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琴师》 分卷阅读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 《绝代琴师》作者:肖停云 文案 ——如此,可算是两情相悦?——自然。 从青梅竹马,到仇人,几番颠荡,终成眷属。 钟仪:你离开多年,别人说你不再回来,但是我从来, 就不相信。 朔回: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你曾出现在我的梦里,所以,当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不会放手。 乱世风云,牵扯着家国仇恨,巨大的沟壑横亘在面前。 钟仪:你在身边,与我执手同行,哪怕山河崩碎,我也无所畏惧。 朔回:我只要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腹黑霸气攻(朔回/钟礼)x温润琴师受(钟仪)】【青梅竹马成长文,前面慢热(若着急可跳跃阅读) 多cp】 【温馨文,文已肥,欢迎入坑】 标签: 肖停云 冰清颖邀请驻站 17k签约作品 伪兄弟 1v1 强强 青梅竹马 古风 ☆、第一章 钟仪,今年十四岁。 钟仪从五岁开始学琴,他的父亲是琴师,名钟函。在安都小有名气。 在安都每年夏季都会举行琴子选拔考试。 今年夏天知了又快活地叫时,钟仪却不能向往年一样去抓它们了。因为当初抓知了的他如今总是被父亲抓着练习考试的曲目。 钟函在安都是算了不起的琴师,十岁的时候不仅干净利落地通过了选拔考试,而且还被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推荐,直接入学到了云因书院。 这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琴子选拔十分严苛。琴子就是专门学琴或者在琴方面很有造诣的学童,钟函于后者,本来是在名气一般的上学,但是他课业十分优异,一直被夫子们赏识。 第二是旬老夫子的推荐。旬老夫子在教学琴的方面成就很大,他是个心高气傲的老头子,很少会去推荐学童,更别说是推荐其他学院的学童。 钟函被送到了云英书院。云因书院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是安都城内最有名气的一家书院,朝廷曾经颁给它一块金牌匾,是那时候的皇帝题了字赏赐的。 钟函从云英书院结业的时候才十五岁,当时已经有不少侯爵贵族请他去府上作固定的琴师。 后来,钟仪的爷爷带了钟函去韩王府。 从此,钟函就一直是韩王府的琴师。 韩王府在安都的声望不错,父亲刚去韩王府的时候,老韩王还在,他欣赏钟函。后来钟函的父亲因病去世,老韩王甚至安排了爷爷的后事。 父亲在韩王府一直呆了五年,直到老韩王去世。 就在那年,云英书院邀请回云英书院作夫子教琴,钟函便辞了韩王府的差事。 至此,钟函便一直在云英书院做琴师。 钟函二十岁娶妻,燕惠是河城人,父亲是河城的巡抚,两人家世有些差异,然而燕惠却毅然决然地嫁给了钟函。 一年之后,钟仪出生了。 听他母亲说,他在抓阄宴席上抓的就是一把用一块小玉雕刻成的琴,父亲很开心,当时众人都认为钟仪也像父亲一样有着天赋,或许会成为安都下一个顶尖的琴师。 在钟仪心中,父亲一直受人尊敬。 可能和他温和有礼的性格及其作为夫子的身份有关,也有可能是他和现在的韩王爷有几分私交。 每次父亲牵着钟仪在街上走路,都有人打招呼。他们有的会说:“钟琴师,我最近从王都带回一把新琴,要不带着钟小仪去我家瞧瞧,帮我调调音色?” 因为母亲总是说钟仪年幼时惹人喜爱,和他们家相熟的人,一般都喜欢在钟仪名字中间加一个“小”子。 钟仪在琴房练琴,阿礼从门外慢悠悠地走进来。 看见他手上端着的冰镇杨梅,钟仪开始流口水。 阿礼见了钟仪,摇头:“娘说你练琴累了,要我送些杨梅给你。我看是不用了,你明明在发呆,哪用得着休息,依我看啊——” 他话说到这里,钟仪便知道不好。连忙打断他,急忙站起去抢碟子:“这是娘亲让你送给我的!你不许吃!“谁料想他托高碟子,极其轻松的绕过钟仪,稳稳当当地在小圆桌前坐下。 他捻起一颗杨梅,道:“依我看啊,还是让练了两个时辰剑术的我替你领娘亲的好意吧。” 钟礼慢悠悠地吃着杨梅。 钟仪气呼呼地瞪着他,但是又无可奈何——因为,他比自己厉害……这是钟仪无可辩解的事实。 阿礼是在钟仪五岁的时候从外公家过来的。 钟仪还记得那是个下雪天,娘一个月前回家探望外婆外公,到了归期,爹带着钟仪去门口迎接她回来时,就看到一身红色兔毛披风的娘亲还牵着一个一身黑色裘装的小哥哥下了马车。 那时候他穿的是钟仪在五岁过年时最想要的一双靴子。过年前钟仪一直缠着爹娘要,但是全安都内只有一双,已经被白家的三少爷买走了。 所以那时的钟仪眼中只有他的那双精美的靴子,直到他牵着钟仪往堂里走时,钟仪才抬头,对上了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这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带给钟仪的震惊很大,以至于钟仪不禁伸出手拉住了他——他的手很温暖,比钟仪的手也大了好多。 后来娘给他们介绍说他是从外公家的远房亲戚家过来的。 外公家在河城,在钟仪的印象里,那里靠近北域,离安都很远。 后来他们进了书房似乎在说着小哥哥的事情,让钟仪带他回屋休息。 午饭时,爹爹说他只比钟仪大两岁,年龄差不多与钟仪相仿,让他们做个兄弟。钟仪侧过头,记得当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爹爹帮他取名,钟仪是“仪“字,他便称作“礼”。 从此,便是一家人。 自从多了这个“阿礼哥哥”后,钟仪便有了危机感。 小时候,厨房里的邓二娘常说钟仪是个“小机灵”,现在却说他才是个“小机灵”! 钟仪对此表示不满,但是在他帮钟仪取下高高挂在树上的风筝,救活被钟仪养的奄奄一息的小兔子,帮钟仪完成夫子布置的难倒一批同窗的难题,有时候比钟仪更快的熟练弹奏一首曲子先获得爹爹表扬等等之后,钟仪也只得承认他是比自己聪明那么一点点。 在前年,安都来了一位从繁城将军府回乡的军人,他直接被韩王爷邀请去韩王府做客。 他据说武艺高超,剑术了得,安都的人都争着去拜访他。 一次偶然,父亲去韩王府上调试琴,与他认识结缘,说他谈吐不凡,他也欣赏钟函,钟函便邀他来他们家做客。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钟仪遇到了这位大胡子军人,他似乎比钟仪爹爹大一些岁数,长得像山一样壮实,看上去很严肃。但是和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2 说话时候又显得和蔼。 钟仪在他到来之前就听管家老刘说他很了不得,娘悄悄对钟仪和阿礼说:“要表现好一点,乖一点,争取让他教你们两个一些本事。” 交谈中,钟仪看得出来他喜欢自己。 大胡子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玩,嘴上面的两撇大胡子高高的翘了起来,嗓音雄厚:“小少爷当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玉人……” 当阿礼突然出现,道出那声含着歉意的“我来晚了”之后,一切都颠覆了。 钟仪瞪大眼睛看着大胡子围着他转,捏他的身板,和蔼地问他话…… 然后在爹娘的欢快笑声中得知,他看上阿礼了!他要收阿礼作徒弟了! 钟仪处于晕乎状态,心里狂乱:那我呢? 他感到头上的小玉冠越来越重,身上特意穿着的华丽布料越来越难受,脚上的金色靴子越来越闪人眼睛。 大胡子还是笑着:“小娃娃,剑很重的怕你吃不消哦。刀剑无眼,若你被剑伤到,我可心疼啊——”大胡子装模作样,连连摆手摇头,还用粗糙的手揉钟仪的头顶企图安慰钟仪。 爹爹笑笑,似乎忽视了钟仪的伤心,同阿礼和大胡子说话。娘亲把钟仪牵过来,用手摸着钟仪的头,轻声细语的安慰钟仪。唤来小佩姐姐,让钟仪回房去玩。 她之后直接去了厨房,亲自准备为大胡子和阿礼弄什么拜师宴席。 没有人知道钟仪的痛苦,回房后,小佩姐姐她们抱来了花田就连忙赶去厨房准备晚宴了。 花田肥肥的身子在钟仪怀里乱拱,“咪咪喵喵”的叫,此刻,也只有它明白钟仪的难过。 钟仪抱着花田,心里闷闷的失落。 花田:“喵呜——” 它似乎听懂了钟仪的心声,陪着钟仪哀鸣了好半天。 钟仪一想到今天特意装扮的一身和使出浑身解数的卖乖居然都抵不过阿礼的一个身板,大胡子捏几下就笑眯眯的用他的大嗓子说:“这个徒弟我收了!”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 十四岁的钟仪一脚蹬掉金光闪闪的靴子,扯下紧紧束缚头发的玉冠,解开华丽丽的衣服,穿着里衣,打着赤脚在床上打滚,哭闹了半天都没人理睬。 终于有些累了,依旧没人来。钟仪哽咽的想了想,也对,都去帮忙准备阿礼的拜师宴了! 钟仪顺了顺花田乱糟糟的毛,迷迷糊糊地蹭着它睡过去了。 ☆、第二章 钟仪做了一个梦。 梦里钟仪被大胡子高高抱起,大胡子笑的十分开怀:“哈哈哈哈,这个徒弟,我收了!” 爹爹在一旁自豪地看着钟仪,娘亲捂着嘴角开心地笑着,阿礼呆呆地抱着高高翘起尾巴,神情嘚瑟的花田,一脸艳羡地看着钟仪。 钟仪看着他们,得意的笑着:“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突然间,感到有人在不停的摇晃自己,哼哼唧唧起来。 喋喋不休的魔音绕耳,迷迷糊糊地醒来,钟仪看着钟礼,不快道:“吵什么吵!本少爷要睡觉!“然后身子一滚脸朝墙,用屁股对着他。 钟礼不动声色,轻轻巧巧地把花田从床上抱起放到床头柜上。 他道:“小仪,你真的不起来?今天厨房可是准备了一桌好菜。“钟仪赌气道:“不起来!” 他心想:哼,起来了还不是看你喜滋滋地拜师! 阿礼眯起眼睛,道:“当真不起来?” 钟仪回头,一看他奸诈的表情就知道他准没有好事,暗暗地往床里挪了挪,再昂起头,“我就不起来。” 孰料钟礼得逞一般:“那可别怪为兄不客气。” 他阴笑两声,直接一跃而起上到钟仪的床上。 钟仪紧张道:“你想干什么。” 钟仪如临大敌地看着他慢慢摞起袖子,活动手腕,向钟仪靠近。 论起打架,钟仪真的打不过他。 他轻描淡写的说:“不干什么。” 然后开始伸展活动着他修长的手指。 钟仪心想:他不干什么才怪。 钟仪紧张地盯着他下一步的动作,全身紧绷。 钟礼慢慢接近钟仪。 钟仪背后汗毛直立。 他的指尖碰到了钟仪的腋下。 钟仪疑惑:嗯? 然后,钟礼开始丧心病狂挠钟仪痒痒。 钟仪:“……!!” 钟仪爆发出大笑:“哈哈哈哈——你这个大坏蛋!“不一会儿,他就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哈——滚开——哈哈”。 很快,钟仪就撑不住了,开始不住的求饶。 阿礼高高在上,露出微笑: “认错了没?” 钟仪连忙点头:“大哥!哥!哈哈哈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收回手指,看着钟仪。 钟仪不爽:“看什么看!“ 他眼一横。 钟仪瞪大眼睛与他对视。 这一次,阿礼败下阵来,十分厚脸皮地故技重施。 钟仪拼命想抓住他的手指,钟礼拼命的想按住钟仪挠他痒痒,于是混乱中的他们滚做一团。然后,一道黑影从头落下,跳在他们眼前——此时钟礼压在钟仪身上,钟仪腿缠在他身上,谁也动弹不得。 于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花田从容的在钟仪柔软的床上尿下一滩湿润的痕迹。 花田舒服的喵了一声,跳下床。 慢慢的,一阵奇妙的气味蔓延开来…… 钟仪和阿礼对视:“……” 钟仪狂怒:“花田!!!——你给我站住!!” 花田回眸:“喵呜——” 撒开四脚欢快地跑,猫影迅速闪过走廊。 钟仪一路上狂追,最后无可奈何地看到它跳上了树,敏捷地站在了邻居家的屋顶上。 气喘吁吁地站在屋檐下,看着它故意冲钟仪一甩尾巴,得意洋洋的跳到邻居家去了。 钟仪咬牙切齿的望着猫影:“算你跑的快!” 此时,钟函刚好从花园的拱门进来,看到钟小仪叉着腰对着隔壁家的屋顶发呆。 钟函温和道:“小仪,在看什么呢?“ 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钟仪转身,果然看到爹爹正站在身后。 爹爹有些不解地问:“小仪,你的衣服怎么穿的这乱糟糟的?” “呃……” 钟仪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如果说自己发脾气扯乱了衣服,爹爹肯定要教育自己不要乱发脾气;如果说自己和阿礼打斗时候弄乱的,爹爹肯定说要小仪,你要和哥哥和睦相处;如果说自己刚才在狂追随处小便的花田,爹爹肯定大惊失色地问尿在了哪里;如果回答说在自己床上,呃,还是不要告诉爹爹了。 这时阿礼一身整齐的出现了。 钟仪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服:“……” 早知道整理好了再出门见人。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3 夜晚,花厅点上一盏盏明灯,乐声响起,散发香气菜肴陆陆续续的端上桌来。 钟仪随意看了看邀请来的客人,人数并不多,但也足够热闹,都是相熟的老面孔。钟仪打量着客人们,咦,没想到韩王爷也来了。 在钟仪心里,王爷什么的应该架子很大才是。于是钟仪盯着韩王爷看,嗯?钟仪发现他长得很好看。 或许是钟仪的目光太过明显,他看了过来,对钟仪笑笑。 咳咳,美男子的笑容就是不一样,钟仪脸红了不久后,宴席开始了。大人们坐在上首和乐融融的交谈,钟仪和阿礼挨着坐着。 钟仪左手扒着美味的烧鸡,右手夹着一盘芙蓉醋鱼,吃的极其痛快,阿礼夹了筷子菜给钟仪,笑着说:“你慢些吃,别噎着。” 钟仪瞥了他一眼,在他的观念里,最短的时间内吃到最好吃的的菜的最多分量才是最好的吃饭方式(当然特殊的情况除外)。 钟仪看着他慢悠悠的吃法,问道:“你吃饱了吧。” 阿礼道:“嗯,差不多了。” 钟仪道:“那好,帮我剥虾吧。” 阿礼顺从。 于是在韩王爷与大胡子谈笑空隙间,他们看了看钟家兄弟二人:发现大的正剥着虾壳,极其体贴的沾好了酱汁,送到小的嘴里,小的一下张嘴吃递上来的虾仁,一下逮着水晶猪蹄死吃着不放。 大胡子大笑:“这小娃娃,能吃。“ 有人听见了,也顺带望了望那块:钟礼面前高高的一堆虾壳,旁边是吃的不亦乐乎的钟小仪,似乎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总之,那是个气氛很和谐的夜晚。 钟小仪吃的很尽兴,钟礼拜到了很好的老师。 ☆、第三章 炎炎夏天,树木青绿。 知了欢快的叫着,连成一片热闹的声音。 花田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最近钟仪只要一抱起它,它就哧溜一下躲得老远,真是不够意思。 夏日里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学堂一般都早早的放学了。 钟仪等呀等呀,终于等到了七月。 他们一般都不喜欢在房屋里呆着,一到太阳没有那么毒的时候就出来玩。 比如说在院子里种的树上抓知了,去隔壁的池塘里捉鱼,如果热了就回家吃冰镇的水果,傍晚去荷花塘里摘荷叶等等,总是乐趣无穷。 但是夏天的天气却是非常的喜怒无常,一会儿给你个大太阳,一会儿翻脸刮风加下大雨。 去年爹爹请人做了一间新的小竹屋,就在钟仪和阿礼的院落里。所以钟仪的琴就从爹爹的书房搬到了小竹屋里的左厢房,当做钟仪的琴房。右厢房给了他们作书房。 下午钟仪在琴房抚琴,感觉风似乎变大了些,还带着湿气。是不是要下雨了? 爹爹坐在钟仪身边监督着钟仪:“练琴要专心。” 钟仪吐了吐舌头:“是。” 练了大概一炷香后,爹爹要钟仪停下来,“小仪过来,爹爹来教你作画。” 钟仪乖乖地跟着爹爹往书房走时,顺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一看就要下大雨了。阿礼正在庭院里练习上午大胡子教他的剑法。 钟仪对他大喊道:“阿礼——要下雨啦——进屋来吧。” 钟礼听见钟仪的声音,收了剑式,回过头也大喊道:“我先把这套走完,不用管我。” 到了书房,爹爹已经准备好了笔墨,见钟仪进来,问:“阿礼还在练剑?” 钟仪点头:“嗯,他说要练完一套。” 爹爹点了点头,走到窗前,把窗户开到最大, 闭着眼感受着风,他的黑发在风中吹起好看的弧度,钟仪都看傻了。 爹爹道:“小仪,过来。” 钟仪闻言,刚走到爹爹身边,一阵凉爽的风就迎面吹来,钟仪学着爹爹闭上了眼。 此刻听到身后的纸张哗啦啦被吹动的声音。 钟仪感叹:“好大的风啊。” “睁开眼睛。” 钟仪听话睁开眼,对上窗外面更加阴沉的天。 爹爹笑着把沾了墨汁的毛笔递给钟仪:“把心中所想的画出来。” 燕惠在房里边哼着小曲边绣着花,有雨声叮叮啪啪的敲打在窗户上。侍女阿蓉开了窗,“夫人,下雨了。” “哦?”燕惠看了看阴沉沉的天,“中午还是艳阳高照,怎的下午便有了风雨。” “是啊,天变得快。”阿蓉看着庭院,突然发现一个黑色身影正疾速地旋转着。 “哎呀,夫人,阿礼少爷还在外面练剑呢。” “什么?”燕惠丢下女红,快步走到窗边一望,可不是,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阿礼正在雨中挥舞着剑,雨水纷纷落下,他就在雨水中轻盈地使出剑气。 “阿礼!”燕惠和阿蓉从房里快步走出,“阿礼下雨了,别练了。” 阿礼却不应答,眼神专注的看着剑,在雨中轻巧地翻身跳跃。 燕惠看了看他一会儿:“罢了, 我去煮姜汤,待会少爷练完了,让他先去沐浴。” 阿蓉应了。 一刻钟后,雨下的更大了,庭院铺地的石板上全都被雨淋得湿漉漉的。 从天而降的雨哗啦啦的落在地上,溅起密密的水花。 终于,钟礼满意的收剑。 阿蓉连忙催促他去沐浴。 燕惠正在房中等着他,心疼的道:“看你练剑不分时候,淋出病来怎么办!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 “钟礼笑道:“ 我知错了。“ 燕惠缓了神色:“快去洗吧。洗完把这碗姜汤喝了。“钟礼笑道:“好,我这就去。“ 钟仪正运笔画着掀起风浪的湖,爹爹道:“不对,用力大一点。”爹爹握着钟仪的手在纸上渲染出一片淡青色。 一笔结束,钟仪心中暗叹,果然和爹爹相比还是差了很远钟函用笔熟练灵秀,一如其人。 终于,画完成了。 钟仪用小毛笔在空处题上字:“风雨,小仪和爹爹共作。” 有些**的字体,钟函倒觉得十分可爱。 爹爹将石砚拿开,笑着说;“不错,小仪有进步。” 管家老刘从外面进来:“老爷,王员外家里来人了。” 爹爹疑惑:“现在?” 老刘道:“是,就在大厅里等候。” 爹爹道:“我这就去。“ 钟仪看着爹爹的身影渐渐走远。 突然,一阵奇怪的气味传来,钟仪寻味望去。 阿礼正披散着头发,端着一碗姜汤进来,笑道:“小仪,娘为你煮了姜汤。让你务必喝完。” 一想到它的味道,钟仪的脸都皱成一团,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要!” 钟礼露出一脸遗憾的模样,坐在桌前喝了姜汤。 心慢慢静下来,钟仪渐渐感悟到笔锋的灵活之处,丹青色一抹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4 ,抹出远方的山。湖绿色泛着青光,向山脚下飘逸着波浪,亭子上薄薄的帘轻轻扬起。 题完字,钟仪有些自我陶醉,完全没有意识到钟礼还站在他背后。 “这里为什么不加一笔?”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翻卷着的波浪间描摹。 钟仪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跳。 看着他手指的移动,钟仪不明所以:“怎么加?” 钟礼取出爹爹喜欢用的狼毫小笔,蘸了墨,在湖绿色的水中打上淡淡的雾气。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所以有小小的水珠从墨色发丝间流淌下来,在空中慢慢落下,在宣纸上氤氲开来。 “阿礼,你头发太湿了,去擦擦。”钟仪不满地轻轻推开他。 他听了,把狼毫笔蘸了蘸墨:“哦。” 当毛笔轻巧地在钟仪脸上画出半只小乌龟时,钟仪还没有反应过来。 “……!!” “阿礼!!!” “啧啧,小乌龟的屁股还没画完呢。” “你居然在我的脸上画乌龟!” “乌龟难道不有趣吗?唔……或者你喜欢猫?那好,我成全你。” “什么!你真画?啊——爹爹!爹爹!“ 或许是钟仪的声音太过惨烈,爹爹和娘亲都急匆匆地来到了书房。 娘亲慌乱地说:“怎么了怎么了?” 钟礼飞快地收回手,一本正经。 钟仪一脸苦相,可怜兮兮地看着爹爹,控诉道:“爹爹,阿礼欺负我。“突然,一阵静默。 “噗——”不知道是谁最先笑了出来。 娘亲翘起了嘴角,拿出手绢走到钟仪身边擦拭墨迹。 爹爹笑的很温柔:“兄弟之间,打打闹闹不伤和气便是。” 钟仪任由娘亲擦拭钟仪的额角,气鼓鼓地看着阿礼。 阿礼突然笑了,无声地说:“青蛙。” 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说自己像青蛙? “…… 岂有此理!” 钟仪睁开娘亲的手,向他扑了过去,没想到钟礼迅速跑掉了。 “别跑!“ “花田,给我上!“ “喵!”花田配合地迈着小短腿飞奔。 一时间,院子里热闹非凡。 雨停了,已经是傍晚了。 院落中央的荷花池里涨满了水,芙蓉也像是吸饱了雨露,开的格外娇艳,圆圆绿绿的荷叶上摇滚着一颗亮晶晶圆滚滚的小水珠。 花田站在荷花池边沿,努力想抓住停立在上面的红色蜻蜓。 钟仪和阿礼在用筷子争夺着一盘蒜苗肉丝。 爹爹愉快地宣布:“明天,我们要和王员外去登山。” 登山?会很累吧。 钟仪一不留神,阿礼就抢走了一小把肉丝。 娘亲笑着附和着:“登山是好事,对身体有益。” 爹爹温和地看着钟仪,侧脸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小仪,到时候王员外的儿子也会去,他也在上学,叫王散因,你认识吗?” 钟仪歪着头想:“王散因?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阿礼揶揄道:“他除了那几个和他逮蛐蛐的小子,不认识什么人。” 钟仪瞪他:“你胡说!” 娘亲笑着摸摸钟仪的头:“散因哥哥很用功,你要多向他学习,好吗?” 钟仪乖乖点头:“嗯,我会的。” ☆、第四章 王散因 虽然不是初夏,雨过之后的第二天却出奇的令人觉得舒服。 平时刺眼灼热的阳光变成的初夏早晨时的模样,光线感觉温温柔柔的,像娘亲的笑容。 钟仪早早地收拾了一大堆吃的,什么桂花糕芙蓉点心静心酥墨玉卷……想着它们软软糯糯香香甜甜的味道钟仪就要流口水! 钟仪出门的时候,花田还在呼呼大睡呢,他摸摸它的毛,结果它立马醒了,咪咪嗷嗷地撒娇。 他听见阿礼在催他。 钟仪摸摸它的头:“我要走了啊。” 它依旧亲昵地蹭着钟仪的腿。 最后,看着它圆亮圆亮的眼睛,钟仪心软了。 钻进马车里,爹爹正在喝茶。他诧异地指着钟仪的背包:“怎么把花田也带来了?” 花田半只身子在背包里,此时正眯着眼惬意的扒在钟仪的肩膀上,猫脸乖巧地挨着钟仪的颈侧。 钟仪恳求:“它也想去嘛。” 阿礼摆弄着茶具,抬头说:“爹,让他带着吧,花田也有趣的很。” 爹爹笑了,伸出白皙的手摸了摸花田的头:“的确是可爱的小物。” 花田眯着的眼睁开了些,讨好地舔舔爹爹的手。 架马的车夫大叔姓马,所以钟仪很容易的记住他的称呼。 钟仪掀开车帘,对在马路边和门口仆人聊天的中年大叔喊:“马大叔,我们走啦。” 马大叔连忙转身,和聊天的人道别后,笑着说:“来了来了。” 很快,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向约定好的浮云山进军。 一路上去的人居然不少,到了山脚下,爹爹吩咐马大叔傍晚时候过来接他们。 马车车轮掀起的细小灰尘很快落在地上,三三两两的人结伴出行,配上蓝蓝的天空,绿色的草地和漫山遍野的绿树,偶尔还有微热的风吹过,看起来倒还不赖。 钟仪伸了个懒腰,惬意地在原地转圈圈。 爹爹看着钟仪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走来了一个仆役打扮的人,他对爹爹拱手:“敢问是钟函钟琴师?“爹爹颔首,微微笑道:“正是。“ 那个人说:“小的是王员外府上的仆役,老爷和少爷来的早,便先上了山,所以让小的留下来知会一声,改在山腰的凉亭相会,请见谅。” 爹爹回头对钟小仪和阿礼笑笑:“还是我们来晚了,久等了。” 那个人说:“钟琴师要不要上山?小的帮您拿东西。” 爹爹听了,呵呵笑了:“这倒不必。“回头看了看正站在草地上东张西望的钟小仪和阿礼,“我们要出发了,阿礼,小仪走了。” 于是父子三人组成三人行,在爬山的路上好不自在。 一路上爹爹给他们说了很多名家的诗句,居然也有诗人来过浮云山! 对此钟仪觉得与名人近距离接触的感觉真好,但是为什么自己和他们看到的是同样的景色,自己却做不出那么好的诗句呢? 钟礼从路边开的绚丽花朵中取材,编出一个花环。 钟小仪心奋地带在头上,风拂过的时候,甚至能闻到新鲜花草的香气。 “阿礼,给花田也做一个好不好?“ “这有何难。“ 钟仪眼巴巴地看着他将路边随意生长的绿色长草和野花编成了另一个花环。 钟仪也照葫芦画瓢,结果…… “小仪,走快一些,马上到凉亭了。“爹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5 爹在向钟仪招手。 钟仪一把丢掉被钟仪编的乱七八糟的花环,跟了上去,却刚好对上阿礼戏谑的双眼。 他凑到钟仪耳朵旁,悄悄说:“要不要让我教你。““不要。“ “真不想学?“ “不想。” “不学就不学吧。”他做出一副可惜的模样。 “……” 阿礼从钟仪身边离开,他步子迈的大,一下就跟上爹爹了。 其实他是想学的…… 阿礼怎么不多问两句? 有些懊恼的他跟在爹爹后面。 到达了山腰的那个凉亭,果然见到了王员外和他的儿子王散因。 他们在凉亭的石桌旁喝着茶。 长相亲切的王贺与钟函同龄,相比较钟函的清俊,王贺更加英气,他是钟函的同窗,如今也住在安都,只是两家离得有些远。 钟仪好奇地看着王散因,他看上去冷冰冰的。 爹爹向他拱手:“们来晚了。” 王贺起身,道:“哪里,我们也是刚到,坐。” 爹爹示意坐在石桌旁,阿礼和钟仪行了礼节,挨着爹爹坐下。 王贺和钟函闲聊着,一时半会儿估计不登山。 钟仪把花田从背包里放出来,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 看了看阿礼,发现他正在神游。 钟仪看了看王散因,他此时正看着山下的景色,俊秀的侧脸看起来十分优雅。 或许是钟仪每次看人的目光都很灼热? 他像韩王爷那样迅速收回目光看着钟仪,只不过他没有笑。 “……” “……” 对视无言,钟仪低头摸猫。 之后便是继续爬山,累到不行的钟仪抓着阿礼的手一步一步地往上挪,不一会儿,太阳光线的热度慢慢升起,和阿礼牵手的手心一片潮湿。 阿礼嘲笑钟仪:“小仪,你真没用。” 钟仪气喘喘地,根本说不出话来,直接把背包连同花田交给他。 阿礼接过,背在了身上。 钟函和王贺一边走一边谈笑风生,好一派舒畅的作风。 之后的路程,基本上是阿礼拖着钟小仪走,到达山顶的时候,钟小仪直接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大咧咧地躺在草地上。 阿礼无奈地摇摇头,坐在他身边吹着一阵难得的山风。 喘匀了气,已经到了午时,爹爹和王贺布置着午饭,两个仆人也忙来忙去的。 奇怪?王散因呢?他还要向他学习呢——虽然比他大一两岁的同窗给他的感觉冷冰冰的。 阿礼戏谑的看钟仪东张西望:“还学习人家,连人家的影子都没看见吧。” 钟仪:“……你知道?” 阿礼勾唇一笑,指着钟仪的左方:“那个不是?” 钟仪连忙向左一望,只见王散因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懒洋洋地躺着,阳光落在他的紫色缎袍上,反射出亮光。 钟仪道:“算了,似乎是在休息,我不去打扰他了。” 休息过了之后,午饭开始。 山顶上有人工修建的石桌,亭台,他们挑了一个风景好的围在一起用饭,都是简单的菜色,此时却别有一番风味。 山风轻轻吹拂,阳光明媚,绿树红花之间偶尔传来清脆的鸟鸣,非常舒服。 饭桌上王贺说了不少好玩的江湖奇闻,他们听得津津有味,爹爹谈论着文人历史,他们又跟着一起唏嘘,倒是乐趣非凡。 下山便是轻松地事情了,到了山脚下马大叔已经到了,夕阳洒落在秀丽的山上,钟仪回头一望,不禁伫立欣赏。 王贺和爹爹道着别,阿礼推了推钟仪:“王叔叫你。” 钟仪呆愣愣地跑过去。 王贺道:“小仪,十几天之后就要琴师选拔了吧?” 钟仪闻言点了点头:“还有十三天。” 王贺笑眯眯地说:“到时候王叔去看你好不好啊?” 钟仪突然想起来,王员外的确是今年的特邀考官——难得他是在暗示自己?! 钟仪立马抬起头亮晶晶地看着他:“好啊好啊。“王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哈哈笑了,竖起他的食指在钟仪面前摇晃:“小东西,我可不会帮你作弊。” 钟仪瞬间失落。 爹爹和王贺又说了一番话,就上了一辆紫色绸布的马车,在夕阳的余晖中离去。 爹爹摸摸钟仪的头:“我们也走吧。” 上了马车,钟仪抱着花田靠在阿礼的肩膀上,透过车窗看着越来越远的山,满足感和疲惫感慢慢袭来。 花田在怀里呼噜呼噜地睡觉,不一会儿,钟仪也睡了过去。 钟函看了看钟小仪睡死的模样,轻声说:“看来小仪累了。“钟礼侧头,看着钟小仪熟睡的侧脸,他卷卷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水红色的唇不自觉的轻轻嘟起,圆圆的脸还未长开,在半透过窗户的阳光里显得柔和可爱。 钟礼觉得自己的内心忽然宁静了。 ☆、第五章 琴师选拔 从浮云山游玩回来后,爹爹加紧了对钟仪的监督,幸好钟仪还算聪明,除了难度最高的那首《半阙曲》偶有瑕疵之外,其他的爹爹一概是点头微笑摸钟仪头。 爹爹为此找了好多故事说给钟仪听,大多数是什么痴男怨女的悲惨爱情故事。 他说钟仪没有领悟那种又苦涩又愉悦又思念难言又牵肠挂肚又寂寞的那种味道,其实听爹爹说完一大通话,钟仪只能算是懵懵懂懂。 爹爹笑了:“小仪还小,这首曲子是今年才加的,现在难度可是一年比一年大了。” 钟仪点头:“是啊是啊!” 其实钟仪还是暗自高兴的,有一首他以前总是练不好的曲子被换下去了。 阿礼面临着秋季开试,已经开始看书了。 转眼间五天后便是选拔的日子,街道上看见许多赶到安都的外地琴子。 钟仪爬到正在看书的爹爹身上:“爹爹,我想要一把好琴。” 爹爹放下书,温柔地看着钟仪:“怎么了,你的琴也很好啊。” 钟仪嘟起嘴:“不要嘛,我想要新琴。” 爹爹想了想:“也好,如果你通过了琴师选拔,爹爹就把老韩王当年送给我的那把桐木琴奖赏给你,好不好?” 钟仪眼睛放光:“真的!谢谢爹爹,小仪去练琴了!” 爹爹抚摸着钟仪漆黑的头发:“那当然,爹爹说话算数。” 钟仪蹦蹦跳跳地回了琴房,想到那把做工精致,装饰古朴漂亮的桐木琴就激动不已,爹爹的宝贝就要传给我了! 三天后,当钟礼在书房看着书的时候,悠悠清雅的琴声传来,其中又有涩涩低沉的难言意味,但是档次显然比之前练习的高出许多。 又在练《半阙曲》? 钟礼好奇地走了出去,就看到钟小仪小小的身影。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6 还算认真。 钟礼弯了弯嘴角,回房看书。 终于,钟仪在娘亲的美食陪伴和爹爹的细心辅导监督以及阿礼严苛地挑剔不足之下, 他迎来了琴师选拔的这一天。 地点选在了云英书院,毕竟场面大,排场大,名人多,声望高,并且利于百姓围观。 虽然离开始还有半个时辰,但是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 目前家人还是可以陪伴在旁的,钟仪穿着燕惠亲手缝制的淡紫色衣袍,看着年龄和他差不多的琴子——看上去似乎都好厉害。 钟仪深吸一口气,吐气时阿礼看见了,笑道:“小蛤蟆在紧张?” 钟仪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是大蛤蟆。 继续呼气吐气,保持内心平静。 爹爹在前面去看号码了,总共分了七个考场,每个考场各有五名专业级别的琴师,两名宴会级别的琴师,还有五名业余爱好的达官显贵。 通过初试的进入第二关,这个阶段分了五个考场,每个考场有十名宴会级别的琴师。如果得到了他们的推荐,就进入了第三关。 这个算最严苛的一关,分为两个考场,如果通过了,可以直接进入云英书院就读,并且有宴会级琴师辅佐剩余的琴业。 钟仪的期望不高,其实过了第一关就已经拿到资格证了,虽然爹爹说钟仪可以冲到第二关,获得专业级别的琴师证。 钟仪明白爹爹其实想让他通过第三关,只是不想给他压力罢了。 爹爹本来算是宴会级别的琴师,但是因为钟仪要考试,所以没有安排。 现在想来,王叔叔八成是在和他开玩笑,他怎么知道他会分在哪个考场? 爹爹回来了,告诉钟仪在第四考场的第四十三号。 钟仪撇撇嘴:“四?不吉利。还好不是四十四。“阿礼揶揄:“你又不是商人,管这些干什么。“爹爹笑着点头:“还有半柱香,等下会在第四考场的附带暗室排队等候,不要紧张。” 于是钟仪立马吸气吐气,一旁看着他的阿礼很是无语。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云英书院的大人物出来宣布,那副腔调,弄得紧张感迎面扑来。 马上就要进暗室了,爹爹摸了摸钟仪的头:“去吧,你可以的。” 钟仪认真点头。 阿礼将琴从背上取下。 钟仪背在背上,有些沉。 阿礼看了看他,轻轻地将钟仪抱住。 阿礼比自己高,钟仪一直知道,可是为什么在他怀里面自己像是被包裹住了? 他把下巴磕在钟仪头顶上,温柔地说:“我在外面等你。“本来正在挣扎的钟仪不动了。 进了暗室,有夫子排列着琴子的顺序。钟仪乖乖地站在一个大个子后面。 打量着环境,才发现虽然它名字叫暗室其实一点也不暗,光线充足,照在一张张或自信或紧张或懒散的脸上,每个人的表情不同——钟仪收回目光,决心做出一张自信满满的模样。 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的进去,一个个的出来,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垂头丧气。 钟仪低头往前一步步的走,结果,挡在钟仪前面的那个穿绿色衣服的大个子进去了。 那么,下一个就是他了吗? 钟仪吸吸鼻子,闻着身上衣服的气味,娘亲特有的柔柔香气萦绕在鼻尖,心里想着爹爹娘亲还有阿礼的鼓励,钟仪顿时舒心了很多。 不一会儿,大个子出来了,是空手出来的——看来没通过。 钟仪听见里面一个柔润的声音喊:“四十三,钟仪。“到他了。 钟仪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考场是空旷的,面向钟仪的是十二名考核钟仪的人。坐在最前面的就是两民宴会级别的琴师吧,一男一女。扫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王叔叔…… 女琴师见到这么一位眼神纯澈,唇红齿白的小琴子,声音放的更加柔软:“钟仪,请弹奏初级曲目《南晋》。“钟仪心中一喜,这是很简单的民俗曲。 他低头行礼,将琴放好,麻利地调好音弦,抬头看着女琴师。 女琴师点头,于是钟仪开始抚琴。 钟仪记得《南晋》主要分为两个阶段,以建国时期为分界线,前部分是突出百姓鱼米富饶的喜悦,后部分是建国之后的雄浑气势。 琴声环绕在空旷的考场里,生动活跃,男琴师和女琴师交换了眼色。 认真地滑出尾音,钟仪抬头看向笑眯眯的女琴师。 女琴师点头:“你的初级曲目练得很扎实,很好,我们决定让你直接弹奏高级曲目《安悦》。“钟仪点头,暗示自己一定要放松。 这首曲子是关于历史的,为一位著名琴师所做,当时是公元300年。 庆祝天下分为四国之后迎来的太平盛世而作,但是这首曲子是由小家到大家,时而细腻,时而雄伟,时而悲伤过往的战争,时而喜庆。 钟仪在脑海编织出复杂的乐章和鲜活跳动的画面,慢慢沉浸在自钟仪世界。 《安悦》的曲长不短,当钟仪滑出尾音时,指尖因为多种原因微微发颤,钟仪抬起头看着十二位考官,惊喜地看到他们脸上都是满意之色。 钟仪想,他应该期待结果了。 果然,女琴师对钟仪笑眯眯地点头:“很好,祝贺你通过了。这是你的资格证,请去第二关的考场。“钟仪激动地道谢,接过来发现有两章纸,一张是资格证,还有一张是第二关的通行证明,上面写着钟仪的名字,还有考场号码。 钟仪走出第四考场的暗室,门口的夫子检查了钟仪的证明,指引钟仪顺着木质楼梯往第二关的考场走。 一走出来,才发现人声鼎沸。 嗯?钟仪低头一望,发现站在高处可以把云英书院里的人群看的清清楚楚。 钟仪寻找着爹爹和阿礼,他们在人群中果然很是醒目。在钟仪看到他们的瞬间,阿礼抬起了头,四目相对,钟仪手舞足蹈表示钟仪通过了! 爹爹马上朝钟仪方向看来,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笑的很开心。 有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夫子朝钟仪走来:“钟仪吗?怎么还不进来?“钟仪连忙回头道歉:“夫子,我是钟仪,劳烦您了。“夫子点了点头,没有再做追究,领着钟仪到了第二关的考场。 里面同样有人报出钟仪的名字和号码。 钟仪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只坐了十人,钟仪转念一想,记起来他们都是宴会级别的琴师。 钟仪不敢掉以轻心,低头行礼后,快速布置好了琴,稳稳坐下。 左边第二个男琴师冷冰冰地说:“钟仪,请弹奏高级曲目《苍水边》。” 冷冰冰的声音和第四考场的女琴师截然不同,让钟仪有些紧张,不过幸好高级曲目钟仪都在爹爹的监督下练得不错。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7 于是钟仪用心地抚琴,使尽了解数将水边的清幽环境营造出来。 水声潺潺,雪白的鸟儿栖息在水面上,微风浮动,芦苇轻轻摇晃。遥远的歌声慢慢传来,把人带入迷幻的梦境。 行云流水的琴声从指间泻出,婉转不绝,最后的尾音绵长,向远方绵延开去。 钟仪停下弹奏,紧张地看向冷冰冰的琴师们。 等到他们商议完毕,还是那个琴师,他走到钟仪面前:“钟仪,你很不错,下面请你弹奏一曲自创短曲,记住,要短,要愉悦欢快。” 钟仪愣住:自创短曲?愉悦欢快?钟仪顿时想起了安都的婚庆歌曲…… 钟仪看着他们冷漠的眼神,闭着眼睛想起爹爹他们,一张张笑脸翻阅,最后定格在了一张猫脸上。 钟仪内心无语——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却听见男琴师说:“请说出你的对象再开始。” 钟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对象是我的猫,想弹奏它在池塘边抓红蜻蜓的片段。” 琴师们点头,他说:“开始吧。” ☆、第六章 桐木琴 钟仪脑海已经勾画出一幅画面:雨后的荷花池十分秀美,菡萏开的十分娇艳,未落完的雨滴从房檐的屋角落下,一滴一滴的回荡,红色的蜻蜓在荷叶上徘徊,轻巧地落下。 花田圆圆亮亮的猫眼大大睁着,它小心翼翼抬起脚,又慢慢放下脚,匍匐式地前进。 红蜻蜓尚未察觉,依旧一动不动,花田猫着腰,蓄势待发。 突然花田一个扑空,敏捷地从下往上一扑——就在那一瞬间,花田的小爪子雪亮登场,红蜻蜓反应不及牢牢被它扣住。 抓住啦! 它轻巧一翻滚,稳稳叼住红蜻蜓落在了雨后淋湿的地面上。受到表扬的花田东跳西跃,不停地在钟仪的脚边打转,快活得意地撒娇。 因为要求的时间短,所以铺垫荷花池和抓蜻蜓的气氛的时间段一定要流畅生动,后面温馨可爱的欢喜模样用的稍微滑稽的音调。 等钟仪一曲结束,钟仪忐忑不安地等着严苛的琴师对他的评价——同时也是爹爹的期盼能够成真。 他们交头接耳,钟仪突然觉得他们有些像课堂上叽叽喳喳咕咕哝哝的同窗们。 过了一会儿,中间的一位老夫子笑眯眯地看着钟仪:“钟仪?” 钟仪的心提到嗓子眼,心噗咚噗咚地跳,嗓音不住颤抖:“是的,夫子。” 他走上前,笑眯眯地说:“别紧张。” 不紧张才怪! 钟仪呵呵地傻笑:不紧张。” 老夫子说:“你的高级曲目演奏的很好,但是——” 钟仪一听到“但是”,心里马上就是一沉。 果然,老夫子说:“但是你的自创短曲有些提高,以前有没有试过这种题目。” 钟仪失落,沮丧地低头:“没有……” 结果老夫子突然爆发爽快的笑声:“哈哈哈,很新颖的题目吧,是老夫亲自想出的。” 老夫子看着这个小琴子一脸沮丧:“啧,还没说完呢。短曲虽然表现力有些不足,但是短时间内的想象和编曲却不错,只需日后的雕琢。拿着,去吧。” 钟仪颤巍巍地接过两章纸,发愣。 老夫子见了:“怎么了?” 钟仪艰涩道:“让我……缓一缓。” 老夫子:“……” 最终钟仪被老夫子亲自带到第三关考场,上第三层木质楼梯时,他听到人群里传来议论声,低头一看,发现人们指着自己一脸激动。 钟仪有些飘飘然,视线一转,就对上了爹爹的心奋表情和阿礼的微笑。 老夫子拉拉钟仪的手,眯着眼睛:“钟仪,平静下来,这还不是最后。” 钟仪身体一颤,明白老夫子是在提醒他。 他立马道歉:“是,刚才钟仪自鸣得意,不敢了。” 老夫子笑笑,不再言语,带着钟仪敲了敲门,他走了进去。 钟仪低着眉眼看鞋尖:平静。 一阵吸气呼气后,老夫子开门出来了,拍拍钟仪的肩头。 稍后,钟仪听见了叫他进去的声音。 钟仪再次抬头挺胸,走了进去。 里面显然是豪华的阵容,数十双精厉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钟仪低头行礼,布置好琴,坐下,腿有些战栗。 坐在最中间的中年琴师一目了然地看了看钟仪的双腿,淡淡道:“钟仪,来到这里不容易,给你一点时间放松。” 钟仪有些尴尬:“是,夫子。” 片刻后,他打量了一下钟仪:“现在,请你弹奏附加曲目《半阙曲》。” 钟仪深吸一口气:“是。” 手尖碰触到琴弦,钟仪现在非常感谢爹爹讲的一大堆感情相近的悲伤爱情故事。钟仪迅速挑选了一个代入脑海。 一开始是甜甜的,朦胧的让人不愿意走过的时光,像清香的铃兰静静开放。爱情的迷惑与徘徊,悠长哀转,化作双飞的孤雁绕着冷寂的水面引颈长鸣。淡淡的痕光如烟吹散,留下的是苦涩的,缠绵以及相隔遥远的无限思念。 一曲终了,中年琴师点点头:“你很有天赋。” 他坐了回去。 钟仪刚舒一口气,坐在右手边的看起来非常严肃的夫子向钟仪走来,钟仪心里立马咯噔一跳。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尽管周围是他不喜欢的吵闹,但是钟函的嘴角还是不自觉地上扬,阿礼抱胸而立,目光如炬地看着第三楼的第二考场。 他有些担心:不知道钟小仪有没有通过。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门开了。 出来的是一位琴师,他站在高高的楼上俯视人群,双手伸出向下压。 全场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 他的嗓音掷地有声:“各位,现在由在下来宣布通过第三关考试,并且将入读云英书院,由宴会级别琴师辅导剩下琴业的琴子名单。” 全场百姓竖起耳朵。 他拿出一张很小很精致的纸张(没错,通过的人的确很少,不是他们抠门)。 “首先,钟仪。” 钟函激动地一把抓住钟礼的手,他们凝视着三楼,果然,那个熟悉的小身影正浑身颤抖,一摇一摆的走到了夫子的身边。 钟礼皱眉:怎么走起路来像鸭子了? 他接下来报了五个人名,那些琴子也是像钟小仪那样颤颤巍巍地走了上去。 也就是说,上百个琴子中选出了六个琴子,的确有些严苛。 当天夜晚,月亮很圆,萤火虫在草丛中飞舞,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围坐在桃花树下吃着丰盛晚餐为钟小仪庆祝。 钟小仪就一边舒舒服服吃着娘亲做的美味佳肴,一边享受着爹爹地抚摸,阿礼也时不时地给他夹菜。 爹爹问道:“小仪,那个短曲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8 自创你是怎么通过的?” 说起这个,钟仪有些沮丧:“我编的不怎么好。” 于是钟仪把当时他的弹奏方法和老夫子的评价一五一十地说了,爹爹听完后凝眉思索。 因为谈话间说到了花田的名字,正在吃清蒸银鱼的它里面亲昵的蹭蹭钟仪的腿,钟仪默契地俯下身抚摸花田柔软的毛。 娘亲笑着对钟仪摇头,递给一方手绢:“擦擦手,吃饭的时候不要摸花田。” 钟仪嘿嘿地笑着接过,乖乖擦手。 阿礼挑眉,笑道:“比之前非要让花田上桌吃饭好多了。” 钟仪:“……” 没错,这的确是钟仪曾经强烈要求的事情。 过了一阵,爹爹认真地对钟仪说:“看来这种题目我要研究研究了。” 钟仪点头配合:“是的。” 爹爹认同钟仪的配合,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儿,一直观察爹爹神色的钟仪按捺不住了,放下筷子,抱着爹爹的胳膊摇啊摇:“爹爹,我的琴,我的桐木琴。“钟函瞬间想起,高兴地说:“小仪乖,爹爹差点忘了,现在就去拿。“看着爹爹快步离去的身影,燕惠和钟礼都有些疑惑,对视一眼后,燕惠问心奋的咧嘴直笑的钟小仪:“小仪,你爹爹拿什么去了?” 钟仪得意的说:“娘亲猜。” 娘亲微愣:“这倒是不知道。” 阿礼眨眨眼睛:“我猜是爹爹的那把上好的桐木琴。” 这下轮到本打算继续卖关子的钟仪愣住:“……你,你怎么知道的?” 阿礼鄙视地看了钟仪一眼,指着钟仪身后说:“爹爹不是抱着的吗。” 钟仪:“……” 爹爹一脸高兴地走过来,将长长的锦盒放在小石桌上。 爹爹回头对钟仪一笑,眼眸闪亮:“小仪,过来看看。” 钟仪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装饰精美的锦盒,上面还有一个很有气势的“韩王府”印章。 打开玉石环扣,只听一声悦耳的“啪嗒”声,锦盒的锁弹开,钟仪慢慢翻开锦盒,展现在钟仪面前的是一把映衬着月光,显得神秘古朴的桐木琴。 钟仪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声。 娘亲和钟礼走过来,也是惊叹。 爹爹轻轻抚摸着桐木琴,笑着对钟仪说:“这琴至今还是当初老韩王送给我的样子,小仪,从此以后,你要好好地将它带在身边,永不离弃。“钟仪从爹爹的温柔目光中看到了作为一个琴师的认真。 钟仪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的,爹爹。“ 转头看向它泛着月光的清冷模样,钟仪不由轻轻抚摸它,指尖拨动一根琴弦,它的歌声像一首古谣,圆润清亮,神秘梦幻。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像是从平静的心中传出,如此的令人动容。 爹爹鼓掌:“小仪,为我们弹奏一曲《今宵》吧。“娘亲柔柔地微笑。 阿礼站在桃花的绿色枝桠下,抱着花田看着钟仪。 一切是这么的美好。 钟仪记得那时,他将它如珍宝般捧出,放在石桌上,碰触到玉石般温度的手指甚至轻轻颤抖,但是当他弹出第一个乐调之后,便无法放手——他知道那种感受,他遇到了一把琴,一把能奏出他心声的琴。 钟仪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刻的场景:圆圆的月亮下面,钟仪在桃花树下的小石桌上弹奏着这把将陪伴钟仪终生的桐木琴,《今宵》的乐曲声似乎都传到了邻居家里,风偶尔吹拂过,闪光的萤火虫在飞舞着,爹爹,娘亲,阿礼哥哥,花田……他们都在安静地看着他。 那一晚的一切,是那么的祥和安逸,那么的,让人无法忘却。 ☆、第七章 云英书院(一) 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时候,此时受尽邻居大叔以及家里佣人夸奖的钟仪生活的非常滋润,连跟随在钟仪身后的花田,都受到了大妈大婶她们的特别款待。 ( 。 ) 所以以前夏天不粘钟仪的花田现在天天跟着钟仪屁股后头,每当钟仪和花田出门逛街的时候,它的尾巴都是高高翘起的。 因为老早听爹爹说,比钟仪高两届的阿礼开学要考试,所以最近正在忙着准备的阿礼很“嫉妒”钟小仪。 当他把头埋到《大学》和《中庸》里的时候,钟仪缩在娘亲旁边吃桃子,不时的跟着阿蓉去邓二娘那儿觅食:当他捏着毛笔默写《周易》和《诗经》里的字句时,钟仪正在爹爹的小凉房里打着瞌睡;当他背诵着附加的《乐经》时,此时的钟仪时不时以大师自居加以评点诗句。 阿礼无奈地脸换了个边,朝着左边,继续背诵:“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耐动,放行于声。声相应,放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于戚羽毣,谓之乐……” 钟仪立马凑到他面前,像模像样地按照五个音调唱:“宫、商、角、徵、羽——” 他理都不理钟仪,脸又换了一个边,朝着右边,嘴中依旧念念有词。 钟仪故技重施,唱起六律:“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 重复四遍之后,他停住:“小仪,不要闹。” 钟仪顿时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无聊嘛,阿礼陪我玩。” 阿礼用书轻轻敲钟仪的头:“玩玩玩,小懒猫就知道玩,你的琴呢?爹爹不让你练习自创短曲吗?” 钟仪撇嘴:“不想练。” 天知道自创短曲被规定将入驻琴子选拔试题,天知道最近书店市场上最近火速流行起来一个系列——《自创短曲谈》,天知道它有六本,天知道爹爹全都买回来了! 钟仪在书本的熏陶下麻木了。 于是钟仪猜这本作者很可能就是那个老夫子。 钟仪翻开第一册书,书的第一页就是作者名——不老神君。 …… 钟仪的嘴角微微抽搐,但这并不影响钟仪高明的推断。 第一,一看这名字十有五六成断定作者就是个老人家。 第二,书本水印光明正大的就是标志性的“云英书院”,看来这个老人家十有八九和云英书院有关系。 第三,这上面写得还颇有见解,倒是一个熟悉自创短曲的人所写——所以钟仪断定,这个作者就是那个自称发明自称短曲考题的老夫子。 当钟仪倒完一大堆想让阿礼陪钟仪玩的理由之后,阿礼揉了揉眉心:“好吧,看书没多累,听你这么嚷嚷反而觉得累,走吧,带你去玩。” 钟仪:“……” 钟仪心中默念:钟小仪,要忍住,钟小仪,要忍住! 和爹爹娘亲打过招呼后,他们两人趾高气扬地出了门,哦,不对,还有跟着钟仪的趾高气扬的花田。 一路上钟仪激动无比,以为他会带自己去什么好玩的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9 地方。 于是钟仪不停地偷看阿礼的神态,想要获取信息。 或许是前几天开张的戏子班?或许是去玩陀螺?还是玩蹴鞠?要么斗草? 钟礼被丝毫不加掩饰的偷窥目光看的无语,但是他只是努力抿住想要上扬的嘴角,一脸正经地向前走。 终于,阿礼停下了。 钟仪磨手擦掌,心奋无比抬头一看:这是个半老不老的楼房,挂着破败的门匾,上面赫然上书——“说书“钟仪:“……” 阿礼轻飘飘的说:“进去吧。“ 然后潇洒无比地迈步进去。 留下钟仪摸着不够强大的心脏,和花田一起石化在大马路上。 等到钟仪缓过来的时候,发现阿礼已经完全融入到说书人的故事中去了。 钟仪愤愤入场,结果一个和钟仪差不多大的女孩拦着他:“哎哎哎,别横冲直撞的,给两个铜板吧。“钟仪嘟着嘴从腰包里掏出两个铜板,扔进她的铁盘子里。 “哐当”两声,在这个场子里居然十分大声——原来正是留悬念的时候。 不满的目光刺了过来,钟仪尴尬地对上高台上的说书老人,但是他倒是不生气,反而对钟仪笑了笑,示意钟仪入座。 钟仪一把抱起花田,一屁股坐在自得其乐的阿礼旁边。 刚想开口说话,结果他出其不意地突然塞了几瓣橘子堵住钟仪的嘴。 钟仪:“……” 嚼了几口,蛮甜的,钟仪示意阿礼再剥一个橘子给钟仪吃。 他无声的笑了,边听着说书人说书,边剥着橘子,再给钟仪吃之前,竖起他修长的手指放在嘴边——是叫钟仪不要说话呢。 哼哼,看在橘子的份上,钟仪暂时就准了他的请求。 说书人大概四五十岁左右,胡子不长,眼睛却是雪亮有神,他的嗓子时而低沉时而圆润时而高亢激昂,看来是个经验丰富的说书人。 听了一会儿,钟仪才发现说书人讲的是当年南征北伐的战争历史,主要是赞颂某个将军勇猛,某个军师足智多谋之类的,这么老旧的题材,还有人听? 于是钟仪扫视一圈,看了看周围听得津津有味的平头百姓,他们一下集体抽气,一下集体喧哗,倒是很有意思,钟仪努力憋着笑看着个别人的丰富表情,突然觉得很有趣。 钟仪心想:看来这个说书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么破落的场子居然还有几十个人来捧场。 看了看阿礼认真的侧脸,钟仪敏锐地感觉今天没有半个时辰是走不了的,低头看了看伏在钟仪膝头上的花田,没想到它居然懒洋洋的睡着了,肚子一鼓一鼓的,尾巴轻轻摆动着——钟仪嘴角抽搐:你这懒猫,什么时候都能睡。 捏了捏它的耳朵,它眼睛睁都不睁,耳朵一抖就没有动静了。 之后无聊的钟仪只好嗑着瓜子听着说书人讲述的抑扬顿挫的故事,本来只是随便听听,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听得入迷了,仿佛进入了那个金戈铁马的时代,故事偶尔涉及了阴谋诡计,说道奸臣陷害将军的那一段,很多人愤然拍桌,要么大骂“狗官!”,要么叹息:“天妒英才呐。” 等到拍案声响起,那句经典的结束语说完之后,众人的鼓掌声响起,钟仪才反应过来:嗯?说完了? 钟仪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这就没了?” 和钟仪同感的人不在少数,他们熟练地起哄:“白老头,再讲下一回!下一回!” 白老头呵呵地对他们拱手:“多谢各位捧场,今天到此结束,明日再见。” 有听得不过瘾的和白老头东拉西扯,白老头却还是说:“各位慢走,慢走,明日见。” 人们无奈地向外走。 阿礼弹了弹钟仪的额头:“走了。” 钟仪抱起醒了的花田向外走去。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夏天的光线一下子冲击人的视线,灼热的阳光和在场子里的阴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钟仪不禁眯起了眼睛。 鬼使神差地回头望望:空荡荡的场子里,简陋的高台,油漆滑落、摆放随意的桌椅,一小片斑驳的墙壁,还有靠近入口的一棵歪着长,但是却枝繁叶茂,枝干粗壮的树。 阳光似乎不敢打扰,只落了几处摇曳的残光。 此刻,说书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在那一迷迷糊糊的刹那,钟仪觉得,看官散去的它,就像是见证光阴走过的一块沉默大石,朴素无华却坚韧顽强地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走到了大街上,才觉得又来到了俗世,那种孤寂阴冷的沉重感慢慢散去。 阿礼买了两串在阳光下闪着诱人光泽的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未在唇齿间停留多久,花田就拼命闹着要吃。 钟仪摸摸它的头:“只给你吃一颗哦。” “喵——” 片刻后。 “不是说好只吃一颗的吗?” 钟仪瞪大眼睛看着舔着嘴角,对着钟仪剩下的那三颗红红亮亮的小山楂眼冒精光的馋猫。 “喵嗷——” 它扑爪要够,钟仪左手抱它,右手抓着糖葫芦,顿时慌乱无比。 “花田,不许舔我的糖葫芦!” “咪嗷嗷——” 钟仪弯腰想把它放到地上。 结果—— “呜呜,还是让你舔到了,算了…… 蹲在路边,钟仪摘下一颗小山楂喂给它。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乏有好奇之辈看着苦着脸蹲在地上的清秀少年,和一只双手扣住小山楂,不停发出满足咕噜声的猫。 钟礼拉拉钟小仪的手:“小仪,起来了,不就是糖葫芦吗。再买一串就是。” 钟小仪点头,口水肆虐:“好啊好啊。” 他那充满期待的模样,极其的像一只讨食的小狗。 钟礼忍俊不禁,给他买了一只回来。 于是纷争解决了,钟仪喜滋滋地吃着大号糖葫芦,爽快地把剩下的两只小山楂喂给了花田。 快要到家门了, 钟仪问阿礼:“你怎么想起来去听说书?“阿礼侧头看钟仪,眼睛明亮:“那你觉得怎么样?” 钟仪真心地点头:“很好啊。” 他弯了弯嘴角,走了进去。 钟仪跟在他后面问:“你还没说原因呢。” 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声音随着风传了过来:“民间艺术的欣赏,写了加分。” 钟仪愣了好久,才明白他的意思:开学考试的时候写这个加成绩分数。 钟仪:“……” 可恶!还美名其曰陪他玩,明明自己完成了调查,还找了一人一猫陪吃陪看陪笑! ☆、第八章 云英书院(二) 继上次的“被拐”经验,钟仪面色认真地一再拒绝阿礼口中所谓的“带你玩。 ” 他又不是猴,难不成天天让阿礼耍? 钟仪抱着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0 花田,嘴里叼着一根甜草,同情地看着依旧在书桌前奋斗的阿礼。 ——看来学问的确是人做出来的。 夏季的荷花慢慢收敛了风华,秋天的桂花树飘出了幽幽香气,树木有的变了颜色,门前的几棵枫树开始慢慢艳丽了。 明天就要开学了,爹爹史无前例的让钟仪只练习了几首曲子,就放钟仪玩了。 今天下午,就在钟仪从阿礼的书房里无聊地走出来的时候,爹爹从云英书院回来了,领回了钟仪的书院服饰——一共三套,淡青色的长袍绣着简单大方的云纹,裤子颜色和长袍相映,衣服质地柔软。 钟仪看了看,没有发现鞋子,估计是穿自己的。 娘亲摸了摸,笑着说:“不愧是云英书院,这些布匹的料子都是很好的。” 钟仪迫不及待地要穿上试试,结果发现袖子长了一截,裤子宽了不是一点。 钟礼从书中抬头,伸了个懒腰,发现前面的凉软榻上不见了人影。 什么时候溜出去的? 钟礼向外走去,看着花田在门口蜷成一团。 钟礼蹲下身子,好笑地看着花田闭着眼张着嘴的奇特猫式睡脸。 花田觉得自己的被很温柔的抚摸,它动了动粉红色的小鼻子,嗅出了钟礼的气味。 钟礼问:“小仪呢?“ 花田懒洋洋的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伸出雪白的右爪指了指钟函燕惠的院落。 钟礼摸了摸它的头:“乖。” 他还没有到燕惠的门口时,就听到里面的笑声,走进一看:别别扭扭的钟小仪红着脸穿着大了一号的淡青色衣服,整个人像是陷在了衣服里面。 阿蓉要钟仪脱下来:“小少爷,阿蓉给你改改就好了。” 钟仪努力从长长的袖子里伸出手,抓住要掉的裤子,狼狈不堪。 阿礼从门口进来,抱胸而立,揶揄钟仪:“小矮个子。” 钟仪“哼哼”两声,并不做声。 娘亲安慰钟仪:“小仪会长高的。” 爹爹笑了:“小仪过几年要是能有阿礼现在这么高也差不多了。” 钟仪:“……” 钟仪讨厌这个话题。 十四岁的他和十六岁的阿礼相差一个头这,一定是他天天抢走他的鸡腿造成的! 钟仪任由娘亲和阿蓉在他身上比量。 娘亲终于开口了:“好了,把衣服脱下吧。” 钟仪终于解脱了,拉着阿礼向外跑。 钟函摇着头笑着说:“这孩子。” 燕惠抿唇而笑,模样嫣然秀美:“一想到小仪这么争气,我就止不住的高兴。” 阿蓉一边缝补一边心奋的附和:“我今天上街买菜的时候遇到了熟人,人家都夸小少爷天资聪颖呢!” 三人笑了一番,钟函一拍脑袋:“哎呀,惠儿,我忘记了。” 燕惠疑惑:“怎么了?” 钟函尴尬地说:“韩王爷今晚要来,说是要送开学礼物给孩子们。” 阿蓉连忙放下剪刀:“哎呀,那我现在就叫邓二娘他们准备去。” 燕惠娇嗔:“看你这记性。” 钟函不好意思的笑笑:“还有,付武说今晚也要来……” 燕惠一听,瞪大一双美眸,连忙追着阿蓉离去的背影喊:“阿蓉,叫厨房做大碗的红烧肉和大盘的鱼排!” 阿蓉应:“知道啦夫人!”她连忙提着裙摆向厨房奔去。 韩王爷今晚要来的消息瞬间传到了钟仪的耳中。 当然,重点是韩王爷要送他们礼物——会是什么呢?上次他的是西域的点心盒子,阿礼则是被送了一把十分帅气镶着繁复花纹的剑鞘和华丽的剑穗,以前韩王爷还送过从京都带回来的新鲜玩具和北齐传过来的小刀。 一想到那把小刀钟仪就心痒痒,上面镶满了亮晶晶的钻石,刀柄处还有一颗硕大的红宝石——但是娘亲说小刀的刀锋太快了,怕伤人,就让爹爹帮忙收起来了。 哎,好像再摸一摸那把刀…… 说起韩王爷,钟仪就不禁想起来他好看的脸,咳咳,不不不,他什么也没有想。 韩王爷是他们家的常客,一直和爹爹交往甚好。即使如此,他毕竟是王爷,所以每次他来之前家里的佣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正想着,突然传来花田的猫叫。 钟仪连忙扒在窗子往庭院里面看,才发现阿礼在“唰唰唰”地舞剑,破风之人听得钟仪心惊肉跳,但是他灵活轻盈的挺拔身姿又让钟仪移不开眼睛。 就在钟仪凝望他发呆的时候,他突然一转,长长的剑身闪着雪亮的寒光。四目相对,他对钟仪眨眨眼睛,笑了笑,之后又再次舞起剑来。 哼哼,虽然钟仪在这方面的确不如阿礼,但是至少不会因为老师要来而急慌慌地练习。(阿礼这么多天都在看书,练剑的时间当然缩减不少。) 想到这里,他心情大好,美滋滋地抱起在海棠花下滚来滚去的花田,翘起尾巴进了屋。 夜晚,花厅里点燃了新买回的五盏桌灯,这是市场上最近流行的“莲花盏”,造型和红莲如出一撤,点燃后,每一瓣花瓣的边缘都像是镀上一层柔亮的粉红色光亮,同时软软柔柔的灯光会悄悄散发出淡淡的迷人香气,为秋天夜晚的安静倒是增添了几分温馨之感。 此时此刻,仆人早已撤下,只有几个丫鬟小厮在门边。 饭桌上的美味佳肴令花田十分把持不住,当然,作为它的主人,钟仪还是“负责任”地将它雪白的猫爪子捏住——咳咳,因为它如果要扒,肯定是扒他自己最爱的清蒸银鱼…… 与此同时,阿礼也梳洗一番,坐在桌边装模作样地抿唇不语,似乎垂目思索着什么。 在柔和的灯光下,钟礼的侧脸倒是有几分隐隐初露的俊美。 小样儿,肯定是在默背大胡子以前教的心法。 钟仪幸灾乐祸地扭过头,继续盯着门口,爹爹和娘亲都去大门接韩王爷和大胡子了,估计一会儿就要到花厅了。 莲花盏的花瓣在一阵微不可觉的秋风中微微颤栗,落下一小抹灰烬。 爹爹好听的笑声传来——他猜想肯定是韩王爷到了。 钟仪精神抖擞地一个大跃步冲到花厅门边,估计是速度过快,力度过猛,钟仪直接撞到了一个有着淡淡沉香香气的怀抱里。 一向稳重的磁性声音在钟仪的头顶响起,夹杂着笑意:“小仪,往哪去?” 钟仪迅速脸红:“呃……” 钟函笑着将小脑袋埋在韩懿怀抱里的钟小仪拉了过来,圈在怀中摸着他柔软黑亮的头发,笑着说:“找爹爹呢?爹爹在这儿。” 钟仪用力点头,抬起头来,睁圆眼睛,微抿嘴唇,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乖巧。 钟函非常喜欢钟小仪这幅模样,于是他温和地笑了。 韩懿看着钟函,微微勾唇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1 。 钟礼坐在座位上,眯着眼睛打量着韩王爷唇边的笑意,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燕惠将已经捧着一大盘牛肉片,笑的十分满足的付武带到了花厅。 在地毯上打瞌睡的花田瞬间觉得心里不平衡:喵,他怎么一来就有吃的?!! 于是花田在第一时间扑向了大胡子。 “哟呵!这猫!” “喵嗷!” 燕惠被吓得一惊,看清猫影,无奈地轻斥:“花田,别闹。” 大胡子喂着它几大片牛肉,看着吃的“啊呜啊呜”的花田,不由感慨:“乖乖,这猫能吃,厉害啊。” 大胡子惊叹地看着挂着一副似乎饿了一个月吃相的花田。 于是大胡子自此和钟仪的花田结下了不解之缘——或许他欣赏的是花田的能吃及豪放派的吃相…… 阿礼向大胡子问好。 大胡子拍拍阿礼的肩膀,哈哈笑道:“好久不见,耍几把给师父看看。” 钟仪嘴角抽了抽,耍几把…… 阿礼点头,向外走去。 看来临时抱佛脚还是有几分疗效的,剑光寒气逼人,动作凌厉连贯,一气呵成,倒是有几分自己特有的剑势了。 大胡子满意地点点头,走上前去指点。 看来阿礼算是过关了。 终于落了座,韩王爷坐在正首,大胡子,爹爹,娘亲,阿礼,钟仪挨个坐下,圆形桌让钟仪美滋滋地坐在韩王爷的身旁。 开饭了,钟仪喜欢的时刻也将来临。 不出一会儿,韩王爷放下筷子,笑道:“首先可要恭喜小仪要去云英书院上学了。” 钟函和燕惠的脸上都不由自主露出了愉悦的笑容钟仪笑着点头,眼睛亮晶晶,期盼着他下一句话。 果然——韩王爷向着爹爹微微一笑:“以后小仪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 他鼓鼓了掌,修长食指上的祖母绿玉扳指在软软柔柔的光亮下显得色泽艳丽。 韩王爷的贴身侍卫从门外行礼进门,低头,恭敬地递给韩懿一个四四方方宽宽扁扁的墨色木盒。 钟仪好奇的看着木盒子。 韩懿接过,用右手捧着木盒,左手解开玉扣,面朝钟仪打开。 展现在钟仪面前的,是用黑色丝绒衬底,摆放整齐的一套笔墨砚台。它泛着和墨色木盒相近颜色,有着一番古朴光泽,接着,钟仪吸吸鼻子,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墨水香气。 钟函不经意间看到了绒布上的印记,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韩懿:“为何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韩懿转头,勾唇一笑,对着钟函说:“哪里贵重,给小仪的,必定是好物。” 后来韩王爷也给了钟礼一个木盒,不过是让阿礼自己带回去看。 晚上钟仪在练琴,见阿礼沐浴后往上走,便问:“阿礼,韩王爷送了什么给你,这么神秘?” 阿礼擦拭着头发,笑的得意:“是本剑谱,北方的繁城军队里面高级将士用的。” 钟仪倒吸一口气:“不是吧……” 阿礼但笑不语。 ☆、第九章 云英书院(三) 今晚的月亮明朗孤寂。 钟函沐浴后坐在窗边习字。 他写着写着,思绪翻飞。 回到了今天的晚宴上,韩懿送给小仪贵重的礼物时,他说的话。 记得当时,自己是愣愣地看着韩懿的面容。 那时候,钟函只觉得,韩懿此刻的表情,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个的星光满天的夜晚。 钟函不由自主地收回了远眺的目光,低头看自己写得心浮气躁的字体。 钟仪坐在书桌前,懵懵懂懂地看着木盒子里面长相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学习用品。 这么精致,他心里思忖:这套笔墨砚台的确是上品,晚宴时并没有看清印记,现在才发现盒内有隐秘的章印——莫非是专门送呈给王侯权贵的特供品? 回想起刚才韩王爷挂在唇边的笑意,钟礼不由心想:韩王爷还真是大方。 又想起爹爹方才的反应,对着这一套贵重的礼物,钟仪有些犹豫。 出门时候,韩王爷回头,对钟仪说:“以后要多习字看书,对着本王之前给你的那本《羲和碑帖》摹写,可知?” 钟仪听了,心里一个咯噔:《羲和碑帖》,呃,好久没有练了。 钟仪只好乖乖点头:“知道了,小仪一定会日日习字。” 韩王爷满意地点头:“下次来,本王便要检查检查,可不许偷懒。” 钟仪:“……” 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想到这里,钟仪又点上了一盏灯,今晚便开始练习吧。 对于韩王爷为什么重视起了习字这个问题,还得翻一翻钟仪的黑历史。 起因在去年冬天,钟仪和阿礼从外面回来,看到雪地上的一串梅花印记。 钟仪脑海中顺利浮现了脚印的主人。 就在这时,只见阿蓉顺着小小的梅花脚印狂奔而来,她一手提着厚重的裙摆,一手抄着锅铲,面露凶光:“馋猫!你又去偷吃!又去偷吃!又去偷吃!老爷的鱼羹都被你舔光了!!” 钟仪和阿礼相视一眼:“……” 从阿蓉的重复次数来看,花田又摊上事儿了。 对于管教花田之类的钟仪一般不插手,用阿礼的话来说就是:因为他自己更容易带坏它…… 之后他们顺着在雪地里已经被埋没的差不多的鹅卵石路走回房间。出于随意,钟仪在雪地里踏了几脚。 阿礼见了,走了几步,停下,侧头对钟仪说:“你先回房,等下换件衣服上二楼,到我的卧室去。” 钟仪好奇:“干什么?” 阿礼眨眨眼,笑眯眯道:“秘密。” 切。 钟仪不屑地哼哼,“你不说清楚,我才不干呢。” 回到了院落,钟仪换上了暖和的兔毛大衣,翻出雪白的大毛领,在热茶软榻的伺候下舒服地看书,多么美好的时光。 这时候——“小仪!” 啧啧,有头猪在叫,他表示没听见。 “小仪!上楼!” 钟仪翻了一页书。 “小仪!” 钟仪再翻一页书。 …… 嗯?怎么安静了? 钟仪疑惑地放下书,打开窗户,嘶——冷风灌进来,好冷,他立马关窗。 想了想,他穿好靴子,上楼。 钟仪不怎么上楼——一般是阿礼下来找钟仪,然后他们去小竹楼。 楼梯正对着中央,墙上挂着的,是娘亲绣好的一幅江南山水图,非常大气灵动,同时又秀气俊逸,所以当初钟仪和阿礼展开了激烈的角逐。 最后爹爹宣布,以他们的秋季测试成绩为判定,谁表现好给谁。 受到奖励的鼓舞,钟仪夜夜挑灯夜读,咳咳,其实没那么夸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2 张,但是钟仪当时的确比较努力,考进了秋试的第二名,第一名是他们学院里的一位夫子的儿子,叫什么他自己倒是忘记了。 但是阿礼在澜沧书院排名第一,总分比钟仪还高了那么不是一点点。 呜呜呜,钟仪不想再说些什么了。 总而言之,这幅昨晚奖励品的绣品已经非常不低调地出现在了这里。 左边是书房,正中放置着上好的桃木桌,桌上的文房四宝和爹爹是在白家买的,钟仪也有一套。书桌后是大大的木窗,没有雕花,但是光线充足。 木窗下的小台摆放着阿礼惯用的剑。 靠着左右墙壁的是上接天花板,下接地面的两整柜的书。书排列的整整齐齐,钟仪踮脚摸了摸靠上方的书籍侧面,又弯腰摸了摸靠下方的书籍侧面,居然——都没有灰尘…… 看了看书柜侧面的抽屉里,一般阿礼会放一些在钟仪眼里稀奇古怪的东西。 要不要看一看? 良好时机,不容错过! 钟仪奸笑着拉开抽屉——咦?空的? 他刨了刨,发现一张纸条。 打开一看,阿礼的字:“翻抽屉者,小仪也。小仪者,懒猪也。” “……” 钟仪咬牙切齿的捏紧了纸条。 钟仪起身气呼呼地朝阿礼的卧室走去,推开房门,清新的熟悉气味迎面扑来。 嗯,钟仪吸吸鼻子,是阿礼身上说不出来的气味,不过的确算是好闻。 钟仪大踏步走到大大的窗边,居高临下,看到了阿礼站在雪地里。 阿礼对上钟仪的目光。 钟仪瞪着眼,扬起手中的纸条。 他眯着眼看了看,咧嘴笑了,然后指了指身旁的雪地。 什么意思? 他难得的表现这么傻,必有玄机。 钟仪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定睛一看,一片雪地里,似乎写了字,是用脚踏出来的。 嗯,写的是:“小……仪……小……猪……” 钟仪:“……” 阿礼冲钟仪招招手,跑走了。 尔后钟仪四处找不到他的人影,钟仪气哼哼地在房里拼命写“阿礼大坏蛋”、“阿礼大猪头” ……之类等等以泄怒火,结果……韩王爷走路居然没有声音,于是韩王爷顺利看到了钟小仪“阴暗的一面”。 韩懿挑了挑眉,拿起钟小仪奋笔勤书写的纸条,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钟仪的狂草:“这是什么字?” 钟小仪低眉顺眼,用依旧软软糯糯的声音地回答:“坏。” 韩懿若有所思点点头,边看边念:“阿……礼……坏……蛋……猪……头……” 他不露痕迹地瞟了一眼低着头的钟小仪。 接着,他又问钟小仪:“这个字呢?” 钟小仪看了看,吞吞吐吐不说话。 韩王爷用带着祖母绿扳指的食指点着那个写得鬼画符般的字。 钟小仪脸红道:“屁。” 韩懿:“……” 这件事到最后被爹爹知道了,将此事归为练字惩罚,韩王爷回府后居然让仆人送了一本《羲和碑帖》过来。 《羲和碑帖》是前代书法家章羲和所作,厚厚一沓。编者按照笔画复杂度常用度等等依次排列。初学者只需要按照页数慢慢往后练习就可以了。 钟仪到现在才练到了第六十四页,不过字的确是好看了许多,钟仪不由追悔往事:如果钟仪当初字写好看一点,会不会在秋试时考的高一点? 很遗憾,钟仪并没有坚持很久,今年的秋试,依然是不怎么完美的字。 钟仪写着写着,抬头看了看安静摆放在桌上的墨色木盒。 唉,看来最近是少不了一通练字的了。 钟仪翻了翻碑帖,对前几页金光闪闪的纸张特别感兴趣。花田也是,它每次从厨房用完点心回来,一般习惯是回阳光下的暖和猫窝里打盹儿,结果看到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色纸张。 “喵——” 花田伸出小白爪试探的摸摸。 钟仪心会神领:“想要?” 花田睁大圆圆亮亮的眼睛:“喵——” 钟仪满足了花田的愿望,撕下了一整张给花田,它立马欢快的叼着金纸跑回猫窝里,躺好抱好。 后来阿礼过来了:“啧啧,太闪了。” 钟仪听后,更加癫狂地对着阳光故意闪他的眼。 阿礼皱眉,用手挡住眼睛:“啧,放下放下。” 钟仪得意:“我就不。” 好不容易找到阿礼的软肋,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地晃。 突然,阿礼袭击了钟仪——挠钟仪痒痒。 …… 接下来的混战,钟仪不做阐述。 反正最后钟仪将他轰了出去。 现在每次翻开,都能看见钟仪金光闪闪的纸上早已被阿礼写满了他各种字体的签名,字写得好看了不起吗?! 钟仪愤愤地继续翻。 但是最后一页金光闪闪的纸上,他却只写了两个楷体字:“钟仪”。 钟仪:“……” 钟仪不敢置信地翻了翻这一页纸,仔细检查有没有什么小字,翻来覆去地找,的确就只有这两个写得有些认真的楷体字。 钟仪脑海中浮现了阿礼微笑时候的模样和看书时候的模样,一刹那间冒出阿礼有时候也很温和的想法。 看来自己得要努力一番才行! 明天就要开学了,听说云英书院管的很严,像斗蛐蛐之类的不知道允不允许…… 钟仪想了想,还是算了。 到了一个新环境,还是乖乖的比较好。 钟仪熄了灯,躺在床上,看了看花田的猫窝,里面已经传来了它轻微的呼噜声,这只懒猫,就是能睡。 钟仪弯了弯嘴角。 楼上没有传来什么动静,看来阿礼要么就在看书,要么就在睡觉,不过这个时间点,他看书的可能性比较大。 钟仪静了静心,睡着了。 ☆、第十章 云英书院(四) 生活总是让人充满期待,今天就是开学的日子。 早餐摆的非常丰富,全是钟仪爱吃的。 在钟仪消灭掉两小笼灌汤包,一碗红豆粥和一颗水煮蛋后,他又在娘亲的热切目光下又喝下了一杯热豆浆。 娘亲不停地夹南瓜饼,夹煎饺,夹锅贴给钟仪,钟仪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碟子又满了。 娘亲一边为钟仪蘸醋,一边叮嘱他:“到了学院,要和夫子行礼,要做个有礼貌的孩子。” 钟仪吃掉一个蒸饺,点头:“是。” 娘亲喂给钟仪一小半酥饼:“和同学要友好相处,宽容待人,不要因为小事争吵。” 钟仪乖乖吃掉,点头:“是。” 娘亲喂钟仪一口粥:“要认真学习,你爹爹说今天主要学习小课程,要记牢了。” 钟仪乖乖咽下,点头:“嗝—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3 —” 娘亲:“……” 钟仪不好意思的从碗里抬头,对上爹爹含着笑意的眼睛。 钟函侧头对燕惠道:“小仪吃的多了,让他去上学吧。” 燕惠有些失落地放下汤勺,放弃了打算继续喂饱钟小仪的想法,秀眉微敛:“小仪,你去换衣服吧。” 钟仪呼出一口气:“那小仪回房了。” 钟仪飞快地逃走。 燕惠有些感叹:“这么快,小仪今天真的要去云英书院上学了,真想看见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钟函听了笑道:“当然是像他爹爹。” 燕惠侧头,瞧了瞧眉目依旧俊秀温和的钟函,笑道:“如果小仪的性子随你,反倒是会出乎钟仪的意料。” 钟函给自己舀了一大勺粥,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小仪会越来越沉稳懂事的。” 钟礼慢悠悠地咬掉最后一块软饼,叹了一口气:“沉稳懂事还早着呢——” 燕惠一愣:“怎讲?” 钟礼勾唇一笑,眼睛璀璨:“等会儿就知道了。” 燕惠和钟函对视,疑惑。 不出几秒,厅房便冲回一个熟悉的人影。 钟仪气喘吁吁地趴在桌上。 燕惠下了一大跳,放下碗筷:“怎么了小仪?” 钟仪“哼哧哼哧”地喘完气,勉强道:“没事……我忘带……玉牌了。” 钟函无奈:“玉牌是云英书院学生的身份凭证,你可要好好放在身上,不要弄丢了。” 钟仪乖乖受教,奔向房。 衣服经过娘亲和阿蓉的巧手,显然合身了许多。 淡青色的长袍长裤在钟仪身上倒也把钟仪衬出了几分明朗爽洁。 钟礼抱臂,倚着门看钟小仪在落地镜前“搔首弄姿”。 刻意地打了个哈欠,钟礼戏谑道:“和谁去相亲呢?莫非是看中刘小胖了?” 钟仪被他吓得一惊,又被他的话气的不轻。 这话是出自于他们小时候玩的过家家之类的游戏,曾经钟仪被抽到过一次做“新娘”,被迫披上红盖头,然后让钟仪来选相亲对象。 钟仪闭着眼随手一指:“就是你!” 耳边突然炸起哄笑声。 钟仪睁开眼,发现面红耳赤的刘小胖站在钟仪面前。 刘小胖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说:“小仪……我真高兴,你是……第一个……选我的‘新娘’呢,还有,小仪,你……真好看……” 钟仪:“……” 后来记不清了,应该是很混乱的场面,因为最后钟仪记得,他是被刚好放学回来的阿礼背在背上扛回去的……据说当时他龇牙咧嘴的模样给单纯无辜的刘小胖留下了难以泯灭的深刻印象…… 阿礼拿起钟仪的背包,挑眉:“还发呆,难不成看上我了?”他还煞有介事地来回瞟瞟钟仪:“啧啧,你勉强入的了我的眼。” 钟仪冷笑:“呵呵。” 捏紧了拳头,揍了上去。 阿礼在钟仪背后装模作样地喊:“痛!好痛!小仪,你好狠心——” 钟仪闻若未闻地走至房门外,和刚刚觅食回来的花田打了个招呼,凑到它耳边说:“如果阿礼再发疯,你就给我治治他!” 花田耳朵一哆嗦,猫脸迅速呈现严肃的表情:“喵!” 钟仪摸摸它的柔软皮毛,满足地向大门走去。 马大叔帮钟仪领着背包,送钟仪上了马车:“小少爷,坐稳了,一会儿就到。” 钟仪心情很好:“好的,有劳马大叔。” 钟小仪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院落的那一刹那,花田就投降了。 钟小仪房内的地毯上,钟礼眯着眼挠着花田的脖子下巴,花田享受地露出肚皮。 钟礼笑地和蔼可亲:“花田,小仪以后和谁走得近,你可要记牢了。” 花田眯着猫眼,发出愉快“咕噜”一声。 钟礼继续微笑:“你说,你会不会第一时间通报给我?” 花田立刻睁大双眼,圆圆亮亮的眼神中充满忠诚的光芒:“喵!” 钟礼满意笑笑,继续抚摸花田,走之前赏给花田一包银鱼干。 钟小仪之前只在教学水平中等偏上的上学,自然没有见过大学院的气派。 今天是秋季里的一个大晴天,太阳很早就出来了。 书院大门早就被各式各样的马车轿子堵得水泄不通,熙熙攘攘的声音混杂着传来。 不是只有六个选拔出来的琴子吗?难道是高年级的今天也一起开学? 总而言之,人很多。 马大叔凭着过人的技术,硬是将钟小仪送到了书院里面。 掀开马车帘,走马观花地胡乱看着书院前殿的亭台楼阁,绿树红花,陌生又熟悉的那座高高的木质楼房以及那块悬在高高大门上,著名的镶金牌匾。 下了马车,钟仪晕头转向,回头看了看背后的车水马龙,钟仪不由催促:“马大叔,我们进去吧。” 马大叔擦擦汗,将钟仪的背包拿着,憨厚地笑:“好的好的。” 他们抬步就走,步子很大,动作很快。 然而他们这么火急火燎地走路姿态还是被一名年轻夫子“勇敢”地拦住了。 年轻夫子高高瘦瘦,面容白净。他穿着云英书院的夫子制服,但是款式和爹爹的不同,应该是后来新任的。 年轻夫子笑了:“我是学院的夫子,你是通过琴师选拔,进入云英书院的琴子吗?” 钟仪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夫子。” 年轻夫子弯腰,与钟仪的眼睛平视:“把你的玉牌给我看看好吗?” 钟仪用力点头。 然后开始在衣服里翻找——为了玉牌的安全起见,钟仪将他放在了里层衣服的里层口袋。 等玉牌翻出来之后,钟仪又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年轻夫子。 祝纹从钟小仪的小小手掌中接过,因为贴近身体,玉牌已经有了一些温度。 这种温度,很容易让本来心就柔软的人更加柔软。 祝纹认真地检查一番,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钟仪?” 钟仪老实点头:“是。” 年轻夫子笑了,容颜在微暖的阳光中显得柔和亲切。 他说:“我是你的夫子,祝纹。” 钟仪心中猛然一跳:这么巧?一来就碰上带自己的夫子? 钟仪想了想,试探的问:“祝夫子是宴会级别的琴师吗?” 祝纹笑眯眯地点头。 钟仪惊讶:“可是您看起来好年轻啊,真了不起。” 祝纹歪了歪头,笑道:“我今年已经十八了,比起你的父亲——钟函钟琴师,我可差得远呢。” 想起爹爹从云英书院结业时才十五岁,的确是天才。 不过祝纹也就十八岁,也是天才。 钟仪表示压力很大。 祝纹温柔地看着钟仪,钟仪习惯把所有表情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4 都写在脸上,此刻瞬间有些黯然。 祝纹心下了然:“不过,你现在做得不是很出色吗?或许以后,你会比你父亲更加出色,成为一名宫廷琴师。” 看着祝夫子温暖的笑容,钟仪用力点头:“我会的!” 祝纹站直,摸了摸钟小仪的头发,对马大叔说:“您可以将他带进学堂的大厅处,那里会有接待人员。” 他递给马大叔一张精致的硬板纸张,上面只是很简洁的表明了钟仪的姓名,入学身份,学楼,学堂号以及夫子的姓名。 钟仪目前对祝夫子很有好感,向他笑容满面地招手暂别,他也笑眯眯地冲钟仪点头。 选拔考试通过的琴子似乎专门用一个楼,楼层不高,但是宽敞明亮布置精致,地上是打磨光滑的平石,走廊上散散的摆放些开放繁丽的花束,看似随意,却别有雅致。从走廊走过去,偶尔微风拂面,只觉得舒心愉悦。 走尽了走廊,便是学堂的大厅。 大厅里的人不多,似乎是临时弄的站点,都围着一两个人询问者什么。 有一个穿着书院制服的人员简单问了一下他们,钟仪拿出了硬质纸张给她,还有他的玉牌。 管事的认真核对后交还给了他们,说:“你可以上楼了,但是除了学子以外,任何闲杂人等都得回去了。” 马大叔呵呵笑着对管事的说:“可否通融通融,我家小少爷第一天来……” 管事的一脸冰冷。 马大叔:“……” 马大叔回头对钟仪说:“小少爷,那我回去和老爷夫人禀报。” 钟仪点头:“中午放学爹爹回来接我吗?” 马大叔一拍脑袋,傻笑:“看我给忘了,老爷今天要来书院,今早说他中午来接你。” 钟仪和马大叔告别,管事的带钟仪上了楼之后就自己又下楼了。 楼上又是一番天地,阳光洒在地面上,反射的明媚耀眼。钟仪一边观赏着绿色植物,一边打量着学堂。 唔,学堂倒是和的学堂没什么两样。 往前走着,就是琴房。 钟仪心奋的走进去,发现陈列的都是好琴,钟仪伸手触动一根弦,古朴灵动的声音立马流泻。 这真是不错。 钟仪美滋滋地到处走着,走回楼梯处,刚好迎上祝夫子和他身后的五个琴子。 ☆、第十一章 云英书院(五) 往前走着,就是琴房。 钟仪心奋的走进去,发现陈列的都是好琴,钟仪伸手触动一根弦,古朴灵动的声音立马流泻。 这真是不错。 钟仪美滋滋地到处走着,走回楼梯处,刚好迎上祝夫子和他身后的五个琴子。 钟仪连忙行礼:“祝夫子。” 祝纹微笑点头:“人齐了,他们们去学堂吧。” 他们六人跟在祝夫子身后,向刚刚打探过的学堂迈进。 因为不熟,钟仪只敢偷偷瞟瞟他们,估计原来都不相熟,他们六个人在这不长不短的路途中一直很沉默。 祝纹打开学堂的门锁,推开门,阳光就从门外顺利进入了学堂内。明亮的光芒给纤尘不染的学堂增添了几分暖意。 祝夫子微笑道:“请进,各自坐下吧。” 他们低头:“谢夫子。” 学堂里总共只有九个长桌,摆成三乘三的样式。 他们纷纷入座,前两排刚刚好坐满。 钟仪坐在第一排的中间,向左右的两个家伙笑笑,左边的稍微友好,回钟仪一个皮笑肉不笑,右边的就更为直接的——他无视了钟仪。 钟仪并未放在心上,估计他们怕生,以后多玩玩就好了。(当然,后来钟仪发现,无论他和他们相处多久,他们还是“怕生”……) 祝夫子站在讲台上,举起戒尺向他们微笑。 钟仪:“……” 不是吧,第一天就示威吗?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么温和俊秀的祝纹心里住着一个爱用戒尺的老师…… 钟仪竖起耳朵捕获周围信息,发现耳边一片寂静。 祝纹看着琴子们个个面色紧张,他扑哧一笑,放下戒尺:“你们不要误会,我是想说,在今后的学习过程中,我不希望用上这个。” 祝纹扫视一圈,发现琴子们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忍俊不禁。 祝纹笑道:“今天我已经自我介绍了,对于你们也有浅薄的一些了解。不如第一堂课,就让你们互相介绍自己,如何?” 此话刚出,坐在第二排靠左的一个个子高高,皮肤偏黑的琴子就“刷”地笔直站立起来,声音坚定:“祝夫子,我希望可以请您直接传授知识,至于认识同窗,我们私下可以做到。” 祝夫子微笑,眼睛弯弯的:“好,请你坐下。”他看了看其他抿唇不语的琴子:“你们认为呢?” 钟仪刚想反对:开学第一天就上课多不好玩啊。 结果幸好钟仪只是这么“想”,没有付诸行动,因为刚才祝夫子话音刚落,钟仪周围的同窗们都齐声说:“同意!” 钟仪低头惭愧:“……” 祝夫子点了点头,看着面容不太自在的钟仪,微笑道:“钟仪,你认为呢?” 钟仪抬头,做出一副颇为赞同的模样,点点头说:“我也同意。” 祝夫子笑眯眯地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我就为大家上第一堂课吧。今天我们先学习这本《琴师礼仪守则》,你们在书桌的抽屉里可以找到。” 望着祝夫子从他的讲台里拿出的那本厚厚的白皮书,他们听话的打开书桌肚子,成功发现一大摞书。 祝夫子说:“现在这些书就是你们的了,记得写上姓名。” 他们恭敬地回答:“是。” 祝夫子显然是效率很高的那种年轻夫子,看他们找出《琴师礼仪守则》,就开始负责详细地授课。 听了一刻钟,发现是比较基本的东西,在家里耳濡目染和爹爹的教导之下,钟仪都掌握的七七八八了。 钟仪看了看左右那两位严肃的表情,只好一面端着严肃听课的架子,一面在心里泪流满面:理论课,真的不好玩! 祝夫子是那种在教学授课方面很认真的那种,表情柔和,解说到位,说实话,就这么对着祝夫子发呆,还蛮赏心悦目的。 祝纹停下,看了看钟仪定住良久的眼神,心想:莫非是我授课过于枯燥了吗? 祝纹立马提高音量,更加投入地讲了进去。 纵使这样,钟仪还是处于发呆中。 祝夫子只好穿插了一句:“大家认真听讲。每一学时过后都会有测评的,这会纳入每个学期的最终考试成绩的。” 钟仪听了,点点头表示赞同。 课堂上一直很安静,这六个琴子大多数是经过培养的,对知识的把握能力都很不错。 祝夫子检查完之后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5 ,非常满意地夸奖了他们。 不一会儿,古老的钟声响起。 “咚——咚——咚——” 传到了学堂里来,祝夫子就拍拍手掌,微笑道:“今天上午的课程就到这里了。” 这是放学的意思吗? 钟仪看了看周围的同窗们,在他们的脸上发现了几丝松懈。 祝夫子走出门之后,他们行礼:“夫子慢走。” 下楼的时候他们依旧沉默,按照座位顺序有序下楼。 天知道为什么他们怎么这么安静,钟仪现在十分怀念的小同窗们。 深呼一口气——看来,要想和他们玩斗蛐蛐,是不可能的了。 钟仪下了楼,站在大厅里。 回味着祝夫子说过,他们这栋楼是“知琴楼”,分为三楼。是专门供每一届琴师选拔的琴子上学的地方。 总共三年,学完之后会有总结考试,优秀者甚至可以保送去有“琴师之乡”之称的锦和城学习最高琴技。 目前没有碰见楼上的同窗,或者没有放学? 比起书院的其他学楼,知琴楼布置精巧,草木清香,并且明亮宽敞,的确适合练琴。 按理说,在这里任职的爹爹应该知道这里,希望他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等他。 现在将近中午,太阳发出的阳光更加炙热。 没想到在秋天还能感受到温暖,钟仪舒服的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大厅的前方就是宽敞的过道,又不少学子路过。 钟仪无聊的蹲在一簇花旁。 暖暖的日光下,什么都变得美好。 所以当好久未见的王散因出现在钟仪面前的时候,钟仪觉得他的面容居然显得柔和几分。 王散因穿着华贵的紫色,反而不显得老气或者无法驾驭,一袭紫衣配上他冷冽的气质,高挑的身材,以及非常吸引人的墨黑星眸,钟小仪只觉得,他很傲气。 王散因打量了一下大厅,便抬步上楼。 不过,他前脚刚迈,后脚就被刚好反应过来的管事的挡住了。 大厅里很安静,所以钟仪毫不费力,光明正大地偷听着。 长着一双眯眯眼的管事的说:“请拿出玉牌。” 王散因淡定:“玉牌,什么东西。” 眯眯眼:“……” 钟仪暗自感慨:似乎阿礼,王散因这类人到哪儿似乎都有种理直气壮的感觉。 眯眯眼用肯定语气说:“你不是云英书院的学生。” 王散因依旧淡定:“我是。” 眯眯眼不信。 钟仪也不信:散因大哥,你明明是的好不好…… 王散因继续淡定地说:“你不信么。“ 眯眯眼肯定的说:“玉牌是云英书院学生的凭证。” 王散因仍然淡定:“我目前没有,不过我要上去看看。” 眯眯眼看他那么坚决,有些好奇:“为什么你非要上去?” 王散因停顿一会儿。 钟仪竖起耳朵:有机密! 王散因看着眯眯眼的小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的猫,爬上去了。” 眯眯眼:“……你的猫?咳咳,怎么爬上去的?” 钟仪觉得眯眯眼肯定是惊讶:哎哟喂!!你这种性子还养小动物?! 王散因目光不变:“顺着藤蔓爬上去的。” 眯眯眼、钟仪:“……” 最后的结果是,王散因慢悠悠地上了楼。 钟仪严重怀疑,眯眯眼是不是因为无语的次数过多,导致他不想再无语了…… 王散因上去干什么?他真的养猫? 强烈的好奇感油然而生。 正当钟仪犹豫上去或者留在原地等爹爹回来的时候,王散因已经下楼了,同时在喝茶的眯眯眼瞪大了双眼。 哦?原来眯眯眼能睁开眼睛?!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各种冷傲霸气的王散因的臂弯里真的卧着一只长相白净柔弱的雪白猫咪!! 钟仪目瞪口呆地看着王散因稍微融化了他的冷冰冰的脸,哄弄着受惊的小猫。 就在这时,钟仪听见爹爹的声音:“小仪?” 钟仪连忙回头答应:“爹爹,我在这儿。” 钟函看见了钟小仪,便面带微笑的快步走来。 钟仪拉着钟函,示意他看那一袭紫色背影,眼睛圆亮:“爹爹,你看,是散因哥哥。” 钟函顺着目光看去,真是王贺的儿子。 王散因其实早就看见了钟小仪,只是没有与他打算搭话。大厅里本就安静,而钟仪的声音并不小。 于是,王散因抱着雪华回身,向钟函行礼:“钟叔。” 钟函点头微笑:“散因,来这儿有事?”他看到了王散因臂弯里的雪白小猫,有些讶异:“你养猫了?” 王散因低头看了看因为陌生人而有些瑟缩害怕的雪华,回答道:“钟叔误会了,这是我表兄的猫。” 的第一名抱着他表兄的猫出现在云英书院的知琴楼? 钟仪好奇,抬头道:“散因哥哥的表兄在这里上学吗?” 因为身高差,王散因俯视着钟小仪:“不,他是这里的夫子。” 钟仪不得不仰着头问:“夫子?教琴子的夫子?” 王散因点头,用白皙的手安抚着雪华,开口道:“表兄姓祝,名纹。” 钟仪呆愣:好熟悉的名字……那他不就是刚刚才告别,教我的祝夫子? 王散因看透了钟小仪显而易见的心理:“你认识我表兄。” 钟仪点头微笑:“真巧,他是我的夫子。” 王散因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点。 钟函笑着问:“快到用午饭的时辰了,散因,要不要去钟叔家里作客?” 王散因委婉拒绝了:“多谢钟叔好意,我应了表兄,晌饭就去他那儿了。” 钟函点头:“既然你有约定便去吧,回家向你爹说,他好久没来钟仪这儿作客了,无事时就来我家坐坐。” 王散因点头,便告辞离去了。 之后,爹爹牵着钟仪往家里走。 ☆、第十二章 云英书院(六) 王散因点头,便告辞离去了。 之后,爹爹牵着钟仪往家里走。 在路上,钟仪向爹爹说明了第一节课的不好玩以及同窗的“怕生”。 爹爹笑而不语,只是摸了摸钟仪的头。 钟仪拉拉爹爹的衣袖:“不过我有些喜欢我们的祝夫子,他笑眯眯的模样真好看,感觉好亲切。” 爹爹笑了,侧头问钟仪:“就是你爹爹,我觉得那只白猫和我们祝夫子很像。” 爹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拼命止住笑问:“为什么?” 钟仪很认真的说:“那只猫很白很乖,又很斯文,不像我的花田……” 到家门口,爹爹开着玩笑:“都说宠物的性子随主人啊。” 钟仪知道爹爹意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6 有所指,气哼哼地说:“花田有时候也很乖的!” 阿礼站在门边接话,笑的坏坏的:“没错,刚犯完错时是很乖的。” 钟仪:“……” 然后钟仪使出降龙十八掌将他逼到了庭院里,打打闹闹间,听见娘亲喊:“小仪回来啦。” 钟仪立马收手,跑到娘亲身边撒娇。 花田从房里懒洋洋地漫步出来,围着钟礼的小腿打圈绕。 钟仪抱着娘亲,软软黏黏地说:“娘亲,我上学去了你想不想我……” 娘亲笑着说:“当然想了。不过,你阿礼哥哥比娘亲更想你,老早就到门边上候着了。” 钟仪装作没有听见,斜眼看着正想往阿礼身上扒的花田。 阿礼顺手将花田抱在了臂弯里,花田顿时满足状。 钟仪:“……” 才半天未见,花田就叛变了吗? 不过看着一人一猫的姿势,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王散因抱着小白猫的模样。 娘亲让钟仪回房换衣服,准备用午饭。 钟仪和阿礼并肩往房里走。 钟仪忍不住将新闻告诉阿礼:“你还记得散因哥哥吗?” 阿礼夸张的一皱鼻子,故意学着古怪地调子:“叫那么亲热,还散因哥哥。” 钟仪无语:“……” 钟仪推推他的肩膀:“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阿礼摸了摸猫,侧头看钟仪:“我当然记得,王散因,王员外的儿子。” 到了房内,钟仪作出神秘状,压低嗓音:“你知道吗?今天我看见他抱着一只乖乖巧巧的白猫咪!” 阿礼坐到软椅上,将花田放下,看着钟仪扬了扬眉:“他还养猫?” 钟仪见他有反应,双手撑桌凑近他:“是他表兄的,你知道他的表兄是谁吗?” 阿礼喝了一口茶:“你的夫子。” 钟仪语塞:“……你,你怎么知道?” 阿礼轻描淡写的吹吹茶:“猜的。” 钟仪撇撇嘴:“你真无聊。” 阿礼说:“你不换衣服?等一下就吃饭了。” 钟仪双手叉腰,故意说:“哼,我又不是你,天天就想到吃!” 阿礼突然笑的浑身发颤:“哈哈哈哈。” 钟仪疑惑地与受到惊吓花田对视一眼:“你笑什么?” 阿礼将茶杯放下,起身:“你知道猪喜欢发出什么音吗?” 钟仪鄙视看他:“我又没见过猪,怎么知道猪喜欢发什么音。” 阿礼很认真的点头:“我以前见过。猪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哼哼哼’。” 钟仪觉得他很无聊,再次斜眼鄙视:“哼,你可真够无聊的。” 阿礼再次笑出声音。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阿礼不怕死的无视钟仪杀人的目光,继续说:“而且,猪都喜欢天天吃,无论脸多么的圆,身材多么的肥……” 钟仪冷笑。 阿礼脚底抹油开跑,钟仪抄起背包就砸。 砸空了,落地时发出“砰”的一声。 钟仪想起来里面还有自己的那本厚厚的《琴师礼仪守则》,果然,知识就是力量,下次用这边书来砸他好了。 会不会把阿礼砸晕? 钟仪一边换上居家服,一边脑补阿礼鼻青脸肿的模样,觉得身心舒畅了很多。 他在衣柜里面翻找,发现里面新添了几件长袍。 嗯?新衣服? 于是钟仪穿上了一件崭新的衣服去吃饭。 刚刚蹲在地毯上的花田立马起身,晃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在钟小仪后面。 钟小仪猛地止步。 花田一个趔趄,它摇晃了一小下,不满的抬头:“喵嗷——” 钟小仪转身,严肃地看着花田。 花田不由倒退一猫步:“……” 想起自己一回来花猫就绕着阿礼撒娇打转,身为主人的钟小仪心里不怎么舒服。 钟小仪弯腰,假装生气:“好你个花田,你是谁养的啊。” 花田连忙瞪圆眼睛装无辜,伸出爪子,试图往钟小仪身上蹭。 钟小仪伸手,手掌按住向前的猫脸:“别试图撒娇,无用。” 花田委屈:“喵——” 钟小仪心感不满,不由自主地想哼哼两声,尔后发觉正是因为这个才被阿礼嘲笑过所以钟小仪硬是生生的将哼哼止住了。 于是,钟小仪嘟着嘴捏捏花田的三角耳朵,“胳膊肘儿往哪儿拐呢,往哪拐呢!” 花田抖抖耳朵,伸出雪白的猫爪坚定不移地指着钟小仪:“喵!” “哼哼……”终究还是没忍住哼哼,钟小仪都怀疑这是他的语言习惯了…… 看着花田的忠诚表现,钟小仪还是弯腰将它抱起,“算你识相,以后看见本少爷,都得先来请个安。” 花田乖巧(无奈)地应了:“喵……” 钟小仪到了饭厅,发现爹爹娘亲阿礼都坐齐了。 娘亲娇嗔:“把花田放下来,让阿蓉给你擦擦手。” 在这种问题上,钟仪是无法辩驳的。 于是花田溜下到地毯上去,用粉红色的鼻子四处嗅嗅,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自己的猫食盆,幸福快乐地吃了起来。 阿蓉递给钟仪一条软毛巾,钟仪在阿蓉的犀利目光下,将手擦拭的干干净净。 钟仪抬头看着阿蓉:“可以了吗?” 阿蓉巧笑:“行了。” 钟仪将软毛巾递给阿蓉。 爹爹夹了块八宝鸭给钟仪:“小仪,祝夫子有没有给你们发新课纸?” 钟仪狼吞虎咽,想了想,摇头。 娘亲笑着给钟仪盛了碗汤,阿礼递到钟仪面前,他似乎不怎么满意钟仪的豪迈吃相,皱着眉头问:“今天上午上课很饿?” 钟仪喝了一大口罗宋汤,然后继续狼吞虎咽,抽空摇头。 娘亲担忧地说:“吃慢些,别噎着。” 阿礼对上钟函的疑惑目光,解释道:“或许早上吃的多,中午吃少了不习惯。” 燕惠用手帕擦拭一下钟小仪的嘴角,笑道:“小馋猫。” 花田闻言,欢快地“喵”了一声。 众人忍俊不禁。 钟函觉得花田可爱,弯下腰向花田的猫食盆里添了几只椒盐虾。 用完午饭便是休闲的午休时光。 ☆、第十三章 云英书院(七) 秋天,竹林远看似乎依旧青翠,走近了才发现,竹叶已经泛着几丝枯黄。竹林的阴凉下,阿礼摘下一片竹叶放在唇边。 钟仪抱着吃饱了的花田躺在躺椅上懒洋洋的享受午后阳光,一人一猫皆是眯眼,十分惬意。 阵阵秋风送爽,夹杂着有些萧瑟的乐音。 钟仪微微睁眼,看向坐在水池边闭眼吹奏的阿礼。 听了一会儿,总觉得乐音有些凄凉,似乎阳光和竹荫将他们分开在了两个世界。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7 于是钟仪侧头,对阿礼喊:“阿礼,过来。” 他没理睬钟仪,继续吹奏。 钟仪撇撇嘴。 竹叶的震鸣声是一片完整的竹叶颤抖而成,钟仪感觉竹叶做为被吹奏的对象有些痛苦。 钟仪继续喊:“阿礼哥哥!” 他突然睁眼,乐声断了,漆黑的目光向钟仪看来。 钟仪突然有些愣住了。 或许钟仪永远忘不掉他目光中的复杂和沉默。 竹荫下的少年,墨黑的长发,深色长衣,举在唇边的手中拿着一片绿色竹叶。 那一瞬间,凄凉的乐声,戛然而止。 那一瞬间,钟仪觉得他心事重重,自己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阿礼。 后来阿礼微笑着向钟仪走来,身影从竹荫下慢慢清晰,耀眼温暖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泼洒在他的身上,钟仪才觉得,自己似乎放下心了。 花田惬意地发出一声甜腻的猫叫。 因为那种沉甸甸的感受,下午,钟仪坐在作为上发呆。 祝夫子走到钟仪面前,抽习刚才教的乐谱。 钟仪有些惊慌,但还是完整地唱了出来。 他准许钟仪坐下,钟仪在他一向温和的眼里看见了一丝警告。 钟仪低头惭愧。 暂时的下课休息时间,左边的那位“皮笑肉不笑”的突然面带微笑的向钟仪自钟仪介绍。 当然,他的微笑依旧是皮笑肉不笑。 他说:“钟仪,你知道我是谁吗?” 钟仪微笑:“不知道。” 他挑了个白眼:“你连我都不知道?!”他保持着翻白眼的神态,却又一下一下地瞟着钟仪的表情。 钟仪面色不动。 他终于面露惊讶:“你真的不知道?!” 他的声音过大,在下课时间依然有些安静的教室里还是引人注目的。 钟仪有些尴尬。 他咳嗽两声,装模作样的说:“我是刘赋,利刀旁刘,诗赋的赋。” 钟仪忙学着大人们寒暄时的模样说:“原来是刘赋,久仰久仰。” 刘赋一脸享受。 钟仪右边传来嗤笑声。 刘赋敏感地昂起脖子,对着钟仪右边习惯无视人的那位喊:“笑什么?!” 钟仪转过身看右边。 钟仪右边的那位头也不抬:“刘赋,谁没听过,五河书院的大才子啊。” 刘赋的脸突然通红,瞪着眼睛看他。 少顷,刘赋突然拍桌而立:“好啊!原来是你啊陈澄!” 晨晨? 叫的这么亲切? “晨晨”合上书页,侧头看他,也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 诡异的气氛让其余四人默契地安静了。 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里,祝夫子笑眯眯地进门了。 同窗们红脸的瞬间变正常,侧目斜视瞬间打开书本投入。 抱着围观态度的同窗们:“……” 直到放学下了楼,没有引发任何斗争。 要么回去单挑了? 看他们像是旧仇啊。 爹爹站在大厅里来接钟仪,钟仪连忙跑了过去。 爹爹牵着钟仪,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钟仪和爹爹说起了“新认识”的刘赋与“晨晨”。 爹爹笑了:“莫非是以前的竞争对手?” 钟仪脑海中浮现他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互不相容咄咄逼人的模样。 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的确不怎么美好。 钟仪觉得无法理解:“竞争对手之间的关系这么僵?” 爹爹侧头看钟仪,站定。 钟仪也驻足。 爹爹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钟仪摇了摇头:“不知道。” 钟函看了看远远东方将周围染红一片的夕阳。 钟仪听见爹爹说:“小仪,这个世上,很多时候的竞争会逼得人迫不得已,但爹爹希望你记住,如果你真的想要得到,无论多大坎坷,你都要跨越过去,也许你会牺牲很多,至于衡量是否值得,这就要靠你自己。” 钟仪总觉得爹爹说这番话意味深长,钟仪傻傻地看着目光遥远,脸上一片平静的爹爹。 到了门口,钟仪看见了一个背对着大门,驻足仰望天空的玄色身影。 傍晚的夕阳洒下最后的余晖,他的面庞轮廓英朗,一半阴影,一半光亮。墨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面色谨然,显得禁欲而冷漠。只是从侧面看他,就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钟仪觉得,爹爹牵着钟仪的手好像微微地颤了一下。 钟仪抬头看了一眼爹爹,却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之后,钟仪被爹爹牵着,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负手而立,食指上带着祖母绿的扳指。 爹爹和他一直沉默。 不说句话吗? 钟仪有些奇怪地看着爹爹,爹爹似乎打算拉着他直接进去。 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叫了钟函的字:“清之。” 钟函的脚步顿住,钟小仪也跟着定住。 那人转身看着钟函的背影,玄色的衣角微微掀起:“本王……不会再提今日之事。” 钟函转身,定定地看着他。 良久,钟函说:“韩王爷不必如此。” 韩懿勾唇:“如若本王不来,清之可是要断绝来往。” 钟函嘴唇微动,却未言语。 韩懿等着他的话。 钟小仪不明状况,傻傻地看着长相俊美的韩懿发呆。 钟函勉强笑了:“自当不会。” 韩懿笑了,眼睛明亮:“不知清之是否愿请本王享用一番晚宴。” 钟函拒绝:“寒舍怎能……” 韩懿抬手打断钟函的话,食指上的祖母绿扳指在夕阳的余晖中闪了一下萤亮的光彩。 韩懿径直走进钟函,钟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小步。 韩懿止步,苦笑:“你怕了。” 钟函目光微动,低头不语。 韩懿注视着钟函低垂的纤长睫毛。 少顷,韩懿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钟函的雪白耳垂。 钟函瞬间受到惊吓一般的抬头。 韩懿愉快地笑了,笑声轻快好听:“你这幅模样,这么多年还是未变。” 钟函隐隐露出一丝慌张,低头看向钟小仪,发现钟小仪依旧对着韩懿发呆。 钟函拉拉钟小仪的手:“小仪,你先进去,告诉娘亲,韩王爷今晚来家里作客。” 钟小仪点头,恋恋不舍地看着韩懿。 韩懿微笑着抚摸了一下钟小仪的头顶。 钟小仪红着脸跑开了。 钟函深吸一口气,微微显出愠怒,他说:“韩懿,你在小仪面前,莫要胡来。” 韩懿低头闷声笑了。 钟函轻轻皱眉:“笑什么?” 韩懿轻轻咳了几声:“没什么,只是你好久没有这么喊出本王的名字了,本王觉得高兴。” 钟函不语。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8 韩懿目光温柔地看着钟函:“还生气?” 钟函想了想,最终将话咽了下去,摇头道:“没有,进去吧。” 他转身向里面走去。 韩懿看着钟函有些清瘦的背影,将心中翻滚的情绪压了下去。 ☆、第十四章 鸿鹄之志(一) 晚饭多了韩王爷的驾到,邓二娘拿出她心爱的菜谱添了几道晚宴菜色。 今晚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两人之前在门口的对话而冷淡。 韩懿沉稳风趣,面色如常,钟函温文尔雅,偶尔附和。 晚饭进行到了一半。当钟仪顺利地吃掉一整只卤猪蹄,与阿礼争论谁更能吃的时候,韩王爷示意他们安静。 钟仪一向很给尊贵英俊的韩王爷面子的,于是钟仪立马变得安安静静。 韩王爷看了看爹爹和娘亲,对阿礼说:“钟礼,愿不愿意去繁城学习?” 钟仪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繁城?繁城是什么?” 阿礼看了钟仪一眼:“是我们南楚北方的一座城池,军事重地。” 韩懿赞赏地看了钟礼一眼:“不错,听说你在准备秋试,有没有打算去哪所院校?” 秋试?去哪所院校? 钟仪只听到阿礼回答:“云英书院。” 韩懿微笑:“繁城的阚元阁会更适合你,今年面向南方招生,本王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钟函和燕惠对视一眼,吃惊道:“阚元阁?皇家设立的第一家军事学院?” 韩懿看了钟函一眼,点头道:“阚元阁培养出来的学子大多数是国家的将门之才,功勋无数,他们纵横沙场,卫国杀敌,此乃真好汉。” 说罢,韩懿叹息一声,自嘲般说起:“想本王当年也是一腔热血,无奈家父不认可,如今本王一想起,依旧抱憾叹惋。” 钟礼沉默了一会儿,问韩王爷:“是我师父的意思吗?” 韩王爷微抿一口茶,微笑:“没错,付武就是出身于阚元阁,他曾经是阚元阁的最终审核前十名,但是因为身疾,才从沙场上退了下来。” 钟仪惊讶:“大胡子有身疾?” 钟礼也是面露几分惊讶。 娘亲说道:“上次晚宴钟仪去迎他,他说自己眼睛不行,晚上看不清。” 钟函有些惋惜:“付武功夫了得,却因眼疾退伍?” 韩王爷面色严肃几分:“在战场上,每名士兵的身体素质必须过硬。”他看向阿礼:“你要珍惜这次机会,本王也会祝你一臂之力,也当是你师父的愿望的寄托。” 阿礼点了点头:“多谢韩王爷。” 之后不久,韩王爷就告辞了。 爹爹对阿礼说:“阿礼,你也不小了,这些事情,爹爹希望你自己有些主意。” 阿礼顿了顿,看着爹爹说:“ 我有这个打算。“娘亲眼圈竟然红了:“听韩王爷的意思,如果你想去,他是会帮你一些的。只不过,繁城那么远……娘舍不得。” 爹爹搂住娘亲:“惠儿,阿礼会是个男子汉,出门学本领才对。” 阿礼点头,眼神中微微流露出深藏的情绪:“娘,我本来就出生北方,作为男子,为国效力,这是一种担当。” 娘亲勉强笑了:“也是,你有志向,是好事,娘方才不对。” 爹爹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钟仪和阿礼洗漱过后,一般都是一个练琴一个练剑,今晚打破常规坐在软榻上讨论。 钟仪一直疑惑阿礼问什么要转学院:“澜沧书院不好吗?” 阿礼反问钟仪:“你难道不知道十二岁的转学院考试?” 钟仪尴尬地表示自己不知道。 阿礼深吸一口气:“估计你还没有到年纪,爹爹就没有对你说了。这次秋试对我而言的重要性在于,我可以凭着分数进入理想中的院校。” 钟仪惊讶:“原来阿礼的理想院校是云英书院?!” 阿礼侧头看钟仪,摇头微笑:“原本付师傅有提起过阚元阁,不过我不想离家太远。” 钟仪点头,泪光闪闪:“我会舍不得阿礼的。” 阿礼嘴角微抽:“不要做出这么丑的表情。” 钟仪:“……” 阿礼心情很好的笑了。 钟仪问:“你这么说,付师傅什么反应?” 阿礼垂目:“当时付师傅听到我的回答,非常失望,说我不必去了。” 钟仪想象出大胡子当时的表情,他或许是觉得阿礼没有志气吧。 钟仪鼓励阿礼:“好男儿当志在四方,你这么说,付师傅当然失望。” 阿礼看着钟仪,面色有些难见的严肃:“小仪,你希望我去阚元阁吗?” 钟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呵呵地开着玩笑:“阚元阁不是我希望你进,你就能进的。” 阿礼叹了一口气:“我自当应抱鸿鹄之志,安能顾念燕雀之所。” 之后,阿礼就摸了摸钟仪的头,上楼歇息了。 钟仪抱着昏昏欲睡的花田坐在书桌旁摹写着《羲和碑帖》,今晚已经是第七十一页了,钟仪数了数被钟仪写满了的字帖本,啧啧,居然累积到了十本,以后阿礼在嘲笑钟仪的字丑,钟仪就用字帖本砸死他。 一想到阚元阁,钟仪也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如果阿礼真的去了北方的繁城,那他们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朝夕相处了。 钟仪看着书桌前的明亮灯火发呆。 直到一阵凉凉的晚风吹来,钟仪才回神。 钟仪突然起身,跑到书房墙壁前去看贴着的《南楚地图》。 “繁城……北边……” 钟仪用手指在上面寻找,看见了一个标着红色圈点,写着加粗字体的两个字“繁城”,上面还画着一只相交的剑刃。它坐落在山地之间,地势较高。 地图上,红色圈点表示大城池,加粗字体表示重要地点,相交的剑刃表示是军事之地。 连起来说明,繁城是个军事意义重大的重要大城池。 钟仪接着熟悉的找到安都。 也是红色圈点,也有加粗,但是没有其他标志了。 为什么? 钟仪悲哀:或许只是安都离南楚的都城——希宫比较近,连带沾光吧…… 钟仪幻想,如果阿礼以后真的名扬四海,成了个大将军之类的,按照名人出名故乡必红的道理,安都说不定也会多几个标志。 那么说起来,阿礼去繁城会长些见识吧。 钟仪暗暗点头,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阿礼面色严肃,手持缨红枪,身着银光盔甲,骑跨着高头大马,各种酷帅狂霸拽的模样,钟仪咽下口水,决定持坚决支持态度。 ☆、第十五章 鸿鹄之志(二) 第二天,钟仪出门的时候,阿礼抱着花田,站在门口送他。 钟仪摸摸花田的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9 头,花田在钟仪手掌里蹭蹭。 阿礼看着钟仪,戏谑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自己最喜欢摸花田的哪个部位。” 钟仪听了,歪头,与花田对视。 花田晃晃自己的头。 钟仪回答:“应该是头部吧。” 阿礼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钟仪疑惑:“这还有为什么?” 阿礼说:“你的头脑笨笨的,所以喜欢摸更笨的头。” 他这是把他们两个都骂了。 钟仪瞪眼龇牙。 花田咧嘴。 阿礼耸肩:“我只是提醒你聪明点,不要和那个刘赋走的太近。” 钟仪心中疑惑:阿礼认识刘赋?! 阿礼忍受不了钟小仪**裸的表情:“你心里想什么不需要都表现在脸上。” 钟仪懒得和他理论:“为什么?刘赋怎么了?” 阿礼撇嘴:“五河书院的‘大才子’,自命不凡,人品极差。不要理睬他。” 钟仪似懂非懂。 阿礼看着钟仪,突然叹了一口气,他拍拍钟仪的肩膀:“上学去吧。” 钟仪不高兴地说:“你叹什么气?” 谁知阿礼摇头,颇为无奈地说:“你这么傻,以后被人骗了怎么办?” 钟仪刚想反驳,结果他按着钟仪的双肩说:“如果我真的去了繁城,你是否还能安好?” 钟仪撇嘴:“我这么多年不都是安好的很。” 阿礼微笑:“你得保证了,昨晚韩王爷给钟仪阚元阁的信件,我如果真的去了繁城,至少三年。” 钟仪惊讶:“这么久?三年?至少?” 阿礼点了点头,笑道:“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钟仪斜眼:“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你考不上呢。” 阿礼刚要回答,钟仪就听到马大叔的催促声。 阿礼向钟仪摆手:“去吧。” 钟仪趁机捏了一下阿礼的鼻子,嘻嘻哈哈地跳上了马车。 钟礼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看着马车离开。 他转身回屋。 秋日的早晨,阳光居然温馨怡人。 还有三天。 钟礼已经决定去繁城的阚元阁了。 他翻开韩王爷给他的信件,阚元阁的要求苛刻,自己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这次秋试,如果有意向去面向军队培养的学校,就必须得参加武试。 钟礼取出自己的剑,闭眼思索着招式。 有人! 钟礼猛然睁眼。 钟函站在花拱门旁,对他微微一笑:“阿礼,是我。” 他一身白衣,反而衬得皮肤更为白皙,平时梳理整齐的黑色长发散散束在肩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眉,一双柔和清明的眼睛正看着钟礼。 钟礼放下剑:“爹,今日不去教课?” 钟函点头,看了看天空:“今天又是个晴天,真好。” 钟礼说:“爹,我三天之后便要秋试了。” 钟函看着钟礼,问:“报阚元阁吧?还有武试吧?” 钟礼点头。 钟函拍拍钟礼的肩膀:“爹相信你,你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钟礼笑了,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去北方,路过时也想看看河城如今的模样。” 钟函看着钟礼的笑,只觉得心里难受,只好道:“爹明白,到时候让你娘捎些东西,你就说来看望看望燕家两老。” 钟礼道:“谢谢爹。” 钟函摆摆手。 这时,管家老刘来了。 老刘道:“老爷,韩王爷的小厮来了。” 钟函的眉头隐隐皱起,问老刘:“可有说些什么?” 老刘恭敬回答:“似乎说是韩王爷想请老爷去欧家的莫玉阁挑选东西。” 钟函眉头皱的更深:“莫玉阁?那不是卖玉器首饰的地方?” 老刘不语。 钟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向钟礼道别,走了出去。 老刘紧随着钟函,也跟着出去了。 钟礼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因为阿礼的话,钟仪认真上课,连眼神都没有给左边一次。 当然,右边也没给。 上午的课程依旧是《琴师礼仪守则》,不过估计祝夫子认为他们消化得快,所以那么厚的书本,其实教课的夫子总共有五位,不过他们最为熟悉的就是祝夫子,或许祝纹是他们见过的第一位夫子,又或许是他的博识风采将他们压的牢牢的。 上次在琴房里面,祝夫子为他们弹奏《哀兮》,凄美的琴声让在场的他们个个都屏息聆听。 祝夫子的手指生的非常好看,钟仪觉得爹爹已经是难得的修长白皙,他的手比爹爹的手似乎要小一点,关节也更加分明,却有一种莹润感,或许是他年轻一些吧。 自从知晓了祝夫子是王散因的表兄后,钟仪有时候会观察他,结果是:他只在年龄上超过了王散因,心智方面有时候甚至幼稚。 非常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每次在草坪上遇见学院养的白兔子,他都会在那里逗留一刻钟,单纯摸毛聊天。 但是李牧(钟仪后面靠左的那位同窗)有次送了他几只“可爱”的毛毛虫,他们硬是看见他白皙的脸变成粉红,再变成淡淡的青色。 李牧微笑着说:“夫子,这是祥祥楼最新出来的变色虫,人气很高的。学生特意买来送给夫子的。” 李牧双手托着在厮缠的虫,期待的看着他。 (祥祥楼是卖小玩具和学习文具的连锁店铺) 他猛然后退,淡青色的脸勉强笑着说:“使不得,使不得,你的心意我领了……” 钟仪回想起来李牧不明所以的模样,不由扑哧一笑。 笑完之后,钟仪摇着头开始做课堂作业。 钟仪总觉得目前的课程还是轻松的,上课的时光变得非常快。 钟声“咚咚咚”的响起,他们就下课了。 下楼梯时钟仪已经看到不少高年级的学生了,他们的个子比他们高一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到了大厅,钟仪看见王散因和爹爹在说话。 钟仪走近:“爹爹,散因哥哥。” 爹爹摸了摸钟仪的头,微笑:“上午的课怎么样。” 钟仪看了看王散因,回答:“是祝夫子教的,我听得很认真。” 果然,王散因的冷淡表情柔和了一点。 爹爹满意地笑笑:“我在和你散因哥哥说着转学院的事情。” 钟仪惊讶地看着王散因:“散因哥哥也要转吗?” 王散因点了点头,脸上表情万年不变:“我秋试就报云英书院。” 爹爹说:“听说云英书院从前年开始和朝廷联系,有保送到朝廷参加官员考试的机会。” 王散因点头:“家父是这么想的。” 钟仪问:“散因哥哥不这么想?” 王散因看了钟仪一眼,目光里飞快闪过一丝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20 亮光。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第十六章 鸿鹄之志(三) 就在这时,钟仪听见熟悉的温和笑声。 钟仪扭头一看,就看见祝夫子抱着他的白猫,似乎在逗弄。 他刚好抬头看见了钟仪,不,准确说是看见钟仪旁边的王散因和爹爹。 他走过来对他们微笑,向爹爹行礼:“钟夫子。” 爹爹笑了:“哪里有那么多规矩。” 一般在学院里面,分专业等级的夫子之间存在着礼仪关系,爹爹曾说过,他自己在考宫廷琴师。 所以说如果宴会级别的祝夫子遇到宴会级别里面水平更高的爹爹,他是要行礼的。 钟仪好奇地看着他怀里的猫:“祝夫子也喜欢猫?” 话一出口钟仪就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果然,祝夫子的声音变得更温和:“是啊,这是雪华,是表弟前年送给我的。” 钟仪目光不受控制的瞟到了那张冷冰冰的俊秀脸庞上去。 王散因送小猫给祝夫子,钟仪脑海中浮现当时的画面——王散因站在暖阳下,脸板着,目光冰冷,伸出手:“喏,给。” 他将装着猫咪的笼子递给祝夫子。 祝夫子眼睛发亮:“谢谢散因表弟!” 他迫不及待地将笼子打开,抱着白猫磨蹭。 王散因则是冷眼旁观,与比他的三岁的祝纹形成鲜明的对比。 钟仪幻想完毕,面不改色地问:“夫子的猫叫什么名字?” 祝夫子笑了:“雪华,冰雪的雪,月华的华。” 钟仪:“……” 钟仪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家那只坏坏胖胖的猫,或许它的粗糙属性就是因为自己给它取了一个随意而且乡村风的名字…… 王散因说:“不早了,表兄,你随我回去用饭吧。” 祝夫子微笑地点点头。 他们也就告辞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娘亲和阿蓉正在院子里看阿礼舞剑。 破风之声“刷刷刷”的,听着的确疾速。 阿礼转圈转的好快,钟仪无法想象又转圈有舞刀弄枪的,怎么能够刺得准? 当初阿礼非逼着钟仪学了一些皮毛,说以后万一有紧急情况,还可以保住一条命。 他说的严重,钟仪就认认真真地学了几招,结果要么是刺得没有力度,要么刺得不准。 他恨铁不成钢地叱骂钟仪:“钟小笨,你可不可以把你的手臂伸直?” 钟仪反驳:“你才是钟小笨!” 结果他一脸凶神恶煞:“你要是练不好我就打你!” 钟仪一缩脖子。 只好拿着剑到处刺,那天是阴天,天气沉闷,钟仪一招扫过去,剑居然“哐当”一下掉地上了。 花田路过,极为鄙视地在钟仪面前晃了晃尾巴,然后趾高气扬的走了。 钟仪:“……” 阿礼面色平静:“钟仪,我已经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你了。” 他上前,钟仪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觉得自己的屁股被狠狠刷了几巴掌,火辣辣的疼。 钟仪瞪眼看他。 他抱胸而立:“想单挑?” 钟仪吸吸鼻子,灰溜溜地捡起剑。 第二天早上,钟仪因为运动过度,浑身酸痛的几乎起不了床。 钟仪现在还记得,第二天阳光微微透过窗缝,房内不怎么明亮,阿礼坐在钟仪床边面无表情地看钟仪龇牙咧嘴的穿衣。 他说:“手无缚鸡之力,将来怎么办。” 钟仪当时在低头系着衣扣,很自然的回答:“不是有你吗?” 他忽然沉默不语。 钟仪疑惑地抬头看他,发现他已经转过头没有再看自己。 今天是秋试的日子,云英书院刚好放三天小假在家。 阿礼换上娘亲亲手缝制的衣服,和钟仪那次参加琴子选拔的那件淡紫色衣服款式相同,只不过颜色是墨绿色。 娘亲整理着阿礼的衣领,微笑:“阿礼,好好考试,娘相信你。” 阿礼微笑:“娘放心。” 钟仪看着阿礼的侧脸发呆。 阿礼侧头捏钟仪的脸:“想什么?” 钟仪任由他捏着脸:“阿礼真的要考阚元阁吗?” 他笑着嘲笑钟仪:“你不是失忆了吧?” 钟仪不语。 突然觉得有些不想让阿礼考的那么高,如果他的分数只在云英书院的录取范围就好了。 爹爹从屋外进来,握着两把伞:“外面在下小雨。” 阿礼说:“不碍事。” 娘亲接过伞,让阿礼拿着:“不要淋雨,否则着凉了不好。” 阿礼顺从地接过。 钟仪瞅了瞅爹爹手中只有一把伞,不满道:“爹爹,我也要去。” 爹爹微笑:“也好,我们三人一起去吧。” 花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钟仪摸摸它的头:“乖,你在家呆着就好。” 花田喵呜猫呜地蹭着钟仪的手。 他们一起撑着伞出了门,小小的雨声在伞面上清清浅浅的响起,娘亲站在门边,微笑着向他们挥手告别,莹润的象牙白玉镯衬着娘亲的手腕更加雪白。 他们踏上了去这次对阿礼意义重大的路程。 安都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典型的南方味道。 路上的青石板光滑水亮,迈过一道,脚底溅起的水,和从天上坠落的雨滴一起在青石板上开出雨花。 爹爹和阿礼并肩走在前面,商轮着考试的事情。 钟仪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不怎么喜欢今天的雨水气息,偶尔抬头看看,就看见灰蒙蒙的天空,压抑的让人觉得没有希望。 希望? 关于什么的希望? 钟仪低头细想,耳边是滴滴答答的雨滴打落在雨伞上的声音,以及爹爹和阿礼的说话声。 路上的行人很少,且步履匆匆。 钟仪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对于未来的打算。 今年他已经十四岁,每一步都是爹爹娘亲教会他如何去走。 那么以后呢? 阿礼今年十六岁,但是爹爹却开始听取他的意见。 钟仪没有多大的主见,也没有拥有多少主见的**。 钟仪觉得,他是想要平庸的过下去,当然,如果爹爹希望他考取更高级别的琴师证,他会去努力。 小雨下大了些,水汽弥漫着,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十四岁,十六岁,二十岁……他到了二十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阿礼呢?等他二十岁的时候阿礼就是二十二岁……不过,如果他真的去了北方的繁城,而且表现优异,阿礼他,是不会那么早回安都吧。 阿礼一直比他优秀,比他稳重。 钟仪觉得,阿礼不会像爹爹娘亲那样一直陪着他。 他总是要去更远,更宽广的地方。 如果问钟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21 仪这种感觉从何而来,钟仪会说,他现在隔着雾气看爹爹和阿礼的身影,总觉得,阿礼的墨绿色好像融了进去,化不开,也看不清。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钟仪紧紧盯着阿礼的背影,他的黑发长及腰间,如倾洒的浓墨,却给钟仪一种冷冽的距离感。 突然,阿礼的脚步停下了。 钟仪愣愣地停下。 他回头,面目模糊在雾气里。 他看了看同样回头的爹爹,用开玩笑地语气说:“爹爹,小仪走在后面,会不会跟丢?” 钟仪的手被温暖的手包裹住。 这是阿礼的手,带着练剑之人的轻微手茧。 钟仪看着爹爹熟悉的微笑,再看看阿礼黑亮的眼睛,钟仪笑着说:“怎么会丢?” 阿礼认真地看着钟仪:“你东张西望的,看见新鲜好奇的,不就被拐走了?” 钟仪撇嘴看着他说:“我才不会。” 阿礼微微笑了,不言语。 ☆、第十七章 鸿鹄之志(四) 到了安都的内脏——安巷,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 。 ) 宽大拥挤的场子里,人们撑着颜色深浅不一的伞,昂首看向高高伫立在烟雨中里面的文泰楼。 爹爹将他们带到了稍微空缺的地方,说:“还有一刻钟,过不久就要开门了。” 钟仪捏捏阿礼的手。 阿礼低头看钟仪:“怎么了?” 钟仪说:“你紧不紧张?” 阿礼淡淡笑笑,摇了摇头。 钟仪盯着阿礼鬓边垂下来的几缕黑发发呆。 阿礼戏谑:“你这幅蠢样做给谁看?” 钟仪嘴角微微抽搐,还击:“当然是你。” 阿礼似乎还想说什么,只看见靠近门的人群忽然拥挤起来。 爹爹声音急切了一些:“开门了,阿礼你护好你的考试资格证。” 阿礼抬头看看周围的人群:“好。” 之后钟仪怀疑是因为早上没有睡好,迷迷糊糊地看着爹爹和阿礼说着什么,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进了文泰楼,迷迷糊糊地接过阿礼的伞,迷迷糊糊地站在厚重的木门外看着阿礼消失在了人群里。 爹爹牵着钟仪向外走。 钟仪问爹爹:“阿礼的考试什么时候结束?” 爹爹回答:“文试两天,武试是在十月二十号和十月二十一号。” 钟仪扳着指头算着,有些失望地说:“阿礼武试的那两天我要上学。” 爹爹点头:“没错,你想来送阿礼?” 钟仪抬头看爹爹:“我是想给阿礼打气加油!” 爹爹摸摸钟仪的头发:“小仪乖,武试早饭时你对阿礼说,给他一些鼓励。” 钟仪低头绞绞手指,点头。 文试要整整一天,午饭在文泰楼里面解决,安全实惠,菜色也还不错,他们考察了一下文泰楼,就将阿礼的伞搁在了门廊的伞柜里。 然后他们就打道回府,到了大街上,发现雨居然停了。 钟仪和爹爹对视一眼,笑了。 用午饭时,他们在聊着天,花田吃着吃着突然受到惊吓般向后一跳,一边喵呜喵呜叫着一边飞快地跑了出去。 钟仪和爹爹娘亲面面相觑。 娘亲说:“花田怎么了?” 钟仪说:“我想去看看。” 爹爹娘亲点头。 于是他丢下饭碗飞快地追了出去。 花田跑得很快,钟仪在走廊这头,它已经飞奔到走廊那头,钟仪转个弯,它就不见猫影了。 “花田!花田——” 四处张望,发现自己来到了小花园里面。 这个时节,桂花开的很香甜,还有大胡子从北方带来的一种特殊的植物,四季常绿,冬天会开小白花,香味清浅,有些像兰花淡了些的气味。 爹爹说是它们不怕寒冷,钟仪似懂非懂的点头,娘亲说钟仪要像它一样,不怕冷,冬天不要赖床…… 阿礼似乎很喜欢它,没事时候都来浇浇水松松土。 花田也喜欢它开花时候的模样,粉红的小鼻子嗅嗅,然后就偷偷地给它施肥…… 钟仪思考良久,决定为它取名:冷花树。 事实证明,钟仪是有敏锐的观察力的,后来有一次韩王爷来做客,告诉他们,这就是北方特有的冷叶木,木质极好,可以用作家具的原料。 好吧,虽然差了点,但**不离十…… 目前小花园里的这棵冷叶木,它长得还是比较娇小的。 正因为如此,钟仪才眼尖地看到了隐匿在冷叶木后面的红衣女孩。 钟仪心中大大疑惑:从哪里冒出的女孩? 压住脚步的声音,钟仪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她背对着钟仪蹲在冷叶木后,乌黑的发结成精致的发髻,斜斜的飞着一只有蝴蝶镶嵌的发钗,她穿着颜色亮丽的红色裙装,裙摆拖到了地上,淡白色的衣带袅袅娜娜地落在泥土上,还有一条细细长长的粉色丝巾挂在了冷叶木的枝桠上。 她浑然不觉,似乎用心地在做着什么事情。 钟仪不动声色地站定,然后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嘿!” “啊!” “喵嗷!” 钟仪惊讶地看见花田从一盘盐灼虾中抬起头,它显然也受到惊吓。 于是钟仪看了看同样受到惊吓,隐隐含着愠怒的俏丽女孩。 她发问,声音清脆:“你是谁?为什么要吓我?” 钟仪看了看向她身后默默缩过去的花田,顿时气急。 她见钟仪不出声,只是瞪着她身后,奇怪地问:“你在看什么?这是你的猫吗?” 钟仪这才移开眼光看着她,点头。 她将畏畏缩缩的花田抱起来,两只杏眼圆亮亮的看着钟仪,声音特别甜的说:“小哥哥,你把它送给我,好不好?” 钟仪又吃惊又不爽地说:“我的猫,为什么给你?” 她撇撇嘴,模样倒是俏皮可爱:“小哥哥不要这么凶嘛——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钟仪瞪着花田,哪知道这货一副犹豫不决的样!钟仪在心里捶胸顿足,这猫,白养这么大了! 后来她“死搅蛮缠”,钟仪非常不愉快地和她“说”着话。 爹爹娘亲循声找来,看见叉着腰瞪眼睛的他们,以及站在他们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的一副犹豫不决的花田。 钟函疑惑:“小仪,这是?” 钟仪气呼呼回答:“野丫头!” 娘亲不高兴地看钟仪一眼,拉着野丫头的手开始问。 野丫头顿时换了一个人似的,斯斯文文的,就像是乖巧懂事的好女孩。 后来时间过得很快,钟仪知道了这个野丫头是白家的老小,人称白四小姐,家里还有三个哥哥,之前在街上看见了没事乱逛的花田,后来她就溜到他们家小花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22 园里来“看看”花田。 钟仪暗暗不爽,白家会有这么没有家教,到处乱跑,还试图诱拐他们家的猫的女孩? 爹爹娘亲倒是喜欢她,还拉她进了屋。 钟仪愤愤不满,对上花田有些惊慌的圆圆眼睛,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不理你了。” 钟仪大步离开,花田在身后咪咪喵喵地叫。 白四小姐这个名称其实还算是比较有名的,至少深局间出,与琴为伍的钟仪不消几刻认出了这个女孩。 有一次在笔墨房里,钟仪和阿礼一起买新到的毛笔,正挑选着,就听见一片喧闹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哟,是白四小姐,您请您请。” 掌柜阿谀奉承的脸色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陌生:有权有势的人来了,做这种样子是不会招人记住的,然而——他是对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做出这种样子的。 就算那白四小姐再怎么高贵,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她和钟小仪年纪差不多的模样,个子不高不矮,长得精致,可惜有些趾高气扬。 阿礼不落痕迹地皱皱眉,拉着钟小仪走了。 钟仪当时还回头好奇地看了看。 钟仪现在看看她,觉得她变化太大了。 她在娘亲身边说着话,居然有说有笑,全然一副乖巧谦虚的模样。 钟仪有些郁闷,狠狠咬了一口苏糖糕。 花田在钟仪脚边转来转去,不过目前他没打算理睬它。 天知道它什么时候背着钟仪偷偷订购了一个有钱的丫头做饲主! 哼…… 钟仪拍拍花田的圆脑袋,它抬头,眼睛圆圆亮亮地看着钟仪。 钟仪:“……” 花田谄媚的表情让钟仪无奈了,叹气把它抱起,啧啧,分量不轻了,花田你越长越肥。 花田讨好地舔舔钟仪的手。 过了一会儿,那个丫头跑过来拽钟仪的头发。 呲…… “喂!你干什么?” “嘻嘻,小仪哥哥,我是妗语。” “……” 这丫头笑嘻嘻的,倒是让人反而板不住脸…… 钟仪不自然:“咳咳,那什么,名字怎么写?” 那丫头呵呵呵呵地笑了,钟仪慢慢红了脸。 娘亲笑了,走过来拉着那丫头的手说:“我们家小仪,没有和女孩子玩耍过,除了邻居家几个孩子,他只和他哥哥玩闹,如今我倒是希望你们两个交个朋友。” 爹爹进门来了,说:“小仪,爹爹去接阿礼了。” 钟仪一听,忙说:“我也要去!” 钟函看了看粉雕玉琢的白四小姐。 燕惠笑了:“小仪在家里就好,娘亲去看看厨房。今日炖了乳鸽汤,还有些阿礼平常爱吃的。” 钟仪瞬间明白——因为,阿礼喜欢吃的菜色一般都比较难做,真是难伺候…… 爹爹摸摸钟仪的头:“你和白四小姐一起玩。” 钟仪撇着嘴,看那丫头的反应。 那丫头倒是落落大方地和爹爹娘亲告别。 ☆、第十八章 鸿鹄之志(五) 爹爹和娘亲都走了,大厅里一时间很安静。 那丫头脚尖在地上一转,身子就转过来了,手背在背后,在大厅里转悠。 她身姿轻盈,爹爹和娘亲不在她立马就活蹦乱跳的感觉。 她回头看钟仪, 眼睛明亮,笑靥如花,斜插在头发里的发簪流苏一荡一荡的,非常好看。 她凑近钟仪,问:“小仪哥哥,你没有什么好朋友吗?” 钟仪刚想反驳他和阿礼就很要好,结果她伸出两根右手食指摇了摇:“小仪哥哥,你的哥哥可不算哦。” 钟仪:“……” 事实的确如此,除了阿礼,钟仪没有什么同龄的小伙伴。 可能是钟仪在家庭教导下一直以学琴为重。 记得小时候有很多次钟仪都会很想和大伙儿一起,去哪条小河边,哪座破屋里,哪片小园地去玩,但是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耽误,有时候自己的指尖碰触到琴弦的时候,却生出了莫名的情绪代替了那些失落感,后来钟仪就明白,或许他的以后,为琴付出的会更多,而得到的,却也是别人无法体会的愉悦。 现在看着她娇俏的脸颊,钟仪目光流转到她乌黑的发鬓,往下看,对上一双明媚的眼眸。 那丫头和钟仪对视,突然笑了:“小仪哥哥,你长好漂亮啊。” 钟仪被惊住……有女孩子这么说话的吗? 钟仪露出不高兴的模样:“喂喂喂, 你哥哥我可是男孩子!” 结果她嘻嘻哈哈地笑,捂着肚子笑:“小仪哥哥,你真可爱!” 钟仪:“……” 他迈开步子,不想理睬她。 事实上,对于家庭以外的人,钟仪并不热切。 钟仪走到了小院落里,听到了脚步声。 阿礼回来了? 钟仪猛地转身。 结果是白妗语,她缩手缩脚地看着钟仪,圆圆亮亮的眼神和花田如出一辙。 她委委屈屈地说:“小仪哥哥,你生气了吗?” 钟仪不搭理她,但是也没有往前走。 她笑眯眯地说:“小仪哥哥,其实我们以前见过的。” 钟仪疑惑地说:“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有印象?” 她指了指自己的发鬓。 钟仪顺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目光锁定到她发髻中小小的白色小花。 小花像是梅花那种类型的缩小型,中心颜色是淡淡的鹅黄,花瓣处有淡淡细长的纹路,这种精致优美的花突然给钟仪一种熟悉感。 为了看清,他凑近了她的乌黑发髻。 对着这朵花,钟仪不由沉默细想:这朵花在哪见过? 脑海一片空白 就在钟仪想要否认没见过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一大片青青绿绿的稻田,鼻尖甚至也闻到了一阵飘渺的青草香气。 钟仪顿住,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 白妗语细细观察着钟仪的脸色,笑得几分狡黠几分愉悦。 钟仪茫然地看着她漆黑明亮的杏眼。 她似乎很是失望,粉色樱唇不高兴的嘟起来。 钟仪有些不忍心:“我……我有些印象。” 她的眼睛立马放出光芒:“记得我们的稻田吗?” 稻田…… 的确记起了一片稻田。 于是钟仪点头。 她呵呵呵呵地笑起来,声音特别好听——让钟仪一点也没有后悔刚才的回答。 这时候老刘来了:“小少爷,白家来人接白四小姐回去了。” 娘亲随后进来,笑眯眯对那丫头的说:“下次来玩吗?” 那丫头笑了,侧头看了钟仪一眼:“自然是来的。” 娘亲似乎很高兴:“下次留我们家用完饭再回。” 那丫头点头:“好啊,”她俏皮地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23 眨了一下眼,“钟夫人,妗语想和小仪哥哥告别。” 燕惠用手绢捂嘴而笑,“好好好,我先去门口。” 等娘亲和老刘走了之后,那丫头神神秘秘地对钟仪说:“小仪哥哥,你哥哥一定会去繁城的。” 钟仪睁大眼睛,心口一沉。 她虽然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钟仪不舒服。 钟仪反问她:“为何?你又如何知道?” 她抿唇而笑,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狡黠。 钟仪静静看着她。 她笑容不变,突然转身,倾泻下来的青丝飘逸地飞扬。 但是钟仪并没有觉得这有多么迷人。 钟仪连忙伸手拉住她的红色衣袖,柔滑的触感令钟仪心头一动。 她停住,半侧过头,夕阳的金黄光芒衬托出她五官的精致,她一字一句的地说:“小仪哥哥 ,你的哥哥和你并没有血脉相连,这个,你是知道的。” 钟仪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转过头,竟然直接走了。 钟仪不由自主地松开她的衣袖。 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远,夕阳在院落里静静看着钟仪,钟仪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起阿礼。 回到屋里,花田蹲在钟仪的书桌上看夕阳,伸出小爪子在空中比划。 钟仪坐下,把它抱在怀里。 钟仪悠悠地发呆。 傍晚的风吹来,翻动了钟仪面前随意放置的字帖。 哗啦啦…… 风停下,纸页也停下。 钟仪低头一看,只见一页摹写纸上有几行隽秀的小楷字。 钟仪疑惑,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无端心绪忆往年,碧绿流光只偷闲。花红不待秋风卷,自怜岁月改故面。尘埃见见锁绮屉,绣绢又逢少年郎。——白妗语喜遇钟仪。” 钟仪无法理解那丫头的意思,歪头对着纸思索。 花田在钟仪的怀抱里乖乖的呆着,呼噜噜地睡着了,肚子的热度传到了钟仪的臂弯上。 这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钟仪向门边看去——阿礼正站在门旁,对上钟仪的眼,勾唇一笑。 钟仪站起身,朝他笑。 今晚的晚饭,说丰盛也不丰盛,说简单也不简单。 娘亲喜爱造型别致的花灯,今天点了几盏琉璃牡丹,五颜六色的光映在桌上,煞是好看。 这几天的菜谱都是按照老早之前邓二娘和阿蓉一起研究出来的,说一定保证阿礼这几天吃得好,安眠养神,精力充沛。 钟仪看着阿礼和爹爹娘亲说说笑笑,估计考试应该没怎么让他烦心。 爹爹问阿礼:“明天和后天还有考试,保持这种状态。文泰楼的晌饭如何?可还吃得惯?” 阿礼喝着乳鸽汤,笑眯眯的,说:“倒还是不错的。”然后他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边,说:“爹,你猜我遇见谁了?” 娘亲给他盛一碗乳鸽汤:“多喝些。” 钟仪敲敲碗,娘亲又笑着给钟仪盛了一碗。 爹爹问:“谁?” 阿礼说:“王散因。就坐在我的斜对面。” 钟仪说:“他考试后你有没有问他想去哪里?” 阿礼摆出一副臭臭的模样:“我为何问他。” 爹爹叹了口气说:“我上次遇见王贺了,他还是打算走仕途。” 娘亲放下汤勺,吃惊道:“为何?” 爹爹摇头不语,神色有些难以捉摸,他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散因这孩子有主见,挺优秀的。” 爹爹在夸别人家的孩子…… 钟仪和阿礼对视一眼,发现他们两个脸色都臭臭的。 一时间,衬的花田吃东西时发出的啊呜啊呜声极为大声。 再聊了几句,娘亲就催着阿礼赶快洗漱,早些休息。 ☆、 第十九章 鸿鹄之志(六) 再聊了几句,娘亲就催着阿礼赶快洗漱,早些休息。 他们便一前一后地走回院落。 秋天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借着灯火,钟仪发觉自己踩上了几片掉落的枯黄叶子。 钟仪心想:终究还是凋零了一些。 阿礼目不斜视地看天空,突然驻足。 钟仪一头撞在他背上。 他揉头表示不满:“为何突然停下?” 阿礼一把把钟仪拉到胸前,他快速地动作让钟仪不由自主地摇晃几番,他扶着钟仪的脖颈,“小仪,看天上。” 钟仪被他撑着头,抬目看去:只见竹林的尖端包围出一片星空,深蓝色的布景下,渺小闪亮的星星给钟仪一种寒冷的感觉。 钟仪缩了缩脖子:“阿礼,有些冷。” 阿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知道是不是钟仪的心理作用,钟仪觉得阿礼的声音也变得冷冷的,他说:“哪里冷?我倒是觉得,这片天空太小了,它应该是无边无的……我们先不回去。” 嘎? 钟仪仰头看着他的下巴:“你这是唱哪出啊?” 阿礼轻轻地笑了,双臂把钟仪搂住,钟仪觉得很暖和。 他眯起眼睛看星空:“今天真是奇怪,上午下小雨,傍晚却出了太阳,夜晚还有星星……” 阿礼用下巴抵住钟仪的头顶,声音闷闷的:“老天总是这么难以捉摸。” 钟仪听了,觉得有理。 静默了一会儿,他站直,将钟仪转到他面前,对钟仪说:“小仪,我们出门一趟。” 钟仪觉得自己这么被他转来转去很头晕, 所以当时他晕晕乎乎地点头。 阿礼拉着他跑进了屋里,拿了他的长袍给他披上:“走!” 钟仪看着阿礼因为愉悦而更加漆黑闪亮的眼睛,把嘴里那句“爹爹娘亲知道了会着急的”咽了下去。 然后就是如何偷偷摸摸溜出去。 阿礼牵着钟仪的手,避开偶尔路过的仆人,顺着爹爹沿着小路种植的小桂花树,他们猫着腰走上鹅卵石路,鹅卵石路直通后门。钟仪和阿礼对视一眼,压低了脚步声,慢慢摸向后门。 后门一打开就对着街道,站在厚厚的石砖墙后,钟仪听到了邻居大娘的说话声还有路上行人的大笑声。 就差一些了,看门的正在小屋里吃饭,打开门他们一定听到动静。 怎么办?钟仪觉得夜晚的风吹得人很凉。 钟仪的心口扑通扑通地跳。 他们蹲在小桂花树后看着小屋。 怎么办? 钟仪回头看阿礼,却发现阿礼一脸惊讶。 嗯? 钟仪顺着阿礼的目光看去,只见熟悉的猫影又出现在面前。花田高高翘起尾巴从隐藏钟仪们的小桂花树前傲娇地走过去,迈着优雅的猫步,身上的花色皮毛极其的光滑油亮,估计是晚餐吃了不少好货。 它一副酒足饭饱后的慵懒,慢悠悠地迈一字步走到了后门附近。 钟仪看着花田,内心无语:难怪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24 最近花田一吃完饭都不在琴房呆着,想来他还自卑地以为是自己技术退步,没想到是它自己学会了养生。 哎,猫有猫的世界,钟仪作为一名合格的主人,不反对它夜晚外出游玩。 它走到门边,然后,伸出爪子开始挠。 “嘶嘶嘶——” “吱吱吱——” 在夜晚,后门的厚实木板发出悲哀的哭泣,钟仪和阿礼不约而同地捂住耳朵。 不一会儿,在屋里的看门人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在灯火下看得不太清楚,但是他们隔着距离依旧清晰无比地听见他的无奈之声:“哎呀,花田,你怎么又出门啊。” 花田见人已经出来,于是悠悠然地舔爪子,不表态。 看门的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定决心般的说:“不行,前几天你一身脏回来,还没洗澡就让小少爷抱着,还又摸又亲,不行不行!” 躲在小桂花树后的钟仪脸色铁青:“……” 阿礼做出一脸嫌弃的模样看着钟仪。 钟仪一拳头打过去。 阿礼灵活地在狭小的空间里闪开,示意他禁声。 再看花田, 似乎被抱了起来,它在看门人的臂弯里挣扎:“嗷呜嗷呜——” 看门的一边向钟仪们这边的鹅卵石路走来一边念念有词:“别叫,不然小少爷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来,我们去找阿蓉姑娘让她给你洗澡……” 他们连忙滚进了草地里趴着,一动不动。 看门的心思估计都在不断伸腿伸爪子嘴里嗷嗷呜呜咪咪喵喵叫的不停的花田身上,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好机会! 钟仪和阿礼对视一眼,点头。 一,二,三! 敏捷地从草地上爬起,迅速地跑到后门,拉锁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他们背靠着大门呼哧呼哧地喘气。 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突然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很奇怪地让他们心跳加速,大笑之后却让人舒爽。 一出后门就面对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个拿着冰糖葫芦的小女孩愣愣地站在街道中央看着他们。 钟仪和阿礼:“……” 他们默契地拉着手开始狂奔,夜晚的街道十分热闹,喧嚣直冲入耳,风呼呼地吹乱头发,跑了不知道多久,行人变少了,钟仪在风中大吼着问:“去——哪——” 阿礼也大吼着回答:“后——山——” 后山不远,他们抄着小道慢慢慢慢地离开了灯火通明的街巷,从大马路上跃下,沿着小路来到了一片夜晚极其安静的天地。 虽说他们习惯性地叫这里后山,事实上只是没有多少人家的一大块空地,每年春天的时候,衙门会派一些衙役来种植花草,普通老百姓也会在过节时种植一些树木,如今这片土地已经变得非常可爱。现在入了秋,依旧摇曳着不可捉摸的草木香气。 他们停下,来到中央的大石块边——这是前几年捐的民款,运来了高三米的一大块大理石,邀请有名望的工匠进行雕刻,将整块大理石雕成有阶梯的望天台。 在夜风中,在星空下,阿礼在前,钟仪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地向上登。扶手是大理石,摸着冰冷,借着朦胧暧昧的星光,钟仪提着心。 越往上越陡,风吹得越冷,钟仪向下一看,黑漆漆一片,顿时冷汗冒出。 登的过程中,他们没有交流,望着阿礼的背影,钟仪咬着牙继续爬。 不久,阿礼伸出手将钟仪拉上稍微宽敞的平台。 钟仪的冷汗依旧徘徊在头上,看着地面,背都佝偻了一些:“我……我怎么觉得,晚上来和白天来感觉不一样呢?” 阿礼瞥了钟仪一眼,一巴掌拍在钟仪背上,那力道真的不小。 “嗷!” 钟仪怒瞪,他一脸无辜:“现在背挺了。” 钟仪看看他挺得笔直的脊梁,和随夜风浮动的墨色衣角,把反驳的话咽了下去。 钟仪问:“现在能说来这做什么了吧。” 他笑了,笑意不明不白。 钟仪被他笑得发毛,皱眉:“你笑什么?” 他故作叹息:“我要等你做到善解人意,估计那时候也老的差不多了。” 钟仪:“……” 钟仪保证他这句话一定是模仿他们家对面的买包子大叔的口气,因为他总是对他那算术总是不好的儿子说:“哎!阿毛,我要等你算术拿到优秀,估计那时候我也老的差不多了。” 阿礼挡住钟仪的拳头,闪开钟仪的飞腿,一把把钟仪拽到怀中,钟仪的背陷进他的怀里,他的下巴抵在钟仪头顶上。 钟仪不满:“不要炫耀你的身高!” 阿礼的声音从钟仪的头顶上传来:“没有,”他又扶着钟仪的头,迫使钟仪看向夜空,“看,这才是一望无际的真正星空。” ☆、第二十章 鸿鹄之志(七) 钟仪抬目,刹那间就被震撼:这没有任何人间烟火点染的无边星空,像是镶嵌着闪亮钻石光芒的黑色曜石,周围一切安静又寂寞。 ( 。 ) 像是把他突然从人间抛进了一汪大湖之中,钟仪在似乎能包容一切的星空中放空了神思。 钟仪闭目而看,在里面看到了许多,那里面有悲伤,有愉悦,有钟仪和阿礼都心知肚明的,将要面临的离别。 阿礼的理想,就是他想要告诉钟仪的,他不喜欢局限的人生,他需要一片无边的夜空,永远有着星光,永远闪亮。 钟仪却觉得,夜空不及天空,没有云朵,只有黑暗,天和地之间冷冷的距离感,是那么的冷冷清清。 高处不胜寒,风把钟仪垂落在胸前的黑发都吹的冰凉。 “阿礼……我觉得这样会着凉。” “不会。我抱紧你了。” 身上的长袍被拉紧,热度也从背后传递过来。 “阿礼,你比我厉害多了,以后也会比我有出息的。” “谁说的。” “我自己觉得。” “小仪……”他良久不说话。 “怎么?” “我如果去了繁城,便不会轻易回来。” “……为什么?” “……” 阿礼没有回答,过了很久,钟仪都打算说“我们回去吧”的时候,他回答了,他把钟仪转了过来,漆黑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坠落在了里面。 他说:“安都,会是我一生认定的故乡。而你,也是我一生认定的弟弟。这些,无论何时,何事,都无法改变。” 钟仪愣了一会儿,哈哈笑了。 回来的路上,他们说着散乱的笑话,嘻嘻哈哈地回家。 然而,这些快乐,就如同望天台上不着边际的谈话,随着冷冷的夜风,慢慢消散,最终不见。 钟仪知道,阿礼他,永远都看得比自己远。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25 一个布满星光的昨晚,便有一个阳光灿烂的明天。 今天艳阳高照,秋高气爽,他们用完早饭便送阿礼去文泰楼。 到场依旧没开大门,他们站在稍微空的地方等待。 早晨的阳光温度刚刚好,倾撒在花坛里,为祝纹的一袭白衣添了几分亮度。 钟仪欢欢喜喜地跑到祝夫子面前问好。 祝夫子笑眯眯地摸了摸钟仪的头,向爹爹行礼。 钟仪附在阿礼耳畔说:“这是我的夫子,王散因的表兄。” 阿礼听了,打量着祝纹。 阿礼一向很有存在感。 祝纹看了看阿礼,对爹爹说:“这位才俊便是您的大儿子?果真挺拔俊朗。” 爹爹笑的温和:“过奖。” 阿礼看了看祝纹手中提着的木饭盒,问道:“祝夫子来送散因兄?” 祝夫子微笑着说:“散因出门时要吃我做的午饭,可是我后来才想起文泰楼规定午饭是统一在楼内用的,所以来向他知会一声。” 钟仪和阿礼对视一眼,钟仪心想:王散因怎么会不知道?他昨天不是来考试了吗? 正想着,就听见一声独特的清冷嗓音:“表兄,你来了。” 祝纹连忙回头,一见来人,便莞尔:“正找你呢。” 王散因向钟函行礼:“钟叔。” 钟函笑笑,拍了拍王散因的肩头。 王散因走近祝纹,面色平淡:“何事。” 祝纹将木饭盒递给他:“午饭只能在文泰楼里吃,你早餐吃得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金丝绵绒糕和普洱茶,还有几片玫瑰干。” 王散因接了,眉目间没起一丝波纹:“你随我来。” 祝纹疑惑,看了看钟函他们:“去哪?” 王散因率先转身,扔下话:“你来便是。” 祝纹愣了一下,歉意的笑笑,便告辞而去。 过了一会儿,也没见祝夫子回来,他们便说着些闲话。 爹爹说:“小仪,你回去后便去练琴,昨日戏耍了一天可是。” 钟仪低目垂头:“是……” 爹爹又面容和蔼,语句残忍地说:“《羲和字帖》练得如何,不如傍晚练两个时辰,那是阿礼刚好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钟仪欲哭无泪:“好……” 爹爹摸了摸钟仪的头,“小仪乖。” 钟仪在爹爹摸完钟仪的头之后愤愤瞥了阿礼一眼,用眼神传达:“都怪你,昨天出来都没有想办法把后门锁上!” 没错……昨天他们一气呵成地开锁拉门关门,跑出去后,后门的锁自然是没有人锁的,然后看门的就发现了……接着爹爹娘亲发现钟仪和阿礼“失踪”了,只发现一只洗的香喷喷的干干净净的花田在床榻上滚来滚去……在家人着急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钟仪和阿礼欢欢乐乐回来了…… 咳咳,阿礼是考生,再大的错误也不会惩罚他,钟仪一个放假在家的闲人就不同了。 钟仪默默动着手指调制灵活度,心想回家估计停不下来了。 阿礼看了看大钟,说:“我要进去了。” 爹爹拍拍阿礼的肩膀:“放松,家里在熬排骨汤,晚上有藕肉饼和水晶虾仁,等你回来。” 阿礼点头,向他们笑笑,便随人流进去。 眼见阿礼的的墨绿色身影慢慢远去,爹爹拉着钟仪的手,笑得温柔:“回家吧。” 钟仪微笑点头,内心已经流泪。 回家之后,爹爹捧来中级琴师要练的琴书,钟仪一看《中级琴师必学》《中级琴师琴曲》《中级琴师考级必读》……顿时头大。 钟仪一脸苦相地看着爹爹。 爹爹却一副好脾气模样的看着钟仪,从身后拿出一本书——上面赫然是“《自创短曲谈》——不老神君著”。 钟仪:“……” 被遗忘了好久的书还是被翻出来了。 爹爹微笑着说:“一并看了吧。” 钟仪苦涩地点头不作声。 爹爹又拿出钟仪的《羲和字帖》,翻看着:“你上次写到了第七十一页了。” 钟仪坐在琴凳上选着书目,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爹爹翻着钟仪的字帖,一一评点。 嘶—— 钟仪冷汗一冒,想起一件事! 钟仪猛地站起来。 爹爹被钟仪一吓:“怎么了?” 钟仪挠着头心想办法把字帖拿回来,支支吾吾地对爹爹说:“呃,那个……那个。” 门外传来脚步声,钟仪转头一看——是老刘。 老刘对爹爹说:“老爷,王员外来了。” “哦?” 天助他也! 爹爹顺手将字帖给钟仪,点点钟仪的鼻头,说:“好好练琴,中午检查。” 一旁的老刘呵呵笑:“小少爷一定听话。” 钟仪连忙乖乖点头,目送爹爹和老刘离开。 呼——好险,那丫头写给钟仪的不明不白的诗还在上面呢。 他翻到那一页,对着隽秀的小字郁闷:虽然他不大看得懂,但是觉得她的感情有些隐秘……第一次钟仪没有把他看不懂的东西拿给阿礼看……或许是因为白妗语是女孩子……女孩子很容易不高兴的…… 钟仪想着,她的意思是他们之前见过?那他怎么没多少印象?他的记忆中的确出现过一片大大的绿油油的稻田,不过没有女孩子和他玩过啊? 钟仪用手指敲敲书桌,再次疑惑。 对于不容易想明白的事情,或者不容易记起来的事情,如果使劲想就会让他头晕烦躁,于是钟仪呼了一口气,将那页纸撕下来,打算收起来。 放哪好呢? 钟仪的目光在琴房里转了转,发现了花田的临时猫窝(一般钟仪弹琴它就在这里打瞌睡),花田的猫窝主要还是在钟仪房里。 那么……钟仪将纸张折叠好,藏在花田的猫窝里铺垫的被褥下。 呼——没事了。 钟仪拍拍手,坐在琴凳上开始练琴。 ☆、第二十一章 多事之秋(一) 钟函和老刘径直去了前厅,发现王贺正稳稳当当地坐着喝茶。 钟函笑道:“王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坐坐?” 王贺哈哈一笑:“这不是前些日子你邀我来做客嘛,嗯,这安都新产的龙井茶果真不错。” 钟函坐在王贺旁边,笑着说:“那今天留在我家用晚饭如何?” 王贺笑呵呵地摆摆手:“今日,我是有事前来。” “哦?”钟函向老刘递了个眼色,老刘会意,走出门看守。 待老刘出门后,王贺便将茶放下,悠悠地叹了口气。 刚端上茶的钟函轻轻皱眉:“怎么了。” 王贺半晌不说话。 他抬头看着钟函有些关切的脸,笑了:“小函,你这幅模样和当年一模一样。” 钟函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26 愣住:“说什么呢?” 王贺饶有兴致地说:“还记得当年旬老夫子带我们去河边玩吗?” 钟函想着:“记得,那是旬老夫子第一次放我们出书院练琴。”说完,钟函颇有感慨地说:“当时的激动到现在还记得。” 王贺又笑了:“那时候我也激动,一个狗啃屎摔着河坝上。” 钟函听了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王贺见了,自己也笑起来。 等二人笑完了,王贺说:“当时你把我扶起来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钟函笑了:“看来你记性不错。” 王贺摇摇头,不置可否。 钟函端起茶喝。 王贺看着他的光洁侧脸,沉默不语。 钟函喝完,发现王贺的目光,疑惑:“你怎么了?” 王贺看着钟函依旧清澈的眼眸,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函,其实我今日来,有两件事。” 钟函放下茶杯,认真地说:“我听着。” 王贺说:“今天,是散因最后一场文试,你知道,我打算让他上云英书院。” 钟函眼中翻滚了什么,但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王贺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今日来,也算是提前告别。” 钟函苦笑:“看来,你是决定了的。” 王贺不语,过来一会儿,他说:“人各有志,你看,本来我也可以和你一样,做个平平凡凡的琴师,但是……唉,天意弄人,不说也罢。走来走去,我走来走去,还是得选择仕途。” 钟函听了,语气平静道:“你打算让散因那孩子也入仕途?” 王贺点了点头。 钟函看着王贺有些黯淡的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语气急促地问王贺:“是他给你安排的,对吧。” 王贺不语。 钟函也沉默。 前厅里气氛压抑。 远远传来琴声,欢脱愉悦,音曲像是蹦蹦跳跳走过来的水滴,倒是给这前厅里增了几分活气。 王贺听了,跟着哼了几声,笑了:“是小仪吧。” 钟函点头:“是《幻水谣》。” 王贺侧头看钟函,笑眯眯地说:“我这人,从没变过,以前喜欢弹《幻水谣》,现在听着也还是喜欢。” 钟函打趣:“就你那闹腾劲儿,除了这种曲子,谁还配的上你!” 王贺又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又是沉默。 钟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王贺一向笑眯眯的眼睛变得有些阴郁:“他来安都找了韩懿。” “韩懿?”钟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他不会这么做的!” 王贺听了钟函的话,叹了口气,一脸灰败颓然:“我是非去不可的,散因……也只怪我连累了他……他不进朝廷,也是不行的。” 钟函似乎还是处于刚才的震惊之中。 王贺看了他一眼,拉了拉钟函青色的衣袖:“小函,我记得以前我对你说过——韩懿,不是好东西。” 钟函咬紧嘴唇不作声。 王贺深吸几口气,突然激动起来:“你还是不相信!还是不相信吗?我马上要离开安都了,我就把话说清楚,当年我的琴师调任书,就是被他毁掉的!” 钟函一惊,站了起来:“不可能,不是他!你说……” 王贺打断他的话,眼睛通红:“没错,我当时对你说是曲沧派人做的……那是因为,韩懿他手上还有你的那份……我不能说。” 钟函瞪着眼睛看他。 王贺苦笑:“别这样看着我,小函,我亲眼看见的,他用朱红色的官笔,当着我的面改的。”他扶着钟函坐下,“比起去希宫的陈店,和曲沧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宁愿放宴会琴师的资格证!” 钟函紧紧的闭了眼,觉得口中一片腥甜。 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钟仪忙忙碌碌地奔波不停——当然,只是在小屋和庭院内,花田已经打了好几个盹儿了,钟仪依旧提着毛笔练字。 写了半天,练习帖又翻过厚厚几张。 当晚霞遍满,阳光洒在水池的荷花石雕上时,他就可以停下了。 此时,文泰楼——一袭墨绿一袭淡紫走在一起。 钟礼看了看王散因挑的高高的眉毛,嗤笑道:“你不相信?” 王散因驻足,看他:“若你真打算去繁城,你舍得你弟弟?” 钟礼也驻足,笑了:“为什么这么问。” 王散因讽刺地笑笑:“你父亲将一些事瞒的死死的,你却了然,不是吗。”他向前走着,声音传来:“不过你运气好,就算你将钟仪瞒的死死的,他还傻乎乎地相信你。” 钟礼脸色阴沉的可怕。 王散因回头看他一眼,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走,声音也变得漫不经心:“放心,我在云因书院会看着他,直到他去锦和城。” 钟礼看着他随秋风飘起的淡紫色衣袂,一字一句地说:“请你,替我看好他。” 王散因又回头看他一眼,表情平淡,但是却点了头。 这便是今日的夕阳。 夕阳从文泰楼的大钟后落下,星星从钟家的桃花树中升起。 钟函强打着精神陪着钟礼说说笑笑。 燕惠是个细心敏感的女人,她声音温婉:“函,你先去休息吧,等下用饭也行的。” 钟函摇头:“只是风寒,今晚阿礼的考试结束,要有喜头。” 钟小仪有些疑惑:“今天不冷,爹爹怎么生病了?” 钟礼按按他的头:“早晚凉,容易风寒。” 钟仪依旧懵懂,他转而向他的哥哥抱怨着今天爹爹布置给他的作业枯燥而繁重。 钟函笑笑,脸色苍白地让人无法忽视。 钟礼道:“爹,我先扶您先回房休息吧。” 钟小仪跟着说:“爹爹休息去吧。” 燕惠便让钟礼留下,自己陪着钟函进了屋子。 总觉得秋天的夜晚有些萧瑟之感,钟仪紧紧长袍的衣襟。 阿礼正喝着汤,看了钟仪一眼:“冷?” 钟仪点头,哆哆嗦嗦地捧着汤,夸张地表示出冷。 阿礼用筷子的另一头敲敲他的额头:“强——身——健——体!小仪,你体寒就多锻炼,明天早上起来陪我练剑。” “不好!” “嗯哼?” “呃……明天要上学了!” “哦,的确……” 钟仪突然觉得上学这个理由太好了! 他们埋头吃了一些菜,等钟仪添饭时,阿礼突然冒出一句:“白妗语是谁?” “啊?”钟仪愣住,“你说白四小姐?” 阿礼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漆黑,倒不是他高兴时候那种明亮的黑,而是生气时那种闷闷沉沉的黑。 钟仪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呃,我和她不熟,是她自己跑到我们家花园去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27 了,我发现了……真的不熟。” 钟礼的眼睛像箭矢一般锋利:“她以前那么欺负你你忘记了?” 他刺得钟仪觉得冤枉,同时又觉得迷茫:“以前?” 钟礼很明显的顿了一下:“不说了。” 钟仪乖乖地看着他,不吱声,他觉得阿礼生气的模样令人害怕。 花田在钟仪脚边蹭蹭,钟仪见爹爹娘亲不在,他一把把花田抱在怀里。 阿礼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钟仪一脸可怜,恳求道:“花田想上桌吃饭,爹爹娘亲不在,让它上一次桌嘛。” 阿礼冷着脸道:“不行,用盘子夹给它。” 钟仪耍赖:“不好!花田上桌吃!” 阿礼面无表情道:“或者明天先练剑再去上学。” 钟仪:“……” 他低头,花田在他的怀里,用闪亮圆圆的眼睛无比期待的看着他。 他抬头,阿礼冷冷的俊脸对着他。 钟仪艰涩地咽了咽口水:“花田……咱们还是用盘子吃吧。” 花田听闻,眼睛立马蒙上水雾,它的胡须一抖一抖的,耳朵耷拉:“喵……” 钟仪不忍地抬头看阿礼,阿礼看着一人一猫的悲惨表情,无奈叹息道:“让它上来吧。” 钟仪欢呼,伸出双手刚想抱花田上桌,结果它敏捷地蹦跶到了阿礼的怀里,东蹭蹭西蹭蹭,对着阿礼各种讨好。 钟仪僵持着双手:“……“ 或者说,它只是想贴着阿礼? 这种想法让钟小仪极度郁闷,看着阿礼的侧脸探究。 每次钟小仪的眼神都是炙热的,无论是他看韩懿,或者王散因,又或者钟礼……反正,他只要一盯着他们发一下呆,他们就能敏锐地察觉。 不知道是钟仪的眼神太过犀利,还是他们太有洞察力。 总而言之,钟礼喝汤时,侧头看着钟小仪对着他发呆的那副傻样,结结实实地呛住了。 ☆、第二十二章 多事之秋(二) 当他们将晚饭扫荡的差不多时,爹爹和娘亲还没有出现。 钟仪歪头问阿礼:“爹爹今天怎么了,我觉得今天不怎么对劲。” 钟礼第一次觉得钟仪有了一点点的敏感:“哪里不对劲?” 钟仪想了想:“韩王爷没来。” 钟礼眯起了他的眼睛,他的双眼随着成长渐渐显出眼型,变得越来越深邃,此时那双狭长的眼眸里面似乎藏匿着什么情绪。 阿礼放下筷子:“为什么这么说?” 钟仪听了,有些疑惑地“啊”了一声,也将筷子放下,脸上的神情显得很自然:“因为我们家有事的时候韩王爷一般都来,今天晚上是你考试结束,照常理,韩王爷应该要来的。” 看来韩懿真的成了他们家的常客了。 钟礼抿紧了嘴唇。 钟仪看了看钟礼突然沉下来的神情,有些不放心地问:“怎么了?” 钟礼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笑声传来。 钟仪和钟礼同时回头,竟然发现韩王爷和他的侍从就站在离这里不远的凤尾竹旁。 他们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向韩懿行礼。 韩懿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他勾唇一笑,负手而立,问道:“怎么不见你们父亲和母亲。” 阿礼回答道:“爹今日身体不适,方才娘扶他进屋休息了。” “哦?”韩懿脸上的表情微微波动,语气不落痕迹地有几分不寻常的味道:“兴许是着凉了。”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钟礼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你爹爹一向体弱。” 你倒是知晓的清楚。 钟礼在心底冷笑,抬眼看着韩懿道:“韩王爷有何贵干?” 韩王爷挑眉:“自然是要见他。” 说完便信步向钟函的屋子方向走去。 钟礼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道:“韩王爷留步,爹晚饭都没用,可能已经歇息了。” 韩懿驻足,回头审视着他。 正说着,门打开了,只见燕惠顺手将门合上,从容地走了出来,她见了韩懿,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神色:“韩王爷您来了?可是函他今天疲惫,先睡了……” 韩懿背对着钟礼和钟仪两个小辈,直接用着犀利的眼神俯视着燕惠。 燕惠神色微动,手指绞了一下绢帕,但是依旧未吐出半个字。 韩懿冷哼一声,他不再看燕惠,回头道:“李斐,把东西放到桌上。” 那个一直站着的冷面侍从便从怀里掏出圆筒状的金色礼品盒放到了桌上。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在了这个金色木筒上。 韩懿转身,向门外走去,语气冰冷:“这个记得交给钟函,本王便走了。” 他们低头:“恭送王爷。” 待那抹高挑的玄黑身影离开,院子里的压抑气氛才慢慢散去。 钟小仪觉得,今天晚上的气氛很古怪,非常,极其的古怪。 但是……他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燕惠让钟礼和钟仪回房,钟仪还想说什么,却被钟礼拉着走了:“我去练剑,你过来看着,学个几招。” 钟仪撇嘴回道:“你剑的速度那么快,我哪里看的清啊……” 钟礼嗤笑:“还不是你笨。” 钟小仪炸毛:“娘亲!阿礼又说我笨!” 。…… 燕惠站在圆桌旁,笑盈盈看着他们离去。 此时突然觉得有什么动静,燕惠美目一凝,发现花田从桌下慢慢慢慢地钻了出来,一副餍足的模样。 燕惠蹲下,温柔地摸摸花田的毛:“真是幸福的猫儿啊。” 花田回端庄秀美的夫人一个哈欠。 燕惠笑吟吟地摸了它几下,便站起身来, 此时院子里无人,燕惠用纤细的手打开了厚厚的礼盒。 里面安然躺着一支上好的玉制成的毛笔。 她拿起来细细端详,发现闪着莹润光泽的笔杆上,刻着“莫玉阁”三个字。 看来,是那次韩王爷邀函挑选的。 除了毛笔之外,她还看见礼盒里面整齐的叠放着一张字条,她颦起秀眉,凝神注视了好久,却没有将字条打开看。 她发了一会儿呆,才将玉毛笔装好,抬步向钟函的屋子走去。 燕惠轻轻推开门,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合上。 房内的光线不怎么明亮,却有着暖暖的温馨。 屋子里萦绕着好闻的檀木香气,淡淡的,优雅安然。 卧在床上的男子背朝外侧,身上盖着薄被。 他听见声响,起身,抬眸看向燕惠。 燕惠朝他微笑。 钟函道:“惠儿……”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拍拍床边,“坐……” 燕惠依言坐下,心里叹息。 她道:“函,韩懿他,刚才来了。” 钟函听见了,背靠着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28 床柱,垂目不语。 燕惠把自己捏的生紧的金色木筒递给钟函,“他……送来了这个,你看看。” 钟函看了看木筒, 并不出手去接。 他垂目的模样非常好看,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形状极好的唇。 她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当初心仪不已,不顾家族反对而婚配的男子。 现在,她和函已经相遇十五年,有了孩子,可是,她还是不安心——只要那个表情冷傲,家世显赫的韩王爷出现在他的身边,她就察觉到一种危机感。 燕惠总是敏感的对待韩王爷送给他们一家的东西,无论是小仪,或者是阿礼的。 就如现在,她知道,就算函没有接,也并不代表着什么。 她轻轻悄悄地将木筒放在钟函枕边。 钟函的目光无意识般地追逐着木筒。 燕惠的秀眉微微颦起:“不用些粥吗?我现在就去煮。” 钟函摇摇头,伸出手,将燕惠的双手包覆起来:“惠儿,今日,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燕惠笑得温婉,眼睛明亮温柔,“王贺要走了,对不对?” 钟函苦笑着点点头。 燕惠看着他温润的双目,柔声道:“函,等小仪去了锦和城,我们也搬过去好不好?” 钟函微微疑惑:“搬去锦和城?” 燕惠点头,笑道:“那儿,不是琴师向往的地方吗?小仪在那儿也会有更好的发展,至于阿礼,对他而言,有我们在就够了。” 钟函刮了一下她鼻子,温和地笑了:“依你的。” 燕惠有些羞涩摸摸鼻子,低下头,依偎在钟函的怀里。 钟函闭着眼,轻轻环住了他的妻子,她的乌黑发丝散着淡淡的香气,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安稳的。 今天是文试结束的夜晚——注定着钟府今晚不平静。 钟仪看着阿礼在庭院里肆意地挥舞着雪亮的剑,在一阵萧瑟的风中紧了紧衣襟。 “阿礼——” 阿礼并未回头,依旧在竹叶片片落下的夜里快速地旋转。 钟仪有些恍惚地发觉:阿礼的剑势似乎越来越凌厉了。 秋天的夜晚凉气逼人,钟仪不由跺了跺脚。 谁知这一跺脚,就把麻烦跺出来了…… 花田叮叮当当地从琴房里面溜了出来,它将四肢协调的十分到位,实实在在地走出了“猫步”的感觉。 花田蹭了蹭钟仪的小腿:“喵——” 钟仪正哆嗦着冷,看见毛茸茸软乎乎的花田便一把捞进了怀里。 “嗯?” 钟仪发现花田脖颈上系着的亮红色铃铛。 他托起做工精良的小铃铛,小铃铛在朦朦胧胧灯火下反射着亮眼的光。 钟仪疑惑道:“这是从哪来的?阿礼给你的?” 正在练剑的阿礼赏了花田一个眼神。 花田抬起头,无辜的圆亮猫眼对着钟仪。 四目相对——花田低下圆鼓鼓的脑袋,耳朵一颤一颤的。 练完剑的钟礼直接一捏它的耳朵。 花田一抖,抬着头气呼呼地抖动胡须。 它跳下钟仪的怀抱,结果半空中又被阿礼抱住。 花田欲哭无泪:“喵嗷……” “来历不明的小铃铛,嗯哼?还想继续系着?”阿礼眯着眼睛看花田。 就在花田和阿礼展开“斗争”时,钟仪依旧仔细打量着小铃铛,结果就有了惊天发现:在铃铛的开口处,刻着一个小小的字:“白”。 钟仪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张嫣然如花的娇俏笑颜。 是她吗? 钟仪愣愣地拿着铃铛发呆。 阿礼有些疑惑地挑眉,随后目光一向敏锐的他发现了铃铛上的不对劲。 阿礼把花田抱紧了,将铃铛夺入手中:“给我看看。” 钟仪忐忑:“呃……” 钟仪在一边不安地打量着阿礼的神色。 果然,阿礼在看到那个高调的“白”字后,面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他放下猫,的眼神锐利:“白?白家的人?白妗语?” 钟仪挠挠头发:“呃,可能,呃……” 阿礼冷笑:“才说不熟,现在连你的猫上都系着白家的铃铛。” 花田在阿礼脚边蹭蹭。 钟仪拉拉衣角:“我真是不知道,”钟仪用脚尖指向花田,“那个,你可以问花田,它肯定知道。”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移到了花田身上,花田瞪大了圆眼睛:“喵——” 阿礼不语,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下铃铛,塞入袖中。 他眼眸黑亮,笑的坦然:“这个,便交由我来保管。”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花田和钟仪面面相觑:这是,被没收的意思吗? 一人一猫相对无言。 ☆、第二十三章 多事之秋(三) 有一座浩大,又不失古朴清雅的院宅坐落在安都的一隅。 ( 。 )每当夜晚,回廊上挂起的精巧花灯便亮了起来。 偶尔一阵微风拂过,还会摇曳起挂在装饰精美的门边风铃。 穿着清雅的女婢端着几小碟子点心穿过重重的走廊,来到刻着简洁花纹的厢房前。 “叩叩——” 房里传出清脆好听的女声:“谁?” 女婢在厢房外规规矩矩地行礼:“四小姐,雨蝶来送点心给您啦。” 厢房内没有动静。 吱呀一声——门开了,从门里泻出了一室的明亮光彩。 正对着门的里间可以看见清丽大方的装饰,所用的家具一一不是凡品,地上居然已经铺上了软软的羊毛地毯,可见此家非富即贵。 穿着米白色棉帛的白妗语站在门口,披着一件不薄的大衣,头发未束,倾泻而下,显得脸愈发娇小白皙。 雨蝶笑脸盈盈:“四小姐回来多久了。” 白妗语让开门,随意抚摸着自己的一头黑发:“我可一直没出去过。” 雨蝶但笑不语。 往里走,跟在白妗语身后的雨蝶将屋里勾起的重重丝绸帷幕一一放下。 白妗语正坐在侧室里的贵妃榻上,翻着一本厚厚的书:“将点心放下,你就可以出去了。” 雨蝶恭恭敬敬地将小碟子点心一碟一碟地放在桃木茶几上。 雨蝶含笑说:“四小姐,祥祥楼送上的那批铃铛可否满意?” 白妗语从书中抬眸:“铃铛不错,上回去笔墨房见了几支毛笔不怎么精良,我给掌柜记了号,新的图纸在抽屉里,你拿去给二少爷。” 雨蝶点头,转身在白妗语的书桌抽屉里找到了标记清楚的“毛笔图纸”。 雨蝶将它收好,低头道:“雨蝶这就给二少爷送去。” 白妗语点头,将目光放回了书中。 雨蝶行礼退下。 等门合上的时候,白妗语的明亮眼眸中闪过一丝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29 戏谑:不知道,那傻小子发现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白妗语看书看得兴起之时,就听见叩门之声。 白妗语被打扰,她轻轻皱眉并未抬头,道:“谁?” 门外传来清朗的男声:“四妹,是我。” 二哥? 莫非图纸不满意? 白妗语连忙从贵妃榻上起来,披着大衣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袍,身材颀长,眉目清晰的男子,他风度翩翩,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让人心生好感。 白妗语一向喜欢她二哥,便露出笑容:“怎么,二哥知道我房里刚送来了你喜欢的莲花卷?” 白廷做出一副占便宜的模样,朗声笑道:“这么说来,二哥便更要来坐一坐了。” 白妗语咯咯笑着让白廷进屋。 坐在桃木桌前,白廷一边喝茶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白妗语愈发皱紧的眉头,待白妗语开始咬牙的时候,白廷放下了上好的青瓷茶杯。 他柔声安抚白妗语:“四妹,莫生气,这事情也不是他想办便能办成的。” 白妗语看着白廷关切的眼,咽下了卡在喉边就要喷发的怒火。 白廷温和笑了笑:“我先来和你知会一声,果然是对的。这间当铺,价值不小——不过,它也只是一间当铺,你三哥到了年纪,就算再花天酒地,父亲还是得给他练练手。” 白妗语压低声音冷笑:“呵呵,那间当铺之前可是我经营的!现在凭什么拱手送给他?” 白廷见了,但笑不语。 沉默了半晌,白妗语看了看茶几上的纸凭,她的手指开始不由自主敲打着桌面:“二哥,你说,笔墨房旁边的那间小当铺怎么样?” 白廷喝着茶,心道:就你这小狐狸,心思转的倒是快。 白廷放下茶杯,笑道:“店面位置倒是不错,可惜……啧啧。” 白妗语凑近白廷,眼里狡黠:“把它吃下来如何?” 白廷知道好强的四妹的想法,在这方面,他一向赞成。 白廷点了点桌面:“我倒是可以去和韩王爷商量商量。” 白妗语来了兴致:“不如和韩王爷合作,让笔墨房和小当铺连成一户店面,再每年给他分成。” 白廷敲敲白妗语的脑袋:“你以为韩王爷好糊弄,你是不是在敲韩王爷名号的主意?” 白妗语笑笑:“我可早就看上那间店面了,我给你看看我上个月做的文书。” 白廷点点头:“拿来看看。” 白妗语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贵妃榻旁边放置的大箱柜。 里面是放置整齐的一盒盒木质文具,白妗语从最上面抽出一盒,翻出一沓文件。 白廷接过去认真翻阅。 不一会儿,白廷说:“你怎么知道韩王爷一定会要我们从东丹运回的桐木琴?” 白妗语神秘的笑笑:“二哥,你知道老韩王有一把桐木琴吧?” 白廷点头:“那是把上好的极品琴,似乎是当年朝廷御赐的。” 白妗语压低声音:“那二哥猜猜那把琴在哪?” 白廷挑眉:“不在韩王府的宝库里?” 白妗语道:“当然不是。” 白廷看着白妗语卖关子。 白妗语缓慢道:“那把琴,在当年在韩王府任职的琴师——钟函家里。” 白廷有些惊讶:“为何在他那里?钟函这个人我听过,琴技不错……”他揣测道:“莫非是老韩王赏的?” 白妗语笑了,点点头。 白廷抿了一口茶,有些疑惑:“你又从哪里知道的?” 白妗语拿起茶几上的文书翻看:“前几日在他家琴房发现的。” 白廷一阵沉默。 片刻,他说:“你去了钟函家?可有什么线索?” 白妗语抬眸:“目前没有,不过不代表以后。” 她顿了顿,把文书放下些许,露出她那双流光溢彩的明媚眼眸,她轻轻地说:“二哥,你猜我,还遇见了谁?“白廷疑惑道:“谁?” 白妗语像是回忆一般,缓缓的,带着迷惑的笑容道:“我八岁那年,那个在郧地陪伴我玩了好久的呆瓜。” 他慢慢回忆,倒是记起了白妗语八岁那年跟随着自己去了郧地避暑。 他道:“是不是那个陪着你在稻田里面抓鱼的那个小女孩?”接着他又不满地道:“怎么能叫人家‘呆瓜’呢。” 白妗语咯咯笑了:“他不是女孩!”对视着自家二哥的惊讶眼神,白妗语淡淡的收敛了笑容:“不过,他可是一点儿也不记得我了。” 白廷连忙道:“以后肯定会记起来的。” 接着他又诧异地看了白妗语一眼:“怎么是男孩子?”他低头喝了一口茶,问道:“难不成是钟函的儿子?” 白妗语点了点头:“我调查过,是他们家的小儿子——钟仪。” 白廷沉吟:“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白妗语笑笑。 白廷抬头:“那他们家的大儿子呢?” 白妗语拿起文书看,道:“好像叫钟礼,是养子。”她顿了顿,又从文书里抬头:“他和韩王爷倒是关系不错,总是有书信往来,据说,韩王爷连今年首次繁城的阚元阁招生名额都给他内定好了。” 白廷笑道:“本事倒还是不小。” 白妗语回想起钟仪的脸,他清澈的眼眸里面好像全是对他哥哥的信任,干净的嗓音似乎在一遍一遍的否认。 就让这个呆瓜永远是这样就好了。 白妗语这样想着,翻了一页文书。 他白皙的手刚习惯性地捧起茶杯,白廷猛地收缩瞳孔,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只见纸上用的似乎是北晋人用的晋体,笔画勾连不断,与南楚字体差别倒是很大。 他语气很急切地问道:“你说,他叫什么?” 白妗语讶异道:“钟礼啊,礼仪的礼。” 他低头看看,再将这张纸慢慢递给白妗语。 白妗语疑惑地接过,一边看一边慢慢收敛了笑容。 少顷,白廷与白妗语对视。 他们心照不宣,那个花大价钱要找的人——就是他。 白廷连喝了好几口茶,还是掩饰不了自己的眼神。 白妗语也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良久,白廷打破沉寂:“他……这么大的身世,我很好奇,钟家是如何把他作为养子的。” 白妗语道面色不动:“或许,钟家人还不知情。” 白廷道:“你可知道钟礼是哪一年来钟家的?” 白妗语愣了愣:“这倒是没问过。” 白廷沉吟不语。 白妗语轻轻试探道:“这件事情,要不要和大哥商量?” 白廷面色一凝,语气冷了下来:“倒还是不要让你大哥操心了,刚刚娶了美娇娘,哪能分心接手这些小事。” 白妗语立马乖乖噤声。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30 片刻之后,白廷下定决心一般,他道:“这样罢,先将此事瞒下,一时半会儿北晋人也无法有何动静,乘此时机,多多打探,虽然,这些特征真的是与这个钟礼极其的……相似。” 白妗语道:“这也是拖延之法,我倒是对钟家有些了解,或许可以从钟仪那里套些消息。万一是真的,我们还是尽快上报给朝廷。” 白廷严肃道:“此事务必保密。” 白妗语点头,悠悠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个秘密,还没有到要公开的时候,所以目前必须将它弄得清清楚楚,否则,后果不是他们白家可以承受的。 白家的灯火繁华,安都的夜晚似乎一派宁静。 ☆、第二十四章 多事之秋(四) 今天是个好天气。 阳光柔软的从窗户外面渗了进来,早晨清新的气息散布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花田轻松地跳跃到钟仪柔软的床上,然后一屁股坐在钟仪的淡青色棉被上开始进行“泰山之压”。 钟仪被“泰山之压”压的喘不过来气。 他对着一大早“蹲”在自己被子上的花田,内心无力,钟仪的 眼睛眯成一条线,呢喃道:“你的铃铛在阿礼那儿,大清早的把我弄醒也没用。” 说完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顺势就要倒回被窝里。 花田抖抖胡须,看着钟仪倒回了被窝。 过了一会儿,“停停停——” 钟仪猛地坐起床,表情无奈道:“别在我的身上踩!” 花田淡定地停止了跳跃运动,收回自己的雪白小爪子,安静地蹲在钟仪身侧。 一人一猫对视良久,钟仪妥协。 “好吧——”钟仪把大清早就起来闹腾的花田抱在自己怀中,“今日中午回来我便和阿礼说说,现在我要起床洗漱去上学了。” 花田满意地蹭蹭钟仪的脸,钟仪感受着花田柔顺光滑的毛,心里叹道:唉,这年头,养猫不易啊。 穿上云英书院的学院长袍,站在镜子前,钟仪觉得自己长高了。 拉开垂落在地的帘幕,光线亮堂,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头发乌黑,整齐束着的少年,修改过的长袍很好地勾勒出了少年时期特有的清瘦身材。 钟仪拍拍自己的脸,凑近了看,发现自己的眼睛比起以前似乎变圆了一些,下巴却变尖了一些——这倒是有些像他父亲,钟函年轻时候的模样。 钟仪对着镜子里面的少年叹息:“唉,不够英俊。” 脑海中突然浮现夏季时候,阿礼的衣服因为汗湿而变得紧紧包裹躯干的模样——那修长身材和均匀包覆着躯干的肌肉。 钟仪不甘心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又掐掐自己的腰腹部,并没有发现任何肌肉的痕迹。 钟仪垮着脸:“……” 还是别想这些了,钟仪理理自己的衣服,回头喊:“花田,走了。” 花田迈着小白脚跑到钟仪身边。 路过庭院,栖息在竹林里的鸟儿啼鸣了起来,秋天的早晨,似乎也并非一派凝固。 好心情地抱着花田,同仆人们打打招呼,来到了饭厅。 花田非常自觉地跑到饭桌下自己的猫食盆旁,阿蓉面带微笑,和和气气地为它加饭:“今日吃些小鱼片吧。” 花田咪咪嗷嗷地心奋起来。 雕花木窗打开了,爹爹移植过来的冷叶木的清幽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生宁静。 擦过手,上了饭桌,爹爹和娘亲已经开始布置早饭了。 钟函精神显然不错,边摆着筷子边哼着小曲子。 钟仪落座,左看看右看看,居然没有看见阿礼。 钟仪好奇道:“爹爹,阿礼呢?” 钟函给他递来一碗豆腐脑:“阿礼?他起早去天场练剑去了。” 钟仪内心吐槽了阿礼一番,又道:“阿礼武试是在哪一天?” 燕惠喝着小米粥,用手绢擦拭着嘴角:“不是十月二十号和二十一号吗?”她算了算,“六天之后便是。” 钟仪漫不经心地吃着酥糕。 六天之后,他还是要去上学,本想去看看阿礼在比武台上的英姿呢。 钟函停下筷子道:“小仪,十一月初你便要考中级琴师证了,前几日的曲目练熟了没?” 钟仪苦着脸点点头:“熟是熟了。” 钟函和燕惠对视一眼,看出了钟小仪的烦闷。 钟函伸出手,安抚地摸摸钟小仪的柔软头发:“小仪,你天资聪颖,便要更加努力,专业琴师资格证不算什么,等你拿到中级琴师证后,便再拿高级琴师证,到那时候,你就可以考宴会级别的琴师资格证了,你不想和爹爹一样吗?” 钟仪抬眸看看爹爹黑亮眼眸中的温柔鼓舞,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燕惠莞尔一笑:“任何时候都要进取,小仪,爹爹和娘亲都希望你可以成为宫廷级别的琴师,你可不要在这里便放慢了步伐。” 钟仪低头应了:“我知道了。” 钟函道:“中级琴师证并不难拿,爹爹的学生大部分都可以的,更别说我们家这么聪明的小仪了。” 钟仪听了,果然翘起了小尾巴:“那是当然,爹爹放心。” 燕惠忙夹了一块小葱饼:“不说了,赶紧用早饭吧。” 吃过早饭之后,钟仪站起来和爹爹娘亲告别:“我去上学了,爹爹娘亲慢用。” 爹爹在饭桌边向他微笑。 燕惠道:“路上小心些。” 钟仪边走边回头:“没事儿,马大叔送我。” 到了门口,跟出来的花田蹭了蹭钟仪的脚,钟仪蹲下摸摸它的头:“花田,以后别老是蹭来蹭去的,容易秃毛。 蹭得正欢的花田:“……” “怎么站在门口?” 回头,只见朝气蓬勃的俊朗少年负剑走来。 原来是钟礼回来了。 本来在钟仪脚边蹭来蹭去的花田。似乎按捺不住看见美男子的激动,一下子往钟礼身上跳过去。 只见最近伙食很好导致更加圆肥的花田一下子蹦跶到了钟礼的胸前,钟礼施施然一捞,花田就稳稳当当地趴在了钟礼的怀抱。 “喵——” 花田极有满足感地甩了甩尾巴。 钟仪捏捏阿礼的肩膀,又捏捏自己的:“怎么感觉不一样呢?” 阿礼摸着花田的毛道:“肉质不一样。” 钟仪瘪嘴。 他抬起黑亮的眼睛看钟仪:“你不去上课?” 钟仪道:“这不是要去了。” 摸了摸花田的头:“花田乖。” 马大叔在马车旁道:“小少爷,咱们走吧。” 钟仪道:“来了,”走下阶梯,他回头看阿礼一眼,他很想说:“阿礼,把花田的铃铛给我好吗?” 或者乖巧一点? “阿礼哥哥,把花田的铃铛给我好吗?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31 ” 看着阿礼站在阶梯上的模样,他还是艰难地把话咽了下去。 就在他打算另想方法时,阿礼朝他笑了,笑的阳光又明亮。 他温和地说:“路上小心。” 钟仪呆住:“……” 阿礼一向俊朗的面容只是出现几丝温柔,就顿时让钟仪心中的念头骚动了起来,但是他最终还是将这翻滚的念头强行压了下去。 上了马车,钟仪挥手地告别了钟礼。 他掀帘看着早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和周边的喧闹店铺,钟仪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他在心中欢呼,快速做好了小算盘。 去书院的路似乎因为熟悉感而变得越来越近。 坐在马车上的钟仪只是在心中默背完一个乐谱,马车就平稳地停了。 车帘掀开,露出马大叔憨厚的微笑:“小少爷,到了。” 高高兴兴地和马大叔道了别,钟仪便向知琴楼走去。 他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踏进了熟悉的学堂。 呃…… “抱歉,走错了。” 钟仪带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灿烂笑容退了出来。 他敲敲脑袋,揉揉眼睛——没有错啊,学堂标号是对的。 但是—— 只是过了一个短暂的假期而已,为什么刘赋和陈澄就已经变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了?! 他再次迈出步伐,探头窥视。 只见刘赋坐在了他的座位上,一把勾搭着陈澄,两张脸挨得极其近,两人嘀嘀咕咕地似乎再说什么。 虽然疑惑,钟仪还是走了进去。 刘赋丝毫没有自己占了别人座位的自觉,看见了钟仪进来之后,很随意地说:“钟仪,你先坐我的位置上,我和陈澄说个事儿。” 钟仪诧异归诧异,还是很乐意给个机会让这两位一见面就脸红脖子粗的兄弟关系改善点。 于是钟仪落座,掏出那本爹爹交给他那本《中级琴师必练曲目》开始看乐谱。 钟礼坐在刘赋的座位上看了一会儿书。 他看书的时候一向安静,周围的纷纷扰扰全都如不了他的眼。这点,无论是钟函,钟礼,还是钟仪在看书这点上,倒是如出一撤的专心认真。 钟仪的眉目清秀,额头光洁,垂落在白净脸颊侧的几缕乌黑发丝更是给这还有些稚气的清秀脸孔添上了几分书卷气息。 没过一会儿,学堂的管事人员来了:“九名琴子,去琴房练习上周曲目,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足够从早上练到中午。” 收拾书本的钟仪低着头,耳里却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声音有些耳熟,但是等他抬头,却没有找到声音的对象。 他低头随便地想想,的确是啊,两个时辰,不长不短。 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隐隐的生出了茧。 这些,作为琴师,都是必须适应的。 他随着队伍向琴房走去,坐在了固定的位置开始练琴。 琴房很大,每把琴的座位分隔很大,钟仪看了看上首——嗯?今天怎么没有夫子来看堂? 或许是有事耽搁了吧。 钟仪沉淀下了心情,安安静静地回想旋律。 不一会儿,每把琴都慢慢吟唱起来,含蓄隽永的琴声如软软的细线,萦绕了整个琴房…… 钟仪抬起清澈的眼眸,带着暖意的光线轻轻抚摸着少年的指尖,这种安静的时光,真是美好。 ☆、第二十五章 多事之秋(五) 钟府—— 钟礼吃过早饭,便打算回天场。 燕惠将袖子轻轻卷起,收拾着碗筷:“有没有碰见付师傅?” 钟礼点了点头:“他说晌午在天场见面,要传授一些经验。” 钟函听了,笑着道:“阿礼,好好练,晌饭若不能赶回来,我便让仆人送过去。” 钟礼想了想道:“那便送吧,”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晌午我在天场练武台下面等吧。” 燕惠道:“练武辛苦,娘等下给你做好吃的带去,要不酱猪蹄?秋天……清蒸螃蟹怎么样?不不不,还是做肉排之类的。” 看着燕惠开始慢慢念叨,钟函不由的勾起唇角:“慢慢想,你做的,阿礼都喜欢吃。” 钟礼听了,回眸笑笑,眼底一片暖意:“谢谢娘。” 和钟函燕惠告别之后,钟礼便步履矫健地来到了琴房。 奇怪,上次的短刃呢? 钟礼看看光洁的桌面,拉开了每一层的抽屉都没有找到。 站在琴房中央,他双手抱臂,修长的眉不由地轻轻锁起——记得还是上次来看钟小仪练琴,好像是说话之后就随手将短刃放在了琴房的书桌上。 啧,随手放东西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那柄短刃比起韩王爷送给钟小仪的那把装饰华丽小刀真是简单朴素,但端的是锋利无比,只要用对了力度方向,挥舞时都有破风之声。他使用了不短的时间,也算是手熟了,如果让他更换,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当钟礼正凝神打量着周围景观之时,突然在角落里传出“乒乓”一声。 钟礼眼神一凝,看向发出声音之处,厉声道:“谁!” …… 一片安静之中,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声音从角落传来,钟礼瞳孔微缩,墨黑的眼眸锁定着位置,向声音发出之处慢慢靠近。 来到钟小仪那把放置好的桐木琴旁边,就看见圆滚滚的一团在刨着什么,而他刚才正寻找多时的那柄短刃便躺在一边。 钟礼:“……” 钟礼迈着黑色长靴走了过去,一把将那圆滚滚毛茸茸的一团拎了起来。 刚想教训几句,就看见花田有着不正常的愤怒。 钟礼挑眉看花田的圆亮猫眼,发现它是真的不开心,想到它备受小仪的宠爱,不由的放柔了几分语气:“嗯?怎么了。” 花田似乎找到了倾诉对象一般,用受委屈找人打抱不平的态度伸出雪白小猫爪指着它的猫窝。 怒吼:“喵嗷嗷——” 钟礼看着它的小猫窝,里面的小薄毛毯似乎是被它自己翻出来的。看着花田愤怒的猫眼,钟礼觉得有几丝疑惑。 他把花田放下地,花田一把钻进猫窝,刨啊刨,刨出一张折叠小小的纸出来。 似乎是刻意放进去的。 谁会放到琴房花田的小猫窝里? 会不会是小仪? 钟礼觉得有这个可能。 花田仰头看他, 表情微显无辜,且带着有猫对于被侵犯领地的恼怒。 不像是作假。(虽然这只猫曾经多次利用自己水汪汪的眼神成功地“蒙骗”了他的主人。) 既然是小仪藏得,做哥哥的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带着窥探钟小仪秘密的莫名愉悦感,钟礼带着有些坏坏的笑容将纸打开,撞入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32 他眼帘的,却是女子独有的清秀小字。 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 “无端心绪忆往年, 碧绿流光只偷闲。 花红不待秋风卷, 自怜岁月改故面。 尘埃见见锁绮屉, 绣绢又逢少年郎。 ——白妗语喜遇钟仪。” 钟礼唇角的笑容慢慢消失。 花田本来在他的脚边转着圈圈,却因为猫的敏感本性,敏锐地察觉了钟礼的不快。 它蹲在安全距离抬着头,看着钟礼的脸色慢慢变得阴沉。 “……” 它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再跑远了一些蹲下。 等花田在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钟礼不同往常的,如深潭之水一般暗沉的眼眸。 “……” 它抖了抖自己身上已经立起来的寒毛,想动,却又不敢动。 花田就眼睁睁地看着钟礼将侵犯自己领地的纸蹂躏成一团,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花田傻愣愣地蹲在原地,不明状况。 钟声远远传来,琴房的琴声也渐渐散了。 管事人员看着他们一个个走出门,看见了钟仪,微笑了一下。 钟仪也规规矩矩地给他还礼。 因为钟仪的日常表现一向不错,琴技也巧妙,对乐声感知好,所以夫子和琴房,书房的管事人员一般都对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钟仪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眼皮跳的厉害,这种不踏实的感觉以至于他迫切地想回到家里。 他快速地穿越人流下了楼,便看见一袭熟悉的青衣优雅地站在那里。 “爹爹!”钟仪绽开笑容,迅速朝着钟函奔去。 钟函转身,微笑,伸出手抱住钟仪:“怎么了,肚子饿了?” 钟仪想了想:“或许,想回家吃饭。” 钟函笑着点头道:“好,我们回家。” 今天是晴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没有阻碍的阳光肆意地洒满了天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斥着街道的喧哗,倒是一派繁华场景。 钟礼穿着一袭黑色劲装,在高高的练武台上和付武过招。 晌午的太阳带着灼热的色彩,给眼帘里的一切镀上光晕。 看不清…… 快速地出招,旋转,收势,接拳……钟礼觉得自己的眼睛生疼。 他动作慢了一瞬。 付武表情一凛,狠狠地踹出一腿攻击钟礼的下盘。 钟礼一惊,惊险地堪堪退了几步,又被付武凌厉的攻势对的吃力。 不消多时,钟礼渐渐显露了弱态。 付武不满的表情越来越明显,他突然停手,钟礼一个趔趄,还是稳稳站住了。 对着付武不同往常的严厉目光,钟礼低下了一向高高抬起的头。 “你今天怎么回事?虽然你的武功在你这个年龄已经算是不错的水准,但是——你自己明白,或者你想做个平凡的优秀者?!” 付武语气不善,甚至吹起了他的大胡子——如果钟小仪看到,一定会觉得好玩,但此时此刻,钟礼却从他的气势之中感受到了军人的刚硬。 钟礼紧抿着嘴唇,眉头锁起:“师父,徒弟知错。” 付武看着钟礼,不发一言。 半晌,他问钟礼:“刚才为何对不上我的招式。” 钟礼道:“徒弟……方才觉得阳光刺眼,看不清。” “哼!”付武冷笑,“好一个看不清,你可知道为何看不清?” “徒弟不知。” “那是因为你的心思不在这里!”付武大声吼,惹得下面的行人抬头看他。 “……” 二人沉默了半晌,付武瞥着他:“过几天武试,你知道吧。” 钟礼点头。 付武叹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钟礼,你是我带过的最有悟性的徒弟,以后,你就会明白,任何时间地点,你都不可以因为心中的杂念,而失去了自己的准头,自己的目标!这对我们来说,是致命的!” 钟礼听闻,沉声道:“明白。” 付武看了看他,点头,便转身离去。 钟礼看着他的宽阔背影,眼神坚定地说:“付师傅,我会成为,你所带的最优秀的徒弟!” 付武脚步一顿,朗声大笑。 他回头,看着钟礼道:“别让我失望。” 钟礼对他点头。 他见了,便转身自己大步地下了练武台。 他看着付武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少顷,他抬起黑亮的眼眸看着天空上的秋阳,钟礼知道,这是自己的错。 无奈他只要一想起那张纸条,就不由联想——这是不是小仪放的?这肯定是的。 可是,小仪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瞒着他了。 或许,这不是第一次。 白妗语,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旦他去了繁城,那会不会…… 想到一些又一些,他便觉得烦闷。 武试便在六日之后了。 钟礼,这是你该专心的时候了。 咬了咬牙,他便开始拔出腰间的长剑,在练武台上旋转舞剑,日光折射出少年矫健的身姿,他的剑锋快如闪电,一瞬之间便已经看不清招数,那抹快速移动的黑色身影迸发出不容人小觑的气势。 已经到了饭点,被燕惠细心嘱咐过的钟家仆人等不到人,便上了练武台,却被自家大少爷的凛冽剑气吓得不敢随意动弹。 他拎着饭盒,两只腿有些微微的颤抖。 钟礼看见了他,便收了剑,他站的笔直挺拔。 钟礼问他:“娘给我做的午饭?” 仆人还沉浸在钟礼刚才带给他的冲击感,结巴道:“是……是的,夫人特意叮嘱过的……要小心拿好……趁热吃……还,有,小少爷也刚刚到家了……还找您呢……” 钟礼听了不语,已经显出刚毅轮廓的脸庞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仆人一时间也不敢出声。 过了半晌,钟礼席地而坐,将剑放在一旁,拿过了一抽抽的饭盒,一打开第一个盒子,便是香气四溢的排骨汤。钟礼看着热气腾腾的汤,便浮现出燕惠的温暖笑容。 钟礼看看依旧站的有些拘谨的仆人,放缓了语气:“坐吧。” 仆人推辞一番,也坐了下来。 第二个盒子是酱猪蹄,第三个盒子是满满的米饭和搭配的蔬菜小炒。 在高高的练武台上,钟礼用着午饭,不发一言。 ☆、第二十六章 多事之秋(六) 下午钟函书院没有事宜。 待燕惠收拾了碗筷,钟函便陪着她去街上挑选花灯了——娘亲说她上次看到了蝴蝶模样的花灯,又忍不住想买了。 小时候钟仪很好奇娘亲为什么喜欢花灯,于是当他把头枕在娘亲膝头的时候便问娘亲:“娘亲为何总是买那些漂亮的花灯?” 这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33 时候燕惠从书中抬头,红唇轻轻扬起。 她眼神明亮光彩,似乎想到了非常美丽的故事,她说:“因为,娘亲和爹爹,是在安都的灯会上结识的。” 钟仪缠着让她说下去。 燕惠咯咯地笑了,她说:“那个夜晚,是安都最璀璨的夜晚。当时我从商贩那里挑选了一个花灯,到了花灯大会的地方,听说每个青年男女都可以在这里拿一个花灯,这里的花灯是特别的,灯盏打开,会有一张字条,而字条,便是可以自己写的。” 钟仪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没见过这种花灯。” 燕惠道:“大概便是这花灯制作有些精巧,或许失传了吧。”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后来和你爹爹相遇相识,本想再去买,也不知何故再也寻不到了。” 钟仪听闻,又催促燕惠道:“娘亲继续说。” 燕惠伸出秀指轻轻点了点钟仪的额头,但还是用甜蜜的声调继续说着:“那时候,我也是觉得新鲜有趣,便拿了一个花灯,在里面随意写了一句‘灯火明,花不眠’,后来说,要互相传递,便将花灯给了身旁的一位女子。随后由灯会的支持人打乱了花灯,让我们上去选。” 钟仪眼睛亮晶晶的:“娘亲拿到了爹爹写的?” 燕惠脸上浮起明艳的笑容:“我当时选了一个兰花形状的花灯,打开灯盏,上面写着‘月圆夜,灯如昼,月比伊人容,只堪羞’。当时只觉得羞涩,刚抬头,便见你爹爹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当时我在想:这是多么清俊的男子啊。” 钟仪问:“爹爹找你说话了?” 燕惠笑着点头:“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让我把花灯还给他。” 钟仪:“……为什么啊?” 燕惠有些俏皮地歪了歪头,眨眨眼睛道:“谁知道呢?不过一来二去,倒是碰见缘分了。” 钟仪吃完了午饭,趴在凳子椅背上和花田大眼瞪小眼,最后等来仆人的一句话:“小少爷,大少爷已经在天场用过午饭了。” 钟仪:“……” 他坐直了身体,轻轻咳嗽几声:“谁说我在等阿礼了,我是在和花田玩呢。” 花田扭曲着猫脸从钟仪的怀抱里钻了出来, 扬了扬尾巴。 这是在撇清关系吗? 仆人尴尬:“……” 钟仪猛地一把抱起花田,头也不回地走出花厅:“走!你这不识好歹的呆猫!” 风中传来花田凄惨的猫嚎—— 到了钟仪的房间,花田开始拼命撒娇蹭人。 钟仪在软榻上悠闲地喝茶,他看了看在地毯上面打滚的花田:“别做梦了,我是不会给你找铃铛的。” 花田愣了一愣,敏捷地爬到钟仪的膝头上开始睁大自己的猫眼,慢慢的,它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配上那张小圆脸,十分惹人疼爱。 钟仪一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相反,他的心地十分柔软,所以他还是弯下腰抱起了花田,道:“好吧好吧,算是了了你的心愿吧。” 花田眼睛一亮:“喵!” 抚摸着花田的柔软皮毛,心里开始计划。 中午有一段休息时间,下午再上课,所以钟仪放弃午休时间,带着铜板溜出了家门。 早上他本来想向阿礼直接要,尽管阿礼后来向他释放了“善意的笑容”,但是他还是觉得这种行为风险性高,回想起昨天晚上阿礼的眼神,嘶……他真的没有打寒颤! 中午阳光明媚,街道上人倒是不太多,钟仪直接奔向了离家不远的一家祥祥楼分店,记得早上他在马车上看到了店铺里挂上了不少小玩意,说不定就有类似的小铃铛。 他前脚刚迈进门,掌柜就笑眯眯地迎出来了:“这位小客官想买些什么?我们祥祥楼玩的用的乐的耍人的样样都有。” 钟仪道:“我想买那种红色缎带系着的小铃铛,有卖的吗?” 掌柜一脸你真识货的表情:“哎呀呀!这位小客官真是厉害!来来来——”掌柜抬手一指,只见这间不大的店铺里的天花板上挂上了不少红红亮亮的金色小铃铛,远远打量,倒是和花田的那只很像。 掌柜殷勤道:“这是前几天新近的,保准过几天安都就流行啦!客官不如多买几个?” 钟仪笑着看向掌柜道:“上面有刻字的吗?” 掌柜手脚麻利的下了一大把铃铛让钟仪挑选:“上面刻得字体不一样,有的是 ‘百家姓’,有的是关于美德的,对了,你看看,这儿还有花花草草的图案。” 钟仪认真的翻看着,发现了一个铃铛上刻着“礼”字——买一个送给阿礼?再找一找,果然找了一个“仪”字。 在“百家姓”里面找到了“钟”字。 钟仪满意地拿着闪亮的铃铛道:“好了,付账吧。” 告别笑眯眯的祥祥楼分店掌柜,钟仪带着好心情回到了家中。 看了一下钟,才过去了半个时辰,看来还是可以休憩一会儿了。 回到小阁楼,给正在晒太阳的花田系上刻着“钟”的铃铛,花田是一只内心粗糙眼神不犀利的小傻猫——它见模样差不多,便心满意足地蹭了蹭钟仪,然后惬意地继续晒太阳了。 蹬蹬蹬地跑到楼上,发现阿礼还没有回来。 唉——钟仪推开钟礼的卧室房门,正午的阳光照在阿礼深蓝色的床单上,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钟仪坐在钟礼的软摇椅上发了一会儿呆,本来打算一回来就给阿礼的……瞅了瞅挂在墙上的钟,过去了一刻钟了。 钟仪打了个哈欠。 等到他一觉醒来,房间里还是空荡荡的,鼻尖全是清新的气味,钟仪享受般的呼吸一下,便从软摇椅上起来。 至于铃铛,还是等晚上阿礼回来时给他好了。 这么想着,摸摸还在阳光下打着呼噜的花田,它眯起眼睛看看钟小仪,又惬意地睡下了。 爹爹娘亲在院落里挂着花灯,喜气洋洋的。 钟函看见钟仪,道:“去上学罢。” 钟仪点点头,问:“爹爹,这是做什么?过节?” 钟函瞪大了他清润的眼眸,连忙转头看了看在打量一只蝴蝶花灯的燕惠,把钟小仪拉到一旁:“是你娘亲的生辰啊!” 钟仪才反应过来,脸红地反驳道:“我知道我知道,十月十五!” 或许是钟小仪声音大了,正在打量蝴蝶花灯的燕惠回眸一笑,走过来摸着钟小仪的脸颊,柔声道:“是在说娘亲的生辰?” 钟小仪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燕惠笑脸盈盈地看着钟函,钟函微笑道:“我前几日便和酒楼打过招呼,明晚的酒酿是我们家的。” 燕惠笑了,娇嗔道:“就你还记着我喜欢酒酿。” 钟函面色温柔:“也就那家酒楼做的正宗,就是买的人太多了。” 钟小仪看了看爹爹娘亲,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34 觉得自己插不上缝。 钟小仪道:“爹爹娘亲,我上学去了。” 燕惠笑道:“路上小心。” 钟函将钟仪送上车,钟仪在马车上向钟函挥手。 秋天的下午,风中飘动着衰落与新生的混合气息,有的树木依旧青绿,而有的已经开始凋零。 钟仪和马大叔告别,带着笑容向熟悉的知琴楼走去。 路过草坪,发现在草坪上的玩耍的雪白兔子不怕生人,朝着钟仪蹦蹦跳跳地过来。 钟仪驻足,弯腰道:“小兔子,过来过来——” 软软的毛球温热而可爱,王散因的冰冷气息显得极其不协调。 “呃——”钟仪抱着兔子,呆愣地看着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的紫色身影。 王散因依旧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路过他,走进了前面的那幢楼。 “……” 这种高傲的气息是别人模仿不出来的,刚才路过的紫色高挑身影不确确实实的就是王散因。 钟仪傻愣了半天,才听见钟声。 “上课了!”钟仪匆匆忙忙地将小兔子轻轻放回草坪,马上提着步子跑进知琴楼。 到了二楼,祝夫子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抱歉夫子……”钟仪尴尬地平息自己的喘气声。 祝纹温和地向他笑笑:“进来吧。” “谢夫子。” 钟仪连忙走进来坐到自己位置上。 祝夫子朗声道:“那么,请拿出《琴卷》一册,这册要结束了,笔记愿各位记牢。”祝夫子打开书,“翻至第一百二十章。” 糟了,书还没拿出来。 钟仪慌慌忙忙打开书桌肚子,结果……不对,不是这本,咦?也不是这本…… 祝纹已经开始讲课的时候,钟仪还是在红着脸翻找书桌。 祝纹不得不停下:“怎么了?找不到书吗?” “呃……” 他把书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琴卷》的影子。 刘赋在旁边嗤笑道:“书都找不到还来上课。” 听到这一句,钟仪的脸更红了。 旁边的陈澄道:“不如同我合看一本?” 钟仪感激地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眼里全是讥讽和嘲笑。 钟仪愣愣地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过去。 只听见祝夫子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无碍,用我这本吧。” 钟仪转过头看着祝夫子近在咫尺的清浅笑容,心里一片温暖。 ☆、第二十七章 多事之秋(七) 上午一整节课都是祝夫子的,祝夫子果然厉害,一整节课都是空手讲课的,滔滔不绝而且神态从容,做的夫子看来都是有两把刷子。 ( 。 ) 钟仪低着头看着祝夫子的《琴卷》,上面用朱红色的笔墨写着批注,字体工整清晰又不失圆润,他细细研读着,觉得祝夫子揣摩琴谱十分细腻,细小的音调变化都能捕捉。 相比之下,自己的笔记真的粗糙了很多,回去之后要细细修改了…… 想到这里,他就头疼,他的书哪里去了?落在什么地方去了? 当钟声回荡在云英书院的时候,窗外的夕阳已经染红了一片晚霞,阳光在知琴楼旁边的一棵粗壮茂密的树叶上跳跃着。 祝夫子宣布散堂,其余人都快速地收拾下楼了。 钟仪尴尬地站在祝夫子面前:“夫子,谢谢你。” 祝纹温和地笑笑:“没有关系,你的书放哪里去了?丢在家里了?” 钟仪也一脸迷茫:“没有,我记得一直放在书桌里面的。” 祝纹踱步到钟仪的书桌旁,扫了一眼,居然一脸诧异地看向钟仪:“小仪,你没有给书桌上锁吗?” 什么?! 钟仪恍惚看了看刘赋李牧陈澄他们的,发现他们的书桌居然都不约而同地挂着一把把散着寒光的锁。 “这……” 祝纹有些叹息:“怨我,忘了和你知会一声。” 钟仪试探道:“他们上锁……是怕别人拿错书本?” 祝纹摇头道:“有时候,是有一些琴子借去别人的笔记没有归还的……” 钟仪了然,心里沮丧,强打起笑容说:“或许,我丢在家里了。中午我在我哥哥的房间里小睡了一会儿……估计是落下了。” 祝纹微笑道:“若找到便是好了。” 钟仪点点头不作声。其实他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中午练完了琴,便直接回去了。 祝纹看着钟仪低垂眼睛时,轻轻颤抖的纤长睫毛——真的像一只蝴蝶在颤栗一般。 祝纹在心底叹息:这孩子,心里想什么,其实都写在脸上。 钟仪告别了祝纹,发现马大叔在等他。 马大叔憨厚地笑着:“小少爷,老爷去王员外家了,临时托付让我来接你。” 钟仪看着马大叔的笑容,满满的心事倒不出来。 他只是乖巧地点头:“多谢马大叔。” 马大叔瞧出了自家小少爷似乎有些失落落的,他心里想的是:估计老爷没来,少爷有些难过? 想到这里,他驾马车的时候,便一直说笑话给钟小仪听,钟仪听着听着,便哈哈哈的乐了。 毕竟是孩子心性的钟仪,那些烦恼事很快便抛之脑后。 天场练武台—— 钟礼午饭解决后,便将饭盒给仆人,让他转告说:他打算一直练到下午。 他只要偶尔分神,心里却还是没由来的觉得烦躁。 一个回旋,长矛一下刺进了靶子上。 刺目的阳光在冰冷的矛头上反射光线。 钟礼神色淡然的收回长矛,站在高高的练武台上俯视着底下的行人。 风轻轻吹拂着钟礼墨色的黑发,描摹着他英挺的面部轮廓,深邃的黑亮眼眸看着远方——这幅模样,倒是给人一种凛冽的气质。 钟礼抬眸看看将要下落的太阳,抿了抿唇,驻足了片刻,回身离去。 他慢慢走下练武台,淡淡阴沉的夕阳光影里,他的背影笔挺宽阔。 等他走下了练武台,向前走远,他背影里的的阴影才慢慢显露出来。 露出的先是一张俏丽的脸颊和鬓间的杏色蝶钗。 白妗语刚才在暗处默默打量着,微微眯起杏眼:相貌身材倒是不错…… 白廷点头道:“这个钟礼,倒是有几分不同之处。” 白妗语抬眸道:“此话怎说?” 白廷勾唇一笑,侧头道:“这需你自己观察识人,这点,白家的人都得擅长。” 白妗语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嘴里咕哝着:“二哥就喜欢故弄玄虚。” 白廷听闻一愣,无奈一笑,追了上去。 二人似乎在慢慢交谈,但是显然压低了声音,很快就听不见声响。 这时,转角处走出了方才明明走开的,穿着黑色劲装的俊美少年。 他看着二人离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35 去的方向,黑亮眼眸中闪过一丝暗光:白家的人?似乎在追踪他?又或者是,调查他? 他沉吟不语,顷刻,便冷着脸快速掉头离去。 不一会儿,夕阳的阳光完完全全的被黑夜所遮蔽,安都的灯火三三两两地开始亮起。 等他推开家门,便是一只带着叮叮当当的毛球滚了过来。 铃铛——白家——白妗语?——烦躁。 钟礼虽然是轻轻锁起了眉头,但还是接住了这只被他弟弟宠溺无比的花猫。 花田讨好的看着美男子:“喵!” 钟礼一下子就发现了花田脖颈上的铃铛,心里疑惑:铃铛明明在我手里,怎么又回它脖子上了? 他一个眼神,花田接收后立马乖乖不乱动,水汪汪的圆亮眼睛看着钟礼的下巴。 将铃铛解开,修长的手指中拿起铃铛,在大门的光线中,上面赫然是一个“钟”字。 嗯?没有看错吧? 再仔细看看,依旧是端端正正的“钟”字。 莫非——钟仪脑中浮现了一张无邪笑颜。 肯定是小仪。 钟礼终于勾起了今天的第二抹淡淡的笑容。 在它怀中的花田表示:它看呆了。 等到钟礼路过厢房,燕惠刚好从房里出来,笑的温婉:“阿礼回来啦,今日练得辛苦,先去房里沐浴吧,过会儿便用晚饭。” 花田听到“晚饭”两个字,便条件反射地凑到燕惠的淡紫流仙长裙旁绕圈圈。 钟礼笑着走了几步(实际上是离开了花田的黏人范围),他突然又回头问:“爹呢?” 燕惠微笑道:“他去你王叔那儿了。” 王员外? 钟礼点头,便向庭院走去。 他听见娘亲在他身后说:“对了阿礼,小仪回来了,在你房间里,说是有东西要给你。” 钟礼顿住:“……” 钟礼并未转身,但是唇边还是勾起了今日的第三抹笑意。 庭院里亮起了姹紫嫣红的蝴蝶花灯,在柔柔的风中轻轻荡漾着,钟礼驻足,闭上双眼,觉得内心平静又夹着小小的期待。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 这真是令人愉悦的感受。 待他再睁开眼睛,就看见钟仪趴在他的天窗上呆呆地凝望着他。 两人的视线交织良久,钟仪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往下爬,期间还听见“哎呦喂”的一声惨叫——估计是直接摔到地板上了。 钟礼想象出钟小仪的悲催模样,不厚道地笑出了声音。 他慢慢在夜色中走进那扇已经打开的门,似乎是等待他走进。 来到一楼钟仪的房间里,就听见楼上“咚咚咚”的声音。 果不然,钟仪急急忙忙地下楼,头发散乱,一手还揉着腰,看见阿礼就站在楼梯口,才放下了揉着腰的手。 钟礼的一头黑发在暖暖的灯火下显得极其的柔顺,连带着他的眼眸都温柔了许多。 钟礼笑道:“摔了?” 钟仪连忙摆手:“没摔没摔。” 钟礼问道;“饿吗?” 钟仪连忙摇头:“不饿不饿。” 钟礼低头笑了一下,又抬头:“等我?” 钟仪连忙摆手,又连忙摇头,最后红着脸点点头。 钟礼内心十分愉快,好像一整天的坏心情全都消散了,他笑着说:“等我做什么?” 钟仪抬眸看他,眼睛清澈明亮,他腼腆地从袖中掏出一只红红亮亮的铃铛递给钟礼。 钟礼接过,仔细一看,上面是个“礼”字。 他笑笑:“你是不是还买了一个‘仪’字?” 钟仪惊愕:“阿礼……你怎么知道?” 钟礼笑而不语,心里想:买了我的你会不买你的? 钟仪从袖中又掏出一只铃铛,与钟礼的那只是一模一样的,不过上面刻了一个“仪”字。 钟礼将刻着“礼”的给钟仪:“你留着这个。” 钟仪看着他将刻着“仪”字的铃铛放入怀中,歪头不解。 他却并不解释,朝钟仪笑笑:“你可得好好留着。” 钟仪看着他的明朗笑容,很狗腿地连连点头,并拍着胸膛道:“阿礼放心!” 钟礼上楼道:“我先去沐浴。” 钟仪在楼梯口下方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钟礼上了楼,便散开了束着的长发,黑色的发带解开,如墨的长发便如瀑布般倾洒在背后。 步入了卧室,便察觉到了有人“入侵”的痕迹:他的软摇椅上的薄毯子被卷的乱七八糟,书桌上的书被翻着没有合上,天窗的风吹了进来,帘子卷了起来,床上倒是没什么乱,他走近了几步,用手指慢慢地从深蓝色的床上夹起几丝长长的黑发。 钟礼面无表情:“……” 他估计到了场景:钟小仪上楼,先是在软摇椅上小憩了一会儿,然后在他的床上打了几个滚,最后觉得无聊了,便在书桌前看了几页书,看不进去便到天台上发呆,结果刚好看见了他,手忙脚乱的下来,所以天台没有关好。 钟礼无奈地理了理他的房间,然后开始解开衣服,穿着里衣向浴室走去。 走到卧室门口,便看见钟小仪正在他的书房翻翻找找。 钟礼看了一眼,心想:估计是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想要研究了。 便没有理睬他,径直下了楼。 钟仪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他叹了口气:果然,在家里没有自己的《琴卷》。 ☆ 第二十八章 伤自离别(一) 今天的晚餐十分愉快。 ( 。 ) 钟礼在沐浴过后,神清气爽,加上钟小仪的礼物,内心里面升起一种满足感。 钟小仪此刻和一只大龙虾奋斗:据说是新鲜的大虾做的,很少吃海鲜的钟小仪眼冒绿光。 花田一向识货,它在钟小仪脚边直转悠,咪咪嗷嗷地叫。 爹爹在阿礼沐浴完之后就回来了,他脸上一派轻松,娘亲如同少女一般,心奋地拉着他看庭院里面夜晚的花灯,路过的女婢都捂嘴笑了。 总之是一派热闹的。 钟函笑着道:“你们可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燕惠假装在喝着汤,实则是在留意着两个孩子的反应。 钟仪和钟礼异口同声:“娘亲(娘)的生辰。” 钟仪和钟礼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内容及其相似:惊讶。 钟仪是因为中午的时候娘亲同他说过,所以他飞快的回答了,问题是阿礼怎么反应的这么快? 钟礼是想,钟小仪一向记性不怎么样,虽说对爹娘倒是关心,回答生辰总是要慢个拍子的。 燕惠倒是开心地笑了:“你们俩把娘的生辰倒是记得熟啊,娘高兴呢。” 钟函也是愉悦的模样。 钟礼过了一会儿沉吟不语,别人看他模样肯定以为他在思考什么严肃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36 问题,只有钟小仪知道,他此时此刻估计是纠结送什么给娘亲好。 趁着爹爹娘亲在亲密地说话的时候,钟小仪开始打探情况。 钟小仪凑过去,笑眯眯道:“阿礼送个花灯?” 钟礼神色不动,看着他道:“那你送只花田?” 花田听见钟礼叫他名字,从猫食盆抬头:“喵——” 钟小仪语塞:“……” 钟小仪拍拍钟礼的肩膀,讨好道:“我不开玩笑了,今年我打算弹琴给娘亲听。” 钟礼舀了几勺汤,慢悠悠地喝着:“我记得前年你也是这样的。” 钟小仪表情凝固。 过了一会儿,喝汤的钟礼明显感觉钟小仪凑近自己,他拽拽自己的袖子,细声细气地说:“阿礼……要不我们唱首歌?” 钟礼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钟函笑道:“在说什么?” 燕惠也含笑看着他们。 钟小仪不知怎么的有些紧张:“呃……在说唱歌。” 钟函一听,和燕惠对视一眼,感兴趣地问:“你和阿礼?” 钟小仪果断点头:“对,我唱低音。” 钟礼抽搐嘴角:这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燕惠柔声问:“那阿礼呢?” 钟小仪面带微笑回答:“阿礼唱高音。” “……” 这个时候,没有一丝声音。 沉默了半,钟函干笑道:“不错,呵呵,不错。” 燕惠掩嘴而笑,肩膀颤栗。 钟小仪则是被阿礼拖回了庭院。 回了庭院做什么呢?——自然是看阿礼练剑。 钟仪搞不懂为何阿礼喜欢让他站在一边傻愣愣的看他练剑。 耍帅呢。 钟仪撇撇嘴,他在夜幕下舞剑的钟礼喊道:“阿礼,我去练琴——” 钟礼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钟仪当做是许可,快步地走回了琴房。 不一会儿,钟礼在挽出一个剑花的时候,就听见琴声响起。 这首曲子倒是有些陌生,或许是新学的? 钟礼想到。 琴声慢慢由平静的开曲慢慢展开一副巨大的宏卷,似乎能听见万马奔腾的声音,踏破了冰河,响起金戈铁马的战场嘶杀声。 钟礼收回了剑。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止不住的颤抖。 似乎是一种共鸣之感,随着乐曲逐渐激昂,钟礼的血液都似乎沸腾了起来。 钟礼在兵器架子上取出一把长刀开始挥舞,然而每一次用力地砍出,却带来身体更多的战栗——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心奋感。 在这个夜晚,庭院的琴声宽宏大气,磅礴恢弘,在钟礼的耳边不断回荡。 他问钟仪:“这是什么曲子?” 钟仪抬眸看他:“北晋的《战曲》啊?你没听过?” 他淡淡的笑笑:“听着倒是不错。” 钟仪有些惊讶:“原来阿礼喜欢这种类型的曲子,我以为你一定喜欢那种《高山流水》的古琴曲呢。” 他没有回答。 走进屋里,坐在钟仪的软椅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钟仪从琴房跟了进来:“怎么了?累了?” 钟礼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六天之后,便是武试了。” 钟仪问:“你不是紧张吧?” 钟礼勾唇一笑,看着钟仪的眼睛道:“武试之后,大约十一月初就会有结果了。” 钟仪着着实实地讶异:“这么快?繁城那么远,成绩能出来?” 钟礼笑笑:“繁城也不是太远,我会回来看你。” 钟仪臭着脸捶他一拳:“说不定你考不上呢。” 钟礼但笑不语。 第二天,便是燕惠的生辰。 不知是从哪里得来了消息,爹爹的学生的父母们个个往钟府跑。 看着花厅里面的客人和那些包装的红亮亮的礼品,燕惠觉得高兴又头疼:总得去和他们打招呼呢。 花田也不喜欢这种场景,尤其的像过年时节,有的小孩子会随随便便的抱着它到处跑,或者伸出手不分轻重的拽它的毛! 喵! 花田想起就寒毛直立,甩甩尾巴,立马远离了花厅。 钟函今日没课,等钟礼去了天场,钟小仪去上课之后,钟函就专心的和那些父母商讨着他们孩子的学习。 钟仪到了书院,才想起自己的书本。 心里闷闷的低头到了学堂,却发现自己的书桌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本《琴卷》! 他连忙打开一看,发现熟悉的签名——是他的! 钟仪看了看周围,发现其他人还没有来。 那这是谁放到他桌子上的呢? 不,他应该问,昨天这本书去了哪里呢? 他翻了翻,发现书完好无缺——或许是别人借去抄笔记了? …… 思虑无果,钟仪习惯性地不去管它。 倒是可以考虑买一把锁了。 上课的时候祝纹见了钟仪已经找到了书本,朝他温和的笑了笑。 今天上课他倒是没有出什么状况。 一溜烟到了傍晚,淡淡的紫色烟霞浮在有些暗沉的天空上,燕惠精心布置的钟府早已经是花草满庭,院落净洁。 钟仪和钟礼一前一后回来之后不久,王贺就开始敲门了。 钟函打开门,迎着笑眯眯的王贺进门来。 王散因跟在王贺身后,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万年不变。 钟函笑道:“你来的刚刚好,厨房的剁椒鱼头方才才端上桌。” 王贺高兴道:“好好好,今晚有口福了。” 钟仪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穿着一件丹青色的琴师袍站在房间里,别别扭扭地面对着落地镜。 他面色尴尬:“这么穿……真的好吗?” 在他身后为他束着长发的钟礼笑道:“爹以前就是穿这件的,我觉得倒是好看的很。” 他整整钟仪的腰带,对着镜子里的钟仪坏坏笑道:“啧啧,你看你的腰,古有‘楚王好细腰’,你若是那个时代,必是宠臣。” 钟仪瞪了他一眼:“男人腰细,有什么好的!” 钟礼哈哈笑了。 过了一会儿,钟仪气愤地拉拉长长的宽大袖子:“那有袖子这么长的,我手臂放下来就拖到地上了!” 钟仪将他的长发松松的束好,站在他面前打量,挑眉道:“那你就别把手臂放下来,爹年轻时穿着不都好好的吗?你端庄一些。” 钟仪撇嘴,他摇摇头发,不满道:“为什么我觉得头发束的好松?” 钟礼道:“垂在肩上才有柔顺的美感,你走几步我看看。” 钟仪便走了几步,身后的长袍拖曳到地面上,随风轻轻的飘摇。 钟礼说的没有错,钟仪穿着钟函当年的琴师袍倒是别有一番风骨,他身材偏于清瘦型,肩窄腰细腿长,长发垂落至腰间,回眸,面容清秀白净,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37 眼神纯澈。 钟礼十分满意钟仪的穿着,环着他的肩,看向镜中的他,温柔道:“就这样罢。” 花田从厨房邓二娘手下吃到了不少小虾仁,叼着小鱼干欢欢乐乐地蹦跶回来,看着房间中央的丹青色身影,愣了。 小鱼干落在了地上。 等花田定睛看了半天,立马在钟仪的脚边转圈圈,用他的尾巴勾勾钟仪的衣角表示亲昵。 夜幕降临,花灯明灭,冷叶木的淡淡冷香飘动在风中,不知名的花瓣落在庭院里,和枯叶堆着一层,钟礼牵着钟仪慢慢走着。 钟仪一边注意着自己别踩到自己的衣角,一边别别扭扭地道:“我还是不习惯这么小心翼翼地走路。” 钟礼抓着他的手腕引着他走:“习惯就好,背挺起来,头别低着。” 钟仪顺着他的话昂首挺胸的走,走着走着脚一踩衣角就要向前趴下去。 钟礼手一捞将钟仪拉入怀中,钟仪背靠着钟礼,两腿发麻。 “我说……你背着我走好吗?” “不好。” “阿礼……” “……” “唉,好吧,我还是自己走吧,结结实实摔一跤也不疼。” “……上来吧。” 钟仪眉眼弯弯地趴在了钟礼背上道:“驾!” 他们以这种诡异的姿势向花厅进军,惊吓了不少忙碌的仆人。 当然,穿这么麻烦的衣服还是有回报的。 宾客入座,钟函和燕惠在阵阵微风中看着花灯下的人影。 丹青色的衣影,白皙的修长手指用桐木琴弹奏出恢弘的乐章,目光淡然,乌发倾洒,月光移过少年铺地的衣袂,跳跃到疾速舞动的剑光之上。 声声铿锵有力,撞击着安静的气氛,开启着盛世的繁荣,有力度的剑锋挥舞出冷冷的月辉。 黑色的瞳孔相对,仿佛一切都将定格,永远不会流逝。 ☆、第二十九章 伤自离别(二) 燕惠的生辰过后,时间流逝的更快了。 早晨,钟礼睁开双眼,慢慢看向窗外的一大片苍翠竹林。 还是绿色的……可惜,他的时限不多了。 从熟悉的衣柜中取出衣物,在落地镜前慢慢穿上,修长有力的躯干包裹上了深蓝色的长袍——倒是不怎么符合前几日的劲装形象。 他洗漱过后,凝望镜中轮廓越发英挺的脸和深黑的双眸,眼中藏匿着几丝困顿的迷惑。 走下楼去,熟门熟路的走到钟仪床前,看着这人的熟睡脸颊,心里也慢慢平静。坐在床边,用眼神描摹他的眼形和微微向上挑着的眼尾。 这便是他的弟弟吗?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想去宠他,依着他,但是如果自己要离开,他又能怎么办,他能留的下自己吗。 钟礼黯淡了眼神,慢慢地伸出习惯握剑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黑色长发,柔软如同绸缎。 花田在猫窝里看着钟礼的侧脸,慢慢踱步到凑到钟礼腿边,蹭了蹭他。 明日便是武试,该练习的武器已经灵活使用,出招的速度也因为这几天的恶补快了不少。 钟礼在庭院里负手而立,抬眸淡淡的看向阴沉的天空——倒是不怎么喜欢昏昏暗暗的天气。 抬步在鹅卵石路上慢慢散步,每走一步,数不清的回忆就袭上了心头,竹叶虽是苍翠,却还是有一些纷纷乱乱的落到了小路上。 这个季节,灿烂与颓败相共存,有的姹紫嫣红的乱开着,有的却衰落若晚年。 只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为什么会有不明不白的情绪? 或许是天气的原因,明明离离开安都还有些时日,钟礼却已经对这个家,这片土地产生了无法言明的惆怅之感。 钟礼他,不过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这些离别哀愁在他的一生中出现了不少,然而,相比较于他心中的那股热血和理想,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钟礼从鹅卵石路上走下,走回了庭院。 钟仪刚好要起床,已是深秋,他坐在床上,水红色的唇微张,迷蒙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钟礼——估计是还没有完全清醒。 钟礼走到床边,抿着嘴唇,眼神淡定的想为钟小仪穿衣服,钟仪只穿了里衣,他将裸露的双足塞到阿礼的深蓝色的袖袍里,可怜兮兮地道:“阿礼,袜子在哪儿?” 钟礼不语,有些无奈的将他的双脚塞进了被褥里,道:“先穿上衣,把手伸出来。” 钟小仪乖乖的顺从。 说起钟礼帮钟小仪穿衣服,还是有些历史的了,自小就是一个爱赖床,一个习惯早起。 钟小仪小的时候是钟函或者燕惠叫钟小仪起床,帮他穿衣服。到后来十岁开始钟小仪自己起床穿衣,但是到深秋,冬天,早春——在他的撒娇之下还是钟礼接手了这个“差事”。 两人配合的娴熟老练,钟礼让钟仪靠在他的怀里,开始为他穿袜子。 钟仪的黑发柔亮顺滑,甚至散着淡淡的香气——这些,钟仪自己是糊里糊涂不知道的,然而钟礼却是喜欢这种环抱着钟小仪的感觉,那是一种极其亲密的安全感觉,温暖而又贴心。 穿好了衣服和鞋袜,钟仪从衣橱里面取出昨晚穿的琴师袍道:“这件衣服要给爹爹吧?” 钟礼摇了摇头,道:“爹爹说你穿着正合适,不如给你。” 钟仪听了倒是没有什么感想。 钟礼将丹青色的琴师袍折好放入了衣橱,他道:“这件琴师袍,是爹爹当年成了宴会琴师那天穿的,倒是有几分纪念意义,你若是穿不惯就好好保管着吧。” 钟仪听了,严肃的点点头:“阿礼放心,我一定放在衣橱里面好好保管的。” 说完,就利落地翻出了几颗樟脑丸夹在了琴师袍内衬里。 钟礼看着钟小仪的笑脸以及樟脑丸半晌无言。 他们带着打盹的花田去了饭厅。 燕惠对于早饭一向上心,于是餐桌上依旧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餐点心钟小仪捧着燕窝粥慢慢吃着,刚刚还有些困意的花田已经生龙活虎地喵喵喵地舔着它的鱼汤。 燕惠笑吟吟道:“你们昨晚的礼物,娘很喜欢。” 钟礼抬眸,温和的笑了笑。 钟小仪笑眯眯的道:“既然喜欢,那娘亲得给些表示。” 钟函哈哈笑了,和燕惠笑着对视了一眼:“你想要娘亲给你什么表示?” 钟仪道:“水晶虾仁,爆炒腰花,三鲜汤,还有前几日的鲜鱼。” 燕惠笑吟吟的点头:“这倒是不难,阿礼想吃什么?” 钟礼想了想道:“最近想用些别致点的糕点。” 钟仪插嘴道:“阿礼喜欢甜食。” 燕惠道:“这我倒是明白,过会儿我便和阿蓉请教一下邓二娘,做些新鲜式样的糕点。”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38 钟函道:“阿礼今日不练了吗?” 钟礼点了点头:“今日打算就在家里闲散的玩玩。” 钟仪羡慕嫉妒:“阿礼都不去澜沧书院上学了吗?” 钟礼挑眉:“还去做什么?”他喝了几口甜豆浆,突然道:“王散因已经去了你们书院了吧。” 钟仪惊讶道:“原来真是他呀——上次在书院碰见,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弄错了。” 钟函道:“十一月份你王叔便要去希宫了,说散因到时候要寄住在他的表兄家,莫不是小仪的祝夫子。” 钟仪点了点头,道:“夫子和散因哥哥倒是处的很好。” 燕惠有几分疑惑:“ 散因便在云英书院就读了吗?这么快?” 钟函道:“昨日王贺说的,或许是各个书院不同吧。” 话题又绕到了钟仪头上。 钟仪道:“阿礼明日武试,过几日成绩会出来吗?” 钟礼道:“这次的评审便是繁城的阚元阁教练,他们乘坐快马,回去之后名单便由飞鸽传回安都。算起来,十一月初就差不多了。” 钟函笑着拍了拍钟礼的肩膀,道:“阿礼若成了一条军中好汉,我定是极为开心的。” 燕惠道:“若我们钟家两个儿子一个成了宫廷琴师,一个成了军中将领,我定是要回河城将爹娘接来,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外甥多么优秀。” 钟函含笑,理了理燕惠的几缕乌发。 用过早饭,钟仪便去了书院。 在书院门口遇见了祝夫子,祝夫子穿着一袭淡紫色长袍,倒是和往日的衣服款式不同。 钟仪同祝夫子行礼。 钟仪笑着道:“祝夫子穿着新衣裳?” 祝纹的表情变得几分尴尬:“呃……倒不是新衣服。” 钟仪道:“听爹爹说,散因哥哥来云英书院了?” 祝纹道:“是的,散因的成绩不错,入了书院的朝班。” 云英书院的朝班,是非常厉害的,里面的优秀学子经过选拔,将有机会进入朝廷。 正说着,钟仪就见着祝纹背后远远走近了一个身影。 王散因身材高挑,长相俊美,全身一股冰冷气息——总而言之,对钟仪来说,他是很有特点的一位。 待他和祝纹并肩站着,钟仪惊讶了。 王散因淡淡开口:“钟仪,不去学堂?” 钟仪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眼睛瞪得老大,道:“在此之前,我想问——为什么你会穿着和祝夫子一模一样的新衣服?” 祝纹又尴尬了:“不是新衣服……” 王散因反而带了几丝笑意,声音有几分微微的愉快:“哦?你说我表兄身上的衣服?呵呵,那是我的。” 钟仪:“……” 钟仪回想起,爹爹说了王叔要去希宫,以后王散因似乎就寄住在祝夫子家了。 王散因挑眉看着钟仪:“怎么,还不去知琴楼。” 钟仪看着祝夫子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把那句“夫子不是还在这儿吗”咽了下去。 他乖乖的向知琴楼去了,心中叹息:王散因这么强势,祝夫子照顾他一定是身心疲倦的吧。 待钟仪走后,祝纹道:“你不去上课?” 王散因道:“当然,”接着他神色不变的抛下了一句:“中午要糖醋排骨和淡色蔬菜。” 祝纹想了想道:“我今天就上一节理论课,回家便弄。你放学直接回家吧。” 王散因心中满意,唇角微不可见的往上扬了扬。 钟仪此刻站在座位无前法淡定——他买好的锁正捏在手中紧紧攥着。 只见他桌上的书本散乱着,有几本居然缺了页,书桌肚子被掀开,里面的书早已不翼而飞。 他的拳头微微颤抖,将自己买的,还未来的及装上的锁放在了缺页的书上。 这个时候,学堂里面空无一人,安静的诡异。 他刚才瞥了一眼缺页的位置,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重要的几章内容——会不会是故意的。 上次的《琴卷》莫名其妙的失踪,却又完好无损的回到他的书桌上,那么这次的“破坏”就是明目张胆的表示着什么。 钟仪心里难过,闷闷的站在那里不作声。 很快,学堂里踏进了第二个人——曾经送毛毛虫给祝夫子的李牧。 他先是笑着和钟仪打了个招呼,猛然看见钟仪书桌上的书的惨状,一脸震惊。 钟仪无奈地笑笑。 李牧走近,看了看钟仪空荡荡的书桌肚子,吃惊道:“这……这是被打劫了吗?” 钟仪苦涩道:“没来的及安上锁……上次的《琴卷》是找到了,但是这次,几本书都缺了页了。” 李牧气愤道:“这一定是谁故意做的,你得找祝夫子说说。” 钟仪道:“没错,我得揪出这个人。” ☆、第三十章 伤自离别(三) 钟仪的书被盗的事情很快传到了祝夫子耳里。 祝纹安慰过钟仪之后,从书院要了一整套书给了钟仪,然后在学堂宣布:切记,要在书桌上安好一把锁。 书虽然是有了,可惜这么多天的笔记倒是没有了。 看着崭新的书页,钟仪有些呆愣。 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钟仪抬头一看,只见祝纹温和明朗的笑颜:“没事了,记得安锁,至于书本笔记放学便拿我的,其他夫子的笔记便找程晨刘赋他们借一借。” 钟仪微笑点头:“多谢夫子,我会想办法的。”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始终是一个疙瘩——他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 因为这个想法,他忽然觉得平日里交情不怎么深的同窗似乎都变得不太对劲。 钟仪苦恼地揉了揉眉心:算了,他注定不是洞察人心的人——本来想找阿礼为他出气,但是明天阿礼就要武试了,还是不给阿礼添麻烦了。 想到这里,钟仪不再神游,回到已经上了不少内容的课堂上。 钟礼此刻正在整理着自己往日爱看的书籍,有些书籍到了繁城估计是要重新买的,于是他抓紧时间想要把这些重新看一遍。 他半靠在软椅上,翻阅着书,花田卧在他的脚边坐在白日梦。 看了眼窗外,今天依旧是个阴天。 一天转瞬即逝,吃过晚饭后,钟仪和阿礼在软榻上下棋。 阿礼道:“明天武试,我记得你要小考。” 钟仪点点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阿礼道:“看你这幅有些萎靡模样猜的,记得你的中级琴师考试要开始的吧。” 钟仪赶紧点点头,心想:还以为我在书院的倒霉事情被你发现了呢。 当晚,钟仪在自己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终于迎来了武试。 钟礼睁开双眼,快速地在衣橱里拿出燕惠亲手缝制的黑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39 色劲装,洗漱过后顺便将钟小仪从被窝里面拽了出来。 到了饭厅,钟函和燕惠极力的掩饰他们的紧张,却还是一遍一遍得对钟礼说:“莫要紧张,平常发挥。” 在丰盛早餐迎接之下,钟礼满意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甜豆浆。 钟小仪趴在他的身上啧啧有声。 钟礼挑眉道:“怎么了?” 钟小仪眼睛亮晶晶:“哥哥若成了武试第一名,小弟在云英书院会不会称霸一方?” 钟礼扑哧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跟我去繁城可好?” 钟小仪叹息道:“我们要是都去了繁城,爹爹娘亲怎么办?” 钟礼淡淡的笑了:“搬家去繁城吧。” 他站起身来摸了摸花田,花田从猫食盆里抬头,眼睛浑圆,嘴边……粘了不少粥。 钟礼抽搐一下嘴角,收回了手。 钟函要送钟礼去天场,燕惠向他们告别,钟小仪则是坐上与天场相反方向的马车。 他扒在马车窗上对阿礼喊:“阿礼!得拿第一!” 阿礼站在家门口,笑了、 钟仪上课的时候极为的不专心,叩叩桌面,发发呆,画画琴谱,脑海空白。 教指法的夫子用戒尺打了打钟仪的桌面,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钟仪缩了缩头,虽然目光是回到了书本上,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他的心思在哪儿呢? 自然是在此时此刻热火朝天的天场上——人声鼎沸不说,敲锣打鼓也不论,在练武台上过招的身影才是最大的看头。 安都的闲人不多,然而在第一次来安都招生的繁城阚元阁倒是一个吸引观众的爆炸点。 稍微有见识的人都知道阚元阁的厉害,虽然平常人是没有资格参加选拔的,但是瞅一瞅比武过招的少年们也不赖。 “呦呵——这招数不简单,你瞧,这穿紫色的小子能打!” “老刘你什么眼神。看他那小身板,过几下就扛不住了。” “啧啧,这个蓝色衣服的不行,哎呀!踢的不猛像弹棉花似的!” 钟函对于这些吵闹的声音不予理睬,纵使他踮着脚看,却还是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人潮随着比赛的激烈越来越拥挤。明明是阴天钟函却觉得闷热。 阿礼呢? 怎么还没到他上场? 他急急忙忙地想再凑近练武台一些,却被前面的一个大汉堵得结结实实。 钟函白净的脸因为拥挤而泛起淡淡的红晕,此时,一双有力的手从他的背后轻轻地环住了钟函的腰,这双手的食指上戴着尊贵神秘的祖母绿扳指。 钟函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因为狭小的空间使他觉得有些窒息,他向前挤挤不动,向后似乎又被别人抵着了。 进退两难间,突然听到周围的人在议论:“这个黑衣少年不错,招式快。” “力度也不错。” “啊呀!打下了之前的红色衣服的!” “乖乖!这少年郎腿长,踢得厉害!” 钟函听闻,心中激动:是不是阿礼?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想搭着前面大汉的肩膀抬头看,刚伸出手却觉得腰部被谁一拦,他往后一跌,却被背后的人抵住。 “别动——” 富有磁性的声音吐出淡淡的诱惑和愉悦。 这个声音…… 钟函猛然睁大了瞳孔——韩懿! 他还没来得及回神,便觉得自己的腰被扣住,向上一举,他惊呼一声,抬头一看——这下倒是把台上看的清清楚楚,在练武台上的那抹黑色身影就是阿礼! 钟函无暇顾及自己是被安都官阶最高的韩王爷举着的,他目光紧紧锁定着阿礼和一个实力不弱的少年的比试,两个少年都是毫不留情的出招拆招,阿礼一个出拳直击他的面门,却被他险险化解,他向后退了几步,又迎了上去。 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钟函正焦急不已,脚却回到了地面。 “哎!”钟函不满回头,却对上一双含着戏谑的眼眸。 钟函:“……” 韩懿凑到他耳边道:“清之不舍得下来了?本王的手可是酸了。” 钟函本就微红的脸颊更红了,他只好岔开话题:“你怎么来了?” 韩懿笑笑,他一把拉住钟函的手腕向外走去。 没错,是走,安都的人见了他,在这种场合依旧是让出了一条道让尊贵的韩王先行。 钟函被这些行礼的人有意无意的注视着,只觉得尴尬无比,韩懿却是施施然,一派淡然模样。 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的从拥挤的人潮中走了出来,钟函心里还在挂念着钟礼的比赛,于是他道:“韩王爷有事?” 韩懿听到他的称呼,方才的笑意消失了,他快步走着,想将钟函拽进停靠在路边的马车。 钟函发现了他的意图,急忙停住步伐,韩懿却依旧不松手。 钟函恼怒:“韩懿!你这是作甚?有话便说。” 韩懿回头,神色不动:“还想躲着我?” 钟函偏过头不理睬他,沉默了半晌,他平静的说:“我要回去看阿礼的比赛。” 韩懿昂首大笑,他道:“放心,无论他做的精不精彩,去繁城阚元阁的一定是他。” 钟函皱起修长的眉,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 韩懿看了他一眼,直接搂住了他,又将往那辆装饰华丽的韩王府马车那边拽。 钟函一个愣神,开始挣扎:“你又发什么疯?” 韩懿冷笑,搂住他的肩头,眼眸里藏着翻卷的情绪,他道:“怎么?怕我又吻你?” 钟函瞪大双眸,伸出拳头就想要打韩懿,韩懿毫不客气的接住了他的拳头,他将钟函逼到了马车边,双目直视着钟函。 钟函被他炙热的眼神看的心慌意乱,他急促地呼吸着道:“韩懿……你住口!” 韩懿凑近他的耳边,眼神温柔,他道:“清之,和我回去。” 钟函咬牙切齿道:“你何必……何必做出这幅模样。”钟函的眼眸里渗出泪光:“明明,是你……” “没错,“韩懿打断他的话,“当初招惹你的的确是我,清之,你随我回去,好不好?” 钟函瞪着他的那双清澈眼眸,愤愤地道:“你,明明有了一个妾婢,不是吗?” 韩懿眼神微动,他道:“你怎么知道?你在意我吗?” 钟函摇头,却还是瞪着眼看他。 韩懿苦笑:“没错,她是京城礼部侍郎的女儿,已经有了我的骨肉。” 钟函心中如同重击。 他苍白地笑笑:“礼部侍郎的女儿,有了你的骨肉,却甘愿无名无分……”他抬眸看着韩懿的墨色眼眸:“那你为何让我回韩王府,我们早已不如当年年少,我有我的妻子儿女,你有你的美妾……各自的道路,不是明确的吗?” 韩懿捏着他的削瘦肩膀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40 ,质问道:“你打算这样下去是不是?”他眼神凌厉:“清之,随我回去,除了你,其他的人根本不值得去在意。” 钟函想摆脱他的桎梏,他坚决道:“你有你的狂妄,我亦有我的责任,韩懿,给她一个名分吧。” 韩懿紧紧的抿唇不语,深深凝视着钟函的眼眸。 钟函抬眸与他对视,还未消散的雾气弥漫在他的眼里。 韩懿苦笑,艰涩开口道:“你会后悔的。” 钟函微微一笑,这情景,他记得,当年他二十岁将要迎娶燕惠,韩懿站在厚重的韩王府门前,也是这般模样。 钟函动了动,挣脱了韩懿的怀抱。 他向练武场方向走去,一步一步,未曾回头。 韩懿看着他的清瘦背影,一滴清泪从深黑的狭长眼眸里滚落。 或许,我该放弃你。 ☆、第三十一章 伤自离别(四) 武试只需半天,钟仪一听到钟声便飞奔下了大厅。 依旧是马大叔来接他。 钟仪有些诧异地问道:“爹爹呢?阿礼还没比完吗?” 马大叔道:“老爷说大少爷上场得了第一,评审让他直接比下半场,所以老爷带了些饭菜又赶回了天场。” 钟仪在心底小小的欣喜了一下,他语气轻松道:“那便回去吧。” 马车颠颠晃晃,钟仪想着弄丢的书,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回到了家,花田飞奔出来接他,他抱着花田准备直接去饭厅,路过厨房时候发现里面忙得热火朝天。 邓二娘似乎忙着烤肉,滋滋作响的肉排散发诱人的香气,钟小仪和花田顿时绿了眼睛。 “哎呦呦,小少爷何时来的?这里油烟味重,小少爷赶紧去外面。” 钟仪抱着花田诚恳道:“邓二娘,我和花田肚子饿了,想吃一些肉食。” 花田立马做出晕晕乎乎的饿猫状态。 邓二娘有些惊愕:花田不是刚刚才舔光一大碗鱼羹吗? 她朝她的小少爷笑了笑,道:“这烤肉现在吃还有些油腻,小少爷下午还得上课呢,这样,按照夫人最近的嘱咐,一切伙食按照清淡营养的来,我现在就给小少爷盛香菇肉末汤如何?” 钟小仪愣愣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就发现邓二娘已经麻利地从厨房外间去煲汤的地方盛汤了。 肉末…… 钟小仪和花田的眼睛从烤肉架上滋滋作响的金黄烤肉转溜到了邓二娘端着的香菇肉末汤上。 好香—— 钟小仪和花田默契地对视一眼。 邓二娘笑眯眯地送走了她的小少爷,又指挥着她的助手丫鬟们忙活起来。 “老爷刚刚说了大少爷想吃烤肉排,我们得赶紧做好打包派人送去。对了,再配些爽口水果……” 厨房飘散的香味弥漫在整个饭厅里。 燕惠温柔地为钟小仪夹菜。 钟仪慢慢尝着红烧里脊肉,一边在犹豫是否和娘妻说说自己的遭遇。 欲言又止几次,心思细腻的燕惠就发现了钟小仪的不对劲。 燕惠柔柔地道:“怎么了?” 钟仪哽住:“呃……没什么,要考试了,我在想中级琴师的事情。” 燕惠笑吟吟地摸了摸钟小仪的头:“我们家小仪真是乖,等阿礼武试比完,娘亲就好好研究一些菜谱给我们小仪好好补补,明天早上吃水晶虾饺好不好,或者蟹肉小笼包?” 钟仪道:“都要。” 花田在燕惠的丝绸长裙边打转转,咪咪喵喵的叫。 钟仪道:“怎么了?”他一看花田的猫食盆,了然。 燕惠摇了摇头,柔柔笑道:“花田,今日吃的过多了,可不能让它再长胖了。” 花田抬头,圆亮的眼睛开始恳求。 钟仪把它抱了起来:“你呀,我都吃饱了。”他摸了摸花田圆鼓鼓的肚子,道:“娘亲,我得带花田到处走走。” 燕惠赞同:“也是了,去庭院散散步吧。” 花田不情不愿地迈着短短的小腿跟着钟仪散着步,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 钟仪一边走一边心事重重的样子。 庭院里面的花坛黯淡了不少,看着那些已经有些凋零的草木,钟仪坐在花坛边发着呆。 回到房里翻翻书本,却发现看不进去什么。 钟仪去了琴房,准备练练琴,毕竟十一月初就要考中级琴师证了。 十一月初,阿礼就要去繁城了吧? 想着阿礼这么表现这么优秀,估计是会被录取的。 叹了一口气,看着房间里有些阴暗的光线,心里闷闷的。桐木琴在这黯然的气氛下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沉淀着它的古朴光泽。 钟仪想起了一个夜晚,一个夏季的夜晚,那晚桃花树灼灼其华,爹爹将厚重的木盒打开,桐木琴安静的躺在月辉之下,他唇角带着愉悦的微笑,一曲《今宵》温柔地环绕着他的家人…… 钟礼闭了闭眼,再睁开,抹去不安与烦躁,他静静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默背了琴谱,便将素指放于琴弦上,奏起了乐章。 有些事情,或许注定,总之,现在他无能为力。 午休过后,仆人悄悄的在琴房外站了一会儿,叩叩地敲了门。 “小少爷,该去书院了。” “嗯。” 钟仪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花田卧在书房门口的小毛毯上,蜷成了一团,圆滚滚的头埋在自己的雪白爪子下,看着它奇特的睡相,钟仪忍俊不禁。 到了书院,安安静静的自习着古文。 教古文的夫子说这些诗句得靠感悟,于是钟仪一边默读一边感悟,只觉得自己目前还没有那么高的悟性和感情,只得看看爹爹前几日送的故事集,一边看故事一边联想。 刘赋的平时成绩在九个琴子中排列第三,第一钟仪,第二陈澄。 他的基础功不错,弹琴时的指法很标准,然而悟性不是特别高,表达感情的技巧有一些小小的生涩。 若说起功课,他最头痛的当属古文。 一字一句在有些人眼里字字珠玑,在他眼里却是生涩拗口。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家靡室,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 他皱着眉头一字一句的看,然而在脑海中过一遍。 唉,烦人。 他习惯性的侧头看看钟仪,发现这厮对着另一本书看的认认真真。 看课外书? 他不着痕迹地向钟仪那边移了移,发现那明明是一本古文解说故事书。 “……” 我嘞个去!果然有招。 他瞟了瞟钟仪的神色,发现他看得正投入。心里顿时不爽,他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41 敲敲钟仪的桌子。 钟仪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故事,被他打扰吓了一惊。 钟仪看着刘赋不怎么对劲的神色:“何事?” 刘赋眯着他本来就不怎么大的眼睛,瞥着钟仪手上的书:“你这本书……从哪弄的?” 钟仪顺着他的目光,知道他指的是这本书。 钟仪面色平静的将书递给他看。 刘赋一把拿过书,翻阅着。 过了一会儿,刘赋笑着道:“在哪儿买的。” 钟仪摇了摇头道:“我爹爹拿给我的,不过我回家可以帮你问问,明天上学告诉你吧。” 刘赋点了点头。 钟仪继续从打断的地方开始看起。 刚才他们的动静已经被钟仪右侧的陈澄尽收眼底,他视力很好,瞟了一眼钟仪手上书的书名,在心里默默记下。 很快放学,他飞速地下楼,应了他的心愿——钟函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钟仪一个欢腾扑到了钟函身上,他眼睛明亮,笑着问:“爹爹,阿礼通过了吗?” 钟函摸摸他的头发,温柔道:“阿礼表现的很好,阚元阁的几位当时便宣布了名单,我们家的阿礼——文试第一,武试第一。” 钟仪愣住:“阿礼哥哥……这……这么厉害?!” 钟函笑笑:“那是当然,他现在已经在家了,我们回去吧?” 钟仪点头:“今晚一定又有好吃的了。” 钟函呵呵的笑起来,笑容明朗。 今天的白天天气阴沉沉的,夜晚倒是不错。 一家人在明亮温馨的饭厅里乐呵呵的。 燕惠笑吟吟道:“阿礼真是争气,娘亲开心的很。” 钟仪穿着淡蓝的宽松衣服,惬意地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娘亲,今晚的点心我喜欢。” 钟函微笑道:“那是,”他和燕惠笑着对视一眼,“你娘亲可是认认真真地拉着阿蓉做了一上午的糕点,今晚端上了的都是成功品。” 钟仪夹起一块水晶芙蓉糕,满足地把椰丝全部吃到了嘴里。 今日钟家人高兴,花田的面前摆了三个碟子一个小碗,它幸福地啃着一块小排骨,喵喵呜呜的叫着。 这时,仆人笑着报道:“老爷,王员外和王公子来报喜了。” 钟函连忙道:“快添两份餐具。” 王贺笑眯眯的拿着礼品进来,王散因也提着几盒礼物。 钟函道:“王兄这边坐。” 王贺回头将王散因的礼盒还有自己手中的礼品直接递给了钟礼,他笑眯眯道:“这是你王叔的一些心意,今日练武台上你可是威风啊!” 钟礼站起来笑着接过:“王叔过奖,谢谢王叔。” 钟仪眼巴巴地看着阿礼的礼物。 王散因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敲,神色淡淡的道:“也有你的一份。” 钟仪眼睛顿时亮了,笑嘻嘻地对王贺道谢。 王贺笑眯眯地对钟函道:“你们家的两个儿子都不错,前途无量啊。” 燕惠掩嘴笑着道:“散因这孩子不也是优异的很,小仪上次回来说,散因哥哥考进了书院里的朝班呢,好厉害的。” 王散因和钟礼都瞥了瞥突然埋头狂吃的钟小仪。 钟函道:“朝班可不就是厉害,我听了书院的老师说了上次进来的名次,散因排在第一呢。” 王贺笑笑,道:“我们的孩子都差不多长大了。” 钟函举起一杯清酒,笑得开怀:“平日不饮酒,今日便喝几杯如何?” 王贺道:“恭敬不如从命。” 钟函笑着喝了下去,心中明白,推迟了多日的离别终究还是要来,譬如,王贺明日便要离开安都,远去希宫,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第三十二章 伤自离别(五) 日子流逝的非常之快,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一日。 钟仪坐在阿礼的房间内发呆,看着庭院里面。 此时庭院里面的花慢慢都睡着了,清一色的灰败之气。于是燕惠就带着阿蓉和一班侍女在花坛里摆弄摆弄,竟然又将花坛点缀的五彩缤纷。 早在一旁等待多时的花田见燕惠提着长裙带着侍女们袅袅娜娜地离去,就立马跃上花坛好奇的瞅着。 它伸出雪白的小爪子拨弄拨弄,咦? 假花? 原来是店铺里面的装饰花朵,不是真正的花儿。 卧室内,阿礼在整理着衣物,燕惠写了长长的纸条全写着要带的物品。 繁城的冬天冷,多带些保暖的衣物。 理着理着,钟礼发现他已经将一个箱子装满了。 看看还落在箱子外的一大堆物品,再看看堆得满满的箱子,钟礼皱了皱眉。 钟仪走进卧室,看着卧室,敞开的衣柜里面只剩下了春夏的薄衣服,床头柜的书也打包好了,床上是折叠起来的被单床单,还有一些装袋的洗漱用品。 钟礼看了看钟仪,有些苦恼道:“装不下了。” 钟仪理解的点了点头:“少带一些吧。” 钟礼苦笑着将燕惠开的单子递给钟仪。 钟仪接过一看,密密麻麻的物品。 “呃……” 钟礼坐在床边想了想,开始减少一些东西,比如只带一件耐用的,保暖衣物到时候再买一些吧…… 钟仪不作声的看着钟礼。 他走到钟礼旁边坐着,道:“明天就走?” 钟礼淡淡的“嗯”了一声。 钟仪双手环住钟礼,把头抵在钟礼的肩膀上,闷闷道:“阿礼要去多久?” 钟礼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将钟仪纤瘦的身体抱在怀里,道:“大约到过年吧。” 钟仪闻着阿礼的身上淡淡冷香,在他怀里慢慢地摇头:“太久了。” 钟礼呵呵笑了:“小仪舍不得我?” 以往钟仪都会连忙否认,附带打击阿礼,如今却是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想。” “……” 钟礼的心颤栗了一下,抱紧了钟仪。 王贺早在那次晚宴之后的第二天便离开了安都,远去希宫。 那天天下着微微小雨,地面潮湿,钟函撑着伞看着王贺的马车离去。 很快,马车不见了。 王散因向钟函道:“钟叔,我回去了。” 钟函问:“你去你的表兄家吗?” 王散因淡淡笑了:“是的。” 钟函点了点头,微笑道:“也好,有个照应,没事来钟叔家坐坐吧。” 王散因答应了。 钟函看着王散因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也慢慢踱着步往回走。 或许,这是个离别的季节。 钟仪翻看着一沓沓的书,抬头道:“这些都不带走吗?你不是喜欢看吗?” 钟礼正坐在椅子上擦拭着剑,头也不抬道:“不带了,重。” 钟仪撇撇嘴。 其中一些书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42 还是爹爹上次才从书店买回来的,阿礼还没来得及看。 钟仪问:“那你放假回来看?” 钟礼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好吧。” 等钟礼的行李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阿蓉敲敲门,笑吟吟道:“大少爷,带些肉干吧。” 钟礼点点头。 阿蓉弯着腰麻利的将这包肉干放进了地板上的包袱里。 阿蓉惊讶道:“大少爷整理好了?” 钟礼道:“差不多了,有些东西打算到繁城再买。” 阿蓉点头道:“这是不错 ,东西多了大少爷在路上不方便,不如多带些银两吧,”阿蓉站了起来道:“我这就和夫人说去。” 钟礼默认。 钟仪走到窗子旁,本就阴沉沉的天色变得更黑了,心里闷沉沉的。 他心想:时间过得太快了。 回头,仆人正在点着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光线柔柔的抚摸着阿礼坚毅的侧脸,他垂目擦拭剑身的模样……下次,估计要到新年才能看见吧。 从小到大,他们相伴成长,面临着第一次离别,已经让钟仪心慌意乱。 晚餐摆的全是钟礼喜欢吃的菜。 前几日欢声朗朗,今晚气氛却是有些压抑。 燕惠柔声说:“阿礼多吃些,今晚的菜都是娘为你做的,你吃的多娘就高兴。” 钟礼轻轻的笑了:“我会吃完的。” 燕惠笑着看着钟礼吃着饭,看着看着,眼圈就慢慢红了。 她拿着手绢捂着嘴的时候,钟仪眼尖地看见娘亲的手上多了一道小小的伤口——估计是做晚饭的时候弄的。 钟函说着去繁城路上的事宜,叫他路上保管好包袱,不要露财,到了繁城再添些日用品。 钟礼一一附和着。 钟小仪默默的扒着饭,本以为今晚可以轻松起来,但是发现他们家的每个人都做不到。 当然,除了花田。 它屁股拱着,大口大口地在猫食盆里面咪咪嗷嗷的欢快吃着。 钟礼离别前的最后一顿晚饭,就是在丰盛的菜肴和钟函的温声话语中慢慢度过了。 吃完饭,燕惠收拾着饭桌,钟仪抱着花田先去给钟礼放沐浴水。 钟函叮嘱道:“明日早晨要早些起来,莫误了时辰。” 钟礼点头:“爹放心。” 钟函道:“回去再检查一遍行李吧。重要的东西不能忘带了。” 钟礼道:“这就回去看。” 钟函说了不少,似乎觉得没什么说的时候,只好笑着拍拍钟礼的肩膀,道:“阿礼,你是好孩子,到了繁城,若是住不惯,吃不惯,也要学会克服,明白吗?” 钟礼道:“我知道。” 钟函微微笑了,又道:“你还去河城吗?” 钟礼认真的点了点头。 钟函道:“好的,反正亦是顺路,看看也好。你娘说,他想让你为她带封信给你外公外婆。” 钟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钟礼掩在宽松袖袍下的手微微颤抖,但是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道:“我自己送到他们手中吗?” 站在桌旁的燕惠微微笑着道:“当然,你这么有出息,爹娘为你自豪,相信你外公外婆亦是如此。阿礼,你自信的去吧。” 钟礼看了看眼睛含着鼓励的双亲,双手接过钟函手中的信,一字一句道:“我会的。爹娘放心,我会亲自送到他们手里。” 钟函和燕惠相视一笑。 他们三人在饭厅柔柔的光线里,显得亲近温馨。 钟礼回到房间,钟小仪已经殷勤地放好了沐浴水,钟礼微微笑了。 钟小仪催促道:“阿礼快洗吧,现在浴房还是暖和的。” 钟礼点了点头,上楼去拿换洗衣物。 他看了看卧室里面安静放置的包袱,将燕惠的信放进了包袱最里层。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贴身带着。 他脱去宽松的淡蓝长袍,穿着里衣下楼。 钟仪此时正抱着猫往上走。 两人在楼梯相遇,钟礼道:“上来做什么?” 钟仪支支吾吾半天,道:“上来玩……阿礼快洗,我还没有沐浴呢。” 钟礼便进了浴房。 钟仪见钟礼进了浴房,便带着花田向钟礼卧室走去。 他让花田在卧室放哨,自己在阿礼的包袱里翻了翻,然后腾出小小的空隙,塞了一样东西进去。 “好了,花田,咱们撤。” 花田喵呜一声,它的铃铛丁零作响。 钟礼擦拭着湿发,穿着简单的里衣上楼。 在卧室门口,他驻足了。 蹲下身,钟礼眯着眼看着光洁地板上的几缕猫毛。 花田掉毛了。 尔后不久,钟礼坐在书房的窗子前看夜空,窗户大开,凉风席卷而来。 钟仪被这冷风吹了个战栗,接着打了一个响亮无比的喷嚏。 “……” 钟礼回眸,打量着钟仪的单薄里衣,关上了窗户。 他道:“穿这么少,着凉。” 钟礼的头发披散在身后,黑亮顺滑,显得面部轮廓柔和了几分。 钟仪纠结地挠了挠头:“不冷。” 钟礼走近道:“花田掉毛了。” 钟仪尴尬:“呃,是的,秋天嘛。” 钟礼给钟小仪披上他的大衣,自己进了卧室。 钟小仪愣了一会儿,紧紧大衣,也跟进了卧室。 钟礼在整理着包袱。 ! 钟仪快步走了过去,道:“嗯……阿礼,你不困吗?” 钟礼头没抬:“不困。” 看着他继续翻着包袱,钟仪焦急。 钟仪拽了拽阿礼的袖子。 阿礼停下动作,抬头:“怎么了?” 钟小仪眼睛亮亮的,细声细语道:“阿礼,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阿礼:“……” 阿礼果然不负钟小仪期望,停止翻找包袱,开始铺床。 深蓝色的床铺柔软干净,平时也叠的整整齐齐,看着阿礼铺床的背影,钟小仪道:“我可以把花田的猫窝搬上来吗?” 阿礼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背着身整理床铺。 “搬上来吧,记得上床前洗手。” “好!” 听着钟小仪“蹬蹬蹬”的下楼声,阿礼的唇角慢慢勾起,变成一个愉悦的微笑。 熄了灯,花田幸福的睡在它的美男子床铺周围,一会儿便呼噜噜的睡熟了。 钟仪躺在钟礼身旁,觉得有些冷,便将四肢缠在钟礼身上。 钟礼道:“冷吗?” “嗯。” 钟礼将钟仪环在怀中,他的下巴抵在钟仪头顶上。 钟仪闷声道:“阿礼明天就走了。” “嗯。” “阿礼快些回来。” “嗯。” ……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但是默契地到了一个点就沉默不语了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43 ,他们互相温暖着,共同度过这个夜晚。 ☆、第三十三章 伤自离别(六) 钟礼睁开双眼。 眼神短暂的迷茫之后,恢复一片清明。 马车的轮子碾压着路程,拉开与安都越来越长的距离。 冷冷的风卷起敞开着车窗的窗帘,露出一片单调的深秋之色。 钟礼定定地看着窗外。 黎明时分,钟礼清醒了,身旁是均匀的呼吸声。 钟仪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满头黑发散在枕巾上,衬得脸白皙干净。 看着钟仪的无邪睡颜发了一会呆。 钟礼轻轻的将钟仪的手臂从他的腰间收回,慢慢起身穿衣。 洗漱过后,卧室依旧昏暗。花田在猫窝里蜷成毛茸茸的一小团,钟仪就在他的床上熟睡着,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钟仪的脸颊,心里道:小仪,再见。 放轻脚步下楼,然后关上门,关闭让他留恋的那扇门,和爹娘简单告别,便提着行李上了马车。 天缓慢亮起来的时候,花田肚子饿了。 当花田挠床的时候,钟仪发现阿礼已经不见了。 探手摸了摸身旁冰冷的温度。 阿礼走了?! 他急急忙忙地下了床,雪白的双脚落在地板上,他穿着单薄的里衣披散着头发在楼上楼下一边呼唤一边找寻,发现不见的行礼,立马奔向大门。 路过的仆人见自家小少爷这幅模样,连忙请他穿上鞋袜和外衣,钟仪却固执的跑到大门。 空空荡荡的大门。 钟仪瞪着升起来的太阳,和逐渐热闹的街道。 这个早晨,对别人来说,与平常无异,对他来说,却是翻天覆地的一天。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离别。 阿蓉从后面一把用大氅将冻得发抖的钟仪包裹住,埋怨道:“小少爷,您太不注意啦,这么冷的天……大少爷呀,天蒙蒙亮就走啦……” 钟仪觉得嘴里苦涩,他被阿蓉牵着往回走。 走着走着,他回头一看——依旧是空荡荡的大门,再没有那个人影站在那里。 回到房间慢慢洗漱,站在落地镜前穿衣服。花田从楼上跑下来,铃铛丁零作响,它绕着钟仪打着转悠,喵喵喵的叫。 钟礼看了花田一眼,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花田,别吵,阿礼走了。” 花田蹲在地上看钟仪梳理着乌黑的长发,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自己的爪子。 早上吃饭的时候,爹爹娘亲计算着阿礼的行程,钟仪心不在焉的吃着早饭。 钟函看出钟仪的状态不对,安慰道:“小仪,阿礼到了,会寄信回来的。” 钟仪点了点头。 燕惠鼓励道:“阿礼去了那么好的学校,小仪也得加把劲呀,最近可要抓紧时间了,你要考中级琴师证了吧?” 钟礼道:“我会好好看书练琴的。” 自此,生活变得相同,却又完全不同。 在书院自此给了刘赋书店的地址之后,他便将钟仪所有的课外书都买了一套,似乎打算恶补。 坐在钟仪右边的陈澄则是装作不经意地瞟瞟钟仪在干什么。 学习的气氛慢慢变得紧张起来,九个人都想拿到中级琴师证。 钟函似乎也在着手十二月的宫廷琴师考试,渐渐在教学和学习之间忙碌起来。 钟仪开始习惯马大叔接他回家的日子。 譬如天气慢慢寒冷,阿礼的信却还是没有寄回来。 一家人在等待,却又在提及阿礼的时候,默契地说繁城的美好之处。 花田的毛掉了又长,依旧是个小毛团子。 …… 这些,都掩盖不掉阿礼离开了安都的钟家的事实。 钟仪上楼,阿礼房间依旧是保持原状,书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书本,擦拭过灰尘的兵器——阿礼的短刃被带他带走了,深蓝色的床铺被燕惠换成了淡蓝色, 摆上了一束淡色小花。 安安静静的房间,没有任何动静。 钟仪皱了皱眉,下了楼,去了小竹屋。 在琴房里面弹着琴,练习着阿礼喜欢的那曲北晋战曲,心思慢慢飘远……好像都能听见阿礼在庭院舞剑的破风之声。 他闭了闭清澈的双眸。 时光就在或者阴沉,或者干冷,或者潮湿,或者晴朗的日子里面过去了。 钟仪顺利地拿到了中级琴师证,成绩在云英书院的专业琴技课上名列前茅,在几次琴会上夺了众人的赞赏之后,钟仪的名气慢慢响了起来。 钟礼的信在一个天晴的日子到了。 写得很简短:“娘的信送到了,二老待我很亲切,阚元阁名不虚传,勿念。” 一家人凑在一起看,看完之后,都舒了一口气。 钟函微笑道:“看来是平安的。” 燕惠担忧道:“阚元阁学习和训练一定累人,不知道阿礼可还习惯。北方天气冷,让他买些保暖的衣物不知道他是否买了。” 钟仪出主意道:“不如写封信给阿礼吧。” 钟函点头道:“这倒是不错,我这就拿笔墨信纸来。” 综合了一下意见,钟函提着毛笔写到:“阿礼,家中一切安好,小仪考上了中级琴师,娘让你买些保暖的衣物,莫要受寒。阚元阁管理严格,阿礼要认真刻苦,爹娘相信你的优秀。” 这封家书第二天便寄去了繁城。 第四日晚饭时,仆人道:“老爷,来信了。” 钟仪连忙放下碗筷飞奔过去:“是阿礼寄回来的吗?” 仆人摇头道:“不是大少爷的,是从希宫来的。” 希宫? 钟仪有些失望。 钟函接过信,拆开一看,果然是王贺所写。 燕惠道:“写了什么?” 钟函勉强道:“说在希宫进了朝廷,做了个文书工作,倒还算轻松……愉悦。” 燕惠听闻不语。 钟仪看了看爹爹娘亲的神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燕惠的语气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和曲沧……见面了吗?” 钟函苦笑道:“文书工作,说来可大可小,偏偏是……安排在了曲沧手下。” 燕惠叹了一口气,道:“命运弄人。” 钟仪听不懂,用完晚饭,和爹爹娘亲告辞,回房练琴。 现在他已经习惯性的去练琴,少了钟礼的陪伴,他的兴趣爱好减少了一些,又增加了一些。 比如,他越来越觉得,琴声可以诉说他的思绪心情,让他慢慢平静。 王散因似乎和祝夫子走的很近。 有时候下课了,钟仪缠着问祝夫子一个技巧性问题,或许是耽误了他们的午饭时间,站在一旁的王散因一直用冷气冰冻着钟仪。 等祝纹温和的讲解完了,钟仪也被王散因冰冻的差不多了。 不知情的祝纹还微笑道:“不如一起吃顿午饭?”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44 王散因的眸子闪过一道冷光。 钟仪:“呃……”他连忙快速的摆手摇头:“不用不用不用!马大叔接我回家吃饭。” 祝纹有些讶异他的反应,脾气很好的笑了:“那我和散因便回去了。” 钟仪赔着傻笑目送着他们相携而去。 走了一段路,王散因面色淡然道:“为何邀请他。” 祝纹道:“小仪这孩子讨人喜欢。”他笑道:“你不觉得,他的眼睛很你?” …… 王散因假装漫不经心地继续走着,道:“哪里像。” 祝纹笑眯眯道:“你小的时候,眼睛黝黑的,特别好看。” 王散因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说来也是奇怪。 或许是钟仪的成绩受到别人的嫉妒,他书桌肚子的锁被别人陆陆续续撬了四五回。 幸好有次祝纹提及此事的时候,王散因建议钟仪将重要的笔记心得之类的带回,所以钟仪的书桌里面只是一些基本的通用教材,倒也没有损失什么。 只是这些举动的确令钟仪苦恼。 祝纹知道此事,也是在想方法。 后来,王散因看不过去了,对吃饭时发呆的祝纹道:“我会想办法的。” 祝纹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王散因:“……” 祝纹笑道:“也是,散因细心的很……不过,你打算怎么办?” 王散因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不语。 保密工作倒是严实。 不知道王散因是不是真的在帮忙,反正几周下来,撬锁事件消失了。 钟仪跑到祝纹的书房,感激道:“多谢夫子的帮忙。” 祝纹正批改着作业,一头雾水:“什么忙?” 钟仪一愣,随即笑道:“祝夫子,我的书桌最近一直很安全,椅子和桌面上也没有莫名其妙的水沾湿我的书本了。” 祝纹道:“那是不错,可是,我最近忙……啊,会不会是散因?” 钟仪再次愣住:“什……什么?王散因帮了我的忙?” 祝纹微笑道:“上次吃饭说到了你的事,散因说他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说不定呢。” 钟仪挠挠头:“那我得谢谢他。祝夫子,你可以替我向他道声谢吗?” 祝纹道:“我也不确定,说不定是那些人想通了呢。我回去问问。” 钟仪道:“谢谢夫子,我回去练琴了。” 祝纹点头:“回去多看看课外的,期末努力一些,利于综合测评,三年之后成绩好有去锦和城的计划。” 钟仪道:“我会尽力的。” 当晚,祝纹和王散因散步的时候,祝纹道:“散因,最近小仪的麻烦少了不少。” 王散因道:“嗯。” 祝纹侧头微笑道:“是你么?” 王散因也侧头看他。 祝纹打量着他的眼眸,笑道:“散因果然是说到做到的。” 王散因淡淡的收回目光:“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 祝纹疑惑:“受人所托?谁啊?” 王散因神色淡淡:“他哥哥,钟礼。” ☆、第三十四章 简单岁月(一) 光阴刹那,头落在树木叶子上的云彩终于斑斓了一次。 ( 。 ) 看着流光溢彩的晚霞,钟仪怔怔地站在花坛处。 已经是寒冷的风卷起衣袂,拂过墨黑的长发,端详着这含着迷茫的漆黑瞳孔,谁都明白,这里面,藏着一份相思。 夜晚点上烛火,蘸上墨,在宣纸上落笔,一字一字地迷失着时间。 一日,一夜,一月…… 等到冬日的第一场雪缓慢的飘落下来的时候,风换了天地,安都一片安逸。 平淡的日子里添了几分喜悦。 譬如爹爹成了有名的宫廷琴师,慕名而来的王侯贵族邀请着安都钟琴师去深深的府邸里奏出一曲华章。 然而,简单却是简单,内心明洁的钟函没有坠落在掌声和赞美中,只是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琴师,只是个,有着妻子儿子的普通丈夫。 有是一个寒冷的初冬天气,钟仪穿着厚厚的绒衣在书院里走路。 红色的榜单公布着这个小节的测评成绩,姓钟名仪的琴子依旧是稳稳当当的第一名。 他带着一身寒气推开祝纹的书房门。 祝纹似乎比他还要怕冷,早已经端着个小小的袖炉子。他穿着雪白的棉衣,毛绒绒的毛领衬得他更加白净,甚至有几分温软的稚嫩之感。 钟仪道:“祝夫子,这几日琴房的夫子说我们练琴不专。” 祝纹放下了毛笔,抬眸惊讶道:“不专心?为何?” 钟仪摇了摇头:“不清楚,他说让我们要重新交一份短曲创作,过几天要听我们弹。” 祝纹观察了一下钟仪的脸色,笑了:“还不是你怕短曲创作?” 钟仪心思被识破,尴尬地掏出一本书。 祝纹结果一看:《自创短曲谈》? 他翻开了一下里面的笔记,钟仪显然是用着心思的,可惜这次测评他依旧是差了几分。 祝纹道:“这是第四册了?总共六册吧?” 钟仪点点头。 祝纹道:“可有什么收获?比原先要进步些吧?” 钟仪苦恼道:“总是拿不到满分,夫子说我思考时间长了,曲子表达力一般。” 祝纹敲击着书桌:“这样啊,”他思索了一番:“估计还是不太熟练找到切入点的方法吧,表达力你还是不错的。我回去给你写个方案,以后做这方面短曲要计时。” 钟仪微笑道:“谢谢夫子了。” 祝纹道:“无碍。” 钟仪带着书转身离去。 果然,祝夫子是贴心又负责的好夫子。 他带着书回到学堂,陈澄在锁眉写着古文赏析。 钟仪凑过去看。 陈澄写了一会儿,发觉了钟仪,不满的看着他。 钟仪好心地说:“我能提个建议吗?关于你正在写的赏析。” 陈澄不耐烦道:“说。” 其实他是像听听这个稳拿第一的钟仪的建议的。 钟仪眉目清和:“我觉得古曲,字句虽然简短,意味却是深远,未尝不可加一些自己的联想。不必力求和原句的吻合,自我的感悟也可以加入,至于你最后编的琴谱……可以再改改。” 陈澄觉得他说了跟没说一样,随手打发了钟仪,依旧我行我素地写了下去。 钟仪摸了摸鼻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明明相处了这么久,同窗情谊倒还是平平淡淡,身后的同窗更别说了,往日只是个眼神接触,各干各的。只有在成绩发下来的时候,才露出个嫉妒的模样。 还真是缺少同龄友谊的自己,自从阿礼去繁城之后,他似乎很忙,偶尔回些书信,听他说,寄信还是有规则的,只有表现突出的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45 才有提出寄信要求的机会。 安都和繁城的距离很遥远,这边寒冷,那边更冷。 钟仪默默盼望着新年的到来,他希望阿礼快些放假。 放学的时候,钟函带着他去了美食街,热腾腾的小吃冒出诱人的香气。 钟仪拉着钟函买这买那,买到糖葫芦的时候,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盛夏日子,那是和阿礼听完说书回来,在大街上和花田闹腾着抢糖葫芦。后来阿礼买了一个大的给他,脸上带着无奈却温柔的表情。 他拉拉钟函的袖子:“爹爹,我想买个糖葫芦给阿礼寄过去。” 钟函笑道:“这个可能不行,你画一串糖葫芦给阿礼怎么样?” 两人呵呵笑了,还是买下几串鲜艳红亮的糖葫芦。 到了家中,就听见仆人道:“老爷,白家的白四小姐来了,说是找小少爷玩的 。” 钟函笑着答应:“好的。”他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带着钟仪进了花厅,钟仪边走边想,“那丫头来干什么?” 到了花厅,只见花田已经挨着那位举止文雅又不失俏皮的美貌少女撒娇了。 钟仪皱起眉头瞪着花田。 花田仍然不知死活地凑着猫脸在白妗语的裙摆边蹭蹭。 钟仪:“……” 钟函温和道:“白四小姐来找钟仪玩吗?刚刚去了美食街,买了不少零食,常常一些炒货甜糕如何?” 白妗语笑嘻嘻道:“钟叔别这么叫我,喊我妗语便是。” 钟函将一些小吃递给了白妗语,便出去找燕惠了。 钟仪见爹爹走了,一把将还在白妗语身边磨蹭的拽到身边。 白妗语啧啧做声:“小仪哥哥,你对花田太粗暴了。” 花田立马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钟仪瞪着花田:“回房间去。” 花田一扭屁股,喵喵呜呜地跑出去了。 白妗语摇着头吃着糕点。 钟仪看着白妗语道:“你来找我?” 白妗语点点头。 钟仪疑惑道:“你找我作甚?” 白妗语嘟起水润的唇:“小仪哥哥一点也记不起我了吗?我们小时候玩的那么开心的。” 说完她抬头看钟仪,发现对方一脸迷茫。 心中叹息:你这个呆瓜,倒是忘得干干净净,还是本小姐记性太好了? 她柔声道:“在郧地呀,你十岁……应该是十岁那年夏天,你长得像小姑娘似的,穿一身漂亮的淡黄纱衣……” 呃,她发现钟仪已经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的发髻,不,准确说是脑袋了。 她不满道:“别怀疑,你爹爹都认识我的,虽然,印象可能不是特别深吧。” 钟仪道:“你说吧,我听着。” 她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你头发没有梳成男孩子的发式,我在荷花塘旁边玩的时候,想摘莲子吃,看见你站在柳树下面,便拉着你一同摘莲子。” “可是你实在是太笨了,我们好不容易采到了一小碗莲子的时候,你脚一个趔趄,船就摇摇晃晃地,还大呼小叫你要溺水了。我说没关系的,结果我继续摘莲子的时候,你就莫名其妙地落在水里面了。” 钟仪抽搐嘴角:“我怎么掉到水里的?” 白妗语一摊手:“我也想问你呢,明明刚刚还在船上的,那时候我吓到了,连忙想拉你起来,可是你一把把我也拽进了水里,还抱着我不放,却又不让我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个不停……” 钟仪:“……” 一定不是他做的事。 白妗语道:“后来我就喊我二哥,当时我二哥就在不远处和当地的农民说话呢,刚好想来看看我玩的怎么样,结果一看见我和一个哭个不停的小孩一起在水中苦着个脸,立马把和那个农民一起把我俩拽到了岸上。” 钟仪道:“那我爹爹呢?” 白妗语道:“到了岸上后,二哥问我这个女孩是谁……别这么看我小仪哥哥,你只能怪你小时候长得太像女孩子了,你当时就嚷着爹爹爹爹的,其余一概不说,我们没办法,只好到附近家去挨家问,后来就碰见了到处找你的钟叔,慢慢的就认识了。” 钟仪疑惑:“我爹爹当时在郧地做什么?” 白妗语回忆道:“好像是看望朋友吧……记得第二天我又在荷花塘旁边玩耍的时候,你又在柳树下打瞌睡,然后我又拉你一阵玩……” 吃着瓜子地钟仪闲闲的插了一句:“然后我又落水了?” 白妗语沉默。 钟仪慢慢吐掉瓜子皮,艰涩道:“……不是吧。” 白妗语道:“主要是你自己,非要吃荷花花瓣,我说不好吃,你不听,闹着闹着,去够一只荷花,然后‘扑腾’一声,我就看见你掉水里了。” 钟仪扶额:“……” 白妗语咯咯笑了 :“好玩的在后头呢,我跳下水拉你上船,你硬是扑腾着不上来,我生气地问你为什么,你说你看见了鸭子,要去捉,我说你还不会水呢!结果你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教我吧。’” “然后我就教你了,每天教你,你这方面倒是不太傻,没过几天也学会了最基本的,至少淹不死……就是那个姿势嘛,太丑了一些。” “我们那时候都野得很,把小小的郧地玩了个遍,大概到了时间,你有一次在和我看稻田的时候告诉我你明天就要走了,还送了我一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花朵——就是上次我给你看的发簪,那上面的花,就是和你送的一模一样的。” 钟仪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白妗语笑着说:“我那个时候啊,还很难过,第二天果然就等不到你了,中午跑到你们寄住的那户人家,才知道你们早上就走了。后来我难过的去荷花塘发呆,想了半天,才记起你一次钓虾时候你和我说过,你叫钟小仪。” 钟仪愣愣地道:“你……你记得好清楚。” 白妗语调皮一笑:“那当然,我那个时候就比你聪明不少。” 钟仪:“……” 其实,小仪哥哥,是你带给我的记忆太深刻,我的童年乏善可陈,然而,你虽然是儿时玩伴中,最傻,最笨的一个,却又是最可爱的一个。 你知道吗,你是我童年单调色彩里面,最鲜艳生动的一笔。 所以,我一直记着你。 ☆、第三十五章 简单岁月(二) 自从那次谈论过往之后,和白妗语莫名地亲近了一些。 燕惠似乎喜欢白妗语来找钟仪玩,傍晚打算留白妗语吃晚饭,不过恰巧白家的人来接白妗语回府了。 白妗语站在门口俏皮地眨眨眼睛向钟仪告别,提起飘逸的丹红色裙摆上了马车。 看着那辆装饰华美的白家马车离去后,钟仪便进了门。 用过晚饭后,钟仪撑着头看着窗外的落叶被风卷走,他突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46 然觉得遗忘的记忆其实有些可爱。 不过为什么阿礼说白妗语欺负过他呢? 钟仪换了只手撑头。 阿礼说话向来都是有理有据的。 现在天气转凉地这么快,不知道阿礼现在怎么样…… 叹了口气,转身摸了摸改在榻上睡觉的花田,去琴房练琴了。 这种方法,代替了一往的饭后运动——总比傻傻地看阿礼耍帅舞剑好,钟仪低低的笑了两声。 琴声慢慢从钟府流畅地传入周边百姓家里,淡淡的乐调却藏着一种深深的怀念…… 王散因擦着头发进了卧室,路过书房的时候,见祝纹清瘦的身影正端正地坐在书案前书写着什么。 “在写什么。” 王散因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祝纹没有抬头,提着毛笔认认真真地写,回答道:“在写方案,钟仪最近要考短曲创作,我想一想怎么提高他的水平。” “……” 王散因眸子一沉,嘴角轻轻向下一撇,擦着湿发的手放下来。 祝纹自顾自地说道:“现在的题目越出越难了……辅导他们是应该的,我当初也多亏了夫子的教导,光靠自己的领悟,还是没有那个能耐的呀。” 说完他轻轻的笑了,声音温和好听。 背后传来王散因坐在软椅上的声音,擦拭头发的毛巾随手搭在桃木色的扶手上,祝纹回眸一看,顿时不满:“你头发还是湿的,怎么不擦干?” 王散因没看他,面无表情,自顾自地看着书房门,似乎浑然没听见的模样。 祝纹便走过去,拿起毛巾为他擦拭头发,动作居然娴熟自如。 祝纹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你呀,天气冷了,担心着凉。” 他的动作柔和,王散因转了个姿势,任由他伺候着,在茶几上的陶瓷壶里倒了一杯茶,滚烫的,捧在手里倒是舒服的很。 王散因优雅的吹了吹茶叶,喝了一小口热茶,眯着眼睛看了看书房的淡黄色灯火映出两个人依偎的人影,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雪华吃饱喝足后,没看见主人,便迈着猫步来到了书房。 “喵——” 主人正低着修长的眉目为搬来的表弟擦着头发,雪华喜欢主人表弟身上的冷香,于是亲昵地蹭了蹭王散因的小腿。 王散因察觉,睁开眼睛,看见雪华,就随着他去了。 祝纹微笑道:“雪华长大了不少,我刚抱回来的时候,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只小白猫,如今,毛蓬松的很,倒是漂亮了。” 王散因眯着眼,道:“也是你养的好。” 祝纹呵呵笑了:“你在我这儿住着,也要把你伺候好了。” 王散因的唇角微微扬起:“今晚的水煮鱼片不错。” 祝纹歪了歪头,想了想道:“你不是喜欢吃清淡的么?怎么,也喜欢吃辣的了?” 王散因微微睁眼,道:“嗯。” 祝纹想了想道:“不如,明晚弄个青椒牛肉吧,早上到菜市看见了,想吃吗?” 王散因道:“做晌饭吧,晚上红烧肉。” 祝纹疑惑:“……你怎么爱吃荤了。” “……” 祝纹见他不搭话,自顾自地继续擦拭着他的发尾:“好吧好吧,你想吃什么,我便做什么。“王散因听了,弯弯嘴角。 他掩藏在黑色刘海下的双眼睁开,闪亮如星辰。 为他擦拭着头发的祝纹看不见他的表情,在思索着青椒牛肉的做法。 第二天,祝纹给散因留下早饭后,便早早来到知琴楼的书房开始写关于钟仪的短曲创作提高方案,昨天晚上给散因擦拭了头发,闲聊了一会儿,便去沐浴,之后被散因叫去下棋……下着下着,输了几场,就有些晚了。 本打算回去书房熬下夜,却发现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祝纹摇头叹息着自己棋艺不精,这么多年就是偶尔赢过几回,还是散因让了几个棋子。 泡了杯绿茶,在袅袅白烟中熏着,茶香轻盈淡香,倒是提提神了。 祝纹提起毛笔开始继续昨天的书写。 慢慢的,太阳在厚厚的雾气中升起来了,却一下出来,一下缩回了云里。 钟仪不喜欢阴阴沉沉的天气,和马大叔告别后快步走到书院里。 遇见陈澄,两人低头,算是个招呼,便埋头各走各的。早晨的书院着实有些寒意,尽管冬青树是绿的,也完全找不到生气勃勃的感觉。 陈澄走在他前面,忽然回头道:“喂,钟仪,你上次教的古文赏析可否借我一用。” 钟仪听了,点头道:“行,到学堂给你。” 陈澄满意了,放慢了脚步。 书院的建筑还沉思在雾气之中,朦朦胧胧的。 书院一片安静,于是钟仪忍不住打破沉寂,问:“你每天几点起床?” 陈澄回头,目光有些警戒地看他一眼,道:“怎么?” 钟仪被他看得尴尬:“呃……没什么,我觉得偶尔遇见你,你都是很早到的。” 陈澄转回头:“我家住的远,不像你们住在城里的大少爷。” 说完,冷冷地大步流星离开了。 钟仪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到了学堂,只有陈澄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书。 觉得莫名歉意的钟仪连忙一屁股坐下,翻找着书桌,将自己的古文赏析递给陈澄。 钟仪微笑道:“陈澄,给,古文赏析。” 陈澄眉眼不抬,摇头。 钟仪歪头:“不用了吗?” 陈澄抬眼看他,下巴抬得高高的,唇抿的紧紧的。 他看了看钟仪的神色,过了几秒,伸手快速地接了过来。 看着陈澄将自己的古文赏析放在书案上,继续看着书,觉得他刚才的举动,有些像阿礼。 想到这里,他觉得陈澄突然顺眼了很多。 过不久就上课了,钟仪学习着《九章算术》,惊叹着数学算法的神奇,当然,他在这方面的成绩只是一般般罢了……拼命一下才到班级前三四名的样子,幸好对于琴子班,这个成绩不重要。 尽管如此,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学习听讲。 虽然如此,发下来上次的作业簿上依旧是四十题错三道题。 看着做错的题目,钟仪挠了挠头。 身旁的刘赋耀武扬威地炫耀自己全对,稍微低调的陈澄亦是频频瞟钟仪的作业簿。 钟仪被他们弄得无语,他刚好抬头对上了陈澄的目光。 钟仪苦笑道:“我错了三道。” 陈澄故作淡然:“哦。” 钟仪低头。 陈澄咳嗽几声,假装不经意提起:“唉,错了一道。明明如此简单的题目……唉。” 钟仪:“……” 他提起笔自己订正。 订正完了之后,身后传来动静,原来是坐自己后面何绍拍了拍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47 他的肩膀。 何绍个头高高,皮肤黑黑,声音响亮的少年,他一说话,全班听得见:“钟仪,把你的作业簿给我呗。” 他身旁的李牧凑过来,呵呵笑道:“我也想看看,错的不少,这题目太难了。” 钟仪点头,将订正好的作业簿递给他们。 此时的刘赋和陈澄对视一眼,鼻孔朝天地鄙视那三人一番。 钟仪学堂里面总共九名琴子,和钟仪稍微熟悉的就前两排,后面一排一直很安静。 偶尔钟仪回头教李牧和何绍一些自己的学习心得,总觉得有人看着自己,抬眸一看,却没人。 这时候何绍就会敲敲桌子,示意钟仪继续。 放学的时候,钟仪看着高他们一届的琴子从楼上下来,自觉的让他们先行。 身后传来祝夫子的温和声音:“钟仪,来我书房。” 钟仪回头,惊讶地看见了祝纹。 到了祝纹的书房,钟仪道:“祝夫子,你今日不是没课吗?怎么来书院了?” 祝纹笑了,从书桌上拿起整齐的一沓纸:“看看,我一上午的成果。” 钟仪接过,发现居然是关于自己的短曲创作提高的方案。 钟仪讶异:“祝夫子,你……” 祝纹笑笑:“要好好感悟,我写的不一定完全可以帮到你,自己要多思考。” 道谢连连,从祝纹书房里出来,钟仪一脸感动。 就是一脸热泪盈眶的表情,迎上了表情冰冷的紫色高挑身影。 “……” “……” 一个是愣住,一个是轻轻皱眉。 钟仪连忙微笑的打招呼:“散因哥哥,你来找祝夫子?” 王散因面色不动:“嗯。” 钟仪继续微笑:“祝夫子就在里面。” 王散因道:“我知道。” 钟仪:“呃……那我先走了。” 王散因点头。 钟仪离开时,听见王散因推开门的声音,还有一句话。 “祝纹,我的青椒牛肉呢。” …… 钟仪疑惑着下楼,到了大厅,发现爹爹刚好抱着书本赶来。 钟函微笑道:“走吧,回家吃饭去。” 钟仪点头,问钟函:“爹爹,散因哥哥是住在祝夫子家吗?” 钟函一愣,道:“对,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改日我们去看看你散因哥哥如何?” 钟仪笑道:“好啊。” ☆、第三十六章 简单岁月(三) 钟函很快付诸了行动。 当晚和燕惠说了之后,燕惠便赞同去祝纹和王散因家里去看看。 燕惠夹了筷子肉片给大口大口吃饭的钟小仪,道:“祝夫子比散因只年长两岁,年纪轻轻地,两个孩子不知道是否过得好。” 钟小仪竖起耳朵听。 钟函道:“自从王兄那日送了书信回来,之后倒是没什么消息,我们在安都也照应着散因那孩子,说不定有难处,或许他不好说出来。” 两人商定后,打算次日傍晚带着钟小仪去祝夫子家看望他们一番。 很显然,他们多虑了。 当时王贺给钟函留下了祝纹的地址,到了祝纹家,钟函笑了:“门口倒是干干净净的,惠儿你瞧,上次你在花市见到的花呢。” 顺着钟函的手指看去,果然,门两旁都种植这一些开的艳丽的小花朵。台阶是平整的石板,衬着小花更添了几分朴素的美丽。 燕惠后悔道:“早知道当时就买回来种了,真是漂亮。” 敲敲门,不久之后,便传来脚步声。 “谁?” 一开门,便是钟函的亲切笑脸,王散因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打开了门。 钟函微笑道:“钟叔没来得及和你们打招呼,便自己跑来了,想看看你住的是否习惯。” 王散因听了,淡淡笑了:“有劳钟叔操心,钟叔请进。”他引着三人往里走。 钟仪赞叹的看着一路上种植的花卉和布置得精巧的回廊拱门。 虽然这庭院不大,却着实的赏心悦目,完全没有冬日的衰败之感,倒真是用心布置过的。 钟仪看着花坛里的花,开的淡雅繁丽,好奇地走近了——才发觉这个花坛和自家庭院的花坛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祝纹和燕惠一样,都是爱装饰生活环境的人。 房屋结构是简单的,中间大厅,左右厢房,左厢房附带着厨房,门前种植着高挺的樟树,雕花窗户下摆放着三三两两的小盆栽。 王散因走在前面一副闲适的模样,换上宽松款式的紫色长袍,头发随意挽起。 钟函和燕惠打量了一圈,对视一眼,倒是放心了几分。 王散因将三人带入大厅,道:“请坐。” 大厅宽敞,天花板悬挂着江南云布罩着的吊灯,衬着古朴的家具居然泛着一层典雅光泽。 三人落座,中间的八仙桃木桌已经放上了开胃的几小碟子凉菜蔬果,精致的陶瓷茶具经王散因的手散出袅袅热气。 钟仪接过,看看色泽,闻闻气味,是清新的绿茶。 钟函微笑接过:“散因,你表兄呢?” 王散因朝外看了一眼,“在做饭呢,过会儿便上菜了。” 燕惠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天花板上的云布吊灯,笑吟吟道:“这吊灯可是别致华贵的很。” 钟仪心想:祝夫子家似乎富裕的很,看看家具用品,都是上品。 王散因淡淡回答:“是表兄的父母留下的。” 钟函道:“哦?听你父亲说你表兄父母是经商之人。” 王散因颔首:“是的。”他转头看向门边,祝纹正端着两盘子菜肴进来。 突然见了一桌子人,反应有些慢的祝纹愣住。 “这是……” 王散因起身接祝纹手里的菜肴,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钟叔一家来看看我在你这过得如何。” 钟函站起身,微笑道:“冒昧打扰了。” 祝纹连忙放下卷着的衣袖,道:“钟琴师客气,请坐请坐。” 钟仪好奇地看着祝夫子的打扮:系着围裙的祝夫子穿着淡紫的棉布衣服,事实上,非常的家居。 燕惠起身道:“我去厨房帮忙如何,你们先聊。” 祝纹道:“这怎么行,我……” 燕惠轻轻笑了,推辞过去,自己去了厨房。 钟函道:“听小仪说,祝夫子辅导的很用心,我早就想来感谢一番了。” 祝纹看了看钟仪,微笑道:“小仪天资聪颖,稍微指导一番便可融会贯通,我只是尽自己之责。” 两人寒暄一番,燕惠便端了几盘子菜上来,道:“我见厨房柴米油盐样样备齐着,祝夫子估计是经常下厨的吧。” 祝纹微笑道:“多谢夫人帮忙。家父家母多在外奔波,自己下厨倒是从小会的。” 燕惠问道:“这庭院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48 布置是祝夫子自己弄得?倒是雅致的很。” 祝纹点头:“有些闲时,便自己打弄一番,花花草草随便种了一些。” 钟函看钟仪的目光在鸡翅上打转,便道:“不如先用饭如何,否则菜快凉了。” 五人开始动筷子。 雪华从门外优雅地迈着猫步进来,看见生人,怯怯地站在门边。 王散因见了,向它招招手,雪华便小心翼翼地走到王散因和钟函之间。 祝纹道:“我忘记它的食盆了,雪华,来,随我来厨房。” 钟仪羡慕地看着雪华毫无脾气地跟着祝夫子去厨房吃饭了。 这就是对比吗?如果是花田的话,它首先会在第一时间跑到仆人旁边指示自己想吃什么,然后再自己开动,如果钟仪没给它准备好,还让它去厨房……估计它早就翘着尾巴不理人了。 唉…… 钟仪叹息着自己的养猫心得,自己果然是太骄纵了花田吗。 祝纹的手艺还算不错,前几道菜是他做的,味道偏清淡,却保留着食材本身的原汁原味。 嗯,钟仪满足的喝了一口茶,表示自己吃饱了。 这次的拜访圆满结束,他们在门口告别,两个青年并排站着,一个笑的温文尔雅,一个高挑俊美,天上的冷月洒下淡淡清辉。 坐在马车上,钟仪心里思索着驯养花田之道,钟函和燕惠则是放下了些许心,看来这个祝夫子还是挺有一手的,对散因生活上的照料倒是做的不错……不过毕竟只是年长了几岁,还是多来看看他们为好。 到了家,和爹爹娘亲告别之后,钟仪径自去沐浴,舒服的带着一身热气出来,唤着花田,听见楼上传来动静。 在楼上? 钟仪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上楼,脚步声在小楼里响起。 “花田?在哪儿呢。” 钟仪四处看了看,推开卧室的房门。 今天的月色很好,从祝夫子那儿出来的时候钟仪就发觉了,然而,这种淡淡的月光洒在未点上烛火的卧室里披上了迷蒙的色彩。 隐隐觉得,床边坐着一个人影,对着窗户,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勾画出愈发坚毅的轮廓和微蹙的眉。 阿礼? 钟仪手中的毛巾“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这一声,似乎是惊扰了梦境,等钟仪缓过神来,才发现卧室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 钟仪垂下眼,睫毛投射一片阴影。 原来是自己眼花了。 他走到床边,抬头看皎洁的月光。 不知道在远方繁城的阿礼,会不会也在思念着安都的家人。 一切无从知晓,阿礼近日杳无音讯。 或许在漆黑的夜晚还在练习着射箭骑马,又或许在执笔写着军事课的心得……钟仪躺在床上,看着不远处打着呼噜的花田,闭上眼,睡了。 很快,待到庭院里的积雪堆了一层之时,钟仪顺利圆满结束了第一学期,优异的成绩获得了祝夫子亲自题词的奖励——《琴论》。 祝纹看着钟仪藏在白色貂毛大领的小脸笑的极为开心,这本近乎绝版的书是很难弄到手的,钟仪那如获珍宝的感觉自然不错。 钟仪笑道:“过年我要来拜访你的。” 祝纹点头道:“好的,记得带着下次要学的琴谱。” 钟仪道:“我会的,上次的短曲有没有进步一些?” 祝纹道:“感情不错,处理的技巧倒是上了一层。” 钟仪狡黠的眨眨眼睛:“那是我请我爹爹指导了一番,尾音部分自然是好多了。” 这时钟声响起,祝纹道:“我要回去了,你也走吧。” 钟仪微笑道:“那好,我便告辞了。” 祝纹微笑地看着那抹穿的厚厚实实的白色身影走远,回头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发现落雪了。 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冰冰凉凉的。 他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灵感突然闯入,他仰着头,张大眼睛看着不断落下洁白的雪的天空,睫毛上沾染了雪花。 一把伞遮住了天空。 …… 熟悉的清冷嗓音淡淡地在耳边说:“表兄,回家做饭罢。” 方才沉思在自己构思出来的美妙旋律中的祝纹:“……” “好吧。”祝纹和王散因并肩而行,看了看王散因的深紫色大衣,“快过年了,要不要添些衣物?” 王散因道:“你想买便买吧。” 祝纹道:“你喜欢紫色?” 王散因淡淡的瞥了穿着淡蓝色大衣的祝纹:“不一定。” 祝纹道:“买几件毛领的吧,买些新颜色吧,黑色怎么样?蓝色绿色?” 王散因目视前方,漫不经心地说:“淡蓝色吧。” 祝纹点了点头:“好,我过几天就要打扫房间了,你得帮忙。” “好。” “今年就我们兄弟两个过年,我父亲来信说他现在在东丹,估计初几会差人送些特产过来。” “嗯。” 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远,并肩而行的背影被落下的纷繁雪花描摹地模糊。 ☆、第三十七章 简单岁月(四)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新年前突然停了,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小贩带着热情的笑容高声招呼着准备年货的顾客,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簇拥在街头巷尾,年的气息悄然笼罩在安都。 家里的庭院里堆了不少雪,下人阿福正拿着大扫帚将雪扫在一起。 按理说这项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可惜花田一大早就从猫窝里钻出来跑到雪地上按脚印,阿福对此十分无奈。 他将大扫帚背在身后,看着这蹦蹦跳跳的猫十分头疼:“花田,乖一些,让开让开。” “喵嗷——” 花色皮毛的猫扬了扬尾巴,继续蹦跶。 阿福只好扫另一头,以免扫到它。 花田是乖猫吗? 自然不是。 于是阿福扫哪块,它便溜达到哪块。 阿福恼怒,眉毛竖起:“花田,你快些回去,否则我叫小少爷过来!” 花田摇摇尾巴表示不怕,猫脸挂上“我是老大”的表情。 “……” 就在一人一猫僵硬对峙时期,远远地从凉亭那边过来一个穿着青色缎面,雪白毛领大袄的少年。 阿福眼尖地瞧见小少爷来了,笑着对花田说:“我要找小少爷治治你。” 花田一昂头,发现钟仪来了。连忙抖抖身上的雪,屁颠屁颠地去迎钟仪。 钟仪似乎心情颇好,一把抱起了花田,然后……发现自己的袖子上一大块水渍。 “……花田,你这是去哪里野了?” “喵——”花田伸出小爪子指了指雪地。 “……” 钟仪看向勤劳工作的阿福,低头说:“别给大家添麻烦,我们回去把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49 你的毛擦擦。” 花田看着钟仪,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直接进了浴房,拿出花田的大毛巾给它擦拭。 “花田,今天早上一早就出去玩了吧。” “喵呜——” “所以你不知道,阿礼过几天就要到家了吧。”钟仪停下手,笑着看着花田亮晶晶的猫眼。 “喵!” 花田开始心奋起来,尾巴摆个不停。 钟仪笑着说:“别动,过几天就能见着了,现在估计在河城那块,你这几天得乖乖的……” 花田早已把钟仪的话当做耳旁风,只是觉得自己的美男子要回来啦!高兴喵喵哒! 越是临近阿礼的归期,钟府的人就越忙碌,下人们一个个忙得人仰马翻,总算是把钟府弄的亮亮堂堂。 这几天每次吃饭,燕惠都计算着还剩几天。 倒数第三天,燕惠给花田喂小炸鱼,突然惊呼一声。 钟函和钟仪连忙问:“怎么了?” 燕惠冲他们微微一笑,眼睛亮亮的说:“突然想起来,阿礼还有三天就到家了,一时间觉得真快呀。” 钟函和钟仪对视一眼:“……” 其实娘亲前几天就一直是“突然想起来”的状态,总算是让她数到了倒数第三天。 倒数第二天,燕惠给钟仪夹菜:“这个水晶虾仁多吃些,阿礼就爱吃……说起来,阿礼过两天就回来了啊!” 然后燕惠一脸激动的用手帕捂住嘴,开心的笑声传出。 钟函和钟仪:“……” 倒数第一天,燕惠站着给他们盛汤:“阿礼明天就回来了,我得好好准备准备。” 钟函笑着接过汤:“有什么准备的,一顿好吃的都得让阿礼开心的很,在阚元阁估计过得很苦。” 钟仪道:“阿礼明天什么时候到?” 燕惠立马回答:“下午左右,小仪,你回去把阿礼的房间通通风,到时候去门口接阿礼,知道吗?” 看着燕惠笑吟吟的面庞,钟仪点了点头。 等待的时间或长或短,钟仪跑到楼上,躺在那张大大的软榻上看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茶炉冒着袅袅的白色烟气,因为不用出门头发也是随意的披散着,翻身,压到不明物体。 钟仪半眯着眼睛,摸索着把花田抱在怀里,打了个哈欠,一人一猫睡着了。 梦中听见喧闹的声音,许多人叽叽喳喳的,还在笑,嗯,好像是爹爹? 钟仪吧唧吧唧嘴巴,继续昏睡。 他怀里的花田早就蹦跶到楼下去了。 “小仪——小仪——”钟函在楼下喊钟仪。 “没反应?在干什么?”燕惠疑惑的要上楼去。 “娘,你们回去吧,我自己上去,行李也该整理了。” “那也好,小仪肯定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给他一个惊喜。”钟函笑着搂着燕惠出去,“我们去看看厨房。” “也好。” 目送着他们离开,钟礼提着包袱上楼。 花田满足地扒在钟礼的身上。 打开卧室的门,发现没人,跑哪去了?钟礼将包袱放下,去了书房,却也没有看见。 他低头看看花田,花田立马跳下地,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天窗那边。 推开门,果然在这里。 钟仪背对着他们,变长了不少的黑发披散在枕头上,茶炉的水烧的快干了。 还真是粗心。 钟礼轻轻地把茶炉下的火熄灭,花田蹦跶到软榻上,用爪子推推钟仪的背。 “唔……” 花田撅着屁股再推。 “嗯……” 钟仪翻身,仰着面睡。 “喵嗷!” 一声凄厉的花田式惨叫。 “啊!”钟仪被吓醒,立马坐起来。 花田炸毛,愤怒地看着他。 “好吧,我错了,过来。”钟仪摸摸花田的毛。 谁知它甩了一个不屑的眼神,一下跳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钟仪瞪大了眼睛,“阿——阿——阿礼?” 钟礼轻笑,走到他身边坐下:“一下子结巴了?” 钟小仪莫名其妙的脸红了:“没,没有,你不是明天下午才到吗?” 钟礼理着他凌乱的长发:“赶路了,想早些回来。把外衣披上,你睡的时间不短吧。” 钟小仪呆呆地看着突然就回到他身边的阿礼。 钟礼看着他傻愣愣的模样,觉得好玩:“怎么了?怎么变得呆了许多。” 钟小仪不由自主的说:“我怎么觉得阿礼变得好英俊……” 钟礼哈哈大笑:“可能是你太想我了。” 钟小仪再次觉得有些脸红。 “你该起床了,过会儿就该吃晚饭了。”钟礼把他揽到怀里,为他穿上鞋袜,给他穿外衣的时候,钟仪悲愤了。 对此,钟礼只能:“……” 两人的身高差距不断拉大,这让处于矮个子一方的他情何以堪。 钟礼走到卧室,解开包袱,从里面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掏出来。钟小仪抱着花田坐在软椅上,问:“阿礼,你有没有带些什么特产回来?” 钟礼头也不抬:“我又不是去游玩,从哪来的特产。” 钟小仪瘪瘪嘴:“难道你都没有在繁城的城内逛过吗?” 钟礼顿了一下,回头:“逛倒是逛过,不过是去武场,全程教士都看着我们。” 钟小仪说:“去学习吗?” 钟礼道:“也算是。” 钟小仪摸摸花田,道:“阿礼,你们训练那么累,你怎么坚持下来的。” 其实,他想说,我练琴都觉得累,阿礼你是怎么挺过这么多天不间断的。 钟礼笑笑:“忍住,这些总是有回报的。再说……不是有你的信吗,累到身心疲惫的时候,就翻来覆去的看看。” “……”钟小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次塞在你包袱里,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钟礼把东西放在床上,将衣物放进衣柜里:“我坐在马车上就看见了,不过那时候我已经离开安都了,在路上。” 钟小仪看着阿礼越发挺拔的身躯,只是站着放衣物,他都站的笔直。 晚饭的时候,饭桌上布满了菜肴,钟小仪流着口水感叹:“这简直就像是年夜饭。” 钟礼笑了。 没错,因为他回来了,一家人团聚了。 当晚,钟府所有的下人都非常开心,他们都在今晚吃到了不错的食物。 端着饭碗,他们感叹:“还是大少爷回来好啊。” 整个钟府全是浓浓的喜庆味道,大红灯笼在走廊上映出红光,叮叮当当的铃铛在房檐下摇晃出声响。 夜晚,趁着钟小仪在沐浴的时间,钟礼来到了钟小仪的卧室,书房,又去了琴房。 检查了所有地方,连花田的各个猫窝都翻遍了。 满意的微笑挂在了钟礼英俊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50 的脸上:很好,没有别人“入侵”的痕迹。 钟礼坐在软凳子上,看着花田在自己面前打滚卖萌求抚摸。 “喵——”花田打了个滚,看看钟礼。 “喵?”摇摇尾巴,看着钟礼。 钟礼没有反应。 因为他在发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钟小仪出来了,催促他去洗澡。 钟礼带着热气和湿漉漉的头发上楼,在楼梯口听见花田的猫叫从卧室里传出。 怎么回事? 钟礼擦着头发推开卧室的门:“怎么……了?” 只见钟小仪穿着白色的里衣,撅着屁股对着他,听见推门的声音,连忙转过头对他羞涩一笑。 “……”钟礼有些愣住,绕到床前,道:“你在做什么?” 钟小仪坐在床上,笑眯眯地说:“今晚我们两个一起睡好吗?” 钟礼看着钟小仪光着的脚,肤色白皙。 “当然。” 灯火渐渐变暗,钟小仪和钟礼头挨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花田在猫窝里打着小呼噜。 “阿礼,我觉得白妗语其实是个不错的女孩。” “哦。” “我小时候和她玩过一次,不过记得不大清楚了现在。” “嗯,睡吧。” “……我还不困呢。” “那就继续说吧。” 沉默了一会儿,钟小仪往阿礼怀里面蹭了蹭。 钟礼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轻声问:“小仪,今晚像不像我走之前的那一晚?” …… “嗯?” …… 侧头看看,才发现钟小仪已经挨着他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睡得很安稳。 钟礼无声的笑笑,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抱紧。 作者有话说:前几天发现有不少读者还在追,看着很感动,于是丢下书本写了阿礼回来的这一节,让追文的各位开心一下(不知道大家算不算满意了,没错,这次更新就是为了你们,谢谢你们的支持,很让我感动温暖o(∩_∩)o~)等我考试结束,就会恢复日更(1月24号左右),所以请各位耐心等待,前几天发现自己的文包里有不少写到一半的文(我喜欢开垦土地o(∩_∩)o~)定夺了一下,觉得想写一篇欧风文,就是已经发布的《欧泊庄园》,这个会和《琴师》同步更新,一想到放假我就会露出“哇咔咔”的奸笑~~~好了,我去复习了,寒假见(*^__^*) ☆、第三十八章 简单岁月(五) 很快便到了新年的那一天,噼噼啪啪的爆竹声音响个不停,小孩子的嬉闹声音充斥着街道。 钟礼带着钟小仪在街上逛着,两个人手上都拎着不少东西,因为要图喜庆,现在的包纸全是红艳艳的颜色,远远看着,就像是要去送贺礼的一样。 钟小仪走着走着突然想起:“哦,阿礼,我们去买几支毛笔吧,家里的那支不怎么好用了。” 钟礼看了看前面似乎新开张的一家:“就去前面那家。” 两人走进去才发现,这是原来他们来过的一家笔墨房,并且在这里遇上了熟人。 “白妗语?”钟小仪看着坐在大堂上指挥着掌柜的妙龄女子。 钟礼有几分不悦,他看着白妗语眼睛亮亮的冲过来:“啊呀钟仪,你怎么过来啦?” 钟小仪笑道:“我来买几支毛笔,你呢?” 白妗语呵呵一笑,模样俏皮眨眨眼睛:“这家店铺是我的哦。” 钟小仪有些惊讶,转念一想白妗语是白家的白四小姐,有些产业也算正常。 白妗语侧头看着一直沉默的钟礼,笑吟吟的对钟小仪说:“这是你哥哥吧,长得比你英俊多啦。” 钟小仪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被钟礼打断了。 “小仪,我们还是先挑毛笔吧,挑完了就回家,该吃午饭了。” 看着阿礼似乎有些不耐烦,估计是不想再逛了。 于是钟小仪对白妗语挥挥手:“你去忙你的吧,我买几支毛笔就回家了,祝你生意兴旺。” 白妗语咯咯笑着:“承你吉言。” 说完就向掌柜那边去了。 钟小仪拉着钟礼买了几支毛笔,准备离开。 “钟仪!” 他听见白妗语叫他,回头一看,就发现白妗语捧着一个檀木盒子。 “打开看看吧。” “这是什么?”钟小仪有些好奇。 白妗语不说,只是捧着。 钟小仪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阿礼,自己打开檀木盒子,只见一方砚台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钟小仪抬头看着白妗语:“送给我的?” 白妗语笑盈盈地点点头:“新年礼物。” 钟小仪有些犹豫,看着身旁的钟礼。 钟礼面色不善。 …… 钟小仪回过头,呵呵一笑:“还是算了吧,好意心领了。” 白妗语歪了歪头,眼神清澈,发簪上的流苏摇摇曳曳:“为什么不收啊,朋友之间礼尚往来,你下次再送我一个礼物嘛。” 钟小仪摆摆手:“不用了,下次我会送你的。我们先回家啦。” 于是拽着阿礼就离开了。 钟礼任由他拉着,回头看了白妗语一眼。 那个女子微笑着看着他,向他挥挥手。 钟礼收回了视线。 钟小仪从钟礼手里接过东西,试探着问:“阿礼,你累吗?” 钟礼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这有什么累的。” 钟小仪道:“我肚子饿了,先回家吃饭吧。” 一路上钟小仪说着什么,钟礼应和着,心里在想那次从天场的练武台下来,不经意间发现了白妗语他们的跟踪。 他们跟踪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钟礼轻轻皱皱眉。 今晚的年夜饭从老早就开始筹划,等到一张大大的桃木八仙桌被各式各样冒着香味的菜肴放满时,家里的鞭炮响起。 热热闹闹的花厅里面,花田小心翼翼地避开不同的脚,以免被踩到。 走着走着,就发现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端坐在自己面前。 “喵?” 花田有些奇怪,白猫倒是自己凑过去和花田蹭蹭,花田顿时猫心荡漾,但是仔细嗅嗅白猫的气味。 花田的心奋褪去了——是只公猫…… 花田垂头丧气,甩甩尾巴走了。 雪华歪着头不解地看着花色皮毛的猫离去,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让它有些好奇,于是它跟在了花田的屁股后面。 花田很快溜达到了钟礼身边,用前爪挠挠钟礼的靴子,钟礼看着花田有些谄媚的脸,面无表情地给他吃小块的鱼。 此时大胡子正喝酒喝得高兴,他弯下腰,用大大的,粗糙的手掌摸着花田:“呦呵,这猫真是越长越肥了。” 花田在他长满茧子的手掌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51 的抚摸下只觉得自己的毛都掉光了了。 雪华跟过来,看着大胡子,有些怯怯地退了几步。 “雪华,过来。” 祝纹穿着一件蓝色毛袄,皮肤雪白,微笑着摸了摸它,雪华惬意地眯着眼。 王散因淡淡的说:“过会儿再喂它吧,来之前不是喂过了,先吃饭。” 祝纹点点头,拍拍雪华:“去玩吧。” 雪华咪咪嗷嗷叫了几声,便从花厅门口溜出去了。 祝纹接过王散因递过来的手帕擦着手。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口进来了一个小厮。 不一会儿,管家就凑到钟函耳边说:“老爷,白家的小厮来了。” 钟函点了点头,小厮便走到钟函面前,喜气洋洋地说:“我们家老爷差小的来送信,问钟琴师初九晚上是否有空,能否赏脸为白家的庆功宴奏几支喜庆的曲子。” 钟函微微笑笑:“自然是可以。” 小厮连忙说:“那小的就多谢钟琴师了。” 钟函微微点头。 晚宴结束后,客人们陆续告辞。 大胡子今天的兴致很高,一手搂着钟礼的肩膀,醉醺醺的说:“我说徒弟,你可得好好努力,我付武,嗝——也是满足了……” 钟礼一边应和着一边把付武扛到马车上:“师父,慢走。” 大胡子闭着眼睛摆了摆手,头一仰,瘫在马车里。 祝纹和钟小仪告辞,王散因和钟礼却走到一边不知道说什么。 钟小仪有些纳闷:他们怎么变熟了? 等到钟礼回来的时候,钟小仪刚想问他们说了什么,就被他带着往阁楼那边走。 “今年我们不守岁吗?” “不守,回去睡觉。” 往年,燕惠也不怎么让他们守岁,更愿意让他们早些休息,初一早起放爆竹。 晚上,钟小仪正打算睡觉的时候,听见阿礼敲门。 “小仪,睡了吗?” 钟小仪起床,开了门。 钟礼正穿着里衣,黑色长发披在肩上,微微一笑:“不和我一起睡吗?” “……” 钟小仪被钟礼的笑迷了魂魄,傻兮兮地看着他。 阿礼突然一把抱住钟小仪,钟小仪发出一声惊呼,阿礼飞快地上楼,进卧室,关门,掀被子,把他放下。 阿礼笑眯眯地看着钟小仪惊魂未定的模样。 钟小仪躺在深蓝色的床上,呆愣住:“阿礼,我不轻。” 阿礼轻轻点了点头。 钟小仪继续呆愣:“刚才是你抱我的。” 阿礼轻轻笑了,点了点头。 钟小仪无辜地看着阿礼,道:“我鞋子没脱。” 阿礼:“……” 阿礼帮他脱了鞋袜,坐在他身边,侧着身子俯视他:“明天我们要早些起来,睡吧。” 钟小仪点点头,配合地钻进被窝。 吹了灯火,两个人相依着睡了。 到半夜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起,钟小仪睡得不安稳,往阿礼的怀里钻了钻。 第二天清早,钟小仪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任由阿礼帮他穿衣服。 温热的毛巾擦拭着他的脸颊。 真舒服,钟小仪靠着阿礼,又要睡死了。 完全清醒的时候,自己已经看到了来往的客人了。 花田叮叮当当地摇晃着它的小铃铛跑过来,一下子跳到他身上,昂起头,用水亮亮的猫眼睛看着他。 他的印象就到这里,之后什么的就记不大清楚了。 回到房间美滋滋地数红包的时候,阿礼正好出门。 “阿礼去哪儿?” “出去买些东西,你先睡一觉吧。”阿礼说完就走了。 的确是有些累,钟小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钟礼出了后门,步履匆匆地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左绕右绕进了一个小胡同,他抬头看了看屋檐,向前走了几步,一个突跃翻过了高高的围墙。 围墙里面,只有一扇大门,这扇大门,通往安都韩王的后院。 钟礼向守卫说了几句话,守卫带他去了一间书房。 紫烟袅袅,地上铺着厚厚的深紫色毛毯,檀木珠子穿起来的香帘,琴声悠悠。 钟礼敲敲半开的红木门:“韩叔。” 没有回应。 钟礼耐心地站在门外,等待着着一曲结束。 过了半晌,里面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向他点点头。 钟礼抬步进门,他要见的人正端坐在桌前,一把桐木琴落入钟礼的眼中。 韩懿穿玄色冬衣,披一件华贵大氅,头发一丝不苟的束着,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韩懿倒一杯热茶,自顾自地喝着。 钟礼开口:“家父初十之夜要去白府。” 韩懿没有反应,他道:“那又如何,你来做什么。” 钟礼面不改色道:“只是来请教韩叔几个问题。” 韩懿看了他一眼:“说罢。” 钟礼说:“侄儿曾发现白家的白四小姐和他兄长跟踪于我,前几日在安都的主街上看见白四小姐开张了一家笔墨铺,若我没有记错,那块地是韩叔的。”说完看着韩懿。 韩懿淡淡一笑:“没错。” 钟礼道:“那韩叔可知白家人为何跟踪我?” 韩懿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你何以见得本王会回答你。” 钟礼微微一笑,突然躬身行礼道:“侄儿失了礼数,先恭贺韩叔喜得龙凤之胎。” 果不其然,韩懿脸色阴沉下来。 钟礼施施然道:“家父还未闻此喜讯,我回去便与他说说……” “罢了,”韩懿打断钟礼的话:“你的本事倒是不小,本王故意隐瞒也被你打听了去。” 钟礼微微一笑。 韩懿悠悠道:“初九……若本王没有记错,你初十便要回繁城了吧。” 钟礼点头:“韩叔说的没错。” 韩懿轻笑:“不如就邀清之与我一聚,也是本王忙碌多日,该看望他了……既然如此,初九之夜,就由钟仪去吧。” 钟礼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恐怕家父不愿见韩叔。” 韩懿怒极反笑:“这倒不是你说的话,怎么,本王给你机会去阚元阁,难不成不能将你弄回来?” 钟礼微微一笑,道:“这是我自身功劳,不过既然韩叔如此说,想必韩叔也是助了侄儿一臂之力。” 韩懿不再看他,径自喝茶。 钟礼低声道:“初九之夜,家父会在门口等候白府的马车。” 韩懿的手微微一顿。 他微微一笑,模样俊朗:“你下去吧。” 钟礼道:“告辞。” 之后,他便大步离去。 ☆、第三十九章 简单岁月(六) 新年就是好,爹爹布置给钟小仪的作业减少了许多,数不尽的美食随便吃,红包钱敞开用,阿礼天天陪着他——一下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52 子,钟小仪觉得原来那么多孤苦的日子离他远去了。 钟礼到初十就走,等到一天,钟小仪拉着他往外跑的时候,钟礼拉住了他的手,向他无奈的笑笑:“小仪,今天我要收拾行李了。” 此话一出,钟小仪沉默了。 “阿礼明天就走吗?” “嗯。” 不一会儿,娘亲就来吩咐阿礼整理东西了。 果然,快乐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 钟仪坐在床上,看着钟礼忙来忙去的收拾。 他转头看看窗外,天阴沉沉的 ,似乎又要下雪了。 晚上,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下了。 钟函穿着厚厚的白色大衣,向燕惠微笑:“你去看看阿礼,他明天一早就要走呢。” 燕惠微笑道:“好,你路上小心。” 钟函撑起一把伞,向门口走去。 大门口的红灯笼在夜里明明灭灭,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暗,看不清远处。 马车轱辘声从远处下来,不一会儿停在离钟府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钟函微微疑惑。 此时,听见有人喊:“钟琴师?上车吧。” 钟函应了一声,撑着伞走近那辆马车。 红灯笼明明灭灭的光在他身后,越来越远。 钟函走到马车前,问架马的人:“怎么不停在门口呢?” 架马的人没有回答。 他收了伞,踩上车辕,深色车帘里伸出一只手,修长的食指上戴着一只祖母绿戒指,在夜里依旧闪着荧光。 钟函瞪大双眼。 那只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拖进车厢内。 马车一刹那奔出去好远,如疾风驶过,一瞬间街道上又恢复了空空荡荡。 只留下钟府的两只红灯笼在雪风里,明明暗暗。 钟仪正在看着钟礼和燕惠整理着行装。 不一会儿,突然传来仆人的呼喊:“夫人,白府来人啦。” 燕惠听见了,觉得疑惑,连忙下楼。 钟仪歪着头看着阿礼:“爹爹不是去了门口吗?” 钟礼道:“我们下楼看看吧。” 燕惠对钟仪说:“小仪,白四小姐邀你去白家做客呢。你去吧,反正你爹爹也在那儿。” 钟仪下意识地看向阿礼,阿礼一反常态,微微笑道:“去吧。” 燕惠拉着钟礼上楼了。 钟仪随着仆人走到门口,果然看见白家的马车停在门外。 白妗语掀起车帘,冲他粲然一笑:“愣着做什么,进来吧。” 钟仪进了马车,问她:“怎么想起来现在让我去做客?” 白妗语微微一笑:“今天下雪了,突然想起你了。” 钟仪顿了顿,道:“我爹爹呢?” 白妗语眨眨眼睛:“在弹琴呢,不过今晚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不和他们大人搀和在一起。” 钟仪问:“为什么啊?” 白妗语敲敲他脑袋:“你傻呀,我们白家的庆功宴那么多人,我们去做什么?还是,你喜欢热闹?” 白妗语的眼睛圆圆亮亮,有些蛮横的模样却莫名地让钟仪觉得可爱。 于是钟仪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你说的对。” 一路上,白妗语同他说了一些琐事,女孩子的心思细腻又跳脱,钟仪被她俏皮话逗乐了好多次。 快下车的时候,白妗语笑嘻嘻地说:“小仪哥哥,你怎么还是这么傻呀。” 钟仪不高兴了:“哪有你这样的,我哪里傻了?” 白妗语就咯咯笑着,不说话。 和白妗语相处,其实算是比较愉快的事情,钟仪觉得他的心情到现在为止一直不错。 马车停了,架马的人说:“小姐,到了。” 白妗语应了一声,拍拍钟仪:“走,我们到了。” 钟仪先下了马车,刚站稳地,一个雪白色的身影就扑过来。 “啊!” 两人摔倒在地上。 白妗语趴在他的胸口上,乐呵呵地看着他,睫毛很长,扑闪扑闪的。 钟仪红了脸,低声说:“快起来!” 白妗语敏捷地爬起来,还顺带拉了钟仪一把。 钟仪站起来才发现这里是白家的大门口,灯笼里的灯火很亮。 钟仪心想:刚才应该没有人看到他们吧。 白妗语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一把拉住他往里面走。 跨进大门之后就由着白妗语拽着他跑,雪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七绕八绕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钟仪听见琴声。 他停住:“我要去看看爹爹。” 白妗语回头看他:“好啊,不过你得换一身衣服。” “什么?”钟仪疑惑:“做什么,换衣服?” 白妗语又笑着不说话,只是带着他快步走。 到了一间房间前,白妗语道:“好啦,你进去吧。” 两个丫鬟走到他面前:“请公子让奴婢们为您着装。” 钟仪看着白妗语:“我要换衣服?” 白妗语说:“如果你要见你爹爹的话。庆功宴上自然是不可以太随便。” 钟仪道:“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不去的吗?” 白妗语一脸无辜:“本来是的呀,不过你想去,就先去喽。” 钟仪只好进去。 还好是冬天只需要打理一下外衣,加上那两个丫鬟手脚伶俐,不一会儿钟仪就打理好了。 白妗语拍拍手,满意道:“不错不错,小仪哥哥怎么穿都好看。” 钟仪无奈道:“走吧。” 白妗语点点头,笑吟吟的说:“好啊。” 白家的庆功宴果然场面宏大,偌大的大厅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钟仪找不到爹爹的人影,有些着急。 白妗语笑着说:“马上就好了。” 钟仪道:“什么意思?” 白妗语凑在他耳边,钟仪觉得距离有些近了,刚想躲开一些,就听见白妗语说:“小仪哥哥,等会儿你上去弹奏几曲。” 钟仪愣住:“什么?” 白妗语咯咯笑着,指着大厅侧旁的高台,将他轻轻一推。 只见白家上席的侍从突然向这边走来,钟仪只觉得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那位侍从说话掷地有声,他说:“钟琴师,可否为我们演奏一曲?” 钟仪看见宾客都带着不同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难道他们把自己当成爹爹了? 白妗语突然走过来,笑眯眯地对钟仪说:“钟琴师不会不赏脸吧?” 钟仪轻轻瞪了她一眼。 白妗语却冲他俏皮地眨眨眼睛。 他硬着头皮,向侍从微微一笑:“自然。” 侍从恭敬地引他向高台上走去。 穿过宾客周围时,听见他们的议论声:“这不是钟函家的小公子吗?” “果然是有钟琴师当年的风采。” “不知道琴技如何?钟琴师怎么让儿子来了?” 钟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53 仪一边在腹诽这莫名其妙的事情,一边保持着笑容上了高台。 高台上早已经布置妥当,他站在高台上向宾客们行礼。 宾客们向他举起酒杯。 坐下,试了试音调,倒是把好琴。 钟仪端正的坐着,底下的宾客们大多是对他有些好奇,也都安静下来,打算听听这个“后浪”如何。 既然是庆功宴,自然是喜庆一些为好。 在人前表演了多回,这次不过是在场人数多了一些,地位高了一些罢了。 想到这里,钟仪轻轻闭上眼睛,将双手放在了琴上。 节奏由缓到疾,弹琴的力度把握的很好,朗朗琴声落在听众的耳里,激起一片回响。 等到一曲结束,宾客们兴致很高,有的要求他为他们伴奏,他们要对酒吟诗。 钟仪只好按照他们的意思,配合着庆功宴的气氛,弹奏了大概一个时辰。 白妗语站在下面笑吟吟地看着他。 钟仪觉得无奈:“我爹爹呢?” 白妗语道:“刚才他过来说他遇见一位老友,先回去了。” 钟仪觉得奇怪:“然后呢?没啦?” 白妗语笑了:“他还说你做的不错。” 不等钟仪反应,白妗语再次拉着他跑。 这次是在一个走廊上,钟仪问她:“来这里做什么?” 白妗语理所当然地说:“看下雪啊。” 然后她扬起脸,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缓缓落下。 钟仪看着她的侧脸愣了一会儿,也看着雪花慢慢由黑色的夜空慢慢落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白妗语突然出声:“小仪哥哥,我们夏天再去郧地地玩吧。” 钟仪道:“郧地?做什么?” 白妗语垂下眼眸:“小仪哥哥,如果我说……我说……” 钟仪道:“怎么了?” 白妗语说:“我以后可能要在郧地待一段时间。” 钟仪疑惑道:“为什么?” 白妗语笑笑,带着一些苦涩,却又有些自豪:“自然是接手家里的产业了。” “哦。”钟仪道:“那也不错。” 白妗语道:“小仪哥哥,以后多去看看我哦。” 钟仪笑了,道:“那是自然。”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白府传来打更声,钟仪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白妗语说:“的确是的,坐马车回去吧,快些。” 丫鬟走到钟仪面前:“公子请随奴婢走。” 钟仪微笑道:“那么,告辞。” 白妗语笑着,向他挥挥手。 钟仪乘坐白府的马车到家,向内院走去,突然看见前面有个修长的身影——爹爹? “爹爹?” 人影停住。 钟仪追上去:“爹爹去哪儿了?怎么不等我?才回来吗?” 钟函转过身来,灯光照在他脸上,显得脸色惨白, 他勉强笑笑:“你先回去睡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 钟仪还想说些什么,他觉得,爹爹的脸色很不好。 钟函推开房门,燕惠正坐在灯旁做着刺绣。 “惠儿,我想沐浴。” 燕惠奇怪:“怎么了?” 钟函侧过脸说:“……有些冷,去去寒气。” 燕惠走上前,摸摸他的脸,担忧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累了吧,等一会儿。” 燕惠连忙去吩咐下人了。 钟函让燕惠先去睡觉,自己去了浴房。 他一件件的脱下自己的衣物,随着衣物的褪去,他修长的身体渐渐显露,只见他白皙的皮肤上散布着奇怪的痕迹。 钟函动作僵硬地坐在热水里,颤抖地看了看胸膛上的吻 痕,浴桶正前方摆放着一面镜子,不仅是胸膛,脖颈上,后背上,全都是。 钟函叹了口气,闭上双眼,脸上浮现出一片茫然和悲戚。 ☆、第四十章 简单岁月(七) 钟仪带着一身寒气回到阁楼。 阿礼下楼接他:“冷不冷?” 钟仪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阿礼看着他:“泡个澡吧。” 钟仪乖乖的去了浴房,之后带着一身热气上了楼。 阿礼正坐在床上看书,灯光笼罩在他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钟仪一个飞跃扑到他身上,抬起头凑到阿礼脸边磨蹭。 阿礼失笑,放下书搂着他:“怎么突然撒起娇了?” 钟仪没回答他,他看着阿礼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道:“阿礼,你明天……又要走了吧。” 阿礼轻轻一笑,道:“舍不得我?” 钟仪抱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模模糊糊的说:“嗯,舍不得。” 阿礼嘴角无声的弯了弯。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阿礼问:“今天去白府玩的开不开心。” 钟仪慢吞吞道:“一般般,今天爹爹好奇怪,都不等我就回来了,而且脸色也不好看……” 阿礼沉默了一会儿,说:“估计是累了,明天就好了。” 钟仪摇摇头:“不要明天。我不想到明天。” 阿礼抚摸着他的后背,垂下眼睛,轻声说:“好,没有明天。” 这一夜,钟仪像个八爪鱼,牢牢地缠着阿礼,头埋在阿礼的颈窝处,阿礼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柔软长发,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雪停了。 钟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室内光线昏暗,也不知道睡到了几时。 “阿礼?阿礼!”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没有得到回应。 钟仪有些心慌:难道阿礼已经走了? 心突突直跳,光着脚就下了地,刚下楼,就遇见娘亲。 娘亲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小仪,把鞋穿上。” 钟仪连忙问:“娘亲,阿礼呢?” 娘亲摸了摸钟仪的头,道:“已经走了,凌晨的时候,所以没叫醒你。阿礼要赶路的。” 钟仪垂下脑袋。 娘亲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没事的,过年阿礼会回来的。” 钟仪抬头,眼眶有些湿润:“那岂不是要等整整一年?” 娘亲点了点头。 钟仪无精打采地任由娘亲为他穿上衣服和鞋袜。 他看着窗外发呆,房间内的布置没有动过,就像是阿礼没有回来过一样。 阿礼,雪停了,你却走了。 他抱着跳过来撒娇的花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花田估计也察觉到了什么,闷不吭声地乖乖缩在他的怀里。 吃午饭的时候,爹爹脸色不怎么好看。 钟仪问:“爹爹生病了吗?” 燕惠有些担忧地摸了摸钟函的额头:“我看看——好像是发烧了。” 钟函一向清明温润的双眸变得有些迷茫,他愣愣地看着燕惠。 钟仪道:“爹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54 爹昨晚脸色就好难看了,是不是吹了冷风着了风寒?” 燕惠道:“函,头晕吗?” 钟函脸色苍白,点点头:“是有些不大舒服。” 燕惠担忧道:“去休息吧,等会叫大夫来。” 吃完午饭,大夫给钟函看了病,抓了药,让钟函在床上休息个几天。 燕惠忙着照顾钟函,钟仪跑过去看见爹爹一副虚弱的模样,觉得心疼,后来娘亲也顾不上自己,他就默默地走开了。 到下午的时候,似乎是韩王爷来了,但是爹爹好像在房里同他发生了很大的争执,最后韩王爷阴沉着脸走了。 钟仪在路上碰见韩王爷,他披着黑色的貂毛大氅,目光冰冷,向他行礼,他扫了一眼便大步离开了。 这种感觉不怎么愉快,甚至非常的压抑。 不自觉地到了阿礼的房间里,趴在床上,很想念他。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让阿礼回来呢。 他这么一来一回,让自己跟着高兴,又接着不高兴。 唉,叹了口气。钟仪觉得自己该去练习练习自己的琴了,这些天光顾着玩,祝夫子布置的作业都丢到了一边去了。 随着琴声的响起,钟仪或许自己都不清楚,他对他哥哥的依赖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谁知道呢,这个年少无知的年纪,总有一些困惑,在你不明白的时候,它或许永远都是情有可原的。 一转眼,冬去春来,春走夏至。 当雪收走了寒冷,春风吹绿了柳枝,蛙鸣开放了荷花,熟悉又陌生的夏天到来了。 家里的荷花池又是一片热闹,芙蓉粉色缠着荷叶的青绿,草丛都茂密起来,尤其是冬天里枯乱的树木现在早已经是生气勃勃。 一家人在桃花树下乘凉,钟仪在此时发现,自己比去年整整长高了一个头。 燕惠笑吟吟地数着桃花树上的刻痕:“小仪长高了不少呢。” 钟函道:“再过几年就和爹爹差不多高了。” 花田在他们脚边绕来绕去,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 燕惠弯下身子:“花田,你怎么了?” 花田仰头,露出可怜兮兮的目光:“喵——” 钟仪无奈道:“娘亲,它是热的慌。” 钟函摇了摇头:“花田,我要去看书,你和我去竹屋凉快凉快。” 于是花田立马屁颠屁颠地跟在爹爹后面去了竹屋。 钟仪看着花田的小模样,笑了。 晚饭的时候,钟函微笑道:“小仪,想不想和爹爹一块去老家一趟?” 钟仪疑惑道:“老家?哪里?” 钟函道:“郧地呀,小时候你不是去过吗?”钟函露出一副回忆的模样:“记得那时候我也不大,离开郧地来了安都……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 燕惠欲言又止:“函在郧地没有多少亲戚了吧……你打算回去看看邹大哥吗?” 钟函微微有些愧疚:“当年说过几年就回来看看,没想到一拖再拖。如今还是他写信过来催促的。” 钟仪道:“邹儒叔叔吗?” 钟函微微一笑:“你还记得?” 钟仪挠挠头:“小时候我好想像老是缠着他,天天跟着他。” 钟函笑道:“不如我们一起回去一趟吧,反正也该去看看了,”她看着钟仪:“小仪,去不去?” 钟仪点头:“当然去了。” 钟函笑了:“好了,那我现在就写书信回他。” 整理整理东西,第三天他们就出发了。 坐在马车上,钟仪好奇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连绵的小山峦下面是弯弯的小河,青山绿水,一派宁静。天上的云雾淡淡地环绕在山顶,偶尔的鸟鸣声和虫叫藏在茂密的树林和草丛里。 花田似乎很是心奋,在车上跳来跳去,一心想下车玩。 赶了大约七八天的路程,到了一座小城。 钟函的声音有些心奋:“到了到了。” 燕惠掀开车帘——车子已然是进入到了郧地的城内,商铺一家挨着一家,街巷宽敞,房屋连成一片,叫卖声络绎不绝,有不少小贩盛着满满的绿色莲蓬,看来此时的荷花开的不错了。 这里的建筑颇有些特色,绿瓦白墙,清一色的简单房檐,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倒是有素雅的味道。 马车行在青石砖上,“哒哒哒”的清脆马蹄声在巷道里面显得有些大声。 这一带都是带院落式的房屋,不一会儿,马车停了。 燕惠问道:“是这里吗?” 钟函下车,笑道:“对,就是这里。” 搬着行礼下来,告别了马夫,一家人向前面的院落走去。 一扇墨色的厚重木门,钟函拉着环扣敲打着:“邹儒,我们到啦。”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声响:“来啦来啦,这么快啊……” 门从里面拉开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穿着简单的深色长衣的男子,头发也是简单的用布带束着,容貌端正,倒是透出一股潇洒气质。 邹儒哈哈一笑:“钟老弟,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啊,还是年轻人模样。” 燕惠笑了:“邹大哥,好久不见。” 邹儒笑道:“啊呀,弟妹也来啦,大哥家里脏乱可别嫌弃啊。” 燕惠笑吟吟道:“还不是叫我做些家务?我还不知道邹大哥想什么?” 邹儒憨憨的道:“……还是弟妹精灵。” 钟仪好奇地看着邹儒,邹儒却一把把他抱住。 他眼泪汪汪道:“我的侄儿哦,一下子这么大了,都不知道来看看邹叔叔。” 钟仪无辜道:“邹叔叔可以来看我啊。” 邹儒道:“对了,阿礼呢?不是说你们又养了个大儿子吗?” 钟函无奈道:“进去说吧。” 邹儒放开钟仪,熟络地搂着钟函的肩膀往里面走:“对了,不是说他进了阚元阁吗?现在还没回来?” 他们走了,留下行李。 燕惠和钟仪对视一眼:他们忘了,这位邹叔叔是大爷来着。 邹儒住的院子不大不小,他的妻子在五年前过世了,自此未娶。家里也变得有些杂乱。 当时爹爹说,邹叔叔因为她的去世,颓废了不少日子,亡妻之痛让他丢掉了原来的画作,后来去了外面游历了一番,才算是卸下了心结。 如今似乎是在官府里面做个闲差,养家糊口倒也是不难。 下午的时候,钟仪就开始和燕惠一起收拾着杂物,打扫着屋子。 大约到了傍晚,几间干净的屋子倒是可以住人了。 老友相聚,大多是聊不完的事情。 燕惠看看他们相谈甚欢,摇摇头去厨房了。 钟仪抱着花田出去玩,在附近的街道转悠。 有些地方倒还是有些印象,郧地的风景不错,天空明净。 花田趁机从钟仪的怀里跳出来,迈开小腿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55 跑跑跳跳。 “花田,别跑远了,过会儿我们就回去啦。” “喵——” ☆、第四十一章 萌芽暗生 在郧地随着邹儒把各处逛了逛,有些地方变了,有些地方却仍是依旧。 虽然是夏天,艳阳高照着,却没有太多的热意,下午四处转了转,钟仪自己回去了,刚到门口,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仪哥哥?” ? 钟仪回头一看,正是白妗语。 她穿着水绿色的长裙,袖口处绣上了精美的芙蕖纹,一头乌发轻轻挽起,发髻上点缀着白色的小花,小花又垂着细细的短流苏,白皙的脸上带着俏皮的微笑,一双水润的眼眸里全是笑意。 钟仪承认,多少年后想起来,白妗语那时的模样的确是极为漂亮的。 见钟仪呆呆地看着她,白妗语咯咯笑了:“小仪哥哥,回神啦。” 钟仪刹那间脸红,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白妗语装作生气:“哼,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夏天要来郧地吗?你还说来看我呢!”她瞪着钟仪,娇嗔道:“本来听下人说看见你来郧地了,我还沾沾自喜以为你来看我呢?” 钟仪有些窘迫,只好说:“我是来随父母看看故乡和邹叔叔的……当然,我也可以来看看你。” 白妗语露出惊讶的模样:“呀,郧地是你的故乡吗?” 钟仪摇摇头:“是我爹爹的故乡,我娘亲是河城的。” 白妗语若有所思:“那你哥哥呢?” 钟仪道:“我哥哥是我十岁时,娘亲带他回来的。” 白妗语在心中默默记下。 随即,她扬起娇俏的笑脸:“既然小仪哥哥来了,不如去我的当铺看看?” 钟仪点头:“好啊,不过我得留下书信,和爹爹娘亲知会一声。” 说完进了屋子,提笔书写。 花田从院子阴凉处出来,喵喵叫了几声,看着白妗语。 白妗语笑吟吟地蹲下,抚摸花田,轻声细语道:“花猫猫,你也来啦。” 花田蹭蹭白妗语。 两人出门时,自然将花田带着了。 一路上花田对着小摊贩卖的小炸鱼,糖人,烧饼等等小吃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钟仪正好奇着,中午明明喂了它,怎么活像是饿了两三天一样? 谜底很快揭晓,原来是花田巧妙地利用了女孩子的爱心。 花田叫两声,撒个娇,蹭一蹭,白妗语就心软了,钟仪只好买下。小炸鱼喂到嘴边了,花田就着白妗语的手吃的不亦乐乎,猫尾巴甩啊甩——暗示此猫的内心愉快。 白妗语倒是乐在其中,她笑嘻嘻道:“花猫猫好可爱啊。” 吃着小烧饼的花田模糊不清的“喵呜”一声。 终于等花田心满意足地不折腾了,两人一猫一起走着。 估摸着半柱香时间,就听白妗语道:“到啦。” 钟仪往主街道的右侧一看,一排商铺间有一个大大的匾额“白家当铺”。 钟仪随着白妗语走进去,赞叹:“店面不小啊。” 地面是清一色的光滑木板,店面宽敞,又坐落在主街道,来往的人也不少。 里面有一个掌柜四个小伙计,见白妗语来了,都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白妗语笑吟吟道:“不错吧。” 钟仪点头:“了不起。” 白妗语附在他耳边说:“前些日子我又悄悄买了一家小酒楼呢,想看看吗?” 吹拂的热气痒痒的,钟仪脸又红了,他连忙点点头:“好……好的。” 白妗语悄悄地笑了:小仪哥哥的脸皮真薄。 钟仪的皮肤偏白,睫毛很长,眼神清澈,脸红的时候会有些不知所措,那幅模样在白妗语看来十分好玩。 白妗语所买的小酒楼,是在郧地的中心地带,分两层,现在正在装修,进进出出的人都忙碌的很,也有不少路人都对这家酒楼表现出好奇。 钟仪感叹:“这要是装修好了,一定很气派吧。” 白妗语骄傲道:“那是自然,模样都是我亲自点的,材料都是最好的。” 两人指指点点一番,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夕阳已经垂在山边静静地散发红色的余光了。 白妗语道:“好快呀,太阳都落山了。”她看着钟仪:“小仪哥哥,明天我们去荷花塘玩好不好?” 钟仪道:“你不用经营当铺吗?” 白妗语摇摇头:“当铺有人管,酒楼装修中,现在我闲着呢。” 钟仪笑了:“好啊,明天下午吗?” 白妗语道:“明天下午,我在当铺等你。” 钟仪点头,和白妗语告别,抱起花田往回走了。 白妗语看着钟仪的身影慢慢走远,夕阳的光照在他身上,镀上一层红亮亮的边。 回到家里,爹爹娘亲和邹叔叔都回来了。 炊烟升起,邹叔叔在门口接他:“呦呵,小仪,去哪儿玩了,到现在才回来?” 钟仪把花田放下,回答道:“遇见了安都的朋友,明天还出去玩。” 邹儒道:“也好,和朋友玩玩,多到处走走。” 进了屋,钟函在研究邹儒的一副长画。 钟仪道:“爹爹,在看什么?” 钟函看了他一眼:“你来看看这幅画。” 钟仪走近一看,不由惊叹:画上赫然是郧地的场景,分为三段,有些类似写景,轻描淡写地画出郧地特色的建筑,大大小小的胡同,弯弯曲曲的街巷,酒铺的旗帜……容纳的事物由小到大,场景逼真,笔触随意,倒像是邹儒的手笔。 晚饭后,一起坐在外面乘凉。 天上的星星点点,夜空静谧,星光似乎都照在了人身上。 远处的蛙鸣阵阵,空气中传来甜丝丝的气味,像是夏天独特的气息,慢慢地渗透到周围场景,一切安静又充满诗意。 邹儒坐在摇椅上,拿着大大的蒲扇,说:“一到了晚上,估计是最凉快的时候。” 钟函笑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个总是趁着天黑跑到草地上看星星。” 邹儒哈哈笑了:“是啊,躺着的时候还有蛐蛐叫,你当时非要抓,抓到了你又不敢玩。” 钟函有些不好意思:“谁知道那蛐蛐长得那么大。“…… 钟仪听着他们聊着,心里却怀着一种莫名的热切——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白妗语说的话。 明天去荷花塘玩。 花田随着燕惠在庭院周边散着步。 钟仪背靠着墙壁,看着满天星光,真是个闲适的夜晚。 到了第二天,钟仪看了看时候差不多,摸了摸正在撒娇的花田:“花田乖,今天我去荷花塘,你就在家里呆着,好吧?” 说完,他就往外面奔:“娘亲,我出去找朋友玩了。”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56 燕惠笑道:“路上小心,别太野了。” 钟函道:“让小仪多跑跑也好,在安都总是闷在家里。” 白妗语的当铺离这里不远,钟仪记忆力不错,很快就看见了“白家当铺”那个匾额。 他走到门口,看见白妗语正坐在柜台上看着账目,她穿着一身杏黄色纱裙,发髻梳理的简洁,只用了淡黄色的纱带,几缕黑发落在胸前,衬得她的鹅蛋脸,愈发娇美可人。 钟仪觉得白妗语安静看着账目的模样很好看,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白妗语翻了一页账目,像是感觉到了钟仪的目光,她抬头看见了钟仪,面露喜悦:“小仪哥哥,你来啦。”她起身和旁边的掌柜交代了几句就拉着钟仪的手往外走:“走吧走吧。” 钟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烫,白妗语的手温软如玉,被她牵着的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白妗语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坐牛车去吧。” “牛车?”钟仪有些好奇。 白妗语笑嘻嘻道:“上次看见的,过一会儿就有的,我也是第一次坐牛车呢。” 看见她的灿烂笑脸,钟仪也跟着笑了起来。 果真如白妗语所言,不一会儿就有一位老伯驾着牛车走过来。 白妗语走上前去:“老伯,我们想去荷花塘,载我们去行吗?” 老伯点了点头,报了价钱。 白妗语低头就拿钱袋。 钟仪忙道:“我来吧。”他立马掏出了十个铜板给了老伯。 白妗语笑了:“回来我付钱吧。” 钟仪摇了摇头:“哪有让女孩子付钱的。” 白妗语坐上牛车简单的座位,钟仪也上去了。 白妗语笑吟吟道:“想不到小仪哥哥这么君子呀。” 钟仪道:“是我哥说的,他说万一我和女孩子出门,别让女孩子付钱,出力气之类。” 白妗语笑容不变,道:“呵呵,看来你哥哥也是不错的兄长。” 两人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今天的天气不是非常热,偶尔有凉凉的风吹过,路边的花花草草长得茂盛,他们聊着天,气氛融洽。 过了不久,就到了儿时钟仪和白妗语相遇的地方。 下了牛车,他们径自从一排排柳树中穿行。 柳树的树枝细软,随风摇摆,婀娜多姿,绿色的小叶子长在柔嫩的柳条上,清新可爱。 白妗语道:“小仪哥哥, 这里的柳树变得多了,而且也更大了。” 钟仪笑道:“那是自然,过了这么多年了。” 白妗语走在前面,杏黄色的纱裙随风摇曳,勾勒出妙龄女子的细软身段。 ——就像这些摇曳的柳树树枝一样。 钟仪脑海中浮现这句话,随即自己红了脸。 幸好走在前面的白妗语没有发现。 等到走过了这片柳树林,便是那开着水艳荷花的小池塘。 他们在荷花塘边玩玩闹闹,笑的极为开怀。 渐渐地,夕阳的光彩照在了少年的明亮眼眸里,白妗语愣了愣。 钟仪笑着说:“该回去了吧。” 白妗语俏皮笑笑:“反正也不是太远,我们跑回去吧。” 话音刚落,杏黄色的身影就跑开了。 钟仪微微一笑,追着她的背影跑了起来。 “别跑了,太快了——” “哈哈哈哈,追不到吧——” 如风般的青葱少年,银铃般的悦耳声音。 时光慢慢描摹出他们年轻的样子,永远沉淀在此刻的风里,白云里,花瓣香味里,绿绕的柳林里。 夕阳的光影缓慢地落在水池里,倒映出一片艳丽的红色。 ☆、第四十二章 懵懂之初 夏天漂浮着淡淡的香气,以及藏匿在心中的悸动。 随着和白妗语的愈加熟悉,两人的身影总是出现在郧地各个美好的角落,少男少女的情怀就如轻轻颤动的蝴蝶翅膀,带着小心翼翼的懵懂。悄然扬起的灿烂微笑似乎能够温热两个人的心口。 晚风悠悠的时候,钟仪和白妗语一起看着满天的灿烂星光。 白妗语突然道:“小仪哥哥,你爹爹娘亲知道你这些天和我在一起吗?” 钟仪笑了:“怎么了?” 白妗语微微垂眸,轻声说:“你不是说,和安都的朋友出来玩么。” 钟仪说:“我娘亲知道,”钟仪柔和的目光看着白妗语:“那次我们去山上的小亭子,回来的时候,娘亲就问我,‘小仪,你说的安都的朋友,是不是白家的四小姐?’” 白妗语有些紧张:“那你母亲有没有说什么?” 钟仪反问道:“说什么?”,他笑了笑打趣道:“说你很调皮?” 白妗语娇嗔:“小仪哥哥——我是怕你母亲说我天天在外面……毕竟,大多数在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不是经常出门的。” 钟仪刮了刮她的鼻子:“没有,娘亲很喜欢你,以前就说要你来我们家多玩玩呢。” 白妗语睁大她的圆眼睛:“真的?” 钟仪笑着点点头。 白妗语笑盈盈道:“好啊,那等我什么时候回家,我就去你们家玩。” 钟仪想起他们很快要回家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可能……嗯,妗语,我们过几天就回安都了。” 白妗语微微一愣,沮丧道:“哦,也是,都将近一个多月了。” 钟仪安慰道:“没事的,爹爹说以后到了暑期都会来看看邹叔叔的,我以后也会跟着来的。” 白妗语看了看随着晚风轻轻摇晃的草丛,远处的 星星连在一起,像一串串闪着光的细珠链。 “小仪哥哥,”白妗语轻声说:“和你一起,很快乐。” 钟仪看着白妗语的眼中有些湿润,慌乱道:“你……你别哭啊。我……我明年就会来郧地看你的。” 他慌乱的模样带给白妗语一丝温暖。 白妗语微微笑了:“我知道。” 钟仪看着白妗语的微笑,她整个人融入在夜空中,周围星星点点的光芒微微闪耀——最美的一刻,定格在钟仪心中。 三天过后,钟仪一家同邹儒告别,坐着马车离开了郧地。 穿着淡紫色裙装的少女远远看着那辆马车离去。 小仪哥哥,我会等着你的。 她墨色的长发随风飘动,白妗语人生中的等待,似乎就是这一刻开始。 钟仪回家之后,就开始认真地练习他的琴。 爹爹去了希宫,娘亲说宫廷琴师的赛事都在希宫举办,南楚的都城——希宫,天子脚下,繁荣瑰丽,想到这里,钟仪问娘亲:“王叔去希宫当官了吗?” 燕惠脸色微变,微笑道:“自然,你爹爹这次去也能看望他一番。” 钟仪想起,前些日子王散因的确是来过了一趟。 自顾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57 自地翻起了琴谱,燕惠在一旁坐下,微笑的看着他。 钟仪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娘亲,你看着我做什么?” 燕惠掩嘴笑了:“小时候牵着你上街,都说你长得像你爹爹,如今我瞧着,眉眼倒是有些像你外公。” “外公?”钟仪有些疑惑:娘亲和外公外婆关系似乎不是特别亲密,也只是偶尔提起他们。 燕惠的笑容淡去,轻轻叹了一口气:“小仪,其实娘亲当初嫁给你爹爹,外公他们是不同意的。”她的眼眸带上几分忧郁:“当时,外公喜欢家中一位远亲,似乎也算是我的兄长,是一位很优秀的剑士……不过,我执意嫁给你爹爹,他们拿我没办法,但还是同意了。” 钟仪安静地听着,认真道:“娘亲很喜欢爹爹吗?” 燕惠道:“当然是了,”她微笑着说,“即使和家里有些不愉快,但是,现在已经变好了许多,上次托阿礼送信给他们,阿礼说外公外婆希望我们今年去河城过年。” 钟仪立马说:“好啊,爹爹肯定愿意的。” 以往,都是娘亲一个人回河城的。 燕惠笑了,搂着钟仪,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道:“娘亲真高兴,你和阿礼这么乖,外公外婆一定喜欢你们两个。” 钟仪闻着娘亲身上的淡雅芳香,心中也想起了阿礼。 什么时候才过新年呢? 不久之后,传来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件事,钟函在希宫传来了书信,他已经顺利地通过了考试,达到了琴师的顶层——宫廷琴师。 第二件事,阿礼得了阚元阁秋季测评的第一名,得到了教士的认可。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了,钟仪的身高慢慢到达了桃花树的一个新刻痕。 花田的毛又开始掉了,不过过了几个月又慢慢长了起来。 院子里红花谢了,黄花又开,季节更换,转眼又到了冬天。 今年的雪下得不大,一家人正坐在马车上说说笑笑,花田懒洋洋的趴在地毯上,缩在火炉旁边。 温暖的车厢里,钟仪兴高采烈地拆开钟礼寄回来的信。 “喜得假日,已出发,不日于河城见面,勿念。” 钟礼的信一向简洁,钟仪念完,便道:“我们还有几天到河城?” 燕惠说:“估摸着,大约还有七八天吧。” 钟函有些叹息道:“我上次去河城,也是十几年前了吧。不知道这次岳父岳母对我们是否宽容些许。” 钟仪听了,看看燕惠。 燕惠眼眸微湿,道:“想必不会再为难了,这么多年了,我父亲也老了,母亲当年最疼爱我,却……唉,不说了。” 钟函搂着燕惠,有些愧疚:“不提了。” 钟仪蹲下去摸摸花田的毛。 过了几日,觉得在马车颠簸的日子有些难熬的时候,终于在一天下午,娘亲的眼睛闪着光芒:“我们快到了。” 河城虽然处于南楚的偏北地区,一路走来的风景倒也是颇有特色。不像郧地坐落在连绵的山峦下,也不像安都的小城繁华,即使没有希宫的辉煌大气,然而地势开阔,河流的水哗啦啦的从河城北边贯穿南边,亦是一片洁净安然,开朗繁荣的地带。 一路上在旅馆和饭馆里“流落”过来,看着宽阔的大街道和往来的驴车,拉面馆里飘出诱人的香气,钟仪不由感叹此地甚好。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散散漫漫地发出余热,河城似乎在几天前就落了雪,雪堆积在屋檐上折射出斑斓的光彩。 娘亲似乎有些激动,爹爹却有些紧张。 他们在一户阔派的门口停下了。 门口笔直地守着十六个带刀的兵士,服装整齐,个头高大。钟仪抬头,只见高高的门匾上书“巡抚府”,金光闪闪的字体下,盖着的赫然便是南楚的国章。 “……” 钟仪抱着瑟缩的花田在冷风里抖啊抖,突然觉得外公应该是霸气类型的。 钟函抿了抿唇,搂着钟仪,道:“惠儿,我们进去吧。” 燕惠看着这扇高大的红木门,露出些许惆怅,但是很快收敛了情绪,笑着说:“好 ,小仪长这么大都没有来过吧,来,娘亲带你去见你外公外婆。” 钟仪的左手被燕惠牵的有些发紧,踏上铺着深红色地毯的台阶,到了门口,一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拦住他们,板着脸道:“何人。” 燕惠神色不变:“燕惠。” 护卫微微一愣:“许久未归的燕氏三小姐?” 听到“许久未归”这个词,钟函心中顿时闷痛。 燕惠轻轻颦眉,目光犀利,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通报我父亲。” 此时大门打开一条缝,一位面色严肃,作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 燕惠看见他,目光微动:“大管家。” 护卫转身,低头道:“大管家,此女子自称是燕氏三小姐。” 大管家没有看他,径直向燕惠行礼,声音洪亮,掷地有声:“恭迎三小姐。” 此话一出,守卫在门口的护卫们纷纷一怔——这做素雅打扮的妇人,竟然真是巡抚家的三小姐?! 他们立马单膝跪地,齐声道:“恭迎三小姐!” 燕惠眼眶湿润,垂首。 大管家看着燕惠气色尚佳,微微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些年过的还好。 他掩饰住了神色,道:“老爷在书房,三小姐先去后院吧,我这就去告诉老爷您回来了。” 燕惠点了点头:“劳烦大管家。” 大管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钟函一眼,向钟函微微颔首,便进去了。 钟函有些失落,燕惠向他安抚一笑,“我们进去吧。” 迈过高高的门槛,从右边拱门进去,走了几步,便是一个环形走廊,雪停驻在假山上,大大的池塘上结了冰。 燕惠牵着钟仪,观察着钟仪的神色,道:“小仪,外公家漂亮吗?” 钟仪点了点头,认真的说:“很大气。” 燕惠轻轻地笑了:“其实这些年,家里没有什么变化,还和当年一样。待会儿见到外公,要乖乖的。” 钟仪点了点头。 燕惠和钟函对视了一眼,两人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说:在此感谢—冰清颖的贵宾票,谢谢支持哟(*^__^*) 。 自己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要加快步奏了,于是再过几个章节开启第二卷!~\(≧▽≦)/总觉得小仪长大了才会绝代风华,目前太软萌容易被白妗语抢走… 大家会不会好奇阿礼的身世捏~~(奸笑)目前不告诉你们哟~~~ ☆、第四十三章 遇见 走走绕绕,一路上并没有碰上多少仆人,倒是让钟仪觉得有些好奇。 钟仪问:“娘亲,外公家里是不是没有很多下人?”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58 燕惠微微一笑:“我猜是你外婆让他们为我们准备什么。” 钟仪依旧迷惑。 等到了后院,娘亲以前的住所的时候,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庭院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却还是有不少丫鬟在清理着地面。他们从花园绕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眼尖的丫鬟发现了。 “夫人,三小姐和三姑爷回来啦。” “什么?哪儿呢?” 从门里快步走出了一位气质雍容,保养得当的中年妇人:“哪儿呢?在哪儿……” 看见了他们,沈岚怔住:“惠儿……我的惠儿回来了……真的,让为娘看看——” 燕惠疾步走到沈岚面前,眼眶的泪水滚落,哽咽道:“娘……” 沈岚用手轻轻地搂着燕惠:“不哭,不哭,为娘高兴,盼了这么多天……终于回来了。” 母女俩相拥着哭了一会儿,沈岚瞧见钟函,微微笑了笑:“这便是惠儿的夫婿吧。” 钟函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在下钟函,见过夫人。” 沈岚走近了几步,瞧着钟函眉目清明,浑然清俊之气,心下满意了几分:“许久未见,听闻是位宫廷琴师,那倒是位才俊,我们惠儿当年倾心与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待她不错,老身也安心了不少。”她看了看燕惠有些紧张的神色,淡淡一笑:“钟琴师,你也该该改口了。” 钟函与燕惠对视一眼,心中激动,连忙行礼道:“岳母大人。” 沈岚点了点头,看向一边站着的钟仪,毕竟是自己的外孙,还是有疼爱之情。 瞧见他好奇地看着自己,沈岚笑了:“好外孙,过来给外婆瞧瞧。” 钟仪依言走近,道:“外婆。” 沈岚摸摸他的头:“乖,都是个俊俏少年了,快有阿礼高了吧。” 钟仪摇了摇头:“没有哥哥高。” 沈岚仔细看着钟仪的面容,道:“怎生的有些像你外公?” 燕惠接话道:“有些时候的确是和父亲有几分相像。” 沈岚笑了:“这下你外公一定更喜欢你了。”她拉着钟仪的手,往里面走:“外婆老早就差下人们好好的打扫屋子,被褥都是晒过的,暖和……” 听着沈岚絮絮叨叨,燕惠和钟函的心放下了些许。 看来这一关差不多是能过了。 沈岚拉着钟仪在圆桌旁坐下:“来看看,喜欢吃什么小点心?” 桌上铺着绣着紫色丁香的绸布,上面满满当当的放着不少小吃,钟仪瞧着做成圆球状,上面撒着椰丝的点心,伸手要拿。 沈岚“哎”了一声,钟仪马上抬头看向沈岚。 只见沈岚使了个眼色,片刻后便由她身后站着的大丫鬟递给钟仪一条热乎乎的毛巾:“少爷,擦个手吧。” 钟仪乖乖地擦了手,沈岚笑了:“吃吧,手要干净才能抓东西。” 钟仪从碟子里抓了一些坚果,听着沈岚和爹爹娘亲说话。 说着说着,就听见外面的下人喊:“老爷,大少爷。” 燕惠和钟函一愣,立马看向门口。 钟仪也连忙放下坚果,站了起来。 只见门口进来了一位容貌端正,神采奕奕,穿着黑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估摸着便是钟仪的外公,他身材高壮,肤色偏麦色,下巴上蓄着胡须,整个人不怒而威。 身后跟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深绿色的官服,面目同中年男子有几分相像,给人一种沉稳之感。 燕庄宇看着阔别多年的女儿怔忪地看着自己,心下虽是激动,脸上却不露痕迹:“一路上,还顺利吧。” 燕惠走到燕庄宇面前,眼睛湿润:“父亲。” 燕庄宇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钟函向燕庄宇行了大礼。 燕庄宇看着钟函低下的头,淡然道:“起来吧。” 钟函起身,温和道:“谢岳父大人。” 听到钟函的称呼,燕庄宇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燕毅眼神微动:“三妹,近年可好?” 燕惠连忙道:“好,都好……也好些没见大哥了。” 燕毅笑道:“父亲早些时候就叮嘱着你们要回家,你二哥今晚大哥也要赶回来的。” 沈岚见燕庄宇态度还算平和,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道:“老爷,你看看小仪长得是不是有些像你?” 此时众人才完全注意到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钟仪,钟仪本来想叫外公大舅的,但是看着这二人,陌生的亲人,让他有些叫不出口。 燕庄宇打量了钟仪一番,微微挑眉:“哪里像?” 燕庄宇身材高大,面容端正,他的外孙皮肤偏白,眉眼温和,乍眼看他真看不出来哪里像。 沈岚轻轻瞪了他一眼:“你真是,这眉眼,不像你?” 燕毅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是有些像父亲年轻时候,神采颇像。” 于是燕庄宇皱着眉头,用一贯犀利的目光锁定着钟仪的小脸。 钟仪:“……” 这种被第一次见面(但事实上是亲人),对于自己评头论足的气氛实在是让人尴尬。 沈岚看出钟仪的不自在,把他搂在怀里:“好了好了,看不出来就别瞎捉摸了,过会儿就吃晚饭了,老大,去门口看看,说不定老二就回来了呢。” 燕毅嘀嘀咕咕道:“门口冷。” 燕庄宇眼睛一瞪:“你母亲叫你去,还不去!” 燕毅后背一挺:“是!” 然后立马大步流星地走了。 目睹了这一幕,燕惠似乎没有多少惊讶。 但是钟家两父子倒是觉得有些新奇,看来燕庄宇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严肃,燕毅也没有表面上那么沉稳。 接下来他们就打理着行装,很快就收拾好了、钟仪看着这宽敞屋子里面的布局,觉得舒适的很,屋里面摆放着水仙花,秀美芳香,沈岚拉着燕惠的手,一直在说着什么。 钟函站在门前,看缓缓从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 钟仪发着呆,抽出阿礼的信仔仔细细的看上几遍,突然脑中一个激灵:总觉得少了什么。 钟仪皱着眉头在房屋里面踱步,走来走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丢了什么? 钟仪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头疼地趴在桌上。 钟函见了,快步走过来担忧道:“小仪,你怎么了?不舒服?” 钟仪摇了摇头:“爹爹,你帮我想一想,我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钟函疑惑:“什么?” 钟仪眉头紧锁:“想不起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钟函安慰道:“慢慢想,别着急。” 钟仪唉声叹气,总觉得有些安静地心烦…… “啊!”钟仪一下子跳了起来:“花田!” 钟函一愣,就看见钟仪一下冲了出去。 外间沈岚和燕惠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59 正说着话,看见钟仪一下跑出门去,连忙喊住:“小仪!往哪儿去?” 钟仪连忙稳住脚,回头焦急道:“花田不见了。” 沈岚疑惑:“花田是谁?” 燕惠道:“是小仪的猫,刚才……哎,刚才也没瞧见。” 钟函见钟仪一派慌乱之色,道:“门口进来时还在,肯定在府内,别担心。” 钟仪道:“估计是在走廊那边,我去找找看。” 说完就冲了出去。 “外面还下着小雪呢,这孩子。”燕惠摇摇头。 沈岚差人去寻,道:“这猫长什么样?” 钟函道:“花色的,四只爪子是白色的……有些肥。” 这边差下人找,那边钟仪就已经冒着雪跑到了走廊上。 “花田——花田——” 钟仪举目四望,此时草丛早已修理掉,四处干干净净,没有地方藏匿着一只花色的猫。 钟仪心里焦急,走到走廊转弯处,抬头,只见正前方一个熟悉,却一年未见的修长身影伫立在自己面前。 冷风吹进走廊,他的一头黑发随着风微微飘扬,雪花沾染上他的发丝,他的肩头。 “阿礼……” 钟仪惊讶,或者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慢慢走近,直到被按在怀抱里,才清醒过来。 他微微推开阿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却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钟礼轻轻笑了,声音低沉悦耳。 “阿礼,你的声音有些变了。” “嗯。” 钟礼的声音渐渐趋向于低沉浑厚,带些微微的鼻音。 “阿礼,你现在比我高了好多好多。” “嗯。” “阿礼……” “嘘——别说话。”钟礼打断他,又把他抱在怀里:“让我抱一会儿。” 钟仪有些脸红:“……” 被阿礼抱在怀里的感觉,显得那么舒适,从小到大,被阿礼拥抱的次数不少,这一次,重逢之后的拥抱,却让钟仪莫名其妙的有些呼吸困难。 这是激动了吗? 钟仪微笑,他伸出手环住钟礼的腰部,把头埋在钟礼的胸膛里。 过了一会儿,钟仪觉得自己好像都要睡着了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拽自己的衣服。 嗯? 低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花田正一脸积极地想往上爬。 钟仪离开阿礼的怀抱,蹲下身,面无表情地将花田拎了起来。 “或许你该交代一下,去哪儿了?说!” “喵——”花田无辜地看着钟仪。 钟礼问道:“怎么了?” 钟仪道:“哼哼,它突然失踪了,我到处找不到它,害得我着急半天……给我老实交代。” “打扰一下,这是你的猫?” 钟仪回头,只见几步之外站着一位笑的温和的男子:“见谅,方才我在房间门外见到了它,觉得可爱,便喂了它一些小吃,它乖巧通人性,就在不久前突然跑了出来,原来是主人来了。” “……”钟仪一路上想来想去,估计是在走廊这块把它放了下来,一路上和爹爹娘亲说着话,也没有留心,才将它弄丢了。 钟仪微笑道:“多亏您的照顾。” 男子谦和一笑,看清了沉默的钟礼,突然道:“钟礼?你回来了,好久不见啊。” 钟礼道:“幸会。” 钟仪微微愣住:他们认识? ☆、第四十四章 再会 可爱的筒子们可能提前看了昨晚发的小段子,于是或许可以猜到今天会发生什么?(^?^*)~~~~哦呵呵(奸笑)我不剧透喽~~~~~钟礼微微一笑:“这是四舅。 ” 四舅? 钟仪看着面前笑得一派谦和的男子,心中多了几分好感。 燕亭惊讶道:“原来你是小仪?长这么大了。”接着他又疑惑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钟仪想了想,道:“大约一个时辰前。” 燕亭一拍脑袋,懊恼道:“瞧我,还以为你们明天到呢,见过你外公了吗?” 钟仪点了点头:“外公外婆还有大舅,都见过了、” 燕亭听了,愧疚道:“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迎接,唉——现在三姐和姐夫在哪儿?带我过去吧。” 钟仪乖乖点头,看了着站在身旁的阿礼,高高兴兴地拉着他走。燕亭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想:这兄弟二人感情不错。 花田孤零零的落在最后,哀怨地看着最前方相携而去的两人。 喵呜——又把我忘了! 到了小院落,钟函和燕惠见到阿礼,激动万分,东摸摸西问问,嘘寒问暖好一阵子,沈岚似乎也很喜欢阿礼。 不多时,燕毅疾步地从外面进来:“母亲,老二回来了。” 二舅是将军府的幕僚,奉了燕庄宇之命,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家。 到了该用晚饭的时辰,一家人全聚在了一起。 菜肴散发着热度,这么多年来,钟仪第一次在外公家吃饭,大大的桌子上堆满了山珍海味,围着桌子坐了满满一圈人,燕庄宇和沈岚坐在上首,由左依次是三个儿子燕毅,燕溏,燕亭,右边依次是燕惠,钟函,钟礼,钟仪,以及花田,当然,花田是在地上坐着吃晚饭的。 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过年,当烟花散开的时候,团圆的味道渗透到了巡抚府的每个角落。 下人们都看出来了,自从大少爷接任了巡抚职位之后,老爷也没了多少公务事,一身轻松,可是那时候的轻松,哪有这些天的轻松快活? 三小姐的小儿子长得好看,性格乖巧,大儿子英挺俊美,性格沉稳,很讨二老的喜爱,他们做下人的,聪明点的早摸清了主人们的性格,瞧着准儿,好好伺候着三小姐一家子。 大雪从初六的时候就停了,慢慢被出来的阳光融化了,等到融化成了一片冰水之后,客人们就告辞了。 初九的时候,钟礼说,因为从河城出发的话,距离缩短了不少,可以迟几天再走。 听了这个消息,钟仪十分高兴,在外公家过的很开心,最后的几天,钟仪一天到晚和他哥哥黏糊在一起,走哪儿跟哪儿。 钟礼笑了:“怎么,想当小尾巴?” “嗯,一年就这么十几天,现在又只剩下几天了,所以我要跟着。”钟仪昂着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钟礼捏捏他的脸:“好,你就跟着吧。” 跟着跟着,晚上两人又一起钻进了被窝里。钟函和燕惠也满意他们兄弟二人感情没有因为时间而疏远,道了“好好睡觉”,就相携着离开了。 日子飞快。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晚, 此时,在柔软宽大的床上,钟仪满足地缩在钟礼怀里面窝着。 “阿礼,你明天要走了?” “嗯。”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60 钟仪听了,心里沉重。 沉默了一会儿,钟仪趴在他胸口上,试图活跃着气氛:“我现在在书院里面可厉害了,每次考核都是第一。” 钟礼轻声笑了,摸着钟仪一头散开的黑发:“上次听说,很久之前有人偷书?” “哼,有,不过后来没有逮到是谁。”钟仪道:“我也不管了,反正现在没有这种事情了。” “那现在有人找你麻烦吗?” “咦?为什么这么问?” “名列前茅的你,不会被人嫉妒吗?” 钟仪扯扯阿礼的头发:“才没有呢!我觉得同窗都挺好的,虽然交情一般……自从刘赋和陈澄两个不怎么折腾后,我觉得书院里面都美丽了许多。” “呵呵,”钟礼被逗笑了。 “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钟礼看着钟仪明亮的眼,突然一个翻身,把钟仪压在了身下。 “啊——你要压死我啊!”钟仪开始挣扎,瞪着钟礼。 钟礼凝视着他,黑色的眼眸沉静如寒潭。 “小仪……” “干嘛。”钟仪看着阿礼突然凑近自己,有些发愣。 看着钟仪傻愣愣的模样,只觉得可爱,钟礼低下头,覆上了那片水红色的唇。 “……”什么情况? “……”阿礼在……在做什么?! “……!!!” “唔……”当口腔被入侵了之后,钟仪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此时的自己应该推开阿礼。 于是—— “唔!阿…唔…阿……阿礼!” 其实,口齿不清还不如不要说话。 温热的感觉在口腔里面,让钟仪觉得迷迷糊糊,加上阿礼的气息过于熟悉,也过于让他依赖,导致此时此刻他还是没有太多的反抗意识,任由对方的侵略,而对于侵略方来说,缴械投降就是默认的一种表现。 阿礼肆无忌惮地亲 吻着钟仪,直到钟仪觉得自己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自己才被放开了。 新鲜空气一下子涌入,也让他清醒了几分。 钟仪瞪圆了眼睛,吃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钟礼眯着狭长的眼眸,注意力却仍然在那水润的唇上。 两人都没有出声,直到阿礼的眼神再次和钟仪相对。 “……” 钟仪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又被堵着了。 熟悉的冷香气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钟仪在强烈的刺激感前再次缴械投降。 恍惚之间,听到阿礼附在他耳边说,声音低哑:“小仪,睡吧。” 他听了,竟然就真的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每次他的离开,都不会让钟仪看见他的背影。 小的时候或许是怕他难过,而如今,钟仪披散着一头黑发,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略微红肿的唇,或许,是怕他尴尬。 可是,钟仪垂下了眼帘,昨晚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等到他梳洗之后,燕惠一如以前来安慰一下钟仪,让他不要想哥哥。 钟仪看着不知何时又飘起雪花的窗外,心里面有一些难受,又有一些悸动。 没过几天,他们就收拾行装,要出发回家了。 燕庄宇他们站在门口,沈岚站在马车边絮絮叨叨的叮嘱着,红着眼眶说:“下次再来,啊,小仪乖。” 钟仪看着她湿润的眼,内心苦涩,却还是笑着说:“我们下次回来看您。” 钟函道:“岳母大人,就此别过了,保重。” 沈岚点了点头,泪水滚落,用手帕捂着眼睛,燕亭走了过来:“姐夫,你们走吧,路上小心。” 燕惠不发一言,不舍地看着他们,随着马车的离开,她的视线一直锁定着门口,看着看着,一直到转了个弯,看不见了…… 钟函将燕惠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钟仪抱着花田,和花田对视,花田叫了几声,乖乖地缩在钟仪的怀里。 到了第二年夏天的时候,钟仪随着父母再次去了郧地,到了邹儒家的当天晚上,穿着淡紫色罗纱裙的白妗语就立马赶来了。 白妗语似乎发育了,身材高挑窈窕,发髻上的紫色丁香如她有些羞涩的娇俏脸庞,她带着难掩的心奋和愉悦,笑着说:“小仪哥哥,你回来啦。” 那个夏天,钟仪觉得自己似乎喜欢上了白妗语。 当夕阳西下,拉长了二人身影的时候,他们的手慢慢触碰,最后牵在了一起。 他们的模样看起来青涩又美好,一如已经成对的璧人。 看着身旁笑的粲然的白妗语,钟仪觉得心跳加速,可是,为什么偶尔想起了钟礼那天夜晚……自己的心好像跳的还要快? 钟仪迷惑地看着夜空上闪耀的星光,似乎看到了那一双明亮漆黑的双眼。 秋末的时候,钟仪顺利考上了宴会级别的琴师。今年他十六岁,云英书院因此特地申请了锦和城的保送,于是等到有一天夜晚,钟函打开门,却发现书院里颇有影响力的几位老夫子就站在门口。 “钟琴师,有好消息告诉你。”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夫子笑眯眯地说。 钟函一听,连忙道:“哦?诸位夫子里面请,里面请。” 待到钟仪被喊道了花厅的时候,才明白机遇降临在了自己头上。 “钟仪,琴师之乡想不想去?” 琴师之乡——锦和城。 钟仪微微笑道:“自然想去。” 老夫子笑了:“好!我们书院已经为你争取到了名额,本来是要三年毕业后才有资格申请的。” 钟仪看了钟函一眼,钟函满是笑意的回望着他。 另一位老夫子接着说:“所幸你是这一届琴子里面最先考取宴会级别琴师的,念在你天资聪颖,书院爱才,事情都安排好了,今年冬初,锦和城的锦和苑便开始这一年的招生,待我来看一下日期。” “啧啧,刘夫子,你这记性可不行。”一位面色慈善的老夫子说:“钟仪,今年二月十六日便是开学之日,莫要误了日子。” 钟仪道:“是,有劳夫子,钟仪谨记在心。” 之后又说了一番话,夫子们将要走的时候,钟函突然道:“等一下孟夫子,二月十六日……可是今年过年不是二月十八日,那……” 钟仪顿时明白了,那就意味着过年不在家里了。 孟夫子听了,劝导道:“唉,你不该这么想,不就是过年?要不,明年再去?” 刘夫子皱着眉头道:“机遇从来不等人,明年若要是还在过年之时开学,岂不是……白等一场,本来钟仪就是年纪轻,书院才觉得他年少有为,况且,在锦和苑早待一年,造诣就高一层啊!” 众夫子都阻拦着,他们心想:笑话,云英书院自皇室赐封一来,向来便是地位尊贵,给了你一个机会,你还犹犹豫豫不想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61 要? 最后,燕惠从屋里出来了,几人商量一番,最后同意了,好生谢过夫子们后,还应承到过几日去酒楼请客庆祝。 于是,昨天提前发的萌萌小段子在这里!! 微剧场之——阿礼的“春梦” 钟仪坐在阿礼的右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台上的老头说着冗长的大道理,头一点一点,很快,“小鸡啄米”就成了固定姿态——不点头了,直接闭着眼睡过去了。 钟礼看着钟仪从挣扎到入睡,再到昏睡,微微一笑,轻轻地将他的脑袋搭在自己肩上。 钟仪的头发长了,落在钟礼的身上,缠缠绵绵的环绕着。 钟礼用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卷弄着。 温热的呼吸在自己的耳边,钟礼看着近在眼前的睡颜,发怔地看他纤长的睫毛,目光下移到微张的唇,似乎表示着某种诱惑。 他瞬间回忆起年少时候他们一起去爬山,回来小仪累得在马车上便睡着了,也是如今这幅模样,只不过,自己当时没有…… 钟礼的眼眸闪过一道光,他轻轻地,凑近了钟仪的脸颊。 随着距离的拉近,钟礼发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许多。 终于就快要贴近钟仪的双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被摇晃着。”唔?“ 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天花板? 钟礼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居然在床上,片刻之后,自己淡淡失落。 钟仪在一旁看着他眉头轻锁的模样,有些奇怪:”阿礼,你怎么了?“钟礼回头一看,却发现钟仪正坐在他身旁,**着上身,白皙的肌肤光滑细嫩。 钟礼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邪邪一笑:”没什么。“他心想:似乎,还是醒来更加美好。 ☆、第四十五章 远去 那天晚上,钟仪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起爹爹娘亲说:“虽觉得锦和苑的开学日期不怎么巧,但是对小仪是件好事,再说,放假回家也可以看看我们,男孩子,到这个年龄不要太念家了。复制网址访问 %” 不仅仅是这样,过年的时候,明明是一年之中仅有的,阿礼回来的日子啊。 钟仪在心中默默地想。 燕惠似乎看出了钟仪的想法,道:“虽然阿礼过年刚好回来,不过他一定支持小仪去的。” 钟函道:“我写一封信给阿礼吧。” 上次写信去繁城,还是去年要去河城过年时候的事情,阚元阁对于家书管的也很严,钟函和燕惠不经常写书信,说是怕给阿礼带来麻烦。 事实上,阚元阁一向是根据学生的成绩做调整,比如说阿礼表现优异,他寄给家里书信的次数比一般人要多一些。 大约过了十几天,阿礼的回信就到了。 钟仪从下人手中接过,连忙拆开一看,上面依旧是简洁的几行有力隽逸的字体:此事甚好,锦和城,琴师之乡,锦和苑,琴师天下。 钟函接过一看,笑道:“看,阿礼也支持你去。” 这件事情就板上钉钉了。 到了冬季的那天早上,起了很大的雾,那天是二月五日,书院还没有放假,所以一大早就去。 燕惠嘱咐道:“书院的东西要带全了,到了锦和苑说不定派的上用场。” 钟函带着钟仪去了云英书院收拾他的学习物品,此时学堂里面只有李牧,他看着钟仪一样一样地从书桌肚子里掏出书本,再一样一样地放进箱子里,问道:“钟仪,你这是干嘛?” 钟仪转头,笑了笑:“我暂时不来上课了。” 李牧追问:“为什么呀?” “呃……”钟仪想到可能这事还没有完全公开,所以李牧不明白,他想了想道:“打算去外地上学了。” “哦。”李牧有些失落的样子:“上的好好的,为什么去外地……” 他的声音不大,于是钟仪将此归为了他的嘀咕声,并不予回答。 等他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钟函微笑地走了进来:“好了,我们去祝夫子那儿吧,我刚刚和他说过了。” 接着钟函留意到了李牧,同他打了个招呼。 他们后来便离开了学堂,去找祝夫子。 “钟仪,呃,那个,你以后还回来上学吗?”李牧结结巴巴地问道。 钟仪摇了摇头:“可能不了,告辞。”他向李牧微微一笑,离开了。 李牧看着钟仪离开的背影,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意味,带着微微的哀伤。 祝纹原先便知道此事,得知他们今天便来收拾东西,于是等到他们来到他的书房的时候,发现祝纹的书桌上多了几本小簿子。 祝纹微笑道:“恭喜你钟仪。” 钟仪连忙说:“谢谢夫子。” 祝纹将桌上的小簿子递给他:“这是我从一开始关于短曲创作的构想还有辅助你的一些笔记,拿去吧。” “什么?”钟仪微微讶异,接过一看,发现第一页就是当年他恳请祝夫子辅导他提高短曲创作的方案。 心中涌上一片温暖,却又掺杂着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祝夫子,谢谢您。” 祝纹谦和一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了锦和苑,要多加学习,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可是要检查检查你的功课的。” 钟仪坚定道:“自然,我不会辜负夫子的期望的。” 钟函对祝纹说:“二月九号那天晚上祝夫子有空吗?” 祝纹颔首:“何事?” 钟函笑道:“是这样的,二月十号小仪就要走了,前一晚上,想聚一聚,如果你能去自然极好,我们为你对小仪的栽培表达感谢。” 祝纹笑道:“自然可以。” 他们提着箱子下楼,熟悉的阶梯,熟悉的大厅,熟悉的花花草草,熟悉的知琴楼,熟悉的云英书院——再见。 钟仪站在书院大门,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已经有不少学子进去了,人来人往,茫茫大雾里的书院倒是没有凄凉之感,可是,他站在门口,却觉得有些凄凉。 钟仪随着钟函向外走去,心想,这就是所谓的对于母校的离别不舍吧。 过了几天紧迫的打包工作,无非是换洗衣物,保暖衣物,平时用品之类。 翻找书房的时候,钟仪带上了那只刻着“礼”字的铃铛。他记得,每次来来去去,阿礼都是带着那只刻着“仪”的铃铛的,他又深蓝色的缎带系着,放在贴身衣物的口袋里。 看着闪着光的铃铛,钟仪想着,带着吧, 燕惠帮他收拾着最后几件毛披风,道:“给阿礼整理东西都弄出经验来了,看看,娘亲的成果。” 燕惠笑吟吟地看着钟仪,钟仪看着墙边的三个大箱子,有些难过:“娘亲,我不想去……” 燕惠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瓜子:“小傻瓜,你要珍惜机会,去琴师之乡多熏陶熏陶不好吗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62 ?” 钟仪把头埋在燕惠怀里,不作声。 二月九日晚,凉月凄冷。 祝纹如约到来,可是来的却不止一人。 站在门口迎接的钟仪觉得压力山大——此男子面无表情,墨黑长发高高冠起,五官精致,眼若寒星,穿一袭紫色毛裘,身材高挑修长,无奈气场太冰冷,在寒冷的冬夜更让人觉得不好接触。 祝纹微笑:“小仪,原谅他不请自来。” 哪敢呐。 钟仪脸上堆笑,看着那冷冷的目光,僵硬道:“散因哥哥,好久不见 。” “嗯。” 祝纹歉意地看钟仪一眼:“我们进去吧。” “好的。” 王散因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沉默不语。 钟仪心想:平日在书院也不怎么碰到,怎么人家就越长越帅了呢? 进门之后,王散因和祝纹并排走在一起。 钟仪一看,乐了:身为表兄的祝夫子比王散因矮了一个头。 所以身为哥哥的阿礼比自己高很多,也是可以宽恕的了。 围在桌边都是熟悉的面孔,听说大胡子去外地办事,便没有邀请他了。 奇怪,韩王爷好像很久都没有来了。 不过这话钟仪从来没有提起过,前年的时候,阿礼曾说爹爹和韩王爷有了争执,不像原来那么好了。 可是,就算是朋友之间的争执,也应该互相谅解了吧? 钟仪想了想,还是选择沉默。 吃饭的时候花田一直黏糊在钟仪旁边,这几天它都是这样,估计也是舍不得钟仪。 送走了王散因和祝纹,钟仪一直缠着钟函和燕惠,直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阁楼。 燕惠看着钟仪抱着花田的身影越走越远,叹息道:“孩子都长大了。” 钟函搂着她削瘦的肩膀:“他们总会回来的。” 晚上睡觉,钟仪将花田搂在怀里:“花田,我走了之后不要想我,乖乖吃鱼,要开开心心的。” “喵——”花田耷拉着耳朵。 钟仪闭着眼睛,感受着花田的温度,想到这是最后一晚 ,心底就闷闷的钝痛。 阿礼,他每次离开之前,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受? 钟仪不知道,他以为今晚睡不着,自己却挨着花田睡着了。 第二天的时候,钟仪是被花田“踩”醒的,它用小白爪子在他胸前踩来踩去,叫他起床。 他一把抱住了它。 这时候天还早,燕惠却已经做好了早饭。 燕惠笑着说:“娘亲亲手做的南瓜饼,还有这些小蒸包,你都爱吃的。” 钟仪点点头,狼吞虎咽,把离家前的最后一顿早餐吃的干干净净。 雇来的马车,赶马的却是马大叔,马大叔说:“钟琴师,你放心,我一定把小少爷安安全全地送到锦和城,这条路前几天我还特意随朋友走了一趟。” 钟函微笑道:“劳你费心,谢谢。” 马大叔不好意思的笑笑。 钟仪看着站在门边的爹爹娘亲,他们正向自己微笑,花田坐在家门前的阶梯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登上马车,随着轱辘声响起,他看着熟悉的家门越来越远,放下了车帘,冷风突然灌了进来,让他的泪如泉涌。 这是钟仪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家乡,第一次离开亲人,前往他未知的未来。 殊不知,其实马车疾驰而去之后,燕惠就用手帕捂住流下来的眼泪,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走。 钟函湿润了眼眶,依旧在寒风中站立着,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几日之后,韩王府传来了一封书信给钟函。 钟函看也不看,面无表情地将那封信直接扔进了火炉里,明明灭灭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眼眸上。 奢华的书房里,跪在地上的人道:“启禀王爷,信已送到。” “嗯。”韩懿漫不经心地看着公文,“他看了没。” 地上的人微微犹豫,答道:“回王爷,没有,钟琴师……将信扔进了火炉。” 韩懿一怔,却笑了:“你下去吧。” 地上的人出去了。 韩懿笑道:“真是没有变,年轻时不看我的信,烧掉,如今亦如此。”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繁丽的图案:“但愿……你不会后悔。” 或许是之前得到了满足,韩懿这次并没有再去找钟函。 倒是钟函,在冬夜里习字的时候,偶尔想起的碎片回忆,便让自己恼羞成怒。 他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何苦?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开始第二卷——【贰·颠沛流年】,撒花~\(≧▽≦)/~ ☆、第四十六章 初来乍到 一路上在马车上颠簸着,在旅店吃饭住宿也全靠着马大叔照顾着,无论落脚在哪里,每个地方都已经是张灯结彩准备过年了,火辣辣的红染遍了大江南北,别人是离家越来越近,自己却离家越来越远。 %赶着行程,路途顺利,没遇上什么大风雪,道路上倒也还算通畅,到了二月十六号的当天,刚好赶上了锦和城的什么节日,一派喜气洋洋的感觉。 马大叔向人打听了一会儿,笑道:“小少爷,过一会儿就到了,锦和苑就在锦和城的内城,地盘大着呢。” 钟仪点了点头,坐在车里掀开车帘,看着周围的一切。 绕过了几条街道,人的密集度越来越高,商铺的装潢也算的上是精致了,看来还算是比较繁华,钟仪打量着酒楼上挂着的别致灯笼。 马车在这里行的不怎么通畅,过了一会儿,马车进到了内城,内城人群熙熙攘攘,似乎在节日的这天更加拥挤,马大叔驾着马,一路上喊着“当心!当心!”,走走停停,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隐隐约约看见了三座高高矗立的楼。 马车外很吵,帘子被掀开了,马大叔露出有些无奈的神色:“小少爷,人太多了,挤不进去,要不咱们下来走过去吧?” 钟仪看了看街道上的人,马车也的确是走不过去,于是道:“行,找个地方把马车停下吧。” 马大叔答了一声,慢慢地把马车停靠在了附近的酒楼旁,交了几个铜板让店小二看管,便提着竹箱子向锦和苑的方向走。 马大叔道:“小少爷,您瞧,那三座楼的地方就是锦和苑。” 钟仪道:“还算近。” 他没有再让马大叔帮他拿东西,幸好他们的行李算不上太多,马大叔领着两个大竹箱子,钟仪背着琴,抱着包裹在人群里找着路挤。 这时候临近中午,太阳暖洋洋的照在他们身上,可惜钟仪此刻只觉得又累又热,巴不得太阳被阴云遮住。 走过了几条街道,就看到一大波向同一个方向进军的人群。 钟仪见不少年龄和他相仿的少年都背着琴,提着行李,心想这或许就是同来报名的同窗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63 了。 跟着这群人后面的时候感觉不是那么太拥挤了,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类似城门口的地方,上面刻着“锦和苑北门”,下面夸张地站了一大排标着官府标志的侍卫,在这些人高马大的侍卫眼皮子底下,之前喧喧闹闹的人群安静了很多。 一路上都有侍卫盯着,人群变成了直线状的人流,往锦和苑的中心涌去。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绕过了一片开着花朵梅花林,再上了分流的六道拱桥,人流就散开了,各自走上前去就是个开阔的大广场,拱桥尽头便放置着宽宽大大的桌子,一列一列的,像关口一样。 穿戴整齐的人员就端坐在那里一个个地发着牌子。 钟仪排了半天,到他的时候,面前的中年男人板着个脸说:“姓名。” “钟仪。” “原籍地。” “安都。” 中年男人翻了几页纸,抬着眼皮看了他一眼:“保送?” “嗯,云英书院知琴楼二期生。” “学费缴纳了没。” 钟仪连忙将缴纳单给他。 中年男人认真地看完,点了点头,提着毛笔刷刷刷写着什么,钟仪乖乖地低着头没有看。 片刻之后,中年男人递给他一方紫色的纸牌:“去西边的荷花池那边,你的住宿地点。” 说完便喊了下一个。 钟仪道谢之后,便和马大叔打招呼去西边的荷花池。 直接从广场上绕到了西边,虽然是冬天,一路上的柳树居然还是绿色的,来来往往的学子个个都带着笑容,看起来友善温和。 到了被当做标志物的荷花池,环视一圈,便看见了三层高的,类似于府院的建筑物。 他们走近,发现上面写着“西荷居”,走进去,中央是开阔的石板铺就的平地,摆放着一排排的书桌,靠墙的位置全是高高的书柜,远远一看,赫然便是简单的公用书房。 三层楼每一层都有人在走动着,门口处有楼梯,按照紫色纸牌上的,西荷居第三层第二间。 上了第三层,却不知道是那一边的第二间。 马大叔问了一个碰巧过来的模样高瘦的学子:“劳烦您帮我们少爷看一下住宿之处,多谢了。” 他微微一笑接过了紫色纸牌,看了看钟仪:“哟,真巧,就在我隔壁呢,你叫钟仪?随我来。” 钟仪连忙道谢:“多谢多谢,不知怎么称呼?” 他笑笑,露出浅浅的酒窝:“我叫傅三易,是二级书生,以后互相关照。”他边走边说:“我刚来也是摸不着头脑。” 钟仪疑惑道:“二级书生是什么意思?” 傅三易愣了愣,道:“哦,锦和苑招收书生,武生和琴师,二级的意思便是第二年学习的意思,我们书生三年,你们和武生两年。” 钟仪看了看这宽阔的楼梯,心想,不是吧,难道这里是混杂住宿? 傅三易道:“到了,从门口楼梯上的话这便是尽头倒数第二间。” 钟仪连忙道谢:“多谢了。” 傅三易摆摆手:“没事,以后咱们就住得就近了。” 突然间,便看见他们面前的门自动从里面开了,走出来一个高高大大,面容俊朗的男子,看见门口一群人,挑着眉疑惑地看着他们。 傅三易:“……” 钟仪:“……” 马大叔:“……” 傅三易最先反应过来,笑道:“呵呵呵,钟仪,这位是你的舍友,不知……怎么称呼?” 钟仪不露痕迹地看了看周边,看来是这间没错。 那个身高超过他们三人的男子并未回话,径自看着钟仪道:“舍友?” 钟仪笑着点了点头,心中默默将他的身高和阿礼的身高做着比较。 马大叔在心底叹息:啊?怎么这个书院住宿还得搭伙?我回去可得向老爷夫人反应。 一时间,高个子打量着钟仪,钟仪有些尴尬地看着傅三易,傅三易笑容僵硬,马大叔皱着眉,谁都不知道说什么。 旁边宿舍的人瞧着他们几个没动静,用方言嘀咕道:“奇怪捏,站在门口干啥?” 傅三易连忙道:“要不?先进去吧?” 堵在门口的大个子点了点头,让开了。 钟仪迈步进去,地上铺着光滑的石板,左右两侧各摆着一张床,正前方是一扇宽大的窗子,朝向不错,阳光照射进来,两张书桌摆在各自的床前,门旁靠墙处放着两个木桶。 房间还算宽敞,马大叔舒了一口气,道:“小少爷,我来整理东西,您在四处转转吧。” 傅三易站在门口说:“钟仪,不如我带你去看看洗漱房在哪,给你介绍介绍。” 此话马大叔正中下怀,钟仪被马大叔推出来,跟在傅三易后头,那个高个子看了他们一眼,走开了。 钟仪望向他挺拔的背影,问傅三易:“你认识他吗?” 傅三易摇摇头:“不认识,和你一届的吧。” 从他们这个角度,刚刚好看见他在门口处下楼,傅三易拉着他的袖子道:“你看,他走路姿势,怎么说呢,我猜,他是武生。” 钟仪心想:其实看他那高个头他就这么猜了。 他点了点头,开玩笑道:“我以后可不敢随意惹他生气,否则……” 傅三易坏坏一笑:“你这小身板,呵呵。” 接着,他们走到尽头便是一个水房。 “喏,这便是洗漱的地方,离我们近的很,以后从这里打水用。” 钟仪皱皱眉头。 傅三易嘲弄道:“大少爷不习惯了吧。” 钟仪摇了摇头,问:“那厕所呢?” 傅三易伸手一指:“前面走廊尽头便是。” 经过一番介绍,钟仪大致明白了西荷居的布置,类似于一个正方形,角落里是水房,每层中央便是简单的藏书阁,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长桌长凳。 然后从西荷居绕回了大广场,往前过了大道,便是平日学习的场所——三座矗立的高楼。 钟仪不由露出惊叹的模样:“好气派啊。” 傅三易笑道:“正对着北门的那座便是琴师学习的地方,名‘琴楼’,据说第九层还放置着一把宝琴呢,不过被锁着,我们上不去。” 他们绕到三座楼之间,这是一方平坦的平台,面积很大,周围围绕着花坛。 “西边的那座是‘书楼’,顾名思义,我们书生学习的地方。东边的那座是‘武楼’,第一层便是擂台,有的时候会办一些擂台赛。” 钟仪仔仔细细的听着,傅三易指了指前方:“前面还有一个广场,过了广场便是锦和苑南门,南门面朝主街,繁华的很,以后我可以带你去逛逛。” 钟仪问:“那东边呢?” 傅三易道:“东边风景很好,是专门采风之处,这个时候应该开了一大片梅花了。”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64 傅三易往回走,钟仪跟着他:“我来的时候也看见了一片梅花林。” 傅三易摆了摆手,笑道:“那个梅花林,比起来小的多了。” 等他们回了西荷居,走过来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哎呀,傅三易,找你半天啦。” ☆、第四十七章 熟悉 傅三易一拍脑袋:“哦!对不住对不住!”他对钟仪道:“我有事情了,那你先回去吧。 ” 钟仪心里有些愧疚:估计傅三易跑了半天来给自己介绍方位才忘了事情,于是笑道:“你去吧,谢谢你了。” 傅三易哈哈一笑,拍了拍钟仪肩膀, 便同另一个人快步走了。 钟仪进了大门,发现一楼的藏书阁已经有人了,安安静静的,让钟仪上楼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上了三楼,没遇见什么人,钟仪径自进了房间,马大叔显然帮他整理好了,都摆上了生活用品,带了的书也放在了书桌上,钟仪坐在床上发呆,有些茫然。 马大叔提着水桶进来,看见钟仪有些黯然神伤的模样,道:“小少爷,您是不是想家了?” 钟仪连忙收拾感情,道:“没有,马大叔,你忙完就回去吧,也不早了。” 马大叔环顾一周,看见没什么帮忙的,便说:“那,小少爷,我走了。” 钟仪点头,笑道:“回去和母亲说,我很好。” 马大叔微微红了眼:“小少爷,我以前天天送您上学,现在送您来这……放心,小少爷好好学。” 马大叔收拾了东西,便走了,钟仪将他送到了广场,马大叔就不让他送了,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钟仪心里觉得有些苦涩。 正发呆的时候,头顶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喂,傻站着做什么。” 钟仪一惊,抬头一看,才发觉是自己的那位高个子舍友。 高个子看见钟仪惊吓的模样,轻轻一笑:“怎么着了,吓到你了。” 钟仪连忙道:“不是,刚刚走神了。对了,兄台贵姓?” 高个子道:“免贵,我姓尹。” 姓尹,倒是第一次遇见这个姓。 钟仪抬头看着他。 高个子挑眉:“干嘛。” 钟仪微笑道:“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高个子皱皱眉:“文绉绉的。” 钟仪:“……” 高个子还是说话了:“叫我尹子重便是。” 钟仪忙点头。 尹子重人高马大,腿自然也长,他一派悠悠然地走着,而钟仪则是快步,甚至小步跑的跟着。 尹子重发现了这点,也悄然放慢了步伐。 他随口问:“你是哪里人?” 钟仪道:“安都人士。” 尹子重点了点头:“哦,你是书生?” 钟仪道:“不是,琴师。” 尹子重道:“锦和苑一向是琴师出彩,你几级了?” 钟仪不知道他说的几级是什么意思,谦虚回答:“高级琴师过了。” 尹子重点了点头。 钟仪问:“你呢?你哪里人?” 尹子重漫不经心道:“郧地。” 钟仪一怔,笑道:“好巧,我父亲故乡也在郧地。” 尹子重终于正眼瞧了钟仪一眼,微微一笑。 其实尹子重长相俊朗,笑起来阳光洒脱,倒是一个潇洒男子。 一路上说着说着,便上了楼,进了房间。 尹子重道:“将我们两个的书桌拼在一起吧。” 钟仪点头道:“行。” 书桌不是很宽,并在一起倒是不错,钟仪的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带了的书籍,而尹子重的书桌上就空了些许。 尹子重将钟仪的书籍放在他桌上,并在了一起。 接着从他手中提着的木屉里一碟一碟地拿出菜肴来。 钟仪看着一盘盘香气四溢的菜,肚子响了,口水泛滥了。 尹子重拉过椅子坐下,递给钟仪碗筷,道:“吃呀,你不饿?你中午没吃吧,现在都下午了。” 钟仪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热米饭,道:“你……你这是买给我的?” 尹子重一挑眉:“废话别说了,趁热吃吧。” 钟仪一时间觉得十分感动,连连道谢,尹子重觉得有些别扭,敷衍点点头就出去了。 热泪腾腾地吃着饭菜,钟仪觉得一路上的别离和舟车劳顿在此刻都不是那么难受了。 等他吃完了,尹子重和傅三易刚刚好一起进来,看着被扫荡的干干净净的菜碟,傅三易嘴巴张得老大,拍着钟仪的肩膀感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看起来这么斯斯文文,居然这么能吃!” 钟仪脸红:“……挺好吃的。” 尹子重哈哈一笑,晚上的时候带你去,就在北门门口,不远。” 钟仪收拾着残骸,问:“这些碗碟要还回去吗?” 尹子重道:“我打包的时候小二说,过一会儿会有人在一楼叫‘收盘子’就送下去。” 钟仪将脏碗碟放进木屉里,傅三易道:“其实,两个人住也不错,我从去年到今年都是一个人住,挺无聊的。” 尹子重道:“怎么?有一个人住的?” 傅三易耸耸肩道:“分配的呗,今年还是没分到同住的人。” 钟仪道:“那你的房间也有两张床?” 傅三易恭恭敬敬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去看看吧二位?” 尹子重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抬步就走。 傅三易维持着姿势:“……” 钟仪:“……” 傅三易的东西整理的很干净,没有什么杂物,就是书籍比较多,堆满了一个书桌和一把椅子,另一个书桌上则放着笔墨纸砚和厚厚的辞典。 尹子重道:“还算不错。” 钟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傅三易道:“你们是明天上午巳时去集合吧?” 钟仪道:“好像是的。” 傅三易狡黠一笑:“那就祝二位能遇见各自的伯乐了。” 尹子重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傅三易道:“锦和苑虽说名气响,但是夫子嘛,咳咳,总有几位不怎么……你们懂吧?” 钟仪侧头看他:“可是夫子,我们能选吗?” 尹子重也看向傅三易。 傅三易哈哈一笑:“当然不能。” 钟仪:“……” 尹子重:“……” 尹子重转身就走。 傅三易道:“哎嘿,去哪儿?” 尹子重不回答,钟仪朝他笑笑:“我去看看。” 一出门,便看见尹子重提着木屉在前方拐角,似乎要下楼。 钟仪心想估计是店家的人来了。 他便跟着下楼,无奈尹子重实在是步伐太大,走路太快,导致钟仪才下到一楼,尹子重刚刚好上楼。 两人打个照面,尹子重一挑眉,道:“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65 下楼作甚?” 钟仪道:“呃……跟来看看。” 尹子重好笑地看他:“有何好看,上楼罢。” 于是钟仪又屁颠屁颠地跟着尹子重上楼了。 进了房间,两个人各自坐在床铺上,相望无言。 钟仪没话找话,问道:“你家里就你一个吗?” 尹子重摇摇头:“上面还有一个大哥。” 钟仪笑了,道:“好巧,我也有个哥哥。” 两人沉默。 钟仪继续没话找话:“你大哥比你大几岁?” 尹子重漫不经心道:“两岁,现在在繁城学习军事。” 钟仪睁大眼睛:“咦,好巧,我哥哥也在繁城。” 尹子重看了他一眼:“繁城哪儿?” 钟仪有些犹豫,道:“阚元阁。” 尹子重一怔:“我大哥也在阚元阁……” 钟仪突然间觉得这世间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两个兄长在同一所学校,两个弟弟也在同一所学校。 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关系不知不觉便亲密了一些。 天渐渐黑了下来,尹子重道:“去不去吃饭?” 钟仪其实不怎么饿,但想到尹子重似乎没吃饭,自己也想看看周围环境,便道:“去。” 此时门敲响了,传来傅三易带着笑意的声音:“两位大爷,去吃饭不?” 尹子重扯唇一笑:“去,小二带路。” 钟仪跟着他们,出了西荷居,绕过广场和小片梅花林,再出了锦和苑北门,展现在人眼前的便是繁华的夜市。 钟仪看着道路上堆得满满的推车上全是各式各样的小吃,心里第一个念头:如果花田在岂不是欢喜死它了。 或许是快要过年了街道上熙熙攘攘,道路两旁都挂着大大的灯笼,带着洋洋喜气,显得整条街都光亮的很。尹子重带着他们向左拐,示意钟仪看前方三层楼高的酒楼:“看,这是我白天来的那家。” 钟仪顺势看过去:“裕泰酒楼。” 傅三易道:“去哪吃?” 尹子重道:“就去裕泰酒楼吧,味道还行。” 三人进了酒楼,在空位入座,酒楼生意显然不错,只不过对他们而言有些吵。 傅三易看着钟仪似乎有些不太适应,道:“要不咱们要一间雅间?” 尹子重点了点头:“人太多了。” 刚好小二走过来,便随小二上了二楼,二楼好了一些。 小二笑道:“客官,门一关声音变小些了,请问要些什么?” 钟仪微微一笑,朝二人道:“今天我来请客,这一天多亏你们照顾了。” 尹子重看了他一眼,心想估计钟仪是想还他下午的那顿饭,面露不快:“不必了吧。” 傅三易摆手打断尹子重,坏坏笑道:“今天就让小少爷请一回,你不沾光我要沾光——小二,我要一盘虾,一盘卤牛肉,辣一些。” 钟仪微笑道:“子重你呢?” 尹子重摆摆手:“别叫我子重,叫老尹便是,我要些清淡的蔬菜,最近上火了。” 钟仪道:“还要几盘荤菜,算了也不知道点什么,小二看着上吧 。” 小二招呼他们喝茶,连忙下去了。 钟仪侧头看着窗外,天黑了,显得灯火特别明亮。 ☆、第四十八章 夫子 三人听见外面爆竹声,傅三易道:“明天除夕夜出来吃不?” 尹子重道:“估计没什么位置。 ” 钟仪道:“他们不回家吃吗?” 话刚说出口,钟仪就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一句蠢话。 傅三易笑笑:“我们锦和苑的人一出来,估计能把附近几条街都挤得爆满。” 三人随口聊着,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了,傅三易对虾有着莫名的热爱,看他流水似的剥虾,蘸酱汁,吃,再剥虾,钟仪乐了:“傅三易,你是练家子吧。” 尹子重正吃着小青菜,瞥着傅三易:“估计属猫。” 傅三易哈哈一笑,开始对付一只大海碗装着的剁椒鱼头,不一会儿嘴巴就红辣辣的:“哦哟!辣!” 他咕咚咕咚喝着水,又接着埋头苦吃。 尹子重和钟仪二人看着他哭笑不得,一顿饭吃的倒是有滋有味的。 等到回到了西荷居,一楼二楼三楼人都多了起来。 傅三易在门口和他们告别:“今晚那个雕花做的好吃!好吃!” 尹子重瞥他一眼,道:“下次再去吃便是。”说完就进房间去了。 钟仪冲他笑笑:“回去歇息吧。” 回到房间,尹子重提着东西去洗漱,钟仪看了看两个木桶,马大叔已经打满了水,角落里放着木盆,大概是接水洗。 钟仪提着洗漱用具去了水房。回来的时候尹子重正泡着脚。 尹子重抬眸,嫌弃道:“你怎么这么磨蹭。” 钟仪挠挠头:“热水在哪里?” 尹子重用毛巾擦拭着双脚:“水房边上,有人排队的地方便是。”他穿好鞋袜拿起一个空木桶出去了。 钟仪看着他离开,把门关上,想了想,今天跑来跑去出了一些汗,趁着没人还是快些解决吧。 倒了水在木盆里,脱掉厚厚的毛裘,解开衣服,半裸着上身,把毛巾放水里面准备擦拭身体。 冰冷的水——嘶! 这时候,房门开了,尹子重提着满满的一桶水回来。 “你干什么?” 钟仪一惊,迅速把衣服一合,包裹着自己,回头看着尹子重:“啊?” 尹子重将手放进钟仪的水盆里,狐疑地看着钟仪:“你不冷?” 钟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打算收拾东西。 尹子重指了指他提回来的木桶:“里面是热水,用吧。”说完就端着洗脚水出去倒水了。 钟仪心中再次涌出感动:真是好人! 他舀了些热水兑在水里,然后继续擦拭。 没过一会儿,门又开了。 傅三易哼着小曲儿,叼着苹果进来了。 钟仪“咻”的一下迅速拉起衣服,扭头看。 傅三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啃着苹果,对上钟仪的目光,疑惑道:“干嘛?” 钟仪尴尬:“……” 尹子重回来,将木盆放回原位,脱鞋上床。 钟仪觉得自己身上湿哒哒的还没擦干净,傅三易啃着苹果和尹子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钟仪背对着他们,内心流泪。 片刻后他再舀了一些热水,脱下上衣擦拭。心惊胆战,脸上通红,幸好背对着他们,他们也看不见。 傅三易正和尹子重说着明天去哪吃,吃什么。 尹子重靠着枕头,双手背在脑后,面无表情:“你个吃货。” 傅三易不乐意了:“哎嗨!明天除夕夜,不吃好点?小少爷你说呢?” 钟仪一个激灵,他已经穿好上衣在擦拭双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66 腿,连忙道:“啊?” 傅三易突然“嘿嘿”一笑,捅捅尹子重,奸笑道:“你看小少爷那腰,啧啧,你看看那长腿,啧啧,皮肤真好!” 钟仪“轰”的一下,脸上热气蒸腾,迅速一屁股坐在床上,“哗啦”一下拉过被子盖着,瞪着傅三易。 尹子重轻笑。 傅三易凑过去捏捏钟仪的脸:“啧啧,皮肤真好,长得不错,跟了小爷吧。” 钟仪怒道:“滚开!” 傅三易摸摸胸口:“小少爷这样,我好怕怕哦!” 钟仪有些疑惑,道:“为什么叫我小少爷?” 傅三易坐回去,笑眯眯道:“今天那个大伯不是这样叫你的嘛。” 钟仪:“……你就这样跟着叫了?” 傅三易大口咬着苹果,口齿不清的说:“看你那模样,娇生惯养出来的,不是少爷是什么?” 尹子重道:“那你是什么?” 傅三易咕噜一下咽下苹果汁水:“什么?” 钟仪穿着衣服,若有所思:“吃货?” 尹子重看着傅三易咀嚼中露出的牙齿,一脸嫌弃:“有点龅牙。” 钟仪“扑哧”一笑。 傅三易眉毛一抬:“不带你这样公然攻击外貌的!” 尹子重瞥了他一眼,开始脱下衣服。 傅三易警惕看他:“你做什么?” 尹子重动作一顿,面色阴沉:“你该滚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傅三易露出害怕的表情,楚楚可怜地看着尹子重。 尹子重:“……” 钟仪:“……” 钟仪穿好了里衣,披着毛裘外套,微笑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早些回房休息吧。” 傅三易一手拿着苹果核,一只沾满了苹果汁液的手伸向钟仪,作势要往他脸上擦。 钟仪发出一声惨叫,傅三易发出得逞的坏笑,在钟仪反击之前灵敏地蹿到了外面。 “晚上好梦!”傅三易关上了隔壁的门。 钟仪咬牙切齿,只好将脸上重新洗一遍,顺带出门倒水。 回来的时候尹子重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了,钟仪轻手轻脚地吹灭了灯,躺在床上,可能是劳碌奔波,导致他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钟仪被摇醒了。 一睁开眼睛,尹子重放大的俊脸对着他:“你该起床了。” 钟仪没有完全清醒,糊里糊涂地看着尹子重,尔后拱拱腰,一弯头,躲进了被窝。 尹子重:“……” 过了一会儿,一只冰冷的大手塞进了被窝。 一秒,两秒,三秒……被窝有了动静,可以看见一个人形在床上扭动,最后一个脑袋冒了出来,冰冷的手正塞在他的颈窝处。 钟仪哀怨地看着尹子重。 尹子重面无表情地收回手:“醒了就准备吃饭,早饭我都买回来了,巳时去广场集合。” 钟仪一个激灵,鲤鱼打挺式地穿好衣服,拿着东西冲进水房,此时在洗漱的人,呃,就他一个。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见了他,笑笑:“才起啊?” 钟仪扭着毛巾,僵硬一笑:“嗯,睡得有些晚。” 回到房间,阳光洒满了一屋,傅三易狼吞虎咽地吃着小笼包,尹子重倒了一杯热水给他,钟仪道谢,连忙开始吃东西。 一口进去,钟仪瞪大了眼睛。 尹子重问:“怎么了?” 钟仪眼里放绿光:“好吃!” 尹子重声音平平:“你重演了刚刚才发生过的场景,神态眼神演绎的都很到位。” 钟仪立马侧头看傅三易,傅三易依旧在狼吞虎咽。 钟仪幡然醒悟:“……” 解决了早餐,三人一起出门,遇上不少同去的人。 广场上站满了人,喧喧嚷嚷,过了一会儿,似乎什么大人物来了,吼了几句,全场鸦雀无声。 这个时候没有分开学生类别,都随便站着,傅三易站在钟仪左边,轻轻地说:“这是石夫子,特严厉,也特有威望。” 钟仪知道这种类型的夫子,虽然很严格,甚至不近人情,但是却很负责。 尹子重站在钟仪背后,听见了,小声问:“教什么的?” 这时候上面的人大声说了几句,人群开始交头接耳。 傅三易趁机道:“教你们琴师的,千万别和他硬撞,前几年有个中级琴师,爹是三品大官,在锦和苑闹腾,没人敢动他,最后石夫子将他撵回家去了,过些天,他爹来了……” 此时,人群安静了,傅三易立马收声。 钟仪听了一半,心里有些痒痒。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夫子说话,人群又窃窃私语。 傅三易接着说:“他爹找了锦和苑的老夫子,于是石夫子被请去了大书房……” “大书房是什么?” “就是有资历的老夫子商谈事情的地方,在我们书楼的六层……扯远了,在里面不知道石夫子说了什么,后来他爹回去了,过了一个月,有人将一个题字的牌匾给了石夫子,据说是他爹送的,盖得是官员大印章。” 钟仪和尹子重若有所思听完。 之后散了场,就开始分类别,各自掏出纸牌去领正式的玉牌。 傅三易掏出自己蓝色的玉牌,同他们告别:“回见!” 钟仪和尹子重到了排队处,幸好锦和城今天天气不错,和昨天一样出了太阳,不然在寒风中排队着实发冷。 尔后发给钟仪一个淡绿色玉牌,尹子重是淡红色。 随着人流各自进了各自的楼,钟仪上了琴楼,同一群琴师在二楼大厅里席地而坐,地上铺着木板,有铺着厚厚一层毛毯,倒是不冷。 钟仪看着大厅,心中感叹:锦和苑果真是气派。 之后便有负责的夫子过来,点着名字,一群人便分了好几组,钟仪这组人最少,只有十个。 钟仪看明白了,似乎是按照等级排的,他身旁的人问:“你是什么级别的?” 另一个人回答:“宴会级别的。” 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了然几分,不一会儿就有**个中年夫子走了过来,琴师们立马安静了。 站在最前面的是石夫子,他面容威严,声音洪亮:“从今以后,你们便是锦和苑的琴师,其余的话不多说,各自认识一下你们的夫子,然后按照规定上楼。” 钟仪看着那些夫子一人带一组,于是和身边的九个琴师一样,期待地看着前方。 很快,大步流星地走来一个琴师。 钟仪看清了他的面容,愣住。 ——是石夫子。 ☆、第四十九章 惊喜 钟仪看着石夫子向他们走来,石夫子穿着锦和苑的夫子服,个子算不上很高,留着回字形胡须,眼睛炯炯有神。 石夫子道:“各位,从今以后便由我来带你们学习琴术,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67 我们的楼层在三楼,先随我上去。” 十个人乖乖地跟在石夫子身后,没人敢说话。 他们估计是所有组里最先上楼的,钟仪心想:还好,要是来个最高层光是爬楼都累死了。 一声不吭的上了三楼,楼梯对面便是琴房,采光很好,摆了二十架琴,安安静静地放置在那里。琴房连着一个藏书阁,坐着一个老头,双手抱着热茶看着他们。 石夫子介绍道:“这是老舒,这里面的书一律不准外借。只准在里面看。” 一个琴师道:“老舒好。” 他们也跟着喊了一声,老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石夫子示意他们在琴房坐下,从手上拿着的纸袋里取出淡绿色纸牌分发给他们。 钟仪拿到手上,发现是日历。 石夫子见他们都在低头看,道:“凡是日子上有绿色标示的,都来这里上课,蓝色的是自修,黄色的是测试,红色的放假,右侧下角都有标示。” 钟仪看了看,今天是二月十七,上面表示一个正式上课。 不知道要讲些什么? 石夫子让他们去藏书阁,每个人找出自己在一个月内所读的书。他们按照他的吩咐在藏书阁找书。 钟仪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思索着一个月内,随手拿了一本,结果仔细一看,顿时心惊:这本书不是已经绝版了吗? 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抬起头看了看周围,一个琴师凑到他身边低声说:“ 你也发现了?这儿的书都是宝贝。” 他示意钟仪看,翻开书的最后一页,盖得赫然是“王都”印章——这是希宫皇宫分支的印刷厂。 钟仪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千万不能做傻事,把书页撕坏了。 过了半个时辰,石夫子让他们出来,一个一个地检查他们选了什么书,有两个似乎不怎么符合他的要求——虽然也不大明白他的要求,便让他们二人重新去选。 他道:“接下来便是二月二十五日有一次课,这段时间你们要多加练习。”转身便做了个姿势,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钟仪拿着书疑惑:这就没了? 目送着石夫子下楼,钟仪心想:自己还是看会儿书吧。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占了大多数,七八个人都留在琴房里或者在藏书阁找位置坐着看。 大约到了中午,外面响起了敲锣声,钟仪放下书本,打算去吃饭。其余的人也陆续起身。 下了楼,看见尹子重和傅三易刚好站在琴楼门口。 钟仪问:“你们怎么来了?” 傅三易黑着脸:“找你去吃饭,没玉牌不让进,我们都等了半天了。” 钟仪连忙道歉,之后道:“下次喊我一声,我那时候在看书。” 尹子重也黑了脸。 傅三易道:“喊了,被人骂了。” 钟仪正疑惑,一个扛着扫把的大爷从他们面前走过,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们一眼。 三人:“……” 他走了之后,钟仪小声问:“他瞪谁啊?” 傅三易拿眼瞟瞟尹子重,尹子重大步迈开:“今天中午去南门那边吃。” 两人追上他:“为什么?” 尹子重漫不经心道:“遇上个聊得开的, 他请我们。” 钟仪不解:“是公子哥?” 尹子重道:“以前也算认识,现在刚好遇见了。” 穿过南边的广场,钟仪习惯性地看向西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宿舍。 傅三易了然,道:“这边自然也有,你瞧,东边柳树林那块也是。” 钟仪问:“和我们住的地方差不多吧?” 傅三易摇了摇头:“不清楚,去年夏天去过东边的那块,里面住的人挺多的。” 尹子重道:“我们住的比他们清净。” 钟仪点了点头:“这倒是。” 说着说着就到了南门外,面前的街道比北门那边的街道修得宽敞,北边笔直的延伸出去,东西两侧一派小吃。 傅三易眯起眼睛:“我喜欢南门的小吃,有一家的卤味做得好吃。” 钟仪问:“哪一家?” 尹子重信步走着:“走这条路。” 两人跟着他走。 半柱香后,傅三易怀疑道:“这条路怎么这么长?” 钟仪露出狐疑的神色:“老尹,你不会……不知道是哪家酒楼吧?” 尹子重面无表情:“他看见我自然会叫的。” 钟仪:“……” 傅三易:“万一……他没有聚精会神地看着路边呢?” 尹子重站定。 两人跟着驻足。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三个各有风味的美男站在南门大街上,赫然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突然,一道响亮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喂!尹子重!” 三人齐齐抬头,一个面带笑容的男子扒在酒楼的窗户上朝他们招手。 钟仪佩服地看了那男子一眼。 尹子重朝那男子点了点头,上楼时对二人低声道:“因为,一般都是我结账。” 钟仪和傅三易对视一眼,为什么和他们想的完全相反? 他们不约而同地,抱着同情的目光看着尹子重挺拔的背影。 这人似乎很尹子重很熟,名叫阮培,武生,和尹子重同乡,似乎还有一层血缘关系。 和他们打过招呼就开始胡侃,尹子重和钟仪两个偶尔听听,偶尔吃吃,傅三易自然是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幸好傅三易能说会道,于是他们二人所幸埋头吃饭,不理不睬。 饭毕,友好地下楼,阮培豪迈地掏出钱袋:“结账!” 钟仪捅捅尹子重,在他耳旁道:“看来,这次不用你付的。” 尹子重掏钱的动作一顿,不置可否,放下手来,打算让钟仪和傅三易欣赏欣赏。 掌柜热情地敲弄着算盘,笑道:“客官,共三两银子。” 阮培点头,抖抖钱袋,丁丁匡匡倒出几个铜板:“咦?怎么就几个铜板?”然后在身上摸来摸去。 此声音落在掌柜耳中,他殷勤的笑顿时转化为冷笑:“客官,这点钱可不够。” 阮培在身上摸着,磨了半天时间,回头看向他们三人。 三人:“……” 尹子重面色自然的掏钱,钟仪和傅三易见了,忙道:“别,一人一两。” 三人凑了三两,阮培见了,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偷偷摸摸地将铜板收回钱袋内。 出了饭馆,阮培依旧谈笑风生,这次连傅三易都没搭理他,他自觉无趣,摸摸鼻子,借口有事先走了。 三人一路上都没再提阮培这事。 下午钟仪见尹子重提着剑出门了,说要去练练。 钟仪坐在书桌前翻开祝纹以前送给他的那本《琴论》,记得有几页缺页了,记录下来页码便准备去琴楼。 钟仪去看了看傅三易,发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68 现那家伙正一脸认真地在练书法,别说,写得还真是不错。 去了琴楼,亮了玉牌,上了三楼,进了藏书阁。 钟仪见九个人都到齐了,摸摸鼻子,找到了《琴论》便认认真真地阅读缺页的内容。 读书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之下。钟仪从下午一直到了老舒提醒他们点上灯火,才发现已经天黑了。 猛然一惊,想象寒风习习,尹子重和傅三易黑着脸站在底下,悲伤地看着三楼的场景。 他连忙站起来,将书放回去匆匆忙忙下了楼。 到了一楼,果然,尹子重和傅三易黑着脸看着他…… 钟仪尴尬地走上前去:“抱歉抱歉。” 尹子重拉拉自己身上的毛披风,面无表情道:“没事,我刚到。” 傅三易“咯咯”一笑。 钟仪寒毛直立:“三易,你怎么了?” 傅三易又“咯咯”一笑。 尹子重打量他一眼,道:“估计是冻僵了,牙齿打颤。” 钟仪:“……” 为了表示他的歉意,吃饭的时候钟仪特意点了一份虾。三人围着桌子,一边吃着一边听外面“噼噼啪啪”的爆竹声。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第二天,钟仪一大早去了琴楼看书,尹子重也老早去了武楼,傅三易说今天要有亲戚来看他,让他们听见中午的锣声就回西荷居。 等到中午尹子重和钟仪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傅三易撅着屁股看水盆。 钟仪道:“三易,干嘛呢?” 傅三易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让他们过来。 他们走了过去,发现水盆里有两只乌龟,在沙土里面安安静静的,只露出一些龟壳。 尹子重道:“你养乌龟?” 傅三易“嘿嘿”一笑:“家里人带的,养着玩,对了,快去裕泰酒楼,我爹走的时候帮我们定了一桌。” 钟仪问道:“你爹呢?” 傅三易道:“回去了,他从外地回家,碰巧路过锦和城。” 傅三易的父亲做些买卖,家境还算殷实,所以一大桌子菜亮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钟仪努力使自己不震惊。 尹子重皱皱眉:“吃不完,浪费。” 傅三易已经开吃了:“没事,晚上年夜饭也在这吃,我爹都订好了。” 钟仪犹豫道:“这不大好吧,我……” “哎哟!“傅三易打断钟仪的话,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我说,一起吃饭也图个热闹,今年大家都不能和家人过年,咱们几个就过个年呗!” 于是,钟仪在锦和城与傅三易,尹子重共同度过了除夕之夜,当晚,锦和城的烟花不停地在夜空绽放,街道上一派团圆喜庆,钟仪坐在他们身旁,想起自己的家,心里难过,却又不是特别难过。 之后几天,傅三易天天看他的乌龟冬眠,尹子重天天在西荷居前的空地上舞剑,钟仪则在琴楼练练琴,看看书。 直到一天下午,尹子重提着剑进门,看着正在书桌前摹写字帖的钟仪,道:“钟仪,你哥来了。” 钟仪一惊,毛笔停顿,墨水氤氲了一片。 回头看着门边微笑看他的那人,心中雀跃,喜悦之情绽放在眼里。 ☆、第五十章 惊变 钟仪立马扔掉手中的笔,冲向门口,钟礼低下头来笑着看他。 钟礼显然比去年还要高出不少,颀长的身形站在尹子重旁边,赫然比尹子重高半个头。 尹子重似乎察觉到了两个高个子堵在门口不怎么好,不动声色地从钟礼身旁走开去了隔壁。 钟仪拉着钟礼坐在床边,嘴角翘的老高,问:“你怎么来了?” 钟礼弯了弯嘴角:“探亲。” 钟仪哈哈一笑,扑在钟礼身上,结果钟礼顺势一倒下,两人便齐齐倒在了床上。 钟仪突然间想起了去年钟礼将他按在床上亲吻的片段,心下一惊,连忙起身,脸却红了。 钟礼暗地观察他的神色,知晓他是因为尴尬,便放任他起身。 两人坐在床边,距离很近,偏过头,视线一抬,就能看见阿礼浓密的睫毛,钟仪看着愈发长相愈发俊美的阿礼,只觉得脸好像在烧一样。 真是奇怪! 这时,门突然推开,傅三易一脸心奋地闯进来,尹子重站在门边扶额。 “钟仪,你哥哥来了都不和我说一声!”傅三易打量着钟礼,钟礼微笑着站了起来。 “幸会。” “啊?幸会幸会……” 傅三易凑到钟仪耳边,一边对钟礼笑着一边低声说:“你哥?怎么比你俊了这么多?不是亲兄弟的吧?” 钟仪被他噎住,瞪了他一眼。 尹子重走到钟礼面前:“听钟仪说,你也在阚元阁?” 钟礼点了点头:“是的。” 尹子重道:“不知你可认识尹子卿?” “尹子卿?”钟礼略微思索,“偶尔碰到过。” 尹子重问道;“那他最近还好?” 钟礼点了点头:“尹子卿,若我没有记错,上次抽签比赛,似乎就是他同我一起。” 傅三易问:“那谁赢了?” 钟礼含蓄一笑:“只是运气好。” 尹子重犹豫片刻,道:“可否帮忙带封书信给家兄?” 钟礼笑道:“原来是你哥哥,怪不得见了你觉得有些熟悉,自然可以。” 尹子重道:“那就多谢了。” 钟礼道:“要快些,申时左右我便要走了。” 尹子重道谢,拽着傅三易退场:“人家兄弟说话,别凑热闹了。” 待他二人出去,钟仪连忙问:“怎么?要赶路?” 钟礼示意他坐下:“赶路,今年假期缩短了。” 沉默了片刻,钟仪问:“爹爹娘亲花田好吗?” 钟礼笑了:“都好。他们让你不要念家,我走的时候花田一直想跟来。” 钟仪垂下了头:“我想回家,也想花田” 钟礼搂着他,下巴蹭着他的头发:“你长大了,不能总是缩在家里,在锦和苑要好好学。” 钟仪无声的点点头。 二人静静相拥,钟礼说着在阚元阁平时训练的事情,钟仪也说着自己的事情。 三言两语总是说不完一年的故事,眼看着窗户边的阳光慢慢衰弱,眼看快要到申时了,钟礼轻轻的说:“过一会儿,我便要走了。” 钟仪听了,把头紧紧地埋在他胸口。 钟礼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钟仪想了想,站起身,道:“喝水不?” 阿礼点点头:“有些渴了。” 钟仪便倒了一杯水给他。 看着阿礼喝水,钟仪声音细若游丝地问:“阿礼,上一次在外公家,你为什么……为什么……”他说不出口,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阿礼听了,没有什么表情,喝完水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69 放好杯子。 他起身走到钟仪面前,温柔地抚摸着钟仪的脸,低声道:“我走了。” 钟仪抬眸:“你……”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阿礼微微一笑,双手捧着钟仪的脸,凑近了他。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脸上,钟礼深黑色的眼瞳倒映出自己怔忪的模样,慢慢的,钟礼覆上了钟仪的唇,给予他一个带着思念,柔情,宠溺的吻。 钟仪闭上了眼睛,听见阿礼在他耳边说:“等我回来。” 脑海中浮现几年前的那个星空下的他们,阿礼说,他可能一去就不再回来,很庆幸,在这些年里,他依旧眷念着,不舍着……或许,这已经足够了。 再次睁开眼,房间空无一人,走廊上传来尹子重的道谢声。 钟仪抚摸上自己的脸,眼底一片迷茫,按上自己的心,却发现它跳的很快。 走到了窗户边,夕阳西下,冷风灌了进来,钟仪关上了窗户。 夜里,寒风呼啸。 官道上,马车疾驰。 架马的中年男子一脸紧张,拼命的抽打着马鞭,急促的马蹄声在夜里十分刺耳。 钟礼紧紧的抓住护栏,回头一看,发现后面的人如同鬼魅一般,距离飞快的拉近! 这样不行。 钟礼眼中寒光一闪,方才他们出了锦和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钟礼之前与架马的人聊天,平民百姓,倒不会招惹这种不寻常的冤家。天一黑,他们就毫无遮掩之意,几支泛着寒光的箭定在马车之上,让他们停下。 不像是抢劫财物,那一班人似乎并未打算要他们性命,但是——必定不是和善之辈! 钟礼迅速从行李中取出惯用的长剑,摸了摸,幸好回家之前阚元阁几个爱玩武器的兄弟偷偷塞给他几个暗器,如今倒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很快,他们就被包围了,十几匹高头大马上都稳稳坐着带着面具的人,锋利的兵器泛着冷光。 架马之人吓得面无人色,钟礼一掀车帘,稳稳地落在地上。 风呼呼刮过,月亮露出几丝亮光,他们对峙着,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钟礼压低自己的声音,沉稳道:“不知各位豪杰有何贵干。” 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一个带着血红面具的人。 血红面具稳稳一跃,也落在地上,是个虎背熊腰的大块头。 果然,他是个领头之人。 他一跃下,十几个人也纷纷从马背上跃下。 钟礼警惕地看着他们。 孰料,血红面具突然单膝一跪,向他行礼,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其余人同样单膝一跪,向他低头,齐声重复了刚才的话。 钟仪皱眉,目光中透露出不解:他们的发音很古怪,与其说是方言,倒更像是另一个民族的语言。 血红面具起身,手一挥,出来一个带着白色面具之人,他行礼后,道:“亲王,请由属下带您回去。” 这次是正宗的南楚话,可惜话的意思让钟礼觉得蹊跷。 钟礼不动声色道:“或许,你们误会了什么。” 白色面具用陌生的语言说着什么——他们不是南楚人,钟礼意识到了这点,不露痕迹地握紧了剑柄。 血红面具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走上前来,钟礼紧绷着身体,目光犀利地看着他。 只见血红面具在几步之遥处站定,双手将羊皮展开,放在地上,接着退后。 白色面具道:“亲王,属下知道您心中疑惑——这是王的亲笔诏书,属下奉命带您回宫。” 钟礼并不看那羊皮,只是道:“回宫?回哪儿去。” 白色面具回答:“您是我们北晋的亲王,自然是回北晋皇宫。” 钟礼道:“我是南楚之人,想必你们寻错了人。” 红色面具说了几句,白色面具听完,道:“此事非同小可,我等自然小心谨慎,不过此事说来话长,还是找个地方让亲王歇息再说。” 带着面具的黑衣人纷纷上马,钟礼也翻身上车,架马大叔心惊胆战地看着钟礼:“你……”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一个东西迅速飞过,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钟礼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人脖颈喷出鲜血,翻倒了下去。 片刻后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如闪电般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恭敬地请钟礼上车。 钟礼咬紧了嘴唇,掀开车帘进去。 尔后,马车依旧疾驰,十几匹快马就包围在马车周围,牢牢地锁定住马车。 官道上遗落一具尸体。 月亮隐在了云雾之后,夜,变得漆黑一片。 几日之后,繁城天晴,一家客栈里。 钟礼坐在桌前,面色阴沉。 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仔仔细细地看着一封书信,片刻后,他微微一笑,道:“亲王,您这封信恐怕还是不行。” 这声音,就是那一夜带白色面具之人。 钟礼面无表情道:“为何?” 那人道:“藏头露尾,求救之意。” 钟礼抿唇。 那人笑了,又抽出一张信纸:“还是请您再写一封。” 钟礼无法。 他之前故意写出与平常不同字体,结果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仔细对照,钟礼一瞥,猛然发现那是自己平日的笔迹。 很快,那人笑眯眯地让他重新写。 藏暗语,套格式,做记号,甚至用上了阚元阁的暗号,居然都被这人发现。 这伙人不可小觑。 这次,那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才喊道:“老四,行了。” 片刻后,有人推门而入。 钟礼冷笑:“你们倒真是神通广大。” 那人笑道:“亲王抬举,老四擅长易容。”他将信装进信封里,递给面前之人。 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另一个活生生的钟礼,光是看外貌难以分辨真假。 “钟礼”拿着那封书信出去了。 不久,阚元阁就出现了“钟礼”的身影,他直接进了教官所,将书信上交,同钟礼的教官面对面谈话。 半个时辰后,门开了。 原先坐在兽皮椅子上的人追了出来,脸色阴沉:“你想好了?你前途无量,莫要因为小事……” “钟礼”打断他:“多谢教官厚爱,告辞。” 说罢,快速去收拾了行李,回了客栈。 ☆、第五十一章 困境 钟礼的面前摊着一些物 被称作老四的人卸下了伪装,露出原来模样,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道:“亲王,这是您在阚元阁的东西,请您过目。” 钟礼扫了一眼,道:“倒真是一样没少。” 老四不作声。 门开了,大块头走了进来,行礼后,道:“亲王,我们要上路了。” 钟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看着几个人收拾东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70 西,其他的人就牢牢地看住钟礼,钟礼的剑早就被强行拿去,身上只剩下在藏在身上的几只暗器。 从客栈下楼,这是条偏僻的街道,没什么人,钟礼之前在窗户假装发呆,暗自记清了街道的走向。 面前是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四匹马拉着,八个人站在马车边上,十个人看着他。 钟礼心中怒骂,低垂着眼作势上马车。 就在马车边上的八个人准备上马,其余人移动位置的时候,钟礼“咻”的一声,一脚踩上马背,借着力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十八个人很快反应过来,紧追其后。 钟礼脚下生风,身手十分敏捷,算计着到了预定的地点,立马一个利落的翻身跃过了左边的墙壁,稳稳落下后,猫着腰闪进了居民区。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群人行动速度非常快,他要马上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钟礼冷静地看着地形,在狭窄的街巷里左拐右拐,迅速拐进了一家开着大门的居民家,这户人家似乎正做着午饭,炊烟袅袅,钟礼闪进了屋内,幸好屋内没人,钟礼躲在隐蔽处调整自己的呼吸。 窗户是用纸糊的,透过窗户刚好可以看见大门。 钟礼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从外面传来脚步声。 “叮铃铃……” 什么声音? “叮叮叮……” 钟礼瞪大了双眼,第二个声音——是从他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他连忙检查身上的衣物。 “叮铃铃……” “叮叮叮……” 似乎是呼应着,钟礼身上的声音越来越大,院落里飞快出现了那一批人。 “哎呦!你们干啥?”这似乎是房屋的主人发现了动静。 不行。 钟礼深吸几口气,迅速蹿出屋内,刚好与那些人擦肩而过。 “亲王!” “站住!” 钟礼快速跑出庭院,刚好与庭院外守着的三四个人打了个照面。他一个甩手,暗器“刷”的一下飞出去。 甩开纠缠,他脚步不停,记得这块地方有一个池塘……身后的动静传来,后面的人似乎追了上来。 钟礼皱着眉头,此刻他身上发出的声音已经非常大,心中暗骂,却依旧没有减慢步伐。 直到他被堵在了一个死胡同。 钟礼冷冷地看着这些人。 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向他微微低头示意:“亲王,属下得罪了。”钟礼警惕地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钟礼捂住口鼻,与此同时,那人袖中喷出一片红色烟雾。 眼见着钟礼软倒了下去,几个人立马上去将他的手上了桎梏。 大块头背着手,看了刚才高高瘦瘦的人道:“老二,还是你精明,在亲王身上放了追魂铃。” 被称作老二的人就是刚才挥出药粉的人,他看着被捆住的钟礼叹了口气,道:“这样虽说有失礼数,但也是无可奈何,亲王英明神武,善于谋略,我等也算是欣慰。” 大块头道:“看亲王的反应,暂时还未接受他的身份,我等还需多费些心力,好让亲王辅助我王,壮大北晋。” 老二点了点头,道:“这一路上还得看紧些,在亲王进入北晋领地之前,我等都不可掉以轻心。” 北风呼啸,刮起混着冰屑的泥土,马车轮子碾压过去,留下整齐的轮印。 钟礼自那日苏醒后,在客栈里试着逃脱,无奈又被十八个人追回,他身上似乎被下了一种名叫“追魂铃”的东西,被唤作“老二”的瘦高男人说只有到了北晋皇宫才会取下。 之后用饭菜,似乎中了那人什么伎俩,次日清醒,只觉得浑身无力,浑浑噩噩间惊醒,发现已经到了南楚的边关。 天渐渐黑了下了,马车停下,车帘掀开,钟礼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来人,那人向他行礼,道;“得罪了,亲王。” 钟礼见他靠近,抬脚就踹,无奈力道尽失,被那人闪避了去。 车厢内又进来一人道:“动作快些,马上到边关关卡了。” 那两人将钟礼牢牢地再次捆住后,一人走车窗处,附着耳有节奏地敲打着,不一会儿,座位居然自动翻开,露出宽大的暗格。 那两人一脸诚恳道:“亲王,属下得罪了。” 钟礼怒骂,嘴中立马塞进了布包,没过一会儿,钟礼阖上了狭长的双眼。 两人呼出一口气,麻利地将钟礼抬入暗格,又从袖中掏出老二给的药粉,彻彻底底地将钟礼迷昏了过去。 将座位翻下,又铺上厚厚的毛毯,那两人在上面布置一番,穿上华贵的毛裘大衣,佯装出阔气模样。 马车又行驶起来。 大约半柱香后,进入了第一道关卡。 士兵掀开车帘,吼道:“下来。” 两个人做出不乐意的表情:“外面冷。” 士兵和那两个人纠缠几句,两个人不情不愿的下来。大块头凑过去,小声道:“官爷,这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懂事。” 说完递过去一个钱袋,士兵不耐烦地挥开他。进了车厢,果真是有钱人家,车厢内一片暖和,他凭着经验,仔细地检查,到处摸索一番,发现没什么蹊跷之处。 外面传来声音:“行了,盘问过了,检查完了没?” 士兵下了车,大块头递过钱袋,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放行。 后面的关卡一一通过,马车在深夜里到达了北晋边关。 次日上午,休城,北晋皇宫。 龙椅上端坐着一位年轻男子,身上的金色锦袍绣着张牙舞爪的飞龙,脖颈修长,发冠一丝不苟地束着,此刻他正低头提着毛笔飞快地在奏章上批改着。 “报!”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贯彻皇宫:“卫氏十八将昨日夜晚已到达边关!” 朔玉抬眸,他的眼瞳是深紫色,显得神秘深邃,鼻梁挺直,唇形偏薄,远远看去,是个俊秀男子,细细看来,眉目间却又带着几分锋利的味道。 他扔开毛笔,声音清亮:“来人!” 一旁站立的太监立即高声宣人:“进殿——” 很快,殿下进来一人,单膝跪地,道:“王,边关卫氏十八将传来消息,已安全将亲王护送入境,现快马加鞭三日后到达休城。” 御前侍卫苏然将密旨呈给朔玉。 朔玉接过,点了点头,挥退那人。 片刻,他道:“宣贺丞相进宫。” 苏然领命而去。 不久,贺功在殿下行礼:“微臣叩见我王。” 朔玉微微点头:“请起,丞相请看。” 苏然将朔玉手中的密旨呈给贺功。 贺功快速扫过密旨,抬头道:“卫一传话说,亲王在回程中极力反抗,似乎并未接受身份,王是否担忧此事?” 朔玉看了贺功一眼,叹了一口气,道:“本王料到如此,当年与皇叔失散之时,王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71 兄才不过四岁,那时候的事情,王兄估计早就忘却了。” 贺功沉思一番,道:“亲王如今的心性,微臣尚不了解,不妨待亲王到了休城再做打算。” 朔玉点头:“也该如此。” 贺功低声道:“亲王若是能够助我王一臂之力,铲除残党,自当是一件快事。” 朔玉微微一笑道:“王兄如今居然回归北晋,本就是件喜事,听卫氏兄弟传,据此行来看,王兄英勇有谋,倒不是平庸之辈,本王更加期盼。” 三日后,卫氏十八将顺利将钟礼“押运”到了休城。 “亲王,我们已经到达休城了。” 钟礼头晕目眩,勉强睁开双眼——路途中,这些恶徒生怕他使计逃脱,便用药物使他四肢绵软,在马车上颠簸之时,他大多时候都是昏迷状态。 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不敢拿亲王开玩笑,药物没有任何副作用,只不过要到达了休城的皇宫才会给他一服药剂。 身上酸麻,手脚也不灵光,费了半天劲掀开了车帘,便被眼前繁华昌盛之景微微震撼。 据这些人道,此处是北晋的中心,休城。 钟礼在繁城学习之时还曾在地图上描绘过,无奈没有休城的详细地图,不然的话,倒是有利于他逃脱。 这些天来,一直疑惑着这些人的动机——他自小生活在南楚,怎会是北晋的亲王。 详情,这些人似乎不愿多说,只是反复强调他地位尊贵,对北晋而言十分重要。 眼看着马车畅通无阻地进了休城,轮子下似乎生了风,向皇宫疾驰而去。 到了皇宫的外城,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钟礼听见外面传来声响。 “见过苏大人。”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免礼,这一路上奔波劳累,辛苦你们了。” “应当的。” 沉默了一小会儿,估计是在眼神交流。 片刻后,那位苏大人道:“那么,接下来便由我接手了。” 外面的人似乎在交接,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钟礼漠然地看着车帘,他如今半点力气也使不上,背部倚着车壁靠着。 马车又行驶起来,外面的人似乎不愿透露什么消息,钟礼思忖:如果他真是什么亲王,北晋王朝的皇族苦心费力地将他从千里之外的南楚寻回,想必,他这次被牵扯的……一定不是件简单的事。 钟礼无力地靠着车壁,阖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粲然的笑脸——不管前方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都得活下去。 ☆、第五十二章 身世 马车驶进了皇宫,途中,有人递给他一个瓷瓶,钟礼接过,里面是一粒药丸。 %钟礼“嗯?”了一声。 外面的人听见了,立马有人凑近车帘,用南楚话低声说:“亲王,这是护送您的卫大人给您的解药。” 钟礼冷哼一声,服下了解药。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周遭都点上了灯火,钟礼从马车上下来,方才服了药丸,体力已经恢复了许多。 眼前便是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大理石铺就的地板,走在上面,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钟礼扫了扫周围,持着兵刃的巡逻侍卫随处可见。 面前站着一位面容白皙的男子,依照着装来看,似乎是宫中的总管职位。 苏然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他用地道南楚话道:“恭迎亲王,请亲王随属下进殿。”他做出邀请的姿势。 钟礼漠然地看着他:“你是南楚人?” 苏然道:“属下是北晋休城人。” 钟礼不再看他。抬步向前走去。 眼前的建筑带着恢弘的视感,如同暮色,向他汹涌地压过来,帝王的宫殿此刻灯火通明,光滑的白玉石板指引着来人走向光亮的源头。 钟礼脚步微微一顿。 走在他背后的苏然问:“亲王有何吩咐?” 钟礼微微摇头,抬步继续向前走。 一行人很快到了宫殿前,抬头,上书“米录阁”,过了门口,里面是北晋传统的建筑布局,钟礼眉头轻蹙。 苏然道:“亲王,王就在里面。” 钟礼微微点了点头,抬步走进,苏然看着他进了内间,屏退旁人,自己掩上门扉出去。 内间里布置奢华古朴,绕过绣着锦绣山河的屏风,檀木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头发很黑,在灯火之下泛着深紫色。 灯火映照在他的眼里,看不出藏匿在眼瞳中的感情,两人对视着,一种无形的气氛压抑着。 片刻,朔玉抬头微笑道:“&*%?” 北晋语,听不懂。 钟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朔玉摸了摸下巴,用有些蹩脚的南楚混合北晋语,道:“钟礼。” 钟礼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根据他的外貌,钟礼知道面前的男子,便是当今北晋王朝的晋王,也是如今的北晋掌权之人。 朔玉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个头比钟礼稍微矮些。 朔玉微笑道:“不必紧张,想来将你请到北晋,却有些困难,一路上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钟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下一介平民,不知有何荣幸被送到了北晋皇宫,还请晋王给个理由。” 他轻笑道:“看来还是怠慢了,请坐。” 钟礼沉默。 朔玉叹了口气,坐回檀木椅子,道:“北晋表面虽一派平静,但暗地里却是权力纠葛,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一次谋权之变,佞臣夺位,王室血脉却流落民间。” 说罢,他看向钟礼。 钟礼道:“一年前突然传闻北晋内廷重整,新上位的晋王宣称自己血统高贵,北晋王朝的王族象征便是紫瞳。” 朔玉一愣,瞳孔微缩,随即一笑:“的确如此。” 钟礼道:“在下一路奔波,晋王一来便道来王室秘史,恕在下疲惫,可否让在下休息一番。” 朔玉微微一笑道:“你有所不知,还是请让本王将话说完。” 钟礼道:“请讲。” 朔玉眯起眼睛,紧紧锁定钟礼的眼睛:“本王要说的王室秘史,便是你的身世!” 钟礼瞪大双眼,随即笑了笑:“何出此言?” 朔玉猛然起身,逼近钟礼:“当年战火烧遍了四野,王室血脉流落民间,佞臣站上了王位,王族却颠沛流离,当年的晋王便是本王的父亲,他带着本王向西宋而去,而本王的叔伯——你的父亲,带着你们一家南下,从此不知所踪!” “经历过几番冷暖,本王得北晋王族的庇护,终于重登王位,早在多年之前便四处寻找王兄的下落,直到——南楚的一家大族向本王提供了消息。” 朔玉看向钟礼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是天意,让本王找到了王兄。” 钟礼避开朔玉的眼神,道:“你道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72 我是北晋之人,我却觉得好笑。” 朔玉微微叹息:“王兄或许不信,可是,你和叔伯却是一个模子刻下的……” “茫茫人海找寻王兄,实在困难,前几年,南楚的暗线却传来消息,说是安都的暗探发现一名本王叔伯长相极其相似的少年,本王听闻,立马派人去查探一番,当本王知道你是被一位女子从河城带回的时候,本王就觉得,此事有希望了。” 钟礼道:“河城?” 朔玉眼里闪光:“王兄有所不知,你随叔伯与我们分散时候,只有四岁,在五岁时,一直生活在河城的一家民户里,之后,一名燕家的远方亲戚去河城巡抚府上作客,回来时候碰见你,便将你要走,直到你十岁那年 ,被河城巡抚的三小姐带去安都。当年查探的时候,暗线回话,叔伯出宫当年就因病在河城去世,料想当年的惨境,本王便觉得心痛无比。” 钟礼沉默。 朔玉暗自看着钟礼的脸色,勉强笑了,道:“本王知道王兄乏了,王兄且歇息,明日本王再来。” 说罢,朔玉就离开了。 钟礼站在原地,深黑的瞳孔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顷,宫人进来服侍,钟礼自己漱洗后,便歇息了,躺在床上,他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些很多年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鲜血,宫殿,大火,尖叫,马蹄声……还有一声痛苦的嘶吼。 钟礼猛然睁开双眼。 他神色复杂,其实,踏入宫殿的时候,他有着模模糊糊的印象,那块“米录阁”的门匾,似乎曾经掉落在地上,被火烧黑了。 缓缓地从贴身衣物里取出衣物,红色的锦缎被磨得发亮,而本来亮闪闪的铃铛,也渐渐生锈了。 钟礼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铃铛上刻着的字,仿佛,那是个无价的珍宝,在异国他乡的寒冷冬夜,可以给这个人一丝暖意。 第二天,朔玉来了。 钟礼看着苏然也跟了进来,捧着莫名的器皿。 苏然十分恭敬地将那刻着繁复花纹的器皿放在了桌案上,道:“王,切记抓紧时间。” 朔玉点了点头。 苏然告退,门被紧紧关上。 朔玉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褪去了外衣,又解开了里衣,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 钟礼嫌恶地皱了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朔玉继续解开衣服,笑道:“王兄见谅,实在是赶时间。” 钟礼:“……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朔玉扔开腰带,雪白的袍子落下,修长的身躯一览无余,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背后的纹身。 “王兄,这便是王族的图腾。” “看不出来是什么。” “是狼。” 朔玉拍了拍手掌,苏然立刻推门进来:“王,外面准备好了。” 钟礼看着苏然娴熟地将一把银质匕首放在火上烧热,接着飞快地在朔玉背后的纹身上划上一刀,接着,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苏然冷声道:“王,还有两刀。” “你……继续……” 朔玉的声音似乎极其痛苦,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手紧紧地攥着。 苏然快速地又划上两刀,鲜红的血液被收集到了那器皿里,苏然扶着朔玉,为他披上外衣,朔玉面色惨白,挥挥手示意他无妨。 朔玉朝着器皿恭敬地叩首,在器皿前上香。 钟礼道:“你想做什么?” 朔玉道:“这是历代的开目之礼,凡是北晋真正的王族之人,经过此礼,就会变成紫瞳。”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色小瓶,将器皿里的血液倒了进去。 朔玉微微笑道:“王兄若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北晋王室之人,经过此礼便知,历朝非王族血脉之人,都是因此辨别而来的。” 钟礼沉默了半晌,道:“好。” 钟礼依照朔玉所说,朝着那器皿叩首,上香。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鼓声。 苏然急切道:“王,时辰快到了。” 朔玉点头,让钟礼睁大双眼。 “咚”鼓声响起——视线中,出现朔玉有些苍白的脸。 “咚”又是一声。 眼帘中出现了一双手。 “咚” 那只玉色小瓶缓缓打开。 鲜红的血液流出。 “咚!——”震耳欲聋的鼓声。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一片黑暗,无限深渊。 “谋反啊!” “来人!来人!” 火光中,扭曲了夜色。 嘶杀声,彻夜不息,肆意泼洒而出的鲜红血液,染红了往日的雕花玉桥。 兵刃相交,猝不及防,王宫的一半陨落在了战乱里。 “快——逃——!” “休城内乱了!往城外逃!” 米录阁一片狼藉,一个穿着典雅的女人站立在门口看着天空,就在方才,她拒绝了随夫君一同逃亡。 “臣妾是个累赘,夫君带着朔回走吧。” 如丝绸般的黑发垂落至腰,光洁的脸颊上流下一行清泪。 “叮” 银簪落地,伊人逝去。 天空的月亮,依旧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芒。 马蹄声在黑夜格外刺耳。 “王兄,追上来了!分开逃!” “你保重,护好朔玉!你带着朔玉向西宋走,你王姊在那儿。” “那王兄你呢?” “我带着朔回南下!” “王兄,你要活着!” “保重!” 兵分两路,一路去了西宋,一路南下去了南楚。 “你还小,何时才能长大啊?” “咳咳,儿啊,莫要忘了你的命,要回北晋去。” “眼睛像我小时候,黑亮黑亮的。” “我的病越来越重了,儿啊,别哭,你要记得父亲的话,记得……” 面容英俊的男人躺在薄薄的棉被上奄奄一息,脸色惨白,身上遍布着伤痕,眼神渐渐涣散:“朔回……莫要忘了……莫要……忘了……” ☆、第五十三章 对峙 雪花纷飞,寒风刺骨。 “哟,谁家的小子?” 四岁的朔回穿着破烂脏旧的衣服,一双深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可怜娃,算了,和大叔回家不?” 六岁时候,春天,草长莺飞。 “呀,好俊俏的男孩儿。” “这个男孩儿我要了,反正你也养不起,来人,给他钱。” “乖,跟我回去吧。” 十岁,巡抚府新年,张灯结彩。 熟悉的声音传来:“咦?娘,这是?” “哦,你三婶养的孩子。” “养的?” “似乎是见他可怜,从一户民户家带回来的。” 燕惠年轻的模样十分好看,她微微一笑,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73 她仔细地瞧着他,良久,道:“娘,我想带他回去。” 沈岚愣住:“什么?!” 冬天,漫天雪地,安都。 一个清俊的男人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站在门口。 “娘亲,这是谁啊?” “你的黑靴子好神气!我一直想要的……” “阿礼哥哥!” “阿礼!” 房内点着昏暗的灯,钟礼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黑发在枕上散开,浑浑噩噩间,脑海中,却依旧有一个清楚的身影。 他紧闭着眼睛开口,干涩道:“小……仪……” 坐在他身边的朔玉微微颦眉,看向苏然:“小仪是谁?” 苏然道:“应该是亲王在南楚认的兄弟,名唤钟仪。” 朔玉若有所思,道:“南楚那边,还是莫要惊动,这段时间对于王兄来说非常关键。” 苏然道:“属下明白,早已经派人模仿了亲王的笔迹,按照时间传书去南楚安都那边。” 朔玉点了点头,看向依旧昏迷的钟礼,道:“王兄如果不接受,便给他服药。” 苏然一惊,抬眸看了一眼朔玉,他俊秀的侧脸在灯火中不甚清明,他点头,道:“遵命。” 三月,阳光晴朗,锦和苑。 “威武!” “厉害!真是厉害!” 热热闹闹的人群围在武楼的擂台边呐喊助威,钟仪和傅三易扒在护栏前,扯着嗓子为台上的尹子重打气。 “老尹,攻他下盘!哎呦,小心那!” “对呀!打那打那!他还欠我们三两银子呢!” 台上的阮培不由一脸黑线,没错,他也是武生,别看他表面上似乎文文弱弱,事实上那副看似瘦削的身板里总有着惊人的爆发力。 擂台上进行的时间不短了,尹子重觉得有些无聊,他面无表情地一拳招呼了过去,阮培灵活闪开,一个扫腿,尹子重瞥了他一眼,抽身,瞄准目标,狠狠踩下。 “啊!!” 一声惨叫,原本吵吵闹闹的擂台一片寂静。 阮培抱着自己的脚,泪水涌出:“哥,你也太狠了吧!” 尹子重扯唇一笑,带着说不出的俊朗,脚下却毫不留情地狠狠一踢。 “咚”——方才“金鸡独立”抱着脚的阮培倒了下去。 众人震惊良久。 尹子重一扫人群,霎时,掌声雷动。 散了场,去领了礼品——裕泰酒楼的饭劵,以及一把雪亮锋利的宝刀。 傅三易屁颠屁颠地跑到擂台上去“安慰”了阮培一番,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问:“老尹,你怎么不狠狠揍他一顿。” 尹子重道:“犯不着。” 钟仪想起阮培眼泪汪汪的模样,问:“他是你弟弟?” 尹子重摇头,片刻点头:“他可以叫我哥。” 傅三易道:“之前看你俩打的还挺正经的,怎么到后来……” 尹子重打量着刀,漫不经心道:“给他一点面子。” 傅三易,钟仪:“……” 三人去了裕泰酒楼,拿着饭券大吃大喝一顿,懒洋洋地在大街上散步。 傅三易道:“每次吃完饭,都是极为快乐的时候。” 钟仪道:“还是武楼实在,上次你赢的马车券还放着没用吧。” 傅三易叹气道:“没办法,我们这么懒,马车券压根用不着。” 尹子重道:“钟仪,你上次的书券用完了没?” 钟仪道:“还有些,你要不?” 尹子重道:“嗯。” 傅三易哈哈大笑:“真是天上下红雨啊,你都看书了?” 尹子重抬起结实的拳头,看了看。 傅三易缩回了头:“……” 三人回了西荷居,各自开始忙活。 钟仪在房间创作琴曲,偶尔抬头,哼哼调子。 傅三易开始埋头看书,过几天他们似乎有一次测试。 尹子重拿着钟仪的书券去书市买书,也不知道他要买什么。 到了傍晚时分,钟仪敲敲傅三易的门:“三易,吃饭了。” 傅三易从书堆里跳了出来:“来啦来啦!” 尹子重将筷子递给傅三易,嗤笑:“吃饭最积极。” 傅三易笑呵呵地吃着鱼,嘴巴塞得鼓鼓的。 钟仪好奇地看着尹子重的大包裹:“你去书市买了什么?” 尹子重道:“自己看。” 钟仪将碗筷放在一边,傅三易见少了个竞争对手,迅速抢走盘子里大片的酱牛肉。 “《养龟心得》?”钟仪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书。 尹子重脸似乎有些红,他绷着脸道:“不是养了两只乌龟么,怕养死了。” 傅三易吃吃笑了:“别说,咱三人里就老尹最仁爱,前几天还偷偷喂野猫吃饭呢。” 尹子重怒了,颀长的手指头“噔”的一声弹在他头上:“吃你的饭!” 傅三易吃痛,眼睛却促狭地朝钟仪眨眨。 钟仪笑着继续翻,发现买了不少笔墨纸砚,除此之外便是各种武学相关的书籍。 “这么多东西,书券够用吗?” 尹子重摇摇头:“自己也付了钱。” 吃完饭,三人聚集在傅三易的乌龟盆前看。 傅三易伸出手指,轻轻地在沙土里拨弄,轻声说:“我看看钻哪儿去了?” 不一会儿,露出了小半片龟壳。 钟仪小声说:“还在睡觉呢。” 尹子低声道:“估计到夏天总该醒了吧。” 傅三易又拨弄着,不一会儿,又找到了另一只小乌龟,他神情慈善,一边摸着两只乌龟的龟壳,一边念叨:“小乖乖,快点醒来,醒来给你们吃饭饭~~” 钟仪:“……” 尹子重:“……能不恶心人么?” 傅三易当做没听见,又将沙土盖了回去。 从此以后,乌龟盆前总是蹲着三个人,那两只小乌龟如果知道它们在睡觉的时候被三个人这么惦记着,估计以后也不敢这么安然的冬眠了。 过了几天,桃花开了,傅三易吆喝着去东边的小树林那边赏景。 此刻锦和苑的不少人都到这里来了,天和日丽,微风吹拂,桃花的淡淡甜香萦绕在一片绿色里,三人踏着小草坪悠悠然地向桃花林深处走去。 尹子重随意看了看,没什么兴趣。 傅三易道:“咱们去个没人的地方睡觉去。” 钟仪伸了个懒腰,道:“好,这地方舒服。” 三人走到一处桃花树下,风轻轻拂过,淡粉色的桃花瓣零落在地上,钟仪眼睛发亮:“好漂亮。” 尹子重往绿地上坐下,道:“不错,暖和。” 阳光从桃花树枝间跃下,照耀在尹子重的黑发上,反射亮亮的光。 三人并肩躺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不出的闲适。 锦和苑一派闲适,然而远在千里之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74 外的北晋王宫里,却是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此时门外下着细密小雨,房间阴沉沉的,钟礼靠着床榻上,不允许任何人点灯。 他的黑发到了腰间,没有束起,披散在身上,像是被包裹住了一样。 走近了看,发现这个十九岁的男儿抱着膝盖,头埋在双膝间——如果任何一个人看了, 相信都会觉得,此时的钟礼,有些脆弱。 阴雨一直下着,湿冷的空气蔓延在这个布置奢华的房间里。 床下,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抬起头,脸上残留着泪水,他睁开了双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赫然是深紫色的瞳孔! “吱呀”一声,门开了。 灯被一盏一盏地点起,不一会儿,这个房间又变得温暖些许。 朔玉的眼神里带着激动与满意:“王兄。” 苏然示意朔玉看床下破碎的镜子,朔玉神色有些复杂。 钟礼从床上起身,笔直地站立在床边,道:“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朔玉点了点头,道:“王兄请加一件外衣,咱们来书房。” 钟礼顺从的从苏然手里接过一件大衣,披在了身上。 书房里点着明亮的灯火,甚至还生了暖炉,苏然站在一旁,朔玉和钟礼对面坐着。 朔玉道:“本王知道,王兄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本王不急。” 钟礼摇了摇头,喝了一口热茶。 朔玉看了苏然一眼,苏然会意,去了门口守着。 钟礼放下了紫砂茶杯,道:“我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做着一个梦。” 朔玉道:“和小时候的事情有关吗?” 钟礼微微点头,低声说:“我是在十岁之时到了安都,记忆似乎从那里才开始,而之前的事情,似乎被我有意识的遗忘了一些。” 朔玉苦笑道:“看来,安都的那个家庭对王兄不错,王兄反而不愿意记起自己真正的身世了。” 钟礼微微一笑:“或许吧。” 朔玉道:“王兄有何打算。” 钟礼看向朔玉道:“既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我自然不会辜负父亲的遗愿,也不会任由北晋的内廷紊乱。但是,在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回去。” 朔玉一惊,追问:“回去?回哪儿去?休城才是王兄的归宿!” 钟礼表情坚定:“安都。” ☆、第五十四章 重归北晋 朔玉定定地看着钟礼,良久,开口道:“你是北晋王室之人,怎么能去南楚?!” 钟礼神色淡淡:“我之前也是北晋之人,不照样在南楚长大?” 朔玉叹气道:“暂且不讨论此事,王兄,本王还是向你说说朝中之事。 ” 钟礼点了点头。 朔玉从身上掏出一个小丝绒盒子,递给钟礼:“对了王兄,这是你的。” 钟礼挑眉,接过,里面是一块玉珏,刻着和朔玉背上有些相似的图案。 朔玉看了一眼:“那是我们的图腾,这块玉珏是你母亲留下的。” 钟礼细细的看着玉珏,玉珏在灯火下反射出莹润的光泽。 “朔玉,我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她,在那晚自刎了。” 沉默了一阵。 钟礼开口:“没有一起走吗?” 朔玉摇了摇头:“没有。” 钟礼将玉珏收在了怀里。 朔玉道:“王兄,你名朔回,待到四月之时,我就公开你的身份。” 钟礼点了点头。 朔玉道:“现在,我来说说朝中之事。” 钟礼静静地听着。 过了一个时辰,朔玉道:“朝政上的事情,王兄或许还不是非常熟练,王兄原本在南楚的军校学习过几年,不如先带些兵试试。” 钟礼道:“可以。” 朔玉笑了:“有王兄在,至少让我舒了一口气。” 钟礼定定地看着他。 朔玉疑惑,说:“怎么了?” 钟礼道:“你的南楚话越来越顺了。” 朔玉笑了:“我的北晋话和西宋话最好,南楚也还行,最头痛的是东丹话,说着说着舌头就打结了。” 钟礼哈哈笑了。 两人笑了一会儿,朔玉正色道:“这些日子,我会让苏然来教王兄一些到时候要用上的话,如果别人问话,王兄就不回答。” 钟礼点了点头。 两人并没有再提紫瞳之事,朔玉和苏然离开了。 钟礼回了房,房间早已被打扫一新,桌上摆着一面新的镜子。 朔玉为了保密,派来的都是心腹,钟礼平日走动,却也没有看见那些人。 钟礼面色漠然地看着镜子,镜中的人眉目深邃,鼻梁挺直,坚毅的一张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既然上天告诉了他的身世,他自然不会放任北晋的王室衰败下去,相反,还要帮助朔玉稳住根基,无论多么艰辛,他也不会放弃。 他睁开双眼,眉目里含着一丝柔情,做完这些事情后,他就会回到钟仪身边,好好宠着他一辈子。 钟礼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他拉着小仪去了后山,那时候还没有去繁城,站在高高的望天台上,看繁星满天。 “小仪……” “怎么?” “我如果去了繁城,便不会轻易回来。” “……为什么?” 他记得自己这么说:“安都,会是我一生认定的故乡。而你,也是我一生认定的弟弟。这些,无论何时,何事,都无法改变。” 钟仪愣了一会儿,哈哈笑了。 脑海中浮现那张笑脸,钟礼勾起了嘴角。 他拿出了那只玉珏,看了看,放在了枕边,又拿出了和钟仪交换过的铃铛,上面的锈已经被钟礼清理掉了,铃铛依旧闪亮。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在房中响起,钟礼温柔地看了一会儿,放回了衣服里。 三月底,朔玉来了一次,说是安排妥当了。 钟礼看着朔玉道:“放心。” 朔玉道:“西宋算是北晋的友国,对外就宣布是从西宋的军校回来的。” 钟礼默许。 朔玉来回踱步:“我和贺丞相商量过,到时候,趁热打铁,我就将西宋边境的兵队派给王兄。” 钟礼道:“不必,先将城内的内、外侍卫军队派给我。” 朔玉皱着眉头道:“这有些过急了,恐怕……”这么一来,牵动了几个武官,想必也会受到异党的重视。 他想了想,迎上钟礼的目光,朔玉担忧道:“王兄,那你小心安全。” 钟礼点了点头:“我知道。” 四月,北晋晋王宣布了一个天大的喜讯——晋王的手足从西宋的军校回来了! 休城全城欢呼,一派喜气洋洋,百姓们纷纷聚集在大街上想看看从西宋回来的亲王。 钟礼骑在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75 高头大马上,穿一身黑色戎装,鲜红色的披风滚着毛边,英姿飒爽,俊美不凡。一路上气氛喜庆热烈,车队张扬地绕着休城转了一圈,直直驶进了王宫。 文武百官早就在礼殿外等候。 “恭迎亲王回朝!”贺功站在百官之首,大声宣告。 官员们一愣,各自交换了眼神,却也只好齐声道:“恭迎亲王回朝!” 钟礼飞身下马,高挑的身材站在红马前,更显得威武挺拔。 此时,钟礼用地地道道的北晋语道:“有劳各位大臣。” 大臣们立马开始叽里呱啦,不知所云,钟仪面色严肃,笔挺地站着,时而点点头。 礼乐声响起,朔玉穿着一身绣着图腾的金丝礼袍,站在大殿之上,修长的身形展露无遗,他向礼官示意。 礼官道:“奏乐!” 鼓点敲响,“咚咚咚”震耳欲聋。 号角声随即吹响,低沉的号角声端正威严,大殿上的人们纷纷肃然。 在雄浑的号角声中,钟礼走上了大殿,司仪为他解下红色滚毛边披风,换上华丽的礼袍。 大殿铺着光滑的花纹石板,绣着繁复纹路的地毯一直眼神到白玉阶梯之下,此时开始祈福,司仪走到大殿中央开始吟诵。 钟礼同他们一样,开始跟着念叨,至于念叨的是什么,也只有身旁的朔玉听得见了。 祈福过后,朔玉走上高台,大声道:“亲王行事低调,想必众爱卿不曾熟悉,今日,亲王于西宋归来。此后,亲王将辅助本王,壮大北晋,恭迎盛世!” 百官齐声道:“壮大北晋,恭迎盛世!” 钟礼走到朔玉身旁。 丞相贺功接受到了朔玉的眼神,走到大殿中央,道:“今日一见亲王的风采,只觉得威武无双,听闻亲王武艺了得,且颇有大将之风,若要辅助我王,不如先将休城今年的军事演习交给亲王负责,让亲王展示一番。” 个头高大的月石霸恶狠狠地瞪了贺功一眼:个死老头,瞎说什么。 贺功说完,朔玉笑道:“亲王认为如何?” 钟礼语言不通,看着朔玉眨了眨右眼,便口齿清晰地回答:“好。” 此时,大殿上鸦雀无声,钟礼的声音很是响亮。 月石霸着急了:往年的军事演习可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 月石霸出列道:“我王,臣下认为,亲王刚从军校回来,并没有实际经验,况且休城的军事演习一向重要,若是亲王因为经验不足,操办的不好,恐怕会得非议。” 朔玉听完,朗声大笑:“月石大人不仅仗打得好,心思也细,不如这样,就让卫氏十八将辅佐亲王,如何?卫一!” 卫一立马站出列,笑容满面道:“臣下十分荣幸,自当尽绵薄之力辅助亲王。” 月石霸瞪大双眼,身旁的东成禾递给他一个眼神,月石霸会意退下。 东成禾出列,道:“臣下认为十分合适,不如就这样安排。” 朔玉点了点头,道:“东成大人既然也赞同,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如何?” 几个难缠的老狐狸不再做声,朔玉心底叹息,看来只能点到为止了。 朔玉一挥手:“如此,便退了吧,今晚王宫设宴,请众爱卿赏脸了。” 百官齐声道:“谢王恩典。” 米录阁,茶香袅袅,三人对坐,苏然充当翻译。 贺功掀开茶盖,道:“至少成功了一半,从月石霸手中将休城的演习兵要了出来也不容易,何况还有卫氏的人听候差遣。” 朔玉道:“演习的兵不多,若是能将休城内外的精兵弄到手,本王便舒口气了。” 贺功笑了:“王莫急,上次和其他几位大人聊了聊,听说里如大人家目前闹得不可开交,估计是没什么力气再折腾了。” 朔玉哈哈大笑:“都怪那老家伙自己找罪受。” 两人对视一眼,又相继大笑起来。 听完苏然翻译,钟礼道:“怎么了?” 苏然看了那两人,朔玉道:“里如德今年六十大寿时,娶了三房美妾,如今被他那大夫人折腾得不得安宁。” 苏然道:“今日大殿之上,臣瞧见里如大人脸上还有淤青。” 几人又笑了,贺功摆了摆手道:“如今月石,东成,里如这三支都不好对付,趁着亲王刚回来不如多揽些民心。” 朔玉点了点头,道:“有理,休城的人大多对王兄不太了解,不如抓住机会好好积累一些名望。” 两人商议了一番,贺功道:“臣回去和尚书大人再商量商量。” 朔玉道:“有劳您了,对了,下次您和辞翰大人一起过来。” 贺功顿了顿,笑了:“好,告辞。” 贺功走后,朔玉似乎在想什么心事,面色犹豫不定,钟礼盯着朔玉的脸。 朔玉发觉,换回南楚话:“怎么了?” 钟礼道:“辞翰大人是?” 朔玉答:“是学士……不说了,王兄,你该好好学习北晋话了。” 钟礼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知道了。” 朔玉无可奈何,鼓励地看向苏然。 苏然道:“亲王聪颖,再过几月便熟悉了。” 钟礼一扬手:“基本的差不多了,明日找几个人陪我多练练。” 夜晚,王宫,晚宴。 酒筹交错,人影模糊,烟花在夜空中散开。 钟礼在湖边驻足,看着远处盛开的烟花闪着光飞速绽放,之后又落下,变成了灰尘。 ☆、第五十五章 信 阳光照耀,乌色的木窗大开着,微风轻轻卷起文雅男子的衣袂,他闭上狭长的眼眸,极富感情地吟诵:“三月桃花开,四月清明时,五月花遍野,六月大——太——阳。 ” 钟仪嘴角微抽,道:“六月,大太阳……” 尹子重:“……” 傅三易一抖袖子,笑眯眯地将此诗句用潇洒的字体写了下来。 钟仪摇摇头,无奈道:“可惜了这字。” 尹子重靠在椅背上,道:“虽是六月,却不怎么炎热。” 傅三易道:“自然是到七八月才热啦。”他晃了晃手,道:“对了,锦和苑暑期也不放假,你们知道吧?” 尹子重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 钟仪倒是愣住了:“什么?那夏天一直要留在这里吗?” 傅三易点了点头,拿了一个香蕉开始剥皮:“夏天好几场考试,对了,你不是准备宫廷琴师考试了么,明年这个时候你估计就上考场了。” 午后,钟仪坐在桌前认真地写信。 尹子重提着剑出去,道:“我去练剑。” 钟仪头也不抬:“嗯。” 门关上,钟仪放下笔,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钟仪写完了两封信,写地址的时候,钟仪想起白妗语说过,自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76 己会四处跑,如果寄信就寄到白府。于是钟仪写上了安都白府,此时的钟仪并不知道,他寄给白妗语的信会掀起一场小小的波澜。 六天后,白府。 蔚蓝的湖水里游着许多尾红鲤鱼,一会儿聚集在一起,像是水中的红云,一会儿鱼儿又突然散开,活泼地在水中追逐。 一座白玉廊桥横跨在湖水之上,廊桥中央是精致的木亭。白宣昼懒懒地交叠着双臂,趴在栏杆上看着湖面。 墨黑的长发地披散在身后,如精美的绸缎般顺滑,一袭深红色的柔软薄锦衣更衬得他皮肤白皙,他的背影远远看去有些像女子,可是他不经意转过头的时候,面容明朗又艳丽,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人惊艳。 白宣昼偏过头来,眯着眼,舒适地看着远远走过来的白廷。 白廷身材修长,风度翩翩,带着几分稳重,却又带着年轻的朝气,湖蓝色的衣袂随清风微微飘荡,在一片烟柳美景之中,实在是赏心悦目。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白廷冷冷地看着他。 白宣昼换了只手支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白廷面无表情道:“宣昼,把四妹的信给我。” 白宣昼呵呵一笑,站起身来似乎要离开:“那么二哥找错人了,信可不在我这儿。” 他这么一站,才发现他其实很高,制作精美的衣袍完美地包覆在他的身体上,显得高挑修长。 白廷侧过身挡住他,挑眉道:“怎么,不承认?” 白宣昼懒洋洋地站住了,环着手臂打量着白廷:“二哥,父亲和大哥都去了西宋,你可是一家之主了啊。” 语气中的嘲讽意味让白廷狠狠地皱眉:“宣昼,你这是什么话!” 白宣昼凤眸一挑,斜斜的看着白廷:“二哥,这安都的店铺都归你了,我那会儿去东丹,你就把父亲给我的当铺也吞了,你这么张扬,不就是等着我来收拾你么。” 白廷气的发抖,平日温和的眉目拧了起来:“你去东丹都学了些什么!以前在家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你现在连……” 白宣昼无聊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就走。 “站住!”白廷一把抓住白宣昼的肩膀,不然,白宣昼的衣服却生生被他抓落,颈部以下一块白皙的皮肤暴露在了白廷的视线之中。 那深红色布料的艳丽颜色衬着雪白的肌肤,几缕墨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肩头,一种莫名的诱惑感氤氲开来。 白廷愣住:“……” 倏尔,他像是被灼伤般猛然放开自己的手。 白宣昼回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白廷侧过头,面色僵硬:“……把四妹的信给我,她要。” 白宣昼冷哼一声,整理好衣服,道:“信?早喂鱼了。” 说罢,大步离去。 白廷站在原地,看着白宣昼离开,视线移到自己的手上,微微叹了一口气。 白妗语过年时候回来一次,她笑得娇羞又俏皮:“二哥,那个……如果,如果小仪哥哥写信给我的话,你一定要给我寄过来,别给父亲收了!当然……他也可能不会写。” 看着自己的四妹眼睛里闪烁的光彩,白廷无奈地答应了。 这段日子他也偶尔留心着,却一封也没来。作为兄长,他考虑着四妹是不是过于期待了。 谁知道今日一回家,下人就说有一封从锦和城来的信,不过被三少爷路过时带走了。 白廷头疼地望着一片湖水,坐在了栏杆边。 突然,他瞧见角落边被遗弃的纸张。 白廷摇了摇头,微微笑了:“还说喂鱼了。” 白廷拾起,随意扫了扫内容,发现就是钟仪寄过来的那封信。 “夏季……不回安都,不去郧地了?”白廷本着兄长的身份,严肃地审视了这份信,却发现信上的似乎仅仅是友谊之交。 “这……”他想起自己妹妹那娇羞的模样,欲说还休的少女情怀一目了然。 从信中烦恼的抬头,就看见方才离去的白宣昼正站在不远处,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白宣昼戏谑道:“四妹的信,你看?” 白廷“轰”地一下红了脸:“我,我就是看看。” 两人面对面站着,微风将亭中的薄帘轻轻卷起。 安都,钟家。 老刘管家满面笑容敲着钟函的书房:“老爷,小少爷来信了。” 钟函立马放下书本,笑道:“估计是想家了。” 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三张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 夜晚,万家灯火明明灭灭,钟函和燕惠依偎在一起,带着微笑将钟仪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钟函道:“小仪长大了。” 燕惠一双美目有些许湿润:“可是我想小仪了。” 钟函笑着将燕惠搂在怀里:“过几年我们就搬到锦和城去。” 燕惠一喜:“真的?” 钟函宠溺地笑:“你之前提起过的。” 燕惠点了点头,重新依靠在钟函怀里,轻轻道:“等小仪考了宫廷琴师,咱们一家就团聚了,阿礼那时候都是大人了,说不定也有了心仪的姑娘了……对了,你觉得白家的妗语怎么样?” 钟函想了想,道:“白家四小姐?就是在那次在郧地你说的……” “怎么样?”燕惠打断钟函的话,兴致勃勃地说:“我觉得妗语不错,小仪似乎也喜欢她。” 钟函无奈地说:“小仪还小……” 燕惠道:“小仪过年都十八了。” 钟函道:“至少,也得到小仪考了宫廷琴师之后。” 燕惠笑了:“好。” 过了一会儿,钟函睡着了。 燕惠在昏暗的灯火下静静地看着他清俊的面容,眼眶中隐隐有了泪水。 她悄悄起身,披上一件薄外衣便出了房门。 她快步走到了院子里,突然,一声轻轻的咳嗽不受控制地发出。 燕惠连忙捂住嘴,弯着腰走到院门口蹲下。 院门口的灯火照在这个身材纤细的女子上,一头柔顺华丽的黑发披散着覆盖在背上,她从衣服中掏出一块雪白的蚕丝手帕尽力地捂住嘴。 “咳咳咳……” 持续了一段时间,燕惠缓了缓气,摊开手帕,灯火下,雪白手帕上中央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燕惠浑身开始颤抖,死死地抓住了那方染了血的手帕。 房门开了,燕惠脱下外衣,躺回了床上。 钟函依旧在熟睡,燕惠吹灭了灯,依偎在了钟函身旁。 一夜就这么过去。 次日下午,一位尊贵的男人正闲闲地坐在榻上,抿一口清茶,下一子棋。 听完了暗卫的汇报,他摸了摸食指上的祖母绿戒指。 暗卫低声问:“王爷,您看如何处理。” 韩懿不语。 片刻后,他抬起冰冷的双眼,沉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77 声道:“燕惠的病情可否延缓。” 暗卫道:“属下核实过,延缓可以,但是这病……拖不过五六年。” 韩懿点了点头:“让邓二娘在燕惠的饮食里放些药物吧。” 暗卫心中有些诧异,此时他听见韩懿轻声道:“她,目前还不能死。” 暗卫低头:“属下明白!”说罢便告退离开。 韩懿漫不经心地瞥着手指的黑色棋子,自嘲一笑。 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如此优柔寡断了。 “啪嗒”一声,棋子落定。 或许,他还是该耐心等待,他想要的,总有一天会是自己的。 此刻棋盘之上,黑色棋子黑压压一片,将白子围困其中。 韩懿勾唇一笑,势在必得。 几日之后,信终于辗转到了郧地。 白妗语的酒楼早就开始运行了,大概到了今年冬天,她便圆满地完成了父亲的任务。 白妗语此时的模样早已经出落的十分标志,只是穿一袭简单的裙装,梳一个简单的发髻,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她站在酒楼高处,一头长发微微飘拂,白皙的面容上,一双出彩的双眼正凝望着远处的风景。 此时,有人道:“四小姐,安都白府的人送信来了。” 白妗语没回头:“哦,谁寄的。” 那人回答:“是二公子。” 白妗语点了点头,道:“放那儿吧。” 那人将信放在了桌上便下去了。 许久,白妗语转过身,看向了桌上的那封信,纤长的手指开始拆开信封。 ☆、第五十六章 来访(一) 三天后,郧地的白家店铺都接到了当家的要外出的消息。 酒楼老板摸不着头脑:“马上就到了结算账本的时候,怎么当家的这时候走了?” 大道上,一辆豪华的马车疾速奔驰而过,向安都驶去。 不日,到了安都,白妗语直接去了钟家。 老刘管家开了门,看着一位面容妍丽的女子笑脸盈盈地看着他:“刘管家。” 老刘管家心里纳闷,道:“您是?” 女子身后的丫鬟模样的人道:“这是白家的四小姐,前来拜访钟琴师。” 老刘管家连忙道:“原来是白四小姐,我老眼昏花,记性不好还请见谅。” 白妗语笑道:“没事没事,钟琴师和夫人在家吗?” 老刘管家道:“在在在,我这就去知会一声。” 燕惠正坐在开的热烈的花坛边,看着钟仪和钟礼的阁楼发呆。侍女阿蓉站在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 老刘管家道:“夫人,白家四小姐来了。” 燕惠一喜:“是吗?快请那孩子进来!” 不一会儿,白妗语就到了阁楼前。 燕惠笑着迎上去:“妗语怎么回来了?” 白妗语腼腆一笑:“收到了小仪哥哥的信……想去锦和城看看他。” 燕惠心想:小仪写信给妗语了?写了什么? 虽是这么想,却也不好明问,燕惠让阿蓉去拿了一些吃食,自己拉着白妗语在花坛边坐下。 白妗语看着花坛里开的一片色彩浓烈,芳香四溢的花朵,赞叹道:“好漂亮。” 燕惠“呵呵”一笑,道:“妗语才是漂亮,这几年出落的愈发标志了。” 白妗语低下头,作害羞模样:“夫人夸奖了。” 燕惠见她一副小女子的娇羞模样,只觉得怜爱,细细地打量着白妗语的模样,越看越喜欢。 燕惠道:“你若是去锦和城,怕是劳顿的很呀,我可舍不得。” 白妗语俏皮一笑:“才不会,妗语不怕舟车劳顿,只是怕小仪哥哥……”白妗语不说了,又道:“其实,是妗语自作主张,小仪哥哥并未让我去锦和城,我怕……” 燕惠道:“怕什么?” 白妗语小心翼翼道:“怕小仪哥哥不乐意。” 燕惠笑了:“傻孩子,你去了小仪怎么会不乐意?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我倒是担心路上不安全。” “这个您不必担心。”白妗语见燕惠并未有太过阻拦之意,心里高兴,说:“过会儿我会回去同我二哥说,他会派人的。” 此时,花坛里动了动。 白妗语立马警觉地看着花坛里。 燕惠不解道:“怎么了?” 白妗语拉着燕惠站起来,轻轻道:“我看见花坛在动,里面有东西。” 燕惠一惊:“什么?” 不一会儿,花坛里的花朵又开始成片地摇动。 两人都不由自主紧盯着花坛里的动静,生怕是条蛇之类的。 接着,从里面钻出了一个圆圆的脑袋。 “喵——” “啊!花田!”白妗语惊喜地叫了出来。 花田歪着头看着白妗语,想不起来面前这人是谁。 白妗语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花田。 花田嗅嗅她的气味,熟悉又陌生,却没有闪躲开。 燕惠看着花田,道:“对了,上次小仪写信说有些想花田了,他们那儿也可以偷偷养着,不如你将花田也带去吧。” 花田似乎听懂了燕惠的意思,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喵喵喵”地开始叫,蹭着燕惠。 燕惠温柔地摸了摸花田:“花田乖,和妗语一起去见小仪。” 花田舒服地任由燕惠摸着。 燕惠将花田放在地上,道:“那我去收拾一些东西,花田的小包裹。” 白妗语笑了:“好的。” 燕惠离开了,阿蓉送来了吃食,白妗语道谢后,抱住了花田,蹭了蹭它柔软的毛:“花田,你想不想小仪哥哥?和我一起去吧?” 燕惠将花田的小东西都打包了。 燕惠问道:“妗语,你何时动身?” 白妗语道:“下午就走。” 燕惠道:“那就把花田带着吧,这小家伙最近懒多了,不怎么折腾了。” 白妗语点头,笑着看着花田在花坛里滚来滚去。 中午就抱着花田回了白府,急匆匆地回去和处理着一大堆事务的白廷说了一声,就又出门了。 到了门口,碰见了白昼。 白妗语冷冷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离开。 白昼站在门边,并没有放在心上,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倒是了然地看着马车离开。 白昼玩味一笑:这个四妹,性子倒是有点像他。 他悠然地向府内走去,既然这段时间家里只剩下他和二哥了,自然得好好利用利用。 马车里,花田习惯性地找到一处舒适的地方开始熟睡。 白妗语放任它去,手中翻阅着账本。 钟仪尚且不知道将有一位佳人和老友造访,这些日子依旧在石夫子的教导下在琴声中沉沉浮浮。 偶尔三人放下功课聚在一起,最憔悴的便是钟仪。 傅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78 三易咬着糖糕,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小少爷,怎么回事儿?没精打采的,石夫子骂你了?” 尹子重打开食盒,一阵香气飘出。 傅三易顿时甩开糖糕,口水直流地看着尹子重。 尹子重:“……” 嫌弃地将食盒送到了傅三易怀里,尹子重看着钟仪有明显的疲惫,道:“怎么回事?又比赛?” 钟仪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石夫子说……” “哎呦喂!!“傅三易从美食中抬头,恶狠狠地说:”别天天‘石夫子说石夫子说’的,你无可救药了!” 钟仪趴在床上,不作声了。 一阵沉默,不一会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傅三易:“……” 尹子重:“……” 傅三易诧异,轻轻道:“不会……睡着了吧?” 尹子重悄无声息地走到钟仪床前,探身一看,顿了顿,又放轻动作给他盖上了被子。 等钟仪一觉睡完,天已经黑透了,屋内点着明亮的灯火。尹子重在对面床上躺着,两只手放在脑后枕着,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他听见钟仪的动静,侧头看着他。 钟仪伸了个懒腰:“睡得好舒服。” 尹子重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 钟仪道:“石夫子让我明年就参加宫廷琴师考试,所有就让我多练习多思考。” 尹子重道:“身体劳累,何谈思考。” 钟仪歪了歪头,觉得尹子重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他点点头:“你说的对,以后我要改变方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尹子重坐了起来:“饿不饿?” 钟仪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可是这么晚了,没有吃的了吧?” 尹子重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道光:“你跟我来,对了,叫上傅三易。” 钟仪去了隔壁,发现傅三易撅着屁股在乌龟盆前:“小龟龟,多吃点儿,小龟龟,乖~~” 钟仪:“……” 钟仪道:“三易,吃东西吗?” 傅三易立马回头:“什么?” 钟仪笑了:“我们出去吧。” 傅三易屁颠屁颠地和钟仪一起跟着尹子重下楼,钟仪问:“在哪儿啊?” 尹子重说:“免费的,吃不吃?” 傅三易道:“好吃就吃。” 三人继续走,走着走着,钟仪看了看眼前的建筑:“宿舍?” 这就是南门附近的宿舍。 尹子重带着两人上了三楼,在一间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钟仪心想:要不要阻拦呢?可是……是免费的。 傅三易心想:这不大好吧?可是……有好吃的。 两人没有阻拦尹子重一脚踹开房门的粗暴行为,虽然那门是虚掩着的,踹开房门的威力也不怎么大。 三人进屋,尹子重面无表情道:“阮培,吃的。” 寂静无声。 钟仪和傅三易环顾四周:“没人啊?” 尹子重皱着眉头想了想,顺手将门关上。 不料,光滑的墙面上紧紧地趴附着一个人。 钟仪:“……” 傅三易:“……” 尹子重:“……” 钟仪离他最近,于是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背。 阮培一抖,回过头来看看尹子重,勉强挤出个笑:“哥,您来啦。” 尹子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释放压迫感:“吃的,交出来。” 钟仪:“对!” 傅三易:“交出来!” 阮培欲哭无泪,伸出手颤抖地指了指书桌。 三人扭头一看,只见书桌上堆着糕点,“徐记”的标志闪闪发光。 傅三易摊开带来的布,“哗啦”一下铺在桌面上,打开大大的食盒,酱鸭,卤猪蹄,鱼片,肉干,傅三易见荤就眼睛发光,全扫尽了。 钟仪见尹子重威武地站在阮培面前, 阮培耷拉着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们。 于是钟仪有些不好意思,就拿了几盒小糕点。 尹子重见他们“扫荡”完毕,便点了点头,傅三易抱着包裹,钟仪夹着糕点盒子先出了门。 尹子重向阮培微微一笑,俊朗阳光:“走了。” 便大步走了。 看着他们满载而归的背影,阮培心里泪流满面。 阮培走到了书桌前,看了看,怒火中烧:“哪个混蛋把我最贵的几盒糕点拿走了!!!” 抠门货心爱的糕点此时已送进了钟仪口中,钟仪满意地眯了眯眼睛:“嗯,味道不错。” ☆、第五十七章 来访(二) 六月底,钟仪结束了一场“劫难”,石夫子要辅导另一批即将上考场的琴师,便放下他,临走时还严肃地说:“钟仪,莫要将功课落下,明年就将宫廷琴师考试你要给我过了。 ” 钟仪看着石夫子严厉的眼神,抖了抖:“是,夫子。” 石夫子从怀里拿出一块深绿色的玉牌,道:“这是我的玉牌,可以在琴楼的每一层的藏书阁借阅书籍,你拿去罢。” 钟仪受宠若惊地接过:“谢夫子。学生一定不会辜负夫子期望。” 石夫子点了点头:“嗯,我先走一步。” 看着石夫子的背影,他的背挺得笔直,健步如飞。 钟仪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牌,上面用隶书刻着一个“石”字,感慨道:“我好运气如此之好,遇到都是好夫子。” 钟仪想了想,向琴楼走去。 到了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一片云彩,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一层金光,钟仪伸了个懒腰,将书本还了回去,满足地离开了藏书阁。 一边思索着一边琴谱下楼,抬眸一看,钟仪愣住。 白妗语穿着一件柳青色的荷叶罗衫裙,云鬓上插着一根白玉簪子,别了几朵别致的小白花,活脱脱一位灵秀的少女,鹅蛋脸上的一双杏眼满含笑意,正微笑着看着钟仪。 白妗语眨眨眼睛,俏皮道:“怎么了?傻啦?” 钟仪缓了缓神,露出微笑:“你怎么来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白妗语走到钟仪身边:“我都去过你宿舍啦,我还把花田也带来了。” 钟仪一喜:“真的?!” 隔了这么长时间,钟仪特别想念家中的每一个人,何况是一直陪伴着他的花田。 两人一同向西荷居说说笑笑的走去,郎才女貌,一路上有路过的学子,纷纷侧目。 柳树氤氲一片绿影,钟仪道:“怎么想起来这里找我?” 白妗语微微抬眉:“还不都是你不去郧地。”她的语气中带着少女特有的撒娇鼻音,语调又带着南楚南方人的柔软味道,只觉得让人心头痒痒酥酥的。 钟仪微微红了脸,挠了挠头:“是学校的规定,对了,我明年夏天考完了宫廷琴师说不定有可能回去。” 白妗语嫣然一笑道:“小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79 仪哥哥,你很厉害啊,我回去和伯父伯母说一声。” 钟仪笑了,道:“一路上累不累?” 白妗语道:“不累,一路上风景不错。” 两人到了西荷居,上了三楼,远远地就听见傅三易的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肉干!!!” 然后是花田熟悉的示威声:“喵嗷!” 钟仪“扑哧”一笑,他都能想象出花田那副“此物是本大王的”小模样。 钟仪快步走到了走廊上,高声喊道:“花田!” 只是一眨眼,就有一道猫影“嗖”地一下从前面的房间里窜了出来,敏捷地跳到钟仪的怀抱里。 “喵——” 这一套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钟仪稳稳地抱住了花田,花田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钟仪,开始在钟仪怀里面拱来拱去,发着猫嗲撒娇。 钟仪顿时被征服了:花田“野蛮”惯了,很少有像它小时候那样对他撒娇了。 傅三易拎着花田的“罪证”——咬的东一块西一口的肉干,嘴角抽搐地看着一人一猫无比温情地抱在一起,默默地将肉干藏在了身后。 白妗语瞧见了,笑了:“以后它就陪着你们了。” 傅三易猝不及防,大惊:“啊?什么?我还养了乌龟呢!” 尹子重从房间里面出来,手中拿着一小袋小鱼干:“又没说让你养。” 傅三易嫉妒:“我的乌龟都没吃过小鱼干!” 尹子重道:“乌龟也能吃小鱼干?” 傅三易狠狠地点头,悲愤地指责:“它什么都吃!可是你不喂!” 尹子重挑挑眉,推开傅三易的门进去了,估计是喂乌龟去了。 傅三易顿时舒心了很多,屁颠屁颠地也跟了进去。 钟仪抱着花田和白妗语进了屋。 钟仪道:“晚上想不想到处逛逛?” 白妗语微微一笑,道:“好啊,我就住在附近的那家客栈里,到时候来找我吧。” 于是,当天晚上白妗语回去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了一套水色流仙裙,她面若桃花,一颦一笑都轻易地令人怦然心动。 夜晚,恰逢有人在小江边放烟火,一路上人来人往倒是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中,钟仪带着白妗语穿过人海,站在烟花之下,看着它璀璨的绽放。 两人被路边的小吃吸引,白妗语也不拘束,两个人都大口大口地吃着香气四溢地烤肉串,又瞧见做得精巧的糖人,白妗语喜欢,钟仪买了回来,玩闹了一番,两人尽兴地吃完了一条街,又跑去路上的店铺里买了些小玩意儿。 两个人的笑容绽放不停,笑声回荡在小街上,留在了蹦起来的水花中,白妗语觉得,这最美好的时光似乎就在这烟花之下的江边小街上。 白妗语在锦和城待了几天,没有做太多逗留。 上马车的时候,她回头道:“小仪哥哥,明年开春我要去西宋那边经商。” 钟仪道:“一路顺风。” 白妗语微微挑眉:“没有其他的话了吗?” 钟仪想了想道:“那我们下次去郧地看荷花和稻田?” 白妗语愉快地笑了,眉眼弯弯,道:“好。” 说完她掀帘,弯腰进了马车。 钟仪站在大路边看马车离开,过了一会儿,往回走。 回到了房间,发现傅三易正坐在他的椅子上,花田则蹲在他的床上,一人一猫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灼伤了周围的一片,钟仪的耳边似乎都响起了烧焦的那种“兹拉兹拉”的声音。 侧头看看尹子重,他正躺在床上假寐,长腿一曲一伸,勾勒出双腿完美的线条。 钟仪道:“花田,我回来了。” 花田嘴上“喵”了一声,依旧盯着傅三易。 “花田。” “喵。” “花田!” “喵。” 重复了几次后,花田连头也没回。 钟仪一瘪嘴:“他有我好看?” 和猫对峙的傅三易:“……” 假寐的尹子重:“……” 钟仪说这话的时候类似于和钟礼对话的味道,带着微微的埋怨,语调微落,让人心软。 花田歪了歪头,抖抖耳朵。 它低下头用小爪子抹了一把脸,再抬起头,露出一双黑黑亮亮的猫眼:“喵——” 钟仪一把搂住花田,蹭啊蹭:“小东西,还是这么精明。” 花田“喵呜”一声,得意地晃晃尾巴。 钟仪最近谨遵师嘱,一直忙着看书练琴,陪花田玩了一会儿又去琴楼了。 三天过后,无聊的花田双眼闪光——因为它黏上了一位美男子,尹大公子。 无论尹子重板着脸提着泛寒光的剑冷意逼人的时候,还是惬意地睡在东边树林里放松的时候,都有一只皮毛光滑油亮的花**跟在他身后。 成片的花树之下,尹子重大步大步地走,花田屁颠屁颠地垂涎着脸,小步小步地跟着,路过的书生武生都侧目而望。 过了半个月,本就外冷心热的尹子重默许了花田的存在,如果钟仪说花田的小鱼干吃完了,他会一声不吭地从怀里掏出一袋。 钟仪狐疑地看他:“老尹,你吃这个?” 尹子重轻咳一声:“不是,只是随身带的。” 钟仪:“……” 于是,花田仗着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特质,开始大摇大摆地招惹傅三易。 饱受一只张牙舞爪又兼具撒娇粘人双重性格的猫的“欺压”,傅三易已经习惯于拿着小肉丝喂着乌龟,时不时回头喂一些给花田,喂着喂着,一人一猫也慢慢有了感情,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消失了、钟仪抱着厚厚的书本进屋,笑眯眯地说:“三易,谢谢你了。” 傅三易摇了摇头:“没事,你也真是的,别累坏了。” 钟仪抱着窜上来的花田,惊讶道:“怎么才过半个月就重了这么多?” 花田努力睁大自己的猫眼:又圆又无辜。 回了自己的房,尹子重成瘫痪状躺倒在床上。 钟仪轻轻地放下花田,疑惑地看着尹子重: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睡姿。 花田淘气地爬到尹子重的床上,乖乖地蹲在尹子重的枕边,一脸花痴。 钟仪轻手轻脚地为尹子重盖上了薄毯子,坐在书桌前看书。 到了傍晚,风中带着凉意,夕阳从西边缓缓落下,钟仪点上了蜡烛,房间光线很柔和。 又过了一会儿,傅三易提着食盒进门:“嗷!吃饭啦!饿死我了!” 钟仪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做“嘘”的手势。 傅三易一愣,做口型:怎么啦? 钟仪指了指尹子重的床。 傅三易左手提着食盒,踮着脚走到尹子重床前,一看。 傅三易:“噗” 尽管他捂住了嘴,那一声还是出来了。 钟仪不解地看着傅三易努力憋笑的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80 表情。 走过去,一看。 钟仪:“……” 只见花田正蜷在尹子重胸前,尹子重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里衣,而花田嘴角的正下方,那块里衣已经透明了。 结果是,两人赶快把花田抱了起来,一番忙活,尹子重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那一块已经干透,他和钟仪,傅三易一起吃完了晚餐,又倒头就睡。 傅三易和钟仪对视,两人英雄所见略同:他不对劲! 虽然担心,但是暂时也看不出来什么事情,还是先按兵不动好了。 到了夜里,尹子重醒了,他摇醒了钟仪。 钟仪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一双深沉的眼睛。 他低声问钟仪:“喂,男人,也会喜欢男人么?” ☆、第五十八章 各个击破 站在高高的阅兵台上,钟礼一身戎装,俯视着正在训练的兵士。 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地面,沉重的兵甲反射着炫目的阳光,但是士兵们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滞留之处,似乎那些就是他们一生的使命。 呐喊,举刀,砍杀,射箭。 “嗖嗖嗖”的破风之声带着凌厉的气势射向敌人,冲锋的号角响起,骑兵跨坐在奔跑的骏马上,马蹄之声震耳欲聋。 盾牌阻挡了利器,兵刃却是攻击的最佳选择。 刀刃十分锋利,一双粗糙有力的手会握紧刀柄,用它来收割敌人的性命。 钟礼眯着眼看着在战场上作为伏兵的士兵们,阳光毒辣,钟礼站在阅兵台上只觉得汗流浃背,而那些趴附在炙热地面之上的士兵们呢? 从早晨一直到了下午,钟礼的双腿站的麻木不已,背依旧挺得笔直。 最后所有的兵士按照最后一个阵法排列收拢,齐声发出撼天动地的怒吼。 带着热度的风刮过,钟礼身旁的监兵向他示意:“亲王,可以宣告结束了。” 钟礼点了点头,舔了舔早已发干的嘴唇。 钟礼稳稳地走到了阅兵台的最高处,大声道:“众将士听令!” 话音一落,密密麻麻的兵士们“哗啦啦”地半跪下来:“为王效忠!” 男儿们的声音洪亮,偌大的校场里响起回音。 钟礼环顾四周,大声道:“男儿们,上阵杀敌,本不该是你们的使命,然而壮大北晋却是历代王室的夙愿,你们世代为王室效忠,享有至上的荣光,你们要为保卫自己的家园,强大自己的家园而奋战!为兵士的荣光,为兵士的忠心而勇敢!” “奋战!” “勇敢!” “荣光!” “为王效忠!” 兵士们抬起他们坚毅的脸庞,汗水流淌着,他们丝毫不在意,依旧撕心裂肺地嘶吼着他们的信仰,他们的骄傲。 炽热的阳光之下,钟礼站在阅兵台上,热风卷起他的猩红色披风,厚重的兵甲压在躯体之上,他一字一句,用着北晋语,亦是他的母语,掷地有声地带领着忠心勇敢的兵士们,向天发誓宣告。 那浑厚的声音撕破云霄,传到了皇宫深处。 北晋皇宫,御书房。 一位身穿北晋大学士官服的年轻男子正端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奏折,他的对面,便是盯着他发呆的朔玉。 范文子皱了皱修长的眉,道:“里如德现在意图控制盐铁,野心越来越大,不可放任不管,不如……” 朔玉收回了目光,温润一笑:“不如怎么?” 范文子敲敲桌面,淡然道:“此法有些冒险,但是快速,三大家族的势力是该连根拔除了,与其等他们互相妥协达成一致,不如先发制人各个击破。” 朔玉道:“王兄已经去了校场阅兵了,三个月,变化了不少。” 范文子看了朔玉一眼:“朔回亲王北晋语流利通畅只是最小的一步,如何收拢人心才是一大步。” 朔玉摆了摆手,笑道:“本王是说,王兄若是多加历练,也可磨成一把锋利的剑。” 范文子微微一笑,亲和尔雅,他道:“朔回亲王归来自是好事,亲王智勇双全更让人欣喜,不过——王眼下要做的事情更多。” 朔玉无奈一笑:“辞翰,有话你便直说吧。” 范文子看着他。 朔玉道:“怎么了,此处并无外人,叫的亲密些也不可?” 范文子收好了奏折,收回目光道:“私下自是可以,但是还是小心为好,目前王根基未稳,若是因为微臣这个伴读,牵扯出什么麻烦就不妙了。” 两人对峙一番,朔玉叹气,点了点头:“好吧,文子。” 范文子:“……” 朔玉好心情道:“我不是说你是蚊子。” 范文子觉得此话无聊,便未再搭话,将奏章分类理好。 朔玉道:“将你的计划说与本王听听。” 范文子抬眸,肃容道:“若按照计划,里如德一死,接下来便必须是一环扣一环,杀死里如德定会惊动月石霸和东成禾,在两人接头之前,一定要使用策略将他们分裂开并且粉碎。” 朔玉喝了一口茶,沉声道:“东成禾私藏了不少奇珍异宝,本王倒是可以找个时机定他几个罪名。” 范文子无意盯着朔玉垂落在胸前的黑色长发看了看,目光一转,道:“权谋者,自当取胜者为赢家,三大家族的纽带断开后,必然摇摇欲坠。” 朔玉冷冷一笑,漠然道:“本王忍辱负重多年才登上王位,这些年里他们做过的勾当本王了如指掌,不趁机把他们斩草除根,本王誓不干休!再过两年, 天下便再也没有这三个世家!” 范文子淡然一笑,道:“大势所趋,王请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禀告王,朔回亲王回宫了。” 朔玉挑起眉:“莫非兵营有事?” 范文子道:“应当无事。” 四月初公开了亲王回归北晋之事后,朔玉下了一道诏书,让钟礼掌管了休城基础的兵力。 虽是基础的兵力,却也是权衡了许久,后来又从月石霸手中扣下了装备优良的八百精兵,想来那月石霸也是坐不住了。 贺功提议,让钟礼前去军营,一来是亲近兵士,将他们收为己用,二来便找机会抓住前来挑衅的月石一族的把柄,三来可慢慢壮大自己的势力,树立威望。 可惜的是,估计那东成禾似乎和月石霸有了暗中联系,这段时间他们也并不敢轻举妄动,姑且将这段表面平和的日子当做蓄积力量的时刻。 钟礼手下有卫氏十八将,他们世代为武官,一个庞大的武将家族里出现了优秀的后辈对王室本该是威胁,但在此刻,无论他们是否还如同祖辈般忠诚,王室还是得在该利用的时候利用他们。 卫氏十八将的北晋姓名倒不是卫一二三四五六七如此随意,无奈钟礼只是这样喊他们,作为属下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81 ,他们自当不该计较这些。 卫一和卫三擅长训练兵队,这几天,钟礼若前去监察必会带上他们。 十八人中,卫九的武艺最为高强,朔玉点名让他做钟礼的贴身侍卫,十八个人分配了他们的任务之后,慢慢的,钟礼也习惯了这种王室的保护方式。 钟礼浑身疲惫,他在尽力让自己适应这个身份。 华丽的宫殿,并不能留住永远的荣耀和权力,只有王室掌握着天下,才可高枕无忧。 钟礼穿着战靴,一身还未换下的戎装,一步一步稳稳地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布置简朴,房间不大,只摆了书案和木椅子,此刻角落里燃着檀香,显得清净淡雅。 朔玉坐在一大堆奏章之后,面前放着简单的茶点。 还有一位素不相识的斯文男子站在朔玉书案之旁,面若冠玉,目若流星,身形修长,面色淡然。 朔玉微微一笑,道:“王兄怎么回宫了?” 钟礼面如表情,道:“听闻晋国与西宋交界之处有骚乱,我来请命。” 范文子道:“亲王所指的莫非是晋国与西宋交界之处的商路?” 钟礼侧头看了看范文子,答道:“正是。” 朔玉摸了摸下巴:“王兄从何处听来?” 钟礼道:“当初卫氏十八将从南楚与北晋边境路过时,曾遇到这群有组织的流寇,不过并未发生冲突。” 朔玉道:“那匪徒们猖獗了几年,是该一举剿灭了,辞……范爱卿,你怎么看?” 范文子嘴角微抽,随即道:“微臣认为,亲王正是该扬声立名之时,不如就让亲王前去。” 钟礼漠然道:“我不要朝廷上的武将跟随。” 朔玉点了点头:“也是,有些武将老了,还惦记着功勋名位,免得干扰了王兄,王兄且将卫氏十八将带着。” 钟礼点头。 朔玉道:“王兄可想好何时动身?” 钟礼道:“九月初。” 朔玉道:“好,本王便布置一番,那边的地形本王曾派人研究过,后天便派人送过去。” 钟礼点头,道:“多谢,告辞。”说完转身便欲走。 “且慢,”范文子突然出声道:“亲王,微臣有一事。” 钟礼觉得此人虽然年轻,但是却沉稳,便道:“请说。” 范文子微微一笑,眼神清朗,道:“还请亲王日后称自己,勿要说‘我’,应随王室礼仪惯法,称‘本王’。” 钟礼:“……我,本王知晓。” 朔玉笑了:“王兄,这是本王从小相伴长大的伴读,都由贺丞相教导。” 钟礼微微点头,心想:都是狡猾之人。 看着钟礼大步流星的背影,范文子道:“北晋和西宋边界之处有不少盐矿,不如一把掠来。” 朔玉戏谑道:“文子,你这么瘦胃口倒是很大。” 范文子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难道王不想?” 朔玉道:“待王兄凯旋,便让里如德消失,这段时间,足够我们准备了。” 范文子道:“月石霸最近急躁的很,王莫要轻视了他。” 朔玉冷冷一笑:“他有勇无谋,要不是东成禾那老狐狸,本王早就在登基之时的那次就将他杀了祭祖。” 范文子看着朔玉眼中的恨意,有些无奈,道:“王莫要冲动。” 朔玉抬眸看他,紫瞳深沉:“辞翰。” 范文子道:“嗯。” “你会一直陪伴着本王吧。” “自当是。” 君臣两人视线相接,定格。 ☆、第五十九章 战曲 秋日,南楚的枫叶正红,钟仪抱着花田坐在西荷居的小院落里看着澄澈的天空。 ( 。 ) 万里无云,一片晴朗。 暖意洒在身上,十分舒服,钟仪闭上了双眼,花田从钟仪的膝盖上跳下,它的脖子上的铃铛“叮铃铃”响起,花田在他的脚边窝成一圈,打着呼噜。 钟仪听见了铃铛声,半梦半醒之间,思绪飘飞了很远。 北晋,九月,钟礼整顿好了一切,带着范文子的计策上路,一路低调行事,来到了北晋边境。 晴朗的天空,天高云淡,荒凉的一大片草地一望无际,不知道延伸去了哪里。 他们一行人伪装成了商队,招摇的显露着财富,很容易找来匪徒的觊觎。 钟礼勒马,眯着眼看前方。 “卫一,这便是边境?” 卫一走近道:“是,因为一直以来西宋臣服于北晋,故明面上并没有做出过于明显的分界线,但是,亲王您瞧,前面那块烧焦的地方,就是西宋境内了。” 钟礼举目望去,他们处于高处,很容易便看见远处有一大片烧焦的草地。 钟礼道:“每年都有人这样做?” 卫一道:“是西宋的边界官负责的。” 钟礼问:“朔玉怎么说。” 卫一道:“王说现在暂且这样。” 钟礼点了点头,望向四周:“这块地方过于空旷,流寇不会出现的。” 卫一道:“前面便是西宋的小峡谷,山顶上便是流寇的老巢,无奈地形难攻易守,西宋地方的军队也派人围剿过,可是并没有成功。” 钟礼微微点头,道:“往前前进,不用赶行程,务必养精蓄锐。” 此时,将士们换上了盔甲,再将单薄的外衣披着,带上宽大的帽子盖在特制的头盔之上,乔装成长工打扮。 “商队”便又继续朝着西宋的边境内前进。 两天后,他们走走停停到达了小峡谷。 那是一条狭窄的小道,抬头一看,并不强烈的光从断裂处渗透进来,两边是陡峭的山壁,人走到这里,冷风便吹了过来。 钟礼勒马,挥手:“停。” 卫二骑马走近,道:“亲王,此处有蹊跷,估计上面有埋伏。” 钟礼略点头:“按照计策行事。” 卫九和卫十六在队尾,二人武艺高强,就由他们率精兵从隐蔽的拐角处上峡谷,路很陡峭,马蹄上包了消声的东西,在峡谷中并不引人注目。 不消一会儿,上面传来了尖锐的哨声。 钟礼大声喝道:“冲!” 早已准备好的将士们抽出锋利的刀刃,一把砍断缰绳,骑着骏马冲上了小路。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彻峡谷,这一场战斗拉开了帷幕。 钟礼一夹马腹,率先冲到了最前方。 刀一出鞘,便将染血。 埋伏在峡谷两侧的伏兵大惊,纷纷调转方向开始围攻。 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隐蔽的山道居然被人发现,甚至带着浩浩荡荡的兵直接冲了上来!埋伏的人被卫九和卫十六一刀一个,利落地杀了过去。 钟礼大声道:“放箭!” “嗖嗖嗖——”整齐的破风之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暂时混乱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82 的流寇大喊大叫,却倒下了不少,慢慢的,尸体的血染红了一块土地。 两方冲撞在一起,开始厮杀起来。 吼声在峡谷里回响,震耳欲聋。北晋军开始吹响冲锋的号角,刹那,他们斗志昂扬,蜂拥而上,开始奋战! 卫九和卫十六和卫八汇合,率着部队冲向流寇的大本营。 流寇迅速回击,山寨的四角射击台上开始放箭,山寨门上开始落下滚石。 卫二大喊道:“让开!冲门!把门撞开!” 卫一率着弓箭兵开始放火箭,这批弓箭兵数量不多,但是准头很不错,“轰”的一声,火箭射到了射击台上,山寨门上的易燃部分开始燃烧。 钟礼一挥刀,砍死身边的流寇,大喊:“把人引出来!” 卫九三人骑马冲到门前,大刀“砰砰砰”的砍门,尔后十几个大力士扛着撞门木找准着力点开始撞门! “砰砰砰——” 不一会儿,门出现了碎裂。 钟礼此刻已率兵跟上,聚集在门前。 不一会儿,“轰”的一声,大门破开了,不料里面立马冲出来五六个络腮胡子的粗野汉子。 他们手上拿着大刀,轻易地杀掉了几个北晋兵,一边狂笑着骑着大马冲撞着聚在门前的北晋兵,一边挥舞着带血的大刀肆意砍杀。 一个虎背熊腰的流寇头子大叫:“北晋人!去死吧!” 钟礼站在不远处,邪邪一笑,收刀从背后的箭筒里拔箭,拉弓。 “嗖!” “啊 !” 那人脸上画出一道血痕,反射的用左手捂着,钟礼大喝一声,架马冲过去,一刀迅速流利的砍断了他的左臂。 惨叫声在耳边响起,钟礼嗤笑。回马,再一刀直直砍向那人。 “砰!”重物落地,鲜血喷洒。 双方沉默了一瞬间,接着猛然开始厮斗! 从门里源源不断的流寇咧着嘴脸从大门里冒了出来开始砍杀,兵刃相撞,箭矢四处飞洒,刺进血肉之躯里。 钟礼大吼:“分散!引人!”接着便一马当先冲上去开始厮缠,随后便是一片混乱。 鲜血泼洒在山寨门口,山寨建的很高,可以看见大大的蓝天,此时血腥味直冲上天,天上依旧清澈一片。 遥远的南楚境内,花田跑跑跳跳,铃铛“叮铃铃”地响着,钟仪回到了房间内,拿出了一只有些生锈的铃铛。 “叮铃铃——”,铃声清脆。 大刀砍到了钟礼右侧,卫九长矛一挑,“噌!”钟礼借机一刺,刺中了流寇头子的心窝。 那人“哇哇呀呀”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钟礼冷冷地扫了一眼,回身继续杀入敌阵之中。 此刻,钟仪坐在房间里,放下了铃铛,坐在书案前,开始奏琴。 干净的眉眼低垂,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琴弦。 “噔——”这是一首《战曲》,阿礼以前舞剑的时候最喜欢的一首。 “杀!” 铺天盖地地呐喊声响起,钟礼脸颊染了血色,一双紫瞳充血:“上山坡!” 峡谷之上,有一出凸起的山崖,先前的卫四早已做好了准备。 钟礼猩红的披风张狂地卷着风,夹带着流寇的恨意,奔向了山坡。 暖暖的日光轻轻照在钟仪的黑发上,他的手指正弹奏着一首激昂的乐曲。 他想起了一双黑色的眼睛,一个人正微笑地看着他。 流寇被钟礼引到了山坡下,钟礼回身:“放!” “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箭从各个方向射来。 “轰隆隆——”巨石从山坡上滚下。 “啊啊啊啊!!!”流寇猝不及防,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一时间,尸横遍野。 钟礼骑在高头大马上,面色漠然。 花田爬到了桌子上,看着窗外。 此刻,将近黄昏,夕阳边一片血红。 “喵——” 卫一率兵冲击山寨,弓箭手的火箭点燃了房屋,卫八带着最后的部队从小路上冲了上来,起刀,砍杀,动作利落,马蹄声经过的地方,血迹就蔓延到了哪里。 钟礼大声喊道:“总攻击!” 身旁的卫二看了他一眼,大声道:“不留一个活口!杀光!” 钟礼看了看卫二,卫二骑马离开。 现在还不能停! 钟礼驾着马围剿着最后的流寇。 一曲奏罢,钟仪的手指有些发麻。他微微怔住,看着窗外,喃喃出声:“天怎么这么红?” 花田扭扭屁股:“喵?” 钟仪拿出怀中的铃铛,刻着的“礼”字依旧在,钟仪轻声道:“阿礼。” 一片寂静,士兵们在检查战场,山寨一片死气。 从上午到下午,每个人都身心疲惫,靠着包扎自己的伤口。 钟礼看了一会儿,走到悬崖边,看着夕阳西下的最后余光。他的身上沾染着自己的血,更多的是混合着别人的血,他一把解下被利刃划破的猩红色披风,将它扔下山崖。 那一抹猩红色在风中盘旋,慢慢落下。 风呼呼地吹过,钟礼闭上充血的眼眸,沉重地叹息。 九月底,北晋的朔回亲王一举剿灭祸害多年的流寇。 西宋的边境官得知,急忙在小峡谷下立了一座石碑以赞扬北晋亲王的功勋。 十月初,北晋颁布《北晋西宋商路条例》,自此,在西宋的小峡谷之处设立了北晋的边防站,来往的商客须缴纳费用方可通过。 十月中旬,里如德病逝,王哀悼,亲自写下悼词,全城哀悼。 十一月中旬,百姓联名列举贪官名录,吏部尚书东成禾审查后,下令将里如一族的财产收归国库。 十一月底,里如一族财产清点完毕,由于贪污数量过多,民愤难息,王下令将里如一族的男子发配边疆,妻女家眷终身为奴。 十二月,朔回亲王带兵击退北晋北部的氏族割据势力,同时将此地的盐矿,金银等矿产收归北晋王朝。 一月底,朔回亲王被封为镇平将军。 二月初,月石霸带兵叛变,被朔回亲王及其将领斩杀,自此,兵权回笼,三大世家只剩东成一族。 北晋,冬天,雪花纷扬而下,顷刻,休城便一片雪白。 茫茫大雪之中,一个英俊高大的男子骑在一匹浑身通红的骏马上,静静的遥望着远方。 ☆、第六十章 惊疑不定(一) 一月二十九日,南楚,锦和城。 ( 。 ) 此时此刻,冬天的寒冷已经渗入到了每个角落,然而,在锦和苑里倒是一派热闹。 放眼望去,到处是成堆的行李,来来往往的马车拥堵在北门和南门,钟仪和傅三易好不容易挤出了重围,蹲在墙角喘气。 花田紧张地扒在钟仪的斗篷帽子里。人高马大的尹子重背着钟仪的琴,抱着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83 傅三易的乌龟盆黑着脸地挤了过来,看着人山人海,三人一时间都觉得浑身冒热汗。 大约到了中午,傅三易的家人派过来的马车才从街道上行驶了过来。 看着傅三易的包裹,钟仪无奈道:“你还是要回来的,何必像搬家样的?” 傅三易小心翼翼地将乌龟盆放进车厢里,乐呵呵地说:“我乐意。”说完,指挥着钟仪:“小少爷,把我的书抱过来。” 钟仪只好和傅三易一起搬着行李,花田扒在尹子重的肩膀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好像要下雪了。 待到傅三易将自己扔进了车厢后,他扒在车窗上笑嘻嘻地说:“明年见!” 钟仪帮他搬书搬得累得半死:“一路……顺风……” 尹子重抱着花田,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看着傅三易的马车越走越远,一阵冷风“呼啦”一下吹过,钟仪冷的一个寒战,结果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马车车门处向他们这边招手。 一个憨厚的声音响起:“小少爷!” 钟仪定睛一看,心中一暖——是马大叔! 马大叔立马下车,麻利地将钟仪的行李放置妥当。 尹子重提醒道:“还有你的琴。” 钟仪道:“对对对!差点忘了,多谢多谢。” 将桐木琴放了进去,接下来便是花田的处理问题。 花田依依不舍地看着尹子重,在他脚边打转。 尹子重蹲下身,伸出手打算摸摸它。 结果花田伸出自己的小粉舌头,舔了舔尹子重的手背。 钟仪无奈:“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花田!” 花田“咪呜咪呜”的讨好着尹子重,尹子重摸了摸它的脑袋,花田最后还是跳进了钟仪的怀抱。 钟仪道:“老尹,你什么时候走?” 尹子重看了看空荡了许多的街道,淡淡道:“有人来接,不必担心。” 钟仪点了点头:“那我走了?” 尹子重看着钟仪小心翼翼的表情,微微一笑:“你走吧,保重。” 钟仪扬起微笑,抱着花田上了马车。 掀开马车帘,露出钟仪清俊的脸,他道:“那么明年见!” 尹子重向他挥了挥手。 马大叔稳稳地驾着马车,满脸笑意道:“出发咯!” 马车的轱辘声响起,在阴沉的天色中慢慢远去。 许久后,尹子重抬头,一片雪花落了下来。 空旷的大街上,只有酒楼还有着人声,尹子重抱着剑笔直地站在一家客栈门口,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一袭黑衣,身姿挺拔,似乎融在了雪景之中。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安静。 尹子重侧头,面色淡然地看着一辆奢华的马车由远及近。 “吁——”马车稳稳地停在路边。 一只手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标致俊朗的脸,他眼神清亮,冲尹子重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子重,上车回家。” 尹子重眼神微动,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尹子重觉得冻僵的身体暖和了过来。 尹子卿心疼道:“干什么站在门口吹风,找一家客栈呆着不就行了?” “怕你找不到。”尹子重淡淡回答。 尹子卿摸了摸尹子重的手:“这么凉——暖炉给你。”尹子重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抱着暖炉,闭目养神。 尹子卿道:“找你是我的事,把你给冻出病了我可舍不得。” 尹子重依旧闭着眼,眉头轻轻皱起:“我又不是小毛孩。” 尹子卿知晓他不开心了,便立马好言好语道:“那是,咱们家的公子,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对了,在锦和苑过的怎么样?你去年不是说一来就要打擂台什么的?” 尹子重不耐烦道:“哪有打擂台的,瞎说的。” 尹子卿不满,摇了摇尹子重,道:“长大了就不喜欢和哥哥说话了?” 尹子重无奈地睁开眼,尹子卿正幽怨的看着他。 “不是,哥,那些刚入学的事情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累了。”尹子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道:“你在阚元阁怎么样?” “还行,”尹子卿突然道:“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过你刚入学的事情?上次咱俩打了一架后你就再也没理我了。” 尹子重:“……” 尹子重睁眼,摇了摇头,道:“哥,你记性不好。” 尹子卿怒了:“子重!你哥记性好着呢!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夏天摔了一跤的位置——在脑门上!是不?” 尹子重:“……那都多早的事情了,还是你害的。” 尹子卿叹息,一把搂住尹子重:“男大不中留啊,现在都责怪】怪哥哥了。” 尹子重挣了挣,没挣扎开,面无表情道:“放开。” 尹子卿眉毛一扬:“不放!哥哥想你了还不行?” 说完更是紧了紧。 尹子重无语地任他抱着,抬头看着车厢顶部发呆。 过了一会儿,尹子重突然觉得不对,他摇了摇,摇醒了抱着他快要睡着的尹子卿:“喂,你没收到我的信?” 尹子卿吧嗒吧嗒嘴:“唔,什么?” 尹子重只好大声重申道:“信。” “谁的信?”尹子卿睁开清亮的双眼。 看着他的神情,从小熟谙他心理的尹子重明白,他哥是真不明白。 尹子重微微疑惑:莫非钟仪的哥哥没有带信给他? “那你认识钟礼吗?” “钟礼?”尹子卿道:“不就是那个上次赢了我的那个优等生么。” 尹子重:“……” “哥,那你在阚元阁算不算优等生?” “唔,哥哥在计谋方面没有那个钟礼做的好,被他算到了我的路线,然后我就掉到了陷阱里。” 尹子重:“……” 他突然明白钟礼当初那一抹含蓄的笑里面包含的深意了。 尹子卿狐疑地看着弟弟的表情翻来覆去,担忧道:“出什么事情了吗?你想问什么?” 尹子重道:“我之前托钟礼送一封信给你……” 话音未落,尹子卿眼睛一亮:“什么?!子重,从小到大算起来……唔,你这是第六次先给哥哥道歉。” “咳咳。”尹子重被茶杯的水呛到。 尹子卿立马小心地给他顺气:“呛着了,小心小心。其实哥哥一直想给你写信,可是哥哥上次输了比赛,又因为想着你的事情犯了几次小错误,教官都不给我写信回来,况且……” 尹子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尹子重微微发红的脸,道:“况且我怕你不想理我。” 尹子重顿了顿,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以后要好好表现,不要……咳咳,想着我……这不是重点,问题是那封信呢?” “哦?”尹子卿微微思索,道:“收不到估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84 计是因为他离开了阚元阁了吧。” “什么?!”尹子重惊愕。 此时,钟仪和马大叔正愉快的聊着天,计算着何时到达安都。 钟仪道:“对了,马大叔,阿礼来信了吗?” 马大叔微微思忖,道:“好像没有,最近大少爷的信来的不多,上一次还是八月份的时候。” 钟仪有些怔忪,低下头摸摸熟睡的花田。 于是,新年临近,每条回家的线路上都有不少的行人,他们步履匆匆,亦或是乘坐着疾驰的马车,归心似箭,这个词十分合适。 钟仪看着有些放晴的天气,想:阿礼会不会已经在路上了呢。 花田用小爪子洗着脸。 钟仪温和一笑,车帘飘起,外面的景色一闪而过。 二月七日,上午,安都。 街道上充斥着烟火的气味,红火的生意让小贩笑的合不拢嘴,路上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钟府门前放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大大的红灯笼醒目地挂在门前,钟函和燕惠站在门口等待着小儿子的归来。 路过的人都说一声:“吉祥如意!” 终于,他们看见马大叔驾着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了钟府的大门前。 钟仪一把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喜悦的脸:“爹爹娘亲!我回来啦!” 一年的等待,终于换来了团圆。 钟函亲自搬着钟仪的行李,燕惠拉着钟仪的手,眼睛红红的,嘴上一直说:“娘亲高兴,娘亲太想你了。” 花田屁颠屁颠地想回猫窝去撒欢,却被阿蓉抱了起来。 “喵嗷!!” 阿蓉道:“哎呦,好脏呀花田,小少爷没有给你洗澡吧,来,跟我走,过年嘛,你要干干净净的才好。” 于是挥爪无效的花田被聪慧的阿蓉直接带去洗澡了。 夜晚,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钟函的模样依旧没有什么改变,但是钟仪觉得娘亲的气色似乎有些不好。 燕惠正给钟仪盛着鸡汤:“来,趁热喝。” 钟仪抬起头问:“娘亲,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好像不怎么好。” 燕惠道:“有吗?”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有段时间娘亲生病了,后来邓二娘炖了药膳给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呢。” 钟函道:“说起来还真是该谢谢邓二娘,你也是,生病了瞒着我,要不是……” 燕惠打岔道:“好啦好啦,我不对,今天就不说这些病啊药啊的,这么多菜都是娘亲老早就开始准备的,小仪,得多吃点。” 钟仪点头:“那是当然的……对了,阿礼来信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钟函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估计他在路上吧。” “哦……”钟仪低下头,继续吃饭。 ☆、第六十一章 惊疑不定(二) 二月八日,除夕。 花田的毛蓬蓬松松,干干净净的一张猫脸。钟仪把它抱在怀里,坐在钟礼的房间里看书。 他们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燕惠努力让他们的房间保持原样,梅花今年开的早,雪还没下,一股冷香就已经从后院飘了出来。 中午很快就到了,钟礼还是没有回来。 钟仪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看着花田不停地在原地打转摇尾巴。 那不是小狗喜欢做的事情吗? 钟仪无奈地将把自己玩的晕头转向的花田搂到了怀里,闷闷地说:“花田,阿礼怎么还不回来啊。” 花田扭扭屁股;“喵——” 今天是阴天,本就心情不好的钟仪觉得更加没劲,揉揉花田的小脑袋,忽然道:“咦?” 花田仰头:“喵?” 钟仪问:“花田,你几岁了?” 花田:“……” 花田似乎不高兴了,将自己的小屁股对着他,尾巴却不安地颤抖。 钟仪意识到,或许小动物也是明白他们自己的寿命的,他伸出手从后面搂住了小小的花猫:“花田。” 花田抖了抖耳朵,细小的叫了一声——就如同它小的时候的猫叫声。 钟仪心里难过,叹了一口气。 “都说猫在最后的日子里,都会陪着主人,然后再离开,永远都不回来,花田,你也会离开我吗?” 那只花猫回头看了钟仪一眼,猫眼清澈,似乎没有什么情感,但是,钟仪在那一刻,却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阴沉沉的天气,才会同一向淘气的花田说这种沉重的话吧。 到了下午,老刘管家敲了敲钟仪的房门:“大少爷的信到了,老爷和夫人不在家,小少爷,你看信吗?” 钟仪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打开房门:“给我给我。” 老刘管家将信交给了他。 钟仪问:“爹爹娘亲呢?” 老刘管家道:“似乎是上街买花灯了,过会儿就回来。” 钟仪道了谢,关上门后立马拆开信。 一目十行,几秒钟就看完了。 花田发现钟仪的脸垮了下来,歪着头看着他。 钟仪一脸难过,低声道:“花田,阿礼……他过年不会来了。” 花田甩甩尾巴,跳下床,绕着钟仪的脚边打转。 夜晚,万家灯火。 爆竹声,狗吠,小孩子的欢笑声一直响起,那是团圆的家庭。 少了一个人的年夜饭似乎欠缺了很多,燕惠安慰道:“阿礼那孩子紧张功课是应该的,小仪,你要理解哥哥。” 钟仪闷声嘀咕:“我又没有不理解。” 钟函夹菜给钟仪:“信上不是说了吗,明年夏天估计能回来一趟,现在边境关系紧张,阚元阁肯定训练艰苦,下次要好好给阿礼补补。” 钟仪不开心道:“他八月份的那封信上也是说十月份左右会回来一趟的!阿礼说话不算数!” 燕惠无奈,看着钟函。 钟函皱了皱眉,道:“小仪,你长大了,不能再说这么孩子气的话,阿礼他难道就不想回来?今天是过年,不要说气话,乖乖吃饭,这菜都是你母亲用心做的。” 钟仪知道爹爹生气了,没有再顶嘴,瘪瘪嘴乖乖吃饭了。 这一顿饭吃的不怎么痛快,燕惠回了房,坐在梳妆台前叹气。 钟函将手搭在燕惠肩上,道:“小仪这孩子还是不懂事。” 燕惠摇了摇头,卸下耳环:“没想到阿礼没回来,小仪这么不开心。” 钟函道:“那两个孩子走得近,是好事。以前我们不还担心他们合不来么?” 燕惠笑了:“这个我早就不担心了,阿礼这孩子很好,一直护着小仪。” 钟函想了想,道:“尽量还是少干扰他, 让他安心在阚元阁学习吧。” 燕惠点了点头:“知道。” 钟函道:“我打算明年夏季就辞掉云英书院的事务,秋天的时候,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85 我们刚好去锦和城看枫叶。” 燕惠微微笑了,看着镜中微笑的自己,道:“好。” 钟仪的假期有足足一个月,钟仪因为钟礼没回来,闷闷不乐了几天就沉浸在了归家的愉悦之中。 每天不用起很早,早晨总是有变换着花样的早餐,娘亲又像他小时候那样惯着他,爹爹也就偶尔监督他练琴,这个假期过得充实而愉快。 初十的那天下午去了祝夫子家,王散因似乎已经顺利去了希宫,祝夫子的父母也回来了。 钟仪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搬到希宫去?” 祝纹种植着一株花:“我父母打算就在南边发展,不四处奔波了。” 钟仪若有所思:“那以后我要找夫子,不就是要去希宫了吗?” 祝纹微微一笑:“提前给我写封信,我一定好好款待你。” 钟仪道:“我是您的得意门生不?” 祝纹哈哈大笑:“这倒是,去了希宫,我大概也做不了夫子了。” 钟仪道:“那您打算做什么?” 祝纹微微思索,道:“估计做府邸的琴师吧,散因若是做了官,我便去他府上。”说到这,祝纹笑了。 钟仪开玩笑道:“散因哥哥在你这儿白吃白喝这么久,以后也是该还回来了。” 祝纹被他逗笑,眼眸温柔如水:“倒是希望他那么挑剔的人别看不上我。” 从祝夫子那儿出来后,钟仪便去了白妗语之前聊天时候提起过的几家店铺,全部都坐落在主街之上,挂着大大的“白”字匾额,生意红火。 钟仪从总是光顾的笔墨房里买了些东西,便慢悠悠地欣赏着熟悉的风景往回走。 远远走来两个人,一个穿着十分醒目的鲜红色衣服,另一个穿蓝色貂毛袄子的人似乎是不情愿的跟在后面。 走近了,前面的那个人长相艳丽,是个十分吸引人目光的男子,后面那个长相文雅的男子倒是有几分面熟。 钟仪微微疑惑:似乎在哪儿见到过。 三人相距十步之遥之时,后面那个穿蓝色衣服的男子看着钟仪,微微一笑:“回来了?” 嗯? 白昼回头看白廷,钟仪莫名其妙地看着白廷。 白廷走近,道:“我是白妗语的二哥。” 钟仪立马反应过来,微笑道:“幸会,我是钟仪。” 钟仪感受到那个容貌艳丽的男子正打量着自己,便也像他微微一笑,不料那人开口,语气携带着明显的轻蔑:“你便是钟仪?” 钟仪:“……” 他什么时候惹了不好的事情吗? 白廷侧头不满地看着白昼。 白昼扬眉:“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念书吧?” 钟仪不喜欢他这种懒洋洋,却能听出来挑衅意味的语调,于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白廷一步微微挡住了白昼,含笑道:“这是妗语的三哥,我们听闻你和妗语关系很好。” 钟仪愣了愣,道:“是还好,她不是去了西宋吗?她最近还好吗?” 白昼任由白廷挡着自己,邪邪一笑,敲了敲白廷的背,白廷心里说:看来自己的四妹还真是看上了这个钟仪。 白廷道:“是的,四妹在那边还不错,大概十月份能回来了。” 钟仪道:“哦。” 之后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白廷暗自恼火这次白昼跟在他身边,否则他就能好好和钟仪谈谈。 钟仪见白廷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便说:“那么您要去哪儿?看看店铺吗?白家的生意很兴隆。” 白廷微微一笑:“是的,这便要去了,那么,告辞了。” 说完死死拉住在他背后敲来敲去的那双手,将白昼拖走了。 钟仪回头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抬步回家了。 拖着白昼走了不远,白昼就愉快的笑了起来。 白廷回头,瞪着他:“笑什么。” 白昼亮出两人相握的手:“从我十岁起,你可就再也没有拉着我走过路了。” 白廷脸上有些不自然,连忙放开了白昼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讷讷道:“那是因为你大了,不需要哥哥牵着了。” 白昼眼睛微微弯起,像一轮月牙,却带着隐隐的狐狸一样的狡猾,他道:“哥哥~~回家吧?” 白廷的脸“轰”地一下红了,又瞪了他一眼,扭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看着白廷的背影,白昼慢慢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冷冷地笑了一声,跟了上去。 回到家里,钟仪发现家里又被重新布置了一番。 钟仪看着空出不少的房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娘亲,你这是要搬家吗?” 燕惠正指挥着仆人搬着一些小家具,回头道:“是啊,爹爹和娘亲商量好啦,咱们明年秋天就在锦和城落脚了。” 钟仪不解:“安都不好吗?怎么都要搬家?祝夫子也要搬到希宫去了。” 燕惠道;“祝夫子要走吗?那我们得送些礼品过去,他是个年轻的好夫子。” 花田从远处懒洋洋地走过来了。 钟仪发现花田越来越懒了,没事就喜欢在阳光下躺着,毫无防备地露出自己雪白的小肚子。 钟仪摸摸花田的头,花田一脸享受,顺势就要瘫倒在钟仪的怀里。 “喂,花田,你老是这么懒可不行啊,过几个月锦和苑的花开了你就该抓抓蝴蝶玩了吧。” 花田半眯着眼,“喵呜”了一声,似乎又要睡着了。 燕惠走过来,道:“估计是春困吧。” 钟仪道:“猫也有春困吗?” 花田甩了甩尾巴,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钟仪:“……懒猫花田。” 阳光照在花田的皮毛上,看起来暖洋洋的,钟仪伸手摸了摸。 ☆、第六十二章 惊疑不定(三) 假期转瞬即逝,三月很快就到了。 钟仪万分不情愿地上了马车,抱着睡的晕晕呼呼的花田和爹爹娘亲告别。 燕惠不舍地抓着钟仪的手:“在锦和城要照顾好自己,天还有些冷,别着凉了,包袱里面我还放了一些小点心,饿了就垫垫肚子。” 钟仪鼻子一酸,道:“我不想走!” 钟函道:“这怎么行,你看阿礼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去了繁城了,要学学哥哥,男孩子,不要恋家。”说着说着,钟函语气又软了下来:“没事……如果你闲的话,就多写几封信回来。” 钟仪点头:“我一定会的。” 钟函道:“没有关系,你去了之后,咱们秋天也就过来了。” 钟仪听了,才觉得好受一些:“那要快一些。” 燕惠笑了,道:“好,你要乖乖的,听夫子的教诲。” 马大叔扬起了马鞭,马车慢慢行驶了起来。 今天是个晴天,可惜风刮着有些冷,又是一年的离别,钟仪看着他们渐渐模糊的身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86 影,才知道什么叫做离愁。 娘亲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她说是因为心情好了,一想到明年一家人就在锦和城定居,钟仪又觉得开心了一些。 低头看着眯着眼睛打呼噜的花田,钟仪无奈的摸了摸它的头:“这么能睡,花田大懒猫。” 花田微微睁眼,打了一个大哈欠。 钟仪微微一笑,掀开车帘看外面的景色。 几天之后,又回到了锦和城,马大叔帮他整理了行囊,过一会儿钟仪就催促他走了。 过了一会儿,傅三易探进头:“哟,来得挺早,我先去忙了,回见。” 钟仪一回头,发现傅三易已经闪身出去了,外面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喋喋不休:“三易啊,我说,你这个床单不能这样叠着……” “小易啊,你这个书啊总是乱放,要整齐!” “三易啊……” “你记得穿衣服,别贪凉。” 正在练字帖的钟仪:“……” 傍晚的时候,傅三易的亲戚们终于走了,一层楼恢复了清净。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花田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子。 钟仪放下毛笔,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笑容温暖的青年:“钟仪?我是尹子卿,子重的哥哥。” 钟仪看他长得和尹子重有些相似,但是气质又不尽相同。钟仪连忙侧身让他进去。 尹子卿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然后一摞袖子,大刀阔斧地开始整理。 钟仪张大嘴看着他风驰电掣地摆放物品,凡是他走过的地方,必定整洁干净。一刻钟的时间,行李已经收拾完毕,扫帚扫除了脏乱,又用拖把来回拖了三四遍,甚至连钟仪和尹子重的木桶里都装满了水。 “这……”钟仪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尹子卿笑了,眼睛弯成月牙:“不必客气,你和我们子重住在一起,都是好兄弟嘛,我在军校里面这些小事做得顺手。” 说完,开始拿着抹布擦拭着书桌,眼睛看到了书桌旁边的猫窝。 “咦?这是什么?猫窝吗?猫呢?” 此时,原本蜷缩成一团的花田在宽敞猫窝里一个打滚,直接滚到了尹子卿的脚边。 尹子卿:“……” 钟仪:“……” 花田睁开眼,傻乎乎地看着尹子卿:“喵?” 钟仪敏感地察觉尹子卿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他走近了几步,试探的问:“怎么了?” 尹子卿手中的抹布落地。 “好漂亮的猫!”尹子卿一把抱住了花田,弯着着眼睛大笑。 花田从梦中模模糊糊地醒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这么热情地拥抱,彻底成了一只傻猫。 钟仪看着花田被压迫地快喘不过气了,连忙道:“老尹……哥哥,花田,这猫受不了!” 门突然从门外推开,尹子重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喂,放开这猫。” 尹子卿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怀抱,眼睛放光,如同抚摸珍宝般抚摸花田的小脸:“好漂亮的脸哟!” 钟仪:“……” 这两兄弟不愧是一家人,都是喜欢小动物的人。 花田看着眼前放大的阳光俊脸,愉快地撒娇,蹭蹭尹子卿的怀抱。 尹子卿又一把抱住他,得意的笑了:“你们看,它喜欢我。” 尹子重大步走过去,把尹子卿拽了起来:“它喜欢长得好看的,不过,你是个例外。” 尹子卿:“……” 花田看见尹子重,又扭扭屁股想钻进他的怀抱。 钟仪看不下去,一把将好色的花田按在了怀里,温和一笑:“老尹,要不你们先休息一会儿?” 尹子卿摇摇头:“不行,我过会儿就走了,对了,我桌子还没擦完。”于是尹子卿拾起了抹布,去了水房。 钟仪神色复杂地看着尹子重。 尹子重正坐在床边吃着橘子,瞥见钟仪的目光,挑眉道:“怎么了?” 钟仪道:“这是你亲哥哥?” 尹子重用看白痴的目光瞧着钟仪。 钟仪转过身,把花田放进猫窝,嘴里小声嘀咕道:“画风不对啊,一个春日踏青图,另一个怎么就是冬日雪景呢?” 想到过一会儿尹子卿便走了,还是出去溜溜不打扰他们兄弟了。 不一会儿,尹子卿回来了,收拾一番后,回头,发现尹子重正看着他,对视后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转向别处。 尹子卿微笑:“怎么了?” 尹子重不搭话,继续剥开橘子吃。 尹子卿在心里叹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弟弟就不像以前那样什么话都对自己说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做到尹子重身旁:“哥哥帮你剥橘子。” 尹子重道:“不想吃。” 尹子卿不满道:“你刚才不还在吃?哥哥剥给你你就不吃了?” 尹子重无奈道:“我只是吃了一个,刚睡醒,没什么感觉。”说完就把玩着一个色泽光亮的橘子。 尹子卿低下头剥橘子,尝了尝:“嗯?” 尹子重侧头看他:“怎么了?” “好甜!”尹子卿惊喜道。 尹子重嗤笑,不理睬他。 尹子卿继续吃,边吃便道:“不错不错,甜。” 尹子重侧过头看着哥哥像只小仓鼠一样,嘴巴鼓鼓地吃着橘子,看着看着,喉咙有些干涩。 他吃完了,便道:“哥哥剥一个给你吃好吧?甜。” 片刻,两瓣橘子瓣递到了尹子重嘴边。 尹子重就着他修长的手指一口包住。 尹子卿才一脸哭笑不得地将自己的手指“解救”出来,就看见原先脸上一脸平淡的尹子重突然变了脸色。 “嘶——酸死了!咳咳——”尹子重脸色发青地将橘子瓣吐了出来,尹子卿不解:“不会吧。” 扔进几瓣橘子。 尹子卿:“……” 两人目光相对,尹子卿皱着脸:“这……”他还是将橘子瓣咽了下去。 尹子重目光淡淡地看着哥哥:“嗯,好甜好甜。” 尹子卿尴尬:“呃……就这个酸,你再吃一个好不好?” 尹子重扭过头:“不要。” “这次哥哥先吃吃看……这次是真的甜!”尹子卿手脚麻利地剥橘子,然后丢进嘴里:“不骗你的。” 尹子重将信将疑地就着他的手吃。 尹子重:“……” “怎么样?”尹子卿期待地看着他 尹子重恢复了咀嚼:“嗯。” “那再吃一些。”尹子卿继续投喂。 尹子重十分自然地就着哥哥的手吃着橘子瓣,顺带习惯性慵懒地躺在了他哥哥的左臂,漫不经心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走廊传来傅三易和钟仪的声音。 “让老尹跟着咱们吃小吃去呗?” “等会等会,他哥哥在。”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87 “什么?” “吱呀——”门开了,傅三易进门。 面前的是一幅气氛和谐,一点儿也不暧昧的喂食画面。 一向能调侃的傅三易傻眼:“这是……” 随后跟进来的钟仪:“……” 尹子重一个激灵,坐直了。 尹子卿倒是没什么,微微一笑:“吃橘子不?很甜的……不过也有酸的。” 傅三易笑着挠了挠头:“呵呵不用,谢了。” 心里嘀咕:怎么回事?一个个兄弟俩都不是一回事儿啊。 钟仪脑海中则是想起了钟礼,他们平常不也是这样?那在外人眼中…… 尹子卿去水房清洗了手,回来提起了包袱:“那我便告辞了。” 尹子重看着他,道:“保重。” 尹子卿笑了,示意他出来。 傅三易和钟仪识趣地关上了门。 两人走到了西荷居的大院子里,尹子重道:“怎么了。” 尹子卿低声道:“你想好怎么和你的舍友……就是钟仪说吗?” 尹子重摇了摇头。 尹子卿道: “说实话,以钟礼的资质,大概再带个几年估计就能分配到地方,当个军官,而且最近边境不安宁,他是个人才,若是在阚元阁好好深造一番,必定前途无量……他这么一走,我们也是奇怪。” 尹子重道:“他和钟仪的关系很好,如果说走就走倒是不大可能,说不定和钟仪说过了?” 两人对视,片刻后,尹子卿道:“还是明说了吧,这件事总归不是件小事,他去了哪里,他们教官也想知道。” 尹子重点了点头,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大树。 一阵冷风吹来,尹子卿拢了拢尹子重的领口,道:“那么,我就走了。” 尹子重收回目光,道:“路上小心。” 尹子卿向他微笑,抱着尹子重轻声道:“放心。” ☆、第六十三章 晴空霹雳 尹子重回到房间,发现钟仪搬来一张板凳,坐在猫窝前面色沉重。 尹子重合上门,背靠在门上:“怎么了?” 钟仪伸出食指戳了戳睡得天昏地暗的花田:“我就是觉得,花田从去年冬天开始就特别能睡……” 尹子重漫不经心地 “嗯”了一声。 钟仪起身,来到了书桌前,拿起一本琴谱倚着窗子看了起来。他长高了不少,身材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形瘦削,侧脸温和无害。 尹子重犹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身后的门板,想了想,开口道:“钟仪,你哥哥过年回来了吗?” 钟仪瘪瘪嘴巴:“没有。他弄什么军事演习,没时间回来。” 尹子重若有所思:“那他还来看你吗?” 钟仪从书中抬头,望着天花板:“谁知道……他有他的事情,如果他来,我当然欢喜。” 尹子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上次看望你之后写信回来了吗?” 钟仪摇了摇头:“没啊,家里也只是隔两三个月寄回去一次,阿礼现在任务重,等他从阚元阁毕业之后便好了。” 钟仪正打算低头继续看书,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老尹,你问这些做什么?” 尹子重看着钟仪的眼睛,道:“上次我曾托你哥哥带信去阚元阁,但是,那封信并没有送到。” 钟仪放下书,疑惑道:“阿礼忘记了?” 尹子重叹了口气,还是道:“钟仪,你哥哥……新年那次去了阚元阁之后,直接去找了教官申请离开。” 钟仪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尹子重道:“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教官都追到了门外,他还是很坚决地要离开。” 钟仪觉得心口噗咚噗咚的跳,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他要去哪儿?你是听谁说的?” 尹子重道:“我哥,他也在阚元阁,和你哥哥认识,当时你哥哥他离开的理由是家中有了变故,教官不好挽留,便只好由着他去了。” 钟仪没由来地一股气涌到胸口:“他怎么能这样?!那他还写信回来?他到底在做什么?那他现在到底在哪儿?”钟仪扔开书,在房间里来回急的踱步:“阿礼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这么一声不吭地就离开的。” 尹子重微微点头,道:“我哥也是说,钟礼平日冷静稳重,那般做法,的确是有些鲁莽,不大像他的作风。” 钟仪烦躁地抓抓头,突然抬头问:“那他平日里从哪里寄信的?” 尹子重突然想起钟礼曾寄过信会安都,道:“对!你可以查查地址。” 钟仪连忙冲到床边翻找,不一会儿在枕边抽出一封信,钟仪仔细地看着泥印,念到:“这个泥印是……繁城阚元阁。” 钟仪无奈地将信封扔到一边。 尹子重揉揉太阳穴,道:“或许,你哥哥有没有无意中提起什么,你再认真看看这些信?” 钟仪脑袋瓜垂着,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 尹子重叹了口气:“别太担心,你哥哥看着像是有主见的人,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或者什么不好解释的打算……”他看着钟仪失魂落魄的模样,道:“饿不饿?那我出去买饭回来。”说完便推门出去了。 门合上,房间一片安静。 尹子重安慰的那句话漏洞百出,但是钟仪也只能希望钟礼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 晚上的时候,傅三易捧着烤鸭进来和钟仪说话,钟仪提不起劲,傅三易觉得不对劲,缠着他问。 钟仪本觉得此事不该宣扬,但是看着傅三易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中又有些隐隐担忧,便不好意思再瞒着他,干脆一五一十地将此事说了。 或许当一个人承担不了一个天大的坏消息之时,告诉陪自己的友人,未尝不是他们对自己压力的一种分担。 傅三易皱着眉头想了好久,知道烤鸭腿都被花田啃完了,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哥哥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走啊?他不是挺惯你的吗,舍得你?” 钟仪听了,鼻头一酸,硬声道:“什么舍得不舍得,他大概瞒了我们将近一年了。” 当天晚上下起了瓢泼大雨,钟仪窝在被窝里心惊胆战,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各种不愿意想到的情况。 早在去年的时候他就有了一些怀疑,譬如说那次阿礼来看他的时候,曾抱着钟仪说,他要好好表现,可以多写几封信,或者一有空就会经常来看看,又或者过年的时候要带些军队里面的小暗器教教钟仪怎么使用,明明答应过要寄过来的军法书也没有丝毫踪影。 或许是忘了?可是阿礼从来不是轻易忘记自己说过的话的人。 一直以来都是想:阿礼有他想做,他需要做的事。但这并不能完全消除钟仪的胡思乱想,现在,尹子重的一席话似乎告诉了自己,他的“胡思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88 乱想”似乎是正确的,有些事情在他没有意料的情况下早已经发生了。 可是,这些事情重要到了这种地步吗? 钟仪翻了个身,眉头深锁。 房间里面漆黑一片,他想起了多年之前,他们在望天台上的对话。 他到现在还记得繁星之下,夜幕之中,阿礼的那双眼睛是多么的明亮。 阿礼……你说你去了繁城,便不会轻易回来,是这个意思吗?是什么缠住了你?连我都不可以说? 是什么让你烦恼,甚至欺瞒着我们这么长时间,你却从来不坦白? 花田趴附在钟仪的脚边,带来一丝暖意,然而,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 一天过去了,钟仪茶不思饭不想,三个人聚集在一起。 尹子重道:“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钟仪缓慢地摇了摇头。 傅三易敲着书桌:“那看看你哥哥的笔迹如何,潦草或者是工整?” 钟仪问:“为什么?” 傅三易道:“至少可以反映出你哥哥写信时候的心态啊,有的时候可以反映在字体里面。” 钟仪若有所思,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 第二天,钟仪衣着散乱,桌上全是信纸,他眼圈微红,声音嘶哑:“老尹……” 傅三易从外面进来,夸张一叫:“老尹,你把小少爷怎么了?” 正在喂猫的尹子重:“……” 傅三易一把冲过去,拿着尹子重的墨色披风一把裹住了钟仪:“现在天气冷,不要这样。” 钟仪慢慢地点了点头。 尹子重道:“要不要告诉你的父母?” 钟仪一顿,片刻,摇了摇头:“不好……不想要他们担心。” 傅三易想了想,搬来椅子坐下:“要不咱们去阚元阁一趟?” 三人沉默。 过了一会儿,尹子重打破沉默:“我赞成,你哥哥最后和教官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只是传来传去说是家庭变故,若你将真实情况告诉教官,说不定他会帮助我们。” 傅三易道:“他教官会帮咱们?” 尹子重瞥了他一眼:“钟礼在阚元阁表现比较优异,我哥说他的教官有意培养他作为下一届的保送军生。” 钟仪点了点头:“阿礼有一次提过,他说他不想去。” 傅三易牙疼道:“你哥哥真是有特立独行啊,保送军生还不要?” 尹子重敲敲傅三易的头:“说说你的意见。” 傅三易看了看钟仪红的像兔子一样的双眼,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呸,不是,我是说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尹子重选择性忽视了傅三易的书生身材,对钟仪道:“我先写信给我哥,他会尽力帮忙。” 钟仪感动:“多谢。” 此后几天,钟仪一直在准备着行李,甚至向石夫子请了假。 石夫子皱着眉头,狠狠地盯着他。 钟仪有些害怕他这样的目光,依旧是说:“石夫子,请批准。” 之后下楼梯的时候他都觉得如芒在背。 石夫子,抱歉,等我把阿礼找到就一定好好练琴! 他快步回了房间。 习惯性地拿出那些信仔细地看。 突然,看着看着,一个想法闪电似的出现在脑海之中。 下午,尹子重提着剑回来。 钟仪坐在书桌前,回头道:“老尹。” 尹子重脱下盔甲,解下衣扣:“嗯?” 钟仪垂目,看着信纸:“我觉得,阿礼的字似乎不大对劲。” 尹子重侧头:“怎么不大对劲?” 钟仪站了起来,左手拿着一张信纸。 “你看,这是前年的。” 尹子重接过。 钟仪将另一张信纸递了过去:“这是去年八月的。” 尹子重便将两张信纸细细地对照着看。 片刻后,尹子重皱着眉头道:“我倒是没看出来什么不同。” 钟仪道:“看不出来吗?”他微微叹气:“我也是有一种直觉,觉得不对。” 尹子重放下信纸,沉声道:“你说不对,那这信就是不对。” 钟仪微微笑了:“怎么说?” 尹子重漫不经心地说:“小时候,我也是这样。以前,有人拿着模仿着我哥的笔迹骗我,被我一眼识破了。” “不过,也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就是了。” 钟仪若有所思,道:“那么,又是谁在做这件事?” 此话一出,两人都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到了。 ☆、第六十四章 北寻 钟仪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个字,又将自钟礼新年离开锦和城那次之后寄回去的信认真的读了,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钟仪,不对。 ” 如果细细对比,可以发现,钟礼写信给钟仪的时候,带着一些调侃和温情,然后后来几封信语气有些生硬,有时候并不像平时阿礼对他说话的语气。 钟仪抱着最坏的打算:如果阿礼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他必须弄清楚。 花田卧在尹子重的腿上打盹,尹子重低着头坐在床边沉默地抚摸着它。 他看见钟仪抬头,表情坚定地说:“老尹,我要去找他。” 尹子重听了,微微笑了笑,点头。 两人目光相接,一种默契似乎在空气之中建立了起来。 不日,尹子卿的信寄了回来,似乎是做好了安排,信中有着教官特用的令牌,尹子重便将令牌收拾好。 尹子重事先请好了假,钟仪让傅三易帮忙照顾花田,待在书院里。 尹子重和钟仪二人收到信的第二天便坐上了傅三易帮忙雇佣的马车,这种马车装置简单轻便,速度很快,马车一路飞奔向繁城。 十日之后,繁城,天降大雨。 尹子重撑着一把大大的油布伞,将两人罩住。 一路上行人渐少,二人却还算幸运地找到了指路之人。 阚元阁似乎是繁城的一大骄傲,军事大城俨然如同穿甲带盔的军士,道路十分洁净,民户,军营,商道等场所无不规划整齐,二人朝着一个高高的铁塔方向走去。 那座铁塔是繁城的一位将军下令建筑,就位于阚元阁的中心,它伫立于天地之间,在阴雨天气,远看像是一团阴影,却十分好认,二人在滂沱大雨之中顺利前行。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被守在道路两旁的军士拦了下来,尹子重将令牌亮了出来。 一路通行无阻,过了阚元阁的大门,若是寻常时候,到了这凛然庄严的地方,钟仪说不定会研究研究这两排又高又直的白杨树,两排白杨树一直延伸着,周围空旷,让人不由自主地肃然。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停了,脚下的石板地留下水光,倒映出不远处的铁塔。 二人一路上没有什么交谈,远远走来一队武装的巡卫兵,个个身姿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89 挺拔,步履矫健,钟仪看了,暗自赞叹。 到了约定的地点——南边一号校场,两人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尹子卿正在看着一列弓箭兵射击,偶尔命令人挪开更多的距离进行一轮比赛。 钟仪道:“我们现在能叫你哥哥过来吗?” 尹子重便大喊了一声:“尹子卿!——” 尹子卿背着他们,没有反应,走上去指导了一位弓箭兵。 钟仪道:“声音小了?” 尹子重摇了摇头,大喊道:“哥!——” “嗖——”尹子卿猛然回头,看见他们,露出一口白牙:“来了!” 尹子卿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带着他们往教官处走。 尹子重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尹子卿微微一笑:“知道你们要来,我便申请了指导师的位置,这个月表现分会高一些了。” 尹子重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尹子重勾起了嘴角:“要不要哪一天比试一下?” 尹子卿哈哈一笑:“好的好的,老规矩。” 钟仪默不作声的听着,他们之间弥漫着难言的默契,让钟仪有些羡慕,以至于他难以抑制地想起钟礼。 三人一路步行,此时天气依旧寒冷,阚元阁占地面积很大,种的植物似乎也有讲究,只觉得有着一种威严和正气。 钟仪环顾四周,心想:这便是阿礼平日练习的地方么。 教官都在一座府邸里居住,尹子卿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往西边绕过去,来到一间房前,房门开着。 尹子卿敲了敲门:“樊教官,我们来了。” 里面传出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进来。” 三人进屋,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刀架前擦拭着一把利刃,他转过身来,是一张端正硬朗的脸,胡须刮的干净,整个人十分精神。 樊教官看了看他和尹子重,对钟仪说:“你是钟礼的弟弟?” 钟仪道:“是的,此番前来,便是想询问一些家兄离去阚元阁的情况。” 樊教官点点头,看了看尹子卿道:“你和你弟弟先出去吧,今天下午给你放假。” 尹子卿笑了:“谢谢樊教官。”于是便带着尹子重出门了,尹子重临走时候道:“待会儿便在这大院的门口见。” 钟仪道:“知道了。” 尹子卿他们带上了门。 樊教官示意钟仪坐下,自己将擦拭的光亮无比的利刃放回刀架,拉开兽皮椅子坐了下来。 樊教官道:“你知道你哥哥的事情了吧。” 钟仪点了点头,面对着樊教官,他有一些紧张。 樊教官了然,面无表情地倒了杯热茶给他:“暖暖身体。” 钟仪双手抱着茶杯,低声道谢。 樊教官道:“你哥哥在阚元阁表现不错,我也很欣赏他,无奈去年从家里回来的时候,就直接来了我这儿,说是家中出了事情,又推脱了各种理由,就是要走,连我亲口挽留都没有用。” 钟仪低声道:“我哥哥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樊教官轻轻地点了点头:“难不成他说了谎话。” 钟仪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擦着粗糙的杯壁:“他,说的不是真的。” 樊教官皱了皱眉:“那你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吗?” 钟仪道:“实不相瞒,我们家里人都不知情……”钟仪深深呼了一口气:”樊教官,请您帮我一个忙。” 樊教官道:“找钟礼现在所在何处。” 钟仪诚恳道:“是的。” 樊教官叹息道:“若从私心上,我当然愿意出力寻找一位优秀的学员,但是抱歉,在阚元阁,一旦人名从名单上消失,便和阚元阁没有一毫瓜葛。” 钟仪不语。 樊教官道:“不过也不是全然不行,我有几位朋友,倒是可以帮一些小忙。” 钟仪道:“多谢,不过樊教官,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说。” 樊教官道:“请讲。” 钟仪道:“我前些天仔细观察了我哥哥之后寄给我的信,总是觉得,有些信似乎并不是出自我哥哥之手。” 樊教官微微吃惊:“哦?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你哥哥寄信?”这么想着,樊教官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你确定么?” 钟仪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樊教官托着下巴,喃喃道:“突然告辞……不是本人寄的信……为什么呢。” 钟仪神色有些哀伤,道:“我也是觉得此事有些复杂,阿礼……我哥哥他与我一向关系很好,他这样突然离开,让我觉得不能接受。” 樊教官道:“我明白,这样, 我会请我几位朋友调查钟礼后来去了何处,不过,你还是尽快通知家人。” 钟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谢谢您。” 之后钟仪便出去了,樊教官靠着兽皮椅子,叹了口气,心想:怎么会出这种事,家人都不知道。 钟仪出了门,走向了大院门口。 没想到路过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付武。 钟仪瞪大了眼睛,看着大胡子同样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付武道:“小仪?你怎么在这儿?” 钟仪道:“我……我……”钟仪觉得有些不想说。 付武笑道:“来看阿礼那小子?嘿,我来看看几个老朋友,对了,我过会儿便去看看他,好久都没见了,也不知道那小子武艺如何了,哈哈哈——” 看着他的大胡子随着笑声一颤一颤的,钟仪觉得莫名的亲切熟悉。心里一直茫然无依靠,对从小见过的大胡子,钟仪还是卸下了心防。 钟仪道:“……大胡子,我哥哥,阿礼,他不在阚元阁了。” 付武一愣:“啥?你说啥?” 钟仪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哥哥,如今下落不明,现在我来繁城阚元阁,便就是来向他的教官寻求帮助的。” 付武放下了手中的两坛子酒,道:”那你父母知道吗?钟琴师他们呢?“钟仪摇了摇头:”还没说。“ 付武道:”还是向他们说清楚,那他为什么走?我看不出那小子为什么好端端的离开啊。“钟仪苦笑一声:”他似乎都做好了准备,每年依旧按时寄信回安都,将近一年了,我们都没有发现。“他抬眸,眼睛微红:”对了,甚至他的信还不是亲手写的……我现在也在想不明白。“付武摇了摇头,叹气:”我都不大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吗?“钟仪无奈一笑:”我希望不是真的,大胡子,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被雷劈了一般,六神无主了。“付武担忧地看着他,拍了拍钟仪瘦削的肩膀,道:”我是看着你们俩长大的,放心,有我大胡子在一定不会让那小子出任何差错!“钟仪眼眶含泪:”谢谢……谢谢大胡子……“付武提着两坛子酒道:‘我先进去,你就在门口等着。” 钟仪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90 乖乖地点着头。 看着他宽厚的背影,钟仪觉得舒了一口气,有熟人在身边,那些害怕担忧似乎减轻了一些。 看着阴沉沉地天,钟仪心里道:阿礼,你到底在哪里?快回来吧。 ☆、第六十五章 出手 付武拜访的便是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兄弟,他因为眼疾被刷下,如今重新在这军营里走一遭,只觉得人生短暂,瞬间,他便由青年时期的热血之年到了如今的壮年。 军营里永远会有国家的新鲜血液注入,而这些或许有些稚嫩的年轻人,将会在这里成长为铁铮铮的军人。 钟仪在阚元阁的大门口,同尹家兄弟和大胡子商量一番,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钟函和燕惠。 大胡子叹气道:“这种大事,还是要和家人说清楚的,尽快发动人手四处找吧。” 尹子重道:“先寄信回去,你还是同我一起回锦和城吧,今年夏天八月就要考宫廷琴师了,你准备了这么久,不要乱了阵脚。” 尹子卿道:“也是,你若是四处奔走也没有什么大线索,不如等樊教官有了消息再通知你。” 钟仪抬眸:“樊教官……他会帮我吗?” 尹子卿微微一笑,他比钟仪高了不少,搂着钟仪的肩膀道:“你放心,樊教官说话算话,况且他一直器重钟礼,一旦承诺帮你忙,自然不会失信。” 钟仪沉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三月底,钟仪修修改改,斟酌了好久的一封信寄回安都钟府。 此时,南方的安都早已经是春色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天场上开着姹紫嫣红的花朵,各个书院都开始进入开学阶段,街道上全是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庞。 春雨细细小小地滋润着秀气安宁的安都,钟府里的花园里种满了广玉兰,桃花也戴着露珠,似乎就要绽放娇羞的容颜。 “蹬蹬蹬——”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封信送进了钟府。 下人呈给了老刘管家,老刘管家正喝着热茶,一看署名,连忙起身笑着走向钟函的书房。 “老爷,小少爷来信啦。” 钟函抚琴的手一顿,一双干净的眼睁开,嘴角微微含着笑意:“这孩子,许是又想家了。” 老刘管家笑着将信递给了钟函:“待会儿要送到夫人那儿去吗?” 钟函点着头拆开了信封:“嗯,惠儿在绣楼,劳烦你送一趟了。”钟函的手保养的很好,十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 展开信纸,钟函唇角勾笑,老刘管家恭敬地站在一旁。 忽然,钟函大惊失色,失声叫道:“什么?!” 一目十行,钟函一脸不可置信,一张薄薄的信纸,都被那双习惯弹古琴的手捏的起皱了。 老刘管家大惊:“老爷,怎么了?” 钟函缓慢地将信放下,一双手不停的颤抖,他努力平息着心跳,道:“老刘管家,这封信,莫要让夫人看见。” 老刘管家被钟函难看的脸色吓到了,担忧道:“老爷,这封信?” 钟函看着老刘关切的脸,叹了口气。 此时,书房门轻轻地打开了,燕惠面带笑容,梳着典雅的发髻,一头云鬓里插着散发着芳香的紫罗兰,一身裁剪得当的淡紫色月华裙,莲步轻移,道:“小仪寄信回来啦?” 钟函脸色突变,随即温和一笑站起身来:“惠儿今天真是好看。” 燕惠露出几丝腼腆娇羞,掩饰似的道:“还不把小仪的信给我看看。” 钟函快步走到燕惠面前,背在身后的手将信收在了袖筒里,微笑道:“听谁说的?是一位老友的喜宴,邀请我去呢。” 老刘管家连忙道:“是的,夫人,许是传话传错了。” 燕惠疑惑地抬眉:“什么?” 钟函搂住燕惠的纤腰往书房外走,轻声道:“今日没有下雨了,不如到处逛逛。” 燕惠笑了:“这倒是好,早就想去北边花草街去看看了。” 看着一对伉俪离去的背影,老刘管家微微松了口气。 午后,韩王府。 韩懿接见完了来往的宾客,有些疲惫地躺在了庭院中的软榻木椅之上。 庭院里种植的是从东丹送回的珍贵树木,此时已然开花,粉色白色交织一片,一如烂漫的梦境。 韩懿风采依旧,随着时光的雕琢,愈发沉稳,一双眼睛如同深井,深邃犀利,举手投足的高贵气质浑然天成。 暗卫静悄悄的地来到庭院,单膝跪地,道:“王爷,属下有要事相报。” 韩懿微微睁眼,慵懒道:“说罢。” 暗卫道:“今日属下暗中查探,钟家的二少爷寄信回来,说是大少爷钟礼失踪了,似乎是在去年三月份就杳无踪迹,现在求助了阚元阁的一位教官,派人手正在四处寻找。” 韩懿听完,面色不动,轻轻地点了点头:“上一次的事情办得如何?” 暗卫道:“邓二娘已经停止在钟夫人的膳食里放药材。” 韩懿冷哼一声。 暗卫抬头看了看韩懿,小心翼翼道:“关于邓二娘,属下还有一事相报。” 韩懿点头。 暗卫道:“邓二娘虽是没有再继续放治疗的药材,但是属下发现邓二娘最近做的食物,都是起缓解钟夫人病情作用的。” 韩懿睁开眼,冷笑道:“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暗卫低头不语。 韩懿仰头看着随风飘舞的花瓣,道:“便将她赶走罢,另外,本王过几日便去一趟钟府。” 暗卫应了,闪身退了。 第二日,钟函神色复杂,甚是不解地看着一纸简单的书信。 他抬眸看向老刘管家:“邓二娘这便是走了?” 老刘管家也是一脸匪夷所思,道:“我也是不大明白啊。” 今早上,厨房没了动静,小丫鬟跑到了管家面前说:“管家,邓二娘不见了!” 钟函左思右想,还是不明白在钟府做了这么多年的邓二娘为何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碗温热的药粥,似乎是给燕惠吃的。 怎么想,都是想不通。 燕惠坐在木桌前微微叹息,道:“或许是不想做了,罢了,邓二娘这么多年带在钟府,都有感情了……只是不明白,为何就突然走了。” 钟函安慰道:“估计是早就有打算了,害怕你到时候哭了,她便狠不下心走了。” 燕惠道:“也是,也是了。” 因为钟仪的信,钟函心里着急,思来想去,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那孩子一向成熟懂事,怎么会好端端地不见了呢? 心里虽是焦虑,钟函依旧好言好语地安慰了燕惠,还答应中午回来带些鲜花回来。 钟函换上了丹青色的琴师袍,一头黑发简单束起,便向云英书院的方向走去。 路上不少人都同钟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91 函打着招呼,钟函面上虽是微笑,心底里却愉快不起来。 好不容易结束了授课,便打算去花市买些芬芳的花束。 一辆布置华丽的马车慢慢接近,停在了大马路上。 行人不满,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大大的“韩”字,在阳光下金光闪闪,便没有人发表意见。 钟函一开始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仍然认真地挑着花,直到一种熟悉的炙热视线包笼住了他。 他端着一盆兰花,连忙回头一看,不远处的马车里,韩懿带着祖母绿戒指的手掀开了车帘,正冰冷地看着他。 钟函手一抖,“啪嗒——”那盆兰花摔落在地。 小贩不乐意了,大声嚷嚷:“您这是看花挑花还是砸花呀?” 钟函回神,低声道:“得罪。”看也不看就将钱币塞到了小贩手中,低着头快步离开。 坐在马车里的韩懿嗤笑。 少顷,钟函被堵在了无人的小街巷上。 他笔直地站立着,看着那辆奢华的马车。 韩懿掀开了车帘,直接挥退了旁人,步步逼近钟函,勾起唇角,低声道:“清之,好久不见。” 钟函定了定神,道:“是好久不见,不知韩王爷有何贵干。” 韩懿低声笑了,声音带着磁性,让钟函觉得一阵酥麻感席卷了全身。 钟函不落痕迹地退了一步:“我还有事,先告辞。” 韩懿勾唇邪笑,一伸手便紧紧地将钟函桎梏在了怀抱里。 钟函只觉得一阵目眩,熟悉又陌生的冷香萦绕在鼻间。还未来得及挣脱,一个柔软而冰冷的吻便覆盖在了唇上。 钟函浑身一个激灵,开始用力地推开韩懿,韩懿眸色一深,直接将人半拖半拽地扯进马车。 钟函吓得脸色苍白,似乎是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他大声道:“韩懿!韩懿!你疯了吗!”钟函的声音颤抖又无力,在韩懿耳中,只是可笑。 于是韩懿放肆地笑了,低头看着怀中的钟函,轻声道:“早就是疯了,忍了这么久,本王早已经准备好了。” 便一个用力,直接将钟函牢牢地压在了身下。 韩懿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钟函:“翅膀硬了,便想离开本王?想去锦和城,呵呵,做梦!” 钟函咬牙切齿道:“何必纠缠!你我早无瓜葛!” 韩懿暧昧地一笑,双手有意无意地游离在钟函身上:“是么,肌肤之亲呢,算不算?” 钟函一听,热血上涌,几欲要昏过去。 韩懿欣赏着钟函露出的白皙脖颈,慢慢地凑过去,一口咬住。 钟函吃痛:“你……放开!放开!” 韩懿并不理会,另一只手直接解开了钟函的衣扣,又散乱了他的一头墨发,笑道:“既然忘了,不如本王让你重新回忆一番。” 钟函瞪大了双眼,一条深紫色的缎带蒙上了他的眼睛,他觉得耳边有一股热气,韩懿低声说:“若是想要本王帮你找那个野种儿子,不若忍耐一番……” 钟函侧过头,眼前一片黑暗。 ☆、第六十六章 铲除 午后,钟函双眸无神,步伐虚浮,差人将一束鲜花送给了燕惠,便交代勿让人打扰,自己直接回了房间,并锁上了房门。 燕惠担忧他未吃午饭,钟函在房内,低声应了声“吃过了”便就没了动静。 了解钟函的性格,燕惠知道或许是出了什么事情使得他心情不好。叹了口气,不便去打扰钟函,自己便去书房为他整理书籍。 钟函喜欢的那把琴的琴弦保养的很好,闪着古朴莹润的光泽。燕惠如同珍宝般细细地擦拭。 之后,燕惠在角落处布置了颜色开的淡雅的花,散发着阵阵幽香,然后又令人换洗了窗帘,拂去书柜里浅浅的灰尘,书房打扫的干干净净后,燕惠坐在椅子上开始整理着书桌。 钟函平日喜爱的读书,并且习惯良好,书页总是整洁,看完了摞在一起,放在书桌旁。 燕惠仔细地收拾了笔墨砚台,将字帖的薄本按照时间顺序码好,翻着翻着,一张红艳艳的请帖便露了出来。 想起钟函曾提起过,那天是老友寄来的请柬,打开看了看,便将它放到了显眼位置。 尔后收拾书本的时候,燕惠突然觉得不对:那封请柬自己似乎看到过。 鬼使神差地又将那鲜红的请柬打开,飞快扫过,发现了落款。 “东城十四号……那家不是去过吗?” 目光忽然触及到了落款下的日期,赫然是去年的十月份。 燕惠面色有些复杂,却仍然放回了书桌之上。 待她出了书房门,才发现外面阳光一片,十分暖和。燕惠面带微笑,走向了钟函。 钟函似乎换洗了一番,穿着雪白的琴师袍,头发依旧是湿的。 燕惠道:“怎么沐浴了?对了,今天下午还有些热呢,不换件薄衣服?” 钟函目光有些躲闪:“不了,我……我去书院了。”说完便要离开。 燕惠笑着拉住了钟函的衣袖:“看看你这领子。”便伸出玉手,要为他整理。 钟函受惊一般,连忙推拒:“不了……不了……我自己来。” 燕惠笑了,依偎到他的怀里:“怎么了?心情不好?书院里的那些老骨头又刁难人?” 钟函摇了摇头:“别这么说,不尊敬。” 燕惠笑吟吟的,突然目光一凝,紧紧地盯住钟函方才因为摇头,而露出的脖颈处。 那里,有一个泛着青色的咬痕,咬痕周围更是暧昧的痕迹,似乎还向下延伸…… 燕惠撇过头,眼眸里全然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钟函垂眸,温柔地抚摸了她的面颊:“晚上见。”便走向大门口,转身离去了。 燕惠眼看着那抹雪白无瑕的身影离去,暖暖的阳光照在她的紫色罗裙之上,又落在她秀美的发髻上,但是,她的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小院,推门进了钟函方才呆过的房间。她径自去了浴房,木质衣筐里放着钟函早上穿着的丹青色琴师袍。 燕惠颤抖地伸出手,拿了起来,嗅了嗅,一股不属于钟函的冷香耀武扬威地存在于衣物上。 燕惠心口闷痛,低头看了看角落里,她无奈地笑了笑:钟函的那套内衣便被他自己泡在了水里,还洒了皂角,似乎要毁尸灭迹般清除的彻底。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丢下衣物,冲向了床榻。 拉开床头柜,一番翻找,便找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燕惠打开,躺着一支做工精细的上等狼毫毛笔。 这便是韩懿曾经送给钟函的莫玉阁毛笔,但是那张纸条呢? 燕惠不死心地翻找,尔后,在盒面细小的夹层里发现了那张有些泛黄的纸张。 上面是南楚王室之人独独爱用的瘦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92 金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燕惠哑然,随即愤懑,低声道:“好一个痴情人!”说完,自己却泪如雨下倏尔,只觉得热血涌到了胸口,燕惠喘不过气,“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腥甜的血落在光滑的地面上。 燕惠惨白了一张脸,却止不住地咳嗽。 过了好一会儿,才匀了气息。燕惠脸色苍白,将那些东西收好,便离开了卧室。 她的背影,看起来落寞又哀伤。 四月,阳光掠过南楚的边境,一直北上,来到北晋的休城。 威武的士兵整齐地列队,不言不语,面容坚毅,从休城出发。 为首之人骑着一匹通体血红,四肢修长有力的高头大马,马背之上的人披着猩红色的披风,一袭玄黑色戎装,阳光在盔甲上折射炫目的光芒。 天空中展翅的雄鹰盘旋而过,发出一声长鸣,男子仰头,露出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庞。 队伍里的军人十分严肃,没有一人抬头四处张望,也没有一人偷偷同他人交谈,似乎完全听不见百姓的欢呼之声。 钟礼此番,便是去讨伐叛乱的东成世家——三大世家最后一拨残存的势力。 年初,顺利地清扫掉了月石,里如两家的势力,朔玉早已经派官员四处发布了不少消息,举国上下,无不唾弃两大家族暗地里的勾当。 钟礼不动声色地暗地观察着比他还年幼一岁的王弟,朔玉其实登基不久,却在登基之前的年月里做足了准备,才能雷厉风行地铲除了祸乱北晋王室多年的异党。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那只老狐狸早已经不敢留在朝政之上,新年之后,便告老还乡。 然而,凡是聪明人都回想着去斩草除根,免得夜长梦多,若是东成禾壮大了贼党,就麻烦了。 更何况如今,王室越来越受百姓爱戴,若是王室之人杀掉东成禾,便是民心所向,反而是一件好事。 三月初,朔玉又故技重施,掀起来巨大的舆论,说东成禾暗地谋权篡位,其罪行罄竹难书云云,果不其然,民间便涌起一番有志之士,个个用满腹的才华去指责唾骂,若是东成禾本人在场,估计会拽断他蓄着的长胡子。 朔玉慢悠悠地和范文子喝着茶,等待着时机。 四月初,朔玉颁布了绞杀东成禾的诏书。 钟礼率军朝着东北方向行军,一路上大张旗鼓。 休城的风风雨雨,早就传到了东成禾耳中,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要杀掉这个呼声甚高的镇平将军,怎么也要威慑那无法无天的毛头小子一番,他们当初怎么掌权,如今,也能照样称王! 四月中旬,天气转暖,钟礼一行人已然来到了这处偏僻的小县城。 卫一道:“亲王,这县城不大,但是依附地势,倘若硬取,恐怕是有些困难。” 钟礼点了点头,道:“天色已晚,今夜便在附近扎营。” 他们便掉头回去。 站在山坡之上的东成禾眯起眼睛,将他们的动静净收眼底,许久,奸笑一声:“果然是个蠢货。” 夜晚,有人静悄悄地潜入了扎营之地,他们动作极其灵巧,十分轻松地绕开了守夜的士兵。 他们聚在一起,不知道做些什么。 “嗞——”微小的火苗亮起。 “快!”那些人猫着腰,在每个帐篷外做了些手脚。 他们飞快地离开,在不远处隐藏了身影,静静地观察着动静。 半晌,扎营的地方依旧一片沉寂。 “咦?不对劲儿啊!”为首之人纳闷了,道:“怎么没燃起来?” 身边一人道:“要不回去看看。” 几人达成一致,便又向营地奔去。 不过这次,可不是向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火光亮起,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军士举着火把,亮出兵器,将这些人团团围绕,这些夜袭之人被摘掉了面具,依旧佯装镇定地看着走过来的,穿着一身整齐盔甲的高大男人。 一人颤抖地说:“你们……你们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钟礼嗤笑一声,向卫九递了个眼色。 卫九走到那人面前,摸索一番,从那人的袖中掏出一只奇怪模样的口哨。 那些人顿时面如土色。 钟礼接过口哨,把玩一番,冲那些人坏坏一笑。 “啾————”尖利的声音如同鸟鸣,冲破了黑夜的安静。 顿时擂鼓声响起,那些人张大了嘴巴看着一些骑着马士兵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在周围四处跑动,带起浓浓的黄沙;又有人在石堆围起来的火堆里加入大量的木柴,“刺啦”一下,火光直冲上天! 钟礼举起刀,“刷”地一声亮出雪亮的刀刃,倒映出一张张惊恐的脸庞。 解决掉了这几个人,不远处,大队的兵马朝此处前进。 钟礼大喊道:“准备!” 将士们十分有秩序地各守其职,弓箭手冰冷的箭头瞄准了远处的敌人。 东成禾满意地看着钟礼的部队“乱作一团”,侧头得意道:“老夫果真料事如神,蠢货便是蠢货,没有带过兵,一下就慌乱如此。” 身旁之人忙道:“甚是,亏得还是如今的镇平将军。” 东成禾狂笑道:“待老夫收拾了这个朔回亲王,便自立为王,老夫倒是要看看,朔玉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能奈我如何?!哈哈哈哈——” 东成禾领兵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冲进了“乱了阵脚”的军营:“纳命来!” 钟礼骑着大马,朗声大笑:“此话甚好!”一夹马腹,便向东成禾冲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 风雨 钟礼一身盔甲在火光中闪着亮光,他的笑容刺进了东成禾的心脏:“什么?!”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周围惨厉的厮杀声和叫喊声已经在他的背后响起,东成禾环顾四周,他们似乎已经被包围了。 东成禾仰头大笑:“哈哈哈哈!老夫竟然被你给戏弄了!真是后生可畏啊,”他骑着马冷冷地一笑:“不过,只凭这些雕虫小技,便想斗过老夫?呵呵——” 钟礼懒得听他废话,拔刀便砍。 东成禾险险躲开,怒火中烧:“不懂规矩,迟早遭难!”东成禾脸涨得通红,却不和钟礼纠缠,掉马便走。 钟礼见了,并不着急,反身杀进了敌围,极其容易地砍下了东成禾身边的几个副将,大喊道:“卫九!卫十六!随我追敌!” 卫九卫十六策马跟上,一路上所向披靡。 他们身后,东成禾的兵队方才一见他们为首的人离去,便有些乱了,卫一和卫二却已经守住了出入口,高声大喊道:“一个不留!” 北晋的将士齐喊:“一个不留!杀!” 呐喊声回荡在天地之间,为黑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93 夜抹上一抹血色。 敌军顿时军心溃乱,有人砍断了马腿,马匹开始仰头嘶叫,卫氏其余的人呐喊着从四面包围,鲜血四溢,敌人一个又一个地接连倒下,直到他们每个人觉得血积刀柄,滑不可握,方才发现,尸横遍野,所有的敌人已被杀光了。 然而,在寻常人眼里血腥的一面,在这些杀红了眼的将士眼里,却是最厉害的鼓舞。 卫一粗声喘息,道:“众将士听命!随我们杀入敌人的巢穴!斩草除根!” 将士们举起染血的大刀和盾牌:“斩草除根!” 军队瞬间排列整齐,向东成禾最后的驻扎点前进。 一路上,分为两拨,大部队直接与钟礼他们会合,另一队凡是路过据点,便一个个拔除,插上北晋的旌旗。 此时,天已接近黎明,钟礼和卫九等人一路追上了山坡,东成禾带着亲卫没命狂奔。 虽然看着钟礼几人处于优势,实际上他们早已疲惫不堪,东成禾奸诈狡猾,一路上全是布置好的陷阱,虽然心里有了准备,但是应付起来着实困难。 钟礼的右臂中了流箭,它穿透了厚重的盔甲,尖利的箭头插在血肉里,此时正隐隐作痛,钟礼咬牙策马,仍然紧紧跟随着东成禾一行人。 东成禾回头,低声道:“他们吃不消了,准备回马!” 只见东成禾等人突然调转马头向他们冲来,钟礼等人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挥刀砍杀,几声惨叫,几个副将倒了下来,被马蹄踩死。 正追逐着东成禾背影的钟礼觉得有些蹊跷,只见东成禾舍弃马匹,纵声一跃,翻上了山坡侧边,狼狈地往上爬,一副奋不顾身的模样。 卫十六拉开弓箭,瞄准。 钟礼正思索着,突然听见轰隆隆的声音,同时,大地也似乎在震动! 卫九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亲王!流沙!” 钟礼回眸,也大惊失色,只见山坡之上滚滚而下地便是夹杂着滚石,泥土的流沙! 卫**喊:“向上跑!属下曾在北方遇到过!” 钟礼侧头看向卫十六,卫十六的眼睛闪着光:“属下拼死也会保全亲王!” 钟礼点头,咬着牙往上冲,随之而来的,还有埋伏在山坡两侧树林里的弓箭兵,“嗖嗖嗖——”在流沙的声音之中,这根本是微乎其微的声音,却依然被卫九捕捉到了。 钟礼拼命地骑马奔跑,低声道:“不能死在这儿!我们要向上跑,不要怕!” 马儿似乎听懂了一番,费力地迈开腿,在阻力中艰难前行。 此时的钟礼并不知道,他身后的卫九和卫十六替他挡下了多少冰冷无情的流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疲力竭,马儿不再前行,此时他已经站在了最高处。钟礼下马,那匹通体血红的马便“轰隆”一声倒了下去,口吐出白沫,一双水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钟礼。 钟礼伸出受伤的手,轻轻抚摸,低声道:“好马儿,睡吧。” 马最后看了钟礼一眼,躺在泥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死去了。 钟礼看了片刻,心中钝痛。 抬起头,他的脸上布满了泥印,浑身沾上了泥土,早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了。 倏尔,听见“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他穿着粗气,拾起了沉重的大刀,他浑身酸痛,回头一看,东成禾带着得逞的笑容,带着一干武装精良的士兵。 “哈哈哈哈哈——怎么不跑了?你的手下呢?”东成禾捋着胡须,眯起精明的眼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钟礼嗤笑:“你以为你会赢了本王?做梦!”话音刚落,钟礼猛地借力跃向东成禾,一瞬之间,东成禾瞪大了双眼,钟礼紧紧盯住他,扬刀,砍下! “啊!!!!————” 凄厉的叫声震响山谷。 “砰咚——” 东成禾的人头落地,猩红的热血喷洒在钟礼的脸上。 钟礼面色狰狞,双眼血红,瞪着眼前有些退缩的敌人,大吼道:“本王要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剩余的人被他的模样吓住,各自看了看,想到他们有这么多人,面前的将军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孤身奋战! 他们大喊:“为东成公报仇!杀了他!” “杀了他!” 他们一拥而上,钟礼浴血奋战,只觉得身上热血沸腾,似乎要将他燃烧。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柔美的光线从一个个血流成河的据点,慢慢移动到正在快速上山的军队上,最后停在了山顶,一个男人浑身狼狈不堪,卷着泥印,但是他依旧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屹立不倒,不停地厮杀着。 人总是有极限的,杀不光的敌人不停地从各个地方攻击着他的躯体,慢慢地,由无人近身,到露出破绽。 钟礼的体力不支,已然疲惫了。 那些人看了出来,心奋大喊道:“兄弟们!他撑不住啦!” 一波攻势又来,钟礼本能地想要闪开,可是,身体已经有些迟钝了。 锋利的长矛穿透了盔甲,刺进了腰部。 钟礼吃痛,冷汗直冒,咬牙挥刀利落地劈砍前方几人。 闪避,挥刀,闪避…… 手慢慢失去了劲道,敌人的士气上升,钟礼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一句话。 “不能死……你要回去……这次杀完了东成禾……就可以回去了……” 模糊之间,视线一片血红。 身后一把利刃划破了背部,盔甲破裂,伤口涌出鲜血。 “唔……”钟礼闷痛,扭头要杀人,却被人猛然一踢,力道非常大,钟礼踉跄好几不,马上就到了山顶边缘。 人群逼近,阳光从乌云里露出,反射出残忍的光芒。 刀剑无眼,钟礼拼命避开,但是他却被牢牢锁在了山顶的边缘,稍有不慎,便会翻滚下去,粉身碎骨! “杀!!!!” 眼皮越来越沉重。 伤口很疼。 “他不行了!刺中要害有赏!” 想杀我,呵呵—— 钟礼冷冷一笑,手中的刀飞了出去,砍杀掉了最后一个副将。 又一刀刺了过来,插进了腹部。 钟礼低头,腹部的血源源不断地冒出。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 钟礼的双眼瞪得老大,慢慢地仰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倒了下去—— 天空阳光温暖,似乎带来了无限的光芒。 “亲王!!!!” 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 钟礼从山顶掉落,他的最后一眼,看见北晋威武的锦旗,和成千上万涌上山坡的军队。 小仪———— 我不能死———— “啪——” 擦拭着刀刃的尹子重诧异地看着钟仪。 钟仪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已经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94 傅三易大喊大叫:“我勒个去!原来你也会把琴弦弄断啊!” 钟仪发怔:“不对劲……” 尹子重无奈地递过去一方干净的手帕:“你是不怎么对劲。” 钟仪不接,依旧怔忪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半晌,他喃喃道:“我觉得,我哥哥可能出事了。” 傅三易咬苹果的动作一顿,和尹子重复杂对视。 尹子重微微一笑,露出少有的温和笑容,道:“心有灵犀?你怎么会这么想?” 傅三易咬了一口苹果:“别瞎想啦,你哥哥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看你,带着一麻袋子的钱。” 钟仪勉强笑了:“那倒是不错。”他低头,拿着手帕捂住伤口。 安都,钟府。 最近钟府的信差特别忙,韩王府的信占了三分之二,钟函特意叮嘱,一定要亲自将信送到他书房里去,于是老刘管家总是避开府里人的视线,不定时地送信。 无奈,那个韩王府的红色印泥是在是太明显了,王爷们用的印泥里都有金粉,在一堆信件之中十分醒目。 这几天,钟函总是头痛地看着上面不停的重复的字体:没有消息。 接下来便是长篇累牍的情话。 钟函只觉得头脑又昏又涨,无法思考。 他趴伏在桌面上,担忧地思考着大儿子的下落。 今天,韩王府的信又准时到了。 老刘管家一脸正经,手上却偷偷摸摸地将信藏进了袖袍。 抬步便向钟函书房走去。 可是突然被人挡了道。 燕惠一身水蓝色纱裙,美人姿态端庄,可是脸色却是掩不住的憔悴。 她微微一笑:“老刘管家,往哪儿去?” ☆、第六十八章 碎裂 燕惠笑吟吟地看着老刘管家,她暗中观察了有段时间了,最近函的精神一直不好,似乎有什么心事。 直到昨天下午, 她亲眼看见了钟函再一次拆开了信,脸色又阴沉下来,便猜想或许是这信的原因。 二来,最近府中的信差几乎是每天都来,燕惠百思不得其解,函和谁这么密切的联系? 忽然心中冒出一个念想:莫非是…… 老刘管家一直用着同一个白色大信封将东西藏在里面,也看不出是从哪儿寄来的。 燕惠并不喜欢去查探钟函的**,如果他不想让燕惠看,燕惠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然而,如果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高高在上的韩王爷不好好享受荣华富贵,偏偏又来干扰甚至打乱他们平静的生活,她自然是不可以容忍的。 昨天晚上,不,前天晚上也是,每次在深夜的时候,函都会深深地叹气,燕惠担心,或许有什么事情一直烦扰着他。 所以,燕惠才拦住了老刘管家。 老刘管家露出十分为难的脸色:“夫人,我还要去给老爷送信呢。” 燕惠微笑道:“我给函送过去,你回去吧。” 老刘管家将手背在了身后,摇了摇头:“这可不行,老爷交代过的。” 燕惠心里一沉,面色有些难看:“是多么要紧的事?函却不告诉我?”言罢,便是难过的神色,泫然欲泣。 老刘管家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犹豫再三,想起来钟函的叮嘱:“老刘,万万不可让夫人看见,实不相瞒,这是一件不好的祸事,夫人最近身体不好,若是知晓,她必定伤心难过,所以,请你务必直接将信送到我的书房来,切记切记!” 老刘管家一咬牙,道:“夫人得罪。”便不管不顾地绕开燕惠,径自去了钟函的书房。 燕惠一怔,老刘管家已然不见了身影。 老刘管家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钟函的书房,此时钟函正坐在窗前发呆。见他来了,忙道:“怎么了?” 老刘管家喘着气,道:“方才……方才夫人拦阻,想要看这封信……” 钟函大惊:“那你给她看了?” 老刘管家摇头:“自是没有,不过……不过我看夫人的模样,以为是您故意瞒着她,心里难过着呢。” 钟函叹息:“我也是无可奈何……罢了,有劳你了。” 老刘管家道:“不敢当,不敢当啊。”从袖中掏出大信封,递给了钟函,自己便退下了。 钟函环顾四周,看看没人,连忙拆开。 信上简洁地写着:“有确切消息,今晚府上,本王当面相告。” 钟函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有其他字体。 咬牙切齿,却又别无他法。 夜晚,星光点点,钟函和燕惠在庭院里用着晚饭。 燕惠夹着菜给钟函:“最近在忙些什么,总觉得你有些疲惫。” 钟函摇了摇头,微微笑了:“没有,只是在想从前失传的一首琴谱。” 燕惠微微点头,心中有些落寞,勉强一笑,似是无意般地提起:“最近,府上的信多了许多……”说罢,看着钟函。 钟函笑道:“最近为了修补琴谱,问各地的老友要一些资料,他们反复叮嘱说是毕生心血,不可给旁人知晓……所以,便有些保密了。” 燕惠听了,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笑道:“那便要好好感谢感谢人家了。” 钟函道:“自然,他们还说过不久要来安都游玩,到时候自然有咱们忙得了。” 燕惠笑着道:“好,我到时候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对了,今年夏天不如再去郧地看看邹儒大哥,如何?” 钟函道:“你想去咱们便去。” 一顿晚饭下来,没有让丫鬟们插手,钟函帮着燕惠收拾碗碟,燕惠心里舒服了不少,心想:许是自己生病久了,有些多心了。 此时夜晚已然不冷了,燕惠披一件薄纱衣,依偎在钟函怀里看着满天繁星。 燕惠道:“这么多星星,明天定是晴天了。” 钟函微微笑了:“是吧。” 钟函的笑声清朗,燕惠听着,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 两人低声说了些许话,燕惠就有些疲惫了,她道:“有些困了。” 钟函扶着她往房间里走:“也有些冷了,不如先歇息吧。” 燕惠道:“你呢?” 钟函顿了顿:“我要去书房,你先睡吧。” 燕惠没有起疑心,理解地点了点头:“好的,晚上别太熬夜。” 两人回了卧室,钟函看着燕惠散了一头长发,有些妖娆地缠绕到了腰间,穿着淡紫色的里衣靠着床头微笑地看他,烛光柔柔地笼罩出一层朦胧的光,笑的温柔,轻声道:“去吧,我过会儿便睡了。” 钟函心中涌起莫名的难受,低头道:“好的。” 此时并不是很晚,出了门,街道上人来人往,都是吃过晚饭,一家老小出门消食的。 他站在自家门口,正想着是自己走过去,还是找一辆小车去。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95 或许还是韩王爷想得周到,一辆马车早就停靠在钟府的不远处,披着深紫色绸缎的马车轱辘轱辘地驶过来。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坐在前座,面无表情地下马,亮出“韩”字的腰牌,请钟函上车。 钟函略微点头,踏上马车的那一刻,心中似乎轻轻一痛,有些踌躇的,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便是微掩着的朱红色大门。 侍卫催促道:“还请钟琴师快快上车。” 钟函收回目光,掀起下摆,上了韩府的马车。 马车行驶地很快,却又十分平稳,车厢里弥漫着韩懿身上那种冷冷的香气,若有若无地将端坐在马车上的清瘦身影包裹住。 天上的繁星闪闪,有着特别闪亮的两颗连接在一起,似乎是一对有情人相聚。 钟函下了马车,被四个侍卫直接“锁”住一般,簇拥着往里走。 韩王府布置低调而奢华,越是通往主人居住的院子便越是打造的精致,钟函年少之时在韩王府呆了不少时间,虽是将近十年没有来,却依旧还是熟悉的。 譬如那边的葡萄架,又譬如庭院里的花坛,自己曾经最喜欢在这两个地方奏琴。 一路顺着这些地方走过去,钟函心中浮出一些感慨和惆怅,转眼时光流逝,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了。 连接前庭院和**院的便是三道白玉石拱桥,钟函顺着拱桥走过去,到了**院,那里摆着宽大的桃木桌子,布满了精美的菜肴。 上首坐着一个持杯喝酒的男人,一双狭长的眼似睁非睁,慵懒地靠在高椅背上,淡淡地看着不远处与他对视的钟函。 两人相对,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尊贵优雅。 韩懿道:“你来了。” 钟函看了看满桌的菜肴:“……你等我用饭么。” 韩懿扯唇一笑:“是,不赏脸吗?” 钟函有些别扭,从拱桥便走下。 韩懿的目光如同炙热的火,牢牢地锁定在钟函身上,,举杯饮酒。 两人对坐,韩懿并未说什么,只是喝着酒。 这时候的情景有些相似,十多年前,老韩王病逝后,钟函请辞,当时才继承爵位的韩懿便在此处布置了晚膳,等候着从新家最后一次回访的钟函。 两人心中都藏着心事,或许关于过往,又或许关于现在。 原先用过晚饭的钟函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随意地吃了些,却意外地发现对胃口,仔细一看,便是原先在韩王府爱吃的菜肴。 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钟函放下了筷子。 韩懿停住酒杯,道:“怎么不吃了。” 钟函略微摇头;“不饿。” 韩懿轻轻一笑:“记得当年,你也是这般回我的。” 钟函:“……“ 韩懿放下酒杯:“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你有了娇妻爱子,本王……我如今也有了妻妾儿女。” 钟函不想听这些话,道:“你找我来,不是叙旧的吧。” 韩懿无奈一笑:“乖,等我说完。” 钟函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韩懿淡淡一笑,道:“既然不愿意听,我也不说了,便直入正题吧。” 钟函这才回头看他:“你说钟礼有了消息?他在哪儿?” 韩懿道:“如今,大约不在南楚境内。” 钟函愣住:“你是说,他不在……” 韩懿从桌旁的纸袋中抽出几张纸递给钟函,道:“这是繁城传回来的消息,曾经有人目睹,钟礼和一批北晋人混在一起,原因不明,之后边境也有消息,这些人曾从边关出去,向北晋方向离去。” 钟函恍若做梦,冲过去接过,细细地看着。 韩懿看着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安慰的话脱口而出:“不要太过担心,现在北晋那边不大好查,不过不久之后应该也会有消息的。” 钟函放下纸张,道:“钟礼那孩子……这是和什么人结了冤仇,还是自己到处乱闯?怎么会,怎么会去北晋呢?!” 韩懿不再出声,低头晃晃酒杯,沉默地喝着自己的酒。 钟函心中怅然,站在原地,心中百转千结。 ☆、第六十九章 碎裂(二) 韩懿端坐在宽大的软椅里,左手持着酒杯,放到额头边,侧过头看着钟函。 倏尔,伸出右手,猛然将钟函拉入怀中。 钟函坐在他怀里,扭过头去不看他。 韩懿面色冷淡,随手将酒杯放在钟函唇边:“喝了它。” 钟函道:“我不喝酒。” 韩懿的手一动不动。 钟函回眸,韩懿依旧是看着他的,无奈地就着他的手喝下了。 酒水绵柔,回味无穷,带着几丝甘冽和清纯,一如天空上淡淡的星光。 韩懿放下酒杯,环住钟函,将下巴搭在钟函的肩膀上,低沉道:“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准许你离开,或许,你现在还是我的。” 钟函身体微微一颤,低头道:“你喝醉了。” 韩懿闷声笑了:“这点小酒能把我灌醉?”他伸出手摸了摸钟函的耳垂,“那本王问你,这些年……想不想我。” 钟函躲开他的手,要从韩懿的腿上起来,板着脸道:“别说胡话了。” 韩懿死死地抱住钟函,怡然自得,唇角愉快的勾起:“别生气……好久,好久你都没有和我这般亲近了。”韩懿环住钟函的腰,低声道:“你说,当年你明明爱慕我,为何又逃走了呢。” 钟函面色不动,看着远处摇摆的杨柳:“这不是我们现在说的话了。” 韩懿苦笑几声,又逼问道:“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钟函回头,两人距离十分贴近,他一字一句道:“韩懿,我们不是少年了,各自成家,若都还怀念少年时候的情分,便做个知己,为何到了这个年纪,还纠缠些儿女情怀?” 说完,便径直站起身来,背着他道:“如若你想要个答案,我也可以告诉你,年少之时,十分感激老韩王的厚爱,对于你,也只是手足之情。” 钟函转头看他,面色清冷:“如今,你我关系暧昧,倒是让我们都烦恼,何必至此?不如各退一步,现下你帮了我的忙,或许是念及过往情分,我也不甚感激,但是,若你再……再要挟我做一些苟且之事,还不如从此相忘,何苦如此?!“韩懿望着他,沉默,目光深沉如寒潭。 钟函拂袖,淡淡道:“告辞。” 韩懿开口,带着惆怅和细微的哀伤,道:“若我说,我一直想着你,那又如何是好?” 钟函头也不回,黑发在灯火之下闪着细碎的流光,他叹了口气道:“你是误会了,况且,你我之间,并没有所谓的世间情爱。” 韩懿迅速起身,一把拉住他,突然厉声道:“那你告诉我,何谓世间情爱?!我又如何误会?!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96 ” 钟函被他用力地扣住双肩,吃痛,他面色不动,道:“韩懿,冷静些。” 韩懿深深呼吸,稍微放松了一些力道,他牢牢地锁定住钟函的双眼:“清之,我从未误会什么,我一直在等着你,不要这么快就否决所有。”韩懿微微垂下头,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细密,他低声道:“我,等着你。” 钟函看着韩懿低头的模样,心中的一大块似乎大片大片地塌陷了,他呢喃道:“韩懿,别这样。” 韩懿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痛苦:“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爱那个女人吗?你和她有我们之间的默契吗?她有那么好吗?” 钟函不忍看韩懿失魂落魄的模样,伸出手抚摸他坚硬的后背,低声道:“韩懿,你不要这样,你这样,会让我难过……” 钟函愣住,一不留神,自己便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声。 韩懿低下头,钟函看不见他的神色,他眸色微动,道:“这些年月,我便是一直如此……”韩懿抬起头,将钟函轻轻搂入怀中:“你舍得吗?” 熟悉的冷香萦绕在鼻间,原先的别扭和排斥似乎去了九霄云外,钟函只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少年时候的韩懿也是如此安静地拥抱着自己。 难道,自己…… 韩懿声音有些沙哑,轻声道:“你知道么,我早已遣散了妻妾儿女,王府之中,只有我孤身一人,庭院里,你喜欢的花开了的时候,我总是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回到我身边,像以前那样。” 韩懿微微哽咽,道:“或许,只是妄想,也罢,在旁人眼里,我是个掌权有势的王爷,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个痴狂不得心爱之人的可怜虫。” 钟函摇头,心中痛楚:“不,不要这样说自己,韩懿,你我……” 夜晚的风有些凉,他浑身一冷,咬了咬唇,艰涩道:“你我若是相爱,怎么可以?这有悖人伦,况且,惊世骇俗的事情,不该发生在你身上,你是天之骄子,是老韩王爷的继承之人,不可以,不可以。” 韩懿察觉到他的退缩,用力地抱紧他,道:“不必害怕,世俗之人的言论,我们为何要听?”他低下头,仔细地用目光描绘钟函的眼眸,温柔一笑:“若我舍弃这些荣华富贵,你可愿意同我隐居山林,做一对神仙眷侣?” 钟函怔忪。 夜色之中, 男人的目光深沉,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和珍惜,一如既往的俊美面容,认真的神色却依旧像是当年那个倔强的王世子。 钟函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湿润了,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钟函一直看着韩懿,他不能回答他,就当他是残忍的吧,不愿意一口否决,断了这份情,也不能答应他,让贵为王爷的他放弃自己的所有,如若,不告诉他答案,他会和现在一般痛苦吗? 两人对视,千言万语似乎都了然在对方的心里。 韩懿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庞,冰冷的祖母绿戒指摩擦过他的脸庞,如同泪水滑落的触感:“我等你,等到你需要我的那一天。” 钟函点了点头,双眼微红。 韩懿展颜一笑:“当你是答应了。”他从袖中取出一根白玉簪,交给钟函,“若你哪日想到我,便来找我。” 钟函接过,低头不语。 你温润如玉,俊雅淡然,于绿帘之中奏曲,素指落琴,犹如天籁,我无意遇见,痴缠而梦,一生不得休。 那夜,铺天盖地的记忆席卷而来,韩王府如同一个隐秘的梦中局,来去的多情之人,无法抗拒。 钟函乘坐马车回府,推开门,径直去了书房。 点燃了灯火,钟函坐在书桌边,从袖中拿出了白玉簪,轻轻用锦帛包裹起来,放进了盒子里,又锁在了书柜的暗箱里。 翻开前几日研究的琴谱,脑海中浮现了钟礼的事,正在深思之时,抬眸一看,只见燕惠一脸憔悴,正站在门口,微微笑了:“还在想曲子?夜深了,该睡了。” 钟函心中大震,道:“惠儿……” 燕惠披着外衣,道:“怎么了?” 钟函道:“你怎么不歇息?” 燕惠惨然一笑:“否则,又怎么知道,我的夫君夜里还去韩王府拜访呢?” 钟函脸色发白,所持的毛笔掉落。 “啪嗒——”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 燕惠伸出秀气的玉手,将毛笔拾起。 钟函嗫嚅道:“我……我……” 燕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无碍,只是,不要骗我。” 此话一出,钟函更是堵住一般难受,说不出半个字来。 燕惠道:“函,去歇息吧。” 钟函指尖发白,低着头道:“我瞒了你,是我不对。” 燕惠伸手,拉住了钟函的手:“我无意责怪你。” 钟函叹息着点着头。 当晚,两人共枕而眠,却似乎有一层隔膜搁置在了中间。 钟函一夜无眠。 第二日,钟函便换好了琴师袍去了书院。 燕惠看着今日天色清朗,想到昨夜所说,笑道:“果真还是说准了,还是晴天人舒服。” 她走到了钟函的书房,细心地擦拭着昨晚上没有收拾的墨汁,又顺手擦干净了书柜上的灰尘。 突然,她看见了书柜底下露出来的一角。 “这是什么?”燕惠蹲下身子,扯出了那一角。 “信?” 燕惠看着手中的信,再弯下腰,俯身去看,发现了不少纸张。 燕惠颦起了秀美的眉毛道:“函什么时候也如此不收拾了。” 信因为贴在书柜之下,所以粘附上了灰尘,燕惠拿出小帕子认真的擦拭着外表的灰尘。 为什么不看看呢?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燕惠的手顿住。 想起了这些时候钟函的反常,昨晚瞒着她出门去了韩王府…… 燕惠想了想,狠下心来:若是函怪罪我,那也无法了。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出身在世家之中的燕惠,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如此私自看夫君的信件,她内心自责,却还是打开了。 “……小仪的信?” 燕惠回想到了那日,她兴高采烈地过来,钟函说没有小仪的信的那一回。 燕惠心中一凝:看来,函的确是有些事情瞒着她。 燕惠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然而,等待她的,对她而言,无非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第七十章 波涛迭起(一) “啪——”戒尺声响起。钟仪忍住冲动去摸自己发红的手背,低着头站了起来。 石夫子铁青着脸,手里拿着戒尺,严厉瞪着他:“钟仪,你到底在做什么?一个琴谱被你好端端的弹成了这样?!你给我去面壁!” 钟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97 仪脸涨得通红,站到了外间。 石夫子“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继续授课。 幸而他没有关上门,钟仪还是可以听见讲解的声音,咽喉之间涌起一阵苦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夫子叫到外面听课。 可是一想到自己刚才糟糕的表现……唉,钟仪叹了一口气。 奏琴之人,讲究的不只是弹琴之时的乐调是否完美,更重要的是心要在。钟仪这些日子简直算是魂不守舍,连做梦都是乱七八糟的,前几次的创作琴谱自己甚至拿了之前随手写的替了上去…… 这次石夫子让他当众示范一首难度有些高的古曲,结果就弄砸了。 唉…… 钟仪侧头,看着石夫子做着示范,心思却又不知不觉的飞走了……莫非,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吗? 一想到钟礼,钟仪的心又沉了下去。 或许钟仪的预感是正确的,安都的钟府的确发生了一件祸事——钟夫人病倒了。 钟函当日从书院回来之时,家中一片混乱,钟函拉住一个丫鬟,道:“何事?都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那个丫鬟一见是钟函,忙惊慌道:“老爷,夫人吐血了!现在大夫来了两位,都在想方子呢!” 钟函只觉得眼前发黑:“什么?!吐血?!”他拔腿就跑,一路狂奔冲进了内院里。 “惠儿?惠儿!”钟函不可置信地看着燕惠苍白的脸,她的嘴唇十分鲜艳,似乎是染了鲜血。 两个大夫相继让下人去抓药,示意钟函出来。 燕惠依旧昏迷不醒,看着她苍白的小脸,钟函只觉得心疼。 “大夫?我内人她……” 一个年级稍长的大夫叹了一口气,道:“我猜想,您家夫人的疾病一直存在,不过调养得当,倒是延缓了病情。这次,可能是因疲惫,气血受阻,将血气郁积于内脏,受刺激之后,血气上涌,导致吐血,开一些老方子倒是可以……不过,这个病,有些难治。” 另一个大夫年轻一些,道:“这个病情,从目前来看,有些严重,或许是年轻之时身子骨就虚弱,若是开些厉害的药,也怕令夫人吃不消,所以还是多加调养吧。” 钟函皱起了眉,担忧道:“那能治好吗?” “……” 两个大夫对视了一眼,年长的那位道:“这个……若是日后小心养护身体,自然是可以延缓减轻病情的。” 两个大夫似乎不愿意多说,便离开了。 此时候,满庭院的花开的正好,芬芳的气味环绕在绿树之间,钟函一时间觉得落寞,怅然若失地看着湛蓝的天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天,你在惩罚我么。 钟函回到了燕惠的床榻旁,前些日子还稍稍红润的脸颊一下子就变得惨白消瘦,钟函知晓燕惠自打前年开始,总是着了风寒,他也无事便去买一些补药喂她服下,尔后问她身体好些了没,她都是笑吟吟地说:“中药有用呢,好很多了,浑身精神的很。” 后来邓二娘没事也做一些药膳,这么调理着,气色微微好看了一些,燕惠天生丽质,稍稍打扮,便是光彩照人,一如娇俏女子,钟函恼自己大意了,天天朝夕相处,都没有发现她的病情。 燕惠疲惫的睡着了,她的一头黑发如同绸缎般光滑柔亮,与她削尖的下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种明显的病态蔓延在她没有敷粉的脸上,和发白的指甲上。 钟函愧疚地牵着她纤长的手指,呢喃道:“惠儿,不要生病,不要生病,要好好的。” 燕惠的睫毛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醒过来。 钟函这几日天天便陪在燕惠的病榻之前照顾着她,几日下来,或许是老天开眼,燕惠渐渐好了起来,不再老是犯晕了。 大夫来了几趟,开了一些补血的方子,反复叮嘱要好好保养。 燕惠听话地咽下药汤,担忧道:“函,你不去书院吗?” 钟函吹了吹药汤,又舀了一勺放到燕惠嘴边,温柔笑道:“现在,你最重要。” 燕惠开心地笑了,病态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么说来,我倒是乐意生病,你天天陪着我,我也开心。” 钟函喂了她喝完了药汤,将药碗放在了一边,搂住她削瘦的肩膀:“只要你好起来,我便天天陪着你,我们秋天还要去锦和城呢,你要好起来了,才有力气收拾东西搬家啊。” 燕惠趴附在他的胸前,闻着熟悉的干净气息,呜咽道:“我怕……昏迷的时候,我做梦,梦见阿礼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我叫他,他回头,十分陌生地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了一般。” 钟函一震,低头道:“惠儿……” 燕惠抬头,泪眼汪汪:“函,你一直瞒着我的,便是阿礼失踪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说着说着,哭得急了,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钟函连忙扶住她,给她顺气。 燕惠呜咽了几声,眼眶红肿,抽泣道:“函,我好担心阿礼,他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钟函安慰道:“我,我托了一个朋友,这些天一直在找,后来有了消息,估计过几个月就回来了。” 燕惠抓紧了钟函的衣袖,睁大眼睛问:“那你的意思是,找到阿礼了?” 钟函笑道:“……是啊,是啊,已经找到了,也联系上了,小仪也知道了,可能要去小仪那儿待一阵子。” 燕惠舒了口气:“那便好,我当时就想,阿礼那孩子,怎么会……好了,我不会责怪他的,反正他回来了就好。” 钟函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安抚道:“是啊,回来了就好。” 韩王府,庭院,百花盛开。 韩懿站在乱红之间,长身直立,一头墨发肆意披散在背后。 暗卫跪在地上,低声道:“属下已经完成了任务,将信件翻找了出来,让燕惠看见,但是……”暗卫抬头看了看韩懿挺拔的背影,吞吞吐吐道:“她只看到了几封信,便发了病,被下人送回了屋。” 韩懿微微点头,沉声道:“目的达到了便可,信件归位了么,别让钟函看见。” 暗卫道:“属下都仔细检查好了,没有露破绽。” 韩懿转过身来,看着他道:“你做的不错。” 暗卫忙低下头,道:“王爷过奖。” 韩懿轻笑了几声,道:“那如今,燕惠情况如何。” 暗卫小心翼翼地看了韩懿一眼,道:“好了一些。” 韩懿眼神一厉:“什么?” 暗卫暗道不好,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据属下观察,这几日,钟琴师一直照顾着燕惠,所以,病情好转了一些。” 韩懿冷冷一笑:“罢了,反正也活不过几年,本王便不做计较。” 暗卫立马低着头,不再出声。 韩懿扬了扬手,让他离开,径自去了书房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98 ,查看着探子发回来的消息。 “什么?!” 韩懿一向沉静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错愕。 钟仪抱着厚厚的书本低着头从石夫子面前走过。 石夫子瞪着他:“动作快些。” “是。” 钟仪将书本放下,苦着脸翻开一本书,持着毛笔开始书写。 石夫子道:“不要苦着个脸,我让你做的,必当是对你有益的,心浮气躁,就给我好好静静心!”说完,甩袖离开。 钟仪目送着石夫子的背影,再次叹息。 这次,他不仅要将《琴师心得》抄完,还要将这些书本全部看完,顺带写下自己阅读的体会和感悟。 对了,一篇反思差点忘记了。 钟仪想不苦着脸都不行,闷闷地看了看窗外的天,又继续低头看书。 石夫子的方法的确不错,至少这一个下午,钟仪不是在苦恼和担忧之中度过的。 回了房间,花田掉了许多毛,尹子重正有些头疼地对着花田说话。 “喂,多吃些营养的,看你这毛掉的。” “喵——” “不要这么看着我,没用,下次就是傅三易来对付你了。” “喵呜——” 钟仪无语地抽搐着嘴角,看着满地的猫毛。 “它这毛掉的,是不是有些厉害了。” 尹子重无奈地站起身来,道:“估计是老了。” 花田一听,顿时炸毛,弓起身子,头一次对尹子重发火了。 钟仪连忙安抚,道:“好好好,花田是最英俊的猫,最漂亮的猫。” 花田扭扭屁股,不乐意地钻回了猫窝。 钟仪将自己的书本放在了书桌之上。 尹子重道:“怎么,又被罚了?” 钟仪点了点头:“嗯。” 尹子重有些同情的看着他:“还好我们要是犯了错,顶多跑个几圈,不像你们,握着毛笔写啊写的。” 钟仪苦笑。 尹子重道:“别这么笑。” 钟仪道:“怎么了?” 尹子重微微一笑:“有些丑。” 钟仪:“……” ☆、第七十一章 波涛迭起(二) 钟仪收拾了东西,快步走到了西荷居楼下。 傅三易正在楼下转来转去,看见他,连忙道:“怎么突然想要回去啦?我刚才都不敢看石夫子的脸色了。” 钟仪神色不定,道:“昨晚……昨晚我做了个不好的梦,我梦见……不说了,不说了!”钟仪抱着简单的行李,眉头紧皱,道:“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我必须回家看看。” 这时候,尹子重从楼下下来了,低声道:“你可以写封信回去问问。” 钟仪摇了摇头,神色晦暗:“不行,我等不及了。” 花田从钟仪的背包里探出头来,一双猫眼半眯半睁地看着尹子重。 两人见拦不住钟仪,便放任他回去。 傅三易从怀中掏出一袋小鱼干,在花田有些呆滞的猫眼前晃了晃:“傻猫猫,给你。” 花田眼前一亮,快乐地“喵——”了一声。 钟仪他们三人都笑了,阳光洒在三人俊朗的笑脸上,显得和睦而温馨。 或许这个时候,最为无忧无虑的,便是花田了。 钟仪不敢去见石夫子,离上次没过多久又再次请假,况且这些日子里,他的表现,想必石夫子对他已经有几分失望了。 此刻是早晨,大街小巷已经出现了早饭小摊子,钟仪随便买了几个包子,又买了一碗热粥给花田。 站在街边等待着马车,看见一对约摸七八岁的兄弟,奔奔跳跳地到了包子摊前,两个小孩子在口袋里翻来翻去,最后大一些的哥哥凑着几个铜板买了一个大包子,两人笑嘻嘻地将包子掰开,一人一半,捧在手里说说笑笑地从钟仪身边走过。 “……”钟仪看着他们离开,鼻子酸酸的,抬头看着渐渐升起来的太阳,他想起了多年前,他被钟礼“骗”去听说书的那次。那时候年少无忧,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都有一个总是陪伴在身边的人和自己分担。 一个卖橘子的小贩推着小车路过,钟仪记得那次,钟礼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塞了两瓣甜甜的橘子瓣到了他嘴里。 于是,钟仪走上前去,买了一小包,剥开橘子,放进嘴里,酸涩拥挤在口唇之间。 钟仪看着手中金灿灿的橘子,苦笑。 花田舔了舔嘴角,“喵喵”叫着,嘴馋地看着他手中的橘子瓣。 钟仪蹲下身来:“不甜,又酸又苦。” 花田甩甩尾巴,依旧用一双水亮的猫眼期待地看着钟仪。 钟仪无奈,喂了小小的一瓣给花田。 “喵!——”花田踮起脚来,两只小爪子搭在钟仪的膝盖上,顽皮地将剩下的橘子瓣全舔了一遍,再无辜的看着他。 钟仪:“……” 为什么花田不怕酸呢? 钟仪在阳光下眯着看着花田秃了一小片的毛皮,伸出手摸了摸,都能感受手指下薄薄的皮肉,钟仪有些担心,道:“花田,不许再貂毛了。” 花田抬眸,睁大着猫眼看着他。 钟仪笑了,摸着它粉红色的小鼻子。 一路上,钟仪都打开了车窗,任由温和清新的风吹进来,花田卧在他怀里,打起了小呼噜,似乎睡得十分安稳。 此刻,安都下了一场大雨。 花坛里开的娇艳的花朵都瞬间凋谢了,雨的湿意还残留在地板上,庭院里笼罩着一层阴寒之气,若是燕惠身体好的时候,大多是在雨一停,便和侍女们开始打理忙活了。 房间里,钟函缓缓地读着从河城巡抚府寄过来的信,燕惠带着淡淡的微笑靠在床上。 读完了,钟函道:“岳父岳母很担心,说是要过来看看。” 燕惠摇了摇头,脸色依旧面无血色,她道:“现在,我脸色不好,一眼便瞧出来了,不好。” 钟函轻轻握住她的手:“有些凉,放进去吧。” 为燕惠拉好了被角,钟函道:“好,到了你好了一些的时候,便让他们过来看看你。” 燕惠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叹息道:“怎么下雨了。” 钟函走了过去,拉上了窗帘,又点上了蜡烛,暖暖的光照亮了房间,道:“现在好些了吗?” 燕惠笑了:“好多了,函,你真好。” 钟函道:“你若是好了起来,我便才是真的好。” 燕惠垂眸,道:“总觉得,好不起来一样,昨晚半夜的时候,突然醒了,喉咙里一股血腥气。” 钟函担忧,道:“那岳母寄来的药有用么?” 燕惠道:“应该有用吧,小的时候我生病都是那位老大夫给我看的,他医术高明,我娘一直相信他,现在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还去找他。”说完,便笑笑:“我觉得,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99 若是这雨停了,我兴许就好了。” 或许是那位老大夫医术却是高明,燕惠服药过了几天之后,便再也没有咳血过,但是还是不能着凉。 雨一直下着,下的人烦闷。 燕惠身子好了些,便催着钟函去了书院,最近不知怎么的,书院的老夫子似乎有意无意地排挤着钟函,燕惠担心他们会借题发挥。 钟函一走,庭院里更是晦暗了许多,凋谢的花儿落在草坪上,看着十分可怜。 许是知晓了燕惠心情正是低落之时,老刘管家带着满脸喜气,道:“夫人!小少爷回来啦!” “……!”燕惠披着厚披风正坐在窗前,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庭院。 钟仪一看见燕惠,眼睛就泛酸,哭兮兮地喊:“娘亲!” 燕惠在惊喜之中都没有反应过来,怀抱着钟仪清瘦的背,哽咽道:“小仪?!真是小仪吗?让娘亲看看,让娘亲看看……” 钟仪抬眸,眼眶中盛满了泪水。 燕惠破涕为笑:“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像小孩子一样。”燕惠拿出手帕擦拭着钟仪的泪水。 钟仪担心地看着她憔悴的脸庞:“娘亲,你生病了?” 燕惠遮遮掩掩:“没有……最近天候无常,娘亲着了风寒。”她微笑地抚摸着钟仪的眉眼:“小仪,你长大了。” 钟仪歪头:“真的吗?” 燕惠点了点头,笑吟吟道:“小仪长得俊,比你外公清秀,又比你爹爹英气。”她摸了摸钟仪柔顺的黑发,道:“走远一些,我看看长了多高?” 钟仪便走到了不远处,燕惠笑道:“好好好,是个俊小伙,我们家小仪……咳咳咳……咳咳咳……” 燕惠突然低下头,用手帕捂住嘴。 钟仪连忙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燕惠挥挥手:“没……咳咳咳……没事。” 可是咳嗽似乎是突然和燕惠较上了劲儿,燕惠咳得越来越厉害,阿蓉端着药汤跨过门槛,看见燕惠低着头咳得满脸潮红,惊慌道:“夫人,夫人!快吃药!” 钟仪震惊地看着阿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便递给了燕惠,燕惠接过服下,钟仪连忙递过去一杯热茶,燕惠吞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好了些。 阿蓉连忙将药汤递给燕惠:“夫人,趁热喝了吧。” 燕惠很自然地接过,低头喝了起来。 钟仪等燕惠喝完了,才小心翼翼道:“娘亲,你生了什么病?” 阿蓉接过药碗的手一顿,看向燕惠。 燕惠掩饰地笑笑,面色苍白,道:“就是普通的风寒,咳得有些狠了。”说完,便眼神示意,阿蓉连忙端着药碗下去了。 钟仪不搭话,花田偷偷溜了进来,蹭着燕惠。 燕惠弯腰抱着花田,摸了摸它的毛:“咦?怎么掉毛了?”花田不乐意了,拱了拱屁股。 燕惠笑着抱住了花田,看着钟仪道:“对了,怎么突然回来了?放假吗?” 钟仪摇了摇头:“不是,请假回来的。” 燕惠颦眉:“好好的,为什么请假回来?” 钟仪看了看燕惠,低声道:“做了个噩梦。” 燕惠愣了愣,微微笑了:“怎么了,做了什么梦?” 钟仪垂目,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我梦见,娘亲生了大病,阿礼,阿礼……阿礼浑身全是血……” 燕惠吃惊地睁大了美眸:“怎么会做这种梦?!” 钟仪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梦见好多次了,有时候是阿礼,有时候是娘亲……娘亲,我找不到阿礼了,我好怕……” 燕惠抚摸着钟仪的脸颊:“乖孩子,乖孩子,不会有事的,娘亲就是些小风寒,咳嗽是以前的病根,现在天气凉,就犯了。”燕惠见他面色还是不愉快,便道:“放心,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知道吗?” 钟仪抬眸,看着燕惠憔悴的脸,心中苦涩,却微微笑了笑:“知道了。” 此时,燕惠心下一片冰冷,看来,阿礼是真的出事了。之前钟函说阿礼和小仪已经有了联系,不日便回来,可是根据小仪的话来看,他压根就没有找到阿礼。 想到此,燕惠哀伤,这到底是怎么了? 傍晚,钟函从书院里回来,看见钟仪,着实惊讶。 但是钟仪一扑到他怀里,钟函的眼睛就开始泛红了。 钟函问:“怎么回来了?” 钟仪扁扁嘴:“我回来看看爹爹和娘亲,我向你们了。” 钟函看着快要和自己一般高的钟仪,微微笑了。 小儿子钟仪回来的这一天,钟府终于迎来了一个欢庆的夜晚,而这,已经在大儿子钟礼,小儿子钟仪离开家之后,便是很少出现的了。 ☆、第七十二章 相忘 北晋,休城。 米录阁一片安静,十几个武将齐刷刷地跪在偌大的庭院里。 朔玉面色阴沉,坐在内室门口,深紫色的眼瞳死死地盯着一盆盆被送出的血水。 乌木床上,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着上身,毫无戒备地仰躺着,头部被牢牢缠绕上了白色纱布,他嘴唇泛白,精壮的胸膛上遍满了狰狞的伤口,有的甚至泛出了血肉,腹部还有个刚刚被缝合的大伤口。 几个御医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过了几个时辰,天都渐渐黑了下来,那一等御医才舒了一口气。 打开门,一股血腥之气涌出。 苏然道:“王,御医出来了。” 朔玉抬头,声音嘶哑:“御医,过来。” 御医们进了书房,苏然关上了门,在外面守着。 朔玉点燃了蜡烛,“嗞”的一下,房间稍微亮了一些。 御医们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由最有资历的老御医回答。 老御医低声道:“王,老臣细细观察了亲王的状况,皮肉伤倒是可以调理好,腹部的伤口需要谨慎养护,老臣保证大约三个月后,亲王身上的伤便可治愈。” 朔玉脸上淡淡,点了点头:“本王并未担心皮肉之伤,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伤么?” 老御医踌躇了一番,道:“王,亲王虽是落到了深水里,保全了躯体,可是……可是老臣察觉,亲王的头部有了肿块,现在开些消肿去瘀血的方子,具体情况,还是要日后观察。” 朔玉皱眉:“肿块?” 老御医答:“是的,这个肿块在撞击之后大多都会形成,若是肿块消除,自然便愈合好了。” 朔玉看着他闪烁的目光,看了看其他几位御医,严肃道:“你们呢,给本王老实说来,不要遮遮掩掩的!” 几人被他吓得浑身发抖,连忙道:“王息怒,王息怒,亲王负伤的确严重,但是微臣们对于治疗这些外伤倒还算是应手,但是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00 头部的肿块位置不对,若是严重了,估计……估计亲王……” 说道这里,几个御医都不敢说了。 朔玉大怒:“难不成会成了个傻子?!” 老御医胆战心惊地点了点头:“只是万一,王息怒。” 朔玉听了,当即大怒:“治不好要你们脑袋!给本王滚开!” 苏然在外面都听见了朔玉的大吼声,随即便是斥责和怒骂。 几个御医灰溜溜地走了,内室里点着灯,宫人们喂了钟礼一些流食,便关上了门。 苏然见他们安顿好了,吩咐了几句,看了看依旧跪在外面的武将,叹息。 “你叹什么气!” 苏然一惊,回头发现朔玉正通红着双眼站在自己的背后。 苏然低头,不作声。 朔玉冷着脸,走到他们面前,面色铁青,一脚狠狠地踹过去,一个人高马大的武将便被踹翻了,又垂着头跪了回来。 朔玉想到朔回遍体鳞伤,便更是恼火,这些毫无眼见的废物还抵不上半个卫九! 朔玉冷冷一哼:“你们这些日子,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带着军营里,亲王若不痊愈,你们也别再想带兵打仗了!” 说完,便甩袖离去。 苏然看着朔玉大步离开的背影,知晓他是恼怒,便低声道:“诸位还是请回吧。” 武将们摇了摇头,一个:“若不是愚将迟到,亲王也不会……也不会伤的如此严重。” “我等罪该致死。” “亲王骁勇善战,善用奇计,我等跟随亲王身边虽然不久,但早已十分钦佩。” “若亲王痊愈,愚将才能宽心。” 苏然顿了顿,道:“你们不必如此自责,亲王落入深水后,若不是你们拼命营救,想必,亲王也撑不到此时,还是请诸位将军回去吧,军营里面可不能少了统兵之人。” 好不容易劝走了这些高高壮壮的副将回去,苏然头疼地推门进屋。 苏然道:“王,该歇息了。” 朔玉不语,坐在朔回的床前,看他面无血色的脸。 苏然站在他的身侧。 过了一阵,朔玉低声道:“本王,这么多年来,苦苦找寻,才找到了王兄……如果王兄离开了,那该怎么办。” 苏然看着昏暗灯光下的朔玉,垂下的睫毛投射出淡淡的阴影,似乎发现了眼前年轻男子的脆弱一面。 苏然轻声道:“不会的,亲王不会有事的,老天让王找到了他,也必然不会让他轻易离开的。” 朔玉轻轻点了点头。 苏然又站了一会儿,出声道:“王,去休息吧。” 朔玉闻言,起身,看了朔回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便离开了。 几天过去了,朔回依旧没有醒来,气息甚至更加微弱了。 朔玉先是不受控制地大发肝火,把一干伺候朔回的人大骂了一顿,之后,便暗地派人召集了举国有名的几位名医,花了大代价去医治朔回,终于渐渐有了好转。 待到半个月之后,朔回身上的刀口在宫廷秘药的修复下,渐渐愈合结疤,脑后的肿块也消下去了一点,但是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朔玉此时正处理着朝政,日以夜继地铲除着最后的余党。里如,月石,东成三大家族相继垮台,迎来的,便是一个真正由王室集权的北晋王朝。 耀眼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灿烂的阳光普照大地,似乎,一个新的王朝时代,即将屹立在这片广袤繁荣的大地之上。 四月,北晋的天气渐渐温暖了起来。 米录阁种植着朔回母亲喜爱的花草,此时生机一片,似乎等待着房屋内的主人醒来。 这一天,朔玉带着苏然进了房门,打开了所有的窗户,阳光照射进来,洒在朔回的床榻上。 朔玉帮他理了理被角,苏然却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一只破破烂烂的铃铛。 “叮铃铃” 细微的铃声响起,微微的尘土从里面飞出。 朔玉皱了皱眉:“拿走,脏。” 苏然看看朔回闭着的双眼,对朔玉道:“微臣曾经观察过,亲王刚来北晋之时,似乎极其喜爱这个铃铛,每晚都拿出来看看,这些日子四处奔走,亲王甚至将它带在了身边,想必是十分珍惜的事物。” 朔玉看着这生锈的铃铛,和褪色的缎带,勉强道:“去翻新一下吧,若是王兄想要,便还放在他身边。” 苏然微微一笑:“是。” 苏然办事效率一向很快,一个时辰后,他重新回到了米录阁。 朔玉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这些日子,他闲暇时候就在这里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 “叮铃铃——” 苏然摇了摇铃铛,冲朔玉一笑:“你看。” 朔玉看着焕然一新的铃铛,红亮亮的缎带穿在色泽金黄的铃铛上,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十分夺目。 “叮铃铃——” 朔玉接过,细细打量,在上面发现了一个“仪”字。 朔回的睫毛微微颤抖、 清脆的铃声似乎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灵动的召唤,似乎,他的身体飘飞了起来。 “叮铃铃——” 朔玉把玩在手里。 朔回的眼皮开始跳动。 朔玉道:“这个‘仪’字是怎么回事?” “叮铃铃——” 又是一声。 苏然接过,细细看着这被磨得快看不清的字体,道:“这是南楚字体,的确是个‘仪’字,莫非……是他的弟弟,若我没有记错,那个钟仪便是亲王在南楚的弟弟。” “钟仪?”朔玉重复道。 “唔……”一声低哑的**。 朔玉和苏然同时反映过来,立马围在朔回的床榻之前观察着他。 “小……小……” “王兄在说什么?”朔玉轻声问。 苏然不回答,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小……小仪……” “小仪……” 朔玉和苏然对视,神色复杂:“……” 朔玉若有所思,拿起铃铛,摇了摇。 “叮铃铃——” “叮铃铃——” “不……小仪……”朔回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大。 苏然示意朔玉:似乎有用! 朔玉便一边摇着铃铛,一边轻轻用南楚语道:“钟仪,钟仪。” 似乎真是有感应一般,朔回的手指的末端开始微微颤抖。 接着,短暂的一段**之后,睡在病榻上许久未曾清醒的人,微微睁开了一双紫色瞳孔的眼睛。 一片模糊。 看不清楚。 小仪呢? 不对,小仪,是谁? …… 不对,错了,不该是这样。 很疲惫。 朔玉失望的看着朔回又陷入了昏迷。 苏然道:“至少,这是个好兆头。” 朔玉点了点头:“希望,他能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01 尽快好起来。”他看着手中的铃铛,心里又有了一些思量。 果然,在一个明媚的午后,米录阁的仆人带来了好消息。 “亲王醒啦!” 朔玉惊喜道:“醒了?!” 他甩开后面的一干文臣,范文子无奈地看着他离开,拦住了文武百官,沉稳一笑,其他人就消停了。 朔玉的心口“噗咚”直跳,他一路狂奔,看见了米录阁外,苏然笔直站在门口的背影。 “王兄!王兄!”朔玉冲进房内。 内室,一个披散着一头黑发的男子正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铃铛。 听见动静,他冷冷抬眸,打量着朔玉。 朔玉的笑容冻结在脸上。 他回头看了看苏然,苏然亦是看着他。 ☆、第七十三章 崛起 虽然朔回苏醒了过来,但是对于朔玉来说,他 “苏醒” 的内容有些不全面,或者可以称之为——失去了部分的记忆。 而又令朔玉一派人高兴的是,朔回失去的,是他在南楚的一些不重要的记忆,而他年幼之时模糊的记忆倒是回来了,近来,前几个月征战四方的事迹也是清清楚楚。 不过,他的性子也有些变化就是了。 朔回醒过来的当天夜晚,米录阁外就赶来一批武将,嚷嚷着要探望亲王。 门外的十几个侍卫“刷”地一声,亮出雪亮雪亮的刀刃。武将不满,却不敢再声张了。 朔回正倚着高背椅子发呆,而那只铃铛被他留在了床铺之上。 听见了喧闹之声,朔回皱了皱眉,迈开长腿,推开门。 “哗啦——” 门开了,朔回亲王安然地站在阴影里,门边的灯火明明灭灭,照出了他坚毅的轮廓。 武将们见到了朔回,热泪盈眶:“亲王!” “将军!” 朔回似乎有些不耐烦,听着武将们说了几句感恩戴德,赞美夸奖的话,便冷冷道:“今儿嘴上是都抹了蜜糖了?这不是你们这些人该说的话,给我滚回去。” “……” “……” 一行人鸦雀无声,傻傻愣愣地看着变得有些不对劲的朔回。 “亲王?”一个平日里较为受朔回器重的据点兵长小心翼翼地出声道:“您,痊愈了吗?兄弟们等着您回去练兵呢。” 朔回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们请回吧,本王还有事。” 武将们踌躇了一番,在朔回冷冽的目光之下,武将们悻悻地走了。 朔回吩咐了门口的侍卫,关上了房门。 他笔直地站在穿衣镜前,一向深邃的眼眸里露出些迷茫的神色。 镜子里,是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个头很高,躯干有力而匀称,肩膀处有一个神秘的图腾纹身,在灯火之下,不甚清楚。 朔回眯起了眼睛。 他睡了有多久,怎么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呢? 夜晚,内室亮着灯火,一个高挑男子迷茫地看着自己,而一只铃铛,正孤零零地躺在了床榻的角落里。 几日之后,朔回再次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无论是练兵,巡视,还是安抚民心,都表现出了卓越的能力与非凡的智慧。 他每次凯旋,都在一身戎装外披着一件猩红色的披风,故这个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这几次巡视,朔回依旧是老装扮,但是那条猩红色的披风上用金色细细描绘出了北晋王朝的徽章,低调又张扬。 凡是拥护朔回亲王,也就是当朝的镇西将军的人,无不知晓,朔回亲王的背后,便是北晋的王室,或者说,北晋王室的烙印,已经镌刻在了朔回的身上。 然而,即便是带有明显的王室气息,朔回亲王依旧深受百姓的爱戴,有些人士专门总结了当朝几位风云人物,提到朔回亲王,便是这么评价的:一来他协同着王上铲除了威胁着北晋国事,搜刮民脂民膏的三大氏族,功不可没;二是他英明神武,有勇有谋,其带兵虽然未有老将的老练和成熟,但是灵活机敏,不按常理出牌,善于使用奇计和鼓舞士气,很有领兵统帅的天赋;三来,便是其神秘高贵的身世,他是王上的长兄,原先在军校磨练时十分低调,民间也并不知道这个人物,然而他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了民众的视野之中,且掀起了北晋的大风大浪,不得不说,具有着传奇色彩。 民间的人对此津津乐道,此事传到了范文子的耳中,他随即派人写了新的剧本,卖给了休城中的说书评书之人,很快,舆论被煽动起来,朔回亲王的名声,开始被人更加广范围地知晓传播。 眼见着目的达到,朔玉便一项一项地着手实施着改朝换代的大动作。 一日,朔玉站在高处,俯视着在庭院里舞刀弄枪的朔回,低声问范文子:“文子,你觉得,王兄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 范文子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自然是真的。” 朔玉道:“何以见得?” 范文子摊开手掌——那个唤醒朔回的铃铛,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范文子道:“若是放不下南楚人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又或者是同他那位南楚弟弟的手足之情,想来,亲王在此次醒来之后,必当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朔玉眸色微动:“这倒是,难不成,王兄连他同我之间的协定都忘了……不过,这样也好。”朔玉看着庭院里潇洒的身影,道:“如此一来,王兄便落叶归根,安安心心地做一个亲王。” 范文子微微笑了:“此次亲王剿杀东成禾有功,将那些最后的叛党杀得片甲不留,应当加官进爵才是啊。” 朔玉眯起眼睛,看着屋檐处闪耀的阳光,道:“本王,要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他沐浴在夕阳耀眼的光辉里,一双紫眸深邃而坚定。 范文子一听,面色肃然,退了几步,行了大礼,额头触地:“愿为王效劳。” 朔玉转头,看着范文子规矩地匍匐在地上,微微一笑。 朔回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提着一把长剑,站在他们身后,神色淡淡地说:“喂,范文子,你做什么。” 朔玉连忙扶着范文子起来,范文子优雅地整理了衣着,丝毫不见慌乱:“亲王怎么上来了。” 朔回嗤笑:“你们看了本王半天,以为本王发现不了?” 朔玉若有所思,走到栏杆前:“那么……王兄是从何处上来的?” 范文子听闻,亦是好奇,他们便站在楼梯口的前方,而朔回所在的地方,便是栏杆旁。 朔回哈哈笑了,递给他们一个眼色,将长剑往地上一掷,那长剑便入木三分,牢牢地扎根在地上。 朔回轻巧地一个跳跃,便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王兄当心!” 朔玉和范文子都是一惊。 却发现庭院里的朔回已经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02 稳稳落地,拔出长剑,向他们看了一眼。 朔玉看着朔回挺拔俊朗的背影,呢喃道:“如此看来,王兄的武术底子似乎不错。” 范文子淡淡笑了:“南楚的阚元阁自古便是有名的。亲王一年以来都带着卫九和卫十六,自然更上一层楼了。” 朔玉听到这里,叹息道:“可惜了那两个忠心的年轻人。” 范文子道:“卫氏之人的确忠心,但是王也不可太过信赖。”范文子清润的双眼别有用意地看了朔玉一眼:“哪怕是朔回亲王,王上也还需谨慎。” 朔玉面色冷却了下来,许久,范文子依旧看着朔玉,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朔玉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范文子展颜一笑,温润儒雅,聪慧绝世。 五月八日,民众都前去了休城南边的大天坛,占卜的国师在太阳下祈祷,将要把一个月前的国师与天神对话得出的的星象公布给举国的虔诚之徒。 神秘悠远的号角声吹起,古老的鼓声敲响,踏着乐器的节拍,巫师们举行了问天的仪式。 正午,鼓点声停止。 一双颤抖地手打开了水晶盒盖。 国师一头雪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发出光芒,他站在了天坛的高塔之上,用洪亮的声音大声宣告: “帝星降临到了北方星位,此乃大吉之兆,是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景象,看来,我大北晋,将自此盛世太平,永代昌盛!” 举国欢呼,为了这个数十年来从未出现过的吉兆,民间云,此乃帝王降临的征兆,北晋龙气旺盛,自当从此兴盛! 待到舆论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朔玉便大刀阔斧地开始了工作。 朝廷里的人马不停蹄地下派到各个地方,将各地的官员收拢到了一起,个个重新考量,不合格的,便直接换上了新的血液。 如此一番调动,无作为的,吃软饭的,便一个个地被刷了出去。 官员制度的改革,并不是一下两下就可以完善好了的,但是王上的作为,已经表露出了北晋王朝的官方态度,百姓还更加欣赏年轻敢为的官员,迂腐的中立派也渐渐被排挤着,从中央到地方,渐渐也没有了安身之所。 朔玉冷冷地看着红笔写着的花名册,道:“朝廷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是该要些报酬了。” 玉印一盖,所有的争辩,都成了定局。 六月十日,天大晴,万里无云。 休城全城都笼罩在一片威严的压迫之下,王室的天坛上响起悠远的乐器声,士兵们排列整齐,严守在各个街道,各个路口。 将军们带上了军刀,文臣们拿着玉牌,垂着头聆听着北晋最尊贵,最有权力的人的宣告。 “朕自今日起,定年号为平,朝代为开宇,以求北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众臣朗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一天,休城的石匾被重新雕刻,刻上两个大字“晋安”。 这一天,北晋自立为国,温布侯自封为帝王,历称晋景公。 ☆、第七十四章 暗流涌动(一) 北晋嚣张的态势令四国的局势变得更加紧张,一时间,流言四起,谋士们往返各地宣讲看法,对于北晋的下一步动作纷纷关注猜测。 %南楚,希宫,陈店。 南楚的都城在南方有“鱼米之乡”美称的希宫,而南楚王朝的心脏部位,便是在希宫的中心区域——陈店。 陈店中有一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地方,便是鬼斧神工的云山。地势并不高,每逢月圆之日,便由白鹤自远方飞来,引项而歌,其声动听婉转,回荡在山上,久而久之,便有了传说,道:云山之上,仙人所居,月华清明,白鹤继归。 相较之与北晋皇宫的气势磅礴,雄伟壮阔,南楚的宫殿虽然少了一分霸气,却多了几分绮丽端庄。 宫殿依云山而筑,占地广阔,楼台亭阁,金瓦白砖,阶梯皆为红色玉石所成,踏之有清脆脚步之声,楼宇之间,又有红色廊桥从高空中相连,山下有湖,湖中开满常年不谢的白色睡莲,清香四溢。 此次早朝,文臣们唾沫横飞,又各自吵得不可开交。高位上的人倒是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怡然自得地听着大臣们的“激烈辩论”。 眼见着一个时辰过去了,身边的高公公凑到曲沧身边:“王上,到时间了。” 曲沧微微点头,抬手在空中虚压,朗声道:“各位爱卿,可有了结论?” 或许是方才说的尽兴了,现下关于北晋的论题,大臣们很快站好了队,领头之人站在了最前头。 陈迪是他父亲告退之后,新接替上来的文臣,曲沧倒是愿意听听他的意见。 陈迪出列,道:“若论及军事,北晋的确略胜于我南楚,但是在民生,财力,物力,人文之上,我们平分秋色,依臣所见,北晋这些年刚刚平定了内乱,此时大张旗鼓的称帝,或许另有所图。” 曲沧道:“爱卿的意思,莫非是说北晋意图进犯别国?” 陈迪摸了摸胡须,稳稳一笑:“正是。” 此话一出,便又有人窃窃私语。 曲沧道:“诸位有何异议?” 孙望亚出列,大声道:“臣以为此言差矣。” 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 孙望亚乃南楚老臣,眼神独到犀利,无论是多么狂傲的官员都敬让他三分。 曲沧颔首,道:“还请孙老详说。” 孙望亚肃容道:“老臣曾多次翻阅最近的文案,发现北晋的那名朔回亲王是从西宋的一所军校所出,暂且不说老臣对于这么一位突然出现的……亲王?——老臣一直怀疑他的身份。 当然,言归正传,老臣认为,北晋去年在与西宋的边界处的小峡谷处剿灭了一窝土匪之后,两国便暗中有了动作,从长远角度来看,我们应该提防着这两国联合在了一起,若是北晋和西宋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后果难料啊。” 孙望亚有些苍老的声音掷地有声,一时间,众人沉寂。 曲沧沉声道:“孙老果真深谋远虑……本王曾有过同东丹结好的想法,孙老认为如何?” 孙望亚道:“此法甚好,老臣不日便将上奏商议此事。” 陶和志道:“王上,陈大人方才所说有理,臣觉得,与其静观其变,不若做好准备,若碰上好机遇,不如先发制人。” 曲沧点头道:“本王知晓,待会儿讨论此事。” 之后便又议论了一些南楚国事,不久散了早朝。 孙望亚,陈迪,陶和志等大臣被留在议政房继续议事,议政房就设立在大殿之后,宽敞明亮。 又过了一个时辰,各个大臣相继才出来了。 曲沧坐在银木椅子之上,仰着头看着嫣红色的金丝天花板。他的书案之前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03 堆着厚厚的文案奏章,还有方才那几位刚递上来的。 王贺推门进来:“孙大人他们走了。” 曲沧眯着眼点了点头,伸了伸胳膊,懒懒道:“过来,给本王揉揉肩。” 王贺顺从地过去了,给曲沧按揉着肩膀。 曲沧享受似的闭上了眼,低声道:“散因那孩子呢。” 王贺道:“在看书呢。” 曲沧微微颦眉:“他很喜欢看书?这个年龄,该到处拜访一些名仕了。” 王贺微微叹气:“散因,虽是聪颖,无奈还是傲气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那时候来希宫没有看管他的缘故,越大越不听话了。” 曲沧睁起眼睛,转头,拉住他的手,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道:“怎么,后悔了?” 王贺低下头,看着曲沧的双眼,微微一笑:“没有。” 曲沧并没有赏封王散因一官半职,但是给了他更大的权利,譬如宫廷里的藏书阁,他可以自由出入,因他少有才智,聪颖矜持,官员自然也没有将他拒之门外,连孙望亚都愿意亲自教导他一二。 王贺现在担任的便是曲沧的一名近身文官,有的时候忙碌,便陪同着曲沧废寝忘食的处理公务。 两人年少便是知己,可是王贺一心想做一名琴师,而曲沧却想要在他们毕业之后便将王贺带去陈店,最终他们因为一些矛盾不欢而散。 然而曲沧又是何人,费了一番精力,倒还是将王贺心甘情愿地锁在了身边。 有的时候,看着王贺因公务缠身,疲惫入睡时候的容颜,曲沧心中愉悦,又得瑟地泛起了对韩懿的同情之心,写了几封信寄去了安都韩王府。 夜晚,祝纹在厨房里忙碌一番,系着棉布围裙进了大厅。 “散因,吃晚饭罢。” 王散因懒懒地“嗯”了一声,放下书本坐在了饭桌之前。 王府并未有其余的人,只留了几位下人仆役做些粗活儿,一些事务还是他们亲自动手,何况,王散因习惯了他表兄的照料,更是不乐意吃厨师做出的菜肴。 祝纹换了身款式宽松的紫色长袍,给王散因盛饭。 雪华从外面跑了进来,蹲在猫食盆之前。 他们二人一猫的生活没有丝毫变样,王贺在王宫不经常回来,而他们二人早已习惯了只有彼此的生活,如此,倒还是美满。 王散因道:“父亲今日回来了一趟。” 祝纹道:“哦?什么时候?” 王散因淡淡道:“你去了琴师苑的时候,他让我明日要去一趟孙老府上,中午便不回来吃饭了。” 祝纹道:“知道了,今晚沐浴吗?” 王散因点了点头,看了看在外面打了好几滚的雪华,道:“雪华也要洗洗。” 雪华抬头,水亮亮的蓝眼睛看着二人:“喵——” 两人对视一笑,烛光之下,十分温馨。 “喵!” 花田气呼呼地用屁股对着钟仪。 钟仪有些尴尬:“花田——我不是才回来吗,别生气了。” 花田已经不理他。 一人一猫站在西荷居下,人来人往都纷纷侧目。 抱着高高书堆的傅三易路过,看到熟悉的身影,艰难地从书堆后露出头来,一脸惊讶道:“咦?你回来啦?怎么不上去?” 钟仪看见他的造型,忙道:“你别乱动,万一……” “哗啦啦——” “书倒掉了……” 傅三易:“……” 钟仪:“……” 机敏地跳到了远处的花田摇了摇尾巴。 于是花田的“离家情节”消除了,它快速的上楼,拽着还没有睡醒的尹子重来到了楼下搬书搬行李。 尹子重打着哈欠,搬着高高的书堆。 钟仪提着行李,心惊胆战。 幸而,人家武生就是不一样,经历了三层楼的颠簸,还是平安无事的上了楼。 尹子重躺在床上,花田“喵呜喵呜”地在他身上踩来踩去。 傅三易坐在椅子上喘气:“我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钟仪放下了行李,道:“我父亲一听说我夏季就要考宫廷琴师,就不留我了。” 傅三易道:“那你可得通过,否则多不划算。” 尹子重道:“既然回来了,便用心学吧。” 当夜,钟仪收拾好了,躺在床上发呆、 尹子重最近似乎很是疲惫,早已经进入了梦乡,平稳地呼吸着。 花田最近有些粘人,扒在他的腿边打呼噜。 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钟仪十分担心燕惠的病情,或许是钟仪回去了,燕惠心情好了一些,平日里有说有笑的,可是还是咳嗽,偶尔瞥见她的手帕,上面都带着淡淡的血丝。 钟仪心塞,想起钟函最后的叮嘱,又觉得自己不可以再耗费时光,在徒劳的等待之中。 等到他结束了考试,便去河城找外公他们帮忙,一想到钟礼,他又觉得心烦意乱。 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是否平安……可是,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离开呢?钟仪辗转,最后还是收敛心神入睡了。 然而,他操的心思显然是远远少于他的父母的。 安都天放晴了,燕惠和侍女出了门散心,钟函便去了韩王府找韩懿询问是否有新消息,结果进了屋,侍卫让他等着,等着等着,有个管家模样的人道:“钟琴师,见谅,王爷出远门了,估计近日不回来,这是王爷留给您的信。” 钟函疑惑,还是接过了信,道:“他去哪儿了?” 管家微微一笑,不作答。 钟函方觉自己唐突了,道:“告辞。‘’ ☆、第七十五章 暗流涌动(二) 此时正值夏季,万物生发,蚊子也多了起来。 花田无聊的肚子趴地,四肢平摊,尾巴也贴服在地面上。 傅三易缩在阴凉的地方,全神贯注地复习着书本,嘴里念念有词,全是些咬文嚼字的难懂古文。 钟仪此刻也在高高的琴楼顶层,吹着难得的一阵凉风。 从这里,可以看见武生的那栋楼,尹子重正站在最前方打着虎拳,一排排武生整齐地站着,个个孔武有力,挺拔高挑,十分养眼。 临近锦和苑的考试,无论是天天舞刀弄枪,个头高大的武生,还是平日文绉绉,斯斯文文的书生,又或是钟仪这类天天熏陶在琴瑟之声里,忙着作曲编曲修曲的琴师,如今个个都悬梁刺股,发奋苦读。 难得有如此的闲暇,钟仪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下楼准备吃饭的时候,钟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亭亭玉立在琴楼门口,一袭清新的淡绿色纱衣,墨色的长发简单的梳了起来。 “妗语?” 钟仪有些不确定的问。 倏尔,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04 白妗语回眸,轻轻一笑:“小仪哥哥,好久不见。” 白妗语是越长越标致,气质很好,看起来清新优雅,又不失俏皮。 钟仪有些惊艳,笑了笑道:“刚从西宋回来?” 白妗语笑着点头:“是啊,将近一年了,学了不少东西。一路上回来,碰巧来看看你。” 钟仪道:“去吃晚饭吗?” 白妗语道:“好呀,我也有些饿了。” 两人并肩往南门走,找了一家味道不错的饭馆,要了一间靠窗子的雅间,就等着菜肴呈上来了。 白妗语道:“我方才看见好多人都聚在***拳,这是怎么了?” 钟仪答道:“是最近要考试了,你看到的是锦和苑的武生,他们现在每天都起早训练呢。” 白妗语道:“那还是有些辛苦呢。” 很快,菜肴上来了。 钟仪见白妗语点的都是素菜,指了指一盘清淡的清蒸鱼,道:“不吃鱼肉吗?” 白妗语摇了摇头:“在西宋天天吃鱼。” 钟仪来了兴趣,道:“西宋有湖吗?” 白妗语笑道:“自然是有啊,难不成是沙漠吗?” 钟仪摸摸鼻子:“不都是说西宋那边有些干旱么。” 白妗语咯咯笑了,道:“有湖,而且不少,不过也有游牧民族,我们这一年去了不少地方,在一个小镇带了不少时间,大部分午餐都是鱼,吃得都成猫了。” “哈哈哈,”钟仪笑道:“除了鱼,还有什么?” 白妗语道:“还有烤羊肉啊,涮羊肉啊,羊肉汤啊。” 钟仪悄悄地将羊肉片移到了自己这边:“除了羊肉呢?” 白妗语道:“有的时候也会吃一些牛肉,也会有很少的海鲜,大部分食物都是以肉食为主,对了,我有没有长胖啊?” 白妗语微微歪着头,眼睛圆圆亮亮。 钟仪脸颊微红,道:“……没,没,没有胖。” 白妗语好心情地眨眨眼:“怎么了,小仪哥哥害羞了?” 钟仪夹着青菜给她,红着脸道:“你……我娘说,女孩子还是多吃些蔬菜吧。对了,锦和城的水果很不错,带些回去吧。” 白妗语撒娇道:“那你晚上陪我吧?” 钟仪又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好,好的。” 两人吃完饭的时候,都已经渐渐天黑了。 锦和城的夜灯都亮了起来,路上的行人大多是锦和苑的学子,自然是男子居多,看见白妗语这般美貌的女子,都纷纷侧目,看见她身边站着的钟仪,又心有不甘的收回了目光。 钟仪领着白妗语在人群中穿梭,到了最为繁华的一条小街道,白妗语心奋地四处张望:“咦,那不是我们上次买糖葫芦的小摊子吗?还在那儿呢!” 钟仪道:“是啊,”随即感叹道:“一年过得好快啊,不过一些事情还是没有变。” 刚说完,钟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心情有些低落了。 白妗语敏感地察觉了钟仪的不对劲,轻轻道:“怎么了?” 钟仪抬头,微微一笑:“没什么。继续往前走吧,带你去买些水果还有零食。” 白妗语道:“好啊。” 故地重游,又是心上人相伴,白妗语觉得愉快而满足,一条街吃了下来。 白妗语让钟仪看看自己的脸颊:“我长胖了吗?” 钟仪哭笑不得:“怎么会。” 白妗语摸摸自己光滑的脸颊:“总觉得吃完脸就胖了。” 钟仪笑道:“没有,你还是鹅蛋脸。” 白妗语道:“小仪哥哥,你还知道我是鹅蛋脸?那你呢?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脸吗?” 钟仪有些迷惑:“什么脸?” 白妗语哈哈笑了:“瓜子脸哦。” 钟仪脸涨得通红:“哪有,哪有说男子是瓜子脸的!” 白妗语眨眨眼睛,开玩笑道:“那么,是大号的瓜子脸?” 钟仪:“……” 白妗语连忙拽住了钟仪的衣袖:“别生气啦。” 钟仪被她弄得团团转,只好道:“我们回去吧。” 白妗语道:“不好。” 钟仪看了看路尽头,道:“好吧,那再玩一会儿。” 结果,这一玩,就玩到了小摊都收摊的时候。 白妗语看着天上的星星:“好吧,看来我是该走了。” 钟仪道:“你住在哪儿,我送你。” 白妗语淡淡一笑。 走到了锦和苑的北门,有一队车队停在那里,每个车顶旁都带着火把,倒是明亮。 白妗语道:“小仪哥哥,那我就回去了。” 钟仪看了看白妗语身后的车队:“你晚上,不会还要赶路吧?” 白妗语道:“是啊,日夜兼程呢。” 说完,冲他笑了笑:“很快会再见面吗?” 钟仪道:“等我考完了宫廷琴师,就去找你吧。” 白妗语好心情的笑了:“行。” 看着白妗语绿色的身影上了车队的中央车,自己目送着车队离开之后,才掉头往回走。 回到了房间,尹子重正坐在床上看书。 钟仪脱下外套:“老尹,看什么呢?” 尹子重道:“武术秘籍。” 傅三易推门进来,道:“哟,有情人约会回来了。” 钟仪:“……不是,只是朋友。” 尹子重瞥着钟仪:“哦?” 尹子重这个“哦”很有味道,尾音上扬,又带着淡淡的戏谑。 钟仪想了想,抱着花田,道:“可能是比朋友还要进一层?” 傅三易摇了摇头,道:“哎呀,”他看了看尹子重,道:“我就是说嘛,怎么看,他们都像是过家家一样,那像是一对有情人眷侣。” 尹子重了然地笑笑,低头看书。 钟仪语塞:“我和妗语,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傅三易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想象的哪样?过家家?” 钟仪:“……” 这种话题上,钟仪完败。 话说到白妗语那边,车队马不停蹄地向安都驶去。 六天后,白妗语到了安都。 白府,正厅。 白昼正和白廷坐在一大张桃木长桌前,上面都堆满了公文和书案,两个大柜子也大敞着,白廷看着白昼随性的模样,皱眉道:“记得锁上柜子门,里面的东西都得保密,很重要的。” 白昼拿着朱红色的笔在勾勾画画,一双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廷:“先等你的批阅速度超过我再说吧。” 白廷冷冷一哼:“你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可不要给我捅娄子。” 白昼将公文一扔:“好啦,那我就不看了。” 说完还真的潇洒起身,白廷狠狠地瞪着他高挑的背影:“喂!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白昼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去。” 他推门,刚好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05 白妗语准备进门。 两人目光相接,又各自错开。 白妗语看着他离开了,便关上了门,看着坐在一堆高高文件之后的头疼的白廷,微笑道:“二哥,我回来了。” 白廷看见她,惊喜道:“你回来啦!” 白妗语微笑着说:“二哥,你这么惊喜的模样,我还是很少见到的啊。” 白廷走过来,笑着道:“西宋那边怎么样?” 白妗语道:“留了几个有用的在那儿,现在站稳脚跟了,过两个月就带人过去。” 白廷点了点头。 白妗语看了看长桌上的堆得极其夸张的文件,道:“二哥,你最近是接了什么单子,这么多事情?” 白廷叹息道:“别提了,你三哥不听劝,到处买了地产,说要开新铺子,看着他忙,我也只好帮帮,哪知道事情越来越多,都忙不完了……如今,也只能说你三哥眼光独到,他说的话,还真是应验了,主街那几条铺子,就让他管了。” 白妗语扯扯嘴角:“他可不是我三哥,而且,二哥,你怎么还惯着他啊,他那个性子,哼,都是父亲惯坏的。” 白廷无奈,道:“也不是……“ 白妗语摆摆手:“我不听了,我有事情要说。” 白廷道:“好罢,说什么。” 白妗语示意他凑近。 白廷附耳,白妗语轻声道:“还记得北晋人托我们的事情吗?” 白廷道:“那个钟礼?” 白妗语点头:“我在西宋看见他了。” 白廷不解,道:“他跑西宋去做什么?” 白妗语深吸一口气:“他,似乎是北晋的亲王,来和西宋的外交使者谈判的。” 白廷震惊。 两人沉默一番,白廷道:“最近北晋动静很大,若是同西宋有了什么勾结,恐怕对南楚不利……这件事情不可以隐瞒了。” 白妗语道:“我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去韩王府找韩王爷。” ☆、第七十六章 暗流涌动(三) 白妗语换了身庄重的衣服,同白廷一起去了韩王府。 韩王府的大门不是谁都可以进的,白廷递了两道玉牌,又亮出了白家的名号,管家才眯着眼打量:“哦?白家的二少爷。” 白廷微笑道:“是的,还请知会一声。” 管家摇了摇头:“王爷近几日都不在府中。” “什么?”白廷和白妗语对视一眼,白廷道:“此事十万火急,可否捎带一封信给王爷?” 管家笑了一声:“什么事情?可否稍微透露一些。” 白廷沉下脸:“此事干系重大,可不是说着玩的。” 管家重重地“哼”了一声,刚要说话,便远远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向这边走了,心中暗道:怎么偏生是这个节骨眼来。 钟函看着一辆阔气的马车停在韩王府门前,以为是韩懿回来了,走上前去,却是两个年轻人站在门前同管家说话。 管家见钟函来了,便道:“钟琴师来啦,王爷现在不在府上。” 钟函略微有些疑惑:“前几天来便不在府上,还没有回来吗?” 管家有些踌躇,走近钟函低声道:“您没看信吗?” 钟函道:“看了,可是……他不是说大约最近这段时间回来吗?” 白廷此时正装作打量着大门上的门扣,实际上却是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声。 管家道:“或许是路上有些事情耽搁,说不准,还是过些天再来吧。” 管家对着钟函使着眼色,钟函会意,道:“那便告辞了。” 白廷便走上前,道:“那我们何时可以见到韩王爷。” 趁着管家分心的时候,白妗语喊住了钟函。 “钟叔,稍等。” 钟函回头,道:“你是?” 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少女,钟函有些惊讶,笑道:“妗语吗?这么大姑娘了?” 白妗语很得体地笑着:“钟叔还是一样年轻。” 钟函微微笑了:“好久不见了,来这里有事吗?听闻你上次还去看望了小仪?” 白妗语道:“是陪我的二哥来的,上次看小仪哥哥那还是去年的事情了呢,这次路过锦和城,我也去看望小仪哥哥了,我觉得……和小仪哥哥在一起很愉快。” 钟函神色微动,忽然想起了燕惠之前说过的话,便笑的温柔:“下次小仪回来,便让他去找你,安都也有不少地方风景很好。” 白妗语咯咯笑了,道:“那自然是好的。” 说了几句,两人告别了。 白妗语转身,白廷正站在门口,管家似乎已经进去了。 两人上了马车,白廷道:“钟琴师为何来找韩王爷?” 白妗语道:“似乎是要好的知己,还记得那次我是怎么租下了韩王爷的铺子的吗?” 白廷想了想:“桐木琴?” 白妗语笑道:“当时韩王爷看了看,只是摸了摸,便知道是从东丹运过来的。” 白廷道:“韩王爷倒是对琴有些研究。” 白妗语笑笑:“王爷,都是用惯了好料子的,幸而,似乎是钟琴师那时候缺一把,于是我便送了两把。” 白廷喝了一口茶,道:“那便是收下了,看来,钟琴师和韩王爷关系不一般呐,想来韩王爷那般心比天高的人却也会因为知己将就。” 白妗语道:“二哥,你方才听到了吗?钟琴师似乎来过了几次,况且看管家的表现,似乎是和钟琴师有些熟悉。“白廷看着白妗语,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若是进不去,便……” “没错,”白妗语狡黠一笑:“不若写一封匿名信,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钟琴师,再让他去找韩王爷,我倒是不相信,出了这种事,他一个人可以扛下来。” 白廷点了点头,摩擦着茶杯,道:“我有一个直觉。” 白妗语看向他二哥。 白廷垂眸一笑,看着飘拂在水面上绿色茶叶:“你说,钟函,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钟礼的事情了,否则,怎么三天两头地去韩王府?” 白妗语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平日来往多。” 夜晚,难得的清凉,钟函和燕惠围在桌前吃饭,燕惠最近身体好了些,却仍旧是有虚汗,想来是她母亲寄来的药有用。 燕惠道:“这小蚊子有些多,恼人。” 钟函放下筷子,道:“要不要去屋里面?” 燕惠摇摇头,道:“不必了,屋子里有些闷,外面凉风吹快活。” 钟函叮嘱道:“可别着凉了,现在你的身子可不能马虎。” “别这么小心,我自己都担心了。”燕惠道:“阿蓉,把我的薄纱衣拿来吧。” “是,夫人。”阿蓉离开了。 燕惠道:“今天,你去韩王府了吗?韩王爷回来了吗?” 钟函叹气道:“没有,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06 他还没有回来。” 看着钟函苦恼的模样,燕惠道:“没关系的,总会有消息的,阿礼说不定哪天会突然回家了呢?” 钟函想象了一下,道:“意外之喜吗?” 燕惠笑了:“怎么不可以呢?” 两人试图往好的方向走,渐渐地似乎放松了起来。 钟函已经想到钟礼回来,一家人在锦和城的选址问题了。 燕惠道:“还是选靠近锦和苑的那块吧,小仪以后说不定也可以在锦和苑任职呢。” 老刘管家递了一封信过来:“老爷,这是插在门缝里的,是一封匿名信。” 钟函微微抬眉:“哦?匿名信?” 接过来,看了看信封,干干净净,没有一个小小的字或者是标志。燕惠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打开看看吧。” 钟函点了点头,撕开了信封,露出一张材质不错的纸。 燕惠道:“想来不是寻常人家寄的。” 钟函一摸:“似乎是白家卖的信纸。” 燕惠笑了:“这你都知道?” 钟函笑道:“经常用他们家的,自然摸出来了。” 说完,便低头看着信上面的内容。 他的表情愈发凝重,也带着一种讶异和震惊。 钟函放下信,道:“这……这应该不是真的。” 燕惠道:“怎么了,让我看看。” “不行!”钟函一把藏在了身后,“这,这个不是好消息,我不想让你看见。” 燕惠道:“……难道是和阿礼有关系的吗?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钟函道:“信上说的又不是真的,极其荒唐,你不看也罢。” 燕惠不语,拉着钟函往屋子里面走,刚好碰见阿蓉,阿蓉道:“夫人,您的外衣,夫人——” 燕惠道:“等会儿再说。” 钟函道:“阿蓉,你去庭院吧。” 阿蓉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们一眼。 钟函关上了门,将手中的信放在了背后,道:“的确是关于阿礼的。” 燕惠道:“函,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的身体还没有差到那种地步,更何况,阿礼也是我的儿子,他的是是非非,安全与否,我都要了解,也不应该由你一个人承担压力。” 钟函点燃了烛火,让燕惠坐在柔软的软榻上。 钟函道:“的确是有关阿礼的,信上面说有人在西宋碰见过阿礼,对了……你当初将他从河城带回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他的身世?从信的内容来看,它也提醒了我,说不定,是和阿礼的身世有关呢?” 燕惠呢喃道:“身世?我记得,那还是我回娘家的时候,看见他的,阿礼那时候很小,跟在一个远方亲戚身后,我当时觉得他乖巧,模样又漂亮,就起了爱怜之心,那个亲戚似乎说是她从一户人家家中买回来的。” “什么?”钟函有些惊讶:“买回来的?你的意思是说……” 燕惠看了他一眼,道:“也未必,我倒是觉得,如若是和阿礼的身世有关的话,或许,就不是我那位亲戚说的那么简单的了。” 钟函来回踱步:“那么,现在还找的到那个亲戚吗?” 燕惠皱了皱眉:“这倒是有些难办,关系很远,这么多年也没有联系……不过,无论如何,只要是有可能,我都会去做。” 钟函环抱着燕惠愈加消瘦的身体,道:“惠儿,我现在,很害怕。” 燕惠也抱住钟函,道:“不害怕,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钟函低头,嗅着燕惠的发香,道:“我,有的时候,会觉得很愧疚,我觉得,有的时候,我配不上你……” “怎么会这么想?”燕惠有些讶异地看着钟函,道:“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嫁给你,成为你的结发妻子,是极其幸福的一件事情,我很开心,很开心。” 钟函闭了闭眼,哑声道:“惠儿,我不舍得让你难过……我,不是故意的。” 燕惠咯咯笑了:“你怎么了呀?说这些话,自然,我也舍不得你难过。” 怀里抱着她柔软的躯体,钟函觉得胸口发闷,他想起了韩懿那双让人无法忘却的眼睛……这,到底是谁错了? 第二天,有人来了钟府。 “钟琴师,韩王爷回来了,邀您去府上一趟。” 钟函道:“这就来。” 燕惠道:“希望韩王爷有消息了。” 钟函笑了:“应该会的。” 燕惠笑着目送着钟函上了韩王府的马车,笑容渐渐褪去。 ☆、第七十七章 暗流涌动(四) 韩王府有一座凉亭,十分阴凉,韩懿正坐在亭子里。 钟函匆匆赶到。 韩懿抬头,笑的十分温柔:“怎么这么急急忙忙的。” 钟函随口答道:“找了你好几次了,都不在,你到底去哪儿了?” 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埋怨,听在韩懿的耳里,却十分愉悦。 韩懿递一杯凉茶给他:“莫要生气。” 钟函脸一红,干咳了几声:“什么……我没有生气……对了,你有没有钟礼的消息?” 韩懿道:“没有会舍得让你跑过来?” 韩懿似乎是有意吊着钟函的胃口,撩拨来撩拨去的。 钟函道:“你倒是说,我很着急。” 看着钟函的确是有些着急了,韩懿微微一笑,道:“有是有,不过,怕是可以吓到你了。” 钟函道:“但说无妨。” 韩懿从桌上的纸袋里取出几张纸,道:“这是整理好的资料,你自己看吧。” 钟函连忙接了过来,低下头认真地看。 信上的内容简洁明了,不过传递的信息足以使钟函再次震惊。 “……看来是真的。” 韩懿喝茶的手一顿:“你相信了?” 钟函抬眸看他:“怎么,不能相信吗?” 韩懿俯下身子凑近钟函,细细地看了钟函的神色,又一字一句地轻声道:“你这幅模样,倒是不大像是一个父亲知道了自己的养子,是个北晋皇子的表现。” 钟函苦笑道:“或许是有了心理准备吧。” 钟函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昨晚,塞到家门缝里的匿名信,你看看。” 韩懿放下茶杯,打开了信。 片刻,韩懿轻轻锁眉:“你觉得,你的养子是怎样的人。” 钟函有点不喜欢韩懿“养子养子”地称呼钟礼,道:“自然是乖孩子。” 韩懿一愣,眼眸微动,嗤笑一声,继而又哈哈大笑。 钟函莫名其妙地看着韩懿,直到他自己被抱在韩懿的怀里面,他才捂住韩懿的嘴,有些愠怒道:“韩懿,可否不笑?” 韩懿止住了笑,道:“我只是想,想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父亲。” 钟函道:“我本就是他的父亲。” 韩懿看着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07 他依旧清秀的眉目,不由自主地亲了亲他的脸颊:“不过在我心里,你永远只是个少年,我爱慕已久的少年。” 钟函耳垂通红,扭过头去:“你……你,你怎么老是说这种混话。” 韩懿又好心情地笑了,抱着钟函削瘦的身体不愿意撒手,凑在他耳边说了数不尽的甜言蜜语,只教得钟函羞得满脸通红,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 胡闹了一阵,韩懿又吻了吻钟函清润的嘴唇,满足道:“若是你天天在我怀里就好了。” 钟函陡然一冷,想起了燕惠。 韩懿察觉到了钟函的微微排斥,也不硬来,只是轻声道:“好了好了,不说了。” 钟函道:“昨日,我收到信之后,着实惊讶,却又很快平静下来,阿礼是从河城带回来的,况且他的身世当时无人问津,我也并没有留意,只是看他孤身一人,聪颖漂亮,又同小仪年龄相仿,便收做了儿子,如今想来,他自小眼瞳便是深黑色,长相于南楚之人倒是还有些差异的,若要算起他是北晋之人,倒还是有些可能。” 韩懿道:“怎的看你还有些冷静,之前不是焦急的夜夜失眠?” 钟函道:“天天着急又有何法,我现在,只想快些找到他,再将他带回来。” 韩懿摸摸钟函一头长发,道:“找到,倒还是容易,毕竟线索不少,他的离开估计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不过,我们发现的也不晚,只是,他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北晋的小兵小卒,而是王室之人。” 钟函听了,惆怅道:“他是我儿子,是小仪的哥哥,他应该回来……”话说到后面,声音就越来越小,似乎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韩懿深邃的目光看着钟仪垂下来的眼帘,低声道:“他若是自己还惦记着,又怎么会……”他扬起了钟函递给他的那张信纸,“怎么会不想办法求助回来,怎么会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而现在,又怎么会替北晋人东奔西走。” 钟函想是被人戳痛一般,缩了缩肩膀。 韩懿道:“你或许,该知道了,清之,我或许比你还更了解你的养子。” “他不是养子,他是我儿子。” “如果他像你的性子,有些事情,是不会做出来的。” 钟函扭头,瞪视他:“韩懿,你这是什么话?!” 韩懿敲了敲桌面,道:“这个年轻人身上有很多优点,值得我欣赏,他自见了我的第三面起,便从小到大都同我保持着暗地的联系。” 钟函不解:“暗地的联系?你们二人有何好联系的。” 韩懿狡黠地笑了:“自然是不可以告诉你了。”韩懿不理会钟函的目光,自顾自说道:“人各有命,既然是各有各的路,就不要管他了。” 钟函道:“什么叫各有各的路?”钟函说完这句话后,自己也堵住了,讷讷道:“单单是知道了,他现在若真的是北晋的什么亲王……他不会真的,不会来了吧?” 韩懿笑了,笑容温和,吐出来的字句却是残酷:“自然,我想要说的是,这些天的调查,我大概已经确定了,那个在北晋突然声名鹊起的朔回亲王,估计就是你的儿子钟礼。” 钟函不作声。 韩懿将那封匿名的信纸放在了桌上,道:“至于这封信的寄信之人,我大概也可以猜的出来。” 钟函道:“是谁?” 韩懿微微一笑:“白家的人,算起来,管家说是白家的二少爷同四小姐一起来的,白家贪欲大,的确是派了心腹去了西宋,这么一排除下来,去西宋又回来的白家主事之人,便是白家的四小姐了。” 钟函若有所思:“接我的手传给你,为何?” 韩懿一边思索,一边低沉道:“想来,钟礼或许是在当年北晋王室斗争中残存下来的皇族,流亡到了南楚,碰巧后来又被带离了河城,北晋之人定是千方百计地寻找,白家的行当明的暗的都占了,如此一来,我猜想,估计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白家的人就盯上了钟礼。” 韩懿喃喃自语:“怪不得那时候钟礼有一次来找我,说是有白家的人跟踪他……不过,我倒是没有发现白家人做的勾当。”韩懿微微眯眼,心想道:看来,这个安都白府,倒还是个四处伸手的后患,等到得空,就要削掉他们几层势气。 钟函想了一遍,的确是说的通,道:“你是猜出来的?” 韩懿微微一笑,笑的高深莫测,却并不回答。 钟函心里佩服,道:“如此,阿礼若是真成了北晋的什么亲王,想必有些事情定会身不由己,我不怪他。” 韩懿道:“清之,你可是真的想明白了?” 韩懿看了看被风吹起来的帘幕,道:“北晋国力强盛,如今内乱已经除去,现在明面暗面动作频频,开始骚乱南楚边境,怎么看,都是不安好心。” 钟函看着韩懿复杂的眼神,勉强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若是阿礼真的要站在北晋的立场之上,如若国家局面,到时候,便成了敌人……”思虑至此,钟函心里酸涩痛苦,毕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他又怎么去告诉家里的燕惠,又怎么回答等待着阿礼的钟仪? 韩懿抚摸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只是万一,但是,你还需做好准备。” 钟函躯体微微地颤抖,韩懿剩下的话并未说出口:清之,从当前形势来看,如若有一天,反目成仇,只希望,你不要太过难过。 钟函从韩王府回来,便有些失魂落魄的。 虽然说是提前因为匿名信震惊,信上,来龙去脉交代地十分清楚,钟函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然而,在去韩王府之前,心中还是带着一些侥幸的心理的。 直到,自己亲耳听到韩懿所说,这件事情,莫非是真的。 其实,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作为一个父亲,不论这个收养的儿子的过去,只希望他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地长大,他表现优异,是个争气的好孩子,直到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男子汉,却成了另一个国度的人,甚至,还有着令钟函不愿意接受的身世。 钟函看着自己家的大门,心中叹息,如果,阿礼只是个被遗弃的孤儿,他在他们家的日子,应该是快活的吧。 钟函叹了口气,敲了敲门,还是走了进去。燕惠就在屋子里面等着钟函,一听到动静,就连忙推开门:“怎么样?有消息吗?” 钟函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燕惠抓住钟函的衣袖:“不要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函,你知道吗?我现在整天胡思乱想,若是不告诉我真相,我估计,自己会撑不住的……好不好,告诉我吧……” 钟函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睛,他低下头,沉声道:“好,惠儿,我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08 告诉你,你要坚持,这件事情,对于我们家来说,不是好事,而且,也永远不要告诉小仪。” 燕惠点了点头:“我明白,你说吧。” 钟函坐到桌边,全盘托出,说完了所有的事情,才发现,燕惠的脸色惨白,十分的不对劲。 钟函心慌意乱。 “惠儿,惠儿!” 鲜血从她的红唇里渗出,艳丽的吓人。 ☆、第七十八章 不见 “咚——咚——咚——” 深沉的钟声在锦和苑里响起,钟仪拿着自己的玉牌向琴楼走去。 %回头看了一眼,傅三易正抱着花田,尹子重穿着一身淡蓝色的便装,他们都站在那里目送着他。 傅三易大声喊道:“好好考试,晚上我请客!” 在他怀里打盹的花田惊醒,瞪着圆圆的猫眼看着远处站着的钟仪。 尹子重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人来人往,钟仪穿着一身素色的琴师袍,背着桐木琴,一头黑发垂落在了腰间,面若冠玉,清俊出尘。 他微微笑了,转身,留给他们一个有些清瘦的背影。 直到钟仪淹没在了人海之中,傅三易他们才转身向外走去。 尹子重双手背在腰后,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 傅三易摸了摸花田有些稀疏的毛,道:“怎么觉得,小少爷越来越安静了?平日也不像之前那么爱说爱笑了,是不是因为考试的缘故?” 尹子重淡淡道:“或许,宫廷琴师不容易考。” 傅三易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北晋,晋安(原休城所在),皇宫之中。 自从朔玉称帝之后,体制变革,北晋的前景一片大好,到处都是欣欣向荣之景。 朔玉手中早就捏握着不少有作为的有志之士,到此刻,自然是他们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如今各个地方官员已经落实到位,早朝上的大臣倒也是兴致勃勃,递上来的奏章大多也是谈论发展民生的,朔玉心中大悦,一个上午都坐在了书案前,午饭也只是随口吃了一些,又坐回去拿笔批阅。 过了一会儿,腰间挂着金玉的苏然推门进来:“皇上,范大人来了。” 朔玉头也不抬:“哦,请他进来。” 范文子迈步,一身深蓝色官服裁剪得当,墨发一丝不苟地束着,他面容俊秀。嘴角含笑,身姿挺拔,又有一派从容的文士风度,站在屋里的几个宫女都悄悄低下了头。 范文子走到朔玉面前,躬身道:“皇上,臣有事禀报。” 朔玉穿着绣着金丝的蓝边衣袍,衣角的下方描绘着北晋的古老的狼图腾,象征着统治者的身份。 朔玉道:“说罢。” 范文子抬头,目光平静,道:“亲王从西宋传来了消息,西宋的王——索阿图答应了条件。” 朔玉放下了手中的笔:“哦?索阿图这么快就答应了?”朔玉略微有些诧异:“他不是一直固执的很,怎么,难不成加了什么条件?” 范文子笑道:“皇上果真是聪明,他的要求是,战争之时,不允许我们动用西宋的物资。” 朔玉点了点头:“索阿图担心的是这个……无碍,王兄早已在西宋设立了一条路线,这条路线上都已经布置好了驿站,往后,物资便送到那里。”朔玉从抽屉中拿出一个上锁的银质盒子,打开,递给范文子一张羊皮纸。 范文子接过,低头看了起来。 图上画的简单,只是点出了地点,然后连上了线条,但是仔细研究,会发现这些地点大多是西宋官府管理较少的地区,虽然路途延长了一些。 范文子呢喃道:“真是有备无患,细心的很呐。” “如此一来,我们倒是有了理由派些军队过去。”朔玉道:“索阿图的确是年纪大了,也该是考虑考虑继承人了。” 范文子微微一笑:“趁他还没有让位,不若多占些便宜。” 随即,君臣两人相视一笑。 待到范文子探讨了一番后,便将贺丞相的信传给了朔玉:“最近老师的身体一直不大好,皇上若是得了空,还是去看看他吧。” 朔玉颦起了修长的眉:“朕上次送去的药难道不行?” 范文子叹息:“恐怕是积劳成患,还是让老师早日清闲为好。” 朔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待范文子离开后,苏然进门。 苏然道:“皇上,南楚那边,亲王原先的事情是否还需打理。” 朔玉道:“不是说他们早就发现了吗?” 苏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边境传回来的,贺丞相之前吩咐过,所以微臣一直派人在边境那边注意着。” 朔玉接过,扫过信上的内容,道:“这么快就有动静了?看来南楚那边的人倒还是不容小觑。” 朔玉的指尖敲打着桌面,道:“不知他们打探到了哪一步……如若是打听到了王兄如今的身份,那也无可厚非。” 苏然微微有些讶异:“难不成……不去处理了?” 朔玉又执笔看起了奏章,挑眉道:“处理这个做什么。他们要打听,便让他们打听。” 苏然看着朔玉又低下头处理着繁重的事务,低声说:“微臣觉得,如若是南楚之人,将亲王之前的生活抖落了出去,恐怕对王室不利。” 朔玉摇了摇头:“他们不会,放心罢。” “可……”苏然道:“贺丞相吩咐过的,要留心着。” 朔玉道:“那便留意着吧。”他随手又翻开了一张奏折,认真地垂目批阅。 苏然安静地退了出去。 夜色渐渐黑了下来,街道上亮起了灯火。 钟仪无精打采地坐在亮堂堂的厢房里,面前是一大桌美味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傅三易面色犹豫:“那么,夫子让你继续弹奏下去了吗?” 钟仪沮丧地摇了摇头。 傅三易叹了口气。 尹子重面色淡淡:“不过是一次考试,宫廷琴师不是那么好考的,既然如此,就做好下一次的准备。” 钟仪看着自己的手,中指被纱布包裹了起来。 他呢喃道:“或许是近日不大顺心,弹琴……也被道出了浮躁,看来,石夫子说得没有错。”钟仪扶额:“说起来,石夫子那边,唉——” 看着中心人物都如此沮丧,桌上的菜肴都变得暗淡无华了。 三人围坐在一起,钟仪不忍拂了他们的好意,还是拿着筷子夹着菜往嘴里送。 傅三易道:“谁也不是一次都能成功的,下一次你准行!”傅三易不知道从哪儿拎出一小坛子酒,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叫桃花酿——不上头,还特别绵柔,你们试试?” 尹子重二话没说,将酒碗递了过去。 傅三易倒了一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09 杯,顿时,厢房里酒香四溢,更是一种甜甜的花香纠缠着甘醇的酒香,色泽清洌,香气萦绕在鼻间,十分诱人。 看着尹子重享受般地眯起了双眼,傅三易笑道:“如何?这可是正宗的桃花酿!” 尹子重点了点头:“好,很好。” 又一抬手,酒碗见了底。 钟仪好奇地看着傅三易,道:“这酒不醉人?” 傅三易道:“也不一定,只是第二天起来不头疼,醉不醉人……还是要看你酒量如何了。” 尹子重道:“钟仪,喝吧。” 钟仪看着尹子重递过来的酒碗,散发着清甜香气的酒倒映出了天花板上的灯火。 三个年轻人便都放开了自己,聊着各自的趣事,一开始钟仪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不敢多喝,之后,就是不管不顾地狂喝了起来。 尹子重见了,示意傅三易不要阻止。 傅三易似乎可以读懂尹子重的意思:他心里苦,让他放纵一次。 于是,尹子重没有敢多喝,生怕钟仪会喝多了闹事,譬如已经开始倒背着古文的傅三易,瞧他那双眼迷蒙的模样,知道也是差不多了。 尹子重认命地站在西荷居楼下,看着左边这个走路像鸭子的傅三易,便觉得头疼。 他身上还背着钟仪,手里却拎着那坛子桃花酿。 好酒,自当是不能浪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听完了傅三易的古文,傅三易心满意足地拍拍尹子重的肩膀:“好哥们。” 又伸出手摸了摸从房里面跑出来的花田,他的酒气有些重,花田却嗅到了桃花的甜味,也甩甩尾巴,哼着猫唱的调子,摇摇晃晃地随着傅三易进门了。 尹子重将钟仪放到了床上,看着他双颊微红,眼神迷茫的模样,便知道他还没有清醒,去打了水来给他稍微擦拭了一番。 花田从傅三易的房间里出来,自己蹲在钟仪的枕畔看了一会儿,张嘴打了个哈欠,自己窝在猫窝睡了。 尹子重自己洗漱一番,吹了灯打算睡了。 钟仪却道:“阿礼,过来。” 尹子重停下动作,钟仪的声音很小,他没有听清楚,道:“什么?” 钟仪坐了起来,一头长发垂在腰间,乌黑发亮,他侧过清秀的脸看着门口,纤长的睫毛下是红润的唇,他这个样子显得他多了几分柔软。 尹子重轻声道:“怎么了,想你哥哥了?” 钟仪目光有些呆滞,低下头来:“嗯,想他。” 尹子重坐到他身旁,道:“他会回来的。” 钟仪似乎没有听见,而是问:“老尹,你上次问我,男子,是不是也会喜欢男子……” 尹子重心跳加速,心里却在思索着他是何时说的这话。 钟仪却自顾自地说道:“我想,或许,我是喜欢我哥哥的。” “!!!”尹子重震惊地看着钟仪有些迷茫的双眼。 钟仪低下头,微微一笑:“或许,是喜欢的。” 尹子重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钟仪却又哭了起来,泪珠像断了线一般:“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一去就那么久……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尹子重看着钟仪哭泣的模样,觉得有些难受,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 这个夜晚,酒香唤起了钟仪的悲伤,却又让他说出了心中的话,同时,又使他哭泣了很久很久。 小段子: 一日,花田叼了一张小纸条回来。 练剑的钟礼率先收到,坐在一旁的钟仪不满:“花田,怎么不给我?” 花田“喵呜”一声。 钟礼不知道从哪儿喂给了花田几只小鱼干。 花田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片刻,钟礼看着纸条,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钟仪十分好奇。 “给我看看。” “不给。” “切,不看就不看。” 又过了一会儿,钟仪道:“给我看看?” “……有个要求。” 钟仪道:“什么?!” 钟礼勾唇一笑,凑过去脸颊:“亲我一下。” “……“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钟仪情不自禁地亲吻了钟礼。 钟礼好心情地笑了,大方的将纸条递给他,转身走了。 钟仪连忙打开纸条,只见上面用楷体字书写着——求收藏?”什么意思??????“钟仪不解,“求——收——藏——肖停云?嗯?这是谁?” 一个神秘的声音传来:”带你寻找幸福的人。“钟仪:“……好吧,我收藏了,明天,明天让阿礼,亲我……“ ☆、第七十九章 不见(二) 如果一个你认为永远陪伴在身旁的人突然消失了,你会怎么办。复制网址访问 %如果你四处找寻,苦苦寻觅,依旧找不到他的半点踪影,你能怎么办。 你会不会感到很迷茫,甚至有些绝望。 不知道当时的钟仪是怎么想的,夏日炎炎,他就坐在那把陪伴他很久的桐木琴前,一遍一遍的弹奏,永不疲倦似的,似乎要将那些迷离的朦胧和渐渐疏离的感情全都驱逐出去。 窗户打开着,风呼啦啦地大力吹过,将他一头黑发吹得十分凌乱,然而他睫毛半垂,似乎毫不察觉一般,修长的手指依旧轻柔地抚琴,明明是有些怨恨,心中的最柔软的地方,依旧是驱逐不了的眷念。 这次宫廷琴师考试失败,钟函的回信依旧是鼓舞和劝慰,粗略看来倒是没有什么,然而,身为儿子,殊不知父亲的心思? 钟仪知道,爹爹是有些失望的。 “小仪,家中最近有些杂乱,搬家的事情,恐怕要稍稍过一段时间,务必心无旁骛,好好练习,大约冬季,定来探望,勿念。” 钟仪放下信纸,神色有些淡淡的失落。 夏去秋来,清越的琴声熏陶着这个年轻的身影,在岁月的不经意地雕琢之下,他的面容越加清俊,眉眼干净纯澈,举手投足之间,便是一股出尘气度。 尹子重偶尔提着剑回来,看见钟仪将花田放在膝盖上,翻阅着一本书,神色平静。 尹子重道:“吃过了?” “嗯,”钟仪抬头,淡淡一笑:“三易从裕泰酒楼带回来的,桌上呢。” 尹子重点头,将剑刃放在刀架之上。 花田跳下钟仪的膝盖,又跳到凳子上,试图往桌上跳跃的时候,结果爪子没抓牢,又或者是跳的不够远,“砰”的一声,撞到了桌角边缘,狼狈的滚落在地上。 “喵呜——” 花田有些笨拙地爬到了地上,摇摇自己的头。 呜咽的猫叫声,低低地,似乎像是在哭泣一般。 尹子重连忙抱起它,给它擦去身上的灰尘。钟仪丢掉了书本,惊慌道:“花田,花田,没事儿吧?”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10 “喵呜——”低低的哀叫声,花田把脸埋在了尹子重的胸口。 钟仪将它抱到柔软的床榻上,花田抖了抖有些消瘦的小身子,背过身子,头垂下,它的尾巴尖儿轻轻地颤动着。 尹子重和钟仪沉默地看着它。 冬天到了,钟仪同傅三易和尹子重告别,将迷迷糊糊的花田装在了斗篷帽子里,等待着马车。 又有卖橘子的推车经过,钟仪目光定住了。 拿着有些酸甜的橘子瓣,冰冷的触觉散开在指尖上,去年这个时候下了雪,现在一如既往。 钟仪侧头,看着一辆马车由远及近。 十天之后,钟仪到了家中。 不知为何,隐隐察觉出了一种衰败意味,钟仪提着箱子,看着庭院里覆盖着的雪,似乎许久没有修剪的树枯败地站在那里,花坛里早就是一片苍茫,杂草也是黄色的,短短地贴在土地上。 仆人似乎少了许多,钟仪走到了中门,钟函匆匆赶来,喜道:“回来了,快进去,外面冷。” 钟仪微微一笑:“娘亲呢?” 钟函笑容一顿,道:“你娘亲,她在屋里,怕冷,我没让她出来。” “那待会儿我去看他。”钟仪随口一说。 却没有应答。 钟仪奇怪地回头一看——钟函点了点头,道:“好,好。” 到了小阁楼,竟然有些灰尘,摆置的花朵早已经枯萎,地板上还有几片落下了的叶子,钟仪面无表情的将箱子放在书房,随意扫了一眼,看见木窗边上的墙壁有一大块地方发了霉。 钟仪一时间厌恶,转身,看见阿蓉进了门。 阿蓉笑道:“小少爷回来啦,我来给您收拾东西。” 钟仪道:“我的房间没人收拾吗?” 阿蓉笑容微僵: “……少爷恕罪,阿蓉,阿蓉最近迷糊,疏忽了。” 钟仪看着阿蓉低下了头,微微皱眉。 “无碍,记得待会儿叫人来收拾。” “好的。” 钟仪走了几步,从包裹里掏出小鱼干来喂花田,花田看起来十分疲惫,趴在毛织地毯上,眼睛半眯着。 钟仪叹了口气,看着阿蓉打开他的箱子麻利地在收拾着,仔细看了看,发现,原先还算漂亮的阿蓉也有些憔悴了。 他抬步上了二楼。 引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副刺绣,钟仪伸出手,轻轻抚摸。这是他们少年时候,爹爹和娘亲鼓励他们努力学习,说是谁年终测试优异就将它送给谁——当然,赢家是钟礼。 钟仪想起来钟礼当时有些骄傲,又有些坏坏的笑容,自己也微微笑了。 左转,就是钟礼的卧室,推开门,有些陈腐的气味传出来。 钟仪闭上了眼睛,他记得,多年前,每次推开这扇门,自己可以闻到一阵熟悉的,清新的淡淡香气。 深蓝色的床单,被子整齐地叠着,窗户紧闭,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床的旁边,有一张软椅,钟仪又很多次都在这里打着盹儿,记得有一次在这里等着钟礼从阚元阁回来,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出现在面前。 钟仪合上了门,去了钟礼的书房。两个大书柜里依旧是堆满了书籍,伸出手指一抹,指腹上一片灰尘。 钟仪拿出手帕,低下好看的眼睛,认真地擦拭着指腹上的灰尘。 拉出暗格,好像会有一张纸条会从里面出来,上面写着少年调侃的话语。 打开天窗,冷冽的风吹了进来,冻僵了他的脸颊,他眯着眼睛,看着飘忽而下的雪花。 恍然,楼下似乎全是厚厚的大雪,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雪地上奔跑,印出脚印。 “小仪——小猪——” 钟仪呢喃出来,尔后,笑了出来。 醒过来的时候,是钟函担忧的脸颊:“小仪,你怎么在这儿睡了啊?” 钟仪费力地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躺在钟礼房间里的软椅上。 “有些累了,自己就找地方睡着了。”钟仪笑笑。 钟函没有说话,道:“那就起来吧,你娘亲在等你。” “好。” 两人下楼。 一路上,撑着伞,钟仪看着自家的屋顶,发现有的地方改休整一下了。 “爹爹,那块屋顶要修修了吧?” “哪儿?最近天候不好,待天晴在说。” “哦。” 钟仪到了钟函和燕惠的院落里,老远,就听见刺耳的咳嗽声。 有丫鬟道:“夫人,夫人,小少爷快来了。” 燕惠的咳嗽声音小了一些,似乎在刻意压制,然而,之后便是声音更加大的咳嗽。 钟仪驻足,侧过头看着钟函:“爹爹,你说娘亲生病好了的。” 钟函觉得小儿子的表情有些严肃。 钟函道:“只是……最近天寒,所以又有些加重了。” 钟仪并不相信,推开门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重的中药味,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绣着飞舞的彩蝶图的屏风之后,便是卧室。 钟仪道:“娘亲,我回来了。” “咳咳咳……小仪……” “砰咚!”什么的落地声。 之后便是手忙脚乱的声音,丫鬟们收拾着掉落下去的东西,燕惠没有言语。 钟仪硬生生的忍住眼泪,回头一看,钟函正红着眼睛站在门口,对上他的目光,勉强一笑。 钟仪径自走了进去,丫鬟们正蹲在地上收拾着药壶,药盏,托盘上还放着没有喝完的药汤。 燕惠靠着床头,脸色惨白,看见钟仪,轻声道:“小仪,过来,让娘亲看看。” 钟仪走过去,坐在床榻前,紧咬着下唇。 燕惠笑道:“怎么,好像是要哭了一样呢?男子汉,不要这样,咳咳咳……” 一阵咳嗽后,燕惠有些不自然地回避着钟仪的目光:“前几天,着凉,一直没好。” 钟仪点了点头,道:“娘亲会好起来的。” 燕惠笑着看他,伸出纤细的手抚摸着钟仪的脸颊:“小仪,你一下子像是长大了不少呢。” 钟仪贴着燕惠的手,道:“长大了,要照顾娘亲。” 燕惠笑了,笑着笑着,又咳嗽了起来。 新年,燕惠还是起来打点,可是她身体的孱弱太过明显,阿蓉便分担了不少。 邓二娘走了好久了,都没有再回来。 钟仪习惯吃她做的菜肴,现在,随口一问,发现回答他问题的老刘管家也驼了背。 是岁月吗? 改变了这一切。 除夕的那天夜晚,烟花噼里啪啦地绽放,一家人坐在一起,道了“吉祥如意”。 邻家似乎十分热闹,欢声笑语不断,更是衬得钟府的凄凉,燕惠有些疲惫,钟函扶着她回去休息了。 钟仪回到了房间,躺倒床上,发现花田正一眨不眨地蹲在枕畔看着他。 钟仪笑了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11 :“看着我做什么啊?” 花田:“喵——” 扑到他怀里撒娇。 钟仪笑了,无比满足的模样。 大年初一,放着鞭炮,府上做客的人似乎少了很多,钟仪并没有去问,在床上躺着。 花田却吵得不停,无奈,起了床,去看了看娘亲,她依旧在休息,走到大街上,却又不知道做什么。 这一天,花田似乎十分活泼,奔奔跳跳地。钟仪喂它吃什么它就吃什么,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花田——” “喵!” “花田——” “喵喵——” 这一天,似乎回到了小时候,钟仪带着花田去了以前常常去玩的地方,一边怀念,一边快乐,又一边惆怅。 当晚,洗漱过后,花田又蹲在枕畔,看着钟仪。 钟仪有些疲倦:“乖,花田睡觉。” “喵——” 细微地一声,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钟仪睡着了,梦见了钟礼,他长得更加英俊了,花田在他的怀里,猫眼圆亮圆亮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钟仪。 钟礼笑了,转身。 钟仪道:“别走!别走!” 猛然惊醒,他四处环视,发现,花田不见了。 钟仪到处找寻,依旧不见它的踪影。 他失望了,呆呆地看着一包还没有喂它吃完的小鱼干。 于是,他再也没有找到过它。 ☆、第八十章 此去经年(一) 花田的丢失,对钟仪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钟函和燕惠都知晓后,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是看着他们的小儿子默默地将前几日清洗过的猫食盆收走了。 那么钟仪正在做些什么呢? 他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坐在床上,听着窗外喜庆的爆竹声响个不停,又有春节嫁娶的人家,更是将唢呐吹得十分响亮。 一连几天,钟仪都待在小阁楼里,看看书,练练字,似乎总是出现了幻听,听到熟悉的“喵”,有的时候就会惊喜地睁大眼睛,立马回头去看,结果却总是相同的——地板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猫窝躺在那里。 偶尔也做起了梦,不过却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想念的,想要他们回来自己身边的人,还有事物,都离迷离的梦境远远的,似乎躲起来,故意不去见他。 终于,有一天,天气晴朗,一扫之前的风霜雨雪。 钟仪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他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了什么,他想叫园丁过来送铲子,后来才想起来,园丁早就被辞退了。 燕惠的病情总不见起色,又或者是好一些,然后再过几天,又加重一些,药材都是用好的,才勉勉强强地维持着燕惠如今孱弱的病体。 云英书院里的老头子很多,大多是喜欢倚老卖老,论资历,论年届。 钟函年轻,却又有才华,平日带人和气善良,招了人嫉妒,钟函自从燕惠生病之后,分了心,被那些老骨头抓住把柄训斥了一顿。 似乎这些还不够,一点也没有念什么情分,钟函一日早早去了书院之后,发现自己的书房门被锁起来了,再后来,才传来了姗姗来迟的消息,说是钟函被书院辞退了。 钟函听了,没有做声,安安分分地收拾了琴谱和书籍,将书房从头到尾地打扫干净后,关上了门,从此,再也没有去过云英书院。 钟仪是丝毫不知道这些事情的,钟函寄过来信上总是提起好的,有着希望的,全然没有提起自己被排挤,被辞退,燕惠依旧在生病等等。 钟仪问钟函:“那,爹爹以后打算做什么?” 钟函放下毛笔,侧头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神色平静:“以后吗?可能还是会去找个书院做夫子吧。”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这是澜沧书院的,就是你哥哥……”钟函顿了一下,钟仪反而没什么表情:“那恭喜爹爹啦。” 钟仪冲爹爹微微一笑:“我就知道爹爹总会有办法的。” 钟函也笑了,却又将信收回了抽屉。 钟仪对此略微有些疑惑。 尔后想到了钟礼,钟仪心里面依旧是难过。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钟函执笔,看着小儿子有些孤寂的背影,话语脱口而出:“小仪,阿礼,阿礼他可能回不来了。” 钟仪只是侧过头,露出好看的侧脸:“嗯。” 他又转回头,走了几步,道:“我知道,或许,他该回来的时候是会回来的。” 钟函堵住了,讷讷道:“放心,他很安全。” “……”钟仪还是回过头了,认真地看着钟函:“爹爹,你知道阿礼在哪儿?” 钟函低下头,摇了摇:“不知道……我觉得,他还好好的,你不要担心。” 钟仪心里有些奇怪,点点头,转过身去,走出了门。 这一天,阳光明媚,钟仪摞起袖子,去了小花园。 在花田喜欢的冷叶木下挖了一个小小的土坑,将花田喜欢用的小猫窝,小挠子,吃饭的猫食盆,喜欢的小玩具全部都放在了里面。 他白皙的手捧着泥土,轻轻地掩埋上去,轻轻地,轻轻地,似乎在和陪伴他长大的那只小花猫做着最后的告别…… 几日之后,钟仪发现自己穿着的狐裘衣摆处破了,便打算拿去给阿蓉缝补,刚出了小阁楼,路过了庭院,突然听到了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 谁? 钟仪听着声音,转身,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个人。 一个丹青色的素袍,一头墨发垂在身后,只裹着纯色的毛袄,身材清瘦,显然是钟函。 另一个人身材高挑,穿着深色的大氅,似乎在低声同钟函说着什么。 那个长的很好看的韩王爷? 钟仪倏尔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每次看见韩王爷都会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事。 面上浮起了微笑,轻轻地走了几步。 两人的谈话声清晰了起来。 韩懿道:“听我的,好不好?” 钟函垂目,犹豫道:“可是……” 韩懿握住钟函干净修长的手,与他额头相抵,轻声道:“去我府里,像以前一样。” “……!!!!!!” 钟仪瞪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红了白皙的脸颊,耳垂也是粉红色的,那个沉稳高贵的韩王爷,就如同对待情人一样,温柔地在他耳边低语,脸上带着轻笑。 钟仪躲到了身旁的松树丛下,浑身发冷。 一双手,交握着,戴着祖母绿戒指的食指轻轻抚摸着爹爹的耳垂,然后是淡色的唇,一个占有欲十足的拥抱。 或许是害怕,又或许是别的原因,钟仪不受控制的浑身颤抖,手脚冰凉,心口似乎没有了热气,眼眶却湿润了起来。 在泪眼中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12 ,钟仪迷蒙地看着爹爹依偎在自己以前看了一眼,就面色发红的韩王爷的怀抱里,又看着二人十分自然交颈而吻,目光缠绵又多情,似乎全然忘记了所在何地。 待到那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开,钟仪依旧像是着了魔怔一样,傻傻地坐在那儿,久久不动。 “啪——!”一连串爆竹声又震耳欲聋的响了起来,钟仪被震醒了。 他迈开腿就跑,跑到了燕惠的庭院里,到了门前,却犹豫了。钟仪穿着雪白的棉袄,上面沾了不少泥土,他看着自己怀中柔软的狐裘,才想起,这是韩王爷曾经送他的。 就像是小时候想找娘亲庇护安慰,却怕自己身上的刺也会戳到娘亲柔软的衣服上,钟仪一步一步,退开了,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咳嗽声,他转头,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庭院。 孤独、不安、疲惫、失望、伤心、愤懑,多种消极的情绪如同一团黑雾缠绕在钟仪身上,他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躲在了自以为安全温暖的小阁楼里,独自面带着恐慌。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人来安慰他,保护他就好了,或许只是一个拥抱,都可以给予他一点鼓励,告诉他要学会坚强一些。 然而没有,连那个自小陪在钟仪身边的调皮小花猫都已经离开了。 他伤心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开所有的伤害和欺瞒,好像就可以感受到一点温暖,好像当有一双手搭在自己肩头的时候,自己就可以被解救了。 没有宽厚的胸膛让他哭泣,也没有熟悉的香气温柔地安抚自己,没有温和的话语鼓励自己,也没有圆亮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天黑的时候,钟仪抬起了头,恍惚中看见房间亮起了灯火,而日思夜想的钟礼正坐在面前,微笑地看着自己,说:“小仪,别哭。” 三月初,钟仪坐上了马车。 前几日,钟函微笑地告诉自己,他找到了差事,要去那些王侯府上做琴师,事情不多,清闲的时候就陪着燕惠。 钟仪低下头,又抬起头,便是一张笑脸:“那爹爹也要努力了。” 钟函笑了:“自然。” 他摸摸钟仪的头,如同呢喃自语般:“都长大了,都长大了。” 钟仪顺从地让钟函抚摸着他。 然而,他的心中如同明镜般了然。 他离开时候,燕惠很难过,用一双憔悴的双眼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水色,这幅样子,倒还像是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娘亲,照顾好自己。”钟仪如是说。 燕惠点头,笑的温柔,道:“小仪,等娘亲身体好了,给你做好吃的。” 马车颠簸,钟仪看着空荡荡的角落,他抬起头,努力不让自己流出有些丢人的眼泪。 但是,冷风一吹,那些难过的泪水还是涌出来了。 或许,有些事情,有些人,拥有过了,便是永恒。 钟仪回到了锦和苑,又变成了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的钟仪。 傅三易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和成捆成捆的崭新书籍高调地回来了。 尹子重依旧是他哥哥来送他,不过只是送到了楼下,钟仪下楼,刚好碰见了两人。 钟仪微笑,道:“怎么不上去坐坐?” 尹子卿语气温和,回答道:“不了,我还有事情,就不上去了。” 尹子重接过自己的行李:“哥,你先走吧。” 尹子卿道:“好好照顾自己。”他看向钟仪,笑道:“后会有期。” 钟仪笑着挥挥手,道:“后会有期。” 看着尹子卿离开的背影,钟仪道:“你哥哥好俊啊,走路也那么挺拔。” 尹子重面无表情:“嗯。” 钟仪哈哈一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上了楼。 推开门,傅三易正提着一大包小肉干,蹲在地板上,掀起钟仪的床帘对着床底,“柔声”喊:“花田,花田小猫猫,快出来~~~好吃的小肉干哦~~~!” 钟仪:“……” 尹子重:“……” ☆、第八十一章 此去经年(二) 尹子重提着行李走过去,顺脚一踢。 “啊!”傅三易连忙捂住屁股,一脸惊恐地站起来:“谁踢我的屁股?!” 钟仪微笑。 尹子重将行李一放,挑眉:“我,怎么了。” 傅三易看着尹子重牛气冲天的模样,顿时火冒三丈:“你这个流氓!” 钟仪:“……” 他此刻已经做好给傅三易收尸的准备。 孰料,尹子重只是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哦。” 然后开始卷袖子。 傅三易震惊地看着他,小步小步地往后退,用小肉干护着胸口:“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尹子重漠然地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一边,随着他目光所及之处,傅三易浑身开始颤抖:“不,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低头看着紧紧抱着自己大腿痛哭流涕的傅三易,尹子重无奈了。 “又没说要揍你。” “没没没,当然没有。”傅三易收拾了脸上的表情,毅然道:“尹大少爷,您想让小的做什么,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无论是采天上的星星,还是……” “好了好了。”尹子重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开始放下袖子。 傅三易呼出一口气,向钟仪投出“哥们儿没事儿”的讯号。 “这样吧,看着你如此热情的份上,帮我收拾收拾东西吧。”尹子重指着他的特大箱子:“喏,这个,还有门口的那几个。” 傅三易愤愤道:“你怎么可以用这么淡定的表情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尹子重目光一斜,傅三易顿时:“呜呜呜——” 钟仪向他投射安慰的目光。 傅三易看着尹子重高大的身板,开始吸吸鼻涕,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开始为尹子重整理乱糟糟的床铺。 尹子重提着他和钟仪的木桶出去了:“我打水去。” 钟仪道:“顺带把桶用热水洗洗。” 尹子重道:“知道。” 钟仪进门,坐在椅子上。 傅三易看尹子重走了,立马转头,他紧紧地皱着眉头:“你知道老尹害怕什么吗?” 钟仪笑了,道:“你有胆子做坏事?” 傅三易义正言辞:“怎么可能!我想是做坏事的那种人吗?” 钟仪点了点头:“哦。” 然后钟仪开始发呆。 果然,傅三易还是憋不住,没过一会儿,他便忿然道:“其实,老尹害怕一切家务类的事情,比如——铺床单,洗衣服,扫地,拖地等等等等!于是就让咱这样的老实人做牛做马!” 钟仪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傅三易警惕,问:“你在想什么?” 钟仪道:“我在想……要不要把你刚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13 才说的话告诉老尹。” 傅三易瞪大了双眼:“不带这样的!你们不可以合起来欺负我!” 钟仪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道:“好吧,我不说了,不过你怎么知道?” 傅三易抚平床单,叹了口气,道:“因为他那无微不至,堪比乳娘的哥。” 钟仪:“噗——” 一道水流飞出。 傅三易闭着双眼,脸色发黑。 钟仪连忙帮他擦拭:“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刚才说,是因为他哥哥把他照顾的太好?” 傅三易一屁股坐在床上,道:“嗯!” 傅三易摆开一副长谈的姿势:“我跟你说,老尹这些事情打死也不会和我们说的,是那次他哥哥来,我们聊天……” 傅三易止住话题,因为钟仪狐疑地看着他:“你和老尹的哥哥什么时候聊天的?” 傅三易道:“他去年来的那一次,就聊了几句……嗨,我是什么人,和谁都可以聊哒!” 钟仪点了点头,拿起一块糕点:“嗯,你继续说。” 傅三易道:“那时候啊,他哥哥就站在门口那块……你别说,老尹和他哥哥不怎么像啊,他哥哥可和气了。” 钟仪道:“老尹只是看起来不太爱说话。” 傅三易道:“他哥哥长得也俊些,个头比老尹还高些吧,对了,回到正题,他哥哥对我说‘我弟弟平日有些任性,你们兄弟家的,多多海涵,他有的时候不擅长做些细活,请你们帮帮忙,我在这儿谢谢你了。’” 钟仪若有所思:“那你怎么说?” 傅三易道:“我当时就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兄弟,小意思嘛,然后我又问,是不是老尹在家被伺候惯了?结果你猜他哥怎么说?” 钟仪十分配合地摇摇头:“不知道。” 傅三易道:“哈哈哈,他哥说‘平日都是我照顾他,从小到大都习惯了,他不喜欢下人伺候。’” 钟仪笑了,心思却转到了别处。 讲完没一会儿,门开了,尹子重提着两桶水回来了。 尹子重看着大大咧咧坐在他床上的傅三易:“哦?你弄好了?” 傅三易连忙站起来:“是的,还请爷检查检查。” 尹子重将木桶放回去,走过去看了看,微微笑了:“可以了。” 他侧头,发现钟仪和傅三易都傻愣愣地看着自己。 于是他问:“怎么了。” 两人同时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他嗤笑一声,开始整理其余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钟仪清润温和的声音传来:“老尹,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尹子重“嗯”了一声,又道:“又不是女人,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都收拾完了,傅三易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抖着腿。 “对了,花田呢,让它出来,都躲了半天了,我可不陪它玩了。” 钟仪一下“砰”地放下茶杯:“三易……你看见花田了?” 傅三易正往嘴里送小肉干,奇怪地问:“它不是在你房里吗?” 钟仪瞪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花田在这里?!” 难道说,春节的时候花田来了这里? 这下,傅三易和正在理东西的尹子重都转过头来看着失常的钟仪。 傅三易道:“不是,我说,它不在这里?它有的时候不就往床下钻吗,叫一叫哄一哄不就出来了……”傅三易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瞧见钟仪的脸色不大对劲。 尹子重皱了皱眉:“钟仪,你怎么了?” 钟仪摆摆手:“没事……”随即勉强地笑笑:“我就是说,花田,花田它在我老家,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傅三易道:“啊?!没来啊?”他甩了甩手中那一袋子小肉干:“我还是特意带过来给它吃的,难怪了,原来是没跟来,平常我只要一露出点鱼干气味,它保准儿屁颠屁颠地跑出来了。”说完,自己哈哈笑了,似乎是想起了花田的傻猫模样。 钟仪也笑了,还是笑得很开心的模样。 尹子重转过身,继续整理东西,随口问:“那你怎么不把它带过来?在这儿不是呆的好好的。” 钟仪想了想,低头道:“这次回家,我娘说花田毛掉的厉害,猜想是水土不服,就让花田待在家里了。” 尹子重道:“哦,那也好。” 钟仪讷讷地点了点头:“是。” 安都,白府。 “什么?!现在就把股撤回来?!怎么可能!”白廷瞪大了眼睛。 白昼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我说二哥,你可不可以镇定一些,不是说只是和你商量商量。” 白廷坐在他身旁,呼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些,道:“父亲和大哥刚从西宋回来,都说发展的不错,四妹不也是前几日才走的吗?” 白昼放下毛笔,吹了吹纸张,才抬起凤眼,似笑非笑道:“吊死在一棵树上,树马上都死了还不死心?” 白廷道:“我可不相信你的胡话。” 白昼点了点头:“随你。” 说完,便优雅起身,将纸条叠好,出门。 “等等——”白廷拽住了他的衣袍,道;“你说,西宋会打仗,真的?” 白昼转了身,道:“是,而且,离将要开战的日子也不是很长。” 白廷道:“你是如何知晓。” 白昼抿唇,黑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廷:“二哥,你若是不相信,便算了。反正白家这么多年,也吃了不少白痴亏,如今打些水漂,就当玩玩。” 白廷怒道:“你说什么?” 白昼看着白廷生气的模样,轻轻笑了:“二哥,好像我总是可以轻松地挑起你的怒火。” 白廷深呼吸,道:“这样,凭着这些天你的处事和眼光,我觉得,你可以向父亲大哥他们说说。” 白昼挑眉:“哦?” 白廷低声道:“如果这次你是对的,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白昼撇撇嘴,一副傲慢模样:“我可不不稀罕他的夸奖。” 白廷不解地看着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弟弟,他有的时候,觉得这个不知不觉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有些不好捉摸。 白昼道:“是不是猜我想要什么。” 白廷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想,你还是去父亲的书房一趟吧。” 白昼无奈:“好吧,去就去。” 走了几步,白昼回头,一头长发乌黑发亮,衬得他皮肤白皙无暇,面容妖冶。 白廷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白昼道:“如果父亲不赞同我的话,那我也无能为力。或者,你相信我说的话?” 白廷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弟弟黑亮的眼眸,话脱口而出:“我一直相信你。” 白昼听了,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多谢二哥。” 看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14 着他的背影,轮到话不经脑的白廷懊恼了。 ☆、第八十二章 此去经年(三) 白家现任的主事人是白复,白复年轻之时聪颖出众,当初主家放他们那一批少年人出门从商历练的时候,白复从当时同龄人中脱颖而出,不单单是他资质比寻常人更胜一筹,他做事独具一格,擅于发现,秉承着用最少的投入赢得最多的收益的原则。 往往,这样的年轻人更受长辈的欣赏。 白复是大房所出,本身地位就比旁人要高一等,如今又是争了一口气,当时的老太爷喜欢他,就同意他的请求,让他自己带着家当来南楚的安都开创白家的另一番天地。 “年轻人,出来闯闯是对的。” 当时的老太爷坐在高高的木椅上,半眯着精明的眼睛,看着低着头的白复:“去了,要闯出点东西给我瞧瞧。” 年轻的白复抬头,大声说:“是!” 过往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从本家独自一人出来,没有接受父母的援手,自己在安都站稳了脚跟,又凭着自己的力量将白家发展壮大。 在年轻气傲的白复眼里,一切似乎就是这样。 东奔西闯,转眼过了壮年,不再年轻的他突然间疲惫了很多,鬓边生了白发,他坐在椅子上看着不远处打滚的哈巴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其实,那时候的自己,眼比天高,意气风发之时,自然是看不到本家暗地里的援助。 光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没有本家的庇护,自己当真就如此一帆风顺地成功了? 如今已经年纪大了的白复叹息。 “叩叩叩——”门被敲响了。 “谁。” “我。” 张扬的声音,一听便知道是谁。 白复笑了笑:“昼儿,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艳红颜色狐狸毛裘的高挑男子进门。 白复慈和地问:“昼儿,有事儿?” 白昼扯了扯嘴角,道:“能别这么叫我不?” 白复笑了,不语。 白昼关上了门,凤眸一撇,道:“我来,是想奉劝您不要在西宋境内多费心思了。” 白复一愣,随即展颜笑道:“为何?” “因为西宋过些日子,我算了算,大约是我们恰好开始盈利的之时,西宋境内就要组织军队,开始攻打我们南楚。” “!!!” 白复瞪大了双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昼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昼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平静:“我自然知道。” 他将袖中的信递给惊疑不定的白复:“这是传回来的密信。” 白复接过,问道:“昼儿,你这信是从哪儿来的。” 白复眼中的怀疑一览无余,白昼嗤笑:“信不信由您,我可没有逼您。” “你!”白复见白昼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有些气闷,还是展开了信,看了起来。 信上用的是西宋字体,白复看得明白,只是越看却越是心惊。 “……这是真是假?” “您说呢。”白昼将信纸从他手里夺过,认真地收好,“自然是真的。就算没有这封信,想来,在西宋待了这么长时间,对于索阿图此人您也是有所了解的吧,况且那个北晋亲王这些日子去西宋去得那么勤快。我上次派人去问那些北晋军队驻扎的点,只需要仔细一想,便明白了。” 白复:“……” 白昼缓和了语气:“我想,您自己心中也有数吧,否则这次回来也没有多大动静去准备。” 白复摸了摸胡子,笑了:“自然。” 他示意白昼坐下。 “其实,这次派你四妹去西宋,便是让她撤回来的。西宋那边,的确是不好做啊。”白复叹了口气,倒了滚烫的茶水,茶水碧绿,在白色瓷碗中十分好看。 白昼:“……” 他起身,一拂袖摆,便转身要离去。 “站住,昼儿,你去哪儿?”白复提着茶壶问。 白昼没有回头:“您自然早已知道,我又何必多说。” 说完,便开门出去了。 看着他倔强离开的高挑背影,白复叹了口气。 他这些儿女中,老大白冬稳重识大体,却有些老实木讷;老二温和擅于交际,目光却不够独特犀利; 老三从小头脑灵活,眼光也准,最像他,无奈脾气却被惯坏了,不怎么听他的话;老四鬼灵伶俐,也有担当,可惜是个女孩,终究差了一等。 白复最喜欢老三白昼。 白昼是白复去东丹时,在当地一次美妙邂逅下诞生的,他长得像他美貌的母亲,白昼母亲的出身在东丹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世家,她性子倔强,死活不愿意来安都白家做一个妾,白复劝了很久,也没有办法,只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东丹偶尔看望她。 可是好景不长,白昼的母亲没过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白复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自然是对白昼百般纵容,万般宠爱,当时,老二白廷年岁与白昼相当,干脆放在一起养着带大。 白家的人都知道白昼是老爷的心头肉,无论他做出何事,都没有人敢斥责他,白昼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也因为这样,他的性格自然是骄纵张扬,桀骜不驯,脾性也十分倔强。 那时候白廷便是一个乖孩子,出奇的是,那时候十分不听话的白昼对于白廷倒还是友好,他曾捉弄过他大哥,和白妗语斗嘴,闹得府里鸡犬不宁,到了晚上,却不愿意睡他的大床,反而是挤过去和白廷睡,他见两个孩子玩的还算不错,干脆让他们两个搬到一个院子里住。 这样,倒是相安无事,白冬和白妗语都没有招惹白昼,而是直到他懂事之后的有一年,偶然间知道了母亲的事情,对白复便是恶语相向。 尔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白昼同白廷大吵了一架,还动了手,白复大怒,把白昼训斥一番,白昼愤愤不平,自此,更是叛逆无比,或者可以说是无法无天,谁也不放在眼里。 这件事就被人传到了白城,知情了的本家长辈们狠狠教训了白复一顿,白复只好听从了他们的话,将白昼送去了东丹,他母亲的氏族里,期待他可以稍微听话一些。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白昼遗传了父母亲的智慧和容貌,而从小带到大的臭脾气只是稍稍收敛一些,一旦是他认准的事情,怎么也拗不过他。 白复对此,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 四月,清明时节。 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下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傅三易坐在窗边,看着纷飞的雨,随口诵出简单的诗句,感叹一番:“说得真好,‘欲断魂’呐———”他摇摇头,喝了一口热茶。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15 此时,前几日的晴天不见踪影,阴雨靡靡,西荷居里死气沉沉。 钟仪从琴楼出来,不料雨下大了,他撑着伞低着头往前走。 “喵呜——” 细弱的一声。 穿着丹青色琴师袍的身影顿住。 回头,阶梯不远处的土地上,一大片紫色的小花在风雨中摇曳。 尹子重正在床上打坐,看着钟仪捧着一大束花朵回来。 “从哪儿弄的?” 钟仪答道:“买的。” 尹子重略微不解,看着钟仪将沾着雨水的紫色小花仔细地插进空置好久的花瓶里。 钟仪看着紫色小花, 微微失神。 尹子重道:“乱采书院花草,不知道当不当罚。” 钟仪“扑哧”一声笑了,回眸道:“你不说就不罚。” 尹子重穿上了靴子,走到窗台边,看着从天落下,孜孜不倦的雨滴。 “噼啪噼啪——” 雨点敲击在了窗子上,钟仪和尹子重并肩站在窗前,看着雨。 南楚,希宫。 “可是,散因还不懂这些……” “总该是让他去实践一番,孙老对散因赞不绝口,这次出行,他是点名让散因去的。”曲沧放下毛笔:“倒杯水。” 王贺随手将自己的杯子移了过去,他道:“孙老?他是这么说的?” 曲沧用王贺的杯子喝了一口,皱眉:“怎么是普洱。” 王贺道:“下次换……那我今晚便回去同散因说说。” 曲沧听了,点了点头:“行,今晚可以回去。” 王贺很自然地收拾书案,忽然察觉不对:“咦,怎么我回去还要你允许?” 曲沧坏坏一笑:“要不要本王陪你回去?” 王贺脸涨得通红:“不要!”他低头整理着奏章。 曲沧舒服地靠在软椅上,哼着调子:“逊衡,弹首曲子。” 王贺点了点头,收拾完了东西,坐在了一把素琴旁。 这把素琴是王贺之前用的,之后被当时要离开安都奔回陈店的曲沧“盗走”,一直摆放在书房角落里,平时都是他亲自护养,偶尔便弹奏几首,如今物归原主,曲沧十分满意。 丝竹之声响起,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意外的和谐。 夜晚,王贺回了家。 老远就闻到了饭菜香气,他心想,幸好自己是空腹回来的,大可以饱餐一顿。 结果一推开门,王散因坐在上首,祝纹坐在他身旁,两人有说有笑,和乐融融。 因为门的动静,吓到了雪华,猫食盆翻倒,两人都疑惑地看向王贺的方向。 王贺:“……” 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中似乎泛起一种自己不应该回来的感觉呢? ☆、第八十三章 此去经年(四) 两人见了王贺冷不丁就回来了,都没回过神。 ( 。 ) 雪华钻到了祝纹脚边,不满地“咪咪”直叫。 王散因站了起来,神色淡淡:“你回来了。” 祝纹也连忙站起来,笑着问好:“二伯,吃晚饭吗?” 王贺关上门,笑道:“也怪我没给你们打招呼。你们继续吃。”他脱了外衣,祝纹又去拿了一副碗筷。 王贺坐定,祝纹安抚好了雪华,也回到座位上。 王散因垂目看着祝纹的手,递过去一方洁白的手帕。 祝纹会意,去洗了手,擦拭干净,微微笑道:“可否满意?” 王散因唇角微弯。 王贺夹了一筷子菜,将二人的互动尽收眼下。 用完了晚饭,祝纹去收拾碗筷,雪华就蹭着祝纹撒娇。 王贺关上了门,点亮了书房的灯。 光线很足,照亮了屋子,父子二人的身影投射在窗纸上。 王散因手中拿了一盘子红艳艳的小水果。 王贺问道:“这是什么?” 王散因看了他一眼,将盘子放在书桌上:“表兄买的,味道不错。” 王贺吃了一颗,软软的,果汁清甜,弥漫在唇齿之间。王贺微微一笑,想着过会儿去问问祝纹,也带些回宫。 王散因面无表情地看着王贺:“有事?为何突然回来?” 王贺看着儿子有些冷漠的模样,心下有些难过,还是微笑道:“朝中前些日子来了东丹使者,东丹想与南楚联合,共同对付北晋。” 王散因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恐怕,不只是北晋。” 王贺垂眸看着灯火,道:“不错,还有西宋。” 王散因道:“所以要派去东丹的人里,包括我。” 王贺一愣,随即笑道:“没错,我还没说你便想到了,孙老带队,他有意提名,说带你前去东丹会谈。” 王散因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 王贺瞧着他的神色:“那么,你答应了?” 王散因点了点头,看向王贺:“我可以再带一个人吧。” 王贺道:“随从吗?我为你挑了几个人,你看……” “不是。”王散因摇了摇头:“我要带着表兄一同前去。” 王贺:“……” 他看着王散因在烛火下变得有些柔和的侧脸,终究还是缓缓道:“为何?纹儿那孩子,不懂这些。” 王散因抬起一双平静的眼眸:“可是我需要他。” 王贺表情怔忪:“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散因却微微笑了:“什么意思?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王贺不语,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王散因。 王散因敲了敲桌面:“我已经习惯了表兄照顾,这次去东丹,路途遥远,自然离不开他。” 王贺气愤,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你这是什么话?你都成年了,还要你表兄照顾你,这像什么样子?” 王散因面色淡淡,全然不把王贺的话放在心里,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一时间气氛沉闷。 王贺叹了口气,道:“是不是我没有照顾好你,那些年将你放在你表兄家过了,现在想来也是没有办法,我如若在希宫过得不好,将你带来不是受苦吗?” 王散因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非也,父亲在希宫不是过得挺好么。” 王贺以为他是怨自己当初没有照顾好他,心中放下了另一担子,舒了口气,道:“是为父不对。” 王散因摇了摇头,笑了:“其实,我和表兄一同生活并无不好,相反,我觉得这样还不错,日久生情,离不了他了。” 王贺被他那个“日久生情”钉住了心口,一口气堵着。 许久,王贺闷闷道:“那你还要带着纹儿去东丹?” 王散因看他一眼:“自然。” 王贺点点头,起身,似乎要离开。 倏尔,他转过身来,肃容道:“散因,你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吗?” 王散因站起身来。 他个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16 头已经超过了王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少年了。 王散因走到王贺面前,神色平静,他低声道:“我自然知道,我对表兄的心思,就如你心中想的那样。” 说完,王散因便打开了门:“不送,你还是回陈店吧。” 王贺深深地看了王散因一眼,重重的叹气,拂袖走了。 王散因关上了门,自己坐回了书桌前,若有所思的模样,然后似乎提笔书写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温和的嗓音响起:“散因,我进来了。” “嗯。”王散因抬头,看了祝纹一眼。 祝纹穿着一袭淡紫色便服,眼眸含笑,抱着雪华站在门口。 王散因道:“我父亲方才走了。” 祝纹有些讶异,道:“二伯好久没回来,怎么只待了这么一小会儿。” 王散因示意他把门关上。 雪华跳到了地板上,被王散因抱了起来。 祝纹坐到他身旁:“二伯有说些什么吗?” 王散因道:“下个月我将跟随孙老前去东丹,是商议结盟的事情。” 祝纹点了点头:“那倒不错。” 王散因看着祝纹俊秀的脸,轻轻一笑,道:“想不想和我一块儿去?” 王散因的模样十分好看,气质出众,眉目间总有一股子清冷意味,笑起来却更是令人惊艳。 祝纹脸上发热,呢喃道:“想,自然想,我父母亲近些年也在东丹那边,刚好去看看他们。” 王散因握住他弹琴的素指,目光柔和,轻轻道:“那便一同前往。” 目光交织,似乎是缠绕上了燃烧的灯花,呼吸交错之间,两人越贴越近,最终唇唇相贴,暧昧的气氛陡然升起。 “砰——”雪华不满地看着唇舌交缠的二人,自己打翻了笔台,溜走了。 祝纹眼神迷蒙,似乎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何时离自己这么近的王散因:“散因……你……” 王散因眼眸深邃,如同漩涡一般,令与他对视的人沉沦在内。 祝纹的唇微张,似乎是无声的邀请,眼神干净,令人怦然心动。 脸红耳赤之间,祝纹的衣扣一个个脱落,他似乎有些清醒,连忙挣脱,王散因不满,一边吻着他,一边直接抱起了祝纹往床边走去。 “不……”祝纹看着解开发带,头发尽数披散在肩上的王散因。 黑发如瀑,王散因褪去了外衣,只穿着贴身的里衣,领口敞开,露出一片干净的肌肤,他目若寒星,抿着唇,紧紧地盯着祝纹。 祝纹看着烛火下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王散因,不受控制的吞咽,才想起来似的侧过头去。 王散因似乎上了床,感受到莫名的压力覆盖住了自己的全身。祝纹才惊慌地抬眸。 王散因声音低哑:“怎么,不愿意?” “没有……”面对着王散因,祝纹从来不知道“拒绝”为何物。 王散因轻轻笑了,就凑在他的耳边,让祝纹觉得痒痒的:“那就乖乖听话罢。” 祝纹不再反抗,有些难堪,扭过头去。 王散因愉悦地享受着,像是剥开一件礼物,薄薄的衣料滑落,祝纹白皙的肌肤裸露了出来。 王散因面色微动,凑过去,闻着祝纹颈项间的干净香气。 祝纹声音有些颤抖:“散因,我们……这样,不对……” 王散因顺势抱住了他裸露在外的上身,环住,低哑道:“怎么不对,嗯?哪里不对?” 祝纹脸上浮起了红晕,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散因心情十分的好,一双修长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 “……!” 祝纹略微挣扎,王散因却直接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压倒在床上,俯视着祝纹。 祝纹的一头黑发也铺散在枕上,好看的眼睛闭着,嘴唇却是红润异常。 王散因抚摸着祝纹光滑的肌肤,又吻了他的下巴,呢喃道:“果然不愧是我看上的,真是绝色。” 祝纹睁开眼,看见笑得有些邪谑的王散因,继而又面色通红,想将自己埋在被褥里。 王散因笑了,伸手将帘幕拉上,一时间,烛光闪烁,帐内一片春光。 五月,南楚派孙望亚大臣前去东丹,中旬,一行人安全到达了东丹,受到了东丹王室热烈的欢迎。 曲沧看着东丹传回来的快件,道:“不错,看来事情好办了。东丹王室的态度很好,不出本王所料,六月中旬就可以签订协议了。逊衡,你看。” “逊衡?” 王贺似乎在神游。 曲沧笑了,从旁边绕到了他的背后。 王贺依旧是目光放空。 曲沧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 “啊!你!”王贺被吓了一大跳。 曲沧抱住他,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王贺摇摇头:“没什么。” 曲沧不做纠缠,将快件递给王贺:“你看,好消息。” 王贺接过。 曲沧环住王贺纤细的腰部,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王贺道:“的确是好事,接下来,我们该准备协议的事情了。” 曲沧笑了:“你想不想要歇息一会儿?好不容易将此事落定了。” 王贺果断摇头:“不行,这件事本就不是特别困难,协议才是让人头疼的。” 他提起毛笔“刷刷刷”列出了一列名单:“这是你这些天觉得头脑不错的文臣,我已经筛选过了。” 曲沧点了点头,并不去接。 王贺回头,两人贴的很近。 不过二人都没有觉得不习惯,曲沧低声道:“去内室。” 王贺有些无奈,却还是点了点头:“下午就来商量协议吧。” 曲沧坏坏地笑了:“怕你起不来。” 王贺冷哼一声。 曲沧牵着他的手,有些疑惑的模样:“外人都说你待人和善,总是笑容满面,本王怎么觉得有些名不符实呢?” 王贺:“……” ☆、第八十四章 虎视眈眈(一) 六月中旬,南楚东丹结盟,宣告《共和保天之令》。 一时间,本就紧张的局面愈发压迫,北晋和西宋暗地联系,也才是渐渐摆在了明面上,南楚和东丹却是光明正大地宣告了诏令,这似乎造成了局面的割裂——北方与西方之处结盟,南方与东方之处结盟。 如今,真正成了两股势力之间的对峙,孰强孰弱,似乎要有一场战争来了结。 各国的使臣来往十分频繁,每个国家里的权威人物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万众瞩目。 不少商人早早嗅到了不详的气味,撤掉了或许还在盈利的分家,回笼了财产,向相对安定的地方去了。 然而,这种情况之下,自然也是少不了囤货的商贩,此时虽未发生战争,但是战争之前的狂风已经席卷到了老百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17 姓的生活之中。 一个小孩子坐在门前自娱自乐,其余的小孩子玩起了将军和坏蛋的游戏。 “喂,你过来!给我们当坏蛋!” 坐在自家门前的小孩子傻愣愣的放下手中的泥巴。 “哈哈哈!杀掉坏蛋!” “给我们当马骑!” “凭啥你又是将军,我不干!” “好吧好吧,你当军师,你,还有你,当士兵。”一个高个头的小孩子眉飞色舞:“大家给我上!” 那个小孩子一时间被大孩子吓得哭了:“哇哇哇——” 哭声很快引来了他的母亲,呵斥声响起,谁家的大黄狗也开始护着小主人们,终于没过一会儿,消停了。 孩子们玩的游戏大多根据是大人口中传出的话语编造的,比如之前流行的娶媳妇,或许现在就没有小孩子再去玩了。 母亲担忧地擦去小孩子脸上的泥巴印子,小孩子冲母亲一笑: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笑容。 母亲愣了愣,也流露出温情和微笑。 然而,老百姓眼中不愿意发生的,却常常会发生,或许是当今的局面尚未稳定的缘故吧。 到了战争的时候,无辜的生命们只能祈求,自己的国家强大一些,不被他国欺凌,可是,如若害怕这些,何必要有战争呢?为何要牵扯上没有关系的群众呢? 钟仪叹了口气,听着傅三易的侃侃长谈,听完之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傅三易往往忿然说完后,问:“你说呢?你是怎么认为的?” “英雄所见略同,自然是同意你的想法。”钟仪微笑道,继续低头修剪着指甲,直到它圆润整齐。 “嗯,既然如此,你也说一说。”傅三易喝了口水润润喉咙:“你们琴师说不定想的角度不一样呢?” 钟仪一脸茫然,其实他刚才完全没有听懂傅三易所说的东西,将指甲钳藏在袖子:“……呃,这个,呃……” 如若是尹子重敷衍地点了头。 “哦?你也这样看。”傅三易兴致很高,坐在椅子上扬起脸颊,认真道:“既然如此,你也说说与我听,你们武生,想得说不定不一样。” 方才一直在擦剑的尹子重僵住:“……” “……喂喂喂!你们不会都没有听吧!”傅三易怒了,“这可是我悉心查阅很多军书后的结论!” 尹子重和钟仪对视一眼。 钟仪歉然,诚恳道:“我们的错。” 傅三易叹息道:“你们……罢了,罢了。” 看着傅三易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尹子重漠然道:“我去练剑了。”走了两步,回头看着傅三易和钟仪,微微一笑,带着几丝戏谑道:“真要出事,我会救你们的。” 尹子重高大挺拔的背影走出门外。 钟仪笑着拍拍傅三易的小肩膀:“听到没,咱俩高枕无忧了。” 然后他就去门外的书馆了,那时候的钟仪,完全只认为是那些战争论是无稽之谈——现在这么安稳,打什么仗呢? 他翻开一本书,墨香怡人,钟仪摇了摇头,下次还是小心些傅三易看的书籍,如若苗头不对,他一惊慌,恐怕是要天天制造谣言了。 然而,这个时候,纵使已经有了传言,人们大多数还是认为不大可能,或许,只有常常混迹在高位者,军队,军事书籍里的人才会如此敏感吧。 四大王朝都搅合在了一起,那不是大混乱吗? 钟仪嘀咕:“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 转眼之间,到了夏季,一年的考验之期到了。 此时,香樟树早已绿了叶子,花坛里的花朵在艳阳下一直十分精神。 钟声传来,钟仪深呼吸好几口气,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尹子重背着他的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像只青蛙。” 傅三易哈哈大笑。 钟仪:“……” 傅三易侧头,止住了笑声:“怎么了?脸色不对劲儿啊?” 钟仪垂眸,淡淡笑了:“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尹子重和傅三易对视一眼,尹子重将他的琴解下:“背的动吗?” 钟仪笑了:“自然,怎么可能背不动。” 故景重现,钟仪似乎比去年还要高了一些,依旧背着他那把桐木琴,墨发垂到了腰间,穿一身雪白的琴师袍,站在人潮里,却是醒目。 傅三易对钟仪灿烂的笑:“晚上等你吃饭!” 钟仪站在远处,露出疑惑的表情。 尹子重瞥了傅三易一眼,道:“让我来。” 他运足内力,大喊一声:“晚上等你吃饭!!!” “饭…饭…饭……” 其声浩瀚有力,久久回荡在琴楼下,尹子重老神在在地收功,侧头,发现傅三易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傅三易竖起大拇指:“……兄台,厉害。” 尹子重皱眉,转回去,发现更多异样的目光。 全场人看着尹子重:“……” 尹子重面无表情,高昂着头,恍若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钟仪笑了,转身随着人潮进了琴楼。 清晨,装饰贵气典雅的房间里,垂下柔顺的帘幕,白妗语看着镜中的自己。 灿若春华,皎若秋月。 她轻轻一笑,眼眸明丽,红唇上隐约有光彩流动。 “雨蝶,我们出去。” 雨蝶笑盈盈地走过来,白妗语一袭红色流裙落地,头发高盘在头上,衬得脖颈修长白皙。 “噼啪噼啪——” 红色的爆竹炸裂,轰隆隆的巨响传来鲜艳的喜庆意味,热闹唢呐吹响,敲锣打鼓,白府张灯结彩,街道上全是喝彩声。 白家小姐及笄礼。 女子十五岁盘发,订过婚的满十五岁即可办及笄礼,未订婚的二十岁及笄。 白妗语披着昂贵的朱纱,容颜看不清楚,一身华美的及地礼服勾勒出窈窕的身材,举手投足,柔美的气质浑然天成。 和白家关系密切的豪门贵族都不远千里来白家捧场,白府和乐融融,管家打理妥当,本就阔绰的白府下了大本,随目而望,到处都是繁丽的盛大景象。 只是四小姐的及笄礼,便轰动了半个安都城。 韩懿听着手下的消息,略略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将有关钟礼的一切全都写信寄去了陈店,拿到手上的,自然是曲沧的回信。 看完了,两人意见相同。 韩懿放下了信件,有些烦神的揉了揉眉心。 此刻,暗卫来了。 “王爷,钟琴师陪燕惠参加白府四小姐的及笄礼去了。” 韩懿面无表情,墨黑的眼眸看着不远处角落里的琉璃鱼缸,似乎在想些什么。 里面的红色锦鲤和白色锦鲤在鱼缸里互相追逐嬉戏。 韩懿起身,道:“去白府。” 暗卫退下。 此时,白妗语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18 已经完成了仪式,向长辈们行礼后,退到了后堂。 雨蝶道:“小姐,韩王爷来了。” 白妗语打理发髻的手一顿:“韩王爷?他来作甚?” 韩懿身份高贵,待遇自然是不同。坐在高位上,目光淡淡地环视着场内。 白复连忙来招待着。 韩懿抬手,淡然道:“不必麻烦。” 白复笑容一顿,随即明白:“王爷,若嫌吵闹,不如前去雅苑。” 白昼站了出来,道:“不妨我带王爷去?” 韩懿点了点头,道:“甚好。” 白昼迈步带路,白复瞪着眼睛看着白昼的背影,对身旁的白廷道:“看着昼儿。” 白廷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一路上,韩懿漫步在白昼身后。 白昼穿着光鲜亮丽,身材高挑,容貌也是极好,频频回头与韩懿搭话,韩懿却是爱理不理。 白昼走至一处,驻足道:“有幸韩王爷光临寒舍,敝府上有一处风景甚是不错,还请王爷欣赏。” 韩懿听了,才将目光转了回来,面前这个年轻男子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白昼觉得,自己在韩王爷犀利的目光下有些无所遁形,笑道:“保管是王爷想见的。” 韩懿不可置否。 白昼伸手一指,勾唇一笑:“就在那里,还请您亲自前往。” 韩懿没有理睬他,照旧是走了直线。 白昼看着韩懿的背影,心中把握有些不明了:这样,不就是成了他自己遇到的钟函?算了,只希望给韩王爷留个印象。 白昼看韩王爷的玄黑衣角都消失在了走廊转角,才回身。 白廷站在走廊彼端,看着白昼的动作,不甚明白,便也回来了。 ☆、第八十五章 虎视眈眈(二) 钟仪从考场出来,手脚冰凉。 傅三易担心地看着他:“没事儿啊,没事儿,不就是考试嘛,下次再考一次啊。” 钟仪摇了摇头。 尹子重道:“去吃饭吧。” 同去年一样,照样是裕泰酒楼,老板对他们也认识了,免费为他们添了一道红烧带鱼。 钟仪见了,喃喃道:“如果花田在,它一定两眼放光。” 为他们盛饭的尹子重听见了,淡淡道:“那你就把它带过来。” 钟仪微微愣住,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谎话,苦笑地摇了摇头。 傅三易接过尹子重递过来的饭碗,有些奇怪地看着钟仪。 “喂,小少爷,你那考试是否通过了?”傅三易看不惯钟仪闷闷不乐的模样:“要是不舒服,说出来总比憋着强。咱们三个还见外?” 钟仪抬头,傅三易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侧头,尹子重虽是没有什么表情,但还是有些关心的模样。 钟仪心中一暖,微微笑了:“过了。” 傅三易舒了口气,随即大喊道:“小二,上招牌菜!” 尹子重无奈地摇了摇头,问:“为何你是不愉快的模样?” 钟仪低头,看了看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捏紧了拳头,抬头,道:“因为考官,准确说来,是考官的题目。” 傅三易坐下:“哦?什么题目?” 钟仪道:“弹奏情之苦楚。” 傅三易:“……所以,你想到难过之事,故而难过?” 钟仪微微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不过,现在说说话,好像也没觉得很难过了。” 两人看着钟仪又微笑了起来,似乎是没有事的模样。 “对了,三易,你有没有带桃花酿?去年那种。” 傅三易道:“看不出来你有酒鬼之好。”傅三易笑了笑,低声道:“在我房间里,今天下午我和老尹订了,过会就去拿来,咱们今晚一醉方休吧。” 尹子重道:“然后让我把你们两个一起抬上楼去?” 傅三易:“……” 钟仪:“……” 尔后,他们二人双双道:“老大您辛苦!” 当晚,三人去了酒坊,夜风柔和,星光闪耀,街道上来往人群不多,三人怡然自得地在夜空下漫步。 “去哪儿?” “桃树林那边,现在开了好多花。” “小少爷大概是花痴吧。” 还是去了锦和苑的东边小树林,草坪柔软,混着青草香气和淡淡的花香,三人共饮。 桃花酿依旧香醇,钟仪回味着酒的甜味,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第二天,三个人都觉得浑身痒痒。 尹子重皱眉:“蚊子?” 傅三易苦着脸:“我的脸上被叮了三个大包。” 钟仪没有做声,三人一起走向西荷居。 钟仪故意落在后面,走几步,挠了挠屁股,然而此时已然是人来人往,他收回了手,脸上露出煎熬的痛苦表情。 书房里,石夫子坐在乌木书桌前,看了钟仪一眼:“你通过了,很好。” 石夫子微微一笑,看惯了他的严肃表情,钟仪觉得有些不习惯,更多的是不好意思,毕竟,石夫子夸奖的次数不算很多。 石夫子从抽屉里拿出金黄壳子的文书,上面用黑色宋体写着大气的字“宫廷琴师”。 钟仪双手接过,翻开,扫了一眼。 石夫子道:“今年锦和苑只有你一人考过了。” 钟仪道:“多谢夫子平日教诲。” 石夫子摇了摇头:“自然也是看个人,如若你天分高,却不勤奋,不行,若你勤奋,然而天分不高,也不行。”他道:“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样礼物。” 钟仪有些惊喜:“礼物?” 石夫子道:“寻常东西,不要见笑。” 钟仪看着石夫子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盖过章的假条。 钟仪抬眸,道:“夫子,多谢,正是学生想要的东西。” 钟仪在书院,请假多次,被书院的教管夫子说过几次。此次,似乎是石夫子亲自去拿的。 假期是二十天,扣去来回天数,在家可以带个**天。 “怎么又收拾东西?”尹子重有些愕然。 钟仪有些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假条:“夫子给我的。” 尹子重笑了:“路上小心。” 钟仪哼着调子整理东西,尹子重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想:钟仪,你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么开心的表情了。 回到家的那天,天晴,热的人大汗淋漓。 钟仪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熟悉的家门。 阿蓉正打算出门,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门前,看见她,对她笑了:“阿蓉。” “少爷!!”阿蓉失声叫道。 钟仪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愉悦的笑容:“我会回家了。” 不一会儿,燕惠几乎是跑着出来的,就在花拱门下。母子二人相拥,燕惠哽咽道:“你这孩子,回来都不和娘亲说一声。” 钟仪笑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19 道:“这不是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吗?” 燕惠笑了,抚摸着钟仪的脸颊:“在书院苦不苦?似乎又瘦了。” 钟仪道:“娘亲,我要告诉你一个好事情。” 燕惠道:“什么好事情?” 钟仪乐呵呵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 燕惠抿唇笑了:“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一层布打开,引入眼帘的,是金灿灿的证书。 燕惠眼眶湿润,道:“我就知道,我们家小仪有出息,是好孩子,真是争气,娘亲真的很高兴。” 钟仪慌了:“娘亲,娘亲你怎么哭了?” 燕惠摆摆手,眼泪却流了下来:“不,真是高兴,娘亲真的很高兴。”她的眼睛闪亮,脸上又是眼泪又是笑容。 钟仪扶着燕惠会庭院,他发现自己长大了,可以搂住娘亲的肩膀了,不像小的时候,总是撒娇让娘亲抱,牵着娘亲的手去街上买小糖人儿吃。 到了房间,钟仪闻到一阵中药苦涩的气味,随目一看,窗台上摆着一排药壶,正在晾晒着,阳光在深色的瓷瓶上发射出光芒,刺眼的很。 钟仪道:“娘亲,你的病好些了吗?” 燕惠笑了:“自然好了,”她看了看窗台,道:“只是将那时候的药瓶药罐子都拿出来晾凉,去去晦气,生病可不好。” 钟仪问:“咦?爹爹呢?” 燕惠脸色微变,温柔笑道:“你爹爹去忙了,辞去了书院里面的工作后便去了王府上做琴师。” 钟仪听了,垂下眼眸,道:“哦。” 燕惠道:“对了,带了什么东西回来,要整理吗?去看看小阁楼吧。” 钟仪笑了,道;“我没有带什么东西回来,自己整理即可。” 燕惠执意:“不,上次你回来,我都没有帮你整理,娘亲想给你做些事情。”她眼眸水润,牵着钟仪的手,语气有些低垂:“小仪长大了,娘亲都有些像做梦一样,似乎没多久之前,你还是个小不点呢。” 钟仪道:“娘亲,你别难过,我一直在娘亲身旁的。” 燕惠摸了摸钟仪的一头黑发,轻声道:“娘亲知道。” 到了小阁楼,像是回到了年少的记忆之处。 钟仪推开门,看见了自己的书桌光亮亮的,角落上摆着花——是鲜艳的桃红色。 钟仪走了进去,环视一圈,笑了。 燕惠和阿蓉将他的竹席和凉枕都从大柜子里拿了出来,又催着钟仪去洗澡。 “小少爷,您要换换衣服了呢。” 钟仪乖乖听话,去了浴房,一身清爽的出来,燕惠坐在床边,声音柔柔的:“来,小仪,娘亲给你做的新衣服,试一试。” 钟仪惊喜,快快乐乐的任由着燕惠在自己身上比划。 燕惠笑了:“没想到,我想得尺寸刚刚好合适。来,快穿上。” 夏季的衣料单薄丝滑,十分贴身,穿在身上凉凉的,燕惠做了四件,两件丹青色的,一件白色的,还有一件淡蓝色的。 钟仪一一地试穿过了,燕惠帮他整理一番,阿蓉微笑道:“小少爷穿丹青色的最好看。” 燕惠整着他的衣领,温柔的眼睛看着钟仪:“小仪有他爹爹的气质,长相又有些随了我父亲。穿什么都好看,就是瘦了一点。” 钟仪哼哼,道:“我在家里可是要好吃好喝的。” 燕惠和阿蓉哈哈大笑。 钟仪穿着新衣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钟仪房间的窗户打开了,外面的草木香气涌了进来,闻着熟悉的清香,钟仪惬意地睡着了。 晚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似乎有人坐在床边看着他。钟仪心里扑通直跳,却觉得眼皮沉重,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面亮起了灯火。钟仪懒懒地靠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 下了床,熟悉的房间让他有了一种奇妙的惬意感觉。 他走出了屋子,微凉的晚风柔柔拂面,十分舒爽。几乎是哼着调子向饭厅走过去。 饭厅灯火通明,钟仪站在门边,看着钟函和燕惠正忙着端菜,眼眶慢慢湿润了。 人想要的,其实很简单,然而有的时候,却不能够满足。如果给了想要之中的一小半,都已经觉得幸福了。 钟仪微笑着看着忙碌的家人,想起了曾经也在这幅画面之中的人。 ☆、第八十六章 虎视眈眈(三) “胡闹,只是二十岁的女子,何以承担大任?!”白家的大掌柜愤懑地用烟斗敲击着桌面。 “可不是嘛,这二少爷和三少爷要去东丹谈一笔大的生意,白家大老爷又不愿意管事儿了,大少爷自从娶了媳妇之后,磨掉了锐气,表现的平淡,所以大老爷就让四小姐来接管了嘛。”一位穿着深青色袍子的中年男人道。 “哼,还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就算是缺少主事之人,也不该叫个丫头过来。听说一直是在郧地掌管分铺的,怎么连安都的主铺子也能接手?” “让人无法接受。” 大堂之内,白家的掌柜们都坐在里面抱怨着,都对前几日突然发布让白妗语这个年轻女子暂时掌管主铺表示不满。 白妗语带着人来到大堂之外。 “掌柜们都在这里?”白妗语背着手,抬头看着大堂的匾额。 仆役道;“是的,今儿一早就来了。” 白妗语笑了:“下去吧。” 仆役便急忙退下了。 雨蝶道:“小姐,这些掌柜大人们,竟是跑到了白家的议事大堂来了,奴婢担心他们在商量些什么?” 白妗语回眸:“我可不怕。” 掌柜们对门外的事情丝毫不知,仍旧一心一意地想着联合起来向白老爷请求。 “不若推举王掌柜吧。” “自然是同意。” “怎么着,都比那小丫头强,这个年纪,还是呆在闺房里等着嫁人吧!” “哈哈哈哈哈!!!” “此话不假!哈哈哈!” 男人放肆的大笑声传了出来。 “砰——” 门忽然被推开了。 白妗语面带着得体的微笑,声音柔和缓慢:“掌柜们都在这儿呢。妗语有礼了。” 说完,行了个女子礼节。 众掌柜连忙站了起来,连连道:“四小姐贵驾,咱们担当不起。” 白妗语唇角微弯,微微低头,然后直起了脊梁,昂着头走到了上首之位。 原先坐着的王掌柜沉着脸退了下去。 白妗语微笑道:“众掌柜请坐,妗语受了父亲之令,暂时接管白家的主铺,还有许多事宜要和各位商量,想来是请不齐各位的,没想到,众掌柜都在。” 小掌柜们打着哈哈:“是啊,是啊。” 白妗语看了看站在左侧的大掌柜们,道:“此次时机正好,不如谈谈生意的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20 事情,如何?” 王掌柜看了白妗语清秀的脸颊,心中不服气,冷笑道:“生意儿这回事儿,还是等二少爷回来说吧。” 刘掌柜附和着,笑眯眯地说:“白小姐有些操之过急了,二少爷前几日还交代过新的计划,恐怕是腾不出精力做什么了。” 大掌柜们都清楚,二少爷白昼和四小姐白妗语不对付,平时在白府里甚至见面都不打个招呼的,故而都瞅准了头儿往白妗语身上刺。 白妗语笑了,眼眸纯澈清亮:“那么众掌柜都是想谈谈我二哥的生意?” 众人点头,有人道:“我们都是听二少爷的,二少爷有胆识,又有见地,至于您,咱们还是不大清楚。” “可不能亏了本。” “若是二少爷在,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谈。” 白妗语垂下眼眸,略略沉思,露出为难的模样:“可是,我二哥现在可不在安都城……” 王掌柜呵呵笑了:“既然聪明人都不在,那便不谈了吧。” 说完,起身,沉重的木椅子在地板上挪动,弄出了刺耳的噪音。 王掌柜带头,其余几个大掌柜也跟着,一个个都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白妗语在高位上坐着,唇边依旧带着微笑。 看着王掌柜走到了门边。 白妗语高声道:“既然都不想谈了,手底下的份子股,就交给我。” 她站了起来,慢悠悠地笑道:“方才的一席话,妗语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我二哥有意从安都掌柜里挑人带去,既然几位掌柜这么听命于我二哥,妗语便成人之美,为各位掌柜传个话。” 雨蝶走了过来,递给白妗语十几张写好的契约。 白妗语扬起契约,笑的自信:“不若来看一看?否则,妗语便替各位签名了。” 王掌柜冷笑道:“小孩子玩意儿。”依旧作势往外走。 小掌柜们倒是站住了:“敢问四小姐,上面写了些什么?” 白妗语咯咯笑了:“自然是去东丹的请愿书。” 一个胡子留的有些夸张的人道:“这怎么行?!二少爷才刚去东丹,怎么会有店铺?” 白妗语眨眨眼睛:“自然是有俯首称臣的忠仆前去开辟天地。” “胡闹!我们可是安都的老铺子!难不成要拆了?” “自然不会。”白妗语磨着砚台,笑道:“白家从来不会把铺子盘给别家,您是忘了这回事吧,您要是去了东丹,安都的铺子自然会有人接手。” 白妗语看着转过头来瞪着他的大掌柜们,轻声道:“不过这些嘛,可不劳你们操心了。” 刘掌柜大声道:“四小姐,难不成你是在逼着我们交出铺子?” 白妗语风轻云淡地笑了,摇了摇头:“怎么敢当,各位掌柜都是对白家忠心耿耿之人,各有所长,各位就算是离了铺子,到哪儿也至少有一席之地。” 一时间,众人沉默,大掌柜们拽拽王掌柜的衣袖,使着眼色。 王掌柜板着脸,低声道;“不知道四小姐有何吩咐。” 白妗语挺直地站在高位之上,看着大掌柜们低垂下来的头,唇边扬起了满意的微笑。 白复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大儿子白冬站在一旁。 不一会儿,来了下人,凑到白冬耳边说了几句,又退下去了。 白冬走近白复身旁,轻声道:“父亲,四妹方才回来了。” 白复睁开了眼睛,点了点头,稍刻,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冬儿,这段时间,你要多多帮衬着妗语。” 白冬低头应了:“是。” 白复叹了口气,道:“你性子憨厚老实,处事稳重,为父最放心的,便是你了。你四妹,是个好料子,可惜是个女孩,恐怕不好服众。” 白冬抬头,讷讷道:“冬儿会帮着四妹的,再说……三弟和四妹交情好的很,为何不?” 迎上白复的目光,白冬又低下了头。 白复眯着眼睛,道:“冬儿,你只需记得,要帮着妗语,若是有一天,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这些情分,会保住你的。” 白冬喏喏地应了。 回了房间,白冬的妻子正坐在窗前绣着花。 白冬的妻子是白复亲自挑的,是安都有名的美人,父亲是官员,家中殷实,琴棋书画皆通,性子也温顺。 看见白冬,嫣然一笑:“夫君。” 白冬瞧见了如花的娇颜,心中的苦楚去了些许。 “夫君这是怎么了?” 白冬抚摸着爱妻的发鬓,道:“无碍。” 她一双如水眼眸乖巧地看着白冬,他身上有一股成熟的男人气质,让人觉得安稳。 “爱妻,你觉得,尊严和安逸,谁更重要?” 她不解地望着白冬,白冬却是认真地看着她。 她道:“若拿着尊严换安逸的生活,岂不是苟且偷生?” 白冬笑了,摇了摇头:“也不全是。” 她依靠在男人宽厚的胸怀中,笑道:“那就要安逸的日子,我可不管那么多,只希望夫君好好的,我就快活了。” 白冬笑了:“好。” 知了不知疲倦地在树上叫着,炎热的天气让人不愿意出门行走,大多是都是缩在阴凉的屋子里。 钟仪站在二楼,从这里可以看见钟府的后门口。 那里停靠着一架装饰奢华大气的马车,上面用金色丝线镶着王府的徽章。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辆马车,从他回来那一日起,到今天,每天都是准时报到一般,停靠在后门。 钟仪靠在窗前,看着熟悉的身影从院子里走过去,打开了后门,和侍卫交谈了几句,上了马车。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钟函的表情。 钟仪面色冷淡地看着那辆马车离开了视线。 放下窗帘,挡住了阳光,房间光线有些阴暗。 钟仪走到了钟礼的房间,前些日子早已经打扫整理过了,钟仪还对阿蓉说:“阿蓉,阿礼原来深蓝色的被单呢?” 阿蓉道:“哦?好的,我这就去换。” 如今,钟礼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模样,钟仪坐到了床边,面色阴晴不定。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他觉得,一向疼爱自己的爹爹,似乎做出了对不起娘亲的事情。 脑海中浮现了韩王爷俊美的模样,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笑着问年幼的自己写了什么字。 又想起韩王爷那些年是家里的常客。 那把小藏刀,字帖,笔墨纸砚……那些礼物,都是韩王爷送的,而那时候的自己,似乎是愉快地收下了。 想起阿礼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一些话,他那个时候,阿礼好像就已经看出来什么了,那么,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呢? 钟仪捏紧了拳头,又无力地放开。 楼下传来燕惠的声音,钟仪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21 不再久坐,连忙下楼去。 燕惠笑道:“小仪,看看谁来了?” 钟仪心里怀着心思,所以看着白妗语显然是精心装扮后的模样时,只是适当表现地出了惊艳的表情:“妗语?你怎么来了?” 白妗语笑了,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钟仪看着她的笑颜,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跳动了一下。 ☆、第八十七章 虎视眈眈(四) 白妗语邀钟仪去游玩,钟仪想来夏季炎炎,恐怕在外有些受罪,便婉言拒绝了。 ( 。 ) 白妗语眨眨眼睛:“那想去哪儿呢?” 钟仪端着一盘诱人的冰镇杨梅,摇了摇头:“就待在家里吧,杨梅吃不吃?” 白妗语拿了几个杨梅,杨梅的淡淡汁水湿润了她的嘴唇,看起来光泽动人。 钟仪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走神的模样。 白妗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钟仪好看的侧脸,轻轻笑了。 钟仪抬头,有些不解:“笑什么?” 白妗语柔声问:“小仪哥哥,你有心事吗?” 钟仪一愣,看着白妗语:“并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无聊了,天气太热了,哪儿也不能去。” 白妗语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钟仪的脸颊,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可是,你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呢?” 或许是女子,白妗语的手指凉凉的,点在脸颊上。 一瞬间,就像是一缕清泉注入了心田。 钟仪闭了闭双眼,复而睁开,笑笑,不说话。 白妗语道:“出去走走吧,别闷在家里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钟仪道:“好吧,想去哪里?” 白妗语起身,拍拍纱裙,笑盈盈道:“暂时保密,跟我来。” 一片干净澄澈的湖水倒映出山上千万绿影红花,偶尔有鸟鸣响起,几座青山隔离了世间的喧嚣,亭子建在湖边,此处偏僻,鲜少有多少游人前来。 白妗语似乎很有兴致,眼睛十分明亮,她欢呼一声,道:“上山吧。” 钟仪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山,道:“爬到山顶吗?” 白妗语挽起了袖子,皓腕凝霜雪,回头道:“上面风景很好。” 钟仪便和白妗语一起爬起了山。 山上是石板铺就的栈道,外面烈日炎炎,躲进了绿荫里,只剩下凉爽与清新的惬意。 钟仪走至山腰处,刚好看见下面的大湖,赞叹道:“闲上山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 白妗语看着钟仪微笑的模样,道:“再往上爬一些吧?” 钟仪欣然同意。 两人爬到了山腰上方后都有些吃不消,也不再言语,相继往上走。 山顶吹起了凉风,栈道末端竖着石碑,上面刻了字,但是日晒雨淋之后,已经瞧不出原本的字眼了。 看着钟仪站在石碑前,细细打量着字。白妗语走过去,道:“你再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钟仪道:“是啊……但是,很难看的清楚。” 白妗语看了看周边的山景,道:“传说这里本有仙人居住,故此处山清水秀,常年绿树环绕,上面原先写的是‘无忧山’,后来被后人改为‘仙人谷’,不过,我倒是比较喜欢原先的名字。” 钟仪道:“无忧山?” 白妗语笑道:“或许是来过这里的人,都可以忘记烦恼和忧愁吧。”她道:“小仪哥哥,希望你回去之后,就再无忧愁。” 钟仪抬起眼眸,看着白妗语眼底的一片水色,难掩其诚挚,心中柔软:“妗语,谢谢。” 白妗语浅笑,微微低下头。 两人一时无言,走到了山顶一处有些破落的亭子前落脚歇息。 山风一阵阵吹拂而来,带着草木清香,似乎让人可以忘记所有的红尘之事,只在这一刻定住。 钟仪闭上双眼,头枕在手臂上,悠悠地吹着风。 白妗语坐在一旁,不出声,尔后悄悄地趴在钟仪身旁。 钟仪没有动静,可能是因为爬山累了,又或许是自己放松了身心,好像是睡熟了的模样。 白妗语贴着柔软的草地,看着钟仪的侧脸,阳光描绘出他的鼻梁,唇,下巴的弧线。 下山的时候,钟仪舒服了很多,一路上和白妗语说说笑笑,似乎很是轻松。 白妗语对此也非常满意,看来,她似乎让钟仪快乐了一些。 到了山脚下,坐在湖边,此时已经接近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凉爽的晚风吹来,湖中的芦苇荡轻轻飘摇。 钟仪赞叹:“真是漂亮。” 白妗语道:“晚上还有萤火虫呢,想不想看?” 钟仪侧过头,白妗语也正看着他,带着俏皮动人的笑容,似乎是在邀请。 钟仪爽快道:“好的,咱们就一起看萤火虫吧。” 女子银铃般地笑声响起:“小仪哥哥,你真好。” 钟仪打开随身的包裹,笑道:“吃不吃点心,娘亲特意让我带的。” 白妗语露出馋猫模样:“哇!好精致的点心。” 钟仪眯起眼睛,有些小小得意的模样:“那是自然,我娘亲亲手做的。” 白妗语看着他的小模样,终究是忍不住,大声笑了。 两人的交谈声带着轻快的节奏,在这个极其美丽的景色中,定格。 西宋,丹出。 索阿图重重地往椅子里一坐,嘴里嘟囔着什么。 他的独子——单构正站在一旁,似乎像个雕塑,不发一言。 等待着暴脾气的索阿图念叨完了后,他大声一吼:“儿子!“王宫里的仆人都吓了一大跳。 单构却面不改色,不急不缓地走到他父王身旁——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阴冷的年轻人,眉目里似乎刻上了戾气,直视他淡褐色的瞳孔时,总觉得让人有些害怕。 索阿图有些烦躁地拍拍光滑的椅背:“为什么那个朔回那么难说话!听不懂我的意思!气死我了!” 单构开口:“父王,那是因为您提到了重点。”他的嗓音低哑,却意外地又让人倾听的**。 索阿图点了点头,拽拽胡子:“继续说,父王听着呢!” 素来愿意倾听他儿子的意见——事实上,他自认为,除了他的亲生儿子,他无法从心底里去倾听和接受那些谋士的话,故而,他这个王,这些年来,做得不是很明智,却又刚好维护了自己的统治。 单构坐在索阿图对面,摊开地图,指出了几个地点:“您看,这些地方,不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据后来的消息,朔回在我们签下协议的当天,就带来了大批装扮精良的士兵驻守了这里,美名其曰——物资驿站。”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他愤愤地看向索阿图:“父王,如果您当时听儿臣的话,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22 索阿图脸色有些发红,然后无所谓地摆摆手:“哎呀哎呀!他当时看起来很有诚意,而且不是拿了金银财宝来换得嘛……”尔后瞥到他儿子发青的脸色,连忙低声,小声嘀咕: “亏一点就亏一点喽……” 单构深呼吸好几次,然后平静道:“好的,父王,我们来说说现在面临的问题:倘若按照朔回理出来的路线,从合定——蓝寸——布达——湖错(西宋与南楚的交界处)——善横——顺达——神同——郧地,这条路线,并不是最短的,然而,却是最便于他们煽动民心的地方。” 索阿图被那一串地名弄晕了,单构只好耐心地将这些地方圈出来,又连成一条曲折的线。 索阿图明白了:“为什么不走近的?” 单构道:“因为北晋想借此机会,将爪牙伸到我们西宋来。” 索阿图瞪大了眼睛,破口大骂:“***!想坑老子!不成!不成!” 单构:“……” “父王,事情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只要我们态度强硬,朔回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还是在西宋的地盘上,他……”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 单构止住了话。 索阿图大声道:“说!” 门外传来恭敬的声音:“王上,朔回亲王求见。” 索阿图下意识地看向单构,单构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父王,记住儿臣的话。” 索阿图顿时燃起了斗志:“放心!敢打老子地盘的主意!哼哼哼——” 单构不放心道:“不如带儿臣前去。” “哎哎哎!!”索阿图不满地瞪着单构:“你就回去吧,这些事情,父王还不知道吗?不要坚持了。” 看着索阿图大步离去的宽阔背影,单构狭长的丹凤眼里闪过忧虑。 怎么觉得,还是不够相信父王的能力呢? 或许是,他该退位了。 单构唇角勾起冷笑,转身走向内宫。 重重的金色纱帘之后,是一处偌大的议事厅,西宋宫殿的建筑风格与北晋不尽相同,更带一种异域色彩。 此时,强烈的阳光透过彩色的琉璃窗子,投射道白色大理石的长桌子上,显得耀眼而灿烂。 一个十分俊美的男子正端坐在桌边,穿着绣着金丝的礼服,袖袍上是在发出咆哮的狼图腾,透出隐隐的威严。 墨黑色的长发整齐地束着,深紫色的瞳孔,一双眼眸极其的深邃,眼角微微上挑,看过来的时候,似乎能将人牢牢锁住。 他的身边围坐着衣冠楚楚的北晋官员,一个个都面色严肃,使得大大咧咧走进自家议事厅的索阿图有些束手束脚。 索阿图到场,朔回站到了最前列,长身直立,十分养眼,接着,朔回和北晋的官员都齐刷刷地向他行礼。 索阿图之前微微的紧张感顿时消失不见:嗯,还是很懂礼仪的人嘛。 朔回抬起头来,露出淡淡的笑容,道:“王上,此次前来,是商量路线一事。” 索阿图脑海中浮现单构冷冰冰的眼神,顿时一个激灵。 不管朔回多么狡猾,此事,要认真,严肃,绝对不可以马虎! ☆、第八十八章 虎视眈眈(五) 看着他们的模样,毕恭毕敬,虽然语言不通,行为上倒是可以看得懂的。复制网址访问 %索阿图满意地走到了上首。 朔回打开了紫色的绸缎袋子,拿出了厚厚的文件:“一式两份,还请您先过目。” 索阿图大马金刀地坐着,抬手,宫人将文件捧了过来,索阿图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字体以及附录的地图,立马端坐起来严肃对待。 朔回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索阿图皱着粗黑的眉毛翻阅着文件。翻译不在,单构也不在。 “他儿子怎么没有来?”朔回低声用北晋语和卫二交谈。 卫二道:“他似乎不大爱带单构出来会面。” 朔回挑了挑眉:“怕被抢风头。” 卫二笑了,看了看已经有些烦躁的索阿图,促狭道:“属下觉得,若要从他头上抢风头,很难。” 朔回唇角微弯。 索阿图已经吩咐人将翻译带过来。 翻译道:“您是否可以详细说明一遍,我比较喜欢直接交谈,文面上的会有文员分析。” 朔回微笑:“自然。” 说完看向索阿图,用流利的西宋语道:“那便请由在下为您解释。” 索阿图点了点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朔回站在了议事厅的前面,拉开帷幕,便是西宋与南楚的详细地形图,索阿图也站了起来,一行人站在了地图前。 西宋和南楚的交界地区是山区,西高东低,其中密林覆盖,交界处的湖错是一个小镇,局临湖边。 朔回又从书袋中拿出一张羊皮地图,上面刻着北晋语,写着大大的“秘”字,想来是北晋私下调查的。 这幅图是南楚的军事防卫地图,朔回伸出手指,从湖错到善横——顺达——神同——郧地一一点出,湖错交界防守的十分严格,对外从来不公布消息的水军,射击台遍布,晋宋联军单单是迈出这一步,便是十分困难。 接下来的几个地点:善横,顺达,神同,都是小镇,临山而建,地势较高,且都有重兵把守,同样密布着射击台,如果要攻打,必须从小道经过,由上而下俯视,一目了然。 郧地同样是个难攻打的地形,其占地面积广阔,倒是可以考虑里应外合的方法,四个城门各个击破。 朔回简单地说了一遍,道:“攻打到了郧地,就等于是打开了南楚的西大门,这是第一步,也是最为艰难的一步,从郧地,”他划到安都,“打到这儿,是第二都城——安都,这里的各方面条件优秀,倒是十分适合作为攻打希宫前的根据地。” 索阿图看着南楚的地形图,若有所思:“若是打到了安都,后面的自然顺利,还是先说说从湖错到郧地的作战计划吧。” 朔回勾唇一笑,露出个俊美异常的笑容:“自然可以。” 索阿图点了点头,忽然道:“不知道朔回亲王精通西宋语言,竟然如此流利,本王赞叹。” 朔回道:“曾经有幸在西宋学习一段时间,故而能说一些。” 索阿图意味深长地看了朔回一眼。 朔回微微一笑,请上了北晋的军师,此人分析十分透彻,倒是适合讲解。 索阿图不再交谈,凝神听着北晋军事的解说,翻译极其配合,索阿图浑然投入了进去。 卫二接收到朔回的眼神,走近,低声道:“亲王,有何事吩咐?” 朔回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待会儿,本王要去见单构。” 卫二点头,退了下去。 朔回坐在了椅子上,看了看依旧在讲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23 解的军师,翻开文件,面色淡淡。 丹出盛产玫瑰,一年四季都有,宫中自然摆放了不少品种珍贵的花朵。 单构如今是索阿图的独子,其实也不全是,二十年前,宫中还有其他六位,然而,却由于各种原因夭折了,几位美貌的公主也远嫁他方,如今索阿图膝下只有单构一位成年的皇子。 幸而单构皇子素来城府极深,手段辛辣,容貌长相谈吐都是一流,倒是可以独当一面,甚至可做索阿图私下的参谋。索阿图对于单构也是较为放心的。 玫瑰在花园里热烈地开放着,远近都是浓郁的花香。花园尽头是一座吊桥,桥下是碧蓝的湖面,吊桥通往一处十分别致的宫殿,外形极具异域色彩,屋顶是灿烂的金黄色,似乎阳光都融化在了上面。 朔回眯起了眼睛,侧头:“这是你们单构皇子的住处?” 宫人低头道:“是的。” 朔回转头和卫二,卫十交换了眼神。 卫二是总是跟在他身边的,卫十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武艺高强,原先同卫一驻守在军营,他与卫九长得有几分相像,勾起了朔回的隐痛,便一眼挑中了他。 走了进去,宫人便要退下,看着朔回有些神秘的紫色瞳孔,都不敢和他对视,哆哆嗦嗦地说:“这儿,便是了,单构皇子不允许我们进去。” 朔回打量了宫人的神色,觉得他不似作假,才放开他去。 朔回三人继续走,下了吊桥,来到了宫殿之前。 看着紧闭的房门,朔回皱了皱眉。 卫十道:“原先便是打过招呼的,怎的回事?” 卫二摇了摇头,卫十连忙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卫二走到门前,敲了敲光滑的白色大门,恭敬道:“单构皇子,北晋使臣求见。” 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卫二继续敲门:“皇子,皇子……” 依旧没有动静。 卫二回头,刚想张口说话,便听见一阵细微的**声——隔着门,听不大清楚,但是卫二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朔回凝眸,卫二露出奇怪的表情,做了个手势。 朔回和卫十走上前去,卫二又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什么东西的碎裂声音,“啪”的一声,倒是比较明显,朔回和卫十都听见了。 不对劲。 三人对视,眼中充满了怀疑。 接着,便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似乎是从楼上走到楼下,然后便是诡异的沉寂。 “唔!——” 一声短促的哀鸣,似乎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说些什么,接着,就没有动静了。 朔回冲二人使了眼色,三人走到了吊桥边。 果然,不出一会儿,门开了。 单构站在门边,穿着简单的长袍,栗色头发微卷,披散在肩上,淡褐色的眼睛冷漠地看着朔回,脚上踏着木屐鞋,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卫十心中不悦,直接表露在了脸上,卫二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朔回对于单构的无礼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只是看着单构。 单构微微一笑,道:“恭迎到来,请进。” 朔回点头,回以微笑:“多谢皇子接待。” 四人进了大厅,单构关上了白色大门,看着他们,道:“本宫这里,不大喜爱叨扰。” 他大步地在前面带路,宫殿里出奇的大,布置奢华,令人惊叹,想来,这个单构皇子倒是有些地位的了。 向左边一直走,没有一个仆人,左手边便是一片围起来的内室水泊,白色睡莲静静开放在淡蓝色水面上,水色映在天花板上,莹莹动人。 朔回一路上留心着小角落,并没有看见方才的痕迹,想来是收拾了。走到了尽头,是一间不大的房间,由黑色玉砖堆砌而成,表面打磨光滑,甚至可以照出人影。 朔回和单构对坐,单构漫不经心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便直说吧。” 朔回双手交叉,平放在白玉桌面上,道:“单构皇子是爽快人,本王便直说了。” 单构道:“洗耳恭听。” 朔回道:“在下曾提出从西宋到南楚的路线,单构皇子似乎有一些建议,可惜当时时间紧迫,未曾详细探讨一番。” 单构和朔回对视,倏尔,道:“自是可以。” 此时他才完全端坐,尽管穿着如此随意,装束邋遢,却依然表现出了严肃的模样。 两人既然已经认真,接下来的谈话,便是透明了很多。 单构推开文案,嘴角扯出冷酷的表情:“不可能。” 朔回笑了,低声道:“既然单构皇子如今做出了让步,来日,得到的自然也不会少。” 单构道:“朔回亲王,你是个很好的对手,可惜,你提出的补偿,并不足以诱惑本宫。” 作势,便要起身。 朔回道:“真要本王明说?” 单构起身,向外走去,木屐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恐怕要送客了。” 朔回站了起来,道:“王位,如何。” “……”单构脚步一顿。 朔回走上前去:“作为统治者而言,索阿图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单构回眸,冷冷道:“这一点,本宫并不否认……” “砰!”一声响动,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单构的话。 单构脸色微变,似乎转瞬蒙上了一层冰霜。 朔回笑了:“请便。” 单构转身,大步走过去。 朔回尾随。 楼梯口,一个穿着宽松深蓝色纱袍的人跪坐在地上,赤着脚,金色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背后,从侧面可以看见白皙纤细的脖颈。 单构粗暴地一把拽起那人,那人立马开始挣扎起来,却不说一个字。 朔回走到了他们身后不远处,那是个年轻的男子,十分美貌,一双浅蓝色的双眸似乎盛着温情的湖水。 单构面色阴沉,戾气涌出,瞪着朔回。 朔回识趣,道辞了。 到了大厅,三人离开了这座奢华的宫殿。 ☆、第八十九章 前潮(一) 回到了住处,朔回坐到书案前,手下递上快信。复制网址访问 %朔回扫过,提笔回信。 卫十从外面进来,向水壶里倒入凉茶。 朔回将回信封好,递给了手下,继而自己倒了杯凉茶,不大习惯这个味道,他皱起了眉头,放在了一边不再碰。 卫十连忙撤走了水壶,回头道:“亲王,您说单构皇子会答应吗 ?” 朔回拿起了军法书,没有答话。 “叩叩叩——”雕花门被敲响了。 “亲王,属下回来了。” 朔回点头,卫十去开了门,提着水壶去了门外守着。 朔回放下书,问道:“是否有了消息。”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24 卫二点头,凑到朔回耳边低语,窸窸窣窣不知道说了什么。 朔回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扭曲,意味不明。 卫二低声道:“单构皇子居所的宫人都是心中有数,此事似乎是从五年前开始的。” “五年前……单构皇子莫非是好男色之人?”朔回隐隐觉得恶心,脸色沉了下来,摆了摆手,道:“暂且不论这个,那个年轻男子是什么来历。” 卫二脸色更加古怪,低声道:“是,是单构皇子同父异母的兄弟……宫人说,他是索阿图的第六子,雪列皇子。” 朔回:“……” 他顺手拿起了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不料里面是方才未喝完的凉茶,顿时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卫二小心翼翼道:“亲王?” 朔回咽了下去,道:“继续说,本王方才见那男子是发色眼瞳都与丹出皇室之人有异,想来其母是异域之人。” 卫二道:“其母似乎是索阿图从西宋边域之处的部落里强行带回丹出皇宫的,诞下雪列皇子没多久便去世了,雪列皇子之后便由宫中的内府人秘密抚养,之后是单构的成人大宴之上,索阿图要求所有皇子都要出席,雪列皇子才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那时候,索阿图都因为雪列皇子的容貌震惊了。” 朔回淡淡道:“之后就将那个雪列带走了?索阿图看来也是太纵容单构了。” 卫二道:“的确如此,当天晚上,雪列皇子便被单构带了回去,从此便再也没有出现了——说来,雪列皇子,如今也已成年,那这么说来,除了单构,宫中只剩下这么一位皇子了。” 朔回道:“雪列皇子脾性如何。” 卫二答道:“这个,属下没有打听完全,外表似乎很是柔弱,当年却在年幼之时反抗了欺负他的几位皇子,想来,应当有些倔强,不过……常年被单构囚禁,估计也没什么锐气了。” 朔回点了点头:“还是说说单构吧。” 两人沉默了一番,朔回道:“单构此人,虽然阴狠,却也算是个聪明人,本王相信,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只是不打算借我们的手。”朔回思索:“看来,还是要想些办法。” 夜晚,丹出的天空上繁星点点,坐在天台上,似乎伸手就能碰到。 雪列盘腿坐在屋顶,绣着云纹的素袍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长长的金色头发镀上一层月华,垂到了腰间,柔顺地披覆在背上。 他的一双浅蓝色双眸里十分明亮,似乎星光都落在了里面,像是平静的湖水里泛着点点荧光。 身后传来脚步声。 雪列回头,看着长身玉立的男人,穿着同款的素袍,头发也是随意束着,几缕微卷的头发垂在胸前,看起来随性而不羁。 男人一双浅褐色的双眼在夜里显得十分明亮有神,如同兽类。 单构坐在雪列身后,环住了他细瘦的腰,让雪列靠在他的怀里。 雪列的长发还带着沐浴后的香气,是单构喜欢的玫瑰香味。痒痒的,蹭在脸上,像是小猫的爪子在心上挠着痒痒。 单构露出沉醉的神色,搂着雪列,道:“星星好看吗?” 雪列浅蓝色的眼眸里流露出几丝茫然。 单构抓住他的手,亲昵地摩擦着,低沉道:“能不能告诉我,今天,为什么想跑?”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哑,却意外的性、感。 雪列身体一颤,低下了头,纤长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不安的颤抖。 单构十分愉悦地欣赏着雪列的美貌,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抓住他的手紧了紧:“不打算告诉我吗?嗯?” 雪列瞪大了眼睛,回头看着单构。 他浅蓝色的眼眸瞪大很大,水汪汪的,如若是一般人见到,铁定是软了心肠。 可惜,单构不是,他反而凑得更近,轻轻地吻了吻雪列的脸颊,唇角带笑,眼神却是牢牢地盯着他,如同要攻击人的蛇类,冰冷犀利。 雪列不自在地挣动了一下,终于嗫嚅道:“今天,是母妃的忌日。” 单构: “……” 雪列平日言语很少,也没有人交谈,声音十分柔软,像是一片羽翼,可是吐字并不清晰,然而——单构却是听清楚了。 单构放开了雪列的手,雪列白皙的手背上依旧出现了淤青的痕迹。单构轻声叹息,将雪列搂入怀中。 雪列吸吸鼻子,依偎在单构怀里,好像,他可以从这个男人身上汲取温暖一样。 单构道:“想见父王吗?” 雪列一下子从单构怀里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的点了点头。 明明是这么让人心软的神情,单构却觉得心有些抽痛,他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声音,道:“好,我会带他来的。” 大厅里亮起了暖暖的灯火,单构牵着雪列下楼,拉开椅子,安排他坐好。 单构道:“晚上会不会有些冷。” 雪列摇了摇头。 单构还是取出了一条薄毯子盖在雪列身上。 “叮叮”清脆的金属声音敲击着,雪列瞪圆了眼睛,看着单构拿着银质的链子走了出来。 他蹲下身子,给雪列的脚上拷上了枷锁,动作十分轻柔,似乎怕吓到雪列,但是他站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是控制不住的露出了恐吓的严肃表情:“可不许跑,在我带父王回来之前,你必须乖乖地坐在这里。” 雪列的浅蓝色眼睛里已经开始涌出泪水。 这副银质锁链,雪列并不陌生,原先,雪列刚被他强行带回来的时候,他就是用着副价值不菲的锁链将他锁在阁楼上的。 单构轻柔地抚摸着雪列柔软的金发,它在灯火下闪耀着明亮的光,单构道:“等我回来。” 雪列眼圈微红,抬起头看着单构。 夜里起了风,单构换上平日的服饰,来到了索阿图的宫殿外。 宫人拦住了他,露出害怕又担忧的表情:“那个……皇子,王上已经休息了。” 单构面色淡淡,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大殿,又低头看了看拦住他的宫人。 宫人表情微妙,凑到单构身边,低声道:“今日,王上新纳了几位美人,估计是……” 一切尽在不言中。 单构站在漆黑的夜里,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殿,似乎都能听见美人的娇嗔,索阿图肆无忌惮的大笑声和酒杯的碰撞声。 他站在灯火没有触及的黑暗里,目光冰冷,带着凌厉的残酷意味。 宫人见到单构的模样,吓得半死,自己悄悄地退了下去。 对于一个君王来说,美丽的女人,从来不会缺少。 单构的母妃是因病去世的,索阿图对她念念不忘, 故而对单构也是宠爱有加,可惜好景不长,单构母妃去世后不久,他又四处寻欢,浸淫于此。 单构对索阿图的感情十分复杂,作为父亲,他不够合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25 格,作为父王,他也还算过得去。 站在风中,单构望着索阿图宏伟的宫殿,站了很久。 而宫殿里的人,毫不知情,依旧是淫、靡一片。 门上响起解锁的声音,雪列原先迷迷糊糊的睡意一下跑走了,他认真地看着那扇白色大门。 门开了,单构走了进来。 雪列等待着,单构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关上了门:“他不能来了。” “……”雪列低声道:“不愿意来吗?” 单构解开了衣袍,露出精壮的胸膛,伸出手抚摸着雪列的脸庞:“不是,是我们不需要他来。” 雪列摇了摇头:“我希望他来。” 单构拉开椅子,坐在他身旁,道:“你很难过?” 雪列道:“我想母妃了。” 单构将他抱了起来,放在腿上,面对面坐着,锁链“哗啦啦”的响着。 单构笑了,露出一个俊美的笑容:“你没有跑掉,我很开心。” 雪列没有做声,眼眸垂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单构抬起他削尖的下巴:“恨不恨他?” 雪列摇了摇头,金发衬着他肤色十分雪白,乖巧无比。 单构眼中明灭不定:“他不是个好君主。” 雪列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倏尔,猛地被打横抱了起来,雪列惊呼一声,又被放到了桌上。 冰凉的触感蔓延到了脊背,雪列无力地看着高高的穹顶,浅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恐惧。 单构冷酷的脸出现在雪列的视野中,他听见单构说:“让我来做你的君主,如何?” 视线断开,脑海一片空白。 灯花落了,朔回坐在桌前,侧首看向窗外,漆黑一片。 作者有话说:今天无意中点开了数据盒子,感谢以下读者的支持。正是你们的存在,让我在写作的路途中,坚持下去,走得更远,谢谢你们!么么哒~~bermanhk 牧梦人 bubaojuyi kannimei8 颖亿 大风吹啊大风吹 凉薄铯 呵呵小瓜 幸福距离的天空 rfcf lkonge 梧桐丶细雨 ☆、第九十章 前潮(二) 夜幕降临,黑色的静寂覆盖了距离,无尽的,难言的悲苦在这浩瀚的夜空中释放出来,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如同丝线的联系在遥远的时空中,漂浮着,却没有了交点。复制网址访问 %时间让过去的事情面目全非,能让原先亲密的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尘封的往事如同断线的风筝,越飞越远,最终看不见。 西宋丹出的宫殿内,奢华的房间内一盏孤灯袅娜,模糊的暖意照在一张冷漠高傲的面孔上,五官俊美,衣袍上绣着北晋的图腾。 他侧首看着窗外,深紫色的瞳孔微张,似乎夜幕里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一副出神的模样,灯花飘落,时间流逝,房屋内,一切静止了。 千里之外,另一个人在南楚的安都,钟府此时的路灯都被熄灭了,一个有些清瘦的身影站在了阁楼之上,一双手,在借着明明灭灭的灯光,打开了天窗。 钟仪抬头看着黑色的夜空,隐隐有星星闪耀,晚风拂来,他的长发随风飞起几缕,素青色的衣袂飘飞,从背面看,是一副极其唯美的景色,如同一位谪仙。 天蒙蒙亮,索阿图被迫起床。 他坐在金色大椅上,疲惫地打着哈欠,瞪着鼓鼓的眼睛,用有些可笑的滑稽表情看着朔回,似乎想从眼前人的神情中了解些什么。 朔回面无表情,有些阴冷地看着索阿图递过来的文案。 朔回抬起头,推给了索阿图,冷声道:“我们远道而来,在此待了将近一个月,谈判了这么久,也没有收到满意的答复,那么,这份文案里所述的,便是西宋的诚意?” 索阿图揉揉眼睛,昨晚的纵、欲是他倍感疲惫,很难全神贯注。朔回指着的文案,他也没有完全看完。 “唔,本王看看……”索阿图粗粗的手指拿着文案,脸上挂着有些烦躁的表情。 朔回心想,这份文案,想必也是单构所作。 “哗——” 议事厅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朔回坐在门的对面,可以一眼就看清了来人。 索阿图不满道: “你怎么来了?” 单构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衣服,左臂上绣着西宋的缠绕云纹,白色的两条,好似出席丧事一般。他的头发全部一丝不苟地束了起来,露出了高挑的眉目,嘴唇紧紧的抿着。 他单膝跪地,行礼。 朔回一行人也站起来,他们行礼坐下后,单构开口,声音比以往更加低哑:“父王,此次,可否允许儿臣的参与此事。” 索阿图怒目,道:“你回去,这些事情不要你出面,本王自会处理好。” 单构巍然不动,依旧跪在地上。:“父王,请同意儿臣的请求。” 两人僵持不下,朔回悠悠然地喝着绿茶,清香四溢,怡然自得。 最后,本就打不起精神的索阿图很快败在了单构手下,妥协道:“好罢!” 一把宽大的金色椅子搬来,单构坐在索阿图的左手边。 朔回想起,西宋不同于北晋的皇子制度,一旦王允许了他的某一位皇子与他同时参与政事,尤其是有异国大臣在场的局面下,就表示着这位皇子获得了王的青睐。 换句话说,就是继位的把握大大增加了。 于是,这个事例就干脆成了一种隐晦的含义——王身旁最受重视与青睐的皇子,即是下一任的王。 想来,这个索阿图自己也是知道他年事已高,不中用了。 朔回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说来好笑,他昨晚看着窗外,整整看了一个时辰,回过神来,自嘲是魔怔了。 单构细细看了看文案,微笑道:“不知道亲王何处不满意?” 朔回道:“从西宋,进攻南楚的路线。”朔回强调道:“这个,是在下所坚持的。” 单构若有所思,朔回与他对视,微微一笑,笑得意味深长。 单构递给朔回一个眼神,朔回了然,两人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讨论了一些细节,比如番号,兵队配备,据点供给。 索阿图大打哈欠,泪眼迷蒙地看着两人精神十足地交谈,又是画图又是写字,十分认真的模样,索阿图咧嘴笑笑:两个俊男人,又打了个哈欠——唔,本王有些困了。 索阿图强打着精神听着二人快速地交谈着。 朔回道:“西宋并不提供物资补给,那么北晋自己运送物资又有何非议?”朔回点点地图(他暗中传回北晋晋安的物资据点),“这些,在下早已通知了北晋的大臣,已经着手准备了。” 单构看着朔回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26 ,浅褐色的眼中流露出不满。 朔回与他对视,轻声道:“抱歉,这个,分文不让。” “你……”单构并不打算再次让步,可是,他被一阵打呼声打断了。 “呼……呼噜……”鼾声如雷。 单构扭头,发现索阿图正撑着头,以极其隐蔽睡容的姿势入眠了,单构脸色发青:“……” 朔回也是一愣,看着索阿图低下去的头。 北晋的大臣们:“……” 待他们反应过来后,看了看朔回的眼色,立马一个个露出义愤填膺的气愤模样。 单构连忙上挂不住,阴沉沉地对那些大臣们道歉:“失礼了。”一边伸出手,用力地推推索阿图。 “唔——干嘛!”索阿图不满,大吼道:“打扰本王休息……”待他看清了单构铁青的脸,和朔回看好戏的神情,以及两方大臣截然不同的表现,他终于知道——自己摊上事儿了。 “在下斗胆问您,方才朔回亲王发言之时,您是否在听?” “鄙人实在是觉得愤怒!您有没有尊重我们亲王!或者,您根本不把咱们北晋放在眼里!” “……”索阿图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如此刁蛮的外国使臣顶撞,脸上青红一片,却也知道自己不占理,气势便弱了下来,讷讷道:“是本王失礼了。” 单构打了个手势,朔回点头,示意众臣点到为止。 单构搀着索阿图,低声道:“父王,您先回去休息,这些事情,交给儿臣处理,儿臣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或许是他那句话中的“休息”触动了索阿图,他正觉得自己在那些油嘴滑舌的大臣面前丢了颜面,刚好顺着台阶下来,点了点头:“好吧。” 愤愤地看了看起来行礼的一干人等,甩袖离去。 索阿图一走,朔回就吩咐大臣们退下。 议事厅里只剩下两人。 单构坐在金色椅子上,垂下眼眸。 朔回坐到他面前,用一种熟稔的语气,道:“为何不坐那一把?” 单构抬头,顺着朔回的目光,他口中的那一把,便是索阿图方才所坐的。 单构的目光凝住,尔后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朔回点了点头:“想必单构皇子心里有数,本王也就不多说了,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战事?” 单构放松了身体靠在椅子上,眼神定定,道:“不,本宫现在的提议是,我们不妨坦陈公布的谈一谈——如若本宫满足了你的要求,本宫的好处是什么。” 朔回笑了,道:“王位,北晋的资助,如何?” 单构摇了摇食指,道:“王位,本宫触手可及;至于北晋的资助,呵呵,范围在哪里?” 朔回老神在在,道:“范围,自然是各方面的,新王上位所需要的资助,可不是一般人给得起的。”他看了看单构,笑道:“如果你不相信在下,那么一切也免谈了。” 朔回又道:“至于王位……我想,皇子可能还是需要别人来动手了结他的性命吧。” 单构冷笑:“这些,本宫手下自是人手,这不算是一个筹码。” 朔回道:“哦?可是,在本王眼中,皇子犹豫的可是太久了,优柔寡断,那就没有了成大事者的气魄。” 单构道:“继续说。” 朔回勾起笑容,道:“背负骂名,可不是一件好事,本王有信心,可以让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并且让你干干净净。更何况,文案上已经说了,战后获得的南楚土地,两国平分,现在,变为四六分,如何。” 朔回直接拿起了红笔,修改了起来。 片刻后,单构接过,细细阅读。 他敲了敲桌面,似乎是在思考,最后抬眸与朔回对视,低沉道:“可以。” 朔回笑了,道:“成交。” 单构抬头,道:“不过,你应该清楚,你的要求过多,本宫也不会放任你在脚下动土,互相妥协,如何。” 朔回微微思索,道:“也罢,原定的据点在战后就撤掉,但是进攻西宋的路线不变。” 单构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开玩笑道:“到时候,本宫再忙着铲除北晋的点吗?” 朔回哈哈笑了:“这才有意思吧。” 单构点了点头。 朔回亲自拿起了红印递给他,单构伸出了 大拇指沾了红泥,在文案上一一按下,并执笔签名。 朔回检查完,伸出修长的手,看着单构。 单构扬起了头,与朔回深紫色的瞳孔对视,尔后弯了弯嘴角,露出笑容。 两只手交握,就如两个强大的王朝,在这一刻珠联璧合。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位读者(接昨天),ps:要打仗了,大家做好心理准备了不? 我爱婷婷!(就由您来开启第三卷【叁·乱世风雨】o(∩_∩)o) ☆、第九十一章 调兵遣将(一) 公元413年,北晋西宋建立联盟,继南楚东丹之后,对峙的局面正式形成。复制网址访问 %两方宣布《晋宋友好诏令》,开始建交,两方贸易往来频繁,人口流动,文化大交融,边境开放。 北晋晋景公(朔玉)与西宋单构皇子在晋安(北晋都城)进行会谈,对两方建交表示赞成态度。 同年,北晋朔回亲王受封礼,正式赐封地王位,封号晋泊王,同时保留军衔,升为狼武将军。 公元414年,春季,冰雪刚刚融化,北晋大批精锐部队进入西宋境内,引起当地居民恐慌,之后经政府调解,风波平息。 后陆续有物资运送,无一不足,西宋百姓皆道世道将变,纷纷迁居,入偏僻之地。 消息陆陆续续从西宋传到南楚,南楚民心不稳,甚至发生了两次暴乱,后迅速被当地官府平息。 为安抚民心,阚元阁举行大型军演,同时边境加强了双倍军力。早在去年,希宫就暗地里派出了探子和里应进入西宋。 此时,还是有一些人归来了,带着性命换来的消息。 深深的王宫之内,一双手,打开了染着鲜血的地图。 上面用西宋字体密密麻麻地标刻着,其中,南楚的西面主要军事重镇都被标上了鲜艳的红色。 翻译过来,意思是——誓死必得。 曲沧阴沉着脸,口述着战略,王贺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握着毛笔飞速地书写着。 夏季,风波渐平,局面稍定,表面一片太平。 清晨,太阳升起,耀眼的金光从云层之后露出,此时锦和苑里一片忙碌。仔细看去,尽是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乏马车艰难地在其中穿梭而过,穿着锦和苑的夫子时不时拿出令牌吩咐着什么。 原来,今日是锦和苑武生离校的日子。朝廷下了命令,集中所有军校武生,前往北面,西面的重镇。 阚元阁的大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27 多数安排在了西面。 锦和苑目前只挑选了优秀的武生,成了四六分,六分一路向北,四分一路向西。书院的领事人坚持只送出优秀的武生,其余的大部分武生依旧在锦和苑训练。 锦和城的官员起初不同意,之后还是允许了,下的命令是秋末一定要送出其余的合格武生。 傅三易站在房内,一向张扬带笑的脸此刻有些淡淡的失落,看着尹子重穿上一身劲装,束紧了袖口,一把一把地收拾着刀架上的兵刃。 尹子重回头,视线似乎在地上寻找什么,尔后拖出箱子,身旁站着一个如同石头般的人,正一动不动地默哀。 尹子重叹气,怕了拍手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傅三易立马抬起头,一双眼睛十分哀怨地看着他。 尹子重:“……” 终究还是忍不住,尹子重“扑哧”一声笑了,道:“何必这副怨妇模样?” 傅三易拉着尹子重的衣角,吸吸鼻子:“小重,你真的要走吗?” 尹子重搓搓鸡皮疙瘩,无奈地看着他:“你是早就知道的。” 傅三易嘟囔着:“为什么武生比我们书生要先走?” 尹子重拍拍他的肩膀,认真道:“既然你选择留校,就好好深造,出来了就是朝廷文官了。” 傅三易捂脸,皱着眉头,低声道:“今年秋末小少爷也要走了,这让我怎么过?” 尹子重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说起来,他在那边能否赶得回来?” 钟仪半个月前受命去参加琴师赛选,前些天传信回来,说一定要回来送尹子重走。 傅三易坐在椅子上,道:“应该可以罢,他的脾性,说要回来,爬着滚着也一定会回来的。” 尹子重笑了,露出一个俊朗的笑容。 傅三易看着尹子重的笑容,愣了愣,继而笑道:“你这模样,才同你哥哥有些相像。对了,按照阚元阁的条例,你哥哥已经分配官职了吧?” 尹子重理着衣服,道:“你又如何得知的?的确,他已经去了郧地,我表格上填的,也是郧地。” 傅三易羡慕道:“那你们岂不是就等于是回家了?” 尹子重道:“唔,也可以这么说。”他脸上又露出笑容:“给自己故乡看家护院,很不错的感觉。”说完,又低头整理着。 傅三易没有做声,此时,南楚人都知道,边境将不再太平。 他看着尹子重伸出大手笨拙地整理着那些细碎东西,不忍直视,扶额道:“还是让我来吧。” 尹子重立马甩手起身,诚恳道:“多谢你了,兄弟。” 傅三易蹲下,背着身子,道:“不谢。”傅三易唇角微动,轻声道:“……兄弟。” 大太阳下,路上炙热,马车堵在人群中,开始有人不满道责备。 “小兄弟,这里可就进不去了……停在这儿可以吗?”赶马车的人一脸为难:“对不住了。” “没事。”钟仪付过钱,笑笑:“多谢你了。” 他快速跳下马车,此时已将近中午,书院的大马车一辆辆地排列在一起,似乎是武生们要上车离开了。 众人眼睛一花,只看见一道丹青色的身影飞奔而过,长长的琴师袍衣袂翻飞。 “轱辘轱辘——”已经有几辆大马车向北门驶来。 钟仪瞪大了眼睛,看着上面的标识。 “不对……老尹说的地点是郧地,这些没有,应该还没有走!”心中似乎有滚烫的热流浇下,火辣辣的阳光照在脸上,额头上不一会儿都是汗水。 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吵又闹,拥挤不堪,充斥着难闻的汗味。 “借过。” “抱歉,让一下。” “不好意思,请让在下过去。” 一路上重复着话,依旧遭到白眼。“这么大热天,都挤,你急什么啊!” “真是,琴师跑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钟仪不再理会,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咦?这不是钟仪吗?” “钟仪?钟仪是谁?” “就是那个琴师啊,挺厉害的。” 人们看了看一脸着急的年轻男子,有个尖利的声音道:“瘦不拉几的,就他?” “可别小看人家。” “切,小白脸。” 炙热的天气里,人们都容易焦躁愤怒,此时他们议论纷纷,一双双眼睛都看着钟仪拼命地在人海中挣扎,也不知道他要往哪儿去。 “怎么还没有来?”尹子重双手提着大箱子,腰间挂着长剑。一身劲装衬得他挺拔威武,目光在人海中找寻,剑眉有些担忧地皱起。 傅三易本来站在他身旁,结果武楼的几个保卫一来,将无关人等全部赶退,拉起了布帷。 傅三易隔着布帷大喊道:“老尹,我在这里!” 尹子重回头,也看见了傅三易,点了点头。 两人都在等待他们的最后一位友人。 大马车开来了五辆,每一辆大马车前面都有十二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站着,一辆容纳十人。 武生们大都带着简便的行装,或许是平日的教导训练,大都不是很爱说话,队伍还算安静。 站在队伍的末端,尹子重在寻找钟仪的身影,心不在焉地听着身旁的夫子大声的宣告什么。 人群骚动了起来。 第一辆大马车走了,车帘都掀开,露出一张张年轻孔武的面孔,人们欢呼起来,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欢送。 钟仪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穿过,瞪大着眼睛看着马车上的字体:“西面线路——湖错。” 脑海中浮现以前看到过的路线图——湖错,善横,顺达,神同,郧地,那么,还有时间! 第二辆大马车从广场驶出,果不其然,写得是善横。 钟仪松了口气,继续穿梭在人群中,呼吸都无法平稳了,钟仪觉得头顶上的烈日有些毒。 接着,是第三辆。 人群又开始骚动了,有人跟随着马车移动了位置,钟仪眼尖,灵活地钻了过去。 已经看到广场上的南楚的飞鹰旗帜了。 老尹,等等我,等等我。 他死命地呼吸着,空气中的一切,干燥又带着尘土。 尹子重看着人潮拥挤,手攥得很紧。 第四辆马车,尹子重身边的队伍空了。 “轱辘轱辘——”马车驶来,马蹄声响起,人们又开始欢呼。 这是第四辆了!钟仪心中好似有一张鼓“砰砰砰”地剧烈敲击着,眼前发黑。 不,不…… 第五辆马车打开了车门。 “准备上马车!待会儿要迅速!”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拿着哨子,浓眉大眼,站在队伍前看着他们。 “是!”整齐的声音响起。 傅三易似乎发现了尹子重要上马车了,心急如焚,默念道:快来啊,快来啊,再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28 不来就来不及了! “上车!”男人吹响了哨子。 尖锐的哨声就是命令,集体准备。 尹子重站直了身体,忍不住回头,深邃的眼睛看了那个方向,最后一眼。 傅三易在布帷后大吼道:“老尹!保重!” 尹子重听见了,也看见了在太阳下晒得面红耳赤的傅三易。 尹子重迈步,上了马车。 第五辆马车,驶向郧地。 “最后一辆了!” “保重!” 似乎因为是最后一辆,人群中喧沸起来,变得更加拥挤。 “不!”快要到广场的钟仪看见了马车,拼了命一般,大声嘶吼:“老尹!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他吼得嗓子充血,唇齿间一股甜腥味:“老尹!尹子重!尹子重!”钟仪转头就随着马车方向奔跑,“尹子重!尹子重!” 可是,他的声音太小,淹没在了人海中。 马车里的面孔一晃而过,他没有看见尹子重。 尘土漫天,人声鼎沸。 马车速度很快,十二匹高头大马迈着矫健的四肢,马车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第九十二章 调兵遣将(二) “钟仪,醒醒啊!醒醒啊!”似乎是傅三易在耳边大叫。 很吵。 无边的黑暗,眼皮十分沉重。 等到钟仪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房内只点着一盏孤灯。 床边放着水盆和柔软的毛巾,对面的铺子已经收拾完毕,只留下干干净净的一张床板。 房间里一下子冷清下来,原先两个人居住的房间,少了另一个人的所有物品,总是不习惯的。 钟仪嗓子干哑,想自己起来倒一杯水喝,结果腿脚像是被碾压过了一半,没有一丝力气,还一抽一抽的疼痛。 钟仪自嘲,躺在床上不动了。 或许是因为睡了一下午,反倒是不困了,吹灭了灯火,穿着薄薄的里衣静静地躺着。 可惜,蚊子在蚊帐外“嗡嗡嗡”,钟仪实在是无法静下心来。 模糊之间,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钟仪揉揉眼睛,很自然地去洗漱了,腿脚有些不利索,和同楼层的人擦肩而过,他们都回首看着一瘸一拐的钟仪。 回来的时候,用毛巾擦拭着脸,天光照满了空荡荡的房间,钟仪慢慢放下了毛巾。 “叩叩叩——小少爷,起了不?小的给您送早膳来了。”传来傅三易搞怪的声音。 钟仪笑了,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带笑的脸。 傅三易道:“热腾腾的梅干菜包子,附赠酱香饼。” 钟仪道:“多谢。” 傅三易看着钟仪吃着东西,突然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抱着他宝贝的乌龟盆。 钟仪有些疑惑,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傅三易将乌龟盆放在书桌旁,两只小乌龟都把四肢和头缩在了龟壳里。 傅三易笑道:“它们搬家过来陪你住,老尹走了,怕有人觊觎你的美色。” 钟仪拿着包子,嘴巴正塞得鼓鼓的:“唔?” 傅三易看了他这一副尊容,结结巴巴道:“不过……你这副模样,怕是没人来抢你了。” 钟仪:“……” 过一会儿还要去石夫子那儿,钟仪便开始更换衣物,想了想,直接在薄里衣外面套上了一件素青色衣袍。 傅三易看了看钟仪垂到腰间的长发,道:“这么飘逸,头发不系上?” 钟仪点头:“系上。”他垂眸,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拿起一支淡色发带将一头乌发束了起来。 “好了。”钟仪出声,皱了皱眉,觉得嗓子疼的很。 傅三易担忧地看着钟仪有些难看的脸色,道:“你昨天……大夫说你要按时服药,一周左右便可。” 钟仪点了点头:“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你抬我回来的?” 傅三易挠挠头:“你昨天晕倒了,浑身发烫,后来老尹的那什么弟弟——就是阮培,他帮我一起扶你回来的。” “阮培?”钟仪疑惑道:“他怎么没去?” 傅三易收拾食盒:“他要到秋末。” 钟仪不解:“那有什么区别?为什么?” 傅三易摇了摇头:“区别大着呢,现在要是交出去了,就是全部的武生都送出去了,北面和西面都是危险地带,咱们书院都派了厉害的去了,剩下的挑一挑,不好的就把他们遣散掉,否则那三脚猫功夫不就是去送死?” 钟仪瞪着眼睛看着一脸平静的傅三易:“送死?” 傅三易动作一顿,连忙恢复了平日的笑容:“不是,我这是说严重了,万一打了仗,我们书院平时偷懒的都不行,虽然进来的时候还行,但是在时间紧的情况下,谁能学的快?” 钟仪道:“你是说,如果要打仗了,老尹他们会进行特殊训练?” 傅三易点了点头:“平时舞刀弄枪的,怎么也要见些血,战争时候,极其残酷。” 钟仪觉得寒毛直立,轻声道:“应该不会打仗吧。” 傅三易看了钟仪一眼,没有说话,低头继续整理着。 钟仪不安的摸了摸桌角,也低下了头。 大风呼啦一下吹过,高高的山崖之上,可以俯视地形,山川一览无余,旗帜卷着风,怒张着,上面是张牙舞爪的狼图腾,狼的眼睛冷漠地看着下方。 一个挺拔的男子穿着厚厚的盔甲,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马站在队首,猩红色的披风张扬地在风中舞动。 卫二递上地图,朔回拿着地图,修长的手指在合定城圈点,沉声道:“合定的人有没有到齐。“卫十道:“到齐了,老大他们已经带了一部分人到了蓝寸了。” 朔回点了点头,看着远方的山脉,道:“这段日子很关键,希望你们都要予以重视。” 卫二,卫十道:“是!” 朔回继续低下头,看了一会儿地图,风刮得厉害,羊皮地图皱在一起。索性收在了怀里,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道:“先回去吧。” 索阿图十分不放心北晋的一干猛将驻扎在丹出里,后经单构出面,勉勉强强答应了,于是安排了一处离王宫较远的大府邸,朔回就带着文臣武将住了进去。 当天,据说索阿图难得的一夜无眠,时隔多年,脑袋清醒了一会儿。可惜,第二天,北晋的狡诈大臣们又送上了名贵玩物和美女,索阿图又缩回宫殿里去了。 单构策划着阵型,天天和朔回一干人聚在一起商论着战略。强者与强者联盟,商讨之时的彼此会意都让两人都十分舒服。 “水上作战,多用快艇,少用战车。” “等等,若我没有记错,夏季时,我们是顺流而下—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29 —那么……”朔回笑了,单构勾起笑容,敲敲桌面:“咱们运气不错。” “现在准备水上用具。” “阵型不能乱,用轻便船做指挥船,用快艇联络,敌退我击,敌进我战。” “现在可以看看湖错岸上的地形。” 往往二人跳跃地太快,其他的军师只好打断:“那个,部署可否再详细一些?” 演变到了最后,就是一个人说一个人速记,再进行整理。 有时候看着朔回整理地图的认真侧脸,单构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对手,也遇上了一个同伴。 朔回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单构摇了摇头:“本宫回去了。” 单构出了大厅,路过了索阿图的宫殿,此时将近傍晚,一楼的朱红色大门敞开着,里面的长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单构站在走廊,看着索阿图左环右抱,冷冷一笑。 回到了宫殿,打开了大门,静悄悄的一片。 上了二楼,夕阳铺洒了一片金光,一个美到令人窒息的男子睡在柔软的地毯上,金发散落在雪白的枕巾之上,肌肤白皙到透明。 单构弯起了唇角, 一向戾气的面容露出几分柔情,悄悄地走近,伸出手指描摹着雪列精致的脸庞。 雪列两扇睫毛微微颤抖,最后分开,眼眸里是一汪碧蓝的湖水。 单构俯下身,一个如同羽翼般的吻落在雪列红润的唇上。 或许,他爱的,不仅仅再是自己,可能他也爱上了眼前的这个人。 雪列闭上了眼睛,伸出手勾住了单构的脖子,单构轻笑,抱住了他,雪列乖顺地躺在了单构的怀抱里,如同一对相互依恋的眷侣,暖色的阳光为二人的脸庞镀上金边,十分美好。 钟仪去了石夫子的书房,一盆高高的凤尾竹后,石夫子正皱着眉头看着什么。 “叩叩——”钟仪敲敲门:“夫子,学生来了。” 石夫子抬头,道:“进来。” 钟仪走了进去,石夫子见了他,道:“上次怎么那么匆匆忙忙地赶回来?这封信件里提到了你,说是你性子似乎有几分急躁?” 钟仪垂下眼眸:“……是的。” 石夫子叹气道:“我也就不问你原因了,这件事就算了。秋末你们这批琴师就要毕业了,可否想好了去处?” 钟仪道:“打算回老家,寻份书院差事。” 石夫子不悦地皱眉:“没出息。” 钟仪又低下了头,不作声:“……” 石夫子看着钟仪,道:“希宫乐府,去不去?” 钟仪摇头:“只想留在家乡,不想走远。” 石夫子似乎有些怀疑地看着钟仪,道:“你是不是听了什么言论?” 钟仪一愣,想到或许是石夫子误会了自己,他可不是因为害怕打仗动乱故而只守着家乡的,连忙道:“不是,是因为家母身体抱恙,打算回去照顾。” 石夫子苦笑地摇了摇头:“看来我是不可以阻拦你这个孝子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也罢,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尔后,石夫子道:“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前途无量,不要拘泥了自己。” 钟仪有些感动,重重地点头。 他领了自己私借的琴书,告辞去了琴楼。 路上开了不少红艳艳的小花朵,还有连成一片的蓝色小野花,钟仪从路边走过,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转眼,便是秋末。 琴师是锦和苑引以为傲的,派了阔气的马车将他们送往各地的乐府。 钟仪的东西收拾起来并不麻烦,以往是因为花田的猫窝,小玩具,零食之类的,如今没有了。 归还了琴书和堆在书案上的琴谱,清理掉了练完的字帖,书籍送给了傅三易,简单打理了行装细软,便没有什么东西了。 背在身上的,只剩下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一把桐木琴。 傅三易变得有些沉默,让人很是不习惯,钟仪没有带上着他的乌龟盆,傅三易就站在马车旁,说着“保重保重”,然而,最后还是要离别的。 马车行驶了起来,景象越来越模糊,钟仪掀起车帘,离开这个居住多年的地方,锦和苑,锦和城,每一个角落都曾来过。 时隔多年,他依旧记起,那一年,自己初来此地的心情。 那时候,冬雪初融,他,尹子重,傅三易,年少无忧,三人结伴而行。 ☆、第九十三章 归家 安都,钟府。复制网址访问 %“娘亲,我回来了。” 燕惠坐在院落里收拾着些干货,听到声音,惊讶地抬头。 一个背着包裹的年青人对她微笑着。 “小仪!”燕惠连忙站了起来,满脸的惊喜,“怎么长这么高了。” 钟仪将行李放在了桌子上,挠挠头:“有吗?” 燕惠点头:“长高了不少,过来过来,娘亲来看看。” 钟仪任由着燕惠将他拉到桃花树下,树上依旧残留着刻痕,由矮到高的痕迹,似乎见证了一个人的成长。 钟仪伸出手,抚摸着那些有些模糊的刻痕,树皮粗糙的久违触感让他恍然觉得像是做了一个好大的梦。 记得年少时候,他如愿考上了云英书院,爹爹将桐木琴作为奖励之物送给他,那时候这棵桃花树还未凋零了花瓣,是盛开的样子,粉红色的夹杂着雪白的花朵层层叠叠,花香甜蜜醉人,夜色温柔缱绻,阿礼抱着花田同娘亲爹爹一起,站在树下微笑的看着他。 一曲《今宵》传遍邻家街坊,指尖微微地抚摸着琴弦,那种砰然心动的感觉,仿佛还在心中。 “小仪?小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钟仪抬头,燕惠正笑着推着自己:“站过去啊,让阿蓉给你量量。” 原来走神走了不短的时间,阿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笑吟吟的说:“小少爷,站到老位置吧。” 钟仪微微笑了,乖乖地站在桃花树下,阿蓉拿着小刀片,踮起脚来,尔后笑了:“不行,够不著了。” 钟仪微微讶异:“我有那么高了?” 燕惠掩唇而笑。 “在做什么?”一道清和的声音传来。 三人回眸,发现钟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花拱门旁。 燕惠道:“看了小仪长高了不少,正打算给他量一量呢。” 钟函了然,看着钟仪笑道:“让爹爹来。” 钟仪勾起唇角,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阿蓉将小刀片递给钟函,钟函摸到钟仪头顶处的位置,在桃树粗糙的树皮上刻了一道痕迹:“好了。” 钟仪让开,钟函用刀片细细地刻字,似乎是很熟稔的模样。 钟仪道:“爹爹刻字得很不错。” 钟函一边刻字一边随口回答道:“最近都在学刻字,这些刀片拿捏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3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30 惯了。” 燕惠慢慢收敛了笑容。 阿蓉低下了眼眸。 钟仪看着背着身子刻上日期的钟函,有些疑惑:“学刻字?爹爹最近的新喜好?” 钟函正要回答:“不是,是……”背影一僵,顿住了:“……是的,最近清闲,也没什么事情做。” 尔后像是掩饰一般,放下了小刀片,回头笑了:“先不说这个了,过会儿先去见见白家的四小姐,她似乎有事情找你。” 钟仪看向燕惠,燕惠道:“是啊,前几日碰见了她的丫鬟,说是你快回来了,妗语后来就来了几趟,说是有事情要对你说。” 正说着,老刘管家来了:“老爷,有人找。” 钟函道:“好,这便来了。” 将小刀片递给了阿蓉,阿蓉接过便退下了,钟仪走到树下,看着新刻上的痕迹,旁边是钟函刻的字:“小儿二十岁秋末归来。” 钟仪的背影清瘦高挑,头发乌黑,燕惠看着自小爱在身前撒娇的儿子转眼成了清俊的男子,有些感慨。 燕惠正想说些什么,走近了,刚好听见钟仪说了一句话。 “娘亲,爹爹是在韩王爷府上做琴师吧。” 燕惠有些发怔,道:“嗯,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钟仪垂下了头,片刻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夜晚,坐在饭厅里用晚饭。 钟仪无意中扫了一眼地上,似乎看见了一个花色的小身影。 刹那间,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筷子“啪嗒”一下,落到了桌面上,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喵——”熟悉的猫叫声,一只眼眸圆亮的小花猫正讨好地蹭着钟仪的衣角。 “……花田?”钟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想要抚摸它。 这只小花猫却摇摇尾巴,继续讨好地蹭着,躲开了他的手。 钟仪:“……” 仔细看了看,这只小花猫比花田漂亮了许多,毛色油亮光滑,花田最后的日子里,毛发是干枯的。 钟函和燕惠都发现了,疑惑道:“从哪儿来的小猫?” 钟仪缩回了手,面色有些冷淡:“不知道。” 他重新拾起了筷子,递给下人:“换一双来,再喂一些小鱼干给他。” 小花猫有些疑惑,抖了抖三角耳朵,歪着头看着钟仪。 钟仪也看着它,轻声道:“乖,去吃饭。” 下人想要抱它,结果被小花猫挣开了开始“喵喵喵”的大声叫了起来。 钟仪无奈,站起身来。 小花猫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亲昵地蹭着他,钟仪蹲下,伸出手抱住了它,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小仪,不吃饭了?” “哦,我先把它喂饱了,过会儿就回来。” 小花猫一动不动地缩在他的怀里,出了饭厅们,一阵夜晚的冷风吹来。 将它放到了厨房,向下人交代了几句。 它缩到了桌子下面,转过身来,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他,像宝石一样,钟仪蹲下身,看见它的模样,微微笑了,低声道:“小家伙,谁放你进来的?是不是妗语?” 小花猫瞪大了猫眼。 “呵呵。”钟仪觉得它很可爱,又伸出手摸了摸,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钟仪吃早饭,发现地上多了个猫食盆,是新买来的,花瓣形状,桃红色。 燕惠笑着说:“娘亲看见那只小猫,长得可爱,想留下,小仪觉得呢?” 钟仪慢慢勾起了唇角,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钟函抱着小花猫过来了,笑吟吟地对钟仪说:“它也来吃饭了。” 钟仪亦是笑着点了点头。 吃过饭,钟函便出门了,大约到傍晚他才会回来。 燕惠解释道:“有时候宾客多了会忙。” 钟仪觉得有些心冷,没有说什么,帮着燕惠收拾着桌子。 从饭厅出来,那只小花猫就跟在他身后,四只小短腿迈得很勤快,“咪咪喵喵”地叫着。 钟仪转身,将它抱了起来。 他径自去了白府。 站在门外等了半天,秋末的风吹着有些冷,钟仪觉得自己该回去加件厚外衣了。 终于,白妗语出来了,道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说罢,瞪了那些人高马大的护卫们一眼:“下次可不饶你们。” 钟仪看着十几个护卫都低下了头,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不必如此,先进去吧。” 白妗语笑着点头,钟仪出落的愈发清俊英朗,她十分满意,眼神掠过他怀里的小猫,笑意更深。 “什么?给我?”白妗语瞪大了美眸,“为何?” 钟仪:“……”他心想:不是你做的? 钟仪道:“就当是我送你的,可否好生养着?” 白妗语眉头挑高:“不好。” 钟仪无奈地看着白妗语:“妗语,我不打算再养猫了。” “……为何?” 钟仪将小花猫放在地上,任由它在地上打着滚。 钟仪认真道:“我已经拥有了一段最珍贵的记忆,我不愿因为不同的对象,而重复那些过往。这只小猫,的确惹人怜爱,可是,我无法接受它。” 白妗语咬了咬嘴唇,觉得他似乎有着弦外之音,而自己,似乎有些明白。 她勉强笑道:“那么,你认为失去的花田,还会回来?” 钟仪摇头:“不会回来。” “为什么画地为牢?” “不是画地为牢, 因为那是唯一。” 钟仪看着白妗语,道:“纵使我以后会失去更多,也不会索要不该得的。” 白妗语理了理耳边的鬓发,微笑道:“可以说明白些吗?我有些,听不明白。” 钟仪看着凉亭上枯萎的爬山虎,道:“妗语,我曾经不明白一些事情,如今,似乎想明白了。” 他转头,眸色渐深,看着愈发美貌动人的白妗语,艰涩开口道:“妗语,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愉快,然而,心中总是有一处隐隐作痛,或许,只有我来日将痛处抹平之后,才可以无忧无虑,得意人生。” 白妗语眼中漫出水色,却硬生生地被她压了下去,她道:“所以说,你此次前来,是来告别的?” 钟仪不语。 白妗语转头看了看别处,平息了呼吸,才继续道:“如若是和你失踪已久的哥哥有关,妗语倒是知道一些。” 钟仪沉默些许,道:“是和他有关。” 白妗语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她道:“关于你哥哥的,是一件机密的事情,我不能轻易地说出口,否则我会付出代价。” 钟仪语气急切了些:“机密?我哥哥在哪里?” 白妗语看着钟仪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说出会付出代价, 所以,小仪哥哥,你若是想知道,也要付出代价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31 。” 钟仪哽住,白妗语这幅盛气凌人的模样,让他很是不习惯。 钟仪道:“什么代价?” 白妗语道:“与我成婚。” 钟仪:“!” ☆、第九十四章 打击 钟仪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道:“妗语……你这是什么话!” 白妗语步步逼近,微微笑道:“如何?妗语是大胆冒昧了一些,但至少,小仪哥哥,你如今知道,我是爱慕于你的。复制网址访问 %” 钟仪不语。 白妗语见钟仪震惊的模样,笑的有些凄然:“郧地之夏,我们那么多的回忆,不算珍贵?还是,小仪哥哥早已有了心上人?” 钟仪慌乱,他之前虽然隐隐察觉,却未打算点破,此番前来,也只是想旁敲侧击,让白妗语不要对他存有男女之情。 可是,白妗语竟然如此大胆地诉说着女子的心思,这反而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白妗语柔声道:“你我既然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又两情相悦,何不……” “不!”钟仪摇头,抬眸道:“妗语,我配不上你,那些年少之情,的确是美好,然而我从未有过旖旎心思……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如今还有重担在身,并不打算婚娶……那么,告辞。”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你难道这么在乎你的兄长?”白妗语加重了语气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如何?” 钟仪垂眸,低声道:“钟仪担当不起,我去寻人帮助,也是可以找到他的下落的。” 白妗语笑了,稳稳道:“妗语知道的。自然比你多。” 钟仪扭过头去,不看白妗语:“……可是那个条件,我是不会答应的。” 白妗语垂眸,苦笑道:“小仪哥哥,你还真是不留情面。” 钟仪有些难堪,知晓是伤到了白妗语,讷讷道:“我并非有意,还请见谅。” 白妗语点了点头,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钟仪看着她娇弱的背影,青丝垂落在肩旁,随着抽泣,微微发颤。 “妗语……”钟仪看不下去,走到她身旁。 白妗语抬头,一张梨花带泪的娇美容颜,水润的双眼微微发红。 “我,我不是有意让你难过的,我……” “妗语知道。”白妗语牵了牵唇角:“只是难过而已,是妗语一厢情愿,害得小仪哥哥为难了。” 钟仪看着白妗语带着泪水的眼眸:“……” 白妗语道:“我不该这样,如果小仪哥哥想知道钟礼的消息,请和我来,此事不可以泄露。” 白妗语拿出手帕,擦拭干净了泪水,转身朝走廊外走。 妗语会告诉我吗?可是,我方才害得她哭了…… 钟仪有些烦神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他想知道阿礼究竟在哪里,钟仪之前有很多想法,而如今,只剩下,能够找到阿礼就好的心愿。 白妗语左绕右绕,来到了一间书房,她从腰间拿出一把复杂的锁,顺反转了几圈,“啪嗒”一声,锁开了。 白妗语看了看周围:“小仪哥哥,快进来。” 光线很暗,只觉得阴森森的。钟仪不知怎么的,有些犹豫,还是点了点头,硬着头皮进去了。 白妗语关上了门,蹲在一个大大的书柜旁快速地翻找着,取出了一个带着金锁的铁箱子,又是一番繁琐的解锁,才将铁箱子打开了。 知晓这是白家的机密,钟仪背过身去,并不去看。 “好了,快出去吧。”白妗语轻声道。 两人偷偷摸摸地从那间书房出来,直奔向了假山之后。 躲开了来来往往的仆人,气喘吁吁地缩在了大大的假山后,两人都出了一声汗,白妗语手上沾了灰尘,一抹脸,顿时成了花猫模样。 钟仪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白妗语反应过来,笑了,拿出手帕擦脸。 “这边,这边也有。” 一番折腾后,白妗语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黑色的长匣子打开。 里面躺着厚厚的一叠文书,以及一个有些年岁的铃铛。 钟仪心中蓦然一沉。 白妗语将长匣子递给他:“我去看看外面。”说完,起身离去。 钟仪伸出手,拿起了那个铃铛。 “叮铃铃——”依旧是清脆的铃声,上面刻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仪”字。 !!! 钟仪跌坐到了地上。 不会的,说不定是什么时候落下了,虽然阿礼说要随身带着,说不定是不小心弄丢了的。 钟仪口中默念着:“不会的,不会的……”打开了那叠厚厚的文书。 第一张,是一张画——画的很传神,钟礼的容颜跃然于纸上,太久没有相见,看着熟悉的俊朗面容,钟仪心如擂鼓,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 翻到了第二张,是大大的隶书触目惊心地写着:“北方边境动乱详诉”。钟仪心中一紧,急忙看了下去。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无边无际的黑暗编织成了天罗地网,铺天盖地的覆盖了下来。 “蛮兵直逼边境村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罄竹难书!” “有一男子武艺高超,威武凌然,杀敌三十七人。” “后经当地部队迅速赶到,终于一把剿灭敌匪。” “然,英勇男子因刀伤过重,殉。” “不日,全村为其祷告送别。” 如同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落在柔软的心口上,沉重而疼痛。钟仪魂不守舍,长匣子“砰”地一声,从膝上滑落、“小仪哥哥!” 白妗语连忙过来,看着钟仪的模样,心中了然,她轻声安慰道:“请不要怪妗语一直瞒着你。” 钟仪摇了摇头,目光呆滞,随即道:“多谢你冒着风险将它带了出来。”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收拾了文书,碰到那个铃铛,如同被烫了一般,缩回了手指,怔忪地看着。 白妗语小心翼翼道:“这个铃铛,似乎是随身携带的,故而放在了匣子里,算作……遗物。” “小仪哥哥,你拿走吧。” 钟仪摇了摇头:“不,放在里面,给你。” 他一股脑将东西塞给了白妗语,抬头,面色恍惚,喃喃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见。” 白妗语狠狠地将匣子落了锁,放在了地上,抓住钟仪的双臂:“所以呢?从今以后依旧是自欺欺人地认为他还在世上?” 钟仪有些茫然,清澈的眼睛大大的睁着:“阿礼,他不可能离开我的,他说要一直陪着我的。” 白妗语叹气,柔声道:“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既然你已经看过了,为何不能清醒一些?” 钟仪摇头,果断的回答:“这是假的。” “……”白妗语心中一惊,抬眸看着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32 钟仪。 钟仪似乎是丢了魂,四处张望:“方才,我听见他在叫我了。” 白妗语深呼吸,冷然道:“小仪哥哥,我派人调查过了,因为那件事情不止影响了我们边境的贸易,还牵扯了许多矛盾,于是白家出面将那个村子迁移了,钟礼的尸骨依旧葬在边境,我竖了墓碑,改日清明,我们可以去看看。” 钟仪继续摇头。 白妗语面色平静:“这是事实,虽然知晓此事的人很少,但此事确实存在。” 她伸出手,将钟仪的手掌摊开,把破旧的铃铛放在他的手心:“这是你哥哥最后留给你的东西,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说完,她挺直了脊背,昂首走了出去。 秋风又是冷冷地吹来,钟仪握住了拳头。 他从假山出来,那只小花猫依旧跟在他身后,钟仪却无心管它了。 如同梦游一般,回到了钟府。 门口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紫色的绸缎被掀起,一张带着笑意的熟悉脸庞。 站在门边的角落里,可以清楚的看见马车内坐着的男人。 韩懿目送着钟函进了门,心情得意,随后一瞥,看见了站在角落里,沉下脸的钟仪。 终于发现了。 韩懿勾起微笑。 马车行驶起来,韩懿与钟仪对视,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放下了车帘。 捏紧了拳头,一步一步地挪进家中,听见燕惠的欢笑声,想来是钟函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钟仪面无表情,自己回了房间。 关上了门,小花猫在他脚边打转。他坐在了桌前,强迫自己好好地思考一遍,然而脑海里全是那个黑色刺目的“殉”字。 如果按照妗语所说,阿礼是从阚元阁出来后,去了边境,路过之时,拔刀相助,然后……白家出面去处理了这件事情,迁移了村落,抹去了此事,这件事便被秘密隐瞒了下来。 总是觉得不大对劲,钟仪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铃铛。 “叮铃铃——” 他的表情又迷惑了起来。 自己还是不愿意相信,既然如此,就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或许是习惯了自欺欺人,钟仪随手将铃铛收了起来,努力做出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模样。 小花猫想跳上桌子,钟仪瞧见,直接将它抱着。 摸着柔软的皮毛,久违的触感,钟仪不由低声叹息。 晚上,他缩在房间里,不愿意吃饭。 燕惠推开了门,担忧道:“怎么了,好端端的,和妗语闹脾气了?” 钟仪趴在床上,头发散乱着,不搭话。 钟函也进来了,坐在钟仪床边,抚摸着他的头发:“小仪?起来吃饭吧。” 钟仪闷声道:“不吃,爹爹,你出去。” “什么?” 钟仪猛地坐起,双目通红:“你出去!” ☆、第九十五章 寒心 钟仪吼得很是大声,他从小到大,是第一次对他的父亲如此无礼。 %钟函:“……” 燕惠连忙走了过来,训斥道:“小仪!你怎么能这么和你爹爹说话?还不和你爹爹道歉!” 钟仪急促地呼吸着,看着燕惠,又看了看钟函,抿紧了唇。 钟函起身,低声道:“别说了,小仪今日疲倦了,惠儿,我们出去吧。” 燕惠点了点头,临走前看了钟仪几眼,看到钟仪又趴在了床上。 过了好久,小花猫从外面叼着小鱼回来,屋里漆黑一片,它听见了闷闷的呜咽声。 “喵?” 小花猫将小鱼干放在一边,费力地跳上了床,冷不防被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它挣扎了一会儿,“咪咪嗷嗷”地叫着,然后听见钟仪在低声哽咽:“花田……花田……” 小花猫委屈地“喵呜”一声,耷拉着耳朵,在钟仪的怀抱里缩头缩脑地找个软乎的位置,睡下了。 韩懿十分愉悦地听着暗卫的汇报。 “下去吧。” 暗卫退了下去。 韩懿自信满满,果然,等待了这么长的时机,的确迎来了回报。他已经完全有把握将钟函捆在自己身边了。 写信给了曲沧,多谢他数年来的冷嘲热讽,如今,他也是抱得美人归了。 韩懿的唇角一直翘着,站在他身旁的侍从见了,偷偷把前几日惹人心烦的文案都送到了韩懿宽大的檀木桌上。 韩王府的庭院中央种植了一大片桂花,丹桂飘香,清雅动人。 钟函坐在树下抚琴,岁月在他的脸上似乎没有留下多少痕迹,面容依旧,修长的手指白皙好看。 韩懿走上前去,从背后轻轻环住了他,在钟函耳边低语:“清之,你闻起来好香。” 钟函收回了手指,抬头看了金黄色的小米粒花朵,微微笑道:“是桂花香。” 韩懿低低地笑了,将钟函抱住,道:“我觉得,是你的发香。”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摸钟函乌黑的长发,有些沉醉的模样。 钟函想起了心中的事,有些伤心道:“小仪昨日闹脾气了。” 韩懿笑道:“为何?” 钟函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摸着琴弦,道:“我也不知,从白府出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 韩懿道:“或许是想念钟礼了。” 钟函想了想,垂下眼眸,没有答话。 韩懿亲吻着钟函的侧脸,认真道:“小仪年纪不小了,待在家中也不大像样,不如让他出门历练一番。” 钟函抬眸,微微诧异:“出门?” 韩懿笑道:“难不成你打算一直养着他?改日我便给他安排个差事,免得清闲下来,便思来想去。” “这样,也好。”钟函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阿礼那孩子如何了。” 韩懿若有所思,片刻道:“清之,你最好当做没有他这个儿子,如今,他是北晋的人。如若有一天,我们兵刃相见,做了仇家,你可不要太过难受。” 钟函一怔,闭了闭眼,苦涩道:“我知道。” 韩懿觉得钟函闭上眼眸的模样十分顺从好看,看了一会儿,猛然将他扑倒在地上的软榻上。 软榻上,钟函眼眸湿润,韩懿深深地看着他,两人目光相接,韩懿的呼吸微微急促,抚摸着钟函红润的唇,情难自已,压了上去。 一番**过后,钟函面色微红,露出醉人的诱惑模样,一头乌发尽数散乱,披散在裸露的肩上,衣襟散开,露出秀气的锁骨,脖颈处都是红红紫紫的吻痕。 韩懿也披散了长发,只披着宽松的大衣,他迷恋地捧着钟仪的脸,两人鼻尖相抵,低声道:“怎么觉得,总是看不够你。” 他为钟函披上了厚厚的外衣,又细细地吻着钟函脖颈处光滑的肌肤,钟函微微皱眉,喘着气,道:“不,不要这样了,我该……” 韩懿斜斜的挑起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33 眉毛,挂起不怀好意的笑容,又将他压倒在软榻上:“我可没打算放你回去。” 钟函惊慌道:“不行,我要回去了。” 韩懿低声笑了,牢牢地困住他,俯下身吻上钟函,又是一番情迷意乱。 夜晚,钟府。 桌上摆着诱人的饭菜,可惜似乎失去了热气,燕惠和钟仪坐在桌边,仆人都安静地站在一边,饭厅里面很安静。 燕惠道:“小仪,你爹爹可能有事情耽误了,你先吃吧,别饿着。” 钟仪摇头:“再等一会儿吧,娘亲先吃一些。” 过了一会儿,小花猫偷偷溜进了饭厅,看了看钟仪。 钟仪此时脸色不怎么好看,低下头,刚好与一双圆圆亮亮的猫眼对视。 “喵——” 怯生生的声音。 钟仪道:“去吃饭吧。” 小花猫凑过来蹭蹭他,又蹭蹭燕惠,跑到桌边的猫食盆旁吃了起来。 燕惠劝着钟仪吃饭,钟仪勉勉强强吃了几口,心中困着一口气,闷闷不乐的模样,猜想着钟函去了哪里,根本就无需多想,脑海中总是浮现起了一双满含深意的带笑眼眸。 等到吃完了晚饭,已经有些晚了,钟仪起身,道:“爹爹以前也晚回来过吗?” 燕惠摇头:“没有,不用担心,或许去和老友相聚去了。”她弯下身子,逗了逗猫:“小仪,给它取个名字吧?” 钟仪道:“哦,娘亲取吧。” 燕惠笑了:“看着它的毛色,不如就叫小花?” 钟仪:“……小花,也好。” 燕惠看着蹲在地上的小猫,淡淡笑了。 灯火下,燕惠的面容似乎又被病态缠上,钟仪看见了她的疲惫,心中隐隐作痛,轻声道:“娘亲先回去休息。” 燕惠点了点头,道:“你也是。” 看着燕惠和阿蓉离开,钟仪脸上的笑容慢慢冷却了下来。 钟府亮着红灯笼,光亮的很。 钟仪披着一件青色的厚披风,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的车水马龙,人群的喧喧嚷嚷。 “少爷,您要去哪儿?” “韩王府。” “什么?不行不行不行……王府那块儿,咱可不敢去啊……还请少爷您见谅,换个地儿吧。” “那就挑最近的道,我走过去。“ “好嘞——” 不怎么平稳的车,冷风毫无忌惮地吹了过来,钟仪紧了紧披风,神色有些冷漠地看着前方。 车子在路边停下了,钟仪付了钱,抬步向韩王府走去。 高高的围墙,大气的府门,上次来,还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凭借着记忆,钟仪顺利地走到了王府大门。 一个高高大大的侍卫拦着他,大声道:“何人!还不退下。” 钟仪不急不恼,淡淡道:“为何退下。” 侍卫看着他的气质,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少爷,侍卫拧起了眉毛:“这是韩王府,可不是你能进的。” 钟仪道:“我是来寻我父亲的。” 侍卫道:“找谁?” 钟仪道:“家父是王府的琴师,姓钟名函。” 侍卫:“……” 侍卫看了他几眼,道:“等会儿。” 到了夜晚,变得十分寒冷,钟仪甚至觉得牙齿打颤,浑身都在发抖。 过了片刻,那扇大门终于打开了,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钟少爷,请进。” 钟仪道:“多谢。” 进了大门,管家领着他往后院走,一路上点着灯,种种奢华的景致一览无余,钟仪看了几眼,收回了目光。 走了一段路,管家将提灯给他:“王爷在房中休息,就在前面的那间大房里。” 说完,就退下了。 我是来找我父亲的,可不是来找韩王爷的。 管家离开的很快,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钟仪无奈,只好向前走去。 过了拱桥,是一座雅致的院落,种植着青竹兰花。院落里只点着几盏灯,有些昏暗。 屋子里也是昏暗的。 钟仪站在门外,寂静一片。 倏尔,听见了脚步声,亮起了一盏灯,照出了一个人影。 门打开了,是韩懿,只披着一件厚披风,长发披散在肩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韩懿低低笑了,道:“小仪?来这儿作甚?” 钟仪抬头,与他对视,道:“家父入夜未归,钟仪担心,便来寻他回去。” 韩懿道:“你怎知清之是在本王这儿?” 清之,是爹爹的字,听得韩懿如此称呼他,钟仪很是反感。 见钟仪不回答,韩懿又笑了:“开个玩笑,他的确在本王房里。”尔后向房中看了看,转过头来,轻声道:“他同本王下棋,劳累了,便歇下了,估计明日才回去。” 钟仪咬紧了牙根,听见自己冷冷地说:“爹爹要回去的,不在外面留宿。” 韩懿关上了门,走了出来,他越是走近,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便越来越逼近。 钟仪直直的看着他。 韩懿站在他面前,他容貌依旧俊美,眼眸十分深邃,小时候,钟仪每次见他都会脸红,如今,心态却是全然不同了。 韩懿笑了;“你这个眼神,倒是同他有些相像。”韩懿伸出手摸了摸钟仪的头发,钟仪十分明显地躲开了。 韩懿收回了手,道:“你或许不知,你父亲与本王是故交,自小便相处在一起,同榻而眠也是自然的,这可不是在外留宿。” 他拍了拍钟仪的肩膀:“回去吧,你长大了,有些事情,该是明白了。” 韩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屋子。 门合上了,里面的灯也灭了。 钟仪站在门外,手攥的发白。 很想推门进去,叫醒爹爹同他回去,再问他与韩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那日在家中与韩王爷做那种无耻之事。 娘亲那时候还生着病,难道是爹爹不再心疼娘亲,也不在乎娘亲的担心了?! 虽是男子与男子之间,难道,这不是背叛吗? 钟仪心中越来越冷,一如此时吹起的寒风。 ☆、第九十六章 封官 冬初的时节,天气阴冷,天上挂着沉沉的云,无精打采地俯视着下方。 到了早晨的时候,街道上的人流开始涌动起来,渐渐的,车马流动,喧嚣声逐渐响起。 钟府的门人揉着眼睛,来到了门室。 尽管天是阴沉的,终究还是有些亮了。 “笃笃笃——”敲门声。 门人正扫着落叶,道:“这么早,谁啊?” “是我。” “老爷?”门人连忙丢下扫帚,麻利地卸下了枷锁,果不其然,钟函正站在门外。 钟函对着门人微微笑了:“早。” “早,您早!”门人有些疑惑地看着钟函离开的背影,怎么是从外面进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34 来的呢?老爷是从后门出去的?买早饭? 可是,也没见的他提着东西啊? 门人摇摇头,想不通,拾起扫帚继续打扫。 钟府的仆人都已经忙碌起来了,看见钟函,纷纷行礼,尔后有些好奇惊讶地看着的钟函。 屋子里的铜镜反射着光,燕惠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仪容,镜子里慢慢走近了一个人影,手扶着门框,犹犹豫豫的模样。 燕惠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情绪,漫上来一层水汽,尔后戴上了另一只朱红色垂珠的耳坠。 钟函看着燕惠的背影,心中的内疚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好像都可以将和韩懿在一起的放松感和愉悦感排挤的一干二净。 或许,这是一个违背了誓言的男子,内心的矛盾与挣扎,钟函站在门口,离自己的结发妻子仅仅是几步的距离,然而,却是不敢迈过去。 燕惠回头,眼眸明亮。 钟函心中一震。 慢慢地,她向他笑了。 夫君彻夜未归,栖宿在外,燕惠此时的一种笑容,隐含着的,是一种悲伤后的凄然。 钟函看着燕惠,笑不出来,扶着门的手,缓慢地放下了。 铜镜闪着光,女子的侧脸,男子的低头。 伊人依旧,红颜不再。 惘然初识,此番,又如相见。 只叹,经年爱恋,可否还存。 钟仪面色淡然地看着二人,钟函,燕惠似乎依旧如同往日,二人交谈,温声细语,看起来毫无间隙的模样。 轻轻的叹息,明明心中钝痛,为何如此? 饭毕,钟仪去书房取出书细读,钟函也进来了,喊了钟仪一声。 钟仪转过头来。 他似乎从未认真的观察,了解自己的父亲——小时候,是他的光环,少年时候,便是他的温和宽容,如今,他却察觉了另一种情绪。 钟函微微笑着说话。 钟仪低头看书,简单的附和了几声,便欲离去。 钟函拦着他:“怎的?爹爹打扰你看书了?” 钟仪摇了摇头:“没有。” “听爹爹奏一曲琴罢。” 钟仪此时竟然微微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调完曲调,钟函稳稳地端坐着,腰挺得很直,黑发用白玉带束起,他十指瘦削,干净白皙,生的极为好看。 钟函弹奏的,是一首古曲,琴声温润,如低声细语。 然而,弹奏到后段,手势一变,全然成了哀然的调子。钟仪站在钟函的身后,只看到他干净的眉骨。 钟仪无心听曲,心中被难平的忿然与憎恶填却,多想厉声责问,然而,数年的养育之恩,燕惠的包容,让他只能忍气吞声,不再提起。 或许,在他原谅他父亲之前,钟仪再也无法像儿时那般认真地去聆听父亲的琴曲了。 视线胡乱转着,曲调已然升高。 钟仪看见了几个红紫的印记,有些疑惑。 “如何?”钟函抬头,看着钟仪。 “……?”钟仪有些茫然,原来,一曲已经结束了。 钟函眼里浮出几丝失落:“没有认真在听吗?” 钟仪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此时还有蚊虫?爹爹颈上被咬了,要涂一些药膏了。” 说完,并未觉得一丝不妥,却看见钟函慌乱的模样,他一把捂住了脖颈,脸也登时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好,好的。” 钟仪有些狐疑地看着钟函不自然的神色。 如此相处,便过了十几日。 清闲在家,有次无意中听到燕惠同阿蓉的对话。 “夫人,近几日似乎咳嗽的次数少了不少呢。” 燕惠正理着收回的衣服,笑道:“那是因为小仪回来了,心里高兴。” 阿蓉笑道:“是啊,小少爷常年在外,这样的日子,还是多年前的模样。” 钟仪站在走廊外,不远处的莲花灯微微闪光。 冬日中旬,记得是个难得的晴天,小花在外面打着滚,活脱脱的小猫淘气模样。 钟仪眯着眼睛,看着围墙下的一丛杂草。 “小少爷,小少爷!哎哟,总算找到您啦,正厅里面来了官员,正要找您!” 钟仪站了起来:“官员?作甚?” 老刘管家皱皱的脸上浮现笑容,道:“反正是好事!” 钟仪微微皱眉,赶紧进屋换了一身衣服,去了正厅。 正厅里,坐着满满当当的人,似乎都是安都有头有脸的人物,韩懿坐在上首,钟函站在他身旁,一个朝廷官员正鼻孔朝天地看着钟仪,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了玉牌。 钟仪看清了上面的字,便上前,行礼。 有人递上了锦盒,那人打开,取出帛书,粗声粗气地念了一遍。 钟仪尚未听清,就被人浮起,披上了官服,又递上一屉官印,文笔之类用品,糊里糊涂地被摆弄了一番。 恼怒却不好当场发作,才冠上了官帽,正厅里邀请来的大人物们纷纷起来,轰隆轰隆地一片祝贺恭喜。 混乱,真是一片混乱。 脑子里面也没有理出个所以然,就如同赶鸭子上架一般,被封了个一官半职。 韩懿拍了拍掌。 正厅顿时鸦雀无声。 韩懿轻笑道:“钟仪,你可要好好作为,莫要辜负众望。” 钟仪沉默了一番,道:“自然。” 韩懿微微点头,回头似乎对钟函耳语了什么,大步流星的走了,尾随着韩王爷的一干侍从也跟着离开了。 待正厅安静之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不算小的正厅里堆满了礼品,红艳艳的帖子,刺目鲜艳。 钟仪穿着官服,戴着官帽,腰间挂着官印,如此可笑地站着。 他侧头,看了看钟函,正欲开口。 “小仪?!” 燕惠惊喜的声音。 她笑着地围着钟仪打转:“小仪穿着官服真是精神!” 她柔软的手整理着衣襟,钟仪的视野里都是燕惠的笑容。 钟仪咽下了话语,试探地问道:“娘亲喜欢?” 燕惠瞪了他一眼:“这是自然。”尔后微微疑惑:“不过,好端端的怎么封官呢?”说着说着,整理衣襟的手放了下来。 钟仪连忙道:“是锦和苑分派的。” 随即看向钟函:“是吗?爹爹。” 钟函也道:“小仪没有做乐师,估计是安排的。”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大说的过去,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钟仪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官府的衣角,看着燕惠。 燕惠也看着他,笑了,摸了摸钟仪的脸,柔声道:“好事。” 钟函不自然地别过了头。 待到晚饭之时,才重新商论了此事,发现里面还夹带着一份文书。 “嗯?邹儒……这不是邹叔叔吗?” 钟函顿住:“什么?给我看看。” 细细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35 看来,地区是郧地,而官府的正官,便是邹儒,钟仪是辅助正官的副官。 燕惠道:“前些年邹大哥的确是来信说做了个小官——看来,还是谦虚了。” 钟函笑了:“难得他不愿意清闲了,小仪,可要好好和你邹叔叔学学,他年轻的时候,可是远近闻名的才子。” “那做官做的如何?”钟仪有些怀疑:“大到筹建,小到乡里琐事,可都是要负责安排的。” 钟函道:“这些自然不在话下……你只需记着,多学学他。” 钟仪点了点头:“记着了。” 回到房里,那套官服被阿蓉拿去改制大小了,如今书桌上放着的便是他的官印。 钟仪有些好奇地抚摸着玉质的官印。 坐在藤椅上,舒展了四肢,小花费力地从窗台上爬进来,一身的黑泥。 一人一猫对视。 钟仪:“……” 小花:“……” 钟仪忍无可忍,一把拎着它的颈后,小花不敢吱声,被放在了盆里,兑了热水,钟仪摞起了袖子给它洗澡。 自然,这个过程不是一帆风顺的。 钟仪手背上划了几道浅浅的抓痕,水漫了一地,小花怯怯地看着它,尾巴尖儿抖啊抖的,无奈,依旧放柔了力度。 又是清洗,又是擦拭,又是拖地。 忙活完了,小花又兴冲冲地溜上楼了——它一向很喜欢钟礼的房间。 被折腾过后,浑身疲惫,眼皮打颤的时候,猛然想起——老尹不是去了郧地?那么这次,说不定可以见到他? 想到那日,烈日炎炎下的狂奔,依旧没有做到最后的道别,这成了钟仪心中的一道坎,总觉得有些遗憾。 如今时隔不久又要见面,似乎是命中注定。 顿时,心里的大石头似乎轻了许多。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钟仪想:本以为没有机会的再见,又降临在了面前,那么,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会不会再次出现? 带着一丝微笑与憧憬,钟仪坠入了梦乡。 ☆、第九十七章 郧地 上午,善横地界。 马蹄声回荡在山谷之中。 此处,是地势极为险峻的山峡之内,一大队全副武装的人马行走在其间,相距不远,便设有射击台,绿色的旗帜竖着,表示寻常警戒。 军队行走了大约半日,已经到了另一个地界。 见惯了山峡后,突兀地冒出一块不大的平地来,然而,提心吊胆行走在陡峭山崖上的士兵早已经是十分疲惫了。 “就地扎营休息!” “是!” 士兵们常年训练,故而速度十分迅速,一刻钟后,所有简便的帐篷都已经安置好了。 晚饭是山谷里的野物,大口嚼着,咽到了肚子里。 夜晚,主帐篷之内,尹子重卸掉了盔甲,原先精精神神的模样顿时变得无精打采了,穿着里衣,赤着精干的上身,有些疲惫地躺进了被褥里。 尹子卿从外面进来,端了盆水,走到尹子重旁边,道:“子重,睡了?不洗洗?” 尹子重哀鸣一声,浓黑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尹子卿道:“怎么,还是难受?” “嗯——”尹子重低低地应了一声:“这谷里,湿冷的很。” 尹子卿绞着毛巾,道:“来,擦脸。” 尹子重磨蹭了一会儿,皱着眉毛把脸露出来了,擦完脸,又擦了脖子,手也擦了,之后尹子重就不乐意了:“我累了,哥,你自己洗吧。” 尹子卿无奈地看着尹子重将自己一裹,如同一只虫子一般,困在茧子里,一动不动了。 他就着那盆水,擦了脸,尔后觉得身上黏腻,便卸下了盔甲,穿着便衣去打了冷水,此时山谷里有些闷热,似乎是要下雨的预兆。 就在主帐篷前的提灯下,尹子卿借着模糊的灯光看见了手臂上的几个蚊虫叮咬的小包。 穿过厚重的盔甲,或者是钻到了盔甲里的衣服内,都是了不起的。 厉害的小虫子。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 尹子卿褪去了衣服,赤条条的站着,结实精壮的躯干一览无余,肌肉匀称,手脚修长,古铜色的肌肤在挂着的提灯下不甚清楚,却还是依稀可见一些伤疤旧痕。 尹子重在帐篷内低声呼喊:“哥!水!” 一片寂静。 “?”尹子重把头伸了出来,帐内并没有人。 想来是出去了,他不情不愿地起来,杯子放在简陋的椅子上,拿在手里是粗糙的质感,一看,空的。 生病时候的尹子重有些孩子气,和平时在外表现出的截然不同。 帐内闷热,尹子重口干舌燥,两眼冒火。 掀开帐帘,入眼便是他哥哥的赤 裸身体。 尹子重:“……” 从背后看,因为锻炼得当,宽肩细腰,两条长腿利落地站着,背挺得笔直,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背上,结结实实的身材的确是很有看头。 尹子卿浑然不觉他的背后,有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以主人自己都不知晓的贪婪目光灼热地看着他。 简单的洗过澡后,尹子卿披着一件外衣,扭干头发,和路过的士兵打了招呼,便进了帐篷。 尹子重依旧是一动不动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这可不行,别把自己闷坏了。”尹子卿蹲在尹子重被褥旁,拉扯着:“子重,子重,把头露出来。” 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他的弟弟拉下了被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做什么。” 尹子卿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也没什么,估计要下雨了,下完雨就快活了。” 因为是蹲着的缘故,尹子重看见了他哥哥露出的精壮胸膛,不自然地别过头:“哦。” 尹子卿摸摸尹子重的脸:“怎么瘦了许多,小时候都是胖乎乎的。” “……不要老是记得我小时候的模样。”尹子重坐了起来,道:“我现在在想,为何突然将我们调往湖错。” 尹子卿似乎认真了起来,坐在了尹子重身旁,道:“晋宋联军在我们西面和北面都安排了军力,如今,我们的西面防守十分重要,据目前情况来看,到时候,大概是同时受敌。” 尹子重道:“北面情况如何?” “阚元阁的一部分老将军都在北面,包括之后从各地抽调的武生,军人,都在河城汇合了,有八成把握可赢。” 尹子重点了点头:“故而,西面的兵力有些弱?” 尹子卿摇了摇头:“倒也不是,相比于北面,敌方布置的更为周密,兵力也更多,而西面却更为重要,虽有地势相依,但若是敌方部署,用计得当,我们也是有些棘手的。” 尹子重看了看被吹起的帐帘,道:“本以为会戍守在郧地了,还没同父亲多说几句话,就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36 转移地方了。” 尹子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保卫好了边境,击败了敌人,以后,就是好日子了。” 吹灭了灯火,尹子卿收拾了床褥,也躺下了。 尹子重侧头看着尹子卿闭着双眼的侧脸,他似乎很是疲惫,很快就睡着了,在他均匀的呼吸声中,尹子重也闭上了双眼。 敲锣打鼓,安都喜气洋洋。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钟琴师的小儿子做官了! 贺喜的,来吃酒的,来打听的,钟府顿时热闹了起来。 站在穿衣镜前,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正烦恼地皱着眉头,小花正在他的脚边打着转,尾巴勾来勾去,咪咪喵喵地叫。 敲门声响起,阿蓉的声音传来:“小少爷,您要出来啦。” “来了——” 钟仪应和着,蹲下身子轻轻拍拍小花的头:“你说,做了官,很了不起吗?” 小花疑惑地看着他。 钟仪叹了口气。 自己一窍不通,怎么可能做好父母官?若要说事事都麻烦邹叔叔,自己也是太没用了。 大厅里一片热闹,钟仪面上带着笑容,同前来的宾客一一交谈。 几日之后,便要踏上了远去的路。 钟仪向钟函燕惠道别。 “娘亲,你要保重,注意身体。” 燕惠的眼眶又红了,每逢这种场景,她便是十分伤感的。 钟函道:“在外,照顾好自己,平安到了后,记得寄封信回来。” 钟仪点了点头,道:“爹爹要照顾好娘亲,莫要让她伤心。” 燕惠有些诧异,看着钟仪。 钟仪却盯着钟函,抿唇看着钟函。 钟函闪避了他的视线,点了点头:“自然。” 临走的时候,小花也被抱上了马车,钟仪为难道:“还带着它吗?” 燕惠道:“怎么了?它缠你缠的紧,可怜可怜它吧?”燕惠笑着看着他。 钟仪:“……” 低头看看小花黑亮亮的眼睛,恍若是看到了花田。钟仪心软了,摸了摸它柔软的毛。 终于还是答应了。 马大叔回了家乡,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如今是雇佣的马夫,不怎么相熟。 马车行驶了起来,钟仪回头望望,钟函和燕惠并肩站在家门口,目送着他。 这是一幅总是出现的场景。 钟仪收回了目光,小花在他的怀里拱了拱,似乎是十分愉悦的模样。 此时,北晋的先锋部队也已经到达了布达。 卫一正向朔回报告着南楚的情况。 朔回若有所思,道:“看来南楚人比西宋人难对付。” 卫一道:“如今,南楚西面的部队已经增援了五万,据内部消息,似乎是连各地军校的武生都召集起来了。” “哦?”朔回笑了:“看来,终究还是弱了一层,放心,本王自有把握。” 卫三走了上来:“亲王,单构皇子在左厢房等您过去。” 朔回点了点头:“这就去。” 单构对于地形剖析方面很有一手,布置计策时,朔回开玩笑道:“这招是不是有些太狠了?” 单构无动于衷:“还算仁慈的,本宫还未将那些兵器工事派上场呢。”他伸出手指在郧地处点了点:“这儿,连同了三个放下,北面,东面,南面,况且适合驻扎,暂且以此地为目标。” 看着单构又做上了标记,朔回道:“湖错那边布置的如何?” 单构道:“目前还未完成,大约过些日子。” 朔回道:“湖错的确是难打,不过,在联军面前,还是得缴械投降的。” 单构笑了:“自当是如此。”他展开了地图:“能让本宫耗费心血的事情,自然不会让本宫失望。” 朔回道:“粮草武器已经到了布达了,眼下,本王要和你商讨一番。” 单构收起了地图,摇头道:“到了时辰了,不行。” 朔回挑眉:“什么?” 单构露出笑意:“本宫和雪列约了时间去看鱼,不奉陪了。” 朔回黑了脸:“看鱼……能和此事相提并论?” 单构道:“自然不能。” 他低声道:“答应他的事情,本宫便要做到。” 朔回放下描绘的笔,道:“本王还真是不懂。” 单构轻笑,走到门口,推开了门,回身道:“……等朔回亲王遇到了那个人,就会明白了。”他边走边道:“抱歉了。” 朔回看着单构快速离开的背影,自负一笑:“怎么可能。” 他低下头,对照着文书,又认真地看起了地图来。 ☆、第九十八章 故人 在前往郧地的路途上,马车颠颠晃晃,钟仪伸出手来掀开帘子,冰冰凉凉的雪花随着风飘落了进来。 靠在马车车壁上,摇摇晃晃。 钟仪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着窗外。 又日夜兼程地赶了几日,终于是到了一处并不陌生的故地。从车上下来,便是邹儒的住处。 钟仪站在门外,提着箱子,小花舔着小爪子。 敲敲门,很快就传来了稳健的脚步声。 邹儒打开了门,豪爽大笑:“小仪!好久不见啦!快进来快进来。” 钟仪笑了:“邹叔叔,好久不见。” 邹儒走在前面,精神抖擞的模样,钟仪见了,心中放下石头。来之前,钟函对他说过,因为邹叔叔的妻子去世得早,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不可自拔,之后从未续弦,故而怕他依旧缅怀着过去,想不开,心中郁结。 看着邹儒麻利的打理着房间,钟仪暗道:真是不用担心了,记得少年时候来,邹叔叔的家中可是凌乱的很,还要娘亲来做家务。 邹儒道:“先歇息下吧,过会儿我带你去外面的酒楼吃饭,预定好了的,给你接风洗尘!”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道:“越看你的神情,越觉得你像是清之旧时的模样……不用担心,这些钱,邹叔叔还付的起。” 钟仪道:“才来,便去酒楼吃饭,我还是想着就简简单单地吃顿饭呢。” 邹儒摇头,道:“就去外面吃,说了是预定过的。” 邹儒一脸坚定,准备出去的时候,看到了在外面蹲着的小花。 “咦?”邹儒转头,道:“这只猫怎么如此健康,到现在还在呢?” “……”钟仪一顿,才低声道:”不是……不是那只,花田在安都。” 邹儒抬起了眉头,有些未解的神色。 小花瞧见了他,有些机警地看着邹儒。 邹儒笑了,蹲下身来,抚摸了它的脊背。 小花舒服的眯起眼睛,扬起了小下巴,邹儒便给它挠着痒痒。 钟仪不动声色地看着。 当晚,有些冷的夜晚,钟仪和邹儒都穿着棉衣,城中最气派的酒楼,莫过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37 于主街的那一家了。 夜晚的街道,亮起红红的灯笼,行人稀少,但是主街的那块区域还算是热闹了,烤地瓜的香味飘散在夜空中。 邹儒搓了搓手:“这晚上还有些冷呢,不过,就在前面。” 钟仪真看着周围的一些招牌,总觉得隐隐的熟悉。 七绕八绕,穿过了小吃摊,那家邹儒口中的酒楼就出现在了钟仪眼前。 钟仪:“……” 钟仪面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夹杂着一些久别重逢的惊喜,又带着一些物是人非的恍然。 邹儒已经迈进去了,发现钟仪没跟上,奇怪道:“小仪,小仪!傻愣着做什么,你看着招牌也吃不到菜啊。” 钟仪才回神:“啊?来了。” 几年前,一座老旧的客栈,颓圮萎靡。 几年后,一座气派的酒楼,拔地而起。 钟仪低头,沉沉地笑了。 一切奇迹,果真在白妗语的话语中实现了。 踏进酒楼,红色的地毯,一楼便是大大方方地摆着桌子,掌柜忙碌地收钱报号,六七个小二两手端菜,更有奇特的是一个用小拇指指勾着个大茶壶,左手端着凉菜,右手平摊,托着一小盆鸡汤的,此人还轻轻松松地路过,朝钟仪笑笑:“客官,里面请。” 钟仪微微颔首,邹儒领着他上二楼,楼梯很宽,铺着红色提花的小毛毯子,二楼是点缀着盆栽的一间间厢房,每个厢房都站个体面的传菜小二。 钟仪跟着邹儒,看着邹儒亮出了号牌,一人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厢房,菜早已经布置好的模样,却还是热的。 钟仪觉得有些惊奇:“这菜是如何保温的?” 邹儒 笑了笑,道:“是器皿的别致之处,似乎是专门特制的。” 钟仪道:“每个厢房都布置得如此安适?” 邹儒道:“没错,以往过年过节,我便来此,一来二去,每个厢房都去过,顶多是风格不同,布置都是精致的。” 钟仪点了点头:“邹叔叔,那么咱们就先吃饭吧。” 于是二人便用了晚饭,温暖的房间,飘拂着饭菜的香气,钟仪很喜欢那道大虾,味道稍辣,却是极为诱人的,肉质软嫩,汤汁浓郁,钟仪剥开虾壳,蘸着汤汁津津有味地吃着。 饭毕,邹儒道:“好了,明日你先熟悉熟悉环境,后日早上便要来衙门了。” 钟仪有些讷讷地放下了筷子,说起来此行的真正目的,钟仪觉得不大自信,道:“好的,可是,邹叔叔,您觉得我……” “只要用心去学,去做,肯定行的。”邹儒道:“有你邹叔叔在,担心什么,以后遇到事情,找我便是。” 钟仪道:“最近大约有什么模样的事情?” 邹儒道:“如果到了年末,也就是最近几个月,就要清查所有剩余的物资,财款等等,然后预估下一年的预算,呈上去给朝廷。” “大约到了春初,便要和老百姓多打些交道,这个时候,你要有耐心和谨慎,有些虽然看起来是无关痛痒的小事,然而,它的影响却是不可估量的,故而,对每件事情的判断,也是你所要学习的。” 钟仪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邹儒忍俊不禁,道:“不要害怕,我会帮助你的,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后面便是。” 钟仪对于做官的事严阵以待,他的原话是:“既然是给朝廷做事,自然要认真。” 去衙门的第一天,钟仪穿上了改制后的官袍,穿戴整齐之后,他自己似乎都有些不大认识自己了。 镜子里的人穿着藏青色的官袍,翎毛官帽,蹬着皂靴,身姿挺拔,面容俊秀,极其利落的模样。 邹儒推开门:“小仪!走啦!” 钟仪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吐了出来。 衙门就在南边,本以为是要步行,结果到了门外,发现一顶轿子,披着丹红色的绸缎,四个大汉站在轿子旁,邹儒也穿着官服,很是精神,他站在车门处,对钟仪道:“上来吧。” 坐在轿子里,被抬着走。 走了大约不过半柱香,钟仪就脸色发白了。 钟仪极为不习惯:“不行不行,邹叔叔,我要下车。” 邹儒诧异:“为什么?” 钟仪道:“要……要吐。” 邹儒:“……停轿!停下!” 大汉听见了,放下了轿子。 于是这一天的清晨,路过的行人们都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副官老爷扶着墙脸色惨白地呕吐。 邹儒目不忍视地看着钟仪魂不守舍的模样,第一天,弄成了这幅鬼样子。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了钟仪背上:“打起精神来!快到衙门了!” 钟仪被他一打,捂着嘴又跑去墙边。 众人惊呼。 邹儒不由自主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尔后,便有了第一天上衙门,正官大人就一巴掌把副官大人打吐了的谣言。 因为很多百姓都早早来到衙门准备迎接,口口相传,说的活灵活现,故而,邹儒是跳进了泥潭——怎么也洗不清了。 衙门很宽敞,从热情的百姓环绕下脱身后,钟仪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个捕快模样的高大男人递给他几个苹果。 “多谢。”钟仪笑着道谢。 看着那个高大男人,钟仪一拍脑袋,连忙找邹儒:“邹叔叔!邹叔叔!” 邹儒正坐在书房里批改着公务,道:“怎么了?” 钟仪道:“尹子重!尹子重!尹子重呢?!” 邹儒露出疑惑的表情:“谁?” 钟仪平息了呼吸,道:“就是今年夏天过来的那一批,从锦和苑过来的武生,他们在哪儿?” 邹儒“唔”了一声,撑着下巴,思索着。 钟仪着急:“想出来啦?” 邹儒皱眉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批武生后来不是转去了西面方向了吗?” 钟仪:“……什么意思?对了,有一个名叫尹子卿的军官,是从阚元阁过来的,这个您知道吗?” “尹子卿?哦!那个小伙子,我倒是有印象,个头高高的那个,没错,就是前几个月的事,调走了。” “……”钟仪瞬间无力:“哦……看来又是错过了。” 邹儒道:“怎么?你是要去见他们?那个尹子重莫非是你的同窗?” 钟仪认真道:“是好兄弟。” 邹儒笑了:“那便是去找他,反正我这儿也没什么大事,这样好了,我来看看……你坐着,等一会儿。” 钟仪坐在一旁看着邹儒寻找着,翻看着文件。 一刻钟后,邹儒道:“好啦,你看看,如何,他们要去湖错,我便派你这个副官去走访走访,喏,签名。” 钟仪惊喜地接过,看了一遍,狂喜道:“谢谢邹叔叔!” 邹儒笑了:“不谢,好兄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38 弟,是该看看,我相信他是个好孩子……不过,边境那边不怎么太平,暂时倒是问题不大,你需要谨记,要快去快回,护好自己的安全。” 看着邹儒严肃的表情,钟仪只好乖乖答道:“……是。” ☆、第九十九章 湖错(一) 经历了千山万水,总算是在遥遥相连的山峦之间看到了重点。 地势渐平,士兵和骏马全都亮了眼睛,军队像是听到了胜利的号角,全力加速,从山岗上俯冲而下。 “士兵们!前进!” 樊齐站在高高的塔楼之上,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湖面,此时晨光初起,湖面上波光粼粼,深蓝色的湖水是不是镀上金色的亮边,仿佛是最璀璨的钻石飘落在水面之上,摇摇晃晃之间,倒映出飞鸟的身影。 “报!樊教官,第六批军队将要到达!”一个矮个子士兵声音洪亮,站的笔直。 樊齐转过身来,道:“第六批,是从郧地调转过来的?” “是的!樊教官!” 樊齐道:“前几日副官已经准备好了,你随我过去查看营地。” “是!樊教官!” 樊齐带着士兵前去查看营地的驻扎情况,此时,又有人前来报道:“樊教官!付教官找您!” 樊齐从他身后看过去,刚好看见大块头的付武正蹲在地上指指点点,几个军师纷纷面色凝重,似乎是在商讨着什么严肃的事情。 “怎么了?何事找我?”樊齐拍拍付武的肩膀。 “哗啦”一下,几人都站了起来行礼。 付武道:“樊齐,方才有队骑兵从湖边巡逻回来,带回了这个——”付武左手拿着个布包,打开,是断了的箭:“无毒,你拿着看看。” 樊齐拿起,对着阳光,箭头上刻着狼图腾。 付武见樊齐看过来,道:“我们怀疑是北晋已经开始准备了,沿着湖边继续走了一圈,但未发现任何痕迹,故而回到了原点,朝对岸观测,果不其然,看见了北晋的旗帜。” 樊齐皱起了眉头,道:“可是,北晋会这么明显的透露消息,意图不是威吓?” 付武面色严肃的摇了摇头:“请看。” 诸位军师都让开了,露出地上画的图,付武蹲在地上,解说道:“这是大湖,这是我们的据点,射击台分布的都很密集,毗邻大湖的塔楼上都装置着火炮。” “再看,这儿,是我们发现的北晋埋伏据点,据粗略估计,大约是一千人,估计是工事兵,目前尚未查探到内部,只能远远查看。” 樊齐道:“不如先下手为强。” 樊齐也蹲下身来,对付武说:“那只箭,或许是出于偶然,士兵们无聊时大多会练练准头,若我没有记错,那里是岩石群那块吧。” 付武惊奇道:“的确是在岩石群那块。” 樊齐沉声道:“今天晚上,咱们便一举捣毁它,也该给他们瞧瞧。” 付武道:“算是给个下马威。” 二人相视一笑。 拍拍手,把部署的细致问题交给那些专业的军师,樊齐和付武向湖错城走去。 付武看了看正在校场里训练的士兵,道:“都是群好孩子。” 樊齐道:“可惜刀剑无眼。”他叹了口气:“北晋的野心太大了。” 付武没有回答。 二人沉默的走了一阵。 付武驻足,看向樊齐道:“樊齐,多谢你。” 樊齐朗声笑了:“不要说是感谢我让你回到了战场。” 付武认真道:“就是如此。” 樊齐道:“当初,我没有在你最危难的时候救你,让你遭人污蔑,退出了阚元阁——这早已是我的心结,不过,好兄弟,你会原谅我的。” 付武笑了:“是的。” 樊齐示意他继续走,付武便同他并肩走着,来往的百姓朝他们微笑,有的招呼着他们吃些热包子。 “樊教官!付教官!早上没吃吧,来,热乎乎的包子!”一个裹着布头的中年人面带笑容,硬是将包子塞到了他们手中:“收下,收下吧,教官们辛苦。” 付武摇头,正欲说话,樊齐却拦住他,道:“多谢了。” 付武微微诧异地看了樊齐一眼。 二人站上了湖错城的城头上,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 付武忽然地叹了口气。 樊齐道:“怎的了?” 付武看向远处,道:“我想起了我的徒弟。” 樊齐笑了,道:“是咱们共同的徒弟吧。” 付武道:“也不知道他如今是否安好,天下不太平,也不知道落身何处。”付武皱眉,苦着脸道:“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么聪明的脑袋瓜子,怎么也会犯糊涂呢?” 樊齐道:“各有各的命数,或许是想要追求什么,我是无能为力了,查了将近一年,得罪了不少人,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怀疑是那小子阴着,故意的。” 付武道:“可怜了他的家人——你不知道,我去安都待了一段时间,那家人,我是熟悉的,还有个弟弟,也是聪明的很……对了,那一次我去找你的时候,便遇到他了,他是找你帮忙的?” 樊齐低头,面色有些沉重:“是他,可惜,我没有完成他的委托,看的出来,他是个好孩子,和他钟礼感情很深。”樊齐道:“钟礼这个小子,好强的很,认定的理谁也扭不动,估计是因为这个吧。” 两人都不再谈论此事,沉默了一会儿。 付武道:“今晚便打?” 樊齐点了点头,坚定道:“打。” 很快,湖错城迎来了第六批军队。 尹子卿和尹子重并列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身后,南楚的锦旗怒卷着。 樊齐亲自来迎接,看见尹子卿,笑了:“好小子!过来!” 尹子卿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从马上利落翻下,大步走到樊齐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响亮大声道:“报!樊教官!第六郧地军队全员到达!” 樊齐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对那些日夜兼程的士兵大声喊道:“全体进营地!迅速布置!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士兵们高声答道:“是!” 整齐的喊声威震云霄。 简单的房屋内,尹子重和尹子卿麻利地整理好了东西,便双双躺在床上休息。 尹子卿道:“子重,怎么觉得到了湖错有些冷?” 尹子重面无表情:“那是因为冬天到了。” 尹子卿若有所思。 “尹子卿,在不在里面!”传来樊齐的声音。 尹子卿一骨碌从床上跳起,又一把拽起了尹子重,大跨步开了门,笔直站着,道:“樊教官。” 他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不拖沓,而尹子重病才刚刚痊愈,头暂时有些晕。 樊齐笑了,看看尹子重,眼里发亮,捏捏尹子重的身子骨,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39 赞叹道:“你弟?好骨子,可以练练。” 尹子重道:“我本就是锦和苑的武生。” 樊齐又笑了:“很好,以后早上到我的阵营去。” 尹子重看了看尹子卿,后者冲他使眼色。 尹子重终究是顺了尹子卿的意思,点头道:“多谢樊教官。” 樊教官看出了点猫腻,也没点破,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好好干。” 尹子卿道:“樊教官请坐,不知有何事情吩咐?” 樊齐坐在椅子上,道:“没错,今天一大早,便有了巡逻兵发现了北晋在湖对面处设了据点,粗略估计是些平常的工事兵,今晚,我们便要出动,剿灭敌军。” 尹子卿站直了,道:“请下达命令!属下会全力以赴!” 樊齐站起来,严肃道:“我知道你擅长防御,眼神精到,今晚我们夜袭西面的据点,你留在湖错城,要密切注意北面和南面,若我猜测的没有错,到时候会有敌军趁乱而上。” 尹子卿道:“是!” 樊齐点头:“好好准备。” 尹子卿道:“不过,北晋此时理应还未准备充足,为何轻易便露出马脚,着急动手?” 樊齐道:“此事已不是第一次了,背后的领事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粗看随性,实则强势,不可小觑,敌军的一言一行,都得注意。” “难道不会思虑过多,或者,他们是故意弄出响动,试探我们呢?”尹子重突然出声。 樊齐微微静默,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这一次,不是试探。” 等到樊齐出去之后,尹子卿关上门,不料尹子重一把环住了他的腰,头在他背上轻轻摩擦:“哥——头晕。” “……”尹子卿被他的磨蹭弄得心软了,一声微微的示弱撒娇更是让尹子卿的心都化了,连忙回身抱着尹子重:”乖,去床上休息一会儿,放了半个时辰,足够你睡一觉了。” 尹子重不自然地在尹子卿怀里动了动,两人对视,他道:“你呢。” 尹子卿宠溺地摸摸尹子重的头发:“哥哥要看看地势去,你就在这儿睡。” “……”尹子重犹豫了,尔后垮下脸,道:“我也去。” “?” “一个人睡没意思。” “……” 尹子卿觉得,小时候爱黏着他的小弟又回来了,虽说不是小时候的白胖模样,看着他的成长,身为兄长,自是十分自豪的。 二人去看了看士兵,又去了湖边,看着宽阔的湖面,顿时心情舒畅。 尹子卿做事向来认真,虽然事先早已是烂熟于心,依旧要走遍湖错的所有角落,一天下来,对于今晚的防御,已经有了打算。 ☆、第一百章 湖错(二) “砰砰砰——”巨响声打破了黑夜的静寂,火光从湖心划过,落入了对岸的北晋据点,一声爆裂,只见湖的对岸燃起了醒目的大火! 樊齐站在楼船上,映着火光的湖面不再平静,黑夜里,冷风吹得战袍猎猎作响。 他面容冷静,沉着吩咐道:“快船登岸!” “登岸!————” 急促的鼓点声响起,尔后慢慢放缓,“砰咚——砰咚——”有力的鼓声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声,三十艘快船迅速登上岸。 刹那,对岸惨烈的厮杀声隔着湖面,依旧清晰地传来。 “咻——!”信号传来。 樊齐拔刀,大喝:“战舰!” “战舰!————” 五艘三层战舰,快速地从黑暗中渐渐显露出来,如同悄然无声的幽灵突然蹿到了面前。 北晋士兵乱成一团,据点已经火光一片,只有几处偏远的营地依旧安然无恙,他们拼死护住其中一个营地,血积刀柄,滑不可握。 战舰上下来了装备精良的士兵,雪亮的刀刃撕破一道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喷洒而出,北晋士兵渐渐不支。 “副将,南楚人越来越多,恐怕是撑不下去了。” “……”副将脸上染着鲜血,瞪着眼睛看着逼近的南楚水军。 “副将!” 副将回头,看了渐渐包围上的南楚士兵,遍地是自己人的尸体,他狠狠地咬牙,向最后一个营地内快速奔跑过去。 北晋的士兵面如死灰,在厮杀中,残存的十几人对视,眼眸中亮起了最后一丝光芒,他们逐渐向营地中心内靠去。 看着敌军已然支撑不住,众人心中都燃起了斗志。 “兄弟们!上!” “啊啊啊啊!!!” 呐喊声震耳欲聋,弓箭射死了几个人。 樊齐站在楼船高处上,俯瞰着十拿九稳的战局,看着不断向一处地后退的几个残兵,突然察觉一丝蹊跷。 “有诈!迅速!退出战圈!!!” “退出战圈!!————” 急促的号声传来,反应快的士兵听到了,果断迅速撤离,就在几瞬之间,北晋的副官已经进入了营地,火把迅速点燃了成堆的火药。 “轰隆隆!!!——” 火药的威力很大,樊齐只能看见一大团热浪炸开,火热的色彩燃烧着一切! “撤离!撤离!” 传令兵撕心裂肺地大声吼道。 待到一片静寂,樊齐神色微动,后又恢复了平静,低声道:“上岸。” “上岸!————” 战争结束,步伐依旧不紧不慢的进行着。 湖的对岸,尹子卿和尹子重正戍守着北面,付武戍守在南面,可以遥遥看见对面的战局,然而,这边却是毫无动静。 付武目不转睛地盯着漆黑的湖面,射击台的灯火照在湖面之上,付武带领着人马埋伏着,如同黑夜里的雕塑,一动不动。 北面,情况依旧如此。 尹子卿看了看尹子重,发现他也是全神贯注的模样,笑了,轻声道:“紧张吗?” 尹子重看了看尹子卿,点了点头:“有点。”又转回视线,紧紧地看着湖面。 尹子卿道:“看着有没有波动和水纹。” 尹子重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阵,听到对岸一声巨响。 “!!!”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惊异。 身后的士兵窃窃私语,有些轻微的骚动。 尹子卿向后看了一眼。 声音小了下去,重归安静。 他们提心吊胆地听着对岸的动静,直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上岸!!” 听着鼓点声的节拍,看来是顺利的了。 众人稍稍松口气。 尹子重忽然看见湖面上有了水纹,他连忙用手肘捣了捣尹子卿,却听见他压低了声音道:“先别动。” 侧首,发现尹子卿早已是进入戒备的模样,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紧着动静。 果然不出樊齐所料,当真是有了黑影从湖里游了过来,尹子卿粗略估计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4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40 ,大约是一两百人。 这群人显然是素质较高了,在冰冷的水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在岸上的浅滩上快速奔跑了几圈后,动作很快变得敏捷,尹子卿看到他们靴子里都插了短刃,向大路快速跑去。 尹子重心中冷冷一笑:不自量力。 他看向尹子卿,尹子卿点了点头,伸出手,稳稳的,尔后一挥,大喝道:“上!” 夜袭之人俱都是一惊,谁也没想到,他们早就被人给等着了! 尹子卿飞身而下,长剑如雪,瞬乎之间,便索取了几人性命,身姿旋转,狠狠地插入一人腹中,继而长腿一踢,直接将身后之人手中的剑刃踢开,其剑锋凌厉,猛然一刺,鲜血喷洒而出,又是一人倒下。 周围人都被尹子卿吓住,颇有些畏惧的神色。 尹子重扫了一眼他那边的动静,诧异地看着与平日浑然不同的哥哥。 尹子卿冲尹子重微微一笑,说不出的英气洒脱。 士兵们一涌而出,堵住了那些人的去路,几百人混战在一起。尹子重面色依旧是冷静的,然而,不断喷洒在身上的热血,依旧让他排斥。 渐渐的,又些麻木了。 他的剑如同锋利的箭头,又稳又准地刺入敌人的心脏,已经记不清是第几个被他杀死的人了,眼前一片血雾,似乎只有漫无边际的黑夜,还有刺骨的冷风,湖面吹来血腥的气味。 “报!樊教官!敌军据点已经全部捣毁,共歼敌一千五百人,据点中所有工事,船只,武器都已收缴。” “报!我军共损失一百余四人!” “报!我军快船损失两艘,战舰无损!” 樊齐一一听完了报告,点了点头,大声道:“回城!” “回城!————” 号角声吹响,楼船转了方向,战舰簇拥着楼船,向湖错城驶去。 这一浩浩荡荡的船队之后,便是横尸遍野,战火烧过的凄惨景象。没有月光,没有星星的黑夜里,船队安静地在湖面上行驶着。 付武收兵,尹子卿也收拾了战局,押送了十个活口。 樊齐回到了塔楼。 木板上响起了脚步声,推开门,付武走了进来。 樊齐正坐在靠椅上,揉了揉太阳穴。 付武静默了片刻:“樊齐,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 樊齐叹了一口气:“火药,藏在了一个小营地里,火炮当时并未炸到那里。” 付武想象到了当时的场景,走上前去安慰道:“不要太过自责。” 樊齐摇头:“是我疏忽了。” 两人沉默一阵,樊齐用力地抹了抹自己的脸,打起精神,道:“尹子卿捉到了十个活口,关在了地牢下,已经派人盯着了,明日随我去审问。” 深夜,尹子重翻来覆去,床“嘎吱嘎吱”地响着。 尹子卿虽是疲惫,仍然警醒着,起身,看着弟弟辗转不停,似乎是着了梦魇。 他走了到了尹子重床边,轻声道:“子重,子重?” 尹子重冷汗直冒,眼睛紧闭着,听到了尹子卿的声音,颤抖道:“哥——” 却仍然是未醒过来。 尹子卿爱惜地摸了摸尹子重的头发,去拿了湿毛巾擦去了尹子重身上的冷汗。 阚元阁早在之前,便让他们秘密出行北方边境,做过了几次任务,杀完了敌人,总是在校场,接受着上级的表扬。 他记得,第一次见血,他也是如此,整晚地坐着循环恐怖的梦,甚至在半夜里惊醒,之后,习惯了,便再也没有索命的鬼魂了,反而在完成了使命之后,都有了满足感。 他瞧着尹子重难安的面容,仿佛是见到了当时的自己,他掀开了尹子重的被子,睡到了他旁边。 床不宽,但还是勉强的容下了二人,尹子重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了有个安全的热源传来,立马搂住了它。 尹子卿勾起了笑容,看着弟弟不再浑身发抖,终于是安稳地睡了。 此时,千里之外,一队押运着粮草的车队正通过层层检查,又向前方行驶。 在这陡峭的崖壁上行走,着实是考验平常人的胆量。 钟仪心惊胆战,简直不敢撩起帘子,也不敢随意和马车外的人说话。 虽说是马车,实在是太抬举了。 狭窄的车厢,外部上方还捆着东西,摇摇晃晃的,钟仪虽是会骑马,前几日颠簸得屁股生疼,让他只能趴在车厢上。 心里始终有两个念头:第一,真希望快些见到尹子重。第二,希望自己一定能安全往返。 此时正值冬日,厚厚的棉衣也抵御不了山谷的湿气,没过一会儿,手脚就冰冷的了。 直到一日,樊齐看着士兵们训练,心中仍旧是想着战略,突然有士兵报告:“报!樊教官!郧地来了一批粮草!” “粮草?”樊齐有些疑惑,一边向外走去一边思索:奇怪,难道我给忘记了? 到了湖错城外,的确是一批官府送来的粮草,一个年轻人站在那儿,瞧见他,突然叫道:“您……您不是樊教官吗?” 樊齐眯着眼,一看,愣了:“钟仪?” 尹子卿和尹子重正在练剑,二人双剑合璧,颇有些势不可挡的剑气。 “老尹!!” 尹子重手中一顿,尹子卿连忙转了剑,二人回头。 尹子重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钟仪?” 钟仪快步上前,看着有些消瘦的尹子重,道:“还是见到你一面了。”倏尔察觉声音有些哽咽,连忙掩饰性地咳咳嗓子,笑了。 看着钟仪微红的眼眶,尹子重心中叹息:这小子,还是这么容易动感情。 故友重逢,二人都是心中感慨。 ☆、第一百零一章 湖错(三) 付武清点了粮草,听见樊齐叫他:“付武,你徒弟的弟弟来了?” 付武抬眉,疑惑。 樊齐冲他笑了笑,抬步走到房里去了。 尹子卿去外面查看军队了,那个时候,尹子重微微沉下了脸,道:“你知道吗?我杀人了。” 钟仪握惯了细腻瓷杯,抚惯了上等琴弦的素手微微顿住,抬起眼眸,看着尹子重。 尹子重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声音平平:“上次,敌军来袭,我……我用着平日使的剑法,就是那把剑,我杀了他们。” 钟仪低下了眼眸,两人沉默了。 最后,钟仪微笑道:“恭喜你,勇敢的人,御敌的人。” 尹子重也笑了:“没错,勇敢的人,御敌的人。” 等到了尹子卿军队的营地里,就听见年轻人的笑声传来。 付武喊道:“钟仪少爷在吗?” 帐篷里静了片刻,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帘子被掀起,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庞,眼里全是真诚的惊喜:“大胡子?” 付武朗声笑了:“是啊,咱们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41 可算是有缘分,又见面啦!” 钟仪连忙让付武进来坐坐:“外面冷,估计过几天要落雪了,还是进帐篷吧。” 付武摆摆手,道:“不,到外面说罢。” 钟仪微微迟疑,道:“好的。”掀开帘子对尹子重说:“我们出去一趟。” 一路上,两人简单地说了些近况。 钟仪对于付武原先竟然是阚元阁的高阶军官表示了惊讶,道:“那么现在是官复原职?” 付武尴尬地笑了笑:“是。” 钟仪记得,原先付武对他们似乎有意隐瞒了一些事情。 但是他觉得不算什么,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苦衷,而他也可以理解。 走了一阵,付武见四处无人,便低声道:“是否有了钟礼的消息?如今不太平,他若是在外面,肯定是打算回乡了。” 钟仪面色黯然,道:“并没有。” 付武道:“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钟仪看了看付武,犹豫了一阵,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大胡子,阚元阁会派人去治理边境的动乱吗?我是指,会不会派出些军队,如果边境有了流寇歹徒扰乱边境安宁之类的。” 付武道:“那是自然的,阚元阁是军校,也是军事阁,会管的。” 钟仪点了点头,心里打起了鼓,心想:与其整日猜测来猜测去,不如干干脆脆地问个明白。 钟仪铁了心,问:“有没有可能,我哥哥从阚元阁出来后,路见不平,去剿杀匪徒呢?” 付武有些诧异的看着钟仪,心里思索了一番,眯着眼摸了摸他的大胡子,笑了:“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钟仪老实回答道:“一份机密文档里。” 付武收敛了笑容,道:“那份文档是关于你哥哥的?确定?可否一一道来?” 钟仪微微迟疑,道:“我答应了别人,不可以说内容,但是……” 付武又笑了,大胡子翘着,他道:“咱们来个无赖的法子,我说我的,你说对不对,行不?” 钟仪道:“行。” 付武在原地踱步:“你哥哥从阚元阁出来,见了边境又流寇扰乱地方,可能是个大地方,也可能是个偏僻的小山庄,总而言之,他出了手。”付武看向钟仪。 钟仪点了点头:“对,是个小村子。” 付武眯了眯眼,道:“之后,他与流寇厮斗,但是寡不敌众,尽管官兵最后到了,他却因为负伤过重而去世了。” 钟仪:“……对。” 付武不语,看着钟仪:“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想问,为什么我猜的这么准是不是?” 钟仪道:“简直是一模一样。” 付武挺起胸膛,道:“自然,那是我所上报的文件。” 钟仪:“……” 付武道:“那是将近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当时快要离职了,那个似乎边境一直骚乱,此事暗地里牵扯了许多,包括哪些流寇的真实身份,来那个小村子的真正意图,还有那个小村子地底下藏着的大东西……反正,此事被压了下来,算作了机密文件,若没有记错,我是亲眼看着这份文件盖了章的。” 钟仪沉默。 付武抱着双臂,问道:“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是在哪儿看到这份文件的?” 钟仪摇了摇头,道:“我答应了她,不可以说。” 付武哈哈大笑。 钟仪抿着唇。 付武眨了眨他精明的眼睛,调侃道:“我猜,你是觉得被骗了,对不对?” 钟仪点了点头:“虽然我从一开始也没有全信。” 付武摸了摸下巴:“除了文件,还有什么?” 钟仪看了看别处,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一封画像,我哥哥的,还有一只铃铛,我当初送给他的,他说过,会一直贴身带着的。” “……”付武嘟囔道:“定情信物也是可以作假的。” 钟仪听到了,点了点头:“或许是假的吧。” 他心中郁卒,白妗语的谎言漏洞百出,想来是那日被他刺激地狠了,才会用蹩脚的谎话来让自己相信钟礼已经永远不再回来了。 当时,他的确是被震住了。 失眠了无数个夜晚,他突然觉得,或许不是那样。点燃了烛火,拿起毛笔,一一描绘着收入甚微的线索。 记得爹爹说过,虽然是遮遮掩掩的,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爹爹可能通过各种方法知道了一些消息,或许是不好的,他掩瞒了一些,却又不愿意看着他天天难过的模样,于是透露了一些。 “小仪,阿礼……他最近还好,他……还好。” “爹爹知道阿礼在哪儿了?!” “不……不是,只是这么觉得。” “哦。” 钟仪知道钟函似乎隐藏了一些消息,但是,也没有去追问,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言之隐,即使他背叛了娘亲,他仍然关爱着他们,他们也仍旧是钟函重要的人。 不过,他对于这些关爱,不再像原先那么感动了。 如今,听了付武的话,就像心中有一棵极为想见到阳光的树芽,偶尔遇见阴天,偶尔有遇见晴天,直到现在,它拔土而出,坚信着的东西,它没有错。 付武对于他如何知道那一份机密文件十分好奇,旁敲侧击,几番无果之后,也放弃了。 之后,便由了卫兵来叫付武,似乎是要审查什么俘虏,钟仪和付武告别,回了帐篷。 掀开帐篷,看到尹子重侧卧在床上,似乎在温柔地说着什么,尹子卿坐在床边,一边倾听,一边等着炉子上的水烧开。 钟仪有些羡慕他们,真的。 夜晚,钟仪在他们的帐篷里睡,他霸占了尹子重的床,尹子重则去和尹子卿挤着。 钟仪不好意思道:“我鸠占凤巢了。” 尹子重笑了:“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他推了推尹子卿:“哥,既然你嫌弃我挤着你了,不如,你去地上睡吧?” 钟仪微微诧异地看着尹子重。 尹子卿红了脸,有些恼怒道:“你明明知道地上冷,还要哥哥睡下面。” 尹子重挂起平时少见的调笑表情,掀开被子:“床上暖和,你睡不睡?” 尹子卿红着耳朵看了看钟仪,钟仪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他们之间闹什么玄乎。 终究,还是这么睡下了。 半夜,不知道为何,突然醒了,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这个时候,冰冷的风从帐篷的缝隙里穿了进来,遍体生寒。听着不远处尹子重和尹子卿的呼吸声,想来二人是睡熟了。 他靠在床边,眼睛似乎闪着光。 “亲王……”随从们颤颤巍巍,不敢看朔回的脸色。 朔回坐在豹皮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大氅,漆黑深邃的眼睛如同漩涡,翻滚着怒火。 房间里寂静无声。 尔后,随从们看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42 见卫一大人进来了,连忙退了出去。 卫一道:“亲王,属下已经查明,是湖错的驻守军动的手。” 朔回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说话。 卫一道:“当晚,据点被炸,副官点燃了火药,损伤了部分敌军,按照战略,他们依旧派出了部分优秀的士兵前去偷袭,但是,被发现了,或者说,他们中了埋伏。” 朔回喝了杯热酒,声音冰冷,道:“果真还是有两把刷子,估计他是在摸本王的套路……可惜,本王是不打算给他那么长的时间了。”朔回拿着笔,点了点地图上的湖错:“如今,其余的地点以及安排妥当,只剩下湖错了,损失了一个据点,也是可以弥补的,安排下去,从明日起,开始全速动工,等到工事完毕,本王亲自过去。” 卫一激动道:“亲王英明。” 尔后,他道:“那么,单构皇子呢?” “他?”朔回道:“如今损失的,是我北晋的兵,可不是联军,他自然不大关心。” 卫一道;“若工事完毕,单构皇子那边……” “爱来不来,并不强求。”朔回达到了谈判时候的目的,对于是否要一个人来同他并肩作战,他的回答便是如此。 卫一打算离开之时,朔回问道:“他最近几日都窝在房里?” 卫一有些犹豫,道:“是的。” “那个雪列呢?” “同他在一块儿。” 朔回扶额,点了点头。 卫一退了出去。 朔回心里有些恼火:他还不知道,单构窝在房里是做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风雨欲来(一) 军营里不许闲杂人等逗留。 钟仪要被驱赶了。 樊齐带着慈和可亲的笑容:“快回去吧。” 钟仪道:“我才呆了两天。” 樊齐摇头,轻声道:“够长了。” 钟仪看着樊齐,樊齐也看着他。 最终,钟仪道:“樊教官,我能否去和他们告别?” 樊齐微笑。 尹子重坐在帐内擦拭着那把见过血的剑,钟仪看着他,这个姿势在锦和苑里没少见过,如今看着,却觉得有些不同了。 尹子重放下了剑,看向他道:“路上保重。” 钟仪微微伤感,看着尹子重有些消瘦的面容,道:“军队辛苦,你也要保重。” 尹子重道:“保家卫国,心之所向。” 尹子卿掀开帘子:“小仪,车马准备好了。” 钟仪闻言,提起了收拾好的简单行李,冲他们笑了笑:“两位好汉,下次再见。” 二人站在湖错城门口,看着钟仪坐上了那辆狭小的轻便马车。 这时,付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身后跟着樊齐,道:“路上小心!” 钟仪将头伸出窗户,向他们挥挥手:“保重!” 前面的车队动了起来,钟仪的马车也开始行驶。 钟仪扭头看着四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如同时间里流走的光影,在飞速而过的风景中,悄然不见。 又是一番折腾人的旅程,或许是完成了心中久久存放的念想,回来的时候少了几分急迫和等待,多了几分闲适,车队走惯了这样的路,没有抱怨声,人和马儿都是低着头,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看着路,在陡峭的山崖上,稳稳地走过去。 一时间,只听见马蹄声和轱辘声。 偶尔有寒风吹来,看着外面依旧青翠的景色,恍若春寒时节。 然而,回到了郧地的第二天,天上就飘下了雪花。 雪下得很大,到了傍晚,已经是银白色的人间了。 邹儒在喝着热茶,怀里搂着个小手炉子,看见他,唏嘘道;“累坏了吧,你父亲来了好几封信呢。” 从抽屉里取出了大约三四封,邹儒道:“或许是有急事?” 钟仪摇了摇头,道:“不知。” 邹儒道:“你昨晚老晚回来的,睡到现在,有精神了?” 钟仪红了脸,嗫嚅道:“邹叔叔,不好意思。” 邹儒朗声笑了,眨眨眼睛道:“这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我这儿的确是要你帮忙的。” 钟仪连忙道:“我自然十分愿意。” 邹儒将账本和细目交给他一部分,钟仪严阵以待,天黑了,点了灯,草草吃完简单的晚饭,就坐在书桌前认真地一一核实。 门外有一道身影,邹儒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出声打扰,径自回去了。 隔日,钟仪寄了封家信回去,他那时候匆匆忙忙去了郧地,忘记了钟函的嘱托,也是内疚的,害得他们为自己担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自从钟仪将新的账目交给了邹儒,他细细看了一遍后,笑的很大声,赞赏道:“好!很好!” 钟仪耳朵微微红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十分擅长于这些工作,是邹儒过奖了,来鼓励自己。 他十分感激邹儒的鼓舞,又十分恭敬地去接手下一份任务。 直到有一天埋头看着公文时候,被一声爆竹声惊吓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啊,似乎要过年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公文,还没有看完。 到了夜晚的时候,邹儒过来了。 邹儒道:“明日再看吧,我来,是问问你,过年是否想要回家?” 钟仪犹豫,道:“不回去了。” 邹儒静了片刻,道:“好。”他拍拍钟仪的肩膀,道:“早些休息吧。” 钟仪点了点头,看着邹儒出门去了。 没过几天,家信又到了。 一封是钟函写的, 一封是燕惠写的。 邹儒笑道:“两封,唔?还一人写一封呢。” 钟仪没有说话。 靠在椅背上,先是拆开了燕惠写的,信里主要是叮嘱他注意身体,听说他因为处理公务很是认真,到了半夜还不去休息,告诫他冬日易受凉,莫要生病云云,之后又说新年可以不必回来,公事要紧。 钟仪笑了,娘亲矛盾的心理一览无余,提笔回了信,写到了“因有事在身,估计不能回家”的时候,心中难以言喻的失落。 打开了钟函的信,内里是嘱咐他多多学习,切勿落下,平日也要练习古琴,改日探访,并道:“若是公事繁忙,大可不必挂念,父母在家清闲,新年忙碌,走亲访友,并非有趣之事,汝已成人,自当自立,幸而来日方长,勿念。” 钟仪神色有些复杂,回信的时候,文笔并非十分流畅。 长嘘了一口气,他看着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的雪花,神情微微茫然。 快要过年了,到处都是喜气洋洋,估计到哪儿都是一样吧。钟仪一大清早就被邹儒叫了起来:“还睡啊?走!和我办年货去!” 钟仪无奈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穿上毛裘大衣。 走在街上,人潮拥挤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43 ,也有出来同父母长辈一起逛街的妙龄女子,都悄悄地用手帕捂着嘴,拿含水的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钟仪。 可惜,钟仪浑然不觉。 邹儒倒是瞧见了,笑着对挑对联的钟仪道:“小子,长得俊。” 钟仪:“?” 邹儒并不解释,看了他一眼,连忙道:“对联别挑了,回去咱们自己写。” 钟仪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邹叔叔自己写吗?” 邹儒道:“大门口的,厅堂的我写,其余就让你写吧,你的字写得好看。” 两人一手一大包,扛回了家,开始整理。 邹儒不喜打扰,故而就算是再不喜爱家务,也是磨练出了本领,大约到了晚上,饥肠辘辘的两个脏人已经将家里打扫的焕然一新。 当晚,钟仪亢奋,点着灯火写馆阁体,邹儒过来瞧了一眼,道:“你这不行,来点潇洒的。” 他大手一挥,拿着毛笔刷刷刷,行云流水的字体跃然纸上。 钟仪鼓掌:“好!好!好!” 邹儒得意洋洋。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门一开,邹儒愣住了。 那女子抬眸,雪白的貂毛衬着白皙粉红的娇俏面容,笑吟吟地看着他。 邹儒道:“这位小姐,你是?” 那女子笑了笑,伴在她身旁,年龄稍长的女子开口了:“这是我家小姐,来找钟仪少爷的。” “钟仪少爷?小仪?”邹儒似乎记起了一些,打量着那女子。 那女子倒是落落大方,道:“邹叔叔,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妗语。” 邹儒道:“哦,倒是有些印象,转眼间都成了个妙人了。”他笑着对里面喊了一声:“小仪,出来,老友造访了。” 白妗语敛下眼神,平静地看着从门里走出来的青年,眉目如画。 钟仪见到了白妗语,淡淡道:“怎么来了?” 白妗语定定地看着钟仪,笑了,道:“心中有事,放不下,来找你忏悔。” 邹儒惊讶地看着钟仪,钟仪似乎明白她说什么,侧身让了道:“外面风冷,请进。” 雨蝶为白妗语撑了伞,淡紫色的,有些烂漫单纯的颜色。钟仪并未去欣赏,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原来,又是下雪了。 关上房门,温暖留在了屋里。邹儒去了书房,雨蝶则站在外面候着,钟仪说外面冷,白妗语便让她去了小厢房候着。 白妗语和钟仪对坐,一壶热茶在炉上滚着,淡淡的热气虚无缥缈,萦绕在两人之中。 钟仪声音平平道:“快要过年了,不回去?” 白妗语摇头:“不回去。” 钟仪并不多问。 白妗语看了他一眼,叹气道:“小仪哥哥,你可以原谅我吗?” “原谅你什么。” “小仪哥哥,我知道,你也知道——我曾经欺骗了你,害得你好生难过,心里愧疚不安,却不好意思来找你,思来想去,还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故而问了你的家人……我,我对不住你。” “……” 钟仪不作声,看炉上的热茶滚了,倒了一杯给白妗语。 白妗语小心地捧着,十指如青葱,明眸善睐。 两人沉默,白妗语开口道:“小仪哥哥,能否原谅妗语?” 钟仪深深地看着她,良久,他低声道:“原谅。” 白妗语脸上刹那大放光彩,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 钟仪没有如此,只是在茶里加了些细盐,继续煮着。 白妗语早就放下了茶杯,藏在袖子的手紧紧攥着,她道:“小仪哥哥,最近还好吗?” 钟仪道:“很好,就是可惜过年不能回家——你又为何跑到郧地来了?应当不是为了这一件事情罢。” 白妗语点了点头:“我是来收复家中在郧地的生意的。” 钟仪听到这里,不再多问,又垂下眼眸,看着别处。 两人在清雅的单间里,又是沉默。 白妗语好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谈了一些闲话。邹儒来敲门:“小仪,今天衙门有事情,你们改日再聊吧。” 钟仪暗地了舒了一口气。 白妗语转身的时候,他对邹儒投去感激的目光,邹儒了然。 到了门外,白妗语再次提起,见四下无人,钟仪只是淡淡的说:“就算你我再是熟稔,你也不该如此说我哥哥,这件事情,我放在心上了。” 白妗语看他,眼眶红了。 钟仪别过脸。 “告辞。” ☆、第一百零三章 风雨欲来(二) “砰——啪!” 当热烈的鞭炮声响起来的时候,万家同庆。 %邹儒,钟仪对坐在方桌前,方桌上摆满了菜肴,腊肉竹笋,蒸香肠,八宝鸭,香菇鸡汤,红艳艳的大虾等等,各类小炒,果蔬齐备。 一坛美酒,邹儒示意钟仪倒上:“第一次不是一个人过年,怎么着,你都得陪叔叔喝一杯。” 钟仪心里替邹儒难过,邹儒却是淡淡的模样,似乎对那些孤独成了习惯,说出来,也无关痛痒的模样。 但是,钟仪知道,他并非无动于衷。 至少,邹儒喝酒喝得很是畅快,脸上的笑容似乎是收不住一般,比比划划的,似乎要跳起舞了。 “小仪,去把我的笔墨拿来,我要……嗝——作诗一首!”邹儒满脸通红,看来酒量一般。 钟仪无奈,乖乖去了书房,从柜子顶上取出一个大大的木盒,很是沉重。 邹儒的宝贝都放在这个木盒里,钟仪又趴到了地板上,拿着铁钩子,从柜子下勾出一把钥匙。 “啪嗒”一声,锁开了。 没有翻动他的其他旧物,单单是取出了笔墨匣子,落了锁,一切恢复原样后,钟仪快步向大厅走去。 钟仪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只见温暖的大厅里,菜肴大多数被一扫而光,小花蹲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红烧鱼,酒坛子滚落到了地上,邹儒沉沉地睡着了。 钟仪轻轻走近,俯下身来想要叫他,就听见一声细细的呢喃。 “——清姮” 钟仪顿住,看着邹儒阖上的眼皮下流出一行清泪。 隔日,邹儒是被新年特有的吵闹声叫醒的。 他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可是不记得是怎么回来的。 “小仪,我的墨宝呢?” 钟仪专心地做着长寿面:“你昨天睡着了,没写。” 邹儒挠挠头,看着钟仪娴熟的手法,暗暗吃惊,问道:“原来,你会这一手?” 钟仪笑着摇头,道:“这是我娘教的,我也只会几道菜。” 邹儒倚在门上,问:“会哪几道?改日给我来尝尝。” 钟仪道:“好啊,反正和鸡蛋有关的,鸡蛋饼,鸡蛋汤,炒鸡蛋这些我都会。” 邹儒悻悻地说:“……会得挺多啊。”暗地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44 里打消了让钟仪和他轮换着做菜的念头,还得自己丰衣足食啊。 钟仪愣是没听出来邹儒的失落之意,反而回头,灿烂一笑:“多谢邹叔叔夸奖!”尔后更加起劲地揉着面团。 邹儒:“……” 之后这几天,走亲访友,衙门上送来了不少礼,钟仪坐在书房里,一一登记,再将价值相差较小的对换,一来二去,两笔购销。送出去的和送进来的都弄妥了。 钟仪将单子抄了一份给邹儒,邹儒正忙着做账,粗略看完,夸奖一番,又吩咐他去账房里对账。 钟仪抱着账本,没看到闲车,就步行,马不停蹄地去田庄,之后返回,被人拦住了。 是雨蝶,她从马车上下来,盈盈一揖。 她道:“钟少爷,小姐让奴婢来送您一程。” 钟仪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白家酒楼上,有一抹紫色的身影,似乎正看着他们。钟仪低头,道:“多谢好意,然,此时不急,钟某可自己步行而回。” 雨蝶笑了,道:“马车行的快,寒风步行,易病,钟少爷如今是官家人,可不能生病啊。” 钟仪不置可否。 他抬头,刚好看见一辆空车过来,钟仪招手:“马夫,这边。” 车子停下了,马夫道:“哟,钟大人,还请快快上车,莫要受凉了。” 钟仪点头,对雨蝶说:“多谢,这便告辞了。” 雨蝶看着那辆马车离去。 奢华的厢房里,白妗语翻着账目。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白妗语抬眸:“进来。” 雨蝶关上了门:“小姐,您也看见了,想来,钟少爷还是不大高兴呢。” 白妗语没有做声,低头看着账目。 沉默了一会儿,白妗语叹气:“小仪哥哥脾性好,我也是触了他的逆鳞。” 雨蝶闻言,低声道:“那钟礼,便是逆鳞?倒是无法理解。” 白妗语的神色动了动。 雨蝶见她不快,连忙转移了话题:“小姐,郧地的铺子也要撤?” 白妗语道:“自然。” 雨蝶道:“打仗……不会打到这儿吧。” 白妗语警告地看了雨蝶一眼,道:“不要胡乱猜测。”她翻着账本,道:“你下去罢。” 雨蝶立即收了声,乖乖退下去了。 没一会儿,又听见了敲门声,白妗语看了看门,道:“进来。” 雨蝶道:“小姐!小姐!三少爷来的信!” 白妗语点头,接了过来。看着看着,脸色骤变。 雨蝶惊吓,连忙安抚。 好半天,白妗语才缓了脸色,道:“他们在回来的路上,被人劫道……二哥,受了伤。” 雨蝶道:“那他们,如今在哪儿?” 白妗语眼神明灭不清,道:“白昼……白昼他将二哥带回东丹了,说是休养。”白妗语莹润的手将纸捏的变了形。 “不行!我要写信给父亲和大哥,你立马联系信使。”白妗语隐隐藏着怒气。 雨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知道此事有蹊跷,连忙出门去了。 钟仪从车上下来后,赶忙去了书房,邹儒见他,道:“快给我……我来算算,老钱!老钱!” 账房先生老钱从堆积成叠的长辈后探出精明的脸:“说好了,四六分,那份你做。” 邹儒暗骂一声,正打开,一双白皙的手接过。 视线上移,是青年俊熙的脸庞:“大人,我来吧,我会认真做的。” 邹儒愣了愣,考虑了一下,回头,老钱也是考虑的神色,最后,他道:“不如就让他做吧,如今人手不够,今年的账复杂繁重,平日里他做的也不错,是个细致的小伙子,给他干吧。” 邹儒郑重地将这一本账本给他:“用心。” 钟仪肃容:“自是。” 他往回走,浑身战栗:没有想到,自己真的可以做一些事情了,至少,他能分担一些复杂的任务了。 当晚,钟仪坐在桌前,喝着浓茶,仔细地看着这些蝇头小字,不觉有些疲惫。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黑压压的夜色。 夜色的另一边,便是火光。 这是最后一天庆祝,美丽的姑娘和英俊的汉子在大帐篷内跳舞,异域的歌声传到每个人耳中,滚烫的奶茶,烤的香脆的甜饼,美酒佳酿也是必不可少的。 雪地里烧着篝火,火光映红了雪色,热烈的卷着风,不远处,马匹在肆意奔跑,骑在它们身上的人英姿勃勃,似乎不知疲倦。 冰天雪地,却是别有热情的色彩。 这种场面,最终还是要有王室的告别语结束的。 单构戴着一顶水貂帽子,帽檐下的面孔十分精神,一双浅褐色的眼睛里大放光彩,似乎是极为愉快的模样。 他极为老练地表达了热烈的庆祝,然后打算退场。人们欢呼热舞,予以答谢,单构接了热酒,一饮而尽。 朔回站在帐篷外吹着风,面色冷冷的,显然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感到不快。 几个弟兄站在他身后,一个个都缩头缩脑的。 “亲王……我们是觉得,这个节日,您应该放松一些……” “是啊!亲王,平日见您,也……也没有什么女眷——当然,是亲王洁身自好,美人,自然是不会缺的……属下,实在是冒犯了,还请恕罪!” “是属下们自作主张,见您今天喝的畅快,就……就安排了。” 没等他们说完,朔回冷冷一哼。 无人敢接话。 朔回觉得酒醒了一些,低声道:“都散了吧。” “那……那两个美人……” 其余人识趣,直接将说话的人拖了出去。 此时,或许是喝了酒,不怎么冷,朔回便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四处散步。 “怎么,还害羞?方才都答应了说嫁给我的,嗯?” 朔回驻足,皱了皱眉。 ——这有些轻佻的声音,只有单构对着他那个美人才是如此。 他有些厌恶地摇头,打算往回走,他一点也不想打扰单构。 “可是……会有人来。” “哪有人……乖——” 朔回:“……” 他黑着脸,因为他才发现单构正光明正大地将雪列按在银色的雪地上,上下其手地脱人家的衣服。 雪列一头柔顺的金发在月光下闪着光亮,红唇微张,似是可怜,似是邀请,一双如同海水的浅蓝色眼眸深深地看着单构。 单构俯下身,道:“冷不冷?” 雪列摇头,金发也随之摇动,他的声音十分好听,轻声道:“那种酒,喝了暖身。” 说完,脸就红了。 单构放肆大笑,道:“极好,极好!” 不远处的朔回不只是怎么了,有些怔忪地看着他们二人:似乎,有一种朦胧的感觉。 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处不知名的愉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45 快感浮现出来——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 朔回不露痕迹地退了退,看见单构与雪列在雪地里缠绵,火热的吻,脉脉含情的眼神…… 不对。 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朔回果断转身,背影高挑而凌厉。 这些时候,还是不要纠缠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湖错的地形。 ☆、第一百零四章 电闪雷鸣(一) 对于钟仪来说,在战争爆发前的平静,实在是太短暂了。 %开春,锄地犁田。钟仪跟着邹儒下了田地,同田庄的百姓一起祈祷风调雨顺,保佑庄稼良好收成。 他吃力地锄地,过一会儿,便歇息一阵,放目四望,绿草已经出芽,包着头巾的农民正带着陈恳认真的表情,辛勤劳作着。 夏季,钟仪回家一趟。 家中并未多少变化,只是燕惠似乎又是病了,钟仪对此很是担忧,但是燕惠却说:“老毛病了,咳嗽,过些日子便是好了。” 燕惠说,过几日她要去河城一趟,外公外婆想念她了。 “爹爹去吗?” “自然。” 坐在窗前,钟仪看了一下花草,燕惠突然拉住他,低声道:“你外公传了信回来,上次你说去郧地看望你的同窗,娘亲就十分担心,最近不太平,边境敌军蠢蠢欲动,你……你莫要再去那边了,答应娘亲,好吗?” 钟仪心里有数,道:“娘亲不用担心,我知道。” 燕惠温柔地看着他,牵着他的手,道:“娘亲挂心着你,放不下你。” 钟仪道:“那娘亲也得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燕惠微微一笑。 在家里小住了几日,又匆匆忙忙回了郧地。 他发现,当一个人专心致志地投入某件事情之中,就会对此牵肠挂肚。 旅途中,看着夏季的勃勃生机,觉得,世间万物,都凭着自己的毅力,顽强地生长着。 到了衙门,他敲了敲厢房的门,问道:“那批茶叶呢?投放成了吗?” 里面传出个高亢的嗓音:“成啦!邹太爷都去了茶坊了!” 钟仪喜出望外。 于是,就是这般忙碌着,看着自己的心血在土地上生根发芽,虽然有些大铺子已经撤走了些许,但丝毫没有减退钟仪的热情。 晌午,邹儒敲敲门。 钟仪停了笔,道:“邹叔,何事?” 邹儒露出个大笑脸,道:“又在写公文?” 钟仪道:“是打算再申请一批公款。” 邹儒看了看他的半成品,道:“可以,朝廷如今开明,但是要写得更加详细一些,预算要准,批下来后,年尾的时候也好做账。” 钟仪道:“帮我看看要改的地方吧。” 邹儒便坐了下来,给他修改。 两人讨论了一番,邹儒道:“对了,白家的酒楼今日转卖了,似乎过几天,白四小姐便要离开郧地了。” 钟仪沉默了一会儿,道:“您是想让我去和她道别?” 邹儒道:“那个孩子,我看着倒是喜欢,毕竟是女孩子家家的,找了你几回了,怎么着,你都得去意思意思吧。” 钟仪道:“……我明白了。” 下午,钟仪换了身便衣,去白家老店找白妗语。 那个掌柜正忙着敲敲打打地算账,算盘打得飞了起来,眼皮子都没抬:“不好意思客官,我们这儿有点忙,不招待了。” 钟仪也不好挡了来来往往搬东西的人,站在路边的一棵香樟树下面,看着来往的 人。 “雨蝶,去和酒楼的老板再吩咐一声……” 钟仪抬起了头,循声望去。 白妗语交代完了,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钟仪走了过去,白妗语慢慢地笑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要走了?” “是啊,这次来,便是收回在郧地的生意的。” “那么,一路顺风。” “……”白妗语看着钟仪,微笑着说:“就这么来告别吗?” 钟仪看着白妗语,迟疑道:“去荷花池?” 白妗语“扑哧”一笑,笑着笑着,似乎有了泪花。 两人摒弃了闲杂事务,似乎是一心一意要去重温少年时候的记忆。 白妗语拉着钟仪:“咱们搭牛车吧。” 钟仪笑了:“好。” 可是,或许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牛车没看见,光是空闲的单马车就过去了七八辆。 钟仪看着在烈日下晒得微微带着红晕的白妗语,道:“要不,我们就坐马车吧。” 白妗语看了看飞奔过的马车,道:“也只有这样了。” 坐在马车上,将帘子大大地拉开,热乎乎的风从耳畔吹过。 荷花池依旧,穿着如昔的明艳衣裳,绿色荷叶,圆圆满满地碧绿了一片,粉色,嫣红色,配着绿影,开的袅娜清秀。 两人在以前的柳树林下坐着,有些沉默。但是,并不尴尬。 钟仪侧头看着白妗语,他还记得,多年之前,她的脸是鹅蛋模样,如今下巴尖了些,显得娇俏可人,睫毛依旧长长的,眼睛说话的时候是扑闪扑闪的,十分可爱。 “妗语,往后,还来郧地吗?” “来啊——还要来这儿看小仪哥哥。” 钟仪笑笑,道:“好,我等着。” 一直到了日落,看着夕阳的光耀,红霞满天。 白妗语站了起来。 钟仪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在夕阳里,灿烂的笑容。 五日后,白妗语离开郧地。 转眼,秋季,阴阴绵绵的雨下了起来,钟仪撑着头,发起了呆,小花伏在书桌上,尾巴没精神地拂来拂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钟仪关上了窗户。 就是在这场大范围的秋雨之后,一场更大的血雨腥风从南楚的西面开始强烈地刮了起来! 晋宋联军入侵南晋! 南楚,湖错城。 此时,乌云满天,似乎是黑夜,硝烟滚滚,炮火不停,轰炸后,又猛然地碎裂开,大地,都跟着战栗! 铺天盖地的冷箭来来往往,凄风冷雨并没有停止,一艘艘快艇披上不同的战甲,在一片宽阔的水域上相互试探,然后带着一股子拼劲儿迅速地冲向彼此的阵营。 “砰!——” “砰!——” 沉重的落水声,两败俱伤。 樊齐和付武站在塔楼之上,他们都是见过战场的人,面对黑压压的敌军,仍然冷静的应对。 尹子卿也站在他们身后。 这是第一天,也才是第一天,晋宋联军就拿出了野蛮强势的劲头,似乎是要宣告着什么,火炮似乎是不烧钱一样,“轰隆轰隆”地射向他们的射击台。 “不要慌乱。”樊齐拿着望远镜,唇紧紧地抿着,道:“吩咐下去,将营地向后撤一百里。”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46 尹子重在湖错城里指挥着秩序,城里的老百姓似乎不畏惧湖畔外的敌人,都没有要求出城,依旧各干各的。 他穿着戎装,抚摸着剑鞘,一双眼冰冷地望向远方。他就站在城头之上,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的狼烟。 这是强者与强者的对抗。 朔回背着手,站在塔防之上,俊美的脸有些漠然,一切都是按照战略进行,目前十分顺利。 单构站在他身旁,道:“南楚那几个老兵老将也是不容小觑。”他看着冲过去,又被击落的快艇,一双褐色眼睛中带着几丝戾气,朔回冷声道:“如今,得沉下气,这些损失不算什么。” 单构道:“晚上的夜袭准备好了?” 朔回终于将犀利的目光从战场上收回,侧头与单构对视,自信满满道:“那是自然。” 单构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第一天,从黎明到了黄昏,炮火依旧不休。晋宋联军的兵力似乎不弱,到现在没有展示出一丝丝疲惫。 付武道:“据我一天的观察,对方的将领似乎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 樊齐笑了:“或许是一边喝着酒一边在怒骂呢?” 付武哈哈笑了:“倒也是可能。” 两个人依旧笔直地站在塔楼之上,他们都在俯瞰着战局,和对方交手,隔着茫茫的湖面,他们都不知道,和自己相互厮杀的对方是谁。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秋风寒色,江面翻卷。 暂时双方都受了兵,互相观望。 付武站在侧翼,道;“今晚,他们可能会夜袭。“他侧头看着樊齐。 樊齐眨眨眼,有些滑稽的表情,道:“英雄所见略同。” 夜袭,却不知道是何种方式的夜袭。 将近到了暮色沉沉,城中老百姓都歇息的时刻,樊齐和付武对坐,依旧聚精会神地分析着局面。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尹子重问尹子卿。 尹子卿还是看着江面,低声道:“在等一等。” 的确是再等一等。 深夜,烛火摇曳,警备了一天,都有些疲惫。 尹子重坐在栏杆旁,在夜色之中,几乎融为了一体。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咚!咚!咚!” 突然!敲击锣鼓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就在耳边,震得人心里发慌。 樊齐大吼:“快艇准备!” “快艇准备——” 然而,似乎是被夺了先机,付武瞪大了眼睛,看着快速驶过来的二十艘战舰,呢喃道:“什么时候的动静?” 樊齐咬牙:“他们一定是没有停战,一直都潜着水的,这种战舰,我见过,专门隐蔽在夜晚的,但是造价昂贵,顶多十艘,就花了几十万两白银。” 付武道:“如今说这个没用!他们有五艘往两翼的射击台去了!战舰!战舰!” “战舰准备——” 尹子卿紧紧凝视着愈发逼近的战舰,大吼:“开炮!” “轰隆隆——” 击中了一艘,然而,战舰十分牢固,依旧在航行。 ☆、第一百零五章 电闪雷鸣(二) “轰隆隆——”电闪雷鸣,倏尔,哗啦啦的倾盆大雨肆意地冲刷着屋檐,街道,泥土和枯萎的一切。复制网址访问 %被雷声惊醒,又或者是被小花的尖叫声惊醒。 钟仪披着外衣坐了起来。 一道闪电,惨白惨白的,照亮了漆黑的房间,钟仪突然觉得阴森森的,浑身发寒。 他摸索着点亮了一盏烛灯,将缩在椅子下的小花安顿到了它的猫窝里。 他端着烛灯,站在窗边,看着闪电,贯彻了夜空;看着大雨,连成粗粗的线,织成了牢固的网。 雷声震耳欲聋,钟仪抬起头,看着反常的雷雨夜。 第二天,雷雨停了。 钟仪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晦暗难解。 黎明时分,钟仪起了床,并未出门,而是昏昏沉沉地趴在书桌上,窗户透了一条小缝隙,立马有冷风灌进来,刺进骨子里。 钟仪觉得天候似乎突然转凉了,冷飕飕的,故而翻出薄棉衣,段坐了一会儿,出门去了。 邹儒正在洗漱,道:“买早饭去?” 钟仪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今天早上,街道上似乎是格外热闹,但是气氛却是压抑的,钟仪本就是有些敏感,简直竖起耳朵听。 “边境开战啦!” “第一场!昨天的事情!” 钟仪听了一会儿,人们并不敢多加交谈,这些事情,是不好谈论的。 老百姓都明白,做事情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一种忧心的情绪,不安笼罩在了人们的心头。 钟仪从包子铺老板手上买了几笼小汤包,老板凑近说:“钟大人,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钟仪笑了:“什么是不是真的啊?” 老板用一双小眼睛瞅了瞅人群中最沸腾的那边,道:“您没听说?” 钟仪不置可否:“子虚乌有的事情,好好卖包子吧。” 老板似乎惊讶,尔后舒了一口气。 “我没要南瓜豆沙饼。” “我送您的。”老板将纸袋递给了他:“我安心了。” 钟仪回去,将街上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 邹儒听了,没有言语。 两人心中,似乎都有了预感。 那天是个有些冷冽的秋天,钟仪还记得,自己穿了以前的一件素白色长袍,加了件薄棉衣,坐在书桌前写一封家书。 才刚写几个字,就听见邹儒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邹儒走了进来。 “这个,你看看。” 一封信,上面盖了个鲜红的“密”。钟仪抬头,邹儒看着他,将信向前递了递。 街道上依旧是车水马龙,钟仪想起了信上的内容,昨日是晋宋联军的第一次攻击,虽然在第一场较量中,南楚胜了,但是却是险胜。 朝廷下达官员的命令是:安抚民心,以防骚乱。 钟仪驻足,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一只黑色的大鸟停在对面的屋檐上,小小的头偏着,似乎在看着钟仪。 秋风吹来,钟仪站的挺直,素白的衣袂被吹起,路人从他身旁经过,纷纷侧目注视。 转眼,到了冬季。 明明是适合安宁的季节,可是边境的消息一直没有断过,如今,第四次进攻失败了,并不难保证,晋宋联军不会出其不意,又来第五次。 郧地如今都成了各路人马的中转站了,钟仪忙得团团转,如今不仅仅是原先最基本的衙门上的事情,边境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举国上下,东面尚存的精良兵力往西面源源不断的送过去。 尔后,鸡毛蒜皮的事直接不管了,理清物资粮草的流向,又跑出去登记新到达的军队,和那些不苟言笑的军管谈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47 事情,实在是考验他。 邹儒显然比他更忙,有的文件全部是他一个人处理了,从来不熬夜的他,也叹了口气,喝着浓茶,看着朝廷来得很勤的文书,每一封上,都有一个鲜红的“密”字印章。 从原先的游刃有余到如今的人仰马翻,所有的人都恨不得不睡觉不休息,把这些事情全部处理好大睡一觉! 然而,这个愿望一直都没有实现。 一月,当鹅毛大雪飘落的时候,钟仪难得地喘了一口气,提笔回了家书,他如今从每月四封变成了每月一封。 穿着厚厚的毛靴子,钟仪从外面回来,洗漱过后,睡下了。 第二日,是被喧闹的人声吵醒的,那种声音,无法言喻,有些可怖,又有些悲哀。 钟仪迷糊了一会儿,脑海猛然清醒了,披上衣服就往外冲。 邹儒就站在庭院里,听见他开门的动静,带着一种沉寂和悲痛地模样看着他。 “……凌晨,湖错城,被攻破了。” “……” 两个人,站在庭院里。 漫天飞雪,天地间,一片冰冷。 那一个寒冷的早晨,门被闹事的人不停的敲撞。头上带着翎毛官帽的侍卫被人打倒在了地上,脑门破了,鲜血染红了白雪。 府衙关了大门,里面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透着寒气的书房,阴暗不明, 湖错城,戍守全体将士官员,全体殉职,无一生还。 钟仪颤抖的手握不住那封依旧盖着“密”的信纸,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熟悉的脸。 樊齐穿着盔甲,抿着唇的模样。 付武扬起大胡子,抱起十岁的自己在庭院里大笑着。 尹子重坐在他们的房间里,垂着眼,安静擦拭剑刃的时候。 尹子卿站在楼梯上,逆着阳光, 笑的一脸爽朗。 ……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在几个月之后,就从这个人世间消失了吗? 钟仪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好像有一个狰狞的大嘴,吞噬着一切。 春季,家中来信,燕惠催促他回家。 钟仪回信。 三月,善横射击台被毁坏半数。 钟函来了一趟郧地,钟仪不愿回去,两人争吵起来,第一次,钟函红着眼睛大声地训斥他。 “给我回安都!钟仪!回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了!” “邹叔叔还在这里!” “你们不一样!你同我回去!” “哪里不一样!我要留在这里!一直留在这里!” 钟函气急:“告诉我,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善横离郧地还有多远?你知不知道敌军要打过来了?你想要送死吗?你让我们怎么办?” 钟仪认真道:“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我不能退。”钟仪眼里浮现了水光,他道:“爹爹,对不住你们了。” 钟函摇头道:“不要这么说,我不听,小仪,你到底回不回?” 钟仪侧头不看他,俊秀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不回。” 钟函放缓了语气,道:“你要想想你娘亲,她病了,病的厉害,她想你,放心不下你,你同我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钟仪只是摇头,重复地说:“我不能走。” 夜晚,他坐在书桌前。 房间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有些人,抱着信念,至死不渝。 他碌碌无为,没有本事指挥兵队,没有拿过刀刃,但是,护国的心,还是有的。 他最近总是想起尹子重,笑着的,面无表情的,穿着盔甲的。 “好兄弟,保重。” 钟仪呢喃道,眼眶的泪水,睡着脸颊流下。 三日之后,钟函走了,被韩懿带走的。 他和邹儒就站在门前,看着韩懿带着一批人进来,将钟函带走。 钟函不死心,临上马车,瞪着钟仪:“走不走!走不走?走不走——”到后来,简直是恳求。 钟仪向他摇头,一直摇头。 钟函哭泣的面容就在面前,钟仪呜咽着拥抱了他。 父子二人,就在一条狭窄的小道上,就此别过。 韩懿依旧是风华绝代的模样,最后,对他微微一笑:“你担当了,好自为之。” 钟仪道:“请护好我父亲。” 韩懿放下车帘,那辆奢华的马车被车队簇拥着,消失在了街角。 三月底,善横被占领。 五月,顺达被占领。 六月,神同被占领。 七月,晋宋大军向郧地压来,黑压压地铠甲,反射着嗜血的光芒。 与此同时,埋伏已久的北晋军队的铁蹄踏入南楚北面!南楚早有防备,如今不分上下,两兵仍旧对峙。 晋宋联军的意图很是明显,拿下郧地后,兵分三路,一路向北,共同攻克南楚北面,一路向东,长驱直入,一路向南,收拾南方边镇。 那是个很美好的季节,钟仪坐在院落里,弹奏着一首古曲,琴声悲凉困顿,他知道,一切似乎都到了尽头。 站在郧地的高山之上,向下俯瞰——这已经成了邹儒最近的习惯。 驻扎的军队依旧威风飒爽,钟仪喜欢去军营,似乎能看见故人的身影。 知道有一天,小花抓破了钟仪的官袍,他正低声呵斥的时候,邹儒脸色煞白。 “……晋宋联军,到了郧地的边防驿站了。” “……” 钟仪看着脚边的小猫团,轻声道:“你怕不怕?” 小花:“喵?” 钟仪对邹儒笑了,笑容清浅而温润,道:“它说,它不怕。” 邹儒愣了,尔后,也笑了。 终于,到了一切将要了解的时候了。 就在这个时候,钟仪大步踏出了门口,突然听见一声娇喝:“小仪哥哥!快同我走!” 钟仪回首,怔住。 ☆、第一百零六章 郧地之守 钟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见白妗语从远处,穿过忙碌着向外涌去的人群,向他冲过来。 “你疯了!”钟仪叫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白妗语发髻微乱,眼睛亮亮的,伸出手抚摸着钟仪的脸:“还好……还好……我赶上了,小仪哥哥,快和我走吧,这是最后一趟车队了,否则来不及了!” 钟仪握住了白妗语的双手,道:“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你不要这样,妗语,你不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的,快回去。” 白妗语死命的摇头:“你知道吗?伯母重病,在病榻上昏迷不醒,天天念叨着你的名字,回去见见她吧!你是她的命!你如果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钟仪努力平息着心跳,眼眶里有了血丝,他低声道:“我发过誓,哪怕郧地会被攻占,我也要同全城士兵,守到最后一刻!” “小仪哥哥!”白妗语哭了起来:“你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48 不能这样,你想没想过我们……我,我爱慕你,你不接受,我不强求,但是,看着伯母奄奄一息的份上,回去吧,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 钟仪手攥的发紧,心中犹豫,看着远处的车队,已经快坐满了,有人在大喊着,拼了命地向上送人进去。 他摇了摇头,看着白妗语哭红的双眼,心中微痛,他张开双臂,抱着白妗语,她柔软的躯体在怀中颤抖,窝在他胸前,如同一只受伤的幼兽,呜咽着,低低诉求着,钟仪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她。 周围的人流渐渐稀薄,车队响起了铃,钟仪和白妗语对视,两人的发在风中飞舞,一双眼,对上另一双眼,可惜,不是缘分。 钟仪松开了怀抱,轻声说:“走吧,将我的桐木琴带回去。” 白妗语呜咽,不再说话,泪水如同断了线,滴滴洒洒,泪流满面。 邹儒听见了,他一直站在街道上,不远不近,看着他们。 “我回去拿。” “……好。” 白妗语紧紧拉着钟仪的手,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钟仪。 钟仪笑了,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还记得你那次从山上摔破了皮,哭得也好可怜,红通通的眼睛,像兔子。” 白妗语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这样,是不是好丑。” 钟仪低声道:“不丑,一点也不,妗语是我见过的,第二美丽的女子。” “第一位呢?” “是我娘亲。” 白妗语笑了,泪珠还挂着长长的睫毛上。 邹儒来了,将那把桐木琴递给他,钟仪让白妗语背在背上:“重不重?” 白妗语摇头:“不重。” 钟仪摸了摸她柔亮的头发:“保重。” 白妗语又哭了起来,她努力想忍着,可是眼睛还是红肿的,捂着嘴看着钟仪。 “路上小心。” “你也是,小仪哥哥,我会等着你的。” 钟仪淡淡笑了,道:“好。” 白妗语深深地看着他,低下眼眸,转身走了。 钟仪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了看不见。 车队动了起来,骏马迈开了步伐,一辆一辆的马车经过,这是最后一队车队了。 钟仪没有看见白妗语,但是知道,白妗语一定在某一辆马车里看着他。 此时,偌大的城内,人群四散,空荡的房屋,往日的店铺,颓圮的墙,敞开的杂乱院子,野猫野狗四处游荡,偶尔传来一声响动,就是它们在翻找东西。 钟仪站在路边,又看见了那只黑鸟,锋利的爪站在破旧的屋檐上,小小的头,阴沉的视线牢牢地看着他。 半夜,一声巨响。 钟仪惊醒,小花跳到了他的床上,瑟瑟发抖。 “轰隆隆!————” “砰砰砰!————” 跑到了庭院,看见远处被火药染红的夜空,似乎有怨灵缠绕,带着血刃,向这一片最后安宁的地带猛冲过来! 驿站被轰炸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似乎是直接报废了。 郧地的将军们坐了一桌,为首的大将军低沉地公布了消息,邹儒和钟仪在最下方坐着,并不打扰。 那些军人也算是尊重他们,明明不懂这些,有时候还问问他们的意见,邹儒便熬着夜将地图修缮了一遍,所有的隐蔽地点全部标注了出来。 钟仪心思较为缜密,一个将军看中了他,让他同几个内务军师***理军队的物资。 午饭的时候,一个高个头很是客气,钟仪道:“我不能做些什么,也不爱吃肉食,不用留给我。”他将那一袋肉干递给了高个头。 对方不接,扬起了眉: “钟大人,这话儿我可不大爱听,至少,你留下来了不是?” 钟仪淡淡笑了:“这不算什么,我们该做的。” 高个头道;“你们文人,也有几个有骨气的。我之前遇到过一些官员,碰到战事,恨不得挖个地洞遁了。” 钟仪看了看窗外盛开的花,轻声道:“我不算文人,其实我是一个琴师。” 高个子略微惊讶:“我以为你一直是账房先生呢。” 钟仪忍不住,哈哈大笑。 下午的时候,天突然阴沉下来了,似乎是要下大雨的模样。 钟仪和邹儒去山上俯瞰着下方,前几日还插着南楚旗帜的地方,如今换上了鹰旗帜和古怪的狼图腾,耀武扬威的样子。 再仔细些,就看不清了。 远处,是山地,邹儒说过,里面藏着晋宋联军的大部队,全部都在里面驻站着。 “我们不能用火炮?” “不必。” “为何?” 邹儒道:“我们易守难攻,暂时不用火炮,只需要提防着缺口,南面的山上能到达郧地城。” 钟仪心惊:“那不是很重要?!” 邹儒点了点头:“现在牢牢地放着,他们出了硬取,只有这种方法,故而将军们都在防守。” 钟仪了然:他们不可以鲁莽,守着这道城门,死死地守住,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信念。 夜晚的时候,忽然很想弹琴,去了琴房,想起桐木琴已经被带走了。 钟仪扶着门框,叹气。 邹儒坐在院落里,道:“还没睡?” “睡不着。” 两人对坐,一时间竟有些沉默。 邹儒道:“邹叔一直想问你,留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仪道:“说不清,太多太多了。” “哪怕弃家人不顾?” “娘亲有外婆照顾。”说完,钟仪就不开口了。 邹儒点了点头,笑道:“说不定那批野蛮人拿咱们郧地城没办法呢。” 钟仪哈哈大笑:“这倒是实话。” 终究还是玩笑话, 第二天,天降大雨,风雨大作的日子,敌军居然进犯了。 “真***!”大将军恨恨地看着黑压压的铠甲军,整齐划一地一对对向郧地城外进军。 钟仪站在他们的身后,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见这些茹毛饮血的敌军,似乎有种战栗感从头而过,钟仪躯体微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军队。 大雨下,铠甲闪着光,兵刃一闪一闪,他们走的很快,已经能看清他们的领头队伍了。 邹儒察觉道钟仪的不对劲,低声道:“是不是淋雨不舒服?进去。” 钟仪眼神定在了敌军队伍里,有些恍惚的神色,嘴唇微微颤抖,摇头:“无碍。” 兵临城下,无形的压迫感在两军之间对峙。 “不对。”钟仪扯了扯邹儒的衣袖,有些急迫:“我要去看看南门。” 邹儒看出了他的担心,点头道:“去吧。” 钟仪骑上马——他早已经会骑了,不过次数不多。 一路狂奔,哗啦啦的雨落在身上,像是被石子砸中,有些疼痛。 到了南门,他跑到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49 城楼,看到前方的山上一片翠绿,大雨之下,看不出什么动静。 钟仪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他近乎无礼地与守卫将军吵了起来,最后对方妥协。 “钟大人,这样,我同你一起去。” “现在就去!” “是,现在就去。” 城门打开,钟仪同将军并肩,身后是南楚的士兵,心里稍稍安定,到了南面的山,突然将军做了手势。 “停下!——” 顿时寂静,只听见大雨洗刷树林的声音,沙沙作响。 的确是不对劲。 将军神色复杂看了钟仪一眼,如临大敌地绷紧了身体。 “嗖——” “咚!——” 钟仪震惊地看着他高大壮实的身体从马上坠下,鲜血飙到了钟仪的脸上,血腥的,温热的,很快被大雨洗去。 “将军!!!” 悲愤的吼声贯彻山谷。 钟仪扭头,大吼:“撤退!撤退!” 侥幸,士兵还未完全丧失理智,听了钟仪的指挥,快速回撤。 几个士兵下马想要抬起将军的尸身,被乱箭射死。钟仪心中钝痛,又是一箭,射到了马腿上,马吃痛,钟仪连忙策马向城门奔去。 土地上,暴雨下,一双不瞑目的眼死死地看着天空。 一切安静后,一双铁靴站在南楚守卫将军的尸体旁。 朔回面无表情,道:“埋了吧。” 身后的士兵立马行动了起来。 朔回转身,看着卫一,道:“今晚他们会加强防御,计划要改变。” “是!”卫一答道。 ☆、第一百零七章 如梦 大门紧紧关上,大将军急迫地问:“钟大人,你是否看见了敌人?数量多少?兵器种类有多少?他们的着装呢?” 钟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道:“从箭矢的密集度来看,树林中大概有将近一千人,我并未看清他们的着装,但是知道,他们的铠甲和西门大部队的铠甲不同,反射的光亮度不同。” 大将军问:“是谁先放箭的?” 钟仪道:“敌人。” 大将军抿唇,严肃的模样,片刻后,问:“他们紧追不舍?” 钟仪道:“进了城,身后的箭矢才停下。” 邹儒变了变脸色。 大将军点了点头,说:“你要好好休息,这次多亏了你。”然后便步履沉重的离开了。 邹儒坐在钟仪身旁,摸了摸他光滑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发烧了。” 钟仪似乎像是瘫软了一般,点了点头,无精打采地靠在床榻上。 小花跳上了床,耳朵一颤一颤的,咪咪喵喵地叫着撒娇。钟仪摸着它,心思转到了别处。 邹儒道:“在想什么?” 钟仪低头,道:“我有些害怕鲜血淋漓的场面。” 邹儒静了静,叹了口气,将手搭在钟仪肩上,按了按。 待到邹儒离开后,钟仪抱起了小花,小花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钟仪,似乎有些困惑的模样。 钟仪微微笑了,将它搂在了怀里。 当夜,南门的城卫部队又增援了一倍,朝廷送了一批新的军火,大将军很快就分发了下去。 火光亮着,牢不可破的城门更像是加了一层铁防。 朔回听了探子传回的消息,手捏的发紧,眼眸深黑,盯着人不动。每当他一言不发的时候,很是吓人,属下都屏息而退,不敢做声。 很快,帐内只有朔回一人,他难得觉得有些棘手,喝了几杯凉酒。 单构掀起帘子,大步走进:“计划不怎么顺利啊。” 朔回点了点头,道:“半路被人搅和了,如今可趁的机会少了许多。” 单构坐在了椅子上,面露怀疑:“难道军队里有了内奸?” 朔回脸色不动:“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目前没有消息。” 单构摇头,道:“本宫倒是觉得,这样才有几分意思,不像前几个,打得太过简单,如果没有地形的掩护,简直就是白捡东西。” 朔回眼里露出几丝笑意:“莫非你有了好法子?” 单构看着朔回,道:“本宫在想,既然郧地能大手大脚地从希宫那边讨些东西,我们也不妨送些人给他们。” 朔回笑了:“南楚还有单构皇子的人马?” 单构眯起褐色的眼睛,有些狡黠地看着朔回:“本宫都下了血本,你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些什么?” 朔回思考了几番,道:“本王欠你一个条件。” 单构爽快地笑了,道:“好!成交!一言为定!” 两人又痛痛快快地喝了酒,到了深夜,单构将标记笔放下:“城门的突破点有四处,你看看还有没有补充的地方,我要回去了。” 朔回眼皮都没抬。 单构阴测测地问:“朔回亲王,你到如今不会连个陪床的都没有罢。” 朔回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无需皇子挂念。” 单构笑了,道:“好了,我走了。” 单构出去了。 朔回看了地图一会儿,觉得疲惫,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似乎是做了一个梦,脚下是铺的厚厚的桃花瓣,往前一看,一大片一大片的桃花林 。 朔回皱了皱眉,看着嫣红的桃花,总觉得心里突突直跳。 他转了身,向后一看——一个背影,似乎是一个小孩。 朔回没有动,他摸了摸背后,硬硬的,仔细摸索,确定短剑还在。 那个小孩子开始奔跑,在桃花林里打转,发出愉悦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十分奇异的感觉,听着这笑声,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甚至,也有些愉悦的感觉。 朔回跟着那个小孩,穿梭在桃花林间,速度越来越快, 纷乱的桃花竟然飞舞了起来。 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 朔回一怔,发现面前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少年,看不清楚面容,眼里只有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有种想上去握住的冲动。 少年突然停住了,抬头,似乎要看向他了。 朔回也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看着那个少年,心中砰砰直跳,是又期待又紧张的感觉。 ……琴声就在那一刹那间,突然断了,那个少年的影子突然粉碎,面前,只剩下一把琴,和一棵盛开的桃花树。 朔回连忙跑了过去,看见这幅景象,心中剧烈抽痛了起来。 “阿——礼——” 有一个清润的声音,在叫着什么。 朔回绷紧了脸:“谁?出来!” 没有动静了。 朔回环顾四周,琴也不见了,树也没有了,脚下是一片虚空,他突然掉落了下去。 “砰!——” 朔回面色铁青地睁开双眼,下属们刚刚好从账外飞奔进来:“亲王!出了什么事?”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5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50 朔回:“……” 下属们很是识趣,迅速遁地。 他扶着椅子,从地上有些狼狈地站起,回想起刚才的梦。 于是朔回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朦胧的灯火,认真地思索,越想越不对劲——他怎么会觉得心痛呢?梦里面,怎么还有那么多他自己都不熟悉的情绪呢? 那个孩子,还有那个少年,依旧最后那个说话的青年人——他们是谁? 朔回皱起了眉头,一向凌厉的神色里带着几丝茫然,在灯火的照映之下,竟然有些温柔,这幅模样,若是朔回自己发现,他一定不相信,那是自己流露出来的眼神。 “阿——礼——”钟仪轻轻呼唤。 小花打了个滚,翻到了钟仪枕边。 他因为淋了大雨,又受了惊吓,半夜烧了一次,邹儒照看着他,到了天亮才去休息。 天放大亮,昨日大雨,今日天晴。 前方并未传来什么消息,钟仪有些犯了懒意,并不愿起来,头昏昏沉沉的,似乎是心里也生了一场大病。 昨晚,他梦见阿礼了。 原先是在安都,他们的后山一同玩耍着,那是小时候的事情,转着圈圈,他追逐着阿礼,怎么也追不上,气馁的时候,阿礼又突然冒了出来,对他笑。 钟仪也笑了,乐呵呵地继续跟在他身后追啊追,追啊追,突然到了一大片桃花林,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身影。 钟仪十分着急,开始到处找。 梦断了一会儿,再次有些苏醒的感觉,是自己坐在家中弹琴。钟礼挑起了眉,道:“看我练剑。” 钟仪乖乖地坐在树下面,看着阿礼飞速地旋转着,剑刃带着冷光,刷刷刷,桃花落了一地。 风突然猛烈地吹了起来,桃花随风飞舞,钟仪看不清他的声音,有些着急,有一双手拉住了他,将他领到了桃花树下:“弹琴,给我弹一首。” 钟仪舒了一口气——那是阿礼的声音,阿礼少年时候的声音,有些清洌的,冷冷的,却又带着独特的柔缓。 他很安心地坐在桃花树下,为他弹琴,记不清楚是什么曲子,只觉得自己像是飞了起来,却被拽住了。 他低头,想看看拽住自己衣袂的那双手,不料,却是看不见。 他有些疑惑,停止了弹奏,桃花瓣从天空落下,他抬起了眼眸,慢慢地,抬起了头,只是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看见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也正看着自己! 那种炙热,那种眷恋,让钟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就是这疼痛,让他看不见了东西,只是做梦一般——眼前一片白光。 “阿——礼——”钟仪轻轻呼唤。 猛然之间,他清醒了。 猛然之间,他又昏睡了。 在这如梦如幻之间,他知道,有一个人,要回来了。 因为心,跳的很快很快,像是要触碰在一起了,只不过,为什么有些疼痛呢? 钟仪起身,头发披散着,赤着脚踩在地上,不觉得寒冷,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素色长衫,闭着眼,好像要往什么地方去。 朔回躺在了床上,满是疲惫,他点着灯火,正要打算熄灭。 忽然,闻到了一股芳香——若有若无的,有些清冷,又有些甜味。 朔回警醒,他睁开了眼睛——而他所看到的,觉得是让他大吃一惊的。 他看到了一个身材清瘦的青年,面容模糊,穿着薄薄的长衫,走动之间,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朔回死死地看着,似乎着了魔怔,伸出手。 那个年轻的男子便顺从地走了过来,近了,更近了,看见了干净的眉骨,俊秀的脸似乎十分吸引他,朔回一把拉住了他,让他坐在了自己的怀里。 鼻尖,是熟悉又陌生的发香,男子有一头乌黑的长发, 柔顺的贴服在他光滑的肌肤上。 朔回竟然觉得口干舌燥,伸出粗糙的手大力地抓住了他的手,又看着他的红润嘴唇,似乎,有些明白了。 正欲亲吻时,又是一栽。 朔回睁开了眼,自己坐在地板上,不着寸缕,房间里空无一人,哪还有那个绝色男子的身影。 朔回脸色发黑:“……” ☆、第一百零八章 血色 朔回亲王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如果不是因为公事,卫十是打死也不愿意现在进去汇报南楚北面的战况的。 卫一喝着凉茶,看着火辣辣的阳光,对卫十的求救视而不见。 卫二拍了拍他的肩膀:“悠着点,要是被骂了,千万别吭声。” 卫十视死如归的进了帐篷。 “亲王,十七他们传回来的消息。” “嗯。” 朔回阴沉着脸,接过了牛皮信封,剪开,低着头看信。 眼见着他的脸变得更加阴沉,卫十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悄悄看了看,又退了一步。 一声带着愤怒和讽刺的冷哼。 卫十僵硬:“……” 朔回沉声道:“看来南楚北面还真是个难啃的骨头,僵持这么久,居然连边境城池还没有打下来。” 他抬头,冷冷看了卫十一眼:“……卫十,你给我站过来!” “是!”卫十跨出了一大步。 朔回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道:“将单构请过来,还有几位军师,现在就重新商定计划,事不宜迟!” “是!”卫十大步流星出了帐篷。 卫一卫二一齐看他, 卫十露出一个笑容:“安然无恙。” 邹儒很是担心地看着钟仪。 原因是,凌晨的时候,他发现钟仪躺在了庭院的吊椅上,赤着脚,披着头发,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虽然是夏初,但是早晨的时候还是有湿气的,邹儒摇醒了他:“小仪!小仪!怎么跑这儿来睡了?” 结果摇了半天,没反应。 邹儒无奈,幸好钟仪偏瘦,他费了些力气,还是将他背回了房间。 中午时候,邹儒来到了钟仪书房,道:“有消息了,那户姓尹的大户人家已经搬走了,大概是随人流去避难了。” 钟仪听了,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邹儒看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他们静静坐了一会儿,邹儒开口,道:“你知道你早上睡哪儿了吗?” 钟仪看着军法书,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邹儒:“睡哪儿?” 邹儒道:“庭院里的吊椅上,而且就披一件薄长衫,一动不动地睡在那儿。” 钟仪不理睬邹儒了,翻了一页军书,道:“邹叔叔,您今天起得很晚。” 邹儒恼怒道:“那还不是我半夜看着你,凌晨又把你从外面扶了进去!否则我能这么困?” 钟仪将书放在面前,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邹儒老脸微红:“看什么?”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51 钟仪摇头,道:“哦,没什么。”于是他又低下头看书。 邹儒无言以对,转身走了。 待他走了,钟仪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手,微微地发了一会儿呆。 将近半个月了,晋宋联军突然没了什么动静,大将军总是提心吊胆,纵使希宫后来派来了不少经验丰富的老将,天天商讨战略,每到夜晚,他依旧是紧绷着神经,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夜晚,蝉叫蛙鸣,大将军沐浴后,坐在书桌前提笔练着书法。 “笃笃笃——” “进来。” 门开了,一个长相憨厚的壮实男子站在门外:“大将军,您歇息了?” 大将军连忙放下笔,起身:“钱军卫,你怎么来了?快快请进。” 钱健摆手:“不必不必,我自己来便可。”他提着一坛酒,自己席地而坐:“大将军,此番前来,有些冒昧,是在是有个不情之请。” 大将军坐在他面前,道:“请说。” 钱健微微叹气,道:“前些年,我戍守在湖错城,很少与妻儿相聚,直到去年,朝廷准予我返乡,在下才得以回家与妻儿团聚,谁料想……” 钱健忽然气愤起来:“内人,她!她竟然背着我……红杏出墙!” 大将军微微怔住,尔后脸色也是难看起来:“怎会如此?” 钱健闭了闭眼,胸口猛烈地颤动着,憨厚的脸上竟然有了泪水:“在下离开她,简直是日夜思念,却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结果,她却毫不知廉耻——来郧地前,我竟然发现了一些卑鄙小计。” 大将军道:“她如何?” 钱健嗓子微微嘶哑:“她……她咒我去死。” 大将军:“……” 钱健掩着脸,失声哭了起来:“在下是在是无人可说,却不是个铁铮铮的汉子,老想着此事!思来想去,辗转无眠,实在是想找人倾诉!还请您原谅!” 说完,就伏地哭了起来。 大将军也觉得此事太过,正不知道如何安慰,看见了钱健带了的那坛子酒,便自作主张打开了封泥,取了桌上的茶杯,倒了酒递给他,道:“干了吧,不要多想, 这个女人,不值得钱军卫如此伤心。” 钱健呜咽,抬起头,眼睛红肿,哽咽道:“多谢。” 接过,便咕隆咕隆仰头喝了。 钱健一饮而尽,自己又倒了满满一杯。 他哭泣着说:“大将军,我知道,我不是个男人,放着她在家,多年未归,也未曾写信关切她,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啊!” 说完,仰头又喝了一杯。 大将军道:“不是你的错……”他微微叹息,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钱健迷蒙着他的小眼睛看他:“大将军人生得意,何来苦恼。” 大将军道:“我儿子,打死都不愿意进军营,说是要从商,每年亏一大笔……”似乎是有些苦恼,他挥挥手,道:“不提了。” 钱健道:“大将军,您也说吧,闷在心里,真心难受。” 大将军便说了下去:“家里还有个乖女儿,聪颖懂事,我很是喜欢,从小视为掌上明珠,去年嫁了,姑爷是个朝廷官员,也算是门当户对,大婚那天,我在繁城训兵,没去成,一年里都没有音讯,以为她过得还算如意,哪知道,前些天传信过来,说是饱受欺凌,丈夫无情,她不能活了……” 或许是提到了心中疼痛之事,大将军眼眶居然红了起来:“我的乖女,是我一手带大的,她小时候就呆在军营里,我骑马都把她放在胸前护着,老兵都认识她……可怜!可怜!” 钱健眼睛也红了,递给大将军一杯酒:“小姐以后会好过的,新婚燕尔,谁还没有几个争吵?” 大将军喝了酒,摇了摇头,不说话,眼睛依旧是红着的。 钱健倒酒给他:“大将军,咱们今晚喝一杯吧,当做是聊聊。” 大将军点了点头,道:“说出来,心中是舒坦了一些,但是喝酒误事,我只喝五杯。” 钱健也不勉强:“在下了解。” 两人对饮,都是有些落魄的模样。 黑夜,天上有孤星,不一会儿,起了风。 朔回拉下了头盔,只露出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城门。 单构低声道:“南门那边如何?” 朔回道:“一切就绪。” 单构笑了,道:“记得你的条件。” 朔回低声道: “从不食言。” “啪——” 清脆的碎裂声。 钱健抬起头,酒意一扫而空,惊慌道:“大将军!大将军!” 大将军面色酡红,趴附在桌上,不省人事。 “呵呵——”钱健眯着眼笑了,依旧是憨厚的模样。 深夜,郧地城西门,城门口。 弓箭兵换班。 “嗖!” 一支箭射了出去。 “谁射箭了!给我出列!”弓箭长大声训斥。 很快,一个矮个子的弓箭兵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站到了弓箭长面前。 弓箭长道:“是你?抬起头!报上名字!” 那人抬起头,对弓箭长诡异一笑。 “噗——”锋利的箭头插入了弓箭长的喉咙,滚烫的鲜血自脖颈喷洒而出。 队伍里又突然出现了五六人,短刃一划,悄声无息。一刻钟后,一批弓箭兵死在城门之下。 巡逻兵很快发现了动静,敲起了大鼓。 “来人!来人!” “上城门!” “敌人来袭!” 西门开始骚乱,大将军迟迟不来主事,其他几位官衔大的将军自然而然地接管了职务:“快去叫醒大将军,其余人,快快跟本将去南门,这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诡计!” “可是西门……” “钱军卫!李教士!刘教士出列!” “在!” “你们三人冷静自持,本将命令你们戍守好西门,万万不可大意,我们去南门迎战敌人的大部队!” “是!” 郧地的老守将门面面相觑,王沪站了出来:“舒大将军,若是敌人来了西门,恐怕有些费力啊——” 舒大将军眉毛一竖:“你在怀疑本将?!王将军如此担心,不如回去将大将军快快叫醒!” 王沪低下了头,咬牙道:“属下……不敢!” 舒大将军冷哼一声:“随本将来!” “是!” 站在不远处,已经看见城门口火光一片,马蹄声杂乱,大批人员开始变动,单构拉下头盔,只露出褐色的双眼,低声道:“成了。” 朔回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夜色。 只有一颗孤星,在广袤的黑夜中安静地闪烁。 “咚!咚!咚——” 这是他们开始杀戮的信号。 朔回举刀,呐喊:“今次之战,随我破城歼敌,威慑南楚!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52 ” 士兵大呼:“杀!” 单构策马,率先带领前锋部队冲向前去! 今夜,注定是血色之夜。 ☆、第一百零九章 城破 南楚,郧地。 此时,黑夜里的郧地城门同时遭受攻击,郧地防守军士在西门与晋宋联军交战,战况激烈。 西门依仗地势,密集的利箭从高处射下,投石队也运作起来,操作的都是娴熟的技术兵,其中,有一台操作得当,只见一块大石块从天而降,砸死了数十人,威慑了敌军。 此时单构已经命令工兵建造并且运送云梯,戍守部队十分警惕,拿着大刀砍掉随时冒出来的云梯,防止敌人顺梯而上。 一时间,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戍守的将士稍稍松了一口气,命令道:“快去找舒大将军,告诉他,西门来袭,但并不是大部队,请他们做好防御——另外,派人去找邹大人和钟大人,让他们安排城内。” “是!”骑兵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戍守将士再次将目光放回战场,突然瞪大了双眼——只见远处,大批火炮居然运送了过来,速度缓慢,但是那阴森森的炮孔,和那坚固的外壳,在火光之下,一览无余! “来人!给我击毁敌人的火炮!等他们运送过来!可就麻烦大了!” 城门上必须分出火力,士兵们抬出了准备的火炮,可是—— “报!报告将军!火炮导火线全部被剪断了!” 戍守将军扭头,神色刹那间狰狞:“你说什么!!” “将军……火炮……估计用不成了……” 将军大步来到了城门室,发现火炮都被人动了手脚,无一幸免! “谁干的!谁干的!”将军怒火中烧,咆哮道。 “属下不知……” 深知此时并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刻,而且,此事也没那么简单,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法子,如若敌人上了城门,或者是将火药送到了城楼下,后果不堪设想! “赶快派骑兵!骑兵在哪儿!” 反观南门,舒大将军带领了一干精锐大部队,声势浩大,将西门防守的严严实实。 卫一带人隐藏在密林里,眼睛精光四射,密切关注着南门的动静。 王沪总觉得不对劲,如若是大部队,怎么半天没有动静?但是刚刚骑兵才来过……他站在城楼之上,远远地看着那片密林。 乌云掩盖着明月,孤零零的星光甚是暗沉。 “砰!砰!砰!——” 突然,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响起,随即,王沪看见西门那边火光冲天,浓烈的烟火飘荡在夜空中,张牙舞爪地向郧地铺天盖地的汹涌过来! “不好!西门有变!”众人大惊失色。 “报!——”骑兵脸色苍白:“西门火炮无法使用,请速速支援!” “什么!!”季将军咬牙切齿,看向舒大将军:“看来将军预算错误,恕难从命!” 季将军此话一出,郧地的老守将纷纷告辞,转身上马。 舒大将军哈哈大笑,转而阴测测道:“我看你们——谁敢走!” 王沪一惊,他看见舒大将军拔出了刀!他反应极快,大喊道:“兵变!小心!” 话音刚落,舒大将军就执刀砍了过来! 王沪险险躲过,又是一刀,带着虎虎风声,他手无寸铁,只闪躲了几下,就被那把锋利的刀割破了盔甲,一分两半。 南门上的守卫都傻眼了,变故乍起,只见城楼之下,突然涌出了黑压压的一大片敌军。 “敌人来袭!” “全部准备防御!” 此时南门混乱一片,季将军他们连忙指挥着城门防御,不料背后突然刺出一刀,季将军愣愣地看着胸前的红刀子,从背后刺过来的刀猛然一拔,鲜血“噗”地一下,似乎喷洒到了夜空中。 城门上的主事将军一下子分了两派,纷纷拔刀相向,开始混战起来。 “砰咚——”兵器落地。 舒大将军冷冷一笑,王沪狼狈地滚落在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提刀走近。 王沪扭头,对那个被吓傻了的骑兵大吼:“快去通报!保护好大将军!” 话音刚落,骑兵就眼睁睁地看着王沪的人头被砍掉,在空中飞速旋转,最后落地。 眼看着杀红了眼睛的舒大将军阴森森地看着他,骑兵大吼一声,甩开了鞭子,狂奔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此时郧地城内依旧一片静谧,敲门声显得格外的响。 邹儒本是在熟睡,突地眼睛一跳,听见敲门声,立马大声喊道:“来了!” 迅速开了门,一张惨白惨白的年轻人的脸颊:“邹大人!不好了!又内鬼!那个希宫派来的舒大将军杀了我们将军!杀了好多将军!西门那边也守不住了!西门那边,有火炮运过来了!” 邹儒抓住他的肩膀,厉声道:“不要慌!一件件说!先说南门——” 骑兵浑身战栗,抖抖索索:“南门兵变,城下有敌人,舒大将军带着那些希宫来的将军,杀了我们王将军和季将军……邹大人!南门快不行了!” 邹儒心下大惊:“那西门呢?西门如何?” “敌人运来了火炮,我们的火炮被人动了手脚,西门的兵力掉了一大半去了南门,估计也守不了多少时辰——” “轰隆隆!!!” 这是真正的炮火声了——站在城内,都可以看见西门那边的火光。 邹儒大吼道:“大将军呢?!” 骑兵一愣,脸色突变:“不好!王将军说要我赶快去保护好大将军!” “邹叔!” 邹儒一回头,看见钟仪不知道何时出来了,居然穿着盔甲,双手正拿着剑,催促道:“快走!” 邹儒抓住他的手腕,定定地看着钟仪:“你可想好?” 钟仪抿唇,点头,将剑刃递给邹儒,转身上马,动作十分利落。 邹儒看着钟仪疾驰而去的背影,喃喃道:“钟函,冒要怪我。” 他回头,拍拍骑兵:“小伙子,随我们一同去找大将军。” 一路上,没有半个人影,却有飞蛾蚊虫,聚集在灯火下,一会儿团在一起,一会儿又分散开来,嗡嗡作响。 “大将军!” 一路过来,居然没有一个身影,府院之内,十分蹊跷。 三人上楼, 见卧室处有了灯火,连忙过去,推开门,却看见一个人背对着他们,趴附在桌边,一动不动。 邹儒走上前去,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轻声道:“大将军。” 骑兵大着胆子,走到大将军身旁,惊叫起来。 大将军早已经死去多时了,闭着眼,脸色已然青灰一片。 钟仪看了,面上没有多少表情,他发现地上碎裂的茶杯,嗅了嗅桌上放置的酒,低声道:“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53 这种**,刚放进去,无色无味。” 他拿了桌上另一个茶杯,倒了些许剩余的酒,酒在茶杯中,红紫色。 三人沉默,看着大将军脖颈上的致命伤口,伤口已经干涸了,鲜血也凝固在地板上。 邹儒低声道:“大将军征战四方,光明磊落,满载荣誉,估计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会死在小人的阴谋之中。” 钟仪点了点头,从大将军怀中掏出了一份文书,展开:“幸好,大将军深谋远虑,给我们留下了还未实施的部署方法,让我们不至于坐以待毙。” 骑兵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邹儒他们去了兵营,拿出了朝廷的令牌,将似乎是被故意打乱的队伍重新部署,运了所剩无几的完好火炮去了西门,又派人赶快联系朝廷,等待着增援。 真正到了西门,才发现情况已经十分的危及,城门被炸出了一个大口子,敌人的兵车开始撞门了。 邹儒紧紧皱着眉,道:“必须挡住大部队的进攻。” 钟仪道:“南门那边如何?” 戍守将军摇头:“南门那边造反了,混乱一片,去了就是送死,千万不能去。” 钟仪问道:“万一他们打开了大门怎么办?” 邹儒低声道:“估计他们便是内应,这些日子,他们处心积虑……” “砰!!——”一个带着硝烟的炮火投射过来! 钟仪连忙抱着头蹲了下去,等他站起来,看见身旁被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火星还在燃烧。 好险——钟仪暗想。 “小仪……”微弱的声音响起。 钟仪连忙回头,随即大惊失色,颤抖道:“邹叔——” 只见邹儒被炸飞到了护栏下,大腿血肉模糊,脸上已经苍白一片,鲜血源源不断地从身上蔓延出来,。 钟仪不可置信地趴在他身边,手无措地抓住邹儒的衣服,嘴唇颤抖:“这,这……” 邹儒费力地看了看他,低声道:“你快走吧……这里本不是你该呆的地方……邹叔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从小就知道,无论在哪里,都要好好的活着……” “……如果郧地熬过去这一劫,就将我埋在……埋在我妻子的坟旁,房间里有我的手书……清姮……” 还没有说完,邹儒就陷入了昏迷,不一会儿,没有了呼吸。 钟仪浑身战栗,眼前模糊一片。 城下,黑压压的敌军已经清晰可见,钟仪都已经看见了他们盔甲上的图腾标记。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清晨的阳光柔柔地洒在对面的山坡上。 “轰——”城门倒塌。 耳边是将士们惊慌失措的大吼声,钟仪漠然地看着,他知道——一切已成定局。 不知道,湖错城被攻破的时候,尹子重他们,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第一百一十章 惊鸿之遇 这个时候,钟仪十分痛恨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 他定了定神,背着邹儒下了城楼——或许是大腿断裂的缘故,背起来没有那么重了。 钟仪双手满是血污,他骑上了马,向城中奔去,与一批敌军相遇,直接避开,一路飞奔,回了城内,他直冲进去,翻找出了一大卷手书,小花从院子里冲了出来,蹭着他的衣角。 等到他到了邹儒说的那个地方,他又听见一声炮响,从山上俯瞰——南门被攻破了。 半个时辰,他埋葬了邹儒。 高高的青山之上,希望有一片安宁。 钟仪将小花从包裹里放了出来,温和地说:“以后,就生活在这里吧,捉捉蚂蚱,找找山鼠,也是能过去的。” 小花喵呜喵呜地叫着。 钟仪忍住心疼,摸了摸它的皮毛,最后一次了。 他下了山,直奔城内。 此时,晋宋联军已经汇合,单构站在城门上,插下了旗帜,环视四周,对朔回说:“果真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 朔回道:“城中还有部队,接下来,就是巷战了。” 单构冷笑道:“这群人,死到临头还要硬抗。” 朔回道:“如此,才有征战的刺激。”他拔刀,道:“就从西门开始,凡是抵抗,一个不留!” 日过中午,依旧滴水未进。 钟仪从山下下来,直接碰到了南门激烈的巷战。 他看了看地上一个死去的士兵,从他手上拽出了弓箭,拉弓,瞄准,放箭,“嗖”地一声,不远处,应声倒下了一个敌人。 此处应有掌声。 钟仪自己笑了,曾是付武教过他几次,没想到,到了战场上,自己弹琴的手也如此争气。 一连几箭,都是一射一个准。 旁边的士兵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扔给他一个箭筒。 钟仪道谢,在狭小的空间里,他就像一盏蜡烛,忍着战栗,拼命地燃尽最后一丝气力。 终究不是士兵,臂力弱了,没一会儿,钟仪射出的箭矢就没有了力道。 旁边的士兵瞪了他一眼,又将箭筒夺了过去。 钟仪侧头,刚想说话,旁边的士兵就中了一箭,咚的一下,倒下了。 叫你抢我的箭筒。 钟仪面色复杂,看着慢慢接近的敌军和箭筒里所剩无几的箭矢。 此时,身边人吼道:“弟兄们!咱们拼了!” “拼了!” “上!” 身边的人拔出了刀剑,冲了上去。 钟仪叹了口气,也抽出了自己的剑刃——那是一把十分锋利的长剑,剑身光亮,刻着一行小字:剑光横。 钟仪闭上双眼,亲吻了剑身:“阿礼,保佑我吧。” 跨步,他冲了上去。 如果钟礼还在,一定会嘲笑他:“真是自不量力。”却又接过剑刃来,演示一番给他看。 如果付武在,一定会夺下刀剑,说:“刀剑无眼,这个可不是你碰的,回去弹琴吧。” 如果尹子重在,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一定是想去送死。” 如果……如果有那些人在,就好了。 可惜,他们都不在。 钟仪冲出来的那一刻,就被人盯上了,那把雪亮雪亮的剑在阳光下,实在是刺眼,卫一心烦,一路杀了过去,打算结束这个小兵,结果走进一看,他也笑了。 真是,战场上哪里跑出一个姑娘家的。 他嗤笑着,大喊着:“我来送你一程!” 钟仪回首,险险避开,他虽然听不懂那人的话,但是知道,眼前这个个头不高,身体却结实有力的人十分危险。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钟仪这个回首,倒是让卫一手中嗜血的刀刃微微停住。 卫一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与战场格格不入的年轻男子,就是那次搅乱他们计划的人。 到了夜晚,已经偃旗息鼓了。 晋宋联军涌进了城内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54 的每个角落,那个狼图腾和黑鹰的标志无处不在。 所有的俘虏被集合在了广场上。 这里,曾经是郧地城最欢乐热闹的地带,钟仪当差时,经常从这里路过。 钟仪目光涣散,他手脚被束缚住,扭曲成一个屈辱的姿势,那个男子将他丢到了人群最前方,似乎是要拷问的模样,方才又有人来给他加了枷锁,狠狠地踢了他的膝盖,腿肿胀起来,浑身麻木,站都站不起来。 俘虏中,大多是一些百姓,数量不多,军人大多死在了激烈的巷战之中。 混沌之间,钟仪想起了大将军,此刻,被这样对待,真的没有在战场上死去干净,光荣。 锣声敲响了,震耳欲聋, 从早上到晚上,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所以,等到敌军守将来之前,钟仪身体一歪,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昏了过去。 朔回将书令递给了卫十:“务必今日传过去。” “是!” 卫十退了出去,单构一脸疲惫,他身上也挂了伤,不过都是皮外伤,对朔回说:“本宫回去休息了,方才卫一来找你,似乎是有事情。” 朔回点了点头。 卫一进门,道:“属下抓住了之前发现我们在南门布置埋伏的人。” 朔回抬头,道:“问清楚了?” 卫一挠挠头:“没问。” 朔回点了点头:“把人带过来。” 卫一道:“是。”走了一半,问:“那些俘虏呢?” 朔回没有抬头,淡淡道:“交给该负责的人。” 卫一退了下去,到了广场上,对军管耳语一番,军管略微有些诧异。 卫一走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面前,用脚尖踢了踢,神色微妙地变了,低下头一看,原来是晕过去了。 冰冷的水,在炎热的夏日里倒是清凉。 钟仪被水呛到,咳嗽着醒了过来。 卫二不怀好意地笑了:“还好你现在醒了,不然等一会儿,我们就要伺候伺候你了。” 卫二说的是南楚话,钟仪听得懂。 他冷着脸,环视了四周——这是大将军的府邸。 拳头攥的紧紧的,他知道,自己现在到了任人宰割的处境,卫十给他送了绑,但是依旧带着脚链。 里面传来了卫一的声音:“把人带进来。” 卫二和卫十粗鲁地拽起钟仪,将近是扔的姿势,钟仪狼狈地跪在了地上,脸直接贴到了地板上,这么一冲一撞,原先好不容易清醒的头脑又晕晕乎乎了,好像要吐出来一样。 卫一示意,卫十走过去,拽住钟仪的头发,让他面对着上首。 朔回坐在高椅上,冰冷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就是这个人?” “是的。” 朔回走到钟仪的面前,用南楚语道:“你叫什么名字。” 钟仪:“……” 朔回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钟仪:“……” 朔回阴冷地看了钟仪一眼,对卫二说:“是不是哑巴。” 卫二蹲下身,用力卡了卡钟仪的喉咙。 “咳咳咳——”钟仪俯下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卫十又抓住他的头,让他抬起头来。 朔回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变化。 钟仪哭了起来,泪水从微闭的双眼里流出,湿润了脏乱的脸,他哽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怜。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沉默一片。 卫一大吼起来:“亲王问你话,你他妈哭个屁啊!” 卫二道:“他听不懂北晋话。” 卫一瞪了卫二一眼,不作声了。 朔回摆摆手,示意他们将他带出去,冷漠地背过身,朝书案走去。 不料,却被人拽住了衣角。 “大胆!”卫十见了,一脚踢开钟仪的手。 卫一卫二也怒目而视。 钟仪道:“是我。” 他的声音很是温润好听,卫一微微敛容,用有些蹩脚的南楚话问:“刚才为什么不说。” 钟仪又不做声了。 卫一看了看朔回,朔回没有开口的意思,神色淡淡地看着。 卫一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直直地看向朔回,清晰地回答:“钟仪。” 朔回听到了,脑中似乎有一根十分细小的线连接起来了,于是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那人也正看着他。 卫一问:“在郧地做些什么。” 钟仪答:“地方官员。” 卫一问:“那天为什么来南门。” 钟仪:“……那位将军带我来的。” 卫一问:“那个将军他之前有说过原因吗?” 钟仪道:“只是说有些蹊跷,要带人看看,我自告奋勇,便一道去了。” 卫一点了点头,看向朔回:“亲王,您看……” 朔回却似乎是有些出神的模样,突然开口道:“把他的脸和手都洗干净。” 卫二疑惑地看着朔回,朔回却不打算明示。 卫十便端了一盆水,当着朔回的面,准备擦洗钟仪的手。 钟仪低声道:“我自己来。” 卫十同意了。 清水变成了污水,一张出众的面容一览无余。 朔回似是怔住了,轻声道:“站起来。” 钟仪看着他,忍住腿部疼痛,站了起来,高挑偏于清瘦的身材。 两人对视。 卫一卫二卫十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朔回仔细看了看,淡淡地点了点头:“将他带下去吧,好好看守。” 卫二和卫十便将钟仪押了下去。 待他们走后,卫一问:“亲王,您觉得,那人的话是真的吗?” 朔回又恢复了平日沉稳的模样,道:“假的。” 卫一:“……他为何说谎,不怕我们——” 朔回道:“好好看着他,以后再审问。” 卫一道:“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黑暗 晋宋联军攻破了郧地城! 这个消息如同躁动的火星,一下燃烧了整个南楚大地、所幸的是,北边戍守的十分牢固,纵使过了将近一个多月,依旧是抢夺战,天替是个不大的城池,如今成了块烤在炭火上的大肥肉。 就算是北晋好不容易抢到手,还没有捂热乎,又被阚元阁那批精英军队给夺了回去,几番辗转,两方暂时休战,成了对峙局面。 南楚,希宫,陈店。 此时,大殿上一片死气。 谁都不敢开口——郧地城的失守,本就是令人丧气的了,失守的原因,更是让人无脸再提。 孙望亚叹了好几口气,耷拉着有些衰老的面容,不出声。 陈迪说了一番话,曲沧低低地应了,也未作评价,这次失利,对南楚的打击有些大了。 陶和志扫了扫四周,无人发话,斗胆上前道:“ 分卷阅读154 - 分卷阅读15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55 王,愚将认为,因为北方他们并未取得好处,如今敌军占了我郧地,会有两种路线。” 他抬头看了看曲沧,曲沧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陶和志咳咳嗓子。 曲沧端坐起来,道:“请陶将军细说。” 陶和志觉得被曲沧重视了,才朗声道:“其一,会向北方进军,与北晋军汇合——然而,此行耗费过大,且困难重重,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其二,会兵分两路,一路向南,一路驻守在郧地,等待后续部队,休养生息;其三,兵分三路——然,愚将认为,此举可能性最低。” 曲沧点头。 陶和志道:“最有可能的是第二种,王需等待东丹军的抵达,只有联手,才可以击败晋宋联军。” 陈迪淡淡道:“东丹军实在是傲慢,到如今竟然还没有到达希宫。”他看了看,目光盯着一个挺直峻拔的深紫色背影上:“看来,王大人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 王散因依旧目视前方,看都没看陈迪一眼。 孙望亚捋了捋胡须,慢悠悠道:“陈大人自然是非同凡响之人,只是不知商定协议之时,怎的也没有发现纰漏?要是老陈大人,可万万不会同我这老眼昏花之人这般糊涂啊。” 陈迪最不满别人用他父亲来压他,遂不做声。 曲沧无意听他们缠斗,道:“众爱卿皆是为国操心之人,本王深感欣慰,然,东丹军迟迟未到,实在是令本王头疼,望诸位回去多想想,以解南楚燃眉之急。” 散了场,曲沧唤来王贺,道:“逊衡,其他的西宋眼线可都拔掉了?” 王贺将书卷递给他:“全部理出来了,如今已经押送到天牢。” 曲沧接过,当看到甚至有隐藏在陈店将近五十年的人,不免寒心。 他冷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纵使是我南楚损失了良将军士,暂时丢了郧地,但是将这些狼心狗肺之徒捉拿归案,不再祸害内廷,也算是件好事。” 王贺叹息,道:“如今郧地被夺,的确是棘手。” 曲沧拉过他,将头埋在王贺的颈窝处,低声道:“就算东丹王没有眼力,不来增援,本王也不会坐以待毙!” 曲沧道:“逊衡,替我安排,八月初,本王便御驾亲征,亲自去西面会会他们!” 王贺看着曲沧有些憔悴的面容,心中微微担心,然而,终是点了头。 回到了府邸,王散因径自脱下了官服,**着匀称修长的躯体,打开衣柜,准备换身简便衣服。 不料祝纹刚好推门进来。 “啊。” 听到祝纹微微的惊呼声,王散因回头。 门立马阖上了。 静默了片刻,祝纹道:“散因,可是换好了?我来同你商量件事情。” 王散因应了。 祝纹轻轻推开门,只见王散因只宽宽松松地穿了件长袍,衣带松散的系着,露出一大片胸膛,只觉得脸上发烧。 王散因走到床边,侧躺着,一双如寒星般的眼正盯着祝纹:“是伯父伯母来了信吧。” 祝纹关了门,点头道:“过几日要去东丹探访他们……”见王散因沉了脸,连忙道:“其实,也是帮一个友人脱身。” 王散因示意他继续说。 祝纹道:“当初在安都,结交了一位儒士,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是很谈的来——直到后来,偶然见才知道他是白府的二少爷,名叫白廷。” 王散因脸色依旧沉了下来。 祝纹有些紧张地走近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看着他,道:“他曾经提起过他的三弟,性格乖张跋扈,为人傲慢不羁,白老爷便将他送去东丹他母亲那里管教,前年回来一次,他以为他三弟脾性已改,不料,此次同他去东丹,竟然被困住了。” 王散因有些兴趣,好整以暇地道:“难不成他三弟设了套?” 祝纹面色有些发白:“他……他打断了白廷的腿,将他囚了起来。” 王散因:“……” 王散因慢慢坐了起来,道:“那你是如何得知?” 祝纹道:“大概有一年多了,他尝试了很多次,每次被发现都会被暴打一顿,我是今天才收到这封信的。” 王散因接过那封信,拆开,竟然是一封血书。 纵使是王散因,看了信上的内容,脸色也微微变了。 王散因皱了皱眉,道:“他这个三弟,倒真是心狠手辣。” 祝纹一脸紧张道:“散因,我们一同去吧,我怕他熬不住的,他说不让我告诉白府里的人,尤其是他四妹,你觉得如何?” 王散因道:“他不会死,既然他吩咐过,我们便保密,毕竟不是件好事,朝中正好商讨了东丹的态度,给我十日,十日后,我们便出发。” 祝纹一脸感激:“多谢。” 王散因盯着祝纹看了一会儿,直到祝纹疑惑地抬头,他便躺下,一头黑发散在床上,眼睛微微闪着光,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低声道:“一同睡吧。” 祝纹红了脸,答应了。 十日后,王散因果真带着祝纹去了东丹。 临行之前,孙望亚叮嘱道:“东丹王是个有眼见力的人,只是身边有些人不明事理,他们上次便对出战协议有几分微词,这次去,务必要打理好这些人的关系,凡事都以让他们能尽快下了进攻的军令为好。” 王散因道:“谨遵孙老教诲。” 孙望亚叹气道:“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了,你们年轻人可要加把劲。” 他用一双依旧锐利的眼盯着王散因,道:“此次去东丹,不要意气行事,遇事,要学会忍。” 王散因心中不置可否,却还是应了。 曲沧站在高高的阁楼之上,看着那一行浩荡的队伍远行。即使在朦胧的晨光之中,帝王的背影,看起来依旧威武挺拔。 安都,钟府。 “夫人——夫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伏在床榻前痛哭着。 一个容貌秀美端庄的女子正仰卧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柔和的双眼微闭,未干的泪水还残留在脸上。 那个时候,钟函正在韩王府。 韩懿同他说了郧地的详细情况,表面上是安慰,内里上,却是打击。 钟函道:“那么……小仪他……”钟函闭了闭眼,痛苦地说:“如果我当初强行带他走,就不会如此了!” 韩懿轻轻地将他环在怀抱之中。 然而坏事不止一件。 钟府传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钟函原先就没有血色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他颤抖着声音,道:“我去看看……怎么会,怎么会!” 看着钟函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身影,韩懿连忙跟上,喊道:“清之,快上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狂奔进了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卧在床榻上的燕惠。 死 分卷阅读155 - 分卷阅读15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56 去的燕惠。 钟函一步一步走近,恍惚像做梦一般。 灯会上,阴差阳错的相遇。 衣香鬓影间,女子清雅的笑容。 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着,听见她的不舍呼唤。 双双跪在朱门前,燕家人闭门不见,寒风吹得好冷,但是站起来,握住她的双手的时候,似乎心都温热了起来。 “函,没有关系,以后我爹娘会接受我们的。”她露出一个有些安抚的温柔笑容。 一年初秋,是繁华的季节,她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取名钟仪。 居住在安都,与她在一起,每天都是愉悦的。 岁月匆匆,尽管知道,他们有了隔阂,却怎么也没有想过,她会离开他,这么凄然惨淡的离开他。 钟函轻轻抚摸着燕惠的脸。 这么憔悴的一张脸,带着对人世间的不舍,钟函擦拭掉了燕惠的泪水,捧着她的脸颊,轻声道:“别睡了,睁开眼睛,我回来了。” 钟函看了燕惠好久,最终低声哭泣。 往日的红颜还未完全老去,就这么定格了。 旁人散去,韩懿站在门外,看着钟函的背影,转回视线,面上依旧是冷然的,没有一分动容,韩懿知道,他多年的忍耐和等待,到了尽头。 “啪——” 一声脆响。 狱卒瞪大了一眼,随即抽出鞭子,“刷”地一声,抽打在了监牢的粗柱子上。 “嘿呦喂!还当自己是大爷啊!”狱卒阴阳怪气地看着缩在角落里的男子:“要是不想活,以后就别吃饭!” 狱卒骂骂咧咧地走了。 牢房里又是一片安静。 钟仪被关在最潮湿阴暗的地牢里,这里他只来过一次,还是初来上任之时,邹儒曾经对他说:“这里一般不关犯人,除非那些罪当致死的犯人,蹲一夜,明天就问斩。” 邹儒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如今,早已时过境迁了。 地牢里只关了钟仪一人,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他不愿意在牢狱里度过余生,对未知的恐惧,更是在漆黑脏臭的牢狱里要人命。 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高傲冷漠的脸。 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如同凌迟,一寸一寸切割着自己。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气息,仅仅是有些相似的俊美脸孔,为什么他会想到他? 那一定不是他。 目光涣散地扫到了唯一的光源,那里藏匿着一只老鼠,小小的眼睛正盯着钟仪,钟仪定了定神,抄起一块小石头。 “唧唧!!”老鼠仓皇而逃。 钟仪低低的笑了:用欺负老鼠来打发时光,倒也是不错。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条约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钟仪疲惫地睁开了眼,模糊之中,看见有人打开了厚重的锁。 一道光线,从头顶上投射下来,照射在钟仪垂下来的睫毛上。 跟着前面提着刀的狱卒,钟仪将近是一步一步地挪动着。 “快点!磨磨蹭蹭!小心你的脑袋!”狱卒怒骂。 钟仪依旧不紧不慢,面色漠然。 狱卒也不敢对他动手,就用狠狠的目光剜着他。 一扇一扇的门,腐朽在地下的牢笼里,钟仪路过一间间阴冷的牢房,一张张森白的脸孔透过杂乱的头发,正不动声色地盯着他,悄无声息,仿佛就是死人。 一时间,只听见钟仪脚链哗啦哗啦的响动声。 他倒是有些麻木了,走动起来后,居然没有觉得这些枷锁多么沉重了。 到了门口,刺目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 “戴上!你***把手伸过来!”狱卒粗鲁地拽过钟仪的双手,“咔擦”一声,两层手铐拷的十分严实。 在牢狱居住的时间过长,突然见了光,眼睛都睁不开,泪水都汹涌地流在脸上。 他被带到了广场上,广场上站着的几百号人,都是同他差不多打扮的人,活脱脱一个囚徒集会一般。 此时正值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广场的地板滚烫,钟仪经历了牢房的“善待”,居然能稳稳地站着,没吭一声。 号角声响起——似乎是集合的信号,所有看管他们的人都整齐地站成了队伍,昂首挺胸地目视前方。 那里,是一个高高的天台,有一个如天神一般的高大男子正威风凛凛地站在上面。 钟仪漫不经心地看着地板,数着脚下地板上的碎缝。 耳边是听不懂的语言。 突然想念起牢里面的那只老鼠,其实,也蛮可爱的。 “咚!咚!咚!” 钟仪抬头,看着他们在那里不知道弄什么名堂,军队一列一列地排列过去,的确是很有气势。 “走!” 一个高个头,穿着军服的人看了钟仪他们一眼,赶着他们走。 钟仪站在了队伍中间,他心里忐忑,有些捉摸不清这些人要做些什么。 他回首,不知怎么地,视线移到了那个从天台上走下,就站在不远处的男子。 朔回转回视线,向左一瞥,看见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两人远远对视,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蓬头垢面。 “……” 钟仪面色淡淡地回头,跟着队伍走。 走动的时候,甚至觉得那道锐利的目光一直定在他的背上,好像比阳光还要炙热,仿佛能穿透他的脊背。 不知道这些人要将他们送到哪里去。 远远地,看见了南楚的旗帜。 钟仪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睛在阳光下照旧 流泪,但是他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终于听见了人群的耳语。 “来接我们了。” “总算活着等到了这一天。” 心噗咚噗咚的跳动着,钟仪看见了一个故人,他穿着紫色的官袍,五官更加俊挺了些,依旧玉树临风的模样。 王散因就站在他们队伍的前方,冰冷的双眼在人群中搜寻着,似乎在寻找谁。 钟仪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王散因!” 无奈他太久没说话,有些嘶哑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有些嘈杂的人声中。 “王散因!” 正欲再叫的时候,那个高个子军官走了过来,粗壮的手臂一把将钟仪带着往相反的方向走。 钟仪心中一跳,回头,看着王散因刚好向这边看,连忙大叫:“散因哥哥!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高个头将他的肩膀牢牢按住,用他挡住了钟仪的身体,钟仪拼命的挣扎,大喊大叫,一副奋不顾身地模样。 尽管钟仪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有撼动高个子分毫,他固定着钟仪,不让他在人群中醒目,待到本就没有气力的钟仪耗费了精力,立马裹着他,大步子一跨,很快顺利地离开了。 “砰!”门被关上,接着是锁链的声音。 分卷阅读156 - 分卷阅读15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57 钟仪有些凄惨地坐在地上,愤愤地敲撞着墙壁。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对于他来说,就等于是换了个囚笼而已。 平静下来,他开始认真的思考。 比如说,离郧地城被攻陷过去了多久;朝廷做了什么,为什么敌军放人;王散因怎么回来这里;那些人为什么又将他重新关押了起来…… 这间房间有个窗户,钟仪眯着眼睛看了看,是一棵落了不少树叶的大树——秋天了。 难怪觉得有些冷,原来夏季就在那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由一只老鼠陪伴着度过了,权当是避暑好了。 到了肚子开始咕咕叫的时候,门开了。 进来了几个人,沉默着,围着他打量了一番,钟仪不动声色,装作假寐。 “咔擦”钟仪的手铐被解开了。 两重手铐都被解开,钟仪睁开了眼睛,面前是陌生的脸孔,他们将浴桶和饭菜等等东西放置妥当,就出去了。 门依旧是锁上的。 钟仪看了看因为长期佩戴枷锁有些微微变形的手腕,动了动,听见骨头僵硬的声音。 他脸色难看下来,开始轻轻地按摩着手腕。 浴桶冒着热气,钟仪知道自己脏臭,但是没想到有这么脏。 看着自己沐浴过后的水,他黑了脸, 木凳上放置着干净的衣物,钟仪自然地穿上,穿上之后,脸色微妙地变了变——这是北晋的囚服。 束口的紧身衣物,布料粗糙,钟仪看见了囚服上的狼图腾,张牙舞爪地模样。 钟仪将自己穿的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衣服用洗澡的脏水清洗了,纵使是别扭,也不愿意穿那一套。 夜晚有些冷,他将湿衣服挂在椅背上,缩进了被褥中,蜷缩着身体睡着了。 第二天,同一个时间,又有人送了东西进来,他们并不管钟仪在牢中如何,只是瞥见角落里那一套囚服时,看了看端坐在桌旁,依旧穿着他那件楚国长袍的钟仪。 此次沐浴,比昨日干净了许多,钟仪又清洗了衣物,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秋末,钟仪被带离了这间屋子,坐上了马车。 那是浩浩荡荡的军队,钟仪在队尾,看着那些穿着盔甲的军官骑着高头大马,那些马儿躯体膘壮,迈开腿奔跑了起来,像是要拼命地带着军队冲进另一个地方。 车厢狭小,但也容得下他安睡。 他掀起车帘,看着渐渐流逝的景色,他知道,这些军队要班师回朝了,郧地驻守上依旧是北晋和西宋的旗帜,看来南楚并未夺过来。 在颠荡的马车上,钟仪对自己的未来,忽然间有些茫然。 公元415年,秋,晋宋联军同楚丹联军签订协约,战事消平。 协约上,郧地从此归属于北晋,西宋同北晋纠缠着领地割据问题,北晋虽然妥协,却依旧站了上风。 公元416年,春,东丹将北晋东面的兵力撤走了三成。 公元416年,夏初,西宋王索阿图病逝,其独子单构继承禅位,称宋晤王。 只了解一些大概,蜷居在小屋子里的钟仪过了将近一年的囚居生活。 其实也较为惬意,没有人勉强他,因为他不穿北晋服饰,到后来送来的衣物居然都是楚国款式的衣物。 钟仪有些诧异:他在那些人眼里,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直到有一天,钟仪还记得,是个下午,刚从午睡中醒过来,还未曾完全清醒,就来了人,催促着他梳洗一番,将他领着去了庭院。 夏日里,庭院种植着绿树,同南楚的树种有些不同,钟仪站在绿荫里研究着树干。 等了一会儿,在阴凉的走廊里,十分安静,偶尔听见鸟啼声,微微的风从耳边吹过,极为惬意,本就尚未清醒的钟仪,坐在桌边,闻着花香,听着鸟啼,不知不觉,靠着柱子便睡着了。 再睁开双眼的时候,朔回正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看他,树叶在他坚毅的下巴上投下阴影,一双深紫色的眼睛看着他,安静又深沉,就像静谧的星空。 钟仪微微有些怔忪了,也抬起眼眸看他。 尽管是不一样的眼瞳,却那么相似,你究竟是谁? 朔回突然直起身来,方才的眼神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神态。 钟仪也站了起来。 朔回坐到了桌边,淡淡地看着他,道:“你是钟仪。” 钟仪不动声色:“是。” 朔回道:“楚国安都人。” 钟仪道:“是。” “曾是琴师。” “是。” “你喜穿长袍?” “……是。” 朔回点了点头,他并未就此事多做追究。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询问,钟仪心想:既然都调查的如此仔细,何必这么费力气再次盘问。 有一片粉色的蔷薇花瓣落在了朔回的杯中。 朔回捻起花瓣,咀嚼,尔后喝下了茶水。 钟仪惊异地看着他。 朔回抬眉:“如何?” 钟仪连忙收敛了神色,道:“无事。” 朔回命人送来了文书,就在桌边批阅,钟仪一开始有些尴尬地站着,尔后发现朔回压根不理睬他, 于是就安安分分地呆着了,看着朔回俊美的侧脸,渐渐走了神。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朔回才唤人,看着他离去,钟仪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一转身,看管他的人就在他背后:“请回房。” 照旧是沐浴后就准备睡觉,解开外衣,刚躺在床上,门就开了:“朔回亲王正在书房,速去。” 钟仪:“……” 书房布置的很简洁,却透出每样事物的昂贵精致。 就像午后的时候,钟仪依旧充当柱子,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知道被人叫了名字。 低沉的声音响起:“钟仪。” “嗯。” “倒茶。” “……” 虽然不懂得这位朔回亲王的想法,但是他们的相处还算和平。 渐渐的,他成了朔回的伴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误会 夏去秋来,朔回依旧将钟仪带在身边。 钟仪居住的地方,由那间小屋,搬到了一处雅致的院落。 晨光倾洒在窗扉上,钟仪微微睁眼。 洗漱过后,有人敲门:“钟公子,亲王唤您过去。” 钟仪去了前厅。 朔回正和卫二卫十交谈着,看见他,点了点头,钟仪找了地方坐下,安静地等待着。 原先听不懂北晋语,被人盯着学习,如今听得懂,就是说得不怎么顺。 “钟仪,走。” 朔回回头看了他一眼,率先出去了。 钟仪站了起来,卫二打量了一下,叫住了他:“等等。” 卫二道:“今天亲王要出门,你是否要换身衣服。” 分卷阅读157 - 分卷阅读15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58 钟仪低头,他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袍,只绣着浅浅的花纹。 卫二意味深长道:“天天穿的太寡淡,可不大好。” 钟仪:“……” 卫十笑道:“包在哥哥身上!” 卫二看他一眼:“哟!臭小子,你还哥哥?” 卫十红了红脸,道:“我比钟公子要大些!”他看着钟仪,道:“看你年纪,大不过我吧,我二十一,你呢?” 钟仪淡淡道:“二十二了。” 卫十:“……” 卫二揶揄道:“哥哥——” 卫十瞪了卫二一眼,红着脸,拽着钟仪往屋子里走:“亲王还在整理东西,快些快些!” 朔回坐在马车上,懒懒地看着窗外:“怎么还没有出来。” 卫二道:“……可能是耽误了。” 朔回放下帘子。 卫二见四处无人,心中实在是压抑不下疑惑,斗胆问:“亲王,您为何将一个楚国的俘虏带在身边?” 没有回答。 卫二继续道:“这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恐怕别人误会。” 朔回不置可否,淡淡道:“误会什么?” 卫二捏捏手中的马鞭,叹气道:“……没有什么,只是……您不怕他会有二心?万一……” 朔回轻轻嗤笑一声:“就凭他,可以弄出什么名堂。” 卫二静了一会儿,道:“亲王,这不像您的作风。” 朔回又不说话了。 主仆二人沉默的时候,卫十近乎是抱的姿势将钟仪从门口拽了出来。 “过来!你过来!” “我不!你把我弄成这样!我怎么见人!” “嘿!你还有几分力气啊。”最终,卫十凭借着强大的臂力,将钟仪拉到了马车边。 朔回抬眸,微微怔住了。 钟仪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如同北晋特有的红色扶桑的颜色,更衬得肌肤白皙莹润,脖颈修长。 衣服上面绣着繁复的锦霞纹,身如玉树,勾勒出曲线的柔顺布料包裹着腰部,有一种让人想抚摸的冲动。 卫十硬是将钟仪塞到了马车里。 朔回伸手,将钟仪顺势环住,钟仪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卫十在外面笑得有几分幸灾乐祸,却说:“总算完成任务了,钟公子换个衣服,这个不穿那个不穿的,就跟娘们样的爱折腾。” 卫二哈哈大笑:“你也不看看你挑的是什么衣服,人家能乐意嘛。” 卫二抽了马鞭,两人交谈着,马车平稳地行驶了起来。 车厢内,一股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氛弥漫开来,钟仪不习惯与人贴的如此之近,这样被有些轻佻地环抱着,他脸色通红:“你放开!” 朔回显然是心情很好,嘴角一直翘着,不理睬钟仪的话,却说:“你这么穿,很好看。” 钟仪挣扎几下,瞪着他:“我穿的这么艳,哪里好看了,像公鸡一样!” 朔回仰头大笑:“公鸡可没有大红色的吧。”朔回依旧紧紧按着他手臂。 钟仪道:“你抓得我手臂很疼!” 朔回点了点头,故意猛然一松。 钟仪身体不受控制,直接栽倒了他怀里,头就埋在他的脖颈之间,鼻尖萦绕着熟悉久违的冷香。 钟仪身体僵住了。 朔回的大手在他腰部轻轻抚摸着,低声道:“你是不是在勾引本王,嗯?” 钟仪彻底黑了脸。 他一张嘴,死死地咬住朔回的耳垂。 朔回一声不吭。 钟仪有些疑惑,下意识松了牙齿,想看看他的表情。结果刚刚松开,下巴就被人捏住了。 面前是朔回放大的俊脸,眼眸泛着深紫色的,阴沉沉地看着钟仪,如同风雨欲来的危机感,让钟仪不由地寒毛直立。 马车颠荡了一下,卫二和卫十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车厢,又自觉地转过了头。 车厢内,钟仪狼狈地被压在朔回身下,唇被狠狠地吻住,就如同噬咬一般,密密麻麻的痛与战栗感一齐袭来。 钟仪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牙齿被顶开,带着霸道强悍的气息强硬地冲撞着,仅仅是一个吻,便让人缴械投降。 朔回放开了他,但是眼睛依旧俯视着大口喘着气,嘴唇鲜红的钟仪。 钟仪的衣着散乱,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尽管衣冠不整,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干净气息,但是此刻,在朔回眼中,完全是一种若有若无的诱惑。 钟仪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那双深紫色的瞳孔与他对视,目光中有些复杂,深沉的有些吓人,钟仪现在还不懂,那是情 欲。 马车慢慢地停了。 “……亲王,到了。”卫二有些犹豫的声音。 朔回应了,看了他一会儿,吻了吻他的额头:“在马车上,不许下去。” 卫十嘀咕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真是的,留我看马车——明明好好着装一番,又不让人下去……” 车上空寂的时候,钟仪有些艰涩地闭上眼,心中苦涩,明明不是一个人,为何如此相像。 相像的动作,相像的表情,相像的声音,相像的气味,相像的吻……他们明明不是一个人。 朔回是北晋的晋泊王,是南楚的敌人,有那么多的人丧命在他的手上,可是……什么自己对他,并不是那么排斥?真是难以理解的矛盾心情。 钟仪拉了拉衣襟,坐正了,眼眸垂下,黯然地想:阿礼,你到底在哪里。 朔回进了王宫,朔玉和范文子正在书房等待着他,朔回脸上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朔玉一眼看破:“王兄,怎的,心情这么好?” 朔回摇头:“无事。” 范文子和朔玉对视,俱是不相信朔回的回答。 三人围坐在桌前,开始了正事,说到了领土的问题,又是一番商讨。 不知不觉,他们随意用了午饭,朔回道:“吩咐下去,本王夜晚才回府邸,让他们先回去用饭。” 侍从退了下去。 接着小憩了一会儿,三人又围坐在一起共事,他们搭档起来十分默契,朔玉目光宏远,擅于用人;朔回锐利,做事单刀直入;范文子细致而谨慎,三人互补,冗杂的公事变得简单了许多。 夜晚,朔玉留二人用晚膳。 朔回摇头:“本王回去了。” 朔玉看向范文子。 范文子笑了:“难不成金屋藏娇,有美人相伴?” 朔回微微一笑:“两位慢用,不奉陪了,告辞。” 朔玉道:“听闻王兄带了一位年轻俊美的楚国俘虏回来,好生伺候着,王府人都称那人为‘公子’。” 范文子一脸若有所思道:“难不成……” 朔玉显然同他想到了一处:“看不出,王兄不近女色,竟然是又断袖之癖?” 两人双双都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朔回。 分卷阅读158 - 分卷阅读15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59 朔回面无表情道:“本王没有分桃之好,只是欣赏而已。” 朔玉一脸怀疑,范文子依旧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朔回面无表情:“本王从没有对一个男子……”他顿住了,突然想起了马车上激烈的吻。 看着朔回微变的脸色,朔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了解,了解!” 朔回看了他一眼,走了。 留下朔玉和范文子对他方才微变的神色回味无穷。 下了马车,一路上点着明灯,仆人低头走过,朔回昂首,大步地走向大厅,影子在灯火下拉的很长。 大厅也是灯火通明,钟仪就坐在桌旁,没有动筷子。 朔回推开门,钟仪抬眸。 有些遗憾,素色服饰虽然称配着钟仪的气质,但是远远没有穿着那鲜红色的衣服令人惊艳。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二人静静地用了晚饭。 钟仪告辞。 走在铺洒了落叶的石板道上,他驻足,皱了皱眉,腹部有些不适,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回到了院落,才好了一些。 因为在牢狱里待了一段日子,身体出了一些毛病,偶尔吃了不适的食物便腹中作痛。 苍白着脸,沐浴过后,便休息了。 大约是将近要睡着的时候,有人敲门:“钟公子,亲王唤您过去。” 钟仪有些无奈地睁开了眼。 走去的路上,没有腹痛感,故而思索着这么晚叫他过去有何事。 走着走着,钟仪问:“这是去哪儿?” 侍从不搭话。 钟仪只好继续走。 穿过重重的走廊,到了府邸深处,宽阔的院落,大气的布置,钟仪问道:“亲王,在寝殿里?” 侍从点头,将钟仪手中的提灯带走了。 看着亮着灯火的寝殿,钟仪:“……” 他可没有忘记马车上,朔回对他的不规矩。 于是想转身而走。 不料,一回头,朔回正面无表情地堵在他身后。 “……” “去哪儿?” 钟仪硬着头皮,看着朔回身后的假山,道:“夜深了,有些疲困,想回去歇息……亲王有事?可否明日——” “进去。” 钟仪抬头,朔回低着头,正看着他:“进去。” 有些威胁的语调。 钟仪咬牙,看着周围故意亮出刀刃的侍卫,走进了寝殿大门。 朔回懒懒一扬手,侍卫退下。 他勾起一抹笑,也走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讽刺 寝殿很大,从外面看富丽堂皇,但是内里却很简约,走进去,没有什么繁复装饰,第一眼就是摆放着的黑木桌,上面是整理分类的文书。 %左面是一整面深蓝色的布幔,柔顺萤亮的料子,很有垂坠感,钟仪料想里面就是卧室,故而看向右边。 钟仪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寝殿布置,四处找寻安全的位置。 右手边便是琉璃墙壁,绘着不知名的花草纹路,放置着仅容一人坐的软椅,估计是朔回无事时候坐的。 钟仪亮了眼睛,不着痕迹地往那张软椅方向挪动。 朔回进了门,看见钟仪站在那张软椅前,正带着一种询问的微笑看着自己。 朔回会意,道:“坐吧。” “多谢。” 钟仪一屁股坐下,双手搭在边沿,硬是将软椅坐的严严实实。 朔回觉得好笑,却不打算管他。 他径自脱了外衣,挂好,就坐在了黑木桌前处理公务。 钟仪觉得自己的地位似乎上升了——以前是站在一旁当柱子,现在好歹有个坐的位置。 渐渐的,有些无聊了,钟仪看着对面的深蓝色布幔发了一会儿呆,又看了看依旧挺着脊背批阅文案的朔回。 朔回的个头比阿礼要高一些,肤色也稍微深一些,五官的话,阿礼比他柔和一些,笑起来倒是很像。 钟仪修长的手指拍了拍柔软的软椅——记得阿礼也喜欢这种软椅子,家里就有一张。 他抬头,看着深蓝色的布幔,有些沉思——阿礼似乎也喜欢深蓝色。 钟仪不由自主地研究着朔回的动作,微微愣住了。 提毛笔的时候,钟仪喜欢五指一齐上场,阿礼却喜欢三指握笔,朔回的姿势与他十分相像——这么一看,钟仪的心中越来越疑惑起来。 他陷入了思考之中,这么多天两人相处时间较多,如果要数数朔回和钟礼的相似点,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不像的地方似乎也有点多。 或许是太久没有碰琴,脑子都不怎么好用,钟仪想着想着,困意就慢慢袭来了…… 灯花零落,接近深夜了。 朔回揉了揉太阳穴,侧头,发现钟仪已经在软椅里睡着了,蜷缩着身子,和他方才 “阳刚”的坐姿倒是不怎么相像。 他轻轻笑了,站了起来,伸展了身体,向熟睡中的钟仪走了过去。俯下身子,手撑在椅背上,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眉眼很干净,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睁开的时候,这双眼一顾盼生辉。 朔回想起朔玉的调侃,心中有些异样。 钟仪半夜苏醒,是因为疼醒的。 钟仪额头冒出冷汗,蜷起了身体,腹中绞痛,好像有刀在割一样。 一个姿势维持久了就不行,钟仪在床榻上辗转着,疼痛席卷上来,似乎哪里都疼。 他接着走廊的灯光,看清自己所在之处——这是哪里?! 躺在陌生的床上,他猛地侧头。 嘶—— 脖子扭了。 钟仪:“……” 眼睁睁地看着朔回睁开了眼,深紫色的眼睛在夜晚看上去漆黑一片,从侧面看,和钟礼实在是太像了。 朔回侧头看他,声音有些微微喑哑:“怎么了?” 钟仪轻声道:“肚子疼。” 两人离得很近,他看着朔回皱起了眉:“让本王看看。”他做了起来,看着钟仪。 钟仪尴尬道:“脖子……脖子也扭到了。” 朔回:“……” 朔回用手托住他的后背,小心地扶着他起来,钟仪的姿势十分僵硬,奇怪,或许是心中的紧张,导致他觉得腹中不那么疼痛了。 好不容易抱了起来,朔回下了床榻,很自然地抱起钟仪。 钟仪彻底脸红:“你,你放我下来,我不疼了。” 朔回道:“不用这么见外。” “……”钟仪无言。 朔回心中也是微微一怔。 将钟仪放在了大厅的软椅上,钟仪一直维持着侧头的姿势,等候着太医。 回头的时候,钟仪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他身后这面琉璃墙壁,此时是淡紫色和孔雀蓝色,在灯火之下,十分瑰丽神秘的颜色。而这面墙,其实就是卧房的入口,嵌在上面,真是第 分卷阅读159 - 分卷阅读16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60 一次见到。 见钟仪好奇,朔回淡淡解释:“这是北晋的琉璃玉石所筑,可用特制的刀具打磨。” 他道:“你喜欢?” 钟仪道:“觉得好看。” 很快,太医急匆匆来了,是个中年人,替钟仪诊断了一番,开了药方,叮嘱他:“您要多注意调理,近日要忌口,请多食用清淡养胃之物。” 看了看他的脖子,道:“这个并无大碍,可用热手巾热敷,按摩。” 钟仪谢过。 药被仆人拿去煎了,钟仪有些随意的说道:“你回去睡吧。” 朔回点了点头,差人去取热手巾,又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钟仪右手扶着朔回的肩膀,左手有些不自在地放着。 将他放在了床边,仆人端了热水,将热手巾递给朔回。 “别乱动。”朔回低声说。 脖颈处感受到了热热的水汽。 钟仪觉得侧头的姿势实在是太酸痛了。 折腾了大半夜,脖子正了,酸痛去了很多,药也服下去了,钟仪昏昏沉沉,扒在朔回身上睡着了。 第二天起得很晚,醒来的时候,朔回早已经不在了。 钟仪的内衣被睡得皱巴巴的,仆人送来了新的衣物。因为睡得太晚,眼下有了淡淡的青色。 不巧,出了门,刚好遇到了卫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看钟仪,又看看他身后的寝殿,顿时浮现了暧昧的笑容,目光在钟仪的腰部打转,又“呵呵”诡异一笑,点了点头,大步走了。 钟仪:“……” 他回了自己的小院落,发现一把琴正静静地放在自己的桌上。 钟仪微微惊讶,走进,拨动一根琴弦。 “叮——” 清润无暇,如鸣佩环。 钟仪笑了,是把好琴。 旁边还放了一张纸条,拿起一看,脸黑了。 龙飞凤舞的字体,北晋字体,压根是看不懂,钟仪随手放了,想来,这应该是朔回送的了。 一天的时间,钟仪弹了一天的琴。 府邸上的闲人不多,却也懂几分曲调音谱,都偷偷地站在他院子外聆听。 此时秋季,庭院落叶,他穿着丹青色的琴师袍,长发柔顺的垂落,坐在石桌前,莹润的手指翻飞如同蝴蝶,琴声传到了王府外的街道,车水马龙,流转不息,琴声悠扬,如同自由,飞越万水千山。 “啪啪啪——”鼓掌声乍然响起,琴声被迫打断。 钟仪睁开双眼,回眸。 一个陌生的男子带着一个侍从不知站在了身后不远处。 钟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同时,对方也眯起狭长的眼细细打量着钟仪。 钟仪看见他腰间的玉牌,起身,道:“在下钟仪。” 朔玉点头,笑道:“可知道我是谁。” 钟仪道:“晋景公。” 朔玉哈哈大笑:“果真聪明。” 钟仪不置可否。 一个人若想要挖掘什么,先上点蜜糖。 朔玉道:“再奏一首?” 钟仪摇头:“已然尽兴了。” 朔玉微微一笑:“南楚乐调,不过如此。”他笑中藏讽,讽中藏刺,浅紫色的眼瞳有些戏谑,更有些阴沉。 钟仪抬头,与他对视,道:“钟仪擅长深淳古曲,曾学取四国众家之长,却是不知北晋的靡靡之音有何可取之处。” 朔玉轻轻一笑,俯视着钟仪:“不知王兄为何将你这个技无所长的俘虏带在身边,难道是你如同女子般的献媚?” 钟仪哪里被如此羞辱过,顿时被气的浑身发抖,瞪着眼看着朔玉。 朔玉有些轻佻地摸摸下巴,道:“还是有几分姿色,若是哪日王兄厌倦嫌弃了,不若孤替你找下家。” 钟仪冷冷地看他一眼,转身,径自大步地走了。 看着钟仪的背影,朔玉敛下了神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哼着钟仪方才弹奏的曲调,慢悠悠地走了。 钟仪坐在房里,心中如同有烈火在燃烧,如同被剥开了衣物,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走,伤口流着血,朔玉的轻视似乎提醒了他自己竟然忘记了家国大仇,竟然若无其事地奏琴,竟然每夜在仇敌的府邸中安然的入睡?! 钟仪痛苦的闭上双眼,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如果是尹子重,他一定像一把锋利的剑刃,磨砺之后,依然是不败的斗志。 不像自己,毫无志气,沉湎安逸,不思进取! 钟仪深深的呼吸,眼前似乎一片黑暗。 金桂飘香,碧绿的叶子,细小馨香的米粒花朵,范文子道:“这桂花香气的确好闻。” 朔回漫不经心点头,道:“本王觉得,南楚的战事可以免了。” 范文子看着朔回,道:“怎么,疲倦了?” 朔回道:“再打,也没有什么好处。” 范文子轻笑:“你同皇上想的一样。” 朔回略微诧异。 范文子道:“再过个一年,大约会完全停战,这段时间,便是我们捞掘的时机,既然目的将要达到,损兵损力的战争,自然可以停止。” 回了府邸,仆人都低着头匆匆走过,朔回敏感地觉得气氛不对,朔回抓了一个人问:“钟公子呢。” 仆人低头:“在自己房内,今天,未曾用饭。” 朔回道:“还是身体不舒服?” 仆人道:“估计是心里不舒服。”话一出口,连忙道:“小的说了胡话……小的今天去送饭,见钟公子趴附在桌上,似乎是哭了。” 朔回嗤之以鼻:“这么大人了,还哭?”又问:“谁恼了他?” 仆人不搭话。 朔回道:“算了,你走吧。” 仆人忙不迭地退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问情 朔回去了钟仪的小院。 敲门。 无人应答。 朔回看了看屋子里,漆黑一片。 钟仪正侧卧在床上,腹中隐隐作痛,却十分疲惫,不想起来。 “为何不开门——身体不舒服?起来!” 近在耳边的声音,把钟仪吓得一惊——他是怎么进来的? 朔回就站在面前,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一把拉起他:“你闹什么别扭呢,随本王去用饭。” 钟仪沉着脸,不理他,又躺回床上:“不去。” 朔回点了灯,灯火亮了起来,照在钟仪的脸上。 朔回道:“哭什么。” 钟仪连忙摸了摸脸颊,没有泪水,回头瞪着朔回:“我才没有哭。” 朔回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起来吧。” 这种宠溺的动作让钟仪脸色微红,但心中依旧压着石头,故而躲开了一些。 朔回察觉到了钟仪微微的排斥,遂直接抱起他,往外走去。 “朔回,你放我下来。” “怎么胆子变大了,敢直呼本王的名讳。” 分卷阅读160 - 分卷阅读16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61 “有何不敢?” 朔回低头看了怀中的钟仪,钟仪也看着他,朔回一点没有恼火的模样,依旧笑道:“本王要好好惩罚你一番。” 钟仪转头,不置可否。 被带到了寝殿,钟仪神态自若的喝着白粥。 朔回道:“吃些其他的,味道太清淡了吧。” 钟仪摇头。 朔回看着钟仪,看着看着,凑过去吻钟仪的脸颊。 “!!!” 钟仪放下勺子,响亮“叮”的一声。 朔回拉住他的手腕,亲吻他的嘴唇,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痴迷和动情的面容,似乎有些沉醉了。 “放……放开……”模糊不清的破碎音节被堵在两人的口唇之中,朔回眸色渐深,钟仪似乎看见了成片的乌云,慢慢向自己压迫过来。 背部被抵在了墙上,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人想逃避,但是却牢牢堵住了后路。 朔回低低的笑了,听起来有些沙哑,意外的撩人:“你喜欢这面墙,不如本王就在这儿……” “滚!”钟仪不待他说完,狠狠踢了他的腿,朔回或许是太过沉迷,竟然没有躲开。 迈开腿就想跑,朔回是怒了,粗鲁地拽住他,往怀里拉。 钟仪这次是死命的挣扎,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朔回,混乱中,居然甩了朔回一个巴掌。 “啪!”力度十足。 朔回英朗的脸上发红,眼睛却十分阴鸷地看着他。 最终,这场拉锯战结束了,朔回扣住他的双手,将他牢牢地禁锢在墙壁上,像是钉住了一样,钟仪的长发被弄乱,鬓边的发垂落在脸侧,脸色黯然。 冰冷的视线扫在脸上,钟仪立马扭过头,不去看他。 朔回冷笑一声:“竟敢打本王,是不是本王太骄纵你了。” 钟仪淡淡道:“本你我之间便是相对的立场,何来骄纵。” 朔回眯起眼,觉得他有些反常,道:“吃错药了?” 钟仪:“……” 他转回头,看着朔回,近在咫尺,两人的呼吸都是交错着的。 钟仪道:“你带兵攻打南楚,因为你是北晋的亲王,又是将军,为国而战,对你而言,是荣誉和显赫,对我而言,是灾难和痛楚。” 他微微哽咽:“湖错城,是我的友人所戍守之地,我们同窗几年,情谊非寻常人所及,我兄长的两位师父,俱在此牺牲。” 他抬头看着朔回:“我的生离死别,痛不欲生,对朔回亲王而言,那一战,不过是是成功的垫脚石!” 朔回看着钟仪似乎要哭的模样,心微微抽搐,抚摸着钟仪的脸颊,低声道:“战争,胜败分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钟仪忍住泪水,看着朔回,道:“郧地城,父亲的挚友,我的叔伯,也因此而亡故,你说,我该如何对你?” 朔回不语。 “自我囚于牢狱,浑浑噩噩活了下来,被你带回北晋,贪图安逸,而忘初衷和血仇,是我自己的错,如今你我纠缠,有悖伦理,还望亲王自重!” 钟仪推开朔回,这一次,他推开了。 两人对视,朔回问:“你,恨我。” 钟仪道:“怎能不恨?” 朔回道;“可是,我却觉得,你对我已然倾心。” 钟仪哭笑不得:“你又是从何得知,恐怕是你自作多情。” 朔回轻轻摇头,道:“我看的出来。” 钟仪抬眸,看向朔回:“你将我带回北晋,究竟是为什么。” 朔回笑了,道:“因为你是我魂牵梦绕的梦中人。” 钟仪:“……” 两人的对话已经歪掉了,朔回嘴上似乎抹了蜜糖,甜言蜜语不停地说:“我一直很想看到你,所以将你天天放在身边,无事时,也可以同你说说话,但你过于胆小,怕吓着你。” 钟仪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不自然道:“我们皆是男子,况且,我们之间,有仇。” 朔回忍俊不禁:“你就惦记着‘仇’,告诉我,你是否喜欢我。” 钟仪心想:你方才不是自信满满的说我倾心于你吗? 钟仪神色复杂的道:“你于我坦诚,我自然不愿欺瞒你……我的确有爱慕的人。” 朔回笑容微微冷却,道:“谁?” 钟仪本不愿说,但想到,这是拒绝的理由,便老实道:“我的……兄长。” 朔回却说:“你的兄长,是男子。” 钟仪脸红:“自然!” 朔回若有所思:“就是那个‘阿礼’?” “……”钟仪彻底无言,只能问道:“你又如何得知?你……调查过我?” 朔回有些认真地看着他:“你睡觉的时候,总是喊这个名字。” 钟仪低下头,有些黯然。 朔回敏锐地察觉了,温和道:“那如今,他在哪儿?” 钟仪不知不觉被他卸下了心防,道:“他失踪了……很多年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朔回表面不动神色,心底却乐开了。 朔回牵着他往卧室走:“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钟仪毫无所觉,任由他牵着走,道:“他很聪明,文武双全,我们自小在一起长大,有的时候爱捉弄我,但是却又能让我开心。” 朔回让他坐在椅上,两人对坐着:“不如说说以前的事情罢。” 钟仪有些犹豫。 朔回很响亮地咳了几下。 钟仪只好说了几件小事,他一开始讲述的乱七八糟的,后来,似乎想了起来,说的也顺畅了许多。 听着听着,朔回的表情微妙起来。 为什么觉得很耳熟? “你以前对我说过这些?” “……应该没有。”钟仪并不怎么愿意和别人分享这些。 朔回若有所思,道:“继续。” 钟仪只好继续说。 大约讲到了深夜,有了寒意,钟仪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朔回点头:“我去沐浴,你先睡吧。” 钟仪:“……” 待朔回前脚出门,他后脚就准备开溜。 门开了。 看着钟仪惊讶的面容,朔回冷笑道:“如果回来你不在这儿,呵呵不要怪本王不客气。” 钟仪:“……” 等到朔回回房的时候,灯熄灭了,床榻的被褥形成一个蚕蛹形状,朔回笑容满面的一掀被子。 “……” 里面是几个软枕。 钟仪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什么压在了身上,不满的嘟囔几声,立马被人咬住了嘴唇。 实在是困了,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 “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朔回穿着宽松的里衣,露出精壮的胸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钟仪连忙起身,被人一拉,又回到了床上。 “不急,待本王起来,你再起来。”朔回慵懒 分卷阅读161 - 分卷阅读16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62 地抱着钟仪,温热的鼻息洒在钟仪颈侧,道:“陪本王睡一会儿。” 钟仪挣扎,口不择言:“你这个好色之徒!” “……” “……” 两人都沉默了。 钟仪小心翼翼地开口:“不是……我是说……” “是说什么?”朔回将他压在身下,暧昧道:“本王看上你了,的确也好你的色。” 钟仪觉得有什么东西硬邦邦的顶着自己,疑惑,自然的伸手去摸。 摸着摸着——他明白了。 “……” “……” 两人对视,一个尴尬,一个像是要吃人。 钟仪别扭地道:“你,快让我起来。” 朔回道:“你想的倒是美!” 朔回一蒙被子,他粗重的呼吸就在耳边,钟仪十分不自然地僵硬着,想要动一动,结果朔回有些恼火道:“你只点火又不熄火!那么就别乱动!” 钟仪:“……” 他真的一点也不敢动了。 但是这实在是!实在是! 朔回的喘息就在这被褥之中,似乎放大了一般,低低沉沉的,十足的情 色缠绵,钟仪听得面红耳赤,好像身体也烧了起来。 两人从床上起来,朔回的深紫色的眼盯着钟仪,带着威胁:“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放过你了。” 钟仪忍住反驳,低头不语。 朔回看着他颈部优美的线条,抱着又狠狠地亲吻一番,直到又有些情迷意乱了,朔回才出门了。 钟仪抚摸着自己微红的唇,慌张的拿来了镜子。 镜中的人,眉目含情,眸色如水,欲拒还休的模样,的确诱人。 放下镜子,钟仪彻底地傻掉了——难不成,自己真的,真的…… 他只知道,对于朔回的亲吻和抚摸,自己并不排斥,甚至,有些习惯和喜欢。 他,究竟是怎么了? 朔回今日的心情很好,一直带着笑意,引得朝堂上众人纷纷侧目。 待人散去,朔玉屏退旁人,他端起茶杯,道:“王兄怎的如此开心?” 朔回颇有些美滋滋的意味,道:“床笫之欢而已。” 朔玉一口水堵在了喉咙里,上下不得。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记忆渐醒 书房内熏香袅袅,淡淡的紫烟萦绕着,首位上的锦袍男子端坐着,却并未看任何文书奏章。复制网址访问 %朔回走了之后,朔玉一直在沉思,范文子走了进来,浅笑盈盈,温润如玉。 朔玉盯着范文子看。 范文子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朔玉撑着下巴,慢慢吐出话语:“王兄为何喜欢那个钟仪?” 范文子笑了,道:“这恐怕只有亲王自己知道。” 朔玉看了看他,示意范文子走过来。 范文子一脸疑惑,却还是走了过去。 于是带着玉扳指的大手抚摸着范文子的腰,又快速捏了捏范文子的**,此人煞有介事还点了点头,道:“相比较于女子,的确是另一番风姿。” 对于他明目张胆的轻佻动作,范文子脸黑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朔玉!” 朔玉无辜地看着他:“好歹你是我多年的伴读,咱俩既然关系匪浅,不若你我一同学习一番,也好明白王兄所好之事。” 范文子被朔玉的厚脸皮震惊了。 “那还请皇上移步后院!” “后宫并不曾纳入男妃,不如……”朔玉看见范文子的脸色黑如锅底,才连忙改口:“开个小玩笑,文子莫要较真了。” 范文子冷哼一声,将文案从怀里拿出来:“那么这些公务还是你自己看吧。” “啪——” 文案摔在桌上,范文子拂袖而去。 朔玉看着他的背影,略微忧愁的叹了口气。 回了府邸,第一件事,便是去寻钟仪。 钟仪正坐在湖边发呆,此时荷花虽谢,但园丁技巧精艺,湖边花坛里层层叠叠的鲜红花朵绽放着,倒映在清澈如镜湖水里,宛若水中之花。 “在想什么。” 朔回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钟仪对此已经渐渐习惯了,道:“想一些旧事。” “我们出门一趟。”朔回道:“你上次说的铃铛,既然那么想念,不如就去找找,买一个回来。” 钟仪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在北晋的王都居住的日子,都是在朔回的府邸里度过了,看过春花烂漫,夏日炎炎,如今秋风吹来,也知道冬雪不远。 竟然带自己去集市,完全不像是朔回的风格。 钟仪一时间有些兴奋,跑回了自己的院落,朔回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如同少年的姿态,只觉得可爱。 朔回正欲开口,头一晕,眼前居然出现了重影。 他看见那素白色的长袍衣角飞起,不,怎么是丹青色的! 钟仪回头,却是有些稚嫩的模样,眉目还未完全长开,对他粲然地笑:“阿礼,你快些!不然来不及了!” 什么? ——阿礼? 那个人在哪儿? 少年的声音又响起:“阿礼!我叫你快些!” 朔回猛然瞪大了眼睛,一道煞白的光蔓延在眼底。 头痛欲裂。 钟仪换了双简便的靴子,道:“我好了。” 出门,就看见朔回捂着头部,一脸痛苦,面容接近于扭曲。 钟仪心中一凛:“你——” “砰” 朔回倒了下去。 夜晚,泊王府。 钟仪趴附在桌上,看着床榻上脸色有些苍白的朔回。 细微的咳嗽声。 朔回睁开眼睛。 钟仪连忙凑到他床前,伸出手指,问:“这是几?” 朔回答:“二。” 钟仪一副舒了一口气的模样。 朔回嘴角抽搐:“你不会以为本王成了痴人吧。” 钟仪道:“方才太医来说,你这是旧病复发,影响头部,要多加留心,不能受刺激。” 朔回漫不经心地点头。 仆人递了一碗药汤上来。 钟仪看着朔回,朔回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汤。 “喝呀。” “你喝。” “我又没有生病。” 朔回皱皱眉,艰难地喝了药。 钟仪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你这幅模样和我哥真像,喝药很痛苦吗?” 朔回抹了抹嘴,道:“不喜欢,也很少喝。”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药碗:“总觉得有一段时间似乎天天喝药……哦,想起来了。” 朔回解开衣服,示意钟仪看他的腹部。 那里,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钟仪看见,他的胸膛上也有深深浅浅的疤痕。 “这一刀,当时差点要了我的命。”朔回有些淡然地抚摸着,道:“听下属说,似乎是从悬崖上摔了下来,伤了头部,有一个肿块, 分卷阅读162 - 分卷阅读16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63 有时候会头疼,近些年已经不再犯了。” 钟仪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朔回的后脑:“哪儿呢?” 朔回抓着他的手,放在肿块的位置:“嗯?似乎小了很多。” 钟仪果然摸到了,问道:“难不成会失忆?” 此话一出,钟仪好像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 朔回并未察觉,道:“是忘了一些小事,大体的倒还是记得,当时是去剿杀……” “不!你说说!你说说你忘了什么?”钟仪突然死死地抓住朔回的手。 朔回有些怔忪,却也回忆了起来:“记得当时醒来的时候,不认识周围的人,过了几天就缓过来了……后来发现自己在衣柜里放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从哪里得到的。” 钟仪道:“那些东西呢?!” 朔回看了他一眼:“……似乎扔了。” 钟仪不死心地问:“难不成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朔回闭了闭眼,复而睁开眼,有些迷茫。 已经是夜晚,故而去集市的想法自然打消了,朔回草草的吃过晚饭,便同钟仪在庭院散步。 钟仪仍旧说着过去的故事,这次,他故意说得很仔细,甚至还让朔回想象一番。 钟仪道:“你知道吗,在望天台上,漆黑的夜,满天的星星——” 朔回道:“哦,那望天台应该很高,不会是石头雕筑的吧。” 钟仪道:“那时候西荷居刚刚种了新竹,他就来了。” 朔回道:“竹子的气味也挺好闻的吧。” 几番问答,钟仪笑了。 依旧是同床共枕。 朔回觉得今夜的钟仪乖巧了许多,比平日更亲近他。 钟仪趴在他胸口,呢喃道:“你的眼睛为什么是深紫色?” 朔回答道:“北晋王室之人的血脉传承。” “一直都是?” “……应该吧。” 朔回道:“我的后背,还有一个狼图腾刺青,你见过吗?” 钟仪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发亮,当即要看,这下朔回倒是微微讶异了:“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钟仪但笑不语。 执拗不过,点了灯,朔回解开了衣服,钟仪细细地看着他的背部。 朔回觉得自己的背,正被一双手轻轻的抚摸着。 尔后,他被环住了,钟仪用额头抵着他的背,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朔回犹豫道:“……钟仪,你怎么了。” 突然间,背部传来湿润的触感。 钟仪轻声道:“是你……是你……真的是你。”他的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但是声音很轻,好像飘拂的雾,迷迷蒙蒙的。 朔回转身,看见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你怎么又哭了?”朔回道:“你怎么总是哭?” “这次,是高兴。”钟仪居然笑了:“我哭,是因为你惯出来的。” 朔回被钟仪弄得有些奇怪:他什么时候惯着他哭? 只好问道:“高兴什么?” “因为,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你还在。” 说完,他就泣不成声。 之后就再也无法从他闭的如同蚌壳的嘴里撬出东西来了,朔回无奈,刚抱着他的肩膀,结果钟仪自己就蹿溜进了自己的怀抱中,继续哭,哭得肆无忌惮,轰轰烈烈。 这一晚,估计是睡不成了。 朔回闭上眼睛。 却梦见了之前的梦。 自己走在桃花林里,依旧是琴声悠扬。 朔回隐隐从桃花树下看到了一个人影,宽大衣袖垂落着。 悄悄的走近。 一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琴声停了,低着头的人,终于慢慢抬起了头——那是一张少年的脸,但是朔回知道他是谁。 “钟仪?” “阿礼,这首曲子怎么样?” 自己怎么成了‘阿礼’了? 朔回道:“不错,这是什么曲子?” 少年时候的钟仪对他笑:“半阙曲啊,练了好久的。” 然后钟仪站起来牵着他的手,欢欢喜喜地往前走,一路上很是心奋地说些什么。 走着走着,桃花谢了。 他看见一条河,他们站在河边,钟仪有些苦恼的看着。 朔回道:“我背你过去。” “好啊!”钟仪笑眯眯地看着他。 朔回心中一动:少年时候的钟仪,笑起来格外纯真明亮。 他下了水,刚想背他,结果一个大浪突然卷了过来。 “阿礼!!!” “喝!”朔回惊坐了起来。 冷汗冒着额头上,少年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似乎还在耳畔。 “怎么了?” 朔回低头,发现钟仪正睡着自己的身侧,迷蒙地看着他,还未睡醒的模样。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朔回平息不下心跳,问道:“我梦见少年时候的你了,你弹一首曲子给我听。” 钟仪一听,一骨碌起来了:“什么曲子?说!” 朔回看着披头散发,眼神清亮的钟仪,忍住亲吻他的冲动:“半阙曲……我记得,是这个名字。” 钟仪眼里又有了湿气,他点了点头,使劲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故曲故物 大清早,钟公子从朔回亲王的寝殿里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冲了出去。 众人:“哦?” 片刻后,钟公子抱着一把琴又飞奔进了亲王的寝殿。 众人:“嗯?” 种种玄妙的猜测高 潮不断,直到一首凄迷的乐曲传了出来。 阳光透过纱窗,不甚明朗,带着秋日早晨的微凉湿气,朔回赤着脚站在门前,脸上的表情很安静。 钟仪低着头,长发滑到肩头,看起来很认真的侧脸,清俊的眉目有些忧伤的样子,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时快时缓,琴声如同淙淙泉水,干净而淳冽,淡淡的伤悲藏在其内,内敛而缱绻。 朔回闭上眼睛。 模模糊糊的片段像是暖阳下的耀影,不甚明晰,隐约之间,似乎看到了回忆。 一曲终了。 钟仪看着朔回,朔回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流转的,不仅仅是感动。 大张的宣纸被平铺开,一只狼毫笔,朔回握着,仍旧是三指。 钟仪道:“你为何用三指?” 朔回道:“习惯了。”接着,苦笑一声:“我也不知为何习惯了。” 钟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钟礼自小随付武练习剑术,直到快要参加阚元阁选拔之时,付武同他真刀实枪地比试过一次。 “嘶——” 钟礼背部的衣物被刺破。 回了家,径自去了小院,钟仪正在打盹。 “小仪,过来看看我的衣服。” “不要。” “过来,我的衣 分卷阅读163 - 分卷阅读16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64 服破了,和大胡子比武弄的,别让娘亲看见,否则她会担心。” 钟仪只好拿来了针线,老老实实地坐在他身后为他缝补。 “小仪,你行不行啊?缝的仔细些,别让娘亲看出来。” “那你和娘亲说,是你不小心弄破的就是了,娘亲不会说你的。” 钟礼道:“你以为我像你?和花田一样到处乱跑?” 钟仪气鼓鼓地:“把衣服脱下来,你不怕我用针刺到你?” 钟礼脱下了衣服,露出匀称的肌肉。 穿衣显瘦,脱衣又有肉,钟仪泪眼汪汪的看着:“为什么阿礼身材如此好?” 他无奈道:“你先缝衣服吧。” 钟仪抬头,诚恳道:“让我咬一口吧。” 他背过身,摇头:“我只想……嘶!小仪!” 钟仪扒在钟礼背上,在靠近肩胛骨的位置不放嘴。 他舍不得打钟仪,疼的龇牙咧嘴:“你……你这牙齿怎么这么厉害?!” 钟仪这才笑着放开了,结果一看,冒着血丝的皮肉登时把他吓傻了。 “我,我把你,咬破了。” 他转身,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拍拍他的头:“没事。” 后来,那个牙印就如同烙印,浅浅的留着。 因为很少看到阿礼**着上身,这件事情他也忘记了。 直到昨天,那个熟悉的印记,时隔多年引入眼帘的时候,他真的很感谢当年调皮的自己。 因为它,他找回了他。 回忆往事的时候,朔回已经写下了两个南楚字体。 “‘钟——仪——’,是不是这两个字?” 钟仪看着,熟悉的字体,连笔处或许因为生疏,有些生硬,正因为如此,少了龙飞凤舞的洒脱,多了分青涩的认真。 钟仪将那张纸拿起来,认真地看,好像是鉴宝一般。 朔回莫名地觉得很紧张。 钟仪看了很久,终于抬起了头。 “如何?” 钟仪点头:“嗯,是真货。” 两人对视,钟仪慢条斯理地将它卷了起来,放在桌上。 朔回此时有些傻,目光都是呆呆的。 钟仪道:“或许你现在还未想起来,因为失忆,我明白。也只因为是你,我只会承认自己爱慕一个男子。” 钟仪低下头,浅笑,片刻抬眸,道:“你坐下。” 朔回坐下,问道:“那现在是不是两情相悦?” 钟仪俯下身,用唇轻轻碰了碰朔回的侧脸,如同蜻蜓点水,却在朔回心中泛开圈圈涟漪。 他轻声道:“自然。” 朔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钟仪。 钟仪闭上双眼,睫毛如同蝶翼,因为紧张而颤抖,他主动去亲吻了朔回,带着想念,爱慕,小心。 我钟仪,只愿和你一人纠缠,也只有你,才是我久等的那一个人。 朔回闭上眼,感受到他清润的气息,如同清晨的露珠,在花瓣上滚动,他伸出舌头,舔舐着,似乎尝到了世间最甘甜的眼泪。 上朝,迟到。 朔玉咳咳嗓子,朔回充耳不闻。 今日留了一干大臣议事,午饭就在皇宫解决了。 下朝,早退。 朔玉走下王座,朔回视而不见:“一天都呆在宫里了,有些疲累。”脚尖一转,走远了。 朔玉:“……” 他回头,看见范文子,连忙道:“文子。” 范文子淡淡看他一眼,他还记得上次朔玉对他“非礼”的事,草草地作了个揖,目不斜视,擦肩而过。 朔玉觉得自己被**裸的无视之。 他想了想,慢悠悠地将手中的文书转回了手中,叹气道:“你们不看也罢。” 朔玉走了,背影高挑而潇洒,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泊王府,大门。 钟仪穿着稍厚的外衣,站在门口等着朔回。 朔回骑着马回来,枣红色大马,四肢矫健,马上的人英气勃勃,俊美无俦。 “等着呢?” “老早就站在这儿了。” 朔回伸出右手,两手相握,朔回一拉,钟仪灵敏地一踩马镫,稳稳坐在了朔回身前。 钟仪的衣袂翻飞,墨发如瀑,行人见了,露出惊艳的神色。 “很熟练嘛。” 钟仪但笑不语。 两人共骑,耳鬓厮磨,轻声细语,吸引了不少人注目。 二人骑马溜溜达达地到了集市,此时华灯初上, 集市正是热闹之时。 下了马,将马递给随从,两人并肩而行。 一个俊美高大,一个温润清雅,即使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依旧很是醒目。 钟仪突然觉得被撞了一下,下意识一摸被撞的地方,居然有了一个鼓鼓的香囊挂在腰间。 “……”钟仪难解地看着朔回。 “这是北晋的风俗,你被人家看上了。”朔回将香囊夺走,扔给跟在身后的卫十:“喏,赏你的。” 卫十接住了,笑眯眯地收在怀里。 继续走着,到了晋安城最负有盛名的画廊前的时候,卫十已经买了个小篮子装着那些匿名的香囊鲜花小玉扇子吊坠之类的东西。 画廊,每逢秋末之时,各地的画作大家便将得意之画展览于此,一般画都是较大的篇幅,可悬挂装裱,。 晋安城的官员比较重视,能工巧匠便极尽智慧,赋予香草,兰灯,雕花,扇屏等等用来装饰。 钟仪对此较为感兴趣,无奈人潮拥挤,实在不愿挤来挤去。 “啊!”钟仪惊呼,原来朔回抱住了他的腰。 “现在看得到吗?” 那是自然……钟仪被举着,高出了人群不只一点。 卫十道:“亲王,我们有玉牌。” 朔回摇头:“不必。” 卫十退了下去。 腰部被搂着,朔回高大的身形随便往哪儿一站,那儿必定空出一些位置。 如此这番,钟仪渐渐忘却自己是被人举着的,看的目不转睛,片刻,拍拍朔回的手臂:“嗯,换下一家。” 朔回毫无怨言。 卫十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家的亲王面带微笑着和平民百姓挤在一起。 终于累了,钟仪很是心奋,眼睛很亮,光闪闪的,如同耀眼的星光。 朔回牵着他的手,听着他说,然后忍不住凑过去亲吻他的脸颊。 钟仪有些窘迫,慌慌张张地想从他手中抽回手,朔回却紧紧拉住不放。 二人路过夜市,小摊贩热情地招徕着行人。 朔回道:“喜欢这里吗?” 钟仪道:“很热闹,让我想起了锦和苑。” “锦和苑?”朔回道:“什么地方?” 钟仪露出几分怀念:“我学琴的书院,每到夜晚,书院外的街道都如同这样,繁华生动。” 朔回怕他想到不开心的事情,转移话题:“现在想不想买些什么?” 分卷阅读164 - 分卷阅读16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65 钟仪道:“那就随意看看吧。” 二人一路走着,朔回的脚步突然定住了。 “怎么了?”钟仪顺着朔回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个铃铛小铺子,红缎带,金色铃铛,也有绿,紫,蓝色各种的,但是钟仪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些挂在最上面的红缎带铃铛。 朔回有些犹豫:“怎么有些眼熟——” 他转头,问:“你想要的铃铛,买吧?” 是你想要吧。 钟仪慢慢地笑了:“你去买一对回来,啊,好多颜色,你随便挑一种吧,我觉得那种丹青色的不错,就那个,买两只吧。” 朔回走了过去,高大的身影,和亮闪闪的铃铛小铺子有些格格不入。 钟仪再一次的试探。 他紧紧地盯着朔回的动作和表情。 朔回站在各式各样的铃铛前,眼神盯着的,是一对红色缎带铃铛。 他转头看看钟仪:“红色的吧?” 钟仪随意地点头:“也行。” 朔回道:“拿红色缎带的,要两只。” 小贩立马摘下给他,朔回宽大的手掌托着,若有所思:“有没有刻字的那种?” 小贩热情道:“有有有!就是价钱贵些。” “钟仪,过来,挑挑刻字。” 钟仪慢悠悠地走了过去:“你挑啊,你买来给我的。” 朔回轻笑:“行。” 回到府邸,两人沐浴后依偎在一起。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 钟仪在灯火下饶有兴致地看着朔回:“为什么挑南楚字?怕我不认识?” “难道你认识?”朔回眯着眼闻闻钟仪的发香,如同犬类一般。 “……” 朔回挑了南楚字体,“仪”和“回”。 钟仪想了想,开口道:“原先,这是我送你远行的礼物,分别是‘仪’字和‘礼’字。仔细看看,这些铃铛长得都一样,连声音都一样。” 朔回静了一会儿,道:“我大概相信,我是他。” 钟仪看着朔回:“想起来了?” 朔回笑道:“梦告诉我的。” 钟仪道:“你们本就是一人。” 朔回道:“但是我只允许你喜欢现在的我。” 钟仪问:“为何?过去的阿礼,现在的朔回,我都喜欢。” “我怕你更喜欢过去的阿礼。”朔回苦笑:“这种滋味,真是奇妙。” 钟仪看着朔回纠结的表情,哈哈大笑。 朔回将刻有“回”字的递给他,郑重道:“好好带着,这是定情信物。” 铃铛光亮崭新,时隔多年,还是一样的对白。 钟仪笑着点头,将“仪”字的铃铛递给他,轻声道:“你也是。” 两人交颈而吻,窗外月色如水,一派温柔景色。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便是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单构之婚 两人敞开了心扉后,简直是肆无忌惮地恩恩爱爱。 ( 。 ) 泊王府,书房。 卫二道:“根据初步判断,这次的赋税下调,百姓的呼声较高,原因属下已经分析,请您过目” 卫二递出文件的手一直悬空。 抬头,朔回唇角微弯,看向窗户,一副出神的模样。 卫二疑惑地看过去——窗户外明光一片,一个清逸出尘的男子正坐在树下看书。 “咳咳!”卫二剧烈咳嗽。 朔回收回目光,若有若无地看了卫二一眼,一本正经道:“本王知道了。” 请问您知道什么? 卫二内心咆哮。 夜晚,庭院,无边落叶萧萧落下。 钟仪坐在石桌前抚琴,朔回长身玉立。 舞剑。 琴声铮铮,剑刃冷光如雪,剑影纷飞。 利落的剑势,行云流水,回刺,穿梭,游刃有余。 一曲终了,朔回收剑,微微讶异,抚摸着剑身:“我原先是使剑的?这把剑是我的?” 钟仪站了起来,道:“感觉如何?” 朔回随手挽了个剑花,点头道:“比刀还要顺手。” 钟仪笑道:“这把剑叫‘冷光横’,是你之前放在家中的。” 朔回道:“何时去安都看看?不知为何,很想记起那些事情。” 钟仪淡淡的笑了,道:“现在也挺好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朔回突然道:“你说,我有两个师父当时戍守在湖错城,那么,我岂不是……” 他顿住了,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悲伤的神色,眼神垂的低低的,很安静地站着。 树上最后一片枯黄的树叶落了下来,掉落在钟仪的靴边。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钟仪道。 朔回摇了摇头。 夜微寒,钟仪握住了朔回的手:“回房吧。” 二人回了房,钟仪沐浴出来,朔回正披着外衣站着窗前,长发披散在肩上,身后的灯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映照在雕花窗上,显得有些落寞。 钟仪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 他知道朔回现在在想什么。 想让他愉悦起来,那些不快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只有现在,才是最珍贵的。 自从确定了朔回就是钟礼,他十分感激上天,如今的每一天,都是命数赐予的礼物。 尔后,钟仪擦了擦湿发,出声道:“明日有事吗?” 朔回听闻,侧头看他:“怎么?” 钟仪走了过去,站到他身旁,道:“也并没有什么,现在很晚了,你……明天早晨要不要起早?” 朔回道:“照常。” 钟仪点头:“哦。”然后低下头,似乎在艰难地做什么斗争一样,很是犹豫的模样。 “怎么了,今晚有繁重的事情要做?” 钟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也算是吧。” 朔回看着钟仪,钟仪低头看着地板,口中没有下文的模样。 沉默片刻后,朔回道:“什么事情,说出来。” 钟仪闭了闭眼,复而睁开,用一种恶狠狠的表情道:“把灯熄了!” “……” 朔回依言吹灭了灯火,黑夜里,两人对视,眼眸明亮。 “你,去床上。“ 钟仪忸怩道。 朔回怔忪,却也忽然明白了,心中的阴霾淡了许多。 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朔回解开了外袍,露出精壮修长的躯体,肌肉匀称,体魄伟岸,他一步一步地走至床边,随手抚摸一下披散的长发,那副模样,着实诱惑。 钟仪不自在地垂下眼眸。 朔回顺从地侧卧在床上,黑发铺洒在枕上,修长的腿随意地交叠放着,藏匿着威胁,如同一只矫健的黑豹,好整以暇的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钟仪。 朔回故意道:“你头发还是湿的,过来,我帮你擦拭。 分卷阅读165 - 分卷阅读16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66 ” 钟仪深深呼吸,尔后伸出漂亮的手指,解开了轻巧的衣带。 带着沐浴香气的外衣从肩头滑落。 钟仪抬眸,缓缓地与床榻上的俊美男子对视。 真是一种无声的诱惑,好像突然有一道皎洁无暇的月光从窗外洒落,包裹上着清瘦的身体,带着青涩和干净,黑发如瀑,有些垂落在胸前,淡淡的沐浴香气,如同深谷幽兰,静静开放,却不可亵玩。 然而,此时并未有月光,依旧是半黑的夜里,钟仪赤 裸着身体,眼眸里带着微微的星光,他定定地看着他。 朔回呼吸粗重了起来。 “你,你知道你要做什么?” “……知道。” 钟仪深吸几口气,迈开步,每走一步,好像地面上都泛开了圈圈涟漪,那些过往,都浮现了出来。 第一次的吻,在河城,是炙热而无法抗拒的吻。 第二次的吻,在西荷居,带着温柔和缱绻依恋。 第三次的吻,在马车里,霸道的,急切的的占有欲 望。 朔回坐了起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钟仪将手指搭在他的手掌上,像弹琴一般,轻轻弹动了一下。 这不是那个夏夜的梦,手下是真实的肌肤,吻住的是真实的唇,纠缠的,依旧是这个人。 钟仪倒在床上,清润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你记得吗?” 朔回轻笑:“有关于你,全部记得。” 两人的黑发纠缠在了一起,红鸾床榻,一双有些颤抖的手,拥抱着结实坚硬的脊背。 好像是一阵暴风雨,然而,却夹杂着纯澈的花香。 滚滚喧嚣的红尘之中,只要有你,哪怕是山河崩碎,万物不再,或是万丈深渊,沟壑遍处,我也愿同你并肩,无畏无惧地走下去。 今夜,只剩隔年的沉沦。 所有等待的苦楚,都因为你的再现,全部消失殆尽。 第二日,钟仪清醒过来。 酸痛感自腰部蔓延开来,钟仪睁开双眼,复而疲倦的闭上。 “还不醒?”耳畔传来有些低哑的声音。 钟仪闭着眼睛不去看他。 身旁的人轻轻笑了,钟仪感到自己的侧脸被亲吻了一下。 朔回将钟仪环在怀里,下巴慢慢地摩蹭着他柔软的发。 两人温存着,谁都不愿意起床。 “你不去上朝吗?”嘶哑的嗓音让钟仪皱了皱眉:“咳咳咳——” 朔回道:“今日不去了。” 钟仪贴着他炙热的胸膛,心里很安宁,在朔回强稳的心跳声中,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朔回看着钟仪的睡眼,心中一片柔软。 对我而言,有了你,什么都不重要。 大约是睡到了下午,钟仪再次睁开眼睛,朔回穿着一件宽松外袍,就坐在床边看着什么,自己则是靠在他的怀中。 轻轻动了动。 朔回立马将视线转移到他脸上,放下文书,揉着他的腰部,低声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钟仪脸红了,恼怒,哧溜一下,又将头缩进了被褥里。 朔回笑着将他捞了出来。 钟仪坐在他的大腿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就像猫一样乖顺。 “你在看什么?” “哦,西宋传来的喜帖。” “?” “一位友人,要大婚了。”朔回将他抱住,道:“你知道他娶的是谁么。” “?” 朔回忍俊不禁,狠狠地亲了他一下:“你这样看着我心痒。” 钟仪:“……” “娶了他的王弟,封了王后……看不出来,单构这种人,还真是可怕。” 钟仪道:“我倒是有些羡慕,他是明媒正娶。” 朔回沉默了一会儿,亲亲他的发顶:“等我去了西宋回来,我们也成婚吧。” 钟仪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朔回一脸认真。 “只要你想,我就去做,没有人能阻拦。” 钟仪哈哈大笑:“两个新郎,难不成都是夫君?” 朔回一本正经道:“自然是你称我为夫君。” 钟仪想象,还是忍不住地笑。 朔回看他笑的那么开心,也跟着笑,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 皇城,书房。 “什么?!”朔玉瞪大眼睛:“你要成婚?!” 朔回认真地点头。 “好吧,”朔玉提笔书写:“对象是谁?上次贺丞相还提起此事,择日不如撞日,过几天就把办了。” 朔回笑了:“不用这么着急,等本王从西宋回来再办,提前知会一声,让你有个准备,到时候一切公务我都不接。” 朔玉抬眸,浅紫色双眸满是狐疑:“你……你不会娶西宋女子吧?” 朔回嗤笑:“怎么可能。” “哦——那就好。”朔玉舒了一口气,道:“谁,说罢。” “本王用金屋所藏之人。” “……钟仪?” 这下倒是朔回微微讶异了,他道:“的确是。” 朔玉收敛了玩笑神情,淡淡道:“王兄真的想好了?” 朔回道:“自然,今生今世,只要他一人。” “若是如此忠诚,那王兄何来子嗣?” “不要也罢。” 朔玉听闻,微微眯起了眼。 几番交谈,朔玉妥协,朔回走了出来。 范文子从幕后而出,道:“什么时候,得去再看看那个钟仪。” 朔玉微微一笑,英俊潇洒,从怀中将文书递给范文子:“不必,反正他也留不了多久了。” 范文子接过,快速地看完,若有所思。 范文子道:“微臣已经想出一个计谋。” 朔玉淡淡一笑,用笔蘸了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寻。” 范文子接过,也写了一个字。 “削。” 二人对视,会心一笑。 不日,朔回准备西行,怕钟仪受不起颠簸,直言道:“路途遥远,你吃不消。” 钟仪道:“万一你想我,如何是好?” 朔回哈哈大笑:“那我得把你嵌在身体里。” 夜晚,钟仪入睡。 朔回深深地看着他。 西宋仍有他曾经布置下的兵力,单构此次邀请,醉翁之意不在酒,喜宴是遮掩,真正的,恐怕还需费心周旋。 他是他的软肋,必须将他放在安全的地方。 朔回亲吻他的额头,吹灭灯火。 ☆、第一百一十九章 遣返 冬初,钟仪换上了棉衣,坐在窗前看着静寂的庭院。 他有些落寞,虽然有琴相伴,但是数数还剩将近一个月的日子,还是有些难熬。 朔玉和范文子从走廊走过去,远远看见了他,眸如辰星,白衣胜雪,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闲散慵懒的模样,竟有些潇洒风流。 分卷阅读166 - 分卷阅读16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67 “好一派悠闲哪。” 钟仪转头,朔玉就站在他身后。 朔玉他是见过的,印象很是深刻。只是他身后那一位让人如沐春风的儒雅男子倒是没见过。 钟仪站了起来,尽管内心不悦,依旧向朔玉行礼。 朔玉眯起了眼,道:“上次孤说话说得重了,还望钟公子见谅。” 钟仪淡淡道:“不敢当。” 朔玉抬手,径自坐到了高首之上,那个文士便坐到他的下手旁。 “嗯?你这身衣服孤怎么没见过。” 钟仪低头,只是随手找出的棉衣而已,有何不同? “微臣觉得,这是南楚的棉衣样式,衣襟及束口处与北晋服饰有所不同。”范文子微笑着看着钟仪,道:“可否告知,在北晋居住了这么久,为何还穿南楚服饰?不怕怪罪?” 钟仪道:“本是故国之物,在下是南楚之人,自当着南楚衣饰。” 朔玉微微笑道:“还是个爱国之人。” 朔玉捧起一杯热茶,细细嗅了:“好茶。”他抿了一口,清清嗓子,道:“你在南楚的家世如何?” 钟仪答道:“家父是宫廷琴师。” 朔玉挥了挥手,道:“弹奏一曲,如何。” “是。” 钟仪去取了琴过来。 端坐着,钟仪定了定神,奏了一曲《南国之冬》,这是南楚有名望的琴师所作,琴声温雅,却隐隐透出坚韧,粗听柔软温和,细闻却铁骨铮铮。 一曲终了,朔玉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你可知楚共王曲沧的为人。” 钟仪道:“这不是在下所能知道的。” 朔玉再三询问,钟仪道:“只知道家父曾说,楚共王还是太子时,虚心请教,不露锋芒,除此之外,在下并不知道其他的了。” 朔玉微微点头:“你先出去候着。” “是。”钟仪抬步边走,出了门,两个身穿黑衣的带刀侍卫就将他“请”到了院落干坐着。 房内。 “此人如何?” “既然楚国的公文上提及到了‘郧地守官钟仪’,便将他送过去吧。” 朔玉笑了:“看来你对他印象尚可?” 范文子道:“此人是个君子。说他先父的职宫,是不背弃根本。奏家乡的乐调,是不忘记故旧。举出楚君做太子时候的事,是没有私心。不忘本是仁,不忘旧是信,无私是忠,尊君是敬,他有这四德,给他的大任务必定能办得很好。” 朔玉若有所思,尔后,拍了拍手掌。 钟仪又被带进了房内。 朔玉道:“念你品行上佳,谈吐得体敏达,故而遵从贵国之意,由你来担当此次重任。” 钟仪道:“不知所谓何事。” 范文子将文书递给他:“如今虽然休战,但我北晋境内仍受一些困扰,请代表北晋向贵国表达和解的心愿。” 钟仪怔忪:“我,我可以回楚国?!” 朔玉朗声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你此番回去,你可是任重而道远啊。” 钟仪低头不语,双肩却开始颤抖。 范文子拍拍他的肩膀:“这么说定了,中旬便举行仪式,还望你早些准备。” 夜晚,钟仪点着灯,坐在书桌前久久难平心跳。 回楚国,回楚国,回楚国…… 这个念头,如同一块坚硬的石块,扔进冰结的湖面,“咔擦”冰面碎了,水在冰面下继续流动着,好像往日又生动了。 他在晋安这些岁月,心中隐隐有一处不敢去触碰,那便是南楚。 他别离了故土,成了个囚徒,在战火岁月中苟且偷生。如若没有朔回,没有重逢,他又是什么模样。 故乡,故乡。 那弥漫着花香的早晨,熟悉的乡音,走过多少次的街道,还有爹爹娘亲,府上的老刘管家,阿蓉…… 好想,好想回去。 此时,安都也要下雪了吧。 钟仪看着窗外,夜很深,窗外黑漆漆一片。 他有一颗赤诚之心,宁愿戍守着摇摇欲坠的郧地而放弃与家人相守,而如今钟礼的身份,让他陷入了两难。 相处的日子,那么的愉快,好似梦里,然而梦醒的时候,才会去想,他们现在的立场,是如此的对立。 那次,他被朔玉击中了痛处,如今,他又无法不去思考以后该何去何从。 自己本是楚国之人,如今有了机会,为什么不回去,这一回去,又传达了北晋停战的意愿,这样的事情,本是两全其美…… 可是,他还在这里。我应该等待他回来。 钟仪心中微微一颤。 有些痛苦的抱住头。 在战争中逝去的人,对他而言太过重要,钟仪闭上眼睛,稍微想到他过去的年月,里面就会出现他们的身影。 如今他们离去,而上天将钟礼重新放回了他的生命之中,到底是喜,还是悲? 钟仪趴伏在桌面上,长长的睫毛低低的垂落着。灯火阑珊,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没有他的陪伴,这样的漫漫长夜实在难熬。 回楚国,回安都,他的家人都还在等待着他…… 还是留在这异国他乡,等待着朔回回来。 那么,他还能回去吗?朔回会让自己回去吗? 可是,他会来找自己的吧? 好像自己站在索道的中间,天上漆黑,看不见光亮,索道摇摇晃晃,下面的波浪猛烈地拍打着木板。 向前走,是熟悉的大道,身后,是陌生的小路,一双无形的手蛮横地推着他:走啊!走啊!现在放你回去!走啊! 他看见自己,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又一步一步的回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索道的彼端,朔回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同我一起走,跟上来。” 朔回深紫色的眼瞳看着他,看不出他的意愿。 钟仪端坐起来,开始提笔写信,实在是有太多的话要说,不知不觉,写了很多。 他将信放在书案之上,用砚台压住。 钟仪垂着眼,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又再次提笔,另写了一封。 几日后,落雪,晋安的雪景与安都不同,钟仪想出门看一看。 “钟公子要出门?” 卫十站在门口,笑嘻嘻道:“亲王吩咐过,您去哪儿我们都得跟着。” 钟仪道:“想去外面看看雪景。” 卫十道:“行,这就去准备。” 钟仪在衣柜里翻找,看见一件猩红色的绒披风。 取出,这是朔回的,展开一看,很是宽大。 钟仪披在肩上,系好了衣带,温暖瞬间包裹了他,好像被拥抱着一样。 坐在马车上,风虽然寒冷,却带着独有的冰雪干净。 站到了山顶,俯视着晋安城,繁华而忙碌,高高低低的屋檐上全是薄薄的雪,纯白色的雪花从有些阴沉的天空中洋洋洒洒地 分卷阅读167 - 分卷阅读16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68 飘落下来。 恐怕过不久,天地间就是一片雪白了。 风掀起猩红色披风,墨色的发沾染上了白雪,钟仪站在高处,面色淡然,眼眸如星,飘逸洒脱,恍若谪仙。 “卫十,若朔回回来,告诉他,去安都找我,我就在钟府等他。” “安都钟府?哪儿?” “桌上放了信,信中写得详细。” 卫十眸光微闪,道:“我一定会转告亲王。” 钟仪点头,背过身,依旧眺望着远方。 十日后,宫里来了诏令,钟仪去了王宫。 北晋王宫,百官之上,朔玉宣读了诏书,钟仪接旨。 号角声响起,钟仪站在数百阶高台之上,聆听天地之音。 当日,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王宫驶出,绕晋安城游行之后,最后的队伍护送着钟仪出城。 他坐在辇车之内,透过纱绸看着路边,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正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晋安,城门。 “砰”的一声。 朱红色的城门在身后关闭,好像断绝了一条通道,心中突然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钟仪猛然回首,此时大雪已经飘落了下来,他背着那把朔回送给他的琴,一步一步的回望,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担忧,心中起伏不定。 “使节?使节?” 有人唤着他。 钟仪收敛了心神,摇头,道:“启程。” 车队又行驶了起来。 “钟仪!” “!” 他又再次回头,定格在视野中的,只有那蔓延着的脚步,和孤寂无声的大雪。 他轻声道:“朔回,我等着你。” 钟仪收回视线,抚摸着琴身,心中百转千回。 回楚国的道路很是漫长,窗外不变的,是凌厉的风声,雪花片片,寒冷刺骨。 闭上双眼,浮现的,是那张俊美的面容。 ——我等着你。 北晋,王宫。 朔玉看着信。 范文子微微一笑:“这么多?” 朔玉慢悠悠道:“看来也是用情至深。”他微微叹气,道:“可惜,他是楚国之人,自然是要回去的。” 朔玉抬眸道:“辛苦你了。” 卫十站在一边,道:“为陛下效劳,是属下的荣幸。” 朔玉朗声大笑:“哈哈!卫氏代代豪杰,你年纪尚小,但也是可塑之才。” 卫十道:“陛下过奖。” 范文子道:“钟仪如若不留下书信,就这么回南楚,以二人的关系来看,恐怕亲王会起疑心。” 朔玉道:“那便再写一封。” 范文子点了点头:“交给微臣办吧。” ☆、第一百二十章 重归故里 北风呼啸,王散因站在高处,看着远道而来的车队远远走近。复制网址访问 %大雪之中,他们的来路被覆盖了,深深浅浅的印记便被埋在雪下。 王散因微微眯眼看了一会儿,转身,抬手道:“准备,他们到了。” 钟仪坐在马车上,路程太过遥远,这些马车上的颠簸日子,早就将他折腾的十分疲倦狼狈。 突然之间,听到了熟悉的欢庆乐曲。 乐曲声从不远处传来,他甚至都可以附和着。 好像一道光,照射进了经久不变的黑暗,他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 “是到了吗?” “是啊是啊!您看看城门之上,不就是礼官嘛!” 原来已经到了边境。 钟仪心中激动,看着熟悉的南楚字体,居然热泪盈眶。 城门打开,举城欢庆,焰火升起,红色的布幔支了起来。 钟仪看到王散因从城门上走下,缓慢从容。 天台之上,按照礼典,盛大地接待了远道而来的使臣。 车队进了城,王散因看见了他,平时冰冷的脸,居然对他展颜一笑。 说不出那种滋味,但是漂泊的心终于放下,好像迷途的孤草终于回到了生根发芽的地方。 钟仪被冠以使臣,但是并没有所谓的劝解,两国的国君肯定早已计划好了。就如同早就部署好的那般,一切稳稳当当,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钟仪,有幸在这个日子里成了主角,并且被载入了史册。 公元418年,南楚和北晋达成和解,宣布停战。 街上明灯亮起,灯笼在风中摇晃着,此时雪下得小了许多,缓缓的落了下来,在灯火下发散出萤亮的光芒。 王散因与钟仪并肩走在一起,雪花落在斗篷之上。 街道上很安静,一时间,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似乎那些硝烟,那些黑暗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王散因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想回家看看吗?” 钟仪道:“自然……我,很想回去。”他回想起过往,道:“让父母亲挂念,很是愧疚,以后,我就好好在家里呆着了。” 王散因沉默了一会儿。 钟仪道:“你现在做官了?” 他注意到王散因穿了官服。 王散因有些漫不经心地点头,道:“想好以后去哪儿吗?” 钟仪有些奇怪,道:“就在安都。”他笑道:“我应该可以寻个琴师位置,像我父亲一样。” 王散因看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沉默不语了。 钟仪知道他素来寡言,王散因能陪着他一同散心,已经算是很开心了。 大约到了深夜,两人才一同回了官府。 躺在床上,久久难眠,既有着对回家的兴奋,又有着对朔回的记挂,床榻很柔软,钟仪翻了个身,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依旧明亮。 第二日,其余的使臣回去了,钟仪随王散因继续南下、今日出了暖阳,雪融化了些许。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王散因在身旁闭目养神。 钟仪有些无聊,抱着琴,时不时抚摸一会儿。 “从哪儿来的琴?” 王散因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是阿礼送的。” “嗯?”王散因皱起了眉,低声问道:“他人在哪儿?北晋?” “……”钟仪有些不好解释,“此事,说来话长。” 王散因似乎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路途上有了倾听的人,钟仪便有所保留地将事情告诉了王散因。 “竟去北晋做商人?”王散因嗤笑一声:“果然是他的个性。” 接着,他淡淡叹息,瘦削的脸逆着阳光,只看见金黄色的睫毛:“可惜我,只能在朝堂之上浑浑噩噩度过了。” 钟仪不解,道:“你不喜欢当官?” 王散因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片刻后又侧头看着窗外,只是轻声说:“你不懂。” 钟仪的确是有些不明白他们这类人在想些什么,明明聪明绝顶,拥有了许多很难得到的东西,却好像依旧很是孤独的模样。 本以为会经过河城,却发现是从另 分卷阅读168 - 分卷阅读16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69 一条路走的,睡醒的时候,王散因只是淡淡地回答:“河城?哦,绕过去了。” 钟仪本打算去看望外公他们的。 王散因看了他一眼,道:“下次再去吧。” 终于,似乎过了很多天,将近都要过年了,路上的行人车马变得很多,红艳艳的喜气到处都是。 安都。 钟仪看到了城门,那些守官的身影在他眼里是如此的亲切。 马上就要到家了!压抑不住的激动。 在马车上他就开始坐立不安,东扭西扭,实在是忍不住,直接掀起帘子将头塞出去看。 当他从那一条条熟悉的街道路过,当他看见依旧摆在街角的豆腐脑摊子,当他默念着一家家的店铺名——他知道,他终于回来了。 担心冷风会不会吹着王散因不舒服,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王散因正看着他,眼眸的神色很是复杂。 钟仪有些奇怪。 马车停了,笑容浮现在脸上,钟仪立马从马车上下来,冲到了家门口。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钟仪大呼小叫,如同一个孩童,兴冲冲地奔跑着,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冰封的寒意。 渐渐的,他停下了脚步。 家里,怎么变得这么安静。 钟仪疑惑着,向钟函和燕惠的院落走去。 “娘亲——娘亲——我回来了!”钟仪推开了门。 卧房里拉下了窗帘,有些昏暗。钟仪走了过去,拉开了窗帘。 刹那,光亮照满了屋子。 他转身一看,空荡荡的一切。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般,特别整洁,好像是没有人居住一般。 钟仪甚至闻到了有些陈旧的气味,似乎是不经常通风。 这是怎么回事? 钟仪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看见娘亲的梳妆台,上面干干净净的,平日喜爱用的胭脂水粉全都不见了。 突然间慌乱了起来。 爹爹和娘亲呢?阿蓉姐姐呢? 他出了院落,跑到了走廊尽头,他看见小阁楼上了锁。 怎么回事? “钟仪。”王散因叫住他:“你先在这里等着。” 钟仪回头,老刘管家正瞪着眼睛,有些苍老的眼睛突然有了光亮,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小……小少爷!”他哽咽的声音好像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让钟仪微微愣住。 “老刘管家!”钟仪连忙走过去:“我爹爹和娘亲呢?” 老刘管家用颤抖的手捂住脸,摇头,不住的摇头。 钟仪慌乱了:“他们在哪儿?为什么家里都没有人了?” “因为……因为……”老刘管家嗫嚅着,担忧地看着钟仪,又求助般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王散因。 王散因点了点头,示意钟仪跟自己走。 钟仪拉住了王散因的袖袍:“你知道我母亲在哪儿?” 王散因漆黑的眼睛看着钟仪,缓慢道:“跟我来吧。” 钟仪快步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一眼,老刘管家正站在走廊尽头,帽下的发,竟已然苍白。 年月已经无情地在这里刻下了痕迹。 尽管披着朔回的披风,还是觉得寒风刺骨。 自然了,痛不欲生的时候,都是如此吧,手脚冰凉,瞳孔涣散着,好像不知道是在噩梦里,还是存活在现实中。 安都的墓园,选址在僻静安宁的地块,那里种植着四季常青的树木,春夏之季,还会开出烂漫的鲜花,一簇一簇的,好像是逝去之人未完结的生命。 曾经随父母来此看望一位老夫子,那时候,他还年幼,拽着阿礼的手迷迷糊糊地,直到看着严谨的墓碑,突然就清醒了,或许是因为那墓碑,带着太过沉重的悲伤。 一个人逝去,带走的太少,而留给世人的却很多。 如今,岁月无情,他几番辗转,经历了从未想象过的遭遇,带着期待回到了家中,等待他的,竟然是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流泪 无声的流泪。 最后跪坐在燕惠的墓碑前放声大哭。 王散因看着钟仪,心下不忍,伸出手抚摸了他的头。 他并非天性凉薄之人,至少钟仪,他比他要年长两岁,在云英书院受过钟礼委托,也算是护着他长大的。 王散因道:“她当时去世,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那时候郧地城被攻破,你母亲以为你战死在战争中,悲伤而去。” 钟仪听闻,更为恸哭,抚摸着墓碑,颤抖道:“娘亲!都是小仪不听话,害你担心,害你难过,都是小仪,我不孝,我自私!”他将脸埋在手中,一个趔趄,直接趴伏在了泥土里,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王散因无奈,任由着他哭下去。 哭吧,将眼泪流出,心中的愧疚或许会少一些。 他走到了远处静静地看着。 终于,等到了钟仪哭累了,抽泣着,王散因才走过去:“不要哭了,你母亲,也不愿意见到你在她面前如此难过……下次,再来见见她吧。” 钟仪点头,深深呼吸着,在燕惠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那么,我父亲在哪儿?” “……”王散因有些沉默,片刻道:“他,病了。” 钟仪不明白他的意思,瞪着眼睛。 王散因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母亲去世后,钟叔大受打击,有些痴了,认不出人。” 钟仪已经说不出话了。 王散因道:“不是说他痴了,是说,他有的人不认识了,那时候我父亲来了一趟,他也认不出,费了好大劲,他却一脸恍惚:‘你怎么变老了?’” 钟仪:“……” 王散因道:“他大概,记得你的。” 钟仪苦笑,他在想像自己站在钟函面前,拼命证明自己是钟仪的场面。 “那么,我父亲现在在哪儿?”钟仪道:“我得去接他回来!” 王散因道:“这倒是不必担心,他住在韩王府,过的还算顺心,接你之前去看望一趟,比那段时间好多了。” 钟仪眼神复杂,道:“他,记得韩王爷?” 王散因笑了笑:“估计是韩王爷保养得当,没有我父亲老的快吧。” 钟仪:“……” 或许,他知道为什么父亲还记得韩懿。 但是,他不想说。 钟仪捏紧了拳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成全 安都,韩王府, 王散因带着钟仪來到了韩王府前厅等待,华丽大气 上了茶水和点心,都是上乘的,钟仪抿了一口清茶,心渐渐平静些许, 王散因面无表情地看着墙上的字画, 过了不久,韩懿來了,同來的,还有钟函, 两人并肩走过來,如同璧人, 钟仪看见,二人的手交握着,钟函 分卷阅读169 - 分卷阅读17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70 修长的素指紧紧缠住韩懿的手指, 手慢慢地捏紧了杯子, 韩懿让钟函坐在上首,钟仪站了起來:“爹爹……” “且慢,,”韩懿回首,黑墨般的眼眸看着钟仪:“由本王來说,” 钟仪冷冷道:“我來寻我父亲回去,为何由你來说,” 韩懿露出遗憾的表情,又低低笑了:“他可能,不认识你,” 韩懿转头看着钟函,温柔道:“清之,你看,,” 韩懿示意他看向钟仪的方向:“你认识吗,他是谁,” 钟函紧紧地看着韩懿,然后有些谨慎地看了一眼钟仪,又转过头來了韩懿:“……是谁,” 钟仪:“……” 王散因:“……” 韩懿当着他们的面亲昵地抚摸钟函的脸颊,又搂住钟函瘦削的肩膀,沉声道:“他们要接你离开,” “什么,,”钟函顿时颤抖了起來,害怕地看着钟仪和王散因:“不要……不要……” 钟仪看着钟函的模样,他的心狠狠皱缩了一下, 他尝试着走近了一步,露出笑容:“爹爹,同我回家吧,小仪回來了,你不必再呆在这里了,” 钟函刚看向钟仪,韩懿就捏紧了他的手, 钟函不解,侧头看着韩懿, 韩懿对他微微一笑, 王散因道:“王爷,可否同晚辈出去聊聊,” 韩懿瞥了他一眼:“你去一边呆着去,” 王散因抬头,冷冷地看着韩懿,一字一句地说:“王上说了,不够光明正大,等于强取豪夺,” 韩懿哈哈大笑, 钟函道:“笑什么,” 韩懿笑出了眼泪,低头温和道:“我先出去,你,在这儿坐一会儿,” 钟函抓紧了韩懿的手, 钟仪在一旁看着,他看得出來,现在的父亲,对于这个男人十分依赖, 韩懿终于同王散因走了出去, 大厅里只剩下他与钟函, 钟仪看着钟函,钟函低下头,修长的手摩擦着桌角,眼神游移不定, “爹爹,”钟仪叫了他一声,结果将钟函吓了一大跳,记忆里平日里总是温润平静的双眼里充满了疑惑,甚至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钟仪痛苦地闭了闭眼,有些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去,捂住脸,闷声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当初沒有听你的话,非要留在郧地……结果娘亲走了,爹爹又成了如今的模样,我的家!我的家真的已经支离破碎了,” 钟函默默地看着,有些于心不忍,走近了些:“你……莫要太过伤心,” 钟仪抬起了头,红着眼,哽咽道:“你记得我吗,” 钟函微微有些愣住了:“你……” 钟仪拉住钟函的手,他的手还是很光滑,保养的很好,钟仪将他的手放在脸上,触摸着, “你看看,我是谁,” “……” 钟函很是犹豫,很快将手缩了回去, 可是,他看见钟仪红着眼睛的模样,心里隐隐作痛,又犹豫着,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他的脸颊, 然后是额头,眉骨,眼,鼻梁, 钟函的手越來越颤抖,眼睛里开始淌出澄澈的泪水,嘴唇发着抖, 钟仪抬着湿漉漉的眼安静地看着他, “小仪……”钟函艰难地张开嘴,声音嘶哑道:“你回來了,” 钟仪点了点头,面色浮现了笑容,他慢慢道:“是的,爹爹,我回來了,” 庭院,王散因负手而立,韩懿坐在亭子里,面色有些阴沉, 王散因转身,道:“韩叔,若我沒有记错,您和王上说过,不会打扰钟叔的生活,” 韩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王散因道:“钟叔如今生病,钟仪前來接他,为何阻拦,” “呵呵,”韩懿讽刺地笑了:“本王一直觉得,答案很是明显,,自然是舍不得放开,” 王散因道:“钟叔之前受的打击很大,谢谢您的照顾,我父亲已经派了人前來接他,” 韩懿又是冷笑:“王贺倒是天天提防着,”他站了起來,眼神凌厉:“他就不怕,本王现在就把他的儿子给了解了,,” 他的戾气太重,王散因不由退后一步,道:“钟叔他有妻儿子女,您又何必……” “他是本王的,一直都是,”韩懿的眼中如同黑色的漩涡,怒吼道:“谁要是将他从本王身边带走,就是不要命,” “……”王散因面无表情道:“可是您不能这样,” “怎样,”韩懿冷冷看他:“纵然,在世人眼中,本王强取豪夺,用阴谋诡计将他留住,那又如何,” 韩懿环视着庭院,阴冷道:“只要他在本王的府邸之中,谁也动不了他,” 说完,甩袖而去, 王散因看着他的背影,响起父亲对他的叮嘱,,果然,一个等待的起年月的男人,的确够偏执无情, 韩懿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手微微颤抖, 钟函正抱着钟仪,二人相拥而泣, 韩懿的面孔有一瞬间的扭曲,他道:“怎么,父子相认了” 听见他特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二人同时抬起了头, 钟函站了起來,想走过去,钟仪红着眼,抓住他的衣角:“爹爹,,” 钟函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钟仪,又看了看韩懿, 韩懿的脸逆着光,棱角分明的脸有一半藏在阴影里,不甚明朗, 纵使如此,钟函还是向他走了过去, 他轻轻拍了拍钟仪紧紧抓住他衣角的手,钟仪颤抖着,摇头:“不,不……” 钟函向韩懿走过去,一步一步,像是走向不太明亮的地方,却还是走了过去, 韩懿看着他从远处走來,心里终于平坦了许多,藏在袖中微微发抖的手,又听话了起來, 钟函走到了韩懿面前:“外面冷吗,” 韩懿道:“不冷,” “下雪了吗,” “沒有,” 钟函点了点头,韩懿道:“把手给 分卷阅读170 - 分卷阅读17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71 我,” 钟函有些不解,却依言将手放在韩懿的掌心里,干燥而温暖, 韩懿垂下眼睫,将食指上的祖母绿玉扳指摘了下來,戴在了钟函的无名指上,轻声说:“当年,我母妃告诉过我,若要是以后婚娶,便将它戴在婚配之人的无名指上,因为,它与心相连,” “清之,我希望,你能同我,地老天荒,白头到老,” 钟函睁大了眼, 韩懿深深地看着他:“不离不弃,” 钟函低下头,看了看手指上的祖母绿戒指,这是韩懿不离身的珍贵物品,原來,竟然有这层含义, 他微微犹豫了,回头,钟仪就站在他们的阴影里,定定地看着他, 定格了的画面, 钟函转过了头,认真抚摸着玉扳指,看着韩懿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韩懿怔住了, 这是他曾经写在钟函字帖里的话语, 二人对视,似乎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那次的灯会,韩懿写下“月圆夜,灯如昼,月比伊人容,只堪羞”,却被人传到了燕惠手中, “不行,你必须去将那个花灯要回來,” “可是……”钟函有些为难的模样, 韩懿板下脸來:“你不去,那就算了,” 作势要走, “别,别……我去就是,” 一盏花灯,三个人,成全的,只有二人, 韩懿站在远处遥看着那一对有情人,星光在他的背后,冷冷淡淡,孤孤单单, 朱门,鲜红似血, “你会后悔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懿冷冷地看他一眼:“字面上的意思,” 钟函气急,转身就走, 韩懿看着他的背影,昳丽高傲的脸孔上浮现了黯然, 年复一年, 日复一日,他知道,他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情感不同于物质,策划着去得到的时候,其实也赔进去了自己,纵使牺牲了这么些年月,他依旧甘之如饴, 或许,早已经陷入了吧, 钟函就在身旁,自己还未老去,这已经足够, 钟仪侧过脸,慢慢背过了身, 他沒有再去找过钟函, 王散因有些不解,钟仪却未打算去解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想问我为何我不将父亲带回來,” “嗯,” “成全,” 王散因有些讶异地看着钟仪, 钟仪却淡然道:“我成全了他,其实,也成全了我自己,” 他向王散因笑了笑,大步离去, 他的背影,是猩红色的披风,张扬艳丽,在寒冷的冬天,冷艳而坚决, ...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除夕 今年的除夕,同以往的心境又有些不同了, 王散因邀钟仪去一户友人家共度除夕之夜,钟仪婉拒,王散因再三劝说,看着他渐渐冷下來的脸,钟仪无奈地妥协了, 原來,王散因所说的友人,便是白廷, 站在大气的白府门前,钟仪心中百感交集, 那扇大门打开,似乎会走出一个倩影,对他甜甜的笑, 白廷是坐在轮椅上的,往日气宇轩昂的风采不见,有些颓然的模样,穿着厚厚的堇色常服,很是消瘦, 他看了看钟仪,表情微微波动:“钟仪,,” 钟仪应了, 白廷抓着王散因,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四妹知道吗,钟仪还活着,我四妹知不知道,,” 他的语气很是急切,钟仪微微怔了怔, 只见王散因淡淡道:“放心,早就打过招呼了,”他推着白廷往里面走:“过些时候,他便随我去希宫,” 白廷轻声说着什么,钟仪站在门外,心下怅然, 进了门,萧条的景象还是让钟仪大吃一惊,记得最后一次來,这里依旧是画栋雕梁,碧瓦红墙,如今,却有了几分颓圮的味道,爬墙虎枯萎了,苍黄色一片一片地趴附在墙壁上,了无生机, 统共只有十几个家仆,似乎是白廷用惯了的仆人,全都不卑不亢地站在院落里,圆桌上摆了饭菜,还算是丰盛,钟仪和王散因入座,一个仆人伺候着白廷, 天色渐渐暗了,有人掌灯,天色不明,又有些寒冷, 王散因道:“饭菜凉了,不如去里面吃,” “也好,”白廷放下碗筷,淡淡吩咐道:“撤,” 四个家仆收拾了饭菜, 仆人推着白廷去内厅,他随行动不便,一举一动的贵气依旧在,放置在这几分死气的大庄园内,倒是落魄的贵公子模样, 到了内厅,灯火通明,饭桌居然换了一桌新的热菜,鸡鸭鱼肉,附上热酒, 白廷径自倒了一杯,向他们道:“请畅饮,” 王散因和钟仪举杯, 白廷一饮而尽,复而,又自饮自酌, 钟仪心中不大明朗,看向王散因,王散因向他使了眼色, 他低下头吃饭,不解:如今这个地步,怎么还如此浪费, 有些沉默的晚饭,俱当是安慰有些孤单的人, 酒过三巡,白廷本就身体欠佳,竟然说起了胡话,他指着饭厅上悬挂的画像,大喊道:“父亲,你竟然如此偏心,” “偏心”二字咬的极重,钟仪被他吓了一惊,轻声道:“可是喝醉了,” 王散因皱起眉头, “您偏爱老三,却不知道他是个畜牲,白白养育这么多年,他恶性难改,目无长尊,您可知道,您可知道孩儿被他欺负得好苦,” 白廷趴在饭桌上,恸哭起來:“老大得了您的话,如今在本家也算好活,可是妗语被逼的嫁人,您知道她的倔脾性,她所有的铺子都被老族长收了,现在天天被本家人锁在阁楼里,” “当初,您那么干净利落地走了,留下了什么,当年的意气风发,谁还记得,,” 白廷一边诉说,一边哭哭啼啼,好不凄惨:“您白疼了老三,给他那么多好处,如今 分卷阅读171 - 分卷阅读17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72 他在东丹风生水起,用的可不是我们白家的名号,” 听他的意思,倒是几分明白, 王散因若有所思,钟仪倒是有几分紧张,道:“妗语,她去哪儿了,被人逼婚,” 白廷却不说了,他泪水流的满脸,好像是借酒发泄一般,哭得稀里哗啦,毫无忌惮, 钟仪无法,王散因差人送白廷回房间, 钟仪问家仆:“二少爷平日也这样,” 家仆摇头:“二少爷回來后脾性随阴郁了些,但从未这么失态过,” 王散因道:“三少爷可曾回來过,” 家仆有些犹豫的模样,摇头,低下眼:“虽然沒來过,但是……奴才们都提防着,” 王散因点了点头, 钟仪有些疑惑:“三少爷,” 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长相有些妖异的红衣男子, 白廷被搀和着,他腿脚不便,却不愿意上轮椅,仆人好声好语地哄着:“二少爷,天气冷着,您别冻坏了身子,” 白廷对他怒吼:“滚下去,别,,呕,”他呕吐了起來,仆人惊慌,连忙端了热茶和热手巾, 漱洗之后,又服侍着擦了身子, 终于妥当了,也算折腾了半天,仆人悄悄地退了下去, 白廷躺在了床上,赤着擦拭过的躯体,他盖着厚重的棉被,屋子里点着暖炉,很快就暖和起來了, 迷迷糊糊之间,好像闻到一阵甜蜜花香,白廷一下子惊醒了, 屋子里,突兀地多出一人, 那人穿一身红衣,黑发如墨,眼若桃花,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里扬起了皮绳:“哟,醒了,” “,,,” 白廷立马大叫起來:“來人,來,,” 白昼笑眯眯地用手捂着他的嘴,轻声道:“别叫,你那些狗奴才看得真紧,好不容易我溜了进來,不陪我说说话,” 白廷见到他,仿佛见到了地狱里索命的厉鬼,吓得面色苍白,眼神惊慌地看着他, 白昼不以为然,手指灵活地用布塞在白廷的口中,利落地用坚韧的皮绳捆绑住了他的手脚,一掀被子,看见白廷赤 裸的身体,挑了挑眉,戏谑道:“等着我來,” 白廷挣扎着,白昼却一把掀开了被褥,让他无处可逃,连遮挡的物都沒有,十分羞辱地扭过头去, 白昼好整以暇地解开他的长发,顿时,如瀑的黑发披散在了肩上,有着说不出的动人模样, 纵使是白昼,也有些动容,抚摸着他的长发,有些怀恋道:“二哥自小,头发就生的黑亮,比我好,” 白廷扭过头,瞪着他, 白昼笑着解开了衣扣,露出白净的里衣:“今夜除夕,找两个外家人有何可过,还是由我來陪你,” 白廷更为惊恐,“呜呜呜”地叫了起來, 白昼冷下脸,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很是清脆, 这一个巴掌,似乎唤起了在东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记忆,这些平稳安定的日子好像全部消失了,脑海中,全是让他无法承受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找回來, 白廷瞳孔紧缩,拼命地扭动起來, 白昼冷冷地看着他绯红着脸颊,光滑的肌肤就在自己掌下,他肆无忌惮地抚摸着白昼的脖颈,接着,慢慢收紧, “呃,”白廷窒息, “想死吗,”白昼靠近了他,二人呼吸交错,有些相似的脸孔,都带着不明的癫狂, 白廷瞪着眼睛,好像带着不甘,屈辱,愤恨,以及痛心, 白昼松开他,吻着他的耳垂,他感到,自己的哥哥浑身都战栗了起來, “明明你就喜欢我,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我,” 白昼露出有些迷醉的表情,轻佻地勾起白廷的下巴:“我那个时候,比四妹还要漂亮吧,” 白廷不语,垂下眼眸, 他知道,白昼又要发疯了, 果不其然,白昼倏尔捏紧了他的下巴,捏的生疼:“为什么,为什么之后又故意疏远我,看不起我吗,,我对你那么好,我对你那么好你还不理睬我,,” 我沒有……那个时候,父亲不放心我,以为我要害你, 他实在是高估了我, 那时候,我尚年幼,尽管被人称赞又谋略,却从未打算落到家人头上, 就算是同父异母,那又如何, 我真的从未排斥过白昼的存在, 但是,白廷已经不想再去做重复上千上万次的话语了,他有些无力地闭上眼睛, 耳畔依旧是熟悉的声音,声线磁性慵懒,的确吸引人,在东丹被囚禁的日子,也算是朝夕相伴, 白廷从未想过,那时候的自己被白昼深深地记住了,哪怕他被父亲送到东丹,房间的墙壁上甚至刻着他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声音停止了,身体开始叫嚣着疼痛, 灯火熄灭,二人静静相拥, 白昼睡着了,将他锁在怀中,一副视如珍宝的小心模样, 事实上,只有白廷自己知道,那么紧的被他拥抱着,有些窒息,又有些安全, 白廷在父亲那里从未得到一些东西,然而却又被父亲最为珍视的儿子白昼这么对待着,其中的难言滋味,恐怕谁也不好讲述, 就如那些日子,尽管有些禁锢,他还是很安稳地睡过去了, 王散因就站在白廷庭院的拱门前,钟仪轻声道:“这么晚了,他估计睡了,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吧,” 王散因道:“总觉得有些不大放心,喝得烂醉如泥,” 钟仪道:“估计是心里不痛快,” 王散因看了看熄了灯的房间,道:“还是回去吧,” 回了钟府,所有的仆人都辞退了,故而沒有人气, 王散因皱眉道:“你确定要住在这里,” 钟仪神态自若地打开了窗户透风,从衣柜里拿出被褥:“仆人走的时候,书桌床凳都罩了布绸,我已经清理一遍了,今晚凑合一下吧,” 王散因不乐意的模样, 钟仪有些了然:“祝夫子还在希宫,” 分卷阅读172 - 分卷阅读17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73 王散因阴沉沉道:“我过几日就回去,” 终于还是睡下了,钟仪上楼,空荡荡的房间里,角落堆着灰尘,他缩在钟礼的床榻上,安然入眠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逃婚 钟仪坐下,道:“妗语请你來的,” 笙歌歪了歪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的确如此,” 她道:“我父亲是镖局的,我同她私交很好,时间紧迫,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钟仪微微讶异:“现在,” 笙歌站了起來,她身材很是高挑,眉目英气,是个很俊俏的女子, “走吧,”笙歌很直接地拽住钟仪的袖子:“现在还早,十日之后就是她大婚的日子了,” “等等,,我不能走,” 笙歌挑眉看他:“说白了吧,白小姐要嫁给一个虽然门当户对,但是毫无感情的官员公子,她不愿意,原來的她一手经营的铺子都被白家的本家人收了,现在手下也沒有几个能用的人,所以,钟公子,念在你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上,帮帮她,行吗,” 钟仪低下头,手指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笙歌有些火了:“都等着呢,你能不能别这么磨磨蹭蹭的,搞不明白,我千辛万苦地來了这里,你干脆一些,” 钟仪咬了咬牙:“好,” 笙歌满意他毅然决然的语气,点了点头:“你先去收拾吧,我去外面等你,” 钟仪觉得有些太匆忙,道:“可否等等,,” 笙歌拿眼瞪他, 钟仪:“……” 看着钟仪乖乖去整理东西的背影,笙歌摸了摸下巴,有些狡黠:“沒想到他这么好欺负,” 也沒有什么很多需要随身带的东西,钟仪简单地收拾了细软,临走时候,环顾了这间屋子, 眉头微微蹙起, 他犹豫地将手伸向了一只毛笔, 铺纸,蘸墨,钟仪带着难以描述的心情写信, 其实,他來不來这里,还是玄乎着的, 就当是抱着无比的希望吧, 走到门前,还是忍不住,看了又看, 随着岁月斑驳的门扉,它们无声地见证了两个少年的成长,与世间众人的分分合合,然而始终沉默着,如今,它们又沉默地看着这个已经成了青年的男子越走越远, 即使带着留恋和希冀,还是在笙歌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一路狂颠, “姑娘,,笙姑娘,,你,你慢些,慢些,” 笙歌充耳不闻,反而一挥马鞭,大喝一声:“驾,” 钟仪摸着撞到了窗板的头,抓紧着车壁,心惊胆战, 马车疾驰而过,尘土飞扬, 三日之后,希宫, 钟仪面如土色,晕头转向, 笙歌好整以暇地地将马车交给了镖局的人,笑眯眯地看着他:“钟公子,身体不舒服,” 钟仪看了她一眼,沒有做声,紧了紧包裹的带子,脸色还有几分苍白:“带我去见妗语吧,” “你现在这个样子,”笙歌冷哼一声:“还是让你休息休息,明天一早便去,” 钟仪点头,不语, 笙歌看他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扬起眉毛,推了推他,道:“进去进去,” 小厮带着钟仪去了暂住的房间, 放下行李,疲惫地脱下了外衣,直接趴在了床上, 实在是累了, 笙歌似乎对他有意见,相处的时间不短,他也看的出來,她对他有些不满,时不时酸酸涩涩地挖苦他, 也无心去想了,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门大开, “喂,你还不起來,” 钟仪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笙歌逆着光,钟仪一个激灵起來,头晕,跨坐在床上, 笙歌叹气,坐在他身旁:“你也不必如此着急,妗语也在安排,明日你随我去见他,” 钟仪连忙端坐,低声道谢:“多谢笙姑娘,” 笙歌“嗯”了一声, 随后钟仪便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有些沉默之间,笙歌看着他,道:“你,对妗语是什么感情,” 钟仪愣了愣,侧头看她,笙歌是认真的神色:“我想知道,” “是友人,是同伴,是知己,”钟仪露出有些回味的表情, “唯独不是恋人,” 笙歌轻轻笑了,目光转到地板上,道:“我与妗语相知相识,只知道她的傲性,沒想到,,唉,” 她看了看钟仪,有些意味深长:“我性子直,也藏不住话,如果白妗语她逃了婚,又无所依靠,你当如何,” 钟仪清澈的眼定定地看着笙歌,道:“我自会护她,然而,我并不是她的依靠,” 笙歌缓声道:“你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钟仪苦笑:“我若待她暧昧,便是害了她,也害了我,” 笙歌道:“如何,难不成你有所爱之人,” 钟仪沉默片刻,道:“笙姑娘冰雪聪明,在下佩服,” 笙歌不置可否,起身,走到了门前,还是回头说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你拒绝白妗语的理由,,毕竟,她是那么出众的女子,” 钟仪抬头微笑,道:“你同妗语感情很好,” 笙歌也微微一笑,眼中闪着明光:“只是互相欣赏,” 说罢,笙歌出了门, 她走路似乎都带着风,却也不失柔雅,英气飒爽, 钟仪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一匹枣红马, 那匹马从绵延不绝的草地上飞驰过來,飞扬的尘土,英俊神武的男子猩红色的披风怒卷着风,飞舞的黑发,深邃的眼眸, 骏马疾驰,一只大手伸了过來:“跟我走,” 梦停了, 窗外光亮未明,钟仪垂下眼來,失落的神色, 第二日,笙歌与钟仪坐在马车上,停了些许时候,窗帘掀开,一只纤细的手上夹着叠好的信纸, 笙歌迅速接过,展开, “回去罢,”笙歌露出微笑:“明日再來,” 钟仪料想,她们或许有了把握, 分卷阅读173 - 分卷阅读17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74 “那么,我可以做些什么,” 笙歌道:“妗语大婚那天,你带着她,” 两人回去了,当天,笙歌召集了一班子人在大厅,估计在商量此事,说來奇怪,笙歌的父亲和兄长对此默认,偶尔路过,也來说说话,他们都似乎知道她在鼓弄什么, 镖局的人虽是江湖人士居多,待人处事却独有他们的规矩,钟仪同他们相处,初时有些拘束,说了几句话,反倒是轻松, 散了之后,钟仪站在庭院外头,看着春日渐渐到來,已然偷偷冒出的绿色嫩芽, 那一日,是个晴朗的天气,却依旧有些春寒,似乎闻到了雪的气味,纯净而冰冷, 笙歌的马车停在预定的位置,伺机而动, 过了半个时辰,热热闹闹的声音响起了,炸在了街道之中,人声鼎沸, 笙歌掀开窗帘,露出一双闪亮的双眼,全神贯注的模样, 钟仪也侧过头去,还未看到什么,笙歌就一步大跨,已经冲到了车厢外,随即,马车一震,疾速地奔跑起來, “砰”钟仪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到了后脑勺,沒有吱声,咬着牙抓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越跑越快,好像是行在无人的街道上,但是钟仪却听见外面的喧嚣声,一闪而过,又是喇叭唢呐的热闹声, 怎么回事, 钟仪很想探头看看, 马车一个急转,钟仪差点扑了出去,冷汗冒了全身, 不过受惊的可不是他一个人,他听见嘈杂的声响,人声,马儿嘶鸣,重物的落地声, 其实,外面早已被闹腾地人仰马翻,天翻地覆了, “大胆,大胆,从哪儿來的人,” “护好小姐,” 拔刀的声音, 钟仪听见笙歌冷笑,他掀开车帘,露出半张脸,看着车外,,笙歌已经蒙上了面纱,站在一匹骏马之上,缓慢地抽出腰间的软刀,顿时,寒光四溢, 众人严阵以待, 钟仪绷紧了神经,他知道,他也要准备了, 纷乱的缠斗开始,在这片不算宽阔的无人街道之上,两方人马混战,红艳艳的喇叭扔在地上,新娘的喜轿被人团团围护, 过了半个时辰,双方打的火热,钟仪探出身子:“驾,” 两匹马儿极通人性,冲向了喜轿, “啊,,”女人的尖叫, 钟仪看准了方向,猛地转方向,后面追來的大汉被马车狠狠地撞击在地,惨叫声起, 钟仪心中默默道:各位见谅,见谅, 突然间,一袭灵敏的红衣身影从喜轿中飞出,脚尖点地,钟仪伸出手,一双手交握,女子飞快地进了车厢内, 钟仪刚想舒一口气, 只听见“砰”地一声, ,,白妗语痛呼:“啊,疼,” 钟仪:“……” 一抽马鞭,马车疾驰起來,笙歌一看,做了“收”的手势, 趁着新郎那方还未赶到,必须抓紧时间, 钟仪绕着圈子,在山后与笙歌汇合, 此时,冷风呼啸,山后阴冷,天空却挂着大大的太阳, 笙歌的衣服破了几处:“妗语,告辞,” 白妗语早已脱下了红妆,穿着素衣,容貌清雅,微微一笑:“多谢,笙歌,安定之后,必來答谢,” 笙歌笑了, 白妗语道:“快些回去,你爹爹还是会教训你的,” 笙歌俏皮地吐吐舌头:“别担心我,我可不怕他们,” 白妗语道:“以后有事,书信联系,老地方,” 笙歌扬扬马鞭,策马而去, 钟仪架马,白妗语坐在车厢内,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苦涩,又有些欣慰, “小仪哥哥,好久不见,” 白妗语轻轻呢喃道, 钟仪驾着马车,朝着预定的方向,到了希宫的边城, 这里是一个小村落,白妗语道:“当日刚进城,还在此处悠闲落脚,此地风光甚好,那时候便安置一处地产,沒想到竟然是唯一躲开长辈们搜刮的地方,” 钟仪道:“你在希宫,为何被关起來,又为何逼你嫁人,” 白妗语叹气:“此事说來话长,” 两人到了院落,还有一个老妈子照料,随意吃饭洗漱,白妗语带着他进了内间, “现在,物归原主,”白妗语笑着递给他, 钟仪双手颤抖, 桐木琴安静地睡在他怀里, 似乎,一切不曾变过, 事实上,却早已物是人非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忘 从來沒有人会被轻易击败除非自己放弃自己 白妗语就在那一个小院落里忙碌着渐渐地钟仪明白她的确从未放弃过 两人也算是朝夕相处但是钟仪对她有意无意的话语始终无动于衷 转眼之间到了三月正是草长莺飞万物发芽的时节 “小仪哥哥今日去河边走走” 钟仪阖上了书本点头:“也好” 河边是他们常來的地方风景很好如今被白妗语命人种植了杨柳风轻轻吹拂花香从草尖上冒出萦绕着上來飘舞在呼吸之间 两人很安静地步行听见小虫子的叫声 “好快如今又是一年了”白妗语道:“一直沒有问过你之前的事情” 钟仪知晓她的意思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依旧安好便是恩赐” 白妗语低头微微一笑又看向钟仪:“看來你对过去不那么执着了” 钟仪淡淡笑了眼神定定地看着水中泛起的涟漪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虽然时过境迁有些人还是不变” 白妗语轻声道:“何必如此固执” 钟仪略微诧异看了她一眼继续走着:“我何时竟然已成了固执的人” 白妗语也跟了上來轻笑着:“在我眼中小仪哥哥一直是个固执的人呐以前练琴的时候就是” 钟仪突然想起自己曾面红耳赤地同一个同窗争辩的场景 “那是偶然” “不巧被我看见了” 二人驻足相 分卷阅读174 - 分卷阅读17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75 视一笑 风吹拂着阳光透过青翠的绿叶斑驳的光影落在二人年轻俊俏的容颜在此定格 时间飞逝而过夏季到來白妗语同本家人似乎又有了联系也不知道那次荒诞的婚事如何了解总而言之本家对白妗语倒是还算器重她又有了机会 钟仪心想: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夜晚虽是夏夜还算有些凉了用完晚饭点了灯火钟仪便回了房间 他在作画 小虫子在灯罩下飞舞光影细细碎碎的钟仪却画得很认真 追忆着那些疏忽的过往细细想來有些心痛又有些甜蜜 安定的年月一家人 纷乱的年月一个人 破镜重圆的年月依旧一个人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对着画像轻声道:“果真不來找我吗” 画像上的男子眼神深邃 钟仪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呢喃道:“你会來吧” 他将画像收拾好放在了箱子里那里面早已经是厚厚一叠了 次日钟仪收拾了行装 白妗语正对着账簿她追了出來:“你要去哪儿” 钟仪回首:“回安都” 白妗语平息心跳道:“小仪哥哥我现在正是关键的时期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是你陪着我妗语感激不尽然而我即将去东丹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 看着白妗语期待的双眸钟仪低下头道:“受宠若惊”他轻声道:“可是我还是对不住了” 白妗语似是要哭泣双眼微红抓住他的衣袖:“当年如此如今又是如此妗语如此牵挂于你念及多年情谊为何去守那个约定” 钟仪瞪大眼睛 白妗语垂下眼帘泪水成珠:“沒错你留下的信笙歌看见了” 钟仪不可置信:“她她” 白妗语沉默片刻抬头:“她沒有拿走如果钟礼看见他会不來找你” 钟仪握紧了拳头 “妗语说错了他早已经不是钟礼而是北晋王朝的朔回亲王如今迎娶了王妃也是一对璧人伉俪你又何苦期待他不远千里放弃一切來找寻一个男子” 钟仪侧过脸:“他会來的是我走了沒有等他回來是我的错” 白妗语颦起眉头:“小仪哥哥你清醒些吧那时候你的固执害了你如今你依旧执迷不悟两个男子能容于人世间” 钟仪道:“自然可以因为相爱怎么不能在一起” 白妗语深吸一口气突然沒有说话 “我二哥……他可还好” 钟仪有些犹豫 白妗语看他的神情便明白了咬牙切齿娇美的容颜有一刹那的杀气 二人沉默些许 钟仪背过身:“我要去找他就此别过” 白妗语上前一步道:“就这么告别” 钟仪回首白妗语站在晨光之中青丝飞舞明眸善睐容貌倾城 钟仪坐在院落里弹奏一首曲子他端坐着这幅神态令人无法移动目光年年月月时光飞逝少年不再懵懂的过往还未完全发芽便因为离别枯萎 钟仪和白妗语能做成友人便是最好的结局 白妗语站在院门神色复杂 我该不该放你走 他的背影毫无防备行装便放在一旁白妗语看着口中满是苦涩是不是最后一次你还会來找我吗 琴声温和而动情藏匿着温柔与安定好似回忆 “告辞” 钟仪翻身上马桐木琴背在身后神采依旧眼眸温润 “小仪哥哥保重” 看着他策马而去白妗语的指尖划破了白皙的手心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她转身回房的时候面容沉寂关上门一片黯淡 她自愿放走了牵挂多年的心上人一念相思何苦何苦 安都的过往郧地的依恋少年的青涩牵手飞舞的柳絮映日的荷花一切还历历在目但是终究还是过去了 白妗语扬起脸颊她从來不是示弱的人即使多么用力地去抓住那一只手却怎么也抵不过他们二人之间的情爱 白妗语不懂 但是情从來就很难参悟 或许等到她遇到了那一个人才会明白 钟仪骑在马上从边城一路飞奔惹來行人注目 他知道心中有一团火焰燃烧 希望就如同永不熄灭的火苗纵使风雨袭來它依旧在黑暗中闪耀 即使回去家中依旧空无一人他也不后悔 太阳从山谷升起阳光包裹在了他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归来 “多谢,若不是半途里得了你的相助,恐怕归程也不会这么顺利。” 钟仪从马背上下来,认真道。 女子一身骑装,眉毛一挑:“别客气了,这次是恰巧路过,你一个人回去,怎么着也得送你。不过,我也有欠你的人情——那么,也算两情了…” 钟仪道:“不进去坐坐?” 笙歌笑道:“我还有事,上次的闹腾事情,我爹还没完呢,得回去办事了。” 钟仪抱着琴,站在路边,看着笙歌上马:“后会有期。” 笙歌回头,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后会有期!” 说完,潇洒地一挥马鞭:“驾!” 骏马飞驰,目送着车队离开,钟仪才回了家。 老刘管家依旧在,开门的时候,见他去而复返,简直是老泪纵横。 钟仪心有愧疚:老刘管家膝下无子,对他们一家,的确是情深意重。 “老刘管家,我回来了。” “小少爷,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老刘管家带他回了院落。 “怎么家里添了佣人?” 钟仪驻足,看着被打扫一新的庭院,微微讶异。 老刘管家微微犹豫,还是如实回答:“韩王府的人来了几趟,添置了些东西。” 钟仪神色不明,唇抿着:“还回去。” 老刘管家沉默了会儿, 道:“小少爷,您,还是别计较这些了,如今家里没人,如果没有韩王爷的扶助……恐怕,就没有这番光景了啊。” 钟仪扭过头,道:“我过几日便去谋份差事。”他大步走在前面:“怎么也不要他的接济!” 老刘管家看着他离开,叹了口气。 回了房,里面添置了些贵重物品,床边的鎏金花瓶,挂着的山河锦绣,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等等,无一不全。 钟仪 分卷阅读175 - 分卷阅读17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76 面无表情,将它们打包了,扔在储物室。 收拾了行李,径自去沐浴,难得的神清气爽地出来,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很长,听到了有人欢喜的说话声,又听见熟悉的嗓音——终究敌不过睡意,钟仪一直到了夜晚才醒。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布置,钟仪悠悠地吐出一口气,终于是回家了。 耳畔突然闯入了平稳的呼吸声。 钟仪猛地侧头——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咫尺。 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平日深邃的眼闭着,朔回的俊美睡颜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穿着洁白的里衣,露出一小片胸前的皮肤,散发着干净而给人安全感的气息。 钟仪大气也不敢出,悄悄地闭了眼,复而睁开。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对上一双深紫色的眼眸。 朔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舍不得移开目光一样。 你来了? 你不是成婚了吗?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现在才来? 到了嘴边,钟仪却只是干涩地说:“你醒了?” 朔回笑了,伸手搂他入怀:“你的心跳得太快,我自然也醒了。” 钟仪微笑,缩进他的怀抱里。 好像是羽翼里的雏鸟一般,依赖而眷恋这样温暖的拥抱。 “想不想我?” …… 又来了。 钟仪被压在他身下,衣着凌乱,墨色的发被他温柔地抚摸着。 “我就喜欢你这幅模样。”朔回的声音微微低哑,俯下身来亲吻他:“很勾人。” 钟仪白皙的脸涨得通红,眼神水润润的:“那,你忍得住吗?我肚子饿了,快吃晚饭了吧。” 说完,作势起身,衣服滑落至肩头,露出修长秀气的锁骨。 朔回的目光定住了。 他如狼似虎的眼神让钟仪有些瑟缩,他一把拉起了滑落的衣服:“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朔回坏坏一笑,伸出手摸着钟仪的脸:“估计,不行了。” “唔——” 于是二人的重逢时刻便是在床上度过了。 夜晚,华灯初上,钟仪瘫软在软榻上,连手指都不想动弹,朔回心满意足地喂着他吃饭。 他软软的眼神看的朔回心中柔软一片,觉得这些日子的烦闷痛苦都烟消云散了。 “乖,再吃一些。” “……” “我保证,下次会节制一些。” “……” “别这么看着我……要不要,再来一次?” 朔回摸摸鼻子,默默忍受着钟仪鄙视的目光。 吃完饭,抱着钟仪去洗漱。 “让我自己来就行了。”钟仪无奈道:“我有力气了。” “不行!”朔回露出愉悦的表情:“我想这么抱着你。” “……” 就是这么腻歪的朔回。 洗漱后,两人相拥,钟仪在朔回怀里趴伏着,朔回看着往日的书籍,暖暖的灯光照在床榻上,他看得出来,朔回对家里很是熟悉,想来是不知不觉中记起来了。 钟仪并未点破,就这样就好。 朔回将书放回书桌上。 钟仪侧头看他:“我们不聊聊吗?” 朔回抚摸他背部的手顿了顿:“聊什么?” 钟仪坐起身子:“你不该说说,成婚的事情?” 朔回微微一笑,眼睛闪光:“已经办好了。” 钟仪不理睬。 朔回猜到了大概,轻轻地从他的后背抱着他,安慰道:“你不要听那些谣言,那时候我筋疲力尽地从西宋回来,你居然消失不见了,你不知道,当时我多么害怕,后来朔玉才一五一十地向我吐露实情——说到这里。” 他扳过钟仪的身体,问他:“你怎么忍心,就那么丢下我。” 朔回露出受伤的表情,眉头皱起。 钟仪立马被打败,放软了表情,好声好气道:“当时……当时是想回楚国,我也犹豫了很久。我给你留了书信,希望你能理解。” 朔回更为难受:“你将书信藏得那么隐蔽,我过了很久才发现。” 钟仪道:“书桌上的那封呢?还是,你看到的是床榻下暗格里的那封?” “……”朔回的目光一凝:“你在书桌上也留了一封?” 钟仪叹道:“……幸而那时,我又提笔写了一封,就是以防万一。” 朔回搂他入怀,叹息:“你我都不容易。” 钟仪反手抱着他,呢喃道:“我不怕他们的阻拦。” 朔回闻着他的发香:“不用管其他人,你有我就行。” 钟仪笑了:“对,有你就行了。” 那一晚,钟仪和朔回相拥而眠,钟仪不去追问他在北晋之后又做了什么,他抱着一种信赖和希望,只愿意看未来,不追问过去。 因为,他所欠过去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 他缩在朔回怀抱中,面对了残酷和严寒,请给予他唯一的温暖,他就已经心满意足,感激不尽了。 几日过后,朔回要重返北晋。 钟仪的筷子掉落在桌上:“什么?” 朔回微微一笑,替他换了双筷子:“不要胡思乱想,我是回去办事的。” 钟仪:“?” 朔回眨眨眼:“成婚。” 钟仪不自在地低头:“和谁,那个……唔——放开!” 朔回笑着,舔舔他的唇角:“自然和你。” 钟仪抬眸,看着朔回的笑颜,和他身后渐渐泛出绿色的青色竹林。 第二日,澜沧书院传回了消息,钟仪不日便去任职,同他当年的父亲一样,做个琴师。 钟仪和朔回一同前去,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朔回有些不悦。 钟仪心中隐隐担忧:他的紫色眼眸,实在是太耀眼了。 回来的时候,朔回露出有些孩子气的新奇表情:“那个书院,我怎么感觉很熟悉?” 因为那是你当年的书院呐。 钟仪眯着眼笑了。 朔回看着他笑,心中痒痒的,见四处无人,凑过去啃了一口。 两人晃晃悠悠的牵着手,钟仪宽大的琴师袍袖子成了隐匿的场所。 “去哪儿?” “听说书啊。” “?” “你去了就知道。” 钟仪带着朔回左拐右拐,道:“这个胡同里面,有个姓白的老头,说书很厉害。” 朔回有些感兴趣:“说书?”他点点头。 很快到了几个月前的地点。 然后,空无一人。 钟仪驻足,风从身后吹来,他的衣角翻飞。 朔回疑惑皱眉:“这么破?” 钟仪轻声道:“好像,搬走了。” 那棵大树依旧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们,春天到来,这棵老树又重新焕发生机。 突然想起老头的话:“鄙人姓白,此为最后一次 分卷阅读176 - 分卷阅读177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77 ,再无惊人之唱。” 想起他狡黠神秘的微笑。 朔回向里面走了走,看见尘封的大台,破旧的门扉。 钟仪道:“我们回去吧。” 转身走了几步,朔回突然叫住他:“小仪,我们来过这里吧。” ! 心口似乎将要停止,溢出的东西让他浑身战栗。 “你,刚才叫我什么。” 朔回正蹲在路边看着一块牌匾,抬眸看他:“我们来过。” 钟仪笑着点头:“我们的确来过,不过,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几日之后,是个晴天,钟仪穿上丹青色的琴师袍,唇红齿白,墨发如瀑,清俊儒雅的气质十分出众,朔回简直移不开眼睛。 朔回收拾了行装,亲吻他的额头:“等夫君回来。” 钟仪红脸,瞪着他。 朔回好心情的大笑。 “放弃王位,会不会可惜。毕竟,那是你值得骄傲的成就。” 朔回轻笑:“世间,有太多我们放不开手的,但是和心中的无价之宝相比,它们就黯然失色了。” 他低头看着钟仪,低声道:“你就是我的珍宝。” 钟仪抬眸,眼中闪着亮光。 他们站在外面,雇来的马车很快来了。 钟仪目送着马车离开。 一切,不会太久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尾声 转眼就到了清明时分。 ( 。 ) 安都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钟仪从书院回来,街上车水马龙,碰见了几个学生,少年们穿着整齐的学子衫,认认真真地叫他:“钟夫子。” 钟仪忽的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眼睛笑的亮亮的。 看着少年们挺拔的背影,钟仪想到了自己年少的时候,蓦然间升起了怀念的感觉。 今日书院里来了一封信,是傅三易寄过来的,钟仪微微讶异,没想到他还能找到自己的踪迹。 钟仪当即就在门口提笔回信,千叮呤万嘱咐,送信的人道:“放心放心,一定送到!” 钟仪笑了,乐不可支的模样。 回到家,老刘管家递给他一个食盒:“是……是韩王府的人送来的。” 钟仪皱了皱眉:“老刘。” 老刘管家抬起眼,小心翼翼道:“是老爷让人带过来的。” 钟仪不作声了。 片刻,嘀咕道:“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 老刘管家说:“少爷得同他说一声,您发话了,他一定亲自来。” 钟仪看了看老刘管家,老刘管家一本正经:“嗨,少爷,您信我。” 钟仪看着他,笑了。 回了房,洗漱后换了衣服,提着食盒去了花厅。 檀木盒子,打开,一阵清香飘出。 是青团子。 碧绿如玉,勾起回忆。 钟仪心思复杂,伸出干净白皙的手指,轻轻地碰了碰。 那一白色瓷碟子放着四个,钟仪拿起一个小的,咬了一口,绵软糯甜,再咬一口,糖豆沙馅儿流到了舌尖,混着青草香气。 钟仪坐在微微透着夕阳光芒的纱窗旁,丹青色的衣角落在了地上,站了些薄薄的灰尘,手拿着一个青团,整个人在微茫的阳光里似乎都透明了。 睫毛也是染上金边,目光出了神。 好像看见燕惠笑脸盈盈地端着一小碟青团子从花厅门口走过来,裙边随着步伐轻轻拂动着,温柔地叫他。 钟仪看着虚无,眼泪慢慢流出。 辰光一片。 北晋,晋安,皇城。 朔玉一身帝服,长身玉立,眉宇间尽是帝王的威严。 “你那日拂的可不只是孤的面子,怎可草草了结?” 朔回不置可否:“本王无意纠缠于此,今日前来,便是辞去爵位,做个了断。” 范文子微微一笑,抚平了身上一处褶皱:“亲王此话何意?您现在位高权重,手上握着的,可不仅仅是王位。” 朔回抬眸,心中洞悉他话中之意,淡淡道:“若是说那兵权,也未尝不可。” 朔玉转回目光,同范文子一碰。 朔回慢慢开口:“我只身去南楚,给我个明白身份,从此,与北晋一干二净。” 朔玉放缓了语气:“王兄又是何苦,你我兄弟二人本可共享太平盛世,如今却在这大殿之上谈论着此事。” 朔回道:“兄弟?”他冷笑:“只是去了趟别国,便暗地遣返了他,回来还搪塞一个女子让本王婚娶?” “孤也只是为王兄考虑。”朔玉露出颇为无辜的神情:“想来是王兄被那南楚之人迷惑了心窍,才想出与男子成婚的荒唐事。” “此事一点也不荒唐!” 朔回冷冷地看向朔玉,眉宇间尽是凌厉之色:“本王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 朔玉抿唇,显然是动了怒气,走到王位,猛地一掀桌案,东西稀里哗啦摔得粉碎:“若伯父泉下有知,怎会看得过去!” 朔玉一字一句,厉声道:“断袖之癖,丢了王室的台面!” 朔回瞪着朔玉,一脚踹开身前的紫荆鎏鼎:“谁在乎!” 他解开系在头上的王冠,扔在脚边,踢到朔玉面前,扬起下巴,笑了笑:“你最在乎的,不就是这个?” 朔玉和范文子看着他披散着长发大步走到了门口。 “叮——” “喝!”朔玉一把拦过范文子,险险躲开。 一把绘着王室徽纹的匕首插在镀金柱上,入木三分。 朔玉回头看向门边。 门前的高大身影不带留恋地走了出去。 大殿之上,万人之上的人一阵沉默。 范文子走到了柱子边,用力拔出了匕首。 朔玉看他。 范文子单膝跪地:“恭贺皇上。” 朔玉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范文子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朔玉:“亲王是多情种,既然执意要走,不妨成全。” 朔玉坐在金椅之上,幽幽叹息:“孤从年幼起,便看尽了皇室的纠葛腥杀,没想到,费劲心力寻回的王兄,也被孤逼走了。” 范文子皱起眉头,站了起来。 朔玉看着自己的手掌:“孤知道,怎么做朝廷更稳。”他收拢手指,握拳。 “只是,还是有些难言的苦楚。” 范文子走上前去,用手搭在年轻帝王的肩上:“皇上,这是你 必须要走的路,朔回亲王的权势延伸过快,于我们不利,就算他并未二心,亦是祸害。此番他来请求,就顺其自然。” 朔玉看着范文子,笑道:“不是你我算计的。” 范文子一脸清淡,有几分冷傲的气势:“自当不是。” 朔玉低低的笑了。 范文子叹了口气,转身。 不妨被人从身后搂住。 范文子感到肩上的人在沉沉地叹息:“纵使这么多 分卷阅读177 - 分卷阅读178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78 年,孤还是不能如你一般。” 范文子默不作声。 又被他抱紧了些,不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肩膀处的衣服湿了。 “孤,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 空旷的大殿,雕琢的金椅,高高的镀金柱子,黑色的地面倒映着精心打磨的天花板,这么富丽堂皇的大殿之内,帝王搂着男人,将头埋在他的颈间,难得露出脆弱的神情。 钟仪提着竹篮,撑着伞,往墓园的方向去。 一路上都是低着头走路的行人。 淅淅沥沥的小雨飘着,冷冷的附在衣服上,散不去的寒气笼罩在呼吸之间,抬头,天上也是雾蒙蒙地一片。 灰败的景色,实在是让人心中更加难受。 钟仪跪在燕惠的坟冢前。 “娘亲,我很想你。” “爹爹现在,应该过得还开心,前些时候,看见他了……算了,不说他了,娘亲,你知道吧,有的时候,还是无法原谅他。” “阿礼……他回来了,你知道那段日子他去了哪儿吗?说起来,这事情估计你不会相信,但是,它是真的。” “经过这么多年,总觉得过去的日子像做梦一样,当年,我怎么那么幸福?” “偶尔想去故地重游,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吧。” “娘亲,家里虽然有下人收拾,却怎么也没有你和阿蓉姐姐布置得好看。” 钟仪低着头,额头贴着冰冷的墓碑。 “娘亲,我现在,和阿礼在一起,他——他很好,我会一直和他在一起,永远的。” 说完了,也就没有什么太难过的了。 站起身,身上尽是泥巴印子,草和着雨水,道路泥泞,他走了不远,回头看了看墓碑。 好像能看见燕惠穿着紫色裙装,抚着发鬓,微笑着看着他,那个样子,还是他小时候记得的。 钟仪鼻子微酸,连忙转身。 心口闷痛——然而,这种痛,估计每年的清明,都是免不了的罢。 回到家中,突地下了场大雨。 家里的下人跑来跑去收拾着,老刘管家也站在庭院的走廊下指挥着,那股精神劲儿,好像还在那里。 钟仪看了一会儿,笑了笑,上楼去了。 推开窗户,去沐浴,出来,头发还湿着。 钟仪铺开宣纸,提着毛笔作画。 低垂的眼睛里,有些泪光,可是他的唇角却是勾了起来。 一幅画作完,雨也停了。 很是清新,窗户边的水渍还未干,钟仪拿了抹布过来擦拭,从窗子这儿往下看,看到了一个人正在舞剑。 黑色的身影飞速地旋转着,剑如同风,凌厉而冷傲。 钟仪静静地看着。 心中一片平静。 韩王府,后院。 扭扭捏捏的青色藤蔓缠绕在木头上,延伸着,小白花开的密集,一场雨过后,落下了几朵。 地上还是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可以映出人影。 钟函穿着雪白的长袍,墨发随意地挽起,眉目如画。 他在看一副画。 钟仪派人送过来的。 暗卫从书房出来,侧头,透过一片青色,看见他出神的模样,脚尖一转,又回了书房。 片刻,韩懿出来了。 “清之。” 钟函一惊,连忙收起画,抬头。 韩懿走了过去,伸出手:“我们去街上。” 钟函点了点头,他白皙的无名指上,带着一只名贵的祖母绿扳指,钟函顺从地握住了他的手。 “谁的画?” “……小仪的。” “哦。” 钟函侧头看了他俊朗的侧脸。 “我不会离开。” 韩懿顿了顿。 两人的手又握得更紧了。 日子就慢慢地过去了,朔回在过年的时候,带着钟仪去了一个地方。 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雪白。 远方,是延绵不绝的山脉。 “这里是哪儿?” 朔回紧了紧他的大氅,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钟仪不解。 二人去了山脚下的一处。 正午,此时太阳终于升起,有些雪融化了些许,反射着洁白的光芒。 “这是——” “我的父亲。” “!” 朔回牵着他,跪在墓前。 那是一个简单的墓碑,没有姓名,却用了上好的石料。 纷飞的雪花又落了下来。 静寂无声。 朔回说,要带着钟仪看遍天下的景色。 钟仪笑了笑:“这个无所谓,到哪儿都一样。” 朔回道:“前提。” “你在身边。” 二人相视一笑。 春季,钟仪辞去了澜沧书院的职务。 二人当真是四处游玩去了,悠闲自在,如同红尘之中的神仙眷侣。 北晋,皇宫深处里,朔玉看了奏折,点头:“许。” 范文子道:“真是败家。” 朔玉轻描淡写地说:“他花的不多。” 范文子瞥了他一眼。 朔玉连忙讨好地笑笑。 范文子道:“得让他安定下来,上次居然去了西宋,真亏了单构。” 朔玉继续人畜无害的微笑。 范文子皱眉,道:“你不会——” “没有没有!”朔玉连忙道:“南楚那边,真的安排不了。孤没有赏他们什么。” 范文子狐疑。 朔玉无奈,将压在桌下的账本老老实实地交给了范文子。 范文子脸色铁青。 “朔玉!!”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就拨了些金银……” 门外的侍卫再一次为皇上默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路走来,日日追更的各位。这是我的处女作,虽然有很多不足,但是我会更加努力的! kannimei8、大风吹啊大风吹、bubaojuyi、牧梦人、颖亿——这五位印象较深刻,你们是一路陪伴着我的,谢谢你们!(づ ̄ 3 ̄)づ接下来就是番外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番外】王祝日常 捉弄(上) 上个月,走南访北的那一对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地过来蹭饭了。 钟仪讶异地看着祝夫子系个围裙,在厨房里行云流水地切煮炒蒸,弹琴的手做起饭菜来丝毫没有滞涩感,看看那娴熟的手法,钟仪就知道祝夫子是有一番手艺的人。 端菜上桌,同朔回聊天的王散因放下了茶杯,去帮祝纹端菜上桌。 钟仪和朔回听他们的吩咐,搬出了堂前的八仙桌,放在了庭院中。此时是夏季,却依旧炎热,夜晚的时候倒是凉快些许。 切好的水果放在大大的圆盘子里,祝纹笑着端上来:“这是最近很受欢迎的西瓜,吃吃看。” 朔回拿了一片,红红 分卷阅读178 - 分卷阅读179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79 的果肉,黑黑的瓜籽,看上去还算可以,咬了一口,汁鲜肉脆,果香诱人。 “唔——不错!” 钟仪忙递了手帕过去,朔回擦了擦。 王散因坐下:“西瓜,清热解暑,生津止渴,夏季首选。”王散因也拿起一片,唇角微弯,眼里都有了笑意,似乎是很喜爱的模样。 钟仪看祝纹还没有出来,道:“祝夫子,开饭了!” 祝纹连忙道:“来了来了。” 出来的时候,祝纹穿一身淡紫色便装,又恢复了平日的清逸模样。 四人围坐在一起,菜肴偏于清淡,钟仪很喜欢那道清蒸银鱼,有安都的味道。 朔回味道似乎重一些,钟仪见他胃口不大,心下了然。 四人吃饭的时候都不爱交谈,快要吃完的时候,祝纹道:“许久未见,不知道如今你的琴艺如何?” 王散因配合地放下筷子:“不如弹奏一曲。” 钟仪笑了:“好。” 朔回去取了他的桐木琴出来,祝纹接手:“给我,我来布置琴桌。” 看着祝纹和钟仪将东西都摆在了庭院中,王散因搬了几把藤椅出来,又关了里屋的灯,此刻藤蔓里藏着的星星点点的灯火就点亮了。 朔回拿着蜡烛,好奇地看着这荧光般的灯火。 王散因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那是我从东丹带回来的,如何?” 朔回笑了:“不错。” 王散因淡淡地看了看祝纹同钟仪说笑着,道:“什么时候回安都。” 朔回同他并肩站着:“不怎么回。” 王散因道:“钟叔最近还好吗?” 朔回道:“不清楚。”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听见自己的爱人冲他们招手:“过来,琴弦调好了。” 钟仪坐在琴凳上,端端正正,长发用缎带束好,看了看他们。 另外三人神情各异,却都是认真的模样。 钟仪勾起唇角,低下头,伸出手,轻轻拨动琴弦。 在这个简单温馨的小院落里,悠扬的琴声如梦如幻,好像一层带着荧光的薄雾,静静的在安静的空气中流动着,拂过青翠的藤蔓,从开放着的繁花下飘过,从星光下软软柔柔地笼罩下来。 很想停留在这琴声之中,不愿醒来。 一曲结束,一片安静。 钟仪笑了笑:“回神了。” 朔回大步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去外面。” 钟仪微微疑惑,被朔回拽着走了。 王散因站起身来,道:“我们进屋吧。” 祝纹点头。 王散因收拾饭桌,祝纹收拾琴桌,倒是和谐的很。 等到事情忙活完了,朔回一人回来了,对王散因说:“今晚,我和小仪住客栈。” 祝纹听见了,道:“客房已经准备好了,为何去客栈?” 王散因却点了点头:“好。” 朔回对祝纹笑笑:“两位好眠,明日见。”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王散因微微颦眉,道:“估计去河边吃小吃去了,他身上有烤肉的气味。” 祝纹:“……” 王散因挑眉:“你笑什么?” 祝纹哈哈笑着,道:“你鼻子真灵。” 王散因看见了他笑起来,嘴角左边的一个浅浅的梨涡,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 祝纹脸慢慢红了。 王散因去了卧室,拿了换洗衣物去浴房。 祝纹去书房取了棋盘,打算同王散因睡觉前下几盘棋。 门打开了,王散因的头发带着湿气,面无表情的白皙面庞带了几分粉红:“去洗吧。” 祝纹“嗯”了一声,收拾了东西也去了浴房。 王散因坐在窗边擦拭着头发,视线转到了摆好的棋盘上。 祝纹沐浴的时间较长,故而做些事情也不容易被发现。 王散因如同星辰的眼眸里,带着几丝狡黠味道。 浴房外,宽阔的木凳上,祝纹干净的衣物叠放的整整齐齐,干的浴巾也挂在门上。 王散因环视一周,看见了祝纹今日换下的淡紫色便服。 祝纹沐浴完,伸出手,半开了门,去够浴巾。 “?” 他探出头,原先挂着浴巾的地方空无一物。 他低头,木凳上亦是空空荡荡。 他瞪着眼,门打开,面前赫然是一个大大的水盆,他今日换下的衣物早已被浸泡着了,甚至撒上了皂粉。 “……” “散因!” “散因——你看见我的衣服了吗?” “散因——散因——” “……” 祝纹明白了。 王散因好整以暇地坐在窗边,墨发披散着,棋盘安安静静地放在席子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 王散因眼里闪过精光,转过头锁定门口。 门开了,祝纹接近全 裸,颇为不自在地地站在那儿,他找来找去,只找到了一条毛巾,挡住腰前,有些尴尬:“散因……” 王散因微微笑了,风华绝代。 祝纹脸羞得更红。 王散因走近他,二人呼吸缠绕在一起,祝纹道:“我的衣服。” 王散因挑眉:“衣服?” 祝纹恼怒,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地移动:“我知道是你故意的。” 王散因不置可否,饶有兴趣地看着祝纹:“表兄,你的腿真长。” 祝纹:“!” 他在这种赤 裸 裸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直接往床上一扑,被子一卷,只露出肩膀和头:“我的衣服!” 王散因看向棋盘:“不下了?” 祝纹道:“等我穿上衣服!” 王散因叹气,径自熄了灯,站在床边宽衣解带。 “也罢。” “……” 王散因坐在床边,歪着头看他:“穿我的?” 祝纹羞耻地避开他的目光,颤颤巍巍:“算了……算了。” 王散因愉悦地笑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番外】王祝日常2 捉弄(下) 次日。王散因清醒。 旁边是熟悉的睡颜。祝纹的眼睛闭起來的时候。眼角会向上勾起。此刻眼睛还有些红红的。 王散因有些怜惜地亲了亲祝纹的唇角。 那里被他咬破了。 祝纹沒有醒过來的痕迹。 王散因侧过身。支着头看他。睫毛如翼。唇若朱点。越看越动心。 待到中午时分。祝纹才睁开了眼睛。 “嘶…” 祝纹皱了皱眉。按揉着不适的腰部。 环视一周。房间里空无一人。阳光穿过纱窗。正透出光亮。洒在地板上。晕着一圈一圈的光环。 赤着脚下地。祝纹口干舌燥。要去喝水。 随意披了件外衣。祝纹打了个哈欠。推开门。径自向厨房那边走去。 此时。正厅里。彻夜在外留宿的二人 分卷阅读179 - 分卷阅读180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80 兴致勃勃地同王散因交谈着。 王散因道:“西宋真有这么个说法。” 朔回道:“怎么。不相信。”朔回朝钟仪递了个眼神。 钟仪极其配合。露出手腕。上面是鲜红的红线缠绕着。 “这么一绕啊。有情人就更分不开了。” 王散因嗤笑:“我们可用不上这些。” 朔回戏谑道:“我问你。第一次。你们谁……” 钟仪用力咳嗽:“咳咳。” 朔回顿时收声。 王散因回首。在他眼里。祝纹正如同一只迷途的小羊羔。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站在阳光下面:“你们。都在呢。” 钟仪扳过朔回的头。两人背朝着祝纹。他连连摆手道:“我什么都沒看见。那一定是蚊子咬的。咬的太狠了。” 朔回:“……” 王散因:“……” 王散因面无表情地起身。却飞快地走到了祝纹身旁。拢了拢他的衣襟。阴沉沉道:“穿了等于沒穿。我给你倒水。” 祝纹疑惑:“你怎么知道我要喝水。”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喃喃自语道:“我穿着亵裤的……” 王散因直接将祝纹抱回去了。 钟仪道:“你刚刚看见了吗。” 钟仪在自己脖颈处。胸前虚着比划一下:“那些。都是吧。” 朔回眯起眼。凑近他:“怎么。嫉妒人家。” 钟仪:“……嫉妒这个做什么。” 朔回压低嗓音,循循善诱:“明天。不。午睡后。你能比他更多。好不好。” 钟仪:“……” 钟仪一个张开五个手指。朝朔回俊美的脸上覆盖过去。悲愤道:“早知道不该让你和单构聊天的。雪列说的沒错。” 朔回任由他放肆着。问:“雪列说什么。” 钟仪咬牙。道:“一个两个都是好色之徒。耍流氓。” 朔回:“……” 钟仪猛地被拉近。猝不及防地看着朔回深紫色的眼眸。钟仪知道。这是朔回化身禽兽的前兆。 “我说着玩儿的。” “回客栈。” 王散因刚从厨房出來。就听见院门关闭的声音。 “今晚不回來了。” “散因哥哥。” “叫谁呢。” “沒……” 声音渐行渐远。王散因站在门外。墨发飞扬。眼若辰星。 房内。祝纹正坐在竹席榻上研究着一本棋谱:“这是新出來的。” 王散因点点头:“如何。” 祝纹有些认同。道:“思路新颖。运筹帷幄。” 王散因唇角微弯。替他倒茶。 祝纹道谢。喝水时候瞥见他的笑意。不确定地问:“又是你写的书。” 王散因歪歪头:“变聪明了。” 祝纹:“……” 王散因很享受祝纹的拥抱:“散因。你真是。真是……不知道怎么夸你了。” 王散因道:“喝水。” 祝纹盘着腿。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曾经我也打算出一本琴谱的。” 王散因也学着他的模样坐下。 “不对。那只腿往里面收一些。” “这样。” “嗯。对了。” 祝纹道:“一直沒有成功。为何你出书竟然如此顺利。” 王散因淡淡道:“顺其自然。” 祝纹想了想。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道:“午休。” 王散因道:“你睡得着。” 祝纹脸微微红了:“刚醒的呢。要不弹琴给你听。你睡吧。过几天你不是又要去东丹一趟吗。” 王散因微微露出不高兴的神情。 祝纹道:“在家的时候。就更悠哉些吧。”他站了起來。拉着王散因的手:“王少爷。请…” 王散因笑了笑。 祝纹很认真地抚琴。 王散因睡着床榻上。眯着眼看着他。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王散因睡着了。 祝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他好看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 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去。又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才回來。” “两个月。最多了。” 祝纹喃喃自语:“否则。我会想你。” 祝纹点了熏香。轻柔幽雅的香味淡淡萦绕在卧室里。很像他身上的气味。祝纹关上门。出去了。 而原本睡着了的王散因却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看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夜晚。朔回和钟仪依旧未归。王散因和祝纹简单地用过晚饭。便在外面闲闲的散步。 此时华灯初上。夜市摆了起來。 王散因无意去人多的地方。拉着祝纹往回走。 “现在就回去了。” “嗯。这儿吵。” 二人并肩往回走。 “…姻缘一线牵。只需红线一根。拴住心上人。哪怕千山万水。隔多远。就爱多远” “…甜甜蜜蜜。百年好合。执子之手。永不分离。看一看瞧一瞧喽!” “……” 听着乱七八糟的吆喝声。内容五花八门。声调抑扬顿挫。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听着听着。祝纹就笑了起來。 回了家。祝纹先去沐浴。这一次。他特意将衣物带进了内间。 待他出來。王散因放下棋子。也去沐浴了。 祝纹坐在窗子边。吹着夜风。闻着青草香气。很是惬意。 两人吹灭了灯。靠在一起说了些闲话。念在王散因明日要去上早朝。祝纹便道:“快些休息罢。” 王散因想了想。道:“也好。” 随即。搂在一起安然入眠。 半夜时分。月光从窗子里投射进來。洒在一个清瘦的身影上。 他半跪在地上。掀起床褥一角。床上那个睡着了的美男子毫无所觉。 地上赤着脚的男子眼眸亮闪闪的。带着笑意。月光见了。又靠近了些许。 次日。清晨。 王散因依旧先行醒了。 右手腕上绑着一根鲜红的红绳。 他微微一笑。 祝纹依旧在熟睡。毫无防备地微张着红润的嘴唇。 王散因从枕下掏出一个红绳。拉着他的左手腕。认真地缠绕上去。牢牢绑住。 从此。你离不了我。我离不了你。 晨光洒在床榻上。明亮又温馨。 ☆、第一百二十九章【番外】朱弦缠上 韩懿和钟函的故事 “这么年轻就有如此造化。前途无量。” “既然如此。便深造一番。” 钟函站在原地。手攥着。听着老夫子回了头。与几位琴师窃窃私语。 他有些忐忑地在等待他们的决定。 最后。那个名望很高的老夫子走到他面前:“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云英书院的琴子。望你能不负众望。可有更深造诣。” 钟函连忙跪下行礼:“ 分卷阅读180 - 分卷阅读181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81 多谢夫子。” 春去冬來。岁月飞逝。转眼。钟函便因其才华被安都名门赏识。十五岁。自云英书院所出的钟函。顺利入韩王府做一名琴师。 那日下着阴绵小雨。钟函的父亲牵着他站在那高高的院墙之外。走到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前。 钟函抬起头。看见上面龙飞凤舞的三个鎏金字…韩王府。 王府便是深宅大院。迷宫一样的回廊里处处是奢华大气的厅堂。钟函同父亲在韩王府家仆的带领下去了花园。 那时候老韩王爷正捧着一杯茶。看着缠绕着竹竿爬的葡萄藤蔓。钟函在他的注视之下觉得有些紧张。 父亲同老韩王爷交谈几句。老韩王爷时不时笑一笑。钟函隐隐觉得自己沒有方才那么害怕了。 “钟函。去奏一曲。” 钟函道:“是。” 坐在花园的竹凳上。钟函抚琴。 少年的模样很专心。琴声也很动听。 老韩王爷似乎是很赏识的模样。当日就派人安排了他的住宿用度。父亲对此很是感激。 老韩王爷笑了:“本王年轻时候就爱丝竹之乐。你安心地住着。” 说完就离开了。钟函默默站着。将老韩王爷的宽仁平易记在了心中。 父亲道:“今日有次机遇。已经算是福气。一直期盼着你成才。如今算了了心愿。” 钟函道:“父亲……” 父亲道:“待我走后。在韩王府要老老实实。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 “是。” 父亲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我也该走了。” 钟函红了眼睛:“父亲。您要保重身体。得了时间。孩儿便回去看您。” 父亲应了。 目送他的背影。十五岁的钟函心中有些难过。 当晚。他不敢惊扰他人。乖乖地吃饭沐浴后。就坐在房内。点着一只烛火。望着光晕发呆。 寂静之中。有些想家了。 过了几日。一直无人找他。钟函便大了些胆子。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在院落里转了转。空旷的地方有些多。他呆了一会儿。便有些无趣了。 此处较为偏僻。倒是幽静清安。但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钟函坐在石凳上。看着地上匆匆经过的蚂蚁。 有一日。园丁荷锄从他面前经过。 钟函走出院落。园丁对他打了招呼。 钟函想了想。问:“您有不用的树苗什么的吗。” 园丁道:“你想要种在院子里。” 这么快被人猜出了心思。脸微微发红。点了点头。 园丁大叔爽朗一笑:“行。现在就种。平日管家也吩咐着多种些东西。你看。这里种些青竹如何。” 钟函连忙道:“好。” 当日。他便跟着园丁大叔身后忙活。那时候的青竹还未有十几年后那么青绿成片。钟函抹了额头上的汗。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微笑。 之后。园丁大叔无事时便将一些花种。树苗带一些给钟函。钟函闲着无事便细心栽培。 渐渐的。院落里的空旷处便生机一片了。春天时候。更是姹紫嫣红。如同一个小花园一般。 冬日的时候。老韩王爷第四次召见他。钟函换上丹青色的琴师袍。背上琴向大厅走去。 那是一次小聚。來的都是熟面孔。那一辈的人年龄大了。对待少年时候钟函还算客气。心情好便赏赐些东西送与他。 行礼后。便在琴帘之后入座。老韩王爷抬手。示意他开始。 钟函低下头。抚琴。 宾客本在闲闲的喝茶聊天。渐渐地。停下。轻声道:“琴师的技艺又精湛了几分。” 老韩王爷看了正在弹琴的少年。道:“钟函天资聪颖。悟性高。本王打算让他教韩懿练琴。” 老友们纷纷点了点头:“他这琴艺够格。这个年龄。或许比那些老头子教的还好些。” 老韩王爷满意了。 几日之后。钟函便被仆人喊到了东苑。 钟函不熟悉这里。道:“这是。” 仆人道:“这是世子居住的地方。世子今日回府。你便在这里候着。” 仆人扫了一眼他的衣着。点了点头。又道:“虽然还算得体。但是你还是得将皱纹抚平了。” 钟函连忙照做。将长衫身侧的褶皱处抚平。 世子。 钟函居住将近半年。居然未曾知晓此事。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听到了人声。 “此番学士颇为对你赏识。來日回去。要好好道谢。” “是。儿臣记着了。” “寒期过了便回去。” “是。大约春季之时回去。” 他听见老韩王爷的声音。还有一个是陌生的声音。 “王爷。府官求见。” “父王先去罢。儿臣自行回去。” 还未开放的腊梅后面。绕出一队人。为首的是一名陌生人。 年纪或许比钟函大几岁。个子很高。穿着玄黑色的绣金丝锦袍。眉宇间冷傲贵气…是个很冷峻的少年。 为首的仆人大声喊着祝语。行礼。 藏匿在人群里的钟函照葫芦画瓢。跪在地上低着头。 那个少年似乎微微笑了笑。道:“多谢。起來罢。” 便大步地走了进去。 钟函看着这些家仆。明明等待了这么长时间。仅仅换回了一句话。他们却丝毫沒有抱怨。 甚至因为简单的道谢而受宠若惊。 带他來的那个仆人道:“今后你便住在这东苑里。请和我來。” 钟函道谢。 心中却惦记着偏僻小院里的花花草草。 东苑毕竟是世子居住的地方。布置得很是讲究。庭院之中是流动的喷泉。水潭里还养着一尾一尾的观赏鱼。 回廊都连接在一起。走着走着。钟仪就有些分不清楚方向了。 幸而家仆等了他:“记着。从这儿要左拐。在右拐。到了前面第三个楼间。再过一条道……” 钟函晕晕乎乎。只好道:“抱歉。可否领着我走一遍。” 家仆看了他一眼。道:“行。可得记住了。你的房间安排在世子的院落外。不要误闯了进去。否则…你听清了罢。” “是。我一定会小心的。” 钟函跟着家仆身后。左绕右绕。不知道绕了多久。家仆终于停了脚步。 他回头:“到了……” 钟函迷茫地看着他。 家仆叹息:“你这样。我很是担心啊。” 家仆的担心是沒有错的。就在钟函入住后沒多久。他就顺利走错了地方。 “呃。不对。”收回脚。转方向。 “不对。”转身。 “还是…不对。”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偏偏东苑的主人不喜欢众多仆人的伺候。故而绕來绕去。钟函绕了半天都沒看见半个人影。 难不成要在这儿 分卷阅读181 - 分卷阅读182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82 等着人路过。 钟函无力地倚在柱子旁。他也搞不清楚自己转到什么地方去了。看着旁边摆着的梅花盆栽。心中想着琴谱。 “嘿。钟琴师。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站在面前。 终于來个人了。 钟函站起來:“我。那个。迷路了。找不到房间。” 彪形大汉哈哈大笑。道:“那你可真有本事。都转到兵器房了。”他敛下笑容。肃容道:“不过。这里可不是你该來的地方。这次就算了。回去吧。” 钟函连忙谢过。 此时已接近晚饭时候。钟函幸运地碰见几位侍女。被调笑一番。红着脸顺利返回了。 过了几日。他在房中练琴的时候听见敲门声。 钟函微微疑惑。平日都不见有人來。这么晚了谁來找他。 还是披了件厚厚的大衣。钟函开门。 一个陌生的仆人冷冷地看着他:“开门这么磨蹭。世子可等急了。” 钟函道:“是世子召见。”他连忙道:“我这就去换衣服。” 仆人摇头:“不必。带着琴去即可。” 这位仆人估计是世子身旁带着的。同王府里的仆人不同。冷冰冰的。不易亲近说话。 钟函背着琴。闷声跟在他身后。 又是一番左绕右绕。钟函干脆不看那些已然亮起的灯笼。 终于。停在了一处。 仆人领着他进了房。点亮了门边的灯火。恭敬道:“世子。钟琴师到了。” 里面传來微微低沉的声音。如同深潭之水。醇厚动听。 “请进來。” 钟函走进去。左面是间书房。微微开着门。能看见靠着墙壁的一整排乌木书柜。 钟函回头。仆人正关门。对他点头。 房内很暖和。钟函觉得手心都冒汗了。 第一次进这宏伟气派的王府之感又冒了出來。 韩懿端坐在书桌前。翻了一页书。挑了挑眉。放下书本。道:“怎么还不进來?” 钟函一个激灵。连忙迈步进了书房。站在门槛前。看见坐在光亮处的世子。 “见过世子。”钟函规规矩矩地行礼。 “起來罢。”韩懿道:“今晚。本世子召你……”待他看清楚钟函的相貌后。顿住了。 而后。轻笑了声。 无端的。看着他的笑容。钟函慢慢放开了攥的紧紧的手。也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干净青涩的笑容。 时隔多年。韩懿回味起他与钟函的初见。挥笔而作: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第一百三十章 【番外】朱弦缠(下) 韩懿对钟函,有几分一见钟情的浪漫味道。 那时候的钟函十分青涩,看见高高在上的韩世子站了起来,便不由自主收敛了笑容。 他遇事容易紧张,细瘦的手指又紧紧攥在一起了。 韩懿道:“你是父王推荐于我的琴师,明日下午来这儿。” 钟函低头,规规矩矩道:“是。” 韩懿点了点头,忽而笑着问:“不知如何称呼?” 钟函慌忙抬眼,发觉自己离韩世子近了,连忙小心地退后几步:“在下,在下姓钟,单名一个函字。” 韩懿察觉道他有些害怕,便示意他坐下。 “看书看得有些乏了,恰巧你来,不如同我聊聊。” “聊?聊什么……” 韩懿觉得他低下头,露出纤细下巴的模样很是乖巧,便拉着他坐在软榻上。 钟函抱着琴,坐如针毡,抬起清澈的眼眸道:“这不好,管家大人会说的。” 韩懿笑了:“不会,”他扭头看了看窗外:“这儿没人管,你随意怎么坐,吃些点心?” 钟函依言照做,韩懿说一句,他做一个动作。 也不知道糊里糊涂答了些什么,只觉得这韩世子不仅生的一副好面孔,性格也好,和他说话,那种隔阂感渐渐消退了些。 “抱着琴累不累?放在那儿吧。” “好。” 过了一个时辰,钟函困了,打了个哈欠。 眼睛迷蒙时,看见韩世子正对他笑,勾着唇角,眼睛很黑,非常俊美的少年面容。 钟函一下子脸红了——当着世子的面打哈欠,自己也真是没了规矩分寸。 韩懿凑近他,轻声问道:“是不是困了?” 钟函的眼睛水润润的,毫无防备地看着他,有些呆呆的。 韩懿笑了笑,站了起来:“先回去吧,明日记着来。” 钟函连忙站起来:“自然,自然。” 钟函抱着琴,走至门口,鬼使神差地回首一望。 ——只见那华服少年正挺直地站在门边,烛火照在他的衣袂上,半阴半亮。 “钟函。” “啊?”钟函连忙转身。 “叫我的名字。” “……”钟函捏了捏手指,轻轻地,如同一片羽毛拂过人的心尖:“韩懿。” 话音刚落,他便低下头。 脸又有些红了。 静默了一阵,韩懿低声说:“回去罢。” 钟函抬眸。 韩懿静静地看着他,对他温柔一笑。 次日,钟函清早便起床练琴。 仆人偶尔路过,进来送几碟子点心。 “钟琴师,好好练。” 钟函连忙道谢,他其实也知道他们未说出口的话:好好练,好好教我们世子。 韩王府的仆人十分忠心,钟函虽然未曾踏入过其他名门望族之宅,却也能感受的出来。 上至管家大人,下至扫地的粗使家仆,都十分敬重韩王爷和世子。 钟函看着桌上的点心,更加专心了。 下午的时候,钟函开始梳洗换衣,才踏出院落,就有人告知:“钟琴师,世子在小花园等着你,快去快去!” 钟函连忙应了。 这里离小花园还有段距离,钟函怕韩懿久等,便飞快地跑过去。 一路上见到仆人便问明方向,终于顺利到达了小花园。 此时虽是冬季,腊梅却开的极好,鹅黄色的花朵极其清香。 钟函往里走,心想着不知韩懿在哪儿,就往深处走,里面种了些红梅,还有些珍贵的品种。 看着看着,钟函就迈不动步子了。 真美。 艳红色的花瓣,冷傲如美人,在冬日里独领风骚,谁也不及她的清香和风骨。 韩懿从他身后绕出来,道:“如何?” 钟函竟然没被他吓到,反而用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这里好美。” “你喜欢?”韩懿笑了:“是我令人种植的,不过外面的腊梅不是。” 钟函道:“很喜欢。” 韩懿道:“奏琴罢,就在这儿。” 不远处便是一张玉石桌子,钟函端坐着,放好琴,韩懿 分卷阅读182 - 分卷阅读183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83 便站在那棵红梅树下含笑看他。 钟函微微敛下心神,闻着淡雅之香。 琴声传来,好似天籁之音,而奏曲的人,却近在眼前。 在钟函眼中,站在红梅树下的少年冷傲却又温暖。 而在韩懿眼中,那一片扰人红影之中,唯有那低眸抚琴的清秀少年,才是世间绝代的风景。 (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番外】梦中客上 厮杀的战场,血腥直冲云霄,自午夜至黎明,已不知杀了多少敌军。 尹子重咬牙,肩膀中伤,每次挥刀,都觉得身后血液流淌。 初阳升起,明明是安谧的景色。 挥不退的敌军正源源不断地从攻破的城门向城内进宫。 冷冷的箭矢从耳畔“嗖”地一下刺过,发丝被斩断,慢慢飘散在疾速变换步伐的靴前。 包围圈渐渐缩小。 尹子重终于舔舐到了绝望的味道。 刀刃尽是血,分不清混合了自己的,还是死去人的。 分了神向不远处看了一眼,尹子卿的战盔破裂了几处,头发披散着,浑身血污,失了力道的刀刃无法一刀致命,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今日,想是要命丧于此。 手很是沉重,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他从包围上的敌军眼神中看出自己的涣散无力。 “呲——” 尹子重“嘶”了一声,背后不慎被捅了一刀。 那刀一拔出,他就站不稳了。 “子重!”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痛彻心扉。 尹子重的身体摇摇欲坠,如同高大的山,即将崩碎的时候。 他看了最后一眼——尹子卿正向他奔来,身后便是寒光闪闪的兵刃,眼看便刺到了他的身上! 又是一把刀,刺进了胸膛,真正看见自己的鲜血喷洒而出。 他倒了下去,倒在污浊的血泊里。 深黑的眼眸映出一片艳阳天,辰光无限。 若有来生—— 尹子重闭上了双眼。 “子重!!” “啊!” 头冷不丁撞到了墙壁,发出“咚”的一声。 立马有人调笑道:“哟,老尹睡觉都练铁头功呢。” 尹子重睁眼,墙壁上是熟悉的nba海报,自己正躺在床铺上,小风扇对着自己呼啦呼啦的吹。 抹了一把脸,又做了莫名其妙的梦。 下床的时候,傅三易正宝贝地将他的乌龟亮给他看:“老尹!你看!是不是又长大了?” 尹子重“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穿鞋。 “钟仪呢?” “去图书馆了,那小子,平时高数不好好听,现在去抱佛脚了。” 阮培抱着一大堆零食从外面进来,往四张桌子上一样一样的分,抱怨道:“外面热死了,咱们宿舍空调坏了这么久都没人修,坑爹!” 尹子重道:“不是说周六来吗?” 傅三易道:“希望如此。”他翻了个白眼:“到时候说不定又说没空。” 尹子重抱起书本,道:“我得去复印资料了,回见。” 阮培咕隆咕隆喝着汽水,对他眨眨眼。 下楼梯,能看见透过绿叶投射进来的阳光。 啧,总是做梦,却记不得内容。 转角的时候,一个男生急匆匆地往上冲。 尹子重连忙闪避。 “啊!抱歉抱歉。”那个男生反应过来,对他大大咧咧一笑,牙齿洁白,眼眸明亮。 尹子重摇头,示意无妨。 看着雪白的纸张上印着的工整字体,尹子重检查一遍,往辅导员办公室走去。 远远看见一个美女迎面走来,穿着百褶短裙,露出修长白皙的腿,黑亮的头发扎成马尾,很精神地对他一笑。 “尹子重,今晚的联谊会去不去?” 尹子重面无表情地摇头。 白妗语叹气,道:“好歹也是十大校草之一,你总得露露面嘛。” 尹子重道:“今晚有事。” “约了人?” 尹子重犹豫了一下:“也算。” 白妗语点点头,眼睛亮亮地问:“钟仪呢?他去不去?” “他……”尹子重有些为难:“他最近忙着考试,估计也不去。” 白妗语显然情绪低落了些许。 尹子重道:“但是,傅三易和阮培肯定去。” 白妗语撇撇嘴,道:“知道了,那两个活宝哪次不去?”白妗语摇头,说:“我还得去学生会那边一趟,拜拜。” “再见。” 忙活了一下午,尹子重抱着资料出了教学楼。 食堂正是拥挤的时候,尹子重干脆坐在位置上等待,顺手翻开资料阅读。 “老尹!” 听见熟悉的声音,尹子重看见钟仪正向他冲过来:“正巧了你在,来来来,快同我讲讲这道题。” 钟仪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连尹子重见了,都未免头晕。 “这么多你记得下来?” “我怕考的不好嘛。” “现在就挑重点记。” “哦……你帮我划?” 尹子重凉凉道:“怎么不去找你男朋友。” “……”钟仪脸红了:“他最近出差呢。” 尹子重不置可否。 吃完饭,走到宿舍的时候,听见有人喊:“同学小心!!!” 钟仪走在他前面,那人话音刚落,就听见尹子重低骂一声。 连忙下来一个人向尹子重道歉:“不好意思,哥们失恋了,脑子不正常,您别介意。” 就是被一大捧花砸了一下,从三楼扔下来的,也没有什么大碍。 “你说谁脑子不正常?” 一个声音冷冷传来。 “呃……” 尹子重认识王散因,戏谑道:“怎么?你也会失恋?” 王散因黑着脸,去捡了那捧花,走了。 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钟仪道:“要不咱们都上去吧?” 后来上楼的时候,那兄弟贼兮兮道:“其实啊,那捧花是英语系的系花送给祝纹的,被他瞧见了,我滴个乖乖,抄起花就往外扔啊。” 钟仪猜测:“莫非王散因喜欢那个系花?” 那兄弟道:“不清楚,学霸的世界咱不懂。” 他们都沉默了。 谁都知道王散因是典型高富帅,虽然气质冷了些,飞蛾却总是围绕在身边的。 推开门,傅三易正戴着耳机,吆喝着他们上游戏刷副本。 钟仪摇头:“我先打个电话。”说完去了阳台。 阮培做了一个“我们懂得”的表情。 尹子重面无表情的打开电脑,心里想着钟仪的那个男朋友。 名字都稀奇古怪的,眼睛颜色也不正常,搞不懂钟仪怎么那么死心塌地的。 傅三易说:“哦,你说朔回啊?他不是混血吗?” 阮培 分卷阅读183 - 分卷阅读184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84 嚼着口香糖:“据说还是mba毕业的,人家高学历高素质精英人才,上次还开跑车来的。” 尹子重鄙视地看他。 阮培现在的电脑桌面就是朔回上次开的那辆跑车。 “唉——”傅三易叹气:“有了那种男人的存在,如何把妹子?” 阮培“嘿嘿嘿”地怪笑:“所以才需要咱们钟少爷这种美男去消化。” 尹子重揉揉太阳穴,看着游戏界面上的对话框。 大风吹啊吹:上次的人你加了没? 牧梦人:嗯。 大风吹啊吹:那你和他打了没? 牧梦人:打了。 大风吹啊吹:谁赢了? 牧梦人:他。 看着大风吹啊吹发来的惊讶表情,尹子重又打了几个字:今天还来,观战? 大风吹啊吹:要的要的! 北京时间,夜晚八点整。 月黑风高杀人夜。 呵呵小瓜准时上线。 呵呵小瓜:老地方? 牧梦人:嗯。 尹子重手指飞快,傅三易和阮培连忙凑到他身后观看,还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咕咕交谈着。 一战结束。 傅三易道:“我靠,这不是人类的作战水平。” 阮培叹着气拍拍尹子重的肩膀:“哥,您还是别和他较真了。” 尹子重面无表情打了几个字:再战。 呵呵小瓜发来一个笑脸:好啊。 尹子重觉得他更加欠扁。 打完电话的钟仪担心地看着尹子重由面无表情打到俊脸扭曲。 “那个……老尹,下线吧。” 尹子重冷哼一声,打字:甘拜下风。 呵呵小瓜:组团去玩? 牧梦人:我有事。 呵呵小瓜:? 牧梦人:洗衣服。 呵呵小瓜:……你,不是女生吧? 尹子重臭了脸。 牧梦人:男的。 呵呵小瓜发来一个笑脸:我错了。 尹子重懒得回他,去水房洗衣服。 水房没人,尹子重将自己的t恤当做呵呵小瓜,狠狠地搓揉扁压。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旁站了个干干净净的男生,正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尹子重才收手,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男生冲他笑笑:“尹子重,不记得我了?” “?”尹子重疑惑看他。 觉得有些面熟。 “今天中午,我差点撞到你。”他眉眼弯弯:“我是体育部的,你也是吧。” “嗯。” “我是尹子卿,和你名字很像吧,上次签名,你就在我后面一栏。” 尹子重没什么印象,对他笑笑。 尹子卿很能说话,尹子重洗衣服,他就站在旁边滔滔不绝。 尹子重洗完衣服,道:“我回寝室了。” 尹子卿道:“哦,好啊。” 他一把端过尹子重的水盆以及衣物,大步往外走。 “喂!”尹子重愣了。 只见尹子卿熟门熟路地去了他寝室,尹子重进来的时候,正是和谐好兄弟的场面。 尹子重去晾晒衣物,就听见四人聊得甚为欢快,尹子卿看尹子重擦干了手,往电脑旁走去,道:“我得回去了。” 阮培道:“行!下次再来同哥们探讨探讨。” 他坐回椅子上重新上线。 又有一个好友申请。 尹子重皱皱眉,看着大风吹啊吹发了的消息:这次保证是妹子!?(^?^*) 牧梦人:我要女的做什么? 大风吹啊吹这次回的很快:老大!您喜欢男的(⊙o⊙)?! 尹子重嘴角抽搐:什么逻辑。 大风吹啊吹:我受人之托,大哥你就同意吧,这妹子威胁我。~~~~(&gt_&lt)~~~~牧梦人:说来听听。 大风吹啊吹停顿好一阵子:不能说,这是秘密。总而言之,兄弟不会坑你的,放心= ̄ω ̄= 尹子重拗不过他一个接一个的卖萌表情,于是答应了。 他绝对不知道,大风这次,还真是坑了他。 ☆、第一百三十二章【番外】梦中客下 妹子芳名卿本佳人,尹子重点了同意。对方反应很快。 卿本佳人:(*^__^*) 尹子重看见笑脸。顺手也回了一个。 结果对方又回了一个。 尹子重想了想。还是回了一个。 最终演变成了刷屏的节奏。 手机铃声响了起來。显示的是父亲。 牧梦人:我有事。过会儿聊。 卿本佳人:好的o(n_n)o 尹子重去阳台接电话。 “喂。爸。” “嗯。都好。下学期去。” “还行。过节回去。” “目前沒有。” “有看上的再说吧。” 挂了电话。尹子重坐回去。 牧梦人:久等了。 卿本佳人:?(^?^*)沒有啦。 尹子重觉得有些无趣。刚好钟仪叫他递水杯。 牧梦人:我有事。过会儿。 给钟仪递了水。钟仪顶着鸡窝头。双眼炯炯有神:“老尹。我帅不帅。” 尹子重:“……” 傅三易坐在下面。“嘎嘎嘎”大笑起來。 阮培屁颠屁颠地凑过去。伸长了手。摸了把钟仪的脸。坏笑道:“不错。水灵的很。今晚要不要來陪陪小爷。” 钟仪怒吼:“去去去。瞎说什么呢。” 尹子重道:“怎么问起这个。” 钟仪嘟着嘴。犹豫了半天。还是沒说。钻到薄毯子里面去了。 尹子重回到电脑前。对话框上。妹子又发了话:卿本佳人:我们去刷怪吧。 牧梦人:好。 卿本佳人:(*^__^*) 于是就是简单粗暴的刷怪。尹子重撑着下巴。鼠标随意一点。呵呵小瓜冒了出來。 呵呵小瓜:在做什么。 尹子重看了看屏幕里的粉红色身影。 牧梦人:带人刷怪。 呵呵小瓜:哦。无聊吗。 尹子重眯起眼睛。敲打:比起和你过招。刷怪是有些无聊。 呵呵小瓜:^_^ 呵呵小瓜:我來找你吧。老地方。 牧梦人:现在不行。 消息发送出去后。尹子重打算带她换个地方。结果卿本佳人发來消息:哥哥。今天累了。我先下线了。么么哒。 尹子重被那个“哥哥”软萌了一下。回复:好的。 看着粉红身影消失。尹子重点开呵呵小瓜的对话框:行。老地方。 呵呵小瓜:我到了。 尹子重戴上耳机。俊朗的侧脸很是严肃。 接下來。就是见证奇迹发生的时刻。 傅三易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背后。 阮培端着水杯。默默地为尹子重加油。 钟仪听见键盘的激烈**声。也冒出个 分卷阅读184 - 分卷阅读185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85 脑袋。柔软的发乱乱的。像个小鸡崽。 雨后天晴。尹子重笑了。 呵呵小瓜:这次。你赢了。 牧梦人:嗯。 尹子重摘下耳机:“吃什么。我下去买。” 寝室欢呼一片。 对面宿舍… “我去。爱卿。为 何放水。” 尹子卿一笑:“讨他欢心。” 丰达道:“可是他不知道你就是呵呵小瓜啊。” 尹子卿道:“沒事。他也不知道我是卿本佳人。”他低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大风。多谢。以后还要靠你多多担待。” 丰达表示他被尹子卿的笑容帅晕了。 “放心放心。爱卿交代的事情。就包在朕身上。” 尹子卿若有所思。道:“那么。该如何让他上钩呢。” 三个月后。 “不行啊。这样下去不行啊。”阮培叫道。 傅三易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尹子重身旁。语重心长地说:“老尹啊。如今这个时代。网恋不靠谱啊。你可别把自己搭进去啊。别看着游戏角色妹子萌萌的。万一是恐龙可是要伤碎心呐。” 阮培连忙点头:“对啊对啊。你看。我们这层的一个哥们不是去和她什么老婆见面了吗。知道怎么回來的吗。被丑的一边吐血一边喝酒啊。” 钟仪听得无语。道:“一边吐血一边喝酒。这么折腾。” 尹子重摇头。道:“我沒有网恋。” 其余三人居然立场一致。全部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不是网恋天天扒在网上聊天。” “不是网恋天天带同一个妹子升级。” “不是网恋还商量着去找月老结婚。妈蛋婚礼主持都找了吧。” “……我们在同城。”尹子重板着的俊脸有些挂不住了。挑眉:“老实交代。你们怎么知道的。” 钟仪磨蹭了一会儿:“那个……上次朔回來了。我们拜托他帮忙的。” “这叫帮忙。” 尹子重一听“朔回”的名字就不爽。更别提几个人合起來对付他。 傅三易道:“老尹。咱们是担心你。你看。平时考试前你一定是开启学霸模式了。而这次你自己也知道。天天泡在网上。” 阮培煞有介事。道:“这是瘾。得戒。” 钟仪拉拉他:“要不。咱们去图书馆吧。上次高数险险过了。可是统计学更难啊。” 尹子重沉默了些许。关上了电脑。 “走吧。” 三个活宝发出欢呼声。 尹子重又好气又好笑。 才出门。对面的门也开了。尹子卿抱着书本:“哟。你们也去图书馆。” 钟仪笑笑:“是啊。一起吧。” 尹子重沒意见。 人高腿长的三个帅哥走在一起。引起了广大同学的注目。 刷卡的时候。钟仪哭了:“学生卡沒带。” 保安叔叔目光顿时凌厉起來。看着钟仪。从头扫描到脚:“沒卡不能进。” 尹子重道:“要不换个地。” 尹子卿点头:“我打个电话问问有沒有空的教室。” 钟仪忙道:“不用这么麻烦。咱们就去湖滨座椅那儿吧。” 三人出了图书馆。雨就从天而降。 看着美女抱着书本。可怜兮兮地站在身旁等待。他们也沒伞去解救。 钟仪:“……要不。你们进去吧。” 尹子重将卡递给他:“你们进去。” 手机铃声响了。钟仪抱着书不方便。尹子卿替他掏出手机递给他。 “喂。” “什么。” “好啊好啊。” “我在图书馆。对了。你多带两把伞过來。” “好的。一会儿见。” 看着钟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尹子重凉飕飕道:“他來了。” “嗯。去湖边散步去。” 尹子卿笑了:“雨中漫步。真浪漫啊。” 尹子重不屑地哼哼。 钟仪知道尹子重不待见朔回。却也无从根究。似乎是气场不对盘。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男人撑着伞从远处走來。 朔回有着模特身材。男神面孔。穿着一身休闲装。撑着伞对他们微微一笑。 杀伤力顿时让身旁的美女沸腾了。叽叽喳喳如同麻雀。 钟仪欢快地蹦跶过去。 朔回温柔地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将另外两把伞递给尹子重。道:“那么。我们先走了。” 尹子重淡淡地应了。 看着两个身影依偎着走远。尹子卿突然叹了口气。 尹子重看他一眼。 尹子卿察觉。笑了笑:“只是突然有些羡慕。” 此话一出。两人的气氛微妙起來。 尹子重又看了他一眼。带着点怀疑。 尹子卿心里突然有了几分苦涩。强自压了下去。对他阳光一笑:“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进去吧。” 尹子重:“嗯。” 进了自习室。尹子重喝了杯水。便全神贯注的看书。 过了两个小时。尹子卿起身去放下看完的书。去找些读物。 尹子重看着书的封面。挑眉:“你也喜欢黑塞。” 尹子卿笑了笑。道:“还有卡波特。你呢。” 聊到共同话題。尹子重态度亲切了几分。 尹子卿心中窃喜。但不能得意忘形。强自淡定地邀请道:“我们去吃饭吧。边走边说。” 此时。尹子重才想起他们还在图书馆。 两人并肩一起去校外吃饭。此时人挤人。两人便打包带走。 “回宿舍吃吧。” “嗯。” 互道再见后。尹子重以为门是虚掩的。结果一推。才发现上了锁。 一摸口袋。沒带钥匙。 他面无表情地敲敲对面宿舍的门。 尹子卿惊讶地看着他。还有分惊喜的味道:“怎么。” “……沒带钥匙。舍友不在。” 尹子卿让他进來。 “你们宿舍很干净。” “啊。那是因为就我们两个人住。其余的两个搬出去了。” 尹子卿指了指自己的书桌:“坐我那儿吃吧。” 尹子重随口來了一句:“你的桌子太干净。我还是换张吧。” 此话被有心人记在心中。 某天。尹子重回宿舍。 只见窗明几净。物品整齐。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床铺上随意放的耳机。随身听都被收纳在小篮子里。挂在床头。上面还有个笑脸。 尹子重笑了。 久而久之。日久生情。尹子重和尹子卿成了铁哥们。 春季。钟仪被他们家那位接回去住了。 春末夏初。傅三易和他心仪已久的妹子牵手成功。居然去外面住了。 临走前。傅三易一一告别。然后对尹子重意味深长道:“老尹。把握住啊。” 尹子重停下笔。扬眉:“网恋的事。” 傅 分卷阅读185 - 分卷阅读186 绝代琴师 作者:肖停云 分卷阅读186 三易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坚定道:“姻缘就在你眼前。相信我。你一定要把握!把握啊。” 夏季。阮培嫌弃空调不行。和对面的丰达一起去外面租房子住了。在尹子重的冷冷注视下。苦苦哀求:“秋天一定回來。老大。您等我。我们不会让你独守空闺的。” 尹子重:“……” 于是尹子重的宿舍由四人变成一人居住。 某晚。星光点点。 卿本佳人:你想不想见见我呀。 牧梦人:嗯。 卿本佳人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卿本佳人:你去阳台上看星星。 牧梦人:^_^ 牧梦人:來自星星的你。 卿本佳人:o(n_n)o不告诉你。 卿本佳人:去吧。 尹子重想了下。还真是去了外面阳台。 抬头。星光在无边的夜幕之上闪着光芒。 此时带着夏末的微热的香气。远处的校园里亮起了荷花灯。脚边是钟仪养的几丛植物。 有一个人推开门。 穿过被他整理的井井有条的宿舍。 阳台上站着想要去牵手拥抱的人。 尹子重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 尹子卿微微一笑:“牧梦人。”他走近几步。“你的梦中人來了。” “不要开玩笑。”尹子重抿唇。 尹子卿上前一步:“我沒有开玩笑。”他笑了:“我要表白了。你是不是应该害羞一点。” 尹子重面无表情。脸却莫名地红了。他扭过头去不看他。 尹子卿道:“很久以前。就做一个很奇怪的梦。”尹子卿笑了笑。道:“我梦见很多事情。遇见很多人。里面唯一不变的脸孔。就是你。” 尹子重微微动容。 “大一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那一个人。” 尹子卿认真道:“不管你信不信前世今生。反正我是信了。” “噗”尹子重笑场。 尹子卿肃容:“不许笑。” 尹子重还真乖乖听话。敛下笑容。 “我问你。你。觉得我如何。” 尹子重笑了:“甚好。” 尹子卿讶异抬眸。 “那一次我去你寝室。看见你的日记本了。然后。抱歉。我看完了。” 尹子卿沉默了。 “那你。一直知道。” 尹子重神色淡淡。道:“因为。在我的记忆里面。就算是前世。也是我先看上你的。” 尹子卿:“……” 至于谁先看上谁。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都要在一起。 扒在门口的一大批人集体鼓掌。 王散因和祝纹站在角落里。 王散因道:“看见了吧。” 祝纹点点头。 王散因看了看四周。抬着下巴。有些傲慢:“喜欢我不。” 祝纹红着脸。抬起眼眸。慢慢地点了点头。 (全剧终) 作者有话说:到这里。《绝代琴师》就完结了。感谢诸位的支持。接下來会在八月份之前更新第二本《欧泊庄园》。目前正在努力奋斗码字中。到时候还请各位捧场。 分卷阅读18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