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玫》 俘虏 漆黑的运输舰在无声的宇宙中穿行,只有尾舱红色的警示灯在一闪一灭。 ?舱壁厚重,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冰冷金属味。 金曦被固定在囚笼中央,四肢与腰间缠绕着精钢镣铐,每一个关节都锁得死死的。她的精神抑制环在颈侧泛着微光,身上残留着麻药的寒意。白色囚衣衬得她更加瘦削,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侧脸上。 她静静地坐在黑暗里,眼睛却始终清冷——碧蓝的眸子像深海,掩着暴风雨前的寒意。?——究竟是谁出卖了她? 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她会在边境出现。 那是她的私行动向——因为线报里写着,她失散多年的弟弟出现在联邦与帝国交界的废墟镇。她连警卫队都没带全,就孤身出发。?结果,是个陷阱。 舱门突然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刺眼的白光闯入。 “啧。”一个慵懒的男声响起,带着轻浮与漫不经心,“这差事还真够麻烦的。” 金曦抬眸,迎上来人的身影。 高大修长的男人,肩上披着军外套,军服扣子随意松开,腰带斜系,金边徽章随意晃荡。漆黑的头发,眉目里天生带着笑意与玩世不恭。 贺昱晖,帝国贵族圈最惹事的纨绔alpha。 他双手插兜靠在门边,目光在囚笼里的人身上停住的瞬间,懒散的笑意微微一顿。 ——这就是联邦杀神? 与想象中五大三粗的女军官完全不同,囚笼里蜷着一位几乎脆弱得不真实的少女。白色囚衣衬得她肤色冷白,金发在昏暗中泛着柔光,那双眼睛却像寒刃一样逼人。 贺昱晖吹了声口哨,慢悠悠踱步靠近,伸手打开舱门,扶住镭射栏,伸手勾起一缕从栏缝漏出的柔软金发,低低笑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一个过肩摔狠狠砸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 金属锁链撞击地面的声响震耳欲聋,贺昱晖眼前一晃,胸口生生被砸得一阵发闷。 “登徒子。” 少女的声音清冷,带着压不下的杀意。哪怕浑身镣铐、体内注射了抑制信息素的药物,她依旧身手敏捷,杀气逼人。 贺昱晖直接被掀翻在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精神体在威胁中涌出——s级alpha的信息素如同无形的巨兽,瞬间压制整个舱室。 浓郁的玫瑰香气夹杂着沉香木的味道,明明应该是温暖的花香,但是却冷到往骨子里面渗。 金曦呼吸一滞,眼前一阵眩晕。她死死咬牙抵抗,却终究因为药效侵蚀,整个人的骨头都在这浓郁的玫瑰气味中变得冰冷,眼前一黑,整个人被alpha的信息素笼罩着,失去了力气。 贺昱晖仰面躺在地上,半晌没缓过气,嘴角却勾起一个兴味盎然的笑,倒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几乎没有重量,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狂跳。 “……差点被杀了。”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低头打量着这个有无数传闻的传奇omaga。 “好家伙,”他低声笑道,“这差事……倒也没那么无聊了。” 帝都·王城禁地码头。 夜色沉沉,厚重的云层压在城市上空,霓虹与浮桥灯光在河面被风吹得破碎。停泊区戒备森严,只有最高等级的押送舰才能靠岸。 贺昱晖叼着一根薄荷雪茄,单手揽着怀里的人,下了舷梯。 怀里的少女轻得不像传说中的“联邦杀神”,柔软的金发顺着他的军外套垂落,睫毛在灯下投下一小片淡影。可贺昱晖心里清楚,自己一松手,她大概就能用镣铐把他勒死。 远处,迎接押送的帝国贵族们已经在等待。 他们穿着各式华丽的军礼服与家徽披肩,表面笑容温和,眼底却掩着掠夺的野心——每个人都知道,这位被俘的s级omega若能掌握在自己家族手中,不仅是权力、财富与军方话语权的象征,更可能成为颠覆现有格局的筹码。 然而,谁也不能明说。因为最高决策权在王族与科多尔公爵手中。 “殿下派我来迎接。”一个身材削瘦、戴着黑手套的男人走上前,朝贺昱晖微微鞠躬,“展渊殿下希望今晚就将俘虏移交给王宫军部审查。” 贺昱晖没动,反而低头看了一眼一只手抱起的怀里女孩,慢悠悠吹了口烟雾。 “移交?”他挑了挑眉,语气吊儿郎当,“抱歉,我父亲说了,她暂时归我管。” 四周空气瞬间紧绷。 几位贵族面色微变,但没人敢真的动。 贺昱晖虽然一向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可是他的父亲,确实真实掌权的公爵之下的第一人,帝国最顽固、最老派的贵族之一,贺家也一向站在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身后。 贺昱晖本人又是个s级alpha。 信息素已经足够让这些零零散散的alpha退避三舍的,浓郁的玫瑰沉香的味道经久无法弥散,粘在身上的味道就像跗骨蛆虫,让人浑身难受。 怀里的少女在昏暗中微微动了动,似乎在半梦半醒间捕捉到了气息的变化。细长的睫毛颤了颤,指尖轻微蜷紧。 贺昱晖低下头,在她耳边带着笑意低语:“别乱动,女战神……现在可不止我一个人想要你了。” 他把烟掐灭,抬眼时笑意带着点轻佻与无畏:“告诉殿下,我先把人带回去洗洗干净,再说移交的事。” 说完,他直接抱着金曦越过所有贵族,踏上了驶向贺家府邸的悬浮车。 车门合上瞬间,外面的夜风隔绝,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这个alpha真奇怪 贺家府邸深夜寂静。 这是一座典型的帝国老贵族宅邸,幽深得像一座迷宫。暗红色的地毯沿着蜿蜒的廊道铺开,落地窗外是月色清冷的花园,连风声都压抑。 金曦被关在偏厅的客房里,手脚仍被镣铐束缚,身上那股冰冷的药物气息逐渐被体温蒸散。?她闭上眼,缓缓呼吸。 ——信息素抑制剂的效力,消失了。 空气中慢慢渗开一缕甜香,仿佛浓郁丝滑的巧克力气息,让人心跳加速,不自觉想要沉溺。?金曦的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那个蠢货,居然忘了给她补抑制剂。 情绪随思绪浮动,甜香逐渐加深,底层隐约泛起烈酒的辛辣。那种香气既温柔又危险,像暗夜里潜伏的猎手信号。 门外的两个alpha士兵动作一滞,呼吸紊乱,眼底一瞬间染上迷茫。 ?金曦抬眼,神色清冷:“进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颤意。 “是……”他们像被精神丝线牵住,机械地推门而入。 “帮我开锁。” 镣铐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随之而来的,是两个守卫被敲晕倒地的沉闷声音。 金曦甩了甩酸麻的手腕,走到桌边,随手捻起花瓶里的枯树枝,利落地把凌乱的金发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后颈。 她目光冷淡地扫过房间陈设,手掌轻轻滑过桌面,顺走了一柄精致的短刃,冷得像冰。 ——该走了。 她的脚步轻得没有声息,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走廊深长,尽头是落地窗,月光铺在地毯上,投下一个慵懒的身影。 男人倚在窗前,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只高脚酒杯,黑色的军外套随意披在肩头,月光勾勒出他线条凌厉的轮廓,像一只不羁的野兽。 贺昱晖。 他微微侧头,漆黑的瞳孔在月色下折出一抹银色,像打磨过的银曜石。 ?他懒洋洋地嗅了嗅空气,低声笑了: “巧克力味啊……嗯,还有点酒味。”?他眯起眼睛,笑得兴味十足,“巧克力酒,哈哈哈……我完全没想到你是这种味道。” 金曦停在走廊中央,握紧短刃,目光冷冷地盯着前方的alpha。 空气里,巧克力的甜香愈发浓郁,底层酒味逐渐翻涌出来,像烈酒的辛辣顺着空气直灌人心脏。 贺昱晖眯起眼睛,仿佛在欣赏夜色,笑得吊儿郎当:“好香啊……。” 金曦的眸光骤冷。精神体瞬间铺开,如同无形的触手卷向他,带着s级omega特有的精神诱捕力。 贺昱晖身形微顿,仿佛一瞬被困在甜腻的漩涡里,心跳慢了半拍。 ?可下一秒,他嘴角勾起坏笑,木质的玫瑰味席卷而来,冷得像刀锋,硬生生切开那层甜香。 两股信息素在空气中交锋,像看不见的风暴。 金曦眼底掠过一丝轻蔑——他的精神力很强,但他心散漫,不够专注。 ?她身形一闪,几乎化作一阵风。 短刃横着扫向贺昱晖的颈侧,他慵懒地一仰头躲开,却没防住她下一脚直接踹在他膝弯。 “嘶——”他整个人一个踉跄,靠在落地窗上。下一刻鼻梁被她肘击正中,眼泪差点飙出来。 “……操。”贺昱晖一手捂鼻,狼狈笑了声,“你还真下得去手。” 金曦冷着脸,不说话,精神力再度抽紧,试图直接侵入他精神防线,命令他让开。 贺昱晖的笑意却更深了,他侧身躲开下一个攻击,眼神微亮,漆黑眸子在月色下闪烁着银色的光。 两人交手不过半分钟,走廊已经是一片狼藉,花瓶碎片横飞。 金曦脸色有些苍白,在这之前她已经接近两天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这帮帝国的狗东西,为了控制自己,不仅仅给自己打了抑制剂,每日也只给自己注射维持生命的营养剂。要不是她身体素质强,早就因为饥肠辘辘晕倒了。 ?贺昱晖就算被揍的鼻青脸肿,也笑得没心没肺:“小美人,你们联邦军队就这个水平啊~” 懒洋洋的,恨的人牙根痒痒。 金曦心里一紧,抬眸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已经闪到自己身边,突然脖颈一凉。 ——针管扎进了她的腺体。 好快…… 冰冷的液体沿着神经渗开,她身子一僵,熟悉的抑制感从体内涌起。甜腻的巧克力酒味骤然消散,空气恢复清冷,浓郁的玫瑰气味占了上风。 她呼吸急促,眼底闪过愤怒,咬牙低声骂道:“卑鄙。” 贺昱晖捂着青肿的鼻子,笑得得意洋洋:“我又没说我是正人君子。” 再次醒来的时候,金曦下意识伸手,却触到丝滑柔软的织物。 她猛地睁眼——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四周装饰华丽,墙壁镶嵌着金色浮雕,吊灯悬着水晶流苏。房间比之前的客房大了数倍,落地窗外是夜色下的花园喷泉。 身体轻飘飘的,腺体处残留着微微的刺痛感,提醒她自己又被注射了抑制剂。?她撑起身,下一秒,耳边传来哗啦的水声。 浴室的磨砂门打开,一团白雾氤氲而出。 一个高大的身影随意靠在门框,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角,浴袍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精瘦结实的锁骨和线条分明的腹肌。水珠顺着皮肤滑下,他懒洋洋擦着头发,像是刚从猎场归来的野兽。 贺昱晖。 金曦眼神骤冷,心中杀意再起,指尖条件反射地摸向床头——?短刃已被收走,手腕上的锁链精美但是却是用最高级的精钢制作的,现在的她,能挣脱的概率微乎其微。 “哎哟,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贺昱晖懒洋洋地倚着门,嘴角带着一点欠揍的笑意,“你再想杀我,我可真要哭给你看了。” “放我走。”金曦冷声道。 “我又没拦你。”他挑眉,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喉结一动,把水慢吞吞地喝下。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他偏头看她,笑得吊儿郎当,“整个帝国,s级alpha不超过五十个,你跑出去,谁能不被你蛊惑?你是想让他们全扑上来吗?” 金曦盯着他,没有立刻反驳。 贺昱晖把水杯搁在一旁,慢慢靠近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想逃我不拦,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被抓,帝国跟联邦已经停战三年了,虽然一直剑拔弩张,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顿了顿,舒展身体做在床边,柔软的床陷了下去。 金曦警惕的眯起眼睛。 “我可以保证,你在我在我看管期间,只要不再虐待我,我不会让你暴露在大众视野的。你要是回联邦了,打起来了,可要记得我的好啊。”他有些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还在发胀的鼻子,刚刚在浴室里面已经为自己的破相哀嚎了许久,alpha有些报复心的握住omaga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金曦手腕一疼,一股冷意顺着伤口席卷全身,她一瞬间,身体僵硬,冷声开口却声音颤抖:“放开。” 她压抑着腺体的蹦跳,强硬的抽回了手:“离我远点!滚!” “所以啊,小美人,你最好先把命保住。”他笑了笑,听话的站起了身,合拢身上的浴袍走到远处的沙发上面躺了下来,“等你有力气再说。” 金曦呼吸微顿,盯着他片刻,缓缓攥紧了被单。 ——这个alpha真奇怪。 她都做好了要是他敢标记她她就鱼死网破的打算。 可是他却就这样退到了安全线以外,甚至,…… 手上的伤口还沾染着他的味道,沉稳的玫瑰气味,顺着呼吸,逐渐的带来安稳的睡意,s级alpha的安抚素,果然名不虚传。 反抗 别墅安静得出奇。 金曦原本以为,帝国最顶级的贵族宅邸里必定佣人如织,结果连花园修剪的工匠和巡逻的卫兵都不见踪影。 整座宅子仿佛被掏空了一样,除了偶尔从厨房飘来的香气,就只剩下她和贺昱晖的呼吸声。 她警觉地观察着四周,不敢放松神经,却在餐厅门口闻到了意想不到的气味——蛋白质煎烤味道,还有面包的香甜味、香草和淡淡的胡椒味。 贺昱晖正挽着袖子,懒洋洋地站在灶台前翻煎锅,动作娴熟得不像话。他耳尖蹭了一点面粉,黑发随意扎在脑后,仿佛比昨夜的纨绔气息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烟火味。 “醒啦?”他瞟了她一眼,笑得吊儿郎当,“正好,尝尝我做的早饭。放心,没下毒。” 金曦沉默地在离他最远的椅子上坐下,眼神冷得能把盘子冻裂。 她原以为堂堂帝国公爵之子只会宴饮纵情,结果对方端上来的餐盘色香味俱全:嫩滑的煎蛋、热气腾腾的面包、还有鲜蔬沙拉。 甚至连牛奶表面都漂着细腻的奶泡,像是酒店才会有的标准。 “怎么?”贺昱晖把一块牛排推到她面前,挑眉,“怀疑我居心不良?你不吃也行,但饿着肚子打架,你可打不过我。” 金曦没有接话,只是冷眼盯着他。但胃里传来的空落感还是出卖了她——两天几乎未进食,身体本能地渴望热量。 贺昱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慢悠悠切了一块牛排递过去:“你最好先吃点东西,我家没有营养剂,等下晕在走廊,我可懒得抱你。” 他打量着她还是身穿囚服,挑眉问道:“怎么不换衣服,不臭吗?” 金曦冷冷撇了他一眼,床头放得花里胡哨的裙子,如果没有猜错,是这个人故意戏弄她的。 “我不穿裙子。” 果然,对面坏心眼的人扭过头去,明显是憋笑憋的难受。 金曦的拳头又硬了。 …… 几天下来,金曦渐渐发现,这个alpha简直和帝国贵族的刻板印象完全相反。 他似乎真的把整座宅子的人都遣走了,花园自己修,厨房自己下,甚至她换洗的衣服都是他亲手扔进烘干机的—— ?堂堂s级alpha,帝国公爵之子,能在偌大的庄园里把生活过得像荒野求生。 更奇怪的是,他不避讳谈帝国的事。 吃饭时,他一边懒洋洋扒饭,一边好像随口聊天一样,把帝国军部、王室动向和边境驻军的调度说了个大概:“……所以啊,你们联邦的情报网真烂。边境现在其实虚得很,你们要是打过来,说不定能推到首都。” 联邦一共有三个军部联盟组成,分别是欧罗,莫斯,和美京,总司令一直是和平派,但是最大的联盟——欧罗一直在积极备战。另外两个联盟也都摇摆不定。她是总属于总部的人,她分化的很晚,在分化之前就已经是军工累累了。她一直觉得自己会是个beta。 金曦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一紧,眼神冷冷扫了他一眼。 眼前这个男人吊儿郎当的,但是自己自从分化以后,被omaga的限制制约的感觉,这是第一次。联邦也有s级的alpha想要追求她,可是基本上都被打的鼻青脸肿然后放弃追求。 现在这种失控感…… 金曦眯了眯眼睛,第一次,让她警惕的觉得,四面楚歌。 贺昱晖却像完全没看出她的敌意,笑嘻嘻地用叉子戳了戳盘子:“别紧张,我就随口说说。反正这些事就算你知道了,你也跑不出去。” 空气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快吃。”始作俑者非常自然的递过来一杯果汁,“今天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呢。” “什么?” “有人要见你。” 金曦只是个阶下囚,没有拒绝的可能性。 不多时,玄关传来皮靴踏在地板上的沉稳声响。两个身影被阳光从落地窗投下的光线勾勒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材颀长、穿着剪裁利落军服的年轻男人,肩章与徽纹昭示着最高级别的皇族身份。乌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唯独那双眼睛,是极不寻常的翠绿色,宛如寒冬中覆雪的杉叶。 “这是帝国第一继承人,展渊。”贺昱晖介绍道。 诺亚帝国人,尤其是贵族,大多数都是黑发黑眸,因为这才是传承。 可是这个人,眼睛的颜色,却是联邦中美京地区才经常看见绿色。 在他的身后半步,是个全身笼罩在低调黑色制服中的男人,背直如枪,眼神锐利如刀,步伐沉稳无声。他没有散发出alpha的压迫感,但金曦敏锐地判断——这是个久经杀场的战士。 能随身陪同第一殿下的人,想来是他非常信任的人了。 展渊的视线扫过空荡的宅邸,又落在餐桌旁的金曦身上,眉目间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意外。 她一身普通的邻家女孩的装束,牛仔裤白衬衫,偏偏金发碧眼,身形瘦削,真的跟自己想象中的女将军完全不同。 展渊还是伸出了手:“久仰大名。” 金曦心中一动,面色却依旧冷淡,有些不情愿的起身轻轻低头,用额头碰了碰展渊伸出的手。 “帝国的殿下您好,我是联邦总部第三上将金曦,很高兴见到你。” 至死不渝的礼数让展渊有些惊讶。 此刻,她敏锐地捕捉到身后的护卫目光的细微颤动。那双冷硬的眼神在触及她面容时,竟有片刻的恍惚与震动——仿佛在确认什么。 可是金曦并不想跟这些帝国人有什么过多接触,只是扫过就不再说话。 此刻,金曦敏锐地捕捉到身后护卫的目光微微一颤。 那双冷硬的眼睛在触及她面容时,短暂失神,如同回忆被某个意外的影子牵动。 金屿沉默着,指尖微微蜷起。 ——这张脸,和母亲遗物里那张泛黄的照片上的女孩,几乎一模一样。 可她是敌对阵营的将领。 心底的震荡与疑惑被金屿迅速压下,他只是微不可察地偏开视线,神情又回归冷硬。 时间已经太久了,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空气安静得仿佛落针可闻。 贺昱晖打破了沉默,笑嘻嘻地开口:“行了,人你也见了,有什么事情我们私下里聊吧,殿下。” 展渊淡淡“嗯”了一声,移开了目光,似乎对金曦并不感兴趣。 金曦被打发到楼上了,贺昱晖很放心,并不约束她做什么事情,可是,今天身后却多了一个人。 “您是?” 金曦靠在楼梯上,转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冷硬壮汉,挑眉。 “我是殿下的护卫,金屿。” 金屿这样介绍自己,他比楼下那两个s级alpha还要更硬朗一些,金曦并不矮,已经有175了,但是这个人要比自己高上一个头多,她站在两节台阶上,也只能堪堪平视。 “你有什么事情吗?” 她真的不耐烦对这些人。 “第三上将,是吗?” 寸头壮汉突然出手,伸手往金曦身前抓来。 寸头壮汉话音未落,手已经探来,速度快得像一头捕猎的豹。 金曦身形一侧,手肘猛地横扫,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堪堪挡开那只手。楼梯空间狭窄,两人几乎是贴身交锋。 金屿不说话,眼神冷硬,肩膀一沉,整个人像一道墙压了过来。金曦被迫连退两级台阶,脚下几乎踩空,靠着抓住栏杆才稳住身形。 ——没有信息素。 ?她瞬间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对方是beta,没有alpha的压迫感,也没有omega能利用的精神弱点。 可力量……极其可怕。 金曦抬手就是一记直拳,拳风干脆利落,金屿偏头避开,手腕反扣她的手臂,瞬间逼她整个人向栏杆方向失衡。她下意识一脚扫腿反击,对方膝盖微屈借力,稳如磐石。 短短几招,金曦额角渗出细汗。她能感受到自己这副因长期囚禁而空落的身体在对抗中吃了亏。 金屿的动作极简,却带着实打实的杀场气息。他没有释放半点信息素压迫,却在力量与经验上完全压制了她。 最后一次角力,金屿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抵在她肩膀上,扶着她站直,低声道:“金将军,很抱歉,我只是确认一下,您对殿下并没有威胁。” 金曦咬牙甩脱,冷冷盯着他:“我只是一个被管制的omaga,你大可放心。” 金屿没有回应,只是退开一步,眼神重新恢复成平静的黑色石子。 “再次表达抱歉。” 他准备离开,可是却被金曦从后面摁住了肩膀。 “护卫先生,你知道,什么才是威胁吗?” 甜腻的巧克力气息在狭窄楼梯间弥漫开来,带着烈酒底味的危险锋芒。?金屿眼神骤然一滞,手指微颤,呼吸开始不受控制地沉重起来。 beta没有alpha那种抗性,但对s级omega的精神诱捕依旧有微弱感知——足以撕裂理智。 金曦冷笑着接过他递来的枪,指尖一扣保险:“乖孩子。” “这才是。”金曦冷笑道。“把你的枪给我。” 金屿毫不犹豫的把枪套里面的枪递给了金曦,女孩高马尾扫落在他的眼睛上,他也没有眨眼。 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再帮我一个忙,护卫先生。” 冰蓝色眼眸闪着冷光:“杀了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人。“ 碧蓝色的眼睛里面涌起这些天第一次的笑意,还有无尽的,杀意。 “……是。”?金屿的声音低沉而迟缓,像被线操控的木偶,毫不犹豫地转身,脚步稳重却透着诡异的空洞,径直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展渊和贺昱晖正低声交谈,关于边境驻军的部署与联邦近期的暗线行动。 ?阳光从高窗倾泻而下,勾勒出两人肩膀的冷硬线条。 展渊坐在沙发一端,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份薄薄的情报,翠绿色的眼眸沉如寒潭。 “有人在私下把帝国独有的钛金石运往联邦,”他低声开口,“而且不止一次。我们查到的运输路线,背后一定有贵族在递消息给联邦。” 贺昱晖懒洋洋地倚在沙发另一端,大长腿随意翘在茶几上,指尖轻轻敲着扶手,似笑非笑。?“啧,这种暗地里男盗女娼的勾当,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 展渊抬眼,眉心微蹙:“你很乐在其中?” “不是乐在其中,是看清本质。” ?贺昱晖耸耸肩,语气吊儿郎当:“只要掌握消息的源头,我们就能让联邦只知道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放几条假线,掉几颗鱼,不是挺好吗?” 他半仰着身子,话语里带着看破人心的轻慢与倦意:“这世道,从来就没有绝对干净的权力。” 展渊没有立即反驳,而是盯着他看了几秒,才开口:“贺昱晖,你至少要尊重她。” 贺昱晖挑眉:“谁?” “金曦。”展渊语气平静而郑重,“她也是权力的牺牲品。就算她站在联邦,她选择了军旅,也不过是因为帝国和联邦的斗争把她推到这里。” 书房里短暂沉默。阳光落在青年清隽的侧脸上,让那双翠绿眼眸更显冷静克制。 贺昱晖没有回应,只是漫不经心地转动茶几上的水杯。 短暂沉默以后,书房门被从外面推开,阳光落在来人冷硬的轮廓上,黑色制服随动作轻颤。 沙发上的两个人都有些疑惑的抬头。 “金屿?”展渊第一眼便察觉到不对,翠绿色的眼眸瞬间一沉。 下一刻,金屿已经扑了上来,手掌直直探向他的喉咙。 展渊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用手臂挡开来袭的手,身体一旋将人半按在书柜上。 ?两人一进一退,动作干净利落,拳风破开空气,书柜的书本被震得纷纷坠落。 “清醒一点。”展渊低声喝道,声音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的信息素铺开——极淡的竹叶气息渗入空气,仿佛初冬清泉,冰冷而澄澈,却因浓度极高而带来强烈的镇定力。 ?金屿的眼神出现短暂的挣扎,但很快又被巧克力与烈酒的甜腻诱捕拉回深渊,拳风更加凌厉。 就在两人缠斗间,贺昱晖动了。 他如猎豹般从书桌后一跃而起,长腿横扫,硬生生踢开金屿的膝弯;同时木质玫瑰的信息素轰然涌出,冷得像刀锋,直接斩开空气中的甜腻。 金屿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却依旧像野兽一样反扑,双手抓向展渊腰腹,试图将人摔倒。 ?展渊手腕一翻,借力制住他的肘关节,将人半压在地;贺昱晖同时从侧面一肘击向金屿肩胛,将整个人死死钉在书房地毯上。 书房瞬间陷入混乱:?金屿如被操控的傀儡疯狂挣扎;展渊半蹲压制,翠绿眼神森寒;贺昱晖动作凌厉,玫瑰气息锋锐得像切割空气。 ?空气里三种味道交锋——?巧克力与烈酒的危险诱惑、竹叶的清冷镇定、玫瑰的锋锐掠杀,仿佛无形风暴在书房炸开。 “操,这女的——”贺昱晖低声咒骂,肩膀用力一顶,把金屿猛然撞向书柜,书本哗啦坠落一地。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金曦出现在门口,金发被阳光镀上一层冷光,冰蓝色的眼眸像冬夜海面,手里稳稳握着那把从金屿腰间取下的手枪。 她没有犹豫。 “砰——” 枪声震裂空气,火药味混入三股信息素气息,书房陷入瞬间凝固的死寂。 枪声在书房炸开的一瞬间,贺昱晖本能地扯过展渊的肩膀,整个人侧身一滚。 ?子弹擦着他军外套的肩膀呼啸而过,狠狠打进身后的书柜,木屑与纸页迸散在空中。 “操!”贺昱晖低声骂了一句,半抬手挡在展渊身前,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危险的寒意。 ?木质玫瑰的信息素瞬间暴涨,冷得像深冬的刀锋,狠狠切开空气里残存的巧克力与烈酒味。 被死死按在地上的金屿猛地一顿,眼神闪过一瞬空白,身体本能地想反抗,却又被金曦的精神力重新牵住,如傀儡般在地上挣扎。 展渊此刻的翠绿色眼眸沉如深潭,心口却因为看到金屿差点中枪而骤然一紧。 ?那一瞬的情绪太快,连他自己都没来得及分辨是愤怒还是心悸。 “金曦——”?贺昱晖咬牙切齿的低声喊出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凉意。 金曦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的心脏因为肾上腺素剧烈跳动,手指攥着枪柄微微发颤。 ?在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置身在一个死局里——?正面是两个s级alpha,背后是被自己控制的beta护卫;书房门外是空旷的走廊,没有一丝掩护。 必须制造机会逃出去。 她眼底闪过决绝的光,抬手又是一枪,子弹击碎了吊灯的水晶流苏,哗啦一声坠落,火花四溅,视线被短暂遮蔽。 就在碎光四散的瞬间,她像一只被逼到极限的野猫,猛然冲向窗边。 贺昱晖身形一闪,长臂探出,手腕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枪口偏移,子弹打在窗框上,玻璃裂开一道蛛网。 “还想跑?”他低声冷笑,声音带着掠食者的耐心与兴奋。 下一秒,金曦猛地抬膝顶向他腹部。?贺昱晖闷哼一声,半退一步,却顺势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腕,将她整个人压在了落地窗边,冷得像铁的气息将她笼住。 展渊此刻已经将半清醒的金屿从地上扯起,一手抵着他肩膀,以极高的信息素浓度稳住他的精神海:“冷静,金屿,看着我。” ?淡竹叶的气息在空气里铺开,清冷得像初雪落入溪水,终于将金屿彻底从精神操控中拉回。 金屿猛地喘息,眼神恢复清明的一刻,额角已经渗出细汗。 ?他看到金曦被贺昱晖制在落地窗边,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却半步不敢上前。 空气中仍弥漫着三股味道的交锋——?竹叶的清冷在逐渐占据上风,木质玫瑰的锋锐逼迫着甜腻巧克力节节后退。 金曦的胸口剧烈起伏,血液里弥漫着抑制剂被硬生生透支后的灼热感。 ?甜腻的巧克力味道终于被竹叶与木质玫瑰的气息完全碾碎,她的膝盖一软,眼前一阵发黑。 贺昱晖感受到她的力气在迅速流失,单手擒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从背后锁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拖离落地窗,像提起一只还在炸毛的小野猫,动作却狠得不留情。 “装什么硬气?”他咬牙低声,嗓音里带着刚被膝击过的闷痛与愤怒。 ?金曦想挣扎,可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眼前的光线被拉扯成模糊的碎片,下一瞬便彻底陷入黑暗。 贺昱晖把她扛上楼,甩进了顶楼的客房,把厚重的合金门一关一锁,手腕的青筋因为情绪压抑而绷得发紧。 看谁先疯 楼下,书房里依旧残留着火药与吊灯碎裂的味道。 贺昱晖单手拧开酒精瓶,将液体直接倒在自己被擦伤的手臂上,酒精灼烧皮肤,他却纹丝不动,只是咬紧后槽牙。 ?他抬眼,看向昏迷不醒的金屿,又看向展渊,眼神像刀子一样阴冷。 “这就是你让我尊重的人?”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展渊看了金屿一眼,翠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瞬复杂,神情却依旧克制。?他缓缓开口:“在皇帝陛下下达处置之前,你还是要保护她。” 贺昱晖冷笑一声,手里的酒瓶“砰”地放在茶几上:“我就应该强制标记她,然后放任她自生自灭,让她尝点苦头。” 展渊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笃定:“你不会的。” 贺昱晖没再说话,垂下眼睫,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的火药痕,仿佛在把刚才的怒意碾碎进骨血里。 酒精顺着完美的肌肉线条流下,夹杂着血色,渗进了沙发的缝隙里面,一圈圈绷带缠绕住了伤口。 冰冷的刺痛从腺体一路蔓延到神经末梢,金曦猛然睁开眼。 天花板熟悉却令人厌恶——她又被关回了贺昱晖的卧室。 ?柔软的羽绒被裹着她的身体,床单干净到没有一丝皱褶,可那股驱之不散的木质玫瑰味让她反胃。 她撑起身体,四肢酸软,抑制剂的后劲像细针一样扎着神经。 ?手腕上勒痕发红,她僵坐片刻,眼底的冷意仿佛能把空气冻裂。 门被轻轻推开,贺昱晖的身影落进房间。 “我以为我们和平共处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恨我。”他嗓音低沉,带着懒散的笑意。 金曦抬头,碧色的眼睛像刀刃:“我恨不得杀了你。” 贺昱晖笑了,慢悠悠坐在床沿,指尖划过她的下颌,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慰情人:“真巧。”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侧颈滑下,停在腺体附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仿佛随时可以一口咬下去。 她一动不动,胸腔里的恨意像要炸裂,可身体在本能下却感知到那股危险的alpha压迫,汗水沿着脊背滑落。 下一秒,他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进怀里,另一只手随意拿起枕头垫在她臂弯下。?黑洞洞的枪口轻轻抵上她的肌肤——动作亲昵得仿佛是在描摹,而不是威胁。 砰—— 火辣的疼痛撕裂皮肤,子弹擦过她手臂,血顺着线条淌下,染红了雪白的枕套。?贺昱晖低头看着血线,指腹顺势按在她的伤口上,嗓音轻柔得近乎暧昧:“和我一样的位置,扯平了。” 金曦呼吸急促,疼痛与屈辱让她眼底的杀意几乎化成泪光。 “殿下不跟你计较。”贺昱晖指尖沾着她的血,慢条斯理地在她手腕上画着圈,像抚弄珍宝,“至于金屿……等他醒了,让他自己来找你。” “你会后悔的。”金曦声音冷得发颤。 贺昱晖俯身,薄唇贴近她的耳廓,嗓音像锋刃裹着蜜糖:?“再反抗,我就永久标记你,让你一辈子都离不开我。” 血腥味与玫瑰香混合在空气中,房间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与心跳。? 羽绒被的柔软裹挟着血腥与玫瑰的气味,空气沉默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金曦被压在床榻上,手臂的血迹顺着肌肤蜿蜒而下,渗进雪白的床单。她的眼神冷得像冰,像是要将贺昱晖钉死在原地。 “你不敢。”她低声道,嗓音里带着发颤的倔强,“你根本不敢标记我。” 贺昱晖俯身,指尖从她肩膀滑到手腕,沿着血迹漫不经心地描摹。他的动作温柔得近乎缱绻,嗓音却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是吗?你想试试吗,金将军?” 金曦呼吸急促,指尖下意识攥紧床单,青筋浮起。 ?恨意与屈辱交织在胸腔里,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肋骨的声音。 “你迟早会死在我手里。”她的声音沙哑而狠厉,仿佛每个字都是锋利的刀片。 贺昱晖却只是低低笑了,俯身在她的颈窝停下,呼吸轻扫过她腺体的弧度:“没事,等我标记了你,我死了,你也会为我殉情的。” 他伸手扯过绷带,熟练地为她缠好手臂的伤口,动作温柔得近乎暧昧。每一次指尖掠过她的肌肤,都像是带着刻意的挑衅。 缠好最后一圈,他低声在她耳侧道:“下次你再试着逃跑,我就让你真的离不开我。” 说完,他才慢慢起身,居高临下俯瞰着她,眼神里是游刃有余的掠食者的耐心。 房间里只剩下金曦急促的呼吸和消散不去的玫瑰香。她盯着天花板,指尖一点点攥紧,心里的杀意和求生欲交织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夜色沉沉。 贺昱晖倚在走廊尽头,长廊里风声窸窣。他一手夹着还没点燃的烟,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掌心沾着未干的血迹。那是她的血。 他盯着那点红看了很久,像在看一枚燃烧的引信。直到烟快被咬烂,才低笑一声,把它扔了出去。 窗外花园寂静无声,月光像银色的利刃,落在他肩头。 联邦在蠢动,帝国也风雨欲来。 他不是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莫斯军团在边境频繁调兵,欧罗军区的那群死硬派早就按捺不住,美京那些老狐狸也开始与帝国境内的商人私下接触——而金曦,是这个混乱局势里最尖锐的一根钉子。 帝国内部呢? 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朝会日渐稀疏,每日只靠精神药剂维持清醒。王宫那边已经开始频繁更换侍医,甚至连那些原本最安分的元老,也都悄悄在下注。 展渊虽然是第一继承人,稳重冷静,手下干净,军权集中——但偏偏,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展森,最近在元老院的支持率飙升。 展森也是s级alpha,性情张扬,是最接近“帝国骑士理想形象”的那种人,甚至比展渊更像一个能握剑登位的帝王。更麻烦的是,帝国最有实权的那位老贵族、科多尔公爵,早已暗中倒向了展森。 若真打起来…… 贺昱晖舔了舔后槽牙。 要是联邦那边又刚好与展森这派私通——谁还能说金曦是单纯的俘虏?她的存在,足以让整个帝国皇权天平倾斜。 而他呢? 贺家的独生子,帝国的“废物公子哥”,不过是展渊手里的一把钝刀,一块肮脏的棋子,用来处理不能摆上台面的事。 但偏偏,这些事,他最拿手。 他一开始真的以为,金曦也就是个等级高点的omega。高贵、倔强、漂亮,信息素有些难缠……但依旧属于“可以被收服”的那一类。 可他错了。 金曦不是会低头顺从的omega。 她在抑制剂作用下依旧能精神诱控、精准搏杀——哪怕浑身带伤、精神力紊乱,也能一枪不偏地朝他开火。她从不是谁的附属物,也从未依附于任何一个alpha。那样的反骨、骄傲和狠劲,才是真正把他心底某个本能叫醒的东西。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omega。 也正因为如此……才危险。 危险到让他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 ——如果我永久标记了她,是不是她就属于我了? 如果她身上流着我的信息素,如果她成了我的mate,帝国再想拿她开刀,是不是就得三思? 如果有朝一日,皇帝要杀她,我——能不能保住她? 这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怔住了。 贺昱晖捏了捏眉心,喉结上下滚动。 真可笑。他居然开始在想这种事。 他一个s级alpha,帝国最桀骜的猎犬,居然想要为一个敌国将领去赌命。 太他妈荒唐了。 可偏偏那一幕幕:她在走廊上用信息素诱控金屿、她在书房里试图以一敌三、她被他扣住手腕时咬牙怒视的模样……都像钩子一样,牢牢嵌进他的脑子里。 贺昱晖收回视线,转身走回那扇门前,停住。 门后,那个人正裹在玫瑰味的床上,像个被困住的囚徒。可他知道,那是只披着羽毛的猛兽,咬起人来,连命都不要。 他笑了笑,眸光冰凉而危险: “……就看谁先疯。” 5发热期 夜已过半。 贺昱晖原本没有要来的。他只是……莫名地,心烦意乱。 从晚饭后开始,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就一直萦绕在他意识边缘。像是玫瑰花刺上的酒——不醉人,却让人心神不宁。 “操。”他低骂一句,披了外套,脚步不自觉走向那间卧室。 门被他轻轻推开。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屋内的信息素几乎浓得化不开。 那是一种极度苦涩的巧克力气息,如黑夜里融化不开的焦糖,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底层又裹着灼烧的烈酒味,像一杯烈性酒倒在炽热炭火上,香而致命。 他心脏骤然收紧。 这是……她的发热期。 而且不是正常的发热期,是被抑制剂强行压制后的反噬型,剧烈得超出了生理极限。 床上的女孩身形微颤,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整个人像被火焰裹着,蜷缩着挣扎。她的发丝湿透贴在颈侧,眼角泛红,嘴唇被咬出血。 贺昱晖一步步走近,喉结剧烈滚动—— 作为顶级alpha,他的本能在尖叫。 体内的冲动像是被这股信息素点燃,生理反应极其清晰。他几乎从未被谁诱发到这种程度,哪怕身经百战的情场都未有一次如此—— 偏偏她是金曦。 这剂抑制剂是他亲手打的,他自认控制得当——但他没料到,她的身体早已不是正常的生理状态。 “金曦。”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克制。 她像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眼神凌乱却仍锋利如刀。 “……滚出去。” “……别靠近我。”她几乎是用尽全部理智嘶哑地吐出这句话。 她抬眼望他,眸中不带一丝求助,只有坚硬如刀的敌意和倔强。 贺昱晖死死按住自己的冲动,声音低哑:“你发热了。” “你打的抑制剂。”她低声道,汗水顺着锁骨滑落,声音却冷得像冰,“你不清楚后果?” “你之前身体就不对。”他目光沉下,“那些副作用,不是短时间的压制剂能造成的。” 她闭上眼,像是没力气回应。 贺昱晖却逼近一步,声音更低:“原来你在军队里,用了什么?” 她沉默许久,像是连呼吸都断了几拍:“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记不得了。” 他脸色陡然沉了。 “为什么?” “为了……不被标记。”她的声音碎裂,“为了……活下去。” 她嗓音细细的,却像一枚钉子扎在心头。 贺昱晖静了一瞬,突然低声骂了一句,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房间的气息越来越浓,苦酒与血混杂,他全身的神经像被拽进沸水中,每一寸alpha本能都在叫嚣。 她的体质已经处于极限。可没想到她早在军队时就注射过大量违禁的抑制素与安抚剂,为了不成为队伍里诱发混乱的源头,她一次次强行掐断发热期,连自己身体快崩坏都不允许动摇。 现在,一切副作用汇聚,连带那股苦涩到极致的信息素,一起反噬了她的神经系统。 她想忍,却忍不住。 “……该死。”贺昱晖低声骂道,扯开衣领,强迫自己清醒。 他抬手解了外套,扔在她身上,将她紧紧包住,自己却跪坐在床侧,抵住额头深呼吸。 “我不需要你施舍。”她挣扎着翻身,背过身体,咬牙恨声:“就算死,也别碰我。” 她的语气里满是恨意,还有几分因药物崩溃的绝望——那种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信息素爆发,是她曾最害怕的失控。 她在联邦的军旅生涯中,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alpha的附属品”看待,不知吞过多少次药,熬过多少夜。这种时候,哪怕身体快要散架,她也只想反抗到底。 可偏偏——偏偏贺昱晖这个人,此刻还站在她身边。 那股玫瑰木的味道在空气中若有若无,清冷、锋利,却又令人沉溺。 “你别再过来……”她的声音碎了,背脊弓起,像被压断的弓弦。 贺昱晖却还是俯下身,极慢极缓地,将她翻过来。掌心覆在她额头上,果然烫得惊人。 “我不会标记你。”他低声道,“我只是——不想你死。” “死了不是更干净?”她喉头沙哑,整个人像即将破碎的瓷器,“你们这些无能的alpha……根本不配碰我。” 贺昱晖一顿,喉咙发涩。 她是个s级omega,是唯一一个成为将军的omega,是真正的传奇。 她偏偏却比绝大多数alpha还骄傲狠戾。 那些被她打退过的求偶alpha、被她刺穿防线的军官、甚至被她拒绝安抚素的战友…… 她从不屈服,哪怕身体背叛自己,也要咬着血笑出声。 他应该给她最高级别的敬重。 可此刻,她身上那种苦涩到灼烧的气息,连同她那双咬碎理智的眼睛,正在将他逼近深渊。 “……我操。”他低声咒骂,猛然按住额头,试图压下那股冲动。 他用手掌去摸她颈后的腺体,却只是用冷敷剂压住,没有靠近。 “撑住,再撑一会。” 他低声说,却像在对自己发誓。 他在她耳边哑声开口:“你是疯了,才注射那么多违禁药。” “你们逼的。”她唇齿间全都是恨意,气息断续。 空气凝滞。 床上,是一个濒临崩溃却仍然想反抗的omega,床边,是一个控制到几乎流血的alpha。 一动一静,咬牙强撑着彼此。 玫瑰木的气息与苦酒交织,天地寂静,只剩一室濒临爆裂的克制。 整整七天。 苦涩巧克力的气味如烟般渗进宅邸每一处缝隙,那浓郁的烈酒气息几乎让整个别墅的alpha佣兵都避而远之。 发热期前两天,贺昱晖几乎没合过眼。他用冷水冲自己的头,咬牙一遍遍帮她降温。体温计显示数字高得惊人,皮肤热得像要燃烧,心跳和血压乱成一团。 医生通过加密终端远程连线,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病人和床头那些被汗水浸湿的毛巾,沉默了一瞬才低声道: “不能再打抑制剂了。她的腺体处于临界崩坏状态……再发热一次,就会永久毁损。” 贺昱晖只“嗯”了一声,头发还在滴水,脖子青筋绷紧,像是用尽全部理智与本能对抗。 他低头看着床上的她——被信息素与高热折磨的金曦仍紧咬牙关,连梦呓都透着倔强。 “疯女人……”他喃喃,手却稳稳地覆上她发烫的额头,“还不醒。” 他是个alpha,一个s级alpha。可这七天,他没有一次真正靠近她的腺体。哪怕有一次,他几乎克制到指尖发抖,满脑子嗡嗡作响,血液都像是被信息素煮沸—— 但他没碰她。 甚至连她衣襟都没解开一颗扣子。 到第七天深夜,贺昱晖终于在她床边趴着睡着了,衣襟凌乱,神色疲惫。 而床上的金曦,终于睁开了眼。 一瞬间,天旋地转。 她的身体像被剜过一轮,骨节酸疼,肢体麻木,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干涸得像沙砾。但比这更可怕的是,她对“自己还活着”的察觉。 她猛地睁眼,下意识检查自己是否被标记。 没有。 她看见枕边的男人。 贺昱晖趴在她的手臂上,沉沉睡着,额发凌乱,轮廓线条在月光中冷峻得近乎不真实。 金曦望着眼前沉睡的贺昱晖,呼吸像卡在喉头,胸口又闷又乱。 她从不是那种会轻易信任alpha的omega。哪怕她自己是s级,哪怕她可以一脚踢翻一群人,也依旧深知alpha在发热期对omega意味着什么。 她曾无数次在军队的冷床上用强行压抑的意志去熬过那些该死的夜晚;她见过太多omega被“配对”、被“标记”、被“安抚”——她早就不相信有alpha能有温情。 可现在…… 这个人趴在她的胳膊上,脸颊紧贴着她的伤,像是防她摔下床的枕垫。他的呼吸落在她肌肤上,却克制得一毫米也没越界。 她下意识检查腺体、检查身体。没有多余的信息素残留,没有任何alpha留下的痕迹。 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那一刻,她心底某种原本紧闭的东西,像被人轻轻敲了一下,颤了。 她不想承认,但心头那一点点晃动,是在说: ——这个alpha,也许不是她原本以为的那种“畜生”。 可这种念头刚一冒头,她就像被自己打了一耳光般,骤然皱眉,咬紧牙关。 她不能动摇。不能心软。 她撑着酸痛的身体,咬牙把他的手举起来,颤着,像是一种对整个事件的迟来的惩罚。 然后,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每一颗牙齿都咬得发狠,像是在把这些天的屈辱、恨意、羞耻全部贯注进那一口里,哪怕是清醒后第一口气,她也宁愿拿来流血——而不是说感谢。 可她终究不是机器。 她感受到他的体温,那灼热的血,和一瞬间的微弱颤动。他在她手下没有挣扎,也没有怒吼,只是轻轻动了动,醒了。 贺昱晖睁眼,眸色昏暗,嗓音哑得像夜色里被烟酒刮过的玻璃。 “你醒了?” 金曦没说话,只是死死咬着,牙根都在颤。 她在恨,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身体,恨这个alpha让她动摇,恨自己这份动摇居然来自一个敌人。 那一口,她咬得太久。 久到他眉头一皱,抬手按住她后脑勺,却没有推开,只是低声道:“咬断也没关系……你出气就行。”抑制剂是他打进她的血液里面的。 这本就是她的无妄之灾。 金曦的心头狠狠一震。 她终于松了口,唇边是血,眼底却是一种快疯掉的复杂:愤怒、羞耻、动摇、不甘,和一点点,她死也不肯承认的——信任。 她低哑开口,声音像玻璃碾过碎石: “你等着……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贺昱晖看着她,神色却没有丝毫不悦,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下,抬手将她湿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你已经说了三次要杀我了。”他嗓音轻缓,“我很期待你哪次成功。” 空气沉了几秒。 她的睫毛微微颤,眼神却依旧是防备的锋刃;他眸色深邃,看她的眼神,倒像是在等她再下一口。 然后他忽然低头,额头抵上她的,低声吐字:“你都臭了。” 她呼吸一窒,拳头攥紧。 猛的出拳,可是胳膊上的伤痛拉扯的她疼的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抱住了。 忍耐了整整七天的男人,重重的把脑袋压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的真诚:“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张牙舞爪的你。” 6 金曦醒后的第二天,天刚亮。 她坐在落地窗前,手臂缠着纱布,眼底仍残留着夜色未散的清冷。室内静得出奇,只有墙上的钟滴答作响。 她的身体恢复得比所有人预想中都快。 第三天,她已经能自如地下床,甚至坚持做了三组深蹲,只为了确认肌肉是否萎缩。 第四天,她独自拆了纱布,简单消了毒,没有请任何人帮忙。那道伤口在她小臂上蜿蜒,干净利落,几乎和贺昱晖的那一枪一致。 第五天,她拎着餐盘回了房,不等人来送餐。 第六天,她从别墅后门绕出去一圈,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仿佛只是确认逃脱路线的走向。 她恢复了。 但她不再说话了。 尤其是——对贺昱晖。 她避他,近乎执拗地避开。 他进客厅,她就起身离开;他递药,她用力合上门;他偶尔出现在走廊,她连眼神都不肯分给他一寸。 像一只警觉的猫,宁愿浑身是刺,也不肯再露出柔软的腹部。 可贺昱晖不急。 他没追着她问,也没刻意靠近,只是远远看着—— 看她动作逐渐利落,气息日渐稳定,那种属于战场的沉稳和警觉又重新爬回了她的骨骼里。 他清楚,这种冷漠不是天生的。 而是从某个瞬间开始,她终于承认了他不曾伤害她—— 所以才更无法原谅自己心头那一瞬的迟疑。 那天傍晚,金曦在练习房里对着沙袋练拳。汗顺着鬓角滑落,她已经连续打了二十分钟,手套缝隙里甚至渗出了血。 忽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她没回头。 直到那道熟悉的木质玫瑰味,在空气里慢慢铺开。 “你这是……准备连我也打进去?”贺昱晖倚在门框,半笑不笑地看着她,嗓音低哑,“打完沙袋还不解气?” 金曦猛地出拳,拳风呼啸砸在沙袋上,整个练习架都被震得一抖。 “别用那种语气说话。”她声音冰冷,“我听着恶心。” “啧。”他像是早有预料,反倒笑了,“你现在不是挺有精神的?发热期熬回来,连话都毒了不少。” 她摘下手套,转身,眼神毫不留情地扫他一眼:“我还没杀了你,大概是因为伤口不够深。” 贺昱晖却一步步靠近,直到站在她一臂之距的地方,动作轻慢,带着某种被生理反应锤炼后仍能保持的、alpha独有的张力。 他低声开口:“你咬了我那一口,到现在都还肿着。” 她没说话,眼神却轻轻一闪。 “你想知道我怎么想的吗?”他凑近一点,眼神锋利得像刀子从酒里拔出来,“那一口,我差点就以为你动心了。” 空气僵住。 金曦猛地想转身,下一秒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不是强制,也不是压迫——是那种,只要她挣一下,就能甩开的力道。 她皱眉:“放开我。” 他松了手,后退一步,语气却突然开始叹气,他甚至有些悲哀。 “陛下要见你。” 刚刚omaga还有女孩子的身体的那份温热还在手边,他的体温一直要比正常人冷不少,那份温热让他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说道。 金曦背对着他,沉默了许久。 她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口咬得太狠,把她心底某根防线也一起咬断了。 “我知道了。” “我不能陪你去。” 贺昱晖拉住她准备往前走的动作。 “放手。”她背影,一如既往的单薄,但是坚定。 浮空皇宫,宛若悬浮在天穹之上的巨兽,乌金瓦顶,铜柱森森,宫墙内泛着漆黑金属独有的冷光。四周是飘浮的环形光轨,连接着各大功能中枢,警备森严,无数感应器如幽灵在空气中游走。 金曦第一次踏入帝国的核心地带。 她的手臂上还缠着未拆的绷带,利落剪裁的深色军式西装包裹着瘦削却挺拔的身形,冷静中透出一丝野性。那是贺昱晖送来的衣服,显然经过精挑细选,剪裁合身得令人恼火。 她本想撕碎它,但最后还是穿上了,不得不说,他很了解自己。 她站在那道厚重宫门前。 门缓缓开启时,一阵混合着雪松与药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不是御书房。是寝殿后庭的一间私厅,装饰风格极为独特:玉石屏风高立,半空悬浮着镂金灯鱼,雾气自地板缝隙中氤氲而起,一盏一盏光纹在琉璃地面上缓缓流动,像一场有节律的潮汐。 皇帝就坐在那道垂落金缕纱帘后的高榻上,苍老却并不衰弱。他一身玄金宽袍,手握着一根由流金合金与生物骨材制成的权杖。 那是帝国的象征。 他看着她走入,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你比我想象中年轻。” 金曦停住脚步。 “脸也比战场上的照片好看。”老皇帝像随意地点评一件艺术品,“若是换上一身我帝国传统礼服,怕是比殿中那些贵族小姐还要更夺人。” 金曦冷冷开口:“许多人,都在见到真正的我之前,用omega和女性的标签来弱化我,我还以为皇帝陛下会有什么不同。” 她的讽刺意味明显。 皇帝不怒反笑,咳了两声,眼神仍然平稳:“太久没见过这么‘精神’的omega了。你是个异类。” “我听说,七天高烧不退,你没有被标记,也没死。” “这都要感谢你们的贺家小子。”他顿了顿,淡淡地看她,“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金曦没有回应。 皇帝看着她,忽然道:“暮星带的城防图,交给我。” 室内空气像忽然压重了三分。 金曦直视他,面无表情:“陛下以为我会答应?” “我不想逼你。”老皇帝语气和缓,“但我有证据,你被俘是有人在你身边递了消息。” 金曦瞳孔微缩。 “你猜是谁?”老皇帝慢条斯理,“军部高层?联邦议会派来的内线?还是你身边某个少将?” “我可以告诉你名字。但我也不是做慈善的。”他举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将一枚光片送来,投影在空气中浮现。 那是她曾布置的边境群星系,完整部署、补给节点、跃迁链条,以及她在暮星带三颗星球周围设下的“联动防爆机制”。 她瞳孔微动,死死盯着投影。 “就这一部分。”皇帝低声,“你若给我,消息归你。” 金曦声音冷如冰:“你认为我会交换同袍的命,去换一个叛徒的名字?” “不是交换。”皇帝纠正她,“是‘索要正义’。” “而我,也只是一个……在行权的老皇帝。” 空气沉默许久。 金曦忽然笑了,笑意毫不温和,像刀子:“您会是个好演员。” “可惜我不是观众。” 她转身,语气森冷:“这图我不会给你。杀我,也没用。” 她的话让整个室内气压骤然降低。 侍从刚想踏前一步,被老皇帝抬手止住。他又咳了一声,眼底不怒反喜。 “你果然像传说中那样固执。” 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那就给你一个更体面的选择。” “嫁人。” 金曦猛地止步。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她来这里之前甚至想过拒绝皇帝以后会被万箭穿心,唯独没有想过,自己在这些人眼中,就算是爬到了高位上,还没有身为omega来的价值大。 这真的是,最大的嘲讽。 “你若嫁入帝国,我可以给你身份、自由、权力,甚至兵权。”老皇帝一字一顿,“帝国任何贵族都可由你选择。贺家小子,也在其列。” “你的价值,远比这张图高得多。” 她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缓缓转过身,眼神比星舰爆破还锋利: “您是打算让我用婚姻来叛变?” “这是合作。”皇帝缓缓说,“你不是可以统领alpha的omega吗?那我,就让你成为帝国中,第一个合法拥兵的omega公爵。” 她沉默几秒,忽然一笑,眼角却全是嘲讽:“原来……帝国最信不过的不是联邦,是omega,是一个女人。” “你们可以接受一个战败者,却不能接受一个不属于你们的胜利者。” 她抬眸,直直看着那个坐在高榻上的人: “我不需要婚姻,也不需要庇护。我更不需要你们的可怜。” 侍卫尚未动,空气却已彻底冻结。 老皇帝缓缓抬起手指,落下。 轻轻一挥。 她的腿一软,跪倒在地。。 下一秒,两侧的光轨屏障骤然升起,淡蓝色防御波动如水般拦住去路。侍卫瞬间围上,长戟交叉,堵住了她所有退路。 她没有挣扎,只微微仰头,冷冷注视那道垂帘后的身影。 “拒绝朕的人,要有承担后果的胆子。”?皇帝的声音不高,甚至仍旧温和,“你不会死得太快——” “先送她去北塔。” 北塔,高墙孤峰,整座皇宫最冷的牢狱。传闻只有极端罪犯才会被关在那里,除了黑暗,只有永远的风雪和寂静。 冷风穿过北塔的金属缝隙,像刀子一丝丝割在骨头上。 她被锁在最上层的囚室,双手缚于背后,脚踝也被磁力拘束器固定在地面,每一次稍微移动,都会有微弱电流穿过神经。 高塔没有光。 只有一道狭长的窗,风从外面灌进来,将她汗湿的发丝吹得凌乱。 她坐在地上,唇角发白,脸上却没有一丝脆弱。 她被丢弃在这座帝国最靠近天顶的位置——?等待皇命决定是公开处决,还是秘密处理。 她不怕死,但她恨自己没有机会掐住那些叛徒的喉咙,把消息泄露者拖到尸堆前一一对质。 她闭上眼,靠着冰冷墙壁缓缓调整呼吸。 这是早就预料之中的结局。 7绝望 消息封锁得很好。 可贺昱晖听见宫里动静的第一秒,就知道了——?金曦,被关进了北塔。 不是软禁,是实打实的囚禁。 她拒绝了皇帝。 不仅拒绝了投降,更拒绝了联姻。 这在帝国,意味着死。 不是象征意义上的“死”,是真正的、没有任何台面余地的清除。哪怕她是联邦最年轻的女将军,是战略级s级omega,是可以改变战局走向的存在。 帝国不需要一个桀骜不驯的俘虏。 他立刻出门,没有片刻耽搁。 目标清晰:展渊。 ——他需要政治力量的支持。 深夜的展渊私宅。 门是金屿开的。 他一如既往地沉默,眼神冷硬,面无表情——直到听到“金曦”这个名字时,眼底某根神经猛然一跳,细微得几乎不可察。 贺昱晖穿着西装马甲,外套敞着,领口松开两颗扣子,衬得他整个人懒散又贵气。他步入室内,嗓音沉而利落:“她被送去了北塔。” 他语气云淡风轻,却压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像一把藏在袖中的刀,在夜色里亮出锋芒。 金屿眼睫微颤,终于抬头:“你确定?” “她拒绝了联姻,也拒绝了献图。”贺昱晖道,嘴角挂着一抹淡得几乎不屑的笑意,眼神却冷如刀锋,“在陛下眼中,她已无可利用之处。你我都清楚,北塔——从来不是留活人的地方。” 他话说得平静,甚至带着点“无所谓”的调侃意味。 金屿垂眸,片刻沉默,然后道:“殿下在殿内。” 展渊身着整齐军服,肩章熨得一丝不苟,坐在书案后,手中仍捏着一封来自军部的密信。那双淡绿色的眼眸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清明,却也格外冷。 “你来,是为了金曦?”他语气平静,像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贺昱晖随意往沙发一坐,翘起长腿,顺手拿起桌上一块茶点把玩,懒洋洋开口:“我闲得发慌,听说北塔今晚风大,就顺道问一句。” 展渊没理他这点伪装得拙劣的吊儿郎当,只冷声道:“你是来求情的。” “也许吧。”贺昱晖掸了掸西裤上的灰,语气慵懒,“也可能是来提醒你,金曦是谁,价值联邦半边边境星座。” “她只是个omega。” “她不仅仅是omega。”贺昱晖眼神一凛,忽然俯身,手指轻轻敲着茶几边缘,每一声都敲在骨头上似的,“她是战略级s级个体,是联邦战神,是边境军事体系最了解的人之一。” “展渊,”他声音压低,嗓音低哑,终于卸去伪装,“我们现在缺的是情报,而不是叛徒。” 展渊语调不动:“她拒绝联姻,拒绝投降,拒绝交出情报。你要我为了一个敌国将领,向上级说明什么?” 贺昱晖嗤笑一声,语气仍吊儿郎当:“你可以说,你为了帝国的千年荣耀,放了一个你不想失去的‘变量’。” 展渊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你是贺家独子,是帝国军权的下一任继承人。你为她奔走、求情、顶撞父皇——你知不知道你在押注?” 贺昱晖闻言,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长腿一收,突然一笑。 “我押的不是她。” “我押的是帝国最后一场胜仗。” “你想打下联邦?不拿她当钥匙,你用什么打开门?别告诉我用你家那几个老古董军官和一堆‘忠诚但无能’的公爵?” 空气一瞬间冻结。 展渊沉默地盯着他,良久才低声道:“你的这些条件很有诱惑力。” “那当然。”贺昱晖重新靠回沙发,手指慢条斯理拨弄桌上的玉雕,“我向来是以理服人。” 他顿了顿,忽然抬眸,笑意锋利而薄凉:“所以啊,为了帝国。” “你让我尊重她,现在她选择了不屈服,这不正是你曾说过的——‘值得尊重’的理由?” 展渊眼底终于浮出一抹压抑不住的波动。 他当然知道金曦的价值: 她是目前唯一熟知“苍穹-27”远程机甲战术的人;是联邦三座重力防御要塞的设计监督人之一;是曾亲手击落帝国a3支队先锋舰的指挥者;是少数能与帝国s级alpha对抗的精神体个体;是最能瓦解联邦民众信任的精神象征。 她还拥有极强的个体作战能力、战略素养、心理操控力,甚至连被俘后都未被精神驯化—— 她是帝国不能驯服的敌人,但也是最值得拥有的战利品。 展渊缓缓道:“你想拿她,换一次边境机会?” 贺昱晖挑眉,声音极轻:“如果她死了,我们会失去最后一个能‘内裂’联邦的节点。” “你考虑过你站在她那边,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贺昱晖慢慢站起身,整了整西装袖口,笑得像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公子哥。 “如果我真打算站在她那边——就不是为了利益了。” 展渊看着他,良久,才轻轻闭上眼。 “……我不会出手。” “谢了,大殿下。”贺昱晖转身离开,步子稳如山,西装下摆掠过地毯,声音却冷得像月下断刃,“我这人向来贱,一旦做了决定,就不太计较代价。” 他来了 北塔的天永远阴沉,像是专为死囚准备的牢狱。墙面斑驳,石砖冰凉,窗子极窄,风穿过来像刀子。 金曦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天了。 她靠在角落,手脚仍有抑制环锁着,喉咙发干,眼底却冷静如水。她始终没睡熟,警觉如野兽——但这次,她居然被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了。 “醒了啊?” 一个少年音从她面前传来。 金曦猛地睁眼,却怔了一下。 那是个很年轻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一身简洁礼服,没有军徽,但料子和剪裁都极贵,袖口处的暗纹印着皇族独有的雪鹤纹章。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春水映雪,正趴在她面前,撑着下巴,好奇地盯着她看。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沙哑开口,语调低冷。 少年笑了,毫无防备地靠近几分,歪着脑袋:“你刚刚分化的时候是不是也很痛?我三个月前刚分化,还没完全稳定下来。” 金曦眼神一凛。 s级alpha。又一个。 她来帝国不过十几天,却已经遇见了太多的s级alpha。以她在联邦军部的资历,十年里也只与两个s级alpha打过交道——一个是总司令,另一个是驻美京的战地军官。s级个体本就是万人中无一的存在,偏偏在帝国,仿佛遍地都是。 她盯着少年,语气冷淡:“你是谁?” 少年眼神弯弯,笑得乖巧得近乎无害:“展森,排行第二,是展渊殿下的弟弟……你们口中的‘二殿下’。” 金曦眉头轻动。 果然是皇族——她听过展森的名字,但只知此人久居深宫,几乎不露面,没想到竟然也分化成了s级alpha。 “你就是那个s级的omega?”少年蹲下来,离她更近了,眼神像是看新奇物种,“你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 金曦嗓音淡得像铁:“放我出去,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展森咧嘴一笑,却没有接话,只伸出手指,想碰她耳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但中途还是收了回来。 “父王原本是要杀你的。”他忽然开口,语调依旧轻松,仿佛说的是某个宫廷晚宴上的插曲,“不过,有人提出了交换条件——很诱人的条件哦。” 金曦没有动,眼神却像刀锋破冰。 “什么条件。” 展森坐到她旁边,声音轻飘飘:“我也不知道。但父王动摇了,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你现在还有价值——不然,我也不会被允许来看你。” 金曦没说话。 展森却凑得更近,低声道:“不过我真的挺好奇你到底有多厉害,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你放开,让你打一架试试?” 金曦冷冷扫他一眼,声音森寒:“你不怕死?” 少年抿嘴一笑:“怕啊,可我更怕一辈子都没意思。” 他站起来,拍拍衣服,像是来玩耍过一场的孩子:“我得走了,父王不让我待太久。他说你是祸水,死了才干净。” 走到门口,他却忽然转头,看着她的眼睛很亮: “但我觉得,你是那种,不死也能翻盘的人。” 北塔的门第一次被打开。 金曦听到厚重的铁门嘎吱作响,铁链在地上拖行的声音冷冰冰卷进耳膜。几名士兵走进来,不发一语地替她解开了固定环,却在她手腕上重新扣上了精密的约束器。 再下一秒,黑色的布被盖在她眼上。 她没有反抗,只是深吸一口气——?冷静、警觉,将所有感官调动至极致。 她不知道他们要带她去哪。是刑场,还是……另一场羞辱。 她被押着走过长长的阶梯、穿过几道冷硬的大门,每一步都像走在刀锋上,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仿佛路途尽头是深渊。 可她一直沉默着。 直到那声音响起—— “……把那副锁链松开,她又不是牲口。” 男人的声音冷峻,带着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压迫力。 可金曦却像被击中神经。 她猛地僵住,呼吸一顿。 黑布遮住了眼睛,可那声线、那音色,早已刻进她骨血里。 是他。 祁栖白。 ——联邦最高战区总司令,金曦名义上的“养父”,也是那个在她十二岁分化第一天就亲手给她打上抑制针的alpha。 那个带她走出研究所地牢、送她上第一架训练机甲的人。?那个亲手教她拔枪、教她如何掐断感情、教她如何在战场上存活的人。 那个从不亲昵,却把她从尸山血海里拉出来,一次次放进冰雪风暴的人。 “你、疯了……” 金曦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被撕扯出来,颤得近乎不可控。 她的指尖发麻,掌心隐隐出汗,身体却一动未动。那一刻,她像回到十七岁,第一次执行斩首任务失控回营,被祁栖白当众拎进指挥室的夜晚。 “你不是不能出现在帝国境内……” 她喃喃,像是在否认,像是在自问。 她不敢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从未想过,在这里,在帝国的心脏,在她几乎被判死刑的此刻,会听到那道她以为此生再听不到的声音。 祁栖白的声音并不靠近。 但他一如既往的冷静,从容中带着摄人的锋锐:“金曦,她是我的兵,不是你们的俘虏。既然是交换,就给我把规矩摆清楚。” “把布拿掉。”他又说了一句,语调不重,却冷得让周围的空气都低了一度。 金曦闭了闭眼。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黑布就被人扯下。 刺目的光亮涌入瞳孔,瞬间刺痛了她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 等到她终于能看清眼前那片金碧辉煌的大殿时,视线尽头,那人影笔挺如枪,军服上金线雪纹,肩章刻着联邦的鹰隼印徽。 他站得极远,背光而立。 却还是让她一眼就认出——祁栖白。 她的养父,她的战神,她曾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信仰。 祁栖白微微侧过脸,那张清冷得近乎神祇般的面孔上带着克制的锐意,一眼望过来,仿佛隔着十年刀火。 金曦喉头一紧,眼眶突地发热。 可她没有流泪。 只是咬紧了牙,像多年前在训练场上无声挨过他一枪那样,咬出了血。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是忘了如何呼吸。 ?祁栖白朝她走来,每一步都踩在金色的云纹石砖上,沉稳如战鼓擂心。 金曦想抬头,却几乎控制不住眼睫的颤抖。 她听见他开口—— 声音依旧是熟悉的低沉,像寒铁浸雪,干净克制,却不知为何,恍如梦魇醒时,清醒得让人发疼: “把她的束缚解开。” 他不是在和她说话,是在命令帝国的侍卫。 ?语气带着上位者才有的冷静与笃定,仿佛他不是来求人的,而是来取回自己东西的。 几名侍卫迟疑地对视一眼,没有动作。 祁栖白看也不看他们,只是向前踏近一步,身后披风如刃,气息逼人到极点。?“帝国若想与联邦谈条件,第一条——先把我的人还我。” “……你的?”有位将领低声嘀咕。 金曦听到了这句话,身子微微一震。 她忽然觉得难以忍受这片空气的重量。 她不是他的。她只是一个犯了错的兵,是脱了他后腿的罪人。 她的喉咙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明明嗓音已嘶哑,却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双早年间站在战术图前为她画路径、在训练场边默默看她负伤的手,现在竟然替她撕开帝国宫廷的边境线。 ——她成了祁栖白的软肋。 从来都是他保护她。?哪怕她已经不值得了。 金曦死死攥着被抑制环勒红的手腕,心头仿佛被万钧压顶。 眼前的男人,眉眼还是记忆里那样锋利、冷静,神色从容如常,仿佛还站在联邦首都的中枢大厅里,调度千军万马。 可她知道,眼前不是联邦,是帝国的心脏。 他竟真的,孤身来了。 这一刻,金曦只觉得荒谬,又绝望。 “你不该来的。”她终于开口,声音微微发颤。 祁栖白看着她,目光淡静,却有压抑不住的细碎微光在眼底悄然浮动。 “你是我亲自教出来的人。”他道,语气极轻,却像铁铸,“没有人,有资格碰你。” “祁栖白——!”她忽然喊出他的全名,嗓音一紧,像是咬断了自己的牙。 他静静看着她,没有动。 金曦低声道:“你为什么来?你不该来的……” 你是总司令。是联邦最后的王牌。 “我只是,来带回我的军官。”祁栖白道。 这一句不动声色的平静,让金曦眼前一黑,几乎快站不住。 她恨不得冲过去将他扇醒。?可她双手仍被锁着,像被命运钉死的囚徒,连反抗都显得可笑。 她咬牙,低声喃喃:“我已经不是你的军官了。” 祁栖白却只是看着她,轻轻吐出一句话—— “那就回来。” 简单四个字,叫她心底千疮百孔处忽然开始发热。 她低着头,肩膀轻微颤抖,像是努力压抑一场崩溃的风暴。 ?她的祁栖白,那个在她十七岁时救她出训练营、在她伤重失控时轻拍她额头说“没事”的人,如今在帝国的权力中心,为她站成了一道绝壁。 可她只是低声问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叛国。” 祁栖白看着她,目光一如从前: “知道。” “但你还来?”她声音终于哽住。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极轻极慢地说: “你是我带出来的兵,我不养弃子。” 金曦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从内到外都在颤抖,都觉得自己的一文不值。 她的身体还在发抖。 不是出于畏惧,而是那种在极限生死之后,终于被某种温度安抚、却又无从逃避的本能反应。 祁栖白没有开口。 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像是唯恐一个不留神,她会再次从他怀中消失。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冷硬——他是一个从战场上长出来的人,肩背如甲,臂骨如枪,连呼吸都带着铁与雪的气息。可就是这样一具冷得像兵刃的身体,却给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 金曦的侧脸贴在他锁骨上,那银白色的发丝垂落在她颈侧。 有点痒。 她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不想让那熟悉得近乎温柔的细节扰乱了自己心神。 可情绪已然奔涌而出,她根本无力克制。 她从来不是一个需要被人保护的omega。?她是军人,是兵,是联邦最年轻的s级个体,是能够独自操纵四级机甲扫荡战线的疯子。?她想要的,是与他并肩。是成为能站在他身侧的人,而不是让他为了她——背上“叛国”的罪名。 她的声音终于轻轻响起,近乎耳语: “你……用什么换我?” 祁栖白脚步没有停。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穿过这座金色与冷铁交织的大殿,像是踏碎了帝国最坚硬的权威。 听到她的问话,他低头看了她一眼。 唇角轻轻挑了一下。 “你都说了,叛国罪啊。” 语气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 可金曦知道,叛国……是他手里那些没人敢碰的战区情报、两条地形优势线,和一部分永久性战略撤离名单。 一时间,她的胸腔里像是塞满了锋刃与炽热的水银,情绪反而瞬间钝住了,没再追问。 祁栖白低下头,声音压得更低些,几乎只有她听得见: “还有我自己。” 他在陈述一场交易,却没有一点犹疑。 “他们的王子想要我亲自来”所以,他就来了。 金曦猛地抬头,目光撞进他眼中。 那双眼依旧平静,像是在风雪夜里守着指挥台的哨兵,语气轻描淡写,却分毫不留退路。 “他们要我献出你的命,”他缓声道,“我就过来看看,用我自己,把你带出去。” 她忽然有些难以呼吸。 “你疯了。” “你早就知道我疯。” 祁栖白笑了笑,眸色却沉如深海: “只是不疯起来,你以为我会让他们碰你?” 空气压得几乎要炸裂。 她死死攥住他肩膀的手颤了颤,终于没再说话。 祁栖白迈过帝国宫廷的大门,月光倾斜洒下,披在他银发与军徽上,仿佛有万军相随。 她缩在他怀中,眼眶忽然泛热,喉头哑得厉害,却只问了一句: “……你会后悔吗?” 祁栖白低头望她。 语气冷静到残酷: “我只后悔晚来一步。” ——她若真的死在北塔。 那才是他真正的死局。 联邦玫瑰 码头上的风猎猎作响,铁轨在飞船气流的冲压下发出低沉震颤。帝国最高等级的外交通道此刻已被清空,灯光冷冽,守卫如林,肃杀得像是一场秘密战争的开场。 风尘仆仆的贺昱晖终于赶到。 他几乎是从马上直接跳下,靴底在地面踩出沉响,墨发凌乱,军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肩章歪斜,身上落满尘土和干涸血迹,眼底血丝蔓延——这是一场几乎三日不眠的奔袭。 哪怕身形疲惫到极点,哪怕脸上仍挂着他惯常的玩世不恭,那双眼睛却像刚出鞘的刀,冷冽逼人。 他一眼便望见了。 登舰平台上,那位联邦战神祁栖白,一身雪白军装笔挺,怀中抱着一个女人。 金曦。 她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着,在风中如灼灼烈焰,发梢掠过祁栖白的军徽和肩章,银与金交迭,刺得人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窝在祁栖白怀里,双手紧抓着他军服前襟,那副姿态——不再是北塔牢笼中狼狈压抑的死士,而像是终于找回心脏的人。 她在自己身边将近一个月,尖锐而又锋利,从来没有这样,安宁…… 贺昱晖的心骤然一紧。 祁栖白似有所觉,抱着金曦转身的一刻,抬起眼,与他隔空遥遥一望。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一个是帝国权力核心的s级alpha,笑里藏刀,带着不羁;一个是联邦最锋利的刃,沉稳冷冽,带着不动声色的杀机。 他们隔着几十米远,彼此审视。 祁栖白只是微微颔首,那份姿态淡得近乎残忍,是将军与将军之间的简短礼节,也像是一个告别。 “抱稳了。”他低声道。 然后踏入飞船舱门,脚步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金曦感觉到了身侧微妙的停顿,缓缓睁眼,眼神从祁栖白的胸前微微抬起。 她看见了贺昱晖。 风把他制服下摆吹得猎猎作响,眉目被夜色削得格外凌厉,他站在风里,一身落魄——却仍像一把尚未折断的长枪。 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他竟来了。 她以为他不会。 可那道目光,却只是落在她身上短短几秒,她终究轻轻别过脸。 她没哭,也没说话,只是倔强地移开了视线。 像是拒绝那道火焰灼穿自己的盔甲,也拒绝被人看出她眼底的晃动。 祁栖白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些,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垂落,扫过她裸露的颈窝,有点痒,她轻轻一侧头,躲开了。 “别乱动。”祁栖白低声道,像在压住怀中情绪。 她没有再动。 飞船舱门缓缓闭合,气密装置启动时发出低沉的嗡鸣。 码头尽头,贺昱晖手死死握成拳,掌心泛白,骨节发响。 风声像被刀劈成了细密的丝,绕着码头盘旋不去。飞船的尾焰早已划破夜空,只留下一抹淡金残光,像她那一头被风卷起的长发,渐渐在视线里消失不见。 贺昱晖站在原地。 眼睫低垂,鬓角湿着风尘,手掌仍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他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感到这样沉重的情绪是什么时候。 是愤怒吗?不够。 是失落?不够。 是……无力。 明明站在这里,明明差一步就能把她从那个alpha怀里抢回来,可他不能动。不是不敢,而是——没有理由。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拥有那份资格。 她终究还是,跟着另一个alpha走了。 而那个alpha,不是别人,是祁栖白。 联邦的战神,教她成长、带她出战、为她叛国,亲自孤身涉险踏入帝国核心——堂堂一国总司令,用一纸生死之险把她从北塔带走。 他比自己早了十年。 比自己,来得更彻底。 贺昱晖喉头发紧,眼底翻涌着沉默的情绪。他像一头濒临崩溃边缘却被强迫咬紧牙关的猛兽,站在这权力与归属的边境线,动也不动。 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展渊走来,一身礼服未改,军袍下摆微扬,眼神仍是那种玩味里带着精准测算的克制。他在贺昱晖身旁停下,淡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果然很值。你说的没错。” 他望着飞船消失的方向,眼神像在审视一场刚落幕的战争。 “那位总司令,可是开出了极高的价码才换回她的命。” 贺昱晖没有回头,嗓音低哑:“什么筹码?” 展渊轻哂一声,像是在夸一个颇为满意的棋局:“具体机密我不便说。但你可以理解为,联邦主动交出了一枚极其重要的情报节点。而且,还签了份‘短期非侵协约’。”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 “就这么一个人,换来帝国半年喘息期,和一次渗透联邦内部的机会。” “联邦玫瑰的称号……果然不是虚名。” 说到这里,他忽然偏头,笑得像无意插刀:“就是不知道,发热期她不让你碰,是不是因为——早就有主了。” 贺昱晖眼神一暗。 那一夜的温度、颤抖、她狠咬下去时的恨意与羞耻,还有那分毫未动的信息素……他怎么会忘。 干净的,像从未让谁靠近过。 没有标记,没有沾染,没有属于任何alpha的痕迹。 可她的每一寸神经、每一次呼吸里,却都是另一个男人教出来的痕迹。 那个人教她不服输,教她不低头,教她用刀一样的眼神看世界—— 甚至连她在发热期时都能保持冷静到极致,那骨子里的傲慢与沉默,也是另一个alpha一手培养的。 祁栖白。 这个名字让贺昱晖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够强,够疯,够拽。可现在,他才意识到,有一种压迫力,根本不是来自信息素的威压。 直到见到祁栖白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 她的灵魂里,有别人留下的色彩。 ——不是身体的沾染,是信仰。 “啧。” 贺昱晖咬着后槽牙,突然轻笑一声,眼神重新转回来,吊儿郎当地看向展渊,声音懒散,却字字锋利:“怎么,你喜欢的那个,还没有发热期能让你趁虚而入呢,羡慕了?” 展渊:“……” 贺昱晖歪了歪头,手插在军风外套口袋里,像个刚从赌场里抽完烟的浪荡鬼,懒洋洋往旁边倚着,“你以为她不让我碰是因为有主?” 他盯着展渊,笑意一寸寸收敛,嗓音沉了: “我倒是觉得,没一个alpha能配得上她。” “祁栖白也不行。” 展渊眉头轻挑,却没说话。 金曦离开的第三天,天色仍灰沉沉的。 皇城西廊尽头,风猎猎吹起黑色披风的下摆。金屿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尊雕塑般伫立在雨影中,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纸已微微卷边,显然被反复触摸过。 ?他手指粗糙,骨节分明,指腹缓慢摩挲着照片上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女孩一头亮金色的头发,和旁边的黑发女人截然不同,碧眼生光,笑容软糯得像阳光下的牛奶布丁。 他寸头刚硬,肤色偏深,是军中典型的alpha型保镖身材。刀削斧刻般的面部轮廓配上冷硬沉默的眼神,平日里连帝都的少将见了他都要绕路。他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刽子手,是帝国最令人忌惮的“活命保险”。 但此刻,他低着头,盯着那张小小的笑脸看了很久。 雨水沿着他宽厚的肩膀滑下,打湿了照片角,他却毫无反应。 ?胸口沉闷得像压着块石头,喘不过气。 金曦跟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可那天她第一次被俘送入帝都,他偶然看到她的身体检查记录,眼角扫过那一栏赫然写着:“dna样本编号待归档”。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悄悄拷贝了编号。 ——一个细到不能再细的念头,像鱼刺卡在喉咙里,不咳不咽,只能任它钝痛。 次日清晨,金屿孤身去了帝国生物研究中心。雨未停,他披着风衣,浑身滴水站在门口,像一把从战场上归来的未封刀刃。 他没有带随从。独自递出特别通行令,提取了金曦的dna档案,又在样本室门外,从自己胳膊上抽出一管血。 没有上报,也没有通知谁。 ?他找了一个不会插手帝国政治的旧识——盛禹年,帝都大学实验室主任。 “匿名比对两组样本。”他声音不高,语气一如既往地冷。 盛禹年接过试管,挑了挑眉,调侃道:“捡回了个失散多年的妹妹?” 金屿嗓音沉哑:“是姐姐。” 他说完那句话就转过身,站在窗边,背挺得笔直如军棍。雨水砸在玻璃上,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两个小时后,盛禹年将报告交给他时,神情不再轻松,声音也低了几个度:“……你确定要看?” 金屿点头,接过那迭纸张,指尖冻得发白。他翻得很慢,一页一页,最后停在那条基因分析栏上: 【同母异父,一级血缘关系确认率:99.999%。】 他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眼神像落入水底的铁锚,无声沉了下去。 盛禹年盯着他良久,也没再笑,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低声说:“恭喜啊,金屿。你找到了。” 金屿没回答。 他只是把报告折好,整整齐齐地塞进风衣内袋。 帝都的夜总是这样,华丽却冰冷。霓虹在水面上拉出长长的裂痕,如同没被缝合的旧伤。 城西一家老酒馆,灯光昏暗,角落里坐着个年轻男人。 黑皮肤,寸头,肌肉线条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他的肩背挺直,军靴踏地,哪怕醉意翻涌,也依旧像个警戒状态下的保镖。 ——金屿,帝国第三安全卫队最年轻的“白银盾”。 可今晚他没有任何使命。 他独自坐在吧台最里侧,喝完第五杯烈酒,终于从内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老照片。 照片磨得发黄,边角起翘。女人盘着黑发,端庄却病态地瘦削。 而她身侧,还有个小女孩的剪影,被剪裁得极不完整,像从别的照片上移过来的。 金屿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脸,像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反复逼问自己。 他喝得很慢,低头的侧脸如刀劈斧刻,眼神沉得仿佛能滴出墨。 他的母亲,是曾经帝国最稀有的s级omega,被从联邦掠来,成为帝国贵族的“战利品”。那场结合短暂而沉默。 金屿出生后不过五年,他的父亲便在星域交锋中战死。他的祖母,一个冷漠的贵族寡妇,在权力争斗中将金屿看作累赘。她逼迫母亲改嫁——或者自尽。 母亲选择了后者。 她在那个冬天纵身跳入冰湖,留下的只有这张照片,还有一句话: “我还有一个女儿……她在那边。” 那时金屿才六岁,什么都不懂,只记得母亲死前几夜,总会把这张照片紧紧贴在胸口,低声呢喃什么“阿曦”……他以为那只是梦话。 后来祖母也死了。 他从此被编入皇家警卫的训练营,一直一个人。他拼命往上爬,拳头打碎过训练墙壁,骨头断裂二十一次,从来没喊过疼。 他本该毫无感情,是皇家军部最硬的刀,可他这辈子第一次在暴雨里坐了整整一夜。 吧台旁的空酒杯已经堆成小塔,他身上淋着从门缝灌进来的雨,短袖湿透,寸头下的脸冷硬而麻木。 他像极了一把未曾入鞘的刀。 寸头黑皮的硬汉,平日以沉冷着称。 可那一夜,他却像个突然失去了坐标的孩子,手里攥着一张旧照片,醉得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的姐姐,原来还活着。 雨夜漫长,像是整个帝都都陷在一场不愿醒来的梦里。 展渊推开那家灯光昏暗的小酒馆时,夜风夹着酒气和潮湿味道扑面而来。他身着一件深墨色风衣,衣摆沾了些水,眼神扫过场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角落里看到了那个被夜色吞噬的身影。 金屿半歪在破沙发里,军服敞开,领口松垮,露出大片小麦色肌肤。喉结线条利落,胸膛肌理起伏分明,像拉满弦的弓。 他醉了。 眼尾泛红,眼睫半垂,黑发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边。明明是一副冷硬的硬汉面孔,此刻却多了点没处藏的脆弱和危险。 展渊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唤他:“金屿。” 金屿睁开眼,瞳仁迷蒙,眼神却还是本能地对焦在他身上。 他没说话,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像认出什么,又像根本没反应过来:“……殿下?” 声音哑得像酒精在喉咙里打碎了锋刃。 展渊看着他,目光轻轻滑过他敞开的衣领、半露的胸肌、锁骨凹陷处还未干透的水珠。 那是一个男人最脆弱的模样,金屿却毫无所觉,只是懒洋洋靠在那儿,像失了力气的野兽。 展渊没说话,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口,却并未扣上,只是指尖在他锁骨处顿了片刻。 金屿像是被碰醒了,眉头皱了皱,却没推开。他侧头,低声笑着:“别摸……” 声音带着浓烈醉意,却在最后一瞬卡住了喉咙。 展渊俯身靠近,声音极低:“你今晚喝了多少?” “多……忘了。”金屿含混道。 “能走吗?” 金屿没回应,只是抬眸,靠得更近了一点。展渊心跳微顿。 他们的脸只隔着半寸距离,金屿睫毛湿润,睁着那双眼,眼神像是不小心落进了一场让人无法脱身的梦。 “你……靠太近了。”金屿喃喃,语气像责备,却又像在撒娇。 展渊没有后退,反而更近了一点,鼻尖几乎碰上他。指尖掠过金屿下颌,掌心抚上他侧脸的骨线,微凉的指节轻轻一压,像在确认他是否真的醉得无法抵抗。 金屿的背紧贴着沙发,头仰着,军装散乱,领口敞开到锁骨以下,皮肤上带着雨水未干的湿意。他像一只疲惫的兽,浑身肌肉线条依旧拉得紧实,却因酒精失了杀气,只剩倦意和野性未收的魅力。 展渊没立刻靠近,只站在他面前俯视片刻,目光深幽。金屿的眼睛微睁着,迷蒙又带点警惕。 “金屿。”他唤他,声音低哑。 金屿眨了下眼,像是认出他了,嘴角带着点不屑又像戏谑的笑:“……殿下?” 他没坐直,反倒更像在故意示弱地倚着沙发背,半条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拉着自己酒杯的边。 展渊终于走近,微微俯身,伸手拽住他肩膀想扶他起来。 “别碰我。”金屿懒懒说了句,却没挣扎,任他那双白净修长的手扣在自己肩膀上,甚至还故意向后一靠,让展渊拉得更吃力。 他眯着眼打量对方,像猫似的蹭了蹭他的手腕,声音哑着,带着点醉意不清的挑衅:“你力气太小了,殿下。” 展渊目光一顿。 下一秒,他没再扶,而是半跪下来,将金屿的手臂拉过自己肩上,用身体把他半抱半拖地拽起——那一瞬间,两人几乎贴得毫无缝隙,金屿整条胳膊顺着他的颈后垂下,手指有意无意扣住他后领。 “你知道我能自己走。”金屿鼻息灼热地蹭着他侧颈,像是嘟囔,也像是在确认他的极限。 展渊喉结动了一下,低声道:“那你就走。” 金屿没动。 展渊没说话,只是手掌顺势按住他腰,指尖从他侧腹滑下,贴住他腰窝处那条枪伤旧痕。 金屿觉得痒,侧身躲开,身上的热度透过布料一寸寸往身上蹿。 沉默里,展渊把他拽到自己车前,用车门抵住他身体,目光慢慢扫过他半湿的发、发红的眼角和敞开的领口。 “别这么看我……”金屿低声道。 金屿闭了闭眼,没再说话,只是手掌撑在展渊胸口,像是在推,也像是不愿太快被放下。 雨夜太静,灯火摇曳。 展渊将醉醺醺的金屿半拖半抱进座驾,后车门关上的瞬间,世界一分为二,窗外冷雨滂沱,窗内却像一座温热的牢笼。 金屿浑身湿透,军风外套敞开,领口滑落至锁骨下,露出大片滚烫的肌肉线条,水珠沿着他喉结蜿蜒而下,一路隐入胸膛。他靠在座椅里,像一头被烈酒驯服的野兽,眼尾泛红,呼吸粗重,汗水将黝黑的皮肤映得性感逼人。 展渊伸手为他系安全带。 手刚触到他胸前,金屿却猛地反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嵌进血肉里。 展渊一愣,尚未来得及开口,金屿突然低头,额头抵在他锁骨上,湿发蹭过他的颈窝,呼吸灼热、凌乱,像是下一秒就能把人吞进烈火深渊。 “……别走。”金屿的声音低哑到几乎听不见,嗓音混着酒意和梦呓,仿佛一口咬进展渊心口,“别、别走……” 展渊的指尖一颤。 他低头看着金屿靠在自己怀里,浑身都是压抑的肌肉和无措的力量。他眼尾发红,睫毛湿漉,咬着牙,却偏偏说出那样的话,像个终于垮掉的少年。 展渊动了动喉结,忍不住伸手揽住他的后颈,将他往怀里按了按。 “我没走。”他低声说,语调带着轻微的颤。 金屿却忽然像失控一般,将他整个往自己胸前压去,酒气混着信息素的躁意撞进展渊的鼻息。他半敞的衣襟摩擦着展渊的军装,火星撞进水里,都是压抑不住的火。 展渊几乎失控地想亲吻他。 可下一秒—— 金屿的唇,轻轻贴在他耳边,呢喃出两个字: “……金曦。” 仿佛一盆冰水浇了下来。 展渊僵住了,像一瞬间被踹进深渊。 他看着怀中这个筋肉紧绷、呼吸粗重的男人,脸埋在他颈窝,喃喃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声音那么轻,却又如此笃定。 “金曦……” 展渊缓缓松开了手。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金屿的温度,像是被火焰烧过的余烬。那一瞬,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靠在座椅上,目光一点点沉下去。 他只是那场醉意里的幻觉。 车停在了寂静的庭院里面,展渊下车在外面静立了片刻,目光微敛。 月光从雕花窗棂洒落在他修长的侧影上,勾勒出一身剪裁利落的军装线条。他站在庭院中,姿态温润、矜持,像是从宫廷画册中走出的青年贵胄——黑发整齐地束在领后,绿眸清冷,睫羽修长而沉静,五官既俊逸又克制,唇角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弧度。 他俯下身。 金屿靠坐在车坐沙发上,醉得微红的脸颊埋在臂弯里,领口半敞,肩颈线条流畅有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拉丝的肌肉轮廓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像一头睡着的野兽。 展渊伸手,替他拉好散乱的衣襟,指节分寸得当,动作克制、礼貌,像是在替一位“值得怜悯”的旧部遮风挡雨。他的动作温和,甚至带着几分细致入微的体贴。 可就在他扣上最上面一粒扣子时,金屿含糊不清地又喃了一句:“……金曦……” 展渊的动作停住了。 片刻后,他仿佛听清了,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小的细节变化,落在他如此完美控制的表面之下,却像针尖刺破了一整张绸缎。 “金曦。”他低声重复,嗓音不大,却像是亲自尝了一口毒。 他低头看了金屿一眼,唇角缓缓浮出一抹淡到几乎可以称之为礼貌的笑意,温润却凉薄,像冬夜手中未融的茶盏。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真是……忠诚。” 他语调仍旧优雅,如同昔日在朝堂对百官的温和劝解,只是每一个字都慢得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你明明是个beta,不会发热,不会着迷,不会……被信息素影响。” “可你偏偏栽在她身上。” 展渊俯下身,姿势近乎亲昵,眼神却锋锐得几乎可以剖开人心。 他紧紧的盯着金屿,手指划过他的脸颊。 “明明你们只见过一面,你还被人家操纵了,怎么,第一次体验到omega的信息素,让你魂牵梦绕了?” “别傻了。她要的从来不是你。” 他伸手,极轻地触了触金屿腕间的茧痕,然后不着痕迹地收回。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靠近金屿的身体——掌心热度尚存,却如烫了一把雪。 “你不过是她在这个帝国里……勉强用得上的一把刀。” “人家是s级omega。”展渊微笑,“你不过是个beta。” “连喜欢她,你都没有资格。” 她想起那个玫瑰味道的人 联邦军部的天空总是灰蓝色的,像未经调和的铁灰,冷静、寡淡,不似帝国的金碧辉煌。 风穿越钢铁森林,吹过高塔林立的指挥中心,呼啸着穿过机甲调度区和远程作战司控台。低频的能量运转声持续不息,像心脏跳动,催促着每个战士无暇他顾。 ?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总司令,刚从帝国心脏带回了一位本应葬在敌国的“叛将”。 祁栖白压下了金曦被俘的全部信息。 对外文件仅记录她“脱离任务,回收完成”,没有任何人问缘由,也没有谁质疑。他是联邦最年轻的战区总司令,他的命令本身就是审判。 下舰之后,祁栖白没说一句废话,只是把军大衣披在金曦肩头,留下低声一句:“我去处理事情。” 转身,消失在军部最深的指挥塔里。 金曦独自站在降落舱外,风从背后卷过,军大衣猎猎作响,披在她身上不合身,却遮不住她那张冷峻的脸。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总部的烈风很冷,往骨头里面使劲的吹,她眼神清冷,有些出神,这种冷意很像是那早已开始熟悉的某人的信息素,侵入骨头的那种熟悉的冷意。 ?军靴踏在地面时没有丝毫声响,每一步都像旧时雷火中走出来的兵。 她并不急着归队,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像把入鞘的刀,走在训练场边,目光扫过远处跑动的新兵,冷眼旁观。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走廊尽头飞快掠来。 “金曦——!” 黑皮军靴狠狠砸在金属地面上,回音一连串炸开。 ?一米九出头的男人身穿深色作战服,胸口别着五道星级军功章,皮肤黝黑,五官深邃,一眼望去像只从地狱军营放出来的战犬。 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整个人炸开一样,兴奋得快摇尾巴了。 “啧,黑皮狗。”金曦语气冷淡,连眼皮都没抬。 ——杰克,美京军部上将,总联邦发言人之一。 但是在金曦这里,就是私下起外号“黑皮狗”。 这个狗东西一向是这样。 杰克毫不在意,一把冲到她面前,咧着牙笑:“你没事吧?” “听说你去执行神秘任务了,九死一生。” “缺胳膊少腿了没有?” “缺你一张嘴。”金曦抬眼扫他一眼,冷光四射。 杰克反倒笑得更灿烂了,整张脸在阳光下亮得跟葡萄汽水的味儿一样 ——对,他的alpha信息素味道就是葡萄汽水。 清凉,甜得发炸,偏偏偏执且热烈,是金曦少年时代唯一一个能让她打不还手的“好哥们”。 “你离我远点。”她冷冷道。 “不行。”杰克认真想了两秒,“你还太高冷了点。” ?他耸耸肩,半开玩笑地道:“不过你知道我打不过你,所以才说这种话的吧?” ——他是真的打不过她。 从前他们在一起训练时,两人同为s级,精神力比拼他总落下风。她分化晚,却猛如凶兽,第一次对练就把他从格斗场扔进医疗舱。 “……不过,你是真的回来了。”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你没死,真好。” 金曦脚步一顿。 这一句没法接。她只是别开脸,继续走。 杰克在后面跟了两步,被远处一名副官喊了声“杰克将军,请保持仪态”,他立刻站直身子,一副“我超正经”的模样。 可等副官走远,他又立马凑上来,轻声道: “总司令是怎么把你带回来的?你不会是自己打出来的吧,瞒得也太死了,整个军部都不知道你失踪过。” “没人敢说。”金曦淡淡道。 “啧啧啧。”杰克摇头,“你到底是个omega,明明是个疯婆娘。” “你管我是什么。”她掀了掀披着的军大衣,一抬腿,干净利落地踹开挡在前面的自检门禁装置,一脚踩上升降平台。 姿态锋利,像从废墟里走出来的飒光。 杰克眼神追着她,神色一瞬间怔住了。 ——她真回来了。 那个在他身边长大、敢在指挥厅对上将爆粗口、曾经在他护目镜里砸出一拳的人,如今带着伤口,带着秘密,带着某种越来越危险的锋芒,重新踏上这座属于她的钢铁基地。 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没人知道祁栖白到底付出了什么换她回来。 但是她能回来,真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顺着训练场溜达。 “我得尽快进司控塔看一眼。” ?金曦走在前头,手揣进军大衣口袋里,语气冷静得近乎偏执,“这两天边境通讯频率太安静了,像极了七年前那次西北前哨哑火。” 杰克挑眉,咬着牙签慢悠悠地跟在后头:“你这才回来几个小时,就疑神疑鬼了?” “不是疑神疑鬼,是直觉。”她头也不回,步子踏得极稳,“那批帝国派来的调度数据我看过,十有八九是假的。你们怎么就信得那么安心?” “因为你不在啊。”杰克耸耸肩,声音懒散,“除了你,还有谁每天盯着频率图睡不着?” “所以我回来了。”她冷声道。 “所以你疯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穿过长廊尽头,太阳正好斜斜落在高塔金属折角上,洒下一片斑驳光影。军训场边野草丛生,玫瑰藤蔓顺着铁网疯长,星星点点的深红花朵迎着风,摇摇欲坠。 金曦发现,自己从没有发觉过这里还有一片玫瑰丛,野玫瑰的骨朵是那样自由野意。 “该死。”杰克忽然低声骂了一句。 金曦转头看他一眼,眼神微冷:“又犯什么病?” “你胳膊怎么回事?” 杰克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拉住她的右臂。 她反射性要抽开,被他捏住了手腕。 “别动,我看看。” ?他皱眉低头,指腹划过军大衣下摆被风撩起的一角。金曦的军服下摆微微错位,隐隐露出一截紧绷的手臂——雪白皮肤上横着一道半愈合的旧伤,从肩窝斜着往下延伸,像是被什么粗暴地撕开又强行缝合,伤口周围还有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 “……这他妈是谁干的?” ?杰克声音沉了下去,指关节绷紧,整个人都像压住怒气的野兽。 “帝国的那些垃圾?” 金曦像没听见一样,抽回了手,重新揣进大衣口袋里。她的动作幅度不大,仍能看出微不可察的僵硬与力不从心。 杰克看着她,一瞬间心头发冷。 “我找军医——” “别找。”她斩钉截铁地打断。 “你疯了。”他低声骂她,“这种伤口连你这种疯子都动不了手了你知不知道?你肩膀都快废了——” “我还没死。”她平静地说,“我能自己养。” “金曦——” “我不想让别人碰我。” 她冷冷说完这句,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杰克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片刻才跟上去,一手揣着军裤口袋,骂骂咧咧道:“总有一天你会死在嘴硬上。” “我等着那天。”她淡淡回他。 两人走到训练场尽头,前方是一片被铁丝网半围起来的旧地带,泥土裂纹干枯,杂草疯长,野玫瑰从石缝间倔强绽放。 金曦忽然停了。 杰克看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那片野玫瑰盛开得肆意,像是一群沉默的叛军,在战火洗礼之后依旧骄傲挺立。阳光落下来,碎在她金色的短发和风起的军衣下摆上。 她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花。 那一瞬间,像极了她十七岁那年从训练营走出来,坐在悬崖边上,第一次对他说: “我以后要当上战区指挥官。”?“我要所有人听我指挥。”?“哪怕我是个omega。” 杰克喉咙动了动,没有说话。 那时候他觉得她疯了,现在——她还是疯子,只不过疯得更像个兵,更像个带着烈焰和伤口的,真正的战神。 风吹过来,她抬手挡了一下太阳,胳膊却还是微微一抖。 “我真他妈想打死那些帝国人。”杰克低声骂了一句。 她像笑了一下,却没真正笑出来,只说:“你打不过。” 她想起了某个玫瑰味道的人,如果要是鼎盛时期的自己,也未尝能被他控制住吧。 野玫瑰在她的眼中像火焰一样买山遍野的燃烧起来,她觉得心头,有些空落落的。 “你好像变了。” ?杰克忽然出声,声音不像往常那般吊儿郎当,而是出奇地低沉。 金曦没应声,仍望着玫瑰那一片无声的红。 “你以前好战得跟疯了一样。”他踱步靠近两步,手插在口袋里,语调不重,却像刀刃轻刮,“但你从不犹豫。眼睛里全是孤注一掷的光,就像不信命,也不信人。”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军大衣,那道几乎隐在衣袖底下的伤口,还有她眉宇间,那一抹隐约掩饰不住的迟疑。 “可你现在……眼神里多了点别的。” 金曦侧过头,风扬起她的碎发。她没有解释。金色的发丝在光下舞动,像是精灵一样。 家人 夜晚,联邦基地后侧的独栋主官楼。 窗外雨水刚歇,风声仍低低哼唱,像一场从帝国带回来的冷梦还没彻底醒来。 屋内静得近乎压抑,只亮着一盏顶灯。金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垂下,照在那张极简的餐桌上,投下一圈圈温柔却冷清的光晕。 桌上摆着两副碗筷,标准的联邦军部晚餐:一份常规热能套餐,另一份,意外地多了一块芝士蛋糕——柔软的奶白色切块,在这冷肃环境里格格不入。 祁栖白坐在桌边,白色军衫外披着一件深灰色家居外套,军衔徽章早已摘下,他身姿挺直,却不显拘束。银白色的发丝披在肩颈,温驯得近乎错觉。 可熟悉他的人知道——这人天性寡淡,情绪极难显露,他安静时,比任何一场战争都危险。 金曦推门进来,身上的风还未褪干。她穿着从帝国带回的军大衣,衣角沾了几滴未干的雨。看到桌上的蛋糕,她动作几乎是本能地快了一步。 可她刚伸出手,蛋糕就被祁栖白一把拿走。 “先吃饭。”他头也没抬,语气淡得像例行公事,却精准而强硬。 金曦眉心一蹙,目光带着天生的不服气:“你……” “晚点可以吃。”他将蛋糕推远一点,仿佛在划分界限。 金曦僵了一下,最后沉默坐下,盯着面前的热能饭,指节轻敲餐盘边缘。 两人间沉默了十几秒。 “你是不是……把我的事告诉别人了?”她终究问出口,语调冷、字字小心翼翼,如同每次触碰“个人”这件事时,她都下意识戴起盔甲。 祁栖白眼皮都未抬:“我已经调整了边防部署。” “那……” 她还想问,那份她从未看到的“交换条件”里到底写了什么,那些密封在政治博弈中的协议,会不会掀起她无法掌控的风暴。 但祁栖白像早就预料到了,语速不快,却一句封住她所有后话:“停战补充协议已生效半年。他们必须遵守。” 金曦垂着眼,指节绷紧,食指隐隐颤了下。 她抬头,看向他。 那双总是沉着如镜的银眸,此刻却有些不寻常的暗色在涌动,像风暴欲起前的压迫。 “你还觉得,我不应该救你?”祁栖白忽然问,嗓音低沉,克制得近乎隐忍。 这句话像一枚压在心口的火星,金曦指尖微紧,嗓子一哑,才道:“我是军人……我有任务……我是联邦战区的人。” 祁栖白终于抬起头,那一瞬,他的目光锋利到几乎能刺破她脸上的伪装。 “你是军人,”他打断她,声音沉如铁,“也是我的家人。” 他放下筷子,指节绷直,掌心隐约发白。 “小曦。”他唤她的名字,一字一顿,语气冷静,却在咬每个音节时都像在试图控制情绪,“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兵。” “也是我该保护的人。” 金曦睫毛颤了下,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 这世上她最擅长的是对抗、反击、咬牙硬撑,唯独面对祁栖白,她不敢轻易动摇。 因为她太清楚自己骨子里那点渴望——那是个被他捧在手里长大的孩子的执念,是夜以继日中压制住的依赖和信任。 祁栖白一直不说情绪,不说软话。他是标准的上级,是军部最强的大脑,是永远走在别人前面、从不向情绪屈服的那种人。 可现在,他说她是“家人”。 金曦垂下眼,看着面前那盘冷却的能量饭,一时间不知道是心口发热,还是那股莫名的酸涩在翻涌。 她知道他替她压了多少事,顶了多少争议,把那些本该由她自己承担的牺牲,统统挡了下来。 他甚至为她,冒着战争重启的风险,踏进了帝国的心脏。 她很想问一句:“你为什么?”可她又太明白祁栖白的行事风格—— 他不会回答情感,他只会执行保护。 金曦最终只是低声道:“……蛋糕还给我。” 祁栖白沉默了两秒,终于将蛋糕重新推向她。 语气轻得几不可闻,却仍带着那种习惯性的命令口吻: “吃完再说。” 她低头,默默拿起勺子,光线投在她金色的短发上,像刀刃微卷的流光。 祁栖白望着她的背影,眼里终于闪过一点什么——不是怒,不是压抑,而是一种沉沉的失控:他以为自己能一直冷静下去的。 可他还是怕了。 怕再慢一步,她会死在那里;怕她不再回来;怕这个倔强到几乎无人能驯服的omega,永远断了与他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