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情撼》 分卷阅读1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1 - 文案: 自从得知曲逸旸失踪后,雷羿就忍不住心情烦躁。 青浥门里就属那姓曲的最叫人摸不透底,也该最高深莫测。 但现在他怎么就这样失踪了呢? 他绝不相信曲逸旸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会救回他的…… 打小他就明白,这世道没什么永远更没什么不变,温情诱人却也是伤人。 他可以为弟兄两肋插刀以酬知已,也可以为派门热血溅地以报恩义,但单只为了一个人塌了天丢了心…… 他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 第一章惊天之变 「你说什么?」 哐啷一声,精致的杯盏狠狠坠地,若在平时,少不得引来一阵扼腕叹息,毕竟是堂堂南水之霸青浥门,洞庭总舵里的东 西自不会太寒酸,更遑论此处还是统领五旗实执号令的五旗总堂。 青浥五旗,以色为名,是直接隶属总舵的青浥门菁英,红旗负责舵内戍卫,黄旗负责买卖营生,青旗主掌联系行动,白 旗专司情报收集,最后的黑旗则是五旗中武艺最为精湛的一支,司职刑处与御敌。 然而这直接攸关青浥命脉的五旗并非由一门之主孰执牛耳,而是由挂副手之名的那一位实执总堂之职,套句这位子主人 的话——他和那贼狐门主的孽缘不知得回溯几辈子,积怨宿累,才会落到卖了身子还得替人数银子。 而此刻这位年仅十五却权掌五旗的少年,正倒在位子上诅天咒地满肚子怨水。 「咳咳……浔阳分舵全灭!?」 想看他摔得四脚朝天,怎么不干脆告诉他狐狸下蛋算了?也不过才吃上两天太平粮,老天爷难不成是要他效法诸葛老头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忿忿地瞪着面前跪立的白衣大汉,雷羿不但没拿稳手里的杯子,还差点被嘴里的口水给呛到内伤,连脑子都被那不知吞 落何处的茶水给浸得有些浑。 「是,浔阳暗探刚传回来的急报,三日前奉令和曲护堂联系没等到人,弟兄们觉得奇怪悄悄绕了趟舵口,没想到整个分 舵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而且还到处都是打斗痕迹干了的血印。」 「附近人家怎么说?」 堂堂一个分舵,少说也近百人,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全栽了跟斗,不见活人也不见尸,而且还等弟兄摸上门才发现了 这么大事?市集把式也没这么神奇吧。 「这……」半跪于地的大汉为难地顿了顿,却见自家头儿唇红齿白笑得越发灿烂,只好硬着头皮将全无用处的答案呈上 :「全都说没听到、没看到什么不对劲。」 眉一挑,墨浓的黑瞳霎时灼如火耀。 没听到、没看到?他们在讨论的到底是群人还是群蚂蚁? 「总堂,弟兄们真的尽力了,不论怎么明查暗访,就是找不到丁点蛛丝马迹,根据舵口前摆摊小贩所述,分舵大门已经 两三天未开,虽然有人觉得奇怪,不过一般百姓对我们江湖人都是畏而远之,就算奇怪也不会上门探究竟。」 「……官府那边呢?」 一般百姓不知,地方士绅难道也没点风声?姓冯的结党营私可不是足不出户的小媳妇儿,就上回所见,整个分舵不比菜 市场也足堪媲美青楼。 三两天无人问津?那太阳还真该打西边上来。 「总舵没指示前弟兄们没敢和官家把话说白,但基本上官家那边也没风闻什么不对,似乎是因为冯舵……冯犹来了这儿 ,当家的不在,那官宦人家也就无事不登三宝殿,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地头上出了那么大事。」 很好,非常好,上至官绅商贾下至贩夫走卒、管他明的暗的全都一问三不知,连想找死人问都还没具死尸……他是不是 该考虑上老戚那儿替这群办事不力的家伙扣饷了? 黑眸中的火色越烧越亮,大有燎原之势。 「禀总堂,旗主已经吩咐暗部弟兄们在浔阳布点监视,同时也要旗下兄弟火速汇报邻近的青阳、冀阳分舵还有盟里其他 十七帮派这阵子的动向,尤其是与我们曾交手过的巨鲸帮跟黑蛟寨。」赶紧报上亡羊补牢的做法,白衣大汉暗自捏了把 冷汗,谁人不知他们的总头儿最讨厌只有表层的肤浅陈述。 原话照颁嘛—— 如果他们白旗只用眼睛看,耳朵听脑子搁在家里头的话,那跟大街小巷的乞儿也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街乞不易令人 起防心地好用,既是如此,那么薪饷自该跟乞儿一般,数数人家一天碗里能有几个子儿吧。 话虽然说得有点刺耳,却也让所有人重新审视起自己对青浥门的必要性,原来他们每个人都能够有着不是有我无我皆可 的骄傲,只要有心,每份情搜都能是独一无二的唯一,都能让青浥洞烛机先免于危难进而益加茁壮。 「回去跟老吴讲,不必怕成这样,我没要咬人。」眼微抬示意人起身,雷羿并非真有责怪的意思,不过是被这一团乱无 头绪的诡事给弄得心烦罢了。 「怎么老出麻烦啊?」 才半夜不眠解决窝里反的戏码,谁想得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点喘气的时间都不给,雷羿实在很想问问当家的在七月 半到底都拜了什么?该不是把一整年份的好运全都拿去换老婆了吧…… 虽然说有个帐本倒着看都行的门主「夫人」他是很欢迎啦,但能不能拿狐狸自个儿的好运去换就好?干嘛连累他这无辜 的路人甲! 「佳人」在怀「美眷」在抱的又不是他! 怨归怨,瞪着顶头横梁貌似发呆的雷羿还是很认命地思索起各种可能。 以时间点来看,说跟极乐谷没关系实在勉强,但若说有关……两日前冯犹事败伏诛本就没几人知道,事后老大也下令禁 口,连南下浔阳接管分舵事务的曲逸旸都没通知。 就算事发当时就以飞鸽传讯,但再快也得三日,怎么想浔阳那头都不该有什么风吹草动。 若事情真跟极乐谷有关,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有—— 敌人早已虎视眈眈环伺在侧,一旦冯犹失了音讯……不,恐怕还要更早,很可能曲逸旸甫动身对方就已有了计较,对他 们的一举一动皆有定策。 这下子看来有得热闹了。 伸了伸懒腰,短短盏茶工夫,雷羿已将轮廓摸索出个梗概,这也是为何这位少年副首年纪虽小,却无人胆敢等闲视之小 觑,甚至比起当家龙头古天溟还要忌惮三分。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年纪小即也意指着不够世故圆滑,所以万一不小心惹着了这颗雷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2 ,别想还能有台阶下,下场可不是 一个惨字了得。 试想道上有几分名望的,哪个不是得拉下老脸让这个小屁孩骑到头上去?偏偏打打不过,口头上的便宜更别想讨得半分 ,不被气死就已是万幸,聪明的只有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省得进了枉死城还供人茶余饭后笑话。 霍然从椅子上跃起,雷羿决定找「祭祀不力」的祸首算帐去,顺便看看那位他拐来的拜把兄弟兼职门主「夫人」恢复点 气力没有。 他可是牢记着那句很够义气的承诺——有事找他担是吧?这回儿的事该大得够让人分着担了。 「要不要我先下浔阳探探情况?逸旸向来心思缜密没出过岔子,何况以他的能耐,打不过也该逃得了,我想可能是被什 么绊住才会一时失了联系。」开口迎上前的是雷羿麾下第二把交椅,和曲逸旸同列护堂的赵全峰,三十几许年纪,一身 文儒打扮。 或许因为年纪上有着段差距,他和曲逸旸多少都有些纵着年少的顶头上司,一文一武,一内一外扛起五旗总堂的杂事庶 务,就因为有这两大得力臂助的「分忧解劳」,雷羿才没屁股一拍跷家闪人。 慢慢偏过头,雷羿不怎么友善地眯起了眼,最后索性将整张脸庞凑到人鼻子前给看个仔细:「小峰峰,我看起来有像在 『担心』那家伙的样子吗?」 担、心?哼,小旸旸这家伙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居然还敢给他玩捉迷藏?有本事就继续藏着别让人找到,否则绝对有 他好看的! 「没,一丁点也没有。」举手表示投降,赵全峰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眼底隐忍的笑意却明摆着没几分诚意。 清楚雷羿的都晓得,这号门里的头痛人物虽然没大没小、没规没矩、也没个头头样,平常辣口毒舌连对自家兄弟都不留 情,但实际里却是相当维护自己人,尤其越合他胃口的人越得这份殊荣。 五旗堂里许多都是从雷羿孩提时代就跟着他的老班底,尤其是曲逸旸,打雷羿六岁被老门主带回时就一直以保护者的身 分随侍在侧,近十年朝夕相处草木只怕都能生情,又何况是人。 少年现在这模样明摆着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根本已是不安到烦心动气了。 「只是一点小小建议,副座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退了步不再脸贴脸的吓人,雷羿也懒得再跟老伙伴计较,换作平时他哪这么好说话,不把人整得哭爹喊娘他雷羿就换个 名字。 都是小旸旸这可恶的家伙,害他连捉弄人的胃口都没有。 「怎么,干嘛跟全峰大眼瞪小眼的?练眼力啊?」 甫进门就见大的笑如狐,小的却成了只斗败公鸡,古天溟不免困惑地朝外头看了看太阳在哪儿,这场景他还真不习惯, 感觉就像看到了老鼠追着猫跑。 而再没两步看到的,可就熟悉得多。 「啧,总堂预算是不是太多了点?」 瞥了眼横躺在地尸首不全的破杯,古天溟十分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在雷羿接掌五旗后就赶紧把历代象徽之物从五旗堂 撤回了爹亲的屋里,否则照这几年汰换速度计算,大概早无古物可供后人缅怀了。 「很闲是吧?」挥手让人收拾去,雷羿似笑非笑地露了露白牙:「要不要我再灭个分舵让门主大人有事可忙?」 扳了扳指节喀喀作响,正憋了一肚子烦躁没处可发,刚好就有只不知死活的臭狐狸送上门来,他可不打算暴殄天物。 「多谢盛情,我想光一个就已经够很多人忙了。」 看样子来得不巧,雷劈电闪风雨交加,不必多想也知道是做了赵全峰那小子的替死鬼,瞧,刚刚明明就还站了三个大活 人,谁知一转眼全机灵地随了那只破杯子退场,留他一个倒霉的挨轰。 表面还不动色地陪着笑脸,暗地里古天溟可不禁有些后悔—— 该等人主动上门的才对,至少他的房里头还有个克得住这小鬼的人,拜把兄弟嘛,关系怎么说也铁过他这派工发饷的当 家主。 「是吗?那老大你怎么还有空光临我这麻雀窝?别跟我说走错路了。」 「小羿。」叹息般轻唤着,古天溟上前将人圈拥入怀里,改用温情攻势化去人一身乖戾,「别担心,逸旸不会有事的, 你没点头,他不敢有事的。」 半开玩笑安慰着,若不是晨曦提醒,他几乎要忘了雷羿也只不过十五而已,无论表现有多杰出多坚强多符合青浥副首的 样子,也仍是个半大孩子。 「……」甚少与一人亲近的身子僵了僵,雷羿张了张口却没出声,直到受不了这无声的静默才主动逃出那温暖的怀抱。 「老大,拜托你别学小夜好不好?我会鸡皮疙瘩掉满地的。」作样搓了搓双臂,雷羿一个旋身落回原来的座位上,仍是 坐没个坐像,整个人斜挂在椅背上。 「怎么,晨曦能抱我就不行?」也寻了张椅子坐下,古天溟替自己倒了杯茶水,虽然雷羿还是扳着张脸,但看得出烦躁 的情绪已平复不少。 果然偶尔还是需要把雷羿当作个孩子对待,毕竟许多事岁月的历练可没法靠才智抵弭,尤其情感上的屏壁保护,是他以 前忽略了。 「呿,人家小夜是我『哥』,当然可以。」撇撇唇,摆出一副「你算什么」的踞傲姿态,雷羿其实有几分拉不下脸,在 人前,他很少表露出年纪青稚的那一面,因为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作孩子看。 血雨江湖,论的是拳头,敬长让小那套只能作作样,想要我行我素横行天下就得拿出本事叫人不得不服,打乞讨街头时 他就再明白不过,弱肉强食,他决不做那弱者任人欺凌。 所以即使在青浥,不论是门里教化还是因为古閺澐之故无人压凌,他也从不仗倚着年纪小要求什么特别。 特权,得靠拳头争取的才扎实,即使他哪天不是南水之霸的青浥副首,他也依旧是雷羿,依旧能够活得随心所欲。 然而,原则归原则,偶尔还是不免有例外,徐晨曦就是他不示小的唯一例外,也许因为一开始相识的定位就不同,也或 许因为那是他们能够平衡的相处模式,总之,只要在那人面前,他就会自动退化降等,别说十五岁的样子了,有时候连 十岁有没有连他自己都怀疑,谁叫徐晨曦常宠到他得寸进尺。 「是是,他是好兄弟,我是恶债主。」敷衍地应了两声,古天溟面色一整开始进入正题:「浔阳的事你怎么看?」 「……太巧。」 「你也这么想吗?的确,时间上实在巧得让人很难不联想。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3 」获得与自己同样的看法,古天溟表情却不见一丝释然,只 因为他俩推论的方向全意味着—— 麻烦大了。 「老爹有说什么吗?」 该不会牵怒到小夜身上吧?毕竟的确跟他脱离不了干系。 「怎么,你担心爹会怪罪晨曦?」会意地笑了笑,古天溟投予赞佩的一瞥:「你这小子真是是人小鬼大,连这个也想到 ,难怪门里个个见你比见鬼还愁。」 「哼,那是他们心虚。话说回来,你没让小夜知道吧?」 「嗯,这事暂时确实不宜让晨曦知道,我会多留意的,他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指禁煞』那招太过阴损,这两天他都 昏沉沉地不怎么清醒,我不想让他再烦这些伤神的,如果又有什么意外……青浥只怕就得你勉为其难接着啰。」 古天溟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雷羿是少数知晓他和徐晨曦在一起的事,更是青浥门里不吝表示支持的唯一,这时候的少 年完全是个和他比肩而行的可靠存在。 「呸呸,别乌鸦!老大。就是不想再有『意外』才问你老爹怎么说的,他也认为这事跟极乐谷有关吧?除了那票妄想着 东山再起的老鬼,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那好兴致敢在虎嘴上拔毛。」 看着凡事潇洒的贼狐破天荒地对一个人如此挂心,老实说,雷羿的感受实在有些复杂,毕竟两个都是他很在乎的人,彼 此相亲相爱固然好,然而情浓到难分难舍生死相许……他怎么也无法理解。 他可以为弟兄两肋插刀以酬知已,也可以为青浥热血溅地以报恩义,但单只为了一个人塌了天,丢了心…… 他无法理解,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情感? 「其实还好,爹向来公私分得很清,即使他不赞成我跟晨曦的关系,也还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浔阳的事迁怒到晨曦 头上,他只叮嘱了声叫我们行事小心,对若樱的死极乐谷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死的毕竟是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极乐谷里捧在掌心的尊贵公主,只怕不是只让他们栽个几次跟斗就能打发。 「嘿,心有灵犀呢,我也不打算就这么善罢甘休。」唇勾,带着几分厉色,少年细致的五官再无半分稚气,「不过一个 过气的破鸟谷,也敢太岁爷头上动土找麻烦?不好好教他们知道什么叫痛,以后可没完没了。」 笑摇了摇头,古天溟开始替人默哀,看样子这回极乐谷真惹火了这颗雷,后果实在不比惹恼那红发神医好上几分,雷羿 认真计较起来可是连他都招架不住。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在明,敌在暗,对方可是惯于使阴的。」有人向前冲,总得也有人帮忙拉把煞车。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吗?」作势朝门外望了望天,雷羿摆腿回身正襟危坐,外加一副受宠若惊的害怕样,「老大 你今儿个怎么这么好说话?我都还没开口请命,你就答应我出门了?不是嫌我老跟你抢人所以干脆踢我出洞庭吧?」 「谢谢提醒,我倒还没想到有这一举两得的大好处。」 「啧,我看我还是收拾收拾,投奔北方那群算了。」 「好好,算我请你帮忙可以吧?雷大总堂。」 「行,回头给假,我要找小夜游黄山。」 「……羿,你这叫得寸进尺。」 「你自己去跟小夜抱怨,这是他教会我的。」 嬉笑间青浥门的正副龙头已做好了分工,浔阳这趟势在必行,然而情势未明前却不宜派出过多总舵实力,再说人多反而 打草惊蛇,还未必发现得了什么,这时候让雷羿单独前往无疑是最佳方法。 一来,雷羿的经验足以临机应变,身手也能够自保,二来,他少年的样貌很容易混迹市井,埋伏的敌人也可能因此掉以 轻心松了警戒,而必要时,雷羿又能调动青浥人马,明暗皆可,三嘛…… 古天溟瞅了眼人脸上,阳光下依旧挥却不去的一点轻愁。 即使把人留在洞庭,三魂七魄大概也飞了半去,那孩子嘴上说着不担心,实则根本没一刻不惦在心上,毕竟生死未卜的 可是打小就黏在一起的伴,要是真有个万一…… 逸旸,你最好好好活着回来,别害我往后半夜三更还得起床帮你替这睡相差到极点的家伙盖被子。 第二章曙光初现 浔阳大街上依旧和几个月前一样的热闹。 小贩的叫卖声、游人的嬉笑声、搬货工人的吆喝声,一点也没让人感到不对劲的地方,就连门扉紧闭的青浥分舵门前也 同样熙来攘往喧闹的一如往常。 一手一串糖葫芦,雷羿漫不经心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现在的他打扮得和一般市井少年没啥两样,褐衣布裤再踩着 双脏兮兮的破鞋,连惯披肩上的长发都老老实实绑了条辫盘在顶上,脸上手上还抹了些泥灰让人觉得更像刚下工的杂役 ,除了那双眼依旧狡黠灵动,和原来意气风发的张狂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别说没看过他的人了,就算现在他站在自己人面前,只怕也没几个认得出他来。 来回晃个两三圈,雷羿终于能够体会浔阳戍守弟兄们的无力感了,真的,连一丁点的违和感都没有,如果不是极乐谷本 事大到把整条街坊的小贩和居住者都换了一批的话,那就是事情真发生得安安静静的没半个人知道。 大白天的,难;夜阑人静,更难。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近百个人消失无踪…… 随便寻了节台阶一屁股坐下,雷羿开始啃起手上的糖葫芦,两眼则直盯着戍守在分舵门前的青衣弟兄们貌似发呆。 为了怕引起江湖上不必要的风浪,青浥门在事情发生后即拨了人手来轮值守门,免得不相干的官商士绅误闯,并同时对 外宣称冯犹调升洞庭总舵,主人不在自是闭门谢客,江湖道上有些往来的则放话告知他们正在「门务整顿」,所以暂不 对外交流。 白天里都有两名弟兄明着守在分舵门前,一入夜这此人便全撤了去,只留暗部监控,监控的人手以三人一组,避免遇袭 时不及将消息传出,各个监控点外都还各有另一批人马保护,布点之广就像一张蛛网,敌人只要有所动静就绝对逃不过 这些眼线,只是这五天下来仍是一点堪称蛛丝马迹的收获都没有,搞得每个暗部菁英都有些气馁。 咬着颗果子在齿间细嚼,雷羿决定今晚来趟月夜之行提振一下士气,如果真还有什么埋伏在暗处的眼线,也会被搞得一 头雾水,就看看是不是能让人沉不住气了。 打定主意,少年开始大快朵颐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4 手上的糖葫芦,这玩意他可是很难在人前尝得到,凡是让人联想到他年纪的东西一概敬谢 不敏,所以得趁这难得的机会好好享受一番,再说吃饱喝足了,晚上也才有体力干活。 夜黑风高,乌云蔽月,实在是个很适合做些鸡鸣狗盗之举的暗夜。 凭窗远眺的雷羿满意地差点吹起口哨,这才不枉他穿得一身——白。 没错,贴合在少年身上的紧身衣并不是夜行者惯见的黑,反而自得实在有些刺眼,裹着臃肿的身形更是显眼到叫人想没 看见都难。 动动肩甩甩腿,为了掩蔽身形,雷羿穿了十来件衣服还在肚子垫了个布包,不过他在关节处做了些手脚,虽然有些袄热 ,但灵活度倒没减损几分。 他是想当饵钓鱼没错,但可不想在紧要关头时因为这身不方便让鱼溜了,更不想弄巧成拙被鱼给吞下肚里,那可是会笑 死门里一票人的,而且都已经如此牺牲了还落得让人笑的地步,未免也太惨了些。 拉上蒙面的布罩,雷羿一个空翻跃出窗外,姿态曼妙却不怎么赏心悦目地御风而行,拂面夜风冷飕飕地有些寒意,却正 好缓解一身躁热,舒服地叫人想闭眼,如果不是有着目的出这趟门,他可能会挑面高檐躺下,伴风人眠。 过异于一般武人施展轻功时屈身如弓的身肜,雷羿反而是如鸟般大展着双臂腾跃,气尽时双臂后滑瞬间又能激进几米, 当初自创这方式时耿子和薛老头可是笑翻了天,连古狐狸也不给面子地笑了好几声,惟独曲逸旸慧眼识英雄没表示意见 。 事实证明,他现在的轻身功夫除了还追不上那只狡孤外,谁也跑得没他快。 一想到长伴左右的欣长青影,胸口就像堵了块石般沉得难受,连带脚下也气窒地一慢,雷羿微恼地眯起了眼,开始盘算 着等把人找着后,该怎么叫人好好赔偿他这些日子浑身不对的损失。 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不一会儿目标便已在眼线可及之处,微一打量,随即足点跃攀上邻近的一棵大树,借着茂密的枝 桠掩去一身夺目的白。 快接近青浥门的监控网了,雷羿暗自估计着,来浔阳迄令他还未联络任何一位自己人,洞庭那头也是保密到家,浔阳的 暗探只知道总舵会有人来,但谁来及几时来都一概不知。 非常时期,虽然表面仍是风平浪静,暗地里整个青浥门已进入备战状态,所有在外联系全改为单向,也就是说除非他主 动联络,否则就连坐镇洞庭的古天溟也不知道他确实的所在。 虽然有着遇敌时孤掌难鸣的危险,但同时也是抵御内贼或敌方细作的最佳保护,独来独往的孤单行动,完全符合他我行 我素的张狂性格,可说是正中下怀再对胃口不过。 从高处俯视,雷羿等着再一会儿南门的交班,有鉴于敌人的高深莫测,监控人手们被下达的指示并不包括交战这项,所 以他并不担心得跟自己人动手,之所以不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不过是自己一点恶趣味罢了。 他想考考自家儿郎们的反应。 如果这样一身肥白还能在一群人眼皮子下无声无息摸进去的话……他绝对会拿算盘上老戚那儿好好替这些人算算薪饷。 开始交班了,旁观者第一线的三抹影动作敏捷地撤向后方,雷羿唇边泛起一抹笑,扬臂如鹏鸟般扑落,近檐时巧妙地一 折一转,恰恰从最后一抹影头上三尺掠过,总算,自家兄弟没太叫他失望地仰起了头。 看着那双眼瞬间露出的愕然与惊惧,雷羿俏皮地眨了一下眼,不待人做出反应便加速向高墙飞掠而去,虽然没交战的指 示,但他可不敢保证弟兄们在面对面遇敌时反应会是什么,除非必要,他没兴趣穿成团球跟自家人切磋拳脚。 掌抵墙翻身倒旋,臃肿的身形灵巧地贴着墙面滑入,脚后跟刚好就抵着墙面,不是他有心现功夫来着,而是他谨记着自 家老大的临别赠语——小心驶得万年船,他犯不着拿自个儿的小命叫人一语成谶。 借着朦胧淡月,雷羿细细打量着这处该不太陌生的分舵,事实上也不过时隔数月而已,景致勉强还算依旧,感觉却是天 差地远。 几天未整理的庭圆里,枯叶残花沾了一地春泥,盎然春意没半分,反倒是满园萧瑟,颇有几分凄风苦雨的味道。 左顾右盼,雷羿最后决定走直线到主屋去,漫不经心的闲散步子,实则藏劲于掌蓄势待发,此时此刻如果冒出活人来, 十成十决不会是自己人,反正管他是谁一律打趴了再说,谁让老大有令——不能翻船咩。 数十丈的距离,雷羿慢步走了近一刻钟,没什么不对,除了几处不起眼的可疑暗红,不必细究也知道那会是什么,而愈 接近主屋,暗红也就愈多得刺眼,有的甚至披溅成一道长瀑,即使干涸已久也依然怵目惊心。 拾级而上,雷羿停下脚环视着整座无人空屋,不必细察也看得出曾发生的血斗有多激烈,腥锈的血味扑鼻而来,衬着夜 的静谧更添凄厉。 唇微勾,雷羿大步踏进这间怎么看都像鬼住的栖所,他有种预感,这场景根本是有心人刻意营造出的,至于是示威恫赫 ,还是同他一般的恶趣味……那就得交手后才知道了。 无视于四处都是骇人的血渍,雷羿目光炯炯地在桌翻椅倒间巡视着。 既然他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刻意人为,下一步自然也就朝这目的再做推测,弄得这样不忍卒睹最大效果就是叫人看不下 去吧,尤其当这片腥红又指向是自家兄弟的热血。 他敢打睹,几批进来探察的弟兄们绝对没法做到置身事外的冷静,越是不忍看就越容易忽略这片腥红下掩蔽的真相。 那么,对方想藏的是什么呢? 眼眯了眯,雷羿有点坏心的想,是不是就干脆放把火「烤」蛇出洞。 前分舵主冯犹本是极乐谷埋伏在青浥的暗椿,连他的女儿——差点成为门主夫人的冯倩也是,更别提上次古老大和小夜 在分舵遭遇的袭击。 这些证据在在都显示分舵本身的「弟兄」只怕也有些问题人物,所以古老大才在冯犹回总舵的同时派曲逸旸率人南下接 管肃清,如果人有问题,那……物呢? 眉挑,雷羿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了。 想得再极端点,如果整个分舵根本就已是极乐谷的暗支,那么秘道秘室之类的玩意绝对不缺,想必因为冯犹事败得突然 ,曲逸旸的出现又令人措手不及,所以有些什么不及撤出或消灭,这才上演了出分舵全灭记,难怪一场状似惨烈的杀戮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5 会这么地神不知鬼不觉,本属极乐谷的自然配合撤离,而效忠青浥的…… 松动的心情再次沉如重石,黑瞳清冷的目光中一片肃杀之意。 曲逸旸是五旗总堂的第一大将,也算青浥的核心人物,极乐谷不会不知道他的价值,所以应该不会轻易把人杀了,生擒 的可能性很高,至于抓了之后…… 闭了闭眼,雷羿不会忘了曾发生在徐晨曦身上的,所以他阻止自己再往下想去。 「小旸旸,你最好给我留着口气听唠叨,否则……我可不保证不学伍子胥鞭尸。三百悬城三月,你知道我脾气的,说到 做到别想我放水。」 喃喃碎念着,雷羿开始寻找布置的机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细微处,大半时辰后,终于在冯倩香闺的床板的离纹间 找着了枢钮。 「还真是别具匠心眼光独到,可惜哪。」看着隐在雕纹中、害自己一阵好找的「花瓣」,雷羿不吝给了声称赞。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然冯倩就算做不成青浥的女主人,凭这份聪明才智,也会是统领级的风云人物,而不是落得 香消玉殒的悲凉下场。 探手在腰间囊袋中摸了把粉,雷羿在床边、枢纽洒上少许,并在桌几下以指刻了暗记,近似木色的粉屑让人闻不出什么 味道,但他窝里养的猫猫狗狗则不然,即使洗刷过,没个十天半月的味道也不会淡去。 「好啦,该留的都留了,可以开始刨底掘根了。」摩拳霍霍,没一般人面对未知的戒慎恐惧,雷羿完全处在两眼放光的 兴奋状态,也许这是年纪小的另一个特色——初生之犊不畏虎。 至于是优点还是缺点,就端看结果而定了。 平躺于床上扳了扳「花瓣」,果然在床移开了道缝的同时,几只冷箭倏地贴面而过,可以想像如果人没躺平就去扳机关 ,没变成只刺猬也得一阵鸡飞狗跳。 「难怪要说最毒妇人心哪……」 再次「赞美」香闺主人的「蕙质兰心」,雷羿没有翻身坐起,而是用「滚」的滚进那道仅容侧身而过的狭缝里,在他回 忆里,故去的冯倩已晋升到同古天溟般的狡狐级,所以一切行动全以最高警戒谨慎相待。 翻落狭缝的瞬间,床板喀地回归原位,雷羿可说是脸鼻贴板地被夹在中间。嗯,还是上好岗岩所制,床板的木质完全是 伪装。 漆黑中,动弹不得的雷羿并不惊慌,反而还有心思想着好在自己个子小,若以耿子那身板垫上十来件衣物,这下子铁定 被挤扁在这缝里。 「再来嘛……」继续想像着自已是冯倩的话,下步该怎么做,在这样的空间里手脚势必没法大动作的伸展,所以机关一 定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动了动手再挪了挪腿,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下方的石板一片平坦,上方摸得到的地方也没扎手的,嗯,触手可及……或 者……嘴? 这下有点麻烦了,雷羿哀怨地扁了扁嘴。 原因无他,就因为他个儿小,矮了冯倩一个头,所以他抅得上嘴的位置一定和冯倩不同,而这么窄的空间里想移动那可 得千辛万苦。 「臭女人,都不穿衣服睡觉是不是?等哪天腰肥了一圈看你还怎么下来!」低啐了口,学毛虫蠕动的雷羿一时倒忘了嘴 里咒骂的对象早「下」到了地府十八层去。 当额顶上某样硬物时,雷羿就知道自己没猜错,问题机关的启动似乎并非按压或推扳,任他怎么用脑袋推来顶去也无反 应。 「可恶,就非用嘴不可!?」不满归不满,雷羿也只能认命地再接再厉向上蠕动,当唇终于碰上那阵冰凉时,人已大汗 淋漓得像从水池捞上岸了。 「嗤,搞了半天是个环。」 是环,就得拉,而且还只能用嘴拉,雷羿不得不占死人便宜地覆唇含上那枚可能沾有某人香唾的铁环。 「这到底是谁比较吃亏啊?」口齿不清地抱怨着,舌瓣则是灵活地勾缠上铁环,阖齿偏首一拉。 喀擦一声细响,再来就是顿然失力的坠落感,微光中雷羿屈膝弓身做出着陆的准备,同时运劲于掌准备开战。 如只大猫般轻盈地四肢着地,雷羿迅速打量了眼自身所在,很幸运地,尺许见方的密室里没有人踪,微晃的火光则是从 长长甬道的另一头传来。 随手再洒了把粉留下标记,雷羿并不急着去探另一头有什么,反而开始研究该怎么上去,这就是为何他够胜任青浥副首 还实执总堂的原因,看似毛躁冲动而非真的有勇无谋,散漫外表下包裹的是颗胆识兼具的细腻心思。所以即使只有十五 之龄,古天溟却放心让他独自跑这一趟。 东摸摸西看看,最后雷羿不得不再次佩服起冯倩那女人,这处的机关只能下无法上,出去的地方在别处,虽然麻烦了点 ,却给了缓冲的余裕,待哪天密室曝光时,一时间也不会直接对上追击者,更甚者,还可以困住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不速 之客。 指点颊略为思索了会儿,现在到这地步雷羿也只能走着瞧,边走边看着办吧。 投石问路,或旋或掷或是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雷羿用最老套的方式朝甬道里丢了一大捧碎石块,不可思议地却没任何 的暗箭、陷网或石灰。 这么老实?隐在壁侧等了又等,等到想打呵欠了也没半点脚步人声。 有着漂亮眉型的双眉终于忍不住纠成了结,雷羿不禁臆测自己是不是来晚了,这密室已被弃置为无用废墟了吗? 高昂斗志霎时被浇熄了半,剩下的一半还是靠古狐狸那句临别赠言撑着,雷羿晓得即使失望也大意不得。 深吸了口气而后紧屏,雷羿身形如箭般激射而出,每一足点换力皆落在适才碎石探过的地方,而且轻身如燕决不超过石 击的力道。 当落足在石击最远处,雷羿开声厉喝吐出胸口的浊气,足不点地一举凌空飞渡剩余的甬道。 掠至尽头时,雷羿伸手勾了勾侧壁,出甬道的刹那身子完全转了个方向,若有敌人埋伏等着他,一时间铁定错失目标, 等找着他人时只怕人生也该落幕结束了。 于敌,他一向心狠手辣。 可惜思虑再周也无人买帐欣赏,甬道的这头依旧空荡荡地没有人迹,壁上的火把甚至已近燃尽,正当雷羿挫折地想仰天 长啸时,轰隆声巨响,一道厚石墙完全阻去了来时路,接着机簧喀喀声中面前的墙壁却朝两旁缩了去,开了这仅容肩宽 的窄路。 昏黄火光中,一抹模糊的影霎时吸引了雷羿全部注意。 睇视着凌空悬于壁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6 上的曲逸旸,雷羿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即使焰影曳摇明暗不清、衣破发乱一身狼狈,即使微垂的脸目 全被阴影吞噬,他也觉不会错认那十年来始终伴在身旁的身影。 活着还是……死了?刚刚的斥喝,他听不到吗? 丈许的距里似是重壑之远,目不转睛看着曲逸旸的雷羿依旧没移动脚步,敌人也许等的就是他这一刻的心慌意乱。 垂睫扫了眼四周,一如长甬的另头,这边也是间空荡荡的陋室,没桌没椅也没扎眼的刑具,连空气也是清清爽爽没太过 刺鼻的血味,眼波一转,目光重新回到那一身明显鞭烙虐痕的身影上。 显然这里不是刑求逼供的地方,曲逸旸是被刻意移到这儿的。 陷阱吗?用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破败躯体,摆在处处透着诡异的地方?骗小孩可以,拿来骗江湖人就未免太过托大。 深吸了口气稳下心神,雷羿抬手解开袖口上的束缚,运劲一甩,两截黑黝黝的细链霎时垂落一地,再一甩,立即活如蛇 般朝壁上人影噬去,两记叮当响声后,脱铐而出的男人如石坠跌,长链再次飞升而出,这一次分卷着腰、腿将人带回。 确认没有任何机关反袭后,雷羿允许自己指尖微颤地探向曲逸旸的鼻息,好半晌,他才终于找回失序的心跳。 还没挂,虽然看起来惨不忍睹,但毕竟还活着,之所以无声无息不过是被制了重穴。 抬指,雷羿犹豫地一停,他又想起了徐晨曦那幕惊心动魄的挥剑自绝,他不确定曲逸旸是否也受那痛不欲生的毒制,这 些穴位是否是阻止他咬舌自裁的,毕竟「留情」可是极乐谷的代表。 咬了咬牙,雷羿拂指点开睡穴,同时全神灌注男人的反应,待曲逸旸一有自残动作便再点昏他。 「唔……」浓浊地发出一声呻吟,曲逸旸密长的睫帘却依旧紧闭,直到双眉似是不胜疼楚地蹙拢时才缓缓掀起。 看着那双熟悉的眼里光韵全无,雷羿呼吸又是一阵紧窒,却依然不发一语,就这么静静地任那双眼视而不见地盯着自己 的脸。 许久,死寂的漆黑里渐渐泛起丝波澜,慢慢、慢慢地,终于开始有了些光彩。 「……雷?」 第三章化险为夷 「怎么,很失望没一觉睡到阎王殿去?」故作轻松地细语调侃,雷羿却为那几近无声的低噫再次感到喉头紧缩。 他没看过这样的曲逸旸,如此孱弱得令人心惊。 要知道这家伙可谓标准的扮猪吃老虎,别看人平日不温不火地似是不崇尚武力,一旦动起手来比他还不知收敛,甚至越 是染血就越为疯狂,有时候不禁叫人荒唐地错以为是专司杀戮的修罗战神。 青浥门里就属这家伙最叫人摸不透底,古天溟就常揶揄他这个总堂位子是曲逸旸客气让的。 而今这修罗战神却宛若风中残烛,转眼将熄。 「呵……」哑声低笑,也许是笑声浅震了受创的内腑,不一会儿便是一道鲜艳的血泽从嘴角边淌下,仿若无事的假面也 在瞬间打碎,曲逸旸眉心紧锁地再次敛上长睫。 「别笑了,难看。」伸指擦去那刺眼的红,每抹一次雷羿眼底的阴霾便更添一层,对于那无法抑止流出的血液,他实在 不知该拿什么堵上。 书到用时方恨少哪,雷羿不禁开始后悔起没听老人言,好歹该抓点脉相医理的书看看,现在也就不会除了充当抹布外什 么也不会。 「喂,你可别挂了。我可是千里迢迢千辛万苦才找到这儿,敢害我累得半死结果只带回死人交差的话……」口不择言威 胁着,话才出口雷羿就又马上后悔:「呸呸,乌鸦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殷鉴不远,古老大的那张乌鸦嘴可是好的不灵坏的准中。 双目紧阖的俊脸扭曲了一下,看得出伤痛中的男人想笑又不敢放纵地笑,大概是怕一笑又牵动伤势自讨苦吃,只得兀自 隐忍得辛苦。 「……雷。」 一声轻唤,看着那微微颤蠕的唇,雷羿非常体贴地将耳朵贴近。 「不想我……死的话拜托……口下留情……还有……」急喘了口气,尽管断断续续说得吃力,曲逸旸还是努力把该说的 说完,他还不想青壮之龄就上枉死城报到。 「……没仙丹妙药……也有芝草凡露吧?」 阵青阵白后是片苹果般的诱人透红,雷羿简直想就地挖坑把自己埋了。 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雷羿急忙想掏出襟内的瓶瓶罐罐,然而当指尖触及襟口时,双颊上的嫣红却蓦然褪为一片煞白。 死了,他换过衣服! 素来他都偏好松松垮垮的短衫不受拘束,这回为了充胖子连穿十来件衣服,层层重衣紧裹下,那些瓶瓶罐罐银两零碎的 别说没位置放,根本就咯得肋巴扇儿难受,想当然尔,他怎可能还把那些玩意带在身上,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算子。 这下可好……宽衣解带,雷羿犹不死心地开始一件件剥皮,侥幸想着也许没掏得彻底,哪怕随便一小瓶留着都好,只要 不是迷香,就算不能吃也该能抹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曲逸旸忍不住好奇地张开眼,就见人一脸铁青地脱衣解裤,没多想他便猜着了缘由,也只能说自己的 命「太好」,好到老天爷专喜欢和他作对。 眼见人改脱为扯越显不耐,曲逸旸故意低吟了声吸引人注意,那张巴掌小脸已经皱成了颗包子细汗淋漓,看来等他剥到 底时,恐会是惊天动地的狮子吼,他可不想耳朵遭殃伤上加伤,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丝懊悔出现在那张脸上。 「怎么了?哪里痛?」紧张地停下手,雷羿目不转睛地直盯着面前的伤兵,能让个大男人嗯嗯唉唉的想必是真的很疼很 疼。 「不,看你跟……衣服打架……有点……欸,你知道的。」 「……」意即是某人自个儿犯贱明知不能笑还笑是吧,缓缓眯起眼,雷羿开始怀疑把自己的担忧用在家伙身上是不是太 浪费了点。 「小旸旸,你是睹我这时候不会扁你是吧?」 「雷副……应该不忍属下……殉职,咳咳……」勉力把话说完,曲逸旸再也压不住喉间骚动地呛咳着,高大的身子蜷曲 着,颇显狼狈。 「不舒服就给我安分点!」 一如曲逸旸不必多言就能猜着雷羿的举止,雷羿也是不一会儿便领会了曲逸旸的用心,十年相处,两个人的默契有时候 好到连彼此都感到惊讶。 任人闷闷地再次伸手抹去自己唇边咳出的血沫,曲逸旸非常听话地不再开口,否则他敢保证马上会有只手摸上脖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7 子要他 闭嘴。 「你休息会儿,我找找看怎么出去。」 必须尽快出去,雷羿暗忖着。这鬼地方别说没伤药,连口能润喉的清水都没有。曲逸旸虽然嘴里不说,但瞎子也看得出 他状况不怎么好,不好到令他连细察那身伤势的勇气都没有。 环视着四面,雷羿快步走近囚锁曲逸旸的那面墙,土色墙面除了血汗浸染外,再就是那四枚环形铁铐较为突出,其他的 一片平整什么都没有。 吸口气旋身纵跃,白影迅如蛟龙般游走整室,带起的却是与风驰电掣身形毫不相符的徐徐微风,拂面轻柔。 仿佛倦极得闭上眼,苍白脸容却毫不相称地露出恬适的淡笑,曲逸旸享受着面上许久不曾感受的清风徐拂,结果——晕 沉沉地越发想睡了。 「不错嘛,曲大少爷,都快见阎王了还笑得出来?」 不多时,隐含着几分危险的耳语在颊边荡漾,轻如柔羽却寒如凛霜,很想一睡了之的男人只得强打起精神重新把眼睁开 。 发现了吗?无辜地眨眨眼,微挑的唇棱却明白写着口是心非。 「你早知道了对吧?」 没有出去的路,或者该说早在敌人离开时就被断绝了去路,这间秘室根本是个只进不出的陷阱,没有叫人警惕的刀光剑 影,却如猪笼草般静待着吞噬猎物。 不置可否,睫帘半阖的男人只是两眼朦胧地眨了眨。 「小旸旸,想我送你归西一路好走,你就继续装哑巴好了。」一屁股在人脑袋边坐下,雷羿单掌伫在膝头,摆出山大王 的强梁架势。 看来他真是杞人忧天白操心了,这貌似气息奄奄的家伙其实还挺有精神的不是? 「要我安分……又不准当……哑巴……会不会咳咳……太强人所难了点?」 「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说重点!」精神是精神,搞了半天却是死鸭子嘴硬那种,雷羿没好气地伸手抹去人嘴边再次沁 出的血丝:「知道没路还让我学壁虎满墙爬?」 「……如果我说……你会死心?」 答案当然是——不会,知雷羿者,莫若曲逸旸也。 雷大总堂向来奉行的可是「别人说的当屁,要他说了才算数」,所以与其浪费口舌说破嘴,不如让自己瞎摸一回来得省 事。 「……还有问题?」再有问题他也没力气细说分明了。 「二选一。」爽快地放人一马,雷羿拍拍屁股一骨碌跃起,反正日后多得是讨利息的时候,「你说我们走原路出去好呢 ,还是瞧瞧这上头会是哪儿?」 双掌互扣拉展着筋骨,年少脸庞上尽是与周遭沉闷死气毫不相称的朝气活力,杏般微挑的大眼更是带着磨刀霍霍的兴味 。 今天如果换了其他人,也许真是坐困愁城只能乖乖等死,可惜偏偏撞上的是他雷羿,就算是铜墙铁壁他都能打出个洞来 ,何况只不过是石墙土堆。 极乐谷那票大概跟家里头的古老大一样,七月半拜得心不诚意不正,天神地鬼都不怎么保佑呢。 茫然不解地微皱起眉,意识已有些浑噩不清的曲逸旸努力集中神智思索着。 他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 「可怜的小旸旸,还真被人打到昏头了。」含着「万分同情」的眼神,雷羿故意朝人坏坏地一扬红唇,带着几分怀念和 几许歉疚地伸手拂开曲逸旸额前的散发:「不是只有你喊我『雷』嘛,忘了这个『雷』字怎么来的?」 雷羿,并不是父母给起的名字,羿字不是雷姓也不是。 当初对徐晨曦说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并不假,自有记忆起,他就在街头跟着乞丐们混日子,父不知母不详,而街头乞儿 大都只有小狗子、土豆儿这些村野唤词。名字,是样奢侈且无用的东西。 当古閺澐带他回青浥门后,仍旧没替他取名字,就如同古天溟当日对假装失忆的徐晨曦一般,交由他自己决定,所以在 跟夫子读书前他没有名姓,即使识字后他也不急着取,反正喂来喂去的他早习惯了,直到有一天他开始对某样东西发生 了兴趣——一样差点轰掉现在他自个儿窝的好东西,真的只差一点五旗总堂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如果当初曲逸旸没眼 明手快把东西抢了往湖里丢,也许连他这个人都不会继续留在这世上为祸。 「不会吧……」配合着人故作使坏的痞笑,曲逸旸哀嚎呻吟了声,四目相对,满载的全是过往回忆。 暖暖手心下覆着的是道年代久远的伤疤,那是某人初次玩火雷的辉煌战果,累得他在床上躺了十多天,贡献出个「雷」 字给人当名字,然而此后这个「雷」字就成了他的特权,全门上下雷羿只许他唤,也要求他只许这么唤。 「确定?这里没大水塘……再说……我现在可跑不动……」笑语调侃,口气里毫无对往事的介意。 额上的伤并没成为隔阂两人的芥蒂,反倒是成为拉近彼此的羁绊,当然,也不是这么简单就一定江山,当年的雷羿可不 比只刺猬「可爱」,而当年的自己也绝非现在这般「和善」。 「安啦,我会记得这儿有老弱妇孺一名禁不得吓。」不甘示弱地揶揄回去,雷羿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人拉上背伏着。 「喂,撑着点,我不想扫你的坟。」血味腥膻扑鼻,雷羿忍不住低言要求着,他需要个承诺好稳定胸口惶惶难安的情绪 。 「放心……我也不想要……你扫坟……肯定杂草……丛生连碑……都找不到……」 一句不怎么正经的应允,胸口的骚动却轻易获得平息,雷羿笑了笑,他知道曲逸旸同自己般说到做到,既然答应了他就 绝对会死撑到底。 「我想睡了……有吃的……再叫我。」乏力地趴在身下未及成年男子宽阔的肩背上,曲逸旸完全放心地闭起眼放任昏沉 的意识在黑暗里瓦解渐涣,最后盘旋脑海的画面是美食满桌,他已经饥肠辘辘前胸快贴后背了。 就算食言,饿死也不会是个好藉口。 抬手将背上的驱体拢高点,好让曲逸旸可以枕着他的肩头靠倚得舒适些,雷羿将垂落身侧的双臂及长腿环上自己胸腹, 再用多余衣物撕成的布条一一绑妥固定,最后拿最大那件衣袍把曲逸旸从背臀兜着牢牢缚紧在身上,他可不想等出了坑 才发现半途把人弄掉了,让曲逸旸那样到阎王殿报到的话,他可真比窦蛾还冤。 火光下,驮了个人在背的剪影显得几分滑稽,雷羿却喜欢担负着这样的重量,每次胸膛起伏紧贴背脊的温暖都让他倍感 侥幸。 雷羿唇棱微勾,徐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8 徐漾开抹邪肆的慵懒笑意。 极乐谷大概还不知道他们惹上了谁,他雷羿少爷的收惊费可不便宜,大概得家破人亡才陪得起。 他原本就是乞丐本行,不是吗?被他赖上了,可不是只「麻烦」两字可以打发。 「醒醒,旸。」 朦胧中,有人轻快地唤着自己的名,曲逸旸微微拧了拧眉,他很想睁眼,却似鬼压床般动弹不得,手足俱像绑了铅块般 沉得不像自己的,就连眼皮子也如举千斤睁不开。 「不是饿了吗?喂,不是赖皮要我喂你吧?」 我也不想啊。无声回答着,曲逸旸继续跟重逾千斤的眼皮奋战,被人这么一提醒,他真觉得又饥又渴,再不吃喝点东西 ,喉咙都快冒烟起火。 而仿佛听到他的心语般,没一会儿一股温热的汤液便从唇间渗进,可惜大部分都沿颊流到了脖子去,干紧的喉头依旧枯 涩得生疼。 「算了,当人老大的有些时候总得吃点亏。」 耳边的呢喃声才落,便感觉唇上多了样温凉软物,再接着有什么撬开自己的唇齿涌入阵温热,曲逸旸艰难吞咽着,本能 地蠕动起唇舌朝源头渴求。 「唔……」 好像有什么声音咿咿唔唔的在耳边吵,曲逸旸却作充耳末闻,专心一意向那片柔软索取能解渴的甘霖,渐渐地那左躲右 闪的柔软不再挣扎,终于老老实实地任他吮个痛快。 不知过了多久,曲逸旸才心满意足地再次沉回黑暗里深眠。 「呼呼……」等唇上力道稍松后,雷羿第一件事就昂起脖大口呼吸。 这年头好人做不得哪,他差点被这家伙用嘴给活活憋死。 伸手抹了抹唇边唾渍,雷羿头大地看着豌里还剩大半的参汤,发愁该怎么把东西倒进这家伙的肚子里,他不想每喂一口 都得像刚刚那样较劲一番,不闷死也会被累死。 而且……指抚了抚微肿的唇瓣而后覆在心口上,黑眸有些困惑地眨了眨,不明白胸口鼓动的异样感受是什么,当那湿暖 的舌瓣缠上自己的时候。 有点恶心吧,吃了这家伙的口水…… 视线游移在依旧灰白干裂的薄唇和手捧的汤碗间,雷羿最后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和足堪杀死猫的好奇,再次举碗就口低 下身去。 不同于上一口遇着章鱼般地奋力拔河,又睡沉的家伙很乖,安安静静地任他将参汤哺入,而且在他伸手抚喉的时候顺从 咽下,就这样一口接一口,终至豌底朝天。 伸舌舔去唇上残留的汤汁,雷羿困惑地歪了歪头,有些出神地盯着水泽滋润后恢复些生气的薄唇,刚刚那种心鼓如擂的 感觉没再出现,反倒是应该微苦的参汤莫名其纱地变得有点甜。 加了糖吗?是哪个小子对小旸旸这么好,怎么轮他吃药的时候就没这等厚待……几分吃味地胡思乱想,倏地被阵敲门声 打断,雷羿知道该是派人去请的大夫来了。 虽然邻近的南襄分舵有大夫,但他不敢冒险让曲逸旸等,即便人直到彻底昏死前都还有精神跟他扯东道西,然而天知道 那叫不叫回光返照,所以在派人传讯南襄的同时也让人先找城里的大夫来瞧瞧,反正有他一旁看着,再加上暗探里也有 几个稍懂医的,就算有什么鬼,谅也玩不出花样来。 「雷……公子,大夫来了。」在雷羿眼神示意下,扮演「小二」的汉子机伶地改了称谓。 打接上头起,他们的总堂大人脸色就不怎么好,说来也没啥好奇怪,得力部属伤得血肉模糊的哪还能眉开眼笑。就连他 这个从没和曲护堂说过话的也都义愤填膺,恨不能找出施暴者揍上两拳出气。 「是谁病了呀?」 请来的大夫看来有副悲天悯人的医者心肠,三更半夜被拖出门也没抱怨,雷羿立即定下应对的方式,唇微咬扮出一副怯 生生的可怜样子。 睁圆着眼不发一语,雷羿拉着老大夫的衣袖往床带,不意外地,马上就听见人倒抽凉气的声音,老实说当他解开曲逸旸 破碎的衣衫时也是这般,那健壮的身子几乎没块好皮,密密麻麻地满布鞭痕,皮开肉绽不说,还间或掺杂着几处焦黑死 肉。 他真不知道曲逸旸是怎么忍得住不发一声痛吟,又是怎么还能够那样轻松地跟他谈笑风生,这样的伤就算没透腑入骨, 腐败的伤创也足以令人痛不欲生。 「这位壮士怎地……」像是察觉到不该探人隐私地停下口,老者面上仍是一片惊悸未平,这年轻男子身上的伤分明是刑 具所致,虽然俊朗的脸目看起来不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但…… 「鸣呜。」假意呜咽两声,雷羿没漏看一旁的「小二」和自家「仆人」眼珠子突地快掉下地来,生着火炉的暖室霎时一 阵冷意飕飕,惹得老大夫诧异地四处张望是哪儿漏风。 「我哥哥前阵子在街上帮人打抱不平,哪晓得冲撞的是官家,结果就……」再次举袖掩面猛打呵欠挤眼泪,雷羿很满意 这次没人再敢摆出目瞪口呆的蠢样。 要不是时值非常哪用得着他这样牺牲?这两个家伙也不想想他不装哭的话该会是谁来装,哼,居然还敢看他笑话,下次 披麻带孝的戏码他知道该找谁担纲演出了。 「唉,这世道不是理字就能讲得通。」老者感慨地摇了摇头,随即开始动手整治面前伤创满布的年轻身躯,对雷羿所言 完全不疑有他。 一来雷羿所用的桥段在情在理经典不过,二则是拜雷羿纯善样貌所赐,一般人通常都比较不会对年幼者怀抱戒心。 清创、扎针、覆药再包扎,等老大夫挥汗如雨终于绑妥最后一个带结,天边也已渐渐露出曙光。 「小兄弟,令兄的伤势不轻,好在身子底不错,好生照看着,这一劫该能熬得过去。」举臂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老者边 拿笔写着方子边向雷羿交代着。 到底是年轻得好,伤成这样脉振倒还未现衰竭,只要熬过两三天的高热该能慢慢恢复。 「这帖一日三次,化瘀去火毒,令兄后背似是遭过重击,好在不成大碍,用药慢慢把肺腑瘀血化了就好,这帖等会儿就 煎来服,镇热用的,这几天大概都会发高热,尽量别让他翻腾得太厉害,对伤口不好,还有多给他水喝,参汤也不错, 固本培元,过两天我再来看看。」 「谢谢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流利说着戏词,雷羿低下头状似感激涕零,实则掩饰眼底难以压抑的戾气。 好个臭鸟谷,居然搞背后偷袭?旸这家伙也该揍,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叫人得手?大意轻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9 敌实在不像人会犯的低等错误, 难道…… 除了冯家父女外还有内奸? 不会是浔阳分舵的,这分舵的人事物他们早都存了份疑心,能令曲逸旸将后背暴露的绝对是他不设防的对象……旸经年 常待总舵,在这地界上他会和谁相熟? 「小兄弟千万别客气,这本是老夫该做的,倒是令兄……难得的好男儿哪,只是民不与官斗,还是忍着点好,年轻人别 太冲了。」 「嗯,我会跟哥哥说的。」边过滤着脑海里的连串人名,雷羿边装出乖巧的表情虚应,随后示意手下将老者送出顺便搞 定药方子去,他得静下心好好想想,极乐谷的意图到底是什么,看样子不光只是挑衅找碴而已。 踢鞋上床,雷羿伸手探了探曲逸旸的额头,果如大夫所言,烫手得可以。 沉睡中的男人颊靥隐隐透着抹病态嫣红,较之不久前的面无血色多了几分人味却也更添憔悴,再加上从颈以下满裹全身 的刺眼白棱…… 「你呀,这样子还真让我不习惯。」喃语抱怨着,雷羿小心偎近身旁伤痕累累的高热躯体并枕躺下。 阖上眼,在等药来的这段时间雷羿打算假寐休息会儿,虽然一夜末眠外加刺激连连是累得有些呛,但还没到他能放松的 时候,再说,他也还不想自己张狂的睡相害人伤上加伤。 黑暗中,紊乱的思绪有如走马灯般乱转纷至沓来,雷羿怎么也抓不出一点头绪,青浥分舵比比皆是,为何单挑刚好洞庭 派人视察的浔阳? 因为冯犹还是因为曲逸旸?赶着湮灭迹证,抑或者,洞庭才是目标? 不管分舵是撤了还是真灭了,都已十足削了青浥的颜面,再加上抓了曲逸旸把人住死里整,若不是他误打误撞救得及时 …… 姑且不论实力减损,分舵被灭、高手被处刑般虐杀,传扬开来无疑都将重创青浥在江湖上的声望,届时只怕蠢蠢欲动者 不在少数。 江湖,本就是这个样子,容不得任何松懈,更不能容人轻忽。 然而,就这样吗?真只这么简单? 一个是东山再起的旧势力,一个则是屹立多年的坐地君王,极乐谷即使再不清楚青浥的实力,也该知道光靠这些小伎俩 想耍覆灭青浥叫做痴人说梦,尤其当还有个不可能坐视不管的泷帮时。 他们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封擎云和古天溟间的兄弟铁血关系,就如同他们也该明白即使曲逸旸无碍,青浥门也不会善 罢甘休。 卧虎之榻岂容人在旁酣睡?这一次只怕那只狐狸再懒也不能鼻子摸模当没这回事。 如果让别的门派以为青浥门这么好说话,那么以后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嚣张的寻衅者,接踵而来的麻烦更数不清。 明知无用却还如跳梁小丑般尽耍些幼稚手段?雷羿怎么也想不通极乐谷这几步拙棋的用意到底在哪儿,烦躁地皱了皱眉 ,最后索性放弃改回头想比较可能有答案的问题—— 「到底是谁让你吃这么大的亏?」 语声朦眬,语意则带着连本人都没发现几许怨怼,雷羿侧蜷着身子把脸偎进男人臂膀旁遮光。 「我以为只有我呢……」 一想到除了自己外竟还有人能摸上曲逸旸的背,雷羿就颇不是滋味。 他和曲逸旸虽然看似性子大不同,一个喜闹一个喜静,一个专惹麻烦,一个专解决他惹的麻烦,但其实本质上却十分相 近。 也许都因为是无父无母的弃儿,都遍尝过世情冷暖,所以他们就像是独行天地的一匹狼,对谁都不轻易交付完全的信任 。 打小他就明白,这世道,没什么永远更没什么不变,温情诱人却也是伤人,耽溺了就得时刻担心灭顶,因为世间难有至 死不负的白首盟,人许外还得天应。 唯一差别只在于他用张狂的外衣划下界线,而曲逸旸则以不冷不热的态度保持距离,直到九岁那年火雷的意外打破了两 匹狼自筑的藩篱。 『为什么救我?』 『门主吩咐,职责所在。』 犹记得就为了那冷热全无、足堪把人气死的八个大字,进青浥后再张狂也不曾动过拳头的自己彻底发飙了,不但砸了整 间房还把才刚清醒的伤患又揍昏了回去,乃至于以后每见人一回就是一场好打。 那时候的曲逸旸已经十五岁了,比力气论功夫当然都胜过自己一大截,但不知道是基于「职责所在」还又是「门主吩咐 」,总是故意让他占上风,想当然尔,越是这样他肚里的那把无名火也就越烧越烈。 终于有天,不懂得克制为何物的自己又闯祸了,和曲逸旸在窄桥上打着打着竟把人踹进了寒冬的冰潭里。 是讨厌这没人气的死木头没错,但也不至于讨厌到要人一条小命,所以当看着人在浮冰间挣扎逐渐下沉时,他想也没想 就是跟着跳下水,原想仗着还不错的水性救人,哪晓得湖水的刺骨冰寒瞬间就冻结了他的手脚,更惨的是他比曲逸旸还 糟糕,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直直朝湖底沉。 深不见底的冰冷里,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声宛如丧钟,就在他对自己害人害己的任性懊悔不已时,一双仿佛来 自幽冥的手牢牢抱住了他。 一如曲逸旸额上那道永下退逝的伤疤,雷羿也永远忘不了寒潭里那张死人般白无血色的脸。 无力救己的少年为了救他发挥无比坚韧的生命力,虽然顶头的亮光仍似无穷尽地遥远,雷羿却不再感到害怕,因为这片 冰冷里除了自己的心跳外还有另种沉稳的节奏,一声声倾诉着对于他生死执着的热切。 当然最后还是惊动了其他的青浥好汉才极其幸运地捡回小命,而这一回他不再问为什么,因为被他害得惨兮兮的曲逸旸 整整五天徘徊在鬼门关前昏迷不醒,吓得他望着人就是一阵嚎啕。 天晓得这辈子他就只哭过这么两次,老乞丐归天时也没哭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哭到连在阎王殿上悠转的人儿都不得安 宁地给扔了回来。 自此之后,他雷羿依旧是我行我素横行天下,但曲逸旸在身边时就会敛起三分狂性安分不少,而曲某人在接连为了他这 毛小孩差点丢命后也大有改进,除了仍是让他不与他争较外,兼多学会了哄他、逗他外加拐他。 时至今日,青浥门上下现在谁人不知他们两个是焦孟不离的哥俩好,要找失踪成癖的总堂大人问曲护堂最快,哪怕是老 鼠窝里也能挖出人来,而要躲雷击更是得请出曲护堂这道免死金牌,就连端出门主古天溟都没这么灵验。 很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10 多五旗儿郎在找他前都会先打听曲逸旸在不在,尤其是不怎好的消息,若是曲大护堂不在家,那最好顶着越级之罚直 接面报门主还来得保命些。 「叩叩。」 门上两声轻响,雷羿霍然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弹指梦回,窗外艳阳已当空高挂。 「进来。」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墨瞳中残余的迷蒙在望及身旁那张潮红面容时完全褪尽,雷羿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群小子未免太会摸鱼了些,抓副药煎也能蘑菇个把时辰?赌他们的护堂大人命硬死不了是吧。 「雷副,曲护堂的药。」将犹冒着白烟的汤碗小心地端至桌面放下,仍做小二打扮的精瘦汉子转朝床这头请示着:「要 不要属下留下帮忙?」 「不了,我来就好。城里状况如何?消息派人传回总舵了?」 磨蹭这么久想也知道还做了什么丰功伟业,没想到这群伏兵虽没直接跟过池倒还挺了解他的,就不知道是恶名昭彰还是 威名远播,才把人吓得这么自动自发。 「禀副座,找到曲护堂的消息夜里头就已回讯,为了怕有闪失,特地要小六跟蚪子兵分两路走,估计约摸明日亥时总舵 就会接获这消息,至于城里……」 「闹翻天了?」 「是,据留守的兄弟们说,大火一直烧至天明才灭。连县衙都惊动了派兵打火,所幸昨夜风弱并无波及邻近,没有人伤 亡,分舵则是东半面全成焦土,主屋全毁,连根梁柱都没留,另外北面围子塌了个大洞。」 「哼,还烧得挺干净的。」悻悻然低哼了声,雷羿不无一丝懊恼,早知道该先摸个透彻才下去找人,现在别说还有什么 机关密室,只怕连张蜘蛛网也找不出来,全化灰了。 正自懊恼间,一声低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见那双紧阖已久的眼终于在众人期待下缓缓睁了开,带着几分迷蒙巡了 巡四周后,逐渐澄澈地定在雷羿脸上。 「浔阳……烧了?」 第四章风云再起 心虚地撇开头,视线却依旧落在脸上,称得上柔和的目光却叫雷羿颊上一阵热辣,不自在地搔了搔发。 「烧个老鼠窝你心疼啥?」又不是五旗总堂自个儿的窝。 微扯嘴角,曲逸旸撑肘缓缓坐起,他猜雷羿大概是没把他真当老弱妇孺忌惮着照「吓」不误,战果才会如此的辉煌卓着 ,一个分舵哪…… 「我还以为你打算睡个一天一夜才过瘾。」见人如八十老头般龟爬,雷羿想也不想便是伸手拉了人一把,浑然没考虑是 不是该给人在下属面前留点面子,而曲逸旸也似毫不介意折损威风地将身子倚向雷羿肩头。 无以言喻的亲昵直把晾在旁的青友汉子吓得瞪眼如牛。 「饿醒的……有没有吃的?」 「喏。」随手递上黑糊糊的苦药一碗,就见人一脸嫌恶地皱起眉,不稳微倾的身子更大有躲回被窝里的态势。 「哈哈……阿义,去帮你们护堂大人煮碗白粥来吧,免得他得饿着肚子跟周公下棋,输了我们可罪过。」 依令而退,在掩上房门的那刹那,被唤做阿义的暗探忍不住放胆朝里头多看了两眼。 怎么雷副跟曲护堂都跟传言说的不一样?很平易近人呀,哪来什么混世魔王的恐怖跟高深莫测的?果真是传言不可尽信 。 默默在心底替人伸张正义的汉子显然忘了不久前房里陡降的霜寒从何而来,更不晓得传言其实还附有条过来人才能体会 的但书,那就是当两个凑一起时,不管看到、听到什么千万都别信以为真,当是常态掉以轻心就——死定了。 「感觉如何?」塞了块软枕到人腰后垫着,雷羿还是把那碗被嫌弃的汤药举到人前,不趁现在人清醒的时候解决,等这 位老大体力不支又睡过去他可就倒霉了,这玩意比参汤难喝得多,他一点也不想陪着遭难。 「……差动透了。」伸手接过,曲逸旸二话不说便把碗里黑漆抹乌的全倒进肚,却是许久才松开紧锁的眉头,太久没喝 药了,还真不能适应这怪味。 「刚刚说分舵烧了怎么回事?『又』估计错误?」 似笑非笑地强调那个「又」宇,曲逸旸不会忘了当年害自己破相的理由就是这叫人哭笑不得的美丽错误,如果不是他反 应不慢,现在分舵的焦土惨况大抵就是当年五旗总堂的下场。 「喂——你就当是脑袋发晕幻听行不行?」不满地撅了撅嘴,半晌却见人犹是一脸要笑不笑的,没奈何,雷羿只好老实 地交代原委:「这回不能怪我,我已经很仔细了,只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人家姑娘家房里不藏香粉藏火药,说到底我也 是受害者好呗,害我平白多浪费一颗火雷。」 会毁了大半分舵根本不在意料之内,他不过是想炸出条路逃出生天,哪晓得人算终归不如天算,那一炸大概方圆十里都 感觉得到地动,冲出火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命大。 「你选了原路回去?」语声轻扬,曲逸旸表情有些古怪地瞅了眼人。 没记错的话,想循原路回去要解决的东西可不少,那面堵死甬道的墙就是头号麻烦,这么费事又保守实在不像雷羿的风 格,他还以为人会就地叫火雷开花,直接冒出头看看密室的上方接到哪儿。 「没办法,我们两个凑一块的时候运气特别差。」楼会倒墙会塌连士坑都能成大洞,诸如此类的倒霉事从小到大已是不 胜枚举。 墨瞳抖睨着人梭巡了回,雷羿肩头微耸表示非我所愿,全是因为拴了个八字带煞的拖油瓶。 「冯犹那老家伙把整个分舵弄得山山水水的,我怕我们头上压的是座假山或池大水湖,炸塌了不是土埋就是水淹,我既 不想当土拨鼠也不想再跟你在水里游,不会有好下场的。」 「……」哑口无言,关于他们俩的「厄运」曲逸旸完全无话可说,从小到大祸事没破百也不是四手四脚指头数得完,神 准到连古天溟都不太愿意跟他们两个连袂出门。 「别管那个鸟分舵了,烧都烧了还能怎样,还有精神的话不妨交待一下你背上那掌是谁给赏的?」漆幽黑瞳熠熠生辉亮 得令人有些发毛,显然不只是关心同袍这么简单,更别说那不冷不热的语气已隐隐透着些不悦讽意。 比起「分舵全灭」的真相,雷羿更在意的是谁跟曲逸旸相熟到让人不介意将后背相与,他一直以为那是只属于他的位置 ,当发现事实不是他所想的那么回事时,肚里便燃起股无名火炙着心烦。 雷羿实在不想承认,那是被抢走什么的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11 幼稚感受。 「……说来话长。」 十年悠悠可不是白混的,曲逸旸脑袋瓜晕沉地再不清楚也嗅得出火药味,而一想到那所谓的「解释」——头就更昏了。 「我不介意长话短说。」皮笑肉不笑地眯了眯眼,雷某人的肚里火已是星火燎原越烧越旺。 当他被人蒙大的是吧?敢跟他赖皮来这套! 「雷,让我挂免战牌两天行不行?」 眉挑,雷羿徐徐露出笑容来,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家伙可怜兮兮举降旗的模样了,自从懂了哄他、拐他越来越处变不惊 以后。 「怕长话短说说不清楚?」 「对。」大方地点头承认,即便准备的是个能叫人无言以对的好答案,只说一半也还是会死人的。 「小旸旸,你该知道我跟老大相反,既讨厌猜谜更讨厌问题不上不下吊着,不是想害我两天睡不好吧?」 「……看在属下一身伤的份上也不行?」难得示弱地垂死挣扎,咬着牙把话挤出嘴的男人实在很想把自己点晕了算。 「我考虑考虑。」 唷,居然肯低头到又称属下又拿伤当借口的?微眯的黑眸再次流光莹莹耀如星灿……这里头实在大有文章。 「伤口很痛?」狡黠地眨眨眼,雷羿兴致勃勃地试探男人底限,也许会听到人破天荒地喊疼也不一定。 嘴角微抽,曲逸旸追悔莫及地叹了口大气。 果然烧糊涂了哪,居然蠢到挑起雷羿的好奇心,那小子的好奇心可是足以叫只九命猫死上百来次的。 「别问了,我招就是。」举手表示投降,曲逸旸慢慢滑下身子重新躺平,再拉拉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密实,不赶快 发汗把熟热退下去,他迟早会被雷这小子给整得七荤八素。 「你这是干麻?」伸指戳了戳面前的人茧,雷羿一脸不解。 不是说招了吗?干麻又倒回去一副准备梦周公的模样? 「睡觉。」简洁利落,曲逸旸甚至已经阖上了眼:「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答案很简单,内情也不复杂,就只是不怎么好解释,所以睡觉是最好的避难宝典,雷羿该还没这么残忍硬挖他起床听训 。 「赏我这掌的是其实不难猜,你该想得到的。」 「……」 话到嘴边还给我卖关子?抖睨着人裹如冬虫般装死,雷羿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叫人移走床前的两盆火,好让床上这只虫冬 眠得更彻底点。 无声胜有声,即使裹在暖褥之中曲逸旸也感受得到背脊一阵发凉,莫可奈何地再叹口气,伟岸男人认命地把头又往被里 缩了缩,希望这床厚被挡得住等会儿的魔音穿脑。 「好,我说。雷羿。」 「……什么?」一声怪叫,雷羿可不认为自己的名字这时候从那张嘴吐出是某人心血来潮喊他全名。 无语,白绫层层缠覆的双手悄悄掩上耳。 「小、旸、旸,给我再说一遍!」 明明他字正腔圆说得很清楚,干嘛还要他重复一便,只可惜怨归怨,终究还是上命难为—— 「我说,打我的是『你』——雷羿。」 「笨蛋!」纤指一拧,一株小草惨遭连根拔起。 「蠢蛋!」绵掌一揉,无辜小草立即粉身碎骨。 「那个大白痴!」展掌,草屑纷纷化作渺渺尘埃随风飘逝。 月夜下,一抹纤细的人影在屋顶上重复着锄草大业,从夕阳西下直至弯月东升,方圆三尺已近寸草不留的干净。 单掌支颊,另手则蹂躏着周遭杂草,雷羿最想做的其实是把下边某曲姓白痴扁上一顿好出气解闷。 老实说,知道那掌是「自己」打的后心情其实很复杂,有一点点的窃喜,但更多的却是比不知道前还要炽烈的滔天怒火 。 搞什么鬼,居然也能把他认错?就算对手易容再精,言行举止也不可能唯妙唯肖到一点破绽也没有吧,是他雷羿耶,独 一无二哪来的双胞?! 换个人或许还情有可原,但那家伙根本是打小相识到大还同处一窝的,居然也会搞错?!简直…… 「活该!」低啐了口,没草可拔的手改扳指节喀喀作响。 活该被人打趴了站不起,更活该搞得没处好肉破破烂烂。 「雷,别咒我。」一道黑影利落地跃上顶檐,定脚身形却是明显不稳地晃了晃。 甩甩仍如铅沉的脑袋,曲逸旸开始觉得这颗重到快点地的头颅比全身火辣辣的抽疼还要难搞,害他站不稳走不直,看人 也一变二、二变四地眼花缭乱。 「……不必等我咒,再逞强阎王就直接收了你这条小命。」不想理人却终是看不下去地伸手拉人一把,雷羿没好气地瞪 着面前不知死活的可恶家伙。 病歪歪地也敢学他爬屋赏月?活得不耐烦干嘛不早说,浪费他的火雷。 「有你在,阎王不敢收的。」唇微勾,曲逸旸回以一个淡笑,忆及当年坠河那次雷羿「吵死人」的哭功。 「想得美,再有下次我才不那么笨,直接拿拳头叫你起床。」知道人想起了什么,雷羿不禁脸一红转过头去,虽说当时 年纪小,但让人看过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还是糗得可以。 「睡好好的干嘛上来吹风?」 习惯性想倚着后头的肉垫,背脊才放松便陡然记起现在这靠垫浑身没一处好肉,正郁闷地重新挺直腰时,却被双手强硬 却又不失温柔地圈进怀里。 「喂!」 「无妨,我刚好需要降温。」抱住那被夜风浸得微凉的身子,曲逸旸满足地把下巴抵在雷羿肩头上休息:「也需要个地 方搁我的脑袋瓜,脖子快断了。」 「……」很想叫人下去好好躺着,却也知道向来我行我素的自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雷羿只好放人任性地陪他赏月「纳 凉」。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呀,难怪他觉得最近连小峰峰那乖宝宝都不怕他了,越来越和身后的肉垫同个调调——表面顺从 ,骨子里造反。 「有头绪吗?」问得有些没头没脑,雷羿却一点也不担心曲逸旸听不懂,这让他不由地想起了那个「雷羿」。 难不成随便凑数的也能有这份默契? 「雷,我都说了那仅是一个照面,一时不察而已。」 必多言也知道那皱起眉的小脑袋在转些什么念头,曲逸旸只得再次重申自己的「清白」。 「当时情况紧急,整个分舵的人马突起发难,根本就一团乱。」 闭上眼,男人仿佛重陷回忆中面色黯然。 「对不起,是我过于大意……才害得弟兄们枉死。」语声渐微,环抱的双臂也随之紧了紧。 「说这些干嘛。」故作不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12 在意地一撇唇,不曾安慰过人的雷羿有些手足无措,臂环的力道已大到令他有些气闷,再下去 怕不崩了口子才怪。 「血债血还,弟兄们流了血,由我们讨回来就是了,你知道我要的利钱一向叫人满意。」唇挑,雷羿毫不掩狠戾心性。 知道他阳光外表下其实和邪魔歪道没两样的人并不多,有幸见过他变脸的更没几个,没办法,身处青浥这白道正派风平 浪静的,他比坏耍狠给谁看? 曲逸旸则是个例外,打小就领教过,只因为小时候为了对付这块没反应的死木头,什么面目他都用上了,可惜还是拿人 没辙,如果没那池冰水叫人开窍,大概成了魔头也吓不坏人,从那时起他就领悟了一件事—— 以恶制善,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比谁狠;以恶制恶,也行,手段一样狠就比谁的拳头大,唯有制木头……那叫对牛弹 琴,弹断了手牛照样高兴才哞声给你听。 松了手挺直背脊,背月的容颜看不清表情,「不好奇他们抓我问了什么吗?」 「问不问有差吗?反正你这蚌壳拿铁钳撬也撬下出条缝来。」 「……对我这么有信心?」 即使看不清面容也听得出笑意,雷羿无所谓地懒懒打了个呵欠,「没差,要泄也是泄老大的底,与我无关。」 「那倒未必,他们一直问我总舵的布置,尤其在意门主和你的日常作息。」 「喔,你没跟他们说本少爷的行踪是连自家人都找不着?」 是实话,但…… 「雷,小心驶……」 「怎么,连你也要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挑眉斜睨了人一眼,雷羿又是笑得有点坏意:「明知道我连船浆都拿不好还说 这个,存心跟我闹不成?」 ……到底是谁在闹啊……知人莫若己,曲逸旸也明白多说无益,只能期望在自己手脚没利落前别遇着太大的阵仗,年纪 轻轻地,他还不想马革裹尸让人早晚三炷香。 「放心,我顶多只是个旁衬的,真正倒霉的是咱们古老大,『极乐令』已经够他手忙脚乱了。」拍了拍男人宽大的肩膀 ,雷羿哪会不知自己的心腹大将在腹诽什么,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到底他也还是有分寸的。 「门主?」眉微挑,朦胧月夜下黑眸叫人不易察觉地眼色一沉,「又有新的『极乐令』?」 他可从没听说封若樱是古天溟亲诛的,那群自以为是的蠢蛋该不是又出了什么馊主意?直接点名姓古的……还真聪明得 可以拿根绳子悬梁算了。 「新的?拜托,光现在这道『极乐令』已经快叫老大没手可用了,再来一道,岂不连我都得十二时辰全绑在总舵里待命 ?」嫌弃地摆摆手,雷羿才不想跟五旗堂那些老死板一天到晚大眼瞪小眼。 「我的意思是事关小夜,老大很难置身事外的。」 「『极乐令』跟门主带回来的那个人有关?雷,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果然,是和那人脱不了干系。 雷羿口中的小夜就是前泷帮四大堂主之一的徐晨曦,同时还有个不怎么为世人知晓的身分——极乐公主封若樱的私生子 ,泷帮帮主封擎云同母异父的亲兄长。 背光的脸容薄唇微抿,似笑非笑带着几许兴味,月夜下显得几分邪魅。 可惜呢,他一直很想知道那个骄纵女人的最后会是怎样的表情,竟是死在从不放在眼中的棋子手上,还是自己亲生的… … 呵,想必很不甘心吧若樱,这算不算自作孽呢? 「对喔,小夜的事你不知道。」 月晦星稀又背光,雷羿没留意面前人的神情变化,只是恍然想起玉石俱焚的那一幕没几个人目睹,事后大家又都很有默 契地不再提及,所以别说曲逸旸,除了当日在场的泷帮众人、古闻澐夫妇和自己外,至今没人知道极乐令上追杀的,所 谓害极乐公主枉断性命的凶手就是她生而弃舍的亲儿。 「啊!冯犹、冯倩的事也还不及传讯给你。」 唯一旁敲侧击发掘答案的只有冯犹父女,可惜直接就撞在古狐狸手里,出身未捷身先死。 「冯犹、冯倩?」 「欸……简言之,那两个二马都是极乐谷卧底的,因为『极乐令』所以不惜暴露身分,可惜才出头做坏事就撞上古老大 ,运气实在背到底,更背的是谁不好惹偏偏惹上小夜夜,他可是老大的……呃,反正那两个最终就是执迷不悔共赴黄泉 就是了。」 「……门主动气了?难得他会亲自出手。」嘴角微扬,曲逸旸轻轻笑了笑,若有似无带了些读不出的兴味。 「也不能算完全亲自啦,一半一半,嗯,再一半。」唇微扯,雷羿也回以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他以为曲逸旸笑指的是 他们的懒鬼门主此次居然这般勤劳。 要知道狐性越是狡猾惰性也就越无人能及,他们伟大英明的门主堪称个中之最,这回不过动了动指头就连小旸旸也为之 动容,他还以为人已经被自己训练到纵使天塌眉也不挑一个。 「冯倩那妮子有一半得自己负责,念在过往情分,老大当时只制重穴并没想要她的命,偏偏人倔得紧,为了不让小夜活 连命都豁出去了,结果还不是白搭一条命。」 「一半一半再一半……」随口覆诵了遍,带着点兴味的笑容随即变得说下出的古怪:「所以另外一半——冯犹是死在你 手上?」 「喂喂,你这什么表情?真是我的话,难道比老大出手还更不可思议不成?」没好气地横了眼人,嘀咕抱怨的雷羿没发 觉面前笑颜闻言似松了口气般眸色一暖。 「不必多此一举,冯老头是应了那句打鹰被鹰啄,误把狠角色当成了软脚虾,自以为制住了人就胜券在握,结果还真死 不暝目。」 「喔?我还以为他的签运比冯倩好,至少不是抽中门主也不是你,让我猜猜——会被人误当软脚虾的狠角色……薛长老 ?」 该不是见人华发苍苍就以为软柿子好欺?冯犹这点眼力应该还有,再说没见过薛松岩也该听过这号人物,那么……能从 冯犹手上逃脱还反头致人于死的,青浥里头实在不出只手可数。 曲逸旸皱了皱眉,还能有谁?莫非……姓封的又回来搅和? 「嘿,小旸旸你就算想破头也猜不到,连我跟老大也都被摆了道,被吓出一身冷汗,小夜那家伙,拼命的时候运气实在 不错,这回是上次也是,再差个半寸,就真遂了心愿陪人地府一游。」 又是他?呵呵,怕仇没人给报心有不甘吗?冯犹那老头倒是死得其所捡了个好对象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13 呢…… 黑瞳几不可察地微缩了缩,精光一瞬须臾又无异于常,眨眼间的小小变化快得叫人即使见着也不觉什么不对,更遑论雷 羿全部心神已叫下方匆匆奔至的人影给吸引。 「怎么,火烧屁股地又是哪儿失火啦?」见人慌张到连顶上杵着两个大活人也没发觉,雷羿索性主动打了声招呼,省得 等会儿人找不着自己又发现曲逸旸不在床上后会鸡猫子喊叫。 「雷、雷副!」 「我记得好像没给你派夜差吧,阿义。」意即是这么晚了还东晃西晃扰人清梦干嘛。 「小六跟蚪子……」吸了口气压下喉间哽咽,不是他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面,实在是敌人太过歹毒。 「出事了?」敏感地察觉到人未竟语意下的伤怆,雷羿伸手在曲逸旸腰间一托,带着人飘身跃下屋檐,「慢慢说,说清 楚,现在要想的是再来怎么做而不是后悔已经发生的。」 「是。」与年纪毫不相符的沉稳语声宛如颗定心丸,几个深呼吸后布衣汉子随即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小六跟蚪子死了 ,尸体让马载了回来,在前院,我让兄弟守着不得妄动。」 听完手下有条不紊的报告,雷羿嘉许地点丁点头,墨黑的瞳仁隐隐浮起抹戾气。 「走,我们去看看,逸旸你回屋休息。」头也不回地交代着,雷羿率先迈步朝前院走,然而却在闻及后方熟悉的脚步声 时顿了顿。 「小旸旸,别让我再说第二次,我不想等会儿又倒了一个。」毫不客气地掠下警告,雷羿仍是没有回头地大步前行,曲 逸旸其实甚少违背自己的意思,这一回实属难得,若不是时机不对,说不定他还会啧啧称奇褒个两句表扬。 「曲逸旸!」已属严厉的口气,雷羿不得不停下脚回头瞪着那个突然进入叛逆期的可恶家伙。 非得逞强到趴下这位爷才满意是不是? 「请准属下随行。」单膝屈跪,睫垂半敛的曲逸暍不卑不亢地请求着:「属下知道逝者已矣,但还是希望能送上兄弟们 一程。」 「……」紧抿着唇,雷羿直觉就是人这般坚持无非仍介意着之前误着敌道的错误,这么一来他也实在不好再勉强要人从 令,啧,全是些死心眼的麻烦家伙。 「负责好自己,倒下的话我就把你送给老鼠啃。」 睇凝着少年的身影宛如阵旋风般消失在眼前,害得被撇下的汉子像似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地大步急追,半跪的男人微勾了 勾唇,睫掩下的墨瞳是从无人见过的邪魅冷色,然而这些也有如风过般无痕,等人重新站起迈开步子时已不复影踪。 前院,两匹健驹正刨蹄低嘶着,也许是环辔被人擎制在手的不耐,也或许是大片背毛湿濡的不舒服,更可能因为漫鼻的 血腥味不安着。 血,滴滴答答地已渲染了八蹄所伫的黄褐。 这算什么?又是示威不成? 对着两具面目全非的尸首,雷羿面无表情的平静下已是怒欲噬人的杀意,任是吃素和尚叫人藏头缩尾打得没头没脑地也 难心平气和,况且他还属于「气血方刚」的血性少年。 「雷,恐怕我们……又错了。」低低在雷羿身边说了声,曲逸旸也是一脸沉凝,只不过眼底外人无从察觉的戾色所为不 同。 那群烦人的家伙,就这么想拖他一道下水?哼,那就别怪他「尽职」扮好现在的角色,他可从来没什么「自己人」的敌 我观念。 「我知道。」抬头远眺似也染着凄色的弯月,雷羿微眯了眯眼。 这是一张网,一张敌人张起看不见的网。 蛛网中心摆着的诱饵先是曲逸旸,而今则换成了他,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希望老大真有狐狸脑袋的聪明,别笨到也一头栽进来。」碎碎叨念着,雷羿转眼已敛去嗜血的杀气,举臂伸了伸懒腰 顺带还打了个呵欠。 「喔?我以为你会希望人多热闹点。」配合人开着玩笑,曲逸旸示意一旁的阿义带人将两位殉职弟兄小心安葬。 「呵呵,知我者小旸旸也。」哥俩好地将手搭上人配合斜倾的肩头,雷羿一脸感慨地颇有大叹知己难寻的味道,「那么 陪陪知己我来个月下漫步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银白月辉下,两抹影结伴沿着偌大的回廊绕圈而行,直至鸡啼才相偕歇下。 「你猜这招会不会叫人摸不着头绪?」单手支颊斜枕着,雷羿狡黠地朝明显已累瘫在床的男人眨了眨眼。 好半晌,一句浓浊的呢喃声才有气无力地自枕侧响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端看我们两个够不够份量引人注意。 」 几近梦呓地回应着人,曲逸旸实则很想就这么眼一闭找周公叙旧去,比起眼前人彻夜不眠也依旧神采奕奕的好本事,即 使他已睡了好些时候,还是吃不消拖着一身伤晃上大半夜赏月。 要不是雷羿有言在先拿鼠辈要挟,他说不定早躺平不动了。 「一时半刻该还瞧不出什么不对吧,卯时过后就难说了。」大白天的整屋院还空荡荡没人迹,再瞧不出端倪也枉费他绕 弯拐肘玩得这么认真。 「你让阿义他们化整为零回洞庭?」脑筋开始转入也就多了几分精神,曲逸旸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与人相对。 计策该是在阿义追上雷羿后交代下的,自己则是陪人兜了好几个圈子才得知所有留在浔杨的暗探都将撤离,第一批就是 驻守这院里的兄弟,在他们「散步」的掩护下以各种不同的方式离去。 「答……错了。」倍觉有趣地看着人挑眉眯眼一脸狐疑,雷羿突然发现偶尔「没默契」也挺好玩的,许久不见他家小旸 旸摆出这种表情了,实在叫人忍不住地得意。 「要回洞庭的是我们两个。」努努下巴比了比你跟我,雷羿手酸地把脑袋滑下霸着枕头一隅,两颗脑袋几乎碰在一起呼 吸相缠。 「我还没大方到拿子弟兵给人喂招。」 传讯的人马遭难就表示敌人设下了天罗地网打算把他们全困锁在浔阳,既然如此,他犯不着拿自家儿郎的命去闯,这些 暗探轻功不错,但近搏功夫就差强人意了,他当然不会笨到拿鸡蛋砸石头。 「我让阿义分了些银两给他们当本钱,要他们各自想办法讨生活去,学一般百姓在这儿过上段平和日子,我就不信极乐 谷吃饱撑着有那功夫一个个找,再说那些探子们什么本事没有,隐躲最是高招,尤其又是老老实实过生活的时候,想挖 他们出来现世可没那么容易。」 「好办法,想得倒仔细,极乐谷绝料不到守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14 株待兔结果等不到半只,白费心思布置,不过……稍微再改改如何?」 「嗯?」 「我也留下,你走。」看着咫尺前的黑瞳不予认同地眯起,曲逸旸依旧没打算放弃地鼓起舌簧游说:「至迟卯时不是吗 ?我再厉害也不可能两三个时辰就恢复如昔,现在这样根本只会拖累你。」 「……」 「雷,你也知道想突破极乐谷设下的防线回洞庭不那么容易,凭你的本事,一个人的话千军万马也拦不住,但如果硬要 带着我这累赘……不是我说什么丧气话,是真的,太难。兹事体大,别感情用事了雷。你放心,我躲人逃命的本事不会 比那些暗探差,保证会在你回来前好好活着。」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曲逸旸心底却很明白难叫人改变心意,如果雷羿能这么通情达理听话从令……那就不是雷羿了。 「废话连篇说完了没?」 就知道……闭了闭眼,曲逸旸是真的想叹气,看样子免不了得提着这半条命陪人粉墨登场,想悠哉翘着腿隔山观虎斗怕 是难了。 「小羿……」 「想都别想!」任性地捂起耳,雷羿最讨厌曲逸旸叫他小羿,一如古狐狸这么叫他时准没好事,全都是欺他年纪小,端 出年长者的架子要他听话。 「你以为我真会信你的鬼话?」横眉竖眼,猫儿般微挑的杏眼里熊熊一片火色,「把你这家伙留在这儿根本叫等死,别 跟我说曲大护堂忘了自己的身价有多少,极乐谷不掘地三尺挖你出来我就跟你姓!敢跟我连篇废话讲道理?行,小爷就 跟你讲道理。」 「带着一身伤不能跟我上路躲就可以?骗三岁小孩是吧,谁给你买药煎药请大夫?还是说都不必了,啃树皮野草就能过 活,或者打算病到剩口气刚好让人省功夫瓮中捉鳖?说得好听不想连累我,你这榆木脑袋有没有想过不连累我就会连累 这里的兄弟?还是赌他们一个个都已经练就视而不见的好功夫,看你游街示众也当没这回事照样过活,喔,我忘了还有 招叫做舍身取义,怎样,要不要头儿我现在现在成全你?赏你一刀痛快!」 被人堵得哑口无言,曲逸旸不由呆了呆,而后倏地把脸埋进软枕里,这时候笑出声的话,肯定会死得很惨。 有趣的小家伙,很担心他呢。 可知如此一来,他也就越想把人「占为己有」不放了。 「你干嘛,想闷死自己啊?辩输我也不必没脸见人吧?」 深吸口气压下笑意,重新抬起头的男人已换作一脸无奈状:「……雷,还有下次的话,麻烦开战前先提醒我省点口水。 」 「行,这点小事兄弟铁定罩你。」欣然应允,打了胜仗的雷羿得意洋洋地大拍胸脯故做慷慨。 想在口头上跟他斗?嘿,再修个几百年吧,不是人人都有小夜夜那天纵英才的好资赋。 「睡吧,要带『包袱」上路的人得养好精神。」 「嗯,还两个时辰你也再睡会儿,我让阿义离开时布了些陷阱,想摸进来得费番手脚,再说谅那群家伙也没那么勤快。 」 顺从地闭上眼,曲逸旸不再开口说话,不一会儿细微的呼吸声随即在耳畔响起。 唇挑淡淡笑着,这张牙舞爪的小老虎近两天未曾阖眼果然也累得可以,偏偏总喜欢在脸上写着「别小看我」,叫人好气 又好笑。 许久许久,在身旁暖炉翻进怀里时,漆眸徐徐睁了开。 流连的目光在恬静睡颜上逐渐冷凝,黑曜石般深漆的眼瞳幽色染布。 「是你选择的喔,雷。」 是你选择了——要我别放手。 第五章伏影幢幢 晴空朗朗白云悠悠,日阳和煦春风徐拂,一年之中就属这春暖花开的时节最适合出游,不但不冷不热气候合宜,花团锦 簇欣欣向荣的盎然生意更叫人打心底感到舒服惬意,可惜景色再美也得人、时都对了才有心情欣赏。 「休息会儿?」看了眼身后面色有些惨白的男人,雷羿开口提议暂歇会儿,虽然是问句这一回他可不容人拒绝,直接找 了棵树跃上枝桠坐下。 「……」抬头望了望隐身绿叶间的身影,苍白俊容上又出现莫可奈何的神色。 兵贵神速,越是让人措手不及他们闯出浔阳的可能性就越高,偏偏就有人当他是纸扎面糊的脆弱。 即使他藏起了不少实力,也该还没到风吹就倒弱不禁风的软样吧…… 看看树上人已是惬意地倚干而靠,大有闭眼小憩一番的态势,曲逸旸就知道这回拿人没辄了。 算了,反正那群家伙也该察觉不对了,既是如此,他这次就不拂逆雷羿的好意,否则真惹恼了人,大概蹲到天黑也不会 挪一下腿。 故弄玄虚地继续向前走了十几尺,天青的身影蓦然立地拔起,踢足横点树身后如燕回旋,瞬息倒回了雷羿栖身的枝桠上 。 「省点力小旸旸,我不想背着你走。」瞄了眼男人脸上隐现的疲惫,雷羿没好气挖苦了句,全青浥就他麾下的左右护堂 最属鸡婆多事,偶尔他都不免怀疑这两个到底是不是真带把的,真不晓得和北方的那个「大娘」比哪边胜出。 「……不是要放我给老鼠啃?」笑笑回了句,曲逸旸解下腰间水袋递过。 平心而论,他这所谓的「多此一举」雷羿不会没想到,就只不过雷某人的狂病严重懒病也不轻,很多小事不屑为之,虽 说他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但既然仍身为护堂,下戏前只好维持起码该有的「样子」。 接过水袋喝了几口后递回,雷羿朝人露齿笑得灿烂:「大护堂现在里里外外都是药糊的,我怕耗子啃了口吐白沫翻白眼 ,生灵涂炭那可是罪过。」 不提还好,一提曲逸旸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有点扭曲,「你到底给我涂了什么啊?」 感觉得出药是好药,伤口除了木麻外已经感受不到什么疼意,但那可是现在,刚敷上时那仿佛钻入骨头里的火灼感实在 让人很想问候大夫的祖上十八代。 「当然是好东西,我可是跟小莫莫拗了很久才要来的。」 小莫莫?迅速在脑海里搜寻了遍,曲逸旸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没这号人物,青浥的大夫里头是有姓莫的,却无人有幸让雷 羿喊得这么亲。 ……拗……难道是泷帮的那个红发怪人? 「你跟泷帮的人『拗』来的?」神情古怪地瞅了眼人,曲逸旸不知该说声谢还是该叹声唉。 死对头又是硬拗来的,也难怪药是好药却不是人人消受得起。 「泷帮?欸,好像也算啦。」习惯性想搔发,可惜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15 全中规中矩地绑成了一束,无奈之余雷羿只好改拿袖子甩着玩,手一 动才意识到身上不是他惯穿的东一截袖西一截摆,两手袖口全整整齐齐地连块多余的布料也没留。 「可恶!」 好笑地看着人浑身长跳蚤似地哪也不对劲,曲逸旸忍不住伸手一挑将束缚着长发的发带挑落,乌溜发丝霎时自由披散开 来,覆了雷羿整肩。 「喂~我可是绑了老半天才绑上去的耶!」抓着头发嘟囔了声,雷羿满脸懊恼地直瞪着罪魁祸首,天知道他奋斗了多久 才把这三千烦恼丝全捆在一起,辛苦大半天结果一只指头就全毁了。 「那天找到我的时候不也这么穿,怎么没看你坐立难安的?」轻柔地将发丝束束收编在手,曲逸旸以指梳理着这头叫许 多人艳羡的乌亮长发,只可惜生不逢「人」,头发主人一点也不喜欢它们。 「开玩笑,那天裹都裹成了僵尸,我哪还管有没有袖子可以转着玩?」任由长指梳理着自己的发,雷羿索性整个背过身 去让人玩个痛快。 这满头玩意要不是某人三不五时喜欢握在手里玩,他早拿刀断个干净,省得那些卫道老头老念他披头散发有辱门风。 唇角微勾,曲逸旸利落地将长发结了条松辫,而后在发尾三寸处绑上发带扎紧,这样一来不至于披散着不方便,也不会 扯着头皮不舒服,甚至雷羿想伸指搔玩时也不怕没地方下手。 「小旸旸,你不会绑了什么怪样吧?」 「属下哪敢,顶多跟小兰学了怎么打蝴蝶结。」 「……怎么不在你自己头上打?」 「方向不对。要不然我教你,你再帮我?」扬唇笑着,曲逸旸一点也不吝啬让人也在头上做文章,只不过他很清楚头发 一事上雷羿的罩门在哪儿,要他学怎么整理他绝对先抬大刀一劳永逸。 「姓曲的,你到底是男的还女的?哪来这么多女人的毛病!?」 「这个嘛……」 嘻笑的脸色倏然一整,树上两人对看了眼,默契十足地同时屏住了气息,盏茶功夫后,八条不属于翠绿林色的褐影缓缓 在树下出现。 来人一式的利落紧身短靠,头脸上全覆绑着同衣色一般的浅褐布巾,仅只露出豺狼般搜寻猎物的眼,单手擎刀,单手戴 套,腰间全系着只水袋般大的皮囊。 该向极乐谷这么看得起他们两个说声承蒙厚爱吗?全副武装呢…… 支颌的手指点了点颊,雷羿歪着头朝身旁男人抛了记暧昧的眼色—— 让人祭出这么大阵仗,该不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瞧瞧这一个个全明摆着杀无赦的阵势,压根没想生擒他们做活 饵的意思。 微耸肩,曲逸旸配合地作出却之不恭的模样大方承认自己不对,接着眼珠子一转瞄了瞄雷羿再比比自己,而后露出技不 如人甘拜下风的佩服表情。 论起叫人气得牙痒痒恨不能杀之后快的本事,他们青浥雷大总堂的第一绝对当之无愧无人能及。 啧啧,知我者小旸旸是也是吧……杏般大眼状似满意地微眯了眯,蓄积的则是山雨欲来的满楼风势。 就在两人眉来眼去玩得起劲,树下有如步履薄冰般小心巡弋的褐衣人突然奔聚成圆,咻咻锐音霎时满布林间。 枝断叶落,不过片刻功夫方圆十丈内原本遮天的绿荫全被剔了层去,稀稀疏疏地透下斑驳日影,风卷残叶,风过后树下 已多了两抹挺立身影。 「早叫你省点力不听,多此一举结果有什么鸟用?」 大刺刺地站在满脸戒备神色的褐衣人前,雷羿双手抱臂地朝身旁人奚落着,浑然不觉十指间擒着七、八枚菱形镖有什么 不便。 「不能怪我,我哪知这年头的耗子不但眼利耳尖鼻子更灵。」同样也指夹着几枚菱形镖的大手一摊,曲逸旸眼眨得很是 无辜,念头微转就知道是身上药味露了馅,他那几步故布疑阵的足迹反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耗子嘴贪,别给啃了。」挥手甩出指间利镖,雷羿紧跟着如鹰掠向面前蠢蠢欲动的敌人,他向来说打就打不兴那套喊 一二三的。 如影随形跟上少年疾如迅雷的身影,分身对敌前曲逸旸笑笑地抛下一句俏语回应:「谨记总堂教诲,属下也不想耗子口 吐白沫死得难看。」 「哈哈——」 逸着爽朗的清脆笑声,雷羿掌舞如蝶,穿梭在刀光褐影间,目标直取每个近敌腰间的麂皮囊袋。 他不会忘了极乐谷以什么见长,再看看每个人不持刀的一手全戴着皮套就知道暗器里绝对不乏淬毒的,刚刚不过是打招 呼逼他们出来自是舍不得用,现在目标明摆着就在眼前晃,他可不认为这些人还会客气什么。 要是不小心沾着那些麻烦玩意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地等完蛋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哪。 眼角余光微瞥,只见曲逸旸也是同他一般的心思,掌缘泛着层莹白微光的两手俱朝着敌人腰腹间斩落。 一个、两个褐影逐一劈翻过身,因为这层顾虑,雷羿并不像往常以雷霆之势的掌劲对敌,尽以蝶舞般灵巧的掌路巡梭穿 插,身形也腾翻跃旋以避为主。 相较于雷羿的游战打法,曲逸旸虽然也是先以卸除敌人的暗器为首要,但掌刃所过少有不见血溅的时候,一则由于他的 武功路子本就攻多守少,二则依现在身体的状况「应该」不容他硬碰硬地凝劲拒挡,更别提「能够」灵活游移于敌阵之 间。 多所限制下只能速战速决了,耽搁久了他没把握「伤重」的自己能不拖累雷羿。 「暗青子招呼!」 一声令喝,带头的褐衣人率先甩出了袖箭。 早看出两人很忌讳他们袋里的暗器,迟迟不肯下令出手,不过是担心混战中误伤自己人,然而眼前的情形却叫他不得不 兵行险招,对手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本事明显远在他们之上,再这样打下去,等身上暗器尽除真正实兵相接时,结果只 有全军覆没一途。 无羽锐箭破空激射,目标并非近处与自己交手的少年,反是背后有着段距离的男人,骑人先射马,他可没忘了两人之中 谁才是较易得手的那个。 尽管男人手上已沾了不少血红,但不过两三天的光景,再怎样的灵丹妙药也不可能让那身内外伤收口痊愈,那张阳光下 依旧如纸苍白的脸孔就是最好铁证。 以为柿子软的就一定比较容易吃?唇挑,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诡笑,雷羿连忙将袋子还没离身的两只耗子全兜到一旁去, 这些笨蛋大概不知道小旸旸发起飙来可是连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16 他也要退避三舍。 机簧弹出的银白较诸人力不知快上多少,肉眼几乎难以追上那抹流光般的箭影,然而激战中的男人却是头也没回地伸手 覆住了那抹光,足点地藉力回旋,短箭霎时比来势更快地射回,不但准确无误地重回来不及闪躲的原主怀里,强劲的力 道还带着人飞起,离地三尺钉上树。 「啊!」 惨叫声回荡林间久久不敢,只见被钉在树上的大汉两手乱舞着想拔出胸前犹留寸许的箭尾,奈何短短的箭尾浸血湿滑根 本抓都抓不住,更遑论这箭入树有多深。 不过几个呼吸间,一开始还有气力叫嚷的男人已是满脸青黑出气多入气少,只剩漏气般的嘶嘶喘息,穿胸的箭创已被沉 重的躯体拉出指宽血洞。 这血腥的一幕深深慑住了其他七人,其中两个已经探手入袋准备拿暗器招呼的更是僵直着左臂动不了,他们无法不犹豫 —— 如果出手,现在握在手里的东西是不是也会如眼前这幕般回钉在自己身上? 「啧,这样就全看傻啦?那……这样呢?」 不负责地将三只到手的暗器袋朝人抛去,随手再附上劲道十足的一掌,雷羿笑咪咪地拉着曲逸旸转身闪到树后去,意料 中的鸡猫子喊叫随即此起彼落彻响林梢。 「乖乖——」吹了声口哨,雷羿俏皮地从树后探出头,刚刚的七个只剩四个倒霉的在满地打滚,其他三个早已逃得不见 踪影。 踱步而出,才想着该怎么问点消息,哪晓得片刻前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一个个全变得动也不动地,走近一看,嘴角全挂 着殷然血渍。 「……真狠。」 眉头微皱,雷羿不禁又一遍提醒着自己小心,绝不能留有一点机会让人使毒,从眼前人每个都宁可咬舌自绝来看,就知 道极乐谷的毒玩意有多令人痛不欲生,而且看来解药这种东西是根本别希冀这些喽啰会有。 「江湖本色不是吗?」毫无起伏的平静音色,却任谁也听得出其中讽意。 点点头,雷羿无法否认曲逸旸说的,即使他们都是所谓的名门正派。 只要真正混过江湖的,就谁也知道仁义道德只能是口号说说,有余力时做做,狠,才是江湖本色。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道理亘古不变。 「就是这样狠,极乐谷当年才能叱咤江湖叫人闻之色变吧。」带了点感慨一点唏嘘,雷羿突然有些同情这个江湖人口中 人人得而诛之的淫门邪教。 目光微黯地瞥了眼树上地上的淋漓鲜血,本质上,他们与这些人其实没什么两样,到最后都是一样地用拳头说话,一样 地……杀人不眨眼。 所谓的滥杀与否,凭一己喜好决人生死,难道属于白道的他们就没有吗?除了冥冥中的神鬼之说,谁又有权定谁的不是 。 这世间的对错是非,本就不过是众口铄金的结果不是吗? 「旸,你会不会有觉得自己杀人是不对的时候?」 「……」眉挑,曲逸旸满脸兴味地朝人看了两眼:「怎么,在江湖搅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自己误入歧途?」 「小旸旸,我说正经的,难道你从来不会去想什么是对什么又才是错?」 「对与错?」语声微扬,带着点笑,兴味更浓三分,「那还真是个高深的问题。」 「曲、逸、旸~」 不怎么能听的狮子吼,熟知后果的男人当然不会乖乖等着挨轰,身形微动人已在三丈开外。 「敢给我跑?」大步流星追上前,几个起落雷羿已与人并肩疾驰。 「雷,这实在不太像你。」面对少年锲而不舍地追问,曲逸旸只得先抛句话垫垫。 「什么意思?」 「你不是向来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散发不绑,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没个样,是对或错你爱怎么想就是怎么样,就算别 人不认同又如何?门里老家伙念你这么久,我也没见你改过。」 穿衣服跟杀人…… 「喂,这也差得太多吧?那你自己咧?」不予认同地眯了眯眼,雷羿索性把箭头直接指向身旁老避重就轻的可恶家伙。 「我?」见人没善罢甘休的意思,曲逸旸只好认命地交代自己的是非观:「我的对错没那么复杂,大部分时候做我想做 的就好。」 「大部分?那剩下的小部分呢?」 这小子,还真是…… 良久良久,久到雷羿以为有人又想支吾其词时,风中才飘来句宛若羽絮的轻语—— 「……做我不得不做的。」 不得不做的……那是什么? 双手撑颊望着洞外的淅沥大雨,雷羿不禁又想起了两天前那句听不出喜怒的低语。 这么多年相处,他怎么不知道曲逸旸居然有不得不做的委屈?很想开口问个明白却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因为这些年 男人所做的事大都是自己吩咐的,他一点也不想听到是自己的任性妄为才让人这么地无奈。 「唔……」 胡思乱想间,一声低噫入耳,雷羿赶紧转回头,就见身后应该熟睡的男人不甚安稳地挣动着。 「旸?」轻唤了声,雷羿担忧地将手贴上那透着嫣红的双颊。 两天来又遇上好几批找碴的人马,而且越打越是难缠,逼得曲逸旸不得不运足真力应战,再加上昨天淋了近两个时辰的 冷雨,任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般又伤又累不得休养生息的折腾,结果昨晚一找着这栖身处人就倒下了,伴着骇人的 高热昏沉不醒。 「……」轻握着男人与额首迥异的冰冷大掌,雷羿忍不住为那虚浮紊乱的脉振紧蹙起眉。 他已经将所有能见的伤口都再上药重新包扎了遍,奈何一点也不见起色,人仍旧是烧得糊里糊涂意识不清。 怎么办?将人冰凉的十指合握在手搓揉着,雷羿不禁开始后悔硬拉人闯一遭,如果当初听曲逸旸的让他留在浔阳,是不 是就不会害人病得这么重…… 不!猛甩头,雷羿马上否定这冒出头的怯懦想法,留人在浔阳绝不可能比现在好到哪去,只不过人再伤再痛他都看不到 罢了。 一如上回那般,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遍体鳞伤。 起身将人额上捂得发烫的布巾拿到洞口让雨水湿淋着,直到冰凉才缩回手拧了把后重新再回到人身边捂上,雷羿有点懊 恼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个。 虽然他也试着想用内力替人疗伤减缓点病势,但结果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男人虚弱的病体叫他根本无从下手,掌劲才稍 吐血就从嘴角淌下,刺眼的鲜红,完全不是肺腑化瘀的黑紫。 只试一次,就吓得他魂都快飞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17 了半去。 「会冷吗?」 双掌包覆的十指微微轻颤着,雷羿皱着眉探手朝人身上摸了摸,滚烫却又颤抖着……这到底是冷还是热? 「……旸。」伸手拍了拍人烫热的脸颊,雷羿能想的最笨方法就是把人叫醒让他自己说,他不知道生病的人到底该怎么 照顾才对。 犹记得小时候生病,也是忽冷忽热的没个准,他已经记不起老乞儿是怎么照顾他的,而等到换成老乞儿生病时……他还 没学会该怎么做,人就已经再也不需要了。 「曲逸旸!」忍不住放大了声音,雷羿直在心底骂自己乌鸦,什么时候不好想偏在这种时候想起,小旸旸正值盛年又有 一身好武艺,完全跟老乞儿不一样,才不会那么地弱一病不起,绝对不会。 唤了又唤,黑眸终于在雷羿满心企盼下缓缓睁了开,却依旧朦胧茫然地像是仍在梦里。 「冷吗?」紧盯着人反应,雷羿很怕人还没给答案就又昏了去,他实在已经没有其他可供参考的了。 许久,一声低微的「嗯」才总算如人所愿地从红艳的薄辱间颤逸而出。 「知道了,睡吧,我来想办法。」伸手轻轻覆上那双没有焦距的眼,清脆嗓音是从未有的温柔语调。 环顾了眼除了青苔外啥也没有的岩洞,雷羿思索着生火的可能。 虽然大雨倾盆,凭他的本事把木头弄干起火还不是难事,问题在于即使雨幕重重,暗夜火光还是太过突兀,他不能冒把 敌人引上门的险,这种时候再雪上加霜可真会死人的。 念头微转,雷羿动手敞开自己和曲逸旸的前襟,这空荡荡的岩石洞里只有他这现成的大暖炉了。 小心地贴近人躺下,雷羿环臂把人紧抱着,胸腹相贴不留丝空隙,好让自己的体温能够煨暖那具窣窣发抖的身子,虽然 就感觉而言,抱在手上的实在比自己还热许多,同夜雨冰冷的只是手脚。 算了,好人做到底吧。 将两只冰冷的大掌环上腰间,雷羿马上鸡皮疙瘩满布,却犹是认命地拉紧了衣物将两掌紧贴在背煨着。 而仿佛是感受到怀里的温热,原本只是被动任人摆布的曲逸旸渐渐合拢双臂弓身屈起,将少年瘦小的身躯紧紧嵌合在怀 ,连腿都不放过地紧紧夹缠,这一来可就苦了雷羿。 一年四季,他本就喜冷厌热,即使春寒料峭他也很少裹着棉被密不透风,现在可好,身上的这床「被」不但热还重得很 ,压得他又闷又热地快喘不过气,偏是不能像平常起脚踹踢到旁去。 「小旸旸……我没有真对不起你什么吧……」喃喃自语着,动弹不得的雷羿很难不怀疑这是某人的挟怨报复。 就这样,顶着床重死人的「棉被」,天,渐渐亮了。 艰难地睁开酸涩的眼,曲逸旸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身子绵沉到让他动根指头都觉得无力,很想就这么再阖上眼放任黑 暗吞没所有,如果不是及时察觉身下还有着道呼吸的话。 ……雷? 怔怔看着近在眼前的通红小脸,有那么瞬间曲逸旸的思绪完全一片空白,直到省悟自己几乎整个压在人身上才猛然回神 。 掌撑地勉强将自己翻离开雷羿的身躯,小脸上眉心微蹙的神情很明显立即放松了下来,冒着汗渍的关公脸也渐渐恢复如 常。 唇扬,笑容里带着连自己也不知道满足,曲逸旸伸手拂开湿黏在小脸上的黑发。 他知道,睡着后的雷羿一如他本性张狂,所以凡是束缚手脚伸不开的厚被重褥一律被打入冷宫,铺棉冬衣也全拿给小兰 拆了里层,这回还真难为被他压着一夜没踹也没踢的。 撑坐起身,气息微促的男人运气试了试身体的状况,虽然说是故意不压抑病状,但他也没想到真会病得失去意识一整晚 ,连怎么把人当抱枕的都没点印象。 然而今天如果不是雷羿在身旁,相信他就算伤得只剩口气,也绝不可能这么干脆地把眼闭上,更不可能放心地在黑暗里 悠徜这么久。 世人皆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原来也能包括他吗?笑意渐转为嘲讽,男人有些烦躁地阖上眼。 说给鬼听鬼都不会相信。 「嗯……旸?」懒懒地伸展着四肢,眼才张开雷羿就发现昨天害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没地方安的祸首倚坐在岩壁边对着他 笑。 「早。没被我压扁吧?」 「还敢说!以后三餐少盛一碗饭。」腰一挺打直坐起,见人不再气息奄奄一副要挂的鬼样,雷羿也有了说笑的心情。 「啧,柳腰纤纤飞燕掌舞,属下还不知道原来总堂喜欢这款的。」 「……」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雷羿眯着眼朝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小旸旸,春天到了没错,想发情也请看看 场合,还是说昨晚做了什么好梦余韵犹存?」 扳了扳指节摩拳擦掌,这家伙敢给他点头说是的话,那也不必等极乐谷找上门,他很乐意代劳。 「昨晚吗?一夜无梦,感觉好像闭眼张眼天就亮了。」 是实话,长睫微垂掩饰着眼底难以排遣的烦郁,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睡得这么沉,很难相信眼前人对自己的影响竟是 这么大,原以为自己的在乎不过是感兴趣罢了,而今…… 太危险。 「雷,现在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就此分道扬镳的话。 即便是他想要的,但是太危险,他不该把这么危险的东西留在身边,本能警告着,心底一隅却又任性地不愿就此罢手。 「……来得及什么?来得及找死是吧!」 扬着一脸毛骨悚然的甜笑逼近,雷羿很自然地以为某人又打算试图说服他撇下包袱。 「我到底是哪点叫你这么没信心了?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以为你该很了解我,怎么这一次尽说些废话叫我烦呢?」语声 轻柔笑意盈盈,却是任谁也听得出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你,雷,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没信心不受影响不被改变,一想到后果之严重曲逸旸就不由地皱眉。 「本事这么差?」伸手搭上人宽阔的肩膀,雷羿清清楚楚瞧见了黑眸里的认真,不容置疑毫无妥协,认真到叫他的心开 始失序地有些乱。 他没有办法想像失去这男人的日子会是什么模样,日照升月照落,只是当回头时再也不会有那么个心意相通的人陪着他 笑,再也没有人能不必言语就知道他要什么想什么做什么。 伸出去的手,只能捧回满满的空。 「别说丧气话,笨蛋,亏老大还说我这位子是你让的。」暗自深吸了口气压下越跳越剧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18 的心音,雷羿故作镇定地拍了拍 胸脯保证:「没关系,对我有信心就好,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两个人,一起。」 无法厘清紊乱的心音在诉说些什么,雷羿只知道人走他才走人留他也留,他不要以后只能对着空荡荡的身后发呆。 「……」闭上眼,肩上的微痛叫曲逸旸眉心更是深锁。 他不懂,为什么雷羿这般地坚持?这就是所谓的兄弟之谊伙伴之情吗?当有天知道真正的他并非如所见所想的时候,还 会这般为他心急、还会这般不放弃吗? 他不懂,感情这种东西,盲目地完全不合计算不合道理,违背所有他知道的生存铁则,但…… 覆手于心,紧拧的眉头缓缓纾解了开。 真的很诱人,比血味香甜还叫他怦然心动。 不想放手。 「喂,为什么不说话?」摇了摇人肩头,沉默不语的曲逸旸让雷羿有些害怕,他怕他说服不了人放弃牺牲的念头,从来 都是人让着他顺着他,所以他不知道如果有天男人说「不」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不管了,敢给他摇头就一棒打昏了扛着走,反正现在人是绝对打不过他。 红唇紧抿,雷羿决定了要是再讲不听就靠拳头说话! 「……话都叫你一个人说光了我还说什么?」懒懒地出声应和,再张眼的男人不再一本正经地吓人,甚至还一派悠然地 又打哈欠又伸懒腰。 「反正要我秃子跟着月亮走别有意见对吧?」 迟疑地点了点头,雷羿一时还无法置信人竟妥协得这么快,快到仿佛根本没开过口唱反调……该不是这家伙已经看出他 打算使用暴力了吧? 「那先约法三章。」 「啊?」 「到阎王面前的时候别赖我拖你下水的,我还不想住到你楼下第十九层去。」 这家伙……他在地底十八层是吧…… 回应曲逸旸的是脖子上一双温暖的手还有放下了心头大石的轻快笑声。 要是到了地底还能和这家伙一起……想想似乎也挺不错的。 第六章镜幻之面 望了不远处一黑一白外加一黄的不速之客,再瞄瞄脚下杂草丛生的羊肠小径,雷羿真的很想问问极乐谷里头是不是养了 个算命仙。 冤家路窄也没这种窄法吧,天不过刚放晴,路都还走没三里就被逮个正着,亏他还特意拣了鸟不生蛋的荒山野地走,早 知道干脆大摇大摆地走阳关道也还省点脚力。 「旸,我们脖子上是不是系着铃铛啊?」所以才不管走到哪儿这些死耗子都知道。 淡然扫了眼面前阵仗,抱臂倚树的曲逸旸似笑非笑地朝那龇牙咧嘴不住低吠的黄犬努努嘴,「铃铛没看见,倒是你拗来 的好东西还挺香的,没瞧那条大黄已经口水直流了?」 「……早知道这玩意专招麻烦送我也不要。」谁想得到莫磊给的药特别到狗鼻子分辨得出来,闷闷咕哝了声,雷羿开始 盘算着亡羊补牢该怎么个补法:「晚上找找有水的地方落脚。」 「这种天气?雷,你不会想扛着个百来斤的麻布袋上路吧?」站直身,曲逸旸不得不为自己暗淡的前途挣扎:「那条大 黄我负责宰,游水浸河就烦请免了。」 「万一还有二黄?」 「……」 「再三黄呢?」 「你干脆叫我改入丐帮专司屠狗算了。」一句屠狗终结再可能冒出的四五六黄,曲逸旸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唇。 「你黑我白?」 「不,人归我狗归你,刚才认的别想赖。」 「别逞强,雷。」淡然扫了眼开始面露不耐的敌人,曲逸旸好心提点着。 就算他不明说,来的会是何等角色大家也心照不宣都有些底,姑且不论他们的斤两已被人掂得差不多,单是翻过山头就 是青浥总舵势力范围这点,眼前这关就应该不好过。 「别、逞、强?」一脸古怪地转回头,雷羿圆瞪着两眼直往身旁记性显然不比六十老叟好到哪去的男人打量:「小旸旸 ,这三个字你还是留着自个儿用,不知道是谁昨天还烧得不醒人事爬不起的?」 「……」 四眸相对两无语,直到晾在旁的敌人已站不住地步步进逼,被人拿话僵住的男人才不得不咬牙认帐。 「行,就那条狗。」 啪地折下截尺长细树枝,曲逸旸当然不可能拿他擅长的掌刃迎「敌」,他还没笨到跟只狗近身肉搏,省得发生什么万一 害人「笑」失先机。 「遗言交代完了?」 白衣白裤白靴,连佩剑外鞘也是通体一色的白,而人也的确适合那一身洁尘不染的白衫,唇红齿白斯文秀气,只可惜眼 角眉梢俱是虚浮轻佻,坏了一身飘逸行头。 「哈嗯——还差一点,还没跟阎王爷交代两位的大名。」臂举过头左开弓右拉弦,雷羿懒洋洋地朝人打了个呵欠,谁叫 他昨天跟个重死人的火炉抱做堆,又热又闷怎么也睡不安稳。 「极乐谷文武双判,这下可以瞑目了?」 「嗯哼。」点点头意表同意,雷羿咧唇露了露白牙:「阁下字正腔圆口齿清晰,我想阎王老爷没耳背的应该听得很清楚 ,两位这下可以放心报到了,甭怕去错了地方没人收。」 「很好,看来等会儿不会是场太无聊的架。」黑眸中戾色一闪,白衣青年偏首向身旁与他恰恰相反、一身玄色劲装的青 年征询着:「你喜欢哪个?不介意的话,这个牙尖嘴利的小鬼留给我。」 「无所谓。」冷肃的脸孔一如沉黑衣饰般没有太多的表情,黑衣青年应允后便迳自朝另个剩下的对手走去。 「哈嗯——」又是一声慵懒的呵欠出口,当饱满润泽的唇瓣重新敛阖时,小巧红唇的主人已横在黑衣青年面前。 伸手按上佩刀,黑衣青年朝身侧伙伴瞥了眼,意思很简单,既然是人主动挑衅找上门,他没理由放过。 「喂,说好那是我的。」 微蹙眉,黑衣人本就冷硬的表情更添三分寒霜,好半晌,大概是顾忌着任务为重暂不宜同室操戈,才让步松了剑柄上的 手。 「我说小黑跟小白哪,菜场买菜也不是光你家说了算,怎么也得看看摊主儿卖不卖吧?」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一黑一白当 他们是死物般在分赃,雷羿不得不多言提醒人一声:「放心放心,我这人呀,最看不得人失望,你们就别学啥捞子孔融 让梨让得不甘不愿了,一起来吧。」 「小鬼,你在说什么笑话?」黑眸眯成了一道线,才捺下的戾气再次在白衣人眼中流窜:「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又是谁? 我和黑寅联手,姓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19 古的都不一定讨得了好去,遑论只是你,雷羿。」 「啧啧,看样子你们很清楚我是谁嘛。」唇挑,朝人轻佻地一笑,雷羿慢条斯理地解开两手束腕,指粗的黑铁链霎时匡 啷一声垂地,随意挽了截在手甩啊甩地。 「问题是——你们真的认识『雷羿』吗?」 什么锅配什么盖,古天溟就曾说过他跟曲逸旸两个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闹一个静,一个多话一 个少言,一个喜怒于形一个面无表情,骨子里全都同样叫人雾里看花摸不清。 有记忆以来,除了落潭那次是真的「想」使出吃奶力气浮出水外,他好像没什么认真过,没认真地想过什么更没认真地 做过什么,在青浥门这块铁打大招牌的庇荫下,根本没需要他费劲的事儿。 歪了歪头,雷羿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还真的挺混地,比起家里那只老被他数落的古姓狐狸,好像他才是真正懒过头的那一 个,至少,古老大对肩上的祖传包袱还有那好不容易拐上手的「门主夫人」可是再认真不过。 那么,这回就试试看认真一回会有什么结果吧……抛了抛手上沉甸甸的黑链,勾挑的红唇漾着那么点不负责任的味道。 反正这儿不是五旗堂,再怎么乱七八糟也不必担心拆了自个儿窝没地方蹲。 「什么意思?」紧盯着两条看似不起眼的铁链,白衣青年非常不喜欢此刻骤然涌上的念头。 他怎么会有种错觉,居然觉得眼前小鬼看来比他们还要像索命阎判? 「没什么意思。」毫无解释诚意地一耸肩,巴掌大的精致小脸突然眯起眼,笑得有如调戏良家妇般的登徒子,「来来来 ,我兄弟嗜酒,那只大黄刚好给他下酒当菜,至于小黑小白你们嘛,唇红齿白也挺可口的,就别害羞不好意思了,一块 上不要紧,你家小爷胃口一向不错。」 大黄、小黑还……小白…… 初闻还不觉得什么,现在跟条狗连在起可就很难叫人不多做联想,更遑论后头那一串根本活像逛青楼的狎玩之词。 白衣飘飘无风自动,一旁黑衣人则是反常地连截发带也没随风动扬,一白一黑的短靴同时迈出,步步进逼面前兀自玩着 铁链的瘦小身影。 看着已然出鞘分持在手的一刀一剑,曲逸旸不由地挑眉眯了眯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对难兄难弟出手前杀机就已如此浓烈,还当真有几分「文武判」的味道,该不是想窜正主儿的位 取而代之吧?这两个莫不是把不出门的那一对想得太简单了点。 话说回来,等会儿的这一架精采可期吧,「小黑」和「小白」可是难得手拉手意见这般地一致,平常不唱反调就已经足 以叫人抬头看太阳打哪儿上来。 呵,雷这小子还真是专找麻烦的主儿。 仰望晴空,艳阳下脸色依旧苍白如鬼的男人也张嘴打了个呵欠,风和日丽,整个人都懒洋洋地提不起什么劲。 希望雷羿那句话的意思是打算认真工作,如果还留了残渣轮到他收拾……可以预见,等会儿那两只自比阎府阴判的蠢鬼 会是怎样子地鸡猫子喊叫。 吠上个一两声不打紧,只是若把他的懒骨头给喊醒了…… 一扬手中细枝,依旧没什么精神的男人漫步迎向作势欲扑的獒犬。 看样子得想个理由应付应付秦泸瑜那老贼,总不好只一句我高兴就宰了人家的狗,毕竟也是道上叫得出名的,横竖总该 给人个理由立墓碑吧。 就在曲逸旸迈步的同时,雷羿也动了,长链一甩,夹带着凌厉劲气雷霆万钧地横扫面前双判。 十分默契地,黑白身影霎时皆旋如镖般翻过细长黑影,一声清脆的互击声后刀趟地、剑走中宫直取不移不动的青影。 「不错嘛。」腕微沉,横扫的长链霎时腾跃飞纵,链尾破空坠击,后发先至噬向白影,剑光一暗的同时刀光却大盛,雷 羿挑了挑眉,眼角唇边俱是耐人寻味的兴色。 蓦然,势如破竹般的刀光骤敛,一截凭空出现般的链影如蛇攀缠着刀身牢牢缚锁,锁住了刀也锁住了持刀的黑影。 想也不想地,被称做黑寅的青年立即运足真力朝刀身涌去,在他看来,对手毕竟年纪小临敌经验不足,以一对二该仗着 灵巧的身法伺机而动,怎能够只锁着一人硬拼? 要知道就算天赋异禀有身好内力,真力相拼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难道当另个人是木雕泥塑不会动?还是以为白辰会乖 乖地等他们比出个结果才出手? 旁人是不是这样玩的他不知道,至少极乐谷的可不作兴这套虚仁假义。 打量着静默对峙的两人,白衣青年面色阴晴不定地缓缓走近。 他并不以为自己的企图雷羿察觉不到,但为什么还能够这样面不改色? 眼角余光扫过另头,就见刚将树枝贯穿犬首的男人掸了掸袖好整以暇地抱臂而立,闲散的姿态表明了一点也没插手的意 思。 什么意思?难不成也认为这小鬼真游刃有余?不是虚张声势? 深吸了口气挥剑注地,凌厉剑气霎时有如长虹贯日般直袭拼搏中的青影,这该是最万无一失的好方法了,白辰如是想着 。 就算这小鬼头留有什么后招,也算计不到他身上。 草折尘扬,劈哩啪拉裂帛声过的黄土地上留着道深深剑痕,哪知不过丈许轰地一声,一团劲烈热风和着飞沙走石如瀑席 卷而来。 急急退过一旁,白衣青年还是灰头土脸吃了满嘴沙,连衣摆都碎了片,好在见机得快,除了持剑的手臂被震得有些发麻 外没再其他什么伤。 等到尘散,胶着的人影已分踞两边,年少的脸容依旧笑如春阳灿烂,另头的黑寅则完全相反,不豫的脸色沉如冬霾。 「你使诈!」狼狈地一抹脸上沙土,一身白衣已是污如千里奔波,再无半点出世脱尘的味道。 「兵不厌诈,你家大人不会没教吧?」搬出大半年前被徐晨曦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经典名言,雷羿老气横秋地斜睨 了眼人,灵动乌眸明白写着—— 怎么年纪一把,连这简单道理都不知?真是白活了。 「你!」 「你也很贼不是,想凑热闹干嘛还离得十万八千里远?个儿长这么大胆子却比耗子小,羞也不羞?」 「你这臭小鬼!」心火越撩越盛,剑尖已是不住震颤。 「白辰,联手。」 联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如桶冷水般彻底浇熄白衣青年的浮躁心绪,改换上无法置信的惊愕,难以掩饰地全溢于言表 。 怎么可能!?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20 唇掀了掀却始终出不了口,尽管对和自己齐列双判的黑寅看不顺眼,但他很明白这家伙绝不妄言,说一是一说二就是二 ,说联手……就表示这叫雷羿的绝对有他们联手的必要。 冷静下来后,白辰方想起刚刚火雷布置的巧妙,那该是在飞链阻止他时便设下的陷阱,之后链锁黑寅的刀、状似打错算 盘般与黑寅互拼真力,都不过是诱人上当的计谋一环。 可怕的家伙,还真不容小觑。 微动念,白辰朝不远处的黑寅望了眼,一如自己所想地,漆眸里杀意更盛。 不能留,哪怕对手只是个十五、六的毛孩子,如此缜密的心思与不凡的身手,的确有资格做青浥的副龙首,留着,终成 大患。 剑交左手,白辰掠向伙伴身侧并肩而立,余光扫过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却见人神情已无原本事不关己的闲适,环抱的 双臂也已垂放身侧,虽然依然动也没动伫立原地,散发出的无形气势却如同把出鞘的剑,蓄势待发。 嗤,现在才想凑上一脚也不嫌太晚了?瞥了眼黑寅,左手一甩舞了个剑花剑身贴臂横举,白辰明白示意着一开打就用最 凌厉的杀招,速战速决不留半点机会给人插手的机会。 眉微皱,黑寅也朝那道静默的身影瞧了眼,而后双手持刀侧锋遥指着人身前三尺。 「小旸旸,乖乖站着别给我添乱子。」冷冷掠下警语,雷羿当然也察觉到曲逸旸伺机而动的意图,「难得我想认真玩玩 ,如果害我绑手绑脚输得冤枉的话,就自个儿提着脑袋到十八层替我扫地铺被。」 还想逞强插一脚?也不掂掂自己现在是标准的风吹就倒,何况他可是打算大干一场,可不想等会儿后也得替自己人收尸 。 「……」唇微抿,曲逸旸觉得十分有趣地勾了勾嘴角。 看来不管是哪边谁也不希望他插手,应该势不两立的死对头居然也有沆瀣一气的时候?呵呵,还真是蔚为奇观呢。 算了,既然两边都不欢迎,那他自是乐得轻松……挺直的背脊重新放松,甚至退了步倚抵着树身随意而立,明白表示不 干涉。 再说……微挑的唇棱渐扬成抹亮丽的弯弧……即便是他,也还没看过雷羿动真格的样子,该会是怎样的惊天动地呢?忆 及当年人差点毁了五旗堂的丰功伟业,胸口就不由地激起阵躁动。 闭上眼按捺住骨血里喧嚣的冲动,曲逸旸知道自己嗜血的欲望已经苏醒,看来真得费番心思想个好理由交代了。 「怎么,两位在等良辰吉时上花轿吗?」轿字出口人已如道流光般逸离原地。 好不容易才让那家伙打消了蠢动的念头一旁安分看戏,雷羿当然不给人反悔的机会,他一点也不想重温昨晚手足无措的 懊恼,不想再尝一次那种恨不得把人掐死一劳永逸眼不见为净的难受。 好快!蓦然一凛,黑寅立即迎上模糊青影,指地刀尖霍地上扬耀出抹夺目绚烂的刀光,然而一道暗影随即如蔓藤攀缠而 来。 故技重施?墨浓的剑眉一挑,不论是实是虚,黑衣青年这次可不打算让人称心如意,刚刚的真力比拼中他已明了眼前少 年虽然年纪小,武功修为却不低,尤其是那瞬间爆发的内力,连他都吃不住。 肩微侧,刀势瞬走偏锋,和链影交错而过直袭雷羿左腹,人则随刀侧翻腾跃闪过落地回弹的链尾,就这瞬间,面前青影 突然一矮,竟走险路从他下头滑身而过。 忍不住为少年过人的胆识喝了声采,手上却一点也不含糊,人在半空翻势依旧,头下脚上地抡臂疾砍而下,他并不期待 这招能伤敌,主要的目的在于逼人跃起避刀,然而避得了刀就绝避不过如影随形在他身后的白辰。 掌撑地肘屈运劲,如黑寅所愿青影的确为避刀势腾身跃起,然而却在半空扭身,双链有如罡气般环缠护身,触及长剑的 一端似自有生命般攀剑而走,带着少年劲瘦的身躯横飞于空,而另条长链则在此时脱腕而出。 横飞的青影抬足一拦一挑,划空而过的链影瞬间折半短了截,速度则倏地加倍有余,循了诡异的方向迳朝刀势刚止人正 落地的黑寅如箭激射。 「黑寅!」口才开,沿剑遁走的黑影已直噬腕关,白辰当机立断运足真力将剑势硬生生地改往地上插去,同时大车轮后 翻,双足直蹬少年横于空的胸腹。 人被缠在剑上的长链一带,骤然立地下坠,眼见避无可避,雷羿也运足了真劲举臂横胸,打算硬碰硬地硬挡这一记。 以一对二久战绝对不利于他,尤其一旁的曲逸旸未必肯乖乖听话等到最后,如果见他落居下风八成会忍不住出手,所以 为求速能伤敌他一开始就兵行险招。 武人间所谓的联手若不是互补兵器上的长短处,就是连绵进击互补招式上的空隙,这对极乐谷的文武判一刀一剑,联手 的效果显然是后者居大,所以他就拣对手以为有同伴掩护招式稍缓的空隙来个出奇不意的一击。 然而事无两样好,这样的出手他同样也有空子让人可逮,而且还会因为那一击慢了拍应对,这时候就赌点运气了,如果 这个穿白衣的还有第二把兵刃,那么得倒霉见红的就是他,如果不,那么他就还有拼个平局的机会。 臂腿交击,两人俱是一震,白影倏地倒翻而回,青影则更加速坠地。 不知道伙伴的情况如何,白辰完全不想予人喘气的时间,尽管血气翻腾未复,还未站稳便使劲抽剑,另掌则再次运足真 力击向随剑而来的青影。 来不及再多的腾跃挪移,除非弃链…… 心一横翻掌迎上,雷羿眼尖地发现那被飞脱而出的长链击倒的黑影摇摇晃晃又站了起来,穿白衣的不想叫他养息复力, 他同样地也不想叫穿黑衣的得空喘气。 不是逞英雄与否,而是有些时候不比狠就活不下去。 双掌互击,这次爆裂的气劲更加强烈,一青一白各如箭倒飞,而青影所去的方向洽是甫站起身的黑寅。 翻涌的血气冲口而出,瀑洒如花,雷羿一振腕扯脱了缚缠在长剑上的黑链,他是故意留着两分力蓄势未发,因为他的目 标不在前,在后。 目视着青影疾驰而来,捂着左肩汗漓涔涔的黑寅知道自己躲也躲不全,与其平白添伤便宜敌人倒不如一拼替白辰制造机 会,他们可没打算铩羽而归,尤其「那家伙」也在,绝不能丢脸落了左相的名头。 举刀横于身前,黑寅咬牙摆出拒敌的假象,黑链袭腕的瞬间掌弃刀改握成拳,在肩膀被击上的同时拳也擦过少年左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21 胁, 然后就这样将人死死抱着迎上后头紧追而至的耀眼白芒。 惨了!在长链轻易击中来敌而敌人的拳风仅是擦过时,雷羿就知道不妙了,奈何体型上先天就已输人一截,想扳开这双 要命的铁臂根本不可能,等运足劲把人宰了挣开,他背上大概也得多好几个窟窿。 无奈之余,雷羿只有再次赌自己的运气,柔韧的身躯翻身下腰,没被圈围住的右臂则弃链换得自由,他就赌他的这只手 挡不挡得住那把剑,至于挡住后又该怎么办,他已无力细想。 黑瞳中倒映的白芒炽如耀日,任谁也看得出剑的主人这一剑誓在必得,然而就在劲气拂起垂落的发丝时,雷羿紧绷的身 子突然一软,黑暗毫无预警地骤然降临。 见鬼了!这是白辰身形倏停后的第一个念头。 十步之外除了仍紧扣雷羿不放的黑寅外明明就什么都没有,他却是被股骇人的鬼气给挡了下来,那冷冽的感觉明白让他 感受到再近一步就是死的威胁。 怎么回事?面前的黑寅似乎已无意识,只凭着股执念死箍着敌人不放,而他怀中的小鬼就更怪了,明明片刻前还见他睁 着炯然大眼不认输地想抵抗,怎么现在却似睡着了般,整个人软软地仰倒在黑寅的臂弯。 脚下无意识地一动,只一步,那种叫人胆寒的鬼气再次临身。 「离他远点。」 树影下,始终作局外人壁上观的男人漫步而出,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给人的感受却和片刻前判若两人。 薄唇微挑,似噙着笑容,却是叫人打心底感到彻骨的冻寒,然而更叫人不寒而栗的是那双幽不见底的黑瞳,死寂地完完 全全感受不到一丝人气。 「是你!?」带着点质疑,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惊讶,在看到人出掌震离黑寅接过他手中的少年抱起后,白辰不能置信 的眼色变得更加复杂。 「你确定知道你在做什么?」 眼看就能将这个青浥门举足轻重的人物放倒在此,这家伙居然横插一手,且还不是抢功竟是帮了敌人一把? 瞪着这个不在预期中的「敌人」,白辰不懂这鬼气盈身的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他不在名单中。」 「不过是迟早的事,别忘了公主遗愿可是整个青浥门。再说你早该告诉我们这小鬼有如此本事,拿他作饵钓姓古的还不 如直接杀了,就算青浥门家大业大称不上重创,少了这小鬼也该让姓古的如断一臂。」 「那不在我的任务内。」 「公子。」道出代表身分地位的称谓,低头看似服小的白辰言词间满含讽意:「公子是主上嫡传弟子又蒙钦赐封姓,公 主的死主上何其心伤公子该很明白,左相也许了重诺誓报此仇,您……」 「我说过,雷羿不在名单中,青浥也不在我的任务内,封老头交付我的只有一样。」 「喔,意思是公子已经探出该剖心告慰公主在天之灵的人是谁了?」 「……」 「怎么,公子该不会是连公主葬在哪儿都还没个谱吧?这要是让主上知道了……」 「我有义务跟你交代吗?」冷冷一笑,黑瞳闪过抹嗜血戾气,「想威胁我你还不够格,白辰。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再看在 秦泸瑜的面子上留你条狗命。」 「你!」 只一眼,透心冷意立即叫人遍体生寒,不由自主地想逃却偏偏又被那宛若帝临的睥睨气势吸引着移不开目光……白辰就 这样情不自禁地呆呆望起人来,什么不满怒恼抑或恐惧戒慎的全部暂抛九天。 一瞬间他似乎有些懂了,为何这个经年在敌窝里的男人能够在谷里占有一席之地,为何不但左相让之三分不敢掉以轻心 ,就连主上也对人既是纵容又是戒防、矛盾地似是不知该拿人怎么办才好。 这无容置疑的「强」,令人生惧却也令人舍不得弃之不用。 「怎么,现在就不想活了?」 拇指微屈,四指紧并向天,手势才现白辰立即从微茫中清醒,脸色一沉变得无比凝重,连呼吸都显得谨慎三分。 主上亲传的独门绝学「指禁煞」,即便是没见过也晓得厉害,更别提这男人也许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 「封若旸,你想反!?」拿话激住人,心跳声已如鼓擂,白辰一点也不怀疑人话里的真实,别说是他的命在男人眼中不 值一顾,就算左相亲临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去,这家伙目无谷规的狂妄已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 「言重。」松开指,片刻前还拿生死要胁的男人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地莞尔一笑,「不过是请白兄多留点神,看清楚 到底在跟谁说话,省得吠错了对象枉断性命,徒惹人笑话。」 语调尔雅词意却极尽侮辱,白辰却只能咬牙忍下,小不忍乱大谋,他没笨到给人反目动手的藉口。 「既然公子未有反心,何不替主上分忧解劳?」请将不成激将,白辰没打算就这样放弃面前伸手可及的猎物,「既然这 姓雷的不在名单中也不在您的任务内,那么可否交由在下带回谷里?我想主上会很高兴我们请来了这么位『贵客』。」 他和黑寅可不是前面几波送死的杂鱼,只是做做样子垫底让「曲逸旸」跟那小鬼搞什么患难见真情那套取信于人,既然 把人困了这么久还钓不出青浥的其他要角,那就改成杀杀姓古的威风。 若是两手空空地无功而返,那才真叫人看笑话。 「这就是你这脑袋能想的?」 「……恕在下愚昧,无法与公子相比。」打躬作揖,白辰摆出副虚心受教的恭顺模样,维持着平和的假象,然而就这一 低头,连带也错过了眼前人身形微晃的不对劲。 「没有雷羿,你当古天溟会毫无戒心到完全相信我一个人的话?」 有几分道理,但仍不足以叫他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功劳,况且他总觉得男人对这小鬼头实在太过在意,直觉告诉他无论死 活都得及早把雷羿抽离男人身边,否则……眉微拧,否则会怎样老实说他也想不出个具体的,但心却为此隐隐不安着。 「在下以为公子在青浥的份量该不比这小鬼少。」 「喔,敢情你已是姓古的肚里虫,人家大门主的心思了解得比我这五旗护堂还清楚?」 「……」 「还有什么意见?不是打算等黑寅咽气了才好交差吧?」 该死的晕眩越形越剧,曲逸旸脸色一沉不耐烦地赶人走,毕竟不是囫囵完整,带伤带病地又接连使力,饶是他尽得封舟 瀛真传也有些吃不消。 「这回倒是公子言重了。」缓缓抬起头,白辰突然想到了个一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22 石二鸟的好方法,既能除了眼中钉又能试探男人究竟有无 反心,「在下迟未离去不过是因为主上交付的任务尚未达成。」 「公子该也晓得,主上一直对圣药流落在外一事耿耿于怀,徐晨曦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居然连经年潜伏青浥的您也探 不出答案。」 「所以?」 「所以主上令我等在此拦截,秤秤青浥门名闻遐迩的少年副首究竟有几分斤两,能掳则掳,不能掳则杀,最下策,也得 拿他作饵探『留情』究竟是怎么解的?顺藤摸瓜,凡是知情者尚劳驾公子出手除了。」 状似恭谨地从怀中掏出个层层紧裹的布包,白辰小心翼翼地取出枚浸淬着「留情」的铁菱,这玩意是临行前秦泸瑜特别 赏赐的,代表着对其忠诚与身手的十成信任,对极乐中人而言是份莫大荣耀。 「留情」并不是人人都能使用的独门圣毒,如此谨慎为的就是怕落入旁人手里被研究出端倪,得入了血转换药性才不怕 人知晓,所以必要时,身怀「留情」者如果无法让「留情」入血杀人又无法脱身时就必须以身喂毒,绝不容它的原貌外 流。 「……是封老头说对雷羿用『留情』?」 「是。」 眉挑,黑眸带着几分玩味地微微眯起,「怎么,这回不需要我『忍辱负重』了?白兄确定没错听了『圣谕』?」 「……」蓦然一惊,白辰忍不住后悔当初附议的幼稚蠢行,说什么看不惯这家伙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假藉圣谕拿「苦肉 计」痛整了人一顿。 「浔阳一事委屈公子做饵已是冒犯,何况『留情』危险甚剧,一个失错即可能丧命,主上怎可能让公子冒这种险?」 「意思是皮肉痛可以委屈我,攸关生死就手软不敢了?呵,看不出你们还挺知道点分寸。」一惊一诈,要不是状态不佳 想偷懒省点力,曲逸旸绝对不会如此耐性委屈自己。 「这……都是主上吩咐,属下们不过依令行事,冒犯之处尚请公子海涵。」 「挨都挨了,我有说计较吗?」 「谢公子不罪之恩。那,关于这小鬼……」语锋一转,话题竟又绕回了原处。 好一个不屈不挠百折不馁,呵……睫微垂掩过黑泽中的一点戏谑……没想到谷里出来的还这么蠢不识相,亏他还按捺着 性子陪人废话一堆,看来老天爷也不喜欢这个爱穿白衣的唠叨家伙,既是自找的死路,就别怪他不念什么「同门情谊」 了。 气沉丹田稳住浮躁的血气,曲逸旸缓缓将怀中雷羿放置一旁躺下,而后朝人伸出手。 「公子?」 「不是要把那玩意插在雷羿身上吗?我来。」 「这……」心底蓦然升起股冽寒,白辰下意识往后退了步,情势似乎急转直下变得不怎么对盘,「这点小事在下代劳即 可,公子千金之躯,万一……」 「拿来。」毫无高低起伏的音调,却予人种透不过气的压迫。 「……恕在下无法从令,您该知道『留情』不得私予的规定。」提气戒备,白辰有些后悔自己的孟浪,但机会稍纵即逝 ,眼前一昏一伤,他不认为以后还能再有如此时机,要除雷羿只能趁现在。 「很好。」 轻飘飘的一个好字犹如引信,白辰牙一咬运足功力将臂挥出,毒菱脱手激射,直噬一旁躺着毫无抵御能力的少年心口。 如果那家伙不插手,那么即刻就能拔去这根如芒在背的棘刺,即使得罪了人日后自有左相转圜,而若如他所想地这家伙 对小鬼确有古怪……他得活着把消息带回去。 杀机倏现,势如猛虎,曲逸旸看也不看带着同伴疾退的白影,直扑沉睡的雷羿身旁,手无寸铁不代表不能以劲气打下暗 器,然而最万无一失的—— 毒菱入体的刹那,薄唇微勾冰冷至极。 「留情」发作再快也要几个呼吸,遑论是他,压个半时一刻也不是难事,若不考虑过度聚力后的反噬,即便是现在真力 不继的他也有能力在弹指间取人性命。 杀鸡儆猴,他会叫所有人知道敢觊觎他所有物的下场是什么,天底下只要他曲逸旸想要,就没人能够跟他抢! 黑瞳倏缩,面无血色的男人迅速疾转身举臂扬掌,双腕互交于前。 指并朝天,拇指屈心,炙人的灼炽肆意奔腾在血流之间,喧嚣着噬血…… 「曲护堂!」 诸葛耿?衣袂迎风猎猎,脚步声杂沓却又轻盈,须臾已近,昭显着驰援的并非泛泛,怕是五旗中专司武斗、最是难惹的 黑旗动了吧。 垂臂于侧散去劲气,半跪于地的男人撇唇笑了笑。 天意留情吗?也罢,就让封舟瀛那老家伙头疼一回无妨,他可以想见那个爱穿一身白的回去后会是怎样地扇风点火为他 的「叛迹」广为宣传,姓秦的怕是不高兴得飞了天才怪。 垂眼睇凝着环护身下的恬静睡颜,曲逸旸伸指轻轻揩去少年唇边的艳丽鲜泽,而后毫不犹豫地散去真气任由腐毒蚀浸。 既然天老爷这么爱管闲事,那么……他就给个机会看看祂谱的结局会是什么吧。 蚀心剧疼,薄唇微抿却笑得恁般欢愉。 你果然是危险的,雷羿,竟能让身为「人蛊」的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犹豫了,犹豫到厌烦地交出生死任由老天做择。 最后一次的机会,如果死不了,你就只能是我的。 杀尽神鬼佛魔我也不放! 第七章情生意动 旸! 睡梦中惊醒,雷羿猛地推被坐起,脸上满布惊悸,同时也吓着了床边的看护者。 「怎么了,羿?」坐上床,将少年微颤的身躯抱入怀中安抚着,徐晨曦关心地端详着小脸上的表情,「作恶梦了?」 「小夜……」看清楚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后,雷羿猛地整头扑进身后的温暖怀里,死死紧抱着人不放,只有在这兄长般的 男人面前他能够放松自己展现脆弱。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味道,雷羿不安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好半晌才在人怀里嘟囔着:「我不记得了,只觉得……怕…… 」 越说声音越小,雷羿简直想打洞钻下床去,迷蒙间还不觉什么,清醒了自己都觉得难为情,他到底是梦到了什么,居然 感到「怕」!? 天知道向来就只有别人怕他的份,他雷羿何曾怕过什么来着?真是个乱七八糟的烂梦。 「那要我拍拍还是亲亲哄你?」知道人是真的醒了,徐晨曦也不再客气地恢复毒舌本色,这可是他疼这孩子的最大乐趣 。 「臭小夜,就知道欺负我!」红着张脸抬起头,雷羿朝人扮了个大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23 鬼脸,「想亲亲找老大去,他绝对乐意让你亲个够。 」 「人小鬼大。」轻弹了记少年额头,徐晨曦没半点被人窥破的羞恼,和古天溟间的感情尽管超乎世俗之见,他却坦荡地 从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就算爱的是个男人他也还是男人,何必学做妇人扭捏。 「感觉如何?胸口还痛吗?耿子已经帮你行功化瘀。」 近半年的相处,徐晨曦已渐渐融入青浥的生活,放开心胸后的他,人缘好得简直叫某古姓怨夫想把人藏起来,省得天天 得绕着整个洞庭满堂满室地找人回房。 「没事。」摇摇头,其实只不过提劲换气间勉强对掌,算不得什么大伤,只是被人这么一提醒,雷羿才迟钝地想了更重 要的没问。 「小旸旸咧?不会还病歪歪地下不了……」 不对!骤然想起那不算完结的最后,雷羿立即从徐晨曦怀里坐直身来,一种空慌慌的感受又开始在心口蔓延。 为什么会是耿子帮他行功治伤?老大呢?说情按理,自己受伤他不可能袖手旁观交给别人,除非他分身乏术顾不了…… 「小夜,逸旸伤得很重?」 只有这种可能,唯一的可能,所以古天溟顾着那头走不开,才会把他交给耿子和徐晨曦照顾。 「……白旗回讯,擎云和莫磊已经在路上了。」没直接回答雷羿的问题,徐晨曦反是跳到能解决问题的方法上好让人安 心。 也算是运气,古天溟始终对他妄用「指禁煞」大损的身子不放心,早已修书要封擎云带莫磊来一趟,否则现在才找人过 来,只怕怎么也没法在短短七天内赶到。 七天,那是他所知能忍受「留情」折磨的最长期限,想当初他不过只受了三天罪,若非靠着想再见古天溟一面的执念苦 撑着,恐怕……想起了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徐晨曦不禁皱了皱眉。 那个已是一身伤的男人,撑得住吗?如果古天溟所说的深不可测意指远高于他的修为,那么七天…… 「莫磊?你是说……逸旸中了『留情』!?」 玲珑心窍一点就通,有什么是非那不世神医不可?头一个联想到的自然就属数月前曾发生的。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强做镇静地开口,雷羿却抑不住嗓音的震颤。 「事情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轻叹了声,徐晨曦再次将人拉入怀中搂着,爱怜地伸手梳理着少年的长发权充抚慰,他早 从古天溟口中听说了曲逸旸对这孩子的重要。 「和你失联后,天溟立即让耿子和朱堂主分头带了黑旗弟兄接应,结果耿子先发现了你们。」娓娓道述着事情始末,徐 晨曦语声始终沉缓,透着股令人心安的味道,「耿子到的时候,极乐谷的人正远遁而去,你则状况不明地倒在地,至于 曲逸旸……」 「据说他当时跪在你身边面着敌去的方向,看到诸葛耿才不支倒地,后腰处中了枚毒菱,看来应该是……」正思索着该 怎么用词才不会叫人难过,却听到少年清脆的嗓音已平静地接下自己未竟的话语。 「是为了保护我对吧?」 「别想太多,这不是谁的错,曲逸旸该也没后悔这么做,撇开主从什么的,你们俩很要好不是吗?我想即使再来一次他 也还是会这么做。」 「再来一次?」眨了眨眼,原本就神情沉凝的小脸开始乌云满布,「还敢有下次的话我绝对把他扁到哭爹喊娘!都说多 少遍了,居然给我当马耳东风地继续屁股对人?蠢到让人在背上动手脚!?」 无语,徐晨曦知道雷羿并非真的责怪那个为他而伤的男人,而是在用他的方式发泄满心的自责与懊悔。 「小夜夜你说!要是古老大这么笨,你会不会把他吊起来打?」 认真思索了大半晌,最后徐晨曦终于在面前大眼的殷殷期盼下点了点头,老实说,他的性子不比雷羿缓上几分,如果古 天溟真害他这么难过的话……他很可能直接拿剑把人了结了还比较干脆。 「小夜,我要看他。」 气过了骂过了,剩下的还是难舍心痛,雷羿不知道如果待在那个笨蛋身边,这快要窒息般的闷痛能不能好得快些。 「羿,我想你……」 最好别看。 唇启犹豫地顿了顿,最后话还是留在嘴边说不出口,原因自是面前少年一脸坚决毫无妥协余地,如果换做是自己……吸 口气,徐晨曦决定放手由人决定,只是再淡淡提醒了最后一句。 「确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我很确定。」 明白徐晨曦所指为何,雷羿坚毅地一点头,他很清楚见人受「留情」折磨绝不会让自己好受,但他有责任也有义务陪人 熬过这一关。 「想清楚就好。」 如果不够坚强,见了面只会更加地懊悔更深地歉疚,而雷羿难受伤痛中的另个人也不会好过,结果只有伤人伤己相见不 如不见,唯有坚定的心,才能成为支撑的力量陪人共渡难关。 眼见雷羿已是一刻也等不及地翻身下床,徐晨曦唇边徐徐漾开抹狡黠笑意,这窝子的当家招子不亮有眼如瞎他可不,如 果他没看错的话…… 「羿。」 「干嘛?」正弯着身在床下找鞋子,回头就见那张斯文秀气的容颜朝自己笑得有如…… 狐、狸!?一阵恶寒上涌,雷羿不自主地打了个唗嗦。 「有空的时候,不妨想想『亲人』跟『情人』有什么不一样。」 亲人跟情人?小夜夜到底是在打哪门子的哑谜? 被点了穴的男人鼻息沉稳地睡着,这段难得静谧的空档自然就成了所谓「有空的时候」,每到这时候雷羿就不由地想起 那日宛若被古狐狸附身男人所说的。 他怎么觉得,徐晨曦指的亲人情人就是躺在床上的家伙。 目光随之在苍白的俊脸上游走,雷羿拿起布巾轻拭着人额上不断沁泌出的冷汗,心情已不复初见时那难以形容的震撼。 床上的曲逸旸已被封住了气海要穴禁去内息,所以一天之中,昏穴至多只能制上两个时辰,其他时候他们就只能以布料 束缚住人不时痉挛的手脚,怕人意识不清挣扎伤了自己,血痕斑驳双唇间也横垫着块厚布,防的则是人万一顶不住咬舌 求死。 刚开始,谁也不忍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如此委屈地五花大绑,然而身为过来人的徐晨曦却狠狠打了所有心存侥幸者 一巴掌。 「想赌吗?欢迎。给你们个参考好了,真要拼的话我大概可以忍个四天再拿剑捅自己,曲大护堂的份量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24 有多少你们自个 儿掂掂,听说叫『深不可测』,那么我赌他顶多三天舌头就不在嘴巴里了。」 话,尽管残酷却是出自肺腑之言,所以他们只能狠下心不顾人尊严地将人绑得狼狈,然而即便如此,眼前人依旧挣扎得 皮开肉绽、浑身浴血。 原本未完全收口的旧创几乎全重新迸裂开来,每天每天,刚换上的洁白床褥总是两个时辰后便红泽满布,那是人唯一能 够歇息恢复点体力的两个时辰。 雷羿总算确定了古天溟所说的,他这总堂之位确实是曲逸旸客气让的,所谓的深不可测到底有多深,长久以来众人的好 奇终于有了答案,却没人想过竟是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知道。 「真是个大笨蛋……」 怨怼之词忍不住出口,雷羿实在很想掐着人脖子问问为什么这么的笨,他的斤两自己不知,难道自己身家底子有多少这 笨蛋也没个准吗?干嘛多管闲事替他挨这一记! 换做是他,势必没这么惨烈,小夜不就靠意志撑过了三天?再说他又无伤无病地,了不起被缠成个布茧也挨得过去。 「这么的笨,小夜夜怎么会拿你来考我呢?」 四天了,除了第一天无知无觉地幸福睡掉外,三天来只要是清醒的时候他都陪着曲逸旸熬着每一时一刻,还能有余力可 想时,则被徐晨曦莫名其妙的一番话给搅得浑沌。 亲人情人,从不曾存在过的东西到底要他怎么分辨?为什么小夜要他好好想这两者的分别?从来他就只有重要不重要、 在乎不在乎,重要到什么等级在乎到什么程度他还有所区辨,但问他是亲人的重要还是情人的在乎…… 他哪里知道! 闷闷捧着乱成一锅粥的可怜脑袋,雷羿实在很想把出谜者抓到面前直接问个清楚,他又不是古狐狸,最讨厌的就是一团 毛线堆里找线头。 如果徐晨曦打的主意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放松点,那么目的的确达到了,但他那拜把兄弟难道不晓得他的脑袋不适 合思考这些有的没的?要他花脑子想想该怎么把极乐谷那票整得上吊跳崖还差不多点。 亲人情人…… 唉,谁来告诉他,差别到底在哪儿啊?如果要像老大和小夜夜那般的「相亲相爱」……睇视着床上男人大半晌,雷羿终 是沮丧地一垂头。 管它亲人还情人恐怕都很难吧。 别说他了,小旸旸看起来也不是那种要人怜情蜜爱的家伙。 胡思乱想着,感觉不过只一会儿视野里的香炷就已燃至尽头,雷羿深吸口气,丑时将尽,该将人解穴了。 「好,加油!老大不也说了吗?莫磊他们已经连夜赶路了,顺利的话辰时进衡阳,午前就绝对能到,再半天,顶多就几 个时辰。」 拍拍自己的双颊打起精神,时至今日每每解穴前,他还是得先花点功夫稳下自己的心绪做好准备,毕竟看着如此熟稔的 人在面前狼狈挣扎实在很需要勇气。 出指如风点开了穴位,几乎是指才离身,床上男人沉睡中徐稳的呼吸就立即变得急促,接着人也开始挣动起来。 「旸,醒醒。」虽然要人清醒地感受这一切很是残忍,但他需要曲逸旸的意志将伤害减到最少,那是外人无法给予的力 量。 「旸。」俯身压扣着挣扎渐剧的身躯,雷羿凑近人耳边不住轻唤着,而回应这声声呼唤,被汗水湿黏成一片的睫扇开始 微微震颤,好半晌才终于缓缓张了开。 乌黑的眼瞳依旧漆如墨夜般,却是月晦星稀无光黯淡,毫无焦点的目光更仿佛只是具人型偶塑,睁着眼却什么也没映入 眼中。 「撑下去,旸,莫磊今天就会到。」将掌贴上湿凉的脸庞温暖着,却是许久也无一丝反应,身下的躯体依旧不断挣扭, 间或夹杂着令人不忍听闻的嘶哑低唔。 牙一咬,雷羿索性朝人唯一完好的脸颊挥了掌打去,口吻也改为恶狠狠的命令:「不准放弃,曲逸旸,我没说可以前你 哪儿也不准去,听到没?我不准!」 一连三个掷地有声的「不准」,总算男人竭力挣扎的躯体慢慢平静了下来。 「旸?」 长睫眨了眨,人偶般死寂的黑泽中仿佛被注入了丝生气,逐渐灵动起来,最后终于清楚地倒映出少年的身影。 眼再眨,两快一慢,雷羿欣喜地抽去人双唇间塞咬的厚布,这是他和曲逸旸的暗号,表示他已经「清醒」到可以暂且控 制自己,至少是不会咬舌。 「痛……」 蚊蚋般细微的语声,雷羿非但没有漏听还听得很清楚,所以才会目瞪口呆一副如见天开的蠢样。 「哪里?我压痛你了?」慌忙从人身上爬起,雷羿语气是从未有的惶急,只因这么多天来,就算是满床翻滚最惨烈的时 候他也从没听人喊过痛,当然,那也可能因为嘴被堵着,想哀也哀不出来。 闭了闭眼忍过阵钻心剧疼,曲逸旸鼓起余力朝人一笑,「脸。」 「你这家伙……」心头大石骤然落地,被搞得情绪起起落落的雷羿气也不是骂也不对,最后只得好气又好笑地擂了人肩 头一拳,当然,拳头也只能够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他可不想临门一脚送人上西天。 「要我拍拍还是亲亲哄你?」没好气地斜睨了眼居然还笑得出来的男人,雷羿想也没想便把不久前才被亏过的话套上。 这个臭家伙,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了,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吓死人的玩笑! 「……」 静默无语,鸦雀无声,正当雷羿觉得奇怪时,就发现被自己嘀咕碎念的主角一脸要笑不笑地甚是古怪,要不是看得出那 表情叫做「想笑」,他很可能又会倒霉地白担心一顿。 「喂,这回又是怎样?」 环胸抱臂,如杏微挑的漂亮大眼已神色不善地眯成了月眉弯弯。 「你……刚刚……说什么?」 忍住,千万要忍住!一边忍着疼楚折磨,一边还得把所剩无几的气力拿来忍笑,曲逸旸终于发现—— 原来人在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出来,只要是人对的话。 「听不清楚是吧?」凑向人耳边,仍未发觉有什么不对的雷羿还自以为占上风地将嗓门放大:「我说你要我拍……拍… …」 狮子吼霎时改做小猫喵呜,雷羿这才惊觉自己究竟是说了什么白痴话,巴掌大小脸蓦然赤涨成一片通红。 徐晨曦亏他的话是一字不漏原封不动地给搬了来没错,问题是味道完全不对,也难怪听的人会摆出那张怪脸。 横行天下的雷羿终于领略到什么叫做画虎不成反类犬,那后果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25 ……简直叫人欲哭无泪。 「拍拍或亲亲。」迅疾地把话接过完全不留个台阶给下,难得见着白面霸王变红脸关公的时候,曲逸旸怎忍得住不落井 下石。 「可以选……对吧?」 还能这样清醒和雷羿交谈的时间越来越短,他已是近乎贪恋地需索着人每刻风情,老实说,他开始有点后悔跟老天爷赌 这把了,打小起,贼老天可是一次也没站在自己这边过。 满足自己才是最优先的不是吗?他怎会如此无聊地交给「命运」这种玩意来做决定?为什么犹豫了? 不像他呢……向来只懂得掠夺的他竟破天荒地一而再放手,甚至用生死当作人离开自己的机会,如此拙劣又愚蠢…… 这脑袋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这头忙着后悔,另头也不遑多让,落难平阳虎,雷羿已是瞪眼如牛、目眦尽裂。 搞了老半天他家小旸旸原来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怎么平常就没这么牙尖嘴利地讨揍挨?要不是人现在五花大绑 地提醒他时值非常,他绝对开始卷袖子好好地来场「切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哼,他雷羿的笑话岂是这么容易看的,有胆就放马过来! 「好,那我要……亲亲。」寻人开心刻意选了个绝对教人难为的答案,果然话才出口,就见面前的关公脸越来越如红柿 般鲜泽,只差没淌下血来。 带着点恶趣味地看着人眼越睁越大、眼珠子大有掉出眶的可能,曲逸旸重新确定了自己并没什么改变,劣性依旧,欺负 人的乐趣远比扮乖乖牌讨人欢心有意思得多。 也许是被「留情」消磨了不少耐性,曲逸旸不再压抑自己唯我的本性,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他,也让唇上不期然的温暖给 骇住,脑袋顿成一片空白,只剩那清风般的味道和暖阳般的触感萦绕。 赌气贴上唇,雷羿其实有些自暴自弃,脸上热辣辣地早烧得煮蛋都可能,不用对水盆照也猜得着会是什么德行,反正在 这家伙面前出过的糗也不止这一桩,干脆大方做回「君子」好叫人日后无话可说。 四唇相贴,谁也没动,被亲的魂不小心出了窍,亲人的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知道唇对唇黏一块已是不错了,这还是 因为那位拜把兄弟不介意在他面前给狐狸亲亲才学到的,但也仅于此,其他的那尾狡狐总拿「儿童」不宜欺负他。 不过雷羿毕竟是雷羿,没人教难道就不能无师自通?再说想他安安分分地一动不动,老天不下红雨也会感动地来场倾盆 大雨,所以几个呼吸之后,雷大总堂便开始好奇地探索起嘴上那两片不属于自己的柔软。 徐徐移唇摩挲了会儿,再张口含在自己唇间抿了抿,在确定这饱满的软唇似乎挺好吃的后,更肆无忌惮地吮舔了起来。 越吮越觉得滋味不错,雷羿早忘了人是伤是病还是痛,整个上半身几乎全趴到了「食物」身上,直到一声极其压抑的低 吟传入耳才霍然醒觉。 该死,又闯祸了! 急急忙忙地爬起身,已散去不少红潮的小脸这下直接褪成青白,只因身下的曲逸旸早已冷汗涔涔阖上了眼,如纸苍白的 脸容上就只有被他肆虐过的地方红艳有如胭脂一般。 「旸?」出言试探,雷羿紧张地取过一旁的布巾准备着,两眼更是一瞬不眨地留意着人每个细微的反应。 「你还……」 好吗?硬生生地把废话吞回肚里,雷羿懊恼地直咬唇,人好不好大家心知肚明,就算是白痴光看样子也知道人一点也不 好,自己到底是在发什么神经问这种连白痴也不会问的蠢问题。 伸手贴向人微颤的脸庞,犹豫着是不是该捏开人紧咬的颚关将布巾塞入,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每一次却都仍有如被人 掐着脖子地难以喘气。 就在雷羿踌躇不决的时候,紧阖的眼帘缓缓掀了开,这一次黑泽中光韵仍存,不再是万籁俱寂的死沉。 「旸……」叹息般轻唤了声,雷羿知道这表示人还坚持着「清醒」,还能以自主意识控制着自己,然而所付的代价…… 他不敢想像。 「对不起。」 吐不出口却一直搁在心头发酵的歉语,说了见外不说却又如梗在喉上不上下不下地难受,即使任谁也明白这三个字无助 于事,一如「如果」两字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人就是这么地奇怪,明明都知道却又做不到,午夜梦回他总忍不住想着如果自己的功夫再好一点,如果那时候再机伶 一点,如果……如果能有如果,他是不是就不必变成如此不像自己的可怜鬼,整日提心吊胆眼巴巴地盼着人救命。 「是该……对不起。」微促的气息极端不稳,浑身的不对劲实在叫人难以忍受地很想躲回黑暗里什么也不必理,如果不 是不甘就这么一路糊涂地睡到阎王面前去,也许…… 再次闭了闭眼忍过一阵欲呕的眩痛,曲逸旸其实有点好奇—— 如果当那群人知道禁他内力不过是自以为是,只要他想依旧能够自断经脉时会是哪种表情? 把他绑成麻花又老堵着他的嘴……说实话,好过的是旁人而非是他,比诸于这样动也不能地安分,他宁可痛痛快快地挥 拳踢腿,那些皮肉小伤根本微不足道。 「……」愕然抬眼朝人瞪去,雷羿怎么也没想到曲逸旸居然接受他的道歉,完全意料之外的结果令他顿成哑巴般不知该 接什么,什么内疚亏欠的也全飞抛九天,满脑子只剩—— 这家伙居然怪他?意思是后悔救他了!?难道又是当年「门主吩咐职责所在」那八个大字叫人不得不救,而今终于受不 了说出了真心话? 「雷。」光是看表情就知道人想岔了意思,曲逸旸只得再花上几分力气解释,「我说的……对不起是指……想杀我…… 也请别懒到……只动『嘴』,好歹……给我点……面子。」 尽管一字一句得很吃力才能说得平稳,也不能马虎省略,他没忘记当年是怎么被一脚踹进寒冬深潭里的,这小子的惊人 之举,即便是他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也防不胜防。 好一会儿,雷羿才意会过来人在说什么,然而搞懂了意思,却无减几分不豫,敢情他说正经的,这家伙却把他当成玩笑 ? 「小、旸、旸!」魔音穿脑正待发作,却见人又似不胜疼楚般蹙眉闭眼,连原本被他吮得还有些红泽的唇也都紧抿发白 。 「……喂,我问你——亲人跟情人哪里不同?」想找个话题转移人的注意力,没想到随口道出却是徐晨曦给的谜题,雷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26 羿懊恼地趴在床沿边,从浔阳找到人开始,他便老觉得胸闷的透不过气。 这样子,到底是亲人还是情人? 「……」 挑这种时候问他这种无聊问题?曲逸旸霎时只觉得翻腾的血气更甚几欲破体,唇棱微勾,极尽嘲讽冷冽。 他可是人人畏如毒蛇猛兽的「人蛊」,亲人情人…… 那是什么鬼东西! 「旸?」 「为什么……问?」缓缓睁开眼,激荡的心绪随即平复许多,只因面前的脸容没有天真的企盼也没有渴求的冀色,就像 问今天吃什么似地真的只是问个问题。 「因为有人问我我答不出来。」耸肩摇了摇脑袋,雷羿坦承自己不懂,反正在这家伙面前漏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 全青浥都知道无所不能是曲大护堂不是他雷大总堂。 「很想知道?」 「废话,要不我干嘛问。」 「那……交换好了。」 「嗯?」 「我也有……想知道的。」 「耶?你也有不知道的!?」杏眸圆睁,雷羿一脸如见天开的惊叹,原来在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家伙居然也有不知道的 事,还不耻下问到他身上来? 「刚刚的吻……再一次。」语声轻柔极尽蛊惑,曲逸旸阖上眼静静等着,对于雷羿异于常人的好奇心和不受规俗缚锁的 性子他向来深具信心。 「我想知道……那感觉……是什么。」 说探究只是藉口,他从来只顺从欲望餍足自己,比起为什么,要什么才是值得花力气确定的,如果老天这回破例站在他 这头的话…… 他不会再犹豫了,哪怕握着的是份无法预期的危险,他也不会再放手,以命为偿的代价也不过如此不是?他什么时候跟 常人一样了,难道还企求长命百岁的无聊不成? 不多时,四唇再度相贴,只是不同于上次的浅尝即止,雷羿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风暴之中,那两片之前毫无动静的柔 唇反客为主地含住他的,甚至更为饥渴地又吮又啃。 在片热麻中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湿暖探入了口中,震慑于这样亲密的接触,雷羿有些畏怯地想退,侵入的软舌却一改霸气 地变得君子彬彬,偶尔轻吮着舌尖,偶尔滑舔过齿间,温柔地邀他共舞。 大眼慢慢敛阖,雷羿可以感觉得出身体深处有什么在骚动着,难以驾驭却绝非讨厌的感受,因为信任,所以他放任意识 渐渐被其淹没,直到—— 砰地一声巨响,两扇门板直接撞至后壁摇摇晃晃。 「我说死狐狸,你要小鬼日赶夜也赶、害我眼黑面青屁股两片被马颠成四片地……就为了看你家小鬼爬墙跟人玩、亲、 亲!?」 第八章肘异生变 蓝天,碧波,悠悠水中央。 青浥门议事重地「水漾阁」里再度有了人声,只是气氛不同于以往的凝肃,桌子上除了例有的茗茶外,还多了很多瓜子 、花生,五旗也不见一旗,连总堂雷羿都不在与会之列。 严格说来,这场「重大会议」就只有三个人而已,而其中两个还跟青浥扯不上直接关系。 「我说狐狸,看不出你还挺会享受的嘛,连开个会都搞得这么……嗯,诗情画意。」手捻着花生往嘴里丢,有着一头招 摇红发的青年犹有余裕地朝一旁安静品茗的人建议:「小鬼,回去跟阎王脸说我们也要弄一个来玩玩。」 「莫磊,泷帮在北方。」 「然后咧?」 「北方雪季很长。」 「所以呢?小鬼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讲完?」 「湖会结冰,结了冰就连你这三脚猫都爬得进来,而且积雪也会成为敌袭的掩蔽,每个人都后背『凉凉』的,还怎么议 事?再者四通八达的也无秘密可言吧?」 「……臭小鬼,我只问一句你就长篇大论一堆,怎么,皮痒要不要我拿针治治?」横肘向旁一顶,莫磊压低了嗓门恶声 恶气地朝人再补了句:「敢叫狐狸看我的笑话,我就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噗哧一声,只见威震南水的青浥门当家非常难得地以嘴演义出天女散花绝学,顿时茶香四溢漫于鼻间。 「磊……」捂额摇首,封擎云已是窘红了整张脸,连耳根都烧得发烫。 这颗石头怎么说了千遍也听不懂,他的「小小声」在武人耳中跟隆隆雷鸣差不了多少,全都一清二楚一字难漏。 「咳咳,没事,别在意我请继续,我什么也没听见,只是被茶呛到。」眼见不世神医已是神色不善地露出洁白皓齿,古 天溟赶紧出言澄清,怪只怪嘴里的那口茶吞得太晚,害他枉遭池鱼之殃。 「死狐狸,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忌妒还羡慕?难道黑心肝的就没让你下不了床过?我才不信那家伙会安分地只待在 下头。」 饶是古天溟镇定的功夫到家,脸上也不免一阵红白交错,不禁由衷地庆幸另一位主角不在这儿,否则今晚可就…… 「莫磊!」拿手堵上那张老出惊人之语的嘴,下一刻手心里却传来异样湿暖,封擎云一颤后只得莫可奈何地放开手,免 得这石头后续再有惊人之举。 「别闹了,你说有『非常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 难得莫磊会一脸严肃地跟他说非常重要,若非如此,他不会转述莫磊的要求请古天溟只一人赴会,虽说是亲兄弟,但毕 竟泷帮跟青浥曾是劲敌,两人相认也不过只短短三个月,很多事情瓜田李下的能避还是避得好。 「喔,那个什么煞的,就是大老远动动指头就能把人宰了、还蛮方便的那玩意。」 再一次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只见话一出口,南北水域两大龙头全沉凝了脸色。 「『指禁煞』?磊,把话说清楚,你是说晨曦的身体……出问题了?」没忘了他们这回来青浥的原本理由,封擎云头一 个想到的就是徐晨曦状态不佳下勉强使用「指禁煞」出了问题,余光微瞥,只见那总一脸从容的男人也已是担心溢于言 表。 「黑心肝?你们就想到这个?」眼微眯,莫磊没好气地撇了撇唇,「关那家伙什么事?没看人被养得白白胖胖的根本不 像个『病人』,只要继续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地当猪喂,欸,如果没再有意外的话……」 语音一顿,黑瞳微转闪过抹不明流光,「顶多再一个月,盛夏前……嗯,『应该』『可以』活蹦乱跳叫人不得安宁。」 以为人欲言又止地是在卖关子,封擎云和古天溟没太在意莫磊有些诡谲的眼色,闻言都松了口气,甚至以茶当酒互敬了 杯以示庆贺。 「喂,我说你们两个,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27 可不可以别老把那黑心肝的捧在手心里?他老兄又不是小孩子了,牙尖嘴利又满肚子的坏水,你 们还担心他吃亏?」 「磊,晨曦他其实有很多的苦,你看到的不过是他保护自己的假面,他没我那么看得开,再说那件事……真要算,他欠 我的还不如我欠他的多。」循循善诱,封擎云知道莫磊始终对于徐晨曦伤害过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说肉串那事儿?那是他自己笨,条条大道偏爱选死路走,他不想活又关你什么事!」不以为然地低哼了声,莫磊依 旧不改对人的歧见,眼见自个情人居然一个劲儿地维护「敌人」,不开骂实在对不起自己: 「还有你,你那叫看得开?看得开会让人在你身上开洞?一次不过瘾还两次?你跟那黑心肝的,根本是五十步笑百步, 兄弟俩全一个蠢字,你这小鬼不过是运气好那么点,掉在水里被我捡到,如果换成黑心肝的,搞不好……」 搞不好你莫大爷早被剁成十七、八块湖底喂鱼了,当晨曦有我这么好说话?悻悻然地在肚里腹诽着,被连珠炮轰不得安 宁的封擎云只得频频拿眼向古天溟求救。 「咳咳,敢问如果不是晨曦,那莫大夫刚提的『指禁煞』又是怎么回事?」收到自己兄弟的求救讯号,古天溟非常有大 哥风范地救人于水火之中,再说他也不想听人继续数落自己情人的不对。 就算有错,也是错在自己和他相遇太晚,错在自己的犹豫退缩。 「啧,都被你们搅昏头,差点忘了正事。」没漏看身旁情人不以为然地唇棱微挑,莫磊却也不以为意,只因等会儿听完 他说的保证无人还笑得出来。 至少,「那家伙」是跟他这么保证的。 「本来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看在小鬼的份上我就好心鸡婆一回——你们要我救的那啥捞子家伙,也会那个鬼招。 」 随手再扔了颗花生入口,莫磊心情大好地看看旁边再瞧瞧对面,在瞥见两位跺脚震天的江湖大人物脸色仅止于凝沉还未 到达铁青时,犹嫌不满足地再追加了句: 「而且威力绝对比小鬼跟黑心肝的都要有看头。」 欸,怎么脸庞青是青了些,眼珠子却也朝上瞟了点? 「喂喂,你们两个那是什么眼神?以为我吃饱闲着骗小孩不成?」不悦地把嘴里的花生豆全嚼得粉碎,莫磊想做的其实 是把这南北两大「龙头」给按到水里醒醒,居然胆敢怀疑他? 「拜托动点脑子行不行!?就算我没你们那本事高来高去,光看『留情』的结果白痴也晓得那家伙绝对比黑心肝还有份 量,至于我说比小鬼厉害,那是因为我可探不出那家伙的气脉有哪点不对,一点也不像小鬼跟黑心肝的半调子,人家可 是『正宗』。」 「你确定?」 「不确定!」凉凉顶了句,莫磊不再理人地横扫桌上各式茶点,都已经口沫横飞说到嘴干舌燥,臭小鬼居然还半信半疑 地问他确不确定?难不成还要他斩鸡头指天立誓? 呿,不信拉倒。 「磊……」 「你这烦死人的臭小鬼!」状似不耐地吼了句,莫磊趁机把预拟好的说词端上桌:「都快成疯狗咬人了你以为那家伙这 种时候还藏得住功底路数不成?」 最后犹怕不足令人信服地自掀底牌:「再说我是谁?『鬼谷狂医』要是连这点鸡毛蒜皮都探不出来,老头不从下头爬出 来掐死我才真叫有鬼!」 歉然地朝古天溟递了个眼色,封擎云不知道除了苦笑外还能如何,当初是莫磊怕「生意兴隆」不肯亮招牌才帮着瞒,如 今却是主角自个儿不打自招说漏的嘴,害自己倒成了猪八戒里外不是人。 扬唇一笑表示不介意,古天溟并不觉得太过意外,早猜着莫磊的来头不小,却是叫一连串的事情扰得没再细想,否则早 该猜出几分来历,毕竟天底下医术高明到出神入化的神医不是满地捡都有。 指点着桌面,古天溟迅速在脑中思索着有关「曲逸旸」这个人,比起莫磊就是名满江湖的「鬼谷狂医」,曲逸旸和极乐 谷有所牵连才真的叫他感到意外。 犹记得那是个细雨霏霏的冬夜,十四岁的自己三更半夜翻墙出门打算来个潇洒地江湖漫游,谁知一出门就见个血衣褴褛 的小孩拿着根木棒和两头凶猛獒犬奋战,瞧了老半天才发现人狗大战的原因是瑟缩在小孩脚边喵个不停的小花猫。 看得出小孩有点功夫底子,却碍于脚边的花猫无法灵活腾跃,再加上手上握的是根钝棒,人小力小又取不得巧,才落得 累累伤痕还摆不平两只快和他同高的大狗。 想当然尔看不下去的他做了回威风「大侠」,代价则是他伟大的游侠梦整整迟了一年才得以实现,而捡回的小不点不久 后他才知道居然是个十岁少年,只因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老有一顿没一餐地才只六、七岁个头。 也许是那幕血战里有些什么撼动了心,所以当少年伤愈后他把人留在青浥,而人果然也不负他所望,不多时便成为门里 数一数二的好手,成为值得倚仗的好兄弟,然而……眉微皱,老实说古天溟真的很难接受这司职五旗护堂的兄弟会是极 乐谷隐伏的暗棋。 以人所处的地位,以他和雷羿的信任,曲逸旸早已进入青浥核心,但为何迄今不见任何有损青浥的情报外泄? 之前的鸿门宴,封若樱对他的能耐已是有所错估,而后交锋的前岛之役,不论极乐谷还是另存异心的巨鲸帮、天蛟寨, 表现都像对门里布局所悉有限,才会败得一塌糊涂,甚至在最后封若樱困坐愁城危急之时,别说暗地帮忙驰援什么的, 人根本是完全漠不关心地置身别处。 一切的一切,他敢保证青浥门里没半个人会相信曲逸旸是敌方细作,男人的存在虽然并不特别突出,却一直是门里公认 甚为可靠的伙伴。 也许因为那深不可测的神秘感,也或许因为人是少数能叫雷羿有所收敛的,因而全门兄弟几乎都认为只要曲护堂出马, 没什么不能搞定的,过往的每次任务也都证明了这点,唯一例外就只有这回浔阳的「意外」。 现在想来,所谓「意外」该不过只是个诱人入壳的幌子,然而究竟有什么比极乐公主的死活还重要的?重要到终于让当 时都舍不得用的伏暗出马? 心念数转,古天溟蓦然发现自己也许想岔了,不是有什么比极乐公主的生死还重要,而是也许封若樱的死根本就始料未 及! 那么如今…… 「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28 糟了!」猛抬头,古天溟也在封擎云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猜臆。 霍地腾身左臂倏扬,五彩绚烂的烟花中,一黑一蓝还掺夹着点火红的人影已如激矢般平贴着湖面飞掠。 「小鬼!」风声猎猎水波粼粼,不会武的莫磊早已头昏脑转,加上又不小心看了眼脚底银晃晃的水光,晕地只差没难看 地把肚里的东西全倒出来。 他奶奶地!老天爷这是提前跟他算账嘛?他可不认为做了什么错事,不过就是藏了「重点」没说而已,反正迟早都会知 道的,早说晚说有啥差别?干嘛这么计较! 「抱歉,忍一下。」随口两句安抚着臂揽的情人,封擎云心思早已飞得老远。 今天是封若樱的百日之祭,相关者都一定知道,如果曲逸旸的目的真如他们所想,那么后果只怕不堪设想,如果—— 甚为了解青浥的他,真为复仇而来。 瞥了眼身旁难得一脸沉肃之色的异母兄长,封擎云猜人是已经作了最坏打算。 时值多事之秋,身为一门之主自不会忽略了今天,青浥门上下早预作了布置,总舵洞庭三日前就已封湖严查往来船只, 可惜想得再周全也是内贼难防,尤其这贼完全地出人意料之外…… 「晨曦一个人?」恨不能胁下生翼眨眼就到,封擎云忧心忡忡地朝半步之距的人影相询着,虽然明知道还有旁人的可能 性不大。 这种日子,如果连古天溟都被拒绝在外,还有谁能够陪他同悼?连自己,不也留了独处的空间给人吗? 「还有小羿。」 人从昨天就安静得可以,今早天还未亮更是话没留半句地就消失了踪影,是不愿让他看到脆弱的那面,也是不愿再增加 他的负担,所以无法伸出手的他只能请雷羿帮忙。 只能是雷羿,只有不被当作比肩的少年,才能在这时候毫无顾忌、毋须隐晦地走近那人的身边。 他的晨曦就是这样孤倔地叫人痛心,哪怕已是遍身鳞体的伤,也依旧背脊挺直装着一脸没事,就像云弟所说的,不懂得 求救的他已习惯戴着假面背负所有。 「还好。」轻吁了口气,封擎云霎时宽心不少,青浥副首的本事他虽没见过却听说不少,即使徐晨曦现在不宜动武,合 两人之力打不过脱身该是不难,只要敌人不是突施暗袭的话。 没有回答,疾驰如风的古天溟墨瞳一暗神色更为沉凝。 的确,因为雷羿在,晨曦的安危多了分保障,但也因为雷羿在,他的担心也就更上一层。 雷羿的脾气他很清楚,别看人平日古灵精怪地甚是变通灵活,必要时,绝对是玉石俱焚在所不惜的那种,这点简直跟晨 曦那要命的激烈性子如出一辙,完全不留退却的余地。 所以当他面对最亲之人的背叛、当他有誓死非保护不可的人时…… 沉重地闭了闭眼,古天溟不敢想雷羿所选的路能有多宽。 拜托,逸旸。不论你所谓何来,千万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千万不要。 芳草萋萋碧茵连天,坟前,抱膝而坐的徐晨曦头微仰,眺望着青碧如洗的湛蓝晴空,平静的脸色隐隐透着几许无奈。 他知道古天溟和封擎云都很担心他,就连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也是,好说歹说怎么也不肯独留他一人离开。 怕他想不开吗?唇微扬,一抹淡笑霎时替秀雅脸容添了不少风采。 其实根本不需要对他这么地小心翼翼,害他都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只好顺应「民意」地逃到众人刻意留予的静地。 如果那几个知道他此刻既没有伤心难过也不是愧疚难当,而是无奈着无所事事不知还得关几日禁闭时,会不会要莫磊那 家伙再开副药方子荼毒他?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我会觉得欠你、负你?」对着灰褐的墓碑举起杯,徐晨曦意思地敬了敬再送入口,入口芳泽醇归醇 却是淡得一点劲道也没有,只可惜这已是拜今天「特别」之赐才有的破例,他已经好久不曾喝个痛快。 「有吗?因为杀了你所以欠你,还是没陪你一道走所以负你?」笑笑睨了眼碑上的名字,「那么你呢?欠我负我的又该 怎么算?我们之间……大概怎么算也算不清吧。」 嘲讽地一抿唇,徐晨曦这次迳自喝了杯中佳酿。 「你可以告诉我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吗?」当执念褪去,当终于厘清渴求不到的孺慕之情其实是怨是恨时,他已分 不出死在他手里的封若樱究竟和其他江湖人有什么不一样。 「对你来说,我和擎云也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吧,说是陌生人只怕还客气了,毕竟我没事可不会随便砍个陌生人。倒是 你,想杀我们几次了呢?需不需要我借只手给你数数?」 再次仰望晴空,徐晨曦已记不清那曾经朝思暮想的艳容。 原来人不必失忆也能忘得这样快,端只看想是不想、愿不愿放手罢了。 「呵呵……好在我不姓封,否则现在叫人听着了还真像个疯子。」低笑了声,徐晨曦不由地对自己的自言自语感到好笑 ,都怪那几个笨蛋,害他闷到得对个死人说话。 擎云呀擎云,你该最了解我的才是,我一向可是瞻前不顾后地干脆,怎么还会以为我对她存了什么念念不忘的难以释怀 ? 「啊,我大概忘了说我已经发现我跟你是同类人的事了,难怪,难怪擎云要以为我会后悔想不开。」 可以想见明年草长的时候大概又得重演今日这一回,之后的每年每年每年…… 「啧,该不会要我一个个解释吧?」懊恼地直接将酒壶对嘴痛饮,待发现远处少年一脸忧心地看着自己时,徐晨曦才赫 然发现自己又造成了个误会,雷羿八成要跟那两只说自己悲悔地痛不欲生了。 「嗤,麻烦哪……」 「既知麻烦又何必当初?阿弥陀佛。」 「大师,死了就没麻烦啦,送佛送上西,我们就帮他一把吧。」 突然接话的两道男音不只徐晨曦吓了跳,连雷羿也面露诧异与不解地疾掠而至。 当初为考虑可能引发的纷乱,古天溟特地选了处三面环水、易守难攻的高地当作安葬处,只要守住唯一陆路就能撑上一 时半刻,而必要时纵落水面撤离也是一途,至于敌从绝壁面攀上被包围的可能则微乎其微。 一则壁面着力处甚少又颇有高度,能攀此而上的只能是高手,二则再怎的高手也难在攀登时躲过暗袭,湖中伪装成礁岩 的暗哨机弩共有十处,完完全全环护着,尤其墓前有人时更是高度戒备。 所以熟知自家布置的雷羿才会这么地惊愕与不解。 「小鬼,我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29 们还真有缘哪。」 白衣飘飘,跃上崖面的白衣人如蛇般不怀好意地直盯着雷羿,新仇旧恨齐涌心头,他可没忘了上回的奇耻大辱。 「善哉,原来白老弟跟这位小朋友是旧识。」随语跃入眼的是面暗赭袈裟,不同于出家人的明红正色,而是血一般的锈 红,风扬间也仿佛隐隐嗅得着腥味。 「大师别说笑了,龙交龙凤交凤,人家雷副门主也得公子才配称得上一声旧识,白辰这等小角色哪高攀得起。」 干笑两声退了步,白辰与和尚打扮的大汉看似站的随意,却是成犄角之势封住了北面和西面,独留南面看似还有着可能 。 「怎么,换了个红衣服的大和尚,黑老兄呢?改吃蜡烛香灰了吗?」嘴上打着哈哈,人则不动声色地掩向徐晨曦身侧, 早在两人现身时雷羿已有了决定—— 走为上策。 不论打不打得过,也不管是不是自家地盘上,很明显地敌人有恃无恐早有了安排,头个他想到的就是门里有内应,否则 绝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地就让人摸上了这儿,还大剌剌地毫无忌惮,他敢说,附近所有的明暗哨只怕都已遭了毒手。 「小朋友,听来黑老弟是伤在你手里?」眯起眼,和尚若有所思地朝一旁白影瞄了瞄。 「你的白老弟没报告?」也顺着和尚的眼神朝白影睨了眼,雷羿自是乐得火上加油倒打一耙,「不好意思说还是告错了 状?」 「臭小鬼少在那儿挑拨离间。」脸色阵青阵白地有些局促不安,雷羿的机灵是白辰始料未及,他其实不过是稍微加油添 醋隐喻封若旸的反心,哪想得到请是请来了大菩萨,却适得其反被将了军。 「大师,任务为重,有关武判的事……容后再禀,再说到现在不也还没见到人?」 「消息很正确,我们上来的也很顺利。」言下之意人若存反心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无语,心下却暗自一凛,白辰不由暗忖着血和尚是否也已偏了边,再加上还有个死心蹋地的花痴女人…… 原以为二对二的局面可变成了一面倒,只剩自己一个是「外人」。 「你们好啰嗦喔,害我张着天罗地网等半天也等没个影。」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一道翠绿的娇小身影随语自东面翻上,双臂各盘了条拇指粗细的碧色小蛇,豆蔻艳染的十指则 扣着面似旗又似网、满布着锐刺倒勾的怪异兵刃。 「阿弥陀佛。脚生在小朋友身上,他不往你那跳怎能怪和尚?」 「不怪你怪谁!你不会和白辰把人给我打下来呀?再不切点零碎喂我的宝贝也行,结果居然只顾着跟白辰废话半天!」 芙蓉面蛇蝎心,看似十四、五的女孩颐指气使地大作茶壶状。 双手倏扬,趁着来敌争论不休,雷羿迅速地将早已准备好的烟讯和火雷甩出,不求伤敌但求趁隙脱身,然而就在他和徐 晨曦往后疾退时,一道暗影,自崖飘起迅如幽魅般掠过头顶,硬生生封住了去路。 「公子!」 「公子。」 「……」 不尽相同的反应,无论何种心思却都带着分畏惧。 「不是说过要你们注意这小子的火雷?只顾吵,命不要事情砸了也无所谓?」 磁沉的嗓音淡然的语调,都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此时却陌生得仿佛从未闻及,雷羿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如遭雷击般 怔立着动也不能。 没有回头的勇气,然而身旁转身相对的徐晨曦脸上神情已说明一切,宽大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几欲掐出血来。 「这是哪门子的玩笑!」 怎么可能?内应怎么可能是他!他怎么可能……背叛…… 背叛,逐渐在心头上清晰的两个字。 宛若被只手紧扼着喉喘不过气,雷羿只觉得整颗脑袋像锅沸水闹哄哄地,从来没有过的混乱。 「那么……好笑吗?雷。」 亲昵的唤语一如往常,带了点揶揄一点专属的纵容,叫人以为一切只是恶梦一场。 「……好笑,简直他妈地好笑极了!」 怎么不好笑呢?十年的日升月落,十年的冬寒夏暑,他竟全然一无所觉,这镜花水月的虚幻……如羽长睫仿佛不胜倦般 紧紧阖上。 他雷羿,南水地界公推比见阎王还愁三分的麻烦人物,竟像个白痴般被人耍玩在掌股之间犹不自知。 亲人、情人……原来答案还有着第三个—— 敌人。 「打算就这么一直背着我?不怕到了阎王殿上交代不清谁送你来的?」 语声轻柔却宛若平地惊雷,背伫的身影不可遏地一颤。 那人在说什么?心音如鼓狂擂,鼓噪喧嚣着隔绝了一切,雷羿下意识甩了甩头,发胀的脑袋里似是蛰伏了什么,每一次 心跳都痛得他想发狂。 那家伙,居然说要——杀了他? 原来对那人来说,十年荏苒,根本毫无一点意义,收与放,竟如此简单…… 自己呢?这占据了大半人世岁月的悠悠十年,他是否也能学人这般潇洒地一笔勾销? 说不出激荡在胸口的究竟是何感受,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唯一清楚的只有那越渐炽涨的怒意,宛如滔天烈焰,快要焚尽 所有意念。 「别对雷羿出手,曲逸旸,他没有对不起你一丝一毫,杀了封若樱的人——是我。」覆手搭上身旁不住轻颤的臂膀,徐 晨曦自承不讳「极乐令」的目标就是自己,不论今天能否生出,他都绝对要想办法让这孩子脱困。 对于世人所谓不可饶恕的弑亲大罪,他只有遗憾从没过后悔,谁对谁错谁欠谁还,罪与罚全留到冥狱中论断。 小夜!深吸口气张开眼,清冽的语声有如道冷泉淌过,激醒雷羿浑沌的神智,镜澄般黑瞳掠过抹狠戾绝色。 该死!学啥呆子地伤春悲秋,他答应过老大好好保护小夜的。 利落地一转身,映入眼的是抹艳如火红的赤影,仍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容,只是那黑褐的眼宛若冰封一般不再温暖,微挑 的唇也不再笑得纯粹,整个人像把无鞘剑,冽寒慑人,无人敢掠其锋。 这才是真正的「曲逸旸」吗?这就是令他们觉得深不可测的原因? 仅只随随便便站着,仅只随意漫不经心的眼神,就能让人腿软,不由自主地想逃,难怪他总觉得浴血时的男人最为耀眼 ,有种叫人无法逼视的神采,原来,这家伙本来就是把鲜血淬炼出的利剑。 「想从背后杀我?呵……」听着遥远地不像是自己的语声在耳畔萦绕,雷羿扬唇笑了,狂肆而冰冷,年少的脸容再无半 分稚气。 「你不会有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30 这机会的,曲逸旸。」 我的背后,已没有你的位置。 第九章坠之渊 「你总叫我吃惊,雷。」 掂了掂手上的烟讯和火雷,曲逸旸笑瞅着那双不再倒映着自己身影的黑瞳,「看在多年交情上最后送你句——别在高手 面前玩这不入流的玩意儿,被自己的家伙炸焦,那滋味可不比背叛好受。」 仿佛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把「背叛」两字挂嘴的男人依旧笑语晏然神态自若。 「是吗?那怎么不把那不入流的玩意丢回来?」轻蔑地一撇唇,雷羿挑衅似地斜睨着那双黑不见底的冷冽寒瞳。 想看他宛若丧家之犬的狼狈?再等八辈子吧。 不过是回到了不认识这家伙的时候,不过只是回到从前的最初罢了,只要回到和眼前人陌不相识的雷羿就可以了,回到 一个人的雷羿。 「猫捉老鼠也得老鼠配合才有得玩,你大可试试看被炸焦的会是谁?难保不是后头手脚不够利落的,我雷羿的家伙可向 来是忠贞不二认主的。」 「呵……小鬼头,要说大话也等下头毛长齐了再说。」娇柔的女声从背后传来,用词却是令人不敢恭维的粗鄙,「公子 ,这两个交给我们打发吧,无须您脏了手。」 「阿弥陀佛,和尚也赞成,下头的桩哨已偏劳公子亲自出手,这儿就留给属下们效力。」合掌一顶礼,光头大汉徐徐迈 步向前。 「大师,我倒觉得我们该把姓徐的留给公子解决,毕竟公主的仇若能由公子在墓前将人剖心告祭,主上该最快慰不过。 」合理不过的托词,白辰目含深意地睇视着远处的瑰丽红影。 「这……」犹豫地一顿,和尚打扮的汉子也顺着白辰的视线瞥去,只见争论间傲立风中的男人已不耐烦地迳向目标走近 。 嘴张了张却又敛语无声,卜释有些难为地摸了摸光头,一边是左相亲信,一边则是最不可测的「公子」,而谷主又似隔 山观虎地哪头也不偏颇,害得他们一班老骨头老夹在中间难为。 虽说这位「公子」只具高名并无实职,又长年在外没什么深厚的人脉班底,然而除非是活腻了,否则绝无人敢无视于他 。 年轻一辈的慑于他的强,老一辈的则是忘不了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即使封舟瀛下了封口令不再有人论及,悠悠数十载也难忘得了,连他们昔日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左相大人也得忌惮三分 ,就不晓得谷主有没有后悔把绝学传了这么个难以掌控的怪物。 也许早就后悔了吧,所以才早早就把人送出谷外自生自灭,省得担心早晚那天谷里被搅得腥风血雨乌烟瘴气,何况放出 这么个魔物,兴许还能够让那些白道正派扰无宁日。 谁想得到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竟无巧不巧地落到了公主的心头大患手上,更没想到那桀骜不驯的嗜血性子居然安安分 分地隐忍了十数年未发,正因为太过不可思议,所以才叫人无法不怀疑人究竟是站在哪边的。 望着渐渐逼近的身影,雷羿第一次在临敌之时有了不知所措的彷徨不安,他很明白光是那三个自己就不一定讨得了好去 ,若是再加上曲逸旸……紧咬唇,虽然不想承认,但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 别说打不过,就连逃也逃不了,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够安然脱身,但无论得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人安然送回老 大身旁。 不仅是承诺而已,生死酬知己,他绝不会让人孤影凄凉。 就在雷羿苦思对策时,肩头突然被人一拍。 「羿,麻烦你吃亏点对付那三个吧,这家伙交给我。」拍了拍少年略显削窄的肩头打气,徐晨曦决定一赌自己所想。 虽然那双冰封的漆眸里他完全找不到一丝动摇,但他总觉得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很多地方都透着不对劲,比如说就算是 用苦肉计设陷,鞭烙之伤也就算了,动到「留情」则未免太过。 瞧那三人明显敬畏的态度,想必男人在谷里的地位不低,有必要冒险受那非人的折磨吗?再说留情的特性众人皆知,难 道那男人就不担心泄了功底令他们有所警惕? 「你打不过他的!」 这又是哪门子的玩笑话?脑袋摇得像面拨浪鼓,脸色发青的雷羿只差没直接动手把徐晨曦敲昏扔过旁去。 他都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能不能拜托别再添乱!? 看着双杏般大眼如蛇盯蛙般不敢稍眨,徐晨曦半是哭笑不得半是感动满溢,尽管人看似平静如常,他又怎会不明白雷羿 实则在勉强自己。 面对最亲之人的背叛,那伤那痛,一时半刻怎可能弭平得了。 「我有说要跟他打吗?」 「啊?」 「打不过还打,我有这么笨吗?」 故语带玄机作轻松,唯今他能做的就是让雷羿喘口气,至少别这么快就与那人兵戎相见。 「听我的,那家伙暂时交给我,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系出同源……」 「拜托小夜!别是什么人不亲土亲的鬼话?真要比亲,我跟那家伙还同滚过泥巴同睡张床,连地府都差点一块游了。」 深吸口气,徐晨曦差点忘了当初是怎么被这小鬼给气得半死,分个对手也能争得像在抢媳妇似的。 「我的意思是——现在的『曲逸旸』我该比你还了解,至少我可以跟他好好谈谈极乐谷,所以麻烦请善用这空档,等宰 完那三个还想滚泥巴的话我不会跟你抢。」伸手揉了揉少年惯披肩上的长发,目光里的揶揄转为真挚,「小羿,如果有 机会的话……」 「想都别想!」倏然大叫打断未竟的话语,雷羿朝人扮了个大鬼脸,随即身影如箭疾掠,完全不给徐晨曦把话说完的机 会。 「要走一起走,天上地下哪儿都奉陪,就是别害我没脸见老大。」 见人跑得比飞得还快,深怕他反悔似地把崖边的三个全兜着一块打,徐晨曦也只能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看样子要人 独自离开是不可能了,哪怕是用「突围求援」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就见面前男人寸步未移远眺朗朗晴空,端详着那张平静脸容,徐晨曦对于人就这么轻易地任雷羿 离去一点也不感意外。 毕竟十年相处,情之一字,不是说断就断得了。 「真的没有第三条路?一定只能背叛小羿吗?」 不是背叛青浥而是背叛雷羿,徐晨曦很清楚以面前男人散发出睥睨群伦的气势,尽管青浥门已为一方之霸,只怕也不会 是这尊大菩萨屈就多年的理由,唯一还称得上的可能…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31 …该是雷羿。 男人对雷羿的特别众所皆知,就算是戏,他也不信全无真情。 「你的废话倒不少。」抱臂而立,说话的男人露出几许玩味的眼神。 「啧,这句话通常是我对人说的,从别人嘴里听到还真新鲜。」微耸肩,徐晨曦有意无意地总将视角余光朝身侧扫,目 的不外乎希望男人更为分心地注意另头的战局,必要时作为压箱底的「指禁煞」也许能够派上用场。 兵不厌诈,说到底他还不想英年早逝,尽管这次再出手的代价只怕会是这身习来不易的功夫,所以到时就算不小心废了 人手脚什么的也称得上扯平了。 「既然我们好像有点时间聊聊……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吧?」 「封若旸。」很干脆地给了答案,曲逸旸有所指地瞄了眼墓碑上「封若樱」三个大字,嘴角微扬:「还需要多言解释? 」 「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号人物,文武判、血菩萨、绿衣娘,没见过至少也还听过,你呢?」逐一点出这回进犯人马的来 历,虽然理解那一眼隐喻的意思,徐晨曦可不认为这算起来比他还少活几个年头的家伙会是什么血缘亲长。 「死人不必知道这么多。」 「喔,这么有把握?不怕小羿伤心?」 「怕?」唇挑泛出抹淡笑,嘲讽复带着点玩味,沉如暗夜的黑眸微眯了眯:「这天下该还没我怕的事,如果说……不啻 你,连雷羿我都下得了手你信不信?要不要验证一下我怕是不怕?」 直视着面前毫无迷茫之色的暗瞳,徐晨曦皱了皱眉:「那就不必了,一定会后悔的事我从来不试。」 何为真何为假?那样的笑容、那种眼神…… 拇指朝心指并微屈,掩在袖袍下的五指蓄势待发,对于所谓「人心」徐晨曦向来都有着几分判识的把握,惟独这一次, 他完全捉摸不透男人的心,难道对于雷羿真只是戏梦一场、全无意义? 「既然你们的目标是我,那就别把小羿也拖下水。」 不管真假为何,眼前最重要的该是想法子让雷羿置身这团乱外,徐晨曦如是想着,话到一半却敏感地发现那薄唇边的笑 意变得更为凛冷肃煞,视线也似穿过他落得更远,若有所思地半转过身,果然,围战中的雷羿已渐落下风。 「不奇怪吧,换作是平时大概还能再多撑些时候,但昨天以前他跟你一样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他毕竟才十五岁而已,体 力自不可能和我们相比。」 「又想拿话激我?」黑瞳颇感趣味般斜睨了眼,凛冷笑意也改为嘲讽揶揄,「若樱死在你手上看来还真栽得有些冤,如 果你只有这点本事的话,我想那女人该是死不瞑目的。」 死不瞑目吗……往事历历如昨,徐晨曦忍不住闭了闭眼。 「别小看雷,别以为他年纪小就做不到什么。」目注着在三人围攻下越显左支右绌的瘦小身影,淡然语气里夹杂着种意 义不明的兴味,似是揶揄又似骄傲。 「那小子真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结果绝对叫你意想不到。」 「所以你的打算就是把他逼到绝境?我以为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自以为是的片面决定一切。」懒得再拐弯抹角地套话,徐 晨曦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一切挑明,「你不认为这么做对小羿太过严苛了。」 「严苛?我做了什么吗?到目前为止我好像什么都还没做吧。」诡异地笑了笑,曲逸旸不意外眼前人再次皱起了眉。 无所谓,他本就不期盼这些正常人能够理解,反正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结果也只会是一个,能达成目的就好,哪来的闲 工夫管它这不可以那不行的。 「你喜欢小羿对吧?」无法明白人的打算,徐晨曦只能挑看得清的来讲,至少他能肯定对这男人来说,雷羿无疑不同于 别人。 「不知道,看他开心我很乐,看他吃惊我也很乐,你说呢?」 「……替他挨『留情』呢?也很乐?」 眼微眯,即使生死当前,徐晨曦依旧不改言词犀利,尤其眼前人一副胜券在握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他很不爽,就如当初看 不惯古天溟天之骄子一般。 玩味地打量了眼人,曲逸旸随即意会地眉梢子一挑,「亲人情人什么的就是你问的?你们这群吃多太平粮的家伙未免也 太无聊了点。」 「……」 「知道『极乐祭』是什么吗?」 倏然一凛,徐晨曦难掩惊愕地望着面前如话家常般无谓的男人。 「看样子是知道。」凛冷鬼气再次蔓延,薄唇微挑噙着抹令人胆寒的战栗诡笑:「还想问我喜不喜欢,亲人还情人?」 极乐祭,是把一群稍懂人事的孩子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里,投以不足的粮水让饥渴的孩子们去争去抢,等个一年半 载存活下来的少数已是身强体壮侵略性十足,之后三、四天乃至半个月地不投予食物,激烈的争夺也就自然而然演变成 了杀戮。 七、八岁孩子的杀伐,灭绝人性地残忍。 如此半年后送入的吃食重回充足却改为活粮,从鼠兔狗鸟开始,再慢慢换成渐具攻击性的蛇猴山猪,最后则是同样饥渴 的狮虎猎豹,一年后能活着出洞的孩子就交由谷里高手调教,培训成杀戮菁英。 如此严酷的祭选,每三年举办一回,却不是次次都能有幸存者产出,而若有成功的,则常三两成队,因为最后的狮虎猛 兽,往往不是单人之力可抵,就算一时侥幸也难撑数月之久,一旦受伤,在无医药又不得喘息下结果只有死亡一途。 所以在这最后的一年,杀戮的对象通常不是彼此,一则能撑到这时候的皆已是强者杀之不易,二则人多好办事,多一分 力量自然也就多一分存活的可能。 「不是已经废除了?」语声干涩,徐晨曦终于知道为何男人眉眼间自始就写着看戏般的蔑色。 对于一个自小就踏着血色一路争斗的人而言,有无人性都是个问题,遑论要他懂得什么是感情。 亲人情人……根本是个笑话。 「是没了,在我之后,知道为什么吗?」 摇摇头,极乐祭之于他不过是项传闻而已,同封擎云般,因为封若樱之故,他们很少参与谷里的事,严格说来根本不能 算与极乐谷有关。 「因为那一届的小孩都还不错,他们没想到最后出来的只有一个,呵,看来你也懂这代表什么。」没错过人眼里一瞬掠 过的惊骇,说故事的男人笑得更欢愉了些,「没错,除了表示我很强外,也意即我嗜杀成性,成了所谓人蛊。」 「所以他们怕了,想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32 毁了我却又舍不得『杰作』,犹豫不决的时候封舟瀛却看上了我,自此后那票人再也不敢办什么极 乐祭,免得几时又多个害他们夜夜梦魇的麻烦。」 「……你伪装得很不错,我佩服。」 说佩服是真的肺腑之言,浸蚀着血腥却能隐忍着不透一点血味,而且还是在青浥这样的正派卫道人士里,只怕说予古天 溟听也得甘拜下风。 「伪装?」雾般迷蒙柔化了黑瞳些许冷冽,却是眼一眨就消散无踪,「是啊,不过你该佩服的是全青浥门上下的迟钝, 我杀人的时候可从没手软犹豫过。」 何须伪装呢,有雷在,他只需收起獠牙就好……墨黑双瞳不由地锁住激战中的身影。 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那些原本他遗忘的,初识雷羿的那段日子里早被捡回得差不多,纵使不全也已经人模人样的足以骗 过许多人不是? 突地「劈啪」一声裂响拉回心神,抬眼只见五彩缤纷的烟花盛绽在碧蓝晴空甚是炫目。 「啧,还真慢得可以。」目注着绚烂烟彩,颀长身影仍不见紧张地闲散而立,却是随手一抬,一缕凌厉指风伴语破空而 去。 指……禁煞!? 呆望着那再熟悉不过的指势,徐晨曦是真的错愕到脑里一片空白,远比什么极乐祭的还要震撼,只能愣愣地将目光随着 指去的方向。 「杀千刀的!」 一声急怒骂语倏地震回了徐晨曦的神智,定眼望去头个要找到就是雷羿。 只见人汗湿鬓发地伫着膝头喘息,右手黑炼断去了一大截,只剩尺许晃在腕间,再就是右小腿多了道血痕,以湿渲的程 度判断该不甚严重,除此外不见人还有什么外伤。 眼见雷羿没什么大碍,徐晨曦才分神关注起其他,这才发现原本与雷羿缠斗的白衣男子半跪于地,面容扭曲地紧抱着左 踝,泊泊血色兀自从足背流个不停。 「封若旸!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公子,这是……」微皱着眉,卜释实在对眼前人捉摸不定的性子感到头大,完全搞不清人究竟意欲何为。 烟讯已起,本待一股作气先解决碍事的少年,谁知杀招才出,一道凌厉的劲气却打乱了所有,若不是他缩手的快,只怕 掌上也得像白辰一样多个血洞。 「怎么,大和尚也有意见?」墨瞳冷色一闪,人则是无聊似地转玩着腕关,「姓白的赏我一记在先,我不过回敬点在后 ,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对?再说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只要了只爪子而已。」 「强词夺理!你分明是起了反……」 指风再起,毫无徵兆迅如疾电,只见人屈立的左膝上,就像是戏法般凭空突开了个黑洞,继而迸出朵大红血花,绚烂却 也怵目,只听得人一声惨叫已是倒地不住痉挛,不必细察,只要练过几年功夫的都看得出膝盖骨碎得彻底,这条腿已是 废了。 鸦雀无声,不论是极乐或是青浥,两方人马都被这杀招的狠戾给慑住,徐晨曦终于确定曲逸旸的指禁煞不但远在他和封 擎云之上,甚至比起走火入魔前的封若樱也毫不逊色。 短短几个呼吸间,连使两记劲道十足的指禁煞,却不见人有任何的勉强,而他没忘了就在昨天这男人还受「留情」折磨 着而今也仍余毒未清。 如果,全然无恙…… 红唇紧抿,渐渐褪隐得白无血色。 不是对手…… 就算是古天溟,只怕也不是这男人的对手。 「公子,烟讯已起,是否准许属下用碧凝?」恭谨请示着,绿衣女子眼中满是钦羡地睇凝着俊拔身影,男人的强已完全 慑服了她。 瞥了眼空中渐逝的彩烟,曲逸旸脸上仍是一派的轻松悠然,完全叫人看不出盘算。 「都退下,我来。」 「……」和尚打扮的汉子再次皱了皱眉,眼前情势令他觉得有异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对,只得冒险建言:「公子,既是时 程紧迫,那姓徐的是否就交由和尚打发?」 「怎么,我出手你还不放心?」 「公子言重,属下等不才,劳驾公子已是罪过,怎么也该替公子分忧解劳些。」 「替我分忧解劳?」若有深意地对人勾了勾唇角,凛冷笑意却未达眼底,「有需要吗?卜释,适可而止过头可就令人生 厌了,你不会不知道我打哪来的,该不是脑袋也和那边躺着的一样浑吧?」 「属下……」 「跟绿萍退到一边去,你该知道那个洞里出来的一向没耐心。」 「是,属下遵令。」 慌不迭忙赶紧退得老远,冷汗涔涔已是湿了脖颈,卜释暗忖着回去该找谷主好好商议一番,这样的男人绝不是他们控制 得了,留着终成祸害。 「啪啪啪,好威风呢,『公子』。」击掌致意,雷羿挑衅般直瞅着慢步而来的男人,眉梢嘴角尽是讽意。 「怎么听来好像不怎么服气,看不惯我威风的样子吗?雷。」 「我以为你该叫我雷羿或称声雷副门主,我们有那么熟吗?」 划下界限筑起屏壁,微挑的唇棱笑得极为狂肆,胸口窒息般的烧灼蔓延着几欲叫人发狂。 「积习难改,你该听说过的,雷副门主。」 定定瞧着那依旧亮如夜星般的黑瞳,雷羿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神韵,尽管那口吻一如往昔般带着只有对他才有的俏皮,却 也已感受不到丝毫温情暖意。 明明近在咫尺,为何却隔如天涯…… 「回答我个问题可以吧?」 「我在听。」 「这是你所谓的『想做』还是『不得不做』?」 尽管一遍遍说服着自己这没什么、不要在意、不要再对这家伙存有可笑的幻想,尽管明知这时候问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 愚蠢,心底一隅却仍是隐隐存着份希冀存着份期盼—— 也许,这一场恶梦只是情非得已。 「呵,难为雷副门主还记得我随口胡诌的东西,你觉得……」玩戏般摆出指禁煞的手势在人眼前晃了晃,薄唇微挑笑得 戏谑,「我会有『不得不做』吗?」 「所以背叛青浥,是你『想做』的?」语冷心冷,却犹忍不住执着地追问到底,什么都好,给他一个可以彻底捻熄所有 火花不留余烬的答案。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雷羿,想聊到姓古的上门救人?」 「你怕了?」 「激我没用的,小时候你不早就知道了?倒是你,怎么不怕我这么有耐心地陪你闲扯是故意等人来?」意有所指地朝另 头扫了眼,映染着朝阳的脸庞微泛笑意,然而不待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33 下个动作雷羿已疾如旋风般换了个位置横挡在人与徐晨曦间。 「有空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你自己,当着姓古的面杀了你效果也该不错,未知到时候古大当家是否还逃得过区区的『指禁 煞』?」 笑看着人脸色一变再变越见凝沉,曲逸旸知道差不多该是了结的时候,拖了这些时候,古天溟也该快到了,他该当面证 明一下自己的心迹才是。 「我好像说过,猫捉老鼠也得要老鼠配合才有得玩是吧?」余音袅袅,少年的身影已消失在众人面前,代之而起的是切 割大气的锐利啸声。 偏首闪过迎面而来的黑影,曲逸旸劈手夺向长链,旁人也许对这根既做鞭又做棍、必要时亦能做刀剑斩击的铁炼很是头 大,他却再了解不过。 灵活多变是它的优点,却最怕遇着硬底子的内家好手,如果再加上轻功亦不错那就更是大忌,雷羿自己也很清楚,如今 却偏偏遇上他,两者兼具。 半空中飞腾的黑影一顿一折,巧妙地避开横劈而来的掌,然而随即一只手却又诡异地从上方追下,雷羿深吸了口气,挥 炼改扫下盘,在人旋身闪避的同时力贯左臂短炼,翻身欺近。 既然长击对他不利,那就改做近身短打,以快打快看谁技高一筹。 「我说过,别对比你本事高的用这些杂耍。」奚落似地一撇唇,对于身前快到看不清形影的攻击,曲逸旸仅是并指成刃 ,泛着莹白的双掌逐一迎上冰冷铁器的攻击。 可恶!牙紧咬,雷羿再次深切体认到两人武学上的距离,难怪老一辈的总说招式纵是再奇再玄也仍要浑厚的内力作底, 否则一旦遇上有段落差的高手就只有吃亏的份。 六年,他们之间不是只差了六年吗?为什么他却觉得这鸿沟深不见底?就因为他起步晚了?但古天溟不也说过自己是少 见的练武奇才吗?为什么还差得这么的远…… 望着小脸上满写着不甘与忿慨,曲逸旸不由地缓了缓手,并不是人资质驽钝或不够努力,而是自己太过特别,再说旁门 左道本就不受常理规范,正琢磨着该怎么让人明白这点时,眼角余光却见远方地线出现了几抹模糊人影。 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念起,原本始终没什么大动作的身影倏地变得飘忽不定,瞬息即闪过雷羿直扑人身后守护的目标。 悬匕凝神,早备着一战的徐晨曦选择迎敌,以曲逸旸显露的身手,逃是绝对逃不过的,然而艳红的身影却宛如鬼魅般忽 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莹白的掌如蝶穿花般印上胸口,耳边除了喊声外还有阵如风低语。 「晨曦!」 疾驰而来,古天溟却只来得及接住人中掌飞跌的身子,血,再次漫红了眼。 而不待其他人做出反应,鬼魅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一脸担忧的雷羿面前,快得叫人措手不及,仿如来自幽冥的掌一锁喉 一制腕,须臾间整个人已被横臂压抵在男人身前。 喉头紧扣的灼痛让雷羿说不出话来,只能费力地需索着那似是越来越不足的空气,模糊视线里则是朦朦胧胧地多了好几 抹影。 原来老大到了……确切意识到外援已至后心头重担一松,眼前蓦然降下黑幕,雷羿索性阖上眼不叫人看清他的狼狈。 现在,他终于能够捻熄心底的那点花火了,再不怀疑身后的男人究竟杀不杀得了他。 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是。 「逸旸,别乱来。」将怀中人交给身后的封擎云照看着,古天溟勉强自己集中心神专注眼前。 有莫磊在,不会有问题的,绝不会有事,唯有这样说服自己,他才能够沉着冷静想法子解决眼前的棘手难题。 「有吗?」笑挑了挑眉,扣锁在喉的长指也游戏似地跟着一松一紧,「长话短说,你知道我要什么,再帮我补一掌吧, 等姓徐的咽气了我就放人,否则就只好先拿这小子告慰若樱了。」 ……该死!竟拿他威胁人!? 睁开眼,眼前虽仍是黑压压地点点金星乱转,然而流失的气力却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身上,雷羿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有 只手是自由的。 也许因为炼子断了一长截,他的左膀仅是被人绕锁喉头的左臂缚锁着,加上曲逸旸似是认定他已无力反抗并未制穴…… 缓缓聚力于掌,漆幽黑屏冉冉浮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不知道他,有没有小夜的好运气?如果没有……好像也不太坏呢,就跟身后的家伙到下头好好算账吧。 他说过,一个十八一个十九要当上下层邻居的。 说话算数吧,旸,哪怕我们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情人。 劲发,原本软垂的短炼霎时坚如铁剑,雷羿毫不犹豫地手起直朝自己胸口插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绝不叫人称心如 意。 「你……小羿!」疾声厉吼,古天溟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是被吓得铁青。 完全出乎众人意料外的异变,就算是他有所觉也鞭长莫及,眼见黑影如蛇就将噬上雷羿胸膛时,一抹看不清的红影诡谲 地窜出。 滴答滴答,不大的响声落在雷羿耳里却仿如鼓擂,不能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左腕,那上头覆着只苍白大掌,而片刻前如毒 蛇般的黑炼则只余短短的一截没在血色殷然的掌心里。 「你……」 沙哑的语声一入耳,雷羿这才发现脖子上重压已除,片刻前还犹如索命阎罗般的毒手此刻却宛若护雏之翼,代替自己承 接住蛇信的吻噬。 「还是老样子呢雷,总得留着只手替你收拾善后。」 呢喃般的低叹轻如风絮,雷羿甚至怀疑那是自己的幻听,因为语气里有着太多熟稔太多他想念的,正待抬头确认,却见 人亲昵地环过左臂,覆着他的手缓缓地将铁炼寸拔离体。 滴答声已成了啪咑声淅沥,雷羿却感受不到背后紧贴的身躯有一点战栗,反倒是看着的自己一阵肉疼发麻,寒意骤然充 斥心头,冷得想蒙住眼遮住耳瑟缩着什么也不必理会,可偏偏,不能躲不能逃只能咬牙承受。 再一次,雷羿深刻体认到站在身后的是个他完全不认识的曲逸旸,陌生得令他不禁扪心自问—— 十年来跟在身边的真是这男人吗?他知道的「曲逸旸」难道只是他虚幻的假想?根本就不曾存在,南柯一梦…… 「别伤害小羿!」 正奇怪耳畔传来的语声为何如此惶急时,天地突然一阵倒悬,雷羿下意识曲肘抓住依旧环在胸前的艳红臂膀。 蓝天、白云,接着则是片眩目的水光粼粼。 直到冰凉的湖水漫过口鼻,雷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34 羿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掳着倒栽葱地坠入湖里,而不待他有所挣扎黑幕骤临。 为什么?背叛了我,却还不放开手? ——待续—— c - 文案: 没想到自己以命相许的兄弟,竟是背叛者!? 雷羿知道,若是自己问曲逸旸原因,说不定会给气死的就是自己。 但为什么?背叛了他,却为什么不放开手…… 「你到底要什么?」 「我想要的不能是你吗?」 猛然睁开眼,雷羿不清楚胸口加剧的心音意谓着什么? 有点慌,有点乱,还有点……窃喜? 而曲逸旸设下千方百计,就是为了夺走他吗? 雷羿迷惑了,他搞不懂眼前的男人。 曲逸旸、封若旸、冯旸……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第十章扑朔迷离 火燎般的大红,红得艳美也红得刺眼。 甫张开眼雷弈看到的,就是这占据了满满视野的怒红。 红色的流苏、红色的帐幔、红色的漆木、床褥、被枕、桌巾……所有他能看到的全是通体一片的红。 不适地闭起眼,雷弈终于知道原来这喜庆的朱彩也有让人受不了的时候,避之唯恐不及。 这是哪儿?再睁开眼,雷弈不让目光停驻太久,然而无论怎么打量都只像是间普通寝房,除了满目红艳艳外没什么扎眼 的,甚至他还看到了窗纱透进的昏黄阳彩。 他以为他会在什么土牢囚室才对,就算真见着了阎判黑脸也不奇怪。 然而,现在他却是枕着软枕、睡着暖垫还盖了床丝滑薄被,要说有什么违和的,就只有高举过头缚绑在床头的两只手有 点麻,再加上丹田空空如也外带像是拆了骨头般的无力疲软。 除此外,情况似乎好得让他以为犹在梦中未醒。 「想吃点什么?」 偏头望去,雷弈并不意外偌大个人到了面前自己也没发觉,被禁了内息哪能耳聪目明,更别提来的可是位「高手」。 「……装潢成这鬼样你也待得下去?」单纯的问语,口气也无异于常,就好像两人间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如以往在青 浥的每一天。 「我没意见。」耸耸肩,高大的身影拂开床幔在床沿边坐下,同样地没一点不自在,「也许他们觉得血的颜色配我会比 较合适。」 「换别的行不行?」 想来跟这屋子的缘分该不是三、两天能解,他可不想整日对着这一大片碍眼大红食不下咽。 「随你,照五旗堂布置如何?」 「……」睇凝着眼前的熟悉轮廓,雷弈突然有种大笑的冲动,如果抓个知情的来听他们这段对话,他敢保证不是下巴脱 颊就是眼珠子掉地。 这算什么?极乐谷的待客之道?希望宾至如归还是体贴「客人」思乡过甚? 不会是见他没歇斯底里地一哭二闹三上吊,就以为他脑子进水浑得真当一切没发生过吧?还是说……鞭子与糖果并进, 打算招降他? 「我该叫你什么?曲逸晹、封若晹,还是有更难听的?」 既然人家连五旗堂都能堂堂挂在嘴上,他这理应是「苦主」的,自也不会扭捏作态粉饰太平,管他撕破了脸难看还难堪 ,反正晾在台上下不来的绝不会是他。 「呵,的确有更难听的。」唇棱一撇轻笑了声,对于人有意抑或无意的讽刺似是完全不以为忤。 「还是叫我晹吧,不管我有多少名字,这个字总不会变的。」 黑瞳倏缩,雷弈非常不喜欢这近乎暗示的暧昧,更不喜欢自己脑里突涌的念头。 只因为一个若有似无的不明眼色、一句随口胡诌的无聊话语就又开始做起白日梦吗?雷弈呀雷弈,你几时变得这么好说 话了。 嘴角微勾,云淡般的笑容讽意十足。 天地间哪有不变的东西?海都能枯石也会烂,人心尤以为最,遍尝世态炎凉的自己怎可能不懂。 究竟还在期盼什么?怕死得还不够难看吗…… 「这里是极乐谷?」闭了闭微涩的眼,雷弈不想继续在没有答案的问题上打转,变与不变不是光凭张嘴就说了算。 「你让我『睡』了多少天?」 稍微静心想想,不难猜出全身无力的疲软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大概为了怕麻烦对他用了药或是一路制穴未解,如果照情 搜所示——极乐谷在泷帮附近的话,那么他这睁眼闭眼的,少说也已十日。 「十二天,所以才问你想吃点什么。」顺着人转了话题,薄唇边笑意依旧不减,「光靠稀粥参汤的,死不了人却也填不 饱肚皮。」 十二天,看来还真到了敌窝大本营,就不知道这十二天里江湖是否热闹地掀了半边天,姑且不论他这青浥副首的份量有 多少,单是一个被两大霸主捧在手心里的徐晨曦,就该足以叫南北水域翻江倒海。 极乐极乐,这回捅着马蜂窝该不是普通「乐」了。 一想到未来鸡飞狗跳精彩可期,雷弈便一扫阴霾,心情大好地开始点菜:「糖醋黄鱼、三杯酱鸡、葱泥饼、翠丝银芽、 脆皮鸭卷、枣泥酥,嗯,再来四样卤味儿,一坛三十年女儿红。」 既然有人请客,他当然不会亏待闹了十来天饥荒的五脏庙。 只见人也大方得很,眉头没皱一个,二话不说一个掌击,一名美婢随即出现在门边,低着头恭谨待命。 「煮碗鲜鱼粥,参汤一并端上来。」 ……又耍他是吧!? 神色不善地眯了眯眼,雷弈很确定自己口齿清晰对方也不是喑哑聋残。 「要你吃饭可不是让你撑死自己。」 「怎么,二十年没杀人放火,就穷到连桌家常菜也拿不出来?」 「拿得出你也装不下。」 「哼,干脆说怕我吐得你满床算了。」 「知道就好,我不想还得叫人收拾,自找麻烦。」 「怕麻烦还问干嘛……」语声渐微,过于熟稔的场景让雷弈不禁有些恍惚,要不是束缚在顶的两只手提醒着,他真要以 为这不过是日常一幕。 言语不足形容的亲昵与默契,一如过往十年里的每一天,却不该是现在的他们之间。 「想问什么就问吧,搁在肚里孵再久也生不出答案的。」 「你会老实回答?」横眼斜睨,雷弈脸上明白写着不想玩这尔虞我诈的猜心游戏。 问了如何,不问又如何?即便眼前人真回答了,他也无法再如以往深信不疑。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薄唇微挑,笑意透着几分狡黠:「听不听得懂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忍不住嘴角微抽,这简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35 直是在驴子面前吊胡萝卜,存心整他来着。 问,不问?两个自己拔河较劲着,争的却是跳不跳坑的愚蠢问题。 瞪着红艳艳的床头顶,雷弈实在搞不懂脖子上顶着的这颗脑袋,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当人是死仇劲敌?哪怕当是个 陌生人都好过现在阴魂不散的过往残影。 到底要怎样,才能够死心? 「你到底想干嘛?」懒得再花力气和自己打架,索性自暴自弃地把肚里头快可以孵蛋的一骨碌全往外倒。 「吃饱撑着搞什么背叛?还是说少给饭吃了没把你喂饱?抓我到这破鸟谷又是想干嘛?难道还有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想 威胁老大的话,门没有窗也不会有,那家伙是狐狸不是草包。」 「就这样?」 「老子话还没讲完!你这家伙到底姓曲还姓封?跟那个封若樱又有什么关系?半路出家打劫的还是一开始就跟极乐谷蛇 鼠一窝?」深吸口气,雷弈略显疲惫地闭了闭眼,「这么多年我认识的曲逸晹是真是假?究竟哪个,才是你?」 最后一次,不设防地敞开心扉,最后一次,说出心底想说的话。 天真也好自虐也罢,反正就是那么回事,既然自己抛却不了那一点残念一点留恋,那么何不借用这男人的手帮忙推一把 ? 至于下场是刀山火海还是阿鼻地狱……他已无心计较。 「问完了?这么一箩筐的难为你忍了这么久,我记得有人一向标榜不当闷葫芦委屈自己的,怎么对我如此特别?」 不甚正经的口吻,眼波流光亦是轻佻地令人想发火,然而不待雷弈出言反驳,嬉戏般的语气骤然一转,「答案其实很简 单,不管是你所谓的背叛抑或者究竟哪个才是我,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我想要的。」 微沉的嗓音依旧如羽轻柔,既没特别的抑扬顿挫也没掷地有声的铿然,却又多了些什么不容人怀疑。 「……」 「还不明白?不才说过总有不变的?不管我是封若晹还是曲逸晹,要的从没变过。」 ……又是这种暧昧不明的鬼话?他怎么不知道这家伙如此婆妈! 「老子没兴趣打哑谜,你到底要什么?」不耐烦地直指重点,黑瞳里尽是讽色:「权?势?名?还是富可敌国的金山银 山?有什么青浥给不了你、只能跟这破鸟谷摇尾乞怜的?」 想要的……哼,还真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亏他还自作多情地以为有什么情非得已身不由己,说到底原来也不过尔尔 ,就为逞一己之私欲。 雷弈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为男人如常人平凡的欲望,更为自己蠢不可及的痴心妄想。 话说回来,他还该感谢人如此坦白才对,瞧那张嘴说得有多理直气壮,一击就粉碎他所有的不甘愤怨,干净利落,连失 望都省了,只剩对自己有眼如瞎识人不明的懊悔与怒恼。 「看来你还是不动,雷。」似笑非笑地瞅了眼人,高大身影已是一个翻身撑臂悬在雷弈上方,鹰猎般俯视着身下,「我 倒忘了该先告诉你我是打哪儿出来的才对。」 「……什、什么意思?」虽然雷弈很不想承认,然而一被那双眼如此紧瞅着,就算怒焰滔天也不自主减了大半,有理好 像也成了无理,甚至不必人再多言,他自己就全盘推翻了才说的话。 权、势、名、财?那样的一双眼根本明白写着不屑,蔑视的程度似是连极乐或青浥也不值一哂。 「意思是别用一般人的思维忖度我,青浥?极乐?把它们从武林录上除名并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怔忡地望着眼前这张脸,熟悉的脸孔神情却是全然的陌生,对于这个曾叫「曲逸晹」的男人,雷弈已经不知该 做何想法才对。 那些说他雷弈张狂的,真该来见见这家伙才对,听听看看什么才叫做「张狂」,和人家这种随口就「屠帮灭门」的气势 相比,他那点任性妄为根本连人一截小指都比不上。 「背叛?哼,你倒说说我背叛了什么?不过玩场游戏罢了。」唇撇,凛冷笑意令人目眩却也令人胆寒。 「何况若照你的说法算,极乐可是我的『老家』,青浥不过是处落脚,说到底当年是姓古的留我也不是我求的,没道理 主人留客还赖人是贼吧,再说这些年我也没白吃白喝,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长工,不干回老家有什么不对?」 「强词夺理!」忍不住反驳出口,却是脑子不管用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找着指责的话语:「吃里爬外害得弟兄送命难道还 不叫背叛?」 「吃里爬外害弟兄送命?」轻声复诵了遍,笑容冷意一敛变得几分玩味,「浔阳分舵的?你是见着了尸体还是见着鬼托 梦了?抑或指那些报讯的暗部?如果你真这么认为,那么可就太过小觑了你所谓的破鸟谷,没有我,注定三更死的照样 拖不过五更。」 「……」微咬唇,雷弈也明白那不过是自己被那番歪理激得口不择言不曾细想,然而要他就这么认同人云淡风轻的一句 「不过游戏」也绝不可能。 「叛离帮门不算、与敌私通不算,难道带着极乐谷的家伙大摇大摆进洞庭也不算?」 「那又如何?」 「你!」 「我是带了人进洞庭,那又如何?杀了人还是放了火?屋子没少片瓦洞庭湖也没少碗水,不过是让我『家里人』到他们 的公主墓前致意罢了,南水泱泱的第一大派该不会这么小气不通人情吧?」 「别说的好像一点错都没有,你伤了小夜!」 义正词严的指控,却见人莫名其妙笑了起来,如墨深泽变得更为暗幽难明。 「姓徐的吗?呵呵……他的话,就算死了也不为过,那是他欠我的。话虽如此你也不必太担心,我那一掌死不了人的, 有姓莫的在,顶多躺个三五天吧。」 「你说什么?小夜欠了你什么?」一连否辞好不容易有个人认账的,偏是有听没懂。 「我没兴趣讲古,再说那是我跟他的事,无关你所谓的『背叛』。」 「你……」一个你字出口后,雷弈便当机立断地把后头的重新吞回了肚子里,再随着人东拉西扯下去,十之八九准气死 自己。 他怎么从不知道这家伙口舌如此便给?简直跟小夜那张利嘴毒舌有得拼。 「实在不像你,雷。我知道的雷弈从不会如此捕风捉影斤斤计较……你在生气?」黑眸微眯,带着审视的意味朝人细细 打量,「为什么?认为我不只背叛了青浥也背叛了你?有负你的信任?我以为那玩意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一个愿打一个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36 愿挨。」 「……」 这回别说回嘴了,雷弈干脆两眼一闭来个眼不见为净,生平以来第一次觉得有时候做为臭味相投的「知音」也不是件好 事,看法一致要他怎么吵? 是你自己要相信我的。活、该!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会说出这种把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痞话来,所以此时要怨也 只能怨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偏是运气不好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压根当你是平白送上门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才捡着用。 「……你到底要什么?」重回原点,语气已是无奈再带点无力,兜了这么大圈转得心烦意乱,结果仍是各说各话没有交 集,是谁说过他们很有默契的? 别说对「背叛」这词的定义南辕北辙,就连到现在他也还想不出——是什么让这目空一切的男人如此屈就一场「游戏」 ?而且看来好像还「玩」得不亦乐乎,至少,他可从没见人如此主动积极过,过往这家伙总不冷不热不引人注目地跟在 自己身旁,安静的直像抹影子。 所以他实在无法不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魅力,竟让这个藏了这么久都快背毛生苔的大野狼本性毕露现出獠牙…… 「还不明白?你呀,还真是很没猜谜的天分。」微扬的嘴角依旧漾着浅弧,却是有别于前地笑得纯然愉悦,就连深漆暗 瞳也染上了兴许暖色。 「应该不难猜吧,有什么是我一直跟在身边的?不论在青浥还是极乐,什么是我始终没放手的?」 「跟」在身边?怎么说得好像不是样东西,无关权势又不是件东西那岂非是人了……人!? 「又在开什么玩笑?」猛然睁开眼睛,雷弈毫不掩饰地皱起两道好看的弯眉,理不清胸口骤剧的心音意味着什么,有点 慌,有点乱,还有点……窃喜? 眉锁不展,为答案之离谱,更为心绪起伏之莫名,雷弈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不去细究那慌那乱那喜,为了什么。 「开玩笑?那么这回好笑吗?」 似曾相识的问与答,心情迥异却都同样地难以忍受,雷弈不由地像面波浪鼓般摇起脑袋,否定着男人的问语,也否定不 愿想却逐渐清楚浮现的念头。 「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简直莫名其妙!」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就因为发现原来没被人弃如敝履地一脚踢开?因为发现在对方心里占了一席之位?只因为这样就如 此沾沾自喜? 醒醒吧雷弈,你可不是只狗让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那家伙的要与不要有什么好在乎的?别忘了你们现在可是敌非友, 被「敌人」放在心上可不是件值得额手称庆的好事。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想要的不能是你吗?」 「不、能!」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连带掐去心底不该有的动摇。 「为什么不?」 吃了记闭门羹,被人断然拒绝的男人面上依旧笑意盈盈,看不出一丝不快,甚至颇有耐性地刨根究底。 「废话!我又不是个东西。」心情乱糟糟,雷弈想也没想便随口搪塞了个答案,哪晓得话才出口就见悬在上方的脸孔变 得要笑不笑地忍得极为辛苦。 不怎么好的预感,他怎么记得好像不久前才看过同样的表情…… 「!」 「哈哈……是你自己说的。」爽朗的大笑声出口,笑得双肩连耸的男人身子一歪改趴到了雷弈身旁,「我可没说你,呵 呵……不是个东西。」 「还敢讲!?不都是因为你先……」恼羞成怒,正想给人来记拐子教训,手一动雷弈才重新意识到自己为人阶下囚的处 境。 笑声渐收,难以言喻的沉凝再次在两人间蔓延开来。 「……啧,还真把我当成了个『东西』。」 老大不爽咕哝了声,雷弈闷闷地偏过脸,分不出究竟是气多点还是恼多些,气这背叛得理直气壮的家伙,更恼意志不坚 的自己。 人家不过给了几分好脸色,甜言蜜语三两句,他居然就忘了敌我誓不两立,有说有笑地当人一如以往? 啧,还真没用哪雷弈,才信誓旦旦地要自己清醒,话没两句就又昏了头去……兀自暗骂着自己的不是,然而不待他虚心 检讨一番,回荡耳畔的轻语随即打碎了所有宁和假象。 「一点不便,只有请你忍耐了,虽然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游戏,但既起了头就该有个结果,你知道半途而废向来不 是我的习惯。」 什么!?猛转回头,雷弈顾不得才刚下定不再受人蛊惑的决心,直瞅着面前依旧笑意不减的俊容打量,半晌却仍找不着 一丝说笑的神韵,哪怕是分嬉戏的狡黠眼色都没有。 这家伙在说什么?什么叫起了头就该有个结果?他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什么意思?什么叫『游戏』该有个结果?伤了小夜又掳我至此,这样还不够?你还要什么结果?」硬捺下如履薄冰般 的惊惧,一字一句平稳道出问语,雷弈一瞬不眨地直盯着人脸上表情。 不敢想,这场名为背叛的游戏要到哪儿……才是尽头。 「当然不够。」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门边,黑瞳掠过抹计色,快得就连全神戒备紧盯着他的雷弈也未察觉不对。 「光是这样,还得不到我要的。」笑语晏然,俊朗笑颜如阳盛绽,却冷得如雪霜寒,「我要把青浥门从你心中连根拔起 。」 「……」彻骨冻寒自心头一点一滴侵蚀着,雷弈几乎是用尽气力才能从紧咬的牙关逼出声音:「你、在、做、梦!」 「喔,那就试试这个梦能有多真实吧。」宣战似地一挑眉,侧首支颊的男人伸指滑过少年略带稚气的脸庞意有所指,「 首先,我们先来证明你是我的。」 别过脸,雷弈打算不论人再怎样地舌粲莲花天花乱坠都来个不予回应,然而—— 「曲逸晹!」 死死瞪着那滑入前襟在他锁骨上放肆游抚的长指,雷弈羞怒地急红了眼。 「嗯?」慢条斯理应了声,指挑松开了带结,少年单薄的胸膛立刻大敞于前。 「你该死的在做什么!」 鸡皮疙瘩直起,小半因为沁凉的空气,大半则是因为男人得寸进尺在他胸膛上四处游走的大掌,所到之处,一阵阵颤悚 就这么不可遏地传遍全身,连头皮都感到发麻。 「看不出来?就算没开过荤……」邪肆地一笑,游抚的长指嬉戏般揉捻起犹如雪中红莓的小巧蓓蕾,「没吃过猪肉也看 过猪走路吧,别跟我说五旗堂里的弟兄全是只懂得摇笔晃脑的老道学,连点青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37 楼艳闻都不曾说。」 「!」倒吸口气,雷弈霎时僵如泥塑动也不能,就这么睁大了眼任胸前诡谲的感觉波波骚动着。 有点痛又有点痒,更带了点难以形容的酥麻,渐渐地汇聚成股不明热流…… 「唔……!」无意识地低吟了声,几乎是声音才出口,雷弈就被吓回神,呆了一瞬后小脸蓦然涨得通红。 「不过前菜而已,有这么舒服吗?」戏语调侃,流连茱萸上的长指更是恶作剧地轻拧了把。 「别太过分了,封若晹,别以为这样就能折辱我。」回过神,自然也就不会再任人为所欲为,雷弈开始挣扎着摆脱那只 逾矩的手,连称呼也改为属于「敌人」的名字。 「折辱?也许吧,在那些卫道人士眼中也许算是,至于你……雷,我可不记得你几时也和那些之乎者也的同属一挂。」 眼微眯,高大的身影重新翻身覆上,这回却是不留余隙地紧贴着身下的柔韧身躯。 「我说我要你,不会忘了吧?现在不过是证明一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不过是把你染上我的味道,省得有不长眼的以 为我只是说说没当真,妄想染指。」 去你的复杂简单还味道不味道的,狗抢地盘我也不是肉骨头!低啐了口,雷弈根本不想搞懂压在身上的男人到底在说些 什么鬼,光是和那两只越来越过分的大掌奋战就已经分身乏术无暇他顾。 奈何身形差人一截、内息被禁手又被绑着,再怎么挣扎也徒劳无用,而纵有再多的不解,在连裤子也保不住地被扯离脚 踝后,雷弈终于明白眼前人所谓的「要」可跟他以为的相差何止十万八千。 小脸上因为羞恼染上的酡红逐渐褪为死白,再迅疾地转为铁青。 「我、会、杀、了、你。」 一字一顿,事到临头雷弈反倒冷静了下来,不再胡乱挣扎徒耗力气,只拿眼凌厉地狠瞪着人。 「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轻笑了声,曲逸晹完全不介意那像是想把他凌迟的狠戾目光,抬起身坐在少年长腿上慢慢地脱去身上束缚。 「……」闭上眼,雷弈努力让面上神情除了冷漠外再无其他,就连紧握成拳的双手也技巧地掩入软枕之下,不留丝毫痕 迹叫人窥察分毫。 如果能拿石头把自己砸昏了该有多好?异样的感受不住在身上游走,雷弈死死压抑着想咬唇的冲动,深深后悔没把平心 静气的课认真学过,害他现在怎么也做不到物我两忘一片空白,只得胡思乱想着猛拿东西填。 即使不想承认,他也很清楚这让掌心覆了层汗的紧张说穿了其实就是害怕,说不出的害怕,毫无来由。 刀光血影的打打杀杀早已惯为家常,头掉也不过碗大个疤,怎么偏就停不下这手脚发冷的莫名惧意?不都说了除死无大 事吗? 不过就是那档事,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被当成女人泄欲,顶多挨点皮痛也不会断手折脚缺胳膊少腿,就当是逛窑子游花 丛增长见识又有什么?大不了实在倒胃口再吐个几回罢了,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条条都是道理,只可惜圣贤早有明语——知易行难,不论雷弈再怎么找千般百种理由说服自己也还是止不住满心拔腿想 逃的失措惊惶。 「你在摸哪里!」严词厉吼却是底气不足,雷弈还是忍不住张开了眼,却有些迷惑于眼前看到的。 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具完全不同于自己、属于成年男子的健硕身躯,却是第一次为那优美肌理下所蕴藏的力量感到悸动。 很美,即便是此时肉在砧板上他也不得不承认男人有着副赏心悦目叫人移不开眼的好皮囊,那是犹未抽高个头身板瘦弱 的他所深深艳羡的,如果不是这般赤裸相贴搅得浑身不对劲,说不定他还会吹声口哨以表赞扬。 「你问的是左手右手还是……」再次俯首在紧实小腹上用力一吮,复又伸舌舔舐着暧昧红痕,曲逸晹很满意只稍撩拨人 便有了反应。 「要做就快,哪来……这么多……废话?」气息渐促,才苏醒还称得上虚弱的青涩身子根本难以承受这样的挑逗,雷弈 不禁又多了件后悔的事—— 早知道就不该辜负弟兄们多次相邀的美意,一回生两回熟,多吃几回猪肉他就不信还会是现在这样手足无措地任人搓圆 捏扁。 就在雷弈以为人会使出什么恶劣手段整他出糗时,趴在身上的男人竟似认真地考虑起他的「提议」,片刻后居然认同地 点了点头,「也好,春宵苦短,是不该蹉跎浪费。」 还来不及错愕些什么,两条腿就已被毫不客气地扳开大岔。 两腿大张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人眼皮子下,饶是雷弈有所心理准备也还是难忍难堪地闭上眼转开脸,肚子里则早已怒极地 把人祖宗十八代全咒上。 「唔!」才出声便又死死地咬牙忍住,雷弈努力忽视着身下被闯进的疼楚不适,真进行到这一步,他反而没这么怕了, 也或许,这般三级跳的神速进展根本没留空闲时间让他害怕。 长指看似毫不怜惜地无情抽插着,墨浓深泽却始终紧锁着那张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的巴掌小脸。 漫无止尽般的刑罚终结在阵突兀上涌的热潮上,雷弈难耐地动了动身子,却是饮鸩止渴般越是挣扎便越觉得快被烧融了 ,尤其那被长指不住搔弄的一处更是升起股渴望被碰触的战栗快感。 高热炙融了神智,矜持也跟着灰飞烟灭,雷弈再也咬不紧唇瓣地逸出呻吟,就连原本紧绷的两腿也放软了下来,一会儿 后更自有意识地紧挨着男人的腰臀磨蹭着,整个人愈发如断线木偶般不受控制。 「你、用了……唔……什么?」再不识欲之一字,雷弈也知道问题出在那只犹在窄穴里不停捣弄的长指。 「让你舒服的好东西,上条硬梆梆的死鱼可谈不上享受。」 确认药效已令人沉入欲海,曲逸晹抽出长指改抵上自己的昂扬坚挺,随即毫无犹豫地一鼓作气挺进窄甬深处。 「啊!」突如的激痛让雷弈忍不住拉紧了背脊弓起身子,短促痛呼后阖齿更不知力道地把唇咬得鲜血淋漓,然而当剧疼 过后背脊重新放松躺倒时,无以言喻的酥麻便自那才痛得叫人闭气的地方渲染开来。 本能地扭动着,疼楚宛如被炙人高热蒸融不见了,涌起的是更多令人震颤的甜美快意,神智已模糊不清的雷弈不由地撑 腿抬臀,摇晃起纤瘦的腰身追逐那波波足叫人灭顶的热浪欲潮。 被人如此主动求欢着,原本犹有几分余裕的男人立即全身紧绷,暗瞳一沉更为无底深幽,窄穴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38 吞吐着已身坚挺的淫靡场 景足以叫任何正常男人失去自制热血喧嚣,遑论惯于随心所欲的他。 屈膝半跪,伸手将横跨身侧的长腿往上压去,强迫人半身悬空拱起臀丘,曲逸晹不再压抑欲念地大力摆动起腰臀,狠狠 撞击着身下沉溺在情欲中的牙白身子,完全无视于鲜红漫流宛如蛇舞般妖冶地蔓爬在两腿之间。 「嗯……哈……嗯嗯……啊……」 媚人低吟不断,艳如红霞的小脸表情似是痛楚又似无比快乐,曲逸晹倏地扯落一旁的纱幔遮住那双水光潋滟却映不进任 何影景的微睁黑眸。 这不是雷弈。 失控般毫无节制地折腾着手中不知痛楚的柔韧躯体,黑如墨浓的深泽里却是一片叫人心寒的清寂冷意。 不是他知道的雷弈,也不是他想要的雷弈,但他别无选择。 『大部分时候做我想做的就好。』 『……那剩下的小部分呢?』 『做我不得不做的。』 不得不做的是吗?唇挑,散发覆掩下的脸容冷峻至极。 哼,信口说说的也能成真,老天爷果然喜欢和他唱反调,只不过有人似乎忘了—— 让他不得不为的代价……只怕高昂得谁也付不起! 第十一章棋中之局 「听说……你对青浥来的小鬼出手了?」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四名仅着薄纱的少女或是剥着水果或是摇着羽扇,或坐或立伺候着坐在上首的主人,那是一名看似 四十左右的白面书生,有着张足以让天下女子脸红心跳的脸目,然而趴俯在他腿上的半裸少女眼角眉梢尽管带着春意, 却是规规矩矩地不敢妄动,宛如人偶般任男人握着丰乳把玩。 像是没听到上座者的问话,隔着大段距离位坐下首的曲逸晹依旧悠然品着手中香茗,而上首的男人似是很习惯他的漠视 ,径自抚玩着少女的胴体也不催促。 好半晌,堂下才传来了句懒懒的答语:「消息这么灵通还问我干嘛?」 「问你心得呀,年少的身体尝起来滋味该是不错,尤其练武者,柔韧的身子怎么玩都成,那紧窒妙处更是销魂蚀骨,再 加上如果是头不知人事的高傲小狮……啧,这驯服的过程恐怕就更叫人欲罢不能。」 尽管口说着粗鄙淫辞,中年书生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无减丰神俊朗的过人神采毫不显猥琐,自然地仿佛在说今天 天气很好一般。 「……看上我的东西了?」不冷不热的问语,把玩着杯盏的曲逸晹似笑非笑斜睨了眼人,黑曜石般的漆瞳完全看不出喜 怒。 「夺人所好岂是人父之所为?只不过有点担心我儿是否耽溺玩乐迷了心智。」 「那倒是若晹想得岔了。」以茶代酒抬手虚敬了杯,视若无物的态度毫无几分诚意,「一个暖床的罢了,义父有什么好 担心的?再说是个男的,如果我今后专『宠』他一人的话,您不也不必担心哪天会多出个麻烦打乱这一切?」 「呵呵,没想到我儿连挑个暖床的倒也深思熟虑,不过却又是误会为父的了。」 「喔,若晹又错了什么?」 「为父其实很希望你能有个孩子,就算不为我封家,难道你不想替冯家传个后?毕竟不论怎么说,若樱也还留了两个孩 子传香火。」 「这样吗?原来义父竟也不脱凡人所愿。」略带嘲意地垂下眼,曲逸晹没打算和人争论封姓是否真传了香火。 就他所知,不管是封擎云还是徐晨曦可都找了个不会下蛋的伴呢,除非那不世神医另有能人之处,否则老头的香火大梦 可是难了。 「老夫行事再乖戾斜佞,终也是人,血脉传承,是人总难免。」 「呵……」轻笑了声,曲逸晹玩味地朝人瞅了眼,「那就别对若晹太过期待了,义父该最清楚若晹是『人』不是?」 「女人腿下出来的可算不得是我的孩子,要也得是那洞里爬出来的,义父若真替冯家无后觉得可惜,何不再重启极乐祭 ,若晹相信有生之年该能等得到『下一代』。」 「极乐祭吗……这恐怕得从长计议,你知道左相素来反对得很。」 「那就没办法了。」不以为意地一挑眉,曲逸晹随即掸袖而起,「相信冯犹在天之灵也能谅解义父的难处,您就别太过 费心,还有点事先行告退,改天若晹再来请安。」 「怎么,急着重温昨夜『好梦』?」 闻言,已迈出门的黑靴停了停,半映着艳阳的俊脸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倍显诡谲。 「那倒不急,不过是想捉几只老鼠教点规矩。」 「……」 「义父该很了解我嗜血的性子,若不想我杀了不该杀的……」语音一颤,颀长的身影重新起步融入耀眼金黄中:「最好 提醒一下那些个耗子保持距离别跟得太近。」 目注着门外的灿烂阳彩,高踞首座书生模样的男人挥了挥手,围绕身旁的少女立即退离得干净,偌大厅堂霎时变得冷清 。 「如何?真如他所说的?」 完全不似自言自语般的问语,空无一人的大堂上却诡异地传出了答句。 「目前看来似乎是真的,公子用了『销魂』毫不留情,您也知道那药性烈会令人失控不知节制,完事后可要大伤元气的 ,如果公子真重视那小鬼,该不会这般狠心才对。」 「狠心?哼,你没看过他更狠的时候……还有呢?」 「早上属下让琉衣去收拾的,公子看来不甚在意,用完早点便把人丢着来了您这儿,据她所见那个姓雷的小鬼被伤得不 轻,全身上下几乎都是指印瘀痕,看样子公子好像真的只把他当成泄欲的器具。」 「……」屈指叩了叩椅把,中年书生沉吟了半晌才又开口:「琉衣有招叫『眠儡』对吧,用了?」 「是,但没问出什么不对,『血洗浔阳』弄假成真这事确实并非青浥所为,他们甚至还不确定浔阳究竟被我们渗入了多 少,答案恐怕还是落在公子身上,除去还属青浥的人马不算,那一晚撤出的人手一共有七十几人,这么多人却在一夜之 间全数消失……若不是组织所为,就只能是相当了解内情的绝顶高手。」 「青浥那边呢?那十几个原本被我们关起来的也不曾归队?」 「是,就琉衣探得雷弈的认知是——浔阳分舵全灭,除了公子外那小鬼根本不认为还有活口。」 「啧,若晹还真给老夫出了道谜。」唇撇,中年书生眼里浮起几分兴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不分敌我地一视同仁 ,是想昭显自己真不是『人』吗?还是……影胧,那小鬼跟若晹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39 的关系如何?」 「那小鬼打心底认为公子背叛了青浥,而且屈于公子身下也非甘愿,更别说什么两情相悦了……」语声一顿,略带了点 迟疑:「是否要属下再安排人试试?虽说至今没人能在琉衣的『眠儡』下造假,那小鬼今早又还神智未复,但也可能… …」 「不。」手举失意,中年书生脸色沉凝地摇了摇头,「不管是真是假,若晹那小子对于自己的『东西』可容不得旁人觊 觎,没必要给他动手的藉口,损兵折将的代价老夫可付不起,不过……」 眼微眯,精光一闪,「倒是可以让秦泸瑜的人去试试,听说白辰、黑寅都在那小鬼手下吃过不小的亏,这点可以扇风点 火好好利用,必要时帮点小忙替他们开开路也无妨。」 「是,属下这就去办。」 「办得仔细点,别让若晹察觉到不对,那家伙发起火来可不好惹,别偷鸡不着蚀把米反惹得一身腥。」 「是,属下会加倍留意,另外……可否容属下冒昧请教一事?」 「说。」谈完了正事,书生眼里锐色不再,闲适地举杯啜饮了口茶。 「当初为了怕公子有天不受控制反噬,您不是在他身上下了禁制?」 点点头,眼底神韵依旧悠然:「那又如何?」 「既是如此,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还处处顾忌着公子?若拿那禁制做要挟,您的意思公子该不敢不从。」 「嗤,我当你要问什么,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吗?」戏谑地一挑眉,中年书生伸手抚了抚身旁白玉砌成的龙首 雕饰,「那是老夫自保的最后一步棋,不到必要时老夫可不会走这一步。真把他杀了,谁来替老夫制着姓秦的老鬼?姓 秦的完蛋前他可死不得。」 「就算这样也毋须……」 「若晹很明白这点,正因为明白,所以既不把姓秦的放眼里也不卖老夫的帐,肆无忌惮生杀由性,反正姓秦的再火大也 没能耐杀得了他,老夫则是能杀却舍不得杀,否则你当老夫千方百计地想搞清楚若晹这回带人回来的用意干嘛?当我真 对那幼稚小鬼有兴趣?」 「……」 「很有趣对吧?」起身,中年书生缓步踏着青玉铺成的台阶拾级而下,「他的命掐在老夫手里,和老夫就像绑在同条线 上的蚱蜢,生死互依,所以不得不回来保着老夫这条命,姓秦的毁不了他也就动不得老夫不敢轻举妄动,然而老夫却也 没法子让他杀了姓秦的这心头大患。」 「狡兔死走狗烹,他比谁都深谙这道理,还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价值反将老夫一军,不但随心由性地要求老夫不得干预不 得违逆,甚至还得尽力在谷里替他收拾善后……那孩子,真的很聪明呢,不枉老夫当年留他一命又传他毕生所学。」 「秦相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您居然在二十年前就留了这一手防着。」 「嘿嘿,岁月不饶人哪。」状似感慨地一抚下颌,朝阳下身影却迸射出种与文人神韵毫不符的万千豪气。 「白道也就算了多少讲点规矩,像我们这种黑到底的,想平稳地安享晚年不用点心怎么能够?红尘情爱不可能是我们这 类人的羁绊,你当光靠若樱就能牢牢拴着这几个不起异心?其实秦泸瑜早就猜到了我的打算,不过是来不及在人翅膀未 硬前就铲除这颗绊脚石,现在也只能吹胡子干瞪眼和老夫耗着了。」 「可是主上,这样岂不是永远会是僵局?」 「呵呵……那有什么永远,比命长罢了,这局只要我们三人哪个死了不就解开了?」负手望天,中年书生扬唇笑了笑, 映着阳彩的黑瞳熠熠生辉。 「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若晹回来了,姓秦的就得整天战战兢兢着过日子,很有趣不是?我可是很期待未来的每 一天呢。」 努力睁开重逾千斤的眼皮,雷弈觉得自己像个七老八十的可怜老头,比起上一次张开眼的时候还糟糕,连动根手指的力 气都没有。 天杀的王八羔子,大混蛋! 虽然坠入黑幕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但现在全身上下尤其是那难以启齿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疼,叫他想潇洒地忘了都 很难。 该死的家伙,居然敢对他做……做…… 苍白小脸逐渐变得红如柿般,连耳后根都烧着发烫,雷弈再次有了把自己打昏的念头。 不愿想,旖旎画面却大唱反调地不断浮现眼前,一幕换过一幕,全是叫他恨不得打洞把自己埋掉的脸红心跳,连感觉都 仿佛烙刻在骨里清清楚楚地不容逃避。 明明就心不甘情不愿,遑论还是被压着做,结果不但被挑起了欲念好像还相当地忘情投入,姑且不论对方用了何种卑劣 手段,就结果而言这场情事里他的确也得到了欢愉,即使现在身子难受得紧,却也没恶心欲呕,而气归气恼归恼,也还 没到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离投河上吊……更差得大老远…… 闭上眼,雷弈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当然,可以说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无视于礼教的异类,也可以说男人毋须立什么贞节牌坊,然而心底一隅却再明白不过, 这一切不是这么简单就能一语了结。 原来,即使走到这一步,他也依旧无法彻底断念「讨厌」那个人吗? 不论嘴上说些什么或是心底自以为什么,身体却毫不排斥地展开接受,何者才为真实,再蠢的人也知道答案。 何时开始习惯了有人相伴?十年,对不过才历经十五载寒暑的他来说,也许真的太过漫长了,漫长到他已戒不掉名叫曲 逸晹的存在,蔓绕藤融入了骨血,竟忘了一个人的自己该是什么模样…… 亲人?情人?唇撇,再不甘愿也只能自认倒霉地叹声无奈—— 那家伙根本已是占据了大半自己。 然而即便终于理清了心绪,脑子里却依然一片混沌混乱。 如果单是他一个人的事也就这么着,问题是曲逸晹口里的「游戏」可不是一句认了就算,牵连之广何止青浥而已,整个 江湖只怕都难置身事外,数十年前极乐谷的丰功伟绩,这些日子以来他可听了不少,而今虽然少了个女魔头封若樱,却 多了个看来不遑多让的封若晹…… 兀自思索着有何妙方良策时,一阵刻意放沉的脚步声自门外传入,雷弈应声张开了眼,尽管内息依旧被禁全身乏力,装 睡扮迷糊的逃避也不是他雷弈会做的事。 还没见到人,一般腥羶血味便已先扑鼻而来,雷弈不禁满肚子疑惑地眨了眨眼。 难道老大他们已经杀上来了?这么快!?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40 还是说因为扯上了小夜,所以泷帮同仇敌忾先打头阵做前锋? 念头数转,带着血色的人影已出现眼前,熟悉的脸容熟悉的衣服,陌生的只有冷峻的表情,然而在见着他之后,也转为 熟悉的神韵,几分纵容掺着一点狡黠。 「古老大杀上门了?」开门见山,一是懒得拐弯抹角,二则因为莫名地他就是觉得对这家伙不需要那套迂回虚伪,即使 他们现在是敌人。 「……慢慢等吧,你说过姓古的是狐狸不是草包。」言下之意即是没万全准备前,人家不会没头没脑地为你硬闯地狱门 。 「那你这一身血又是什么?别说是练功耍刀耍到了自个儿身上去。」定眼往人身上打量,雷弈这才发现不单是人褪了红 衣改换惯穿的淡色天青,整间房的布置也全改为以深褐木色为底,缀以墨青,一桌一椅甚至连屏摆壁饰的样式也全仿造 他在五旗堂的寝居。 忍不住咋了咋舌,尽管与人不对盘雷弈也不得不赞上一声佩服,不过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这家伙还真把五旗堂给搬 了来。 「练功没错,不过顺手教了教几只耗子什么叫规矩,省得日后住得不称心。」 ……教耗子规矩? 雷弈不由地回想起封若樱墓前的那一幕,两记让双方人马瞠目结舌呆了好半晌才能回神的指禁煞,可都是对着「自己人 」发威的。 眼眨再眨,面前俊容明显没当是回事的自若表情让雷弈不由主地想发笑。 看来对极乐谷来说,多了眼前这家伙大概不全然称得上如虎添翼,才「回家」一两天不是?就不知多了几条枉死冤魂, 按这比例算下去,往后这破鸟谷没血流成河大概也得折兵损将不少。 「你会不会太强『耗子』所难了点?」忍不住向人开起玩笑,雷弈突然发现和这家伙共处一室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艰难, 即使他们之间已发生许多无法挽回的,但似乎,真有些地方不曾改变。 「会吗?」尔雅一笑,朝他狡黠瞅了眼的男人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起血染的衣衫,同时外厅也响起了轻盈脚步声。 微抬了抬头,只见两名壮汉抬来了一大桶热水,手脚利落放好位置后随即大步流星地快步离去,匆忙间还不忘恭谨地掩 好两道门板。 扬唇,雷弈终忍不住笑了出来,显见某人这一两天的训示已树立了良好典范,才叫人这般畏如洪水猛兽避如蛇蝎。 「一起洗吧。」 称不上征求的口吻,就算不愿意雷弈也没力气跟人多做计较,何况他还真的有点想下水泡泡好缓解这一身难受的酸痛。 察觉双手似乎被人握着揉搓,雷弈目光也跟着望了去,只见被解开缚绑的两只手腕上各有着圈明显黑瘀还缀着点血丝, 看起来可拍但其实已经麻得没什么其他感觉,就算有也和身体其他地方一样,软绵地一丝力气也没。 基本上,现在的他就只比团烂泥好上那么一丁点——还维持了个人形。 还真难看哪……自嘲地撇了撇唇,却是来不及再多感慨便被悬空抱起,雷弈这才发现少了薄被遮掩的身子连件里衣也没 ,光溜溜地让人一览无遗,若在平时倒也罢了,偏偏前一刻才和抱着自己的家伙一番云雨,饶是他雷某人向以厚脸皮着 称也忍不住臊红了双颊,然而相较于他的不自在,始作俑者却全然无谓般看不出一点不对,抱着他大步跨进浴桶中。 「!」伤处浸着热水,激得巴掌大的小脸一阵扭曲狼狈,偏偏罪魁祸首还若无其事地在眼前晃着,雷弈简直想张大嘴一 口朝人咬下。 「痛就咬我肩膀。」 啥?还来不及好气男人怎么心有灵犀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个才让他龇牙咧嘴的所在便又传来股撕裂的剧痛。 「唔!你……」 痛颤不已地无力挂在人身上,雷弈哪可能再客气什么,两排白齿一张一阖便紧咬着面前的结实肩肉不放,后头被男人弄 得越是疼咬劲也就越发的狠。 仿佛被咬得鲜血淋漓的不是自己般不为所动,曲逸晹依旧不疾不徐地在窄穴里掏挖着,直至将欲液清理干净才抽回手改 在那依旧轻颤的背脊上游移抚慰,至于对肩上如吸血蛭般紧咬的脑袋则完全视若无睹。 许久许久,久到曲逸晹开始怀疑人是不是睡着时才终于开口打破了静默:「有这么痛?」 想当年爱玩火雷被炸得灰头土脸也不见人喊过一声疼,现在只不过是床事激烈了些,怎么药性退了就痛成这样?他记得 ,这小子一向不爱在人前示弱的。 「……废话!」闻声抬头,血染红唇外加目露凶光,穷凶极恶的模样宛如修罗恶鬼,偏是蚊子叫般的音量大灭威风,「 不信换你让我上。」 「也不是不行,不过得等你长得比我高的时候,我可不想让个个头比我还矮的小鬼上,有失颜面。」大方地开出条件, 却见才恢复点元气的人儿再次病恹恹地趴回他身上,有趣的反差叫曲逸晹实在很难忍得住不落井下石: 「怎么,这条件不好?那么,换成你打得赢我的时候?」 「……等着瞧,我绝对会长得比你还高!」悻悻然地接下战书,雷弈不解气地再朝人肩上烙下另组牙痕。 不光因为那至少得是六、七年后的事,更因为这可恶的家伙看来是北方土产的,而他却是道地吃南方米长大的,六、七 年后……怕是仍难如愿。 「喂……」横竖动不了手脚,雷弈只得捺着性子作回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家伙不会以为跟我有说有笑的,就当什么 都一笔勾销吧?」 「勾销什么?」只手撑颊,曲逸旸慵懒地掬了把水洒在人儿背上,跟着覆掌在人腰腿间揉捏按摩着,「我没想跟你勾销 什么,但凡做过的我没说不认帐。」 「……」 「怎么,难道你希望当什么也没发生?连这件事也是?」 微讽的口吻,腰上抚捏的力道也大了几分,雷羿嘴角抽搐地白眼一翻,明明就是这家伙做了错事,怎么搞得好像反倒是 他的不对? 「姓封的,少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难得的和谐气氛,他并不想破坏,但若不搞个清楚他根本无法决定下一步该怎么 走。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灭了青浥?称霸江湖?麻烦用正常人可以『懂』的说法说清楚,我不想猜也猜不到,因为我根本 不认识现在的你!」 眉挑,墨色深瞳掠过抹意味不明的流光:「我好像说过没那么复杂吧,很简单,只是拿我想要的而已。」 「少又给我打马虎……」未竟的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41 话语终结在一记几欲窒息的深吻,也许是热气扑腾使然,雷羿只觉得脑子昏沉沉让人为 所欲为,没拒绝的意思更没反抗的意识,甚至不一会儿他的唇舌便自有意志地随之共舞。 「我要的是你,所以你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样可以『懂』了吧?」学人刻意强调懂字的语气,薄唇微挑笑得几分狡 黠。 喘息未复的雷羿皱了皱眉,水雾缭绕下男人的脸有些模糊不清,但想要的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却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他抓 不住。 「晕了?就这点热也能让你晕头转向?」 ……要不是那个要命的吻,他哪这么不济事!?没好气瞪了眼人,雷羿没打算就此如人所愿转移话题,正想开口,一声 奇特的咕噜却是不合时宜地响起,这下子满腹怨气更不打一处来。 「饿了?」 「你觉得呢?封、大、公、子。」依旧没几分力道的语调,软绵绵轻飘飘却任谁也听得出山雨欲来风满楼,雷羿的眼神 已是饿火中烧地危险万分。 点昏他十几天没给顿饭吃,醒来又诓他想了堆美食佳肴看得到吃不到,结果连那啥捞子鲜鱼粥也还没吃上一口就被人给 压在床做累死人的活儿,害他又昏睡了大半天,好不容易醒了还闲情逸致地抱着他泡在澡桶里扯东拉西,现在都已经逼 得他肚子咕噜叫了还敢来问他饿了没?要不要也比照他的境遇巡礼一番看看肚子饿是不饿! 「嗯,看样子这回倒真是我的不对。」 余音犹在耳畔低绕,人已随着哗哗水声飞跃而起,等重新坐定时雷羿发现自己已披着件里衣回到了床上,只不过场景虽 然换了幕,亲昵互拥的姿势却没什么改变,顶多是面对面换成了背对面,他依旧被人搂坐在怀里。 「喂!」低喝了声,长这么大,雷羿终于体会到何谓夫子所言的如坐针毡了,两人间只隔了层薄得不能再薄的轻衫,被 身上的水渍濡湿后根本就有等于无,更别提衣服只有半截,他几乎是避无可避地直接坐在某样半硬的热物上。 「那么这顿饭就让本公子服侍以表歉意如何?」端起不知何时摆上桌的肉粥,曲逸旸舀了匙送到被热水蒸得红润的唇边 。 「曲、逸、旸!」这样子还能吃得下去才真有鬼! 「放心,这里耗子虽然不少胆子大的倒也不多,不必担心传扬出去有损你副门主的颜面,吃吧,不是饿了吗?」 还装傻!?是可忍孰不可忍,尽管体弱气虚雷羿也硬是挤出所有力气吼出声:「别拿你的东西顶着我!」 「你说这个?」不是问语的肯定,因为笑意盈盈的男人故意不安分地蹭了两下:「有点难,谁叫我姓曲姓封姓……偏是 不姓柳。」 冷不妨被绕口令般的一句给搅得雾水满头,尽管已是脸红脖子粗雷羿下意识仍不改好奇本性地追起下文:「什么意思? 」 不过是叫人克制点,这跟姓什么有啥关系?难道还要看八字排命盘不成? 「不和柳下惠一家,美食当前哪可能坐怀不乱。」 「你!」 一个「你」字后再次词穷无以为继,雷羿终于察觉到问题严重了,似乎从某人张牙舞爪原形毕露后,他们的关系也就一 反常态颠倒得离谱,被吃得死死毫无招架之力的居然是他!? 「不必太在意,你会习惯的。」 习、习惯!? 这回张口连「你」字都说不出,还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气急反笑,雷羿再次体会到老祖宗说这话时的心情,张大了嘴狠狠朝唇边的汤匙一口咬下,他还没蠢到跟自己的肚皮过 不去,等吃饱喝足养回了力气他再来好好跟人「研究」究竟该姓什么才对。 无声静默中只见一匙接一匙,喂的机伶吃的也卖力,恰到好处的默契配合下,很快地,小半碗肉粥便碗底朝天。 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雷羿不禁放松了肢体朝身后软硬适中的大抱枕窝去,小憩片刻后,却发现有些不对地重新直起背脊 。 「你怎么这么烫?」狐疑地朝人脸上打量,左瞧右瞧却看不出什么不对,最后索性直接拿手朝着几缕发丝披覆的额首贴 去。 仰脖微闪,曲逸旸仿佛没看到人不解相询的目光,径自笑笑地拉下凝停在半空中的手,「有吗?大概还有点余毒未清吧 ,我可没你家小夜夜好命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当宝,还得干活不是?」 干活?还没搞清楚人不给碰的怪异举止,又马上被句金刚梵语砸得头晕,雷羿忍不住皱了皱眉,却见人意有所指地瞄了 瞄自己下身…… 小脸蓦然胀得通红,才待张嘴骂个痛快,一个念头却有如疾电惊雷骤然劈进脑里。 既然不怎么舒服着,那干嘛还大耗体力地抱他「干活」?他可不认为自己有多秀色可餐让人病着也能欲潮汹涌。 所以说昨晚之所以没太过分捉弄他,甚至以「不想上条死鱼」为名用了烈性春药速战速决,原因莫非都只因为这家伙那 时并不如面上的游刃有余,而是……力不从心? 眼微眯,雷羿开始细索昨日清醒后发生的一切,万事起头难,一旦抽丝剥茧起了头,后头的也就循着线头一一翻出。 果真余毒未清的话,以人在极乐谷的身分,难道拿不到解药任这么拖着?而且别说有大夫上门了,连个贴身服侍或心腹 什么的也不见半点影子,隔天一早还敲锣打鼓地大开杀戒,感觉就像在故意找碴…… 对,的确是故意找碴没错。 以人的本事,根本没必要杀个把耗子也搞得一身鲜血淋漓的狼狈,这般大张旗鼓地大做文章,无非是杀鸡儆猴恫吓立威 ,然而却为何,硬要挑这时候?明知状况并不好…… 这家伙,是不是在勉强着自己? 因为怕给人可趁之机,所以不找大夫不讨解药、瞒着藏着虚张声势,一切就只为了不能让人发现他的状态不佳,连自己 ,竟也被瞒在了鼓里。 原来昨晚,只是场戏吗?一场做给别人看的戏…… 闭起眼,胸口隐隐又有种窒闷微疼的感觉,为自己,更为面前抱恙强撑不敢稍懈的男人。 「雷?」 「我累了,睡觉!」侧身一转用力把人扑倒,犹带着几分恼意的雷羿展开双臂死死把人扣在身下当枕头用。 不想再想也不想再问,放任脑袋空空地一片白,他没忘记曲逸旸刚刚特意避开了他探额的手,也许只是单纯防着他不想 让他察觉什么,然而更为合理的是——戒慎提防的对象并不是他,不过因为四面楚歌八方皆敌。 偏首贴着温热起伏的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42 胸膛放缓呼吸,雷羿知道不论真假为何,曲逸旸不会违背他这点小小的恣意妄为,果然,没多久就 感觉一床薄被轻轻覆上了背。 唇挑,渲染着淡微笑意。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搞不清楚,那么就做自己想做的吧。 此时此刻,他只想让人暂时放下一切好好休息,在他怀里。 第十二章心之契 是谁说要教耗子规矩的?耗子能听得懂人话,就不是人人喊打而是金屋银屋当聚宝盆供着。 掩嘴打了个呵欠,只手托腮的雷羿斜睨着面前显然听不懂人话的跛腿鼠。 闷了七、八天不见天日,好不容易下了床不再手软脚软地出门赏赏落日,谁知道才占了把椅还没坐熟就来了不速之客。 还是一样碍眼的白衣白裤白袜白靴,唯一不同的是走起路来不再是衣袂飘飘地大侠潇洒,不必细察,就连瞎子也听得出 这只白老鼠拖着条腿当尾巴。 封大公子的那两指可把人的这条腿废得彻底。 「就这么两手空空地来探监?好歹也拎个空篮做做样子吧。」 懒懒打了声招呼,不是因为这五天修身养性转了脾性,而是再这么闭着嘴杵下去,雷羿不知道那两只眼还会在身上盯多 久,虽说不痛不痒,他也没大方到让人犯花痴地看得目不转睛。 用膝盖想都知道,这家伙若不是落井下石来看他笑话,就是打算花言巧语诓他当棋子用。 「……还笑得出来?」 阴恻恻的语音,毛骨悚然,看来自己这悠哉没事人的样子已叫人放弃了第二条路。 「为什么不?」依旧一手支肘撑颊,雷羿扳起指头一样样数给人听:「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必动脑子算帐也不用动 手干体力活,喔,还有人天天嘘寒问暖,想做什么动口就有,换做是你,不笑难道还哭?」 「张腿让人干也无妨?听说咱们『公子』可不识什么温柔手段,没想到雷副门主这把瘦巴巴的身子骨居然也消受得起, 莫非是古天溟调教得宜早习惯了?」粗鄙的语词蔑视的眼神,极尽嘲讽之能事,白辰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么一副云淡风 轻的悠然景象。 这小子怎么跟他所知的正道人士差这么多?身为男人却被当成女人般让另个男人所辱,结果既没他想象中的痛不欲生羞 愤欲绝,连点怒气仇意也没看出半分,难不成这小子竟是心甘情愿雌伏不成? 蓦然,白辰记起了初见时,没来由觉得这小子和封若旸间有些什么说不清的吊诡感受。 「听说?」心下暗自一懔,雷羿面上犹不动声色地倒打人一耙:「我还以为是你亲自体会过呢,怎么,想试试你家公子 的『威风』?要不要我替你跟他说一声,放心,男子汉大丈夫,我不会吃味的。」 看来这破鸟谷里喜欢爬墙听壁的老鼠还不少,别说身上的伤,就连吃食洗浴曲逸旸也完全不假他手,以那家伙唯我独尊 的狂性,他可不认为真容得了人窥视什么,做做样子演演戏倒还几分可能,然而面前人却似清楚得很,这其中…… 隐隐约约,雷羿察觉到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自己对人总感觉矛盾的地方,似敌非敌似友却也非友。 扑朔迷离似假还真,原来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吗? 「你!」怒火中烧,白辰不屑地朝人撇了撇唇,「哼,让男人捅得屁眼开花还自鸣得意?传扬出去,有损雷副门主的『 男子汉』威风吧。」 「我说白老兄……」唇挑笑得无比风情,雷羿故意朝人抛了记媚眼,「你该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都说了我不介 意,你家公子『人中龙凤』,这个中滋味只有亲身尝过才知道好。」 刻意倾身隐隐露出满布吻痕的胸膛,套句那一早又在他身上乱咬家伙讲的—— 不让他们知道你宠眷正盛,怎么为所欲为?在这里,公子宠「妾」的头衔可比青浥副门主有用得多。 「你!你这个、这个、不知廉耻,不、不……」 眼见人气得脸红脖子粗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雷羿肚里早已笑翻了天。 想在嘴头上跟他斗?哼,早早投胎看下辈子有没有可能! 「喂,你老兄有完没完?极乐谷出来的怎么比我这毛头屁孩还没见识。跟我讲礼义廉耻?传扬出去会不会笑掉人家大门 牙哪?」故做嫌弃地摆摆手,雷羿可不懂得什么叫手下留情,有人皮痒找骂挨,他自是乐得成全。 这不长眼的也不打听打听,他雷羿是什么主儿,撞着他这颗雷,不吐血身亡也得七窍生烟。 「雷、羿!」 「别大呼小叫了,你到底是来干嘛的?」被吼得眉头一皱,雷羿不再有耐性地耍着人逗,「想找你家公子算帐麻烦请打 听清楚人在还是不在,想找我聊天也麻烦请谈点有内容的,尽绕着床事打转,不以为你在争风吃醋都难。」 「……」深吸口气,白辰努力压下怒欲噬人的冲动,等会儿谈不拢再动手出气也还不迟。 「想不想回青浥?」既然人看似并非对封若旸痛恨欲绝,那么就换个条件谈吧,对这小子而言,重返青浥该是极诱人的 提议。 果然,就见人眉梢子一挑脸色逐渐沉肃了下来。 「条件是跟你联手对付那家伙?」毫无拐弯抹角地直接道出人未竟语意,雷羿没打算装傻,至于目标是谁,彼此心照不 宣。 「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事后反悔过桥抽板?再说,你小白不过是听令办事的,这么大的事你能做主?我可不想左脚才出 了极乐谷右脚就又被抓了回来,运气差点还得掉脑袋。」 见人如此不信任自己,白辰反而笑颜逐开,这表示对方确确实实在仔细考虑着,甚至认真到已开始设想执行上的可能, 才会一针见血地提出合作的障碍。 「这你大可放心,青浥并非我们的目标。」毫不意外雷羿听笑话般的嘲讽眼色,白辰继续接着解释:「反正你待久了也 会知道,先告诉你也无妨,我和你见过的黑寅都是左相的人,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怎么不明白?不就是兄弟登山各凭本事,不过说到底,左相也还是极乐谷的左相吧。」眼微眯,雷羿迅速在脑 里搜寻着人口中「左相」的背景。 秦泸瑜,曾是江湖鼎鼎大名的「沧浪客」,身形瘦小其貌不扬,但凭手上那把黑色大弯刀「巨灵」却横扫武林,为人亦 正亦邪不属任何门派,二十年前却突然消声匿迹,直至上回在青浥的前岛一役才现踪迹,据称是因为爱慕极乐公主封若 樱才投身极乐谷,然而…… 雷羿一点也不认为这美丽的爱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43 情传言全然属实,因为那场战役里头,他可是亲眼目睹秦泸瑜眼见大势已去,为了保存战 力毫无犹豫地舍下所爱,当然,也可以说因为过于相信封若樱说的没问题,没料到事非如人言这般。 但他总觉得这种历经大风大浪的大人物,该不至于错估情势离谱到犯下如此严重错误,现在看来,无非证实了他当初的 怀疑。 「哼,那得看左相是和谁在登山,极乐谷又是谁的极乐谷。」 虽未指名道姓,寓意却毫不隐讳,雷羿不由地微蹙起眉深思起来。 原来对手是一手创立极乐谷的现任谷主封舟瀛吗?这可不是简单的派系争斗,和当家的对抗,严格说来已属反叛之流了 。 「怎么,还犹豫?担心押宝押错边吗?」眼见雷羿默不吭声,白辰以为人是在掂量着有几分胜算,急忙再鼓舌游说:「 我不说过迟早你会知道的,意思就是谷里早就明着分边站,不过是暂时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因为谁也不想付出太 大代价造成极乐谷一蹶不振,所以才相安无事地和平共处至今。」 「但如今这平衡快被打破了是吧,封若旸的出现难道不在你们意料之中?不会是放在外头几年就忘了有这么只棋?」状 似漫不经心问得随性,实则雷羿是竖直了耳朵等答案,难得有这么个知无不言的家伙送上门,不多套点消息除非他姓白 名痴。 「你以为那家伙是那边的?」复杂地瞅了眼人,白辰的神情很是古怪:「那家伙是无主孤魂,不属于我们但也不是那老 家伙的,否则老的跟小的联手早有结果了何必等到现在。」 「既然人家哪边也不是,干嘛还冒险找我搭伙?就为你那条腿?不怕弄巧成拙反倒把人往对头手里送?不会是以为加个 我就能抵得过老的跟小的联手吧?自知之明我还有些,我可抵不上你家公子的份量。」 两手交叠撑抵着下巴,雷羿故意摆出种「识破人不良居心」的意兴阑珊,「啧,怎么有种被人利用当炮灰的感觉呢?」 「当然没人认为你这小子抵得上,那家伙可是个……『人蛊』。」低弱的语声忍不住微颤,直到听闻男人的来历,白辰 才明白自己有多幸运,三番两次地和死神擦身竟犹留有命在。 「若不是他太过危险态度不明又不受控制,左相也不会甘冒大不讳……」意识到出口的言词过于示弱,白辰倏然住口抬 头朝雷羿望去,就怕无意吐露的实情把人吓跑。 雷羿猜得没错,之所以会找上他就是想利用他除去那个不受掌控的恐怖家伙,就算失败也不必担心引起那怪物的报复, 毕竟由这小子动手再名正言顺不过,而老实说,如果失败,活着的机会根本微乎其其微,死无对证,没人会知道这是他 们策动的。 小心翼翼观察面前人的神情变化,殊不知雷羿在听到「人蛊」两字后,早就陷在自己思维里,后头跟着那一串话根本没 听入耳。 人蛊是什么他不知道,蛊,却是没见过也听过的,养蛊的方法更是偶有所闻,人盅……意思难道也是无情杀戮后踩着众 人尸体存活下来的吗?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一次见着曲逸旸的时候,是十五岁,但是听说进青浥时,只十岁不过,而十岁之前…… 风起,叶影婆娑,灿烂阳光昭告着夏的脚步,然而如此炽盛的骄阳下雷羿依然觉得冷,很冷,冷到令素来喜冷厌热的他 也几乎打起哆嗦。 「雷羿?喂!」眼见人不知想到什么,脸色越见苍白的不对劲,白辰不禁开口唤了声,却是直到手搭上肩头摇了摇才把 人给摇回神。 「怎么,这就怕了?还真是小鬼一个,胆子就只和老鼠一样大,看来青浥门也不过尔尔。」讽词激将,鄙夷神情下的心 绪实则忐忑不安。 对他们来说,这个被带回极乐谷的敌人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更别说人竟被那怪物看上纳做脔宠,如此天赐良机,错 过,只怕再不会有。 「怕?」眉微挑,带着几分困惑,随即雷羿才意会到人是把他的反应当成了害怕。 也是,一般人该都这么想吧,但自己在怕之前,更多的却是…… 垂睫敛掩眼底的起伏,雷羿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左肩发疼,时非以往,这只大钳夹再不知节制的话可是会害他这几根老 骨散架,正打算开口叫人把爪子收回,视角一隅却映入抹熟悉的身影,一脸玩味地直瞅着他望。 来得正好,他正想跟人仔细算算这些个帐目未清的。 「不是吗?瞧你吓成这样子,不怕的话就证明给我看哪!」再接再厉地激人颔首答应,话说得口沫横飞的男人显然还不 知道背后已多了个煞星。 「要我证明?」眼珠子一转,雷羿突然玩兴大起,掌撑着下巴的左手伸出食指朝远方颀长青影勾了勾,「过来。」 「啊?」丈二金刚摸不着脑,白辰完全无法理解面前小鬼出人意外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他的人不是已经站在他面前了吗 ? 兀自思量间,一阵轻风拂颊而过,随即一张十分面熟的俊颜骤然出现在视野中,还不及讶异时,就见雷羿张开了双臂一 把拥住来人送上红唇。 目瞪口呆,一时间白辰只能愣愣地望着两个人在面前吻得热烈,等他终于意识到那离自己只有尺许之距的不速之客究竟 是谁后,手脚早不听使唤地动也不能。 一吻结束,雷羿犹顽皮地在人唇上大力啵了声,然后得意洋洋地转朝僵杵在面前的倒霉鬼斜睨了眼:「这证明够了没? 现在不知道谁才胆小如鼠,嗯?」 无法开口反驳,白辰全部的气力都用在竭力不让自己抖如筛糠,又一次地和死神相遇,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好运气用完了 没。 「手拿开。」 不冷也不热的语声,没什么特别地高低起伏,然而白辰却宛如当头棒喝地骤然从恶梦般的混沌中清醒,飞快抽回手,人 更是猛往后退,张惶仓促地就连左脚的不便似也忘了,差一点就摔得四脚朝天。 这回换成曲逸旸大感兴趣地眉宇一挑,他记得从前这爱穿白衣的家伙可没这么怕他的,就连祭出指禁煞也不见吓成这德 性,活见鬼似的……鬼…… 是吗?唇撇,嘴角微勾了勾,若有似无的笑意泛着令人颤栗的凛冷气息。 呵,原来是终于搞清楚了他是谁吗。 正端详着该拿什么「见面礼」出来好让人不失所望时,耳畔突然响起阵叫人鸡皮疙瘩直起的嗲声娇啼:「旸旸,别管他 啦,人家想回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44 房了,抱我。」 这又是哪招?古怪地朝人瞅了眼,在见着人竟是嘟嘴眨眼故作妖娆时,满身疙瘩瞬时掉满地,但曲逸旸也没漏看那记暗 朝白影递去的眼色。 啧,他倒忘了雷这小子可不是个安分的乖乖牌。 依言将人打横抱起步往内厅,曲逸旸故作未觉两人眉来眼去的诡异,直到把人扔上床才开始关门算帐,不过头件要算的 是那害他到现在耳朵还不太舒服的—— 「你觉得我喜欢这款的?」说个话娇声细气,走起路来一步三摇? 「应该不是吧。」恢复常态的雷羿不甚认真地耸了耸肩。 「那刚刚是鬼上身还是发羊癫疯?」 「开玩笑,不这样我好不容易才交上的『盟友』岂不马上就得上阎王殿报到?」 眉挑,为人意料外的诚实,「盟、友?」 他还以为那是敲不开蚌壳的秘密。 「对,盟友,同盟之友。」加强语气点了点头,雷羿打了个呵欠朝身后软软的叠被缩去。 然后呢?目示着人继续,谁知等了大半晌也没句下文,人根本已如春阳下的懒猫,恬适地一脸睡意,曲逸旸无奈地扯了 扯唇。 「那大嘴巴的家伙说了多少?」 不必猜也知道定是白辰那碎嘴说了不少有的没的,雷羿对他的态度才会变得这么不一样,就好像重回往昔时光,毫无芥 蒂。 看样子得再加快脚步,省得夜长梦多再添变数。 「不多不少,恰恰让我认清该往哪边站而已。」 面对人依旧敷衍的答案,曲逸旸开始觉得头大了,因为雷羿的耐性不比粒米大多少,能让他这样下甘不脆拐着弯子说话 ,就表示人已被彻底惹毛,结果自不是只一个「死」字利落。 「雷,我得知道白辰说了多少,很重要。」 一着棋错满盘皆输,别两边都猜哑谜打迷糊仗,结果该整的没整到,反而绊着自己人坏事,好比说在雷羿对自己改观后 ,就不能再故技重施地拿来当诱饵放烟雾,否则骗人不成反倒泄底。 「好,那交换,我也得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直视着面前的深幽暗眸,清澈大眼灼如火跃般叫人无所遁形,「你该知 道是男人就不会希望只被藏在羽翼下保护,如果你也认为我只是个小鬼,那么就拆伙各玩各的。」 无语,幽泽一沉变得更为深晦难明,时间在夕阳越斜天色漫沉中渐逝,就在雷羿沮丧地以为人依然不愿把他视作并肩战 友说出实情时,微沉的嗓音低低地在耳边淌过。 「极乐谷有门秘技可以叫人不由自主地说出一切,包括喜怒哀乐最真实的感受。」头一句,曲逸旸便直接送上开启所有 答案的钥匙。 为什么要刻意让人误会不把话说明白,为什么忽冷忽热时而叫人熟悉时而又令人陌生,甚至为什么那晚会不顾他意愿地 下药求欢。 「……你想藉我骗谁?秦泸瑜还是封舟瀛?」想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那所谓秘技掏过底了吧,就不知道被骗着 的是哪方人马。 眼微垂,雷羿不着痕迹地转开了眼。 该要高兴的不是吗?好不容易听到了企盼多时的答案,再不必和自己拔河地挣扎,然而松是松了口气却也无法不感到黯 然失落。 虽然说那一晚不是他心甘情愿的,但在知道一切只是刻意安排的后,说不在意还真是违心之论,毕竟他已经厘清了人在 自己心中的位置,自也会期望对方对自己也抱着同样心思,期望着那如此亲昵的相拥……不单单只是骗人的虚凰假凤。 「秦泸瑜还封舟瀛?看样子白辰倒是急着表明立场好争取你这『盟友』,也罢,省得我还得多费口舌解释这些狗屁倒灶 的无聊事。」 「小旸旸,别又顾左右而言他给我东拉西扯,从实招来。」深吸了口气,暂把怅然抛却脑后打起精神,雷羿没忘了还有 正事待办,既然搞清楚了人还是自己家的,他当然再不会客气地容人蒙混带过。 听得许久未闻的昵称,曲逸旸不禁眉梢子一挑,却不知是感动的多还是感慨的多,这小子,还当他是以前的「曲逸旸」 吗?要知道有些东西放出去后可是再收不回来的…… 算了,就让人慢慢体会吧,迟早人会明白多了个「封」字的「曲逸旸」究竟差别在哪儿,嗯,就举个例子让人感受一下 吧。 「旸?」杏般大眼万分不解地看着人弯腰除了鞋袜后又回头扯自己的,再还拧了条湿巾抬起四只脚丫子全仔细擦洗了遍 。 这是啥意思?怎么话说得好好地突然洗起脚来?相处这么久,他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还有这等怪癖? 「说来话长,我们还是边做边说的好,省得春宵苦短还没过足瘾就鸡啼鸟鸣了。」 啥?还没搞清楚状况,人已被猛地压倒在床一阵天旋地转,雷羿忍不住抗议了声:「你搞什么鬼!?」 去他的什么鸡啼鸟鸣!?天根本都还没黑全吧? 「看不出来?那……」促狭地微挑了挑唇,不安分的五指已是三两下挑开襟领盘扣后,窜入衣衫内攻城掠地,「现在呢 ?」 热,被大掌游抚过的地方都似火灼般烧烫着,记忆如潮,情欲的战栗一点一滴自身体里逐渐苏醒,刚抛却的那点惆怅也 同样地一点一滴越见清晰,雷羿逃避地偏开脸,无以言喻满涨心房的酸楚渐渐化作点点星火。 「这回又是打算做戏给谁看?」 「……」面对身下人明显异样的举止,曲逸旸先是不解地皱了皱眉头,随即便明了了人在闹的是哪门子别扭。 唇扬,笑得恁般愉悦,因为他似乎已经得到他要的了,一个完完整整、只属于他的雷羿。 「看样子你又忘了我说过的话了,雷。」游戏般时轻时重地揉捻着两点茱萸,在人终于忍不住气鼓着腮帮子转回头时, 惯于隐蔽的黑眸难得如拨云见日般露出几许曙光暖彩。 「我说过,『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不相信?」 「……」仍然赌气地不发一语,雷羿故意不看人睇凝的眼,尽管明白如此斤斤计较着实在很孩子气,却偏是阻止不了自 己贪心地索取更多。 「白辰说过我是什么吧。」抱着人半转了圈让那胡思乱想的脑袋枕倚在自己胸膛上,墨瞳重新恢复无底幽冷,那属于暖 阳的色彩只如昙花一现。 「离开那个洞前我会的只有一个『杀』字,敢跟我争我抢的,杀!碍事挡路的,也杀!管他是和我同样的孩子还是被当 作食物丢进洞里的活物,我下手从没犹豫过,不算什么特别,几个活得好点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45 的孩子大都是这般,当然,也有自顾不暇还 不忘帮人的『好孩子』,可惜在那个洞里当好孩子是绝不可能长命的,欺骗、利用、背叛,这些招数我们六、七岁时就 已玩得娴熟,说是本能也不为过,所以不必懊悔什么有眼如瞎识人不清,想分清楚我们这类人的虚实真假,呵,跟缘木 求鱼差不了多少。」 依旧无语,只是这回雷羿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不知开了口该说什么,隐隐却也明白其实根本毋须说什么,所以尽管心如潮 涌,他还是静静趴俯在人胸前,听着那一声声心音,仿如古井般无波无澜。 「知道这群家伙为什么这么怕我吗?」指卷着披散胸前的长发把玩着,果如雷羿拜所料地,貌似询问的嗓音不待有所回 应便径自说了下去:「当然,一部分是因为我强到他们惹不起,但大部分怕我的都是知道那一年极乐祭结果,那一年被 选做祭品的孩子比历届都好,他们原先期待至少可以有五、六个出洞成为壮大势力的新血,没想到等到的却只有我一个 ,洞里头除了我未吃完的猛兽腐尸外就只有满地白骨。」 「意思是,老早我就把所有活人部杀了,在食物充足,该合作共御毒蛇猛兽以求生存的时候,我却嗜杀成性一个不留地 把那些底子还不错的同伴全杀了。」唇抿笑了笑,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出洞时那一张张惶恐错愕的脸孔,那是令人十分愉 快的记忆。 「所以别问我亲人、情人还是爱恨什么的,我不会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对我来说,日子其实很简单,活着、拿我要的 、除掉我不要的,就只三件事而已,直到遇上了你这个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的意外麻烦。」 「我?」霍然爬起身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雷羿当然不可能再保持缄默,什么怜惜还同情的顿时全飞抛九天,任是谁莫名 其妙被列在生死簿上心情都不会太好,他可不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原来还是老虎嘴下留下的。 「还记得刚到青浥的时候你老找我的碴?」 「啊?就因为这个?一点小小的恶作剧?」怪叫了声,雷羿简直不敢相信就只因为一些看人不顺眼的作弄,就被这小心 眼的家伙列入地府应卯的黑名单。 亏他到现在都还以为人那时是根不开窍的蠢木头,老实到被他整得团团转也没句恶言相向,搞了老半天该叫扮猪吃老虎 才对! 「一点、小小的、恶作剧?」声调渐扬,漆眸微眯了眯:「你确定没有记错?」 欸,好吧,他承认若按刚才人说的算,犯的不是王法也属天条了,而且好像……还不只那么一两条…… 皱了皱鼻尖,雷羿随即不甘示弱地伶牙反击,外加拿指头在身下趴倚的胸瞠上胡乱比画着捣蛋,「既然大老爷想宰了小 的,那结果怎么是我这贱命蝼蚁到现在还活蹦乱跳,反倒是你这位生杀在握的大老爷混到雷炸水溺惨不忍睹?」 「算你运气好。」没阻止胸前做乱的掌指,夜色暗瞳只是更为深沉了些,「我那时候还羽翼未丰,你又是古閺沄带回来 的人,哪怕只露出点杀意青浥就不可能容得了我,真被赶出了洞庭我可活不下去,姓秦的老鬼从知道我存在的一天,就 没停过想杀我的念头。」 「秦泸瑜?」 「你不会忘了在浔阳石室里我的惨状有多逼真吧?差点没被剥层皮,那些家伙逮着了机会可不会手软,我是封老头打的 如意算盘,为的就是日后牵制这姓秦的狐狸。」 「所以说……你是封舟瀛的人?哇!别乱摸!」一声惊呼,雷羿红着张脸己紧抓住不知何时爬上腿根的逾矩大掌。 「我好像说过边做边说吧。」露齿朝人一笑,曲逸旸完全不觉有错地搬来了另只手握上腰,「姓白的难道没说过我哪边 也不是?封老头对我可不比姓秦的好上哪去,想留着我又怕谷里腥风血雨终日不得安宁,索性就把我踢出了门自生自灭 。」 「呵,人家那叫作有先见之明,瞧你才回来几天就……唔。」边说话边还得和两只在身上乱爬乱摸的手打架,雷羿已忙 得无暇他顾,自然也就轻而易举地被人拿唇堵个正着。 唇吮舌挑,曲逸旸炽烈地向身上人索吻着,一则顺心而为,二则怕雷羿留有余裕想的话迟早会发现他话里的漏洞。 以他的性子而言,怎可能放着一个想利用他一个想杀他的活这么久?又怎可能因为「命令」就乖乖回到这里?更别提封 舟瀛又是怎么会放心传他一身所学。 三个人间的纠葛牵制,他不想让雷羿知道得太明白,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生死其实掌控在封舟瀛方寸之间,也许本性使然 ,他大概永远也不可能任自己摊在阳光人下让人完全看得清楚。 一吻将尽,曲逸旸倏地一轮指点解开人禁闭已久的穴道,而后丝毫不当这是什么大事地继续手嘴并用边脱人衣服边烙下 吻痕。 「……你这家伙,就不怕被我一脚踢下床?」喃喃自语着,雷羿完全无法理解曲逸旸在想什么,现在的他内息复涌全身 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除非再点上穴道或打伤他,否则只要他不配合,就算想硬着来也不可能。 「这次我不想再用药,没点功底支撑的话我怕你受不了。」不待人启唇反驳,曲逸旸已是一个翻身再次天地倒转把人压 在身下。 「雷,这就是我,只知道『要就拿』,其它的我不懂也不打算懂,所以就算你不要也没办法,我不可能放手我要的。」 「……」才为前一段羞红了脸,马上又被下一段给堵得发青,那蛮横至极的宣言令他嘴角抽搐却也心跳加速,雷羿实在 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对,一时犯傻的结果就是等再回神时,人已被剥壳般给剥了个精光,寸缕不留。 嗯……现在踢的话……啊……好像……来不及了…… 赤裸裸地肌肤相贴,下身还被另具烫灼贴抵着磨蹭,是男人就很难还能绷着张正经八百的脸义正词严,尤其当耳鬓厮磨 的又是早已占据大半颗心的,雷羿只能像条倒霉的离水鱼,红唇微张粗喘着气,任人如烈焰般焚融自己。 「雷……」沾着油膏的长指沿着丘壑一分分探入干紧的窄穴,染着情欲低哑的邪魅嗓音有如罂粟般惑人,「把腿张开… …」 脸红得几可淌血,雷羿却是顺从地张开了腿,好让男人恣意进出的指在身体里爱抚得更深,却也不忘张开嘴含住晃在面 前的红樱,学人对他做的那般舌舔齿咬。 「……你在玩火……」语声低沉,不无警告的意味。 「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46 是又如何?」挑衅似地在敏感红樱上大力啜了口,马上身后便被还以一记深插,雷羿忍不住弓身低吟了声,原本攀着 人肩头的两手却滑向身前握住了男人的坚挺。 「……还玩?」 「玩,嗯……哪有只许……州官放火,啊!」一声惊呼,蓦然飙出星许泪花的黑瞳忿忿瞪了眼人。 居然不打声招呼就又加了只指头?还一插到底!当他是泥偶胡乱戳着玩也不会痛啊!? 「谁叫你让我忍不住的?」意有所指地瞄了瞄犹没放弃在自个儿下头做怪的两只手,曲逸旸丝毫没检讨的意思,被如此 直接的撩拨,没立马提枪上阵已经是很对得起人了。 「那就进来啊,磨什么磨?」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这样不上不下地享乐之余还得提心吊胆,索性一刀给个痛快,反正之 前功力未复都没事了,现在还能差到哪去。 「……你确定?」 「啰嗦!不要就给我下去!」 他都已经不计颜面地叫人上了,这家伙居然还婆婆妈妈地问他确不确定?简直欠揍!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抽出长指改抵上早已蓄势待发的坚挺,墨浓幽泽再次浮上几许暖色,倾身下压寸寸顶进,曲逸 旸不忘同时吻上那张抿得死紧的鸭子硬嘴,人海茫茫,却不会有人再比他了解身下人的坚强与脆弱。 越发尖锐的痛楚逼得雷羿不得不越发用力地狠咬起唇,血味渐漫却是感不到一点疼,一开始雷羿还以为是下面痛过了头 所以上面这点疼也就小巫见大巫不算什么,然而当好一会儿后穴的疼意渐钝其它知觉重复清晰时,感觉却像是双唇间堵 了什么,诧异之下伸舌顶了顶,这才猛觉不对地张开眼。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冲撞着胸口,雷羿忍不住探舌抚慰着口里的血咸湿软,明明该要笑人活该的,再怎么说 若不是这家伙害他疼得厉害,他也就不会咬得那般狠,可心底的一隅却为此烫得几分发酸。 这家伙……即使口里总说着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不识情爱不懂温柔,只知暴取豪夺,但实际上却不比懂的人少做什 么,甚至……做得更多…… 『你是我的。』 因为这样吗?所以不是亲人情人,而是融入骨血的「自己」……张臂圈拥住人的颈背拉近距离,雷羿主动抬起腿弯交叠 在男人结实的腰臀上,让自己和压覆的矫健身躯紧紧密合毫无间隙。 这家伙,根本就和他没两样嘛,偏爱装得一副拒人千里的冷酷,还真是个不坦白的别扭家伙。 「雷?」以目相询,却换来阵更为热切的唇舌交缠,获得鼓励的曲逸旸会心地开始律动起腰身,不似初次交欢的欲求急 切,每一记和缓有力的深挺都仿佛交换着彼此最为真实的心意。 这回他要的是两人和鸣的节奏,不再一人孤寂独舞。 第十三章风起涟漪 鸡啼鸟鸣,雷羿醒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得不承认春宵确实苦短,但如果不是某人胡搅蛮缠了大半夜还不放他睡,他也 绝不至于像现在醒是醒了却睁不开眼。 「累就再睡会儿吧,没人敢打扰的。」 既然有人保证,雷羿当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眼没睁就继续梦周公去,等到睡得淋漓痛快心满意足舍得张眼时,日头已 是正中偏西。 「哈嗯……」打了个呵欠,雷羿举臂伸了伸懒腰,果然还是恢复功底的好,虽然同样腰酸腿软难免,离下不了床却还差 得老远,甚至要他跟人打场架也没问题。 「早。」 闻声回头,只见向来惯做早起鸟儿的男人竟也还同他一般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你也睡到这时候?」 「不行吗?我也很累呀。」仿佛印证这句话般,曲逸旸跟着也张嘴打了个的呵欠,然而不同于雷羿是精神饱满地准备起 床,慵懒至极的模样分明写着想继续赖床。 累?没好气地斜睨了眼人,要不是刚睡饱心情正好,雷羿绝对会出手掐着人脖子摇——昨晚害他声嘶力竭的时候怎么就 不见人喊累!? 「还不起来?」伸脚踢了踢人,雷羿可不想从人身上爬过,天知道这么做还下不下得了床,刚起床的男人某种意义上可 危险得很。 「不,我还要睡。」 「啊?」完全出乎意料外的诡谲回答,雷羿呆了足足半刻后才猛地坐起直瞅着人面上瞧:「还睡?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家 伙还学狗熊冬眠?」 「没听过春眠不觉晓?」 「……」脸黑了半,雷羿嘴角微抽地努了努下巴遥指窗外,「麻烦大爷看一下日头好吧?『午』都快过了还『晓』?还 有,谷雨已过也要立夏了!」 「无妨,夏日炎炎正好……」 「曲逸旸!」眠字未出口雷羿便连名带姓吼了回去,这家伙是吃错了什么药竟学起顽童赖床?别跟他说是因为昨晚的触 景伤情打算一补幼时缺憾。 「你不饿我可饿了,让路给我下床。」 「饿?」暗瞳一转,随即暧昧地朝人某部位瞥了瞥:「昨夜这么卖力还喂不饱你?」 眼微眯,咧嘴笑得牙白,这回雷羿可不再客气地只是想想而已,身子一翻便利落地坐到人身上,然后学僵尸伸手住人脖 子上掐。 「你这……」突觉不对地眉心一拧,雷羿迅速地改切向人腕脉探查:「怎么回事?你的内息!?」 语声已刻意压得低微,却仍难掩其中惊愕,甚至仔细听的话还带着微微轻颤。 「散啦。」懒洋洋地再打了个呵欠,泰然自若的神态仿佛完全不觉得失了一身傲人功力有什么不对,反显得旁人太过大 惊小怪。 「散、了?」 就这样?两个字就想打发这么大件事?望着才从人脖子上拿开的手,雷羿顿时有股重新扼上的冲动,如果不是怕自己一 时忘情真把人掐死的话,毕竟现在这家伙可脆弱得禁不起他随手一捏。 「放心,暂时的,大概就几天吧。」 「大、概?」这又是什么鬼答案!有人对自己的功体状况如此轻忽的吗!? 「那今天怎么办?」这么大的变化想藏也藏不住,遑论还是在豺狼窝里,别说改当吃素和尚修身养性了,根本不必等到 交手一见人就得露馅。 「不怎么办,效仿古人。」 「效仿古人?」九官鸟般重复了遍,雷羿突然觉得自从跟这家伙搅和一块后,脑袋就好像变得一天比一天还笨,常常一 句话不知其意还不知其所以然。 「『芙蓉帐暖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昨晚你的声音很诱人也很……」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47 语声微顿,曲逸旸思索着该怎么措词才不叫 人暴跳如雷,片刻才谨慎地挑了个听来不太有争议的字眼:「嗯,精神。」 精神?不怎么领情地磨了磨牙,这回弦外之音倒是不难懂,言下之意即为方圆几里内爬墙听壁的全晓得他们又不眠不休 做了整夜是吧。 「别跟我说做之前,你就连这个也一并算上了?」有种又被算计的感觉,雷羿颇不是滋味地想扁人,就见人完全不予否 认地点了点头。 「那么解了我的禁制也是?要我当护卫?」摩拳霍霍,准备等人再点头就对着那颗脑袋揍下去,反正现在轮到他说了算 ,他可一点也不喜欢被人当棋子用的感觉,趁机也该讨点公道跟人好好算算这阵子所受的委屈。 「护卫?」眉挑,一点戏谑一点冷冽,「敢往我这儿乱闯除非是不想活,再说如果被人知道我功力全失,单靠你一个也 挡不住。」 不是小觑雷羿的能耐,实话实说而已,如果真让秦泸瑜知道了消息,包准只要还能动的全放出来找他的荏,那只老狐狸 可不会平白放过这机会,至于另一只老狐狸……他可不期待有人会为了他这只棋正面和姓秦的杠上,万一一个不好赔了 夫人又折兵,老家伙可是连现在的位子都坐不稳。 「……那又何必让我复功?难道就不怕叫人起疑?」并非不信人所言,单凭他一个,的确哪一方的人马也不可能挡得住 ,只不过经过这些天的教训,雷羿才不相信男人这么做就仅只为了昨夜那荒唐的理由。 「问我为什么?」俊脸露出茫然不解的难得表情,曲逸旸有些困扰地皱了皱眉,「不是你说不想躲在别人羽翼下的?是 我会错意了?」 姓莫的可没说除了散功外还会影响脑袋,难道他有漏听了什么。 「何况就算你愿意躲我也没办法寸步不离跟着,既然白辰能找上你,就表示其他人同样也能够,虽说这时候让你复功的 确叫人多生戒心,按理也不该有人敢拿你来招惹我,但我不想有万一,再说,白辰找你谈的是交易吧,会武的雷羿总比 不会武的雷羿多点筹码跟人谈不是?」 瞅着人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雷羿不禁又有种窒息般的感觉,如此算计如此心机,换做是他,不累死也要抓狂,早拍拍 屁股跑得无影无踪。 「……你一直都这样吗?」走一步想两步,走的那一步还得仔细估量过去与未来环环相扣,好交织成张毫无疏漏的密网 ,因为没有后援没有退路,所以不能输也没本钱输。 无法想象…… 尽管同是江湖中人同是打打杀杀离不开血腥。但有着青浥有着古家人有着众多弟兄的他,完全无法想象举目无援孤军奋 战的感受有多凄寂,有多……可怕。 垂头丧气,宛如只斗败公鸡,只因雷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恣意妄为全是被家里那票人给宠出来的,亏他还潇洒地自以为 可以不依赖任何人也能一个人活得好好,所谓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指他这种吧…… 眼见人拉冗着脑袋瓜快磕上自己胸膛,曲逸旸顿感有趣地勾了勾唇棱,这情景可不比天狗蚀日来得易见,「怎么,开始 反省决定当乖宝宝了?」 「……你干脆叫老天下红雨还比较快。」 「我也是这么想。」 眼见人居然毫不给面子地头点如捣蒜,雷羿直觉就是扣指扳掌跟人好好切磋讨教一番,而随着指节喀喀声起,什么愁绪 烦思的也如烟消散。 当察觉到这点时,雷羿再忍不住地唇角微扬会心一笑。 这家伙……一直都这么惯着他吗?难怪常人总说什么锅配什么盖,也只有这狂妄的家伙敢把他惯得同样地目空一切,不 怕收拾不了他闯下的麻烦。 「废话少说谈点正事吧。」故意不去看人又是似笑非笑地一挑眉梢,雷羿哪会不知道「正事」两字从自己嘴里吐出有多 奇怪,若被五旗堂的弟兄们听到,不掉眼珠子大概也得两手捧下巴。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这样?」 「不算突然。」语气依旧是不疾不徐,相较于雷羿的严肃认真,臂枕于脑后的曲逸旸就显得漫不经心许多,「最后一次 抱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真气松动了。」 「姓曲的,我问的不是这个!为什么会散功?你的武功有问题?」 忍!雷羿极力克制着自己的两只手不朝人的脖子伸,这家伙气死人的本事简直和古老大房里那只有得拼,惨的是对小夜 的绝招不能对这家伙用,对着这张脸,打死他也不可能装小扮娇给人机会当他是小鬼。 「怎么,你真当我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管它哪门功夫,总有罩门的不是?」 「……」巴掌大的小脸一阵缤纷交错,先是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后则是黑如锅底,只差一门黄彩,「五旗」总堂 主可就又另有新解。 罩、门?天底下哪有这么离谱的罩门!难不成刀砍一半还能喊停,挂个三天免战牌后再继续?!深吸了口气,山不就我 来我就山去,雷羿就不信他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指禁煞』的缺陷?」 他听莫磊说过「指禁煞」这门功夫的霸道,也亲眼见过真气反噬对施用者的伤害有多大,为此老大已经三令五申不许小 夜再使这招,也许曲逸旸如今的散功就因为那日连使了两次,才落得比小夜还严重的后果。 「就当是吧。」不承认也不否认,语气闲散地像似完全不负责出口的字词。 「那……是因为『留情』?」 「嗯,也有可能。」 吸气吐气再吸气,雷羿再次确认对牛弹琴是件很蠢的事,对这种不解琴意的大笨牛直接亮刀子才是治本之道。 「小旸旸,有听过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另外也还有句『识时务者为俊杰』,要不要再审慎考虑一下 你的答案?」 眼微眯,曲逸旸不由地想起那一年隆冬寒潭的滋味,正想该怎么真真假假地凑篇文章才能逃过一劫时,却见身上人蓦然 脸色一凝,偏首朝厅外扫了眼。 「……是谁说没人敢乱闯除非不想活的?」古怪瞅了人一眼,小脸上精致的五官扭曲得有些狰狞。 难得逮着这家伙出糗的时候,理当幸灾乐祸仰天大笑,然而一想到这「祸事」得由自己一肩挑起收拾时,仰天大笑顿时 便成了仰天长啸,却是吼破了嗓子也难吐出这不得不吃的哑巴亏。 出其不意地一把将人拉倒,拿人当抱枕在怀揽着的男人犹是一派事不关己的松散模样,分毫看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48 不出兵临城下的慌乱或错 愕,仿佛一切早在意料之中不值一哂。 「我是说过,话也没说错,要也是你误会了。」 「误、会?」 明明就是某人算盘打得不够精,还敢赖到他头上来?兀自腹诽着,却见人唇弧高扬笑得一口白齿灿烂,雷羿顿觉不妙, 尚不及反应,气死人的风凉话已是一字不漏地钻入耳。 「我只说来的不想活,可没说找死的少。」 「……」 「总堂大人该不是忘了这是哪儿吧,若非误会,岂不只有个笨字了得?」 笨…… 一个「笨」字宛如空谷回音般不住在脑袋瓜里回荡,雷羿疾掠的身形越发显得迅捷如箭,如果不把气发在脚力上,他怕 他会松手把人从树头上给扔下去。 半个时辰前,就在那个「笨」字出口后,骤然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下的床板像是造反似地倏然翻了面,毫无心理准备 的他就像饺子下锅般给掀入了床板下的大洞,而后一路乒乒乓乓地摔滚下去。 说乒乒乓乓是因为他们并不是直直地往下掉,严格来说是从一片斜板滚到另片斜板,两两间隔仅只容人乖乖趴躺着,斜 度刚好,保证停不下来,长度更刚好,左两圈右两圈,保证滚得晕头转向东西南北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时候,头昏脑转地只听闻一声「跳」,人便下意识蹬腿做出反应,等好不容易踏上实地站稳,就着火光终 于看清楚身处何处时,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他也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步之前、五步之后全是个黑不见底的大洞,而洞口冒出头的点点光闪则是无数锋利的刀尖剑芒,横在眼前的可是两座 货真价实的「刀山剑林」。 「你,还真敢……」这一回雷羿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拍拍胸脯吐了口气替自己压惊。 刚才那一阵兵荒马乱里如果他没听到那一声跳,或是听到了却没反应,更或者跳得慢了跳得不够或跳得太过,现在他们 两个就得串在这些刀剑上头,开着六、七个窟窿慢慢等死。 「有我跟着怕什么?」戏语调侃,曲逸旸有趣地望着人脸上几许骇然的表情。 「怕?」两眼一翻,就知道这家伙存的不会是什么好心眼,雷羿实在很想问问人到底谁才是小鬼,「想吓我也犯不着拿 命陪着玩吧,麻烦下次要我配合请先说清楚。」 「你觉得……这说得清楚?」长指琢磨似地摩挲着下颔,曲逸旸朝左右打量了几眼,这玩意真要讲还不是一时半刻说得 清。 「数板子给你听,还是比手画脚给你看?你不会期望在人破门而入前我能画出张图来吧?」 「……」无语,雷羿目光也跟着再朝整个布置转了转,他承认若非亲眼目睹,就得是有着过人的估算力和记忆力,否则 纵使说得清楚也未必能分毫不差做得到,心有挂碍之下反倒更容易出错。 「啧,有够恶毒的……呃,我是说……」纯粹就事论事,然而当想到很可能是眼前人的杰作时,话就不由得缩了半截回 去。 「没关系,最毒妇人心,我想人若泉下有知该也是高兴而非介意。」 「啊?」蓦然,雷羿突然有种相当熟稔的感觉。 女的、死了、床板机关……该不会是—— 「冯倩?」 「嗯,这回猜得倒快,怎么,『印象深刻』?」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曲逸旸以眼示意雷羿跟着他走,「出了这石桥记得 挑灰砖走。」 额角青筋微跳,雷羿已不想问踩错了砖头下场会是什么,依那女人的怪癖,能得全尸已是祖上积德佛祖保佑。 「不好奇了?」 「好奇,怎么不好奇?」当他听不出拐弯抹角地笑话他胆小是吧,哼,他偏不如人所愿,他好奇的可不只这一件:「你 跟姓冯的什么关系?」 不但有关系,交情还不是一般地好,否则哪可能帮忙在屋子底下搞鬼,而且看来极乐谷的其他家伙似乎并不知道有这么 条要人命的秘道。 「你问哪个姓冯的?冯倩那妮子还冯犹那老头?」仍是头也不回地前行领路,一如平常的口吻像是一点也不介意这般探 人隐私的细究。 「冯犹。」再次故意不按人预期地挑了别项问,就见前行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 「干嘛停下来?」 不由自主地摆出备战神态,老吃人暗亏的雷羿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谁叫回过头的那张脸又是扬着令人发毛的诡笑。 「怕你等会儿一不小心踩错。」 「什么?」 「踩错的话整面地板都会塌,下头据说是座蛇窟,没千也数百。」 「……据说?」语声微涩,雷羿不禁吞了吞口水,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那冰冰冷冷又长得不太讨喜的长东西,而很不巧 地,这点上他也和常人差不了太多。 「我没踩错过所以只是据说,想试试吗?冯倩也许是骗我的也不一定。」 鸡皮疙瘩直起,雷羿猛搓了搓双臂,一想到人八成又是故意吓他来着,便不由火起地朝人低吼了句:「你到底停下来干 嘛?」 「不是问我跟冯犹的关系?」 这跟那什么关系?两件事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又想耍我?然而不待雷羿揪着人襟领问个所以然,那把两件事变得有关系 的答案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劈了下来。 「我老头。」 「!」 「站稳点,雷,我想我不会太喜欢满地乱爬的长玩意。」 「……再说一次。」细如蚊蚋,却是雷羿发挥最大意志力才勉强挤得出的声音。 「我说冯犹是我老头,你不是问过我还有没有更难听的名字?曲逸旸、封若旸,或者要叫我冯旸也是无妨。」 无、妨?怎么不先问问我有妨还无妨?! 葱郁密林里,青墨相伴的人影迅如流星般在枝桠绿叶间穿梭腾跃,离开那处秘所已是一刻有余,雷羿犹不解气地鼓着腮 帮子,一想到自己那时一脸痴呆地还真差点往旁边的红砖上踏,脸上的黑彩就更胜三分。 混蛋、王八蛋,该死的就知道吓他找乐子,也不想想他三魂七魄还留着多少在,以前怎么就不见这么欠揍?如果早知道 …… 早知道的话啊……无语望天,怎么越发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差不多了雷,停这儿等吧。」 「……」停下脚,雷羿已听得到自己转头看人的脖子喀喀作响,他还没笨到以为要等的是什么救命奇兵。 「你不会以为没人追得上来吧?」 是没以为没人追得上来,但也没想到要「等」人追上来,他怎么记得他们两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49 个是逃命来着,几时成了单刀赴会?某人是 不是忘了该知会他什么…… 眼微眯,磨刀霍霍,「小旸旸,你玩上瘾了是吧?」 敢情他这么卖力地「逃」还逃假的不成? 「临时起意罢了。」 「临时是哪时?你曲爷的『临时』可不比一般。」临时起意?当他三岁娃儿好骗是吧,鬼才相信这走一步想两步的家伙 会有临时起意的时候。 「还有,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现在还武功盖世所向披靡吧?」 「扮个样子我还做得到。」 扮、个、样、子?微眯的眼角边青筋隐现。 意思是剩下的全归他打发是吧? 「……我记得有人才说靠我当『护卫』挡不住的。」阴恻恻的语声,雷羿努力克制着自己别把人一脚踹下树去。 「这个,你好像又误会了。」 又、是、误、会?!额角青筋开始暴走,雷羿深吸了口气,考虑着是不是该把人一掌劈昏了直接当沙包扛,他怕再多来 几次的「误会」,这家伙就得下去跟阎王解释了。 「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只说当护卫挡不住,可没说当前锋宰不了人,现在还没人知道我的状况,会派人追来,不过是因为我们跑得莫名其 妙加上那陷阱布置才起了疑心,所以根本不必顾着我,这些杂鱼绝不敢靠我太近,甚至忌惮着我出手专拿你做文章,最 终的目的只是想打探一二。」 「……看样子你是打定主意要人有去无回了?」转转肩头甩甩手,雷羿已从曲逸旸的解释中窥得人部分盘算,这家伙是 打算虚虚实实地把人搅得头晕吧。 来人不知道曲逸旸的状况,同样地也不知道他已复功,更不会知道他俩现在站在同一阵线,第一波全灭在他手上,来查 的探子只会更加地混乱,等第二波亦然时,大概再出来的就是有点分量的人物了,届时该是要「不小心」放人回去…… 然后咧……干嘛?眉头微皱,雷羿想不出后面的该是怎副光景。 现在的状况有点像当初自浔阳逃出时极乐谷的做为,那时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令他不对曲逸旸涉入浔阳一事起疑,而现在 男人这般大费周章的布局又是为了什么?感觉上并不仅只为了保命叫人搞不清而已。 「喂,这些倒霉鬼的目的是想搞清楚怎么回事,那你呢?」 「我要趁这回放倒姓秦的。」 干净俐落的答案,只不过……一愕之后漆眸越瞪越大,最后雷羿忍不住将手探上面前的宽额,这一回人没有躲。 「很正常啊……」摸摸人再摸摸自己的,好半晌雷羿喃喃自语地下了结论,只是既然没烧怎么还在说胡话? 「你说姓秦的是指秦泸瑜?」一字一语问得仔细,他可不想再是什么误会地自己吓自己。 微颔首,倚着树身而立的曲逸旸双臂环胸一脸兴味。 「『沧浪客』秦泸瑜?」这年头同名同姓的可不少,雷羿不由再三确认着:「在你家当左丞相的那个小矮子?扛着把叫 『巨灵』大弯刀?」 头再点,微抿的薄唇嘴角越渐高扬。 风过林梢,沙沙叶响,曲逸旸惬意地闭了闭眼,春暖日阳下一切都显得那般宁和静谧,清风草香更薰人欲眠,然而这般 世外桃源的祥和只得半刻,半刻之后隆隆「雷」鸣飞鸟走兽——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打得赢那个老妖怪!」 第十四章计中连环 丈长黑链宛如拘魂索般尽朝人脖子上卷,雷羿打出手就没想过留情,天知道后头还有几批找死的,他还不想被活活累死 。 偏首躲过长刀,左手短匕顺道在人肚子上开了条长口,雷羿犹有余力分神朝身侧闭目养神的人影瞄了眼,一如人之前所 言,这几批上门的的确不敢招惹这魔头,尽拿什么跟青浥高手讨教或为弟兄报仇这等烂借口专找他的碴。 更夸张的是一见到曲逸旸不置可否地闪过一旁后,那些原本神色还有几分畏缩的家伙便全像变了个人似地嚣张起来,大 有岳武穆满江红里那「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凌云气势。 奇了,他怎么想不出来几时得罪了这些家伙? 虽是满肚子疑惑,打得却很是过瘾,毕竟对着没有战意的人总不免手软些,像这样杀意凛凛的就跟切西瓜没两样了,直 接剁下去就是。 「喂,你家耗子怎么这么多?」把最后一个拧断了脖子甩上树挂着,雷羿忍不住边抱怨地边朝人伸出手。 数数上门的没三十也二十,那位沧浪大侠该不是嫌吃米粮的太多,要自己替他清仓吧?做人主子的不心疼他可都嫌手酸 了。 啧,酸的还不只手而已,他的腰、他的腿……都是这可恶家伙害的! 伸臂搭上雷羿递来的手,曲逸旸没介意被那赌气的力道握得有些泛疼,只笑笑地任人拉着腾跃转离,留下一片狼藉供下 批追上的伤脑筋去。 「也该差不多了,下回来的可能就是老相好。」 「一个还两个?」这地头上称得上「老相好」的也只有那两位人间黑白判了。 「那得看姓秦的有多想要极乐殿上的位子了,要我的话……」眉挑,黑瞳掠过抹戾色,「两个还嫌不够。」 「不够?」选了个较利自己兵刃挥洒的所在停下,雷羿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唇,「蝗虫压境啊?就不怕一个个有去无回血 本无归?」 倾巢而出,固然胜机大增但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一旦有个万一,可就只剩秃头山一座啥也没得烧了。 「所以说雷,你注定成不了我们这类人。」 王之霸者,无情无心,更无所牵挂。 「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要不就势在必得,要不就干脆放手,没有留只脚在门槛里的,我该说过半途而废可不是我的习 惯。」 「秦泸瑜又不是你。」嘟嚷了声,雷羿不服地皱了皱鼻头,居然说得好像他是个不知世事的大少爷?有问题的是这家伙 才对吧,只有赌徒和亡命之徒才会孤注一掷地把全部压上,姓秦的既被称做狐狸,哪可能如此无谋地呆头向前冲?! 「但对手是我。」唇棱微挑,带着几分戏谑,「所以就算老家伙再不甘愿也只能照着我的方法玩。」 「玩?你根本是只看戏不作工。」没好气地一翻白眼,雷羿可以想见接下来会有多不得闲,「先别说那个老妖怪了,单 是那一黑一白我就没把握吃得下来,遑论再加码,你就不怕玩过头倒大楣的是我们两个?」 「来几个也无所谓,结果都一样,我只会留下白辰回去告状。」 「……别跟我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50 说你是同情那只跛腿鼠,鬼都不会相信。」 不再追问什么叫做「来几个也无所谓」,几天下来雷羿也算是摸清了现在这个「曲逸旸」和往昔截然不同的地方,简单 来说就只八个字——目中无人唯我妄性。 什么都是曲大老爷说了才算数,以往为人「下属」的那点顺从早不知扔到了哪山哪谷,不故意找荏寻他开心就已是万幸 。 现在这家伙,不想讲的别说拿棒子敲不出句话来,连威吓利诱也拐不出个字,不是三缄其口笑而不答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答非所问,所以这回他懒得再浪费口水,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挡不了掩不住的时候,就一个十八、一个十九层做邻 居吧。 目含深意地瞅了人一眼,曲逸旸嘴角微扬露出抹淡微笑意,对于人越渐适应如今的自己,他自是乐得越发不掩饰,管它 阴险狡诈还是恶毒狠戾,不再隐藏地裸现人前,他要雷羿看到最真实的他,知道他的可怕却不会躲他怕他。 「我还没无聊到找鬼来骗,之所以留着他不过是因为他吃过『指劲煞』的苦头,不会不识货告错状。」 「……你现在使得出来?」古怪地斜睨了人一眼,雷羿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要不他怎么听到有人要 拿绝活出来招呼?功复如昔的话,刚才干嘛还让他架着满林子窜?嫌他一个人跑不够累再给个米袋扛是吧? 「不是我,是你。」 「我?」指着自己鼻尖,雷羿眯了眯眼,而后皮笑肉不笑地朝人咧开嘴,「承蒙抬爱,不过就算我雷某人英明神武天纵 奇才,也不可能这一时半刻就学得会吧?你老大还是先帮我偷颗瑶池蟠桃,吃了再试还有点可能。」 被雷羿自暴自弃的语气给逗得忍俊不住,曲逸旸笑摇了摇头。 「坐稳点呀小旸旸,摔下去我可手短拉不着你。」自齿缝间挤出语音,雷羿「好心地」伸手从背后把人扶住,只不过落 掌的力道大了几分。 「咳咳。」作势咳了两声缓缓停住笑意,曲逸旸朝人狡黠地眨了眨眼,「其实没那么难,只要『像』就成了,拿颗石子 打洞总成吧?」 「拿石子打洞?」表情依旧龇牙咧嘴地狰狞,雷羿这回换成拿指戳了戳人胸膛,「你当我是耗子说打洞就打洞?功行全 体气走全身的时候有这么容易吗?打不穿怎么办?」 「放心,我自是有办法叫他疏于防范,不过得做得像是我发出的,我要他带着这假指伤回去见姓秦的。」 「骗秦泸瑜?」 「那么好骗就不是老狐狸了。」 「……你的意思是既要秦泸瑜看得出真伪,又要骗得那个报信的傻瓜深信不疑甚至加油添醋地说你有多厉害?你确定知 道你在干什么吗?」不是问句的问句,雷羿压根没留给人回答的时间便迳行演绎下去: 「一路都是我出手的迹证,唯一让白辰带回去你出手的证据还是刻意造的假,搞得这么曲折就是要姓秦的完全相信你出 了岔子只能虚张声势唬人对吧,那么然后呢?姓秦的要是真信了,不提着那把『巨灵』千里追杀才有鬼!这就是你要的 ?」 「没错,这就是我要的。」大方承认地一点头,曲逸旸毫不介意面前那双黑瞳已经凶光大盛快要吃人般。 「小、旸、旸,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你这叫做找死?」 「不才说过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对姓秦的来说机会难得,对我来说也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这只老狐狸不可能完 全不冒险。」 「你就不能等『正常』的时候再来这么骗?」 「雷,真散功还是假散功可瞒不了那双眼,我可不想功亏一篑叫人见了我就跑。」 「姓秦的不跑,就得换我跑了……」喃喃咕哝着,雷羿越想越觉得前途黯淡,「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还藏了什么后招? 先告诉我也好安定一下军心,我才不信你这家伙当真以为靠我就能把人摆平。」 「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直?他怎么觉得「沉」比较可能些……无语望天,每当越了解这家伙一点,雷羿就越发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而且还是 艘许上不许下的海盗船。 「生意上门啦,先想想该怎么把船头打直吧。」无精打采招呼了声,眼角余光则是朝远方黑影一扫。 一二三……四,呿,还真被那张鸟嘴给说中,两个不够改两双。 也许慑于曲逸旸的名头,四个人八只脚动作全轻到不能再轻,要不是他们隐身层林绿叶间居高临下,占了地利又早算准 了这步棋,这会儿该是抱头鼠窜哪来这般……悠哉? 嘴角微抽,趁着还隔了段相当的距离,雷羿认命地聚起目力朝亦步亦趋接近的人影打量。 四人之中倒是有着三张熟面孔,除了一黑一白的老相好外,那披着袈裟的假和尚在封若樱墓前也是见过的,唯一的生面 孔是个有着头乌亮长发、一身大紫宫装的美貌少女。 「麻烦了。」 叹息似的轻喃仿如风过,雷羿挑着眉慢慢转回头,就见那张自从本性毕露后就嚣张得很让人想扁的脸庞上,居然破天荒 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现在才知道麻烦?」牙白笑得快意,不是他雷羿不够义气尽道风凉,要知道能让这家伙愁眉苦脸的机会可不多见,叫 人怎么忍得住不落井下石多砸几块石头。 肩头一耸,被奚落的男人显得毫不在意,「我没想到老狐狸舍得派她出来。」 「那个小姑娘?什么来头?」再往下瞄了眼,娇滴滴的大美人一个,难怪这家伙会说「舍得」两字了。 「小姑娘?」有趣地瞅了人一眼,曲逸旸可以想见等会儿有人得满地找眼珠子了:「『小姑娘』是老狐狸的地下夫人。 」 「很厉害?」武人本性使然,小脸上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兴色,同时那较诸常人丰盛的好奇心也被挑到了极点。 就连曾在江湖上横行一时的沧浪客这家伙都没放在眼里,那么这个看来弱不禁风的女人该是怎样地厉害才叫人觉得「麻 烦」? 「那得看你指得是什么了,如果就她也是冯犹的老婆这点来看,上男人床这门功夫想必十分不错。」 「……冯犹老婆?那岂不就是你的……」猛地伸手捂嘴,卡在喉里的那个「娘」字吐也不是吞也不是,雷羿的表情活像 是生吞了颗鸡蛋般。 一是曲逸旸把人说得如此不堪,害他怎么说都尴尬,二则是极乐谷的驻颜之术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横竖怎么看都不比他 大多少的「姑娘」居然是二十一、二岁人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51 的「娘」?怎么算也有……四十吧? 半老徐娘顶着张二八俏脸……当真骗死人不偿命。 「是,也不是。」相较于雷羿的支吾其词,曲逸旸的态度可谓根本毫不在乎,浑不关己似地笑瞅着人如见天开的呆愕模 样。 「同样地之于她,我也是,也不是。」 哑谜般的字词,却又交代地再清楚不过,子不为子母不为母。 雷羿觉得脑袋有些发胀地甩了甩头,一直以为人同他一般孑然一身独傲于天地,没想到到头来不但有父有母,还一个比 一个……欸,让人印象深刻。 「那你所谓的麻烦又是指什么?」已经不会再浪费力气地以常人之心忖度这家伙难过什么的,比起小夜对亲情的渴求与 挣扎,这家伙是绝不会委屈自己,凡是他大爷想要的根本由不得旁人不给,看人如今的态度不必猜也知道这定属他不要 的。 只是既然不认血缘之亲,那么又有什么能称得上麻烦的? 「我不能杀她。」 暂时还不能……敛睫微垂,墨浓眸色如潭幽沉。 那婆子身上也有禁制自己的保命符,动了她封舟瀛也会知晓,而现在,还不是跟老头摊牌的时候,否则让人知道那禁制 对他已非绝对,难保不会狗急跳墙跟姓秦的连声一气。 毕竟双方目前还算势均力敌,胜负不及于一时,年事渐高打不过人也是好阵子以后的事,当务之急得先铲除的反倒是自 己这麻烦,谁叫他行事但凭所好兼之又给嗜血成性的印象,一旦脖子上没了枷锁,任谁也得寝食难安,遑论还是给他套 枷锁的人。 「啧,老家伙倒给我出了道难题。」 秦泸瑜不会知道他和封舟瀛间的这层关系,同样地也不可能知道他无法对曲媚儿动手的禁制,然而如今那婆子却出现在 这里,唯一可能的解释只有—— 「一石二鸟是吧,不好出手就干脆扔来这儿试,反正要有个万一也顶多是丢个暖床的没什么损失,呵,想的倒美。」 「喂,说点我听得懂的行不行?!」伸指戳了戳人,被晾在旁当了好阵子影子的雷羿忍不住地抗议,这家伙几时有自言 自语的毛病来着? 「曲媚儿是封舟瀛安插在秦泸瑜身边的探子。」 仅只简明扼要的一句,完全道尽三人间尔虞我诈的关系,曲逸旸扬唇笑得几分蔑讽。 当年若非封舟瀛拿对自己的禁制做饵,那婆子也不会甘于以色侍人十数年,比起秦泸瑜,自己显然才是人怕的那一个。 不过何必呢?何必如此地委屈求全?当以「献祭者」的身分牵着他走上祭坛时,就该想过也许会有这么一天不是? 血债血偿,十倍于还,只要能活着走出那无望深渊,少有例外。 「真……复杂。」咋舌摇了摇头,雷羿迅速整理了遍这些乱七八糟的利害关系,隐隐却觉得似乎漏了什么,有点怪怪的 。 「全成死人就不复杂了。」 「说得容易,怎么宰哪老大?底下这些个可不是青菜萝卜随便我啃的。」瞥了眼林里渐近的人影,雷羿横竖怎么算都不 甚乐观。 那一黑一白勉强算是扯平好了,再扣掉号称是封舟瀛那边的半个「自己人」,怎么算也还多了个大和尚,拿什么打发? 他雷羿一没三头六臂二也不会孙猴子分身。 「怎么,咱们雷大总堂也有怯战的时候?怕了?」 「怕,怕死了,我怕某人见了阎王还说不出个像样的理由来丢脸。」没好气地丢了记白眼,雷羿总算明白什么叫做皇帝 不急急死太监,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又不是他,干嘛浪费力气替人穷紧张?结果人家不但不领情还有那闲情反咬一 口。 敢笑话他?脚长在他身上,打不过逃还不简单,等他屁股拍拍走人的时候看这家伙还笑不笑得出来! 「放心,祸害遗千年,还轮不到我们两个丢脸。」横肘勾着矮了个头有余的纤颈揽入怀中,薄唇微挑依旧云淡风轻一派 没事人样。 两、个?拐弯子说我祸害是吧?嘴角微抽,雷羿低头瞄了瞄横在眼前的长臂,考虑着该不该张嘴留个印记。 像是感受到不善目光的扫视,曲逸旸恰恰缩回手改搭着人肩头示意,「走吧,阎王开门也是要做生意的,总不好让人家 太过亏本,我看那一黑一白该蛮合阎王老爷的口味。」 「……不留了?」听来某人的免死金牌像是泡了汤。 「老家伙那儿只要一张嘴。」言下之意即已有个杀不得的占了名额。 肩头微耸表示无意见,雷羿就着与人勾肩搭臂的姿势飘然跃下树头,算盘打得震天响,就不知算计的对像买不买帐…… 丈许之外,黑白胖瘦四张脸庞表情各异,却或多或少都有着点不自在的僵硬,显然是没料到「猎物」会自动送上门来, 这会儿心底大概在直犯嘀咕,毕竟谁也摸不清曲逸旸这一路的隐忍究竟是真出了岔子还是只懒得动手。 一着棋错的结果,可是天差地别的幽冥路隔。 「又见面啦,小黑小白,别来无恙?」嘻皮笑脸地打了声招呼,雷羿暗一撞肘把肩上派不上用场的笨重包袱给撞到一旁 纳凉。 大敌当前,他这登台上戏的可没心情陪看戏的风凉。 「小黑小白?呵……」噗哧一声低笑,宫装丽人顿时成了掩嘴葫芦,美眸带着几分打量的神色,却是目不斜视地似是刻 意将不远处的淡青身影忽略。 「我还是头次听到有人敢这么称呼我们的黑判和白判,有趣的小伙子,你就是雷羿?」 不点头也不摇头,雷羿只是眯了眯眼把问题反丢回去:「大娘又该怎么称呼?曲大娘、秦大娘还是……冯大娘?」 话一出口,就见那张芙蓉娇颜笑容一僵后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雷羿满意地挑了挑眉——敢在嘴头上吃他的豆腐?也不 衡量看看咽不咽得下,难不成以为他后头杵的真是根大木头?那家伙可不做兴家丑不外扬那套面子问题。 「小朋友,和尚劝你还是嘴巴放干净点的好,省得落得尸骨不全投不了胎。」一反潜入青浥时坐壁上观的低调,卜释抢 在众人之前出言恫吓,立威之余表功意味更强。 既选了边站,自不能再存着两方都不得罪的乡愿心态,首役更是马虎不得,这可攸关着未来在新主子面前的地位。 「啧啧,不得了呢。」侧首微昂,雷羿故意贴伏在曲逸旸耳边用着甜腻的嗓音撒娇:「封郎,有人要我尸骨不全你说该 怎么办?」 扭捏作态间,一条险计突现心头,臂缠的长链悄悄松落掌间。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52 既然不能一对一地加减算数,就只有靠出奇不意一搏胜机了。 「你说呢?」读懂雷羿的暗示,曲逸旸故作宠溺地伸手环向人纤瘦的腰身,薄唇间轻吐的却是一个凌厉的「杀」。 链随声出,取得却是娉婷紫影,无论这三个知不知道秦泸瑜试探的用意,台面上都得护着人才对,毕竟这女人妾身未明 敌我尚未有个定论,不出手相助的话,一则也许直接就成了三对三的麻烦局面,若是落得大美女回去告枕头状……日子 大概也不太好过。 果然,一黑一白的身影合作无间地自左右掩上紫影身侧,血红袈裟则如旗展扬直扑而来。 红唇微挑,雷羿左手一扯一转,黑链倏地回圈沉坠,匡啷一声弹地后诡异地噬向白影不灵活的左腿足踝,将触之时却又 似骤然受阻般猛地倏收,在此同时,右手夹藏的石子则疾朝红花花的布影射去,锐利劲风破空发出长啸。 「『指禁煞』!」不知是谁发出的沉哑嘶吼,四道身影或翻或滚顿时乱成一团。 单臂环胸支颊托腮,一击之后雷羿没再出手,依偎着背后的温暖好整以暇地欣赏起眼前的鸡飞狗跳,突起发难吓吓人可 以,他还没天真到以为这样就能趁人之危有什么便宜可捡,白费力气的活儿他向来不爱。 好一会儿,翻滚腾跃的身影才因为没再听到咻咻风声停了下来,然而脸上的神情却仍是风声鹤唳地戒色满布。 瞅着不久前还说着狠话的大和尚,脸色阵青阵白地和袈裟上的破洞大眼瞪小眼,雷羿就不由地咧了咧唇,有血有肉地打 洞他没把握,穿层布倒还难不倒他。 「封若旸,你这是什么意思?!」 些微刺耳的尖锐嗓音,雷羿却是正中下怀地嘴角一勾。 果不其然,就知道这只白老鼠是这几个里头最沉不住气的,自己刚刚的欲擒故纵倒没拣错人用,接下来嘛…… 抬眼望去,正巧与犹疑不定朝自己瞟来的目光对个正着。 上钩了! 故意流露出几许着急神色,雷羿暧昧地朝人递了记眼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剩下就只希望等会儿后头这家伙的反应别 离正常人太远,否则他煞费苦心思量的好戏可唱不下去。 「猫捉老鼠耍着玩呗,还能是什么意思?」 惹事生非的挑衅语气,与脸上越形惶急的表情完全天南地北毫不相称,这下子再迟钝的人也看出不对来,人似乎在暗示 着什么,而唯一被背对着、看不见古怪的只有—— 白辰同黑寅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臭小鬼,敢寻爷儿们开心?」一声厉斥,刀光剑影随即漫天而至,招式看似凌厉,实则却是虚大于实,守多攻少,一 则因为仅于试探,二则是对着不知何时会再冒出的夺命指劲,任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来得好!」不枉他挤眉弄眼地演得卖力。 链起,直噬黑寅面门,一如预料地人立时变招横刀拦阻,甩链一卷,雷羿借着刀扬的劲势飞腾跃起,脚甫离地的刹那扭 腰转圈,掌出—— 「砰!」一声闷响,偌大身影霎时倒飞了出去,狠狠撞上棵两人合抱粗的树干。 树影摇曳,片叶纷飞,蝶舞般随风翻扬,直到最后片叶落坠地,众人才如梦初醒般放松了紧屏的气息喘上口大气。 「你……」张口无言,白辰还未完全自震撼中恢复过来,只能拿眼瞅瞅树前萎靡的身影再瞧瞧身旁似也是惊悸未平的少 年。 他没看错吧?那个人人惧之如洪水猛兽、该是无人能敌的封若旸,居然被小鬼的一掌给打飞了出去?而且瞧人半天挺不 直腰的模样,似乎还伤得挺重的,这……可能吗?! 「我也没把握能一击得手,实在是他太奇怪了,我才想说试试看的。」深吸了口气,雷羿摆出故作镇定的神态,朝不远 处身影打量的目光也故作飘移不定。 喂喂,没打得那么重吧?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做做样子,干嘛大半晌了还垂着脸不抬头?他可是有顾念到人现在玉体「 微恙」,只是很轻很轻地落掌,再运劲把人推了出去而……而已…… 呃,那一撞……推的好像大力了点…… 「奇怪?那点奇怪了?」抓住话中重点,白辰急急追问着,一旁的六只眼也全朝雷羿望去。 「这一路都是我带着他在跑,人也是我替他在杀,所以我怀疑……」留了话尾未竟,雷羿面露兴色地朝众人望去,晶亮 的双眸明白写着机会难得、欲宰从速。 迟早要露的馅,由他先说出来反而可以令人半信半疑分不清是真是假。 拜曲逸旸「声名狼藉」所赐,就算事实摆在眼前,这伙人也少不得疑神疑鬼犹疑半天,再加上他这青浥来的可不与他们 同条船上,兼之还得提防着不是借刀杀人的陷阱。 「不可能!」断然提出异议,卜释一脸阴晴不定地伸臂展开被指劲洞穿的袈裟,「这又怎么解释?」 「哈,那个呀,是我弄的。」 此言一出,四张脸庞顿时什么颜色都有,或惊或疑最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拜托,我当然不可能会那啥唠子封家绝学。」无辜地肩头一耸,雷羿抛了抛手上的石子揭秘,「是你们『公子』要我 用这个跟你们玩玩的。」 「不信?」眼见众人仍是疑惧参半地目露戒色,雷羿再接再厉推了把,「你们仔细看看大和尚衣服上的洞,形状是不是 有点怪?」 就怕这群胆小鬼没胆开窍,他刚刚可是特意挑了块片状石子扔的。 「……」彼此互望了眼,各自都瞧见对方眼中的推拒,虎死留威,何况眼前这头虎还未断气呢,谁也不想做被拿来垫底 陪葬的那个倒霉鬼。 「送佛送上西,小朋友何不干脆好人做到底替咱们了断一桩心事?」阴恻恻地开口,卜释威胁似地逼进了步,其余三人 也很有默契地封死了雷羿的退路。 半在意料之中半则在意料之外,雷羿若有深意地瞅了眼右侧的娉婷身影。 小旸旸那家伙是不是又有什么忘了说害他误会,否则他怎么一点也不觉得这个理应是「自己人」的女人有网开一面的意 思,怎么瞧都比较像是打落水狗。 「如何?」提掌问讯暗则聚力,壮硕的身影压迫性地又靠近了步:「小朋友莫非不愿成全?」 「我能说不吗?」忿忿不平的语气,雷羿光明正大地抬臂持链摆开架式,貌似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戒慎打量着正前方的目 标不敢稍怠,暗地里则细细估算着扔火雷的时机和逃命的距离,他可不想跟着一块挨轰。 只是他该不该拉那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53 女人一把?还是放着不管但凭天意? 兀自思量间,雷羿突然感到左侧压力骤然少了许多,猛地暗自一凛。 没时间再拖了!那只白老鼠似是记起在自己手头下吃过的亏起了戒心,虽没期望一颗火雷就能解决一整票麻烦,但即使 炸归不了天至少也得留下几只手脚,否则就换他和曲逸旸难逃出生天了。 就在众人绷紧神经一触即发的当口,咻咻咻三声锐啸倏地划破长空静谧,宛若晴天霹雳。 微挑杏眼慢慢瞪成了大圆,望着满脸惊恐、不信复又不甘地捂喉倒下的身影,雷羿真不知自己的鼻子、眼睛、嘴巴该摆 在什么位置才对。 眉开眼笑额手称庆?硬扭着脖子慢慢转过,在望着双眼无事人般朝他眨了眨时,雷羿终于可以确定—— 比起笑,铁拳两记外加脚丫子一双才是他更想做的! 第十五章旧时梦 风起,叶影婆娑,绿泽蓊郁处处透着盎然生意,若不是血味腥膻得不容人忽略,任谁也难将如此风和日丽的祥和宁景和 修罗炼狱连在一起。 青葱碧色间,片刻前风姿绰约的丽人已是惨白了张脸再无半点娇艳之色,浑身更抖如筛糠犹立寒风之中。 纤指紧握,曲媚儿努力抑止着身躯的颤栗,心如鼓擂,似有什么快要从口中跳出。 丈许外的男人噙着抹若有似无的淡然笑意,脸色如纸苍白,唇角甚至还挂着道鲜红血痕,倚树而立的身影也微微佝偻着 ,恁般狼狈却一点也不显弱,王者天成的气势丝毫无损。 如墨黑漆的眼依旧沉如深潭圈漪不起,完全叫人捉摸不透深浅,里蕴的寒意亦如万年玄冰亘古不化。 曲媚儿忍不住哆嗦地环臂紧抱住自己。 如果之前就能望着这样一双眼,黑白判、血和尚纵使再不是对手也不会败得眼下有如儿戏一般,如果看到了这双眼,他 们绝不会忘了这男人的可怕,不会一时大意把注意力全放到了雷羿身上,如果…… 「怎么,想试试我究竟能不能杀你吗?」 语声不大,不冷也不热,曲媚儿却是猛地一个激灵如梦初醒,战战兢兢退了两步后立即拔足疾掠,眨眼间几个起落便消 失在林间。 目注着人仓皇而逃的狼狈背影,直到完全不见半点紫彩,曲逸旸立即顺着树身滑坐于地闭眼调息,再不把血脉间横冲直 撞找不到地方归位的紊息解决掉,就等着任人搓圆捏扁了。 起三阴通百会,合天地之桥再循脉下丹田,收不回的就只有散去,问题是不论收还是放都有块挡路石堵着不通,叫人累 得直想破口大骂—— 自己当初怎么会同意让人摆上这么块挡路石碍事? 不知过了多久,当曲逸旸重新睁开眼时,艳丽阳彩已成夕照余晖,面前横摆着的则是张像似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肚去的 包子脸。 「肚子饿了?」 「……很好笑。」皮笑肉不笑地一扯唇棱,松了口气的雷羿实在很想改拿拳头问候人。 天知道这一个多时辰的光景有多难熬! 敌影甫逝人就站不住地闭了眼,他还能往多好的方向想?傻子也猜得出来这家伙八成又逞强做了什么,偏是什么状况都 搞不清帮也帮不上忙,只能蹲在旁干等。 现在看来既是生死无虑,那么该可以算总帐了吧? 拳掌互击劈啪作响,雷羿嘴角高阳露出了白牙,「自己乖乖招呢还是要少爷相助一臂之力?」 看他提心吊胆的很有趣是吧,老把他当三岁娃儿蒙在鼓里骗?还是笃定他反正吓不死,所以多来几次「惊喜」也不打紧 ? 「你确定这不叫恶人先告状?」伸指揩抹着唇角已凝的血渍,曲逸旸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指上暗红。 很新奇的感受,已经很久没人在知道他是谁后还敢这般放肆的,更别提有胆叫他见血,看样子雷这小子浑然没把他「人 蛊」的身分记进脑袋里,当真一点也不怕他。 「少装了!那几个有头有脸的你都当蚂蚁一捏就死,我那轻飘飘的一掌哪能摸得着你大爷一点边?」 恶人先告状?早知道某人如此「神勇」的话,翘着腿等就好,他何必还大费周章地扮恶人?又不是戏子来着。 瞅着人气鼓的腮帮子,曲逸旸只是抿唇一笑不予辩驳,下个动作却是朝人伸出了手。 「干嘛?」 「老样子,光我说你也不会相信,自己瞧吧。」生平第一次主动将腕脉交到旁人手里,曲逸旸知道自己已在改变。 危险的改变,他却似乎有些沉溺其中,不想抗拒。 毫不客气地一把拉过指骨分明的大掌搁在膝头上,雷羿可没想过这简单的动作对人而言,没让太阳打西边上来也差不多 可以令老天冬日打雷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 反反覆覆探了又探,雷羿终于忍不住嘟嚷,再次皱起眉头朝人横瞅着。 奇经八脉里没有丝内力,丹田也空空如也,肺腑之间气血瘀堵还真受了伤似的,然而心脉附近却有股诡异的内息流窜, 如浪汹涌翻腾却又被缚锁着冲不出那方寸所在。 这是哪门子的鬼脉象?这种破破烂烂的状况也能发出那号称绝学的「指禁煞」?还弹无虚发地指一个倒一个?! 目带同情地扫了眼地上躺的那三个,九泉下若能有知的话,枉死城大概还得多住个几年…… 「你打的还问我?」慵懒地抬起还算自由的右臂作枕,曲逸旸漫不经心敷衍着。 这回倒不是刻意瞒人什么而是懒得话说从头,故事太长,要说到雷某人满意没起更也得打响板。 「……」额角青筋隐现,火才刚起就又被满肚子不想承认的担心给压了下去,「不想讲就算,我也没兴趣知道,但我不 想不明不白地被当猴子耍,两件事,说是不说你自个儿决定。」 说是让人决定,语气却明摆着没得商量,这已是雷羿妥协的最后底线,如果硬要他不看不闻什么都不给知道,那就干脆 拆伙各走各的阳关道,省得他老气堵得难受。 「只两件?」眉挑,挑衅似地已令人几分拳痒,说话的男人却犹嫌不过瘾地再补了句:「你确定够?」 「小、旸、旸——你是赌我现在不会扁你是吧?」 好熟悉的词句……偏头微思,不一会儿曲逸旸便记起是在哪儿洗耳恭听过这一段,当日浔阳,雷羿也是这么威胁他来着 。 原来,那时与这时并无什么不同吗?薄唇徐扬,渐渐弯如月眉,最后终是抱着肚子前俯后仰,爽朗的笑声霎时彻响林梢 。 「旸?」不很确定的语气,要不是太阳还没下山,雷羿真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54 要怀疑是自己老眼昏花,因为他从没见人笑成这样过,毫无形 象,管它「曲逸旸」还「封若旸」通通不像。 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笑乏了般仰倒于地,依旧带着三分笑意的黑瞳亮如星灿,若有所思地瞅着上方一头雾水的少年。 「喂!」被人看得莫名其妙的雷羿伸手推了推人。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不论青浥或泷帮,一直都没动静?」答非所问,曲逸旸却抛出了个更具诱惑的话题。 「……」 「不好奇吗?伤了徐晨曦又掳了你,古天溟和那个姓封的却至今还不见人影?」 「你不是说老大属狐的?」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对于新启的话题雷羿虽然心痒却没太当真,没办法,一朝蛇咬十年怕井 绳,遑论他被咬得还不只一口。 抿唇微哂,曲逸旸毫不以为意地直接祭出更让人怦然心动的答案:「按兵不动是因为我留了句话给姓徐的。」 不会是威胁,管老大属狐还属兔都不吃这一套,那么…… 一个臆测接着一个,等雷羿察觉自己又跟着人起舞时,已是盏茶功夫以后,想当然尔,他这摇头晃脑的苦思模样早落在 了对方眼里。 唇棱微扯,曲逸旸仅只笑了笑没再为难,难得干脆地爽快交代:「『别跟来,要答案找莫磊』,手印在姓徐的胸膛上时 我留了这句。」 「莫、磊?!」一声怪叫,宁静的落日美景霎时多了群鸦雀扑飞。 敢情所有的事那个红发家伙都有份?! 「骗人!那家伙哪有那么好说话?」别说那位神医大人有多古怪,单是眼前这家伙也没这般容易跟人称兄道弟吧? 「这是第一件要问的?」 「少给我废话,说!」顾不得再和人温炖慢磨地套答案,雷羿直接一脚踹上附近盘结的树根,两手叉腰大做茶壶状。 「投其所好自然就好说话了。」 投其所好?那古怪大夫的所好是啥?而且还得也投他们曲大爷所好才行,他可不认为这家伙会低声下气地委屈自己。 微眯起眼,雷羿突然想到了个不怎么能听的答案:「你们该不会……拿小夜做交易吧?」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家伙唯一谈得拢的可能。 因为封擎云,莫磊对小夜可没存什么好感,老一口一个黑心肝地嚷,巧的是小夜也算是曲某人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这 下子王八看绿豆,当真可能一拍即合。 「啧啧,看来咱们雷大总堂猜谜的本事进步不少。」 意思是……真这么玩来着? 咽了口唾沬,雷羿不禁开始回想有否得罪那位红发大神医的地方,他可不想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相较之下,老被人 抱怨「小鬼难缠」的自己该算是相当「和蔼可亲」了。 「接下来呢?在那杀不得的面前那么威风,不怕姓秦的被吓得缩头不敢来?」 不必多想也知道此时此刻抬出莫磊来是何用意,有位「神医」掺和其中,人就算口吐白沫抽腿发羊癫他都不必管是吧? 既然曲大爷这么死要面子不想他关心,那么他就顺水推舟改换个切身相关的问。 虽然看来秦泸瑜那颗硬果子十之八九不会落在他的菜盘子里,但天有不测风云,曲逸旸那乱七八糟的状态他可不敢太乐 观,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千斤万担他也只能一肩扛了。 「这是第二个问题?」 「……小旸旸,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欠揍。」 「是吗?我怎么没听人说过?」翻了个身,一派慵懒神韵的男人终在人彻底抓狂前给了回答,「看运气吧,看他信是不 信曲媚儿。」 说是听天由命,如炬目光却是胸有成竹早有了答案。 「又是老贼又是狐狸的,信才有鬼。」没好气地咕哝了句,雷羿哪还听不出话里玄机,这家伙根本是捉曹放曹、越是疑 心病重的越被骗得团团转。 心腹一去不回,回来的偏是个有嫌隙的,还一副花容憔悴惊魂未定,甚至激动地「吹擂」敌人有多厉害,秦泸瑜还能怎 么想?不知曲媚儿和曲逸旸那层杀不得干系的他,怎可能相信全军覆没只留了个最弱的「幸运」逃出虎口? 唯一能想的就是认定这是场「戏」,事实完全相反,曲逸旸的确出了不能动手的状况,所以属于封舟瀛那边的曲媚儿才 会竭力吹捧掩饰,要不怎么解释除了她外一个活口也没留?这诱敌的效果恐怕比当初设计白辰还要好上三分。 「你连这个都算上了干嘛还白挨我一掌?打开始就已经打算出手显威风了不是吗?干嘛……」正准备好好算算被兜着一 块耍的利钱,雷羿却想到什么似地顿了顿,片刻后趾高气昂的气势随即变得有如斗败公鸡。 「别告诉我你的威风是……时灵时不灵?」大敌当前,他可不想看天吃饭。 反手撑臂鱼跃而起,被质疑的男人自顾自地掸着身上的草屑片叶,显然没把面前人的问题当一回事。 「逸旸?」 迎着相询的目光,曲逸旸只是把长臂重新搭上少年肩头,「走吧,找个好地方去,贵客临门,总不能太寒酸。」 寒、酸?眼微眯,雷羿可没打算放人这么打迷糊仗混过,只不过—— 「曲……唔!」 嘴对着嘴,呼吸都难了遑论还能说话嘛…… 气息渐促,偏是眼瞪得再大也无人应理,落居下风的人儿索性放弃地闭起眼,专心一意开始反攻。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别以为老能用这招吃定他! 夜黑风高,新朔无月,一炷香尽的疾驰后,终于来到人口中所谓的好地方。 「啧,这未免『好』得过火了点。」抬头扫了眼摇摇欲坠的横匾,雷羿一脸戏谑地朝人瞅着,不是他挑剔,只是横竖怎 么看面前的庞然大物都该称为废墟才对。 先别提蛛网面面虫鸣唧唧,光是脚下吱吱作响的腐朽片木就让他每步都得提足了气才敢踏下,否则难保不发生穿墙拆屋 的窘状。 矗立面前的是间看来颇有规模的庙宇,因应着崎岖地势只有一半着地,大门前段整个架空,离地约近百级台阶,他们两 个现在正如履薄冰般走着,繁复的工法和精致的壁饰,在在都显示着曾有段极其鼎盛的风华岁月,如今却不知为何埋没 在荒烟漫草中。 「没办法,冯倩那妮子喜欢。」 「冯、倩?」冷意倏地从脚底窜上头顶,冻得头皮一阵发麻,盯着眼前片片黑黝黝的木阶,雷羿开始不知该往哪儿落脚 了。 那两座刀山剑林,他可都还记忆犹新不敢或忘。 「你跟冯倩……很好?」想起家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55 里头得罪过冯氏一族的一票人,雷羿不免问得几分气虚,暗自提醒着自己回去该提点古 老大留神些。 天知道哪年哪月天时地利人和,这家伙可是会以为妹复仇为名随手把人卖了,前车之鉴不远,小夜不就被当成了「礼物 」投莫某人所好。 「好?」玩味地瞅了眼战战兢兢的人影,曲逸旸故意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是还顺眼。」 「如果那晚你在洞庭,结果该会不同吧。」 半是感叹半是感慨,雷羿可以想见如果那一夜这男人也在,只怕百年老店的青浥就此江湖除名也说不定,至少,冯家父 女不会载着满心不甘、难以瞑目地魂赴阴曹。 人生很多时候,差的不过就是点运气。 「哪里不同?死得比较快吗?」扬唇打趣着,雷羿果如他意料中地傻傻上了钩,「那倒也是,我出手的话,你就不必有 觉不睡陪人磨上大半夜,我可不会像古天溟投鼠忌器畏首畏尾的,一人一指简单得很。」 「啊?」感叹还感慨的霎时如泡幻灭找不着点影,雷羿很想掏掏耳朵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雷,你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吧?」 找荏的语调,外加很是碍眼的笑容,雷羿立时后悔得差点没把舌头给咬掉,怎么笨到又以常人之心忖度起这家伙?平白 给人机会笑话。 「这座庙供什么?」清了清喉咙没话找话,雷羿重新拾级而上,步伐却加快了不少,把那张可恶的笑脸甩在身后。 「死人。」 「咳咳咳咳……」好巧不巧一口气给堵个正着,雷羿不禁被呛得口水眼泪齐流。 「咳咳……你说……咳……什么?」 「死、人。」字正腔圆重覆了遍。 「姓曲的,你存心找我乐子是吧?」 管它是神是佛是鬼还是魔,哪个又会是活人来着? 面对人义正词严的指控,曲逸旸不由失笑地摇了摇头,看样子这阵子他是玩得过火了些,才会把人训练得草木皆兵全往 歪路上想。 「雷,我说死人是真的死人,千骨埋冢。」 抬眼望着不复绚丽的凋敝角檐,沉如夜深的暗眸掠过抹复杂难明的流光,似有些嘲讽又似几分怀念。 「这破庙以前叫做极乐殿,举办极乐祭用的。」 愕然停步,雷羿满脸诧异地望着神情依旧自若的男人,「极乐祭?那不就是……」 「对,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 长大……很普通的字词,此刻听着却倍觉刺耳,究竟是怎么长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转头再朝破败的殿门打量了两眼, 之前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可开始觉得有些鬼气阴森了。 「很多年没来了,不知道冯倩的恶作剧还能不能用?」 「恶作剧?嘿嘿,大爷你会不会太客气了点?」干笑两声,雷羿可不认为那些「杰作」能是恶作剧三个字打发的,天底 下哪来的恶作剧是专要人命的? 「又以为我在骗你?」若有所思睇凝着人满脸的不信,曲逸旸开始认真地检讨起自己究竟骗了人几次。 「冯倩只会在我常在的地方布下机关,在我看来是恶作剧,在她而言大概是挑战吧,那妮子从不认为自己比我差,总想 着跟我证明『智取远胜力敌』,反正不痒不痛我也就随她玩去。」 努力想着辞汇解释两人的关系,这是曲逸旸从未有过的经验,感觉有些烦,但在瞥见面前小脸先是瞪眼而后咋舌的丰富 表情后,就又觉得无谓。 「你们两个还真是兄妹……」再次为那无缘的门主夫人致上三分佩服之意,巾帼不让须眉指的就是这种女人吧。 抬腿迈过高起的门槛,雷羿好奇地朝四周巡视了眼,没想像中的阴森恐怖,大殿虽然残破却还算整洁,比起外头的蛛网 杂草可谓截然不同。 「这里你常来?」 没听错的话,刚刚人说过冯倩只会在他常在的地方「恶作剧」。 「嗯,出谷之前,留在青浥后就很久没来了。」 「那怎么还这么干净?是知道你要回来了特意派人打扫?」状似随口问问,实则雷羿已提高了功力戒备,同时也不忘留 神曲逸旸走过的地方。 果然,这家伙走得路子还真有些诡,却又自自然然地令人完全看不出不对。 「除了同是这儿出来的,谁还敢靠近这鬼地方?」唇撇,几分轻蔑,踱步而行的身影在方锈褐色祭皿前停下了脚。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着?」 微沉语声如浪滚滚朝四周漫去,奇的是雷羿就在一旁却感受不到半点压迫,显然这话并非用上内劲而发,不过是仗着大 殿的特殊设计。 这家伙……到底行不行啊? 「见过公子。」 循声望去,只见一具古色古香的扬琴旁不知何时多了抹出现抹黑影,紧接着不远处的柱旁也跟着落下个白衣男子,最后 则是名红衣丽人嫋嫋自排编钟后款步而出,「见过公子。」 玩味的目光落在红影身上,看似有些意外,「看来秦泸瑜这回是破釜沉舟了,没想到居然舍得让你曝光,琉衣,你就这 么有把握能封得住我的嘴?」 那两只老狐狸还真好本事,各安了个探子在对方身边,一个枕边情人一个得力臂助,想想还真好笑。 而实际上,曲逸旸也真的扬唇笑了,除了对上雷羿外,少有他隐忍的时候。 「琉衣没敢奢望有这本事留得下公子,只是奉命请公子在主子到来前稍安勿躁。」 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然而妍丽的容颜却依旧面无表情,古怪的搭配令雷羿不由地朝人多看两眼,赫然却发现女人的眼 睛竟似琉璃般耀着五彩缤纷,正待凝神看个仔细时,熟悉的背影倏然挡在眼前。 「雷,那双勾魂眼再看下去,你可就得学狗舔人家脚丫子了。」 陡然一惊,雷羿是记得曲逸旸提过极乐谷有门技艺擅于迷惑人心,却没想过有天会有幸领教。 「你舔过?」 不真有什么用意,只是习惯性地顶了句话回去,谁知还没听着下文,就见面前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三张脸先有了变化—— 看他活像看怪物似的。 有没有搞错,谁才比较像怪物啊?没好气地翻了记白眼,被人如此莫名其妙盯着,饶是雷羿刻意顶着「副门主」头衔表 现得天塌不惊雷劈不动,终也是忍不住低头检视自己究竟哪里不对。 「他们在奇怪你怎么还活着。」 总算在他快要把腿抬起看看是不是裤子破了洞时,有人善心大发给了答案,然而这记马后炮的轻快语调却让人脸色不发 青也难。 缓缓抬头,果然,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56 平常总笑得皮肉分离的家伙,这回竟连那双老爱玩捉迷藏的眼瞳都染上了明显笑意。 「好威风呢『公子』,小的是不是该谢谢您大人大量没砍我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恭维」了句,雷羿忽然记起月余 前他也曾这么对人酸过,两相比较心境却大为不同,那时候他可巴不得把人揍扁好好教训一顿,哪想得到两人间还能够 如此亲密地拌嘴斗气。 不过月余的光景,他们却走了好远,只庆幸绕的是个圆,终有原点。 「听来好像不怎么服气,看不惯我威风的样子吗?雷。」一模一样的回语,曲逸旸显然也想起了当日的针锋相对。 唇扬,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只是这么一来,三张冷肃的面孔可就更精彩了,或是瞪眼或是皱眉,面面相觑全写着 愕然。 「这回又是怎么了?」瞧着原本泥塑般的脸庞精彩得不下于剧台上戏子,雷羿笑得更是眉弯眼眯,揶揄的口吻不无点悻 悻然—— 就说嘛,八风不动这门和尚功可不光是他一个修得差。 「没看过鬼笑吧。」引起骚动的男人话说得轻松,深邃的目光则意有所指地在三人脸上扫了圈,「祭典出来的鬼物怎么 会笑呢?对吧?」 无语,三张脸孔只是重新恢复了原先木然。 瞅瞅这个再瞧瞧那个,最后雷羿给了身侧的曲逸旸一个肘拐:「这三块木头你都认识?」 用上「木头」两字,只因人给他的感觉有点像初识的曲逸旸,不知情的以为叫做驽钝憨厚,实则根本是吃人不吐骨头, 不过是深藏不露想使的坏没人看出来罢了。 「要我介绍吗?」 型美的唇棱微微挑起,慵懒邪肆复又有点讥诮,魅惑人心的笑,足令人目不转睛,然而雷羿只消一眼就知道又踩着了大 坑。 他可不可以要人当他没开口? 「不过是和我一样没死也没疯的,极乐谷硕果仅存的『人蛊』。」 果然,就知道这家伙笑成这德性时准没好事。 「……不就你一个?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兄弟姊妹?!」没好气地咕哝了句,雷羿很难不摆着张臭脸,一个曲逸旸就 已经很够看了,三个曲逸旸?他不敢想这间破庙等会儿还能留有多少残瓦碎片。 莫名其妙的兄弟姊妹?玩味着两个词汇的新奇组合,曲逸旸颇有意见地挑了挑眉,「我好像没说过我是唯一吧?」 「又是『误会』?」磨牙霍霍,大有把人拆解入腹的架势。 「极乐祭其实并不单因我而停,我不过是让那些老家伙下定决心的最后一个。」没点头或摇头,曲逸旸只是识时务地将 原委娓娓道来: 「极乐祭中,杀得兴起是常有的事,如果不幸有个特别点的家伙,特别阴、特别残或是特别的强,结果不是全军覆没就 通常只存唯一,谁叫我们这种『特别』的人都不太喜欢分享,对吧?」 缓缓扫视了眼面前所谓的同类,曲逸旸眼中血色隐现。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血脉沸腾喧嚣着渴望,整个人仿佛自沉眠中苏醒,满溢着仿佛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的力量,一种真 真正正活着的感觉。 「这三个全都很『特别』?」 话里藏话,雷羿才不想管那个鬼祭典是什么玩意,他只想知道这究竟在男人算计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琉衣,极乐祭上唯一单独出洞的女人。」没正面回答问题,曲逸旸只是权充引介者一一替人介绍:「另外这两个一黑 一白,则是唯一双出迄今又都活着的例外,黑衣的叫渊、白衣的叫罄,这对才是上得了台面的文武双判。」 意思是几个时辰前被摆平的那两只是冒牌的?视线多在那一黑一白间绕了绕,雷羿朝身旁的男人投了记大问号,敢情极 乐谷也有影子替身这套把戏? 「这是秦泸瑜的意思,谁叫这两个八人大轿也抬不出门,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两尊『菩萨』,想打响名号另外找人 在外头招摇就好了。」 瞧人侃侃而谈说得一派轻松,自始至终眉头也没皱半个,雷羿忍不住抱了点希望地朝人传音:「既然你都知之甚详,意 思是这三个也在你预料内吧?」 若没点安排,就算加上所谓的恶作剧恐怕也摆不平这群与人齐名的大麻烦。 「一半一半。」配合地也压低嗓音,醇沉的嗓音像说悄悄话般轻拂耳畔:「那个一身红的不在我意料中。」 「……所以?」 「所以她是你的了,雷大总堂。」 第十六章柳暗花明 小旸旸会不会太看得起他了点? 目送着撂下话后便朝一黑一白走去的人影,再转头瞅了眼面前的鲜艳红影,雷羿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未免也太放 心了吧,就这么相信他嘛;第二个念头则是——不能看眼的话,那该看哪儿? 脖子?离那双勾魂眼太近了危险,肚子?看不着眼已经够吃亏了再看不着肩,干脆站着别动等死好了。 上头不能看,再下头又不能不看,两相加减结果就只剩—— 咳咳,不会吧? 瞪着红纱半掩下的那抹雪白,小脸上酡色渐浓,颈上隐浮的青筋也跟着越显狰狞,两颊烧得快要起火冒烟的雷羿霍然转 头瞪着罪魁祸首的潇洒背影。 这家伙也无聊过了头吧?这种时候居然还不忘整他?!欺他年纪小不懂事,还是赌他美色当前不为所动?他怎么觉得横 看竖看都比较像是看他笑话来着…… 混蛋! 不是没感到背上快被烧出两个洞来的炽灼视线,曲逸旸却丝毫不为所动地继续阔步前行,只在听到某人不解气地将长链 甩得匡啷作响时,勾了勾嘴角。 他曾说过,极乐祭出来的并不全都是比拳头大小,还得论上心计手段,论拳脚雷羿不见得不如那女人,差只差在不够阴 险狡猾心狠手辣,不过人现在正在火头上,加上那双惑人心智的眼又已被他点破,琉衣这回若还想仗着手段使诈取巧, 可不见得讨得了好去。 那颗雷发起飙来,连他一个不小心也是得灰头土脸的。 「你,跟以前不一样。」 循声望去,就见张有如瓷娃般精致的白皙脸庞再次瓷裂般露出了迷惑神情,被唤作罄的白衣男子皱拧了双好看的弯眉, 「跟我们,不一样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 简单一语道出彼此的差别,白衣人的眼神却变得更为迷惘。 「罄,他是他,我们是我们。」 同样是简单一语,白衣人松了紧锁的眉,只余清澈眼瞳中仍带着点困惑,「所以不一样?」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57 「对,所以不一样。」直接了当给了答案,黑衣男子走至白衣人旁并肩而立,同时狠狠朝蛊惑伙伴的男人给了记凌厉眼 色。 颔首表示接受这个答案,白衣男子重新恢复瓷娃般的安静。 「你倒没变,还是个好保母。」戏谑地回应着黑衣人眼里的戾色,曲逸旸的口吻就像是对老朋友般地热络,「不过看来 这些年足不出户地笨了不少,明知对手是我,也敢带着娃娃来?泥菩萨过江,你不会以为还有余力顾得了他吧?」 「罄不需要人照顾,他只是不擅于太复杂的事。」凛冷的眼神更为锐利,要不是个棘手麻烦不宜轻举妄动,单凭那句意 带轻蔑的话语,就足以叫他血溅三尺。 睇视着漆瞳里表露无遗的认真与战意,莫名地,血脉里奔腾的喧嚣竟渐渐冷凝,察觉到这点变化的曲逸旸先是眯了眯眼 ,而后自嘴角,一点一点缓缓漾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雷羿呀雷羿,当真是样危险的「东西」,才多久的日子,他竟然开始懒得杀人了?这笑话别说认得他的人了,只怕说给 出家和尚听也要不信摇头。 「你笑什么?」戒备地从身后擒出长刀,一旁的白衣男子也配合地自身侧抽出佩剑,攻势却凝而未发,不是因为对方没 有杀气或是杀意,而是这笑容…… 余光扫了眼身侧,俊俏的脸容果然依旧安详,握刀的手稍稍减了几分力道。 罄虽然不擅思考,但对于恶意却比任何「人」都来得敏锐,至今仍如此安静就表示眼前人对他们尚无恶意。 这男人真的变得很不一样,记忆中,他们可不曾如此宁和地说话过。 「因为我突然发现罄问得错了,你也答得不对。」 「什么意思?」 笑而不答,曲逸旸没打算与人分享,不想告诉人其实他们俩没什么不一样。 没有不同,对于合拢掌心里的唯一,他们都同样地执着,同样地不会放手。 「打完再说,我可不想让秦老贼捡着便宜。」手起,并指如刃,一掌持前一掌负后,不是指禁煞的起手式,然而渊岳之 势仍令人临深履薄不敢轻撄其锋。 刀剑齐眉朝前直指,黑衣人眼里却闪烁着些许疑惑,因为他感受不到一点气劲波动,对方就像是空摆着架势而已,是计 吗?还是真如传言出了岔子动不得手?却为何还敢正面对上他和罄?人该很清楚他们不是些手段伎俩就打发得了。 目光微扫另头,腾跃间的身影不像有所保留,再说对手是琉衣,那名少年自保已是勉强,真想驰援只怕也力不从心。 算了,何必想那么多,罄就在身旁,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足点发力,黑衣男子率先发动了攻势,刀舞狂花,气劲所罩处尽是霹啪碎响,首当其冲的琴具霎时裂作片片碎木,挟着 强烈气劲有如疾矢激射,同时,白衣男子也动了,剑影漫天,尖芒落如繁星,点点不离要害。 黑瞳微缩,暗幽的眼色更沉了些,曲逸旸生平第一次临敌之时有了犹豫,要知道这两只可不比黑寅白辰那对好收拾,他 可不想应验了俗俚那句「自作孽不可活」。 旋踵侧身,借着身形掩蔽反手朝自己胸口拍下,封锁已久的真气霎时随着金针离体如洪暴涨惊涛拍岸,狂烈地直似将所 有吞噬殆尽,几欲破体而出。 舔舐着唇齿间漫涌的血味,沉寂许久的心音开始如雷鼓胀。 掌扬,迎面袭来的尖锐碎木立时如遇障蔽般停了下来,却是被两股劲气激荡着夹浮在半空中无法落地,一分分化为细粉 随风扬散,而原本朦胧的剑影也渐慢变得清晰可见。 紧抿着唇,被唤作渊的黑衣男子瞬时改换刀势,补上剑影的空隙,两股劲气融合为一,如风暴一般席天铺地。 哼,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识指禁煞吗? 行掌若蛟,淡青的身影犹如片落叶迎风旋舞,不论风势如何劲烈,始终如怒涛中的一叶扁舟,翻腾在浪尖之上不覆不沉 。 为什么只守不攻?再次生疑的男人朝白影递了个眼色,他要搞清楚这究竟怎么回事。 刀势倏收,借着伙伴剑气暴长的掩护,矫健地趟地欺近目标后方,刀出势如长虹,直取后心要害。 而仿佛绝佳默契般,就在黑影鱼跃腾空而起时,青影也骤然仰身后翻,目光交会之时,刀掌互出交换了招,彼此都在对 方眼中见着了不容怀疑的炽烈杀意。 掌撑地旋身侧踢,间不容发地迎上追袭而来的银晃晃长刃,踢开剑锋的同时转腕悬臂肩背着地,空住双掌好封住朝面直 劈的大刀。 眉挑,闪得颇有些狼狈的男人不但不恼,反是双目灼灼一脸兴味。 有意思,他已经很久没跟人打到在地上打滚了。 屈膝足点身形倏起,双掌犹扣锁着刀刃不放,曲逸旸一个扭身硬是把紧握着刀柄不放的男人掀到身下,右掌挟着惊雷之 势沿刀面劈下,然而就在离着胸膛还有三寸之时,一道凌厉的剑气宛如匹链般从腰侧横扫而来。 很想循着本能将掌落下,那一剑顶多闪得慢些伤点皮毛死不了人,然而面前黑瞳里一闪而逝的依恋不舍却比寒冬那池水 还冷上三分,杀意瞬熄,曲逸旸舍下唾手可得的战果改朝身侧出掌。 再不有个了断,他可不保证下次还收得住手。 「快躲!」惶急地一声厉吼,仰倒于地的男人完全不顾自己命悬一线还在虎口之下,想也不想便出刀砍向那只在他眼里 无异于索命追魂的臂膀。 艳丽的鲜红如花盛绽,黑衣男子满脸难以置信看着刀锋真嵌入了青影肩头三分,而那只手却仍稳稳地覆在罄光洁的额首 凝劲未发,另只左掌则完全制着持剑那手的腕脉。 再笨,他也知道对方手下留情。 「咳,为什么?」缓缓起身后将刀俐落抽离,被唤做渊的男人抚胸轻咳了声,尽管方才印胸的掌劲没吐实,临体劲气也 已伤了肺腑几分。 「我忘了狗急会跳墙。」语声不无戏谑却不似在意,曲逸旸也跟着收回手,瞥了眼肩头淌下的红彩,随手点了几指止血 。 难怪总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不小心还真会死得难看,下这么大本做的「善事」,哪天找雷一道想想这酬薪该怎 么算。 「封若旸,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所以?」学着雷羿的方式反诘,曲逸旸漫不经心地朝另团战局望去。 「为什么刚刚不下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指禁煞?」 「怎么听来好像是在抱怨我没把罄给拆了?」有趣地朝人瞅了眼,就见人慌不迭忙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58 地立即把白影拉离了自己两大步。 「我不想欠你人情,封若旸。」深吸口气斜刀指地,黑衣男子重新拉开架式备战,虽然并不想与这可怕的男人为敌,然 而有些事不是想就能避免的。 「你该很清楚,极乐祭出来的可没『知恩图报』这回事。」 「啧,现在听起来倒像是在找荏了。」淡然扫过眼前阵仗,曲逸旸垂眼审视着负伤之臂指尖上的艳然血彩,「不过你该 也清楚,我们这种人受伤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再来……我可管不住这两只手。」 「……」 「因为姓秦的?还是姓封的?」望着人隐伏眼底的左右难为,早了然于胸的男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你担心的 是那两个老家伙,我可以保证他们接下来会忙到没空理你,趁机带着罄离开这里吧。」 「离……开?」飘忽的语气,迷惘的眼色,和不久前斩钉截铁的坚定判若两人。 「怎么,都敢来找我了难道不敢出去?你不会以为外头的比我还危险吧?天地之阔,既能容我就不会没你们的立身之处 ,再在这儿窝一百年,等到化灰了你也见不着罄的笑。」 话越说就越觉得自己唠叨的像个老头子,曲逸旸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向远方,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鸡婆。 「……为什么?我们活着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定定望着眼前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身影,黑衣男子难掩目中困惑,他以为,他们这种人只有利字再无其他,而今,面前 这男人却不但手下留情还「好心」地指了条离开的路,他无法不想这其中的阴谋可能。 「又是为什么?」不耐烦地一转身,曲逸旸不再解释自己所为,「爱走不走随便,想留到秦老贼来再被套上狗链也随你 高兴,话说前头,再敢对我递刀伸剑的就是个死字没得商量。」 略微思索片刻,黑衣人不再犹豫,握着白衣男子的手快步朝外,直至殿口才又想到什么似地回头望了眼。 仍是头也不回地漫步前行,却也如人所愿地给了句肯定答案:「放心,这女人跟我的梁子结得可大了。」 如果不是那双眼,他可毋须做那不得不做的事。 耳听着脚步声渐隐,曲逸旸立即停下了脚,金针锁穴后妄动真气的结果就是每回都得花费番功夫才能重新将暴走的血气 归位,否则不死也残,然而真气归位并不比平常,一次比一次困难,也一次比一次危险,当初莫磊下针时便已警告过, 以他的能耐估量,至多容许四次的「任性妄为」。 气循周天,吃力吐纳的身影依旧站得笔直,连眼也未敛阖,比起正统的调息更得多花上几分心神,然而刻下却别无选择 ,他不能让厮杀中的两人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否则持平的战局很可能眨眼翻盘。 他们这类「人」,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丝可以利用的机会求活。 眼观鼻鼻观心,雷羿可没闲功夫细察一旁看戏的男人在做些什么,整副心神全在这场窝囊至极的干架上。 说窝囊一点也不为过,这辈子他还打过这么不痛不快的架,两粒眼珠子战战兢兢地不敢乱转不说,那两条红艳艳的布带 更是叫他气得牙痒痒,一来什么都红的已是绕得他头晕,二则两个人都是长兵器,本就是以巧取胜技重于力,偏偏对方 用的是软带,以柔克刚把他吃得死死的。 链击,全撞着团软绵,链卷,则缠着布条打死结,扫链横劈,花了力气结果却让人借力使力荡了开,折链成剑,又让那 两条大红彩带给卷成了麻花棍,管他横竖怎么折腾就是挥洒不开。 他好想拿把大剪子喀嚓喀嚓,如果他有小旸旸无坚不摧、切石头像在切豆腐的罡气就好了,两手一挥,什么也给斩得七 零八落。 想归想,雷羿自不会把白日梦当真,反正一时间对方也拿他没辄,只要管好链子不跟长带缠在起拔河,那女人想仗着年 长占他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问题是——这么打下去,得何年何月才有结果?等谁先肚子饿不成…… 再一次在链带打结前转腕反甩,已经缠斗得有些生烦的雷羿突然想到曲逸旸之前所提的「恶作剧」,可惜没时间跟人问 仔细点,就怕大脚一踩后自己也得跟着倒霉,他可忘不了灰砖红砖的教训,万一冯倩死心眼情有独钟就爱那项布置,他 岂不得陪着遭殃? 再挨了近半时辰,雷羿心头的那把郁火已是旺到快要顶上生烟,自己这头打得辛苦,那家伙居然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戏 看了大半天?他怎么不记得立过不准插手的规矩? 开玩笑,他奉行的可是「事半功倍」的懒人法则,都已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这份上还讲什么一对一的大侠仁义?他 雷羿可不是那些老学究,要死了还在之乎者也,不过他也不屑开口求人就是了。 求人不如靠己,已经杀得火起的需羿再不犹豫地直掠刚才曲逸旸刻意避开落脚的地方。 猎猎衣袂声紧随在后,大力踏下机关的同时雷羿反身出链,将后头追至的红影刻意一拌,借力在空中一折后如流星赶月 般直扑曲逸旸静立所在。 不管是怎样的天崩地裂,那家伙站着的地方总该比较安全吧。 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端地是俐落漂亮,然而—— 愣愣地跟对头的红影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后雷羿才不能置信地转头朝上下左右扫了遍。 没有,什么都没有,屋脊还在,地板也没塌,连暗箭都没见着个影,什么石灰、腐水、毒蛇、利器堪称机关的束西…… 通通没有。 显然,对面的女人也被他这明显有鬼的举动给吓着了,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敢乱动,只拿眼随着他的视线把东西南 北全瞧了遍。 「喂,『恶作剧』咧?」不耻下问地伸肘撞了撞人,雷羿早忘了刚才火冒三丈的原因,满心只想搞清楚如意算盘怎么落 了空。 「我好像说过不晓得能不能用吧?」忍着气血翻腾的不适,曲逸旸早在人冲过来时便已敛息收功,否则被人这么一打扰 不气血逆流也得吐血三升。 是好像有这么回事……摸摸鼻子,雷羿的表情有些尴尬。 这下子可糗大了。 「杀!」 一声娇叱,在雷羿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左腕上的黑链已如毒蛇般紧紧缠卷住身旁男人的脖子,稍一使力,就能 将整颗头颅断骨拧下。 「……」不能置信地瞪着自己不听使唤的手,雷羿一愕之后随即想到那双不能看的眼。 是什么时候着了道的?他应该一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59 直都很小心没看那女人的眼呀。 着急地想松开链子缩回手,一动念却是转腕将链子扯得更紧了些,吓得雷羿手足无措地直拿眼望着那张表情看来有些痛 苦的俊脸。 怎么办?怎么做才能解开这条该死的链子?! 「……别……动念。」 微弱的语声细如蚁蚋,却是让雷羿窣窣发抖的手渐稳了下来。 不能慌,逸旸的命就在自己手上,他还没有放弃。 「离得这么近又是自己人,即便是你果然也躲不过。」娇颜上没有得色,反是松了口气的感觉,只有琉衣自己知道她早 已出了身冷汗。 文武判离去时封若旸所说的她全一字不漏听得清楚,虽然并不清楚人所称的梁子是指什么,但无庸置疑地对手没打算留 她活路,所以在跟少年交手她并没尽倾全力,而是觑隙思索着该怎么逃脱这局死棋,没想到对方竟主动送上这么好的机 会,不但一解她的困局还奉送了个立功的绝妙机会。 只要再一个杀字,那个人人惧怕的男子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青浥小鬼手上,绝无反抗的可能。 「你什么时候搞的鬼?」 故作忿恨难平地主动向人搭话,无非是希望能引开人的注意力挣点机会,至于被他链拴着脖子的男人究竟还有没有出手 的能力……雷羿不敢细想。 在没搞清楚该怎么不受敌人控制前,除了寄望在曲逸旸身上外,他已别无它法。 「那还得要感谢你才是,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但如果不是你突然来那么一手,我不可能有机会制得住他,公 子……远比你这小鬼知道的可怕得多。」哪会不知道人在玩拖延把戏,琉衣却一点也不担心,情势已完全操之在手,就 算封若旸还能勉力提气,再快也比不过她开口。 原来是那时候!豁然记起讶然于机关失灵时有那一瞬的眼对眼,没想到就被人逮着机会利用了去,雷羿懊恼地直想往自 己头上揍上两拳,如果他的手还听指挥的话。 就在雷羿懊悔万分时,持链的肘、腕突然一麻顿失气力,在他还不及反应前,就见面前艳红的身影已是双手捂喉踉跄地 退了好几步,直到撞着石柱才停了下来。 「旸!」 男人的脸已是涨得近乎红紫,发黑的唇角也挂下了血痕,雷羿连忙伸出还有知觉的右手覆上已陷在颈肌里的黑链,几近 粗鲁地急将链条扯脱开来。 「咳咳咳……」连串呛咳夹带着粗重喘息,曲逸旸难受地连泪都忍不住地飙出,差一点就真被那条拘魂链给勒死,该建 议人换样武器了,省得他总有天会出手把条黑链子给揉成碎粉。 「还好吧?」甩了甩还有点麻感的左臂,雷羿把另边的肩膀借给人当拐杖,人已是咳得背驼腰弯浑身发颤,没他助把力 扶着只怕会直接跟地板脸贴脸。 「咳……不好……咳咳。」呛咳中挤出否词,曲逸旸把整颗发晕的脑袋全搁在人肩膀上,他现在是头昏眼花胸闷欲呕, 感觉糟透了。 「坐下来休息会儿吧。」歉疚地看着人一脸苍白的虚弱样子,雷羿覆手轻抚着男人脖子上的大片青紫。 「咳咳……先解决……那女人……咳。」虽然很享受温润掌心的抚触,但该收拾的还是得先提醒声,再来次「意外」, 现在的他可无力收拾。 「没死?」诧异地瞥了眼蜷缩在柱脚边艰困喘息的红影,雷羿没想过指禁煞下能有活口,指风锁袭的位置是喉头,怎可 能会留人一命? 无奈地一扯唇角权充回答,曲逸旸近乎耍赖地把整张脸全埋进雷羿颈窝里,那记软弱无力的指风根本称不上指禁煞,顶 多让人几天发不出声音来罢了,那已是现在乱七八糟情况下能聚的最强内劲了。 忍下想将手搭上人腕脉探查的冲动,雷羿最后只是反手搂着肩上的脑袋,轻轻摩挲安抚着人瘀痕满布的颈项,怜惜之情 满溢。 这家伙,又在勉强自己了吧…… 有惜自然也就有气,雷羿这回是真的一肚子火地打量着面前红影,想着该怎么把人煎煮炒炸碎尸万段,居然敢把他当玩 偶操弄? 「别再『看』了,雷。」强抑着喉间骚动勉强开口,语气却是揶揄大过于警示,沙哑的嗓音隐隐带着淡然笑意。 「别再提醒我做了什么蠢事行不行?」呻吟声,雷羿回瞪人了一眼,表情几分哀怨。 这家伙存心要他愧疚难安是吧? 「扯平了,咳。」 「什么扯平了?」丈二金刚摸不着脑,又什么跟什么扯平了? 「忘了吗?」伸手轻轻扼上纤细的脖颈,就见人恍然大悟地慢慢把眼眯起,曲逸旸笑笑缩回了手,「所以说扯平了。」 「这也能算?」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说扯平他会不会太吃亏了点? 「要不然呢?咳,人要溜了。」 蹑手蹑脚的红影闻言霎时如脱兔般朝外疾掠,谁知雷羿明里拌着嘴,暗里早有准备,捏握在掌心里的碎石天女散花般当 头罩下,硬是把人逼回了原位。 敢给他跑?他都还没想好该从头切还是从脚剁!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当红艳绣鞋踩回原位的刹那,后方石柱上的雕饰倏地斜射出十数根枪杆般粗长的铁杆,速度之 快力道之猛,被铁杆洞穿而过的娉婷身影竟是未能倒地,而是凄惨地串插其上。 肩、腹、臀、腿,无一幸免,大罗神仙也难救,偏是一时仍未气绝,原本几分清丽的脸容已扭曲地看不出原样,大张着 嘴鲜血狂涌,却是一声悲鸣也发不出。 「……不是说不能用了吗?」 呢喃声宛如梦呓,饶是见惯风浪的雷羿也不禁被这阴损歹毒的「恶作剧」给吓出一身冷汗,目光流露出几分不忍,最后 终是忍不住弹出手上的石子给人一个痛快。 「咳,我好像只说了不知道吧?」双肩微耸,相较于雷羿显露出的惊骇,曲逸旸的口吻可谓平静地令人侧目。 回头朝人睇凝着,小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觉得我很残忍?很可怕?」话似无谓,垂掩身侧的指掌却不由地缓握成拳。 曲逸旸从没想过自己会这般在意这答案,如果有天雷羿对他露出害怕的神情,他会怎么办?如果有天,雷羿说要离开时 …… 不放手,就真能留住想要的?拳紧握,生平第一次,曲逸旸感到没了把握,一如失序的心音,无法掌控。 想要就拿,他从未想过会有得不到的时候,即便在人对他最不能谅解时也未曾想过,而今人就在身边,却为何……他不 懂,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60 究竟哪里不对了? 「呵,你这家伙呀。」似叹似笑,雷羿屈肘一把勾过那颗脸色严肃到有点可怕的脑袋瓜子凑近唇边:「我还在想怎样才 能叫你这家伙变张脸给我看,没想到就有人不打自招呢。」 笑如阳灿,在人耳畔轻拂的低语不无点得意,对于那句老把他当成「东西」挂在嘴边的「想要」,他好像终于有点懂了 。 第十七章宿命之决 偌大山洞里,巨木矗耸怪石林立,随着淡微的火光摇曳,鬼影幢幢,到处是幅群魔乱舞张牙舞爪的阴森景象。 鸡皮疙瘩直起,雷羿忍不住搓了搓双臂,一部分因为洞里的阴湿森凉,更多的则是止不住的心寒,他无法想像自己在这 鬼地方关上两、三年会成什么样子,大概…… 斜睨着一旁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平静面容,墨浓漆眸微眯了眯。 大概就是那副鬼样吧。 老实说,每次看到人如一泓秋水平淡无波的模样,他就很想动手帮那张脸揉出点表情,管它叫人头皮发麻也好寒毛直竖 也罢,龇牙咧嘴还是横眉竖眼全都无谓,总好过人明明就在眼前,感觉却仿佛隔了千山万壑。 睇凝的目光逐渐转为审视,雷羿一脸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眼前依旧八风不动的和尚脸。 这家伙大概是忘了那池冬夜寒潭了,他雷羿的「要」可不是到手就满足,他的心可比饕餮还贪得多。 自作孽不可活,老天爷早有明训,既然曲大公子谁人不选偏是这么有「眼光」地拣上他,那就别怪他不客气连皮带骨吃 干抹尽。 「我脸上有什么吗?」吃人般的视线再继续装着视而不见,后果堪虑。 「找看有没有答案哪。来这儿干嘛?参观故居?」大马金刀霸着方怪石坐下,雷羿答得随意,反正看不清也猜不透,干 脆直接动口问省得浪费时间。 「有好参观的?」作势扫了眼四周,曲逸旸也跟着找了块树根落坐,一连破禁使力,还真有些累了,而最大的那尾鱼还 未上钩。 「有,你封大公子这张没表情的脸倒还挺好看的。」 眉挑,这下子很确定人是夹枪带棍在找碴了,至于原因……也不难猜。 抬头环视了眼迄今仍常在梦里出现的昔时旧景,曲逸旸生平头一遭试着辨析自己的感觉:「也许因为有点怀念吧。」 心跳得有点快,血流奔腾的声音也有点大,情绪莫名高涨,这种感觉算是怀念吧,所以才想在最后回到这最初的地方。 「放心,冯倩那妮子没敢往里头来。」 「……我倒希望这里多几样『恶作剧』。」咕哝了声,小脸的表情显然有些失望。 「对我没信心?」 「信心?哼,我根本连你现在到底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没好气地瞪了人一眼,雷羿咧唇笑得牙白:「我只知道某个家 伙皮粗肉厚喜欢找痛挨,一直在勉强自己,至于几时油尽灯枯完蛋大吉我就不知道啰。」 有些意外,曲逸旸没想过雷羿的直觉如此敏锐,只不过—— 油尽灯枯完蛋大吉?这八字箴言是不是太狠了点…… 「喂,都快下台一鞠躬了干嘛还这么神秘兮兮的,真是隔墙有耳不能说还是你这家伙根本懒得说?这鬼地方该没爬墙听 壁的死耗子吧?」长睫垂掩的黑瞳有着几分落寞,却是倔强地藏掩在仿若不在意的口吻里。 不能还是不值得说?即便自己是人「想要的」,也还是不能相信吗?虽说身为「人蛊」的特殊成长情有可原,但…… 漫不经心似地呆看着砾石上的黑影变幻,雷羿从没想过自己原来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 不论怎么地拿道理说服自己,还是无法不在意啊—— 老实说,他一点也不想学女人硬泡软磨地非要人交代个分明,他可不认为多了分亲密就多份干涉的权利,只是有些事如 鲠在喉不吐不快,他已经忍到再无可忍。 这种老惦着悬着一个人的感觉,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比如棘在背还糟糕,天知道他是怎么染上这种牵肠挂肚的娘们毛 病,以前在洞庭时可从没过,全拜某家伙闹「失踪」所赐才开始的。 这算什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呿!失笑地摇了摇头,这才发现神游太虚间,害他牵肠挂肚的祸首不知何时走到了面前 屈膝蹲下。 「旸?」 「把手放在我背心上。」 不知道人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雷羿依言而行伸手覆上那宽阔的肩背上,半晌后脸色越来越是狐疑。 掌心下,似是有什么蠕动着。 忍不住趋上前手脚并用把人当香蕉剥皮,才稍掀开襟领,微哑的嗓音便带着熟悉的调侃语调在耳边响起:「雷,我想这 不是继续昨晚的好地方,除非你想坐着来?」 嘶地一声衣帛裂响,雷羿皮笑肉不笑地朝人甩了甩手上的半戳衣袖,意思很明白——再敢胡言乱语说句不中听的,等会 儿就披条挂带地穿着堆破布上阵吧。 在人再无异议地配合下,不一会儿想要的答案便裸裎于面前,昏黄火色下,依稀可见背心死穴上赫然有着梅瓣般的五点 红痕,有的已然结痂,有的则血色殷然,似是新创。 「怎么回事?」伸指轻抚着五点红痕圈围的铜钱大小所在,雷羿不由皱了皱眉。 不是错觉,的确有什么东西在肌肤之下,就在危险的方寸之间。 「蛊。」一反之前的推拖拉,曲逸旸这回很爽快地直接给了答案。 「蛊?」 怎么又是这个很难理解的字?瞪着转回身慢条斯理整回衣衫的男人,雷羿实在不知该皱眉头还是该咧嘴角,在「人蛊」 身上下「蛊」,谁人想出这么令人脑子打结的方法? 「禁制我用的,和封舟瀛本命连在一块的子母蛊,他死我得跟着垫棺材,所以我杀不了他,他却可以控制这小玩意杀了 我。」 「他拿这个……威胁你?」雷羿问得有些迟疑,不是不相信蛊毒的神奇,而是他很难相信眼前这家伙会是乖乖接受威胁 的人。 有谁见过被要胁还能这般嚣张的?这家伙出手教训的「自己人」可不少,按理早该碎尸万段丢到河里喂王八了,怎么还 好端端地螃蟹横行?他可不信这些家伙顾念什么师徒之情。 「哼,我如果这么听话的话,封老头大概早重返江湖居王称霸了,那还轮得到封擎云和古天溟混上这些年?」 话说得狂妄,然而见识过「指禁煞」可怕的雷羿却无法嗤之以鼻当是痴人说梦,更别提人如果真发挥细作角色兴风作浪 的话。 单是前岛一役,那时若多了这家伙插手,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61 即使是明着来不玩什么狡诈伎俩,只怕老大和封擎云联手也未必就保得了百年 家业,再不济,至少封若樱不必青冢埋骨含恨而终,而南水十八帮也决计不会是眼前共推青浥为首的平和荣景。 越想越是觉得捏了把冷汗,雷羿不禁由衷庆幸起某人的「不受教」,念头微转,他马上就想到人犹能如此放肆的理由。 「因为秦泸瑜?」 看来,这三个显然是互成犄角谁也奈何不了谁。 「对,只要姓秦的一天没死,老头就舍不得动我,而我也没笨到把自己的『保命符』给宰了,所以这禁制顶多是绑着我 非得帮忙保着他的命。」 「曲媚儿呢?我记得你说过她也杀不得?」别跟他说这条小命的债主还有三四五六七的,随便哪个都可以拉着陪游地府 。 「也就杀不得而已,封舟瀛可舍不得和别人分享我这条命。」 「这玩意……」转回正题,雷羿伸指戳了戳男人背心上的红痕,前言后语拼凑一下,他大概猜得出这是谁的杰作了,「 意思是不想再陪他们玩,打算破釜沉舟来个一了百了?你是几时想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 「破釜沉舟」接着「一了百了」?曲逸旸有点意见地挑了挑眉,这两句凑一块怎么听起来也是完蛋大吉的意思? 耳边,清脆语声继续叨叨絮念着—— 「找莫磊商量的时候?不,不对,就算你赌小莫莫有办法帮你,又怎么知道他几时会来?该不是连挨『留情』都是故意 的吧?就为了钓出小莫莫?啧,可怜的小黑小白,八成还以为闯了大祸铸下大错,这么说来就是从浔阳逃命……」循序 倒数,雷羿把人晾过一旁自顾自算着,却是指头越扳目光也就越发不善。 「我说……小旸旸,你大爷该不会在踏出洞庭前就算好这一串了吧?」 居然也把他蒙在鼓里一道算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少吃的米粮和少睡的好眠,十只长指就不由屈握成拳喀喀作响,痒得 很想活动活动。 「……你当我是戏班子里写脚本的?」眼微眯,曲逸旸终于能够体会雷羿常在他面前翻白眼的感觉。 当他「无所不能」好歹也有条界线吧,又不是供堂上拜的泥偶木像,哪来的算无遗策? 「你敢说事情不是照着你的『脚本』走?」 摆明着跟人杠上,谁叫这家伙害他平白担心受怕这么久! 「我不想跟你争,雷。」语声渐冷,曲逸旸些许烦躁地皱了皱眉,他不懂雷羿为什么要跟他争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他 很清楚这不同于平常的揶揄调侃,多了些令人不悦的东西。 「……」不语,雷羿一反常态地静凝着那双凛冷黑瞳。 大眼瞪小眼,最后举白旗的竟是人人畏之如毒蛇猛兽的男人,就见人头痛似地按了按太阳穴,口吻也不再是一惯的游刃 有余:「别这样看我,雷。你明知道我不懂!」 不懂为什么会吵,也不懂得怎么吵,更不懂这脱序的情绪该怎么控制,太多陌生的感觉令曲逸旸无所适从,若在以往, 一杀了之,再不就不予理会,这世上本不该有困扰他的事情,而今他却无法再这般任性妄为,不能杀也不能不理,一如 困笼之兽,坐站不是地找不着出口。 「……过来。」心软地拉过满脸焦躁的男人,雷羿把刚撕下的半截衣袖扎上人血色殷然的肩头,呆默半晌后,终是无奈 何地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只是担心你。」 想叹气哪,雷羿已可以预见未来会和「温良贤淑」四字妇德越来越有缘,谁叫这家伙拿了道免死金牌,跟个什么都不懂 的白痴闹意气?哈,那还真是气死了也无人应理。 「喔,我忘了,你大概也不懂什么是担心吧?」 既是揶揄也是实话,雷羿自嘲地撇了撇唇,他开始觉得不久前的那句自作孽不可活说得太早,瞧瞧现在这情形,到底是 谁在自作孽啊?! 「旸,我不是你,我没有你凡事在握的绝对自信。」只手撑颊,另只手则出气似地在人脸上这摸摸那戳戳,要个男人承 认自己的无用坦然示弱,感觉还真不是普通的别扭…… 「所以你不说不让我知道,我就会变得跟三姑六婆一样聒噪,哪天也许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说不定,如果你不想看到个『 泼妇』或只『泼猴』的话,麻烦请开始习惯跟我说清楚吧。」 话都说了这么白,不会还是两字不懂吧?再不懂,他可考虑另寻「良人」了。 一把拉下在脸上作乱的小手合握在掌,曲逸旸认真思索着该从何说起,想了老半天终是放弃地拉冗了脑袋:「你问吧, 我答。」 自暴自弃的男人表情显得几分懊恼,大概是没遇过如此挫折吧,雷羿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唇角,能看到人这般「可爱」的 模样,也不枉他先行低头伏小了。 「后头是莫磊弄的?」 「嗯。」 「他还说了什么?」 「……这五根金针封着蛊也会对内息有所影响,下针后我只有一次动武的机会,再动武就会开始散功。」 回想了下,雷羿很快便对上了时序,一次的机会该是指封若樱墓前那次,再来则是用在了教耗子规矩上,之后便如莫磊 所言散功了,那么…… 「这一路你不动了两次手?又是怎么回事?」 「三次。」轻声纠正,曲逸旸有些犹豫,因为他确定接下来说的不会是人喜欢听的,「每开一支针,封锁的真气就能回 复片刻为我所用。」 「但是?」主动提醒着下文,黑瞳微缩。 「……易放难收,暴涨的真气归位得费些功夫,依我的能耐,莫磊估量约摸四次。」 「所以才只钉了五根针?」 「对,姓莫的说,反正五次后我也收拾不了,与其半死不活拖着,运气好的话还可能害他浪费力气救,倒不如干脆直接 放我给虫子咬死来得省力。」 冷风飕飕,雷羿陡然起了阵恶寒,这话他听起来的意思怎么好像是——胆敢把第五只金针也拔了的话,就直接去死好了 ? ……小莫莫的威胁还真是干脆,一点余地也没留。 「你刚说三次?」多的那一次是因为他中计落入操控?本来该可以更安全无虞的是吗? 「别担心雷,对付秦泸瑜还不是问题,只是之后回青浥带着我这包袱,可就得辛苦点了。」 「辛苦?会吗?你不都早算好了?」似笑非笑地瞅了眼人,雷羿一语道破人的用心:「刻意钓秦泸瑜出来,一来免去重 重突围打糊涂仗二则不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封舟瀛好争取时间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62 离开?就算被知道了,情况未明下,封舟瀛也未必 肯冒险倾巢而出派人追杀不是?」 「所以说不必担心。」没有被人窥破的尴尬,曲逸旸只是再次给了肯定的保证。 「……你本来打算连封舟瀛也一并解决的吧?」 千里迢迢又演了这么出精彩好戏,只为个秦泸瑜?别说是他雷羿不相信,只要稍为认识男人的都不可能点头,永除后患 才是这家伙的作风。 「是又如何?」不置可否,颀长身躯缓缓站起,微挑的嘴角显得毫不在意,「我说过我不是戏班子里写脚本的,就算是 ,计划赶不上变化,戏子也有出错的时候,这些个又不是木偶任我牵着线指东画西。」 「那这怎么办?」仰望着人,雷羿伸臂轻抚着那方只有他能够触及的宽背,相较于人的不在意,他可是心尖上压了块大 石。 不趁蛊毒受制的时候一劳永逸,岂不得时刻担心着枉死城报到?他不以为金针锁穴能是长久之计,若然,他们何必绕上 这么大一圈?如果不是非处理不可,这家伙才不可能大费周章地算计这一切。 管它青浥还极乐,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不是?如果莫磊能有解决的办法,人大可继续高枕无忧地一如以往每一天,何须 煞费苦心演上这场戏? 「一年半载不是问题。」唇撇微哂,曲逸旸已不记得自己何时这般老实过,没点掺虚道假,半分实情都不曾藏隐地尽吐 真言,很不习惯,像是剥了皮般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想当年,在这个没有真情实话的坟场里,只有十成十的笨蛋才会做这种蠢事,没想到时隔十余年,旧地重游他的所作所 为却完全相反,如果真有神鬼之说,这数百冤魂大概正都捧着眼珠子装不回吧。 唇畔笑意更浓,脊梁骨却被大力戳了戳,回头就见两排白牙森然。 「大爷的意思莫不是小的杞人忧天?」一年半载,转眼即到,还笑得出来? 「冤枉哪,雷大总堂。」反手抓住背上作乱的五指将人一把提起,曲逸旸带着人继续朝里走去,「我是笑自己很久没这 么老实过了,结果谎话可以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实话却差点舌头打结。」 不能瞒不能隐更不能说谎,但没说不能让人「忘了」吧?知人莫若己,曲逸旸很有把握眼前如猫投胎的好奇家伙定会上 钩。 不是他不顾回答,而是他也没有答案,总不能具实以告他也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吧?大不了,时限之前再杀回极乐就是了 。 「啊?没老实过?喂喂,这十年你到底还瞒了多少?」 「这个嘛,让属下想想……」 细语喁喁,火光下,石壁上一高一低的两抹黑影渐长渐逝。 是谁说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乌鸦! 愣愣看着两个合该不认识却又都久仰大名的大人物,雷羿真不知去年中元到底烧了什么高香,天底下哪有这么离谱的倒 霉事?可不可以来个人帮他敲记脑袋告诉他犹在梦中未醒? 虽然天光才亮,他不介意破例做回早起的鸟儿。 「雷?」见人状似吓得不轻严重神游天外,曲逸旸不由失笑地唇角微扬。 老实说,他还真没见过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吓成这样过,看来比昨天见着他屋下那两座刀山时犹胜三分。 「……是谁说这两只互看不顺眼杀得你死我活的?」 「我说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是这张鸟嘴!雷羿一脸怨怼地转头瞪人。 还有命的话,今天中元绝对要押着这家伙拜遍衡阳城里的大小菩萨! 「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不会是又忘了说什么害我『误会』吧?」 「习惯了。」 不是没有惊讶,但远不及雷羿的骇然,杀戮之中没有绝对,前一刻胜券在握也可能下一刻魂赴黄泉,他早习惯了世事瞬 息万变。 习、惯?目光在两位大人物身上扫了扫,只见人一左一右分踞着两角,一时间似是没动手的意思,然而不论怎么打量雷 羿都十分确定自己这辈子不可能习惯,除了身旁的非常人外,谁能看到狐狸跟猎犬同处一室握手言欢还不瞪眼的? 「现在怎么办?」话一出口雷羿随即不满地眯了眯眼,好像自从来到这破鸟谷后,他就老在问这句窝囊话,什么时候开 始,改以这家伙马首是瞻了? 再说问也白问,眼下情况除了赶鸭子上架硬拼外难道还有其他?头顶上那个据说是留作抛食用的大洞看得着摸不着,逃 ,是免谈。 「雷。」耳边一声轻唤,不及反应前便被人一把紧抱,就在雷羿再次吃惊某人怎么突然这么有「人味」时,蚁蚋般的声 音断续传入耳中,「……想办法藏……后头……不能炸……会崩。」 满头的问号,尽管不解雷羿却没表露于色,反而故作儿女情长的离情依依状,反正那两个老家伙对他也不熟,这阵子身 为脔宠的闲言闲语倒该听了不少,让人当他是烟视媚行的狐媚子看看能不能取巧占点便宜。 「撑住。」这是伏贴在耳畔语声的最后两字,而后被轻轻放了开,那双暗瞳在深深看了自己一眼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 走向左方,中年书生模样人物的所在。 多年以后,当雷羿问起当时为什么不是叫他趁隙逃时,这个老分派艰险工作给他的男人竟是理直气壮这么回答的—— 我才不想跟两张丑脸共赴黄泉,说好你十八我十九上下当邻居,我可不会让你食言而肥。 事后雷羿曾为这句话到底出自何人之口好好地跟人切磋讨论了顿,而刻下,他只是呆愣地边回味着「撑住」两字的意涵 ,边打量着右边这个抱着把黑黝黝大刀的矮个子。 等确切意识到那把半个人高的大刀叫「巨灵」,而那和自己个头差不多、板着冷脸的家伙就是沧浪客秦泸瑜时,抛下自 己的颀长身影和那中年书生正有说有笑地消失在拐角边,徒留拉长的两抹影在地上渐行渐远。 不准他拿火雷炸还要他撑住?他拿什么撑啊! 不是不明白交付人的有多难,然而曲逸旸却无法不冒险一试,如果让封舟瀛和秦泸瑜联上手,他和雷羿就一点生出的机 会也没有。 老实说如果能选的话,他不会留下姓秦的给雷羿对付,指禁煞固然威力强大,但相对地耗力也剧,封舟瀛尽管驻颜有术 毕竟年事已长,这门绝技能使的次数有限,不会轻易出手,再说雷羿看过许多次,只要拿捏住指劲离指的刹那闪躲并非 不能,只可惜因为身上的蛊,他根本没得选择。 即使不若雷羿惊讶,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63 但封舟瀛和秦泸瑜连袂出现确实给他出了不小难题,背心的金针还有两支,毫无疑问地他得趁蛊还 受制金针时先解决封舟瀛,才有可能在蛊死后再拔除最后一支针,否则不必打就直接应了莫磊那句话,他可不想被只虫 蚀心而亡。 「担心的话怎么不把小鬼也带上?」 停步抬眼,只见那精光烁烁的两眼始终不离自己,不必多想也猜得出定是刻下毫无内力的虚浮模样吸引了人注意。 「雷羿?难得贵客临门,做主人的自是得有所招呼,省得让人说怠慢不是?」邪肆地一挑眉,曲逸旸故作虚张声势般审 视着修长十指,而后意有所指般朝书生一笑:「倒是义父寅夜奔波不知又为哪桩?不会是同若旸般夜半起了怀古之思吧 ?」 「担心我儿罢了,似有些微恙不是?」 「原来流言也到了义父那儿,看来左相也听说了吧,我还在奇怪,他怎么不怕咱爷儿俩联手敢同您一道?原来,只不过 ……」语声一顿,黑眸掠过抹兴色,「凡事还是小心谨慎的好,曲媚儿难道没跟义父报告清楚?」 「我儿有所不知,若非媚儿为父也不会这般担心你,当初传你指禁煞时为父即说过,此招凌霸敌我皆伤,切忌妄用,媚 儿却说你一连三指,指指劲透毙命,之前白辰也曾向为父抱怨过,所以为父十分担忧我儿功体是否有损,何况……无风 不起浪,就算是空穴来风也必有其因对吧?」 睇视着那双打量的眼,曲逸旸回以记不置可否的淡笑。 看来,老头也跟他存了一般心思,打算趁此机会永除后患,该是这阵子杀戮太盛叫人不得不权衡轻重做此决定,省得秦 泸瑜未除徒子徒孙就已被自己宰了个干净。 「那么,若旸该如何才能让义父安心呢?」垂睫,掩饰着眼底血色渐漫,心音却依然平静。 胜负一瞬立分生死,他没打算给人机会鏖战,他的战场不在这里。 「和为父切磋两手如何?」 「……谨遵谕令。」 掌起,并指如刃,一前一后环护着,看似站得随意却油然生出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然而十足的架势举手投足间却像是毫 半分力劲,封舟瀛眯了眯眼。 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打造的杰作,老实说即便是他,亲手毁之也不免有几分惆怅,不是对人的不舍而是种心血付诸东流的 遗憾,可惜人就像匹脱缰野马难以掌控,生杀由性令他渐渐觉得比秦泸瑜那只狐狸还要危险。 杀,这十余年的布置转眼成空,不杀,照人这半月来的表现,谷里菁英只怕迟早毁之殆尽东山再起遥无可期,两相取舍 ,留之不得。 立掌于前,褐衫无风自动,不论人眼前毫无内息的模样是真是假,有着最后道「催命符」在手,他定立于不败之地,只 防着人玉石俱焚拉上自己垫背。 掌出,试探之意远大于实击,封舟瀛打算真先切磋上几招,让人搞不清楚他的真意,再出奇不意取人性命,若是一开始 就让人坐实了他已有杀意,会出什么意外可就难料,他一点也不敢轻忽极乐祭上出来的人蛊。 谁知,试探的虚掌竟然真真确确地印上了人胸膛,望着被自己轻轻一掌就打得血吐倒飞的身影,封舟瀛大感困惑,直觉 有什么不对,而还不及细想,一种再耳熟不过的咻啸声响拌着灼热在左胸炸开,恐惧油生的同时右臂疾扬,四缕指风势 如万钧。 「封、若、旸!」 厉吼中,血如花绽,开在褐襟上也开在渲染着红彩的淡青间。 淡然扫了眼右肩叠划在刀伤上的血槽深壑,曲逸旸重新点了几指止住泉涌血流,神情漠然看着佝偻着背脊的男人步履踉 跄不住后退,最后狼狈地颓倚在石壁上捂胸粗喘不已,鲜红艳泽,不断自发颤的五指间溢流而出。 「这名字就陪你下地狱吧。」 「你……敢……我死……你……也……」血沫满嘴,封舟瀛已快喘不过气来,两眼却犹是难以置信地直瞪着,眼里尽是 不甘。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还是被人拉作了垫背,这小子竟是打开始就打算与他同归于尽,而自己却选择迂回以对,早知道 一开始就下杀手,也不会败得这么冤!撑不住地滑坐于地的男人含恨死盯着眼前,鼓起最后的余劲绞杀体内的母蛊。 就算要死,他也要看着这男人蛊蚀锥心痛不欲生,满地打滚地先在他面前断气。 「……」撕裂般的锐疼骤然由背心漫扩背脊,紊窜的血气更如滚水般沸腾鼓噪,曲逸旸不由地眼前一黑晃了晃,却是咬 紧牙根竭力不让自己倒下,伸掌撑壁,反身一步步朝来时路走去。 「……为……」气息渐微,面前的模糊身影却没如预期中地嘶吼挣扎,甚至连声呻吟也没有,摇晃的淡彩反似渐行渐远 。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身上的毒蛊没有反噬?死前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人竟似离他越来越远?灰白的唇无力蠕动着 ,撑着最后口气想要答案。 「没听懂吗?只有封若旸……三个字陪你,我不会去的。」 孱弱的语声语意却坚如磐石,尽管痛得一脸苍白唇血斑驳,蹒跚而行的步伐没有停下,涔涔冷汗和着鲜红渐湿青衫。 还有人,在等着他。 第十八章往事尘封 望着那把看来好像好几十斤的大刀,雷羿努力想着该怎么做才撑得住留有命在,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老话 一句——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打得赢这个老妖怪! 若是知道得对上这位传说中的刀客,他一定不耻下问好好和老大请益一番,不用多,只要能像古天溟当初和人交手的三 、四百招也就够用了,只可惜,古人早说了千金难买早知道。 一脸沉肃,秦泸瑜的人也像他的表情般惜言如金,只是目光如炬地尽在他身上打量。 平时一点也不在意跟人大眼瞪小眼的雷羿,继不久前那位有着双勾魂眼的红衣女后再次不知该把眼朝哪儿放。 个头可是这大名鼎鼎沧浪客的罩门,他怕一个看不对那把大刀便横到了眼前。 如果可以,他很想就这么静静站到有办法的人回来,光靠右腕这条链子可摆人不平,虽然曲逸旸提醒过他别在本事比他 还高的人面前使火雷,但就算炸不到人也能制造点烟幕吧,总比明晃晃地亮兵刃多分胜机,偏是被下了禁令不准用。 算了,人家也只要求他「撑住」,识时务者为俊杰,为自己这条小命着想,他还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至于另件交待要 办的事,再想办法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64 就是了。 「你就是雷羿?青浥门副首?」 天不从人愿,就在雷羿难得温驯不惹事生非地想蒙混过关时,静默已久的秦泸瑜突然开口,毫无起伏的音调听不出轻蔑 或是挑衅。 怎么又是尊泥塑木偶……认命地点点头,原想扮小装娇叫人轻视松戒的算盘顿时落空,对上这种不假辞色的木头人,戏 演得再精采也白费功夫。 「封若旸的情人?」 情、人?不是脔宠?嘴角微抽,这回雷羿头可点不下去了,心底猛拉警报,还在奇怪这样硬梆梆的死木头怎么会被人叫 作老狐狸,原来又是个貌似忠良实则满肚子鬼贼的家伙。 是想拿下他好威胁曲逸旸就范吗?手心直冒汗,雷羿面上却犹不动声色地学做木头人。 局面若真搞成那样,只怕小夜那招拿剑穿肚皮的「绝技」想不用也不成,而这里可没活死人肉白骨的莫磊,下场……啧 ,看来想不跟阎老儿见面打招呼得靠点运气了。 「情人?那要看左相大人你是怎么算的。」仿佛嫌站着腿酸,雷羿一跃而上颗丈高的大石,随意地屈膝而坐,唇角微扬 带着几分流痞之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畏首畏尾再缩下去实在不像他雷羿,这些日子他实在已受够了到处手脚伸不开的鸟气,反正 无论如何脑袋也换不成那个走一步算三步家伙的,打不过就打不过啰。 如果真得见阎王那张脸,他宁可轰轰烈烈干上一场。 「阁下何意?」眼微眯,秦泸瑜不得不重新打量起这个看来变得有些不同的小鬼。 刚刚明明就还蛮忌惮自己的,眼不敢直视,话也不多半句,连身子板都站得有如枪杆般笔直,一副战战兢兢不敢稍怠的 模样,怎么转眼间就变得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似的? 这小鬼在玩什么把戏?真有所恃还是虚张声势? 「拜托,你们那个『公子』是什么德性左相难道不知?如果你认为有过肌肤之亲就算的话,我点头,否则我绝对摇头。 」只手撑颊大摇着脑袋,雷羿说得可是一点心虚都没有,全属肺腑之言。 如果他这样也能算是那家伙的「情人」,那么这两个字铁定另有新解,要不他就是全天下最歹命的情人。 试想天底下哪对有情人既不谈情也不说爱?整日不是吵嘴就是在血里翻江倒海游?被那家伙看上后,他可是一天好日子 也没过过。 「你很有意思。」 「承蒙夸奖。」嘴上称谢,心底却是警钟直响,雷羿紧了紧袖下长链,通常赞美他的都不会是好话。 「所以封若旸该会舍不得你。」 就知道不会有好事,白眼一翻,雷羿认命地拍拍屁股站起。 「废话少说啦老头,想试那家伙到底舍不舍得也得先抓到我才有得试,既然老大一把破扇子就能搞定你,没道理我就不 行,再说打不了跑总成吧,小旸旸可没说不准跑。」 前半句叫阵,后半句咕哝则是给自己听的,雷羿一甩长链抖擞精神,说到跑,青浥门里也只有狐狸腿长还追得上,连曲 大护卫可也望尘莫及……呃,应该吧,至少「以前」他从没跑得过自己。 环抱的双臂缓缓松开,闻名遐迩的黑色大刀划了道弧,一改仰天之姿横遮着那双如鹰锐利的狭长眼眸。 深吸口气,雷羿折链成棍持握两手,面对内力远在他之上的老妖怪,他没笨到以为拖着条长长链子就能对付,一个不好 ,根本是送上门去让人当是放风筝甩着玩。 睇凝着刀柄上的枯瘦指爪,雷羿犹记得前岛一役古天溟的目光也不在刀上,当时他并不是很明白,而今他却有点懂了, 因为这把「巨灵」不同于一般钢刀,刀身通体漆黑又三尺有余,若当它是一般兵刃应对,眼睛追上残影时只怕劲气早已 临身,惟有在脑海里勾勒出刀形,注意着人手势变换才不会尽吃闷亏。 然而窍门懂是懂了,真动起手来就不知是不是那么回事……屏气凝神,雷羿发挥出从未有过的集中度,再无其他杂念。 枯掌青筋微鼓,拇指下翻,巨灵动了! 从石上扑下凌空飞击,刀链只一触,雷羿便滑链沿着刀侧借力下摆,灵巧地自刀下挺腰翻出屈腿蹴踢,只是还离着尺许 之距背脊便一阵发凉,雷羿立时松了左手滚地趟下后方。 鱼跃而起,刀链再次交击,这次却已是不及卸力,只得咬牙乘着刀上涌来的巨力朝后掠退。 长吁了口气,重新落回石上的雷羿伸舌舔了舔嘴边血渍,仅只一个回合,要不是他见机的快,早被打得趴在石头上起不 来。 啧,怎么这么难搞……四眼相望,雷羿发誓他在那双小眼睛里看到了戏谑的笑意。 哼,真惹毛了老子,拿火雷伺候把这鸟洞给轰了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不继续?」 望着人明显挑衅的举动,雷羿只笑笑地朝人一露白牙:「是你抓我又不是我抓你,小爷干嘛那么累?」 「好!」一个好字,人已随刀如箭激射。 原本还想等着偷袭记再逃,不过当感到一种呼吸不过的压力时,雷羿再不敢耽搁,立时以大鸟展翅之姿疾奔另方打量好 的巨石,挥臂掠后身形再起时,被吩嘱要藏的东西悄悄抓了把嵌进人指定的石壁里。 就在雷羿心想着大功告成时,咻咻风响骤然在脑后升起,雷羿立时脸色大变地舞链环护全身,气一沉千斤坠地后跟斗直 翻,极其狼狈地闪入石后。 妈的!这矮子有力气没地方发是吧?居然整块大石都给劈了当暗器使! 捂着痛到发麻的左后肩,雷羿敢保证衣服下的皮肉绝对青中带紫紫得发黑,只差没被拳头打的碎石给打断一把老骨。 「我能劈一颗就能再劈第二颗,你确定还要浪费力气跟我玩躲猫猫?我怕万一把你揍成了稀巴烂,咱们封大公子可认不 出来。」 「……」摸了摸腕间的剩余存货,雷羿认真思考着是不是到了拖人一道下地狱的时候,问题是这鸟洞若真被他炸垮了, 另头的曲逸旸也不可能没事吧?他实在不想黄泉路上还让人在耳朵边一路叨念。 「考虑清楚了没?要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要本座的巨灵劈你出来?」 「妈的!他是他我是我,有本事就直接对着你家公子发威去,干我屁事!」被逼到无路可走的雷羿终于忍无可忍骂了出 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打打不过,逃又没地方可逃,到底要他怎么办?与其让人猫捉老鼠戏耍成团烂泥,倒不如直接拿链 子吊死自己比较痛快! 就在雷羿打算豁出去舍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65 命一拼时,微带戏谑的暗沉嗓音宛如及时雨般幽幽传进—— 「又在咒我什么?」 「咒?不过是跟你们不讲道理的左相大人厘清一下权责问题,省得你再不回来,我就快被那把刀给拍扁了。」 谢天谢地总算「撑」到某人回来救驾,颓然松了口气坐倒在地,雷羿开始像个小老头般这敲敲那捶捶,舒活舒活差点被 人拆架的筋骨,然而当缓过口气寻声回头找人时,原以为雪霁天晴的好心情立时又如石沉到了谷底。 天,这把话说得云淡风清的家伙看起来可不比他好多少…… 抱臂斜倚石壁的男人看似潇洒,却是唇青脸白地跟墓里头爬出来的没啥两样,右半身更是血糊了片加添三分鬼气,唯独 那双眼,依旧凛冷森然。 横看竖看比他还糟糕,风吹就倒似地……还能打吗? 「封舟瀛死了?」冷硬语声重新恢复毫无起伏的音调,虽是问句,秦泸瑜的眼神却无异于肯定,他不认为在封舟瀛起了 杀意后,人还可能抬手放过,极乐祭出来的只懂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活下去,如何利于生存,进而排除一切不利者。 所以他始终无法确定——眼前小鬼,对于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意义。 他看不出所谓的「利」字在哪儿,反倒是问题一箩筐,对人而言,雷羿该是威胁生存的危险存在,然而至今这小鬼却依 然活得好好的,就如同眼前他也不懂,人为什么还会回来? 就真这么有把握能杀得了自己? 与封舟瀛一战不可能没有任何损耗,遑论很明显地已然负创不轻,有什么理由非得在如此不利的条件下涉险与自己对战 ?情吗……踏血而行的人,焉能有情! 「也许还在喘,左相要不要亲自确定一下?」 四目相对,目光遥隔着丈许的距离半空交会,周遭的气流顿如冰般冻结住,凝沉的压力令人不由地紧屏气息。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说来你与本座并无深仇大恨,一切不过是封舟瀛的挑拨,如今大患已除,若本座愿与你共享 荣华分治江湖,是否可以放下过往仇怨同本座共创大业?」 微一沉吟,秦泸瑜抛出了记香饵相诱,话,不完全诓人来着,有了这男人在手对于江湖大业不啻如虎添翼,当然,前提 是得想法子掐住人弱点令他为己所用。 「你该很清楚青浥门并不适合你的唯我妄性,经此一遭你的身分也已暴露,就算青浥门容得了你,迟早也会因为卫道声 浪将你交付公议,正邪不两立,你难道日后都要委屈自己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明白点出天下之大只有极乐谷能容他此等异类,秦泸瑜很确定这点是手上的最佳筹码,文武判便是基此死心蹋地留在他 身边多年,无处可去的狗,即使再凶再能吠,只要提供方安全的庇护定时给饭,就算不系绳也舍不得跑远。 果然,此言一出就见那双眼暗色一沉,似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嗤,黄鼠狼给鸡拜年也还真能说,省点力吧,小旸旸又不是笨蛋。」 小小咕哝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倏然打破满室沉凝,四道目光全聚向了中间巨石。 「我该谢谢你的赞美吗?」眼眨,幽冷暗眸难得几分顽皮。 「不必了,要谢我的话就帮忙想想该怎么直着出去而不是横着。」 「呵,有我这道免死金牌立在这儿,谁人敢拦?」仍是环臂抱胸的闲适模样,唇边浅笑也依旧未减,流露出的气势却仿 若帝临。 好家伙,原来是恢复正常了才敢这么嚣张,七上八下快提到喉咙的心这下总算有了着落,雷羿暗松了口气。 「谁敢拦我不想试,只是送佛送上西你老大就辛苦点未雨绸缪如何?我的戏可是唱完了,剩下的自个儿看着办,砸了五 旗堂招牌阎老儿面前别想我有好话说。」伸了个懒腰屈臂做枕,雷羿一副作壁上观的悠然。 该撑的撑住了,该做的也做好了,再来顶多是顾好自己别遭池鱼之殃,等会儿的阵仗怕不是他能插手的。 「……这就是你的答案?」目注着直挺了身子漫步走近的人影,秦泸瑜眼底浮起抹复杂神色,有点惊疑有点沉肃更有着 戒备,然而最多的还是困惑。 直到此刻他仍以为,撕破脸与否完全取决于自己是否愿留人一命,选择该在他手上,可如今看来这家伙似乎打开始就决 定与他动手,根本不在乎天时地利人和没一样对,完全背离求生的意向,叫他无从臆测。 太危险,这样的「器」,留之不得! 「想要这小鬼的话,在极乐远比青浥容易不是?你该不会认为名门大派的古氏会允许你想做的事吧?自家副门主跟个邪 教男人搞在一起,传扬出去古天溟南水共主的位子还能坐得稳?」 尽管已决定放弃将人纳为己用,言词蛊惑仍不间断,若能使对方心乱动摇,无疑更多了几分致胜把握,对于不到两刻间 便将极乐谷主击杀的棘手人物,即使模样再狼狈,秦泸瑜也不敢掉以轻心。 「喂,你这老头很啰唆欸。」本想安安静静地一旁看戏,偏是有人唠哩唠叨地惹他心烦,被惹毛的雷羿索性把先前积的 一肚子鸟气全吐回去:「本少爷爱跟谁搞一块别说古老大管不着,就连古老爹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关你这矮子屁事?个 儿矮连脑子都笨,你当古老大很稀罕那破位子?连我都想逃何况是他,那家伙没拿小夜夜当幌子退位让贤老爹就得偷笑 了。」 矮子东矮子西地乱喊一气,气不死人也存心要人脸歪。 「……」 「呵呵。」笑声随着掌声,曲逸旸在被巨灵劈作两半的巨石前停下了脚,「雷你这话拣的倒真是时候说,我还没看过这 家伙被叫『矮子』不变脸也不动手的,你可让我开了眼界。」 「啧,你开眼界我可失望了。」嘀咕了句,没戏可看的雷羿重新将脊梁骨靠回壁上。 尘扬,风起,青靴所立之处劲气旋绕而行,衣飘带动随风猎猎。 「姓秦的,不想被气死就快点动手吧,省得阎王殿上见着了熟面孔老脸没地方摆。」 缓缓地,秦泸瑜将臂抱的巨灵立直伫地,刀锋正对着青影,刀尖触地的刹那劲气暴涨,碎石纷飞,伴着嗡然刀鸣声,十 尺方圆内赫然出现一道道深沟,泥石硬地宛如豆腐般被刀气切划得破碎。 眉宇微蹙,雷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如果秦泸瑜刚刚用这阵仗对付他,只怕连二十招都走不满,却见风暴前的男人竟 是撇唇笑了笑。 果然是只老狐狸呢,完全不予人半点侥幸,相较下,封舟瀛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66 可就对自己大意得多,才会连一搏的机会都没有便魂赴冤城 ,这么一来他也没第二条好走,就看谁的命硬了。 最后一根金针缓缓自背心顶出,气起会阴贯百会再收丹田,澎湃运行的真气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薄唇依旧微挑,发丝扬舞下的暗瞳血色渐漫,散发着邪肆而狂佞的鬼气。 有多久,没动真章了?任杀意奔驰焚融万物,激荡汹涌的沸腾感受,他从未遗忘。 风狂渐剧,飞沙走石尘扬漫天,几令人睁不开眼,就在沙石圈围成的气壁触及刀削似的劲流时,嗡然刀鸣骤然变得尖锐 ,一道黑影宛如匹练般自沙暴中破出,势若惊雷。 屈指虚拢,漫天沙尘立时像是自有生命般追袭起黑影,如浪层叠掩上黑芒风华。 目中精光大盛,秦泸瑜突地一声暴喝,黑芒立时再现,五尺方圆内尘沙俱落变得一片清明,人随刀走,瘦小的身影和身 抢进骤失屏障的青影前。 侧身让过袭面而来的霸烈刀气,左臂屈肘迎上,拇指屈心四指朝天,赫然便是一记凌厉的指劲煞。 指劲刀气相撞,一青一黑的身形俱是一震,被弹开的巨灵顺势画了圈后自下而上突刺青影侧腹,方位极为刁钻。 一声轻哼,曲逸旸霍然后倾旋身贴着刀刃而过,巨灵却立时改刺为劈如影随形,微抿的薄唇霎时挑起了抹弯弧。 五指如勾迎向黑影,翻身而起的男人如愿在那双狭长黑眸中看到了讶异和一点惊慌。 呵,难以置信吗? 刀掌相击,血色迸出的同时,黑芒骤敛顿成死物般再难动分毫。 不信有人敢抓这把巨灵,还是不信有人抓得住? 反掌一击刀背,血淌劈啪声急了些,然而黑刀上的皙白五指却未移分毫,依如桎梏紧锁,秦泸瑜眯了眯眼,气劲力贯刀 身,强大的内息如波层重,一重大过一重。 莫名起了急躁,因为人嘴角的那抹邪肆笑意,更有些不安,因为他找不出人半分这么作的理由。 拼着一臂重创抓住巨灵?为什么?就算抓住了又待如何?有什么值得用一臂换的?他不认为是为了逼他拼比内力,负创 在身,内力相拼该是这家伙最忌惮的才是,到底,为了什么? 越是不能明白心也就越急越慌,秦泸瑜太清楚人蛊的可怕,损己一分必伤敌三分,对这类人而言,绝不可能有白流的血 。 「有没有人说过这把刀很碍眼?」 蓦然一惊,秦泸瑜倏地抬眼,他无法相信内力激拼下居然有人敢不要命地开口,又不是有着悬殊之差,男人唇边泉涌出 的血泽即已证明受了不轻内伤,然而为的竟是一句无聊话?! 眼前人疯了吗?可那双眼,为何依然如此该死的冷静! 念才转,接下来发生的却让秦泸瑜以为是自己疯了。 一根指,慢慢落在巨灵宽大的刀面上,落在两股劲力相抗的交会,而后——那把陪着他无数晨昏的兵刃竟在他面前寸寸 龟裂纹满面? 惊惧中,秦泸瑜没忘在祸首身上重击了掌,然而四散的碎刃仍让他有种如置梦中的恍惚感。 落了一地的残碎黑块,是他的巨灵? 跄然跌步,摇摇欲坠的身影已是一身血色殷然,掩身石后的雷羿再也按捺不住地握紧了拳伺机而动,不论成功的机会有 多渺茫,他都要试着把这麻烦家伙带出去,否则别说留有命在了,全身几百根骨头只怕都没好剩的,落在那矮子手里, 不被挫骨扬灰还真有鬼!天知道人到底是为了哪门子道理,居然花这么大力气去毁那把刀?! 呃,该不是就冲着它差点把自己拍扁吧…… 很离谱的答案,雷羿却不敢断然否定纯然只是自己妄想,那家伙可不只一次提醒他别以常人想法忖度,也许让秦泸瑜那 双小眼睛瞪到快掉眼珠子的就是这么个令人气绝的理由。 就在雷羿运足全身功力打算趁隙「英雄救美」时,「美人」却突然没了踪影,仓皇起身,就怕一个不留神错失了救人的 机会,然而背脊才打直便被拥入具热气灼然的怀抱里,血味和着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旸……安心地松了口气,雷羿回搂住紧抱着自己的炽烫躯体,才想开口,人却已是冲天飞起。 「!」说是飞,一点也不为过,不过眨眼须臾,离地已有六、七丈远。 这家伙……他都以为人快要挂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来上这么一手?当真称得上高深莫测,只不过…… 瞄了眼顶上看来近得多的蓝天,雷羿实在不认为那个洞是他们逃出生天的捷径,还有十丈许的距离,再来该怎么「飞」 ? 仿佛回答这问题似地,略带沙哑的沉嗓突然在耳边响起:「……抱紧。」 随即便感到人松开了环绕在胸前腰侧的双臂,而再来的则是场惊心动魄的异变。 忘了是什么在耳畔呼啸而过,雷羿只记得一声轰然巨响后周遭倏地变得一片无声静谧,然而映入眼里的景像却是完全不 搭嘎的一片混乱。 先是一点黑影倏然近逼,还不及看清来人脸上的表情时就又手舞足蹈模样十分滑稽地向下掉,循着人影望去雷羿这才发 现了不对,所有他能见的东西全长脚长了翅膀,地动天摇。 「旸!」一股热浪袭来,雷羿张嘴喊了声人,力道十足的嘶喊却很神奇地被这片莫名死寂吃得一干二净丁点残渣也不留 。 来不及再想为什么,暗影已是当头罩来,雷羿本能地闭起眼,就在长睫敛阖的那一瞬,他终于明白了—— 刚刚秦泸瑜那一跃并不是想杀人,而是狗急跳墙逃命吧,才会轻易地被人动动指头就打趴了回去……小旸旸这家伙,竟 是凌空引爆了他原以为只是拿来当幌子威胁人的火雷? 到底,是谁说不能炸的?! 抱着满肚子怨地头昏脑转,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直到潺潺水流声入耳,雷羿才如梦初醒般霍然睁开了眼。 黄泉冥府长这个样?蓝天白云、绿草如茵,拂面清风飒爽宜人,如果这真是阎老儿的窝,佛家哪句放下屠刀只怕没人要 听了。 甩甩头再闭了闭眼,一开一阖间随即多了只脏兮兮的手在眼前挥。 「脑袋清醒了?」 依旧是叫人很想饱以老拳的调侃口吻,若不是此刻人狼狈不堪地瘫躺在地,雷羿不敢保证自己真忍得住不递拳头招呼。 「破烂成这样还敢说我?」 「放心,死不了。」扬唇笑了笑,不怎么能动弹的男人以目示意:「只是你再不帮忙捆个几层布的话,就难说了。」 「……」 忿忿瞪了眼人,两手却丝毫没有怠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雷情撼 作者:鱼 分卷阅读67 慢地开始撕起里层还算洁白的衣衫,当把人小心翼翼地托起,望着那惨不忍睹的一面 时,饶是雷羿再有心理准备,也不禁水气氤氲模糊了眼。 「你这家伙,简直叫找死!」自己身上没什么大伤,果然全长到了这家伙背上去。 整面衫子不但应了自己先前说的成了堆碎布,间或还嵌着些碎石,被血浸濡得湿红,根本找不出块原来的颜色。 「是谁耳提面命说不能炸的?结果自个儿玩得倒开心,怎么,想重温被火雷炸开花的滋味?十年前破相不够,非得面目 全非才满意是吧?」 「说到这个,我很好奇你到底放了几颗火雷?」 那阵把他们掀得半天高的爆风绝不是一、两颗火雷做得到。 没好气地斜睨了人一眼,雷羿开始动手整治起眼前的满目疮痍,直到收拾得差不多才悻悻然丢出答案:「一堆。」 「一、堆?」眨眨眼,这回曲逸旸还真有点懵了。 火雷是用一堆算的吗?雷这小子是打算移山倒海还是想尸骨无存省棺材? 「对,一堆,我以为你要我放是准备唬人用的,哪晓得你老大居然给我玩真的?交代也不交代个清楚!」 不够清楚?他好像从来就不唬人吧……目光微扫尚称健全的四只爪,曲逸旸终于确定老天爷虽然常跟自己过不去,到底 还是眷顾的,没让他糊里糊涂地上阎王殿报到。 把人前前后后全打点妥当后,雷羿犹不放心地抓过人还能动的左手细细探了探,好半晌纠结的眉头才稍稍松了开。 内创外伤一堆,但总算还马马虎虎过得去,如人所言该死不了,只不过…… 「又散了?」丹田一片空荡荡,四肢百骸也半点劲气不留。 「嗯。」 「得几天?」伤成这德性没点功底支持可有得辛苦,人倒霉,他这鞍前马后服侍的自也跟着没好日子过。 「大概……我算算,少说也三十年吧,五十锒铛,应该还活得到。」 「啊?」 这啥意思?是说这家伙的功体全……废……了?! 「要不你当我是拿什么跟姓秦的打?五针全除的结果自如莫磊说的。」不世神医的话可不是无的放矢只说着好玩。 「莫磊说的?」挑了挑眉,雷羿很确定自己听到的「莫磊说」长得可不是这样:「我怎么记得你说莫磊说的是——真气 暴涨你收拾不了,现在根本是完全相反好吧?」 哪来的真气暴涨收拾不了?压根连点残渣都没剩。 「哼,谁说我收拾不了?不能归位就散,简单至极。」 简、单、至、极?圆瞪着眼,雷羿终于用着看怪物的眼光看着怀里的非常人。 说散就散,当是吃糖豆般容易,这还当真不是普通的简单…… 「不后悔?」别说是这不可一世的狂佞家伙了,换作是自己,失了一身引以为傲的功力变作个普通人,他大概不动手抓 狂也会想咬人吧。 习惯了随心所欲不受束缚,失了凭恃,以后日子该怎么过? 「后悔有用我就后悔。」 懒懒打了个呵欠,显然周公的招唤远比这话题来得吸引,趴俯在暖软怀里的男人闭起了眼,准备躲入梦里好闪掉浑身上 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疼。 反正天塌自有个儿高的顶着,而那绝对不会是他。 「喂喂等等!」 「不要。」孩子气地一声嘟囔,把脸往前方的温暖里深埋,睡意渐浓的男人浑然不觉被当作抱枕的人儿已然僵化。 这、这家伙几时学会了闹别扭?雷羿如见天开地瞪着这个搁在腿上的大包袱。 「前言奉回……我的戏唱完……该怎么……游回洞庭湖……就看你……」 模糊喃语自怀中断续传出,却是留了截话尾未竟。 晴天朗朗,白云悠悠,巴掌大的小脸眯了眯眼等着下文,谁知大半晌后等到的却是几声细微呼噜,红唇一弯忍不住露出 抹灿如顶阳的绚丽笑容。 这家伙,这回真是累坏了吧。 张臂往后一倒,雷羿也在如浪碧波间躺成了大字,迎着拂面清风惬意地闭起了眼。 既然春眠不觉晓,夏日炎炎也正好眠,他何必独唱反调地辜负如此韶光,至于该怎么扛着高了截个头的包袱走出这鬼地 方,该拿什么投小莫莫所好请人帮忙补破网,就都睡醒了再说吧。 嗯,还是先别找莫磊好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旸旸,比较可口…… ——全书完—— 分卷阅读6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