。 长此以往,苦不堪言,跪求师叔回归我派,重振门威 他往后翻,信的内容大同小异,但无一例外都用明显的大字写上一句,求师叔回归我派,简直是字字泣血,苦大仇深。 钟堪噗地笑了。 邹无玉和身后两个弟子的表情都甚是精彩。 前者是卧槽这帮兔崽子看我回去不削你们! 后者是卧槽师叔这是明显地偏袒掌门啊完蛋了! 事实就是这样,六昭虽然离开了浮涂宫,但门派中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在对掌门的种种作为忍无可忍之后他们纷纷决定执行一个伟大的计划。 每天轮换一个人写一封信寄送给师叔,恳请他回来收拾掌门,让他不要那么闹腾。 传言六昭是个冷漠自大的人,所以他们坚持不懈骚扰他,终于在一年之后等来了福音。 谁知道师叔一来就拆台。 六昭仿佛没看到似的,把玩手里的茶杯,淡淡道:听闻师弟继承掌门之位,那我可算是长老? 邹无玉认真想了想,浮涂宫的确没有长老,这种别家都有就我没有的感觉略不爽,于是他点头,嗯,师兄本家姓白,以后就叫他们唤你白长老吧。 身后俩弟子恭敬低头一礼,白长老。 六昭蹙眉,邹无玉一颗心高高悬起。 六昭:嗯。 邹无玉蔫了,此人让他难以招架。 邹无玉的师父在白水郡很是出名,其玄妙高深、难以参破的浮涂剑法最为江湖人称道,整个浮涂宫都修习这个,最后只有六昭能得其精髓。 邹无玉只学了六分,能使出五分,六昭却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连他也不清楚师兄跟师父相比谁更厉害,所以有六昭回来坐镇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雁行山上其他门派都会掂量掂量,不与他们为难,江湖上也要重新评判浮涂宫的实力。 邹无玉领着六昭来到自己隔壁,说实话他有点忐忑。 屋子已经打扫干净,还弄了熏香,一切都尽可能照着六昭离开时的样子收拾,邹无玉站在他后面,不由地也有些感慨。 六昭的目光转了一圈,没做任何满意或者不满意的表示,钟堪等三个手下便把行李一一搬进来,这原本沉寂的房间顿时有了人气。 邹无玉笑道:师兄休息吧,我先走了。 六昭在桌边坐下,声音低沉悦耳,不忙,我想在晚饭前召集门人于风剑堂训话,有劳师弟安排。 邹无玉一呆,难不成这是要收拾我了? 六昭看见他的表情,询问道:师弟? 邹无玉赶紧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告诉那帮兔崽子去! 说完就跑了。 钟堪忍不住笑,六昭漠然。 于是一刻钟之后,整个浮涂宫都知道掌门的师兄白长老要训话了! 那还真是不要太期待。 12、邹无玉(二) 风剑堂这名字是六昭取的,那匾额也是他亲手写的。 邹无玉坐在主位,一手支住下巴歪着脑袋看,六昭坐在右下首,气定神闲,垂眸不语。 浮涂宫的弟子们乱哄哄地进来,蓦地噤声,弟子甲很有眼色地组织大家站好。 六昭扫了一眼,前排的都是当年师父亲自带过的,如今都是教习后辈武功的重要人物,算是精锐,剑法水平比起邹无玉来大约差了那么一些,按理说,他们的身份地位应该有别于普通弟子,但师父在排辈分一事上显然很是没天赋,而邹无玉居然也没管。 真难为浮涂宫到现在还没散。 六昭收回目光,手指顺着杯沿一抹,淡然开口,在下六昭,想必诸位还记得我,从今日起,我任门中长老,往后还请多担待。 众人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看着六昭的眼神都带火星。 钟堪等手下站在六昭椅子后面,低下头绷住笑意。 六昭似乎一无所觉,继续道:师父仙去,掌门理事不清,我身为长老自然义不容辞,钟堪。 钟堪上前一步,俯身道:在。 念门规。 是。 钟堪显然早有准备,从旁边人手里接过一卷帛锦,展开来读。 第一,浮涂宫弟子当以武为业,私自种田 噗 钟堪顿了顿,接下去,私自种田、贩物、替人武斗等等皆视为违犯门规。 邹无玉弱弱地咳了咳,抑制住想掩面拭泪的冲动。 其余的门规还有很多,比如掌门的吩咐需向长老报备,征得允许才能行事,比如门中每月将有一次比武,所有三代弟子必须参加,如无意外不可推卸,再比如浮涂宫弟子不得私下争斗、目无尊长 如此等等 邹无玉听着听着心都在滴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17 血。 他真的是我隔壁的师兄么,有没有点兄弟情义啊,不让种田不让耕地不让扒房子不让做生意这是要全部张嘴喝风么! 不过愤懑之余他也有点惭愧,让门下弟子出去给人看风水算命送货盖房子打群架以广开财路的做法确实不那么厚道,回想起来,他自己倒是一直关起门来种田,只在打架的时候露面,太对不起浮涂宫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了。 这样一想,邹无玉觉得我还是掩面吧,不会有人怪我的 这厢钟堪念完门规,六昭又点出几个人,你们曾受先师言传身教,虽未行拜师之礼,也有师徒情分,当为我派尽心尽力,今日命尔等各为堂主,掌管门派中事,可以自行收徒。 几人互相看看,喜不自禁,多谢白长老。 六昭颔首,钟堪,交予你安排。 钟堪领命。 邹无玉看他这位师兄花了小半个时辰就将大小事情逐一理顺,立了新的规矩,安排了新的人手,也赢得了所有人的敬畏之心,颇有点萧瑟。 还隐隐有些嘚瑟看,我的师兄就是不一样,真能干! 要是他能留下我后院的菜地就更好了 众人欣喜地散开去吃饭,六昭抬眼望去,就看见自家掌门师弟崇拜又纠结的目光,眉眼柔和了些,师弟,明日你随我下山采买。 邹无玉呆了呆,难得红了老脸,可是我没钱。 六昭瞥了一眼他泛红的耳朵尖,心情好了许多,淡淡道:无妨,我自有计较。 邹无玉又呆了呆,憋出一句,师兄你你人真好。 六昭道:应该的。 四月,正是莺声燕语,万紫千红的时节,雁行山一片郁郁生机,落红满径。 邹无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掌门彻底沦为白长老的狗腿了。 六昭勒马,侧头道:师弟? 邹无玉欢快地扬扬马鞭,策马跟上。 长乐城来往走动的行商和江湖人非常多,城中百姓对于浑身珠光宝气连脑门都在发亮的商人和腰配长剑身背砍刀的江湖人士都见怪不怪,照样做生意。六昭进城之后就下了马,慢慢逛大街。 邹无玉半个铜板儿都没有,他的钱昨天全被钟堪没收了。 最关键的,是在六昭的注视下,掌门大人那是要多乖有多乖,别说掏家底儿,就算是 好像也掏不出什么来了。 当时钟堪拿着手里的二十两银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饶是他舌灿莲花,也张不开嘴。 真是太凶残了 邹无玉左右张望,看什么都新鲜,师兄,你要买什么? 六昭闻言,顺手买了串糖葫芦给他。 邹无玉: 六昭挑眉。 邹无玉迅速接过,师兄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刚好想吃! 心里想的是卧槽几岁的人了你拿我当小孩儿哄么不过咦味道还不错啊 经过点心摊,六昭买了包松子糖转身递给他。 邹无玉: 六昭淡淡地抬眸看他。 师兄你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这个! 邹无玉觉得自己心都碎了。 经过干果店,六昭买了袋果脯又递给他。 邹无玉:呃 六昭蹙眉。 邹无玉噌地拿过来往嘴里塞,师兄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啊这个真好吃! 经过糕饼铺,六昭刚迈出一步邹无玉猛地扑了上去 师兄我吃饱了不用再买了! 六昭:嗯? 邹无玉呆了呆,嗝! 邹无玉捂脸,忒丢人了。 六昭勾起唇角,没说什么,牵着马往前走了。 春天的长乐城正是繁华时候,街市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商贩们高声吆喝,买卖时讨价还价,弄得到处人声鼎沸,喧嚣不已。 邹无玉跟着六昭兜兜转转,左看右看,逛了一上午,被喂了许许多多零嘴儿,而且吃不完的还得带回去,毕竟他是一个很有节俭意识的好掌门。 中饭是在城里吃的,或许知道他没胃口,六昭领着他在街角的巷子里吃馄饨。 做馄饨的是个老大妈,摊子就摆在自家门口不远,儿媳给她帮忙,生意也还不错。出乎邹无玉意料的是,六昭好像和她挺熟,老大妈应该知道六昭寡言,更难得看他带人来,于是净跟邹无玉闲话。 老大娘在他们临走时笑道:这孩子真乖,是白少爷的弟弟? 六昭看了看邹无玉,嗯。 邹无玉耳朵尖儿红了,暗自唾骂自己没出息。 怎么就能从这声嗯里听出点特别的味道呢 等到他跟着六昭回到街市上,忽然反应过来,那老大妈刚刚叫他什么?孩子?!他堂堂浮涂宫掌门哎师兄这是要干嘛? 六昭走进玉器行,邹无玉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不敢乱说话。 玉器行啊,这就是烧钱的地方,看来师兄离开门中不到五年,已然发家致富了? 六昭进门之后,从腰上解下一块玉牌,掌柜的亲自接了,然后吩咐伙计从后面拿出来一个精致的黑色木盒,并上玉牌交给六昭。 白公子要的东西午前就送上山了。 六昭点头,将木盒转手塞进邹无玉手里,对掌柜道:多谢,告辞。 掌柜的很是客气地送他们出门。 邹无玉一手抱着盒子,一手牵马,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六昭翻身上马,走了。 邹无玉:哦。可是没动。 六昭回头,嗯? 邹无玉嘿嘿傻笑,殷勤道:师兄可否传授一下如何财源广进?他想到了什么,立刻转口,没事,有师兄在,我们以后就有钱花了。 六昭: 谁家掌门这么糟心呢。 邹无玉一脸我有师兄养家我自豪的蠢相,六昭看他一眼,往前走,晚上门中开宴,有客人到,不要耽误时辰。 邹无玉赶紧跟上,有宴席?我不知道啊。 六昭并不多说,你收拾齐整些,我来应付。 邹无玉心想,看吧看吧,你喜欢指手画脚喧宾夺主的毛病又犯了。 不过,什么叫收拾齐整啊,我哪里不够齐整了,我齐整得不知道怎么再齐整了好么!你看我这头发,油光水滑,你看我这脸,不见胡茬,你看我这衣服,呃,有点廉价,但你看我的气质,绝对是那个压海棠的梨花! 邹无玉瞅瞅六昭,算了,还是师兄上吧。 六昭给雁行山其余叫得上名号的五个门派送了请帖,大意就是,我回来了,可能没见过你们,大家过来吃顿饭认识下。 顺便的,有要事相商。 傍晚时候,浮涂宫于风剑堂开席宴客。 五个门派或许听说过六昭,或许碍于浮涂宫的面子,或许对六昭莫名其妙的邀请感到好奇,总之来的不是一把手就是二把手,还都带了见面礼,相互之间打个招呼也很客气。 邹无玉磨磨蹭蹭过来的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18 时候,六昭已经在主桌坐镇,因为是给他接风洗尘,所以他坐主位。 一个老头看他来了,起身拱手道:邹宫主。 邹无玉嘴角一抽,又是公主,面上还是回礼道:周掌门。 众人好一番寒暄,而六昭则静坐主位,垂眸不语。 雁行山连绵数十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住的地方虽然相隔不远,但平时并不来往走动,各家掌门也仅仅是认识而已,这么相聚一堂还是头一回。 六昭又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 过了半晌终于再无可寒暄,邹无玉就座,钟堪吩咐弟子开席。 要不是亲眼看到,亲口吃到,邹掌门还真不知道自家门派里居然有如此做饭天赋的人,以致于他一边惊讶一边就只顾着吃了,没注意其他人在聊什么。 砰! 凭什么! 邹无玉抬头,有人发火了,拍案而起,怒视主位。 六昭啜口茶,淡淡道:你说呢? 你! 邹无玉纳闷,发生什么事了? 六昭微一扬手,身后钟堪低声对弟子道:来人。 五个弟子进来,将手里拿着的木盒放在五个人手边。 六昭目光深沉,无波无澜,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如果肯收下,往后我们浮涂宫定不会亏待各位。 有人要开口,他接着道:如若不收,今后便不好说了。 周掌门面有不忿,白长老好大的口气!雁行山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这等荒唐事,你浮涂宫既然自视甚高,又何必非要吞并我们各门各派,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邹无玉怀疑自己听错了,六昭要吞并他们? 六昭像是没生气,有什么好处我话已说到,各位做决断便可,不必多言。 先前拍桌子的那个人简直要跳起来了,这雁行山到底谁说了算!姓白的,你不要太嚣张! 六昭抬眸,微微一笑,不尽嘲讽。 谁说了算? 他目光冷冽,语气却温和。邹无玉屏住了呼吸。 不服,且来战。 13、邹无玉(三) 良久,满堂死一般的寂静。 邹无玉:嗝! 邹大掌门在心里哭诉道,我是被吓得! 六昭放下茶杯,向后伸手,钟堪将裹着素锦的长剑奉上。 邹无玉苦着脸道:师兄,有话好说。 六昭不置可否,手腕一转,利刃出鞘。 在座众人无不变色。 六昭的指尖在薄如蝉翼的剑锋上轻轻抚过,声音异常清冷,半分情绪也无,当日我师父凭借此剑横扫白水,各位是否有兴趣领教一二? 周掌门勃然大怒,你欺人太甚! 邹无玉冷不丁惊呼,师兄,这把剑 卧槽这把剑是师父下了禁令不许用的,师兄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扒拉出来的?不不不,肯定是他走的时候顺走的! 算了我还是当没看见吧 六昭朗声道,我说得很清楚,雁行山不需要门派林立,西部那些人迟早要压制我们,各位若是执迷不悟,今日出了这道门,我六昭再不会过问半个字。 邹无玉总算听明白了,可是他完全没想过白水郡的西部门派会来管雁行山的闲事,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难不成师兄在撒谎?还是说,不仅千真万确,他回归门派也是因为这件事? 五个门派最终答应考虑两天,并且把木盒子拿走了。 至少他们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浮涂宫的白长老,果真不好惹。 宴席吃完,邹无玉有点撑,六昭沉思片刻,起身道:你随我来。 夜风料峭微寒,浮涂宫各处都点上风灯,随着夜风晃动,两间挨在一起的厢房投下长长的阴影,格外温馨。 六昭和邹无玉一前一后相差半步。 邹无玉不禁忐忑。 似乎就要从师兄口中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庭院不大,早十几年他们就住在这里,按理说早该看腻味,可是邹无玉接任掌门的时候并没有搬走,而六昭回来的时候也不考虑住在别处。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邹无玉也开始记不清原先的师兄到底是什么样了,总管着他没错,总冷着脸没错,总端着架子没错,可是除此之外呢? 师弟,六昭忽然问道,你当掌门开心吗? 邹无玉挠头,含糊道,还、还行吧。 六昭站定,回身看他,负手而立,神色淡漠,眼神却柔软,我和师父,都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 邹无玉愣愣的。 六昭唇角上扬,似笑非笑,师父不在了,还有我守着你,要是哪天我也守不住了 他蓦地停住,邹无玉心里揪紧。 六昭直直地望进他的眼中,硕长的身形轮廓无比清晰,而后他淡淡道,夜里凉,早点睡。 邹无玉欲言又止,但六昭已经转过身推门进房。 唉师兄就是这个毛病,自己很有主意,不管好的坏的从来也不说。 邹无玉回到房间,瞥见桌上的木盒子,随手就打开看。 里面是一串玉坠做的风铃。 邹无玉莞尔,师兄总拿他当小孩子哄。 时隔三日,五个门派还是没有回音,但也没把收下的礼退回来。 六昭仿佛忘了这回事,每天往风剑堂一坐,查看浮涂宫的账目,安排人手,交代事情,有条不紊。邹无玉彻底成了闲人,晃悠了一天顶不住众弟子的各种视线,颠儿颠儿地跑去教他们练剑了。 浮涂宫的武功其实有很多样,当年邹无玉的师父不愧为白水郡数一数二的武学宗师,身上的功夫丝毫不含糊,独创一套内功和剑法,而且在最初几年,还有师父请回来的其他一些江湖同辈,留下来不少武学家底。 其实算一算,浮涂宫成立至今,最早的弟子年龄都可以当邹无玉的爹了,可是一个都没见到过,更没听说过,以致于他都怀疑浮涂宫以前是不是就一个人。现在门派中的弟子都是邹无玉拜师几年之后陆陆续续招的,跟邹无玉和六昭都很熟悉。 邹无玉的剑法只在六昭之下,教别人当然绰绰有余。 然后就到了每月一次的比武,称为月试,将弟子实力进行排名,就定在月中三天,十五日和十六日比试,十七日放榜。 六昭,邹无玉,并上几位堂主在一边观看。 风剑堂前是演武场,浮涂宫所有人都围在台子前,一共有六十七名三代弟子要相互较量。 第一轮抽签,两两对决,时限半柱香。 邹无玉打个呵欠,钟堪把一盘瓜子放到他手边的小桌上。 邹无玉: 钟堪笑脸相迎。 邹无玉道:师兄。 六昭侧头看他,嗯? 没事。 六昭继续看比武,邹无玉没兴趣,拿过他桌子上平放的长剑摸摸看看。 师兄,这把剑是师父给你的?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19 六昭:嗯。 邹无玉鄙视他,敢不敢多说一个字。 此剑名浮华。 邹无玉歪头,六昭的声音低沉,透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他不由地好奇道:浮华?师父起的?他不是说这把剑不让用么,怎么还是给你了? 六昭的目光落在剑身上,停顿了片刻,因为我用得到,所以给了我。 邹无玉点点头,他自己也有师父给的剑,从小用到大,一直挺顺手。想到这,他瞅瞅六昭,嘿嘿,师兄,你也给我那把剑起个名字呗,感觉有个名字更厉害点。 钟堪:噗。 邹无玉斜睨他。 六昭端起茶杯,轻声道:其实你的剑有名字,也是师父取的。 邹无玉惊讶,真的有啊?叫什么? 六昭却不再说了。 邹无玉不无悲观地想,看来师父取的名字不好听,师兄连说都不好意思说。 十七日,月试的结果出来了,前三十位榜上有名,后二十几个弟子分别被几位堂主收归门下。接着,钟堪当众宣读了前三名的榜单,将这几人收作邹无玉的徒弟。 第三名居然是弟子甲,邹无玉哭笑不得。这人天天在他门外站岗听候,哪来的时间习武啊。 不得不说浮涂宫大部分弟子的武功都差得可以。 等到众人的议论声小下去,六昭站起身,宣布道:半月后昌定城武林大会,你们三人随同前往。 邹无玉一听眼睛就亮了,拽住人家袖子,师兄师兄,那我呢? 几位堂主看过来,那眼神钟堪忍笑,邹无玉赏他一记白眼。 六昭道:你自然和我一起去。 邹无玉咧嘴傻笑。 各自回去花点时间收拾收拾行李,他们就走上了去往昌定城的官道。 昌定城在白水郡的北部偏西一点,距离雁行山有七八天的路程,六个人都骑马,倒是不着急。 跟随六昭同去的是他另外一个手下,叫徐季,是个寡言少语看上去很可靠的人,而邹无玉也终于知道了弟子甲的名字。 公子,我叫吴小六。弟子甲为难道。 邹无玉反应片刻,乐了,小六? 弟子甲看向一旁: 六昭淡淡道:从今日起就叫小五好了。 弟子甲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谢白长老。 邹无玉不满地嚷嚷,干什么啊好好的改什么名字,不就是 六昭看了他一眼。 弟子甲道:公子,我本来就叫小五,是你在两年前给我改成小六的。你说反正都是五了,也不在乎多加个一吧这样。 邹无玉: 六昭的目光调转过去看路,闻言只是解释一句,小五的信里有提过。 这下轮到邹无玉的表情哀怨,他身边的人怎么都喜欢给师兄写信呢!师兄怎么就愿意看呢!师兄不应该是那种忙到脚不沾地日理万机的人么! 弟子甲真是有苦说不出。 过了几日,他们走到了离昌定城最近的一个镇子里,到这个时候,往来的江湖人已经能看到不少了。武林大会在四天之后开始,他们不急着进城,料想城中的客栈也住满了,干脆就待在镇上。 傍晚,徐季找好了落脚处,是个冷清的小院子,主人家临时空出来当客房的,他们刚好是第一笔生意,接着入住的也都是江湖人,邹无玉一个也不认识,吃饭的时候几拨人互相打量,谁也没有主动攀交情,气氛微妙,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 入夜,镇上下起了小雨。 邹无玉坐在床边泡脚,手里拿着松子糖和云片糕咂吧咂吧地往嘴里塞。 喂,师兄。 六昭倚在桌边看书,没抬头,嗯? 你给我讲讲这次大会呗,我什么都不懂,谁也不知道,岂不是要闹笑话。 六昭翻过一页,反问道:你以为武林大会是做什么? 邹无玉想了想,给大家一个机会耍帅喽? 不是么,江湖人吃饱喝足总闲着没事,也要聚一聚认认脸,展示一下自己跟老百姓的不同,露两手较量较量,打响门派名气,以便忽悠更多人投奔。 江湖也好混,会打架有功夫就容易吃得开,江湖也不好混,争名逐利权势倾轧,动不动就亮刀子见血,简单粗暴的手段,蛮横到无法无天。 相较而言,邹无玉宁愿去种田。 六昭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放下了手里的书,谁与你说的? 邹无玉老脸一红,呃这个嘛 师兄我知道你不用耍也很帅但是不要这么看我啊我脸皮薄撑不住的。 六昭过来拿走他手里的零嘴儿放在一旁,把水倒了,早点睡吧。 邹无玉:哦。 窗外雨声淅沥,屋檐上的雨水流到台阶下汇成一个个小水洼,夜色深重,不见五指,凉意逼人,潮湿的味道夹杂着隐约的危险气息扑面而来,邹无玉暗道自己多想了。 六昭睡在外侧,邹无玉睡在里侧,他爬上床的时候瞥见浮华就放在六昭枕边。 于是他也把自己的剑放在了枕边,如果可以,他还想抱着睡。 师兄,这次大会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邹无玉越想越不安。 六昭已经躺下,听他这么问就随手捏了捏他的耳朵,睡吧,明日早起进城。 邹无玉只好老老实实睡觉,六昭拂熄灯火,感觉到衣袖被攥住,莞尔,心里无奈地叹口气,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在他后心拍了拍。 我守着你,无妨。 14、邹无玉(四) 昌定城很大,就是商户不多,城外有大片良田,城内都是小门小户,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三大门派。 城东的道和门,城西的武衡司,城北的九容派。 弟子甲介绍完一轮又开始讲这次应邀来参加的西部门派主要有哪些,邹无玉心不在焉地听了一路。 公子可记住了? 邹无玉撇嘴,这帮人起名字能不能统一一点,我哪记得清是什么门还是什么司的。 弟子甲嘴角一抽,得,白说这么多,自家掌门就是这么大爷。 这次的武林大会由三大门派发起,邀请江湖人士参加,进行武学切磋,当然,全天下就白水郡的门派最多,江湖人一抓一大把,招摇过市,如果在白水郡出了名,也就成为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往年浮涂宫从来没参加过这种武林盛事,邹无玉还是很好奇的。 武林大会为期六天,前三天比武,全城各处都有擂台,大家可随意上去切磋,第四天是门派之间比武,想参加的就提前报名,第五天是各大门派招新,第六天是东道主开宴席,大家寒暄寒暄好聚好散。 此时城内已经有不少擂台搭起来,热闹得很。 六昭吩咐随行弟子可自行观战,要是手痒也可以上去打一打,这几天的切磋不必自报家门,只是不要惹事,坏了规矩。徐季跟去照看他们。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20 邹无玉照常没什么兴趣,陪着六昭闲逛,边吃边看。 嚯嚯打得好! 再来一个!来个厉害点的! 远远就看到老大一群人围住一个擂台,堵得街道水泄不通,那些大老爷们儿兴奋得容光焕发,各种鼓掌起哄叫好,再一看台上,邹无玉咂嘴,啧啧,真是个美人儿啊。 江湖上厉害的女子不多,厉害而又不在乎抛头露面的女子更少,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叫板男子的绝对属于珍宝,要是这女子再花容月貌,那就如同掉进了狼窝。 邹无玉拽拽六昭的袖子,师兄,你看这姑娘漂亮不? 六昭淡然一瞥,嗯。 邹无玉凑上去,眨眨眼睛,师兄你在家娶亲了没?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六昭不知想到了什么,几不可见地蹙眉道:未曾,我不喜欢姑娘。 邹无玉惊讶地张大嘴,师兄,你你难不成喜欢汉子? 六昭无语片刻,明智地转移话题,师弟可有心仪之人? 邹无玉刚要接话,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他。 擂台上,红裳白裙的美人儿伸出葱白的手指尖,遥遥指他,翦水双眸笑成一轮弯月,闪闪亮亮。 嘿,叫你呢,上来打一场? 邹无玉很没出息地傻眼了。 六昭望了那女子一眼,轻声道:你若愿意,可上台切磋。 邹无玉瞬间想到自己堂堂浮涂宫掌门不能这么怂,何况师兄还在旁边看着,怎么也得露一手,于是一撩衣袍,跃上擂台。 在下邹无玉,请多指教。 美人儿微笑,骨子里透出动人心魄的娇媚,手中长剑挽出一道银色的弧光,小女子葛昕,幸会邹公子。 话不多说,直接开打。 葛昕上来就是当胸一剑,邹无玉闪开,剑刃从他后腰划过,葛昕转身,邹无玉剑锋劈下,两人剑刃交错擦出火星,对打一掌,各自后退半步,继续过招。 邹无玉学的是正统的浮涂宫剑法,讲求招式之间正气凛然,杀伐决断,葛昕则剑式刁钻,仗着女子的灵巧和柔韧一次次专攻他的破绽。 渐渐的使他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葛昕全力横扫他下盘,邹无玉跳了一步,出剑格挡,前者却轻盈地倒立,手撑地一拍,腰身弯曲成曼妙的弧度,脚尖踢中邹无玉的肩膀,随后翻身站起,裙裳飞扬,她顺势朝着斜里刺出一剑,后者匆忙躲避。 好!好! 台底下的人一阵喝彩。 不得不说,这样的功夫葛昕由使出来很是赏心悦目。 邹无玉深吸一口气,葛昕笑盈盈的,邹公子承让。 他没敢寻找六昭的目光,害怕看到失望的神色,暗中咬牙,提剑攻上去。 葛昕周旋了两招,笑问,公子使的可是浮涂剑法?颇有气势呢。 邹无玉听到她的话竟恍惚起来,有气势?可笑,当年师父就笑他耍剑软绵绵的像绣花,或者拖拖拉拉磨豆腐,师兄的剑势才够霸道,当得起浮涂的名号。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此刻如果换作师兄,肯定不会跟自己似的,被压制一头吧。 记忆中,小时候,邹无玉曾经无数次看到六昭练剑的样子,仿佛那就是世界上最值得专注的事情,任何东西都不能动摇他出剑时一招一式。 从容,冷冽。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那时候邹无玉很崇拜他,可是看到师兄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就发怵,六昭督促他习武,吃饭,写字,念书,简直样样都要管,却从来也没褒奖过什么。 两个人住隔壁,一堵墙却硬生生将他们分成不同世界,邹无玉仰慕他,畏惧他,也曾怨恨他。 邹无玉的脑海中仿佛突然被打开了闸门,那些年少的时光,晦暗的小心思,前所未有的清晰而深刻。 人群边缘旁观的六昭看出来自家师弟明显心不在焉,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很快,邹无玉跳出战圈,不打了不打了,姑娘好身手,邹某心服口服,再会! 说罢飞身下台,然而美人儿清越的笑声随后而至,邹公子,小女子对你亦是心服口服,有缘再见! 底下人哄笑,吹着口哨大力鼓掌,嗷嗷狼叫。 邹无玉尴尬,对六昭道:师兄,我们回去吧。 六昭颔首,转身开路。 出城的方向行人甚少,这个时辰还不到中饭,但是回到镇上肯定会错过饭时,六昭虽然没表示反对,但还是从点心铺里买了不少好吃的,包了一包塞进邹无玉怀里。 先垫着,回去也得吃中饭。 邹无玉落后他半个马身,可以看到阳光映出六昭侧脸的轮廓,淡漠,沉静。 师兄,我打输了,你不怪我?他有点歉疚,更多的是挫败。 六昭:嗯。 邹无玉感觉到说不出来的失落。 日头微烫,路边大片的田野犹如绿色的汪洋,令人心旷神怡。 他望向六昭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倒是六昭先开口了,师弟,那个葛昕是武衡司大长老的孙女,剑法承自北派正宗,灵妙多变,对上浮涂剑法,你的确不占优势。 邹无玉苦笑,往嘴里塞一块点心,咬字不清,我知道是我学艺不精。 六昭唇角微扬,回头看他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 师弟,也许葛昕对你有意,你作何感想? 邹无玉鼓着腮帮子,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师、师兄! 六昭淡淡道:你今岁二十二,该是时候成家了。 邹无玉愣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把球踢回去,可是你也没成家呢!你比我还大三岁! 六昭竟然难得轻笑一声,低沉悦耳,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凭什么!邹无玉忿忿道:你娶了我再娶!师兄要以身作则,身先士卒,舍身取义,杀身成仁! 说完他捂脸,这都什么跟什么。 六昭无声笑笑,抬眸眺望远方的景色,语气飘渺不定,我曾许过一个承诺,所以此生恐怕没有姻缘。 邹无玉震惊,师兄居然有过这样的承诺!不对,什么人能让师兄承诺终身不娶?! 谁家姑娘这么厉害,能把你收了? 六昭摇头,师弟,有时候,你会根本来不及为那个人多做些什么,这世上终有你无法撼动也无法改变的宿命,更不要提长相厮守,当离别来临,也许仅仅看他一眼,已是奢侈。 邹无玉张大嘴,愣愣地说不出半个字。 师弟,若你有珍惜之人,我希望能看到你尽早成家。 邹无玉听了心里闷闷的,他嘟囔着,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些道理我都懂。 六昭沉默良久,不,你不懂。 晚饭前其他人都回来了,弟子甲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跟邹无玉比划今日所见。 只见那大刀迅如闪电,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21 照着那九容派堂主狠狠劈下呀呵!两声大吼众人只觉刀风扑面 看不出你还有说书的天分,不如在长乐城摆个摊儿如何? 邹无玉懒洋洋地转着杯子在桌上打旋,坐等开饭。 弟子甲唰地毕恭毕敬站好,多谢公子夸奖,摆摊儿就不必了,大家会羡慕死我的。 邹无玉磨牙,呵,这牛都吹到天上去了。 弟子甲憨笑,我这就牵回来? 别,我想你在天上更吃得开。 入夜,六昭依然与邹无玉同睡,也依然把浮华放在枕边。 至于谁攥住谁的衣角,谁又搂了谁的肩膀,黑灯瞎火的还真不好说。 邹无玉一做梦,全是他们住隔壁时的回忆,从记事起,直到四年前六昭离开,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当年的小无玉喜欢调皮捣蛋,没个定性,练剑练到一半跑去抓蛐蛐、蚯蚓、麻雀、蛇、兔子、田鼠和蚂蚱等等,简直得罪了整个山头会喘气儿的生灵,每次他乐颠颠跑去给小六昭献宝,师兄总是放下剑,拍开他脏兮兮的爪子,拉他到水井边洗手,找块抹布弹弹他身上的灰。 那时候他就很失望,师兄不陪自己玩就算了,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呢。 师父安排他们每隔一天下山到长乐城一家私塾念书,小无玉不喜欢做功课,跟城里的孩子翘课去玩,小六昭则一堂不落,把笔记写得工工整整,常常被他剪下来当小抄,师兄从来没追究过,但迟早会逼着他誊抄一遍。 小无玉便打小就认识到,师兄是个有本事的,可能不怎么喜欢他,最好不要招惹。 后来他长大一点,和六昭的差距也越来越大,看着师父和门中弟子望向师兄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在浮涂宫的分量与之比较而言真是太轻了。 可是师兄后来回家了。 他没来得及赶超六昭,没来得及证明其实自己也很优秀,没来得及回想前尘种种,原来师兄也是疼他的。 那种渗透了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好,根深蒂固,刻骨铭心。 那点微末的怨恨随着时间淡化,邹无玉渐渐忘了六昭。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当他走出浮涂宫的时候,他也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六昭。 无惧无畏,从容坦荡。 或许他学得不像,但他知道,自己对师兄的依赖已经深入骨髓,无法磨灭,尽管他曾经极力否认,并且在心里抹黑那个人。 可是正因为在乎,所以不甘心他离开。现在师兄回来了,邹无玉想要留住他。 有六昭在,就安心了。 15、邹无玉(五) 武林大会终于要结束了,六昭带着邹无玉和徐季应邀赴宴。 昌定城只有九容派适合宴客,请帖是早在大会之前就送达的,出乎邹大掌门意料的是,雁行山五个门派的掌门都来了。 九容派的刀法和剑法齐名,在白水郡也算得上传承悠久的大宗武学,现任掌门是如今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连邹无玉的师父当年也比不上此人地位。 周掌门,这么巧啊! 邹无玉嘿嘿笑着,拍拍老头的肩膀,在他旁边坐下。 整个雁行山数得着的门派刚好凑一桌,各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有看头。 六昭旁若无人,将浮华平放在膝上,沏茶啜饮。 宴席还没开始,这时候留给大家互攀交情再好不过,邹无玉伸手拿瓜子,感觉背后有人轻轻推了推他。 嘿,你也来了啊? 邹无玉回头,葛昕依旧红裳白裙,明眸皓齿,笑起来分外动人,吸引了附近几桌的目光。 邹无玉跟美人儿聊天还是头一遭,浮涂宫的女弟子他平日里最多遇见,没说过话。他看了六昭一眼,后者没反应,只好硬着头皮道:葛姑娘,这么巧啊? 葛昕道:我看你坐这挺无聊的,要不要跟我到那边去玩?西部来了好几个门派,认识一下? 邹无玉刚要拒绝,葛昕已经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就走,来吧来吧,我带着你。 邹无玉心里都在哭,姑娘喂你这么拉拉扯扯的像话吗我真的跟你很熟吗? 葛昕将他带到一群人附近,立刻有几个年轻弟子招呼他们,葛小姐来了,这位是? 邹无玉只好道:在下邹无玉,幸会幸会。 邹公子可是浮涂宫掌门? 几人回头,一位须发花白但身形魁梧的老者正站在桌边,浑身散发出若有似无的威严。 其他人已经窃窃私语,葛昕惊讶地看他。 邹无玉莫名感到压力骤降,不过他倒是会装疯卖傻,含混道:我是浮涂宫的不假,但这句掌门真是当不起,不过是继承先师遗志罢了,敢问前辈是? 葛昕笑道:这是我爷爷。 她的爷爷是武衡司大长老葛豪坤,现在的掌门是他二徒弟,他在门派中自然举足轻重,说白了就是一干小辈惹不起的人。 葛豪坤捋须,很有长辈的架势,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语调更是暗含一丝轻蔑,邹无玉,我听说你师兄回去了? 邹无玉稍稍咳两下,温声答道:是的,牢前辈挂念。 我挂念他作甚?葛豪坤一点不顾忌地冷笑,你浮涂宫有他没他都是一样,不仅软柿子,而且糊不上墙。也真难为你师父那张老脸,待在东部十几年拖到进棺材,愣是把自己当高人,他把浮涂宫传给你们,迟早玩儿完,我等着看那一天。 邹无玉脸上有点挂不住,他看了葛昕一眼,发现这位美人儿就像没听到似的,正跟旁边人说话,这还不止,她还殷勤地凑过去跟几个长者讨好卖乖,时不时对邹无玉指指点点。 他气不打一处来,前辈这话未免也太过分 哟,这就是浮涂宫那小子? 那几个大叔大伯老头子样的人看戏似的走过来,打断了邹无玉的反驳。 看这人模狗样的,跟他师父真像啊。 葛昕笑盈盈道:各位前辈见笑,邹公子还是掌门呢。 邹无玉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闻言,几个人连带着身边弟子齐齐哄笑,嚯!有本事啊! 邹无玉暗道要镇定,手心却冒汗,各种各样的视线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决定不要硬碰硬,晚辈失陪。 葛豪坤出声阻拦,想跑?哼,你师父的账还没算完,急什么,来人 邹无玉握紧了剑柄,眼神戒备。 师弟。 他瞬间松口气。 六昭站在他身后,蹙眉道:随我过去。 其中一位中年长者冷冷斥责道: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容你二人嚣张,浮涂宫算什么东西,也配进九容派的大门!来人,给我轰出去! 邹无玉真想拔剑宰了他,老子说什么了白惹一身腥!卧槽加起来有没有超过二十个字啊就这样都算嚣张放肆信不信我用唾沫星子淹死你啊! 葛昕捂嘴笑道:邹公子好像很不服气呢,前辈们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上 作者:若沉尘 分卷阅读22 的话句句说在点上,不可不听啊。 邹无玉简直要暴躁了,这女人是故意的! 六昭抬眸,淡淡道:我知诸位的意思。 什么意思? 邹无玉一愣,师兄 六昭拍他肩膀,示意无须多言,然后微一扬手,徐季。 徐季道:在。 护好他。 邹无玉被他推过去,再回头,眼前拂过一道刺眼的银光。 裴晓乾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阿顿生,其实生意好不好,有时候靠运气,有时候看天意。 我现在烧香还来得及吗,少爷? 来不及了。 七月初三,宜香楼开张。 然而裴家,却面临一个大麻烦。 分卷阅读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