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彝族老板觊觎后》 第1章 《被彝族老板觊觎后》作者:鱼千机【完结】 简介: bba tie mop vat vat ne go o lot la 山上的索玛花开了,你要来看看吗? - 傲娇炸毛年下攻x腹黑温柔彝族受 - 那年是詹星大三的暑假,他独自从江市飞往云南采风,在平静的彝族小镇待了一周,走的时候还拐跑了镇上咖啡店兼民宿的老板。 林老板看起来很年轻,但是比他大了七岁。 他觉得林老板人特别好,捎他去大理,带他看日落,还让他蹭吃蹭喝的。 他心想:云南人都这么热情的吗? 直到林老板还喝他喝过的酒,趁他睡着玩他的耳钉,揉他的头发,牵他的手…… 嗯,属实是有些过于热情了 - 这年是詹星担任大学老师第一年的暑假,因参加民间艺术研究项目,无奈又回到云南的小镇上。 行程最后一天的清晨,同行的老师到隔壁去敲门,但无人回应。 詹星接起同事打过来的电话,“詹老师,你在哪呢?” 他转头看了一眼躺在身旁那张安静的睡颜。 在六年未见的前男友的床上...... 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在快走到房门口时,身后的人还是醒了。 床上坐着的身影,声音有些低哑,“你要走了吗?” 詹星感觉喉间一紧,“嗯。” “还回来吗?” [做我不灭的愿火,与我相拥,慰我寂寥] 【食用指南】 甜酸甜,夹心饼干~ 0.看文切勿代入现实呀!!彝族有很多支系,大家当我写的是架空的吧。背景有私设 1.双初恋,1v1,he,年龄差7 2.非完美人设,视角主攻,偶尔切换。受宠攻,攻爱受,双箭头。白天斗嘴,晚上亲嘴。 3.某些地点架空,行程和民俗参考了资料和个人经历。会根据剧情做一些调整,不可当作科普和旅游攻略食用,切勿考究呜呜 4.谢谢来看书小天使~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破镜重圆 甜文 公路文 主角视角詹星互动林东晴 其它:一见钟情,轻松 一句话简介:漂亮男大x彝族老板 立意:祝你此生辽阔,随心自由,愿火不熄 第1章 篝火重逢(楔子) 这还不到六月盛夏,江市就已经迎来了三十度的高温天气,天阴沉沉的,体感既闷热又潮湿,这是暴雨将至的征兆。 詹星站在教学楼门口,脚还没踏出去,迎面扑来黏糊糊的热风令他望而却步。背后还能感觉到从教学楼里吹过来的冷气,现在走出去无异于从冰箱直接迈进蒸笼。 他啧了一声,这鬼天气,真让人烦躁。 作为土生土长的江市人,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但还是没办法适应。 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没摸着东西,没有烟,连车钥匙也没在。当然他不是真打算在教学楼抽烟,这只是他的条件反射下的习惯性动作。 刚刚出来走得急,两样东西都忘了拿,也只能再回去一趟。 好在教学楼里的中央空调开得很大,一下子冷却了他烦躁的情绪。 他回到办公室,果然看到自己的车钥匙就搁在桌子上。 “诶,詹老师。” 他抬头,看到坐在他前面的杨思卉正转过身来跟他说话。他和杨思卉都是去年新入职江美的老师。 “怎么了杨老师?” “你刚刚看到信息没?暑假的民间艺术研究项目的地点已经定下来了。” “我没注意看,是去哪?”詹星随意问道。 詹星拿过抽屉的绿色烟盒和车钥匙想赶紧回家,下午已经没他的课了。这天眼看着越来越阴沉,万一路上下大雨了容易堵车。 杨思卉说:“去大理州下的一个彝族古镇,暑假那段时间不是有个火把节嘛。” 詹星的身形一瞬间僵住了,看向杨思卉,“你说的古镇,不会是云关吧?” 杨思卉并未察觉他的异常,自顾自地说:“对啊,就是那里!时间是定在火把节前一天去,嘶,火把节是几号来着?” “....农历六月二十四。” 刚想拿出手机翻看记录的杨思卉愣了一下,“詹老师,这你都知道啊,你之前去过?” “嗯,去过。”詹星说。 “那边怎么样,好玩吗?”杨思卉问。 他笑了笑,“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当晚詹星失眠了。 他翻身下了床,鬼使神差地走到书房,坐在书桌前点了根烟,一缕白烟袅袅升起,薄荷的凉意包围着他,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打开电脑,点进云盘里的相册文件夹,修改日期停留在六年前。 “嗒嗒。” 双击点击鼠标的声音。 点开列表里的第一张照片,也是他在云南时,相机里存下的第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正在操作台做咖啡,他一手撑在吧台上,一手拿着手冲壶注水。咖啡馆里昏黄色的暖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身上,干净的侧脸轮廓,下垂的纤长睫毛,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温柔。 詹星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张照片,狠狠抽了两口烟,最后啪地一下粗暴合上电脑。 *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恍惚间,他已经站在云关古城的城门下了。 几位美院的老师走在前面,杨思卉发现詹星站着不动,于是回头催促他。 詹星思绪回笼,抬步跟了上去。 晚上六点半,云关的天还亮着,湛蓝深邃,平整得像一块画布。 古城主街上的行人很多,游客闲散地漫步,本地居民在为盛典布置火把。明天就是火把节,是彝族最盛大的节日,隆重程度和文化意义堪比汉族的春节。 古城城门走进去的主街,是北街。一些他记忆中的店铺已然改头换面了,毕竟六年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再往前走,就能到他以前在云关时常待的咖啡馆了。随着距离的拉进,他的心情也逐渐忐忑起来。 到了。 但是店门口关着门。门口什么招牌标志也没有,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咖啡馆还在不在经营。 他想起自己曾经就坐在这门口的石阶上等人,那天云关古城的天气阴沉,山雨欲来。 听到脚步声从远至近,他知道肯定是咖啡店的老板过来开门了。 他抬起头,问站在眼前的人:“下雨了?” 对方呼吸有些急促,“没有。” 他奇道:“没下雨你走那么急。” 对方眉眼含笑,“你在等我啊。” 意识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发现自己又掉队了。 杨思卉发现后走回头,有些担忧地观察他的神色,“詹老师,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只是有点累。”詹星说。 他们的身高差距太大,杨思卉费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要不你先回酒店休息呗。” 他正准备说话,身后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打断了他,“詹星?” 两个人听到后皆怔了怔,随后转过头去。 “还真是你啊,你变化挺大的,我还以为看错了。”对方也是一副讶然摸样。 他工作后就剪短了头发,沉闷的黑,不似以前灼眼的金发,摘了耳钉。不变的是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印象深刻。 詹星点了下头,说:“小姿。” 黎小姿笑了一下,“你还记得我呢,来云关玩吗?” “不是,来工作。” “这样啊。”黎小姿说完后沉默了好几秒,“你来这里后,跟...我哥见面了吗?” 詹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很快恢复,“没有。” “他这几天都在云关,他知道你来了吗?” “不知道,”他们又没有联系过,怎么会知道。他略微思忖过后,继续说:“不用告诉他。” 黎小姿闻言皱了皱眉,唇角边的笑带上了些不明意味,眼神往下扫了一眼,“也是,跟女朋友一起来的不方便吧?” “啊?”杨思卉怔了一下,“我不是詹老师的女朋友,你误会了。” 詹星看着黎小姿说:“她是我同事。” 黎小姿笑了笑,“那确实我误会了,抱歉了,我先回去忙了。”她转身欲走,但又忍不住回头,“我先提醒一下,云关是个小地方,你要是那么不想见他,就不应该来。” 杨思卉感觉这人说话真冲,有些不满,“詹老师,她是你朋友吗?” “不是,走吧。”他也有些烦躁,不想多说。 彝族是崇拜火的民族,他们认为火给人带来光明、温暖、洁净、有驱散黑暗和邪恶的力量,火把节便是这种原始崇拜的体现。 火把节当天入夜后,圣火广场上人们会点燃火把,火照亮了夜。他们围着篝火跳舞,与火沟通和对话。 第2章 松香洒在火把上,炸开无数星星点点的火花,香灰漫天飞舞。 詹星站在一旁的屋檐墙角下,火烧不到他这里,光也照不进来。 他手上夹着根白色的细烟,眼神淡漠看着狂欢的人群,仿佛这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耳边响着高亢悠长的彝族歌曲,他看着广场中央的巨大火焰。 说起来,他也曾对着篝火许过愿,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很灵验。 要不再许一个吧,如果这次能实现的话...... 倏然,他呼吸一滞。 隔着炽热燃烧的大火,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修长身影。那人就这么站在火的对面,望着自己的方向。广场上全是嬉戏打闹,载歌载舞的人,只有他安静站着那,格格不入。 詹星周身的血液像是突然凝结住了,明明刚才还在发热的身体,一瞬间竟冷却下来。 用力喜欢过的人,就算是过了一百年也不会忘记的。 可明明那么温柔的人,对他那么好,到最后还是选择把他丢下了。 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毫不客气地砸在他怀着满腔爱意的身上,并且威胁他——你还敢爱他,我就砸死你。 人影动了,绕过篝火,穿过人群,不疾不缓地朝着他走来。 火光照在身上,闪着忽明忽暗的光。 詹星感觉自己正在跌落悬崖深渊。心脏在不断下坠,失重感袭来。 身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詹星夹着烟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将那只手移到了身后。 但只要林东晴走近,就能闻到他满身的薄荷烟味,就会发现他抽的烟就是自己最常抽的那款。 那一切伪装成的不在意,当那个身影出现时,就像是敷衍筑起的粗制滥造豆腐渣工程,在台风到来时瞬间土崩瓦解,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的还有他的自尊。 但是至少这次他许的愿望实现了。 ——“篝火,我有点想他,你能把他带过来,让我看一眼吗?” 作者有话说: ---------------------- 第一章 是六年后的插叙,后面开始就是正叙啦[猫头] 第2章 初到云关 詹星感觉自己正坐着一叶小舟在大海中央漂浮着,海浪将他上下掀起,摇来晃去,两个浪花拍到他身上。 “同学,醒醒。” 他睡眼惺忪,一时间适应不了白天刺眼的光线。艰难地睁开眼睛,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在小舟上,而是在飞机上。 刚刚在拍他的人是他旁边的陌生乘客,也不是海浪。 昨晚熬夜在写开题报告,他要赶在出发前发给导师。再加上着急忙慌地收拾行李,几乎让他忙到了天亮。今天还坐的还是早班机,于是他一沾上飞机座椅就睡得天昏地暗的。 “不好意思,能借我过一下吗?”他座位在过道,坐在里面的男生看着他,有些窘迫地看着他。 回过神来,才发现飞机已经降落大理机场了,飞机上的乘客都下得七七八八了。 詹星站起身来给人让出位置,说了声“抱歉。” 他跟着最后的人流走出了舱门,当新鲜空气灌入鼻腔时,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现在正处云南的雨季,但今日很幸运,天气极佳,晴朗干燥,阳光和煦,正是云南四季如春的天气常态。 虽然熬夜赶工很辛苦,但现在感受到这凉爽舒适的天气,也算是苦尽甘来。 现在是暑假,他刚结束大三学年的课程,就被他爸安排进一个朋友公司的经理助理实习岗位,说是为毕业后接管家里公司的锻炼。 他就是一个破画画的,跑去做什么助理,接管什么公司?是要他去给公司画墙绘啊,还是要给老板画人像啊? 但是为了避免被家人的连环追击,还是要应付一下的。于是他想了一个绝佳的拒绝借口——他要去云南采风做毕设。 昨天晚上才临时订的机票,一点关于这趟旅行计划都没做,现在站在机场门口,精神是困倦的,人是迷茫的,胃里还一阵一阵地泛着恶心。 他打算先随便找个酒店睡一觉,安顿好自己。 詹星正认真低头刷着手机,他的头戴式耳机隔绝了外界的声音,直到他看到有双烦人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皱起眉抬眼望去,发现正是刚刚坐在他旁边的乘客。 他掀下耳机,听见那人说:“好巧啊,又见面了。” “嗯。”詹星有些敷衍地回应他。 “你也是来旅游的吧?准备去哪呀?” “还没决定。”詹星说。 “啊?你出来玩不做计划的吗?”男生吃惊看着他。 “没。” 男生略微思忖一下,对他说:“欸,你考虑去云关古镇吗?我们可以结个伴啊。我在那定了民宿,老板开车过来接,应该快到了。哦我叫庄家成,你应该也是大学生吧?” 詹星摆摆手,想说不用,他不习惯也不打算和陌生人同行。但话还没说出口,他胃里突然像巨浪一样翻滚拍打,恶心感不断涌上喉咙。 完了。 他捂住嘴,急得晕头转向,还好瞄到了不远处的墙角有个垃圾桶。他不敢跑,快步地走了过去。 “呕——” 他忍不住哗啦一下吐了出来。 庄家成站在后面,呆若木鸡,心想:我有那么让人恶心吗? 詹星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个空,他手撑着墙,微喘着粗气,脸色苍白,额前也冒出了虚汗。 苦尽甘来,原来是泔水的泔啊。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他此时没有精力去在意这双手的主人,直接接过了他递来的纸巾和水,赶紧打开漱了漱口。 扶着墙缓了一阵,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人,他下意识地以为那是庄家成,但转头发现竟然是个陌生人,一时怔住。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年轻男生,黑色的短发,清俊的脸,大概二十多岁年纪,不太像学生但应该也毕业没多久的样子。穿着白色的短袖,看着很清爽,像云南地区一阵穿堂而过的风。 “你还好吗?”对方看着他问,声音很温润。 “还好,”詹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矿泉水,说:“谢谢你了。” “我可以送你去附近的医院。”对方侧着头,观察他的脸色。 “我没什么事,不用去医院。”他吐完后已经好多了,他是个很需要睡眠的人,睡不好就反胃,之前熬夜赶画的时候也经历过。 庄家成这时也走过来关心他几句,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你订酒店了吗?要不我先送你过去休息。”男生说。 “他没订酒店呢。”庄家成在一旁积极地帮詹星回答。 “你们是朋友?”男生疑惑地问。 “不是不是,刚在飞机上认识的。”庄家成说。 “那你接下来准备要去哪,你这样子单独行动不太好。”对面的男生说。 詹星沉默一瞬,他还没有时间考虑接下来要去哪。 庄家成说:“是吧,我刚刚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你的民宿呢。” “我家民宿在云关,现在还有房间,你来的话我能一起送你们过去。”男生看着他问。 这么年轻,原来还是民宿的老板,詹星心想。 他现在感觉人还有点晕乎,于是点了点头,“行。”反正本来也没有目的地,倒是省事了。 “嗯,我叫林东晴,你们随意称呼就好。”他的眉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詹星和庄家成跟着林东晴走到路边,看他拉开了一辆白色suv的车门,车身上有四个圆润的黑色小字,写着“肉肉小院”。 这是民宿的名字?怎么跟家餐厅似的。他在心里忍不住腹诽。 车平稳地开了出去,开车的人很专注,没有主动搭话,车上放着舒缓的纯音乐,这点倒是让詹星印象挺好的,他现在还累着,这音乐正好适合他眯一会。 “林老板,你是这边的本地人吗?”庄家成主动挑起了话题。 “嗯,我是云关人。”林东晴说。 “那你肯定知道哪家餐馆最正宗吧?”庄家成语气雀跃。 “云关平日游客不算多,开餐馆的基本都是本地人,你们看哪家店顺眼直接进去就行,多尝试总能找到自己喜欢的。” 庄家成点了点头,然后又说:“林老板,我还给你现拉了个客人呢,能给我优惠点房费吗?” 他刚刚积极地邀请詹星跟他一起来,就是为了等着这口优惠。 好吵。 詹星闭目养神,心想这人真自来熟,还是个话痨。 林东晴侧目看了眼旁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 詹星此时正手正撑着脑袋打瞌睡,听到话题聊到了自己,便睁开了眼,抬眼懒懒地看过去。 林东晴和他对视了一下便移开了眼神,他目视前方开着车,说:“可以。” 车开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到了民宿。这家民宿在小山脚的位置,刚刚车开上来的时候还经过了一小段盘山路。 第3章 周围人烟不多,除了这家民宿外,还有另外几家民宿酒店和餐馆,剩下的就是本地居民楼了,稀稀落落的沿着山势零星分布。 三人下了车,民宿规模不算小,看起来还很新。原木风的装修,门顶上覆着青瓦,两端的飞檐如展翅,想是当地民族的民居特色。 林东晴帮着詹星一起把行李箱拿了下来,他关上后备箱门,对他们说:“你们可以直接进去,有人在前台帮你们登记,我去把车停一下。” 詹星踏入大门后,入眼的是一个庭院,里面种植着数不胜数,形态各异的多肉植物。他恍然,原来肉肉小院是这个意思。 庭院里还有一个小巧的六角凉亭,凉亭前有一汪小水塘,几条小锦鲤在水中悠然游荡。 整个民宿看起来既贴近自然,又带着精致雅致。 他们走到民宿前台,有一个男人正坐在里面。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皮肤黢黑,五官深邃。 他笑着向他们打招呼,“你们好,麻烦证件给我登记一下。”他态度热情,口音带着点特殊的方言腔调。 “这几天你们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就打这个号码。”他指了一下前台那写着的一个电话号码,那上面还写着他的名字林川。 “哥,你也姓林啊,跟刚刚接我们的那位老板是一家人吗?”庄家成好奇问。 “对,那是我弟,我来帮他忙的。” “长得不太像呢。”庄家成心直口快地。 “堂弟,哈哈,长得不像也正常。”林川笑得爽朗。 詹星闻言瞥去一眼,两人确实是长得一点也不像,林东晴虽然长得不白,但也没那么黑,五官轮廓干净又流畅,和林川这种硬朗的长相截然不同。 詹星订了最后一间带阳台的大床房,在顶楼四楼,从阳台能看到远处起伏的山峦,浓淡不一,如同水墨画一般,静谧且磅礴。 房间的陈设也是简约干净,他决定晚点下去续满一周。 他看着房间那柔软雪白的大床,想立刻躺下倒头大睡,但风尘仆仆的一身衣服又让他犹豫了。最后还是决定艰难地打开行李箱,拿了套衣服出来,去洗了个澡。 民宿一楼的前台,林东晴停好车后,把钥匙拿进来交给了林川,然后抓起放在前台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准备走了。 林川拿起桌面上的陌生手机疑惑,“谁这么昏叨叨,手机都不拿?” 林东晴闻言转头望去一眼,手机被感应唤醒,屏幕亮了,他捕抓到了那只在阳光下白得发光的手臂。 他脚步停住,说:“这手机,应该是詹星的。” 林川恍然,“啊,是那个金色头发,长得很高的小哥吧,我拿上去给他好了。” 林东晴看着那手机,沉吟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电脑,说:“我去吧,他住在哪个房间?” 林川疑惑:“你去?你不是要回古城忙吗?” 他淡然道:“没事,不着急。” 林川将手机交给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上楼的背影。 詹星刚洗完澡,正用毛巾擦拭着他的湿发,听到门口传来了“笃笃”两声敲门声。 他将湿乱的发丝往后拨去,露出额头,下面是一张精致的脸,眉眼如同工笔画勾勒,眼型微微地上挑,鼻梁唇线分明。 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林东晴,两人隔着门框对望着。 “有什么事吗?”詹星先开了口,云南天气干燥,刚洗完澡,身体水分蒸发严重,他嗓音还带着些沙哑。 林东晴看着他,递过一只手机,“你的手机落在前台了。” 詹星一看,那还真是自己的手机。他办理完入住手续就迷迷瞪瞪地回了房间,然后还洗了个澡,连手机没拿都没发现。 “是我的,谢谢你了。”詹星当着他的面解开了锁屏。 林东晴:“别客气。对了,你身体感觉还好吗?” “已经没事了。”詹星说。 “那就好。对了,晚上庭院会有烧烤,是民宿里一个客人办的,他叫上了今天住这的其他客人,你感兴趣的话晚上也可以过去。不过,你看着身体情况决定吧。” “噢好。” 詹星握着手机,那屏幕亮了一下。锁屏是他家金毛犬的自拍,他自己没露脸,一只手放在金毛犬的头顶上揉着狗的脑袋。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手机?”詹星抬眼看他,好奇地问。 林东晴笑了一下,“你很好认啊。” “哪里好认?”他看着手机上的壁纸,确实是只有一只手入镜了。 “你长得很白。”林东晴指了指那张照片。 詹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那你长得挺黑? 作者有话说: ---------------------- 林老板:第一眼,心动。第二眼,递上戒指。 詹同学:你没事吧………… 第3章 去大理吗 睡醒后的詹星透过窗帘缝隙看了眼外面的天,已经变成墨蓝色了。没想到睡了那么久,他空荡荡的胃发起了抗议。 他走到一楼,发现庭院中有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聊天,中间架着炭火在烧烤,好不热闹。 “詹同学!” 循声望去,他看到庄家成在向他招手。 烧烤架上飘过来肉香味和孜然味,这对饥肠辘辘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致命诱惑。 他走了过去,庄家成给他挪了个位置。 詹星坐下后发现一圈的人里有男有女,年龄段跨度挺大,不过还是年轻人居多,口音听起来也是聚集了东南西北各地。 此时他们说话的声音有些安静下来,大家在默默打量着他这个加入的新人。 其中一个留着胡渣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穿着贴身的外套,像是站起来就要骑上摩托从云南干到西藏的样子。 他先开启了话匣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哟,这金发小哥真帅,来,欢迎帅哥加入。” 詹星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谢谢。” 他们现在正轮着做自我介绍,他刚睡饱,心情不错,所以轮到自己的时候也难得合群地说了几句。 “你也在江市上大学?哪所学校啊?”对面一个男生好奇地问他。 “江大。”詹星说。 那一圈人里有好几个是大学生出来旅游的,听到后面露讶异的神色,“高材生呢。”——真是看不出来。当然这一句他们没有敢讲出口。 詹星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一下。他其实是艺术生,但谁说艺术高材生不算是高材生了呢,当初考进江大的时候自己也是系里双料第一的成绩。 前面那盘烧烤始终吸引着他的目光。肉质和蔬菜被烤得油光发亮,色泽诱人,就差出炉前撒点孜然粉和辣椒粉。对于现在饥肠辘辘的他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一顿烧烤更完美的。 对面那个问他学校的男生递给詹星一瓶易拉罐啤酒,上面写着“风花雪月”。从他知道詹星是江大学生后,眼神里都闪着崇拜的光,“詹同学,来瓶啤酒吗?” 大理专属的风花雪月啤酒在当地很出名,他今天在机场还见过它放在大屏上的广告。但他不爱喝酒,所以还是拒绝了:“不了谢谢,我不喝酒的。” 这时另一个中年男人说话了,他的音量比较大,每次讲话都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欸,怎么不喝酒啊,出来玩就是喝酒才开心嘛!”他向詹星递过去一瓶写着“v8”的红色啤酒。 詹星看着那人,勾了勾唇角,“我这人一喝酒脾气就不好,会打人,谁劝我喝的我打谁。” 他半真半假的说着,但他那副张扬的外型,嚣张的语气,让人觉得他这句话非常可信。 对面那男人讪讪地放下了酒瓶,装作无事发生地转头跟其他人说话去了。 他说的其实不是真话。他并没有那么厌恶喝酒,他厌恶的是别人劝他做明确拒绝过的事,甚至对面还只是一个和他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詹星站起来拍了拍手,准备去个洗手间。刚一转身,他便看到林东晴就站在他后面不远处,指尖夹着烟,嘴角噙着笑看他,于是他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走过他的身边时,詹星闻到了来自对方手上的薄荷烟味。烟味不重,一股清凉。 他去完洗手间回去和众人打了个招呼,顺便a了烧烤费用,随后便上楼了。 吃饱餍足,也听了不少那些老驴友吹得天花乱坠的旅行经历,一开始还觉得有点意思,听多了便觉得乏味。 回到房间收拾了一下行李箱,这次带了个新相机过来,准备明天出去拍拍照。但他打开内存卡的收纳包时,发现里面插的全是游戏卡带。 他静默了一瞬,合上了收纳包。 昨天三更半夜收拾行李,脑子昏昏沉沉的,恍神间竟然看岔了。靠,这谁设计的游戏卡带啊,怎么和内存卡长得那么像? 正整理衣服时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章姐”正在邀请你视频通话。他点了接通,然后把手机立在一旁继续干自己的事。 第4章 “喂,妈。” 对面传来一个女声,语气埋怨道:“喂?干嘛不回我信息。” “没看到,在收拾东西。”詹星头也没抬。 章茹那边的画面显示着她盯着屏幕的大脸,她嘀咕道:“到酒店了?还真去了云南啊。” “不然我还能骗你吗?” “嘶,你头发这么长也不知道去剪一剪,还有你这颗头啊,回头去实习得染黑回来,不然在公司里像什么样子。” “诶,好的,我明天就去剃光头。”詹星说。 章茹“啧”了一声,“你这孩子。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詹星:“呃,可能一……” 章茹打断道:“一周是吧?那完全有时间去实习,我一会就跟你爸说。” “一个月。” 章茹语调一下拔高起来:“一个月?!你去云南采的龙卷风吗?” “我做毕设啊,不然到时候毕不了业,多给你们丢人。” 很蹩脚的理由,但能唬住他亲妈,“你要是连本科毕业证都拿不到,你别说是我儿子。” “行啊,那你不想丢了儿子的话就别催我回去。” 章茹不满地嘟囔,“真服了你。” 挂了电话后詹星去了阳台,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打游戏。 这里视野开阔,能俯视庭院的流水亭台,也能远眺夜色浓郁的山景,抬头能看到夜空,但今夜的云比较多,仅有几颗晚星闪着微弱的光。 云南六月的风拂过他的脸,凉丝丝的,不像江市的夏天,迎面扑来的全是热浪,是在哪都躲不掉的酷暑。 前一天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又精神了,翻来覆去快清晨了才入睡。为了逃离熬夜的恶性循环,他调了个九点的闹钟强迫自己起来吃早饭。 肉肉小院里有个小餐厅,每天会有厨师做早中晚三餐,但是限时限量。詹星点了个土鸡米线,感觉味道挺不错,鸡汤清甜不油腻,米线也很爽滑。 今天他难得地做了个出行计划,而计划的内容是出去买张相机内存卡。对,这就是计划的全部内容。 但这个小镇估计一些店铺在地图上都搜不到,于是他打算去问一下当地人。 他走到前台,原是想找林川的,但那儿的位置空着,没人在。 走出庭院四处环视了一圈,发现林川正坐在小凉亭里,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是林东晴。 林川正叼着根烟泡茶,而林东晴垂眸专注点着手机,看起来是在跟谁聊事情。 “不好意思,我问个事。” 亭子里的二人闻声抬起了头,才发现詹星站在前面。 林川从嘴里拿下烟,一脸茫然:“啊?怎么了?” “这里能买到相机内存卡吗?”詹星问。 对面两人相望了一眼,“我们镇上好像没有吧?”林川说。 “没有,得去大理市区。”林东晴说。 詹星:“这里到大理市区要多久?” 林东晴:“开车不堵的话大概一个多小时。”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是有点远,但没有内存卡,他的相机就拍不了照片,网购的话至少得两三天以上,他也不想等那么久。 “你今天要去吗?”林川问他。 “嗯,可能打个车去。”詹星想了下,决定还是自己去一趟,他先在手机上看看能不能叫得到车。 “去市区的话这里可能不太好叫车,古城附近车会比较多。”林川说。 “我送你去吧。” 温和熟悉的声音响起,詹星闻言抬起头看着声音的主人,“你送我去古城吗?” “我送你去大理,我正好要去那边办事,顺路。”林东晴对他笑了笑。 “那么巧,我不会耽误你事吧?”詹星问。 “不会,放心。你想什么时候去?” “我随时。” “那,现在走?”林东晴抓起桌上的一把车钥匙晃了晃。 “行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民宿,林川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悠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前一秒还说要回古城的阿弟,转眼就顺路要去大理了。 神奇神奇。 民宿旁边有自己的停车场,詹星看到了林东晴第一天开来接他们的车——那辆写着“肉肉小院”的白色suv,于是向它走去。 但这时却是旁边的另一辆亮黑色的方盒子越野车响起了开锁的声音,詹星疑惑地看过去。 “坐这辆吧,白色那辆我哥下午要用。”林东晴说。 “噢好。” 詹星看着他开了驾驶座的车门进去,然后自己也开门上了副驾驶座。越野车的底盘都偏高,但他们两人都是一米八往上的高个子,一步就能轻松跨上去。 这越野车的车内空间和它的车身风格一样,硬派但不失精致,自带的纯黑皮质内饰,黑银相间,低调简约。 林东晴的车里没有什么装饰,就后视镜下面挂了一只小小的粉色布艺兔子,看着像是手工的,编得很潦草并不好看,但他能挂这里应该是重要的人送的。 “这是新车?”詹星感觉这车看着很新,座位和安全带也没什么磨损。 “差不多,开没到一年。”林东晴一边看着后视镜打方向盘倒车,一边对他说。 詹星打量着车内的空间,这是他之前买车时就看上的同款车。但他平时主要还是学校家里两头跑,他妈说这车停学校里太高调不合适。毕竟拿人手短,最后他还是妥协选了别的。 “这车应该很适合在云南跑吧?”詹星说。 “挺适合的,当时买它就是为了哪天心情好就出去跑一圈云南,但还没实行。”林东晴目视着前方,边开车边跟他聊天。 “喔,那你这一年是心情不太好啊。” 林东晴闻言轻笑出声,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是,不过我现在心情挺好的。” 他感觉林东晴口中的生活是他憧憬的。他希望能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枕山栖谷,随心而活,无聊了想出去玩,就选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拿上车钥匙出发。 可他想到自己以后大概率是要终日穿梭在城市高楼之下的,不说远了,光是一个毕设就能把他绑在画室里,不见天日不眠不休,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林东晴开着车下山,听到旁边有一声叹气。 “羡慕你的生活,自由。”詹星靠着座椅背懒懒地说。 “你也自由啊,你不是都自己跑来这旅游了吗?”林东晴的唇边始终带着轻浅的笑意。 他还在上学,生活费的大部分来源还是家庭。不过最近去参展的作品,有个买家出了不错的价格。本来是还不打算卖的,但想想离家一个月还是得有点底气。 唉,一个向生活低头的艺术生。 詹星说:“我不自由,像你一样有钱才能自由。” 林东晴则是一脸平静道:“有钱吗?拿命换的。” 詹星一愣,骇然看向他,“在云南创业那么危险呢?” 林东晴的笑声很清朗,“没有,开个玩笑。” 詹星侧首,打量着旁边正开车的人。 林东晴不说话的时候,身上有一种清冽的气息,但在和他交流过程中会发现,他的眼里常常带着笑,语气也总是温温和和的。对了,他人还很热心,昨天在机场门口就帮过他,今天又捎他出来买东西。 云南人都这么热情好客的吗? 年轻多金,气质也不太像富二代,这辆车,他记得前两年全款好像是快要七位数了吧…… 难不成还真是做些玩命的生意?! 詹星的脑海里演绎了一场大戏,他看向林东晴的眼神也愈发可疑。 林东晴注意到他的目光,转头睨了他一眼,困惑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 “听说你在江大上学,大几了?”林东晴不经意地问。 “开学就大四了。”詹星收起胡思乱想。 “那快毕业了啊,有什么打算吗?” “可能读研吧,我这破专业不好找工作。” 林东晴笑了一下,说:“我猜,你是学艺术的吧?” “你这是对艺术生有刻板印象。” 林东晴神情微讶,“猜错了?” 詹星无奈,“没错,我确实是。” 其实当初学艺术是出于他对自己的人生被按头安排的反抗。 刚上高中,他爸妈就开始念叨以后让他读管理学。烦得很,他这人平时随心所欲惯了,不想被安排。于是给自己偷偷报了艺考,一个集训学费就把他存了多年的小金库给掏空了。 詹星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他们现在上了g56杭瑞高速,车速很快,但是坐在车里的人感觉很平稳。 他昏昏沉沉地想着,真不错啊这车,要是它的主人能给我试开一下就好了。他不受控的缓缓闭上了眼睛,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林东晴察觉旁边的人似乎许久没发出动静了,于是侧目看了一眼。 第5章 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到詹星浅白金色的毛茸茸脑袋,被黑色座椅衬托的发丝格外耀眼。 他长得很白,脖颈处的皮肤更是白皙,是长期生活在紫外线强烈的高原地区不可能拥有的肤色。引人注目的,还有耳骨上两颗偏光细闪的银色耳钉。 作者有话说: ---------------------- 林老板:去哪去哪?我都顺路[星星眼] 第4章 环海东路 黑色越野车行驶到了目的地,停进了露天空地中。他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詹星,觉得有些好笑,年轻就是心大。 他解开了安全带,打开了控温功能,这样即使熄火后空调也不会关闭。然后开门下车,然后走进旁边的那一家民宿里。 前台的姑娘看到他进来,先是愣了一下,“东晴哥?”紧接着站起来迎上去,“不是说下周才有时间来吗?” 林东晴说:“今天顺路就过来了,那个文件呢?” “在呢,稍等我拿过来。”前台姑娘赶忙去抽屉里拿出几张表格递给他,林东晴接过后在上面行云流水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前台姑娘收起文件,说:“还需要您的身份证,麻烦借我复印一下。” 林东晴把身份证递过去,“年审表也印一份给我吧。” 事情都办好了之后,他走回车旁隔着车窗看了一眼,看到詹星还保持着姿势没动。于是他轻手打开车门从车上的储物格拿了烟和打火机出来。 他倚着车身,从烟盒里抖出来一根,咬着烟嘴,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挡着风。烟被跃动的火苗点燃了,他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另一头传来开车门的声音,是詹星醒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一向随性,但通常来说不会就这样在半生不熟的人车上睡着,可能真的是太困了,也可能是因为林东晴让人感觉比较靠谱。 詹星茫然地看了一下窗外,车停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透过另一边的车窗能隐约看到林东晴身影的一角。 他下车后感觉风有点大,但不像云关的风那么干燥,旁边像是有水源的。大理城区有洱海,他感觉应该离这不远。 活动了一下压得有些酸胀的手臂,又转了转脖颈。舒展完后,他从车头绕过去,看到林东晴正倚在另一边的车身上抽烟。 越野车车型线条本身就比较粗犷,再加上这浓郁的黑,更显桀骜,和林东晴身上的淡然气质,干净的白形成对比,有种很强烈的反差感和视觉冲击。 他蓦然想起一幅画,在地狱里屠龙的大天使圣米迦勒。 林东晴见詹星走近,他递过烟盒问:“要吗?” 詹星瞄了一眼那白色的烟盒,又抬眼看他,“我不抽烟的。” 詹星看到他眼里闪过的讶异,挑了挑眉,“怎么,没见过不沾烟酒的黄毛?” 林东晴笑了几声,“不是,你这样挺好的,利于身心健康。” 詹星打量一下四周,发现他们是在一个民宿的停车位上,他好奇问道:“我们怎么来这了?” “我来这办点事,已经弄好了。”林东晴说。 詹星端详了一旁的民宿,是独栋的,有四层,装修看着也比较简单,是传统简洁的民宿型酒店。跟肉肉小院是不同风格,后者则是雅致里又充满了生活气息,明显更用心打理。 詹星问:“这也是你的民宿吗?” 林东晴:“算是吧,但我不常过来。” “那你平时是只管肉肉小院?” “也没有,基本都交给川哥了,平时没什么时间。” 詹星疑惑道:“那昨天怎么是你来接机?” “心血来潮,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客人。”林东晴看着他说。 “客人能有什么有意思。”詹星心想,看不懂你们开民宿的。 林东晴轻笑了一下,平时确实没有。 “这么说你还有其他业务吗?” “对啊。” “那你真是产业庞大呢,林老板。” 林东晴啼笑皆非,“都是小本经营。” 他说完走到旁边垃圾桶灭了烟,“走吧,去买东西。” 他们上了车,林东晴开了导航找附近最近的数码城,不远,只有几公里的距离。 开进市区中心,周围人车多了起来,所以有点堵。他们降下了速度,缓慢前进着。 这时林东晴的电话响了,他点开了免提接听。 “东晴!”对面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嗓门挺大的,但听语气能感觉到他们关系应该不错。 “你给在大理?我瞧着你呢车了!”对方说话掺着云南本地的方言口音,但跟普通话挺接近的,詹星能听出这句话的意思。 林东晴回应他:“来了没到半小时,这都被你看见。” “巧得不得活!一会来家头整两口噶?是命运让我们相遇啊,你要是拒绝我就跳洱海去了!” 林东晴说:“我有事呢,车上还有人。” “哦哟,谁啊,你朋友吗?”对面一下子收敛住了。 詹星不动声色瞄了他一眼。 林东晴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嗯,新朋友。” “男生女生啊?”对面压低了声音,有些鬼鬼祟祟起来。 “男的。” “嗐,那一起叫过来吃饭嘛!” “我问问。” 林东晴正好停在一个红灯路口,转头看着詹星,是询问的意思。 詹星略微思忖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林东晴说:“行,那一会我们办完事就过去。” “好嘞!我现在往家里开了,你们一会直接过去就行。” 林东晴挂了电话,说:“我以为你会拒绝呢。” 詹星:“我这不是怕他跳洱海吗,污染自然保护区可不行。” 林东晴笑了,“那我作为大理人民得感谢你一下。” “客气了林老板。” 车辆开到了导航的目的地,这是一个有一定年代的电子商行,他靠边停了车。 “我自己进去吧?买个内存卡很快。” “好。”林东晴在车上等他。 詹星走进去,这是一个老商场,里面随处可见的岁月陈迹。 内部开了不少数码店铺,但很清闲没什么人流量,所以老板都在低头玩手机,或者直接趴柜台上打瞌睡了。 他随意进了一家看起来货品比较齐全的店里。 老板笑着招呼他,“帅哥有什么需要的?租相机吗?” 大理是个著名旅游城市,所以这里的大部分的数码店不止会卖产品,还会有提供相机租赁服务。詹星看了一眼,有单反ccd拍立得手持相机等,种类多到眼花缭乱。 “买张sd卡。” “在这边,你要哪个牌子的。”老板指着他后面一面墙,上面有很多品牌的相机储存卡。 詹星最后买了两张普通的低速卡,和他吃不了细糠的相机很适配,他速度付了款。 不想让林东晴在外面等自己太久,他快步走回车上。 “走这么快。”林东晴看他回来了,重新给自己拉上安全带。 “外面太晒了。”詹星随口说。 林东晴歪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今天天气挺舒适的,云层挡住了太阳,他在心里疑惑:这很晒吗? “林老板,我把先卡放一下在你车上,下车时提醒我拿好吗。”詹星把内存卡放到了置物格里。 “好,你不用试一下吗?”林东晴说 “我没带相机,出门太急了。” 詹星吃完早餐,本来只是想先问一下,没想到突然就出发了,他自己也懵懵懂懂地跟着上车了。 林东晴打量他一眼,看他除了抓了只手机出来,什么也没带。心想这人也有点太好拐了,说一声就直接跟着走了。 詹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别说我啊,我记性差。” 像只趾高气扬的小猫。 林东晴看着他,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 “我说你干嘛,”他觉得有些好笑,“系下安全带。” 林东晴的朋友在洱海东的挖色镇开着一家特色菜餐馆,他们现在要从大理下关城区开车到挖色镇。 “这里过去挺远的,我走高速会快一点,差不多四十多分钟吧,你要不再睡会?”林东晴看他刚刚睡那么沉,应该是挺累的。 詹星想起昨天就是白天睡太多,晚上又失眠,摇摇脑袋,“不了,我睡饱了,我看你开车吧。” “我开车有什么好看的。”林东晴笑说。 他们两人就这么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詹星偶尔刷刷手机,偶尔看一下窗外,但高速路上没什么风景可看的,而且还容易眼花,不过他是不敢再睡着了,就闭目养神。 车下收费站的时候,詹星睁开了眼睛,从海东收费站出去就是环海东路了。 他感觉自己的眼前豁然开明。他的右手边就是洱海,太阳恰到时机从云层里跑了出来,照在蓝绿色的湖水中金光粼粼一片,远处云霭消散,山峰起伏,层峦叠嶂。 第6章 他拉下了车窗,想吹吹洱海的风,浅金色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飞舞。 “那边是什么山?” 林东晴闻言望了一眼,“苍山。” 水天一色,山湖共画,令詹星挪不开眼。可惜他相机没带来,只能拿着手机拍两张。他又惋惜又懊恼,“不拍了,手机拍不出来。” 林东晴听出他的语气,笑着说:“洱海很大,这边是海东,对面是海西,你下次可以来大理待几天,好好拍照。” 詹星一想也是,“你说得对,等我从云关走后,就来大理。” “嗯。” 作者有话说: ---------------------- 詹同学:等我走后…巴拉巴拉巴拉 林老板:这么快就想着走了吗[心碎] 第5章 白族小馆 车辆向北驶去,沿途一路上都是蓝天碧湖。人流和车流逐渐多了起来,甚至某些弯道路口会堵车。 为了能更近看洱海,詹星半个身子都转了过去,两只手趴在车窗上。 他们路过一辆停靠在公路旁边的车。主人下车拍照去了,但后座的车窗没关,留下一只阿拉斯加犬在后座。它也正两只爪子扒在车窗框上,詹星和它对视了一眼,狗子吐着舌头对他笑。 他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动作,默默地把手放下来坐正了。 詹星看着路过的湖面,那上面竟然有一座很小巧的岛,像颗印章似的,岛上还建了一座庙,“这有座岛?好小啊。” “嗯,那是小普陀,也叫海印岛。”林东晴说。 “海印岛,这个名字贴切。”跟他想的一样,他觉得这座小岛好像是在国画上的印章落款。 经过小普陀后,很快就能到挖色镇了。 挖色三面环山,一面临湖,平静的湖面上倒影着蓝天白云,让人感觉仿佛置身镜像世界。 詹星问:“挖色是什么意思?” 林东晴:“海边的沙滩,差不多这个意思。” “这是白族的语言?”他记得大理是白族的自治州。 “对,这里是白族聚居地。” 正对着洱海的那面有挖色镇的标识性建筑。那是一座写着挖色二字的牌坊,三层飞檐,以红色和蓝色为主色调,飞檐上有形状似鱼的石雕。 “那上面的是鱼吗?”詹星孜孜不倦地问。 “是鳌鱼,有吉祥的寓意,洱海边住的本地居民以前都是渔民,靠湖为生,后面为了保护生态禁渔了。”林东晴解答了他的疑惑。 “禁渔?那渔民怎么办?” “政府会帮助转型和补助。渔民有生活补贴,在就业和创业上也会有扶持,你看到的洱海的那些管理员,开船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以前的渔民。” 詹星惊叹道:“林老板,你懂的真多。” 林东晴无奈一笑,“说什么呢,我也是大理人啊。” “那你是少数民族吗?也是白族?”詹星好奇地问。 “不是,我是彝族的。” 詹星点点头。 他之前在学校选课时,曾读过几个和民俗相关的选修课程,例如民间美术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虽然油画是西方舶来的画种,但艺术教育也很注重本土化,正好他对国内民俗方面的艺术也很感兴趣。 车一路向北,很快便开到了林东晴的朋友家。 他家跟路上看到的很多居民楼很像,感觉这应该就是典型的传统白族民居。门口竖着一个牌子写着“李师傅私房菜。” 木门敞开着,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庭院,因为门后就是一块白色的照壁,大理和云关的很多居民楼门后都有这个照壁,詹星猜测可能是风水和地理环境有关。 那上面画着山水花鸟,中间还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写着“青莲遗风。” 詹星忽然想到李白号“青莲居士”,这家主人姓李,这照壁上选的词语应该是和主人的姓氏息息相关的。 他转头向林东晴求证,对方赞许地点点头,“詹同学,你真聪明。” 詹同学扬了下眉毛。 他们一起拐进庭院里,一个小身影从屋内跑出来,然后“啪”地一下摔在林东晴脚下。 林东晴蹲下扶起他,小孩抱住他的腿,抬起头喊:“爸爸!” 詹星瞪大了眼睛,“你儿子啊?!” 林东晴回头沉默地看着他。 屋里一个男人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诶呦不好意思!这是我……诶,东晴到了?” 林东晴拿起抓着他裤子的小孩手,递给前面的男人,“来,还你儿子。” 对面的人嘿嘿一笑,接过小孩的手,把小孩拉了过去。 詹星认得这是电话里的声音,那个威胁着要跳洱海的人。 “这孩子现在唯一会讲的话就是爸爸,见人就叫。这是东晴叔叔,要叫叔叔!”他低头对小孩说。 但小孩听不懂,睁着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他们。 “这是哪位叔,呃,哥哥?”他的目光转移到詹星身上。 对着顶着一颗浅金色头,二十岁年轻俊美脸庞,一整个不羁少年模样的詹星,让他实在喊不出叔叔这个词。 旁边的林东晴笑而不语,詹星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可不想跟林东晴差辈分。 “叫什么都行。”詹星勉强说道。 林东晴向他们互相介绍着,“这是李宇,是我高中同学,这是詹星,是我朋友。” 詹星有些惊讶,他看向林东晴,“你高中同学都有小孩了?” 李宇闻言笑了,“我这岁数有小孩很正常啊!” 这座院子有两层,一楼的是餐馆,露天庭院摆着餐桌,房间里也有包厢,此时有一些客人正在用餐。 李宇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包间,里面还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看到李宇后面的林东晴,眼前一亮,“东晴!过来坐,好久没见你了。” 林东晴也向他们两人介绍了詹星,他们分别叫胡文洲和段子娴,都是林东晴的高中同学,段子娴和李宇是夫妻。 他们几人都入了座,李宇已经让厨房在备菜了。 “这位朋友看着好年轻啊,还是学生吧?你们怎么认识的?”胡文洲问。 “他是我民宿的客人。”林东晴说。 “来云南旅游吗,那你是住在云关?” “对。”詹星说。 段子娴饶有兴趣地问:“那是怎么变成朋友的?你家民宿每天接待那么多人呢。” 席上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詹星略微思索,其实说是朋友并不准确,他们的关系目前应该还只能算是熟人吧。不过他觉得林东晴这个人挺不错的,性格挺好相处的,也确实帮到了他的忙,既然人家说是朋友,那就是朋友吧。 “大概是因为偶然。”詹星说。 段子娴点了点头,眼神里藏着些意味深长。 他们几人又相互寒暄了一阵,顺便分享一下彼此的近况。 詹星听到他们聊起高中的事,于是问在一旁的林东晴:“你以前在这上的高中吗?” “嗯,我们学校就在大理古城那边。”林东晴说。 李宇听到他们的对话,对詹星说:“我们学校挺漂亮的,以前一放学就爱在古城里晃悠,那边好吃的也多,有空让东晴带你过去逛逛。” 詹星没见过古城里的学校,倒是有些好奇。不过他知道林东晴业务繁忙,哪能真让他给自己当导游呢。 “听着挺有意思的,我下次自己去看看。”詹星说。 聊天间,几位穿着民族服饰的服务员上了菜,李宇招呼着詹星吃饭,“我们家做的是白族传统菜式,你快尝尝。” 菜肴热气升腾,香料和肉味弥漫了整个包间。詹星看着那些菜,甚至好多都是他没见过的。 李宇也尽着地主之谊,跟他一一介绍,“这是薄荷排骨,双椒牛肉,这是老奶洋芋,这是水性杨花,这是炸乳扇......” 詹星有些目不暇接,李宇问他:“对了,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江市的。” 李宇怔了一下,“哦哦,我记得你们那边的口味很清淡吧?有些菜会放一点辣椒,但也不会特别辣。” “没事,我能吃。”詹星说。 “那你别客气哈!”李宇豪爽笑道。 过了一会,李宇出去拿了几瓶自家酿的米酒进来。 他正准备给林东晴倒酒的时候,林东晴拦住自己的杯子,说:“别了,我还得开车回云关。” 詹星一听,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他拍了拍林东晴的肩膀,“我能开车,我有驾照。” 林东晴侧过头,有些困惑地看向他,“你是我的客人,我怎么能让你当司机呢。” “什么客人,我不是你朋友吗。”詹星轻眨了下眼睛。 他看起来真的很想开车。林东晴感觉自己有点没办法理解大学生的脑回路,他有些无奈地轻笑一下,“行,那就让你开。” 林东晴拿起酒瓶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浊白的米酒溢出醇厚的香气,飘到詹星的鼻腔之中。 第7章 “詹小哥真不试试?老李家的自酿酒是挖色一绝。”胡文洲说。 “对啊,那要不你带两瓶回去?”段子娴说。 “没事,他不喝酒的,他一喝酒脾气就不好。”林东晴放下杯子,云淡风轻地说。 詹星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眼神幽幽看向他,这不是自己昨晚说过的话吗,怎么还被记下来了。 “他说得对,不过谢谢你们了。” “那你多吃菜吧!”段子娴笑吟吟说,他们一家都是热情好客的人。 “好。”詹星也笑了笑回应她。 酒过三巡,桌上几人都有些飘忽,几人的脸上都逐渐染上了一抹粉红。 因为李宇是挖色本地的白族人,所以詹星在问他关于白族平时的一些生活习惯、特有的民俗。 正讲着关于“风花雪月”的来源是“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还有洱海....洱海什么来着?”李宇露出了一脸的茫然。 詹星忍不住帮他补充:“洱海月。” “哟!这位同学这么厉害!对我们白族知识了如指掌啊。”他开始给詹星鼓掌起来。 “......”风花雪月四个字不就只剩下月了吗。 眼见他越来越神志不清了,詹星放弃了跟他沟通。 但他转眼看着林东晴,对方仍然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他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半点醉意。詹星有些哑然,这人的酒量是有多好。 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聚过后,林东晴和詹星先行一步了,其他人都得歇会,就现在出门怕一个不小心真给栽洱海里去了。 林东晴把车钥匙给了詹星,詹星看着他稳稳地上了副驾,忍不住说了句,“林老板海量啊。” 林东晴靠着椅背直笑,他转头对詹星说,“你别看我这样,我现在的视野里,有两个你的重影。”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对着詹星比了个“二”。 詹星哧的一下笑出来,“我还真以为你千杯不倒呢,怎么演出你这效果的?” “独家秘技,不告诉你。”林东晴的语气中含着浓浓的笑意。 自酿的米酒原料纯粹,气味不重。淡淡酒气在车厢中缭绕,詹星闻见了,却也不觉恼人。 他望过去,林东晴从眉梢至眼尾都染上了笑意,双眸似是泛着水光涟涟,就像阳光洒落洱海湖面。 詹星挪开了眼,寻思这酒度数还挺高的,光是闻着味就感觉有点醺人。 第6章 鹿鹅山底 詹星将驾驶座的座椅调整了一下,调到自己最顺手的位置。他目测林东晴的在183左右,在西南地区中算是还不错的身高,但自己比他还要高出一些。 他摸到方向盘的瞬间,心底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地激动,这车终于还是给他开上了。 他现在的头发是留得有些长,挡住了两边的视线,他往常开车和画画的时候都会顺手绑起来。摸了一下左右口袋,翻出一个黑色的橡皮筋。 他随意地把头发往后薅去,然后拉起皮筋,在脑后绑了个半扎马尾,一些零碎的发丝松松垮垮垂了下来。 没有了头发的遮挡,感觉视野清晰多了。 他拉上安全带准备出发,转头想提醒一下林东晴系安全带,发现对方正在盯着自己。 跟他对视上的詹星一怔,“你看什么?” “看你绑头发。”林东晴的表情很认真。 詹星失笑,“没见过人绑头发啊?” 他思考着说:“嗯…见是见过,你这样的没见过。” “我这样是哪样?”詹星挑了一下眉,看着他问。 林东晴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醉意,听起来比平常还要轻柔,但是语气却很诚挚,他笑着向对方说:“你这样好看的。” 林东晴说完伸手过去捻了一下他颈侧的发丝,指节不小心轻蹭过他的脸,以及侧颈的皮肤,“你的头发真好看。” 詹星愣住了,被他指节碰到的地方感觉有点痒。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么直接说话,而且还,上手了?! 有人喝醉了会吐,有人喝醉了倒头就睡,但像这种喝醉了爱乱夸人的,还动手摸人头发的,真是第一次见。 他半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该生气好像也不对,毕竟人都喝醉了跟他一般计较有什么用呢。 回过神来,发现人手放下去后,竟然就闭上了眼睛睡过去了,而且你还没系安全带呢! 詹星叹了口气,翻身探过去。 他一只手撑住副驾驶的座椅,一只手伸长了去拉安全带,身体悬空在林东晴的身上,但他毛手毛脚地拉过安全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林东晴的肩,这一下力气还不小。 詹星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林东晴。 他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的是另一道目光。 那双清亮的眸子似乎有着一种不掺任何杂质的清澈,映出了他微怔的身影。 “这是在干嘛?”林东晴笑着问他。 詹星凝滞了一秒,然后迅速收回了手,坐回了驾驶座上,“你没系安全带。” 林东晴闻言,慢悠悠地拉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了。 詹星看着他的样子,看着倒是挺清醒的。 他迟疑了一下,问:“....你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吗?” 林东晴转头,茫然地看着他,“我干什么了?” “算了,没事....” 詹星点了一下那曲面的中控屏,导航那有条路线备注着“回家”。他点了一下,导航响起语音提示。 “要不要开车绕一下洱海?”林东晴问。 “不了吧,耽误你回家。” “我回家也没事干。你想去吗?” “噢,那往哪边开合适?”他是想去的,毕竟来都来了。 “唔,我想想。开去双廊吧。” 林东晴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前面,在中控屏上点了几下,同样的导航语音又重新了响起来,但目的地不同了。 詹星手握着方向盘,他们又重新上路了,只是这次两人调转了位置。 下午的太阳开始往西斜,打在湖面上反射出来的光会有些刺眼。光线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但这车好在它的挡风玻璃还有隔热层和防紫外线功能,果然是非常适合跑云南的车。 詹星扶着方向盘问他:“你平时业务很忙吧,今天怎么会没事干?” “也不是没事干,只是给客人带来优质的旅游体验也是我的业务之一。” “你平时也出来给客人当导游?”詹星问。 “那没有,肉肉小院暂时不提供这个服务。” 民宿不提供这个服务,那今天不就是老板的私人服务。 林东晴的声音温和又慵懒,听得詹星都有点发困。 他止不住打了个哈欠,“林老板,帮我开一下音乐好吗,快睡着了。” “年轻就是睡眠好。” 林东晴戏谑他一句,然后搜了个车载音乐歌单,激扬的外语摇滚乐开始在车厢里回荡。 “这行吗?” “行啊。” “我能问个问题吗。”詹星问。 “嗯?”林东晴手撑着脑袋。 “我感觉我们年纪应该差不多吧,是我感觉出错了吗?”詹星琢磨着差个三四五岁的,也不算差距太大吧。 林东晴放下支撑着头的手,转去看他,“你觉得我像几岁?” “二十四,五?” “谢谢你啊,”林东晴笑道,“不过不太准,我二十七了。” 詹星诧异地转过头看他。 “诶诶,看路。” 詹星正了正神色,转回去看前方。 “没看出来,我以为你最多比我大个四五岁,没想到大了七岁。” 林东晴失笑,“那你还不叫哥?” 詹星轻呵一声,“想得挺美。” “话说,你对人是不是有点太信任了,你怎么敢让我开你的车,万一我车技很差呢?”这要是他自己的车,绝对不可能放心交给刚认识不久的人开。 “我有保险。” “…行吧。”他寻思万一要是开进湖里,保险也救不回来吧。 林东晴觉得詹星很有意思。 和他说的正正相反,他和詹星之前只是偶然入住的民宿老板和客人的关系,就比陌生人多一点点联系。但他独自一人出门就敢在车上睡着,还跟着去了朋友家。到底是谁太信任人了? “你呢?你也不怕我趁你睡着把你拉到边境去卖了,或者我骗你去朋友家,其实是为了把你瓮中捉鳖。” 詹星被问懵了,“我没想那么多。” “虽然现在的治安不错,但一个人出门在外还是得注意安全啊,詹同学。” 詹星哑口无言。 过了半晌,他似乎品出点不对劲来,默默吐出一句:“你才是鳖。” 林东晴闻言直笑。嘴上不服输的小猫。 从挖色开到双廊古镇,车程显示大约是20公里。车开出去十多分钟后,詹星看到这路边临时停了几辆车。 第8章 于是他问坐副驾上无所不知的兼职导游林老板,“这是不是有个景点?” “嗯,这是鹿鹅山,下面有个岩洞,还有一些破烂墙壁。今天天气好,景色应该不错,但要走一条山路下去。” “山路?你行嘛?”詹星狐疑地看林东晴。 “......我年纪也还没大到不行的程度吧?” 詹星睨他一眼,“啧,你不是看我都有重影吗,万一看岔路了栽下去,岂不是还要我捞你上来?” “哦,那点酒早消化了,你现在已经合二为一了。”林东晴说。 詹星无语半天,对他伸出个大拇指,“那你厉害。” 他们在一处空地上停了车,四周看着挺荒凉的,下脚的地方是干硬贫瘠的黄土地,地上有乱石和杂草。 公路的对面立着两块石碑,左边一块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不清,右边写着绿色的字“鹿鹅山遗址。” 詹星跟着林东晴走到了对面,那边是一片比较低矮的悬崖,杂草丛生,还拉着一圈护栏。 这不像景区,倒似是座野山。从这上面看下去,能看到底下是洱海,有一块亲水的浅滩,还有几块林东晴口中的“破烂墙壁”,三五个人正在那儿换着姿势拍照。 这段围栏的尽头有个绿色的路牌,林东晴停下脚步,“就从这下去。” 詹星走近看了一眼,还真是条原始的山路。 蜿蜒到悬崖底下的黄土路,路上怪石嶙峋,凹凸不平的,林东晴走在前面,詹星在后面跟着他。 “慢点走。”林东晴提醒他,“要我扶你吗?” “看不起谁呢…”詹星说,“这谁开发的路啊?” “不知道,以前这没路的,我前两年经过的时候才看到长出了路。”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詹星揶揄他。 林东晴笑道,“真当我是导游啊。” 他们沿着浅滩漫步,林东晴走在前面,詹星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洱海的浪花一下又一下,扑到浅滩上,前赴后继,这声音让詹星感觉很治愈。岸边的湖水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杂质,能看到水下堆叠着颜色不一的小石子。 林东晴回头,看詹星落后了一大截,他停下脚步,迎着阳光,笑得和煦,“别跟丢了。” 作者有话说: ---------------------- 林老板:单纯喝醉,单纯想扶,没有其他想法 詹同学:如何理解单纯两个字? 第7章 去看日落 “丢不了。” 詹星哂然,不以为意,但还是快走几步上去,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他们走到悬崖底下的岩洞前,那岩洞像张开的巨兽之口,岩层扭曲起伏,框住了一方好景。 透过洞口能看到绿湖蓝天,湖中长着一颗枯树,上面密布黑色的枝桠。 在洱海湖的四周能见到很多这样的树,他们长在水中,下半部分的树干被常年浸泡,根系已经长成了“半水生”的状态。 为了生存,拼尽全力地去适应环境,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它身上明明一片叶子都没有,却有一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活在这世上所有带着苦痛的人,何尝不是这样的“半水生”形态。 雪白的浪花一层接一层拍打在湖岸上,透过岩洞传过来的海浪声,和湿冷坚硬的岩壁产生了共鸣,听起来比在外面听到的更清透清晰。 詹星举起了手机,因为远亮近暗,所以有些曝光。他把屏幕上的聚焦点在洞外的景色中,画面一下子变得鲜明起来。 他没有拍照,而是点开了录影。这里是动态的,鲜活的,不该是静止的。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副会动的油画,画里翻滚而至的潮水,沙沙作响的海浪,呜咽的风,缺一不可。 “詹星。” 倏然听到声音他吓了一跳,因为盯手机屏幕入了神,差点忘了旁边还有人。 他按下了暂停键。 “怎么了?”他转过头去问。 “要走过去吗?”林东晴问。 詹星思考了一下,“不了,这样看着就好。” 他的手机录进去了林东晴的声音。 詹星看着那段录像,然后点了保存。 他们走了出去,虽然鹿鹅山很大,但能游览的几乎仅有这一片地方,除了岩洞就还剩那几块墙壁了,原先在上面拍照那些人都已经离开了,詹星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那边的全景,所以就没有继续往上走了。 正当他们准备走土路返程的时候,身后有个女生叫住了他们。她走上来时有些怯怯的,但眼中又闪着点兴奋的光。 “有事吗?”詹星问她。 “不好意思,我刚刚看到你们走在湖边的画面很好看,就随手拍了一张,你们看下要不要,我可以发给你们,免费的。”她怕他们误会,特地强调了自己不是收费摄影师。 女生举着相机展示屏幕给他们,看照片的角度是在坡上拍的。 照片中,他们走在浅滩上,阳光斜照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画面里一半是湖水一半是石滩,而他们俩人修长的身影正好出现在画面的中央。 詹星回想了一下,当时林东晴正好停下了脚步在等他,而他在朝着林东晴走上去,照片就是在那个瞬间拍的。 这张照片整体呈现出暖调色彩,光线很柔和,是富士相机拍出来的独特怀旧复古风格。 詹星打心底觉得这张照片拍得不错,他们一个背影,一个侧影,看起来特别和谐,甚至可以说是唯美。 但这恰恰就是问题所在,他们两个人在画面中看起来有一丝“双向奔赴”的感觉。 好像有点怪,詹星想。 “你拍得真好,方便传给我吗?”林东晴在一旁温声问。 “方便方便!”女生满脸激动,“那我发你微信?” “好。” 林东晴拿出手机和女生交换了微信。 “你头像好可爱啊!”女生扫出林东晴的微信后说。 “谢谢,我会转告它的。”林东晴笑着说。 什么可爱?转告谁? 詹星听得云里雾里,对了,他连林东晴的微信都没加呢。 “我今晚传到手机上就发给你。” “好,谢谢你。”林东晴诚恳地说。 “没事没事。”女生摆摆手,腼腆地笑了笑。 詹星看着他们自然地交流,心道自己真是想多了,朋友一起出去拍张合照也没什么奇怪的。 “对了,我是一个新手摄影爱好者,有个自媒体账号,平时喜欢发点自己的作品,我可以把这张照片发在账号上面吗?你们要是觉得不好也没事的!我不会乱传的。”女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他们对视了一眼,詹星说:“我没所谓,反正也没拍到脸。” 林东晴也表示可以。 “那太好啦!谢谢你们!” 詹星问了她的自媒体账号,看到她之前发布了一些摄影作品,于是顺手点了个关注。 他自己平时也喜欢拍照,偶尔也会在平台上发些照片,同时也会关注一些摄影博主的号。 “原来你也喜欢拍照啊!那等我发照片的时候在评论区里叫你过来看可以吗?” “行啊。”詹星说。 女生欢天喜地地跑回了朋友的身边。 詹星和林东晴回到车上,继续向北出发。路上两人竟默契地都没说话,车厢里一片静默。 “詹星。”林东晴突然叫他。 “嗯。”他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想要那张照片吗?要的话今晚我收到照片后发给你。” “行啊,那你要怎么发我?” 林东晴轻笑了一下,“我加你微信吧。” “好,你拿我手机自己操作吧,现在没锁屏。”詹星开着车,无暇抽出手。 林东晴迟疑了一下,“我自己操作?” “没事,我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是个正经人好吧。” “那我真看了?”林东晴试探性问。 “随便看。” 林东晴拿起他的手机,点开了微信的图标。他这么说只是为了逗他玩,实际上还是尽量避开了他和别人的对话框,搜了自己的微信号,然后点了好友申请。 导航显示前面不远就到双廊古镇了,林东晴看了一眼窗外的车流量。 他转头问道:“你饿了吗?” 詹星震惊,“我是猪吗!?” 刚在李师傅家的餐馆被热情款待,在那待了几个小时就吃了几个小时,嘴就没停过,现在距离他们离开餐馆也不算很久。 “难道你饿了?”詹星狐疑。 “我也不是。”林东晴说。 他哑然失笑。 “那再往前面开一点,不饿的话就不进双廊古镇里面了,那边人多,挤。” “双廊古镇里有什么特别的吗?”詹星问。 “它是个临湖的小古镇,周围这一圈的水域挺漂亮的,里面倒是和其他古镇大同小异,如果你后面有计划去其他古镇的话,可以不进去。” 第9章 “行,听你的,”詹星说,“接下来准备带我去哪呢,林老板。” “带你看日落。” 林东晴关了导航,詹星按照他说的方向开,拐了几下,一直开到了远离人群喧闹的洱海湖边。 这里有一片观景沙滩,他们把车停好后,步行到洱海边。 沙滩对着正西边,是太阳下山的方向,放眼整个海东,这里都是看日落的不二选择,绝佳位置。 有和他们俩人一样来这看日落的游客,他们悠闲地坐在沙滩上,背着光,远远看去是几个会动的黑色的剪影,只有简单的轮廓,看不到具体的样子。 而他们的前方,是没有光照的墨黑色洱海,往上看,天空之上云层翻涌,阳光从云隙间穿透而过,形成了一道道竖直而下的光柱,投进深沉的洱海湖中。 还有远处那片起伏的,像被笼罩在雾气中的深色山峦,使得这些光柱看起来更为明显。 这是属于洱海的丁达尔效应。 这幅景象静谧,庄严又神圣,而此时恰好在湖上飞掠而过的一群扑棱着翅膀的海鸥,又增添了些许活泼的生气。 湖边沙滩上,三两成群的人,有年轻的情侣,有青年父母带着幼童,也有成年的孩子带着头发斑白的年迈老人。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定格住这一刻,属于他们每个人在旅途中的美好。 詹星和林东晴也在沙滩上找了个位置坐下。詹星看着眼前的景象,感慨道:“林老板,你真靠谱啊。” 林东晴的笑声和缓,温润的声线中带着暖意。 “你们的方言里,黄昏怎么说?” “晚边。” 渐渐地,太阳开始西沉,云层被染得橘黄,随着时间推移,颜色变得愈发的红,逐渐变成了天边绚烂的晚霞。湖面映着橘粉色的霞光,也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詹星浅金色的发丝似乎有吸收光线的能力,飞扬的鬓发此时泛着橘红的光,如火一般,热烈而浓郁,衬得他更加地肤白似雪。 “洱海你应该看过很多遍吧,同一个景色看多了会不会无聊?” “不会,虽然是同一片湖,但每次看到的都不一样。它是会变幻的,春夏秋冬,晴雨多云。当然还有同行的人,” 他转头看向詹星,“今天跟你一起看的洱海,就和昨天我自己看的不一样。” 詹星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笑意抵达眼底,眼底也被夕阳染红。 第8章 好人相逢 夜间,肉肉小院。 詹星平躺在床上,双手举着手机,屏幕上是一只狸花猫的圆润大脸照——林东晴的微信头像。 点开他的朋友圈,背景也是那只身躯肥硕的狸花猫,詹星往下翻去。 猫咖啡民宿猫猫咖啡猫咖啡民宿猫猫猫 触底了。 詹星了然,这个人的生活记录就只包括了这三种元素,多一种都没有。 他给林东晴改了个备注,先是输入了“林老板”,然后又删掉,打上全名。林东晴本来的微信名字是一个漩涡太阳符号,他名字本来也有太阳的意思,也算是人如其名。 好巧不巧,詹星的微信名也是个符号,一颗星星。 整得跟情侣名似的。 詹星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内心悚然一颤。 跟着他的心脏一起颤动的还有他的手机,因为他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看了一眼弹出来的发信人:林东晴。 他手一抖,手机从脸上掉了下来,砸中他的鼻梁,寂静的房间内萦绕着一声惨叫。 “我靠....” 他捂着被砸红的鼻子,眼角泛出了泪花,但还不忘伸手去捞掉落在一旁的手机。 林东晴给他发了今天在鹿鹅山被拍下的那张照片,导出来的照片比相机屏幕里的更清晰了,他把照片放大看细节。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退出照片全屏,看到林东晴又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他怔然地看着屏幕,那竟然是一张他和夕阳的合照。 他在漫天的晚霞中,侧着脸,扬着头,英挺的鼻梁,流畅的下颌线,还有橘色的发丝在晚风中翩跹。 林东晴什么时候拍的?他竟然一点也没察觉。 只过了一瞬,林东晴又发来一条消息: 詹同学 好帅 詹星看着手机直愣,慢慢热了耳廓,“我靠......” 上午,阳光在窗帘两端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打在地上,像两条笔直的金线。詹星拉开窗帘,看到的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阴天时的远山是朦胧的,黛青色的,像水墨国画。而被阳光照耀下的山是浅绿色的,深浅相间。 山上茂盛的树林远远看着毛茸茸的,很是生机蓬勃,像毛毡一样的质感。 那绵延起伏的山峰上面矗立着一排用于风力发电的白色风车,云南地处高原,风力强劲。 他不知道这些风车是不是永无休止地在转动,但似乎没见过它们停下来的样子。 詹星收拾了随身包,在房间又磨磨蹭蹭了一会,下楼时民宿里的餐厅已经截止提供餐食了,只能去附近餐馆觅食。 步行到附近的一家小馆,这里一楼是门店,二楼应该是老板的居所。 这家店没有招牌,只在门口立了个手写的木牌子,潦草地写着“农家菜、炒菜、米线、饵丝。”风吹日晒下,原本应该是漆红色的木牌掉成了浅粉色。 “小阿弟,要吃点什么?”一位皮肤偏黑,面容和善的老板娘问他。 “饵丝吧,还没吃过。”詹星想了片刻说道。 “好呀,饵丝是云南的特色,软米做的,你要炒的还是汤的。” “炒的,不要辣。” “好,你坐着等一下。” 一位有些年迈的老太太从屋里头走出来,手上摇着蒲扇,能看出精神头不错。她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但也能听懂。 “外国人噶?” 詹星觉得有点好笑,他指了指自己的头说:“奶奶,我这是染的。” 老板娘很爽朗地笑了几声,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对那位老太太说:“现在城里的年轻人就喜欢这样的!不过这阿弟长得是真俊,还高。” “你住哪里啊?”老太太问他。 “我住在肉肉小院。” 老板娘在一旁补充:“前边林家那。” “噢,那我知道了,你是东晴家的嘛!”老太太说。 “对,是东晴家的。”詹星下意识点点头。 嗯? 老太太又拉着他聊了几句话,问他是哪里人啊,还在上学吗,等等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没等多久,一碟热气蒸腾的炒饵丝端了上来。酱油将饵丝染成了褐色,油亮油亮的,米香混着锅气,还有些韭菜的香气,让人食欲大增。 “妈,别聊了,让人家好好吃饭!”老板娘对老太太说道。 “好,你慢慢呢吃!”老太太说完又摇着扇子回里屋去了。 詹星目送她,随后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饵丝和米线很不一样,是一种糯香筋道的口感。 老板娘很亲切热情,问詹星吃的惯吗,詹星抬手比了个大拇指,老板娘很开心地说:“合你口味就好!” 吃饱满足的詹星往山下走去,准备到古镇上逛逛。他向本地居民问了路,便沿着他们指的方向一路走。 他在路上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左右,一辆三轮车从背后开上来,在他身边降慢速度,司机是个年轻的黢黑小伙子,一张嘴还是变声期的公鸭嗓音,“哥,要去古城嘛?五块钱。” 詹星看了眼他的露天三轮车,后排确实有位置,但看起来对屁股来说应该是一个大挑战。 “你这车,能坐吗?”他狐疑地问。 “能啊!我常载人!” ”行吧。” 詹星上车了,这里距离古城不到三公里,他本来想走过去的,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不过既然那么巧有车,还是他没坐过的敞篷三轮车,倒也是一种新的体验。 “你抓稳啊!”前面的司机小伙喊了一声。 结果是詹星被颠了一路过来,他的车开得飞快,詹星不得不握紧了扶手,好几次都颠离了座位。 詹星甩了甩抓到发红到掌心,扫码付了款,满脸黑线看着他说:“你这车挺刺激哈。” 詹星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前面的视野和光线,让他有一种黑云压城的压迫感。 他不禁咽了咽唾沫,不敢看向詹星乌云密布的脸,说:“那,那路前几天下过雨,它不平,我也没办法。要不哥,我不收你钱,我退给你。” 詹星转了转手腕,“不用,下次别开这个载人了。” 听到这句话,那小伙松了一口气,马不停蹄地开着三轮车走了,车把手都快被他拧出了火星子。 这是詹星第一次来云南,虽然之前在各大宣传片纪录片,以及网络社交平台经常能刷到,但是亲身体验还是很不一样的。 他所在的云关是一个彝族自治县,据说这个古城是明清时期的建筑物,风格融合了汉族文化,也保留了少数民族传统民居的设计。 第10章 詹星现在站在古镇的入口处,这有一座古城墙。 飞檐斗拱,青瓦朱门,它的正上方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写着“云关”二字,气势恢宏,庄重大气。 城门连接着古镇的主干道,这条路是十分平整的石板路,石材看起来都挺新的,应该是近年有进行过修整。 因为这里的游客比较少,所以显得道路很宽敞,而路边两侧皆是两层的居民老房子,典雅古朴中又带着民族气息。 詹星走在主干道上,两边房子的一楼皆是商铺,有民族服饰店,特色餐馆,种类繁多的文创店,非遗体验店,还有不少茶馆。并且很多都装修风格独特,可见店长用心。 有些出乎意料,因为云南出名的城市和景区实在是太多,比起丽江大理,西双版纳等,云关古镇实在只算得上是一个小众景点,他没想到这里的基础设施会那么完善。 这个在大理州下的小镇,着实让他惊艳了一把。 詹星心情舒畅地掏出相机,想将这一刻的街景永恒地定格在镜头里。 开机,嗯?电池没电了,没事他还有带备用电池。 开机,嗯?!备用电池也没电啊。他回忆了一下,上次充电的时间是....算了,不记得了。 找家店消费一下,让老板帮他充会电应该可行,好在充电器被他顺手放进包里带出来了。 抬眼看去,前面正好有家咖啡店看起来还不错。 他刚走到店门口就闻到一股烘焙过的咖啡香气,初闻微苦,细闻焦香浓郁。 詹星瞥到咖啡操作台里有一个人影正在忙碌,那人背对着他,而他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相机上。 他走进门随意喊了句:“你好。” 那人转过身看他,他刚想说话,抬头的瞬间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脑子里响起李宇那天说的话:巧得不得活! “你要喝咖啡吗?”林东晴笑着问他。 “林老板…你还有什么业务是我不知道的?”詹星瞠目。 林东晴低低笑了几声,“你先找个位置坐一下,等我做完这杯就去找你。” “哦好,你这能充电吗?” “里面那个柜台有插座。” 詹星走到他说的柜台,给相机插上电,看到充电指示亮了绿灯才安心。那儿有张椅子,詹星干脆坐在柜台玩起了手机。 “怪不得你朋友圈那么爱发咖啡呢,原来都是你自己做的啊。” “对啊,你看了我朋友圈?”林东晴一边往意式咖啡机里放豆子,一边跟他聊天。 “随便看看。” “我也看到你昨晚发的朋友圈了。”林东晴语气中带着笑意。 詹星闻言,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他昨晚是发了条朋友圈,发的林东晴给他拍的那张照片,他和夕阳合影的侧脸,然后文案还配了两个字——晚边。 作者有话说: ---------------------- 林老板:这么有缘,不跟我谈个恋爱说不过去吧? 詹同学:? 第9章 咖啡果汁 现在咖啡店里不是很忙,有几个客人正坐着聊天喝咖啡,而詹星就坐在柜台里玩手机,等着林东晴做完他手上那杯。 他在看自己的朋友圈,从昨晚发了照片之后就一直有人点赞评论,累计到现在已经有上百个赞了。 又收到一条最新评论,点开看到是室友发的,他在下面留言:女友视角。 詹星回复:滚。 他抬头心虚地看了一眼林东晴,庆幸朋友圈只能看到共同好友的评论。 林东晴把做好的咖啡端到客人的桌子上,然后走到柜台,站在詹星旁边。 “想喝什么?”他把菜单递到詹星的前面。 詹星平时很少喝咖啡,尤其是黑咖啡,他觉得和凉茶加冰没什么区别,他不喜欢这种苦味。 他的室友倒是很爱,尤其是踩着ddl赶课题作画的时候,他说咖啡是续命的工具,詹星尝过一次他冲的黑咖啡,他觉得自己的命其实挺好的,暂时还不需要续。 他拿起菜单看了一眼,各式各样的豆子名称,意式手冲日晒水洗,眼花缭乱,什么叽里咕噜的,看不懂。他翻到后面那页,椰青美式,生椰拿铁,这下能看懂了。 “客随主便行么?”詹星纠结选不出来。 “行啊,你平时喜欢喝什么?浓的淡的还是要甜的?”林东晴问他。 詹星顿了一下,仰起头,眨了下眼,“我平时其实喝果汁的。” 林东晴忍俊不禁,“那我去对面给你买?” 詹星也乐了,“你对我这么好是想要干嘛?” 林东晴闻言顿住了。 迎着那到目光,詹星看出了对方的怔然,他抿了下唇,“我开玩笑的。” 他坐在凳子上,林东晴站在他前面,两个人离得挺近。这个高度他正对着的是林东晴的脖子,他看到了眼前的喉结似乎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那我给你泡个我自己平时喝的吧。” “好…不用做太大杯。” “没事,你喝不完的话我还能喝,不会浪费。”林东晴说完转身走了,去了咖啡操作台那。 詹星眼神愣愣地跟着他。 什么叫,不喝完的他还能喝?这合适吗? 他看到林东晴拿出一罐深红色罐子装的咖啡豆,倒在一个小型电子秤上面,随后将咖啡豆倒在一个研磨器具里,开始搅动起来。 他有些好奇,其他杂念都先抛之脑后,也忘了刚刚奇怪的气氛,“每天做咖啡这样磨粉不会很累吗?” 林东晴抬眼看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会的,所以我还有电动打磨机。” 詹星疑惑:“那你怎么不用?” “唔,可能手动的更有诚意。” 林东晴叠着白色的滤纸,然后把滤纸放置到滤杯上,开始一圈圈地倒热水。 他将咖啡粉倒到滤纸上,用粉针轻轻把咖啡粉末弄散,让它们均匀地散开。然后用手冲壶从上至下浇热水,绕着滤纸一圈一圈淋下,萃取出来的咖啡液断断续续地滴落到玻璃容器里。 詹星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林东晴的手上。 昨天开车时就发现了,他的手很漂亮,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不是那种白皙细腻的漂亮,而是线条利落,带有凌厉的漂亮。再配上娴熟的动作和精致的玻璃器具,画面赏心悦目。 詹星看了一眼充进了电已经能开机的相机,将它拿了起来。 透过镜头,他看到正在认真做咖啡的林东晴。而对方也注意到了他,抬眼看到他的镜头时,浅笑了一下,又将眼神放了下去。暖光灯打在他的身上,从他的发丝到眼睛到嘴角边的那抹浅笑,看上去特别柔和。 詹星的手指放在快门键上,轻按对焦,重按定格,相机发出“咔嚓”的一声,记录下了这一秒的镜头。 他其实很少拍人像,因为拍出来的效果总是不尽人意。但这一张照片,他在按下快门的瞬间就觉得肯定很完美。 林东晴端着托盘走过来了,放到詹星面前的桌子上。 托盘上有一个大的玻璃壶,里面装着咖啡,另外还有两个小玻璃杯,里面装着冰块。 噢,是这样的。怪不得他说喝不完的他能喝.... 林东晴给它们倒上咖啡,透明的暗纹杯子,里面装着摇曳的咖啡液是清透的深橘红色,并不是他常见到的黑棕色。 詹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刚入口感觉很酸,像在喝一杯柑橘柠檬水,但能感觉到有股咖啡香气在口腔中漫开,最后还有点回甘,挺神奇的。 “怎么样?”林东晴问。 “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有点像果汁,反正比我以前喝过的咖啡都要好。”他说的都是实话,以前他觉得咖啡真的很难喝,但这个他竟然能接受。 他拿着相机对着桌上的咖啡和杯子也拍了一张。 “你鼻子是怎么了?”林东晴注意到他鼻梁上那块地方有些红肿的地方。 “昨晚被自己手机砸的。”詹星说。 林东晴很困惑,“你把手机抛着玩?” 詹星噎了一下,“不是...算了别管它了。” 他喝完了咖啡,但是相机电池还远没充满,他决定先逛逛附近的店,相机和电池就放这边充电。 咖啡店的旁边是一家卖首饰的,詹星走进去逛了一圈,最后在一副耳钉前停了下来。但他伸手却绕过耳钉,拿出了放在后面,作为装饰的小幅木刻版画,大概只有m5的大小,就比一本护照大点。 上面雕刻的是云关的古城墙,线条粗犷硬朗,却有一股古朴的力量感,这似乎是这里独特的版刻风格。 他大二时有上过木刻版画的选修课程,挺有意思的,就是太费手了。 不过这幅画上没有写价格,应该是个非卖品。扫了一圈没看到店员,但看到门上挂了块木板,写着:“自助购物,店长经常不在线,有事请找隔壁咖啡店老板”,下面还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左边。 第11章 林东晴看到詹星走进来,疑惑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詹星举起手里拿着的木刻版画,指着首饰店的方向,“旁边店拿的,门口写着让我过来找你。” 林东晴茫然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觉得好笑,“你喜欢这个?” 詹星点了点头。 “那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旁边的店里摆满了各种耳钉戒指项链,但詹星偏偏看上了店里的老员工,还真是眼光独到。 对方接了电话,詹星听到林东晴说,“你店里那幅古城的版画,嗯,对。” 林东晴听到黎小姿说:“是你朋友想要啊,早说嘛,那用一杯瑰夏换,我要喝翡翠庄园,红标的!” 林东晴:“两杯。” 黎小姿:“好耶!” 反正她也隔三差五地过来蹭咖啡。 林东晴挂了电话,对詹星说:“她说送给你。” 詹星疑惑:“为什么送给我?” “因为我说你还是个学生,所以她要送给你。”林东晴面不改色。 詹星挑眉看他,骗人,他明明没说过这话。 下午这个点是古城最晒的时候,高原的紫外线特别强烈,站在阳光下他感觉自己手臂被晒得火辣辣的,他心想要不还是回林东晴的咖啡店里再坐会吧。 他在路边的树荫处站着歇口气,眼前冷不防走过一只身形硕大的猫。它龙行虎步,眼睛微眯,眼神是众生平等的藐视。 詹星愣了一下,这猫好眼熟。 他赶紧点开林东晴的朋友圈,对比了背景中那只猫的花纹,这不就是同一只狸花猫吗! 詹星在它旁边蹲下去,“兄弟,你怎么在这?跑出来迷路了吗?” 大狸花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缓慢走着,悠闲自得。 詹星又挪到它前面,“我认识你家长,我带你去找他吧?” 大狸花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绕过他继续走。 詹星没法了,他给林东晴打了个电话,但是没人接,于是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詹星怕这猫是自己跑出来的,不放心,于是就一路跟着它。它也发现了身后有奇怪的人尾随,于是加快了脚步,但是它这一身肥肉也着实是有些力不从心。 黎小姿迫不及待地到店兑换了她的咖啡,享受着用木版画换来的瑰夏,她满足地喟叹一声。 林东晴没理她,他拿起手机,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误开了静音。看到詹星十几分钟前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还发了一张猫屁股的照片给他,那扭到一边的圆润屁股透着对摄影师的不屑。 詹星的信息写道:你家猫跑了! 他垂眸低笑,然后点了电话回拨。 詹星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来一看是林东晴,“你总算出现了!” “怎么了?”林东晴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笑,尾音上扬。 “你的猫!跑别人院子里去了!” 詹星刚刚一路担任护猫使者,跟着它在古城里左拐右拐,最后它在一家院子前停了下来,爬上旁边的树,纵身一跃跳到院子里去了。 他很苦恼,他家里只养过狗,没有和猫相处的经验,他家的狗是一种他走到哪里就会跟到哪里的生物,但这猫完全不一样,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被冷眼相待过! “你拍一下那个院子的照片我看看。”林东晴说。 詹星按照他说的,拍了一张这个院子的外观照片发了过去。 过了几秒,他听到林东晴清朗的笑声从听筒那边传过来,“不用管它了,这是我家院子。” 作者有话说: ---------------------- 詹同学:发现了,林老板是个爱笑的人。 林老板:嗯,我也发现了,你是冷脸萌。 第10章 枯木逢春 林东晴结束了通话,但眼底笑意未来得及褪去,嘴角仍然保持着若有如无的上扬弧度。 “跟谁打电话呢?”黎小姿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眯起眼睛看他,一脸打探的神色。 “朋友。”他调整了神色,又变回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拿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 黎小姿好奇地向他打听:“是看中我家版画的那位吧,哪里的朋友?” “民宿客人。” “那稀奇啊,介绍我认识一下呗?” 林东晴低头点着手机,声音平缓,“跟你有什么好认识的。” “我怎么不能认识?”黎小姿先是困惑,然后表情慢慢有了变化,眼里逐渐燃起了光,“你该不会是看上别人了吧?” 黎小姿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大胆,但是也很合理。是了嘛,而且刚才打电话的那份声音,听着倒是高兴得了要死。 “画是我买的,没有这人,你走吧。”林东晴面无表情地对她说。 “鬼才信。”黎小姿笑得一脸促狭。 “所以你是真看上了民宿的客人?” “……” 林东晴没说话。这种情况下,不否认就已经等于默认了。 嘿,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竟让云关古城的铁树开了花,她啧啧称奇,“对方长什么样啊?多大年纪?” 咖啡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此时寂寥无声,连浸泡在咖啡液中冰块融化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半晌过后,林东晴叹了口气。 “二十吧,长得很好看。” “二十八,还是二十,吧?” “...二十。” “豁!那么年轻呢。” 她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下巴,“我阿奶没说错,你从小就是个干大事的人!” “你要不还是闭嘴吧。”他抬起淡漠的眸子看着对方。 黎小姿立马抿起嘴不语。 林东晴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你还不走?”他对黎小姿说。 “怎么又赶我走,那你帮我把我的瑰夏打包起来吧,谢谢。” 林东晴抬眼看着她没说话。 “我的错,我自己打包。” 她起身走出去,回到自己的店里拿了个保温杯过来,把咖啡液和冰块哐啷一声全部倒了进去。 “走了走了,谢谢东晴哥的咖啡。” 赶走了聒噪的人,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 突然感觉好累。 他起身去关上了木门,今天不想营业了。 詹星从木门中走出来,他刚刚逛完了古城里的博物馆。 博物馆里记录着云关古城的前世今生,云关也是南诏古国的遗址之一,在周边地区有部分基址,博物馆中也收纳着出土文物。 估摸着电池应该充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往林东晴的咖啡店走,当然他不记得路,是跟着导航走的。但他竟然忘了看咖啡店的名字,好在还记得附近的店铺。 他走到咖啡店前,才发现门上写着“肉肉咖啡”。和民宿还是联名款呢,詹星在内心暗道。 这店名就随便写了一张纸,然后潦草地贴在门上的,那不是一开门就看不到了吗? 詹星现在能看见就是因为它已经关上门了,不过还留着个能供一人通过的小门。 他站在门外探看,看到林东晴站在咖啡操作台里面握着油性笔写着什么,光线昏暗,一片静谧。 “林老板。”詹星轻声叫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时说话太大声会惊扰到他。 林东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他,“进来吧。” “你的电池充满了,我就帮你拔了。” “好,谢谢。”詹星说。 他走到柜台拿起自己的东西放到包里,然后走到林东晴对面。 “咖啡店平时是几点关门?” “没有特定的时间,一般四五点左右。” “那么随性?”詹星说。 “主要看心情。你一会打算去哪?” “不知道,瞎逛吧。现在吃晚饭是不是还有点早?” 咖啡确实有抑制食欲的作用,往常他这个点应该要再吃一顿下午茶,不然会饿,但是今天喝了咖啡感觉一点也不饿。 “嗯,是有点早。”林东晴点了下头,语气不经意地说。 “那你晚点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林东晴握着笔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时的表情有些错愕和茫然,“你为什么请我吃饭?” “你不是昨天带我去朋友家吃饭吗,然后今天又请我喝咖啡。” 林东晴收敛了神情,对他笑了笑,“那行吧。” 詹星站在林东晴的对面,倚着咖啡操作台,看着林东晴把写好的一张张标签分别贴到咖啡盒子上。 “你一般咖啡店关门后去哪?” “回家,或者去民宿。” “回那个院子吗?那只狸花猫跳进去的地方。” 林东晴一想到詹星今天追着他的猫绕古城跑,就忍不住乐了,“对,就是那里。” “你的猫为什么会那么大一只?而且它还会认路回家,还有,它完全当我是空气!”这三件事詹星分不清哪件让他更震惊。 第12章 林东晴思考了一下,说:“它骨架大吧,就跟人也有大骨架一样。” 詹星:“你别替它狡辩了,它就是胖的。” 林东晴笑得轻松,“它平时爱自己跑出去玩,但它认路的,一般下午就会回家睡觉了,它在外面对人类比较警觉,”他顿了一下,“比你警觉。” 詹星不以为意,“我今天想跟它沟通一下,结果它完全不理我。” “那你一会想再找它沟通一下吗?”林东晴看似随意地问。 “行啊。” 太阳开始下山,古城里也终于没那么晒了,感觉天气变得特别舒服,气温适宜,干爽且凉快。 他们并肩走在古城里,两个修长的身影引得人不由侧目。街上的游客好像逐渐变多了,原来大家都怕晒,白天都躲着没出门。 这时他们路过一家卖干米线的店,他们的米线是手工做的,拉着竹竿晒在门口,远看像白色的鬍须。 “东晴,拿点米线回家煮啵?”站在门口的老板娘声音洪亮又热情。 “不用了,今晚有人请我吃饭。”林东晴语气愉快地说。 “咋个这么好,咦,这不是今天追着你家猫满大街跑的小哥吗?原来你们认识啊。” “我也看到啦!是白色头发的哥哥!”她的儿子在一旁写作业,听到后抬起头大声说。 林东晴笑了出声。詹星讪然,他不会要以这种方式在这里出名吧?还有,他的头发不是白色的。 林东晴家的院子在古城范围内,但不是主街,这边是居民区,没有商业活动,只有闾巷人声。街头巷尾中不时传出说话的声音,还有炒菜时锅和铲的刮擦响声,皆是人间烟火气。 院子的门是木质的,纹理深刻,钥匙插进孔里时轻微晃动了几下,感觉有些年代了。 “你家里有其他人在吗?”詹星问他。 “没有,我一个人住。”林东晴说。 推门进去,入眼就是一个小庭院,干净整洁,也种了些多肉植物,有个躺椅和茶几,一把很大的白色遮阳伞,还有猫抓板猫爬架和猫碗。 詹星都不敢想象夜晚的时候躺在这个椅子上有多舒服,小风一吹,闭上眼是黑色的夜空,睁开眼是有黑色带有星星的夜空。 “猫好像又跑出去了。”林东晴找了一圈没看到它。 “出去找别的猫玩了吗?” “嗯,她在古城里有很多朋友。” 门外倏然传来一声喵叫,林东晴认得那是自家猫的声音,于是他走去打开门,看到猫就在对面院子的门口。旁边还蹲着正在夹着嗓子跟猫讲话的黎小姿,“小胖墩儿,我们来玩猫猫day。” 她听到对面有开门的声音,于是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林东晴,“唷,今天这么早就回了。” 她说完,瞟见林东晴的背后的院子里似乎有人影走动,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容逐渐在脸上释放开来。她的眼神里写着:这就把人带回家啦?发展神速嘛。 “你有客人啊,我去打个招呼呗,怎么说也是沾亲带故的老邻居了。”黎小姿站起来嘿嘿笑道。 只要能让她见识一下林东晴这颗枯木到底是遇上了多好看的春天,她今天就算被杀了也瞑目了! 但林东晴没理她,反手就要关门。 詹星也听到声音了,好像还有人在外面说话,他好奇地走到门口,但林东晴堵住他了。 “你干嘛站这不动?”詹星疑惑地问。 “……” 挣扎须臾,林东晴最终还是选择侧身让开了。 她满怀期待地望着对面,但当詹星从门后出现时,她瞳孔剧烈地震,整个人猛然呆住了。 诶? 男的啊?!? 她震惊的眼神流连在詹星和林东晴俩人之间反复横跳。 三人神色各异,无言相对。 “这是黎小姿,隔壁那家首饰店就是她的。”林东晴最先开了口。 詹星恍然,然后跟她道了谢,拿了人家店里的木雕画呢。 “不客气不客气,我和东晴哥是亲戚,也是邻居,我就住在对面,有空来玩啊。”黎小姿手忙脚乱。 “你好,我叫詹星。” “好名字啊!是那个占星吗?塔罗牌,然后水晶球。” “……” 黎小姿说完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目前处于脑子和语言失调的状况。 “没别的事了吧?那我们走了。”林东晴半眯起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 她缩了缩脑袋,小声说:“莫得事了。” 詹星先回了院子里,林东晴也转身要走,但黎小姿突然拉住他,低声说:“帅得牛逼啊,他不会是个idol吧?那你们会不会传绯闻,我到时候会不会在热搜上看到你的照片?” 林东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无声地说:有病。 他走进去扶着门框,喊了一声“小狗。”那狸花猫耳朵一动,从地上爬起来,灵活跳过门槛,跑进院子里。 关上了门,林东晴转头看到詹星疑惑地看着他,问:“你叫它什么?” 林东晴:“小狗,它名字叫小狗。” 詹星:“?” 林东晴坐到茶几前面的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他想点烟的,但拿着打火机的手突然凝滞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看向旁边正在尝试和猫建立沟通的詹星。 “你介意我抽烟吗?”他问。 詹星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笑问:“这不是你家吗,我有什么介意的?” “怕你不喜欢烟味。” “我还好,你那个烟味道不重。” 林东晴点头,然后点燃了烟,深吸一口。吐出的白烟在他面前飘散,他半垂着眼,神情平淡的脸缭绕其中,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在桌上的烟灰缸上弹了一下。 他发现林东晴抽烟的样子挺好看的,感觉很反差,于是又多看了两眼。 胖狸花围绕在詹星脚边,走来走去,来来回回地蹭,他不解地看着它,不明白为什么它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了。 “林老板,它怎么回事?” “它就是这样,你进了门它就会当你是自己人,在外面就是陌生人。” 有意思的猫。 詹星蹲下摸它圆圆的脑袋。 詹星平时跟狗相处方式都是大喇喇的,胖狸花可能嫌他的撸猫手法太次,顶着一头被薅乱了的毛发走掉了。 “所以你为什么给它起名叫小狗?” 他心想:林东晴会不会其实是个爱狗人士但是结果发现自己只有一只猫然后难以接受现实就给猫起了个潦草的狗名? 胖狸花走到一旁的猫碗边上,哗啦一下把饭碗里的猫粮都打翻了,趴在地上吃了两颗后开始用爪子扒拉水碗,水溅到周围都是,然后它淡定地舔了舔打湿的爪子。 林东晴冷眼旁观,它回头“喵”了一声,优雅迟缓地走到他脚边一顿乱蹭。 他把夹着烟的手拿远了,俯身用另一只手摸它,它舒服得弓起背,手顺着它背的形状从上至下抚过去,它又是一声“喵”。 詹星:“……” 林东晴:“就是这样,因为太狗了。” 好一个知错不改。 詹星环视这个院子一圈,“感觉你这也能做民宿了。” “那你要来做我的第一个客人吗?”林东晴问。 “那不行,我给了你肉肉小院的房费的。” “我退给你。” 詹星斜眼睨他,“…你还真会开玩笑。” 林东晴看着他笑。 第11章 夜色撩人 夜幕低垂,云关古城的上空是深蓝色的天,最后一缕霞光还停留在远处的天际。古城里凉风习习,街上的行人明显比白天多了许多,成倍数增长,但看着都像是本地居民,茶余饭后出来消食散步的。 也包括詹星和林东晴。 他们刚刚吃完晚饭,在一家本地居民开的小饭馆,虽然都是白族饭馆,但菜式和大理的还不太一样,不过味道都很好。 古城已经开了灯,暖黄的灯带沿着两侧房子的飞檐翘角蔓延,眼前的长街被柔和的灯光晕染,平添了诗意朦胧,看着如梦似幻。恍惚间让人仿佛看到了南诏古国当年的盛景。 詹星带着闲适的语气:“你们这里的天气真好。” 林东晴:“还行吧,也就比江市好一点。” 詹星感觉他有点欠,“再说我就打晕你塞行李箱带回江市去,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水深火热。” 林东晴笑了两声,说:“我知道,那边夏天特别闷热,冬天也没有太阳。” 詹星刚想问他有去过吗,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先转过来说:“你想吃冰棍吗?”暖黄的光映照着他的脸,鼻梁在脸上打下一块阴影。 詹星的眸光流转,“想吃。” 冰棍在古城里似乎很受欢迎,路上每十米内就有一家在卖,但林东晴说要带他去找全古城最好吃的一家手作冰棍。 第13章 他们走到那家专门卖冰棍的小店,那店开在一个小学旁边。现在校门紧闭,但能想象到平日放学时分,这个店里肯定挤满了小学生。 詹星问他:“你在这上小学吗?” 林东晴说:“嗯,上过。” 门口就是两台卧式冰柜,里头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奶奶,看到他们就站了起来,笑容慈祥地问他们想要什么口味的。 冰柜里整齐排列着颜色不一的冰棍,手作的冰棍没有包装袋,口味种类繁多,像乳扇、凉虾、白糯米、醪糟这些都是在外面比较少见的,所以詹星选了这四种。 “你一次吃四根吗?”林东晴看向他。 “是啊。” “....会肚子疼。” “不会。”詹星很笃定。 最后他们买了六根,卖冰棍的奶奶给他们放了几颗冰块保温,叮嘱他们:“吃不完就搁冰箱头,莫一回吃太多。” 林东晴说:“好呢,张阿奶。” 张阿奶听到他喊自己,眯起眼睛,拿下老花镜仔细地盯着他看,恍然大悟:“哦,你是林家弟弟?” “是啊,您还记着我。” “记着记着,天太黑没看仔细。”她乐呵呵道。 “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对了,你讨媳妇了嘛?” 林东晴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的话题转得那么快,“...没呢。” “我记着你跟我家孙子一样大嘛,他娃娃都会跑喽,你怎么还不讨媳妇?” “讨不到。”林东晴无奈地说。 张阿奶斜眼看他,一脸不信,“咋个可能嘛,你生得这样好看!我认识一个....” “诶,不用了张阿奶,我还有事我们下次再聊。” 林东晴没给她回应的时间,拉上一旁憋笑看热闹的詹星走了。 他们提着一袋子冰棍,往林东晴的院子慢悠悠地走回去。 詹星打趣他:“林老板,你长得这样好看为什么还不讨媳妇?” 林东晴语气遗憾:“因为之前没遇到更好看的人。” 詹星忍不住放声笑起来,然后咬下手里冰棍的一角,“那你眼光还挺高。” 林东晴说:“特别高。” 林东晴吃完了自己拿的两根,问詹星:“你的给我一个行吗?” 詹星乐了,“你这人,刚还说我吃太多,你要哪个?” “随便给我一个吧。” 詹星纠结起来,难以割舍,“你还是自己拿吧。” 林东晴拿了一根出来,是白糯米的,他咬下一小块,詹星问他:“这个好吃吗?” “嗯,这个是最好吃的。” 詹星心想可惜,没尝到,离开云关前铁定还要再去吃一次。 “你想试试吗?”林东晴停下了脚步,把白色的冰棍递到他前面。 他们走到了巷子里,离开了主街明亮的灯光,詹星借着从旁边居民楼中透出来的晦暗的光线,看林东晴的脸。 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的冰棍飘着白烟,能看到上面有粒粒分明的糯米,还有旁边被林东晴咬缺了的一个小角。 詹星看着那冰棍,感觉好像有一股神奇的吸引力,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侧着头咬上去了。 林东晴举着的手稍微有点低,詹星俯身凑过来时,浅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他垂着眼看他。 那小块冰在他的口腔中迅速融化,白糯米的味道迸发而出,唇齿间皆是香甜。 “确实是最好吃的。”詹星说。 他们无言地迈着步子,因为是夏天,温度高,冰棍融化得很快。 融化的冰水顺着木棍子流到了林东晴的食指上,有些黏腻。他看了一眼,冰棍上现在有两个几乎对称的小角,但他分得清哪个是自己留下的。 他悄然转了一下手腕,咬在另一边上。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安静的路程,没多久就到小院了。虽然路上比较暗,但林东晴家小院旁有颗树,詹星远远看到它就认出来了。 “先坐会吧,我一会开车送你回民宿。” “好,但你的车不是都在民宿吗?”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看到一黑一白两辆车停在民宿的停车场。 “还有别的车,”他顿了一下,眼里带了点笑意,“要不等下给你开。” 詹星一听有点来劲了,他猜想林东晴开的应该都是些好车,不过他用得上那么多车吗? 大狸花在院子的躺椅上睡觉,看到有人回来了便起身做个伸展运动,然后跳下来迎接,围着他们喵喵叫。 詹星蹲下去学着林东晴的手法摸它,它好像很受用,一直发出咕噜咕噜地声音,拿头拱他的手。 他扬起嘴角,原来猫还是挺能给情绪价值的。 林东晴去洗完手出来就看到詹星在撸猫,但他蹲在地上的样子也好像猫,一只巨型大猫。 “林老板。” “嗯?” “它咬我啊。”詹星抬头看向他,神情讶异地说。 它不仅会咬人,咬完之后还过来蹭他的手要摸摸,然后摸了又咬他,然后又过来蹭,然后又咬他....往复循环。 “它是太舒服了。”林东晴走过来蹲在他旁边,拍了一下猫的屁股。 “这是什么原理,它舒服所以咬我?”詹星疑惑地问。 “这是猫的本能反应,因为它们以前的生存环境很恶劣,处处都是陷阱,所以它们要提醒自己不能沉迷快乐,幸福可能是虚假的,太投入会陷入危险。” “那是不是说明它们基因里不敢相信自己会被无条件的爱。” “或许是吧。” 他们走出院子时,林东晴让詹星在门口等他一下,他去把车开过来。 古城里的几条主街道是只能步行的,但他们在旁边的居民巷子没有限制,时不时就有几辆电动车和自行车穿梭而过。 黎小姿出门倒完垃圾回来,看到对门站着一个人影,修长匀称,身高腿长,他垂着头在看手机,偏长的浅色发丝盖着上半张脸,被屏幕散发的冷光映着。光是这样也不难看出这是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 她站在对面和詹星打了个招呼,詹星闻言望去,也回应了她,他们随意闲聊了几句。 黎小姿推门回院子时,她妈妈正在院子里择菜,问她:“你在门口跟哪个聊天呢?” “一个熟人,”她乐了一下,“嘿,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未来嫂子。” “你还有哪个哥没结婚,不会是对面东晴吧?” “不是,别瞎打听。”黎小姿吓了一跳,紧急关闭话匣子。 云南的温差比较大,越到夜晚风越凉,尤其是现在开着车,詹星被这些风毫不客气地往脸上招呼,但却感觉很畅快。 这车开起来还算平稳,莫名想起了白天那个载他去古城的黢黑小伙,车不行还怪路,他现在两个轮子都比他三个轮子的要稳健得多。 “前面往右拐。”林东晴坐在他身后,给他指挥方向。 “行。”詹星准备右拐进小路里,一点点压下刹车。 “车技不错。”林东晴在他身后,因为风有点大,所以提高了些音量。 “那是,我从一个轮子到四个轮子的车都能开好。” “一个轮子是什么车?你还玩杂技呢?”林东晴讶然问他。 “什么杂技!平衡车!”詹星觉得无奈又好笑。 抵达了肉肉小院门口,詹星把林东晴的电动车开到停车场边上,然后按下电子锁“嘟”地一声。 “好方便啊,你每天就这么上来民宿的吗?”詹星说。 “对,不用带东西的时候我一般都开这个。越野车太大了,我家院子不方便停车,会挡到旁边的院子。”林东晴说。 他们一前一后迈进了民宿院子中,林东晴走在后面,离詹星两步之外的地方。 走到了庭院的小池子旁,林东晴停下了,说:“詹星,明天见。” 詹星脚步顿住,回头对他笑了一下,“明天见。” 林东晴走进了亭子,林川此时也正在坐里面。他开了茶几的抽屉,那里是他常放烟的地方。 “怎么样?”林川问他。 “挺好的,能吃能拉能跑,昨天还吐了毛球。”林东晴点了根烟,随意地说。 “…谁问你猫了。”林川无语看着他。 “你看着心情挺好的,相处得还不错吧?”林川继续打探道。 “相处什么,我本来就没那个意思。”林东晴说。 “本来没有,那现在呢?”林川一双眼睛里带着调笑,盯着林东晴。 林东晴抽了两口烟,“不知道,别问了。” 詹星洗完澡,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阳台透风。他仰头看着墨色的苍穹,今天万里无云,所以夜空的星星比两个晚上都要更亮,更多。 夏夜星群,如同森林中的萤火,垂挂于天际。 詹星盯着看了一会,因为一直保持着同样姿势导致后颈有点酸胀。他转了转脖子,在低下头的瞬间,看到了林东晴从庭院走向里面的身影。 第14章 他刚刚也在庭院里看星星吗? 第12章 古城南街 室外艳阳高照,阳光挥洒大地,室内拉着窗帘,开着恒温空调,阴凉幽暗。 詹星从被窝中伸出手,在床头摸来摸去,终于摸到手机眯眼一看,那屏幕上写着11:12。又起了个大中午。 他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好自己,拿起随身带的斜挎包准备出门时,掉下来根黑色皮筋。 他捡起来抖了抖,接着随手往后捋去,把头发扎了起来。 路过前台时,他发现今天坐在那看着电脑的人居然是林东晴。 “你怎么在这啊,今天不用开店吗?”詹星手搭在前台的桌子上问他。 林东晴的眼神从电脑屏幕移到他的脸上,“我昨晚在民宿没回去,现在准备要去古城了,一起走吗?” “行啊,还能顺便蹭你的车。”詹星说。 林东晴站起来,合上笔记本电脑拿起来,从前台那走了出去,朝一楼走廊喊了一声,“川哥,我走了。” 林川的应声从里面传出来,“噢!帮我问问詹同学,他的房间要安排打扫吗。” 林东晴无言看向詹星,两人沉默了三秒,詹星歪过头,也朝里边喊了一声:“不用!” “他怎么知道我走了?”詹星问。 “顺风耳,听得远。”林东晴说完拿着电脑走了出去。 两人又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林东晴走到站在电动车旁问:“你开还是我开啊。” 詹星:“我来我来!” 他轻笑一声,将那把车钥匙抛了过去,詹星稳稳接过。 林东晴问:“先去小饭馆吃个饭?” 詹星说:“正好,我也没吃饭。” 小饭馆里有几个客人正在用餐,老板娘不知炒的是米线还是饵丝,油声滋滋作响,撒下一把切段韭菜到锅里,香味飘了出来。 “杨孃孃。”林东晴走过去说。 “诶!是东晴啊,”她颠勺的缝隙间,抬头看到了林东晴身旁站着的詹星,“你们一起来吃饭啊,想吃什么?” “我要炒饵丝,”林东晴说完看向詹星。 詹星说:“我也是。” 杨孃孃说:“好,那位阿弟还是不要辣吗?” 詹星一笑,“对,您记性真好。” 林东晴问他:“你原来是不能吃辣的吗?” “啊,不太行,一点点没事。” “那李宇家菜的程度呢?” “那个辣得头皮发麻。”詹星说。 他们找了位置坐下,詹星往屋里看了一眼,没瞧见上次拉着他聊天的老太太。 杨孃孃给他们端了两碟炒饵丝上来,林东晴问她:“阿奶没在家吗?” 杨孃孃:“又去村口打牌了!” 他们吃饱后下山,往古城的方向而去。下坡时车开起来的速度更快,风也明显更大,在耳边呼啸而过,把詹星的发丝吹得张牙舞爪,被绑起来的短马尾也晃晃荡荡的,像小狗摇来摇去的尾巴。 林东晴坐在后座上,忍不住上手轻轻捏了一下。 詹星警觉:“林东晴,你是不是扯我头发了?” 林东晴的语气波澜不惊,“没有,我拿着电脑呢。” 詹星不信,“别逼我把你丢下去啊。” 他身后扬起林东晴轻快的笑声,“这好像是我的车。” 詹星冷哼一声,“谁管你。” 咖啡店还没开门营业,老板在做准备工作,詹星坐在柜台的凳子上,他腿长,感觉坐这里更舒服。 他问:“你家咖啡店会不会太佛系了?这么晚才开门,然后一会又早早关门。” 林东晴将店里的凳子摆正,并不在意地说:“没事,我也没指望它能赚钱。” 他先给詹星做了杯饮品,拿着咖啡托盘放到柜台的桌子上,然后才开始去调磨,补豆子,检查小零件等。 詹星看着前面的咖啡杯,笑道:“我一个来蹭喝的你也那么用心。”然后拿出相机,调了个滤镜拍下张照片。 那咖啡杯中的白色绵密奶泡上画了一颗棕色的星星,看起来软乎乎的。詹星避着那颗星星喝了一口,有浓郁的巧克力和坚果香气,口感很浓稠顺滑,甜而不腻。 “林老板,你给我做的这杯叫什么?”詹星翻着咖啡单子问他。 “那上面没有,是给你做的。”林东晴低着头擦着咖啡手柄,随口回他。 詹星点了点头,“哦...” 过了一会他又问:“对了,喝咖啡是不是会让人感觉心悸?” 林东晴说:“会的,摄入咖啡因会心跳加速,精神亢奋,尤其是你平时喝的少,症状可能更明显。不过,你这杯里没有咖啡因啊。” “嗯?没有吗?” 林东晴说:“只有榛果巧克力和燕麦奶。” 那奇怪了,他怎么感觉心跳挺快的。 詹星打开自己的媒体平台账号,他的账号上发过的照片不多,只是偶尔记录一下平时的随手拍,也仅有几十个同好关注。 他把昨天拍的几张古城照片和刚刚拍下来的饮品照片发在账号上,然后定位到云关古城。 在古城街道上,詹星举着相机拍照,漫无目的,悠闲自在。 这里的天很蓝很蓝,今天的云是一团一团的,像是棉花被揉聚在了一起,很厚很软绵,笼罩住了整个云关古城,有微风几许,便不觉炎热。 他从古城的北街走到了南街,看到这里有个“刘家大院”,根据门口牌子上的介绍,这里以前是当地刘氏一族的祖宅,建于晚清时期,后来刘氏一族的后人将宅子捐赠给了当地文旅局,成为了一个文化旅游景点。 詹星走进去时,门卫大叔正躺在木摇椅上呼呼大睡,他没作声,自觉地扫了门票。 跟云关这边的传统民居一样,还是典型的三坊一照壁的格局,但这是个大户人家,照壁自然也比普通的民居更大更有气势,上面有松竹白鹤的彩绘,甚至在照壁后还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嶙峋假山。 院子中有一株高大的圆柏树,如今已一百多岁了,刺状的针叶凌乱地生长。 一楼的房间又分为正房、耳房、厢房分工明确,里面有关于茶马古道和马帮贸易的介绍。 静谧的大院中只有詹星一个人独自在这里,他给这些斑驳的彩绘,以及门楼和梁枋处精细的木雕都拍了特写。 在院子里和阁楼上转了两圈,一直到他走出大院时,那门口的门卫还在和周公相会。 走出刘家大院,一旁有条巷子,詹星在巷口处便看到了有户人家的门口长着一棵茂盛枇杷树,于是他拐了进去,那里边是本地居民的住的房子。 现在是六月份,已经过了枇杷树的成熟期,这上面留着一些被遗忘采摘的枇杷果实,有些熟烂了裂开了口子,脱水后变成皱巴巴的枇杷干,掉落地上,滚向四周。 詹星拿起相机咔咔拍了几张,他印象中似乎没怎么见过枇杷树。 这棵树是种在一间黄色的夯土房前面,墙壁混合了竹子稻草等材质,看上去像是软的,很有韧性。这种房子在云关其实不多见了,像是上个世纪历史遗留的建筑。 詹星站在房子前回看刚刚拍下的照片,然后他关闭相机,把镜头盖盖上了。 这时,屋子的木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老爷爷,稀疏的白发几乎已经掉光了,佝偻着瘦小的身躯。 他看着詹星,布满皱纹的脸挂上了和蔼的笑,扶着门框,跟詹星说了几句什么话,但詹星没有听清。 詹星走上前去,弯下腰问他:“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老人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话。 詹星木然地眨了眨眼,他不是没听清,他是根本听不懂啊! 老人看出他听不懂自己说的话,伸出了枯瘦的手指了指他挂在脖子上的相机。 “相机?你想让我帮你拍照?”詹星拿起相机问。 他先是点了点,但当詹星要举起来的时候他又摆摆手。 “那是要看我拍的照片?”詹星转过相机屏幕给他看,但他还是摆摆手。 詹星无奈地说:“我不太明白,你家里有其他人会说普通话吗?”他说完指了指老人身后的院子。 老人又摆了摆手,然后朝他挥了挥,转身回院子里去了。 詹星茫然地在枇杷树下站了一会,然后原路返回了古城南街。 他边走边拿出手机给林东晴发了条信息:林老板今天几点关门? 林东晴很快给他回了信息:差不多了,怎么了? 詹星:有件事需要你来帮我,不过不着急,等你有空再说吧。 林东晴:我忙完就来,你在哪? 詹星:刘家大院附近。 詹星在附近转着,想找个合适的地方等林东晴。他余光瞥见边路的地上有只金黄色的身影,他定睛一看,还真是只金毛犬。 狗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本来趴在地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当看到有人为它停下了脚步后就开始打起精神,在跟人类眼神对视上的一瞬间突然就好像被完全唤醒了一样,神情都突然亮了,开始兴奋地甩着大尾巴。 第15章 嘿,这只金毛跟他家的狗长得特别像。他蹲下来拍了张照片,准备发到群里给家人看看。 “嗨。” 听到头顶有声音,他抬头看去,一个头发微卷的男生站在一家咖啡店门口,抬着手跟他打招呼。 詹星站了起来。 那人的眼神从俯视到仰视,从笑意到讶意,他喃喃道:“哗,你长得真高....” 詹星视线自上而下地看他,“有事吗?” “啊,不好意思,”他回过神,“要进来喝杯东西吗?” 詹星犹豫了一下。他心想反正也是要找地方等林东晴的,于是跟着小卷毛走了进去。 他点了杯血橙汁,然后坐在卡座上,店里的空间不大,小卷毛在吧台里边忙边跟他闲聊,“你是一个人来这旅行的吗?” 詹星说:“对啊。” 小卷毛问他:“独自旅行是什么感觉啊?我这人爱聊天,从来不敢一个人出去玩,会孤单吗?” “还好,我在这认识了朋友。”詹星说。 小卷毛点点头,“那挺好,我来云关这开店也认识了些朋友。” 他说完话锋一转,“欸,帅哥,跟你商量个事儿,我能给你拍张照片吗?发在我咖啡店的账号上,让我宣传一下,以后你来我店里喝东西一律免费,你看怎么样?” 詹星抬眼看他,说:“那不用了。”他暂时还不打算靠脸吃饭,何况他在云关也不缺饮料喝。 詹星用吸管喝着果汁,看到吧台上放着的自动咖啡机,也是白色的,莫名想起来林东晴在咖啡机前抹忙碌但仍然有条不紊的身影。 坐在别人的咖啡店里怎么好像有种背叛了他的感觉。 詹星不自觉地咬了咬吸管。 他的微信语音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接了,心虚地“喂?”了一句。 “你在哪?”林东晴温和的嗓音传了过来。 “啊,我在那个...”詹星想,一会走出去到刘家大院汇合,这样林东晴就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咖啡店里了。 但小卷毛看他犹豫了,以为他不知道店名,于是在旁边大声提醒,“南街一杯咖啡!” 还没等詹星说话,林东晴在那头说:“行,我听见了。” 詹星:“......” 詹星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饮料,然后准备起身时,林东晴却到了,看来他打电话时正好走到这里。 店里的门上挂了个铃铛,清脆的声音响起时,两人都抬头向门口方向看去。 小卷毛语气热络:“嗨东晴哥,你怎么来了?” 林东晴说:“来接人。” 小卷毛:“啊?” 詹星迅速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走吧。” 小卷毛愣了一下,“你们认识啊?” “嗯。”林东晴应的是詹星,然后对着小卷毛点一下头,两人一起走出了咖啡店。 路上,林东晴问他:“你在那待了多久?” “没多久,你出现得那么快,我东西都没喝完。”詹星说。 “喝的什么?”林东晴问。 “血橙汁。” “那好喝吗?”林东晴轻飘飘地问他。 詹星一怔。 “比我做的好喝?”林东晴又问,声音甚至更轻了。 “……没有,不好喝,一点也不。” 林东晴看着他,半天没说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眸子染上了浓浓的笑意。 詹星看着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就是故意的。 “詹星,别生气。” 林东晴走在后面,他前面是不想搭理他的炸毛小猫。 詹星听到身后传来他难掩笑意的声音,更气了,步伐都加快了些。 走到树荫下时,他突然感觉手上一紧,被人拉住了,于是他停顿住了脚步。 他愕然地回过头去,看到林东晴正看着他,笑得自然,像古城里清晨时分的阳光,不晒,但是很暖。 “等我。” 第13章 吃野菌子 “我鞋带开了。”林东晴对他说。 詹星轻抿了一下唇,“那你绑吧。” 林东晴松开了手,蹲了下去,詹星站着等他。 左手上的触感久久不散。 他的手总是温暖的,尤其是在夏季,就像个行走的小太阳。 但林东晴的手是有些凉的,陡然被抓住时,像烈日下,偶然间,轻轻擦身而过的一片薄荷叶子。 握在詹星的手腕动脉上时,这股凉意似乎能穿透他的皮肤,渗入到血液之中,再流向四肢,浇灭了他的火气。 古榕树下,一人站着,一人蹲着。 詹星垂眼看着他,清风拂过,树冠作响,吹落了一片青色的叶片,正好飘到他头顶的发梢。 詹星随手将那片落叶拈了起来。 他们一起走到了门前种着枇杷树的黄色夯土房。 詹星将在这座房子前遇到的事跟林东晴复述了一遍,叫他过来其实就是想让他帮忙翻译老人想说的话。 詹星上前敲了敲门,这木门年代久远,门身都晃了几晃,但并没有人回应。 他问身旁的林东晴:“你认识这家的人吗?” 林东晴摇了摇头:“不认识。” 詹星走到门口的台阶处坐下,并拍了拍旁边的地上,示意他过来。 “我还以为古城里的人你都认识呢。”詹星坐着说。 这几天他和林东晴一起,感觉古城的路边随便拉一个都是他的熟人,都能聊上几句。 林东晴也坐到了台阶上,就在他的旁边,说:“北街大部分居民我都认识,南街的没那么熟悉。虽然在古城生活了快二十年,但我不经常过来这边。” 詹星疑惑:“快二十年?你不是一直都在古城长大的吗?” 林东晴说:“不是,我小时候在其他地方生活过,后来才回的云南。” 詹星好奇问他:“是在哪个地方?” “苏州。” “苏州?离云南很远吧,怎么会在那边?” 林东晴说:“那是我妈的故乡,确实很远,那次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回去过了。” 詹星没有再问,他们安静地坐在台阶上,批把树的叶丛间炸开了阵阵蝉鸣声响,裹挟着风和树脂的气息传了过来。 巷子中偶然路过几个居民,好奇地打量他们两眼,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他们坐了一会,詹星看到那个熟悉的佝偻着的背影在慢慢走近,他站了起来。 老人正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些蔬菜,应该是刚刚买完菜回家。他看到在自家门口站了两个年轻人不由一愣,其中一个还是今天听不懂他讲话的外地小孩。 林东晴上去和他沟通,用的是某种方言,詹星在旁边好奇地听着。 林东晴跟老人说完话,转头对詹星说:“他今天看到你在门口拍照,是想问你能不能帮他拍一张照片。” 詹星疑惑道:“是吗?但他的反应好像不是要让我拍照。” “在拍照前他先准备一下。” 詹星一怔,“啊,这么隆重。” “你明天还过来他这里吗?”林东晴问。 “行啊,反正我这几天都还在云关。” 林东晴将詹星的话转述过去,老人看着挺开心,跟詹星笑着用普通话说了句“谢谢。” 詹星摆摆手,“不用谢。” 林东晴担任起了翻译,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的沟通着,最后和詹星约了明天下午四点再过来帮他拍照。 老人想留他们在家里吃晚饭,林东晴婉言拒绝了,说自己家里也买了菜,不吃就浪费了,这才作罢。 他们两人走出南街的巷子,路上詹星问他:“你们刚刚说的是彝族的语言吗?” 林东晴说:“嗯,那位爷爷姓普,他不太会说普通话,他说的云关话也带着彝语,你可能听不懂。” “你是来云南之后才学会的吧?那挺厉害的。”詹星说。 “以前常听家里人讲,镇子上讲彝语的人已经很少了。” 云关镇上讲的是西南官话居多,和普通话挺像的,即使是像詹星这种外省人也能大概听懂一点,但彝语是汉藏语系,还有自己的文字,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听天书。 詹星跟着林东晴往北街的方向走回去,林东晴问他:“你今天晚上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 林东晴:“那你要来我家吃晚饭吗?” 詹星说:“行啊,还有谁一起?” 林东晴笑了一声,“我家里除了我就是猫,你想和谁吃?” “我还是和你吃吧,你家猫吃相太差。” “那你先陪我去市场买个菜?”林东晴说。 詹星一怔,“还要去买菜?” 林东晴煞有其事地点头,说:“要买的,毕竟我也没种菜。” “不是,我以为是去你家叫个外卖之类的,你平时自己做饭啊?” “嗯,我自己做,”他说完后迟疑了一下,看着詹星说:“还是说,比起我做的饭,你更想吃外卖吗?” 第16章 “....我没这么说。” 林东晴轻轻一笑,“那就好。” 离他们最近的市场在古城外面,他们先回院子取了电动车,然后林东晴载着詹星走街串巷,穿过人流车流,开出了古城范围外。 林东晴在咖啡店工作了半天时间,风吹过来的时候,詹星坐在后座上能闻到他身上的带着咖啡的气息,是烘焙的焦糖味,还带着一点烟熏加上坚果香气。这味道层次感很强,就像他给詹星做的那杯榛果燕麦巧克力一样。 “市场那边有家烧饵块很好吃,你想尝尝吗?”林东晴在前面说。 “想。”詹星果断回答。 卖饵块的孃孃在一家油粉店的门口支了个小摊,她将一片白色的饵块放在烤网上,烤了一会后饵块里面的水分变成了蒸汽,被米团包裹住成了一个四方形的小气囊。 “阿弟,你的饵块好了。” “谢谢。” 詹星接过来,炭烤过的白色饵块里包着烤五花肉、牛蹄筋、油条、鸡蛋等。贪心地几乎把每种配菜都加上了,一张饵块快要包不住,混着白芝麻和辣椒粉的秘制酱料满溢了出来,流进纸袋子里。 詹星咬了一口,碳烤过的肉香味直冲天灵感,“这肯定是我回去以后最想念的食物。” “是吗,”林东晴看着他笑说,“市场里面人多,车停这,我们走进去吧。” 詹星嘴里嚼着饵块,语句含糊地应他:“行。” 云关市场里面很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小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虽然人流量大,但乱中有序。 市场里有很多穿着传统民族服饰的孃孃在卖东西,很多他从来没见过的小吃和水果,各种香料药草,还有卖鲜花的。 詹星说:“你们这的市场怎么那么多东西卖,我以为菜市场就只是卖菜的。” 林东晴说:“云南这边大点的市场基本都是这样,每天过来都跟赶集似的,跟江市的区别很大吧。” “我也不知道江市的长什么样,我没去过菜市场。” 现在已临徬晚时分,除了早市,是市场里人最多的时候,他们并肩一起走的话会有些拥挤,只好一前一后地避着路人走。 林东晴回头看詹星一眼,看到他正在好奇地四处张望,身高外形在人群中十分打眼。 林东晴问他:“你们家平时谁做饭?” 詹星:“我们家是阿姨做的。” 林东晴又忍不住打趣他:“那詹少爷,今晚想吃什么?” 詹星扬起下巴,躲过旁边一个路人的头顶,他半垂着眼皮,说:“随便,詹少爷不挑食。” 林东晴说:“那就先逛一圈,你要是看到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 逛到市场的街尾处,在路过一个小摊贩时,詹星被吸引了目光,他叫住林东晴,说:“我想吃这个,你会做吗?” 林东晴看着他指着的地方那一筐筐形状颜色各异,刚挖出来还混着泥土的野生菌子,犹豫道:“你怕不怕吃了见小人。” 詹星说:“你家离医院近吧?我们去医院门口吃。” “那倒也不用....我试试吧。” 他们买好了菜,一路迎着夕阳骑车回到小院子,林东晴让詹星进客厅等他,自己提着一袋菌子进了厨房。 詹星捧着林东晴给他倒的橙汁,悄然打量着四周,他坐在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那上面还留着养猫家庭特供版的猫爪流苏设计。 房子的客厅应该是有翻新装修过的,和有些年代感的外墙以及木门不一样,里面很新,家具也是新的,简约干净。 詹星看到一个黑胡桃木的置物柜上放了一个相框,他好奇地走上前仔细地端详。 那是一张合照,站中间的小孩白白嫩嫩,不难看出这是小学生时期的林东晴。 旁边牵着他的女性穿着深蓝色旗袍,皮肤很白,笑容温柔,眉眼温婉,是典型的江南美人。而她身后站着的男性五官深邃,皮肤偏黑,有着云南这边本地居民长相的特征。 一看就知道是林东晴和父母的合照,因为他现在的眉眼和照片上的母亲十分相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詹星放下杯子,走去厨房想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到林东晴站着没动,正对着桌上的几颗青黑色的菌子发呆。 “你干嘛呢?”詹星问。 林东晴闻声看向他,神情看着有些为难,“我担心我们晚点可能真得进医院。” 犹豫再三,他还是把菌子收回了袋子里,然后提着袋子走出去,和詹星说:“你在家里等我,我出去一下,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詹星奇怪道:“你去哪?” “去对面。” 林东晴走过巷弄到对面去敲门,黎小姿给他开了门,问:“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他直奔主题:“李孃孃在家吗?” 黎小姿疑惑道:“我妈在家啊,你找她干嘛?” 林东晴拿高了手中的袋子,掂了掂,说:“有事找她帮忙。” 厨房里,李孃孃说话吐字像机关枪一样快,不停地教育他,“你不知道吃菌有三熟嘛,菌子认熟、炒菜炒熟、医院路熟,你呢水平,怕是只符合最后一条!” 林东晴:“……” 但她边说边细心地教他处理,最后终于做好了一锅菌子汤和炒菌子。 他买了不少,那袋菌子最少有五六个人的量,只做了两个人的,剩下的就送给李孃孃当学费了。 他们两人在院子里支开了露营桌和椅子,把做好的饭菜都端到椅子上,在没有屋顶的地方吃饭,感觉饭都更香了,何况这炒的还是云南野菌子。 詹星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传说中的见手青,林东晴饶有兴趣地问他:“是你回去后会想念的食物吗?” 詹星咽下了嘴里那一口鲜香,说:“恐怕不止,我这辈子都会想念它的。” 饭后他们一起收拾好碗筷,在院子里休憩良久,詹星靠在那躺椅上,晚风丝丝温柔地拂过,天边挂着几颗星,被朦朦胧胧的雾挡着,不明显。感觉闭上眼睛能睡着,但紧接着林东晴手机响了,他一下子又清醒了。 林东晴灭掉烟,接起电话,李宇的声音传了过来,“东晴,在哪呢?” “在家,怎么了?” “我明天陪子娴回云关看阿老,你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嘛?” 林东晴:“应该有空吧。” “什么叫应该嘛!对了,詹同学还在云关吗?问他要不要一起来?” “还在,我现在问他。” 林东晴将手机拿远了一点,问詹星:“你明天还想来吃饭吗?跟李宇他们一起。” 詹星说:“来。”他左右也是个闲人,没什么事可做。 林东晴又将手机拿近,对着听筒说:“他说来。” “你们又在一起啊?” 林东晴轻描淡写地说:“对啊。” 对面的李宇安静了一阵,语气支吾着问:“那他在你家?” “是啊。” “哦...哦,那明天见。” 林东晴挂了电话,看着在躺椅上举着手机悬于脸上的詹星,说:“不早了,你想回民宿了吗?” 詹星不想动弹,声音懒懒地说:“我起不来了。” “那你留在这过夜吧,我现在去帮你收拾床。” 他噌地一下坐了起来,“我起来了。” 林东晴看着他有些慌乱的神情,忍不住低笑一声。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橙子汽水 詹星当然没在林东晴的院子里过夜,他回了民宿,但也没让对方送他,而是借来了车钥匙自己骑回去,明天再骑过来古城。 他转出古城后,开到乡野小路,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两旁的田间种着随风摇摆的高原水稻,偶尔有四驱车在身旁飞驰而过。 詹星感觉四周万籁俱寂,耳边只有风声,这条路原来有那么安静,民宿离古城原来有那么远吗,他之前怎么都不觉得。 洗完澡躺在床上发了条朋友圈,今天拍了色香味俱全的炒菌子,以及猫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的照片,他的室友看到后在宿舍群里发信息抱怨。 朱耷:为什么宿舍四个人只有我还在留校?!特别点名詹哥,还跑云南去跟猫玩,过分!我要跟你导师告状了。 詹星回复他:谁玩了,我来云南采风的。 朱耷:猜猜我今天在画室路过了谁的工位?看到了谁的画具?请问您是在用意念采风吗? 他一连三个疑问,让詹星很无语:画室就放了一套,那我其他的画具算什么? 朱耷:算你有钱,但请解释一下,朋友圈的照片怎么不是去玩就是在吃? 詹星选择已读不回,装作没看到。 另一个室友达利发了条信息:詹哥你拍的炒菌子看着好香,是在店里吃的吗?看得我也想去云南了。 第17章 詹星:不是店里,我住的民宿老板做的。 朱耷:这么好的吗,那老板长得好看不? 詹星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林东晴的脸。他短促地笑了一下,飞速地在屏幕上敲了两个字:好看,然后发送出去。 朱耷:连你都觉得好看??我马上订机票过去,让美女老板等等我! 詹星:我有说是美女吗? 朱耷:哦,男的啊,那我退票了,手续费两百你得转给我啊,都怪你误导我。 室友蒙克的头像弹了出来:詹哥,你要火啊,你的账号怎么突然涨粉了。 朱耷:詹哥是不是终于在上面发自拍了,我就说你肯定能火的,老天给你赏饭吃你得端碗,记得别穿得太保守了,把身材利用起来。 詹星受不了他了,回复:滚一边去。 他的室友们在宿舍群里给自己的备注是引用的殿堂级画家名字,第一个干出这个事的人是朱斌,他是画国画的,之前给自己改了个备注名叫江大朱耷。 朱耷是著名的“白眼艺术家”,而朱斌是他的铁粉,说要学他“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白眼”的人生态度。 詹星觉得他神经病,但当几个大学生住在同一个寝室的时候,神经病的传播速度是很快的,所以没多久另外两个室友也改了名字。 蒙克的信息让他好奇地打开了自己的账号,发现还真的突然涨了几百个粉丝,点赞和评论的小红点都是99+。 他云里雾里的翻着评论,才知道他们是从另一个账号的文案中找过来的。 发帖子的作者就是之前在洱海的鹿鹅山时,给他们拍了张合照的那位摄影爱好者。 她把他们的合照发出去后,那条帖子的流量莫名高涨,到现在已经有几千个点赞了,并且还在不断地增长。 她今天才在账号上发了这张照片,詹星都已经快忘了这回事,本来看她也是个小透明摄影账号,才随手点了关注的。 他现在自己最新发的那条帖子下很多评论。 有人调侃他十年摄影无人知,一朝上镜天下闻,应该是去做模特而不是摄影师。 詹星快气死了,这不就是在说他照片拍得烂吗! 啧,虽然他摄影技术也确实一般就是了。 他快速往下刷着,终于看到一条内容不一样的,他手指顿住了,那条评论上说: 看到这张咖啡店的照片我就想起来了,黑发的男生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吧?上个月好像在云关见过他。 其他网友回复:还真是,我半年前去的,但老板当时说做不了拉花也画不了图,现在是学会画星星了吗? 这条评论下的最新回复:等等,这个帅哥的账号名是polaris,不就是北极星的意思吗,磕到了…… 詹星看得两眼一黑又一黑。 他眉头紧锁,要删掉吗,但是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会不会显得欲盖弥彰? 算了,反正林东晴也不知道他的账号。 他放弃挣扎地把手机一扔,丢到了白色的床单上,然后自己也躺倒上去。 第二天詹星出门时,在前台遇到了刚退完房的庄家成,他和詹星打招呼:“这几天都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早就走了呢。” 詹星看到他拉着行李箱,问:“你今天要走吗?” 庄家成说:“对啊,我约了朋友一起去香格里拉,你打算在云关待几天?” 詹星回忆了一下,上次去和林川续住的时候,应该是续到了后天,他说:“我再待两天。” “那你之后打算去哪?继续玩还是回家?”庄家成问。 詹星:“还不知道,但也没打算回家。” 庄家成嘿嘿一笑,“我记得你当时就是因为没做计划,所以才被我拉过来云关的,你觉得这边怎么样?” 詹星说:“挺好的。” 庄家成挺开心,“那就好!还好没推荐错,不然我可要内疚了。” 他们一起走出了民宿的大门,庄家成叫了去高铁站的车刚好到门口了,詹星站在门口目送他上了车。 庄家成摇下车窗跟他说挥手,“詹同学,有缘再见啊!” 詹星轻笑一下,“行,有缘再见。” 有缘这个词很神奇,一切看似偶然发生,实则环环相扣。从他觉得要订机票逃避实习开始,如果错过任何一个步骤,他都不可能会站在这里,便也就说不上是有缘了。 詹星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晴空,碧蓝澄净。他后天也要离开云关了,不知道云南其他地方的天也是那么干净吗,风也会那么温柔吗? 在这待了几天,他现在对古城的位置已经很熟悉了,记住了林东晴家的院子在哪个方向,也记住了肉肉咖啡店的位置。 詹星将车停到了林东晴院子的旁边,然后步行进古城,他家和咖啡店都在北街,离得不远。刚刚詹星也发微信问了他,知道咖啡店现在已经在营业了。 咖啡店今天人还挺多,几乎坐满了所有的卡座,詹星自觉地走到了柜台的位置上,这已经快成他的专座了。 他打开自己的账号看一眼,沉默了。 现在粉丝数量都涨到一千以上了,那条昨晚提到他的账号名说好嗑的评论,已经被赞到了前排第一。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搁下了一杯橘色的渐变饮料,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按灭了手机屏幕。 詹星轻咬着吸管,是橙子果汁苏打水。碳酸气泡包裹着清爽的血橙汁,在口腔中弹开,像夏日的味道。 林东晴在旁边拉过一张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 “你喜欢吗?” 咖啡店的后门打开着,有竹帘遮挡将冷气留在室内,一阵穿堂风吹过,掀动了詹星额前的发,将竹帘打得啪啪作响。 他还在想着账号的事,有些分神了,下意识地问:“喜欢谁?” 林东晴看着他,片刻后笑意从眼底漾开,“你说喜欢谁?” 詹星盯着他,呼吸无意识收紧,手指陷入掌心之中。 对面的人却指了指桌上那杯饮料,笑着说:“我问的是这个。” “哦,那挺好的。”他看着林东晴,后者则一脸云淡风轻地对他笑。 有新的客人进来点单,林东晴便去操作台那里做咖啡了,詹星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烦躁。 “林老板,我又来了。” 詹星听到门口传来个陌生的声音,语气热络地和林东晴打招呼,他抬头看去。 进来的人是一个戴着副半框眼镜的男人,看着挺斯文的,和林东晴差不多高,年纪要比他年长几岁的模样。 林东晴对着来人问道:“要喝什么?” 他看向墙上的菜单时,正好瞧见了坐在柜台的詹星,表情轻微地一滞。 “这是你朋友吗,还是新来的店员啊?”他正了正神色,转头语气轻松,半开玩笑地问林东晴。 “是朋友。”林东晴看了一眼詹星。 他走上前和詹星搭话,“你好,我叫邱瑞源,最近在云关旅居。” “你好。”詹星对他点了下头,语气平淡没什么起伏。 对方看着他微笑,似乎正在等待他的下一句,但詹星并没有要继续交流的意思。 邱瑞源瞥见柜台的桌上放着一杯橘色饮料,转头问林东晴:“林老板,你研发新品了啊?是不是有橙汁,那帮我做杯橙子美式呗。” “橙子用完了,你要是想喝的话得自带。”林东晴说。 邱瑞源走到咖啡操作台前,和林东晴说:“那我下次再带来,今天先喝别的吧。诶?你的破壁机是新买的吗,之前好像没见过。” 林东晴说:“不是,家里带过来的。要什么豆子?” 邱瑞源自然地答道:“平时那款。” 林东晴转身低头去翻那一排立在墙边的咖啡豆袋子。 邱瑞源坐到空卡座上等咖啡,那位置正好在柜台的对面,他的身影进入到詹星的余光视角里。 烦。 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 詹星把玻璃杯中的冰块搅得哐当作响,然后一口气喝光了。 他拿起装着相机的随身包走了出去,路过林东晴旁边时说:“我走了。” 林东晴正在把豆子放到研磨机里,他抬眸看着詹星,说:“好,我晚点再去找你,三点半左右吧。” “行。”他们昨天约了枇杷树家的爷爷拍照,现在离四点还有几个小时,他想出去透透气,今天这咖啡店怎么待着这么闷呢。 “路上小心。”林东晴说。 詹星顿住脚步,转头看他,林东晴站在咖啡台里对着他笑。 他心情复杂地想,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啊? 作者有话说: ---------------------- 詹同学:林老板不正常,我总觉得他对我另有所图 林老板:怎么,你到第14章 才发现吗? 第15章 枇杷树下 肉肉咖啡店下午三点半不到就关门了,有相熟的客人经过好奇地问:“林老板,今天关门这么早。” 第18章 “嗯,今天有点事。” 林东晴拿着一把环形铁锁穿过两扇木门的把手,钥匙一拧锁住了。 他往古城文庙的方向走去,詹星给他发的上一条信息是说自己在文庙,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文庙不大,不至于逛那么久,但詹星不知在忙什么,没回信息,所以他也只能去文庙碰碰运气,那离北街也不远,走过去大概十分钟的时间。 林东晴拐出一条胡同巷子,便到了文庙。 文庙的门口有一颗蓝花楹树,今年的花开得晚些,现在树枝上还挂着将谢未谢的紫色小花。蓝花楹的花期很短,这些花都已经显了疲态,开始蜷曲枯萎,半月前绽放得绚烂时,就像一团紫色的云霞。 每一阵路过的风都会抖落数片花瓣,在树底下形成一片残花造就的花海。 花海的不远处,几个支着画板的三脚架立在地上,但人却跑了,他们在其中一个画架周围了一圈,聚精会神地看着中间拿着笔在画布上方游走的人。 詹星坐在画架前,他每次觉得头发碍事的时候就会随手扎起来,有些凌乱的浅金色半长发看起来随性又散漫,展露无遗的五官精致得惊人。 他手里拿着蘸上了颜料的画笔,在画布上方虚点着,侧着头和站在一旁的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说着话。 林东晴站在远处看他。 詹星的眉宇间透着认真,神情是前所未见过的专注,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闪着熠耀的光。 林东晴的手指无意识地蜷曲了一下。 詹星今天路过文庙的时候,看到几个人在树下摆弄画架,像是艺术专业的学生出来采风的。他之前也有参加过户外写生的课程,大一的时候被安排到了江西,大二去了安徽,总之是没分到云南。 他拍了张文庙的照片,正要准备走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生跑上来叫住了他,脸上扬着些兴奋,问他:“请问是詹星学长吗?” 詹星迟疑地点了一下头,真没想到这个小镇上还有人认识自己,“你们是江大美院的?” “不不,我们是江美的,不过我朋友是江大的,我之前在他那见过你的照片!” 他们邀请詹星一起写生,慷慨地将自己多出来的画布还有颜料等都借给他。詹星也没拒绝,他过来这边什么绘画工具也没带,好了,这下是真的在云南采风了。 他借了两根粗细不一的针管笔,旁边女同学给了他一张画板和有肌理的皮纸,这种半生熟宣纸的质量很好,不容易洇墨。 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坐下,在脑海中快速地过了一下构图规划,便开始起稿拉形了。 文庙大门的主色调是蓝紫色的,旁边的蓝花楹枝干伸进了画面中。这个场景的色彩饱和度很高,加上云南下午的紫外线强,对比特征鲜明,很适合用来作油画参照物,但油画太麻烦了,所以他也只是打算画幅不那么复杂的速写。 大概一个小时后,他放下手中的笔,活动了一些酸胀的脖子和手臂。 文庙飞檐翘顶的张扬,蓝花楹枝桠的清寂,被他框在画纸上,恰到好处的留白也写满了历史沧桑。 江美的几个同学好奇地借来詹星的画,他们相互传阅着,咋舌于他的速度和画技。 “手也太稳了吧…”男生看着画上排布均匀的阴影直线,震惊地喃喃道。 一个女生手里拿着自己的速写作业,问他:“学长,我用针管笔的时候感觉线条很硬,你能帮我看看画吗?” 詹星接过她的画,先是上下扫视了一眼看构图,然后再看细节。 “长线太多太平直了,画古建筑,最好是突出它风化残缺的特点,像这些砖石瓦片,适当的用顿笔和波浪断续的线会更适合。” 詹星沉吟一下,“我不是老师,只能跟你们分享下我自己的想法,每个人的绘画风格不一样,你们随便听听就好。” “诶,学长,你是学插画素描的吗?还是建筑设计专业?” “不是,我是学油画的。”詹星说。 油画很少用到针管笔,因为两者的表现方式完全不同,所以训练的方向也不一样。当然油画系的人也可能会对针管笔速写感兴趣,但大学里能画到和专攻这项技能的人媲美的程度还是很罕见的,所以他们觉得很诧异。 他们将詹星围在其中,他正在给他们讲光影,正说到要观察环境时,转头看到了站远处在抽烟的林东晴。 他们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詹星拿着笔的手,和林东晴拿着烟的手,都分别凝滞了一下。 詹星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三点半。他放下笔,对围在身边的几个学生说:“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他们道别过后,詹星穿过蓝花楹树下,经过文庙门口,走向了林东晴。 林东晴看到他走过来,灭了烟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中。 “你怎么不过来叫我。”詹星对他说。 林东晴笑道:“看你在忙。才几个小时不见,怎么都变成詹老师了。” 他们默契地一起往回走去,文庙在北街再往北的方向上,从这里去南街的话得先走过北街。 “你别说,我以前还真想过当个美术老师。”詹星语气轻松,唇角带上了笑意。 “现在不想了吗?”林东晴问他。 “现在没什么想法,大学这几整天待在画室里,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喜欢画画了,但是除了画画也不知道能干点什么。”詹星说。 “不喜欢怎么会学?”林东晴问。 “我妈以前是个美术老师,我从小就跟着她上课,当时觉得教人画画挺酷的,但她说我的脾气不适合做老师。” 林东晴若有所思,他看向詹星,“但我觉得你很适合。” 詹星怔了一下,看向他,“是吗?” 林东晴点了点头,“是,你喜欢画画,也适合做老师,而且你肯定能做得很好。” 要是不喜欢,怎么会坐在画架前时整个人都发着光,又怎么会花那么多时间在上面。不想做的事多付出一个眼神都嫌浪费精力,虽然他们认识时间不长,但他觉得詹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短暂地沉默后,詹星轻笑了一下,“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林东晴走到他面前停下,看着他的眼睛,“我很认真的啊,你不相信我吗?” 詹星看着对方阳光照射下的眼眸,闪着清透的光,他清了清嗓子,拍了一下林东晴的肩膀,从他的身旁绕过去,“相信相信。” 阳光从枇杷树顶打下,在地上形成了斑驳的树影,爷爷搬了张凳子坐在树下,手里拿着把蒲扇在慢悠悠地扇着,看到他们来的时候站了起来,和蔼的笑容在满是皱纹的脸上荡开。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老式西装外套,袖口和领子处的泛白诉说着岁月有痕。 林东晴走上去和他用彝语沟通,爷爷频频点头,然后又跟他说了几句话。 詹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举着相机,镜头对着他们调数值,他咔咔按了几张林东晴和爷爷对话时的照片。 这相机是他不久前才入手的口袋机,机身小重量轻方便携带,所以他才带来了云南。此时屏幕里的画面光线有点偏暗,但一调档,就曝光了。怎么看都不太满意,他觉得相机调色简直比颜料难控制多了。 林东晴向詹星说:“普爷爷说想和枇杷树合个影,就在这个树下。” “好啊,那你让他坐着吧。”詹星说。 詹星拿起相机,但这凳子太矮了,只能拍到普爷爷和树干的合照。 詹星又放下了相机,说:“问问他家里有高一点的凳子吗?” 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林东晴走进房子里搬出来一张更大凳脚更高的木椅,然后扶着普爷爷坐了上去。 普爷爷的腰背不好,总是佝偻着,但他坐在上面时尽力地把背挺直了,看起来更精神些。 他给普爷爷和枇杷树拍了几张合照,近景和远景都分别拍了好几张。拍完照拿着相机给普爷爷看相片,他眼睛看不清,只一味地笑着点头。 “镇上应该能打印照片吧?”詹星问。 “普通打印店应该就可以。”林东晴说。 “那晚点你跟我一起去吗?把照片打印出来再拿给他,对了,你问问他照片是用来摆在哪,打印多大的合适。” “好。” 林东晴转头去跟老人说话,他问了几句,然后普爷爷跟他讲了很多话,他沉默地听着。 詹星看着他们的交流,等聊完后,他问:“聊了什么?” “他说,照片是准备以后用来做遗照的。” 詹星听完后一怔,慢慢睁大了双眼看着林东晴,然后又转头看向普爷爷,他此时也正笑着看他们。 林东晴温声宽慰道:“不用紧张,生死无常,其实这边很多老人会提前拍好照片的,普爷爷他甚至连挽联的内容准备好了,他问我们要不要进去他家里看看。” 第19章 詹星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时难以接受,“可是我拍照技术其实很差,这相机也不是特别适合拍人像,要不我重新再拍一遍吧....” 林东晴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没事的,你拍的很好,普爷爷自己都觉得很好。” 詹星沉默半晌,“但遗照不用找个纯色的背景墙吗?” “他说要用一张和这颗枇杷树合照,这是他妻子在去世前不久亲手种下的树,算是他对妻子的寄托吧。”林东晴说。 詹星抬头看了一眼那茂盛的枝叶,它看起来至少像有十几年以上的树龄了。 “他的妻子当时突然生了急病,她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去世前连遗照也来不及去拍,所以他那天看到你在拍枇杷树的时候,就想到让自己留一张和这棵树的合影以后做遗照。” 詹星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林东晴看着他脸,笑说:“怎么还是这幅表情,你要进去看看吗?” “好。” 普爷爷领着他们进了房子里,房子光线昏暗,透着陈年旧木的味道,云南的气候比较干燥,木头房不那么容易发霉潮湿,也更耐用,这房子不大,中间也有一个小院子。 他找出自己一本泛黄的笔记本,上面写着彝族的文字,是他口述,让自己的女儿写的,看着有点像象形字。 林东晴也看不懂彝族文字,他问普爷爷这是什么意思,他苍老浑浊的嗓音说着绵延的彝语,像是从群山深处传出来的回响:“阿大阿嬷接我归,魂赴孜孜普乌。” 孜孜普乌是彝文典籍《指路经》中的理想祖地,是彝族人心里的圣洁丰饶的灵魂归宿之处。 死亡不是终结,而是灵魂以另一种形式回归自然与祖先的怀抱。 在云关,有家人去世的话门口会贴三年的挽联以表哀思,一些老人会先记录下自己想要的挽联内容,等到真正用上的时候,就会由同家族的亲人再一起商议确定内容,再由代书人润色书写。 林东晴和詹星解释着这些习俗,他之前就注意到这边很多房子的门口都贴着挽联,城门下的公告栏也贴着讣告,似乎这片土地对死亡更豁达坦然,没那么忌讳。 “你能帮我问问看普爷爷还记得妻子的样子吗?”詹星说。 “好。”林东晴说。 林东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对詹星说:“要不你也给我拍一张。” 詹星愣了一下,“拍什么?你不要跟我说你也要拍....”他说到后面停了下来,蹙起眉心,“你拍这个干嘛,你这人真是的,在你一百岁之前我都不会给你拍的,你好好活到一百岁再说吧。” 他越想越气,瞪着对方。 林东晴被他说得直愣,但是又莫名觉得想笑,“那我不拍了,你别生气。” 他看着詹星,感觉像在看一只炸毛的小猫。 好想给他顺一顺毛,但又怕吓到小猫,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第16章 围炉夜话 他们从普爷爷家走出来,两个人的手里都分别提了东西,是苦荞酒和粑粑。 爷爷又想留他们吃饭,可他们今晚约了李宇他们,并且詹星还想早些出去,抓紧时间打印照片。 普爷爷也没再坚持让他们留下,但还是塞了很多东西给他们带走,他们实在推脱不掉,于是就收下了一些他自己做的特色酒和小吃,其他的东西就没拿走。 詹星问:“我们在吃饭前能先去打印东西吗?” 林东晴说:“嗯,现在去吧打印店晚上应该不开门。” “对了,镇上有卖画具的吗?画布颜料那些。” 林东晴想了一下,“我记得是没有。” “没有也没事。”他可以去和江美的同学借一下,他们说了今天画不完,明天还是会来文庙那边的。 他们先回了院子取车,林东晴骑车带着詹星,凭着印象里的路线找到了打印店。 因为今天他们过来得有点晚了,打印店的员工说照片得第二天才能拿到。 他们一起走出了打印店,詹星站在一旁说:“还好明天能拿到,这样我就能看看照片打印出来的效果怎么样。” “嗯?什么意思。”林东晴挪着车,未加思索地问。 “我后天就得走了,明天白天不知道能不能把画赶出来,应该能行。要是来不及的话,我明晚接着画,那就后天我临走之前把画拿给你,你再帮我拿给普爷爷吧。”詹星说。 林东晴的身形不着痕迹的停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好。” 在回北街的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林东晴在前面沉默着,詹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安静地闻着他身上传过来的淡淡咖啡味。 詹星在院子里逗猫,逗猫棒上的小铃铛一直发出细碎清脆的叮铃声,胖狸花跑了几圈后觉得累了,便躺在地上休息了,也不去管詹星手中那根甩出了残影的逗猫棒。 “你这懒猫。”詹星说。 “它今天已经算是很积极了,平时别人来跟它玩逗猫棒,它有时都完全不会理的。”林东晴笑说。 他从小仓库里搬出来了一个铁架子和几片铁网,詹星好奇地问:“我们今晚是烧烤吗?” “对啊。”林东晴边组装着烧烤架,边对他说。 “那不用去买食材?”詹星说。 他走过来看能不能帮上忙的,但林东晴已经熟练且迅速地把架子装好了。 “不用,你忘了李宇家是做什么的,你要是自己准备食材,他会跟你急眼的。”林东晴说。 摆好桌椅后,他们在院子里坐着等人过来,林东晴把他的深灰色macbook拿到了院子里,此时正在啪啪敲着键盘。 门口传来敲门声,詹星的位置离门口比较近,于是他自觉地起身走去开门。 打开门后看到的是对面的黎小姿,她看到詹星时脸上堆满笑意,“你好呀!” “你好,”詹星看到她拿着一大袋东西问:“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这点小重量。” 黎小姿把一袋子炭放到烧烤架旁边,林东晴对着电脑只顾得上给她一个眼神。 “最近很忙吗?”黎小姿问他。 林东晴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 黎小姿知道他忙起来的时候很专心,便也不跟他说话了,转而去和詹星聊天。 她拿了一包新茶过来,前阵子去了趟苍山脚下的感通寺带回来的,又借了林东晴的一套汝窑茶具来泡茶,茶香清雅,带着苍山的雪韵。 “我今天去买炭的时候还遇到了邱瑞源,你记得吧?在古城旅居,老往你的咖啡店跑的。”黎小姿啜了一口茶说。 “记得。”林东晴说。 “我看他是想来凑这个热闹,但我找借口拒绝了,我猜你也不想他来。” “嗯,那你很聪明。”林东晴头也不抬地说。 没过多久,李宇和段子娴也过来了,如林东晴所说的,他们带过来了很多烧烤用的食材,还有李师傅家特制的烧烤蘸酱调料。 他们摆好食材工具,开始忙碌起来,林东晴的院子上空冒出阵阵白烟,他合上了电脑,也加入其中。 炭火将涂上了酱料的蔬菜和肉质烤出了香味,飘出了院子外面,让门口经过的人都垂涎欲滴。 林东晴烤好了口蘑,装了一小碟递给詹星,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不让中间的汤汁溢出来。 他夹起一颗口蘑,随意吹了吹就放到嘴里,里面的汤汁爆开溅到他的舌头,“好烫好烫”,他仰着头含糊地说。 林东晴从桌上拿过自己的冰水递给他,“要吗?” 詹星赶紧接过来然后猛灌了一口。 “你放凉再吃。”林东晴说。 黎小姿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然后转头发现段子娴也在悄然观察他们,两人目光相撞,隐晦一笑。 他们正好今天拿回来了普爷爷家自酿的苦荞酒,倒了一人一杯,也包括了詹星的份。 虽然他一向不爱喝酒,但他想到老人笑着把东西塞到他们的手上时的样子,不想辜负他的心意。 苦荞酒的味道是微苦回甘的,比起米酒白酒,口感更清爽柔和,喝完唇尖留有有粮食的风味。普爷爷怕他们喝不惯特地拿了低度发酵的酒,对于不爱喝酒的人来说还算是好入口。 但李宇给他倒得太多了,那一大杯酒詹星是无论如何也喝不完的,但他也不想浪费倒掉。 “给我吧。”林东晴看出他的纠结。 “这我喝过了,喝了好几遍。”詹星看着他。 林东晴挑了一下眉,“我知道。” 詹星欲言又止,任由他倒走了杯子里的酒。 段子娴和黎小姿两人围在烧烤架那翻着鸡翅,段子娴小声问:“你也瞧着了?” 黎小姿凑过去跟她说:“这么明显,憨贼才瞧不着。” 李宇拿着酒杯,坐到詹星和林东晴两人的中间,一只手还搭在林东晴肩膀上,强行挤进了画面里。 段子娴:“这不就有一个,跟他讲还不信,憨不愣登。” 第20章 黎小姿发出一阵爆笑。 黎小姿趁詹星去上洗手间,凑上前去问林东晴,她鬼鬼祟祟道:“你们在一起了吗?” 林东晴一脸淡定说:“没有。” “那到什么进度了?” “没有进度,他后天就要走了。”林东晴说。 她错愕地问:“啊?这就走了,那还回来吗?” 林东晴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人家只是来云关旅游的,哪有回不回的,他要回也是回自己家。” 黎小姿目光怜悯地看着他。 他半眯起了眸子看回去。 quot;对不起!quot;黎小姿赶紧收回眼神。 她向林东晴讨了一根烟,放到唇边点燃,两人抽着烟并肩坐着。 “他知道你喜欢他吧?”黎小姿拿下烟问。 “不知道。”林东晴答。 “豁鬼咯,这么明显,怎么可能不知道。”黎小姿无语地说。 “很明显吗?”他随意地问。 他在桌上的烟灰缸中抖了抖,白烟氤氲飘在脸上。 “你不明显,你眼睛有离开过人家吗?”黎小姿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林东晴闻言轻笑了一声。 “也就知道李宇那种憨包直男看不出来了。”黎小姿说。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直男。”林东晴说。 黎小姿怔了一下,两眼瞪着他,“你不会连人家是不是直男都不知道吧?那人家有对象吗?这你总不能没问过吧,啥也不知道就开始撩人啊?” “管不了这么多。”林东晴神情淡漠地吐出一口烟。 黎小姿满脸震惊看着他,看起来还真是一点也不在意,她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你是真牛逼哥。” 詹星出来后黎小姿就把位置让回去给他了。 她坐回自己本来的位置,靠在段子娴的肩膀上。 “款哪样?”李宇也坐了下来,两人把段子娴挤在中间。 “跟你款也是白款。”黎小姿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直男。” 这句只有段子娴听到了,她发出了让李宇不明所以的笑声。 黎小姿喝了挺多酒,脸颊上染上了两团粉云,她坐到了詹星旁边,问:“詹同学,你的名字是怎么起的,有什么讲究吗?” 詹星说:“听说我是晚上出生的,那晚天上有很多星星,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黎小姿拍了拍手,“好!有诗意!那你猜猜我的名字是怎么取的。” 詹星嘴角抽了一下,说:“....不知道。” “你以前看不看tvb,知道港星吗?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明星叫做黎姿,我妈那会看她的电影,最喜欢她了。” 詹星点头,“有点印象。” “所以我出生的时候,我妈就要给我取个一样的名字,但阿奶说取别人的名字不好,最后给我叫作黎小姿。” 詹星:“......” “后来我上小学,和林东晴同班,他跟我说,觉得我的名字不好,我问为什么,他说,我名字比黎姿多了个小字,以后肯定样样不如她,他劝我把名字改成黎大姿,我一听有道理啊,就缠着我爸妈给我改名。” 詹星憋不住地笑,问她:“那你怎么没改?” 黎小姿不满,“这么难听!我妈当时就给我骂了一顿!说我被耍了都不知道,那个名字在我们方言里是骂对方笨的意思。我跟你讲,他小时候很爱欺负人,你别看他现在好声好气的,以前不这样。”她带着醉意,对着詹星摆摆手。 林东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说够了没。” “没够!”真是酒壮怂人胆。 詹星觉得听他们说些小时候的故事挺有意思的,他的童年是画画,补习班,兴趣班,虽然也有其他小孩一起玩,但是每天放学就上山下湖摘果摸鱼的日子,都是以前完全想象不到的体验。 “我前男友又给我发消息了,真烦啊。”黎小姿拿起手机说,“诶,你谈恋爱了吧?你在学校肯定很受欢迎。”她超不经意地问。 詹星拿着杯子的手一顿,这话题怎么转得那么快,他说:“没有。” 她躲在詹星背后,肆无忌惮地给林东晴投递眼神,用唇语说:你有机会。 对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没理她。 他们吃累喝累,也聊累了,段子娴的家在古城外面,他们就先回了家,黎小姿也不想在这里发光发亮,随便扯个借口也回去了。 詹星虽然喝的酒不多,但酒劲上来了也够他觉得头晕难受的,扛不住在桌子上趴了一会。 他听到旁边有窸窣的声音,林东晴在他旁边坐下了。 他的头侧到了另一边,但能感受到脑后的目光。 “詹星,你醒着吗?”林东晴问他。 要是我没醒着,你要干嘛?詹星晕乎乎地想,没有作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在下一秒就知道了,因为林东晴的手撩起了他耳旁的碎发,将它们挂到了耳后,指尖拂过他耳骨上的耳钉,又轻轻戳了好几下。 他的手指落耳廓上的皮肤时,能感受到指腹是有温度的,因为詹星的耳朵此刻太凉了。 “打耳钉疼吗?”林东晴问。 詹星慢慢坐起身,垂着目光,说:“不疼,没我爸的棍子疼。” 林东晴低笑一声,“什么时候打的?” “你是问耳钉还是我爸的棍子?耳钉是刚上高中的时候打的,棍子是第二天被他发现后打的。” 这个小院子很凉快,通风性很好,他没有被头发遮盖的耳朵听到了晚风轻抚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醒着。”詹星看向他。 林东晴看着他笑,说:“因为你耳朵红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土主神庙 詹星懊恼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耳朵很敏感,总是出卖他。 “你要回民宿吗?”林东晴问他。 “那不然呢,我住你家啊?”詹星没好气地说。 又把他惹毛了,林东晴暗忖。 他沉吟片刻,轻声问:“明天最后一天,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詹星转过头去看他。 风吹散了笼罩着蛾眉月的薄雾,月辉洒进小院子当中,身旁的人仰视着他,眼里映着一潭月光。 沉寂半晌,他又坐了回去,说:“我想去爬山。” “爬山?”林东晴疑惑问。 “嗯,就是你们说的那座山,山上面有一座庙,然后你还在上面迷路了。”詹星比划着说。 林东晴面露无奈,“我没在上面迷路,你别听他们瞎说。想几点去?” 詹星说:“早上去,中午能回到古城吗?我下午还要赶图。” “可以是可以,但是要很早出发,你能起得来吗?”林东晴语气怀疑地说。 “我可以,”詹星点了点头,随即又犹豫,“我应该可以…” 犹豫是因为他现在还是感觉头晕目眩,胃里也有些不好受的翻涌着,明早早起肯定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要不你明早起床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怕闹钟叫不醒我。”詹星说。 “我直接去叫你就好了。”林东晴说。 詹星没明白,“怎么直接?你来民宿拍我门?” 林东晴的脸上写着清澈和无辜:“你刚刚不是说住我家吗?” 他看着詹星逐渐聚拢的眉心,在对方火气又要上来之前抓住时机补充道:“我开玩笑的,我今晚也回民宿住,明早跟你一起出发。” 詹星:……再待下去我可能会被气死。 一直以来他都自觉自己是身边人里最能噎人的那个,但是在云南遇到林东晴后,竟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甘拜下风的感觉。 他们都喝了酒不能开车,于是两人一起打车回民宿。 林东晴在民宿住的房间在二楼,他们一起走到二楼就分开了。 詹星走到四楼时遇到了林川正从天台下来,问:“詹同学,你的房间之前是订到了后天,还要续住吗?” 詹星说:“不续了,我后天走了。” 林川怔了一下,“啊?你要离开云关了吗?” “嗯,对。” “哦哦,好....那东晴知道你要走了吗?” 詹星疑惑道:“知道,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 林川看起来有些神思恍惚地下楼了。 怪了,他一个民宿客人,要走不是很正常吗,怎么那么大反应。 其实他在这里一周已经算是深度体验了,毕竟这个古城不大,从北街到南街,到纵横交错的巷子,再到周边小景点,时间安排紧凑点的两三天就可以逛完。 詹星躺在床上,想起来刚在院子的时候,都忘了问林东晴要不要一起去爬山,怎么就自然而然地觉得对方一定会陪他去呢? 肯定是因为这段时间林东晴对他太照顾了,让他习惯了,甚至连每天喝什么吃什么都不用自己想,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第21章 詹星猛然坐起身。 他晕头转向地找手机,将它从床单上抓了起来,打开订票软件迅速地给自己买了张后天上午去丽江的动车票,手机一丢,关灯睡觉。 第二天清晨,詹星昏沉沉中被闹钟吵醒,他条件反射地按掉了,然后又迅速入眠。 接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从雪白的被单中伸出头来,原本是想按拒绝的,但是手滑按成了接听。 对面沉默半晌没声,让詹星以为自己刚刚按的确实是拒绝接听。 “...詹星,你醒了吗?”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詹星一下子睁开了眼,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从昏睡状态到完全清醒只需要用一秒钟的时间。 “醒,醒了…” 他语气凌乱得像刚刚被他坐起来时一把掀飞的被子。 “好,那我在餐厅等你。”林东晴说完后挂了电话。 詹星拿着手机的手垂下来,平复了半天的心情。 他耷拉着眼皮走到餐厅,林东晴正在那里等他,面前还是放着那台熟悉的电脑。 林东晴看到他蔫巴巴的,像根烤糊的乳扇,笑问道:“很困吧?” 詹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略带干哑的“嗯”,他觉得肯定是因为宿醉,所以头才会这么晕,“我再也不喝酒了,下次你记得阻止我。” 詹星说完才想起,他明天就不在这儿了,哪来的下次。 但似乎林东晴也不察有异,他给詹星递过去一瓶全新的纯净水,自然地回应:“好啊。” 在餐厅工作的孃孃把米线端上来的时候,林东晴终于合上了电脑,他掐了掐眉心,看着有些疲累。 詹星问他:“你是不是很忙?一大早就要看电脑。” “最近是有点,不过也快结束了。”林东晴又递给詹星一双筷子。 詹星夹起米线滋溜几口,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问他:“在忙什么工作?” “嗯,赚钱的工作。”林东晴说。 詹星“哦”了一声,没再细问,“这么忙还要陪我,不会耽误时间吗?” “不耽误。”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詹星也不再去想,安心吃着米线。 他们要爬的山,山脚处离民宿有十公里左右,林东晴开着黑色越野车出去,詹星因为太困就在副驾上歇着。 这座山如今已经成为了古城周边的景点,设施也相对完善。 “这是个景区啊,我还以为是座野山呢。”詹星说。 林东晴:“山上面有座土主庙,一直有居民上去烧香祈福,但阶梯和景区大门都是后来新建的。” 步入崭新的景区大门,迎面便是一道蜿蜒向上的石阶步道,游客便是从这里开启登山之旅。 阳光还未来得及从穿过云层,山顶上笼罩着浓重的白烟雾云,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雾水气息,吸进肺中凉意蔓延至全身。 早上的气温不足二十度,他们穿着薄款冲锋衣,光是站着会有点冷,但沿着石阶爬后,体温会上升达到一个舒适的状态。 清尘收露,路旁的绿竹叶上托着露珠,地上也是湿润润的。一路上没看到其他游客,仿佛这片山林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詹星边走边看,他挂着相机,时不时拍几张风景照,或者是对山中有趣少见的植物来几张特写。 时间已至上午,晨阳照穿云层,洒进山中,气温也在慢慢上升。 再走完前面一段略微陡峭的石阶,就能到达土主庙了。 林东晴抬头看向前面,詹星站在朝晖之中。他今天扎着头发,穿着深灰色的拉链外套,脖子上挂着黑红交错的相机带,正意兴盎然地对着树上发现的松鼠拍照。 由内向外散发着光彩和朝气,如同太阳一般的耀眼。林东晴站在原地,抬手挡了一下阳光。 “詹星。” 他听到林东晴在背后叫他,于是转过头去看,林东晴已经落后自己几十个台阶。 “我走不动了。”林东晴看着他说。 “那休息一会?” 詹星抬脚走了下去,走到林东晴前面。 “不用,就快到了。”林东晴对着他的方向伸出了手,“你拉我上去吧。” 詹星的身形明显定格住了。 他怔忪地看着林东晴,对面的人面色如常,眼里带着笑,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脖子处也因为运动染上一抹潮红。 来不及思考,他已经出伸手,握住了林东晴的手腕。 力道不重也不轻,詹星拉着他转身往上走。 骨节清晰的手腕并不算柔软,腕上的温度要比他的手掌低得多,很冰凉,有降温奇效。 他的手指无意间搭在林东晴的脉搏上,避无可避地感受到它的跳动。人手腕上的脉搏是心脏的远程信号器,两者几乎同频。 詹星手腕上的电子表倏然震动了一下,他知道这是他心率过高的提醒。 他们差着两节台阶,一前一后往上走,快到土主庙的大门时,詹星抬头看到庙门口走出来一人,看起来是跟他们一样踏着朝露来登山的游客。 他松开了手,那位游客路过他们的时候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土主庙的门口上有几张石凳,他们坐在上面休息。 詹星看了一眼手表,心率已经降到110了。 “这山也不算矮,你当时一个人怎么爬上来?”詹星问他。 林东晴说:“那会上来是有小路的,没那么绕,爬的比较快。” “那你是为什么自己跑出来?”詹星好奇。 林东晴回忆了一下,说:“那天被我爸骂了一顿,在古城坐上了顺风车到山脚下,沿着小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庙里。那时候天也快黑了,有位庙祝正好看到我,就收留了我一夜,第二天天亮我就自己下山了。” “骂得这么严重吗?都把你骂到山上来了。”詹星诧异道。 可能是他比较惜命,小时候经常挨打也没敢跑那么远,小区门口的保安看到他一个人都不肯放他出去的。 林东晴笑了笑,“现在想起来确实是很危险,我当时因为转学来云南心情很差,闹了好长一段时间。” “云南不是也挺好的吗?” “以前不一样,这里以前还是个贫困县,不下雨停水,一下雨就停电,门口的路也是土路。我那年来的时候是秋天,那么干燥的天气,鼻子疼得像里面被人放了刀子,动不动就流鼻血。” 詹星沉吟良久,能想象到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林东晴,来到陌生小镇上的无助感。 现在的云关小镇太美好,闲适宁静,像一片净土,吸引了不少外地人过来旅居。他都差点忘了,这边以前也是一个偏远的山区。 多数游客都会倾向于关注当下的体验,或许也会了解历史,但更多的都是聚焦于那些辉煌灿烂的篇章,而不是平凡的生活印记。在走过古城里平滑的青石街时,很少人会去想,脚下的路在二十年前是遍地的泥泞马粪。 “进去转转吧。”林东晴站起来,往庙门走去。 詹星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刚刚不是说累到走不动吗?那么快就精神了,说这么多话也不带喘的。 土主是西南地区一些民族崇拜的守护神,庙的大门上挂着一副巨大牌匾,黑底鎏金,上面写着汉字和彝族文字,庄严之中带着异域的神秘。 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参观,林东晴说:“火把节快到了,到时候会有很多居民上来这里举行祭祀仪式。” “火把节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是云关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主街会摆上插满旗子的主火把,整个古城都会被照亮。” 詹星点点头,“听着挺有意思的。” “那你要来吗?”林东晴看着他问。 下个月,他应该回江市了吧,还得去一趟学校....算了不管了。 “来。”他对林东晴说。 祖先殿供奉着当地居民的祖先,门口有彝文和汉文写的祭祖经文,摆了很多灵牌。 从祖先殿绕过去,殿后还别有洞天。 他们穿过一个门,走上台阶,那里是彝王殿,里面供奉的是南诏国王,也是彝族民间信仰中的巡山土主神。 在参观完土主庙后就准备下山了,出于尊重,詹星没有在殿内拍照。 “你那次在庙里留宿是住在哪呢?”詹星看了一圈,庙里好像没有供住宿的地方。 “那里以前还有个小木屋供守庙人住,庙里修葺翻新的时候就拆了。”林东晴看着前方那片已经长出了杂草的空地说。 现在下山的话时间正好,中午前能回到山脚,还能去古城吃个午饭。 他们沿着石阶走回去,下山的路自然比上山时要轻松得多。 不知不觉詹星又走在了前面,林东晴又一次在身后叫他。 他内心打起鼓,狐疑地转过头去问,“又干嘛?” “我累了呀。”林东晴气定神闲地对他说。 第22章 詹星咬了咬牙,“这是下山,你累个屁!” 他说完径直走下石阶,无视掉后面传来的低笑声。 作者有话说: ---------------------- 詹同学:你再装 林老板:[可怜] 第18章 烟雨云关 他们从山上下来,开车回古城,林东晴的院子不方便停车,只能停在离古城有点距离的停车场处。 云层翻涌,古城上空开始出现变幻,天色阴暗下来。上午他们在山上时还是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现在骤然变得阴沉沉的,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光景。 云南的天气以多变著称,现在六月份也是这里的雨季,突然变天了也不稀奇。 “感觉快下雨了。”詹星下了车,看着笼罩着古城的乌云密布。 “而且应该会下挺久的。”林东晴说,“你下午是要去画画吗?” “嗯,我一会去文庙看看能不能借到画材。本来想在户外画的,但这个天气是不行了。”詹星说。 林东晴说:“要不你来咖啡店吧?” 詹星:“也行。” 他们一起从北门步行进古城,在路口处短暂的分道扬镳,林东晴去了咖啡店,詹星则往文庙的方向走。 走到文庙的时候,詹星看到江美的几个同学正在收拾架子,想必也是因为天气原因要转移位置了。 詹星跟他们表明了来意,昨天那位请教过他的女同学表示可以把自己的丙烯颜料借给他用,她今天画建筑素描,暂时都用不上。 詹星谢过后问了他们的住宿地址,晚上再把这些画材给她送回去。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打算回江市后买一套新的寄过去给她,一方面是表以感谢,另一方面是也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詹星走到肉肉咖啡店的门口,看到两扇木门还是关着的,门口把手处锁着一把大铁锁。 他上前去敲了敲门,果不其然,没有人应门。 也是,这么大一个锁摆在眼前,敲门干嘛呢,林东晴总不能让人把自己锁里面吧? 除了咖啡店他也想不到还有哪里更合适,猜想林东晴也应该快过来开门了,索性就坐到门口的青石台阶上,给他发了条信息:老板还不来营业吗? 今天天气很阴凉,街上往来的游客比前几天多。咖啡店的对面是一家榨果汁店,一个胖胖男店员正在忙碌,店里坐了几个学生,他在对面看不清样子,但他们座位旁放着画材箱和三脚架,正在分享讨论着画作。 詹星坐在门口翻看着昨天拍的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上老旧的彝族服饰,耳环银饰。他将这些照片传到手机上,一会方便参照。 没过多长时间,就听到了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在抬起头之前他就知道肯定是老板来开门了。 “下雨了吗?”詹星看着他问。 林东晴的胸口有明显起伏,轻微地喘息着说:“没下。” “没下你走那么急干嘛?”詹星疑惑道。 “你在等我。”林东晴理所当然地说。 “....我又不着急。” “我怕下雨就先回家把猫关进房子了,顺便收一下院子的东西,我以为你没那么快过来,应该把钥匙给你的。” 林东晴边说着去开了门,詹星放好相机准备站起来,林东晴又走了过来,站在面前,并且向他伸出一只手。 “我...” 我自己能起来。 他当然能自己起来,他一个正值青年身强体壮的男大学生,从地上站起来而已至于需要别人拉吗? 他又不是林东晴。 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没搭对,竟然真把手放上去了。 林东晴握着他的手,毫不费力地把他拉起来,然后带着他进门去。 詹星一脸懵,跟着他走进去。 那小门只能一人通过,而且门框很矮,凭他们的两个人的身高,在通过的时候都得小心弓着腰。但詹星脑袋空空的,差点撞到门框上,还好他反应及时地低下了头。 两人前后走进咖啡店,林东晴在前面,往柜台处走。 “你牵够了没....”詹星幽幽开口。 “哦,我忘了。”林东晴放开他的手,一脸云淡风轻。 ……你最好是真的忘了。 他把柜台上的东西都拿走了,清空位置腾出空间给詹星用。 詹星坐上柜台的高凳子,把画板拿了出来,上面夹着几张加厚的珍珠布纹卡纸,仿布效果做得挺好,用丙烯颜料画出来的效果应该还可以。 “你记得普爷爷昨天是怎么说的吗?”詹星转着手中的铅笔问他。 正在咖啡操作台上不紧不慢地做着开店准备的林东晴,说:“记得,我打成文字发给你,顺便再给你发几张照片。” 詹星收到了他发的照片,看着那张偏瘦的中年男人单人照,问:“这是谁?” 林东晴说:“普爷爷儿子的照片,他说他儿子这个时期和他的妻子长得最像。” 詹星有些惊讶,这是很大的参考方向,他当时竟然没有想到拍下来。这张脸和普爷爷看不出来相似之处,那可能就是像母亲吧。 忽然想起在林东晴家看到他和父母的那张合照,詹星抬头看着他的侧颜,林东晴也长得很像母亲,但是五官更立体一些。 詹星就和他爸妈长得不像,他以前还问过章姐,他是不是亲生的。章姐开口就是,你要不是亲生的我早把你赶出去了。从此以后他很确定自己就是亲生的。 虽然有普爷爷的口述,和他儿子的照片作参考,但要凭这些信息画出一幅肖像图是件不容易的事。 詹星在网上翻看云南彝族服饰图片,女性服饰上通常会有各式各样的刺绣,精致的首饰,头巾的佩戴也有一定讲究。 彝族是一个庞大的民族,分支众多,四川凉山州是彝族最大的聚居地,而云关这边的人口是彝族和汉族几乎持平。每个分支的彝族在语言习惯上会差异,传统服饰上也有不同,甚至每个村落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詹星手机照片上展示的,是普爷爷保留的,妻子过去的旧衣物。 黑底棉布的侧襟上衣,红色大袖袖口,领口处绣着几圈月白色花纹,他拿近手机仔细辨别,这原本应该是浅蓝色的绣片,时间太长掉色了。一件红蓝黑三色拼接的长裙,颜色有些陈旧暗淡,裙面上的风琴褶也不再平整。 詹星画画的时候很专心,他感觉到有人在他旁边放下了一杯饮料,他随手拿起来从饮管喝了一口,是他最熟悉和喜欢的橙子。 站在身旁好奇地看他画画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但他无暇顾及,他今天一定要把这幅画给赶出来,而且他必须要画得很好。 他埋头苦干,偶尔又坐起来手伸直把画拿远了看,这是他画油画养成的习惯。 林东晴看着詹星将画板拿远了,然后眯起眼睛看画的样子,忍不住带上了笑。 小猫,眯着眼睛的小猫。 几乎耗费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丙烯画的效果不如油画细腻,虽然加了亮光媒介,但层次感还是做不到那么通透,但它的优势在于干燥快,便利,适合他仅有短短一个下午时间的创作。 “学长,你画完啦?” 旁边一个声音把詹星吓得一怔,他转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江美的一个同学,他身后还有两张同样眼熟的脸。 “你们怎么在这?”詹星问。 “我们进来躲雨喝咖啡,看到你画得好认真就没打扰你,”男生伸长脖子看他桌上的画,微微睁大了眼睛,“画得真好啊...才几个小时就画完了,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多练呗。” 詹星自认不算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从小的练习让基础打得更扎实,要是问他怎么做到的,只能说多练,唯手熟尔。 林东晴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也看了过来,詹星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眼神中闪着一抹兴奋的光,对他说:“我画完了!” 林东晴走了过来,詹星把画板递给他看,林东晴认真看了半晌,笑说:“你真厉害。” 有新进来店里的客人要点单,于是林东晴把画还给他,又走回去忙了。 旁边的同学走上来低声问:“学长,那位老板是你男朋友吗?” 詹星正喝着橙汁,冷不防被噎了一下,眼神骇然地看向那位同学,说:“当然不是。” 同学两眼一弯,“那你们怎么牵着手?我今天在对面都看到了。” 詹星:“......”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下是跳进洱海也洗不清了。 细雨依旧下个不停,但比起下午的倾盆雨势,现在已经有所减弱了。画材也正好能交给江美的同学带回酒店,晚上不用再特地跑一趟。 林东晴关了店门,咖啡店里只备了一把伞,两个人撑伞时往往是有身高优势的人自觉担任起拿伞的任务。 第23章 所以,詹星握着伞柄,黑伞下两人并肩而行。 远处的青山在雨雾笼罩下变得朦胧飘渺,如同一幅水墨丹青。天街小雨润如酥,雨珠从屋檐处滴落成线,将脚下的石板街染成深灰,泛着透亮的光,雨中的古城多了一份潮湿的缱绻。 快走到小院子时,雨势又加大了,打在伞上霹雳拍啦地作响。 詹星脚步猛然顿住,他想起来一件事,扭头对林东晴说:“我们忘记去拿照片了。” 这突然的停顿,伞架因为惯性差点磕到林东晴的额头,他无奈伸手挡了一下,说:“雨太大了,明天我再去拿吧,拿到拍照给你。顺便给你今天画的那幅画也买个相框。” “行。”看来还是不能亲眼看到照片打印出来的效果了。 他们走过了院子,詹星刚收伞,林东晴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他对着电话那头叫了声“川哥”,詹星知道是林川给他打了电话。 詹星先进了门,胖狸花喵喵叫着过来蹭他,他蹲下顺着它毛发的方向摸了摸,经过这几天的学习,他的撸猫手法已然十分娴熟。 林东晴聊完了电话走进来,问蹲在地上的詹星:“你明天是几点的动车票?” 詹星抬起头说:“上午11点。” “川哥说回民宿前面那条路上有几辆车打滑追尾了,”林东晴语气停顿,“你要不今晚在这住吧?” 詹星一愣,“追尾应该今晚能处理好吧?我可以晚点再回去。” 林东晴皱起眉,“不行,雨太大了,我明早会送你去车站的,11点的车能赶上。” “那....那行吧。” 作者有话说: ---------------------- 林老板:我们彝族的传统,牵了我的手就要对我负责的。 詹同学:哦,我又不是彝族,我不管这个 第19章 小院雨夜 “我没衣服换怎么办?”詹星问。 “穿我的。” 詹星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他,怀疑道:“我穿你的?有点小吧?” 林东晴:“…我们差不多吧?” 詹星眉梢轻挑,眼底浮起一丝笑,没说话但却又把话说完了。 林东晴:“……” 他走向房间,到房门口时回头,眼底闪过一丝幽怨,“我有大一点的衣服,没穿过的。” 詹星应“好”,但是站着没动。 林东晴疑惑,“进来呀。” “不方便吧?”詹星眼神有些闪烁,“你拿出来给我就行。” “不方便你今晚睡哪?客房没整理,我也没有多的床。” “我睡沙发。” 林东晴学着他挑了一下眉,“我家沙发装不下你这大长腿,毕竟你长得这么高呢。” “......” 詹星踯躅一会,挪动一下脚步,还是跟着进去了。 他进去后就盯着林东晴走到衣柜前找衣服的背影,没敢到处乱瞄。 林东晴的房间挺大的,衣柜挺大的,嗯床也挺大的,余光会瞥到也是在所难免。 “你坐着吧,衣服我得找找,一直没穿过都忘记放哪了。” “好。” 詹星在他书桌前的电脑椅坐下,白色的桌面没有放杂物,很整洁。配了台配置不错的台式,鼠标旁边放着本书,詹星扫了一眼封面上的书名《人月神话》,外国小说? 桌上还有一个蓝黑色的瓶子,詹星问:“这是什么?” 林东晴回头看了一眼,说:“蓝莓软糖。” “哦,那给我吃几颗。”詹星拿起来。 林东晴一怔,忙说:“诶别。” 詹星掂了掂手中的瓶子,“想欺负我们美术生英文不好啊?” “你平时睡不着吗?”詹星看着上面写的褪黑素单词问。 “偶尔吧。”林东晴无奈地说,“你要真想吃,晚上可以吃一颗。” “我算了,本来就睡得多,吃了恐怕明天一睁眼车早跑了。” “是吗,那你今晚多吃两颗。”林东晴转头在衣柜里翻翻找找,语气随意地说。 “嗯?”詹星没听明白。 林东晴给他找出来了一套衣服,詹星接过。虽然以前也有去过其他朋友家过夜,但都是睡客房,也没穿过别人的衣服,毕竟身高差距摆在那。 从雨中走过来,两个人挤一把伞,身上无可避免地被打湿了有些黏腻感,他想先去洗个澡。 他翻开衣服,看到衣服和裤子中间赫然摆着一件深灰色内裤。 房间内静默半晌。 林东晴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笑道:“都是男的,你紧张什么?” “这不合适吧?”詹星忍不住说。 “你不穿就合适了?” “......” 林东晴笑声难掩,“新的,放心吧。” 他咬牙切齿地抓着衣服走了出去。 詹星打开了头顶淋浴,温热的水流顺着金发流淌而下,浴室内白雾缭绕,冲掉他身上染上的雨水气息。 他听到门外有叫他的声音,他关掉水,把头发捋到脑后。 詹星站在门后,拉开了门。 湿热的氤氲水汽扑面而来,让林东晴原地愣了一下。 詹星发尾滴着水珠,不断滴到凹陷的锁骨处,他目光上移盯着詹星的脸,无声地动了一下嘴唇,忘了要说什么。 “又干嘛?”詹星上半身往前探了一点,凑近他问。 水雾混着雪松气息如热浪袭来,充斥满鼻腔,林东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声音很轻地说:“没事。” “都是男的,你紧张什么?”詹星唇角一勾,把话还给他。 詹星复仇成功后没管他,把门关了继续洗澡,没事瞎叫什么,逗我玩呢? 林东晴走回了厨房,才想起来刚刚是想问詹星要吃米线还是面条,算了,他随手拿了把米线丢进锅里。 “你在煮什么?” 詹星用林东晴给他的毛巾,擦着头发走到厨房门口。 林东晴看了詹星一眼,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味道,是自己沐浴露的味道,身上穿的也是自己的衣服,很合适。 他收回目光,说:“米线。” 他们吃完晚餐过后,詹星觉得自己一直白吃白喝地有点过意不去,提出要把碗洗了。 林东晴说:“你先去吹头发,别着凉了。” 詹星搓了一下发尾,说:“不用吧,我觉得快干了。” 林东晴走上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我觉得没干,快去吹吧。” 詹星站得僵直,愣怔地看着他,“你....” “我什么,要我帮你吹吗?”林东晴笑着对他说。 “那不用了…” 詹星走出厨房,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林东晴正开始着手收拾厨房,神情动作都没有半点不自然。 他坐在林东晴的房间书桌前,用吹风筒将头发胡乱吹干,转了一下电脑椅,看着那张床不禁皱起眉。 只有一张床他们今晚要怎么睡觉,一起睡?这合适吗? “叮——” 詹星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室友朱斌给他发的消息:詹哥,借一下你的刮刀。 詹星:你自己去我工位找吧,忘了放哪。 詹星放下的手机又拿起来,发了条消息给对面:如果我去你家过夜,你家只有一张床,那你会让我跟你一起睡吗? 朱斌:床当然得留我最尊敬的詹哥睡,我打地铺!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两个可以挤挤,所以你什么时候要来找我玩? 詹星:再说吧…… 原来一起睡是正常的啊,那放心了。 他靠在转椅上,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林东晴了,觉得他对自己既像朋友又不像朋友。 难道是把我当小孩了?毕竟他比自己大了整整七岁。 七岁啊,也就是说林东晴上小学的时候他才刚出生呢,那林东晴上大学的时候,自己岂不是还是个小学生?! 嗯,合情合理。 他走出去坐在沙发上,猫也在沙发上睡觉,被他的动静吵醒,睨了他一眼扭个身又继续睡。 林东晴这时也整理好厨房走出来了。 他坐在詹星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詹星问他:“你平时晚上自己在家一般干什么?” 林东晴说:“工作。” 詹星震惊:“工作狂吗你,白天开店晚上回家还要上班。” “咖啡店也不能算是工作。” “那是什么?”詹星问。 “唔,跟外界交流的工具。” 这和跟外界交流的方式成本太高了。詹星觉得他的生活方式看起来不是很健康,忍不住说了句“注意身体吧。” 林东晴伸向桌上烟盒的手凝在半空,“我这才今天第一根呢。” 詹星:“...哦那你抽。”他也没说抽烟的事。 林东晴拿着烟和打火机走出了门口,他打开门,院中倾盆而下的雨声瞬间被放大了,好像突然闯进了房子里,掩上门后,又被隔绝在门外。 第24章 詹星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他这两天都没上平台账号看过,自从上次突然涨粉,评论区变得乱七八糟后就不敢看了,也没发新的帖子。 他的涨粉数量终于慢慢停了下来,现在维持在一千多,新的点赞和评论越来越少了。 随意刷了一下评论,看到今晚有一条的内容是:谁能说说咖啡店老板是帅哥的消息保真的吗?我周末真要去云关了。 詹星突发奇想,给林东晴招揽一下生意,于是他回复:保真,很帅,人还特别好。 回复完后,他创建了一个新帖子,挑了几张今天爬山时拍的照片,编辑一下发出去。 他发完后,看到刚刚那条的回复下面很快就有了新评论:官方认证! 我怎么就成官方了? 他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switch,心想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今早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带出来了,爬山的时候一直放在林东晴车上,还好下车时记得带上。 他窝在沙发上玩了一会游戏,林东晴抽完烟从门外回来了。 “你回来啦。”詹星听到声响,他正专注看着游戏机屏幕,头没抬地说。 林东晴身形一顿,说:“嗯,我回来了。” 林东晴走到詹星旁边坐下,他身上带着的烟味不是重,里面掺着薄荷,凉凉的,跟这个雨夜很相配。 他把烟盒放到桌上,詹星瞄了一眼,原来是浅绿色的,上面的细闪让他上次错看成了白色,盒子上印着“南京”两个字。 “你玩游戏吗?”詹星问。 “不怎么玩。”林东晴说。 “那你要跟我玩吗?我有个游戏可以两个人玩,不过我没带电视的连接器,屏幕可能有点小。” 林东晴扫了一眼他手上的机器,说:“黎小姿有,可以跟她借。” “那么大雨,别出门了吧。”詹星抬眼和他说。 “没事,就对面几步路。” 林东晴拿起手机给黎小姿发了几条信息,对面很快就回复了。 “我去对面一趟。”他起身走了出去。 詹星有些怔然看着他的背影,真是个高效率的人。 “这么大雨你跑过来借这个?”黎小姿觉得莫名其妙,她站在门口,递过去装着switch电视连接器和两只手柄的袋子给他。 “明天还你。”林东晴接过来说。 “我也想过去玩游戏。”黎小姿弯起眼睛说。 “不行。”他果断道。 她笑嘻嘻道:“开个玩笑,我才不是那么没有眼力见的人。” 作者有话说: ---------------------- 詹同学,你瞄人家的床干嘛? 第20章 爱意疯长 林东晴从门外进来,把东西交给了詹星。倾盆的雨,在他的发梢和身上都留下了溅湿的痕迹。 “你要不先去洗个澡吧,我连接一下装备。”詹星看着他说。 “也好。”林东晴低头看了一下身上。 詹星弄好了设备等他。过了半晌,浴室的水声停止,林东晴顶着一头湿发出来了,身上带着温暖的水气,坐到詹星旁边的沙发上。 他身上沐浴露味道飘了过来,詹星感觉和自己身上的味道有点不一样,虽然用的是同一瓶雪松味的沐浴露,但却闻到了一股独特的香甜。 林东晴用毛巾随意擦着发梢,身上穿的白色短袖有些宽大,看上去特别舒适居家,脖子上有一片潮红,就和他今早运动后的一样。 “怎么了?” 他察觉到詹星的视线,抬眼望过去,睫毛还沾着一点湿意,衬得眼神格外清亮。 詹星以前对二十七岁并没有什么概念,他觉得应该是一个成熟的年纪,不仅是心态上的,还有长相上。但是他最近才知道,原来二十七岁看起来也有可能是这样干净清澈的样子。 “没什么,”詹星喉间陡然发紧,随即收回眼神,“你先去吹头。” “好。”他轻笑一下。 林东晴之前也有跟朋友玩过游戏,虽然不经常玩,但还记得操作方法,所以詹星也没有再去跟他说明。 他们要玩的游戏是“双人成行”,詹星之前和朋友通关过这个游戏了,所以选了难度更高一些的女性角色小梅,留下男性角色科迪给林东晴。 在这个游戏里他们的关系是一对爱吵架的中年夫妻。 游戏的开篇就是两个角色在电视里吵架互骂,詹星正在盯着屏幕看剧情,耳旁突然传来林东晴轻飘飘的声音:“我们夫妻关系好差。” 他被呛了一下,悚然道:“你别乱代入啊!” 科迪拿到新工具吸尘器,在林东晴又一次按错了按钮,小梅被他吹飞的时候吐槽他:[你真是个行走的灾难!] 林东晴无奈地说:“你看你又骂我了。” 詹星满脸黑线:“够了林东晴,你别说话。” 詹星在游戏中游刃有余,林东晴又一次被卡关跳不过去的时候,詹星终于忍不住拿过他的手柄帮他过了。 林东晴又想说什么,但是詹星已经预判到他的行动,提前用眼神制止他了。 詹星打了个哈欠,看了下时间竟然已经十一点多了,才刚打到第二个关卡呢。 林东晴看到他眼角溢出来的泪花,说:“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好,我先存个档。” 差点就把明天再玩说出口,他的记性真是太差了,总是忘了明天自己就不在这了。 “我们怎么睡?”詹星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了他一晚上的问题。 “我铺个地铺。”林东晴说。 “那我睡地铺!”詹星踊跃地说,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林东晴给他垫了几层被子在下面,所以詹星睡在地上也感觉软软的不膈人。 关灯后,房间暗下来,但百叶窗窗帘透出了一点窗外路灯的光,打进来隐约能看到房间里黑色的轮廓。 夜晚天气更阴凉了,只有十几度左右,不需要开空调,房间的温度和湿度都很舒适。 窗外雨声沙沙,连绵不绝,在这种白噪音的环境下特别助眠,但一向睡眠不错的詹星好像失眠了。 寂静黑暗的房间中,响起詹星刻意放轻的嗓音:“你睡着了吗?” “没有。”林东晴在他的右上方说。 “没吃几颗蓝莓软糖?”詹星问他。 林东晴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到耳边,“没吃。” “你最近有失眠吗?” “最近还好。”林东晴说。 “那今晚怎么没睡着,不会是舍不得我吧?”詹星开玩笑地说。 “嗯,是啊。” 他语气和平常一样,詹星听不出来是真的假的,但还是让他心轻颤了一下。 人在黑暗中因为视觉受限,所以其他观感会变得特别敏锐。比如现在,林东晴明明是在床上,他在地上,他们之间有高度差,但他感觉林东晴的声音好像直接在他耳边说话一样清晰。 詹星咽了咽唾沫。 “林东晴。” “嗯?” “谢谢你。” 沉默了一会,林东晴问:“谢什么?” “你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对我挺好的吗,帮了我很多忙。” 詹星听到床上传来了被子摩擦的声响,他转头看去,林东晴坐了起来,他能看到他坐在床上黑色的轮廓。 “詹星,你觉得我为什么对你好。”林东晴转头看向他。 他听到这个问题时,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好像双脚突然被悬空了似的,失去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但他挑了一个自认为最合适的答案,“因为你人好,热心。” 对方迟疑了一下,问:“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他佯装成不敏感,找各种借口理由,其实只是自欺欺人的一种方式。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林东晴对他的想法。 但是,云关不是他的目的地,只是他的途经点,路过的这段时间很愉快,可他还不想停留。 所以即使他不是,但他也只能是。 “是啊。”他说了违心的话。 林东晴这次沉默了很久。 随后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轻笑,“你也很好,詹星。” “你从来不会拒绝人。” 一起吃饭,一起爬山,一起去咖啡馆,还和我一起回家,甚至连我莫名其妙想要肢体接触的请求也不会拒绝。 你答应我的次数,多到我差点要以为你也喜欢我。 “…我有吗?”詹星说。 关着灯一片漆黑,他们看不到对方。 说来好像是,可他本来并不是不会拒绝人的人。 所以,我可能只是没有拒绝过你而已。 他当然没说出口,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入梦了。 黑暗中,他听到林东晴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詹星。” 他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 “你不是说,不会拒绝我吗?” “那你看着我。” 第25章 “抱我。” “亲我。” “说你喜欢我,不离开我....” 詹星猛然睁开眼睛,惊坐起身。 他赶紧按掉了吵闹扰人的手机闹钟,坐在床铺上大口喘着粗气。 靠,做的什么鬼梦?? 门外敲响了两声,林东晴推门进来后愣了一下,“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詹星惊魂未定看着他,蓦然想起梦里那张跟自己毫无距离的脸,心脏狂跳不止。他随手抹了一下额头,竟然出汗了,估计脸都吓白了。 “我没事,做了个梦。”詹星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林东晴奇怪地看着他,说:“我做了早餐,现在雨停了,我一会先送你去民宿收拾东西。” 詹星魂不守舍地点点头,看着林东晴走了出去,他平复着呼吸,紧张的把手伸进被子里。 是干的。 好险好险,不然他就得换个星球生活,这辈子都没脸见林东晴了。 他们面对面地坐在饭桌前,林东晴说了一句话,但詹星没听清,抬起头茫然问:“什么?” “你真没事吗?”林东晴狐疑地问他。 “我没事,就是没睡好。”詹星说。 “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林东晴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不经意地问他。 詹星噎了一下,说:“忘了。” 林东晴泛起笑,“不会是梦到我了吧?” 他眼皮一跳,心脏微妙地漏了一拍。林东晴的反问让他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讲梦话了。 “没有,没梦到你。”他故作镇定地吃着那碗面。 时间还算充裕,他们一起步行到古城外面的停车场。 清晨的古城很幽静,天气阴凉,尤其是下了一夜的雨之后。让詹星有种一夜入秋的错觉,可现在明明是三伏酷暑的六月。 他们驱车回了民宿,路上畅通无阻。詹星到民宿后就回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落东西。 把行李箱扛下楼,林东晴正在一楼的庭院等他,看到他过来便站起来了。 “走吧。” 林东晴开着黑色的越野车送詹星去车站,如同他们真正认识的第一天,两人一起开着这辆车去了大理。 车的后视镜下还是挂着那只粉色的兔子。詹星一直很好奇,这次选择直接问他:“这是哪来的兔子?” “这是我弟在学校自己做的,他们的手工课程。”林东晴说。 “你还有个弟弟吗?”詹星第一次听说。 “是川哥的弟弟,我堂弟,他在学校寄宿,放暑假才会回来。” “噢....” 又沉寂了半晌。 “你接下来要去哪?”林东晴问他。 “丽江。”詹星说。 “为什么去丽江,之前不是说走了之后要去大理吗?” 其实没有什么原因,他本来也不认识云南多少地方,那晚匆忙买车票时,点开首页最多人选择的城市就是丽江。 至于大理....他对大理最近的一次印象就是那天跟林东晴一起去看的洱海日落。 他突然不想一个人去了,总觉得会有落差,会孤单。 高铁站和民宿的距离不算远,二十分钟的车程,詹星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和房屋,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他的内心里也挺不舍得云关的,但他还想拥有更多的旅程,他不能一直把自己留在这里。他知道待得越久,就越难离开。及时止损才是他最好的方式。 他以后还会去看新的风景,也可能认识新的人,但云关永远有属于云关的故事。 所以,云关的旅程,就在这里告一段落吧。 “到了。” 在高铁站的进站口前面,林东晴把车停稳,对詹星说。 詹星解开了安全带,“那我走了。” 林东晴也下了车,他们一起放下行李箱,关上后备箱门。 詹星欲言又止,情绪翻涌但又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他看着林东晴,用一种克制的平静说:“再见。” 林东晴对他笑了笑,“注意安全,别老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知道了…” 詹星拉着行李箱走到了进站口。 林东晴看着他把行李箱放到安检带,看着他走进去安检,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走远消失,没有回头望一眼。 他没有立刻上车回去,点上一根烟,薄荷的凉意从唇边钻进肺腑,蔓延至四肢百骸。 冰凉发麻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日历,农历的六月二十四日,距离今天还有二十天。 他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旅程中的人总是会很冲动,觉得当下的时光很美好,自己的能量很强,想做的事便能做到,轻易许下的承诺也一定会实现。 他见过不少,说觉得云关真好,我下次肯定还要来的人,过了十年也没有再来看过古城一眼。 说要来过火把节的人,也不一定真的还会再回来。 他不应该有所期许的,可是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呢。为什么要蓄意接近一定会离开的人,为什么人刚走就要止不住的想他? 明明他甚至都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躁意如潮水汹涌而来,他忍不住又点了一根烟。 詹星站在候车厅里,云关站是个很小的高铁站,里面的安检口就两个。他拉着行李箱坐到一个位置上,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不断经过的陌生旅客,感觉心情似乎越来越糟糕了,像落地玻璃窗外阴沉的天。 广播发出声音:“请前往丽江方向的旅客从检票口a检票上车。” 他站起身来,拖着行李箱,坚定了某种决心。 车站外人来人往,去丽江的车次快发车了,不少乘客来得晚,拉着行李箱疯跑起来。 林东晴低头看着手机,天气预报显示丽江未来几天天气晴朗多云。 在指尖夹着的第三根烟也快要抽完时,他又听到了行李箱轮子快速滚动的声音。但这次的滚轮声在不远处安静了,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直到在他面前停下。 他惊疑地抬起头,看到脑海中的人具现化了,气喘吁吁地站在他眼前,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分明闪着光,带着笑。 “你忘拿东西了吗?”他的声音里有些不自然的颤抖,但是此时没人能听得出来。 “不是,那不重要。”詹星胸口上下起伏,他断断续续地说。 “林东晴,你今天心情好吗?” 他怔然地看着詹星。 “你之前不是说,等哪天心情好的时候,就跑遍云南吗?如果你觉得今天还不错的话,我们就一起走吧。” 他心里那条缝隙逐渐地自我撕裂、撑破,任由阳光闯进来,照向原本尚未成型名为爱意的藤草,他们肆意疯长,杂乱无章,直至占领整颗心脏。 第21章 出发准备 林东晴站在原地,失神地看着这眼前这张神采飞扬的脸,怔怔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一起走…” “那快走吧,别在这站着了,回家收拾东西。” 詹星伸手拉过他空着的左手的手腕,向越野车的方向走去,他急急忙忙地把手里的烟灭了丢进垃圾桶里。 “诶箱子。” 他们走出去几步,林东晴回头望向身后被詹星遗忘的行李。 “哦对,差点又忘了。”詹星松开拉着他的手,又跑回去拉箱子。 车又往古城方向开去,来时是两个人,如今回时也是两个人。 车厢内一阵微妙的安静,两人都没说话,正在努力消化着各自的情绪。 詹星能感觉到此刻自己心如捣鼓,震耳欲聋,久久难以平复。 他决定要转头往回走的那一刻,脑子是空白的,一切都是凭着本能在行动,就像他过往在面对人生中数不清的,需要做出选择的分岔路口时,随心所欲,不计后果。 他拉着箱子跑出高铁站的时候,在门口看到林东晴的身影并没有很惊讶。 你果然还在这——这是他当时内心的第一反应。 詹星早有预感他还在那里。因为只要自己在云关,林东晴就无处不在。 他一定不会留下自己一个人的。 是在何时何地形成了这个想法,他说不清,但已然扎根在他的脑子里,根深蒂固。 既然我不想留下,我也不想离开你,那我就把你也带走吧。 车厢中沉默良久,詹星转头问他:“你怎么还没回去?” 可林东晴却目视着前方开着车,看起来神情自若,“我抽根烟。” 好好,你抽根烟能抽快半小时,是高铁站的空气比较香,比你家里的好抽吗。 没劲。 詹星又靠了回去。 “你确定真的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毕竟和自己这个大学生不一样,他知道林东晴平时的业务很多,工作很忙。 “当然,我都答应你了。”林东晴说。 第26章 詹星看着他的侧脸。他嘴角和眼尾都染上了笑意,透着轻松惬意,想来是心情不错。 詹星的心情也很好,刚刚出现了一瞬间的不爽也转瞬即逝。他看着窗外的天气,今天早上雨转阴,现在已经开始阴转晴了,一如他的心境变化,向着明朗的前方奔去。 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古城,人烟逐渐变多。车停在了古城北门的停车场,詹星先陪林东晴去一趟咖啡店。 他坐在柜台,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腮,看着林东晴在咖啡操作台上忙碌。 这一趟出去应该要离开云关挺长时间的,他要做好闭店一段时间的准备。 “今天出发会不会太赶了,我们明天再走也行。” “没事,”林东晴抬起头对他一笑,“你说今天那就是今天。” 詹星的心尖又是蓦然一跳。 他们走出咖啡店门,林东晴给门上了锁,拿着只粉笔在木门上写:暂停营业,归期未定。 “你这话写得也太冷冰冰了吧。” 詹星拿过他手中的粉笔,在他写的字后面补充:“老板要出去玩了”旁边还画了只可爱的胖狸花猫,再加上几颗星星,接着用手机拍下来。 “可爱吗?”詹星回头问他,眼中浮起笑意。 “嗯,特别可爱。”林东晴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从咖啡店走回院子,路上詹星问他:“你说,我们要出去多长时间?” “你在云南待多长时间?出来太久的话你家人也会担心的吧。”林东晴说。 “不会,我跟他们说过我要在云南待一个月了。”詹星说。 林东晴略微思忖一下,“那我们就赶在火把节前回来吧,大概还有二十天。” “行啊,我也想在这过火把节。” 詹星靠坐在电脑椅上看林东晴收拾李箱中,他这个人看起来总是有条不紊的,即使忙碌起来也丝毫不慌张,而且效率还出奇地高。 还以为此去一别,还不知道下个月能不能见到他,没想到今天又回来了,甚至还回到了他的房间里。 真是世事难料。 但是放在对于他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冲动型人格身上,也并不稀奇。 林东晴给床铺套上防尘布,胖狸花猫灵活地跳到了床上,仰着圆圆的脑袋对林东晴叫。林东晴坐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它是不是知道你要出远门啊?”詹星看着他们一人一猫的温馨互动。 “它知道,小狗很聪明的。”林东晴顺着猫毛说。 詹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就不能给人家起个正经的名字吗?” “我不太会起名字。你家狗叫什么?” “叫詹富贵。”詹星说。 林东晴乐了一下,“怎么还连名带姓的。”他思索片刻,“那它的名字确实是不太好听,你帮它想一个名字吧。” “我想想啊。” 詹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他也不太擅长这个啊,他家狗的名字是章姐起的,也不是他起的。 “林西雨怎么样?” 林东晴看着他,表情凝固住了。 詹星:“好,当我没说。” 林东晴说:“按照这个逻辑,你是不是应该有兄弟姐妹叫詹月詹雨詹云之类的。” 詹星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怎么那么聪明?我姐还真叫詹云。” 林东晴:“....那也难怪你了。” 他们俩人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家里差不多收拾好了,剩下还要安顿好猫。养猫之后林东晴还没出过什么远门,这只猫本身也是古城里的猫,是他一年以前在某个回家的雨夜里捡的。 他去对面找黎小姿,想让她帮忙每天去照看一下。这猫平时会自己在古城逛,定时回家吃饭睡觉,很省心,只要每天放水放粮,外加铲个猫砂就行。 黎小姿震惊地看着他,“你要出去自驾游?!”她的脸上难掩担忧之色,嘟囔道:“为情所困到这种地步吗?” 林东晴一时语结。 正巧詹星从院子的小木门中走了出来,顺便和对面的黎小姿打了个招呼。 黎小姿看到他时,动作凝滞住了,她呆缓地挥了挥手,“诶?你不是今天上午走了吗?” 詹星讪笑一下,这可怎么解释好。 黎小姿醍醐灌顶,猛然转向林东晴说:“懂了,你们是要一起出去是吧?” 没注意到那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不自然地光,她眼神坚定道:“放心吧!猫交给我!保准你们回来看到它白白胖胖的。” 詹星心想,它可不能再胖了吧? 处理好了院子的事,这次真得去打印店拿普爷爷的照片了。他昨天忘了还有林东晴帮他,今天不能再忘了。 詹星自己进了打印店拿到照片,还挺高清的,色彩也很还原。一张原照和一张近照,都是站在枇杷树下拍的。 他把照片放好,转身准备出门时,看到林东晴站在门口打电话的背影。高挑修长,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分明,黑色的短发柔软,手感很好,丝滑如缎。 詹星一懵,等等,他怎么知道手感很好的? 好像是在记忆中有一段画面,他的手从对方的头顶一直抚到了发尾,落在后颈上,手上细腻凉滑的触感记忆犹新。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他怎么想不起来呢? 靠,想起来了。 是在梦里。 他身躯一震,晃了一下脑袋,想要把记忆晃出去。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人是不能通过物理晃动的方式把记忆甩出脑外的。 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来不及去回味那个梦,林东晴和林川交代完民宿的事便挂了电话,转头叫他一起走了。 詹星有些心神不定地走着,林东晴看出来了,问他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这怎么跟你说呢,我怕你听了会骂我是变态。 他们去敲响了普爷爷家的老木门,没等多久他就出来开门了。詹星把两张照片交给他,普爷爷一直带着西南地区口音的普通话向詹星说着谢谢。 他对林东晴用彝语说了几句话,两人一来一回地聊了会儿,普爷爷好像在坚持什么,但林东晴看样子是推辞了。 他们暂时聊完了,詹星手里还拿着一个相框,他望着林东晴,心里有些紧张忐忑。 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了呢?他高三时经历过联考和校考,那时在提交考卷时都没有那么紧张过。 林东晴对着他一笑,带着鼓励的意味。 他把那幅装上了画框的画像递给了普爷爷,普爷爷接过来时先是迷茫,随后双手扶着画框,双眼紧紧盯着手里的画。 时间慢了下来,似乎悄然过去了许久,久到足够普爷爷用来回溯和亡妻共度的几十年漫长岁月,但其实不过一阵风吹过枇杷树的须臾之间。 普爷爷诧异地看了看詹星,又看了看林东晴,他用彝语和林东晴交流着,詹星听出了他语气中少见的急切。 他们聊了一会,他突然握了握詹星的手,干涸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苍老浑浊的眼睛里有泪光,如同一口枯井突然涌进了井水。 林东晴对詹星说:“他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妻子年轻时的样子,这幅画是他妻子留在世上唯一的影子。他很感谢你,希望你能一直健康、开心。” 詹星接受着由林东晴转述的祝福,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他心里涌起道不清的情绪,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第一次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意义,而且这是由他自己创造的。 普爷爷手里拿着那幅画,画上的彝族女子穿着她最爱的衣裙,一针一线都由自己亲手缝制,双耳和脖子上戴着的,是母亲留给她的银饰。她静静地端坐在枇杷树的绿茵之下,脸上是温柔质朴的笑。 或许在他们口中的祖先之地——兹兹普乌,也有这样一颗枇杷树,会在身后为她遮风挡雨。 作者有话说: ---------------------- 詹同学:可爱吗? 林老板: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可爱 第22章 炽热气息 他们赶在日落之前出发了。 两个人只花了一秒钟就决定了行程的第一个目的地。 这还得仰仗詹星的行事风格。当时林东晴在车上,研究着手机上云南的地图线路,随口问了一句:“我们第一站要先去哪呢?” 詹星毫不犹豫地回答:“丽江啊。” 林东晴抬起头问他:“你好像很想去丽江?” 詹星说:“也不是,只是懒得想。” “那听你的。”林东晴淡然地笑着,放下了手机。他以前一直是个比较有计划性的人,但是偶尔像詹星一样感受随心所欲的旅程似乎也不错。 云关到丽江走高速200多公里,大概3个小时左右能到。 丽江比大理的旅游业发展得还要早,市内有几个古城,例如大研古城、束河古镇、白沙古镇,规模都不小,食宿设施也都很完善,只需要挑一个顺眼的古城在附近入住就行。 第27章 林东晴说:“我们先去束河古镇找个酒店吧?大研古城人很多,会比较吵闹。可以第二天再去那边逛逛,顺便把车送去做个车检。” 毕竟接下来可能还要在路上跑大半个月。他们的行程还没定,高速和国道的路况还好说,但万一要跑山路的话,轮胎、刹车、底盘、冷却液等做个检查好以防万一。 詹星应道:“好,我们怎么不在云关做车检?” “云关这没有4s店,丽江市区有。” 詹星:“你真靠谱,林老板。” 一股安心油然而生,全然不像早上独自一人在候车厅时那种失落的空心感。 比起自己一个人,他还是更喜欢跟林东晴待在一起。 林东晴随手点开了一个歌单,调子安静舒缓,听起来是一首老歌,温柔婉转带着厚重的女声在吟唱,情意缱绻。 “你开车是不是不用听音乐。”詹星看他似乎每次随手点开的音乐都是柔和安静的,听着更催眠了。 “嗯,我开车不太会困。”林东晴说。 詹星颔首,懂了,属于是高精力人群。 但林东晴今天眉宇间似乎有隐隐地疲倦,于是詹星对他说:“你累的话换我来开吧?” “好,到加油站就换你。” 林东晴没客气,他现在是真的有点累,因为昨晚压根没睡着。 詹星坐在副驾上,耳边的音乐开始重复第一段的主歌了,旋律挺入耳的。 他拿着手机发帖文,今天起肉肉咖啡暂停营业了,他不能让别人白跑一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责任心了,咖啡店的营销他比林东晴这个老板还要上心得多。 关注他的粉丝虽然不多,但是活跃程度真是令人咂舌,很快就有了首评: [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度蜜月?] [谁帮我问一下老板是不是弯的?他真的是我的天菜。] 詹星嘴角抽动一下,回复他:[我也想知道,要不你自己来问他?] 林东晴是不是他不知道,但他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是了。 草。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到了加油站后,两人下车换了位置。詹星坐上驾驶座,安全起见他得把歌单换成更激扬的流行乐。 车开上了高速路一段时间了,林东晴却一直没说话,詹星有些好奇,想瞄一眼他在干嘛。 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安静的睡颜,林东晴歪着头靠在副驾上,呼吸平缓,看起来睡得很沉。 睡着了?不是刚说完自己不容易困吗? 他嘴角牵起一丝笑,随即收敛了眼神。 天色渐晚,等车辆行驶到了导航目的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此时詹星看到了前面是古镇入口,那牌坊上写着“束河古镇”。 他正拿着手机看附近的酒店民宿,余光瞥见林东晴动了一下。 詹星悄然观察着,看他悠悠睁开眼,睡意朦胧的眼里写着懵懂。他懒懒地坐了起来,垂着头,短发睡得有些凌乱,发呆半晌后用手掌搓了搓眼。 “醒了?”詹星语气调笑地说。 “嗯,到丽江了吗?”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詹星给他递了瓶水。 “到了,我正在看酒店。” “找到合适的了吗?这附近有个民宿我之前来住过,还可以。” “好,那直接过去吧。” 詹星闻言立马放下手机,拉上了安全带,他最不喜欢绞尽脑汁做选择题了。 他们提着各自的行李,踏入一个古韵盎然的大院子,眼前是一个开阔的中庭园景。 前台就在这扇巨大木门的后面,坐在那里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年轻女孩,看到他们跨过门槛进来时眼睛亮了一下。 “你们好,请问有预定吗?”她站起来笑容热情地问。 “还没有。” “那要开几间房呢?目前大床房和双床房都还有。” 他们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眼神在空中微妙地交织,又迅速弹开。詹星立马正了神色说:“两间。” 他们拿着行李上了三楼,俩人的房间是连在一起的。前台的女生探出身子好奇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放下了行李箱后,他们走到古城门口的餐馆吃了晚饭。路边随意进的一家牦牛肉火锅店,肉质不柴,挺清淡的口味。吃饱后再到古城里面散步消消食。 凉风嗖嗖地吹来,这种程度的风在江市只有到了深秋才会遇到,还好在出门前林东晴提醒他带了件外套。 詹星说:“这里晚上比云关冷不少。” “嗯,这里海拔比云关高好几百米,温差大,你会发现白天也比云关热。” 脚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被行人的鞋底磨得光滑蹭亮,在古城灯光的照射下反光。下雨的时候一定很容易打滑吧,他这样想着。 “这是什么民族的文字?”詹星端详着一些古建筑柱子上的文字,形象直观,生动有趣,一个文字像一幅画。 “这是纳西族的东巴文,丽江最具代表性的少数民族文化。”林东晴说。 古城中有水渠淌过,里面有丰茂的水草顺着水流的方向蜿蜒舞动,活水长流,动静相宜,犹如水中森林。 林东晴告诉他,古镇的水源头是雪山上消融的冰水,能养出这些水草是因为水质很干净。 这里的生态系统确实很出色,绿植茂盛,藤蔓攀上了屋顶。 他跟在林东晴身后,走过一道小石桥,詹星停下来,观察着那河流,里面有小鱼在穿梭嬉戏。 河的对岸有几家小酒馆,开在岸边,看着挺有情调。 詹星说:“你要不考虑拓展一下业务?来这开个小酒馆,多惬意。” “你不爱喝酒啊。”林东晴站他身旁,陪他一起看着在水中藻荇里来去自由的鱼。 “你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客人,而且如果是你开的酒馆,我肯定会光顾的。”詹星侧过头看他,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 林东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那好。” 夜色渐浓,越到深夜温度越低。他们沿着小路走回民宿,詹星感觉一直有层冰凉的雾气笼罩着自己。 他们回了各自的房间,詹星洗过澡后,觉得房间里闷得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海拔偏高的原因,空气稀薄,洗澡时容易缺氧。 推开窗户也无济于事,他决定下楼去庭院走走。 他出门时想,要不过去问问林东晴要不要一起下去?他总得下楼抽烟吧,这种木质的楼房,室内是严禁吸烟的。 但他省去了过去敲门的步骤,因为他的门前的走廊对着庭院,刚踏出去就看到林东晴已经坐在下面一楼庭院的八角凉亭里了。 他刚要下楼,走了几步路后又停顿住。 庭院中,林东晴旁边的柱子后方露出一个刚刚被挡住的女生的身影,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 女生拿出了手机,屏幕亮着白光,看上去像是要加联系方式。 詹星怔住了,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急,转眼已经从楼梯走了下去。 林东晴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了詹星。 “怎么下来了?”林东晴问他。 “房间太闷了。”詹星走过来,站在他旁边,垂着眼看他,忽视了来自对面那位陌生女生惊疑打量的眼神。 “你头发还是湿的,”林东晴抬着头,和他对望着,“这里晚上气温低,你会感冒,先上去吧。” 詹星微愣了一下,两个同性之前说这句话是不是听起来有点太亲密了,会让在场的那第三个人误会的吧。 果然,对面的女生感受到了这场微妙的对话。她面露尴尬神色,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林东晴未置可否,他站起来,和对面道了个别。 詹星心想,是故意拿我挡桃花? 他心怀忿忿地上了楼。 詹星年轻气盛,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于是走到三楼他的房间门口时,林东晴在他的身后问:“詹星,你怎么不高兴了?” 他转过身,微微蹙起眉心,说:“你是不是拿我做借口来拒绝人。” “我什么时候拿你做借口了?”林东晴有些疑惑。 “你不是故意让别人误会我们俩的关系,让她觉得你喜欢男的吗?” 林东晴静默地看了他半天,“我们的关系,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和别人无关,不管有没有人在,我对你都是一样的,我不会因为有人在就不管你。” 不等詹星说话,他紧接着轻笑了一声,“而且,她也没误会,我确实是喜欢男的。” 詹星瞳孔微不可查地极速收缩了一下,他盯着林东晴淡然的神色,就好像他正在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万籁俱寂。 詹星听到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林东晴走近两步,“你不是说想知道吗,”他看着詹星,眼神意味深长,“polaris。” 詹星被他的话钉在了原地。 “回去休息吧。”林东晴说完,走过他的身旁。 第28章 詹星咬了咬后槽牙。休息,这让人还怎么休息。 他反手刷开了自己的房门,然后一把扣住林东晴的手腕,将人拉了进去。 林东晴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状况,他已经被詹星抵在了门后。 因为没有控制住力度,门板发出了“咚”一声声响,是詹星垫在林东晴脑后的手撞在木板上的声音。 房间内没有开灯,凭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暗光,詹星看到了被他抵在门上的人脸上的惊愕表情。 被禁锢的手腕上传来的一丝紧绷的痛感,让林东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困在詹星和门板之间,下意识地想挣脱桎梏,但被箍住的手纹丝不动。 詹星低下头缓缓靠近他。 他离林东晴越来越近,近到在鼻尖快要触碰到对方的时候,又刹车般地停了下来。 他们气息交融、互相纠缠,两具温热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一起。 林东晴的呼吸很乱,清亮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流转。 詹星紧紧盯着他,原来你也是会紧张的啊,林东晴。 直到将对方的反应尽收眼底后,他移开了脸,侧过头俯身下去,停在他的耳旁。 林东晴感觉自己的耳垂和侧颈处,被滚烫的气息侵袭而至的地方变得敏感,也很痒,让他忍不住偏头躲了一下。 但詹星没有打算放过他,那只手仍然放在对方的后脑勺处,将他的脑袋掰回来一点,让他的耳边对着自己。 林东晴的黑发摸起来很滑,果然和他梦里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詹星俯着身体,在他耳旁低声问:“好玩吗?那么喜欢逗我。” 第23章 束河河畔 没能听到?林东晴的回?答, 但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瞬。也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很快,跟自己的一样快。 詹星直起身, 眸子在昏暗中泛着幽光, 如同蛰伏的夜猫, 死死锁定住他。 “你有话想要对我说吗?” 窗外时不时有车经过, 车灯从?远处照进来,又往远处而去,车轮碾碎地上枯枝落叶的声音很清脆。 晦暗光线中, 林东晴垂着头, 沉吟许久后。他再?次抬眼看向詹星时, 眼底的情?绪已然被抚平不少?, 他嗓音温润, 轻声说:“什么话?” 詹星背着光,目光深沉地看着对方。过了半晌,他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他被气笑了。 “没有就算了,”詹星松开了攫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那就回?去休息吧。” 林东晴垂眸站在门后, 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沉思。过了良久,他最终还是沉默地拧开门把手, 转身走了出去。 等人走后, 詹星躺倒在床上, 被纯白的床单包围,盯着天?花板上的木梁,一脸放空。 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为什么不愿意说。 * 翌日晌午,詹星睡到?自然醒, 他睁开眼先?是迷茫,等到?意识清明后,脑海中浮现出了昨晚发生的场景。 他昏昏沉沉地走去洗漱,半睁着眼盯着墙上的镜子。里面的人睡眼惺忪,唇色很浅,眼下还有两片恼人的青灰,脸上的憔悴暗示着昨晚是个失眠夜。 人在状态不好的时候,甚至连头发的颜色都会变黯淡,少?了平时那股意气风发的张扬劲儿。 他撇了一下嘴,半扎起头发,摘下右耳垂上的素银耳钉换成了一颗不规则的月光石,这下看着顺眼了点。 “咚咚咚——” 人呢?不会昨晚被自己吓到?,然后就这么丢下他跑了吧?詹星站在林东晴的房门前,郁闷地想。 他扶在门口走廊的栏杆上,俯瞰着一楼的庭院,那八角凉亭中空空如也。 但此时,门口的方向有人了走进来,正?是他想寻找的身影。 楼下的人似乎感?受到?了目光,抬头看了上来。他们四目相对,詹星怔了一下,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退出了站在一楼的人的视线范围。 他抿了一下唇,现在是应该在这里等人上来还是自己先?回?房间。 三层楼梯并不高,给不了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在还没决定好要怎么做时,人已经走上来站在他面前了。 “在找我吗?”林东晴带着笑意说。 他刚从?外面回?来,但完全没有风尘仆仆的感?觉,俨然一副干净利落的样子。 昨晚休息得挺好啊,容光焕发的。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真让人不爽,詹星心中腹诽。 “没找你。”他面无表情?地说。 林东晴闻言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房号,然后又看了看站在门下的他,似笑非笑。 “你没回?我信息,我以为你还在睡觉。”林东晴说。 信息?哦,他确实是没看手机。 詹星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林东晴捕捉到?了,猜到?他没看,于是解释道:“我把车开去做检查了,刚刚打车回?来的。饿了吧,一起去吃饭?” “好。”他的胃不允许他拒绝这个邀请。 詹星回?房间带上了相机,他们一起出门步行至古城。 虽然昨晚在束河大?概走过一圈了,但夜晚灯光下的古城,和白天?太阳照耀下的是两幅光景。 流淌在古城主干道两侧的小河,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粼光,里面除了摆动的水草没有一丝杂质。昨晚黑灯瞎火的看不真切已觉得水质很干净,今天?一看比他想象的还要清澈。 转头时,詹星的耳钉在阳光下倏地一闪,林东晴不由侧目看过去,目光落在他的耳垂上,“你今天?换耳钉了。” 詹星回?看过去,“对。” 林东晴站在阴影里,看着对方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的皮肤,有些苍白,纤长的睫毛打下一层阴影,黑眼圈让眼窝看着比平时更?深,神?情?恹恹的,生出一股颓意的美感?。 秉持着就近原则,他们进了旁边路上的一家藏餐餐厅,穿着藏族服饰的服务员端上来一壶酥油茶,提醒他们趁热喝。 詹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咸香醇厚。 林东晴拿了一块三角酥油饼撕开,在中间加上一勺炒奶渣,然后放到?对面的碗里。 詹星毫不客气地开动了,奶香浓郁却不腻人,他眼神?一亮,冲着对面林东晴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林东晴问他。 詹星咽下嘴里那口酥油饼,说:“我想去看雪山。” “附近最近的是玉龙雪山,不过这段时间都是晴天?,大?概率是没有雪了,我们可能要去香格里拉。” “好,那就去香格里拉。” “丽江是不是有好几个古城来着?”詹星问。 “有三个,最出名?的是大?研古城,也就是常说的丽江古城,那边比束河大?很多,游客也比这里多很多。”林东晴说。 “人太多我不喜欢。” 林东晴笑了一下,猜到?他会这么说。 詹星夹了一块烤肉,他抬眼看到?林东晴放下了筷子,奇道:“你就吃饱了?” “差不多。” “吃那么少?,怪不得你体力?不行。” 对面的人愣住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嘲讽呢,“我哪里不行了?” 詹星嗤笑了一声,“你不是爬个小山坡都累得不行吗?还叫我拉你呢。” 林东晴一时语结。 詹星撂下筷子看着他,“不对吗?那就是你当时故意装的。” 林东晴默默拿起了筷子,伸向桌上那碟牛肉,“你说得对,是我体力?不行,我现在就补上。” 詹星挑了下眉,心情?大?好,感?觉又能多吃下两碗饭。 “叮——”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下意识望过去。林东晴划开锁屏,然后拿起来手机看消息。 詹星的眼神?跟随着他的手机移动,疑心道:他之前的屏幕用?的就是这张图吗? “你换了新壁纸吗?”詹星忍不住问。 “嗯,刚换不久,这是我自己拍的。”林东晴说。 詹星怔了一下,“在哪拍的?” “泸沽湖,之前去的。”林东晴翻出了那张照片,转过了手机屏幕给他看。 没有软件图标的遮挡,詹星看清了这张照片。那照片上是漫天?星河,他认出照片里的北斗七星,对着天?枢的那颗,就是北极星。被放在屏幕的正?中央。 “还能去吗,离这多远?”詹星的眼神?从?手机屏幕移到?林东晴的脸上。 林东晴一只手撑在桌面手背托着脸,看着他笑,“能啊,多远都能去。” 车检需要几个小时,拿到?车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们就在束河古镇闲逛。 在路过一个纸坊时,詹星叫住了林东晴。 纸坊店里主打的是东巴纸产品,店员热情?地和他们介绍着东巴纸的非遗工艺。据说是东巴祭司用?于写经文的手工纸,十几道工艺制作?,原料是高原荛花树皮,有毒性可防蛀虫,能保千年不腐不化。 第29章 于历史来说,这项工艺有重大?的意义,千年不朽的纸张能将文化传承后世。 但于詹星个人来说,倒是没太在意,活好人生在世的几十年已是不易,谁还顾得上一千年后的事呢。 东巴纸的手工痕迹明显,复古泛黄的毛边,质地粗粝,纹理自然,上面嵌着荛花树的枯枝残叶,就像是被封存于纸上的陈年岁月。 而且这纸摸起来很厚,不会洇墨,很适合带出去写生,对于美术生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他买了一本?挺厚实的本?子,店长问他有没有想写的句子或者祝福语,她会翻译成东巴文字写到?扉页上。 他心念一动,转头问站在一旁的林东晴,“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话?” “我?”林东晴迟疑地指了一下自己。 店长悄然打量着他们,随后含笑递给林东晴一本?草稿本?,示意他在上面写字。 林东晴饶有兴趣地接过了纸笔,笔尖在纸上停顿片刻,便开始落笔了。 詹星看着他很快便写好了,推测应该就一句话,字数不多。他伸手好奇道:“我看看。” 林东晴抓住他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绕过他,把纸笔还给了店长。店长接过,然后开始在东巴文词典上翻找相应的文字进行翻译。 詹星嘁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 店长用?毛笔写好字后将本?子交给了詹星。他眯起眼看着纸上的象形字,通过店长龙飞凤舞的抄写,他努力?分辨也没读懂任何一个字。 他们走在去买画具的路上,刚刚店长告诉他在古镇的一个小门附近有个文具店能买到?。 “你刚写了什么话?”詹星忍不住问他。 “当然是好话。”林东晴随意道。 詹星拉下脸,懒得再?问。 找到?了街尾的文具店,买完东西后就返回?古城了。下午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确实感?受到?了海拔和紫外线成正?比的感?觉。 他们走进了古城小溪边的一家咖啡店,这里的位置绝佳,清澈见底的河水在旁边流过,触手可及,一片清凉。 “你想喝什么?”林东晴问。 “血橙气泡水,给我加上薄荷叶子。” 林东晴无奈地说:“詹少?爷,这不是我的店,我们在丽江呢,”他指尖划拉了一下手机上的菜单,对詹星说:“只有鲜橙茉莉茶。” 詹星皱了下眉,听着有点奇怪,“那就这个吧。” 林东晴打趣他:“你对橙子好专一啊。” “没错,橙子就是最好的。” 詹星拿出刚买的水彩和东巴纸本?子,开始写生。水笔划过,摩擦在厚实粗糙的纸上,让人感?觉很平静,能屏蔽掉外界的一切嘈杂。 中途林东晴收到?了短信,告知他车检已完成,但他没有惊动对面专心画画的人,耐心等他完成作?品。 画毕,他在左页写下“2022年7月1日,束河古镇河畔,和”他握着笔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眼神?从?手机屏幕上移了过来,有些疑惑。 詹星低下头,在这段字的最后画上了一个漩涡状的太阳符号。 “画完了?我看看。”林东晴问。 虽然刚才在纸坊的时候,他向林东晴提出了一样的要求没有被答应,但他这次决定以德报怨。 他把本?子递过去给林东晴,后者对着他的水彩写生画一顿赞许后,指了指左页上的太阳符号问:“这什么意思?” “太阳啊,看不出来吗?”詹星拿起杯子,吸了一口饮料。 林东晴恍然大?悟点点头。 詹星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林东晴说:“车检好了,现在走吗?” 詹星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饮料,“走。” 他们出了丽江市区,往宁蒗方向驶去,走的华丽高速,后面再?转进沪南高速。 去泸沽湖有两条路线,另一条是丽宁公路,需要走盘山路上的十八弯道,但是天?气好时风景也很好,如果是白天?的话可以从?这边走,但现在快傍晚了,林东晴决定还是全程走高速路。 詹星靠着车座,面色怏怏,“我睡会,你累了就喊我起来开。” “睡吧。”林东晴侧过头看他一眼。 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睡梦中,耳边传来人说话的声音,詹星睁开眼,发现夜幕降临,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林东晴拉下了车窗,正?在听窗外的人说着话。 那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真的,帅哥,你相信我,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我在这已经走了快半小时了,其他车看到?我都不停的。” “怎么了?”詹星问。 林东晴闻声回?过头,看到?他脸上还带着些睡意朦胧,说:“路上遇到?一个人想搭便车。” 詹星巡视了窗外一周,“这荒郊野外的,他走路进来的?” 他探头看了一眼,窗外是个年纪不大?的一个小伙,个子挺小的,脸上神?色焦灼。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会在这?”詹星问林东晴。 窗外的小伙听到?詹星的话,主动解释道:“我叫了一辆车从?丽江过来,结果遇上个黑心司机,把我骗下车,自己就开走了!你们把我载到?大?落水村就行,我会付车费的,要不我把身份证压给你们。” 詹星问:“这离他说的地方有多远?” 林东晴说:“不远了,我本?来也是打算今晚在大?落水村住宿的。 “那捎上他行么?” “行,”林东晴转头向着窗外的人示意了一下,说:“上车。” 小伙喜出望外,打开后车门上了车。 “太感?谢两位哥了,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我叫小伟,我把身份证给你们。”他说着就要翻身后的双肩包。 “不用?了,你放着吧。”林东晴说。 “你们是来泸沽湖旅游的吧?”小伟抱着包好奇地问。 “对,”林东晴说,“你一个人来这边也是旅游?” 小伟叹了口气,“不是,我来找我女朋友,不对,现在是前女友了,她住在这边,是摩梭人。”他语气里透出为情?所伤的惆怅。 詹星好奇地回?头望去,小伟跟他对视了一眼,愣了一下,“诶,这位兄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好像一个明星?” 詹星把脸转了回?去,“没有。” “那你是网红?”小伟追问他。 詹星蹙起眉问他:“我不像学生吗?” 小伟嘿嘿一笑,“哦哦,我以为学生不能染这样的头。” 詹星心想,在他们美院的教学大?楼里,放眼望去全是五颜六色的头。他们老师上课时调侃,一个个整得像行走的调色盘似的。 车行驶到?了大?落水村,在村口先?放下了小伟,他主动要求转车费,林东晴摆了摆手:“不用?了,也没多远。” 小伟感?动得不行,几乎要声泪俱下。 趁现在路边的饭馆还没打烊,他们先?去吃了饭,然后一边开车一边找民宿。 经过了泸沽湖畔一家民宿,是装潢崭新的独栋小墅,门口昏黄的灯光看着很温馨。林东晴把车停好,两人一起下了车。 泸沽湖面积大?,横跨云南四川两省。环湖的村落有好几个,住宿的选择不少?,游客却不多,所以民宿也不难订,基本?走进去问都会有空房。 他们订了两间大?床房,先?回?各自的房间休息一阵。 这家民宿就在湖边,从?窗外看过去,夜晚的湖是一片静谧的墨色。 避开了满月,现在是向上弦月的过渡期,虽然不是绝佳,但也是适合观星的日子。但可能是有云雾遮挡,加上村落上空被灯光照射,所以从?民宿里看上去星星并不很明显。 林东晴对他说,等月亮落下,云雾散开,就能看到?星河了。 那得等到?大?半夜了,他们约好了时间,晚点去远离人烟的码头观星。 趁还有几个小时,詹星打算先?个洗澡,然后补一下觉。他打开行李箱,看到?躺在里面的东巴纸本?。他拿了起来,翻开看一下今天?的画。 本?子里每一页纸的肌理纹路都不一样,有一些页码中还夹着树叶,他随手往后翻去。 翻到?中间时,眼前倏然出现一张白色的纸条,它?被紧紧夹在其中,加上粗糙的纸质,如果不是正?好翻到?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无声的波澜掠过心底,詹星小心地把纸片拿了起来,上面的字排布疏朗,顿挫分明,他认得出是林东晴的字迹,上面写着: 祝你此生辽阔,随心自由,愿火永不熄灭。 第24章 坠入星河 “滴滴滴——” 詹星翻了个身按掉闹钟, 小睡了一觉,他?和林东晴约好十分钟后出门。 第30章 简单地收拾一下自己,刚打开门迈出去, 看到?隔壁房的人也正好走出来, 他?们面面相觑, 皆是?一愣。 “我们走路还是?开车?”詹星压低声音问。 “开车, 去里格码头。这边太亮了,得绕着湖找个没有光照的地方。”林东晴说。 他?们住的大落水村湖岸一圈很多?民宿和饭馆,门口都开着小灯, 他?们向?着远离光源的方向?行驶而去。 从?落脚的民宿到?里格村只需要?走几公?里的环湖公?路, 途径一些岸边能看到?有零星的游客也在看星星。 快到?码头的时候, 林东晴把车停在路边, 他?们下了车走过去。 詹星困得不行, 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现在凌晨十二点半,按照他?平时的生物钟,现在这个点应该还是?精神的,但昨晚的失眠还没缓过来。还好今天在车上,以及刚刚在民宿都小憩了一会, 不然他?能表演一个原地睡着。 林东晴和他?换了个位置, 说:“你走里面吧。” “嗯?”他?反应慢半拍地发出疑惑的语气。 “我怕你掉湖里。”林东晴打趣道。 “哦,那不会的。”刚话音刚落, 脚下就被东西绊了一下。 刚说完就被打脸, 他?一脸怨念地踢开了那根绊到?他?的树枝。 他?们远离了民居, 灯光越暗淡,星光就越亮。为了避免再出现被绊倒的情况,两?人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 这里停靠着几条小木船,倒是?个适合观星的好地方。可走近后, 他?们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窃窃私语声音,才发现木栈道上坐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再往前面走走吧。” “好。”林东晴认同地点头。 他?们又往前走了几百米,来到?一个浅滩的岸边,这里沙石粗粝,不太适合坐人。 虽然不是?码头,但湖面上也搁浅着几条小木船,四?下无人,也没有光污染。 林东晴先跨上了小木船,回?头问詹星:“你会游泳吗?” “会,”詹星顿了一下,“这船不会翻吧?”虽然他?会游泳,而且游得还不错,但也不想变成落汤鸡。 林东晴看着脚下的船板思索,“不好说,万一翻了,你又不会游泳的话,我得先想好怎么捞你。” 詹星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他?登上船的时候脚下有点打滑,船身晃了一晃,蓦然觉得林东晴的担忧也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在船上并肩坐下,船体晃荡过后稳定了下来,感觉大概率还是?不会翻的。 仲夏夜时节,银河的位置趋近于垂直头顶的苍穹之上。可如今天上弥漫的云雾挡住了这片天,像给星空笼罩了一层朦胧的云纱。 林东晴看着手机上的天气通上的云雾地图,说:“晚点可能会散,但也不好说,这边天气变幻太大,天气预报一直不准。” “没事。”詹星仰头看着夜空说。 虽然没看到?银河,也不像林东晴手机上那张照片的震撼,但星星的能见度已经比他?在城市里看到?的要?高很多?了。而且半夜从?梦里爬起来和另一个人在湖边散步,这经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奇幻。 林东晴听他?语气豁达,似乎并没有担心,“要?是?今晚云不散,就看不到?银河了。” 詹星眼里带着笑,转头对他?说:“那你就再陪我看日出吧。” 要?是?因为错过了星星就懊恼,也会因此忘记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太阳。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湖面上映着几颗晚星,风一吹,它们就在水里动起来。云雾也逐渐被吹散,湖面慢慢变得明亮。 “詹星。” 他?在林东晴的呼唤声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詹星有一瞬间的茫然,抬起头寻着声音的来源,“我睡着了?” “睡了半小时。”林东晴侧首对他?笑道。 他?们的脸距离很近,詹星还有些迷瞪,他?看着自己的姿势,才发现刚刚自己是?从?林东晴的肩膀上起来的。 完全没印象是?什么时候靠上去的,感觉自己不像睡着了,倒像是?昏迷了。 林东晴浅笑着,伸出一根食指往上方指了指。詹星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跟着所指的方向?抬头望去。 他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满眼皆是?星河。 银河如同一条散发着柔光的逶迤长带,缠着无数的星芒和飘渺的云雾团,倾泻而下,横亘夜空,仿佛将天幕撕开一个深渊巨口。 苍穹无边无际,可此时的繁星却仍然显得拥挤,它们竞相地闪耀,嵌满了深蓝色的天际,绚烂璀璨。 这一幕倏然闯入眼帘时,他?出现了一瞬间的失重感,恍惚间好像坠落进了宇宙的最?深处,自己也成为浩瀚星海里的其中?一颗。 湖面映着银河,像一条蜿蜒的银色灯带,点点星子像飘浮水面的灯火,水天相连,没有界限。 犹如一场深邃迷离的梦境。 他?们安静地坐在船上,不约而同地仰着头,瞻望星河。 “北斗七星在哪?”詹星问身旁的人。 林东晴给他?指了一下天上的某个方位,“那边。” 循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仔细端详,终于找到?那宛如勺子的形状七颗连星,它们垂挂夜空,比旁边的星星更亮也更夺目。 “那颗是?不是?北极星?”詹星问。 “哪颗?”林东晴凑近过来,顺着詹星的目光寻去。 一股若隐若现的白桃气息从?旁边传来,飘进詹星的鼻腔中?,和房间里的沐浴露是?同一款。他?抑制不住地想,林东晴出门前不久才洗了澡,这个味道挺适合他?的。 沿着北斗七星外侧的两?颗星形成的“勺口”延伸出去五倍的距离,对着那边最?显眼的便是?北极星。能在夜空中?找到?北极星的人,就不会彷徨。 林东晴柔声说:“是?北极星。” “我厉害吗?” “厉害,很厉害。”林东晴煞有其事地点了一下头。 詹星忍不住笑起来。 林东晴看着他?,这张在晦暗光线下依旧夺目的脸,如同北极星一般熠耀,悬挂在正北的苍穹之上,照亮他?的长夜。 “我去拍几张照片。” 詹星站了起来,下船走回?岸边,在石头浅滩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拿出三?脚架把相机固定好。 这台相机是?光圈f/2.8的定焦镜头,不确定能不能拍出来银河,但总得试试。他?把相机设置成m档,对焦拉至无限远,iso3200,快门10s。 林东晴回?头看他?捣鼓相机,詹星点了一下屏幕,对焦在他?身后最?亮的一颗星上。按下了快门,盯着屏幕,“别动啊,等我十秒钟。” 林东晴按他?说的保持着姿势,时间安静地流淌了十秒。 快门闪了一下,完成了定格,“好了。”他?朝林东晴说,随后打开相册查看,看到?屏幕上的照片。 因为没有闪光灯,聚焦在背后的银河上,所以人像只能拍出一个黑色的剪影,但背后的星空色彩却是?震撼无比。 相机因为有长时间曝光和强大的后期处理功能,所以它能记录到?用肉眼看不到?的颜色,是?宇宙真正的瑰丽色彩。银河是?神秘的紫,星云是?绚丽的橘。 詹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把相机又放回?三?脚架上,调整好参数,在按下快门的瞬间,朝着湖上的船跑了过去。 林东晴愣了一下,向?他?伸出手,詹星搭着他?的手迅速上了船坐在他?旁边,全程花了不到?5秒。 “别看我,看上面。” “好。”林东晴挪开了眼神,抬头望向?星空。 心跳很快,胸口上下起伏,分不清是?因为刚才跑步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仍然握在一起的手。 时间过去了不止10秒,照片早就拍好了,但詹星感觉自己好像被眼前的银河牢牢锁住了,移不开眼。 “我们看到?的这些星星上的光,是?不是?很多?年以前发出来的?” “是?,而且每颗星体的时间都不一样?。那颗最?亮的,是?天狼星,这是?它大概8年发出来的光。”林东晴说。 “那北极星呢?” “北极星更远,400多?年前就要?开始发光了。” “就没有近一点的吗?” “有啊,有一颗和我们肉眼看到?的只差了几分钟。” “那是?太阳吧?” “对,太阳也是?恒星。”他?笑了一下,“还有问题吗詹同学?” “嗯,最?后一个。” “那你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 詹星转头看他?,眼中?映着湖水和朗星,灿若银河。 这个问题完全超出了林东晴的预料,他?怔怔地看着詹星,手指蜷缩了一下,下意识要?抽走。但詹星没有给他?机会,握紧了他?的手。 第31章 林东晴身形一僵,乱了呼吸。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心动平复不下,心脏如同脱缰的马,疯跑的兔,几乎要?挤开全部器官从?喉咙里跳出来。 “我要?说不是?,你会信吗?” 詹星目光沉沉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敢说不是?,我就把你丢进湖里喂鱼。” “连我自己都不信,”林东晴有些无奈地说,“我是?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办?” 詹星的手松开了力度,但没有收回?,而是?换了个姿势,和他?十指相扣。 林东晴眼睫轻颤了一下,失神地望着对方。 “就这么办。” 詹星说完,偏头吻了上去。 试探之间,唇齿相接。在这个深邃温柔的夜晚,湖面上,星空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带着莽撞,炽烈难抑。 两?人的手都无意识地攥紧了,伴随着对方灼人的温度,凌乱的呼吸,和细微的战栗,逐渐加深。 他?们坐在船上,吻了许久,终于放开了彼此,感受着彼此人生中?的第一次悸动。 难以平复的喘息声,在水面上此起彼伏,连晚风都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林东晴,你想做我男朋友吗?” 被问的人先是?轻眨了一下眼,随后眼睛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他?看着詹星有些发红的眼尾,唇上还残留着对方的触感,心里好像被羽毛轻拂而过。忍不住想要?逗一下人,“你刚刚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了吗?” 手上指节间的力度陡然收紧,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怒意,一股似乎要?把他?的手指全部夹断才罢休的气势。他?见好就收,收敛了神色道:“想。” 詹星松了力度,没好气瞪他?一眼,“我没强迫你吧?” 林东晴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强迫什么,我那么喜欢你。” 詹星垂下了眼,任由他?把自己头顶揉乱。感觉好像是?坠落云上,被云包围,软绵绵的。也像是?吹进风里,被风卷起,轻飘飘的。 他?和林东晴在一起了,在银河系万亿颗星体的见证下。 想到?这才后知后觉地耳热了起来,他?放开林东晴的手站起身,“我去拿相机。”随后转身下了船。林东晴也转了过去,眼神跟随过去。 他?看着詹星头顶那片苍穹,今晚很幸运,等到?了风,吹散了云,而他?的人生似乎也迎来了云开雾散的这一天。 他?伸出手,灵魂也触到?了星空。 ----------------------- 作者有话说:[粉心][粉心][粉心] 第25章 泸沽一梦 时间来到了凌晨三点?后, 那条横贯夜空的银河逐渐西沉,天上又开始起雾了,遮住一些本就暗淡的星星。 今晚办理入住的时候, 听前台的工作?人员说泸沽湖的日出很美。在詹星的印象中, 自己从没有?特地去看过?日出, 他觉得比起看日出, 还是睡觉更重要些。 他当时问林东晴:“日出好看吗?” 林东晴答:“我也?不知道,上次来的时候睡过?头了。” 詹星:“那我们明天去吧。”他突然感觉有?了起床的动力。 现在距离日出还有?三个小时。 他们从湖边走回码头的停车点?,要先去取车, 一会回民宿还能休息两个多小时, 然后再起床去花海码头看日出。 詹星正专注地坐在路上, 面前突然出现一只五指修长, 手心向上摊开的手, 他顿住了脚步,看向旁边的人,“干嘛?” “要牵吗?”林东晴笑着问。 詹星面上平静,心却?如同擂鼓。他将手了放上去,林东晴轻轻地握住了, 然后张开自己的手, 手指穿过?他的指缝间,和他十指相扣。 他们垂着的手牵在一起, 安静地走了一小段路。詹星忍不住问:“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是很冷吗?” “不冷, 我这是正常体温,是你?手热。”林东晴说。 詹星有?点?不信,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又没牵过?其他人的手。那林东晴有?牵过?别人吗?二十七岁的人, 自己总不会是他的初恋吧。 想到这只手大概率是牵过?其他人的,他莫名有?点?来气。“听说人随着年纪变大,体温是会变低一点?的。” “?”莫名其妙被内涵了一句,林东晴曲起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以示不满。 经过?码头的木栈桥,刚刚那上面还坐着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现在已?经没人在那了。也?是,谁跟他们一样大半夜不睡觉在湖边待那么久。 驱车回到了民宿。凌晨三点?半,别墅中很安静,整栋楼的人可?能只剩他们两个还在醒着。木地板容易发?出声响,所以他们尽量地放轻了脚步,走回房间。 房门口,詹星用房卡刷开了自己的房门,手放在门把手上,看着隔壁准备开门的林东晴,语气有?些支吾,低声道:“你?要不要....”他话语间突然卡了一下,本来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林东晴一时困惑不明地望着他,“要什么?” 詹星沉默住了,不行,这种话一但断开就很难再次开口了。 林东晴看着他的样子,看着他抓住门把的手,又看了看被他无意识咬住的下唇,倏然明白过?来。于是走过?去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眼里满是笑意,“过?两个小时就得起床了,先好好休息吧。” 在詹星还没回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本来就是想说要不要进?来一起休息,反正一会也?要一起出门的。他是起床困难户,没人拉一把真是怕自己起不来。况且他之前在林东晴的院子那晚就住过?一间房,现在升级成男朋友了,睡一张床不是很合理? 啧,之前那么能撩,现在反而还矜持上了,倒显得自己不正经。他郁闷地开门进?了房间。 两个小时后,詹星挣扎着爬起来了,眼皮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他闭着眼睛完成了刷牙洗刷换衣服一套流程。 以后要是有?人问他,这辈子有?为什么拼过?命吗?詹星:有?的,为了看泸沽湖的日出。 时间刚刚好,在詹星穿上冲锋衣外套的时候,林东晴敲响了他的房门。他步伐沉重,半阖着眼去开门。 他走出来时带上了门,神色恹恹地说:“走吧。” 林东晴打?量了他一圈,说:“你?的相机呢?” 他动作?滞了一下,又转身回房间去拿相机。 因为很多游客来泸沽湖都?会早起看日出,所以民宿的工作?人员大清早就打?开了大门。 泸沽湖地区昼夜温差大,巨大的湖泊就像一个天然冷气机,在夜间和清晨不断地输出冷空气。他们走到户外,气温骤然来到了十几度,湖风吹来,感觉比夜间的时候还要冷。 晨雾凛冽,詹星下意识吸了一下鼻子,林东晴站到他对面,将他的冲锋衣外套的拉链拉了上去。 他扬起下巴,半垂眼看着林东晴。他的拉链被拉到了顶端,然后还被林东晴随手挠了挠下巴和脖子之间的地方。 这手法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他抓住林东晴正准备要收回去的手,说:“你?逗猫呢?” 被发?现了。 林东晴看着他,眨了一下眼,随之笑容荡开,“习惯性动作?,下次不逗你了。” 听到身后有其他人从门口里逐渐走近的脚步声,詹星松开手,给了他一个埋怨的眼神,轻声道:“也?没人说不让啊。”然后自顾自地往停车场走去。 詹星上了驾驶座,熬过?了艰难起床的这个过程,他感觉自己现在意识清明,开车完全没问题。 他调后视镜时,林东晴从置物格里拿出来一条黑色的橡皮筋,他看到后怔了一下,“你?还真是准备周全。” 刚想伸手接过?那条橡皮筋,林东晴手往回收了一下,说:“我帮你?。” 詹星怀疑地看向他:“你?会绑头发??” “让我试试,快过?来。” 詹星挪近了些,侧过?去垂下头方便对方的动作?。林东晴坐直了身体,轻柔地将他额前和两鬓的头发?向后捋去。十指从他的发?间穿过?,好像有?细微的电流穿过?皮肤,带来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舒适感。 “好了。”林东晴用指节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一番,然后点?了点?头,看起来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 詹星看着他,眼神有?些无奈。 破晓时分,长夜落幕,天色渐明,而晨曦未临。 花海码头,湖面一片平和,天地间皆是静谧的蓝色。湖面上覆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泸沽湖的晨雾,是这里最负盛名的景致。 码头上有?不少船夫,在岸边招揽客人,有?早起的游客已?经坐着船摇到了远处的湖上,人影和船影在其间晃动,如同会动的山水画。 第32章 几只白鸥飞掠湖面,冬春时节才?是观鸟的季节,现在是夏季,大部分的海鸥都?已?经迁徙去了北方。但仍有?小部分的留在了当地,可?能是熟悉了这里的气候不愿离开,也?可?能这些是他们族群中的摆烂鸟,千里迢迢,懒得再飞回去了。 他们登上了猪槽船,船夫将小船划出岸边,慢悠悠地往湖中心摇去。 船夫说今天来泸沽湖看日出的人很幸运,因为夏季基本是看不到晨雾的,但是因为昨天下午这里下了雨,而今天早晨又是晴天,所以才?会形成雾气。 詹星想,他这段时间一直很幸运,从他踏进?云南开始。最幸运的莫过?于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心动的人。 湖面上荡漾着白色的透明小花,点?缀在蓝色的镜湖上。这是泸沽湖的水性杨花,是夏季特有?的季节性景观。它们在湖底生根,在湖面开花,日出时绽放,日落时凋谢。。 在云南很多餐厅都?有?见到这道菜,詹星当时还以为这是种在地里的菜,没想到还真是长在水中的。 在船上坐了约莫半小时后,天边终于出现第一抹晨曦。它将天空下方染上了一圈橘粉。而在晨曦还未到达的上空,仍然是浅蓝色一片。那上面挂着现在唯一一颗还能用肉眼观测到的星星,那是追随着太阳脚步的启明星,预示着黎明来临。 湖水似乎在等着太阳从深色的山峦中升起,照亮自己。湖中央的雾气比岸边的更浓重,水雾氤氲缭绕,浮沉在湖面和山峦之间,他们的小船穿梭其中,彷入仙境,如梦似幻。 这是泸沽湖一天中最美的时刻,詹星拿着相机拍个不停,忽然听到喊声从不远处的船只传过?来,“帅哥!可?以帮我们拍一张吗?” 他闻声转头看过?去,望见一对情侣在船只上对他招手,说话的是其中的女生,那船只正在向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詹星对着他们举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把镜头转向他们,两人对着镜头摆姿势。 拍完照放下相机后,女生对他说:“谢谢!我们可?以回民宿后互传照片。对了,我们都?是住同一个民宿的,我今天早上在门口看到你?们了。我刚刚也?帮你?们拍了几张好看的!放心吧你?们很上镜!” 詹星怔了一下,怎么每次跟林东晴出来都?有?人给他们拍照,不是说人生没那么多观众吗? 两条船相遇后又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此时的太阳从深色山峦冒头,照进?泸沽湖,湖面迎来了今日的第一缕阳光。随着太阳的升起,天地湖水皆被染成了暖意融融的金色。 看着东边升起的晨阳,他倏然有?一个想法想要向林东晴求证,转头看向对面的人,“我发?现一件事,你?的名字是不是日出的意思?” “是啊,你?怎么这么聪明。”林东晴笑道。 东晴,东边的太阳,那不就是日出吗?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聪明,不然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谁帮你?起的名字?”詹星问。 “听说是我爸妈一起想的。”林东晴说。 “很适合你?。”日出是温暖的,是光明,和充满希冀的。 詹星看着他,对面的人看起来总是这样温柔,仿佛要融入晨曦之中。 好想亲上去。 船夫在船头划着木浆,旁边也?有?其他船只时不时经过?,让詹星不得不按捺住了这个冲动。 第26章 废话少说 船夫将猪槽船晃晃荡荡地摇回岸边, 他们踩着朝晖下了船。 詹星先上了岸,然后拉了一把林东晴,两人沿着湖泊岸边走。 湖泊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 湖水清澈见底, 能看到水下缠绕在一起的?水性杨花根茎。一旁的?岸上有人在投喂鸟食, 所以现在聚集着十?多只海鸥, 低空盘旋在湖面上。 那群鸟的?下方?站着几位游客,其中有一位男生正闭着眼仰着头,双手举起像是要拥抱阳光和大自然的?样子。 他们脚步都?停顿了下来, 因为这个人他们认识, 就是昨晚在来时的?公路边捡到的?人, 好像是叫小伟? “在这接鸟屎呢?”詹星看着他的?姿势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 林东晴听得直笑。 “诶?”小伟听到旁边有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放下手回头望去。 他看到了詹星和林东晴的?瞬间, 面上一喜,“啊,好巧呀,又?遇上了!你们刚刚在和我说话吗?我没听清。” 詹星:“没有,没说。” 小伟露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你们吃饭了吗?我请你们去吃饭吧, 昨晚你们载我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呢!” 看到对面两人对视了一眼, 似乎有些犹豫, 小伟补充道:“你们别拒绝我啊, 昨晚要不?是你们帮我,我还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到村子呢。啊对了,”他看向林东晴,“哥你是云南人对吧?” “是啊。”林东晴点了下头。 “那太好了!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要不?我们边吃饭边聊,可?以吗?”小伟期待地看着林东晴。 林东晴听到这话有些茫然,他看向詹星问:“饿了吗,要去吃饭吗?” “去吃饭吧。”他确实饿了,早上出来没吃是因为太早了两人都?没胃口,现在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 桌上的?石锅盖子两边冒出了蒸腾的?白烟,服务员走过?来掀开盖子,奶白的?鱼汤和豆腐配菜在锅中翻滚,传出阵阵鲜香气扑鼻。 林东晴拿起碗和长柄勺舀汤,小伟忙说:“我来我来。” “没事,不?用。”他装好了一碗汤,然后放到詹星面前。 詹星正在吃着泡鲁达,看到林东晴给他装的?汤,便放下了手中的?碗,准备端起汤碗喝,林东晴提醒他:“等一下吧,现在很烫。” “好。”詹星又?继续端起装着泡鲁达的?木碗。 第二碗汤林东晴递给了小伟,后者受宠若惊地连连感谢。 小伟一脸好奇,问:“你们是兄弟关系吗?” 詹星一愣,疑惑地看向他,“我们像兄弟?” 小伟:“你们长得不?像,但是感觉关系很好啊,不?像是普通朋友。” 詹星短促地笑了一下,“那确实不?是普通朋友。” “哦哦。”小伟神经大条地点了点头,不?是普通朋友,那就是关系特别铁的?哥们儿呗。 小伟喝完汤,放下碗,对着对面的?人说:“林哥,我想问你个问题。” 林东晴抬眼看他,扯过?一张纸巾擦嘴,“嗯,你说。” “就是,这边摩梭人,走婚的?习俗是真的?吗?”他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林东晴颔首,“是真的?。” 小伟吃惊地说:“啊?竟然是真的?啊,那母系氏族也是真的??我还以为是我前女友编出来骗我的?呢。” “这边确实有这种生活习俗,大落水村有个摩梭人博物馆,你想了解的?话可?以去看看。”林东晴说。 小伟像泄了气的?球,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不?会吧,竟然是真的?....” 林东晴看他莫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于?是问道:“怎么?” 小伟叹了口气,“其实是昨晚我见到我前女友了,她跟我说她不?想再去城市了,她还是习惯这边的?生活,要在这里和本地人结婚,我真是没办法了。” 詹星听着他们的?交流,夹起一块鱼肉放到碗里,说:“那你也来这里生活不?就好了。” 小伟说:“那不?行啊,我是外省的?,家?里还有父母要照顾呢,他们不?会同意的?。” 詹星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笑,“你自己?都?不?愿意留下来,凭什么要求别人离开家?乡去跟你生活。” 这话说到小伟的?心坎里了,他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懊恼,“你说得也没错....但是,这边习俗也跟外面差太远了,我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的?妻子同时拥有好几个男人啊,那我不?成后宫里的?妃子了吗?唉。” 詹星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微睁大了双眸,震惊地看着小伟,随后又?扭头看向林东晴。 林东晴和他一样震惊。 他们吃过?饭后,小伟要去沿着湖散心,再参观一下岛上的?景点,虽然女朋友没追回来,但是来都?来了,好景也不?能浪费啊,门票车票不?是钱啊? 詹星和林东晴得先回民宿,人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两天没睡过?个好觉了,这才是旅程的?第二站呢,别就把身体给熬坏了。 车上,詹星突然想起刚刚饭桌上小伟说的话题,于?是好奇问道:“刚刚他说的?那个,摩梭人的?走婚习俗,真是这样的?吗?” 林东晴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可?能,估计是那位女生不?想被纠缠,为了应付他瞎编出来的?借口。” “哦。”原来是胡诌的?啊,他差点就相?信了。 第33章 “那走婚又是什么意思?”詹星问。 林东晴手撑着脑袋,说:“走婚啊,确实是摩梭人的习俗,这边男女双方结婚后不住在一起,他们婚后还是分别住自己家。等到晚上的时候,男方才会去女方那边,然后第二天又回自己家去。” 詹星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不是很麻烦吗?既然白天要走,为什么晚上又要去女方家?” 这问题把林东晴听乐了,“你说呢?那你昨晚为什么想要我去你房间。” 詹星闻言一怔,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地抓紧,睡眠不足真是会让人脑子像浆糊一样。他咬牙怒道:“我开车呢,少在这胡说八道,哪里一样了?” 林东晴笑道:“你说不一样那就不一样吧。总之男方第二天会回到自己家干活,如果女方后面生育了,小孩也是跟女方家庭一起住的。” 詹星继续和他探讨,“那男的不用抚养小孩啊?” “会给经济上的支持,小孩住在母亲家,女方的一大家子会一起抚养小孩长大。如果女方有兄弟的,就是孩子的舅舅,因为都是住在一起所以也会帮忙抚养,摩梭人是母氏氏族的生活方式。” “嘶,那女方应该是不能随意更换丈夫的吧?是固定伴侣关系?”詹星问道。 “想什么呢,怎么能随意换丈夫。”林东晴顿了一下,继续道:“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行吧,要是你随意把我换掉了我会很难过的。” “你闭嘴,林东晴。” 话题重新回到正轨上,詹星继续说:“感觉很神奇,但是也很合理,他们现在还是这样的生活方式吗?” “现在还有些家庭保持着这种方式,但年轻人的想法慢慢改变了,有些家庭已经逐渐变成和外界一样的吧。” “那很可惜啊。”詹星说。 车停进了民宿的停车场里,他们走进民宿,得先去和前台再续住一个晚上。 前台的工作人员问:“还是昨晚那两间吗?” 两人沉默了两秒,林东晴说:“嗯,是。” 走上了楼梯,詹星来到房门前,刷开了房卡,他心想怎么又是这个剧情? 他转头看着旁边经过的人,“你要不要进来?” 林东晴停下脚步,“我进去干嘛?” 詹星感觉他欠得人牙痒痒,于是瞪了他一眼,“睡觉。” “我房间也有床啊,而且刚刚不是才开了两间房吗,不睡不就浪费了?”林东晴靠着墙看他,唇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眼里似是挑衅,也像是挑逗。 詹星气笑了,懒得跟他讲这么多,走上去直接拉住他的手腕,说:“钱我给你,来陪我睡觉。” 对面的人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复,林东晴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手指轻轻戳了戳詹星的腰侧,“说什么呢,这是学生该说的话吗?” 詹星半眯起眼,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进了房间,然后关上门,将他抵在墙上。 “林东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詹星说话时的温热气息飘在他耳畔,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了自己的耳廓上落了一个轻吻。 他痒得偏了一下头,詹星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转了回来,“躲什么?” 他们四目相对,林东晴迎着他炽热的眼神,双手搂过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双唇触碰到一起时,詹星感受到了一种忍耐了后得到满足的快意。一只手不自觉地移到林东晴脑后,压住他,加深了这个吻。 林东晴抵着的牙关被撬开了,湿滑的触感碰到他的舌尖,他忍不住打了个颤。趁着这个空隙,对方的舌头闯进去与他的纠缠。 詹星吻着他,手顺着他的背脊下滑,落到后腰,指腹隔着衣服在他的腰窝处来回摩挲。手不自觉撩起衣摆伸了进去,腰上细滑紧实的皮肤带来的触感带来进一步地意识沉沦。 不行了。 林东晴感觉自己快呼吸不了,腰被揉得发软,腿也快站不住了。他感觉詹星像一团灼热的火,一直包围着他,不留缝隙,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实在坚持不下,轻轻拍了拍他扶着的肩,詹星怔了一下,随即松开他。 “让我喘口气。” 林东晴的脸撇向一旁,用力地汲取着新鲜空气,从脸上的潮红一直蔓延到脖颈,到衣领下面的皮肤。 “嗯。”詹星嗓音低哑,垂着眼,同样呼吸沉重,胸腔鼓动。 他的手仍然扶着林东晴的腰,感觉人晕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氧了。他将头埋进对方的颈窝处歇一会,但旁边就是那平时总引人侧目的细长脖子。 詹星还是忍不住凑了上去,细细的吻如同小雨般滴落在上面。 “嗯…你不困了吗?”林东晴偏着头,被吻得有点痒。 “我很精神。”从头到脚都是。 他从林东晴的颈窝处起来,林东晴看着他,一只手抚着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擦过他红润的唇。而另一只手悄然摸了过去。 詹星愣住了,手从他的腰上放开,收回来抓住了对方那只停在自己小腹前的手,阻止他继续下移。 林东晴扬起唇角,低声问:“有多精神?” 詹星屏住了呼吸,眼神闪了一下,他抓着那只手抬了起来,因为吞咽唾液的动作,微凸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我去洗个澡。” 林东晴挑了一下眉,“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洗。”詹星动作微滞,抓起床上的衣服,转身进了浴室。 林东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陷入沉思。 ----------------------- 作者有话说:林老板:完蛋,我是不是太那个了,可是你好可爱 詹同学:......我还是个纯情男大 第27章 轻重缓急 浴室里, 水流之声绵延不断,挂在头顶的花洒将他重头到脚,彻彻底底地浇了一遍又一遍。 詹星关掉水, 将滴水的头发往后拨去, 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镜子因雾气变得朦胧, 映出他模糊不清的身影。他抬手抹了一下镜面, 划出一条轨迹,看到了镜中自己那张清晰的脸。他的眼眶,嘴唇, 还有耳廓, 脖子, 整个人都泛着潮红。 开门的瞬间, 温热氤氲的水汽夺门而出, 詹星从雾气中走了出来。 林东晴站在桌子旁,示意他过来。詹星走过去后,林东晴便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到椅子上,拿过毛巾给他擦头。 詹星就这么坐着任他摆弄着自己。 “我给你吹头吧。”林东晴从床头的抽屉中拿出吹风机。 “好。” 吹风机的轰鸣声在他的耳旁响起,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拨弄着的金色发丝。 林东晴嘴角噙着笑, 看着心情很愉悦。 “帮我吹头有这么开心吗?”詹星从镜子里观察他, 奇怪地问。 “嗯,我想这么干很久了。”林东晴说。 头发吹干过后, 詹星转过去一脸狐疑问林东晴:“你该不会还兼职做理发师吧?” 林东晴笑着轻捻了一下他快要及肩的发尾, “怎么可能, 我是觉得你的头发很好看。” 詹星怔了一下,“你觉得我头发好看?因为颜色吗?你喜欢金色啊。” “嗯,像太阳一样。” 詹星古怪地看着他,奇怪的人。怪不得之前老是催我要吹头, 合着是总想帮我吹头。 “我妈之前还说我头发像詹富贵来着。”他想到就无语,詹富贵明明是一头的卷毛,哪里像了。 林东晴低低的笑着,“那詹富贵肯定也好看。” 詹星垂下眼,才发现他似乎换了一套衣服,于是问:“你洗过澡了吗?” “嗯,我回隔壁房间洗的。” “那你动作还真快。”詹星嘟哝了一句。 他的面前就是林东晴的胸口,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细微的振动,“难道不是你在里面待太久了吗?”他的语气带着打趣的笑意,耐人寻味。 “我洗澡比较久,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东晴挑了下眉,“我想的哪有?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詹星无言起身走到床边,然后上了床,坐在白色被单上盘着腿,“睡觉。” 然后看着林东晴,拍了拍床,示意人过来。 林东晴笑着走过去,坐到床边,凑上前去想要亲床上的人,但对方偏头躲了一下。 “嗯?”林东晴疑惑地看他。 “只是睡觉。”詹星睨了他一眼,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然后侧躺着背对他。 第34章 “行吧。”林东晴无奈地转身拍掉了床头的开?关?,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昏暗。 詹星已经两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而林东晴昨天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没休息,昨晚到现在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也挺累的。于是两人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一闭上眼?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间?悄然流淌,他们足足睡去了几个小时。 詹星一觉无梦,醒来时,他和枕边人四目相对。 枕边人……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从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的,怎么会?有枕边人。 在詹星睡醒前?,借着窗帘遮不住的光,林东晴正在用手?指一点点地虚空临摹着他的五官线条。 他感慨着身边这张睡颜,怎么会?生得?这样好看。 他的手?指拨开?了詹星额前?的金发,那颜色衬得?他皮肤更白?皙,扫过他纤长的睫毛,因?为这两天睡眠不足,眼?下还透着一点青灰,随后从直挺的鼻梁滑下去,再去勾勒他的唇形。 他一动不动地看了詹星许久,可能有半个小时,也可能有一个小时,直到对方缓缓睁开?了眼?。 “你醒了。”林东晴的声音很轻。 “嗯。”詹星感觉眼?睛很酸,他抬手?盖住眼?睛。 “我在做梦吗?”他瓮声瓮气地说?。 林东晴笑了笑,“可能是吧。” 他知道不是,梦里的林东晴会?说?话,但是自己不会?说?话。 “看来你经常梦到我啊。”林东晴来了兴致,“说?说?看,我之前?在你梦的里都干了些什么?” 詹星放下覆在眼?前?的手?,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他眨了眨眼?,意识还没清醒,眼?神有些木然。 过了一会?,他几近呢喃:“还能干什么。” 已然明?了。 “那梦里的我,有这样对你吗......” 林东晴的另一只手?原本就?在被子里,他悄然顺着詹星的衣摆钻了进去,食指弯起的指节轻轻刮过腹肌,慢慢往下探去,一直到裤腰边。 詹星整个人倏地凝固了,下意识地去找他的手?,然后抓住手?腕不放。 “你怎么一睡醒就来这个?”他满脸诧异地问。 “你不喜欢?” 詹星没回答,只是微微蹙起眉,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你要是不喜欢这样,那我下次就?......” 林东晴的话被打断了。 因?为詹星拉着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往下按去,手?上灼热的温度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我没说?不喜欢。” 林东晴看着他蹙起的眉心,紧咬的下唇,还有倔强的眼?神,心脏不受控地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詹星的呼吸随着那只手?的动作起了变幻,牙也越咬越紧。 他的大脑已经宕机了,陷入了一片空白?茫然。但是他觉得?自己得?想点什么来分心。 可无论怎么努力?,他的脑子里都只能想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陷入了另一个人的掌心。 而且这个人是林东晴。 林东晴是他刚确认关?系的男朋友。 他盯着眼?前?那咬到泛白?的唇,直接吻了上去,让詹星不得?不松懈开?来。 他们吻了许久,詹星推开?他半寸,声音既轻又急,“纸。” “不用。” “……快点。” 他催促,他快要疯了。 对方没听他的,并且真的不打算去拿。 他们对峙了一会?,林东晴贴上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詹星,……” 那炽热的呼吸落在他耳旁,加上这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让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洗手?间?里传来水流声,林东晴用毛巾擦了手?后走出来,看到詹星心不在焉地坐在床上。 林东晴坐了过去,在他旁边,用指节刮了刮他的鼻梁,“我技术怎么样?” “不怎么样。”詹星嫌弃地偏过脸。 “我不信。” 詹星一脸不爽地看着他,你给我等着...... 他笑了笑,站起来揉詹星的脑袋,“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 “抽根烟,一起吗?” “好,你等我洗个澡。” 民宿是一整栋别墅,不像他们之前?住的都有露天院子。 于是他们只能走出别墅大门,门口一旁有木桌和造型独特的长木椅。 这边依旧在别墅的范围内,旁边的铁丝网上攀着绿植,看着生机盎然。 他们坐了上去,这长木椅竟然还能左右摇摆,詹星好奇地动了几下。 林东晴坐在上面被他晃得?手?抖。 他放下打火机,拿下唇间?的烟,很无奈地说?:“等一下再玩,先让我点着烟。” “哦。”詹星稳住了长椅,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得?好笑。 终于把烟给点着了,他报复性地深吸了一口,缓缓呼出一阵白?烟。 詹星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清冷薄荷味,他看向林东晴的手?,白?色的细烟夹在指间?,手?指修长瞩目,手?背皮肤有点薄,透出青筋。 詹星的喉结悄然滚动了一下。 “给我试试。” 林东晴看向他,“嗯?你试什么。” 詹星对着他的那只手?抬了抬下巴。 林东晴举起那只拿烟的手?,“想试这个?”他自己吸了一口,然后说?:“不行,学生抽什么烟。” 詹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是大学生,不是中学生。” “那也不行。你坐过去远点,二手?烟更别吸。”他换了只手?,将烟拿远了,然后手?在空气中挥了挥,把烟雾挥散。 詹星嗤笑了一声,“这时候就?想起我是学生了,那你刚刚怎么能对学生干那种事?” 嘶,这次说?不过他。林东晴抬手?用力?揉了一下他的头顶,“我就?干。” 听说?,猫被抓住了后颈就?会?老老实实地不动了。于是他决定?试一下。手?抚着头发滑下去,在詹星的后颈处轻轻捏住。 但是他忘了这招只适用于小猫,成?年大猫只会?觉得?他这个人老动手?动脚的。 詹星半阖着眼?皮睨他,拿下了后颈的那只手?。 他们在椅子上坐一会?,这里天气很好,有阳光但是晒不到他们,温暖和煦,不炎热,还有湖风轻拂。 他们计划明?天去香格里拉,所以林东晴在看路线规划。詹星回房间?拿了水彩和本子出来,他正在看今天拍的照片,想挑一张用来做照片写生。严格来说?这不叫写生,不过他之前?参加集训时的说?法是这样。上了大学后,学院的老师说?这叫“抄照片。” “你们好呀!” 他们闻声看过去,看到了早上在湖上遇到的女生。她正好从外面回别墅经过门口小院,拉着旁边的男友走了过去,男友看着有些不情愿,“我刚想找民宿管家帮我把照片发给你们呢,就?遇到你们了。” 詹星和女生互换了照片,他收到了自己和林东晴的合照。有好几张,其中一张是他们正好看着对方在说?话,金色的晨曦洒在身上,他很喜欢。 日出时的泸沽湖,怎么拍都好看。 要不画这张吗?算了。 他合上笔记本,“我们还是出去逛逛吧。” 林东晴抬起头疑惑道:“不画了吗?” “不画了。”詹星收起了水彩,把刚装上的用来稀释颜料的水倒掉。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改了改了。。第一次写,好难把握[可怜]我很老实的不要锁我了 第28章 摩梭往事 他们登上尼赛村的?格姆女神山。 泸沽湖是云南九大?湖中水质最?好的?湖, 远眺碧蓝湖水像一块透亮的?琉璃,倒映着天光云影,被峰峦叠翠环抱, 仿佛空灵之境。 他们走过象征着自由和平等婚恋观念的?走婚桥, 看草海的?水下微观森林。 最?后在傍晚时分, 来到了摩梭人博物馆。在馆里工作的?年轻女孩央金接待了他们, 博物馆的?馆长是她的?舅舅,馆长没空时,她便会到博物馆帮忙接待客人, 担任讲解员。 央金热情洋溢, 一路给他们讲解博物馆的?馆藏, 介绍摩梭人的?习俗。 她带着他们参观馆藏里的?“母屋”。母屋是家神之意, 摩梭人认为母屋可以庇佑整个家族, 每一个重要的?日子,他们都?会在母屋的?见证下度过,包括出生?、结婚、死亡。 央金邀请他们坐在火塘旁,她说:“我?们摩梭人是以母亲一脉相承的?,孩子都?跟着妈妈的?家庭生?活, 包括我?自己的?家庭也是。不了解的?人, 会误以为我?们的?“走婚”习俗是一夜情,其实不是的?。我?们摩梭人决定结为伴侣便是决定了要携手相伴一生?, 不忠贞会遭人唾弃。 第35章 我?们遵循的?是‘男不娶, 女不嫁’的?走婚习俗, 因为没有太多家庭因素的?顾虑,两个人在一起只是因为相互喜欢,最?纯粹的?喜欢。”央金笑着对他们说。 林东晴问她,之后也会想要遵循走婚的?习俗吗。 央金点点头, 眼?神坚定,“我?之前在外?面上大?学时也曾经动摇过,不过认真考虑过后,我?还是决定不离开我?的?家庭。我?的?母亲是我?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人,我?要陪伴她一生?。” 参观完后,他们走出了博物馆,正好也准备到了博物馆的?闭关时间。 没走几步,就看到有个人远远地在向他们挥手,詹星眯起眼?睛打量那人的?身影。 “两位哥!你们刚刚参观完博物馆吗?”小伟快步走过来,对他们说。 怎么哪都?有你啊?詹星心想。 “博物馆是不是闭馆了呀?你们刚刚看到工作人员下班了吗?”小伟问。 “是闭馆了,下没下班就不知?道?了。”林东晴说。 “莫广伟!”央金从门?口立小跑出来,脸色有些焦急,“你干嘛呢!” “小金,你下班了吗?” 央金没回应他的?问题,皱起眉头,“你不要骚扰客人。” 小伟“啊?”了声,讷讷道?:“我?没,没骚扰客人啊....” 林东晴在一旁和央金解释,“他确实没有,我?们之前认识的?。” 这?话一出来,央金愣了一下,有些局促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看到他在跟你们说话,还以为....” 小伟觉得憋屈又?委屈,“我?是这?种人吗?” 央金诚恳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小伟挠了挠头,“没事?。对了,他们就是我?在路上遇到顺路让我?搭车的?好心人。” 央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我?也要好好感谢你们,还好你们让他搭上车了,那段公路虽然现在不会有野生?动物会靠近了,但是晚上路黑,万一有司机没看清路,那就糟糕了。” 小伟听到这?段话感动坏了。正当他们以为央金对小伟关心入怀的?时候,央金叹了口气,“都?怪我?那弟弟不懂事?。” “你弟弟?” 央金尴尬地苦笑道?:“昨晚路上把他丢下的?司机就是我?弟弟,他平时兼职做顺风车司机,半路他是我?前男友后怕他来打扰我?,一冲动就把他丢下车了。他说了我?才知?道?。还好遇到了你们,不然莫广伟要是出事?了,我?弟弟也会有麻烦的?。” 小伟站在旁边,一脸苦瓜样。 詹星忍不住乐了。 林东晴悄悄勾住他垂在身旁的?手指,詹星以为这?是提醒自己别落井下石,但其实是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太可爱了。 央金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太耿直了,有些窘迫。小伟倒是没心没肺地,摆摆手说:“没事?,我?没放在心上,这?不是被两位哥救了嘛,我?也没怪弟弟。” 央金更正他的?说法:“是我?弟弟。” 小伟无奈,“好,是你弟弟。” 央金看起来不想跟他多说话,转头问詹星和林东晴:“你们今晚还在这?边吗?我?想请你们来吃个饭,我?们家人都?知?道?这?件事?,之前就说如果遇到你们的?话,想要好好感谢你们。” 她转头向小伟说:“还有你也一起,我?弟弟的事还是要好好跟你道歉的?。” 小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不用这?么隆重道?歉,我?其实没有放在心上了。” 央金皱起眉,“不行?,他自己做错事了就是得要道?歉的?,不然他不会长记性。” 詹星和林东晴这?一天下来,没几顿饭是需要自己去吃的。虽然了解央金的?好意,但是突然拜访似乎并不是特别合适,于是他们推辞了。 央金笑着说:“你们不用怕被打扰,我?家本?来就是开民宿和餐厅的?,院子里还住着不少旅居的?客人呢,我?真的?很希望你们能来。” 最?终在她的?坚持下,他们还是一起过去?了。 央金的?家在一个村落里,布局是四栋两层构成的?一个正方形的?四合院木屋,有一个宽敞的?大?院子,院子上方挂着彩色的?经幡。摩梭人信仰本?土的?原始宗教达巴教,也信仰藏传佛教,两种信仰互不相悖。 如她所说,她的?家里是开民宿的?,一楼有餐厅。一进到院子就看到不少住客在乘凉休憩,聊天娱乐。 “央金,快来啊,三缺一!”院子里一位年轻的?女孩手举着一副牌跑了过来。她脸上贴着几条白色的?长纸条,额头上也没被放过。 “诶?”她掀开脸上的?纸条,笑道?:“今天有三位新客人啊?” 央金说:“不是民宿的?客人,是家里的?客人。我?们先上去?啦,晚点再来你找。” “好呀,晚点下来玩呀。”贴着纸条的?女生?对着他们挥挥手,又?拿着牌跑了回去?。 远远传来她和同伴说话的?激动声音:“来了两位帅哥!” 小伟扁扁嘴,央金忍俊不禁笑了出声。 央金邀请他们进了母屋,一位穿着传统服饰的?中年女性正坐在屋子中央的?燃着火的?火塘旁,上面煮着苏玛里酒鸡蛋醪糟。 她的?普通话说得很好,招呼着他们坐下,并且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 他们互相寒嘘介绍着,央金的?妈妈叫拉玛,是这?个家庭中的?当家的?女性成员,也是自家民宿的?老板。 虽然来之前央金就跟小伟说过不用太在意,他们现在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但面对着前女友长辈的?小伟还是有些局促,手忙脚乱的?,央金只能在一旁无奈叹气。 他们坐了一会,央金的?弟弟端着菜上来了。为了表示诚意,特地让他下厨做的?。央金比想象中的?要强势很多,让他当面向他们道?歉和感谢。 她的?弟弟看着年纪不大?,一个挺高大?的?黢黑小伙子被比他个子矮一个头的?姐姐训得面红耳赤的?。 饭桌上,他们时不时闲聊着。拉玛对坐在旁边的?说话温和从容的?男生?倒是比较好奇,于是问他:“你是大?理?哪个地方的??” 林东晴说:“阿姆,我?是大?理?云关的?。” “汉族吗?” “是彝族。” 拉玛打量着他的?脸,“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像。” “我?母亲是汉族,我?跟她长得比较像。”林东晴说。 拉玛笑得和蔼,“你母亲肯定长得很漂亮吧,是个大?美人,我?能看得出来。” 林东晴也笑了,“嗯,她很漂亮。” 拉玛看向詹星的?方向,“阿星也长得好看,还那么高,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的?男生?。” 詹星听到了,他微微偏着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我?吗?我?的?新称呼? 林东晴认同地点点头,“嗯,我?也没见过。” 拉玛好奇地问他:“你结婚了吗?有对象吗?” 他自然地答道?:“有了。” “你媳妇跟你一起肯定很幸福,你看着就会照顾人。” 林东晴笑声清朗,“那得问他了。不过他年纪小,我?多照顾是应该的?。” 詹星在旁边听着,下意识地咬了咬筷子。 “你是不是还上大?学呀?”央金问他。 她今天刚看到詹星时,就觉得他外?形实在惹人注目,但是疏离感很强,她想看又?不敢直视。现在他们面对面坐着,她刚刚悄然地瞄了几眼?,似乎看着年纪还挺小。 “嗯,我?上大?三。”他抬眼?看着央金。 “那你应该和我?弟弟差不多年纪,他也上大?三。你应该也是在放暑假吧。” 央金的?弟弟闻言抬头望去?詹星一眼?,然后又?匆匆低下头吃饭。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央金问。 “绘画。” 央金眼?睛亮了一下,“好棒啊,我?之前也喜欢画画,还是一个客人教我?的?。不过我?画得不太好,很久都?没画了。” “一楼挂在前台那幅是你画的?吗?”詹星问。 央金没想到他会注意到,怔了一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啊,好几年前画的?啦,我?阿咪一直挂在那里。”那是一幅泸沽湖湖景的?水彩画。 “那不是画得挺好的?吗。”詹星说。 “谢谢你。”被专业人士夸了,央金笑得很开心。 他们一起聊了很多,拉玛也分享了一些关于摩梭人的?风俗,以及更正了许多外?界对于他们生?活习俗上的?误解。 现在网上一些言论把摩梭人的?母氏社会过于理?想化?和乌托邦化?,可每种家庭制度和社会制定都?是有两面性的?,他们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才能切身体会到。 第36章 拉玛和央金眼?中的?温柔、坚定和干练,是摩梭人强大?女性力量的?缩影。 吃过饭后,央金邀请他们到楼下院子玩,这?里住着的?长客比较多,几乎都?是来旅居的?,基本?一住就是半个月以上。 有来做民俗研究的?学者,有从都?市辞职后来找心灵休息所的?,也有是对摩梭文化?好奇,过来深度体验的?。 “你们终于下来啦!过来一起玩吗?人多比较好玩。” 刚刚贴着纸条的?女生?还在这?里,她向着他们招手,只是脸上干干净净地,已经把纸条拿下来了。 詹星推了一下林东晴的?后腰,说:“你先去?,我?有点事?问央金。” 林东晴回头看着詹星,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有些错愕,“好,行?....” 他和央金的?弟弟一起走向院子里那桌正在玩桌游的?人。 央金也是一脸讶然,“啊?问我?吗?” “对。”詹星点了下头。 小伟在旁边紧张地说:“问,问什么呀?” 詹星蹙起眉,他们到底在震惊什么。他就是想问央金能不能以她和拉玛阿姆为模特画一幅画而已啊。 央金听了之后当然是兴高采烈地接受了,“我?去?跟阿咪说,她肯定也很开心。” 詹星走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发卡牌,林东晴在和旁边的?女生?说话。 林东晴见他走过来,拉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自己身边。詹星坐到凳子上,心里腹诽,聊什么呢? 他探过去?看,嗯?怎么又?让人扫微信! 林东晴转头看到了一个略带情绪的?眼?神,于是跟他解释:“他们说过段时间来云关,要找民宿。” “噢。”既然是为了赚钱,那就算了。 “这?是昨晚的?银河吗?拍得好好啊,旁边刚刚加上林东晴微信的?女生?看着手机说,“瞻星....” 莫名其妙被叫到名字的?詹星愣了一下,他们中间隔着林东晴,詹星望向她:“什么?” “怎,怎么了吗?”女生?也很懵。 詹星皱起眉,“你不是在叫我?吗?” 女生?先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啊?你叫詹星吗?”,随后尴尬得一阵手忙脚乱,“太不好意思了,我?刚刚看着那条朋友圈,下意识就念出来了。” 詹星不明所以,林东晴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他。他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林东晴发了朋友圈,是昨夜拍的?满天星河,文案上写着“瞻星”。 他的?朋友圈里囊括了他生?活的?组成部分,现在又?多了一样。 詹星有些诧异,他这?段时间认识了不少林东晴的?朋友和亲戚,他们都?知?道?他的?名字。那不就相当于宣告他们两人的?关系了吗。 “这?样没事?吗?”詹星眼?中的?讶然还未褪去?。 “你介意吗?”林东晴问。 “我?没什么好介意的?……” “那就没事?。” 他们围了桌子一圈在玩游戏,大?部分桌游的?詹星还是擅长的?,他玩游戏时脑子就比较灵活,加上在学校还有和朋友聚会的?时候都?会玩。 但是余光里看到对面的?人总时不时地往自己这?边自己瞟,看得他心烦,但是碍于人多和央金的?面子,又?不好当场发作。 夜幕降临了。 又?一局游戏中场结束过后,詹星起身往洗手间走去?,他走出去?时,发现林东晴就在门?口等他。 洗手间在一楼走廊的?尽头,这?里灯光昏暗,廊顶挂着个黄色的?灯泡,两只飞蛾在光下缠绵。 詹星向他走过去?,还没等他开口,林东晴伸手拉过他,将他拉向自己。 詹星比他身高要高,于是他微仰起头,手压在詹星的?脑后,垂着眼?皮,吻了上去?。 他们的?胸膛靠在一起,心跳蓦然加速了频率。 愕然间,詹星看到走廊远处站着一个身影,看不清脸,那身形僵硬地站在那,反应过来后逃跑似的?仓惶离开了。 因为环境限制,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林东晴放开了他,然后用指腹擦了擦他的?唇。 “这?是干嘛?”詹星看着林东晴在黑暗中的?眼?睛,很清亮。他这?段时间发现,云南少数民族很多人都?有个特点,就是眼?睛特别亮,像一潭泉水纯净透明。 “吓吓他,他今晚老是看你。” 詹星愣怔了好一会,“你不会是故意亲给人看的?吧?” “是我?想亲你,只是他倒霉正好站在那。”他抓起詹星的?手,亲他的?手腕,脉搏在细薄的?皮肤下不停跳动,“虽然我?们阿星确实很好看,但是怎么都?不知?道?收敛一下呢?” 第29章 母氏氏族 翌日清晨刚过, 他们从别墅退房后便驱车来到央金家?里。 昨晚和央金约好?了?今天过来画画,画一幅她和拉玛的双人写生。 本来央金今天也?是要去博物馆帮忙的,但她的弟弟听说詹星和林东晴今天还要来民宿这边, 主动请缨, 早早地就去了?博物馆。可能是昨晚不小?心撞到的场面?让他心有余悸。 今日天朗气清, 庭院采光极佳, 写生画光影应该会很?漂亮。 但是詹星手中?只有一套在束河买的水彩,那张a3的画纸还是央金带着他一起在杂物房里翻了?好?久才找出来的。因为太长时间没用,画纸有些?泛黄了?, 不再?是那么洁白, 但也?不影响使用。 他们的家?庭虽然也?是依照“走婚”的形式在生活, 但相比起最传统的方式习俗, 现在有了?不少新的变化。 这栋房子是他们家?族老房子, 之前?翻新过。而房子的主人拉玛其实家?族里的小?妹,她的姐姐的孩子在外省结婚买了?房,她也?搬过去生活了?,所以才会让拉玛担起重任,成为一家?之主。 而央金的舅舅另起了?房子, 央金和她的弟弟成年后也?不再?需要舅舅的照顾, 所以前?几年也?搬出去住,不过还是在同一个村子, 他时不时会带着自?己的新家?庭成员回来这边老房子团聚看望。 摩梭人的家?庭制度随着和外界的连接越来越多, 也?在不断地受到影响而发生改变了?。 说到这, 央金也?很?感慨,“姨母对?我很?好?的,小?时候我甚至分不清谁是我的生母,我问她们, 她们就会跟我说‘两个都是你的阿咪’,我们摩梭人的家?庭关系就是这样的紧密相连。” 母屋的其中?一面?墙壁上挂着很?多老照片,其中?挂在中?间的一位目光沉静慈祥的老太太,有几张是她和拉玛的合照,能看出拉玛当时还很?年轻。 央金说那是她的祖母,可惜她在央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所以没有合照。 詹星问她能不能把照片拍下来,虽然做不到能让她实现合照的心愿,但是同时出现在同一幅画上,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央金说要到仓库去找画纸得的时候,詹星提出帮助一起找。 林东晴也?想要跟过去,但是拉玛叫住了?他,“他们两个人去找够了?,你来跟我聊聊天吧。你家?里不是也?开民宿嘛,有些?事情想问一下你。” 詹星走下来院子的时候,看到拉玛正在和林东晴聊天,林东晴温和地点头应着。 他总是让人感觉很?和煦,像阳光也?像风,这样长得好?看性格又好?的人,谁遇上了?都会喜欢他的。 林东晴发觉詹星站在不远处,抱着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阳光打在身上,金发和白皙的脸十分瞩目,整个人都闪着细碎的光,眼里蕴着笑意。 林东晴眨了?一下眼,回了?一个清浅的笑。 他们将木椅搬到院中?,拉玛和央金并排坐在詹星对?面?,她们都换上了?色彩斑斓的摩梭传统服饰,大?盘头上吊着串珠,身上穿的是金边衣和百褶裙,脖子上挂着蜜蜡玛瑙等珠宝饰品,层层叠叠,琳琅满目。 坐了?一会,央金抿起唇,小?声地说:“我忍不住想笑怎么办啊?” “没事,你就笑吧。”詹星握着铅笔在画线稿,时而观察,时而描绘。他的目光在模特与画纸之间流转,笔触在纸上留下作流畅的细线,将肉眼所见描摹成像。 等线稿画好?后,詹星给她们拍了?张照片,之后上水彩颜色对?着照片看就行。 他铺水,晕染,填充,一步步完成着画作。水彩渗入纸张的速度很?快,所以要一气呵成,不像油画可以修修改改。 詹星垂眸在作画,每一笔落在纸上都显得轻柔又笃定?。 林东晴则在旁边摆弄着他的相机。镜头里的詹星专注平静,像一团跃动的火焰,被移进了?屋子里,不受风的惊扰,安静地燃烧。 有客人经?过,站在詹星身后看他画画。拉玛有些?好?奇也?想过去看,但央金拉住了?她,“诶呀,现在还没上色呢,最后再?看才有惊喜的嘛。” 第37章 但拉玛不听她的,于是詹星说,不习惯让模特看到自?己画作的未成品,等他画好?了?再?拿去给她们看。她这才作罢,随后上楼换下了?服饰。 央金本以为还要等许久,但没想到他很?快就上好?颜色了?。 因为花费的时间短,没想到这幅画成品的效果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她举着画惊叹不已,“天啊,我阿咪看到可能会哭。”她转头对?着在餐厅忙碌的拉玛喊道:“阿咪!快出来看!” “来了?来了?,这么快就画好啦!”拉玛出来前洗了手,擦着手堆起满脸的笑容地走了?出来。 她接过画纸,张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抬起头震惊又茫然地看着詹星,“这...” 央金在旁边笑意盈盈地揽住她的手臂,“是不是很?厉害?我就说有惊喜吧!” 拉玛连连点头,喃喃道:“是,太厉害了?。” 水彩画的颜色淡雅通透,三位不同辈分的摩梭女性出现在画中?,笑意自?眼角眉梢处流出,温暖又鲜活,仿佛能穿透画布。 她们无声诉说着母氏文化的温情和力量,如同泸沽湖一般的静谧优美,容纳百川,也?像根茎驻扎在湖底的海菜花,坚韧不拔。 拉玛的眸中?闪着光,拿着画纸对?着光左看右看,“太好?看了?,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画,”她对?着说:“阿星,这个画能让我买下来吗?” 詹星笑了?笑,“本来就是送给你们的。” 拉玛怔忪了?片刻,随后拉过他的手,“那怎么行呢!你画得那么辛苦。” “不辛苦。我有个请求,就是我要把这幅画拍下来,后续我可能会用来做毕业设计,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画呀。”拉玛转过去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央金递过去张纸巾,反而被拉玛嗔怪。 她笑嘻嘻地看着詹星,用眼神?暗示:“你看吧,我就说她会哭的。” 他让林东晴把相机拿过来,对?着不同光线拍下水彩画的照片。拍完照后,他打开相机相册去检查刚刚拍的画作,看是否有漏拍的细节。 手指在往前?推着,突然他看到了?自?己画画时的照片,那是林东晴刚刚给他拍下的。 他继续往前?推了?半天,发现还是自?己。 因为他刚刚在画画太专注,没注意林东晴拍了?那么多张。虽然有换着各种角度,但是他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不是,怎么还有二楼的视角啊?特地跑上去拍的吗? 他逐渐蹙起眉,没完没了?了?,这人到底拍了?多少张啊。 点了?缩小?照片图例然后划拉上去,嗯,少说也?有一百多张吧。 詹星眼神?幽怨地看着他:“你干嘛呢?”左手举着相机,右手伸出食指指着相机的屏幕。 林东晴看拉玛还在低头欣赏画,趁机上手捏了?一下他的脸,低声轻语,“太好?看了?,没忍住。” 詹星无奈地关掉相机,“那你下次忍一下。”这么多照片,今晚得删到手麻。 央金:“?” 我还看着呢!她瞪大?了?本来就很?大?的一双眼睛。 林东晴歉意地笑笑:忘了?,不好?意思。 他们下一站的目的地是香格里拉。 泸沽湖到香格里拉的距离,走高速大?概得六个小?时。今天过来得早,林东晴以为詹星没那么快画完,本打算经?过丽江的时候住一晚,但现在算算时间,能在天黑前?到达香格里拉,就不用再?停留了?。 他们在民宿吃过饭后,拉玛和央金送他们到车上。 拉玛给他们备了?一大?包特产,里面?有各类干菌子和干茶叶等,“下次再?来泸沽湖的话?,就来这里住。转山节的时候来,人多热闹,让央金他们带你们上山去玩。” 林东晴无奈地推脱,“阿姆,不用拿东西,我们没那么快回家?,还要在外面?待一段时间。” “这些?不会坏的,你放车上就行啊。” 见林东晴还是不收,拉玛决定?换一个攻略目标,“不给你了?,我给阿星。” 詹星愣了?一下,他正站车门?前?旁观,面?前?突然多了?一大?袋特产。 “那我要这个,谢谢。”他从袋子里提出来一袋苹果干。 拉玛笑道:“没让你选,你全部拿着呀!”她把东西塞到詹星怀里。 他用眼神?求助林东晴,后者却用一副打趣的表情隔岸观火,“阿姆给你的,看我干嘛?” 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只好?默默地收下了?。 拉玛满意地拍拍他手臂,“好?孩子。多吃点,看你瘦的。” 有一种瘦,是长辈嫌你瘦。 詹星闻言诧异地指指自?己,“我瘦?”随后又指着林东晴,”他才瘦吧?” 林东晴不咸不淡地“呵”了?一声,转身上了?副驾驶座。 拉玛:“你们俩都差不多,还互相嫌弃呢。” 车辆缓缓驶出,詹星从后视镜中?看到拉玛和央金站在民宿门?口目送他们,他眼底泛起了?笑意,转头看向前?方。前?方宽敞明亮,正午的阳光挥洒着大?地。 林东晴在一旁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的脸欣赏了?许久,詹星余光察觉,但是懒得说他。 “出来玩开心吗?”林东晴问。 “挺开心的。”他觉得这次来云南,一定?是他人生中?走过最值得的一趟旅程。 “开心就好?。”林东晴撕开了?苹果干的包装,手指拿起第一块递到詹星的嘴边,“啊——” 詹星偏了?一下头,把他手中?的那块苹果干叼走,然后咔呲咔呲地吃掉了?,清脆香甜。 “啊什么,你是医生吗?”他忍不住吐槽。 “我可以是,给我看看你有没有病症。” 詹星乐了?,“怎么看?” “摸手把脉?或者让我听听心跳吧。”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医生的样子。詹星嘴角一抽,冷笑了?一声,“我看你比较像有病,你先给自?己看看吧。” 他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拐出这个统一整齐的红墙矮房小?村子。 “不行那先测下体温吧。”他还没放弃。 詹星面?露惊疑神?色,“怎么个测法?” “想哪去了?,让我亲一口就行。” “....我在开车。” “那你靠边停一下,没上高速。” “不行。”詹星坚定?地说。 “为什么不行?” “因为这章没有亲嘴环节。” ----------------------- 作者有话说:这个作者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眼镜]给我点收藏和留言嘛[爆哭] 第30章 宁蒗县城 黑色的越野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詹星握着方向盘把车开得平稳, 路上的车并?不多,时不时有几辆穿梭而过。 “我们从丽江过来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吗?”詹星开着车问?。 “不是,来的时候走的高速。”林东晴说?, “这条路的风景好, 走这边的车主要?还是为了看金沙江, 或者省个高速费, 但我们那天过来已经天黑了看不到,也不安全?。” 从丽江来泸沽湖的时候,詹星在?副驾上睡得正酣, 完全?不知道路上是什么光景。 “确实不太好走, 弯道太多了。” “要?不一会到宁蒗后换我开?”林东晴说?。 “那不至于。”虽然他?几乎没怎么开过山路, 但只要?专心一点开就?行, 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林东晴靠在?黑色的座椅上, 问?他?:“你之前有出去自驾游过吗?” 詹星说?:“有倒是有,但是走盘山路应该还是第一次。” 林东晴略微思忖,“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第一次来云南。” “是啊。”詹星说?。 前方又出现的一个急弯,詹星降下了速度, 平滑的打着方向, 切过弯心。 林东晴看他?开过了弯道,便继续问?道:“那你这次怎么来了呢?” “因为云南排在?订票软件的第一位。”詹星实话?实说?。 真是一如既往的随心, 林东晴轻笑了几声, “你喜欢云南吗?” “嗯, 喜欢。” 他?眉眼弯起的弧度看起来很?愉悦,“我们云南人很?热情吧?” 詹星发出一声短促地?笑。热情啊,简直不能再热情了。 从泸沽湖景区出来驶上省道,穿越群山, 翻过垭口,最后经过一段漫长下坡路后,能看到路边的房子逐渐多了起来,这里便是到达了坝子里的宁蒗县城。 宁蒗县俗称“小凉山”,是一个藏在?群山间的彝族自治县,地?处丽江和泸沽湖景区之间,来往这条国道的车辆多会在?这里停留进行补给。这里本身也是一个少数民族气息浓厚的县城,所以也吸引着不少游客停留。 第38章 县城面积不小,中心区域的房子都?很?新,外观装修多是明亮鲜艳的黄色和红色,犹如被横断山脉包裹其中的一颗明珠。 车行驶进县城,停车后他?们走到市集中心,随意进了一家餐馆吃饭。 这边的本地?人比外地?游客更多,来往的居民多是肤色偏黑,身上穿着彝族的传统服饰,听到他?们相互交流用的也都?是彝语。这个县城被山峰阻挡了外界的文?化入侵,更多的保留了原生态的民族传统。 饱饭过后,他?们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两边都?是摊贩在?叫卖。 詹星胸前挂着相机,时不时拿起来记录,拍下这个小县城里的热闹,“没想到还有个那么大的县城,这里属于丽江市吗?” “嗯,我也是第一次来。”林东晴看他?举着相机拍照。黑色的相机挡住了詹星的上半张脸,但能看见下方露出的嘴唇,微微上扬,含着笑意。 詹星放下相机,阳光跃入他?的眼中,顷刻点亮了画面,“他?们在?说?的是彝语吗?” “是。”林东晴看着他?说?。 “云关也是彝族自治县,但路上没怎么听到过彝语。” “云关受汉化影响比较大,加上其他?民族也很?多,大家为了交流,就?只能一起说?普通话?了。”有民族融合的地?方,语言生态也会发生自然演变,最终也慢慢走向融合。 他?们走小路绕回停车场,悠长的巷子很?宁静,老人悠闲地?坐在?门口的矮凳上,小孩在?巷弄中在?追逐打闹,发出清脆的笑声。 他?们两人走过时,路旁的小孩停止了嬉戏,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神情有些腼腆,她走到了詹星面前,仰着头,“你好。” 詹星垂眼看着眼前的小不点,点了下头,说?:“你好。” “哥哥,你拿的是相机吗?”她扎着双马尾,皮肤有些黑,但双眼又大又黑,眸子清亮。 詹星蹲了下去,拿起胸前的相机,“是啊,你想拍照吗?” 小女?孩咧嘴一笑,露出了小豁牙,用力地?点点头,“想!”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詹星也带上了些许笑意,“好,那我帮你拍。” 小女?孩手指蜷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跟你拍,可以吗?” 詹星神色微愕,“跟我拍?也不是不行....不过先跟你说?明,我可不是外国人啊。” 小女?孩的表情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我知道啊,你是外省人嘛!” 詹星失笑,“你还挺聪明。” 她自信地?扬起下巴,“我是全班成绩最好的!” 林东晴走上前,弯腰向他?伸手,“给我吧,我帮你们拍。” 詹星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递到他?的手中。 “你看着相机中间那个圆圆的镜头。”詹星蹲在?小女?孩的身边说?。 林东晴给他?们倒数了三声,相机发出咔嚓一声,“好了。”他?拿着相机走回来,调出相册给他?们看。 詹星看完了照片,抬头才发现远处站着六七个小孩,都?在?好奇地?盯着他?们看,眼里似乎闪着些许期待,表情带着胆怯。 “他?们是你的朋友吗?”詹星问?旁边的小女?孩。 “对啊。”小女?孩说?。 “那要?叫他?们一起过来拍照吗?” “好!”小女?孩开心地?笑着,然后喊了一声他?听不懂的彝语。 几个小孩听到后激动地?飞奔过来。 詹星瞬间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包围了,他?蹲在?中间,脸上的表情很?无?奈。 林东晴刚想拿出相机给他?们拍照,红裙子的小女?孩向他?招手,“哥哥!你也过来一起拍!” “我过去就?没摄影师了呀。”林东晴笑说?。 “我喊我阿妈来!你们等等我啊!”她说?完飞快地?跑进一旁的屋子里,裙角扬起像一朵红色的花。没过一会,又跑了出来,双眸亮晶晶的,“我阿妈出来了!” 年轻彝族妇女?走了出来,看到被一群孩子围绕的两人,有些抱歉地?说?小孩给他?们添麻烦了。 林东晴走上前去跟她简单说?明了一下相机的用法,然后站回詹星身旁。 他?们被孩子簇拥着,两人挨着,半蹲在?后面,手背贴着,林东晴悄然勾住詹星的尾指。 詹星的手微动了一下,随后轻轻回勾住他?。 相机定格下了这刻闾巷中的阳光,满溢的欢笑,以及两颗悄然相接,同频悸动的心。 逐渐熟悉后,他?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其中一个小孩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詹星,问?:“哥哥,你的头发为什么是金色的?” “天生的。”詹星说?。 “哇——”小孩们瞪大了水灵灵的双眼,觉得很?神奇。 他?们走到沿着巷子小路走出去,林东晴看着他?笑道:“你怎么还骗小孩呢?” “不然大人也不好骗啊。”詹星说?,“我骗你你信吗?” “信啊,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林东晴的声音轻飘飘的。 詹星瞥他?一眼,鼻腔中发出一声哼笑,“那今年是2168年。” 林东晴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嗯,我173岁了。” 詹星哑然失笑,突然反应过来后有些震惊,“你怎么算得这么快。” 他?耸了一下肩,“也没什么其他?本事了,就?是从小算数比较快。” 詹星嘀咕:“我看你本事多得很?。” 走到了巷尾,他?突然闻到了一股烟草味,像是烟但是又有植物的味道,比普通的烟更浓烈。 他?顺着烟味,看到路旁坐着一位彝族阿嬷,穿着彩边刺绣的黑布上衣,以及彝族女?性服饰中最常见的风琴褶拼接长裙,最瞩目的当属头顶上由黑色绒布叠成?的八角帽,像一片巨大的荷叶。 她嘴里叼着烟斗,坐在?敞开着的大门后的木椅上。 詹星停下了脚步,靠近后烟味弥漫过来,有些呛人。他?觉得还是林东晴抽的烟好闻,凉凉的薄荷味。 阿嬷也看到他?了,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然后说?了一句彝语。 林东晴在?一旁,也回了一句彝语,于是他?们就?这么来回聊了几句。 詹星好奇地?问?:“林翻译,你们聊什么呢?” 林东晴说?:“一些问?候的话?,问?我们从哪里来。” “噢,我能给她拍张照吗?” “可以,我刚刚帮你问?过了。” 詹星表情有些愣怔,林东晴笑着说?,“我是不是很?了解你?” 虽然他?们认识相处得并?不久,但林东晴确实了解他?。他?从来没体验过这个经历,原来他?也可以和另一个人能那么快就?熟悉起来。 他?给阿嬷拍好了照片,通过林东晴的转达,他?们相互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走到停车场上了车,詹星调出导航路线,准备重新出发。 他?拉过安全?带,同时和林东晴闲聊着,“这边的人倒是日常也穿着民族的衣服,”他?话?锋一转,“我怎么没见你有这些衣服?” 林东晴回忆了一下,“我应该就?只有小时候穿过,我妈觉得好玩才给我穿的。” “好吧。” 林东晴抬眼望过去,詹星神色正常,但他?从语气中似乎捕捉到了一点失望,于是问?道:“你想看我穿吗?我家里倒是放着一套,但也没穿过,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 詹星略微想了下,“唔,有点想吧。” 林东晴轻轻“啊”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只是有点吗,那算了。” 詹星转过头去,眉心蹙起,紧盯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半晌后,咬牙切齿道:“很?、想。” “那你叫声哥。” 詹星气极反笑,从喉间发出一声冷呵。 “我想听,你叫的话?我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你。”他?柔声轻语,字句钻进詹星的耳朵中,带着蛊惑人心的诱导意味。 詹星咬了咬唇,转了回去准备启动车子,“不叫,不看了。” 见计划失败,他?抬手顺着摸詹星的脑袋,“别生气,等回家我穿给你看就?是了。” 詹星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车开出县城,重新跑回了国道上。 詹星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林东晴,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很?欠?” 很?欠的人低低地?笑着,“除了你没人会这样直接跟我说?的。” “那他?们还是对你太客气了。”詹星十分笃定地?给出了总结。 第31章 生命长河 丽宁公路一边挨着山, 另一边是悬崖,好在悬崖那头有矮围栏挡着。新修的公路是油柏路,路况好且宽广平坦。 第39章 但毕竟丽宁十?八弯, 路如?其名, 弯道极多, 并且可能有落石的风险。但仍然很?多人?会选择走这条国道, 原因是这里?的景色很?好,会经过金沙江观景台。 车在半路上缓缓停下,詹星在等前面一只路过的小黑山羊。它?盯着地上摇头晃脑的, 对他们的车视若无睹。 “找什么呢它?。”詹星看着车前的小黑山羊嘀咕道。 “你叫它?让让, 它?会听?得懂的。”林东晴坐在一旁, 语气闲适地说。 詹星半信半疑看着他, “真的假的。” 但他还是拉下了车窗, 探头出去?对着那只小黑山羊喊:“羊,让人?先?过行吗?” 黑山羊循着人?说话的方向?抬起头,羊角旁的双耳灵动地扑扇扑扇,看着前面跟它?说话的人?类好几秒后,优雅地踏着蹄子走到了路的一旁。 詹星重新启动了车子, 有些?惊讶, “竟然还真会听?啊,我以为你诓我的呢。” “我诓你干嘛, 总怀疑我, 我是这样的人?吗?”林东晴笑?着说。 詹星:“你不是吗?” 七月份初的香格里?拉昼长夜短, 高原上的日落时?间相对较晚。但他们今天下午在宁蒗花费了太多时?间,天黑前大概是抵达不了那边了。 林东晴看着手?机上的导航,说:“过了这段金沙江后,离虎跳峡也不算太远, 它?在南边,但我们之后要往北走。要不要绕到虎跳峡,在那边找个客栈住一个晚上?” “行。”詹星说,“对了,去?年我有个大学室友来虎跳峡徒步了,我本来也打算跟他一起来的。” “你当时?怎么没来?”林东晴说,“虎跳峡的徒步路线挺出名的。” “我去?年要是来了,这次大概率就不来云南了。我会另外找一个没去?过的地方,说不定现在正在西北大环线的沙漠上拍骆驼。”詹星说。 林东晴略微思考后,点点头,“懂了,所以你是为了今年要来云南找我,所以去?年才不来的。” 詹星忍俊不禁,“你说是就是吧。”虽然当时?是因为他的画要准备参展了,没空来。 下午时?分,他们到达了金沙江观景台。这一路上其实观景台不少,但这一个目前除了他们没有其他游客,景色看着也不错,于是他们停了车。 “夏季是云南雨季,上游的泥沙被冲下来所以水会变浑浊,所以金沙江的水是这样的土色。冬天来的话这里?的水会是绿的,像翡翠一样。”林东晴在旁边和詹星说。 从观景台正面俯瞰,下面是千回百转的金沙江。光秃秃的土石山峦,沟壑众横,金沙江从山脚处逶迤而过,仿佛一条黄褐色的带子,缠绕山间。 人?们不是常常说,生命是一条长河,奔流不息。这么看来它?确实是,蜿蜒曲折,跌宕起伏。时?而清明澄澈,时?而浑浊污秽。 这跟人?生有什么区别。 詹星举着相机拍了几张后,又?换上手?机打开全景模式拍,林东晴好奇地问?:“怎么还换着设备拍。” “这台相机是固定焦段的,像素很?低还不如?手?机的高,这种远景它?拍不下来。而且这里?太阳大,曝光挺严重的。”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破相机。” “这么复杂。”林东晴说。 詹星把手?机移过去?,在屏幕的取景框内,林东晴手?扶在栏杆上,侧目望了过来,清俊的脸上总是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金沙江上的风恰到时?机地吹了过来,扬起他额前的短发。 “好看吗?”他问? “好看,”詹星拍下了照片。 “是相机拍好看还是手?机拍好看?”林东晴问?他。 “一般来说是相机,但是你的脸不挑设备。”詹星收起手?机,语气自然。 林东晴微怔一下,笑?着勾住他的手?臂,“詹同学,突然嘴巴这么甜?” 对方挨着他,传过来的体温让詹星心跳加速,“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林东晴眼神怀疑,“是吗?你刚刚在车上还说我欠呢。” “那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好,你亲我一下我就反省一下。”他扬起下巴。 詹星抬手?,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他露出来的额头,“公众场合注意?形象,林东晴。” 观景台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詹星的话音刚落,就传来了车轮的声音。 詹星抬头望了一眼,看到有辆suv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车上的人?打开车门,应该是要往观景台这边来,“有人?来了,你要不先放开我。” 他不放。 “那你亲我。” 詹星半垂着眼看他,嘴唇微动,“....先回车上。” 林东晴放开他的手臂,手?心贴着他的皮肤,从小臂上滑落下去?,弄得詹星有些?痒,“你别骗我啊。” 詹星有些?无奈,但唇边无意识地扬起了微不可查的弧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 虽然黑色越野车的空调开得很?大,但是依旧难掩这密闭车厢中?的燥热之意?。 两股温热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交融,沉重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清晰落入对方的耳中?。 林东晴被詹星抵在车门上,脑后是詹星隔开了他和车窗的手?。 他们的唇齿交接,深吻着,舌尖互相纠缠,不断的侵占对方的口腔。 许久后,詹星放开他的唇,转而低头去?亲他光滑的侧颈。 林东晴仰着头,胸腔起伏不断。 浅金色的发丝蹭过他的脖子和下巴,很?痒。詹星的润泽的唇和灼热的呼吸落在上面,也很?痒。 詹星的手?从他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在后腰间游走。 林东晴的腰窝处很?滑,皮肤很?薄,他觉得手?感很?好,喜欢。 林东晴心想,詹星一定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人?,手?除了拿笔画画什么都?没做过,这么软,这么温暖。 他的手?往某处探了过去?,在快要碰到的时?候,詹星拍了一下他的手?。 林东晴动作一滞,神情诧异,“干嘛打我?” “摸你自己的去?。”詹星从他的脖颈处抬起头,看着他。 “那不亲了,被拒绝了没心情。”他移开了脸。 管你这那的。 詹星掰过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继续吻他。 林东晴忍不住从喉间发出轻笑?,手?抵住了对方的肩膀,被詹星抓住了手?腕拿下来。他尝试着挣脱一下,但结果是徒劳的。 他哼唧了两声,似乎有话要说。詹星松开他的唇,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嗓音低哑着,有些?不满,“又?要干嘛?” 林东晴:“你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果然是男大,年轻真好。 詹星怔然,随即放开了手?上的力气,“弄疼你了吗?对不起。”他抓起林东晴的手?,看到手?腕上环着一圈微红的指印,然后轻轻在上面用指腹摩挲。 林东晴:“不疼,别道歉,让我摸一下就好。” 詹星抬眼盯着他的脸半晌,无话可说。 林东晴也看着詹星许久。但他想的是:怎么这么好看。他忍不住抬起手?托住这张的脸,贴上红润的双唇,轻轻地啄着。 “不是说不亲吗?”詹星含糊地说。 “是,最后一下。”他又?亲了一下。 唉,再来一下吧。 詹星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左看右看,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林东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随着链条的窸窣声响起,他神情一僵,黑色的瞳孔急速地缩小。 詹星扬起唇角,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的表情变化,没错过任何细节。他上下手?动了一下,眼里?映出的林东晴微微蹙起了眉,深吸了一口气。 他垂下头,专注地做着手?上的活。 詹星表面看起来很?镇定,其实大脑嗡嗡作响,一片凌乱。 是这样对吗……靠,他没想到有天会给人?干过这个。 偶然抬眼间,看到林东晴正盯着自己看,于是用另一只手?轻按在他的后颈处,“别看我。” 林东晴顺着他力度低下头,看到了詹星的手?。 他的手?指很?修长,在黑色的座椅背景下,白皙如?同羊脂膏玉握在上面,手?背上蔓延着青紫色的血管。 林东晴咬着唇,画面的冲击,加上身体的快意?,让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抓着詹星肩膀的手?也逐渐收紧…… 詹星抽过几张纸,不疾不徐擦拭着手?指。 林东晴靠在座椅上,嘴唇有些?不寻常的红肿,眼底也泛着红,像布着一层氤氲的水雾。他的眼型走势本身就是眼尾向?下,这时?候看起来更可怜了。 真是让人?心神荡漾。 詹星屈起食指,刮了刮他的脸颊,“现在有心情了吗?” “嗯。”一个瓮声瓮气的回答。 第40章 收拾了车内的狼藉,林东晴面无表情地把那一小袋废纸丢进垃圾桶里?,随后走回车旁。 他从后备箱拿出一瓶矿泉水,两人?站在车门前。他一边在上方倒水,一边细细搓洗着詹星那只手?的手?指,不错过一丝缝隙。 水珠和他白皙的手?,均在阳光下的折射下闪着稀碎的光。 詹星说:“可以了,干净了。” 林东晴仰头将矿泉水瓶中?剩下的一点水喝光,然后拿出纸巾给詹星擦手?。 “服务真周全。” “当然,还有更周全的,下次给你试试。” 不像好话。 詹星:“不用,谢谢。” 他从车上翻出来烟盒和打火机,倚在车门上抽起了烟。 詹星坐在车里?吹空调,他拉下车窗,清凉的薄荷味飘了过来。他趴在车窗上,对林东晴说:“给我试试。” 林东晴垂眸睨他一眼,“不给。” 但他还是不死心,“就一口行吗?闻着很?香。” “嗯?”林东晴俯下身,满眼笑?意?地看他,“你在跟我撒娇吗?” 詹星额角一跳,收起表情,关上车窗。 林东晴被挡在外面,无奈地敲敲车窗,“开窗,给你。” “慢一点。” 他就着林东晴的手?,吸了一口烟。 清凉的薄荷像一条线,直直贯穿了他的身体,冰凉清冽,还有点呛人?。但是一口过后,舌尖泛着淡淡的甜。 林东晴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什么感觉?” 詹星抬起头,阳光下的瞳仁呈现出清透的浅棕色,“跟你好像。” 林东晴有些?疑惑:“嗯?什么跟我像。” “我说这烟,感觉跟你好像。” ----------------------- 作者有话说:欸?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呀,好热闹耶[撒花]写到这章时居然也有100收啦!感动感动,半月前还是个位数收呢(快哭了)大家都是小天使[粉心]谢谢你们来看我的书 2025.9.26 第32章 中虎跳峡 听了詹星的话, 林东晴一脸茫然,他看着那根夹在指间的白色的细烟,这像我? 他靠在车门上, 侧过脸去, 一脸震惊看着詹星, “你想?抽我?” 詹星:“........” 本来不想?的, 现在有点想?了。 见林东晴去了垃圾桶扔烟蒂,詹星打开后座的车门走出来。 他正要打开驾驶座位置的车门,林东晴走过来说:“换人吧, 我来开一会。” “好。”他绕到了另一边的副驾驶座上。 越野车的驾驶位换了人, 詹星靠着座椅背刷手机, 他难得想?看看附近的旅游攻略。“原来从虎跳峡上去就是?滇藏线啊,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开到拉萨去。” 林东晴说:“是?可以, 就是?要花的时间有点长。” 詹星起身坐起来看他,“我们时间不是?还挺多的吗。” 林东晴面露讶然,侧目看他一眼,“你是?认真地想?去吗?” “再说吧,等去完香格里拉先。”他又?靠了回去, “我其实前几年去过拉萨一次的。” “你去过啊, 那觉得好玩吗?”林东晴开着车问他。 “好不好玩不知道?,不过医院的床挺硬的, 不舒服。” 林东晴:“?” 詹星扯了扯嘴角, “我第?一天晚上到拉萨就开始高反, 进?医院躺了几天后又?回家了。” 开车的人忍不住低笑出声,“你体?质这么不行吗。” 詹星不乐意?,皱起眉看他,“放屁, 我体?质行得很。我是?因为当?时年轻,新陈代谢快,耗氧量大?才会高反的。” “啊,是?这样?,好有道?理。”林东晴点点头,俨然一副醍醐灌顶的姿态。 他接着又?说:“不过有很多人刚到三千多米的香格里拉就开始高反了,你明天不会也年轻、新陈代谢快、耗氧量大?吧?” 詹星听得额角一跳。他翻出今天那袋没吃完的苹果干,扯开封口拿出一块塞到他嘴里,“我听你说话的时候耗氧量最大?。” 临近傍晚时分?,太阳开始西沉。但目前正处于高原地带的边界,车是?一路追着日落跑的。 虎跳峡横穿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还分?了上游和中?游两个景区,景色迥异,各有千秋。 上虎跳景区建设完善,甚至有电梯。适合休闲观景,因为游览起来没有难度,是?游客最多,也最热门的景区。而?中?虎跳是?徒步圣地,中?外闻名,因为徒步难度高,一般不适合家庭出游,人则会少很多。 他们放弃了上虎跳景区,直接行驶至中?虎跳。 现在是?七月份初,暑假高峰期正式开启。因为不想?遇上游客人潮,所以他们特意?避开了那些老少皆宜的热门景点。 从上虎跳开到中?虎跳边上的民宿区域大?概是?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车绕着缠山路开,詹星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都可以俯瞰峡谷的全景。 这边因为地势高度落差大?,水流更?急湍,金沙江奔涌而?过,在河床上和峭壁上撞出一层层的白色泡沫。和刚刚在观景台看到的不一样?,在丽宁十八弯那段的金沙江比这里流速也更?缓和,所以泥沙沉积更?多,这里的水看着要清一些。 一边是?安静流淌,一边是?狂野奔腾。同一条江流在不同地势皆形成了各自独特的景观,一切都归源于自然的鬼斧神工。 詹星拉下了车窗,水流声被瞬间放大?。他看着峡谷下方的江水,风将他的发丝吹得张牙舞爪,但他不觉得恼人,只是?觉得很畅快。 他很喜欢吹风。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林东晴:“你是?为了让位置给我看风景所以才开这一段路的吗?” “对啊。”林东晴注视着前方的路,语气轻松惬意?。 詹星无言凝视他许久。 “怎么一直看我?”林东晴有些疑惑。 这段路有些狭窄不安全,所以他得专注地看着前面,但是?从余光中?能感觉到詹星的视线已经固定在自己的脸上很久了。 “没什?么。”詹星收回了目光。 “是?被我感动到了吗?”林东晴语气含笑。 詹星没说话。 虽然平时他不太会表现出来,不熟悉的人看他似乎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神情。但是?学艺术的人,就没几个是?缺少感性细胞的。 毕竟艺术创作的灵感,往往来自于画家感情的投射。不管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快乐愉悦还是?悲恸欲绝。这些情绪都是?驱动创作的灵魂。所以不是?都说,情感丰富的人,最适合创作。 而詹星甚至是他们整个学院绘画专业里的佼佼者。无论是?在绘画技巧上,还是?在艺术观念上。 但林东晴很明显不是个学艺术的料子,他说:“詹同学,怎么这么容易感动,这样?在外面是?会被人骗的。” 詹星啧了他一声,“是被你这种人骗吗?” 林东晴觉得自己很无辜,“我哪有骗过你,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 詹星欲言又?止,想?想?还是?止不住了。“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像个直男理科生,偶尔吧,也不是?全部时候。我没有针对直男理科生的意?思,客观评价。” 林东晴笑弯了眉眼,“我本来就是?直男理科生啊。”他停顿了一下,“唔,曾经是?。”现在只剩一半了。 詹星觉得自己看人还挺准,他问道?:“那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诶,你有上过大?学吗?” “......这是?什?么问题,我看着不像上过大?学的人是?吗?” 詹星认真地打量起他,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林东晴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一眼。 “你真上过?”詹星故作狐疑地问。 “……你就当?我没上过吧,我们那个年代还没恢复高考。” 詹星闻言怔了一下,“恢复高考是?几几年的事来着?” 林东晴:“1977年。” 詹星无语笑了。 中?虎跳这边有个镇子,峡谷旁分?布着有几家客栈。因为客流量基本是?聚集在上虎跳那边,所以中?虎跳的游客也是?有的,但并不算很多,而?且几乎都是?年轻人为主?。 他们选了一间附近比较有名气的客栈,这客栈的一楼还附带了餐厅,很方便。 虽然游客是?不多,但客栈也不大?,房间有限,他们办理入住的时候几乎要满房了。 暑期房源紧张,为了给其他游客让出住宿的机会,他决定这次只订一间大?床房就好了。 詹星这样?跟林东晴说。 林东晴愣了半天,随后笑着搭上他的肩膀,“好好,你最善良。” 中?虎跳这边是?徒步圣地,而?这个客栈是?其中?一条徒步路线的起点。于是?客栈里里外外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旗帜,不同徒步俱乐部和小队的队员在上面签名。 第41章 还有写满了宣言的横幅布条,无外乎各种“爱”和“自由”、“人生”几个词的组合搭配。 客栈的餐厅提供简单的小炒餐食,餐厅内的景观也很好,有很大?的玻璃窗,对着壁立千仞。 他们吃完晚饭后走出门口。詹星看到旁边贴着的旗面上写着“认清世界,追求自由。”上面还留下了很多人的签名。 林东晴看他停下了脚步盯着这面旗子,在一旁说:“认清世界的人才会觉得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自由,自由都是?相对的。” “你觉得自己现在自由吗?”詹星问他。 他摇了摇头。 他觉得人只有在没有认清这个世界,但认清了自己的内心的时候,才能感到自由。但很可惜,他正处于认清了世界,却没有认清自己的阶段。 “太理性会患上浪漫过敏症的。”詹星向他伸出手,“走吧。” 他们往坡下走去,目的地是?江岸边一块巨大?的石头,它有个挺可爱的名字,叫发呆石。 脚程比较快的话,走下去只需要四十分?钟左右,一来一回,加上拍照观景,大?概需要花费三个小时不到。他们算好了时间,正好能赶在天黑前回到客栈。 下坡不累人,就是?有点费膝盖。 一路上的风景不错,时而?要走林间石路,时而?是?悬崖窄道?,虽然难度不高,但也需要仔细着脚下。半路能看俯瞰谷底的金沙江。就是?水有些浑浊,呈现土黄色。他能想?象到这要是?在冬季,肯定是?碧浪滔天,水犹如流动的液体?翡翠,比现在更?美?。 路上还时不时的会出现小山羊,过来蹭他们要吃的,可惜他们身上没带能喂的食物。 在路过一间驻扎在悬崖边上的小卖部时,詹星买了两根胡萝卜。 但买完后就神奇地没有再偶遇小羊了,他就这么一直揣着这两根胡萝卜走到了坡下。 谷底是?木栈道?修成的路。 怒水奔腾,水流声越来越接近,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走到峡谷底的江岸了。江水汹涌壮阔,气势骇人,水声如雷声般在耳边炸开。 岸边竟然还开着一家咖啡店,这是?他们没想?到的。店家围着岸边放置了一排的座椅。他们坐在上面看江水奔涌而?过。 詹星拿起杯子喝一口饮料。 “好喝吗?”林东晴问他。 他叹了口气,“我有点想?念你做的血橙汁。” 巨大?的水声中?,夹杂着“嗡嗡嗡”的声音。 詹星抬头看到江面上方飞过一辆黑色的无人机,他正想?着:这个角度拍到的照片一定很有气势。 无人机飞跃江面,黑色的机身看着又?酷又?潇洒。 但是?它突然晃荡了一下,然后直直坠落,掉进?了金沙江里。那个脆弱的黑色小点瞬间被骇浪吞没,消弭于无形,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哦,声响还是?有的,是?摄影师那声绝望的——“草!!!!!!!!” 响彻天际。 詹星为它默哀了三秒。 从咖啡店能看到不远处的发呆石,那是?个绝好的机位,找好角度可以近距离和江水拍照。但是?丰水期的水势惊人,看着有些不安全。 詹星看着那边拍照的人正在走下来,他问林东晴:“你能帮我在那边拍照吗?”他指了指发呆石的方向。 “不能。”林东晴果断地拒绝他,“刚死了台无人机你没看到啊?那个地方很危险,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围起来了。” 行吧,他也不是?不惜命的人。 他们站在安全区域拍完照后就往回走了。詹星一直兜着那两根胡萝卜,直到看见了客栈的灯光,也没有遇到能把胡萝卜消化掉的羊。 他拿着两根胡萝卜陷入了沉默。 在路过前台时,詹星把它们放到了桌面上,“送给你们做菜。” 工作人员茫然地拿了起来,一脸懵地挠挠头,“啊??那,谢谢?” 第33章 礼尚往来 他们走回?到客栈的房间。 整个客栈建在峡谷悬崖的边上, 都是山景房。房间有一面落地玻璃窗,正对着峭壁。但?现在已经天黑了,峡谷也?入了夜, 寂静漆黑, 借着客栈的灯光能隐约看到庞大的山体轮廓。 玻璃窗前放着两张竹编椅子, 詹星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面, 手里?拿着相机,正在清理照片。 他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晚上回?到酒店会清理掉相机当天拍的废片, 不然?内存卡会吃力, 积攒太多废片也?麻烦。 他手指快速地点着, 一边删照片一边暗骂。这一百多张照片跟无底洞一样, 删不完似的, 弄了半天搞得他心烦意燥。 林东晴恰好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带着潮湿的水雾热汽。他走到詹星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用?毛巾擦着湿发,“你在干嘛呢?” 詹星抬起眼瞪他,“我在骂你。” 林东晴:“?”他望过去, 看到他相机屏幕上是满屏的人像。 有好多詹星啊。 听?到笑声, 詹星十分不满地看着他:“你还笑?”他把相机递过去,“你自己删吧。” 林东晴摆手拒绝, “我不要, 我下不去手。” “.......” “你别全删光了, 给我留点,一会发给我。”林东晴提醒他。 “留给你干嘛,我人在这你还看照片?”詹星毫不手软。 林东晴拿着毛巾的手顿了一下,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你总会有不在的时候啊。” 詹星转头看他。 他们在沉默中对视了好一会,詹星移开了眼神,轻声说:“知道了。” 林东晴把椅子拉了过去,挨着他坐,伸手将他从靠椅上捞了起来,然?后托住他的后脑勺。 一股带着花香的微热气息传了过来,缭绕在詹星的鼻腔前。就当两人的唇快要碰到一起的时候,詹星停住了,说:“没拉窗帘。” 林东晴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玻璃窗,外面是漆黑一片的悬崖峭壁,他不解:“那外面能有谁,彼得帕克吗?半夜不在纽约打击犯罪跑来云南攀岩偷看我们亲亲?” 詹星搂过他的脖子,堵住了他烦人的嘴。 夜里?,詹星洗完澡靠在床头看手机,他穿着那件从林东晴家拿过来的短袖。现在已经变成他的衣服了。 他翻着手机相册,想挑张照片发朋友圈。 林东晴坐在书桌前,头顶射灯打下昏黄的光线笼罩着他,看起来静谧温柔。他看一眼右下角的时间,然?后盖上了电脑,起身走到床边。 他坐在床尾上,看着詹星,“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有个优点。” 詹星从手机屏幕中抬起眼看他,“说说看。” 林东晴:“是礼尚往来。” 詹星疑惑:“什么礼?” “今天车上的礼。” “别客气,那是无偿送你的,不用?回?礼。”詹星语气平淡地说。 林东晴说:“那不行,不让我回?礼我良心不安。” 詹星忍不住轻嗤一声,“那你就不安去吧。” 他垂下眼继续在手机中挑照片,林东晴走到床头,坐在他旁边。 两颗银耳钉藏在浅金色的发丝之中,隐隐约约闪着光。 林东晴抬手轻撩起他耳边的发丝,凑了上去。 耳廓倏然?传来湿滑温热的触感,让詹星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他猛然?转头震惊看着对方,“你突然?干嘛!” “你不是喜欢吗?”林东晴眨了下眼。 “我不喜欢!” “我不信。”你最喜欢了,你还喜欢口是心非。 他开始上手,詹星阻止回?礼失败,最后只能又?起身去洗了个澡。 “我帮你洗吧。”罪魁祸首用?纸巾擦着手说。 “你一边去!”詹星咬着牙进?了浴室。 他对着镜子,摘下了自己的耳钉,托在手心处,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 刚刚经历完的场景还在脑海中浮现,让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正要准备关?水。低头一看,靠,三个耳钉怎么只剩两个了! 再一晃神,又?被?水流带走了一个......果然?,人在做事的时候切忌三心两意。 他洗完澡开门走了出去,林东晴抬眼看他,笑道:“怎么回?事,洗个澡这么不高兴。” 詹星坐到床沿,摊开手心,林东晴看到他手心里?安静地躺着一颗月光石耳钉,没明白。 詹星:“我的耳钉死了。” 林东晴挑了挑眉:“怎么死的?” “投河自尽,它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他看着詹星的手心,“那这是它的尸体?你捞回来了?” “这是幸存者,你看看我有几个耳洞。” 他有三个。 左边耳骨两个,右边耳垂一个。 不用?看也?知道。 林东晴反应过来,笑着捏了捏他带着怨气的脸,“别生气,我明天给你买新的。” 第42章 詹星叹息一声,把幸存者用?纸巾包好,放到了床头柜上。 纠结良久,詹星最终还是选好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他把在宁蒗县城拍的大合照发了出去。照片上有他和林东晴,还有他们在镜头下偷偷勾住的手指。 像一个安静的秘密。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内心已然?地动山摇。 不会多想的人看了也?不会怀疑他们的关?系。会多想的人,那就让他们自己遐想去吧。 照片下面很快有了回?复。 他的室友问他:你在云南支教去了? 詹星皱着眉,这个方向的遐想倒是他没想过的。 他回?:“不是。” 过了一会,朱斌私下给他发了条信息: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官宣照片[震惊] 詹星愣了一下,他一直以来都认为很迟钝的室友没想到竟出乎意料地敏锐。 他回?了个句号过去。相当于是默认了。 朱斌:我就知道!!这是你在云南住的民?宿的老板吧?你一开始说他长得好看的时候我就奇怪了,你什么时候夸过别人长得好看了,而且还是一个男的! 詹星有些惊讶,不得不说这实在是过于敏锐了,令他咋舌。 朱斌:我们两个不是美院最后的直男防线吗?你怎么背叛组织了!完蛋了,以后美院只剩我一个直男了。 美院虽然?直男比例是肉眼可见的少,但?是也?不至于就剩你一个了吧? 詹星不知道说什么好,给他发了个:加油。 朱斌:你还嘲讽我!!? 詹星心想他应该发完信息了,刚要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又?响起了“叮——” 地一声。 他拿起来看,还是朱斌发的:不管怎么说,恭喜你了詹哥!!这段日子应该很开心吧。祝你们幸福! 他的手指悬空在手机屏幕上。 是很开心。 跟林东晴在一起很开心,收到来自身边人的祝福也?很开心。 他翻身关?了灯,房间暗了下来。 刚闭上眼睛,一只手从他的身后绕了过来,环住他的腰。他一下子又?睁开了双眼。眼前一片黑暗,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詹星还是有点不习惯睡觉时旁边有人的感觉。他身体僵直了一下,说:“ 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我比较难入睡。”林东晴在他身后,他埋在詹星的后颈处,声音听?着有些闷,语气还带着浓浓的慵懒。 空气沉寂了一段时间后。 “詹星。” “嗯。” “詹星。” “你到底要干嘛……” 身后的人又?贴近了,整个人都贴着他的背。他们之间的缝隙变得更紧密,温热的呼吸声扑在脖子上。 “詹星,我好喜欢你。” 毫无预兆地收到那么认真的表白,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轰隆作响,如同今日在眼前奔腾而过的金沙江,一时之间手不知道该放哪里?好。 林东晴用?手指圈着他的发尾玩,“你喜欢我吗?” 詹星喉结微动几下,“嗯,喜欢。” 翌日上午,詹星醒来后发现床旁边的位置上是空的,他睡意朦胧地看了一眼浴室和厕所,也?没有人。 他搓了搓眼睛,拿起手机,果然?看到林东晴两个小时前就给他发了信息:我出去一下,你醒了要是饿的话就先去一楼吃饭吧。但?我猜你应该没那么快会醒。 他确实没那么快醒……他一直很能睡。 时间隔了半个小时,他又?发来一条信息,还有一张照片,是餐厅的小炒菜菜单:今天餐厅有胡萝卜炒肉,不知道是不是你昨天买来喂羊的那两根。 那两根?羊看了都嫌少。 他刚看完信息,门外就传来刷房卡的声音。 林东晴走进?来,看到詹星坐在床上。詹星看着他的信息正在乐,于是林东晴盯着他的脸问:“今天心情?这么好?” “还行。你一大早去哪了?” 其实也?说不上是一大早,毕竟现在已经快11点了。 “赶集。”林东晴说,“去了边上的镇子,买了点东西放车上,还有这两样。” 他在詹星旁边的床头柜上放下一杯果汁,橙色的。然?后又?递给他一个白色的小布袋子,詹星摸到里?面装着一个小盒子。 他打开袋子拿出小盒,翻开后发现里?面是两颗小小的银色耳钉。形状近看像雪花,远看像泸沽湖上闪烁的星星。 “我在镇子上没找到血橙,只有普通的橙子,银饰店也?只有一家,你先将就一下吧。” 詹星看着手中的耳钉,有些失神,“谢谢你。” 林东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不谢。我帮你戴好吗?” “好。” 林东晴给他戴上了耳钉,新耳钉看起来比之前的更闪。藏在浅金色的发丝之中,若隐若现的并不张扬,时不时随着主人的动作摆动流转银白色的光芒。 他们从客栈退房后就准备启程了。 虽然?目前所在的客栈已经属于迪庆州的香格里?拉市地界内,但?他们要去市区中心的独克宗古城,还需要再行驶两小时左右的车程,这还是在没算上中途停站休息观景的时间的情?况下。 詹星走出客栈门口,看着三五结队,背着包拿着登山杖,装备齐全准备出发去翻越山谷的人。 “我也?想去。”他喃喃道。 “下次我再陪你来。”林东晴转头看着他。 他们身上没有带任何合适的装备,路上会经过悬崖瀑布,土石山路,虎跳峡路线几乎每年都有在山上失足坠落受伤的例子,为了安全起见这次是去不成了。 第34章 雪山在哪 今天是?个阴天。 詹星隔着车窗, 望着头顶远处的苍穹,“今天不会下雨吧。” “应该不会,出去徒步的人挺多?的, 他们都是?看好了天气预报才出去的。不过云南雨季天气变化大, 没有完全把握的话还?是?不要?去不安全的地?方。”林东晴开着车说。 詹星拿起?手边的橙汁喝了一口, 他看了看瓶身, 透明?的塑料杯子上面贴了个“虎跳峡”的贴纸,他说:“我觉得还?是?你做的好喝点。” 林东晴笑了笑,“其实?这个也是?我做的。” “嗯?你怎么做?”詹星疑惑问道。 “我自?己买的橙子, 然后去借了果汁店的机器做的。没那么好喝可能是?因为橙子品质的原因。”林东晴说。 “人家愿意借给你?”他讶异地?问。 “给钱就?行。”林东晴说。 詹星暗忖, 你是?挺有钱的, 咖啡店不开了, 民宿也不管了, 就?这么跟着我跑出来。 不过林东晴是?带着电脑来的,昨天晚上他们住同一间房才发现,他空闲的时候就?会把电脑拿出来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自?从认识他开始,就?总是?看到他对着电脑干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一直是?个谜。 詹星不喜欢刨根问底, 对方没有主动说,他也不想问。 嘶, 不过上次他说过在忙的是?赚钱的事, 该不会真是?在做什么灰色地?带的生意吧?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就?怀疑过了, 后来逐渐地?就?忘了这件事。 詹星转头看着他,难得地?认真,“林东晴,你向我保证。” “好啊, 保证什么?”对方的语气很轻松,似乎还?觉得有些期待。 “保证你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 “??” 这是?玩哪出,他都准备好要?说我保证会一直喜欢你的诸如?此类的话了。 他笑得无奈,“什么意思?” “你先?别管。” “行....我保证遵纪守法,我好好做人。” 见詹星默然不语,他继续补充,加以佐证:“我真的是?好公民,我受过我们村委会表彰的。” “行行行。”你只要?不违法就?行。詹星撑着脑袋,懒得管他的胡说八道。 从中虎跳峡为起?点出发,一路往北途经点都是?著名景点,首当其冲的便是?在东环线上的哈巴雪山。 东环线景色宜人,公路缠绕峡谷间。庞然巍峨的石山近在眼前,夏季的山体上覆盖着一层绿意,像是?抹茶蛋糕上洒满的绿色粉末。 这一路上也有不少观景台,坐车坐累了就?停下来放放风。 他们站在公路旁,看着两山夹一江的壮丽,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隔江对望,金沙江在谷底咆哮而过,詹星放下了相机,眼前的景象是?照片传递不出来的震撼。 不过夏季的七月两座雪山的边缘山峰上都没有雪。 “是?不是?冬天更好看点?”詹星问。 “冬天下雪好看,但是?车容易打滑。等一下我们去哈巴雪山的观景台,那边对着主峰,主峰上应该是?有雪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气,云层有些密集,能见度很低,能看到山顶的概率不大。 第43章 这条公路都是?铺装路,虽然车道不宽,但车流量也不多?,所以开得很顺畅。 正?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听到车后传来鸣笛喇叭声,本以为是?后面的车发出的超车提醒,但过了一会也没看到它有所行动。 詹星瞥了一眼后视镜,说:“后面有辆车跟你的好像是?同款。他刚刚哔你是?在认亲?” “是?吧。”林东晴随意地?说。 途径服务区,他们把车停进去。詹星走进了便利店买饮料,林东晴在外面等他,顺便抽根烟。 旁边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你好。” 林东晴从手机屏幕中抬眼,看到自?己前面站了个人。一个男的,约莫不超过三十?岁的样子,戴着副半黑框眼镜。 “刚刚在路上的时候你在我前面。太巧了,出来这趟第一次遇到同款车。刚是?我同伴在开车,他还?对你按了下喇叭。”对方说。 “哦,我听到了。”林东晴说。 “你也是?要?去哈巴雪山吗?” “对。”他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弹了一下烟灰,对方的眼神随着他手的动作游走。 那人笑起?来,“那还?真是?有缘分。我看到你的车牌是?大理的,你是?大理人啊?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下次我去大理可以一起?出来玩啊。” 林东晴礼节性地笑了一下,“不了吧,不太方便。” 他看到詹星从便利店门口走了出来,于是?便灭了烟,对旁边的人说:“先?走了。” 林东晴朝着詹星的方向走过去,接过他给自己的递过来的瓶装饮料。 “你跟谁聊天?”詹星问。 “陌生人,刚刚在我们后面按喇叭的车。”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詹星回?眸扫了一眼,那人也正?好在看他们。 可能是?没想到自?己偷偷打量别人的行为被发现了,他撞上了詹星的目光后,明?显怔了一下。 他们上了车,詹星坐在副驾上,拉过安全带,说:“你还?真讨这类型人的喜欢。” 林东晴听愣了,“嗯?什么意思?” “刚刚那个人,和在云关古城那个老是?往你咖啡店跑的人长得很像,叫什么,邱源瑞?” 其实?是?邱瑞源,但是?林东晴没有更正?他,因为这不重?要?。 “你还?记得他的样子?” “记不清,大概记得个形状。” “确实?挺像的,”林东晴有些无奈,“看着都烦。”他边说边启动了车,车辆慢慢驶出服务区。 詹星轻挑了下眉,“那你看谁不烦?” 明?知故问? 林东晴将手伸了过去,“你猜猜。” 詹星抓起?他放到自?己大腿上的手,搁回?到方向盘上,“好好开车。你怎么总喜欢突然动手动脚的,你每次谈恋爱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也不知道....”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脸上浮起?一层茫然,“哪来的每次?我就?谈过一次恋爱啊。” 詹星闻言怔忪了好一会,困惑地?看着他,“是?和我吗?” 林东晴比他还?困惑,“不是?和你吗?” “你看不出来我没经验吗?我之?前对着你的时候都很紧张的。” 詹星将信将疑地?打量他,“你紧张?我只看出来你很熟练。” “....什么熟练,那是?本能,嗯也可能是?天赋。” 无师自?通何尝不是?一种天赋。 詹星有些诧异,但随之?涌上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神清气爽。 他之?前在画室的角落找到过一个木质调色板,上面堆积着厚厚的颜料块,风干已久。他用刮刀从边缘翘起?一角,一点点铲进去,直到把整张颜料块像一张煎饼似的掀了下去,调色板完好无暇。 很治愈,很解压。而此刻的心境还?要?更胜一层。 他一直以为林东晴是?个有过感情?经历的人,所以当每次他对自?己上下其手的时候,都不免会联想到他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对别人了。 倒不是?说多?介意对方有过感情?史,只是?偶尔会觉得有些不公平。 我都没跟别人谈过恋爱,他凭什么用摸过别人的手摸我! 大概就?是?这种心态吧。 过了服务区后会先?穿过一个小村庄,路两边的房子像是?在宁蒗县城时看到的建筑风格,红色的屋顶,黄色的外墙。走出村子后是?一段石子路面,坑坑洼洼的,要?是?遇到刚好下雨的话,车轮碾过去时里面的积水估计能飞到一米多?高。 过了村庄,车又开始绕着盘山路前进,这时已经有了很明?显的爬升感。 虎跳峡的海拔不足2000,而哈巴雪山观景台的海拔在3200米,上升高度超过一千多?米。 詹星从车窗望出去,看向对岸山体的视角从仰视到逐渐平视。天空似乎愈来愈低,离飘浮的云层也越来越近。 他们正?在驶向天际。 到了哈巴雪山的观景台。 他正?准备开门出去,林东晴叫住他,他悬在车门上的手一顿。 林东晴从后座上拿起?他的冲锋衣外套递过去,“今天阴天风大,这里海拔三千多?米,会比较冷。” “三千多?算高的吗?”詹星穿着外套问他。 “看跟哪里比吧,有的人到了这里就?开始高反了。但人的身体对海拔其实?是?可以适应的,云关的海拔是?两千左右,你在那里待了一周,现在上这个高度应该没事的。”林东晴说。 开了车门后,清冽的山风扑面而来,果然比山下要?凉许多?,如?果只穿着短袖的话会觉得有点冷。 观景台上有一块石碑,写着哈巴雪山5396米。 而正?对着观景台方向的远处的雪山......嗯?雪山呢? “它在哪啊?”詹星问。 林东晴站在旁边,无奈地?指了个方向,“今天天气不好,没办法。” 从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能看到一座庞大的山体,从山脚及山腰处凸显的气势,其实?不难看出这就?是?海拔五千多?米的哈巴雪山。 但此时的雪山从山腰处就?开始云雾缭绕,像是?被覆盖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白茫茫一片。完全看不到顶。 去看雪山的旅程本就?是?和天气的一场豪赌。 但观景台上能俯视山谷的全景,绿意盎然,已然壮观震撼。 山谷平地?上有层叠的水稻梯田,错落有致的房屋藏于山谷之?间。 詹星指了指那山谷下边的村庄,“你说,在那边住的话是?不是?离雪山要?近得多??我感觉那里的视角应该更好。” “我看一下。”林东晴拿出手机搜导航,“那边是?哈巴村,就?在雪山脚下,有挺多?的民宿,确实?是?可以住。” 詹星眼神一亮,“那要?不下去住一晚吧?说不定明?天的天气会变好。” 林东晴笑了笑,“好。” 准备离开前,詹星在观景台左右环视了一周。 “怎么了?”林东晴问他。 “在找厕所。”他在车上喝的饮料有点多?。 “我看到后面好像有一个,我带你去。” 他们在后面找到了一个简陋的厕所,那门口写着“一块钱一次。” 詹星顺手扫了两块过去,才想起?来问旁边的人,“你要?上吗?” “我不急。” 他沉默了一瞬,“不行,你要?上,我一个人上不了两次。” 林东晴哭笑不得。 他们一起?走了进去,但詹星进去后站在门口愣住了。 干净倒是?挺干净的,就?是?这个设计让人有点奇特。它没有门,每个坑位之?间隔着一层木板,直到这里还?是?挺正?常的,但问题是?这个木板的高度…… “你没上过没有门的厕所吗?”林东晴看他在发愣,语气里带着打趣。 “也不是?,但是?...它就?到这?”他在膝盖上方一点的地?方比了一下。 这比没有木板还?奇怪! 像是?以前某些小学学校的厕所,詹星没经历过,但是?他在网上看到过照片。他当时还?心想这挺方便,跟同学一起?上厕所还?能冒个头出来面对面聊天。 但是?他不是?小学生,林东晴也不是?他的同学! “去上呀。”林东晴在一旁催促他,语气中的不怀好意昭然若揭。 詹星走出去几步,又回?头,“林东晴,你要?是?敢看我我就?把你从观景台上丢下去。” 对方笑了一下,“哦。” 听起?来没什么威慑力。 于是?他换了一个威胁方式,“你要?是?敢看我就?立马订机票飞回?江市去,再也不来云南了。” 对方先?是?静默了几秒,随后转身走了,“我去外面帮你把风。” 第35章 哈巴雪村 哈巴村坐落在雪山脚下。它背靠哈巴雪山, 同时?与玉龙雪山十三峰遥遥相望。 第44章 去村子的?路上要走一段狭窄的?盘山路。他们的?车前有辆货车一直挡着,压着他们的?速度。忍了许久终于开到了一条视野开阔的?路上,找到合适时?机, 詹星一脚油门?超了过?去。 “开慢点?。”林东晴提醒他。 “放心。”詹星说。 随着和雪山距离的?拉进?, 山体从远景逐渐变成了近景, 车跑过?的?路也从水泥铺装路变成了了土石沙路。 在进?村子必经路口上, 前面突然排了几辆车,詹星缓慢地将车停了下来?,排在最后面。他嘀咕道:“怎么堵在这了?” 林东晴透过?车窗往前面望去一眼, 说:“应该是不久前有塌方, 落石没清理干净。” 七月份是整个西南地区的?雨季, 从云南到贵州、川西, 一下雨就容易发生?山体滑坡。 等?詹星排到前面的?时?候, 发现路口这里确实有一小段路的?路面上堆积了些土泥,被一辆辆车的?车轮番碾过?,在地上压得紧实。 路面不平整,车只能从上面慢悠悠地晃过?去,要是换成辆底盘低的?车不知道要被刮成什么不堪入目的?程度。 哈巴村不是一个聚集起来?的?村子, 而是由多个大?小不一的?小村子组成的?, 他们零散分布,有的?建在高台平地上, 有的?在河谷沿岸, 有的?就在公路旁边。比起村子这个名字, 更像是一个建立在山谷之中的?社群。 林东晴在车上时?就挑好了一个客栈。是这边的?小村庄比较隐蔽,位置太偏,也没有通路,只能定?位到附近的?路边, 把车停好后再步行进?去。 下了车后,哈巴雪山近在眼前。 和詹星想的?一样,这边的?视野比观景台上的?要好,虽然还是有仍然有白色的?云雾遮挡,但是已经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雪山之巅。 客栈的?方向就是雪山的?方向。 他们往村子深处走去,草坝子中间被开阔出来?一条蜿蜒的?土路,两边是草地,不远处还有几只羊在悠闲地吃草,听到有人经过?的?声音,它们会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偶尔有几个村民在山野穿梭,也有三两游客在草地上拍照散步。村子被雪山包围着,天气阴沉云雾缭绕,吹来?的?山风中裹挟着雪的?寒意。 有路过?的?热心村民给他们指了方向,离客栈越来?越近的?地方,人烟也逐渐多了起来?。 路边有三只摇着尾巴的?小狗走过?,滴溜溜的?圆眼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嘿,有哈巴狗。”詹星说。 林东晴看着那三只黄白黑各有各色的?正宗中华田园犬,疑惑道:“这哪有哈巴狗。” “哈巴村的?狗不就是哈巴狗吗。” 林东晴愣了一下,乐得笑出声。 他们走到了客栈,这是一个建在草甸上的?三层木屋别墅,沿着客栈的?屋檐绕着一圈灯带,散发着暖黄色的?灯光,一楼有一圈用石块堆叠起来?围成了一个庭院,古朴中还带着些现代化。 “高级。”詹星看着别墅说,“我还以为这边村子比较原始,今晚要住村里的?招待所?了。” “哪能呢。”林东晴在一旁说。 坐在前台的?是两位年轻的?彝族女?孩,皮肤偏黑,五官很精致,大?眼睛高鼻梁,窄长瓜子脸。其中一位拿着他们的?身份证在做入住登记。 詹星站在对面,听到她们在用彝语聊天。虽然他仍然是跟听天书般的?一窍不通,但现在已经能够分辨出听的?这本是彝语的?天书,不是藏语,也不是纳西语。 听不懂内容,但是从她们的?语气中听出了些揶揄的?笑意。 林东晴站在一旁,突然对着她们回了一句彝语。 剩下的?三个人都下意识转头看向他,两位女?孩满脸的?诧异过?后,掩嘴笑了半天,然后开始用彝语跟他聊天。 詹星看到对面的?彝族女?孩在说话过?程中,侧过?脸指了指自己左边的?耳环。她带着一副银质的?吊坠,上面嵌着一颗圆润的?绿松石,流苏跟随着她的?动作在晃动。 他们拿到房卡后,走上二楼的?木楼梯,快要走到房间门?口时?,詹星在身后问他:“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林东晴刷开房门?,牵起他的?手,拉着他进?了房间。 他关上了门?,把人抵在墙上。 他抬手用手指指腹轻抚着詹星的双唇,在他的?耳旁轻语。林东晴温润的?声音让他想起那一块镶在耳环上的绿松石。 “‘他长得真好看。’‘那你问问他要不要留下来?跟你结婚,这样你阿妈就不用催你了’。” 林东晴一字不漏地转述着。 “....那你跟她们说了什么?” “我说,‘不行,他还要跟我回家的?。’” 他的?气息扑在詹星的?耳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说话的?内容,还是因为呼出的?气息太热,那圆润的?耳廓很快被染上了红色。 真可?爱。 他一下下地在上面轻啄。 詹星感觉有股电流在身体里乱窜,从耳边蔓延到全?身,细细的?,麻麻的?,但是又有种莫名的?舒服。 他努力平复着呼吸,“她为什么给你看她的?耳环?” “不是给我看耳环,是问我怎么没有耳洞。这边的?彝族男生?会在左耳的?耳垂上打一个耳洞。”林东晴说完,继续调戏着他的?耳朵。 湿润的?舌尖擦过?他右边耳垂的?耳钉,詹星一激灵,感觉手臂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心脏鼓动,咽了咽唾沫。 “那你怎么不打?” “他们认为,耳环能困住灵魂,不让它飞走,可?我不需要。” 詹星伸手揽紧了他的?腰,“我给你打一个。” 言毕,詹星轻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随后低下头,在他的?右耳垂上咬了一口。 虎牙有些尖锐,林东晴仰着头,感觉到自己的?耳垂上传来?了一丝轻微的?刺痛感。 但是他很喜欢。 耳垂上印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形成了一个凹陷进?去的?点?。 他望着房间里的?窗户,眼神有些失焦,轻声说:“好。” 傍晚时?分,他们从房间走出来?,打算去村子里吃晚饭顺便?四处逛逛。 路过?前台时?,坐在前台的?女?孩叫住了他们,“你们明?天是要去爬雪山还是去黑海徒步呀?”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眼。本来?只是打算过?来?住一晚的?,没想到这个村子的?旅游资源还挺多。 “如果你们想爬雪山的?话,我们村子这边有很多俱乐部的?,但是好像基本都要提前一周预定?。但如果去黑海的?话客栈可?以给你们联系安排明?天的?向导,看在大?家都是彝族兄弟的?份上,我能帮你们砍价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他们一张传单。那上面写了哈巴村的?旅游攻略,有雪山路线和黑海徒步路线。 他们走出客栈,詹星意兴盎然地看着传单上的?内容,“雪山肯定?是上不去了,但是我感觉这个徒步路线还挺有意思的?,你看看。” 林东晴接过?来?,“两天一夜?那不是要带上很多装备吗。” “上面那里写着一个卖装备的?店地址,晚上到那边有营地能住。”詹星给他翻到后面那一页。 他扫了一眼,有些微讶,“产业链都这么成熟了。” 餐厅一般都开在人流密集的?地点?,于是他们往村子房屋较多的?方向走去。 由于他们住的?那边民宿客栈比较少,在一片空旷的?草甸上。所?以今天来?时?一路上没看到什么人。但往这条路上走区,发现游客其实还挺多的?。尤其是这个餐馆很热闹,感觉整个村子的?游客都来?这聚集吃晚饭了。 他们找了张空桌子坐下,人声鼎沸,周围的?食客都聊得热火朝天。 詹星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看起来?都是成群结队着的?,感觉像是参加雪山俱乐部的?成员,这应该是他们出发前一天的?聚餐。 他们刚点?完菜,就有个人突然走过?来?,然后在他们的?桌子上搁下两张纸,“来?兄弟,麻烦填一下。” 詹星疑惑地拿起来?看,白纸黑字,最上面的?标题写着——“哈巴雪山攀登风险承诺书。” 那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关于攀登哈巴雪山的?注意事项,以及关于俱乐部的?免责声明?,十个大?点?里面还包含着十几个小点?。 他环视了一周,看到旁边几桌的?人都收到了这张纸,觉得有些稀奇,“吃饭时?先签生?死状?”真会安排啊。 林东晴瞥了一眼,说:“发错人了吧。” “我拿去还给他。”詹星说。 詹星视线扫了一圈,找到那个给他们发承诺书的?人,把两张纸还了回去。 第45章 那人似乎经常犯这种错误,他习以为常地接回了纸张,“不好意思哈,搞错了,还以为你们也是我们俱乐部的?。诶,你们对爬雪山感兴趣吗?” 詹星看着他拿在手上的?那张纸,问:“你们这边包活的?吗?” 俱乐部的?店员闻言咧开嘴笑,露出了白牙,他说道:“包活包活!我们的?俱乐部都开业三年了,存活率高达120%!” 詹星陷入了沉思。存活率高达120%?也就是说如果十个人上山,那回来?时?是十二个人吗?这什么,雪山恐怖故事? 虽然他很好奇这可?疑的?存活率,但是店员说暑假客流量大?,得提前半个月预定?,只能暂时?作罢。 洗手台上的?白炽灯照着詹星正在冲洗的?手指修长双手,他关掉水龙头,扯过?几张纸巾擦手。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背,感觉似乎晒黑了不少?云南的?紫外线真不是一般的?强。 他走到餐厅拐角的?时?候,听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闪身躲开了人,但没能躲开对方的?手上酒杯中飞洒出来?的?酒。 詹星皱起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外套,深灰色的?冲锋衣上留下了一小摊水渍。 那始作俑者站在原地,愣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连道歉。他急匆匆地从旁边的?餐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詹星接过?后胡乱擦了几下。 但身上的?啤酒味擦不掉。 烦死了。 他直接将外套脱了下来?,拿在手上走了。 詹星坐回了餐桌,把衣服丢到一旁的?椅子上,一脸忿忿。 林东晴疑惑地问:“怎么了?” “衣服脏了。” “不能穿了吗?” 他皱了皱眉,满眼写着嫌弃,“我不想穿,别人喝过?的?酒撒上面了。” “嘶,这样吗,但是晚上外面很凉,会感冒的?。”林东晴看着他说。 他们刚刚离开客栈时?太阳还没下山,现在又待在这餐馆内,火锅热气蒸腾,所?以也没感觉到有多冷。但等?到再晚一点?,哈巴村正式入夜的?时?候,温度大?概就只有十度多一点?,不穿外套根本挡不住这股寒意。 但詹星不置可?否:“不会感冒。” 林东晴有些无奈,心想可?能是他这个年龄的?人对自己身体素质总有种迷之自信,“万一感冒了呢,你明?天不去黑海了?” 詹星顿了一下,这时?他的?目光正好扫到正在收集免责声明?表的?俱乐部员工。 他离开座位走上前去,问他的?店里有没有外套卖,店员说有,可?以回去帮他拿过?来?。 “好了,有外套穿了。”他又坐回了座位上。 他们的?耗牛肉汤锅上来?了,林东晴把切好的?野生?菌菇一股脑倒进?了锅里,问他:“你衣服是怎么弄脏的??” “倒霉,遇到个傻子拿着杯酒还走得飞快。” * “我靠,我刚刚撞到个人,帅我一大?跳,我还不小心把酒撒人家身上了,真是太尴尬了。”傻子拿着还剩下的?半杯酒,走回到餐桌上。 旁边的?朋友推了推眼镜,似乎很感兴趣:“真有这么帅?” “啊,就是这么帅,染着金色的?头发,我都有点?理解你喜欢男人的?心理了。” 眼镜男迟疑了一下,问:“他是不是和另一个男生?一起来?的??” “那我不知道,我刚刚只看到他一个人。怎么,你也见过?吗?” 他清了清喉咙,有些窘迫地说:“我今天不是下车去问那个开在我们前面的?同款车车主拿联系方式吗?那好像是他男朋友。” “牛逼,那他没杀了你?” “......看着是挺想杀了我的?。” ----------------------- 作者有话说:国庆快乐!![撒花] 明天就下榜啦,接下来如果有榜的话就随榜更,没有的话可能就隔日更啦。(大概率应该是没有了) 一定会尽量多更的!!感谢大家喜欢[亲亲][亲亲] 第36章 上下其手 吃过晚饭后,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他们在村子里随意地逛了逛,当饭后消食的散步。 村民养的鸡很活泼, 从村头到村尾四处乱窜。詹星暗暗地想, 这高原走地鸡肯定好?吃。 等到差不多入夜时, 气温也逐渐降了下来?, 他们便沿着土路走回停车的位置。 这条路隐在夜色之中,四周是万籁俱寂的静。偶尔从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这无边的静谧。 路上没有路灯, 好?在有风吹散了不少雾, 头顶有月光照耀, 但还是不够亮, 他们各自开着手机的手电筒走在路上。 车的后备箱中, 詹星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翻出他从学校带过来?的另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把身上那?件他刚刚在俱乐部买的外?套换下起?来?,随意塞进箱子里。 “我?感觉那?件更厚一点。”林东晴看着刚刚被?他抛弃的新外?套说。 “那?不好?看。”他动作利落地合上铝框行李箱,嗒哒几下扣上金属扣。 林东晴笑了一声, 觉得很有趣, “原来?你还会担心?自己不好?看呢?” 詹星低声嘀咕:“你不就是因为好?看才喜欢我?的吗。” “什么??”对方没听?清。 “没什么?……走吧。” 他们原路走回去?,山风拂过能听?到树丛簌簌作响的声音, 让夜显得愈发地深邃, 这片土地也愈发地空旷。 走在路上时, 詹星想牵旁边人的手,刚触到手背,那?只手的温度冻得他一激灵,“你手还是那?么?凉。” 林东晴突然想起?詹星在泸沽湖时说的那?句没什么?科学依据的话, 他的语气也和手一样,凉凉地:“可能是年纪上来?了吧。” 詹星哧地笑出声,“那?你得注意身体,不是说男人过了二十五,那?个就那?个了吗?” “哪个就哪个啊?”林东晴刻意地问。 詹星沉吟片刻,在斟酌一个适当的用词。 “要不你来?试试?看看那?个是不是那?个了?”他拉着詹星的手往自己身上靠。 詹星顿时吓了一大?跳,“我?靠,干嘛!”他赶紧警惕地缩回手。 “嘘小点声,别人会以为我?在调戏纯情少男的。”林东晴的声音带着玩味的笑。 难道你不是吗?! 但他也怕会吓到路过的村民,于是他压低了声音说:“荒郊野岭的,你别搞我?。” “荒郊野岭的不是正好?吗?又?有人生?新体验了。”林东晴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愉快,他说完又?要去?抓詹星的手。 “没事?的,天那?么?黑,连我?都?看不清你,别人就更看不到了。” 詹星怔然地站着没动。 林东晴拉着他的手,但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只是拉着他往前走,“逗你的,快走吧,这儿这么?冷。” 詹星抿了抿唇。好?险,差点就答应了。 穿过这片草甸子后,前面会出现?两条分岔路口,右边是去?往他们入住的客栈的路,左边直走能走到人烟比较密集的村子。他们晚上吃饭的餐厅就在那?边。 夜晚村子的照明不足,加上越晚温度越低,所以他们决定还是早早地回客栈休息。 古朴的木楼梯发出吱呀声响,整层楼的人都?能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 房间在二楼,但他们径直走上了三楼的露台。 露台在室外?,但这里并不会觉得冷,因为中央燃着篝火。虽然火并不大?,但是足以给整个露台带来?温暖和明亮。 詹星把他捧着的那?桶泡面放到桌上,这是他刚刚路过前台时买的。 掀开泡面盖子,红烧牛肉面的香气四溢,吸引了露台上正坐在篝火旁取暖的另外?几位住客的注意。 这种微凉的天气跟泡面简直是绝配。 林东晴点了根烟坐在桌子的对面看他。 詹星吃到一半,抬起?头呼出了一团白气,他说了句:“有点辣。” “你这不是红烧牛肉味的吗?”林东晴疑惑道。 “是啊,红烧牛肉味本来?就是辣的。” “怎么?可能是辣的。”他虽然很久没吃过泡面了,但还是觉得难以理解,“我?尝尝。” 詹星把叉子放回面里,推过去?给他。 “帮我?拿下烟,别偷偷抽。” “啧,吃你的吧。” 林东晴把面推回去?,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不辣。” 詹星默默地接回他的面,算了,跟你们云南人说不明白。 “你不饿吗?晚上不用吃宵夜?”詹星问他。 “我?不饿,没你食量大?。”实际上这吃完晚饭也没过多久。 “嗯,所以也没我?长得高。”詹星说。 林东晴不冷不热地呵了一声。 第46章 他手指夹着烟往烟灰缸上弹了一下,饶有兴致地问:“你有多高?” 詹星回想了一下,“上次量身高应该是大一体测的事了,187,我感觉这两年好像又长高了,下次再去量一下。” 林东晴点点头,“真不错啊詹同学。” “你不用羡慕我,你应该感到骄傲。”詹星随口对他说。 林东晴不解,“嗯?什么骄傲?” “丈夫的美貌,妻子的荣耀。” 詹星话说出口后,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 林东晴愣了好几秒,随后短促地笑了一声,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保持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 詹星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埋头安静地吃面。 夜风撩拨着篝火。 摇曳的火光在詹星的脸上忽明忽暗,勾勒出他的轮廓。对面的人看着他没动,眼里的火光闪烁,揉碎了一地温柔。 * “啪嗒。” 夜晚的房间,詹星关了床头灯,“明早记得叫我起床啊。” “好。” 他叮嘱完林东晴,转过身准备睡觉。 但闭上眼没过一会,他又无奈地睁开眼。没一个晚上是能正常睡觉的。 林东晴正对着他的小腹上下其手。 “别摸了,再摸睡不着了。” 对方并没有因此停下,并且还凑近他的耳旁,轻柔的声音暧昧至极,“让妻子摸一下怎么了?” 詹星心尖猛地一缩,随即狂跳起来。 他就知道林东晴是不会放过他这句话的,憋了一个晚上原来在这等着呢。 那温热的唇就在他的耳旁。 要落不落的,随着说话时的动作时不时蹭到一下,又蹭到一下。 灼热的气息毫无保留地拂过,刻意要让那敏感的耳廓变得烫红起来。 “....明天要早起。”他的内心有些迟疑,但不可否认地,又有些动摇。 林东晴撑起身,掰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那我动作快一点,你也尽量快一点,怎么样?” * 清晨的闹钟倏然响起,震得他心烦,但很快这恼人的声音就被人按掉了。 闹钟闭嘴了,他又能睡了,模糊的意识即将要再次坠入深渊。 “詹星,起床。” 一股清新的凉意扑面而来,林东晴在他的耳廓上落下一个薄荷味的吻。暂时抚平了他烦躁的心。 他闭着眼睛完成了洗漱,林东晴将他拉到椅子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詹星额头抵着他,困顿地在打瞌睡,林东晴拿过一条黑色的皮筋给他扎头发。 他抬起詹星的脸检查自己的成果,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写满了困意,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但林东晴知道他过一会清醒了就会自己好的。 在客栈一楼吃过了简单的早餐后,他们走到门口。 这时已经有几个同行的队友正在等待集合。长得很黑、看着身材精壮的本地向导清点了人数,加上他自己在内一共是七个人。 清晨的村子里有浓雾缭绕,空气中满是清新湿润的味道。经验老道的向导说,虽然现在看着天有些阴沉,但其实今天的天气不错的,早上的雾气在晨阳出来后便会自行散去。 向导张望了一眼,瞅见了站在后面那两个打眼的身影,问道:“诶,昨晚最后报名的是你们两位帅哥是吧?” “忘了跟你们说,因为最近是暑假,兰花坪营地那边的帐篷比较紧缺,你们两人今晚住一个双人的床位可以吗?本来是想给你们安排两张单人床的,但今晚都被订满了,就只剩下那一间了。睡是睡得下的,就是你们个子高,床肯定会有点小。” 他们两人对望了一眼。 詹星说:“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林东晴点头,“嗯,是。” 詹星:“那我们也只能勉强挤挤了。” 林东晴:“嗯,勉强一下吧。” 向导对他们嘿嘿地笑,笑容朴实真挚,“不好意思了哈,感谢你们的理解。” 向导给他们介绍着徒步的路线,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他们的行程是从哈巴村走到兰花坪,并且晚上在那边的营地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再继续徒步至黑海,最后再返回哈巴村。 这条属于是轻徒步路线,每天大概都是有几百米的爬升。向导说从哈巴村走到兰花坪的这一段路难度不算大,属于是新手可选的路线,他上一批客人里,甚至还有被家长一同带过来的小学生。 但从兰花坪到黑海这一段路就会稍微累人一点,路不太好走。导向大手一摆,“我们这一队都是年轻人,对你们来说都是小意思!” 他给队员们分发登山杖,兰花坪营地有餐食,还有电热毯,所以也不需要带太多装备,背一个轻便的背包,带点日常用品的,以及能在路上维持生命体征的水和干粮就行。 他们先是走到路边上了一辆商务车,只二十分钟左右车程就到了徒步路线的入口。 一行人跟着向导慢慢开始出发,沿着牧民们踩出来的山径,缓慢地前行着。 路上经过一片宽广的草甸,太阳初升,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挥散,远处的哈巴雪山的山巅慢慢显露出来。队伍中有两个人总是因为拍照忘了时间,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向导倒也没有催促他们,他说徒步的乐趣就是在于慢悠悠地欣赏沿途路上的风景。而且他们本身也是两天一夜,时间充裕,只要还来得及,就不需要特地赶路。 仓促莽慌的,不是旅行,是逃亡。比如詹星一开始到云南时,就是一种逃亡的姿态。 队伍穿过一片冷杉木丛,又来到了一个新的草地上,向导回头对他们喊着,在这里原地休息一下。 詹星和林东晴在一根躺在地上的粗壮树干上并肩坐着,林东晴拧开了运动水壶递给詹星。 身上大多数的装备都是他们昨晚在村子里的徒步装备店里购置的。 因为他们的速度很慢,走到这里一直感觉很轻松,甚至没有出汗。詹星仰起头喝了一口水,林东晴注意到他的脸颊颧骨的地方有一个小划痕,上面渗出了点血迹。 “你这里,”指了指那个伤口,“有个伤口。” 詹星一怔,下意识伸手去碰,“在哪?” 林东晴拉住他的手,“别用手碰它。” “应该是刚刚经过树丛的时候划到的吧。”詹星不以为意。 林东晴从包里找出了消毒药水,涂到他的伤口上,然后贴上准备好的创可贴。贴上创可贴的这张脸,其张扬瞩目的程度赫然又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你现在看着像那种青春校园剧里的校霸男主。”林东晴打量着他的脸说。 詹星扯了扯唇,“但我是好学生,没想到吧?” 身旁的人清朗的笑声闯入他的耳膜,跟这里环境有着相似的气息,如果要用颜色来比喻的话,那应该是松绿,一种深沉的绿。 树丛的不远处,传来了其他同队成员嬉笑声,其中一个声音嘹亮的女生问道:“阿鲁哥!这地上好多蘑菇啊!能采吗?” 向导急促地脚步声踩在草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沉闷声响,他一边喊一边跑过去:“等等等等!是什么颜色的,红色!?别采!!别采啊——!!!” 在场的人视线和注意力都被他们吸引了过去。 林东晴见状,双手捧起了詹星的脸。 “下次记得小心点,别弄伤了我的荣耀,老……” 詹星的大脑顿时感应到这很不妙,他的心剧烈颤抖了一下,然后及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震惊地看着林东晴那双露在外面的清亮双眸,“别在外面胡说八道,我真求你了。” 他现在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之中,昨晚就不该说那句该死的话! 詹星的手上其实没使力,所以林东晴很轻易地就扒开了,他笑道:“求我就得说点好听的。” 詹星在脑海里搜索着关键字,“好听的”。 好听的好听的…… 他绞尽脑汁,拼尽全力,最后只低声说了句——“东晴”。 林东晴含着笑意的眼中写满了期待,“嗯,然后呢?” “没有了。” “没有了?”他有些疑惑,“你只是叫了我名字吧?”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听的了。” 林东晴望着詹星认真的脸,愣怔了半晌。 “……那好吧。” ----------------------- 作者有话说:林老板:你长大了竟然会撩人了。 詹同学:那成功了吗? 第47章 林老板:你猜。 —— 我来晚啦![抱抱]今天在路上抓紧时间修这章,一想到剧情就总是想笑 第37章 羊房牧场 “朋友们!起来了!我们要继续走咯!” 向导嘹亮的嗓音叫喊了一声, 坐在地上或树干上休憩的队员们纷纷站起身?,跟着领头的向导继续向前进发。 从他们的出?发的入口位置,一直走到这第一个休息的草地前, 地势一直很平坦, 而队伍中又是年轻人?居多, 所?以走起来大家也都觉得很轻松写意?。 但是, 从休息完后?要继续前进的这段路程,地势有明显地升高,需要走上坡路。 随着时间流淌而过, 太?阳逐渐从云层里探头, 今天?确实?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阳光开始慷慨地挥洒大地, 即使在山谷深处也不例外。 气温逐渐升高, 前路的坡度也越来越大。詹星和林东晴一开始很自觉地走在队伍的最后?方,原因显而易见,因为不想被?人?撞见他们偶尔牵在一起的手。 不过虽然是走在最后?面,他们仍然时刻保持着警惕,毕竟要是突然有人?蓦然回首, 看到队伍后?面有个队友莫名其妙地转头去亲了另一个队友, 怕是会惊得从坡上滚下去。 他们正在爬一段稍微有些陡的坡,走到这詹星确实?感觉有些热了。无奈冲锋衣的质量太?好, 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密不透风的, 再捂一捂估计就得成?桑拿房了,于是他把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手中。 他抬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前面只剩下一个人?,就是走上坡跟在饭后?散步一样的向导。 他回头一看, 队员全在后?面,一个个弯腰弓背,一脸苦相。他刚刚一直在认真走路看风景,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拍照,不知不觉就走到队伍前面去了。 他侧过脑袋看向身?旁的林东晴,“你累吗?” 林东晴本来正认真地看着路在走,闻声转头看着詹星,脸上仍然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来是如履平地,他说:“还行。” 詹星说:“那就好,我还怕你会累,想着拉你一把。” 林东晴沉思?了一秒,又对他说:“你拉我一把,我快累死了。” 詹星看着他,只是一味地沉默不语。怎么会有人?为了占他一点便宜,什么违心话都说得出?来。 前面的向导哈哈笑了两声,回头对他们说:“你们两个小年轻体力真不错,还有精力开玩笑呢。” 詹星对着身?旁的林东晴招了招手,后?者见状凑了上去,听到他的低声耳语:“他竟然叫你小年轻,说不定他年纪还没?你大。” 林东晴的表情难得地僵硬住了,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两千多米海拔上的云南人?,第一次体验到了在三千米海拔地区产生了高反的眩晕感。 “....你知道我是二十七岁,不是三十七岁的吧?” 詹星扬了下眉,“知道,三十七岁跟我差距还是有点太?大了,我接受不了。” “......” 向导没?听到他们的耳语,走到他们旁边跟他们闲聊,“你们平时是不是有运动或者爬山的习惯啊?我们这已经上到三千多米海拔了,这段上坡一般人?都会有点喘的。” 詹星点了下头,说:“那确实?有。” 他挺经常爬山的,平时在画室里待得压抑,就会想出?去找一处地方写生。但让人?很无奈的是,户外写生不管在哪都很吸引路人?,只有在山上才能找到清静之处。 当然,去山上写生的他轻装上阵,不是着拖着那十几斤重的油画箱去的,他又不是傻子。 向导接着说:“常运动的人?也不一定不会高反的,我之前接待过一个健身?教练,一身?的肌肉呢,来到这照样趴下了。不过你们这体质可以啊,下次可以去西?藏玩了,都不用怕高反!” 林东晴听到这话笑了出?声。 詹星心生不满,压下眉头瞪他一眼。 “你们是工作了吗?还是大学生?” 做向导这个职业的,基本都是话多的。同一条路线走成?百上千次,再漂亮的风景也总会有看腻的时候。 可他又不能逮着客人?聊天?,很容易就怕把客人?给聊缺氧了,难得能遇到两个年轻耐造的,那还不得使劲薅。 “你看我们像学生吗?”詹星问。 “像啊,怎么不像,你们应该是同学吧。”向导的语气和眼神皆很真诚,不带任何一丝吹嘘拍马的意?味。 詹星眯起一双猫眼去看林东晴,对方摊开了双手,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 过了这段爬坡,他们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地势忽然变得平缓下来了,身?后?的队友们也都大松了口气。 “到羊房牧场了!自由活动!”向导回头冲他们喊。 跟在他后?面的詹星和林东晴都被?这他大嗓门震得一激灵。 羊房牧场是到兰花坪营地路上的一个中途站。这是一个比较原始的牧场,草甸如同地毯一般地铺开,四周竖着高矮不一的木桩板条围成一个大栏杆,把被?牧民赶来这吃草的牛和羊圈在里面。 那些被?放养在这的牛羊基本都是安静地吃草,安静地睡觉,安静地发呆,鲜有几只八卦的听到有人?来时的动静,会抬头好奇地注视他们。 牧场中还散落着三五间原地取材搭建起来的小木屋。 向导往每个木屋都去溜达了一圈,背着手在门口,亦或是在窗口那探头探脑的。 詹星看着他的行为动作,疑惑道:“他是在偷东西?吗?” 林东晴也觉得有些费解,“那屋子里能有什么可偷的,没?晒过太?阳的羊粪?” 向导晃了一圈,没?看到有同乡的牧民在这,他平时走到牧场时,客人?会在牧场休息拍照,而他会找牧民们闲聊几句,顺便讨点用火炉加热过的鲜牛奶喝。 他见刚刚聊过几句的詹星和林东晴在那说话,于是也走过去想加入他们的话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看到他走近后?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我去拍拍照。”詹星拿着相机走了,剩林东晴在那应付向导,他觉得这人?实?在是有些吵闹。 向导也很乐意?和林东晴聊天?,虽然今天?找不到哈巴老乡,但是能找到个云南老乡,总是看着比其他客人?更?亲切些,也有话题能聊。 他给林东晴递过去一根烟,林东晴推辞了,“习惯了抽自己的。” 詹星走在草地上,举着相机一会拍下羊,一会拍下牛,到后?面变成?了拍人?。 一开始是出?现了一位同行的队友,扭扭捏捏地走过来问他能不能给自己拍张照,他想着练练人?像也挺好,于是就答应了,没?想到后?面其他队友见状纷纷接踵而至。 林东晴在不远处,看着詹星正在蹲草地上给人?拍照,黑色的相机挡住了他的脸,只留下自己早上为他束起的半扎发。一身?的深色看着冷峻利落,暗红色的相机带缠绕在冷白的手腕上,十分瞩目。 是他每次看到都会控制不住心动的人?。 “诶,那你们对婚嫁方面严格吗?我听我们这边一些的彝族朋友说,他们以前找结婚对象要‘看骨头’。” 向导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他回应着对方的话:“我们那边不讲究这些。” “看骨头”,其实?就是看家支等级,换成?通俗的话讲,就是找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旧时代的彝族社会分为几个等级,有黑彝白彝等。但很多陈旧的习俗放在现代社会显然是不适用的,很多地区已经去其糟粕,这些观念基本都是只在老一辈的口中出?现。 向导好奇地问:“那你家里人?对你找对象有什么要求吗?” 两个生活环境天?差地别的陌生人?聊天?,无非就是那传统的三件套:各自的家乡、职业、对象,再多的也聊不起来了。 林东晴的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情绪:“没?有,我自己决定。” 詹星给每个队友都拍了照片,他感觉自己的摄影技术又精进了。他现在正站在一颗高大的杉木下面,拍一只趴在树干上的松鼠。 那只松鼠跟平时看到的不一样,身?上的皮毛是橘红色的,长?着一对羽耳,而且也不怕人?,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往他的方向窜过来,动作神速。 他试着向它?伸出?了手,那只松鼠竟真的沿着他的手臂攀了上来,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不敢乱动,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控制着音量喊了一声,“林东晴!” 听到自己名字的人?闻声望去,看到詹星站在树下不动的背影,于是起身?走了过去。 “怎么了?” “快看快看。”詹星示意?他看自己手上的动物。 那只松鼠好奇地看着他们,圆溜溜的眼睛在转悠,大尾巴左右摇摆晃动着。 “你害怕它??”林东晴问。 第48章 “不是,谁会怕松鼠啊?给我拍个照。”他慢慢地将相机递过去给对方,林东晴接过相机给他拍了好几张照片,“好了。” “你伸手,看看它?会不会跑过去找你。”詹星说。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这不好玩吗?它?跟别的松鼠长?得不一样。”詹星向着他移了一下手臂。 林东晴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我不要。” 詹星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他,“你害怕它??!” “这是鼠。”林东晴皱起了眉。 “这是松鼠,又不是老鼠。”詹星无语地说。 “大家都是鼠,怎么还搞品种歧视。” “行吧行吧。”詹星把这只漂亮的鼠放回了树上,“那你帮我拍点羊的合照。” “羊好,羊可以。”林东晴举起了相机。 “……” 一行人?在牧场逗留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又要继续出?发了,他们两人?又默契地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在穿过一片名为原始森林的针叶树林,感受遮天?蔽日的树海,他们终于抵达了今日的落脚点,兰花坪营地。 兰花坪也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和牧场的区别在于这里没?有牛羊。 营地的位置正对着哈巴雪山,巨大的山体矗立在眼前,抬头望去,触目可及。雪线之上的山峰是一片白皑皑。仰视着哈巴雪山时,会让人?感觉仿佛落入雪山怀抱,压迫感十足。 这是他们此次在能到达的最接近雪山的地方。 现在是在下午时分,营地上散布着一个个白色的尼龙布帐篷,就像是一场雨后?从泥土地里拔地而起的尖顶蘑菇似的。 向导给队员们分配着今晚的住宿安排,他们两人?也如期拿到了那个狭窄的双人?床帐篷。 帐篷的门比较矮,詹星半蹲着掀起了门帘,看到里面空间不大,简单但干净。 说是床不如说是个床垫,就放置在帐篷的中央,上面有张电热毯和厚棉被?。今晚他们要在雪山脚下过夜,寒冷程度可想而知。 他看着那张床垫子,上面放了两个小枕头,而床垫的宽度正好就等于这两个枕头并排放在一起时的宽度。他和林东晴一起睡的话估计得抱着对方……不然一翻身?就滚到外面去了。 他光是想到这个画面就觉得好笑。 “乐什么呢。”林东晴站在外面,手搭在他的头顶上。 詹星走进了帐篷,对他说:“你先?进来。” 林东晴听他的话也钻了进去,还顺手把门帘给拉上了。他看着那张小得有些出?乎意?料的床垫,“这是双人?床吗,最多就一点五人?床吧?” 詹星刚喝完水,水杯还拿在手里。林东晴伸手过去抽走了他手上的水杯,盖紧了放到地上。 紧接着,林东晴把他按倒在床垫上。愣怔间,詹星眼前的景象突然变成?了一片花白的帐篷顶。 他跨坐在詹星的身?上,双手撑在他身?体的两侧,悬在上方,视线垂着落在他脸上,“先?试试看这么小的床能不能一起睡。” “要睡也不是这么睡啊。”詹星抬眼看着他,“而且为什么是你在上面?” “我比较轻,压不坏你。” 林东晴撑着自己,盯着近在眼前的脸看了好一阵,随后?低头吻住了位于自己下方的唇。 每一次的触碰都让詹星心跳加速,但他总觉得这样还差点什么。 于是他一手托着林东晴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过腰,用力一翻将人?压在了自己身?下,抬起他的下巴毫不迟疑地深吻下去。 这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让他明白过来,原来差的是这个,他喜欢这种能自由掌控力度的感觉。 过了好久,等到身?下的人?被?他吻得呼吸紊乱,眼尾泛红,他才放开,然后?从对方身?上翻身?下去,躺倒在床垫上。 两个人?一起盯着白色的帐篷顶看。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是这样的吗?”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但是他好像记不清了,他对林东晴的印象似乎每一天?都在被?最新记忆给覆盖过去。 林东晴余温未褪,微喘着气,声音有些不连贯,“那不能,我那个时候很小心,怕把你给吓跑了。” “那你现在怎么不怕把我给吓跑了。” “我抓住你了。” 他们帐篷的位置很好,正对着雪山,如果把门帘掀起来的话能直接躺在床上看雪山,方形的帐沿像一个画框,框柱那一隅的雪景。 帐篷外是清冷孤寂,帐篷内是温热潮涌,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仅有薄薄的一帘之隔。 ----------------------- 作者有话说:林老板:天天嘴上说不喜欢,但是亲我的时候又那么用力 詹同学:...... 第38章 明月高悬 两个?一米八几的人同时平躺在这张床垫上, 还是有些?过于勉强了。林东晴把身体转了过去,看着詹星的侧脸。 他的唇微微张着,颜色是淡淡的粉。眼尾天?生上挑, 林东晴伸手碰了一下?, 他的眼睛下?意识地轻眨, 眼睫扫到了指尖处, 痒痒的。 “小猫。”林东晴轻声说。 “嗯?”詹星转过头看着他,“你是在叫我吗?” “是啊。” 詹星觉得奇怪,他怎么能是小猫呢, 他快逼近一米九的身高, 再怎么说也?是只大猫吧?不对, 巨猫。 “什么时候给我起?的外号?我怎么没听过。” “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他虽然在心里这么叫过詹星很多次, 但这样脱口而出的还是第一次。 詹星微怔, “你第一次见到我?”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理机场,那天?他通宵后坐了个?早班机,然后在机场门口吐得天?昏地暗的。 “你是不是....”他的话到嘴边,又?突然有点后悔说出口了。 “是什么?你想问我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林东晴帮他补充了后面的问题。 “嗯....” 林东晴好像能看出他的全?部想法,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是啊。” 帐篷内, 时间被拉得很长。 詹星静默半晌,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虽然其实早就意识到了, 但是听到对方亲口承认后又?感觉心里好像有点不是滋味。 他们四目相望着, 林东晴问:“怎么了,你不太开心?” “没有。”他察觉不到自己眼神里流转的情绪,但是对方可以。 林东晴有些?无?奈地捧起?他的脸,刚想要安慰一下?他, 帐篷外面倏然传来了向导的大嗓门:“兄弟,你们在里面吗?” 帐篷内的两人皆是一顿,林东晴叹了口气,出声回应他:“在,什么事??” “准备做晚饭了,来问问你们有什么忌口的吗?” “别放辣就行。”林东晴隔着帐篷对他说。 “好嘞,都不放的!” 向导走了之后,詹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随意拨了几下?躺得凌乱的头发,然后抓起?放在地上的手机和相机,“我出去拍照。” 林东晴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站起?来,然后拉开了门帘转身走出去。 帐篷内的空间很小,这张床更?小,小得令人发指,两个?人待着很挤,但是为什么一个?人的时候又?觉得过于空荡荡。 詹星走出帐篷外面,这里的空气很新鲜,青草、泥土混着雪味,他抬头看到迷雾缭绕的雪山之巅。他终于如愿看到了雪山,之前明明挺期待的,现在却高兴不起?来。 他走出这片营地,走到空旷之处。 兰花坪很美,草地、树林和雪山,尽收于视野之内。 但是他连举起?相机的心情都没有。 他勉强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点开相册看了一眼。 难看。 不是曝光就是太暗,构图也?不好看,山只拍到了一半,雪山的山巅都跑到镜头外面了。于是他又?把照片删掉了。 不远处的草地上矗着两个?木头做的秋千,被风吹得晃晃荡荡的。秋千的绳子是粗壮的编织麻绳,他走过去拉了一下?,挺结实的,应该不会断。 他坐到上面,开始翻看今天?的相册。 除了路上的风景,帮那些?队友们拍的照片以外,还有好多林东晴的照片。正脸侧脸,远景近景,看镜头的不看镜头的。 上次还骂对方拍了他一堆照片,结果?自己还不是一个?德行。 旁边走过来一个?人叫他。他抬头看去,发现是队友之一,詹星今天?帮她拍过照,所以认得她。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啊,你朋友呢?”她在旁边的另一个?秋千坐下?,看着詹星问。 “他没出来。”詹星说。 “能有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真好,我都找不到,所以都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 第49章 詹星顿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拿出来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未读信息,才?发现信号栏都是空的。 雪山脚下?的山谷,与外界隔绝,完全?收不到信号。要是林东晴不到他怎么办? 他从秋千上起?来,和旁边的人简单道了个?别,随后便抬脚往帐篷方向走回去。 太阳开始西沉,金色的余晖洒向无?边的旷野。 詹星回到帐篷,拉开了门帘,看到林东晴就在门帘后方。 他看起?来也?正要出去。 帘子突然被拉起?,他没反应过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看着詹星,黄昏的光从门帘缝隙钻了过去,照进?他的眼里。 “我回来了。” 林东晴退后了几步,让出位置给他进?来,他放下?帘子走进?去。 “我刚想出去找你,这里没有信号,别跑太远。”林东晴说。 他蹲在地上,在包里翻着水彩和东巴纸笔记本,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闷,“嗯,我知?道。” 他单手拿着这两样东西,站起?来转身,另一只手则去牵旁边的人,“陪我去外面画画吧。” 每个?帐篷旁边都配备着一张露营桌和两张露营椅。詹星选了个?角度,找了个?正对着雪山的好位置,坐下?开始写生。林东晴坐在对面看他。 他们被日落的余晖包围着,看着暖融融的。 “要不你也?跟我一起?画?”詹星给水笔加完水,抬头问对面的人。 他眨了下?眼,“我不会画画。” “我教你,水彩很简单的。” 詹星把椅子搬到他旁边坐下?,他拿起?桌子上的铅笔,“我先画线稿,等下?你直接上色就好。”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雪山,山顶上的雪被日落染成了熔金色调,后面飘着几朵橘粉色的云霞。 只三?两下?詹星便把线稿画好了,几条弯弯曲曲的粗略线条勾勒出了山巅与山脊,分隔开了山的阴面和阳面。 林东晴看着上面的线条疑惑道:“这样就好了吗?” “嗯,接下?来上色就行了。”詹星说。 “你拿着这个?,”詹星给他递过去水笔,“在山顶上面那一片的天?空铺上水,山体先不用涂。” 林东晴照着他说的做,“这样好像会弄到下?面。” “没事?的,山那里我涂了留白胶,是防水的。” 铺完水后是上色,这里的天?空很澄净,不需要叠加太多的层次,蓝色的天?空,橘黄色的云彩,山体的明面是用深浅不一的黄色来呈现日落的余晖,暗面则用冷蓝紫调。 “是不是很简单?”詹星问。 “嗯。”林东晴握着水笔涂着画,唇边带上了笑。 大致的颜色差不多上好了,等到颜料干得差不多,詹星再在上面补充山的纹路和肌理,以及山石和光影的明亮对比等细节。 “好了,好看吗?”詹星把笔记本推过去给他看。 “好看。” “帮我写字吧,你的字比我好看。”詹星拿了只黑色油性笔递过去给他。 “要写什么?”林东晴拿着笔转头问他。 “在这页写上日期、地点,还有‘我和林东晴’。” “好,”林东晴在画的左页落笔,“日期,地点写哈巴雪山,兰花坪可以吗?” “可以。” 他边写遍念,“兰花坪,嗯,还有你和林东晴。” 詹星靠在椅子上,听他边写边念着自己的名?字,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画完后,正好向导过来通知?吃晚饭。 晚餐安排的是纳西风味的小炒菜,以及羊肉火锅,还有队员们在营地附近捡来的野生菌子,当然是通过了本地人层层严选才?端上桌的。 营地里有厨房,还有不少食材,做饭的是守在山上营地的一位纳西族老人,厨房里挂了很多他做的腊肠腊肉,有客人来的时候就会拿下?来切下?相应的份量。 随着阳光没入雪山之下?,这里的温度也?逐渐地下?降了。 他们用几张露营桌子拼起?来,一行人围着桌子坐,铜炉锅上冒出的滚烫的白烟往上空飘去,这个?天?气和羊肉火锅很相配。 詹星看着碗里的那一块羊肉,陷入了沉思。他转头去问林东晴,“这个?,”他把那块肉夹起?来,“不会是中午和我一起?拍照的那群羊吧?” 林东晴温声宽慰道:“不会的,放心。” 詹星点头,“那就好。” “杀不了那么快。”他紧接着补充。 詹星悚然地看向他。 林东晴似乎也?觉得这话可能有点影响食欲,“唔,你还吃吗?” 詹星犹豫一阵,“吃吧....” 只是换了一种心情吃,从开心满足地吃变成了心怀愧疚地吃。 白昼消逝,夜晚来临。 向导让他们在附近的树丛里找木材,几个?队员吭哧吭哧地搬来不少,随后营地中央点起?了篝火,他们围坐在篝火旁。 向导给他们讲述关于纳西族的古老传说,关于神秘的“玉龙第三?国”的传说。 向导正寻思接下?来要玩什么有趣的游戏时,从其他的空地走来了一行人,问能不能蹭个?篝火。 他们是一个?车队俱乐部的,过来这边徒步。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向导也?就同意了。 这个?篝火点得挺大的,他们几个?人本来也?围不成一个?圈,剩下?的位置正好被车队的成员填满。 在座的基本都是年轻人,比起?向导说的殉情故事?,他们更?想听车队旅行路上的趣闻。车队的队长跟他们分享了车队自驾分别在新疆和内蒙古的奇遇记。 车队中有人回他们自己搭建的帐篷,拿了一个?36寸的旅行小吉他出来,坐在篝火前开始边弹边唱。他的声音挺好的,弹得也?不错,大家也?都很捧场,一时之间欢呼声响彻平原。 林东晴转头对詹星说:“这首歌好像很适合你。” 詹星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很多人都这么觉得。” 他可太知?道了。在上高中的时候,学校的广播站天?天?放这首歌,每次放到最后就会出现播音员柔柔的嗓音念着点歌人的留言:“这首歌送给詹星同学.....” 从他上高一开始,连续放了一个?学期。大家听到这首歌的反应,从“哟,又?是这首,”到最后变成“我靠,詹星到底是谁啊?” 到最后这歌终于被抵制了。原因?可能是校长每天?走在学校里听到这首歌也?快要听吐了。 他现在光是听到这个?前奏就要开始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有人要帮我唱一下?吗?一个?人快唱哑了。”弹吉他的男生看着一圈的人,大家听歌倒是很积极,但要唱歌的话就突然歇声了。 他环视一圈,目标锁定了对面的詹星,“那边的帅哥,金色头发的帅哥。” 他现在就想立刻把头发给染回来。 你有事?吗!你点我干嘛!? “你会唱这首歌吗?”对面的人抱着吉他笑吟吟地问他。 “不会唱,没听过。”詹星当机立断地说。 “那别的歌呢?” “我不会唱歌。” 那人笑道:“别谦虚了,你看着就很会唱歌啊。” 倒也?不是詹星在谦虚,他是真的不会唱歌,他从小就五音不全?,他关于艺术细胞的天?赋值可能都点在美术上了。 吉他男见状也?不勉强他了,“诶,那你旁边的帅哥呢?” 詹星闻言看向旁边,他也?有些?好奇,“你会唱歌吗?” 林东晴点了下?头,“会是会的。” 詹星眼神一下?亮了,“我听听。” 对方看着他笑,“行。” 他起?身走了过去,抱着吉他的男生一脸兴奋地给他让位置,然后拿出手机上保存谱子给他选歌。 吉他的前奏响起?,詹星坐正了,有些?期待。 清润的声音在旷野中萦绕,在无?边的草甸上跃动、蔓延,让夜更?深邃,让风更?缱绻,也?让人更?沉沦。 直到林东晴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他才?回过神。 詹星诧异地看着他,“你还真会啊?!” 林东晴轻松地说:“唱歌没什么难的啊。” “改天?换你听听我的……” 篝火熄灭之后,两边的人都各自回了帐篷。 他们也?走到自己的那顶帐篷外,詹星看着一旁平坦的草地,对林东晴说:“我想躺一下?。” “嗯?你要在哪躺?”林东晴问。 他指了一下?那块他挑好的草地,“那里。” “好。”他伸手帮詹星戴上了外套上的帽子,“躺吧。” 他们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明月如镜,高悬于原野,月辉尽情地洒向大地,落到他们的身上。 月明星稀,在月光的照耀下?,星星此时都显得黯淡无?光。 第50章 “好亮啊,像个灯泡。”詹星说。 “是啊。” 现在还只是上弦月,要是到月圆之时,或许整个山谷都会被照亮。 “每年中秋的时候,这里是不是都被照成白天了。” 林东晴轻笑,“我不知道,要不你到时再来云南看看吧。” 看看月亮,顺便看看我。 詹星盯着墨色的夜空,说:“好。” 我答应你了。 他的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握住对方。 我的爱意要化作哈巴雪山下的风,穿过夏天的荒原,吹到你的心底深处,我要你灵魂的每个角落都长出一个我。 ----------------------- 作者有话说:詹同学:我今天对你生气了,你有没有觉得我脾气不好。 林老板:没所谓,我会溺爱。 —— 大家中秋快乐呀!! 今天收到了很多的祝福,于是我就偷偷赶在今晚更新啦!!特地加上了一个应景的小对话,嘿嘿,希望大家也能喜欢这章。 最后一段想了很久,是安排给林老板呢,还是给詹同学呢,最后决定还是不写主体了,因为两个人是粗粗的双向箭头,所以可以理解成他们都想对对方说的话。 ps.今晚去海边赏月了,所以正文最后几段都是在沙滩上现码的。 再次感谢大家喜欢!! 2025.10.6中秋夜 第39章 黑湖的树 夜晚的兰花坪气温很低, 尼龙布材质的帐篷保温效果也不尽人意,好在营地配套设施还算不错,贴心地给他们准备了电热毯。 帐篷内的小灯已经被关掉了, 他们侧躺在床垫子, 林东晴在詹星的身后抱着他睡觉, 他似乎对这个姿势, 每夜如此。 寂静的夜里,詹星发出一声叹息:“热。” 他本来就是一个体温高,怕热的人。现在身下垫着电热毯, 本就把他烤得口干舌燥的, 不仅如此, 身后还紧紧贴着个人, 已经快到他的耐热度极限了。 他实在受不了, 倏地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还是热。 他动了一下,对身后的人说:“你挪过去一点。” “挪不了,再挪我就出去了。”林东晴说。 “那你把手松开呢。” “松不了。” 他知道床垫小,挪不了他还能理解,但是松不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松不了?”他艰难地转过头问。 林东晴在他的身后, 沉默了一阵。 詹星没听到回答,有些疑惑, “怎么不说话, 你是突然睡着了吗?” 林东晴:“等我一下, 我暂时还没想到借口。” “......”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他还是松开了抱着詹星的手臂,并且把电热毯也关掉了,“我先关了, 等下睡觉的时候还是要开的,不然半夜会感冒。” “好。”詹星说,能暂时让他凉快一下就行。 帐篷的住宿条件和正常的酒店没办法相比,留个缝隙风灌进来会冷,把门帘拉得严严实实地又闷,闷得人睡不着觉。 “你睡得着吗?”詹星问。 “暂时还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后,他转过身,对上了林东晴在黑暗中仍然清亮如泉的眸子。对方也同样看到了他在浓郁夜色中若隐若现的脸型轮廓,还有眼尾上扬的小猫眼睛。 他们在黑暗中安静地看着对方。 “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很想干点什么的。”轻柔的声线传入耳际,带着不加修饰的欲望。 不瞒你说,他也是。 但是今晚不行,睡觉前詹星就跟他说好了。营地这边资源有限,现在早就过了能提供热水的时间,不要说洗澡了,连洗个手都不太方便。 詹星抬手极轻地拍了一下他的额头,“算了吧,消停一个晚上。” 消停了。 他眼神里的那潭水很深邃,也很宁静。 詹星每次看到这样过于平静的湖面,会忍不住想要往里面扔个石头,看看自己能不能打破这份波澜不惊。 “林东晴。”詹星看着对方的眼睛。 “嗯。”对方也看着他。 “我今天有点生气。” “我知道。” “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生气?” “你想说的话会跟我说的,不想说的我就不问了。” 第一块石头,并未惊起水花,无声地沉入了湖底。 “唔。我觉得,”詹星顿了一下,“我很需要你。” 第二块石头,湖水动了,水面荡开了一层层的縠皱波纹。 “最近你为我做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就越觉得不该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你对我的好,因为我好像并没什么能回报你的。你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处理好,你好像并不需要我。” 第三块石头,从高处落下砸在了湖面上,惊起了一个大水花。 “我心甘情愿,你也可以理所当然。”林东晴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眼中,“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要你给我的回报就是你待在我身边,我比你想象中地更需要你。” 他的手抚上了詹星的脸,“我能处理事情不是应该的吗?我比你多活了七年呢。” “我在二十岁的时候,也不是现在的样子,我那时候的生活乱七八糟,远比不上现在二十岁的你。你到我的年纪的时,肯定比我做得更好。”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对方的脸颊,“所以你是为这个生气的吗?” 詹星垂着双眸,语气怏怏,“一部分的原因吧。” “那另一部分呢?”林东晴问他。 詹星皱着眉,抬起眼看他,“你怎么能第一次见面就喜欢我呢?本来我还以为你发现了我什么优点,所以才会喜欢我的,结果你还是喜欢我这张脸啊,那你这不就是见色起意吗林东晴。” 他越说也生气,但是让对方听笑了。 他也知道自己有时候的想法很幼稚,但是他二十岁,他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既然对方都让他随心自由了,那他便随心自由,怎么想就这么做吧。 詹星看着眼前舒展温柔的眉眼。笑就笑吧,他自己还不是一样看脸,他也并不无辜。 兰花坪的清晨时分。 詹星醒了,因为床垫的原因他昨晚睡得并不安稳,半夜甚至还滚了出去一次。 意识朦胧中,他感到旁边的人掀开被子起床了。 “怎么起那么早,鸡还没叫呢。”他半张脸埋在枕头之中,迷迷糊糊地说。 林东晴捏了捏那露出来的半张脸,“兰花坪哪来的鸡啊。” 对了,他们没在村子里,真是睡懵了。村子里的高原走地鸡叫得可嘹亮了。 “今天有太阳吗?” 今天如若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那在早上就能看见日照金山了。 “我看看。” 林东晴随手捡起一件落在帐篷地上的黑色外套,他穿上后走过去拉开了门帘,冷冽的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詹星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挡住偷跑进来的光线。 帐篷外的世界雾气弥漫,草甸上都是雾蒙蒙的,能见度很低,更不用说头顶那一片天了。没有日照,没有金山,连雪山都差点看不到。 林东晴回头说:“没有,外面跟迷雾森林似的。我要出去一下。” 詹星勉强从被子里露出一双半眯着的眼睛,看到他在门帘后的模糊黑色身影,“你去干嘛?尿尿吗?” “是啊。” 听到了答复后,他又钻回被子里,嘀嘀咕咕的声音传了出来:“那你小心点,迷雾森林很容易迷路的。你拿着一个火把,观察火星子的方向,你要是路上遇到小精灵的话那就是要开启支线任务了。” 林东晴走回到床边,“别梦游了,睡你的吧。”他说完话后拍了一下被子上隆起的那块地方。 被子顿时发出了不爽的骂声:“靠!别拍我屁股!” 等到詹星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林东晴还坐在他旁边。他搓了一下眼睛,确认不是幻觉。 “你不是出去上厕所了吗?” “上完回来了。”林东晴说。 “噢。”看来是他昏迷过去了,不省人事。 在他的视野中,林东晴侧坐在床边,穿着黑色的冲锋衣,他的发梢有些被雾水打湿了,看起来像是刚受到清晨洗礼的松柏,干净湿润,带着大自然的青草气息。 詹星蹭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熟悉的触感让他发出了疑惑地“嗯?”,詹星盯着他身上的外套,说:“这不是我的衣服吗?” 第51章 “是你的,我刚随便在地上捡的。” 他打量着林东晴,“这衣服你穿着不大吗?” “还行,没大多少。” 詹星枕到他的膝盖上,抬眼看着他,“还挺好看的,送你吧。” 他看到林东晴穿自己的衣服,油然升起了一种两人非常亲密的感觉。虽然他们本来就是非常亲密的关系。 林东晴思索着,“那我想想要回什么礼好。” 詹星无奈,“这也要讲究礼尚往来吗。” “要不我把车送你,黑色的这辆,你不是喜欢吗?” “?” 我,詹星,二十岁,在云南傍上当地大款了。 两人在帐篷里亲亲热热了没多久,外面的向导开始吆喝着让大家起床了。 他们起来收拾了行李,在营地餐厅简单地吃了个热腾腾的炸酱米线后,就要准备进发去黑海湖了。 从兰花坪到黑海的路,比昨天的要难走得多,向导在营地时就拿出鞋套发给队员们。 他一边发着嘴里一边叮嘱:“今天的难度会比较大些,黑海湖海拔有四千多米,你们要是实在坚持不下来就说,我们可以提前下山的嘛,身体健康最重要。” 临走时,詹星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矗立在草原和森林之上的哈巴雪山,他对旁边的人说:“今天还是没能看到雪山的日出。” 林东晴也望过去一眼,那雪山上白雾缥缈,笼罩着云烟,“没事,我们过两天会去梅里雪山的。” 詹星看向他,“梅里雪山也不一定能看到吧。” “一天两天的不一定,但只要你想,我们可以一直住到你能看到日照金山为止。” 詹星的心脏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地颤动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我觉得....” “怎么了?” 他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我觉得你真是个好人,我们走吧。” 林东晴被他拉着走,留下了一脸茫然。 从兰花坪徒步黑海湖,会途径杜鹃谷。这些高山杜鹃的花季是在5-6月份,而现在已经是七月份了,大多数的杜鹃花都已经凋谢,一些枝头上还残留着顽强的花瓣。 向导指着他身边的一颗光秃秃的高山杜鹃花树,说:“现在7月份有些晚了,杜鹃花已经差不多掉光啦,前两个月开花的时候,这里很漂亮的,紫色的粉色的白色的花。” 他们从导游的话语中可以想象得到当时高山杜鹃开满山谷的绚烂之姿,走过的人都步履生香。 “对了,杜鹃花还有个名字叫索玛花,这是彝语的叫法。在彝族文化中,它不仅仅是植物,更是一种民族精神的象征,代表着美丽、善良、坚韧和生命力。”他说完向着林东晴的方向求证了一句,“是对的吧?” 林东晴笑着点了下头,“是。” 路上的风景很美,但是地上的路也确实是非常难走。 有很长的一段路,脚下都是半湿不干、半软不硬的泥泞黑土。在走过这段泥土路之后,他们本以为即将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但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一段难度更高的石子路,地上尖石嶙峋,感觉啪叽摔一下,起来便成了满身的洞孔。 詹星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氧气变得稀薄起来,他的呼吸明显比昨天更费力些。 路上的海拔逐渐来到了四千米,他感觉这个高度可能是自己身体能正常应对的极限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落在身后的队友们,毫不意外地灰头土脸,靠着手上的登山杖摇摇欲坠地支撑着自己,一脸命苦。 “累吗?”林东晴问他。 “有点。”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向导听见了,回头跟队员们喊了句“休息一下吧!” 队友们有如听见神谕,面容一松,纷纷地东倒西歪地坐到了地上。 詹星坐在地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快要蹦出体外了。 抬手想看一下心率数值,看到黑着屏幕的电子表才想起自己的手表充电线放在车上没拿。 他拧开盖子喝了口水,问:“大概还有多久啊?” “我去问问?” “好。” 林东晴起身走去找那跑到一边逗骡子的向导。 旁边一个队员默默地走过来,坐到了詹星的旁边,她鬼鬼祟祟地问:“帅哥,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疑惑道:“什么问题?” “你那位朋友,他有女朋友了吗?” 詹星安静地盯了她两秒,“没有。” 她眼神倏然亮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接下来的话,就被詹星面无表情地打断了。 “因为他是我男朋友。” 良久后,她合上了那因为诧异而张大的嘴,“对不起,打扰了。”然后又默默地退出了詹星的视线范围内。 林东晴走回詹星身边,在草地上坐下,说:“大概还要走一个多小时能到。” “好。”詹星说。 他盘着腿坐在地上。今天阴天,云雾将阳光完全遮盖住了,山谷中的一切都显得阴暗沉闷,但是唯独他的发丝依旧耀眼。 “詹星。”林东晴叫他。 “嗯?”他抬眼看了一下对方。 更耀眼的还有这张脸,林东晴看着他,“刚刚有人过来找你聊了什么?” 詹星呵了一声,“聊你呗。” 林东晴不解,“聊我?” “暗恋你的人都找到我这来了。”他的眼里写着忿忿。 林东晴忍不住地笑,“那你怎么说?” “我让她取号排队去了。” 简单地小憩过后,又得接着赶路。 有队友实在是累得够呛,一张大脸煞白,他问向导:“阿鲁哥,你不是说上次还有小学生走这段路的吗?他到底是怎么走的啊?” 向导:“是有啊!就一边哭一边被父母拖着走呗!” 队员闻言,绝望的手抓紧了登山杖,连登山杖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一行人颤巍巍地,甚至有几个要互相搀扶着,终于走到了徒步路线尽头的黑海湖。 黑海湖是雪山下的一个高山冰碛湖,湖面呈现出一片青黑色,它被群山包围其中,神秘又深邃。 他们远远便望到了黑海湖的标志性景观——那颗矗立在湖岸边的花楸树。 现在还不是花楸树成熟的季节,每年到秋季的时候,会有大概十五天左右的时间,它会从现在的绿色被秋天染成红色。 临湖的四周只有它一颗花楸树独自在这,向上生长,茕茕孑立。它的树干粗壮,枝叶苍劲,树根纵横交错地从泥土中长了出来。 这里是海拔四千二百米的高寒地带,气候寒冷,土壤贫瘠。 经过百年风霜雨雪,严寒缺氧,却在每年的春天依旧抽出新芽,在夏天长成绿意茂盛,在秋天如火一般的热烈绽放。 这颗树在这里,曾经是黑海湖百年的守望者,如今也是徒步旅行者坚韧步伐的见证人。 每个人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风尘仆仆的痕迹和满脚的泥泞,再转头看向身边同样狼狈的队友,脸上写满了无奈的疲惫与倦意,形象实在算不得体面,但也总会让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几个队员看到黑海湖和花楸树就好像复活过来了似的,轮流着上去拍照。 詹星坐在一旁的草地上,靠着林东晴的肩膀。他看着那远处那几个开心拍照的队友,声音有些恹恹地,“他们是偷偷吸氧了吗?” 他的身体倒是感觉不累,就是有点头晕,还有点呼吸不过来,这是典型的高反征兆。 他还在这休息,他的队友已经跑到岸边和一只黑皮白毛的骡子合照去了。 “你别挨它整,它脾气怪得很!” 向导的语音刚落,队员就一连尖叫地跑掉了,她身后追着那只白毛骡子,踏着蹄子跟在她的后面,看这架势是想要拱她。 不过这骡子看着也只是想逗人玩,要是真跑起来它能直接把人撞起飞进湖里。 詹星看得直笑,林东晴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脑袋,好像在给猫顺毛。 “别笑了,等下更缺氧了。” 他也不想,但是止不住,他的笑点就是人类倒霉图鉴。 从黑海下山之后,他们就直接回哈巴村了。在下山的过程中,詹星逐渐地恢复了精力,到哈巴村时已经是满血复活的状态了。 他们把身上借的装备交还给了向导,这次徒步的队伍就此原地解散了,他们欢声笑语地道着别。 向导这两天和林东晴聊得比较多,所以关系也更熟络一些,他还特地过来找他说了两句,“先走啦,哥下次来这边玩还找我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