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五零,女兵上雪域高原》 第1章 解脱 冯素莲躺在吱嘎作响的破木床上,神情木然望著破旧的麻布蚊帐顶。 用了几十年,缝缝又补补,腐朽不堪,就如同她残破不堪的身体。 形容枯槁、满头白髮、双眼浑浊,透著岁月的沧桑和苦难。 右腿传来一阵剧痛,感到浑身酸麻的她想挪动一下身体,手刚碰到腿,钻心的痛铺天盖地袭来。 昨天下雨,年近九十的她下地干活儿,路面湿滑,摔到地里,右大腿腿骨骨折。 在雨中淋了许久,还是大学生村官来家里看望她,不见人,到地里寻找才发现。 送到县医院,因年事已高,做腿骨置换手术风险大,且无意义,医院只开了些止痛药,让抬回家慢慢养著。 “妈妈!你醒了?”正在看电视的小儿子听到响动,转过头。 “细毛,你哥哥呢?”冯素莲脸色苍白,疼出一身冷汗。 二毛在家坐不住,老喜欢跑出去,经常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二毛、细毛都是傻子,六十多岁,头髮都白了,智力只有五六岁,不会干活儿,每天等著冯素莲给他们做饭洗衣。 村里的孩子顽劣,总爱作弄兄弟俩。 冯素莲劳累一辈子,一身都是病,类风湿严重,指关节、膝关节肿大变形,整个腰背弯曲到快九十度。 她活得很累、很累,可是她不敢死,死了没人照顾两个傻儿子。 这么多年省吃俭用,给两个儿子攒了十几担穀子。 “哥哥在外面玩!”细毛走到床前,“妈妈,疼吗?” “细毛乖,妈妈不疼!”冯素莲怜爱的看著小儿子,伸出手却够不到。 “细毛吹吹!”细毛弯下腰对著冯素莲的腿用力呼呼,“不疼,不疼!” “妈妈不疼,细毛真乖!”冯素莲抚摸著白髮的傻儿子,浑浊的眼睛湿润,“细毛,去把哥哥叫回来!” “嗯!”细毛噠噠噠跑出去。 昏暗的屋子很安静,电视在播放新闻。 这是大学生村官来后给她家申请的,交不起月租费,只能看几个免费频道。 “讣告,王福生同志因病医治无效,於2024年6月5日去世!享年95岁!王福生同志於1948年参加革命…” 昏昏欲睡的冯素莲睁开眼,看到电视里黑白照片上的人。 长相俊美、眼神阴沉,与当年的公爹有六七分像。 身居高位多年,浑身散发著官威。 呵,这就是自己一辈子未曾谋面的丈夫、前夫,自始至终他们活在两个世界。 当年她抱著一只大公鸡拜堂成亲,伺候公婆,养老送终,等著他归来。 等来的却是一纸书信,他们是没有感情的旧式包办婚姻,是旧时代的產物。 轻飘飘一句没有感情的旧式包含婚姻,她就被休弃,成了弃妇,王家人將她嫁给几十里外的穷苦人赖阿贵。 赖阿贵不但穷,还好吃懒做,更是家暴成性。 骂她贱,新婚夜发现她不是姑娘身子。 当即暴揍,追问姦夫是谁,冯素莲三缄其口。 十个月后生下儿子大毛,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六七岁时,莫名溺死在水塘里。 冯素莲怀疑是赖阿贵干的,因为他认定大毛不是他的种,开口闭口骂孩子野种,骂到气头上还將冯素莲一顿暴揍。 那个年代,男人打女人家常便饭,司空见惯,没人劝阻。 不知是因为长期家暴,还是赖阿贵经常醉酒,后面生的两个儿子都是傻子。 赖阿贵把帐统统算在冯素莲头上,时常不著家,著家必醉醺醺,必逮著冯素莲一顿胖揍。 好多时候,冯素莲熬不下去,想一包耗子药吃了一死百了。 可两个傻儿子惶惶无助的拉著自己喊妈妈,冯素莲的心一次又一次软下来。 熬啊熬,熬到八十年代,好酒的赖阿贵终於喝死了,喝了工业酒精勾兑的假酒。 剩下她拖著两个傻儿子过日子,虽艰难,但不用活在家暴恐惧中。 只是两个儿子智力实在低下,根本无法生活自理。 冯素莲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终日低头干活,一刻不停歇,已经忘了上一次抬头看蓝天是什么时候。 日渐衰老的身躯越来越乏力,可是家底才挣了那么点儿,如今自己倒下,再也起不来,两个孩子咋办? 冯素莲茫然望著帐顶。 电视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位满头银髮、高贵优雅的贵妇被子女搀扶著,对来客鞠躬还礼。 王福生的子女都很出息,有政界、商界、娱乐圈的,大厅里熙熙攘攘,好不风光,极尽哀荣。 “妈妈!”二毛、细毛满头大汗跑回来。 不止二毛,就连细毛,衣服也脏脏的,脸上有青紫。 很显然,又被人欺负了。 “妈妈,饿!”二毛將血糊糊的手藏到背后,冲妈妈撒娇,纯真如稚子。 冯素莲看著两个傻儿子良久,再看看昏暗、破败的家,长长嘆口气。 一个羸弱的老太婆,带著两个傻子,谁都可以欺负。 不单孩子,就连大人也是,自家的宅基地被邻居占去大部分,还挡住进出的路。 找邻居理论,被一把推倒,骂一个傻子要什么宅基地? 如今自己再也无能为力,看著头髮白的傻儿子,冯素莲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可两个傻儿子怎么活? “细毛,把床下的罐子掏出来。” 细毛比二毛稍微聪明一点儿,许多事儿冯素莲都让他做。 细毛蹲下,从床底扒拉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小罐子,端到床边,“妈妈!” “把那个小纸包取出来!”冯素莲沉默好一阵,狠心道。 细毛取出一个小纸包,早已泛黄的旧报纸。 “打碗水来!妈妈给你们吃!”冯素莲轻声道。 “唉!”二毛欢喜的跑去厨房,拿来一只大碗,水装的满满的,洒了一路。 冯素莲把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倒进碗里,搅了搅,“二毛,喝吧!” “嗯!”二毛血糊糊的手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妈妈,不甜!” “只有这么点儿!下次妈妈多买些!”冯素莲悽惨一笑,泪水从乾涸、浑浊的眼中流出。 “细毛,该你了!”冯素莲看向小儿子。 细毛端起碗,递到冯素莲嘴边,“妈妈喝!” 冯素莲接过,和著泪大口大口喝下,剩下一些,“细毛真乖,妈妈喝了,剩下的都是你的,喝吧!” 细毛端著碗,小口小口喝著,开心道:“妈妈,好甜!” “细毛真乖!”冯素莲的泪止不住的流。 “哎哟!”突然二毛捂著肚子,“妈妈,痛!” “到妈妈这儿来!”冯素莲伸手,搂住二毛。 “啪!”细毛手中的碗掉落,痛苦的捂著肚子,“妈妈!” “到妈妈这里来!”冯素莲又搂住细毛。 当初是自己把他们带到这个世上,现在把他们都带走。 “妈妈,难受!”两个孩子痛得受不了,倒在地上呕吐、翻滚,呼吸急促。 冯素莲也没好到哪里,腹如刀绞,整个人抽搐痉挛。 这辈子太真苦了,老天总是欺负穷苦人!连死都不能痛快的走! 细毛难受的往门外爬去,求生的本能。 “细、细毛,別去!”冯素莲费力唤道。 细毛回头,呆呆看著妈妈,妈妈的眼中有难过、愧疚、不舍。 傻了一辈子的细毛眼神从痴傻突然变清明,似乎明白了什么,艰难往回爬,“妈妈!” 费力伸出手,想要抓住妈妈的手。 “好孩子!妈妈对不住你们,妈妈实在没办法,只能把你们带走!来世投个好人家!別再跟著妈妈遭罪!” “妈、妈,爱你!”地上的二毛、细毛眼睛里渐渐没了光,渐渐没了动静。 强撑著的冯素莲也泄了气,意识开始涣散。 恍惚中看到一道身影衝进来,是那个村官。 一脸焦灼,满脸泪水,急切地呼唤著:“冯奶奶、冯奶奶!” “不、不用,总算、解、脱、了!” 冯素莲渐渐感觉不到身体痛苦,有东西挣脱桎梏了自己一辈子的躯壳,变得轻盈,和未有过的轻快。 终於解脱了! 第2章 执念 冯素莲觉得呼吸艰难,仿佛有千斤重物压在胸口,用力推却推不动。 “真嫩啊,別动,让哥哥解解馋!”一张臭嘴在脖颈间急切地乱拱,手粗鲁的撕扯著冯素莲的领口。 冯素莲睁眼,自己被人压在床榻上动弹不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那是自己坠入地狱的那一晚。 白天办完婆婆丧事,夜里被隔壁堂伯哥王德贵强暴。 第二天王德贵拿出一封信,丈夫王福生的,巴拉巴拉一大堆,最后一句话,让王德贵给找户人家將自己打发了。 那时冯素莲胆小怯懦,被王德贵玷污,觉得自己很脏、很羞耻。 儘管心中一万个不甘,却没勇气去找王福生说理,任凭王德贵將她嫁给几代贫农的赖阿贵。 从此过著苦难的一生。 前夫王福生官运亨通,一生风光,子女皆有成就,可谓团锦簇。 堂伯哥王德贵先后当上大队书记、公社书记,在乡里威风几十年,子孙皆是乡里的实权人物,枝繁叶茂,好不兴盛! 唯有自己,一辈子泡在苦水里,比黄连还苦。 “不!”冯素莲心中吶喊。 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恨自己为何没能奋力反抗?让畜生得了逞。 那是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魘!压在心底几十年洗刷不清的耻辱。 梦境再现,冯素莲不管不顾朝著王德贵脸上狠命抓去。 此刻她用足了力气,毫不手软,以泄心头多年的恨意。 “哎哟!”王德贵不防怯懦的冯素莲敢反抗,脸上挠出几道很深的血痕,连皮带肉。 “啪!贱人!”王德贵一巴掌猛地扇来,冯素莲脑袋嗡嗡响。 王德贵用力撕扯,男女力量悬殊,冯素莲怎么挣扎也翻不了身。 “不要!”冯素莲眼泪狂飆,这是她一生都洗不掉的耻辱,她不要! 儘管是一场噩梦,她也不要!她要反抗! 冯素莲拼尽全力,膝盖一曲,用力朝著某处狠狠顶去。 “啊!”王德贵惨叫著,在床上痛苦翻滚。 冯素莲推开王德贵,跌跌撞撞跑出去。 院子里月光清冷,一股寒风吹来。 冯素莲打了个哆嗦,这梦境太真实了!连风都是冷的刺骨。 王德贵捂著襠部从屋里追出来,“你个死娘皮!老子弄死你!” 来不及多想,冯素莲撒丫子狂奔,朝著十几里外的公路跑去,只有那里通向外界。 这一次,她是清白乾净的!她要逃离这个让她噩梦开始的地方!逃离王德贵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冯素莲跑啊跑,激动的泪水不停地流,哪怕胸腔火辣辣地疼,嗓子干得冒烟,也不敢停下。 直到跑到公路上,冯素莲觉得安全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再没力气起来。 好一阵才嚎啕大哭,困了她一辈子的枷锁被挣脱,喜极而泣!重获新生的感觉真好! “叭叭叭!”尖锐、急促的喇叭声疯狂响起,接著是刺耳的剎车声,带起一阵尘土。 沉浸在喜悦中的冯素莲愕然抬头,被刺眼的大灯照的无法睁眼。 “老乡,你没事儿吧?”绿卡车里跳下两个人。 “?”冯素莲看不到光亮外的景象,整个人懵的。 这梦怎么越来越光怪陆离,还能梦到汽车! 冯素莲悲苦一生,梦境中永远是黑暗、沉闷、窒息,一个人独自在黑暗中艰难前行。 这一次有车还有亮光,不再沉闷。 待其中一人走到跟前,冯素莲看清是黄绿色军装的军人。 咋还冒出军人?冯素莲甩甩脑袋,这梦越来越神奇。 “怎么回事儿?”后面停了长长一串军车,一个接一个的车灯亮著,像一条长龙。 “报告营长,路中间坐著一位老乡,我们差点儿撞上!”司机战士报告。 刚从半岛战场撤回国內,又马不停蹄奔向大西南,人困马乏。 两人刚换了开车,人还不太困,不然这老乡得创飞。 谁大半夜坐马路上?嚇死个人! “老乡,你怎么样?”陆远平看著地上呆呆傻傻的年轻女子。 衣衫凌乱、眼睛通红、脸颊高肿,像是刚遭遇过什么,狼狈不堪。 领口的盘扣被扯掉,春寒料峭,单衣单裤,脚上仅一只鞋。 他们是军人!跟丈夫一样的军人! 现在自己乾乾净净、清清白白,可以光明正大、挺胸抬头去找丈夫。 什么包办婚姻,她愿意,她愿意跟他过一辈子! 她给他爹娘端屎倒尿,伺候几年,二老都是她给送的终。 古代有七不出,她这样的媳妇是不能被休弃的! 冯素莲心情激动,明知是梦,可是心中有执念。 千万次曾问过自己,若那时自己是乾净的、清白的,会不会去找他? 答案是会! 现在她是乾净、清白的,她要去找他。 “同志,帮帮我,我要去找部队找我男人!”冯素莲站起来,一把抓住陆远平。 “老乡,你冷静!”陆远平被陌生女子拉扯住,很不自在,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我男人是军人,你们带我去找他!求求你们!”冯素莲死死拉著陆远平的手,生怕他跑了。 “老乡,你先別急,你先说说你丈夫是哪个部队的!”陆远平感觉女子好像有些神智不清,眼神时而清亮,时而迷茫。 “哪个部队?他跟你们一样啊!”冯素莲不知道军人还有什么不同。 “我知道,他是军人,可是部队不同,驻地也不同,你不说他在哪里,我们没法帮你找!”陆远平耐心解释。 “他在哪里?”这话把冯素莲问住。 她哪里知道他在哪里?唯一的一封信是寄给他堂兄王德贵的。 他们从未谋过面,与她成亲的是一只大公鸡。 冯素莲心中苦涩,梦中何处觅夫婿?一行清泪无声落下。 “老乡,你別哭,你別哭啊!我们帮你!”陆远平见这姑娘眼神绝望、悲苦无助,莫名动了惻隱之心。 “老乡,你仔细想想,可有什么信件、或捎的口信,提过哪个地方?他叫什么名字?”陆远平耐心提示。 “他叫王福生,48年参的军,现在在…”冯素莲陷入回忆。 想起那封信,好像提过王福生在一个什么城市,是什么城市呢? 冯素莲想啊想,年代太久远,九十岁的脑子早已混沌,多少年前的陈年往事一时想不起来! “锦、锦、锦城!”冯素莲突然脑子闪过一道亮光。 “你丈夫在锦城?”陆远平惊讶。 “对,锦城!”冯素莲肯定道,“他在锦城。” 第3章 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老乡,醒醒!”有人轻轻推了推冯素莲。 冯素莲被吵醒,睁开眼,棚杆撑著车顶,草黄色的蓬布盖住。 车里的战士纷纷往下跳,一位年轻的女军人正关切地看著自己。 冯素莲甩甩头,这梦怎么还能继续? 恍惚记得前面的梦,自己拉著一位陌生军人,要人家带自己去部队找男人,然后上了车。 再低头看看身上,穿著这位女军人的外套,脚上还穿著一双千层底的新布鞋。 “老乡,老乡!”女军人神色担忧。 这位老乡眼神不太对劲,不会是疯子吧?眼神时而清醒、时而呆愣。 要真是个疯子,可咋整?一晚上驶出上百里,早已远离她的家乡。 “同志,我怎么还在梦中?”冯素莲声音乾涩。 身上哪儿哪儿都酸痛,胸腔干痛,不能用力呼吸。 “老乡,这不是梦!你跟我们正赶往锦城!去寻找你丈夫!”女军人温柔道,“走吧,下车吃早饭!” 冯素莲跟著女军人下了车,清晨的阳光透著些许凉意,一层淡淡薄雾在慢慢消退。 “哎哟,腿都麻了!”有战士使劲儿跺脚,齜牙咧嘴地单脚跳,似哭想笑。 一股麻痒从脚心往腿上窜,冯素莲也感觉到两条腿酸麻。 自己不是喝耗子药死了么?怎么这感受那么真实?活生生的! 用力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嘶!疼得眼泪差点掉下。 蚂蚁啃噬的酸麻,大腿的疼痛都不及心中的震撼强烈,冯素莲呆呆看著眼前真实、鲜活的战士们,想不明白咋回事儿? “来,老乡,吃早饭!”女军人递过一碗热粥、一个大白馒头。 “谢谢!”冯素莲接过。 馒头的麦香、热粥的米香钻进鼻孔。 一口咬下,香香甜甜的馒头真真实实,再喝一口热粥,浓稠清香还微烫。 冯素莲默默吃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现在,她確信自己是真的活著,为什么自己会活过来,还回到七十年前? 昨晚的一切也是真的! 真好!冯素莲对自己心道,原来自己重生了!还回到从前。 一定是老天怜悯她上一世过得太苦,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补偿前世的悲苦。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她一定珍惜机会,好好来过,这一世她要活得精彩,改写苦难人生。 昨晚没让王德贵得逞,再也不用背负一辈子的羞耻。 “老乡,你怎么啦?”女军人见冯素莲边吃边哭,不知哪儿又触动到她敏感的神经。 “没事儿,我是高兴,我是高兴!”冯素莲胡乱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露出笑脸,“谢谢你,同志!” “呃,不用不用!”女军人仔细打量冯素莲,这会儿看著挺正常的。 “同志,我叫冯素莲,你呢?”冯素莲见女军人偷偷打量自己,主动自我介绍。 “我叫白洁茹!团部卫生员!”白洁茹不好意思笑笑,偷窥被发现。 “真好!”冯素莲看著俊俏、自信的女军人,要是自己也能成为她这样的军人,该多好! “老乡,你丈夫在部队是做啥的?”白洁茹隨口问。 “我也不知道!”冯素莲茫然道,“我没见过他。” “?”白洁茹惊愕,“那你们怎么成的亲?” “与公鸡拜的堂!是他爹娘买的媳妇。”冯素莲苦笑。 白洁如眼中流露著同情和不忍,没再问下去。 在那个年代太常见,男子在外走南闯北,家里长辈买个媳妇。 几年后男人回来,有良心的会留下女子,有的直接带著妻儿回来,买来的女子成多余的人。 也有男子客死他乡,女子就守望门寡,给公婆养老送终。 不管哪种结局,最可怜的都是这买来的媳妇。 苦没少吃,好处一点儿落不著。 陆远平忙完,端著一碗热粥大步朝这边走来。 中等偏高个头,二十四五岁,满面风霜,眼神如猎豹机警、敏锐,步伐坚定有力。 战场上九死一生,眼神凌厉,带著一股杀气,但掩饰不住他自带的书卷气。 冲冯素莲笑笑,在旁边坐下,“白洁茹,情况怎么样?” 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冯素莲,这会儿人看起来很平静,眼神清亮,不似昨晚迷茫、散乱。 “还好!”白洁如笑笑,“老乡昨晚大概受到惊嚇,这会儿好多了,情绪也稳定。” “那就好!路上辛苦一下!这里就你一个女同志!帮忙照顾一下老乡!”陆远平和蔼道。 “没问题!陆营长交代的任务,保证完成!”白洁茹开著玩笑,活跃气氛。 “老乡,这是我们团卫生员白洁茹同志,路上由她照顾你,有啥事跟她说。”陆远平道,“当然,找我也一样!” “谢谢首长!”冯素莲低下头小声道,昨晚拉著人家一顿哭闹,真丟人。 “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找到你丈夫!”陆远平安抚道,“老乡,你哪里人?” “望乡村。”冯素莲脱口而出。 “望乡村?”陆远平一愣,“你不是凉风村?” 行军地图上,那条路附近是凉风村。 冯素莲懵逼的抬起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自己重生在凉风村王家,不是生活了七十年的望乡村赖家!两地相距三四十里。 “我以为、我以为你问我娘家!”冯素莲窘的脸通红,蹩脚的撒谎。 娘家,冯素莲的生命中根本不存在。 所谓的娘家在望乡村隔壁的西沟村。 爹死在战乱中,娘带著她流落到西沟村,为了活下去,与一个鰥夫组成新家。 几年后娘病死,继兄娶媳妇,哥嫂嫌她累赘,攛掇继父將她卖给王家做媳妇。 前世这个时候,王德贵將她送回西沟村。 冯家房门紧闭,不肯接纳她。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王德贵问有没人愿意要她,直接领走就成。 他们王家响应政府號召,不兴包办婚姻,放冯素莲归家。 她又羞又窘,无助站在人群中,像牲口一样任人打量。 最后被来看热闹的赖阿贵领走。 按王德贵的话说,这种祖上几代贫农的人家,是她最好的归宿。 胆小怯懦、没有主见的她像提线木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就连拋弃都被利用来彰显人家的仁义。 那时的她,沉浸在自己脏了,不乾净的自怨自艾中,没有勇气反抗,任人摆布。 这一世,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第4章 纠缠 王福生用小梳子將头髮梳成分头,抹了头油的头髮乌黑油亮,对著巴掌大的小圆镜左顾右盼。 “嗯,不错!多俊俏的后生!”王福生冲镜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 刚提拔为警卫连连长,又在热恋中,正当春风得意。 “报告!”门外响起士兵的声音。 “进来!”王福生收好小梳子、小镜子,端起严肃面容。 “报告连长,营门口有女同志找你。”通信员大声报告。 “知道了!”王福生端著架子冷冷道。 通讯员转身出去。 “茵茵搞什么?今天不是星期日,怎么找来了?”王福生心中嘀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抬起手腕看手錶,现在才下午五点,还不到下班时间。 想到娇软可人的胡茵茵,身体不自觉开始燥热,真是个迷人小妖精! 渴望见到茵茵的王福生戴上军帽,掏出小镜子再次整理仪容,脚步轻快地出了办公室。 冯素莲紧张不安站在营门口,不时往里张望,心咚咚狂跳。 两世为人,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举动,千里寻夫,不知他会不会接纳自己? 偶尔有军人进出,不免瞅一眼这位乡下女子。 冯素莲身上穿著陆远平半路上找老乡买的一身半旧衣裳,脚上是白洁茹的那双千层底布鞋。 到了锦城,路过军管会,將冯素莲放下,確认王福生在,车队才离去,部队到郊外驻扎。 一位年轻俊俏的军官匆匆走来,冯素莲痴痴看著。 昂首挺胸,腰间扎一根皮带,不胖不瘦刚刚好,黄绿色军装衬得人神气十足。 这就是自己丈夫,真年轻,真俊! “人呢?”王福生伸长脖子四周看,没见到熟悉的倩影。 “报告连长,这里!”哨兵指著冯素莲。 王福生的目光落在冯素莲身上,上下打量。 灰头土脸的乡下女子,双手粗糙,头髮枯黄,痴痴望著自己,那目光渗人。 “老乡,你找我?”王福生笑容客套、疏离。 “是!”冯素莲欣喜、激动,“你就是王伢子?王福生?” “是…”王福生皱了皱眉,目光审视,“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王伢子是他以前的名字,参加革命后叫王福生。 老家的人只知他叫王伢子,部队的人只知他叫王福生,她怎么都知道? “我是冯素莲!”冯素莲抹了抹激动的泪。 “冯素莲?”王福生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 確定自己没印象,“对不起,老乡,我没见过你,也不认识你!” “我知道!”冯素莲上前,拉住丈夫的手,“我是你爹娘给你娶的媳妇。” “什么?”王福生脸色大变,声音不自觉拔高,像甩脏东西一样甩开冯素莲的手。 有路过的军人扭头看向这边,王福生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 將冯素莲拽到边上,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公爹过世几年,婆婆前几天也走了,我只能来找你!”冯素莲看著面色阴沉的王福生,声音越说越小。 “不是说了我们是包办婚姻,不作数的吗?我让我哥重新给你找户人家,你跑这里来做什么?”王福生语气不悦。 “王伢子,我愿意跟你过日子,我不介意包办婚姻,不要赶我走,好不好!”面对强势的丈夫,冯素莲没了自信,低声央求。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跟你说了我们是包办婚姻,是封建產物,新时代不兴这个! 我已放你自由,你我婚嫁自便,跑来纠缠算怎么回事儿?你要做新时代女性,自强自立!”王福生半是责怪半是威胁。 明明写信给堂哥赶紧將这麻烦送走,怎么反倒找上门来?怎么办的事儿? 王福生心中埋怨堂兄王德贵,竟连自己的地址都告诉! “我、我…”冯素莲囁嚅著,“我给你爹娘送了终的,你不能休我!” “谁休你了?都说了我们俩的婚姻不作数!哪来的休?”王福生气得想要暴走。 两人话都说不到一块儿,根本无法有效沟通,心中甚是厌恶。 “王伢子,你別赶我走,我无处可去!”冯素莲这两天建立起来的自信被彻底摧毁。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为看在伺候老人多年、给老人送终的份儿上,这男人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让我哥给你找户人家,你还要怎样?我不认识你,我们俩没感情!別来纠缠我!”王福生无语问苍天。 “你哥,你哥!你哥他不是好东西!”反覆提及王德贵,冯素莲忍不住大声驳斥,羞愤的眼泪夺眶而出。 欲言又止,差点儿被玷污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前世自己是被玷污了的,那个畜生!他怎么敢的?自己是他堂弟媳!不怕老天爷打雷劈死他? “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泼妇!乡下无知妇人!”王福生对冯素莲厌恶至极。 冥顽不灵,听不进人话。 “王连长,咋啦?”有人见冯素莲抹眼泪,王福生一脸气急败坏。 “啊,没事儿,教导员,老家亲戚!”王福生扯出一个笑脸。 “走!”王福生扯著冯素莲往僻静处走。 冯素莲抗拒著,两人一路拉拉扯扯。 “王福生!”迎面一位漂亮姑娘骑著自行车过来,利落地停下,带著醋意问:“她是谁?” “一个乡下亲戚!”王福生鬆开手,撇清关係。 冯素莲看著姑娘,跟电视里那位银髮贵妇的身影重合。 软羊皮半高跟黑皮鞋,显腰身的卡其色列寧装,乌黑的麻辫上扎著绢,时髦、青春、俏丽。 耀眼的光芒衬得冯素莲灰暗、瑟缩,上不得台面。 “亲戚?”胡茵茵目光在两人中逡巡。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是! “你是他什么人?”胡茵茵冲冯素莲抬了抬下巴,神色倨傲。 “我…”冯素莲瞥向王福生。 王福生抿著唇,目光阴冷,暗含警告,示意她不许乱说。 “你看他做什么?问你话呢!”胡茵茵见两人眉来眼去的,心中酸溜溜。 “我、我、我是他媳妇!”冯素莲鼓足勇气。 旧时代包办婚姻又怎么?再是买的又怎样?她是拜了堂的,他爹娘摆了席的。 比这个女人早了五六年,侍奉过公婆,为什么要隱瞒? 冯素莲说完,挺胸抬头,她正大光明,问心无愧,没啥见不得人。 “王福生!”胡茵茵怒了,大声质问,“你不是说单身吗?她是怎么冒出来的?说!你个骗子!” 胡茵茵不是软弱好欺的冯素莲。 她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新时代女子,曾经的锦城资本家千金小姐,怎会忍气吞声? “茵茵,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王福生拉住胡茵茵。 “我根本不认识她,她叫啥都不知道,她突然冒出来的,说是我爹娘给我娶的媳妇,我也是刚知道的!” “真的?”胡茵茵半信半疑。 “千真万確!茵茵,我的心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中只有你!”王福生低声哄道。 “那她咋办?她可是你爹娘给你娶的!”胡茵茵噘著嘴,“我可不做小!现在也不兴两个三个!” “给我点儿时间,乡下女子没见识,好打发!”王福生拉著胡茵茵柔软的小手,用力捏了捏,安抚道。 “你说的!不许骗我!不然跟你没完!”胡茵茵很满意王福生的態度。 第5章 把事儿闹大 “我骗谁也不能骗你!”王福生好声哄著,“你先回去,这里人多嘴杂,我把她解决了就去找你!乖!” “真的?”胡茵茵盯著王福生的眼睛,看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真的!比金子还真!小乖乖!真香!”王福生在胡茵茵耳边低声呢喃,贪婪地嗅著她身上的体香。 “討厌!”胡茵茵羞红了脸,这个男人又想要了。 在王福生胸口轻轻捶了一拳,飞快地蹬著自行车走了。 “慢点儿!路上注意安全!”王福生目送胡茵茵离去的背影,恋恋不捨。 两人早就有了肌肤之亲,结婚申请已递交,就等组织政审通过,偏偏这时冒出个乡下女人。 许久,王福生转过身,冷脸看著冯素莲,毫不掩饰的厌恶。 冯素莲静静望著王福生,男人的两面展露无遗,温情似水与冷若冰霜切换自如。 前世苦难一生,尝尽人间冷暖,看得出这男人对她没有一丁点儿感情!怜悯都没有!更別说愧疚! 给他爹娘养老送终又如何?道义绑架不了他。 自己不过无依无靠的乡下女子,於他无任何助力,没有学识,没有靚丽的容顏,更没有显赫家世助他上青云。 买来的媳妇,连糟糠之妻都算不上,他们是包办,从未见过面! 只要他不承认,这桩婚姻就不作数! 他参加革命,积极进步;而自己旧思想、旧女性,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 在王福生与胡茵茵面前,自己是那个不知趣的三儿,是他们自由恋爱、追求幸福的绊脚石、拦路虎。 “走吧!”王福生自顾自往前走,不管冯素莲有没有跟上。 “去哪儿?”冯素莲一路小跑。 “找个旅馆住一晚,明天赶紧回去。”王福生没好气道。 走了一阵觉得不对劲儿,回头,冯素莲並没有跟来,而是站在远处。 “你干啥?杵这里不嫌丟人啊?”王福生气恼。 自己相貌英俊的堂堂军官,让人知道这灰头土脸的乡下女子是自己原配,丟死人。 “王伢子,我不偷不抢,有啥可丟人的? 我是包办的没错,我与你的確没有感情!可你爹娘是我送的终。 你娘瘫痪在床的这几年,是我一把屎一把尿伺候的,没饿著她一顿,没让她尿湿过一次! 纵有千般不好,你也不该这样对我!” 冯素莲深吸一口气,把前世今生心中的委屈一吐为快,眼中甚至带著些许恨意。 你王福生开口闭口包办婚姻,没有感情,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是你王家主动娶的,伺候老人、养老送终完了,一句没感情,就踢出王家。 还被畜生玷污,让自己在苦海里挣扎一辈子! 而你王福生娶了漂亮、有学识的资本家小姐,步步高升,一生享尽荣华富贵。 凭什么?好人不得好报! 见面到现在连句对不起都不曾有!冯素莲心中堵著一口恶气出不来! 王福生没想到这个瑟瑟缩缩的乡下女子能说出这些话,竟让他无法反驳。 下班时间到了,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大院里出来不少军官,都好奇往这里张望。 王福生不好当眾甩脸子发火,只得放下身段,拉扯冯苏连,“能不能別在这里闹?咱们去旅馆说,好不好?” “不好!”冯素莲甩开王福生的手,大声道。 “哄我回乡下,让你堂兄把我嫁了,给你的新人腾位置!做梦!” “你!”王福生的心思被戳穿,恼羞成怒。 “你个疯婆娘,你就是闹到天边去,我也不会认!你爱走不走!” “大家看吶,陈世美!进城当了官,拋弃乡下原配!”冯素莲恶气不出,心绪难平。 自己也说不清为啥,就想把事儿闹大,不想王福生好过。 若不闹大,谁来帮她?难道回去等著被人嫁给赖阿贵?重蹈前世苦难? 不管闹成啥,既然不认她,她也让这个男人落不著好,大不了一同回乡下种地。 “你干什么!”王福生气急败坏,去捂冯素莲的嘴,要將人拉走。 “放开我!”冯素莲挣扎著大喊大叫。 男人力气比女人大,冯素莲被强行拖拽著离开。 营门口的哨兵伸头看过来,想问干什么,见连长瞪自己一眼,忙缩回头,脸上满是纠结。 自己是该帮老乡呢?还是装没看到,任由连长將人拖走? “唉,怎么回事儿?”路人远远围观著,小声嘀咕,无人上前帮忙。 军管会门前,军人拖一个乡下女子,搞不清什么状况。 “陈世美要拋弃秦香莲!”冯素莲边挣扎边喊著。 “哟,莫不是这军官的乡下媳妇?”任谁听到陈世美就立马想到男人拋弃糟糠之妻。 “嗨,这事儿多了,男人出息了、发达了,谁还要糟糠之妻? 以前三妻四妾,现在一夫一妻,乡下媳妇只能甩了! 看样子乡下媳妇不甘心,跑来闹腾。”围观的人小声议论。 因为战乱,四处逃难,好多男人在外面几个家。 军人也不例外,南征北战、音讯不通,几年联繫不上,重组家庭是常事儿。 建国后,法律规定一夫一妻。 有良心、家境好的给钱財补偿,好聚好散;没良心的直接踹人。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留一个,註定有人哭、有人笑。 “王福生,你干什么?”贺洪生厉声呵斥。 下班路过,听到女子在大声哭喊,却无人相助,贺洪生身为军人,哪能坐视不管? 挤进人群一看,竟是下属王福生在欺负老百姓,顿时火冒三丈。 不是说这女子是老家亲戚吗?怎么拉拉扯扯的? “教导员!”王福生见状,忙撒手。 冯素莲脱身,跑到贺洪生身后,“首长!王伢子是陈世美!他为了娶城里姑娘,让我另嫁!” “嚯!原来是为了娶新人!够损的!”人群中爆出惊呼声。 “不是说人民子弟兵吗?怎么这样?”人们议论纷纷,跟平时宣传的军人形象不一样啊! “我根本不认识你!五六年没回家,你说是我媳妇就是啊?”王福生百般辩解。 “我若不是,何苦不远千里跑过来?王伢子,你个没良心的,我伺候你爹娘,给他们养老送终。 你若真不知晓,怎会写信让你堂兄將我另嫁?你缺德带冒烟!为了娶城里姑娘糟践我!呜呜…” 前世没想明白,这会儿话赶话,冯素莲猛然顿悟,难怪碑上不让刻自己名字! 敢情那封信早就到了,他们早就商量好將自己扫地出门! 思及此,冯素莲心中那个恨啊! “天啊!怎么做得出来…”在场的人对这位军人的印象坏透了。 “老乡,咱们进去说!”贺洪生意识到不能再说下去,得赶紧离开,不能让负面影响继续扩大。 贺洪生能领著王福生、冯素莲进了军管会。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胡茵茵推著自行车若有所思。 第6章 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老乡,喝口水,慢慢说,到底咋回事儿?”贺洪生递过温突突的搪瓷缸子。 “谢谢首长。”冯素莲接过,一口气喝下大半。 见到王福生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教导员,我真不认识她…”王福生吊儿郎当歪靠在办公桌边上。 “闭嘴!没问你话,让女同志先说!”贺洪生呵斥道。 亏自己看好他,团里难得的神枪手,各种枪械玩得很转,剿匪时击毙土匪百发百中,绝无活口。 前两年推荐他入党,做他的入党介绍人。 部队上识字、枪法准、脑子又灵光的兵不多,出於爱才、惜才,使了不少力提拔上来。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嫌弃乡下媳妇! “我叫冯素莲,是王伢子爹娘48年冬买来的媳妇,那会儿他爹时日无多,没撑几个月便走了。 他娘瘫在床上,是我伺候的,里里外外都是我支应。 前些日子他娘走了,我只能到部队找他,可他却说我们是包办婚姻,让我另嫁!” 冯素莲话没说完,鼻子一酸,委屈的泪珠啪嗒啪嗒掉落。 “对不起,小冯同志,是我们没教导好王福生,让他產生资產阶级腐朽思想!”贺洪生心中愧疚! 多好的女子,任劳任怨照顾瘫痪老人,还送终,替他尽了孝,才让他忠孝两全。 女子不过二十岁,算起来十四五岁进的王家,照顾两个老人,撑起一个家,不容易! 这小子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学那些忘本的人,拋弃糟糠之妻! “王福生!”贺洪生面色严肃。 “到!”王福生应声,身体依旧歪歪倒倒靠在办公桌上。 “立正!”贺洪生厉声道。 “是!”王福生立正,挺胸抬头。 贺洪生背著手,绕著王福生转了几圈,“给小冯同志说声对不起!” 王福生莫名其妙看著贺洪生,“教导员,我们是包办婚姻,没感情,我深受其害!” “道歉!”贺洪生疾言厉色。 “对、对不起!”王福生不情不愿。 “知道为啥给小冯同志道歉吗?”贺洪生问。 “我爹娘不该买她!”王福生满不在乎,怨爹娘多事。 “呵!”贺洪生要被气笑,指著王福生半天说不出话。 以前觉得这小子机灵,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机灵过了头,是钻营、势利! “人家从未出过门的乡下女子,千里寻来,先不说你们的婚姻作不作数,单是人家尽心尽力伺候你爹娘一场,你就该好吃好喝供著! 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撵人!这是军人、党员做得出来的事儿吗?跟那些官僚大老爷有什么区別?你的思想呢?觉悟呢?別忘了,你是党员!” 贺洪生恨铁不成钢骂道,说著来气,朝王福生踹了一脚。 早知是这么个玩意儿,就不该推荐入党! “哎哟!”王福生吃痛,揉著腿,嬉皮笑脸的,“教导员,轻点儿!” “轻点儿?信不信老子把你踹出去?”贺洪生一把扯下军帽。 好久没上战场,改成搞政工,真不习惯。 换作以前,先连踹三脚这小子再说,人民子弟兵这么对老百姓,简直抹黑军人! 现在文縐縐跟他的讲道理,这小子压根没当回事儿! “咕…”冯素莲的肚子叫起来,脸尷尬地红了。 “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儿?人家来了连顿饭都不招待!”贺洪生对这个下属又多了几分失望。 先不说人家有恩於他,就是陌生人求上门,也该喝口水、吃口热乎饭。 “打饭时间过了,带小冯去食堂,让炊事班开小灶,好生招待!別委屈了你媳妇!” 贺洪生觉得两人多接触,迟早会有感情的。 这位小冯同志双手粗糙,一看就是个勤快人,有这样的媳妇,日子能过得差? “教导员,我可以安置住招待所,管她吃住几天,但是做夫妻真不成!”王福生急眼了。 他答应了胡茵茵的,胡茵茵才是他的真爱! “王福生,不过小小连长,就开始忘本,以后敢让你担重任吗?”贺洪生说重话。 “教导员,我有喜欢的人!准备结婚了!”王福生梗著脖子,不为所动。 “什么时候的事儿?”贺洪生惊愕,“我怎么不知道?” “已经向团部打报告申请!”王福生眼中带著乞求。 “教导员,我是真不知道老家有媳妇,感情的事儿勉强不来!让我跟她睡一个被窝,不如你毙了我!”王福生半是耍赖半是哀求。 “递交申请?我怎么不知道?”贺洪生挠挠头,不应该是一级一级上报吗?怎么绕过营部的? “那天你不在,找营长签的字!呵呵!”王福生笑嘻嘻道。 “胡闹!这事儿能让人代签吗?这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吗,不能等我回来再签?”贺洪生怒了。 这小子摆明了玩心眼,故意趁他不在时签字,只怕没那么简单。 “女方什么情况?”贺洪生问。 “锦城百货商店財务!”王福生道。 贺洪生狐疑地看著王福生,“就这些?家庭成分乾净吗?” 若没问题,何必刻意绕过自己?王福生是军管会警卫连连长,责任重大,政审更严格。 “组织上在审核!”王福生的目光不自然地闪躲一下。 “王连长啊!我知道感情的事儿不能勉强,可人家小冯同志替你尽孝几年,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乡下女子离开婆家,生存艰难!再说了,感情嘛,多接触接触,总会有的! 我看啊,你放弃那姑娘吧,人家有正经工作,再找容易!怎么样?”贺洪生苦口婆心地劝。 小冯多朴实的姑娘,品质没问题,家中又是贫农成分,多乾净的背景。 於王福生的仕途来说,真的很般配。 “教导员!我答应娶人家,也递交申请,突然说不娶,人家姑娘怎么看?” 王福生嫌弃地看一眼冯素莲,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酸味儿,默默往边上挪了挪。 土了吧唧、大字不识的木头人,和洋气十足、有文化、学识、懂情趣的城里姑娘,任谁都知道选哪一个! “这有啥难的?就说乡下有媳妇,爹娘娶的,跟人家好生说清楚,城里姑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人家小冯可是实打实的拜了堂的,正儿八经的媳妇!你呀,丟不得!” 贺洪生重重在王福生肩头拍了拍,“赶紧的!带你媳妇去吃饭!” 王福生还要说什么,被贺洪生推出去。 “教导员,我…”王福生对著门喊。 “快走,快走!莫要打扰老子休息!”贺洪生在里面笑骂。 “走吧!”王福生对著门发了一会儿呆,申诉无效,只得带著冯素莲去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