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分卷阅读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 ================= 书名: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文案 她,封建皇朝一代无冕女皇,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大清朝历代最俊美君王, 维新变法,力图救国。 二人相伴三十多载,母子君臣,一生爱恨纠葛,风风雨雨,亦亲亦敌, 最终殊途同归,相隔一天之内,双双含恨而亡。 她,贵为皇后,无貌却和善; 她,虽为妃子,娇俏而刚烈。 她爱他,默默守候,唯盼回眸; 她爱他,轰轰烈烈,至死不渝。 两份一样的深情,不一样的悲剧结局。 在帝国皇朝最后一个后宫中,相伴大清国最具悲情~色彩的不幸天子,演绎出一段令人慨叹的末世悲歌。 终结之日,梦醒之时。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宫斗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爱新觉罗载湉(光绪皇帝),慈禧太后,隆裕皇后,珍妃 ┃ 配角:瑾妃,寇之钰,素花,兰鑫等 ┃ 其它:后宫,悲情 ================== ☆、引子 光绪十五年二月初三日,也即光绪皇帝爱新觉罗载湉婚后第六天,紫禁城举行了皇帝的亲政大典,慈禧皇太后在储秀宫接受光绪皇帝率领臣工行三跪九叩礼后还宫,旋即御中和殿,接受执事官行礼,光绪皇帝随后驾御太和殿,受王公百官行礼,并宣诏颁行天下,少年天子正式开始亲政。 ☆、第一章 宫闱之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憋闷,她抬头透过窗棂望向外头,被红墙琉璃瓦划分出来的方块天空,毫无意外地暗沉沉一片。 简直和如今的心情相互映照。 这场雨到底要憋到什么时候呢? 最讨厌这种黏腻闷热,仿佛被什么压着似的感觉,忒不痛快! 轻哼一声,继而在心头暗自叹气,进宫不知不觉已届一旬有余,最初的新鲜感已经全然褪去,面对外表尊荣风光,内里拘谨死板的宫廷生活,她觉得意趣全无。 如今搁在她心里头的事就有一件,只是一向自认聪明机灵,如今也毫无头绪。 “蕴香。”她转动着自己细白手腕上的艳绿翡翠镯子,装作漫不经心。 “奴才在。”一直立在一旁的女子闻言动作敏捷地躬身一福,作出待命状。 “再过一个多月便是皇上万寿节了,对吧?” “回珍主子的话,确是。万岁爷的万寿在六月二十八。”蕴香回答利索,景仁宫主位虽然才十三岁,但在外一宫主位的派头架势倒是端足的,从不肯失身份,难得的是这里头又处处透着符合她年龄的灵动活泼,连皇太后都明显表示出对她的疼爱,然而对着自个儿手下人,她又特别宽容随和,所以贴身跟着的几个女孩子倶对她又爱又敬的。 “主子可是在烦恼该进献什么给万岁爷?” “可不是。”皇帝身边什么没有呀,她一个小小嫔位,又能弄出什么能进皇上法眼的东西呢? 更别提进宫这四个多月来,她只有在正规场合上才见过几次皇上,私底下皇上连正眼都没怎么瞧过她。 正确来说应该是皇上自大婚以来,一直在冷落后宫,上至皇后,下至她和姐姐瑾嫔,通通都在独守空房。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不由得回忆起决定命运的那天。 体和殿上,她听到皇太后对皇帝说:“皇帝,你要是看中了谁,就把如意递给她吧。” 皇帝的声音清朗温和:“此等大事,该由皇爸爸做主,儿子不敢自主。” 但皇太后坚持要让皇帝自己挑,于是她看到龙靴在十二章纹下闪烁着向她们这边移动。 心跳加速,一双大眼睛暗地里瞥了过去,皇帝停在了她们五人中间。 那是德馨家的二姑娘。 没觉得失望,才刚到选秀年龄的自己原本就是个陪榜,虽然并非没有幻想过那万一的可能性,但心里清楚明白皇后的桂冠在情在理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皇后是德馨家的二姑娘啊…… 才这样想着,还未来得及涌上感想,突然听到御座那边传来皇太后的一声呼唤。 “皇帝!”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力持柔和的语调透着无法掩饰的急切。 然后全场像是凝滞住了,稍刻,她看到皇帝往左边移去,紧接着便是一声:“奴才叶赫那拉氏叩谢皇太后,还有皇上的天恩。” 她还懵着,一只绣工精美的香荷包已经递到面前来。 她赶紧抬头,眼前的荣寿公主温柔地笑着提醒:“赶紧谢恩。” 一切就这样定下来了,皇太后的侄女、皇帝的表姐叶赫那拉氏成了新一朝的皇后,她和姐姐双双被封嫔位,而德馨家的两位姐姐最终被皇太后撂了牌子。 事后她不禁想,这真是一次奇怪的选秀,皇帝看中的出局,他看不中的获选。 不管皇帝的心情如何,外界的议论又如何,大婚还是隆重又堂皇地举行了,可是皇上婚后无心后宫,只专心前朝的政事和上书房的功课。 不过,虽说遭冷落,但因着年岁还小,心里头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焦灼感,只是入得后宫来,谁不承想皇上宠幸?谁愿意窝窝囊囊地蹲一辈子冷板凳。 于是随着皇上的万寿接近,她想能否靠自身的努力创造一个得以亲近皇上的机会呢? “蕴香,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当奴才的自然也是盼着自己主子得蒙圣宠的,这样不光走在外头有面子,指不定还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内心是非常乐意出力,只是,蕴香也有点犯愁。 “回珍主子的话,不是奴才不愿意为主子效力,而是奴才也犯难,各宫的宫女从没机会能到万岁爷跟前去,对万岁爷的喜好不熟。” “哦?”才作声,珍嫔想想还真是,皇上身边是没有宫女侍候着的,都是一群太监跟着他,即使一般大家公子也不乏贴身侍女,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缘故么? 看到珍嫔投射过来的视线,蕴香会意,左右看了一眼,悄声回道:“兴许是由于穆宗毅皇帝的事,老佛爷在这方面一向把万岁爷管得很严,听老辈份的姑姑说万岁爷身边打小只留年老稳重的侍候,宫女不许拿眼睛瞧万岁爷,更不许私自到万岁爷跟前问安行礼,一旦万岁爷经过,没特殊情况都得低头回避。” “原来如此啊。”关于穆宗皇帝的事,她多少也听到过一些,但无心关注,她只想多了解了解当今皇上。 “要不珍主子宣高公公来问问?”蕴香口中的高公公便是如今景仁宫的首领太监高万枝,在宫里有资历的太监一般都在储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2 秀宫和养心殿手下当过差,指不定能探出点什么来。 珍嫔立即依言把高万枝召来。 “万岁爷的喜好?”皇帝万寿节将近,咀嚼着这不算意外的问题,高万枝在珍嫔点头后回答道:“奴才十年前曾在养心殿范公公手下当过差,那时万岁爷年岁还小,奴才只隐约知道万岁爷喜欢读书,喜欢洋玩意,早年老佛爷可没少让人购置洋玩具,奴才还听说最近万岁爷常召曾袭候曾纪泽大人,因为曾大人留过洋懂洋文,万岁爷爱与他谈论西洋那边的各种事情。” 洋文?洋玩具?读书? 珍嫔闻言陷入了沉思,虽然她小时候曾在广州伯父长善家生活过几年,也接触过不少新鲜事物,可是仅仅是一些见闻皮毛,远远称不上是专家,在还不了解皇帝对这方面涉足深浅的时候自然也摸不清其中的程度和底细,况且听高万枝所说,皇帝从小得的洋玩具就不在少数,自己又能弄到什么更能讨得上意的东西来呢? 不过,这总归是一个有用的信息,并不在于一时。 至于读书,和洋玩意是同一个道理,不知道皇帝更多的偏好之前,无法用这种信息去决定万寿节的贺礼。 能混上一宫首领地位的太监多是心思玲珑的,看着面前一脸稚气却表情严肃的主子,高万枝虽不敢说能完全猜着她当下的所思所想,但总是八九不离十的,于是他躬身提议:“珍主子也不用犯愁,万岁爷万寿日近,指不定在老佛爷哪儿会有什么风声呢。” 一语宛如醍醐灌顶,趁着每天到储秀宫请安的机会,用心留意的话,说不定真能寻到好点子。 珍嫔露出可爱的笑容,微微颔首,认同了高万枝的提议。 ☆、第一章 宫闱之二 每日早朝后,若无紧要国事,皇帝会去上书房,慈禧皇太后则让一些后宫宫眷陪着她或闲聊或绘画作诗,听着她们的各种奉迎,消磨岁月。 如今,皇帝大婚,宫里添了新人,总算带来了丝鲜活气息,特别是年岁最小的珍嫔,叽叽喳喳的一张嘴,乐陶陶的性子再配上那张镶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圆脸,尽是讨人喜欢。 知道她喜爱画画,慈禧皇太后便特地传召了自己的御用画师缪素筠来指导她。 “珍主子越发画得好了。” “这丫头呀,确实机灵。”慈禧皇太后听到缪素筠的称赞,一脸笑意地看向正用心描绘一幅工笔牡丹图的景仁宫主位。 “谢老祖宗和缪先生的夸奖,其实在这画工上头,奴才还比不上姐姐的一半呢。”珍嫔听皇太后这样一说,连忙抬起头来搁下笔,欢快地回话。 在一旁呆着的瑾嫔突然听到妹妹提及自己,心里唬了一跳,慌忙道:“回老佛爷,没有的事,奴才的画工还差得远呢。” 慈禧皇太后似乎并没有听到瑾嫔的话,也没有瞧她一眼,只自顾自感叹着:“这人啊,天生的底子可是很重要的,有时候即便靠后天怎么努力也补不上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正中的宝座,宫女荣儿知道老佛爷的烟瘾犯了,手脚利索地上前扶老太后坐好,动作行云流水地敬烟伺候。 呼出一口烟雾,皇太后继续方才的话题:“就拿《石头记》里头的贾探春和贾环这姐弟俩来说吧,一般都是同一娘庶出的,可这为人性情,资质能力不就一个天一个地么。” “老佛爷说得是,就好比如老佛爷自家兄弟姐妹那么多,都是一母同胞的,怎么就老佛爷成了说一不二的皇太后,这可见是命里带着的福分。” 缪素筠笑着附和。 慈禧皇太后不置是否,只微微笑着摇头:“醇王福晋还好,就那哥几个……”说到这儿禁不住瞄了一眼坐在室内一旁一语不发,毫不起眼的皇后,细不可闻地叹气:“那几个不争气的,我可没心肠理会他们。” “这正显示出老祖宗的公正呢,不像从前的一些皇太后,不管自己的兄弟有没有能耐都让他们当了满朝的高官,这也正是奴才特别敬佩老祖宗的地方。”瑜妃是穆宗皇帝身后遗下来的妃子,穆宗皇帝还在时,她是瑜嫔,当时慈禧皇太后最看重慧妃——如今的敦宜皇贵妃,之后才发现这个瑜嫔不仅容貌出众,还是个聪明晓事的伶俐人,心里头一门儿清,对她的恩宠便上来了。 “瞧你说的,其实说句心里话,这世间上的人啊,哪能免得了私心呢?只是纵使有私心也得看看合不合宜,要不然闹出大笑话来,还不是得自个兜着。” 珍嫔看着悠然说笑的皇太后,情不自禁地将视线投向正在身侧角落处的皇后,慈禧皇太后的兄弟之一可不就是皇后的父亲桂公爷么?缪先生引起了这样的话头,皇后岂不尴尬? 果然,她发现缪素筠略带不自然地笑了笑,转移了话头:“原来老佛爷也爱看《石头记》?” “可不止,连皇帝都爱这《石头记》呢,他小时候啊,特别怕雷声,于是每逢雷雨天气,我就命人把他抱到我宫里,念《石头记》的故事给他听,他听着听着就入了迷,稍大一点便自己捧着书看去了。” 珍嫔发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慈禧皇太后眼里闪烁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芒——真正愉悦的,开怀的感觉。 其实,提起这个话题,不仅慈禧皇太后,珍嫔自己也兴奋得紧。 原来皇上也喜欢看《石头记》呀,珍嫔突然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心情亢奋。 “奴才也非常喜欢呢,而且奴才觉得老祖宗简直就是书里的老祖宗一样,而皇上也特别像宝玉哥哥,那个面如傅粉,唇若施脂——” 珍嫔的话还未说完整,瑾嫔慌忙轻轻拉了妹妹的衣袖一下。 珍嫔不解其意,但也止住话头,一直未发一语的荣寿公主颇含深意地看了她们姐妹俩一眼,笑着接话:“如果说皇额娘是史太君,皇上是贾宝玉的话,那岂不是乱了辈分了。” 荣寿公主原是恭亲王奕的长女,当年辛酉政变,慈禧皇太后念在恭王居功至高,特将其女收为养女,带进宫里抚养,封为公主,甚至亲自为她指了婚,可惜额驸志端文才人品虽好,却天生体弱,和荣寿公主成亲没几年就病逝了,没留下一儿半女,或许皇太后心里也存内疚,就让十七岁便寡居的荣寿公主一直留在宫里生活,在光绪年间晋封为固伦公主,赐坐黄轿,食公主双俸,无人不知道她是慈禧皇太后面前的红人。 珍嫔自进宫以来也颇受荣寿公主的照应,如今她这样一提醒,自己想想确实,贾母和贾宝玉是祖孙,皇太后和皇上是母子,不过想着他们两人之间差了三轮,都肖羊,这个年龄差距说是祖孙其实也无不可,不过荣寿公主话里头的意思她倒是领悟到了,于是笑着说:“谢大公主提醒,奴才是糊涂了,只想着老祖宗必定如史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3 太君一般福寿双全,倒忘了这层,请老祖宗千万不要怪罪奴才。” 慈禧皇太后唇边笑意盈盈,看上去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摇头道:“我觉得呀,你这孩子就跟书里写的史大姑娘一样,调皮机灵,在家里必定也是个让长辈磨牙的。” “像史湘云可不亏,老祖宗那么疼爱她,奴才巴不得呢。” 珍嫔娇言软语的撒娇让慈禧皇太后禁不住笑出声来,这么一着,身边一众王妃命妇,不论是发自真心还是场面上的虚应,都相继欢笑附和。 听着她们的欢声笑语,一直在旁呆坐的皇后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她从小爱看杂书,但于画工女红上面并不在行,天生性子又拘谨,以致每次在皇太后这种小聚会里,她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虽说她已经是大清的皇后了,可是她想,或许没有一个皇后会像她这样的——毫不起眼,让人忽视。 自小,由于爱看书,其实她的内心并不如她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木讷。 她也和普通少女并无区别,同样是有着梦幻般的情思和千丝万缕的愁绪。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然而,所有或温馨或凄美的故事都是留给如花美眷的,像她这种连形容相貌平平都算是褒奖的女子仿佛天生就被剥夺了这些权利。 以貌取人。 小时候每当有人拿自己与妹妹比较的时候,她会在心里恨恨地念上这么一句,但理智却告诉她,也许并不是完完全全因是以貌取人,从小由于容貌不出众,她认清这个事实后,渐渐养成了寡言少语的习惯,希望尽量不要做出让人觉得是露丑卖乖的举止,毕竟她还是公侯府邸的贵族小姐,又是皇亲,她有她自身份而成的自尊心。 可是这种沉静,放在一个美人身上兴许还能获得谅解甚至是欣赏,到了她的身上却成了不知变通,古板无趣,然后这样认为的人多了,连她都觉得自己确实在性格上也是一个乏善可陈的女子。 就连亲额娘在收到大清帝国首屈一指的姑奶奶之暗示的时候,也曾忍不住嘀咕出声:怎么就看中了比皇上大了好几岁的静芬?静芳不是正与皇上年龄相仿么?容貌上性子上也更像个当皇后的呀? 当母亲的这种想法在无意中泄露出来后,她内心仍旧受到了打击,连至亲都这样认为,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最后她得出结论,即使性子不讨人喜欢,但主因依然是世人以貌取人的缘故。 可世间上谁能自主选择自己的容貌长相呢?这是从一出生就被判定的,注定她无能为力。 叶赫那拉家的格格是皇太后的侄女,成为皇后天经地义,无人敢置喙,只是她那平凡的容貌即使在一生一次的新娘盛装下,在面如冠玉,宛如玉树兰芝的皇帝旁边,生生地被比出一个丑来。 宛如美玉埋进土堆,丝毫不能相配,令人扼腕叹息。 她从侍膳的福晋眼神中毫无意外地捕捉到这一点感慨。 即便如此,她又能怎样? 早在体和殿里的那场最终选秀,她就知道皇帝表弟对她丝毫不感兴趣,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当时他是想把象征后位归属的金镶玉如意交给位列第三的德馨次女富察氏的,在皇太后一声不大不小的警示声中,皇帝才不情不愿地将如意递了给自己。 当时她心里百味杂陈,委屈、羞惭、不安、庆幸、欢喜……混在一起说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待嫁的日子里,她的心情愈加矛盾复杂,一时悲观慨叹,觉得即使当了皇后或许等着自己的将会是受尽冷落的孤寂岁月,一时又觉得或许这是上天送她的馈赠,婚后皇帝会在相处下对她另眼相看,会懂得她深埋于内心的情感,凭心而论,她喜欢皇上,乐意做与他举案齐眉的贤后。 然而,她还是没有料到在新婚之夜就遭遇当头一棒,合卺宴结束,当侍宴的下人都退下去后,皇帝褪去婚服,躺到婚床上徒留一个背影给她,静静地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合欢的表示。 当刻,她委屈得想哭,生生地忍住后,冲着那个背影轻轻地唤了一声‘皇上’。 她看到龙凤红缎被子下皇帝的身躯微微的一颤。 “……在朕心里,你是表姐,朕从来没有想到皇爸爸是希望你来当皇后,请恕朕的心情一时无法调适过来,只能把你当作姐姐。”皇帝的这番话声音很小,语意艰涩,似乎纠结了很久才把这藏在心里头的话告知于她,她清晰地听见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半响才幽怨地道:“可如今我和皇上毕竟是夫妻,而不是姐弟啊。” 皇后不知道皇帝有没有听到,只知道旁边一直没有了动静,坤宁宫洞房里静谧得几乎能听到烛火跃动的声音,剩下她一个人看着盈盈滴泪的龙凤喜烛,默默地伤心。 第一次体会到书上所说的深宫露冷,冰寒彻骨。 两个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相处了六天,皇帝便搬回了养心殿,她也从坤宁宫洞房正式搬入钟粹宫居住。 接下来的日子,皇上对她以礼相待,也曾在公开场合中带着她视察颐和园的工程,她似乎看到了些微末的希望,于是努力去当个好皇后,毕竟历史上也不乏其貌不扬但不愧为一代贤后的女子,如嫫母、钟离春、宿瘤等等,期盼有朝一日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有她姑姑慈禧皇太后在的后宫,她又有什么发话的资格?又轮到她来管什么呢?只能夹在两宫之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然而,最让她无所适从的是入宫后不久她发现了她的姑妈兼婆婆其实并不待见她。 两位和她一并选进宫的女子——原任户部右侍郎长叙的一对女儿瑾嫔和珍嫔,特别是珍嫔,年纪虽小,但容貌俏丽,性情活泼,皇太后对她似乎比对自己要亲切慈和,刚进宫,对所有礼仪规矩,她都用心去学去做,但她发现不管她有多努力,皇太后对她总是一副不满意的表情,最初她想也许因为她是皇太后的内侄女,姑妈一手抬举了她,所以对她要求特别高,可直到有一天皇太后再次对她行祭祀礼的动作厌烦地摇摇头后,指定了珍嫔代替她去行礼,然后对行仪完毕的珍嫔大加赞赏,让原本就自知不灵活的她加倍为自己的迟钝拘谨感到羞愧。 即使皇帝目前对后妃一视同仁,皇太后姑妈的态度令皇后不免感到伤心又自卑。 性由天生,让她陪着笑脸去刻意讨好,皇后自问实在做不到,除了难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26w字已完成,慢慢修文日更~~~绝不坑~ ☆、第一章 宫闱之三 大老远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圣驾队伍,正在御花园闲逛着的瑾嫔珍嫔立即退到一旁肃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4 容以待。 “奴才恭请皇上圣安,皇上吉祥!”异口同声,姐妹俩双双行屈膝礼。 皇帝并没有多看她们一眼,只轻轻颔首便带着一众太监径自远去。 珍嫔呆呆地看着皇帝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动静消失,亭台楼阁之间又恢复一贯的平静,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妹妹?”瑾嫔看到她的痴样,语带疑惑轻声问询。 “为什么皇上一直对咱们不理不睬的呢?”珍嫔没有理会自己姐姐的疑问,反而忍不住咬唇反问着。 “兴许皇上心情不好吧。”瑾嫔轻轻叹息。 珍嫔闻言没作声,她们谁都知道体和殿的真相,只是珍嫔心里仍不免埋怨道:皇后是皇太后硬逼着皇上娶的,可是我们姐妹俩可没得罪皇上啊,难道就如此不入他的眼吗?还是因为自己年纪小,他不当一回事呢? 可是从见到皇上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很喜欢高贵优雅,一派温文的皇上了,何况嫁入皇室获得嫔位,皇上于她而言就是夫君,她的思慕天经地义得很哩。所以她不会就此便放弃的。 “姐姐,关于下个月皇上的万寿节,你想好送什么了没有?” 刚问完,珍嫔看到姐姐瑾嫔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于是不待她回答便凑上前道:“我有个好主意,要不要一起试试?或许能因此引起皇上的注意,对我们改观哦。” 听妹妹这样说,瑾嫔不由得专注起来。 即便业已亲政,如无特殊情况,皇帝仍旧每天必到毓庆宫随首席帝师翁同龢进修课业。 但皇帝今天赶在翁同龢授课前问起了醇亲王的病情。 “皇上不必过于担忧,醇亲王多半是为修葺颐和园的事情过于劳心才染恙,将养些日子便会好的。”翁同龢早料到皇帝会有此一问,醇王病得突然,而且病情颇为来势汹汹,已有多日未在朝堂上与军机处出现。 皇帝看了自小教导他长大、情谊深厚的师傅一眼,明白他这是在宽慰自己,当醇亲王领头请求皇太后延迟归政乃至实行训政的时候,他感到了失望和愤怒,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在这个问题竟然一点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后来在翁师傅的劝说后他冷静下来思量,方知晓生父醇亲王为挪动海军军费修建紫禁城西侧的西苑三海和颐和园的事情顶着很大的舆论压力和心理压力,夹在自己和皇太后之间实在为难,他既不敢得罪太后,又希望为自己将来亲政铺路,想用一个恢宏富丽、碧水潆回的颐和园来挽住慈禧皇太后揽权的心思。 如此的苦心和唯谨唯慎实在令他觉得可悲可叹。 他自三岁半就离开了醇亲王府,既然过继,那么他从此只能是文宗显皇帝的次子,和醇亲王奕譞再不能以父子相称,仅仅是叔侄的关系,然而,血脉相连的骨肉之情又岂是礼法所能截断的?他五岁开始进毓庆宫念书,由于年龄尚幼,一开始不管是体能还是精神都难维持课业,使得一干帝师们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慈禧皇太后让奕譞当了上书房御前行走管理他的功课,这一举动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无形之中不就是等于承认了其中割不断的父子之亲和无法与醇王一脉彻底脱离的事实么? 然而,皇太后最忌讳这层。 虽然嘴上不说,但皇帝知道只要他和醇王府多有接触,不,甚至仅仅在日常言谈中多提了醇王府几句,都能惹得皇太后相当不悦,也所以,明知道亲妹妹心里会有怨怼,慈禧皇太后依然一再拒绝醇王福晋面见皇帝的请求。 就此事,皇帝无法揣测慈禧皇太后的心思,生父生母与自己咫尺天涯,彼此丝毫不敢流露亲近之意,念及此,皇帝禁不住眼眶发热。 “可朕隐约听闻王爷这次的病不比以往,颇为沉重,心里实在焦灼惦念。”无论如何,隐忍再隐忍,这不仅是醇亲王也是翁师傅不厌其烦劝谏他的,可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和他年少的热血相冲,令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滴着血,每时每刻都在反反复复地煎熬着。 “皇上,若醇亲王得知皇上为其病烦忧,反致其不安,老臣还请皇上放宽心,相信王爷能安好的。” 这个道理皇帝自然懂得,但一颗人子之心岂能是说宽心就能宽心呢?稍作沉吟,皇帝道:“翁师傅,你可否代朕前往醇王府打听一下醇亲王现今的状况?” 翁同龢知道皇帝自闻得醇亲王卧病在床以来一直心绪不宁,今天收到消息说醇王病情沉重,连四肢都不能轻易转动,皇帝当即受了很大的打击,只是在皇太后面前一直忍耐,如今来到书房才敢将伤心焦虑流露。 想到皇帝的这份心情,翁同龢作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帝师亦不禁心酸,遂郑重承诺会去王府好好打听。 既然师傅已答应,皇帝明白多想无益,遂转过身去抹了抹湿润的眼眶,在心中默默祈祷父亲的病能转危为安,早日康复。 “皇上,关于吴大澂的折子,皇太后打算如何处置?”翁同龢不愿皇帝多作伤怀,转移了话题,提起了这件与醇亲王有关,不大不小的事情——皇帝大婚,醇亲王若出席在礼法上会出问题,按规矩,除却养母慈禧皇太后,不论是何等皇亲国戚见到皇帝都得三跪九叩。醇亲王如果参与皇帝的婚礼,无论行礼与否,都将面临很尴尬的局面,所以皇帝这隆重奢华的大婚典礼,普天同庆,皇亲无一缺席,唯有醇王夫妇避在了家中,都河道总督吴大澂却认为这样的做法不合适,上了一道折子,建议给皇帝的生父醇亲王加上皇帝本生父的尊号,并议定相关的礼节,那么将来再遇类似场合便不至于如此尴尬,慈禧皇太后看了这份奏折,相当不悦,这份奏折触动了她的一块心病,证明了有些事情再如何提防,还是有人要跳出来指东画西的。醇王贵为世袭罔替的亲王,地位之高已是礼绝百僚,私底下也不乏有人唤其‘太上军机’,无论他再如何低调,他身为皇帝父亲的事实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世人的记忆中抹掉,倘若再议定礼节,加封皇帝本生父那就等于与跟皇太后就平起平坐,分庭抗礼了。再者,吴大澂所举的事例宋英宗的生父濮王已逝,任其再加何等礼节名号都只是虚名,而醇亲王现今尚在人世,皇帝夹在生父和养母之间,左右为难,是故慈禧皇太后找他谈起此事该如何处置之时,他心里满是忐忑。 闻得翁同龢问起此事,皇帝果然敛了哀容,旋身过来道:“此事皇爸爸与朕详谈过,醇亲王早有预见,在光绪元年对两宫太后私下上过一道折子,名曰「豫杜妄论」,其中就提到过若有人提出要对他加封‘皇帝本生父’等等名分,他一概不受,借以表达他安于本分,忠于皇太后的决心。” 当皇太后拿出吴大澂的折子问他意见的时候,皇帝当刻就想:莫非皇爸爸并不信任自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5 己?总要在这方面试探他的态度? 既然知晓皇太后的心病,那么自然不会笨到去犯忌。 想着吴大澂也不简单,抬出了高宗纯皇帝对宋英宗与濮王之事的御批评论引经据典,既然有祖宗的话说在前,使得慈禧皇太后即使恼怒也不好发作他。只是,有醇王当年的折子在,正好可以用于反驳吴大澂。 翁同龢毕竟是三朝元老,对皇太后这样的处置并不意外,然而,作为对这位皇嫂了解透彻的醇王谨慎懦弱,皇上虽有亲政之名而无亲政之实,想到曾经的学生——年仅十九岁便逝去的穆宗毅皇帝,想到近日流传的皇帝皇后不对眼的传闻,翁同龢感到今上往后的路绝不会平平顺顺,心头像是积压着一份沉重。 ☆、第一章 宫闱之四 “皇爸爸昨晚歇得可好?”一日早朝过后,皇帝像往常一样来到储秀宫给皇太后请安,抱拳作揖之后照太后的指示坐在了正中宝座左侧早已预备好的椅子上。 “好,皇帝呢?”慈禧皇太后语意和蔼,似乎心情不错。 “儿子也很好。”回答的同时,皇帝稍微低头,默默地留意着皇太后的表情。 大婚至今几个月,除了头六天他留在了坤宁宫洞房和皇后同寝不同衾的虚应相处之后,他夜夜都在养心殿自己一个人过,就像是从前还是独身的时候一样,对此皇太后竟然没有一言责怪,甚至不闻不问,由着他去,他虽摸不透慈禧皇太后的真意,但心里却存着一股侥幸的庆幸,不过,内心深处他也明白即使皇爸爸不加以干涉,他素着后宫的做法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特别是他近日了解到底下人已经开始为此事窃窃私语着,基于此,他估摸皇太后肯定不会再继续保持沉默。 慈禧皇太后端详着面前的儿皇帝若有所思的脸,心里在默默地叹息着,她感觉到皇帝自从大婚之后和自己仿佛有了一层无形的隔膜,再不像从前内宫中只有他们母子俩时的和乐融洽。她深知这是因选后妃而起的矛盾,但她实在不愿意再冒一个阿鲁特氏那样的儿媳妇来戳她肺管子,然而,对于静芬这个比皇帝长了三岁多且相貌平庸的娘家大侄女,皇帝心有不满是可以预见的,况且同为内侄女,她没有选只小了皇帝一岁,相貌上乘的静芳,而偏偏暗示弟媳桂公福晋将静芬拖到了二十一岁,早已逾岁才正位中宫,连娘家人都甚不理解其中缘故。 纵使这样,她依然觉得只有将静芬配在载湉身边才觉得踏实放心——虽然她本人亦并不喜欢静芬的性格。 “皇爸爸?”皇帝见皇太后半响没说话,禁不住出声相询,心里升起一丝惶恐。 慈禧太后几不可觉察地摇摇头,苦笑道:“你也不用把话闷在肚子里,我知道你一直不满我给你娶了个老姐姐当皇后,且觉得静芬容貌上逊色了些,别说是你自个,连旁人都觉得她与你不相配。” “婚姻大事原应由父母做主,儿子从不敢这样想。”皇帝的心事皆被说中,但嘴巴上仍旧不能承认,只艰涩地吐出这么一句。 慈禧太后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立静芬为皇后,必定人人认为是由于我的私心,可是皇后的位置至关重要,不是自家人,能够信任吗?皇后贵在贤而不在于貌,你因着不舒服撤了宴请后家的喜宴,当时我可有多说你一句?你表姐和你舅舅可曾有半句怨言?”不等皇帝回话,慈禧太后又继续道:“话说回来,我也知道,你并不是故意要冷落皇后,你的性子难道我这个当皇爸爸的还不知道?你从小庄重,这点很好,所以我也没打算要逼着你,虽说皇嗣之事关系国本,但我也愿意让你慢慢调适心情,好好地跟皇后嫔妃们相处,归根到底,不管后宫如何,龙脉的延续才是首要,你可懂得皇爸爸的一片苦心?” 见慈禧皇太后语气中并无责怪,反而一片理解体贴之意,皇帝心中多少感到惭愧,原本对皇太后的一腔怨懑顿时消褪了不少,低声回答道:“是儿子不对,未能体会皇爸爸的一片心意,还请您恕罪,儿子听皇爸爸的。” 听他这样说,神态语气中并无从前的敷衍,慈禧皇太后欣慰地拍拍皇帝的手,笑道:“这才对,我就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会想通的,你也知道,不久我就要搬到颐和园去颐养天年,在这之前能和你解开这个结,我心里顺畅……”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骚动,仿佛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利嗓音和巴掌声,慈禧皇太后敛容沉面,喝问:“小李子,外头怎么了?还有没有规矩?” “回老佛爷,是珍主子吵着闹着要见您。”听到召唤,李莲英躬身进来回答。 “刚才她不是才和皇后一起来问过安么,这会子是怎么了?” “……仿佛是和守门的小太监怄气了。” 慈禧皇太后闻言微感惊愕,顷刻嘿了一声,吩咐道“这孩子!让她进来。” “嗻~” 珍嫔? 听着皇太后和李莲英的对话,皇帝颇感神奇,他从来没有认真地去端详过随着大婚附带选进来的两位嫔,就更别谈了解了,在有限几次公开场合的接触里,这个珍嫔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似乎总是乐陶陶的,他和年纪相仿的女性接触不多,从小到大在身边见得较多的就是荣寿固伦公主,但实际上论年龄她也比自己大了十多岁,其余无论是穆宗皇帝遗留下来的几个妃嫔还是皇太后身边的宫女,从来见着了他都是得回避的,于是在他看来,宫中女子清一色是庄重恭谨退避的,没想到这个进宫没多久但有着嫔身份的小女孩竟然会公然在皇太后宫门前和太监怄起气来。 正自疑惑着,那个圆脸大眼睛,连一脸怒容都尚带着稚气的小珍嫔已然站在了跟前, “求老祖宗责罚这些狗奴才!”依规矩对二圣行过礼之后,珍嫔气冲冲地申诉。 “哦?他们怎么冒犯你了?”慈禧皇太后轻声细语地问,表情不辨喜怒。 看到皇帝也在跟前,珍嫔更是来劲,丰润如樱桃的小嘴一张一合,滔滔道来:“之前奴才天天来给老祖宗问安,守门的太监呀照例都问奴才要红包,奴才想着权当孝敬老祖宗,也该给他们个面子,于是也就给了,没承想今个儿奴才到皇后娘娘那边问安,钟粹宫的守门太监竟然也伸手向奴才要红包,皇后娘娘在场却不闻不问,奴才于是赶来老祖宗这儿问问这是不是宫里的定规?要真这样,奴才一个月的例银不用干别的,光打赏了也不够啊,可是方才来到储秀宫门口,太监竟然还想敲诈奴才,求老祖宗惩治这些无法无天的太监,给奴才们做主。” 一旁的皇帝听得愣住了,虽说他也知道奴才办差,主子有按例赏赐红包的惯例,也听闻过一些赖皮的守门太监会纠缠觐见皇太后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6 和皇帝的人物讨要赏钱,但没料到情况竟至如此,更没有想到珍嫔一个后宫女子居然敢当面和他们起冲突,沸沸扬扬地闹到皇太后跟前来。 太后在场,皇帝不便先发话,唯有聆听皇爸爸处理。 慈禧皇太后听完只沉思数秒,随后轻哼了一声,唇边泛起笑容道:“我的儿,你犯不着为这等小事动气,哀家自会惩治他们的,你先起来吧。” “奴才谢老祖宗。”珍嫔听得慈禧皇太后这样说,喜上眉梢,轻俏地磕了个头,甜兹兹地立起身来,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偷偷地注意着端坐自皇太后身边的皇帝。 皇帝注意到她的目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将头一侧,移开了视线,跟皇太后说起了别的事。 ☆、第一章 宫闱之五 皇帝大婚后的第一个万寿节像往年一般隆重堂皇,却又因多了后宫成员夹杂着几分不同于以往的热闹气氛。 万寿节当日,皇帝御殿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贺及进贡的寿礼,过后便是内宫中的家宴,先由皇帝带领着皇后嫔妃向皇太后行礼,皇太后对皇帝道祝福语,慈禧皇太后拿出一串饱满晶莹,绿艳通透的翡翠朝珠,语意慈爱地对皇帝道:“这是你大婚后的第一个万寿节,代表自此你已是个成人,连前朝的事也得你自个拿主意了,皇爸爸把这串朝珠赏你,以作祝贺。” 皇帝知道此物是皇太后素来挚爱,价值连城,如今竟然拿出来赏赐给自己,想到其中的寓意,心情难免既兴奋又惶恐。 “皇爸爸所赐,原不应辞,但此串翡翠朝珠是您的心爱之物,太过贵重,儿子不敢领受。” “皇帝,你这是什么话呢?再珍贵的物件也不过是身外之物,怎比你我母子情谊重要?这朝珠代表着我对你的祝愿,只要你明白我的一番心意,已然足够。” 皇帝双手接过翡翠朝珠,赫然的分量坠在手上,冰凉润泽的珠子染上体温变得温热,皇帝郑重地给皇太后磕了一个头:“那儿子却之不恭,在此叩谢皇爸爸的赏赐。” 慈禧皇太后把儿皇帝扶了起来,亲手把朝珠给他戴上。 “好了,皇后她们都等着给你贺寿呢,你且去吧,待午后你我母子再一块儿听戏用膳。” “是,儿子谢皇爸爸。” 之后皇帝回养心殿升座,皇后率领二嫔向皇帝行礼,进献万寿节礼。 皇后为皇帝准备了一双亲手缝制的朝靴,她的女红一向不怎么样,但在这双靴子上狠费了一番苦心,总算是做出了能拿得出场面的东西。 皇帝脸上露出礼貌性的微笑,让身边的总管太监寇之钰收下,正待说上些什么,目光却被瑾、珍二嫔令宫人奉上的礼物吸引住了目光,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栩栩如生的工笔人物——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湘云醉卧…… “奴才姐妹特献上《石头记之大观园图》,叩贺皇上万寿节圣安,皇上万福。”响在耳边的是珍嫔清脆娇柔的嗓音。 皇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又是这个珍嫔。 又是这个珍嫔! 是夜,当一切结束后,皇后回到了钟粹宫,想起今天一整天皇帝对那个小小的珍嫔所流露出的,与往日不同的关注,心中顿生不安。 莫非那个珍嫔把皇太后姑妈的宠夺去不说,如今连皇上也要开始注意起她来吗? 自进宫来一直在身边伺候的钟粹宫领班宫女兰鑫看到了主子的表情,故意问道:“皇后主子,两位小主给皇上进献的那幅画是什么来头啊?奴才瞧着皇上少有的欢颜。” “画的是读本《石头记》里的园子。”皇后心不在焉地回答。 “《石头记》?” 皇后点点头,没有多作解释,心里却倒海翻江着——没想到二嫔竟然会留意着皇帝的喜好,把他钟爱的读本场景绘制成图,瑾嫔一向木讷,这多半是那个向来伶俐的珍嫔的主意,自己进献的靴子相形见绌,稍有见识的都知道,这明明白白是二嫔的邀宠之举,偏自己这个中宫皇后并不能如何,更有甚,若皇太后知道了,兴许还会称赞二嫔有心。 自己和皇帝的关系仍旧外表相敬如宾,内里淡漠疏离地相处着,二嫔趁着皇上的万寿突然来此一举,不知道是否会将勉强平衡着的局面打破?想到这点,皇后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 兰鑫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上前一步小声道:“看来皇后主子往后得多留意景仁宫主位才是。” 皇后仍旧是轻轻颔首,心里却冷笑着,嫔妃邀宠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纵使皇后也无权阻止,留意又顶什么用? 兰鑫见皇后反应并不热烈,多少有点失望,照她这几个月下来的观察,这位中宫娘娘的沉默并非因是审时度势,静观其变,而是真真切切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下去可如何了得?即使皇后是皇太后的侄女,也禁不住万一珍嫔一朝得宠诞下皇嗣,母以子贵,慈禧皇太后便是最具有说服力的例子,况且有着皇太后一天,皇后或许还能混着过去,万一皇太后走了呢?慈禧皇太后和皇帝有着年龄差距,皇太后年事渐高,皇帝如日中天,兰鑫不禁疑惑,这种情况,面前这位老实巴交的皇后可曾有考虑过? “听说瑾嫔和珍嫔画了幅大观园献给皇帝做万寿节礼?” “回老祖宗,是有这么一回事。”荣寿公主知道慈禧皇太后这样说并非出于她不确定事情本身的真实性,而是想与她讨论此事的走向始末,皇太后对皇帝的事情一向关心。 “似乎是托娘家兄弟着人准备的,画工当真不错,还让翰林院题了词,皇上相当高兴呢。” “这个自然,就她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画得出来,必定是暗地里托了娘家的人办成此事的。”说到这里慈禧皇太后若有所思,片刻后又道:“看来珍嫔这孩子确实心思玲珑,我那天就那么一说,她便记在心上了。” 大公主意外发现慈禧皇太后说这话的语气不大像是褒奖,倒有几分思虑的样子,遂笑道:“女儿大胆说句话不怕您恼,老祖宗是过来人,必然明白作嫔妃的,要不把皇上的事放心上,她也就该冷冷清清地过上一辈子了。” “你这话说的实在,其实何止嫔妃,即使是皇后,要不围绕着皇上花点心思,也是白占着皇后的位子了,自个不争气便怨不了旁人。” 听得出皇太后话语中含有对皇后的怨言,荣寿公主笑劝道:“老祖宗,皇后的性子您最清楚了,最是平和老实的一个人,当初老祖宗不也正是看上了她这一点吗?” 慈禧皇太后摆摆手,却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说些什么,荣寿公主无法从她的表情里判断其中的意思,不过以她对皇太后的了解,即使她认为自己选错了这个皇后,心里头后悔了,嘴巴上也绝对不会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7 承认的,于是她笑笑说:“皇额娘别为这些事过于操心啦,女儿有机会也会多劝说劝说皇上和皇后,指不定日子长了,他们便好了。” “但愿如此。”对于此,慈禧皇太后一副仍旧不咸不淡的态度,荣寿公主也摸不透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第一章 宫闱之六 紫禁城里的寿康宫是一处幽冷僻静的院落,属太妃太嫔的居所,作为寡居的后妃,贞静守节是首要,不管年轻年老都如一潭死水般消磨剩下的岁月。 不日,趁着皇帝大婚之喜,慈禧皇太后下令修葺寿康宫,于是里面居住的嫔妃们一概搬到了西六宫之一的永寿宫暂居。 珍嫔知道穆宗毅皇帝去世得早,所以遗留下来的后宫都是一些仅仅比她大十来岁的女子,在名分上她们是自己的皇嫂,对于搬迁之事在礼节上她应该前去问候一番。 于是这天她约了姐姐瑾嫔一同前往永寿宫。 接待她的是里头位份最高同时又是最年轻的敦宜皇贵妃富察氏,她是同治朝的慧妃,关于她和孝哲毅皇后之间的纠葛,珍嫔曾有耳闻——慈禧皇太后当年是看好了年仅十四岁的富察氏,但慈安皇太后和皇帝都倾向于蒙古状元崇琦的女儿阿鲁特氏,在二对一的情况下,阿鲁特氏成了中宫皇后,富察氏为慧妃,不过事情并没有因此完结,慈禧皇太后因皇帝眷顾皇后冷落慧妃而心生不满,干涉皇帝的私生活,逐渐演变成穆宗毅皇帝独宿乾清宫,私游染病,最终皇帝少年夭亡,皇后绝食殉夫的悲剧,十六岁的慧妃也成了寡妇,慈禧皇太后怜她,遂加封她为皇贵妃,上尊号敦宜,可谁不知道这只是冷冰冰的虚名。 珍嫔姐妹来访的时候,敦宜皇贵妃正和瑜妃聊着家常,瑜妃偶尔还会在请安后被慈禧皇太后留下与缪素筠一起谈诗论画,而敦宜皇贵妃则深居简出,除了给皇太后请安,并不出头露面,珍嫔进宫了好几个月这还是与她头一回碰面。 虽然寡居了十多年,但两位嫔妃都只有三十岁出头,珍嫔暗自地打量起她们二人,敦宜皇贵妃模样清秀,五官玲珑,纵使不苟言笑,仍就一副憨厚的样子,并不觉得有多威严,而瑜妃则与她相反,端庄俏丽,气度沉稳,一双明眸透着股聪慧,实实在在是个美人胚子,可是珍嫔发现倘若细细观察,两人漂亮是漂亮,肌肤却透着种沉沉的暗哑,像是蒙了一层白垩土,眼角还有细碎的纹理。 珍嫔在心里暗暗吃惊,看来这年轻寡妇的日子即使平淡亦是一种无声的折磨,再美的人也经不起这种摧残。突然想起当初选秀时,敦宜皇贵妃的妹子曾在待选的行列,相貌品性均属上乘,她隐约听说是敦宜皇贵妃暗中通了些关节让妹子被撂牌子的。 给两位分别请过安,由珍嫔开口问道:“不知道两位娘娘在永寿宫住得还习惯吗?” “你有心了,我们都很好。早听瑜妃说珍嫔灵动可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凡。”敦宜皇贵妃打量眼前豆蔻年华的少女,虽然姐妹俩倶长得比较富态,但这个妹妹倒一点都没有姐姐的浑厚笨重感,整个人透着活泼泼的生机。 “皇贵妃过奖了,奴才早想前来探望,就怕扰了娘娘的清净,总不敢造次。” “珍嫔这是哪里的话呢,我和瑜妃几个素日闲得慌,巴不得你们姐妹多些窜门子,多个聊天的人呢。” “有皇贵妃这话,那以后奴才就不客气了,肯定会多来作陪。” 彼此客套了几句,双方都觉得无甚话可说,想着礼数尽到了,瑾珍二嫔便请告退了。 看着两位后宫新人远去的背影,敦宜皇贵妃突然对瑜妃道:“听说那位仍旧素着后宫,也难得她们还有闲情到处晃。” 久居宫禁,也曾多次听说过有关光绪皇帝性情古怪的传闻,不仅推掉了教婚之仪,而且大婚至今未曾召幸过后宫,甚至有人在传大婚洞房之夜,这位年少青春的天子毫无所动,皇后仍是浑玉璞金,未曾破身,她虽觉得流言多半不实,但观那新皇后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丝毫没有新妇的明媚娇羞,恐怕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瑜妃想着方才短短的会面,基本上都是妹妹珍嫔在说话,姐姐瑾嫔倒像个没嘴葫芦一样,守礼拘谨,听说她们趁着皇帝万寿节不仅别出心裁着人画了一幅大观园图来讨得万岁爷欢心,还特地请了翰林院的文人学士题了词,使得宫里宫外无人不知,外头还有人特地为此事写了诗: 石头旧记寓言奇,传言传疑想象之。 绘得大观园一幅,征题先进侍臣诗。 依她看来这多半是妹妹珍嫔的主意,她年纪虽小,从言谈得知绝对是个有心人,怕是不会甘于默默无闻下去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瑜妃并没有将此宣之于口,只淡笑道:“她们年纪还小,进宫日短,哪里会有多深的幽怨呢?何况只要她们的皇上仍在,活着便有指望,哪像我们,又不是太妃,就担着个嫔妃之名过着毫无生气的日子。” “你也还好啊,起码还承宠过,哪像我,皇上每次见了我都没有好脸儿。”这话从敦宜皇贵妃嘴里说出来,丝毫没有不满和醋意,有的只是淡淡的忧伤。 瑜妃明白这是由于她们的皇上已经不在了,要还在,敦宜皇贵妃的态度指不定就是另一个模样了。 想到这点她深深叹息一声道:“哪又有什么用?到头来,妹妹还不是和姐姐一样是个苦命人。” 说罢,瑜妃默默地走到门前,抬头仰望着青碧的蓝天,因新一朝皇帝大婚,令一些已被淡忘的往事再次清晰地浮现脑海:当初新婚,皇帝敬爱皇后,但也相当喜爱自己的娇俏明媚,常有宠幸,可是由于皇后与慧妃之争,令皇帝不胜烦扰,殃及池鱼,皇帝连她也一并不亲近了,然后没过多久,皇帝便染病驾崩了,没有了皇帝,无子女的嫔妃就成了宫中的多余人,皇家一口饭养活着,无人问津。进宫前她设想过多种后宫生活,却从未预料到得幸嫁予少年天子的自己会在大好青春年华不幸成了未亡人,犹记得当初皇上还在的时候,那是怎样的光景?特别是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目光,她大约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如今又过着些什么日子呢? 她的美貌无人欣赏,她的聪慧才气无用功之地,日复一日地虚耗着,慢慢地步向衰老终结。 闻言,敦宜皇贵妃登时语塞,想想也是,遂长叹一声,喃喃道:“没错,我们都是一样的苦命人。” 两位前任皇帝的遗孀不再说话,只静静相对,天色很快便暗淡了下来,宣告又一个黑夜的来临。 ☆、第二章 承宠之一 “妹妹,依你看皇上喜欢我们送的画吗?”这天午后闲着没事,瑾嫔来到了珍嫔的景仁宫,谈起了万寿节当晚的事情。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8 你不觉得那天晚上皇上看到画之后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吗?我觉得皇上肯定会对我们改观的。” “可是……”瑾嫔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珍嫔不解地睁着大眼睛看向姐姐,收到大观园的画,皇上明明很高兴,怎么姐姐一副瞻前顾后的模样? “可是我想也许我们惹皇后娘娘恼了也说不定。” “哈,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既然要讨皇上的欢心,那就顾不得皇后高不高兴,没什么比我们自己的前途要紧吧。” “可是皇后娘娘毕竟是皇太后的亲侄女,我——” 不待她把话说完,珍嫔摇头摆手道:“依我看也没什么,皇太后对皇后还没有对我们好呢,姐姐你呀,就是过于谨小慎微了。” 瑾嫔看着妹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的顾虑并没有消除,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她和珍嫔虽说是同胞亲姐妹,可是性情确确实实是天差地远,至于哪一种更适合在后宫存活,她说不准。 “皇上驾到!”正无言以对,突然从外头传来一声尖声吆喊,瑾嫔珍嫔顿时像被什么击中一样,不由自主浑身一个激灵,在对视的一眼里,有意外惊喜也有意料之中,然则,珍嫔只一瞬便反应过来,立即拉上姐姐,带领着一应宫女太监在院子里头跪迎接驾。 通报声早,足以让人做好准备,姐妹俩跪候了片刻才见一队太监前后簇拥着一乘肩舆进了院落,在影壁前停下。 用眼角余光看到了皇帝下了肩舆,瑾、珍二嫔异口同声道:“奴才叩请皇上圣安,皇上吉祥!” 皇帝用满语说了句起来便先行进了景仁宫东暖阁 皇帝今日在书房得到翁师傅转告的好消息——醇亲王的病在服用外雇的名医徐延祚所开的药方后已趋稳定,大有好转的势头,心情畅快之下想到趁着得空,来景仁宫看看这个小珍嫔,没料到原来瑾嫔也在,不过这倒也没什么,他并非要和珍嫔单独相处,只是想和她聊聊,了解一下她还有多少‘惊喜面’,所以姐妹俩一起也无所谓。 二嫔随后进了东暖阁,珍嫔作为东道主,立即命蕴香沏来了菊花茶,原本皇帝不管到哪,都有专用的茶房跟着,要是皇帝没发话,或者没得到许可,谁也不能主动敬献茶点,珍嫔这一举动原不合规矩,但皇帝顺顺当当地接了菊花茶,小泯了一口,微笑着颔首,在身旁伺候的寇之钰便不好多说什么。 “这菊花茶入口清甜,喝着舒畅,挺不错的。” “嘻,回皇上的话,这是奴才兑了蜜水的菊花茶,自然好喝啊。”这珍嫔说出口的话仍旧是旁人惊讶,皇帝惊喜。 皇帝但笑不语,又喝了几口茶,随即打量起殿阁的摆设,其实每一处殿阁布置都大同小异,没什么新奇之处,但生平鲜少与女子相处,总不好老盯着人看,同时也好想想话头。 “你们在家里叫什么名字?” “奴才姐姐娘家闺名雅婷,奴才闺名雅姈,不过因为奴才行五,又是幺儿,所以家里人都唤奴才小五儿。” 听着那娇憨的语气,从那得意的神情中可以窥见一个自小受尽父母兄姐宠爱的小人儿,皇帝遂忍不住调侃道:“既然如此,那朕也唤你小五儿好了。” “奴才乐意得紧,奴才谢皇上。”珍嫔甜甜一笑,福身脆应了一声,这句话真真正正让她从心底里感到愉快。 “小五儿,你怎么知道朕喜欢《石头记》的?”皇帝原是与她说笑,没想到却当真换来眼前这小姑娘发自内心的欢颜,于是顺其意唤她小名,继续问着。 “皇上喜欢什么,作为皇上的嫔妃自然应该得知晓的,这不足为奇呀。”对于这个问题,珍嫔俏皮地回答。 皇帝没料到她会这样回话,白皙的脸禁不住微微泛上绯色,咳了一声掩饰着才继续:“莫非你也喜欢《石头记》?” “奴才当然喜欢啊。”珍嫔大大方方地回答:“少有话本能把感情写得那般动人哩,想那贾宝玉和林黛玉彼此互为知己,心意相通,可惜有缘无份,最终天人永隔,不禁令人扼腕叹息呀,奴才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句‘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当时看到就觉得莫名的心酸,很替他们难过。” 珍嫔发自内心地感叹,然而对于皇帝,身份特殊的异性直言情爱之事,令一向腼腆的少年天子多少有点不自然。 “确实,这曹雪芹不光是诗词的才华,他写出的一些句子能令人有很深的感悟。”从小惯见大场面的皇帝,搜肠刮肚地思索了好一会才冒出一句应对。 “奴才听说皇上从小喜欢洋玩意,您现在还保存有许多西洋玩具吗?”注意到皇帝有些微微发窘,珍嫔也知道不好总在情情爱爱的问题上打转。 皇帝这次当真感到惊讶:“你如何得知?” “奴才方才说过呀,皇上喜欢什么,作为皇上的嫔妃自然应该得知晓的。” 没想到还是这么一句话,皇帝愣了一会,终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之前微微的拘谨和尴尬烟消云散。 “没错,朕确实自小喜欢来自西洋的玩具,没想到西洋人能够创造出这般有趣灵巧的东西。”皇帝忍不住感叹,由此想到西洋各国如今的发展,咸丰年间英法联军烧毁圆明园还有当朝光绪十年法国的挑衅固然可恨,可是当他看到那些令他爱不惜手的西洋自鸣钟、八音盒、发条小火车的时候,另一方面又想为何西洋各国会迅速崛起呢? 曾经的大清帝国威赫鼎盛,如今何故衰落呢?这些问题常萦绕心间。 “是啊,奴才也是这样觉得呢。”珍嫔兴奋得嚷嚷,突然灵机一动,又问:“对了,对了,皇上您可有见过自行车?我在广州的时候还骑过这种玩意呢,可有趣啦。” “呵呵,朕不仅见过,也同样骑过呢。”被眼前的女孩欢快的情绪感染,皇帝并没有将心思过度沉溺在关于西洋各国带来的苦恼当中,微笑着回答。 这一点他敢肯定珍嫔会感到惊讶。 “咦?真的吗?”听到皇帝这样说,珍嫔果然惊讶极了,连反问不是御前奏对应有语气的顾忌都忘得干干净净,让瑾嫔和其余宫女太监为她捏了一把汗。 幸而皇帝并不计较:“自然是真的,迎着风溜着弯,令人相当舒畅呢,可惜后来因为辫子不小心绕进了后轮子,重重地摔了一跤,皇爸爸就命人毁了这自行车,不许朕再骑了。” “这样啊,奴才觉得皇太后过于担心了,这哪就能摔着了呢,奴才最初骑自行车也曾摔过几次,但所有事情都是熟能生巧的嘛,当真可惜了。” 对于珍嫔这话,瑾嫔更是听得惶恐,失措地瞥向天颜,皇帝却深以为然,脸露微笑,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9 轻轻颔首,不过口中仍告诫道:“事关皇太后,你还是须谨言慎行,切莫贪一时嘴快。” 珍嫔立即福了福身,爽朗回应道:“谢皇上玉言提醒,奴才记着了。”末了,还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在皇帝至尊面前,这算是大不敬,可是皇帝却被她此举逗得不禁失笑,皇帝这一笑,珍嫔更是咯咯咯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瑾嫔看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往、有说有笑,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多余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两者之间插话应对。 自从那次一时兴起的探访与交谈过后,皇帝与珍嫔之间的关系突然拉近了许多,皇帝处理好前朝的事情下了书房,每逢得空都会前往景仁宫,与珍嫔聊聊天下下棋。 皇帝从小跟随翁同龢、夏同善、孙家鼐等大儒学习,棋艺也随之水涨船高,然而珍嫔虽然水平和皇帝不是同一等级,但她的聪慧机灵常让她能有出人意表的棋路,令皇帝惊喜亢奋,撩起战意。 今日午时,皇帝留在了景仁宫用完膳后,再次与珍嫔摆开了棋局,一边对弈一边拉开了话题。 “奴才的阿玛当时也是大意,二姐的婚事日子没有弄清楚,竟然选在了圣祖仁皇帝的忌辰,以至于把官位都丢了,阿玛为了让奴才姐姐和奴才得到更好的照顾,就暂时将我们姐妹送到任广州将军的伯父长善家中寄养,那时奴才六岁。” “原来如此,这件事情朕也依稀记得一些,参长叙和葆亨的折子递上来,皇爸爸的确震怒,事关祖宗,皇爸爸一向不含糊。”随着珍嫔的话,皇帝亦回忆起这桩当初皇太后垂帘听政时期所发生的事,当时年仅十岁的他也觉得户部侍郎长叙和山西巡抚布政使葆亨未免过于糊涂,没料到犯下这件令自己印象颇为深刻事件之一的官员是自己未来嫔妃的父亲。 “不过父亲和葆亨伯父既然有错,被革职也是该的,而且要不是这样,奴才还没有到广州去生活几年的体验呢。”珍嫔不甚在意地笑笑。 “听你这样说,你似乎很喜欢广州?” “确实呀,广州由于是通商口岸嘛,洋货的消费非常流行,在西关那边还有许多洋货店呢,洋肥皂、洋玩具、洋糖果、洋药片什么的应有尽有。”珍嫔谈起广州,仍一面向往的模样。 “这个朕可以想象,早年给朕购进洋玩具的葡萄牙商人也说过这些货品都是经由广州再运到京师的。” “提起这个,皇上上次答应了奴才要让奴才观赏您的收藏品,好开开眼的,奴才当时在广州购置的洋玩具,大多数都留在了将军府,少数在京师家里的也没能带进宫呢。” 看珍嫔嘟起了樱桃般的小嘴,皇帝笑着摇摇头道:“得了,不会忘的。”对于这种几乎是没大没小的讨问,这珍嫔做起来,皇帝倒觉得可爱无比。 “嘻嘻,其实呀,不瞒您说,奴才在广州时,有一次还偷偷乔装溜出门去街上看热闹呢,正得趣却恰好被到伯父府上拜访而路过的文师傅给发现了,逮了个现成,差点招来额娘一顿骂。”回忆起童年趣事,珍嫔又是笑又是无奈耸肩。 “你胆子可真不小啊,不过你提到的这个文师傅是何人?”皇帝听得饶有兴味。 “他是伯父幕中的一名士子,曾教过奴才姐姐和奴才几天书,所以我们姐妹都唤他一声师傅,他是个极有才学的人,词写得特别好,奴才伯父也曾多次称赞他这个人很有见地呢。” “哦?既然如此,怎么没见他出仕?” “文师傅前几年因家中有事耽搁了,上一轮的恩科没中,不过奴才觉得没中是他运气不好,并不与他的才能有关系,明年他必定能中的。”听她说得如此肯定,皇帝未免感到好笑,不过面对西洋各国的飞跃发展,和有识以来所见所闻的朝事并从一些外来书籍里所获得的知识开拓视野,对于科举能否选拨出杰出的治国人才,他内心存疑。 不过,再怎么疑虑,目前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可供大清发展的突破口,作为一个刚刚亲政的少年帝王,上有理政三十多年的皇太后,下有一群皇太后提拔的老臣,他每日周旋于他们之间,只觉身心俱疲,他想要做一个乾纲独断的皇帝,但这原本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实中却艰难重重。 如今惟有走进这景仁宫,他才觉得能有片刻的松乏。 对上珍嫔充满期待的目光,皇帝鼓励道:“既然得你如此信任,朕也祝愿明年他能高中。” 珍嫔眉开眼笑:“能得皇上吉言,那绝对能行!” “朕也盼着朝廷能多些新锐的能臣干吏,好为朕所用。” “皇上开明贤达,必定能网罗有识之士,皇上只要有这个心,假以时日必能成就一番基业,奴才相信皇上!”那充满信任的真挚目光令皇帝觉得窝心,从来没有人能给予他如斯的认定,在她的眼中,大清的主宰是皇帝而不是皇太后。 “你总能说出让朕宽心的话。”皇帝由衷地感叹。 “奴才语出肺腑,是当真这样想的,起初到宫里还觉得离了父母,心里迷茫,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没想到皇上竟如此宽容可亲,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好幸运呢。” 珍嫔这番话真真切切由衷而发,她自小受宠,言语无忌,当初家里得知姐妹俩同时被选为嫔,就对她少有拘束的个性表示出了万分的担心,怕她会闯祸,进得宫后,她自己对处处讲究礼数的繁文缛节也好生厌烦,但因考虑到家族的利益得失,还是尽量小心翼翼,处处注意,可没想到皇上本人却是最由着她想说就说,从不见怪,反而会提点她,她真的越来越喜欢皇上了。 感受到珍嫔传递过来的情意,皇帝有些面热,忙低下头挑选着下一发白玉棋子。 珍嫔仍沉溺在自己的感慨里,继续道:“这样回想起来,幸亏奴才十岁那年跟着阿玛回京了,不过奴才说句或许不中听的话,广州可比京城有趣多了。” 看她嘟着嘴的模样,皇帝不禁失笑:“你怎么就认定这话不中听?” 珍嫔笑嘻嘻地顺了顺额心浓密的刘海,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京师是天子脚下嘛,奴才竟然说有您呆着的地方无趣,不是挺不敬的嘛。”说着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补上一句:“奴才实话实说,而且是您要奴才解释的,皇上您可别怪奴才呀。” 皇帝瞧着那张丰富多变的小圆脸,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珍嫔总能让他非常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那么多,剩下来的日更~~ ☆、第二章 承宠之二 “燕窝红白鸭子南鲜热锅一品,酒炖肉炖豆腐一品,清蒸鸭子糊猪肉鹿尾攒盘一品,竹节卷笼饼一品……”膳桌上布满精美食具和菜肴,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0 乐寿堂的掌事太监逐一唱着菜名,慈禧皇太后居中而坐,皇帝皇后一左一右地陪侍着。 “我专门让他们给你备了笼饼,你要多吃点。”慈禧皇太后语调和蔼。 “是,儿子谢皇爸爸。” 慈禧皇太后认真看了看皇帝,突然问道:“最近前朝忙吗?看你不大开怀的样子?” “昨日收到消息说曾袭候病故了。”皇帝确实有些怏怏不乐,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发现这位出使英法八年有余的曾国藩次子不仅见多识广、懂洋文通洋务,外交才华出色,对当今世界的潮流大势、各国的风土人情、政教技艺俱有深刻的认识和独特的见解,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与他相交其乐融融,皇帝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西洋书籍翻译本,借此了解到了许多大清以外的世界,如今曾纪泽因病去世,皇帝如失良友,心情低落。 慈禧皇太后听了亦慨叹一声:“可惜了,曾袭候是个人才,你下旨追赠他为太子少保,照侍郎的例子赐恤吧。” “是,儿子明白。”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前朝还有许多事要你去忙活,你是皇帝,要调节好自己的情绪,爱惜身子。” “是,儿子会记住您的嘱咐。” “对了,西藏那边升泰与英国人谈得怎样了?” 提及此事,皇帝叹了口气道:“升泰今日上了折子回奏,英方要求大清承认哲孟雄归英国保护并且划定西藏地方与英属哲孟雄的边界……” “令升泰允了吧,再让那些英国人这样闹下去对我们大清更没好处。” “这些洋人总是这样得寸进尺!”皇帝不由得忿忿。 “目前拼不过人家,没法子,只能暂时隐忍了。”提及此事,慈禧皇太后也是无奈憋闷。 一个忍字对于血气方刚的少年天子来说尤难办到:“所以儿子之前一直让曾袭侯给朕进些关于西洋的书籍,朕倒要看看这些洋人的厉害之处,往后学了过来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 “慢慢来吧,这种事情急不来,好了,在膳桌上不提前朝的事了,免得影响了胃口。”看着年轻皇帝热血激昂的模样,慈禧皇太后苦笑着,稍顿又道:“皇帝,勤于政事是对的,可也不能一天到晚就知道政事,得空得让自己舒乏。” “是,儿子最近抽空去过景仁宫与珍嫔下棋聊天。”被转移了话题,皇帝无甚心情,随意回道。 慈禧皇太后斜了一直默默不语,在旁毫无存在感的皇后一眼,笑叹:“景仁宫确实是个伶俐孩子,我也蛮喜欢她的,不过,皇帝做事还是得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才对。” 皇帝不经意地瞥了对座的皇后一眼,闷闷地道:“是,儿子知道了。” 皇后这天请安甫一回来就让随侍的宫女太监都退出内殿阁外,自己一个人在里头闷声不响地呆着。 “皇后主子这是怎么了?”钟粹宫的小宫女看见皇后郁郁寡欢的样子,忍不住嘀咕。 “别多嘴!少管主子的事。”兰鑫嘴上虽这样训斥,但心里却知道皇后肯定又在为失帝宠的事情伤心了,不过她心里也不免为皇后不平,虽说皇后是皇太后的亲侄女,但从第一天在皇后主子身边侍候开始,兰鑫就从来没有见过皇太后为皇后出面说过些什么,皇帝和皇后在坤宁宫洞房住了六个晚上离开后便再也没有涉足过中宫殿,皇太后竟然也不闻不问,更过分的是上回逢每月祭祀,皇太后让珍嫔代替皇后主子去行礼,让那珍主子拽得不行。 诚然,她知道皇后主子长得不美,但一个妙龄女子若细细修饰妆扮,也不见得会难看到哪里去,可是她与万岁爷就是不对盘,夫妻之间平时连话都不曾多说一句。自从她跟随了钟粹宫后,皇后主子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永远是一副温和谦恭的模样,她还替自己庆幸来着,跟到一个好主子可比什么都强,可是主子不得上意,做其手下奴才的也不得舒爽,走在外头总觉得脸上无光,于是整个钟粹宫上下都气氛沉重,无精打采的样子。 默然坐在内室的皇后无法得知底下宫人的感叹,最近皇上常到景仁宫去,自从万寿节那天晚上开始她就有不好的预感,如今看来她的担心成真了。 即使之前在膳桌上皇太后姑妈有暗地里提醒皇帝对待后宫要公平,但她同样表示了对珍嫔的喜爱。 想到景仁宫,就难免想到那天与珍嫔发生的不快,她真没料到她年纪小小的一个嫔位竟然敢向自己一个做皇后的发出质问! 什么时候回想起,那一幕都能生动地在脑海里重现: “敢问皇后娘娘,您为何纵容您宫中的守门太监向嫔妃索要红包呢?” 因过于惊讶,她一时被问住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这是宫中惯例,她一个新任皇后不好随意更改谴责。 接着她看到那个珍嫔竟向她投来含有轻视意味的目光。 何等窝囊! 生珍嫔的气,更生自己的气。 如今难道连皇上也开始倾向珍嫔了吗? 那今后自己该如何是好呢? 正烦恼着,突然外头传来兰鑫的一声:“禀报皇后主子,瑾主子求见。” 皇后在几秒的愣怔过后才应声道:“让她进来吧。”说完掩去情绪在中央的宝座上端坐。 随着兰鑫掀动门帘,瑾嫔跨步而入,一身淡紫的妆扮让她原本就富态的身躯显得有些臃肿,容貌虽不及珍嫔,但亦面目娟秀,一双与妹妹相似大眼睛不同于珍嫔的灵动,更多的是沉稳。 瑾嫔入内后先恭恭敬敬地向皇后行礼问安,态度与珍嫔大相径庭。 “永和宫,你今日怎么得空前来探望本宫?”不知道对方的来意,皇后只好打起官样文章。 “……奴才今日一为探望皇后娘娘,盼能和娘娘作伴解闷,二为向皇后娘娘请罪。” “请罪?”皇后不免感到意外。 “是的,奴才的妹妹年纪还小,不懂事,前不久冲撞了皇后娘娘,还望皇后娘娘福大量大,不要和她计较。”瑾嫔的态度诚惶诚恐。 皇后恍然大悟,在心底里苦笑了一声,问道:“想必你妹妹在家里一贯受宠吧?” “皇后娘娘圣明,奴才的妹妹由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长相伶俐性情又活泼,确实甚得家中长辈的宠爱。” “那你呢?” 皇后突然有此一问,令瑾嫔颇为愕然,沉吟数秒后如实回道:“奴才自小个性沉闷,不甚活跃,自然不如妹妹得父母欢心。” 难掩失落的怏怏语气,对妹妹的羡慕尽在其中,这种感觉皇后深有体会,从小阿玛额娘就偏爱聪明漂亮、活泼开朗的妹妹静芳,她每每为此感到失落,直至自己被太后姑妈钦点为皇后,他们才对自己多了份惊喜和关切,可是如果皇帝不喜欢,纵使贵为皇后又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1 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呢? 同样,面前这个瑾嫔也是,尽管一并献上大观园图,但只有妹妹珍嫔得到了皇帝的关注,在这两点上她和瑾嫔同病相怜。 “关于你妹妹的事情,你倒无须如此,我并非是个气量狭窄,不通情理的人,不会与她计较。”收回思绪,皇后淡淡转回瑾嫔所求之事。 “奴才在此谢过皇后娘娘。”瑾嫔得此答复,喜出望外,赶紧谢恩。 皇后看着她行礼的身姿,突然道:“往后你要是得空,就多到我这儿走动走动吧,都是一宫的姐妹,闲事多聚聚也是应该的。” 瑾嫔目露惊喜,再次行礼:“奴才必定常来陪伴皇后娘娘。” 珍嫔并不知道姐姐为了自己去探望皇后的事情,景仁宫今天也有贵客到访,却不是最近常常驾临的皇帝,而是荣寿公主。 荣寿公主的来访同样让珍嫔感到开心,殷勤地命人奉上瓜果点心,张罗招待。 荣寿公主看到她年纪小小,却赫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让底下人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不禁感到好笑复欣赏。 “瞧这伶俐模样,难怪皇上喜欢你。” “大公主取笑奴才了。”荣寿公主拉住珍嫔的手让她坐在身旁,珍嫔含笑低头。 “哪里的话,皇上最近不是常到景仁宫来嘛,照皇上的性子,他要是不喜欢你,会如此?” 珍嫔点点头:“虽然皇上确实对奴才很好,可是皇上日理万机,忙于国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来看奴才,每当一个人的时候,奴才真觉得怪想家的。” 看到一向庄重严谨的荣寿公主对待自己如此温和亲切,珍嫔忍不住说起了心里话。 听她这样说,荣寿公主叹了口气:“你这种心思我懂,我也是自小离了亲父母,进宫当了皇太后的养女,刚开始的日子天天偷着在被窝里头哭,想阿玛想额娘,后来慢慢地便习惯了,连带皇上也是,况且他被抱进宫的那年还不满四岁,比我来时还小,我便把他当作亲弟弟一般,如今好容易看他长大大婚亲政,我心头也觉宽慰。” 一番话诚恳真挚动情,珍嫔听得唏嘘,当今圣上系旁支入继大统的事她自然不会不知道,可如今听荣寿公主这样一说,她才想到皇上年幼离家的境况。 “只是有一件事,我心里多少有些放不下。”荣寿公主突然转变的语气令珍嫔回转心思,专注起来。 “是什么事?与奴才有关吗?” “也算有些关系。” 听荣寿公主这样说,看到她的目光转向侍立在一旁的蕴香等人,珍嫔瞬间明白,挥手让蕴香她们退下,等屋子里只剩她和荣寿公主独处时,方转过身来道:“大公主请讲。”脸上一副凝神静听的模样。 荣寿公主目露赞赏,含笑道:“兴许你不知道,咱们大清朝的皇子一般都在十三至十六岁成婚,成婚前会选出四位宫人执行教婚之仪,传授云雨之法。” 没想到荣寿公主一开口便是这方面的话题,珍嫔听得脸泛绯红,表面力持平静地点头应和表示知道。 荣寿公主并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道:“皇上也一样,可是当你们几个后妃人选定下来以后,皇上却没让负责教婚之仪的宫人们伺候,当时便让她们退下了。” “咦?”珍嫔这次是真的感到惊讶,这年头,不要说是皇帝,即使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公子,在婚前有通房丫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皇上竟然? 珍嫔的意外原在荣寿公主的意料当中,抬眸看着珍嫔灵动中透着疑惑的眼睛:“皇额娘对皇上要求很高,管得很严,打他抱进宫来,身边伺候的人全都选老成稳重的,妖冶邪性一律不许近身,皇上十二岁之后身边更是只留太监跟着,宫女不准私下到皇上跟前,所以即使如今长大了,大婚了,皇上在这事上头是难免拘谨羞涩的。” “哦,奴才明白了。”珍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选秀后进宫前,在家里她是隐约听过阿玛额娘哥哥他们半带忧虑地提起过慈禧皇太后的亲儿子穆宗毅皇帝和孝哲毅皇后的事情,继而联想到穆宗皇帝早逝的传闻,慈禧皇太后这样做的原因,她大致能猜出来,然而,荣寿公主今日特地来告诉她这些话,其中有何深意呢?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所以就不拐弯抹角了,今天我来,是为了问你一句话,你可要老实回答我。” 珍嫔心中七上八下的,脸上却力持平静:“大公主尽管问,奴才一定据实以告。” “皇上最近常来景仁宫,他召幸过你没有?” 荣寿公主的话甫一出口,珍嫔整张小脸就‘煞’地红透了,低头含羞嗫嚅:“没……没有,皇上驾幸景仁宫,只是和奴才下下棋、聊聊天,并……并没有……” 荣寿公主对珍嫔的答案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状似安抚地拍拍她搁在案上的小手:“这不打紧,你还小,皇上也还年轻,如今你颇得皇上欢心,皇上亦常常到这景仁宫来,不是吗?只不过,就如方才所说的,皇上在这方面不太随和,你既作为一宫主位,有时候也要主动一点,明白吗?” 闻得此言,珍嫔感到自己的脸仍火辣辣地烧着,腼腆地轻轻点头。 看着荣寿公主赞许的笑容,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闪过脑海:莫非皇上对皇后至今仍未…… 几不可察觉地摇头,不会吧? 完成此行的目的,荣寿公主并没有在景仁宫多呆,闲扯了几句后便与珍嫔道别,匆匆赶往慈禧皇太后的所在的颐和园。 “唉,这孩子,也怪我当初怕重蹈覆辙,自小把他给管紧了。”听到荣寿公主嘴里的答案,慈禧皇太后缓缓地叹了口气,似欣慰又似遗憾。 “皇额娘是一片好心,而且皇上作风正派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皇上还年轻,和后妃们慢慢相处,渐渐地有了感情自然就好了。” 慈禧皇太后笑着摇头:“别的还好,关键是龙脉后嗣至关重要,皇帝那儿,我说多了怕他不耐烦,嫌我唠叨,就只有靠你逮着机会也给皇帝念叨念叨,早日和皇后生个孙子给我抱抱,趁了我这个心愿。” 荣寿公主微笑着点头称是,心里却暗自吃了一惊,原本皇太后让她到珍嫔那里打探消息,她还以为皇额娘老人家看见近日皇帝对景仁宫多有眷顾是让她顺道提点珍嫔一两句,让他们早日成事,如今看来,皇太后是指望着皇后承宠? 这真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第二章 承宠之三 “福晋,王爷的药好了。” 这天,久病卧床的醇亲王奕譞稍微觉得人舒爽了些,醇王福晋正扶着他慢慢坐起的时候,房门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放下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婢女应声将药碗放在房内的紫檀木八仙桌上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2 ,轻巧地掩门离去。 醇王福晋转身捧过药碗,坐到醇亲王床前,一勺一勺地慢慢喂其喝药。 “王爷,今天感觉怎样?”喂完药,醇王福晋取出绣花绢纱手帕为丈夫擦干净嘴,凝神看了看他的气息问道。 醇亲王颔首:“好些了。” 醇王福晋有些踌躇,少顷仍开口道:“王爷,你这一病就是几个月,要不要我进宫向姐姐请求让皇上前来探视?” 醇亲王一听大惊失色,连连摆手:“可别,皇上一来探视就等于向外界宣布我不行了。” “怎么能够呢?你和其他王公大臣不一样啊,你是皇帝的亲生父亲,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许皇上来瞧你一眼啊?” 醇亲王明白妻子心里的渴盼,他何尝不想见儿子,只是这并非想想就可以达成的事情,自从载湉成了皇帝,那个刚强狠辣的皇嫂就想方设法要断掉孩子和生身父母的一切联系,时时还语出讽刺让他警惕自己的身份立场,又怎会让皇帝与醇王府相从过密,只是他的嫡福晋——太后的亲妹总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即使侧福晋刘佳氏一连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但在他心里最最要紧的孩子始终是三岁半那年离开了他,出继给了四皇兄文宗显皇帝作为次子的嫡子载湉,比起三个幼子,他更不放心在皇嫂身边的皇帝儿子,他实在太了解这个嫂子兼妻姐了。 大权独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阿鲁特皇后殉节、慈安皇太后暴卒、恭亲王失势……桩桩件件透露着可怖的气息,怎不叫他触目惊心。 “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皇上年幼时你多次提出要进宫探望,皇太后都没有点头,这次又怎会例外呢?她真要同意,肯定是我临终之时了。”是无奈也是苦涩,不知从何时开始,在爱新觉罗皇家说一不二的人已然是那位叶赫那拉氏的铁腕女子了。 心知王爷说的不假,只是一直没点破,她也就一直不愿意承认,此刻听丈夫这样说,醇王福晋秀美的眸子登时涌上了水气,却强忍着不让它们滴落。 闭目忍过,再次睁开眼睛时,醇王福晋恨声道:“把我唯一的儿子夺了去不说,这么多年了连恩准个见面的机会都不给我,这是一个姐姐对妹妹能做出来的事?” “你……你还是少说两句吧。”醇亲王奕譞原本就不见血色的瘦脸更见惨白。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皇上大婚选秀,我这亲额娘没份出席不说,连个参考意见也没问问我这个当娘的,要选内侄女当皇后我也没意见,可怎么放着年龄合适,容貌气质上佳的静芳不选,偏偏给皇上配了静芬?不提她今年都已经二十一了,比皇上大了三岁不止,就静芬那个样子有哪点配得上我的载湉?谁见了谁不摇头?”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搞清楚,自打出继,他便已经不是你我的儿子了,他是你皇太后姐姐和咸丰爷的儿子,是咱大清国的皇上,皇上的事情自有皇太后说了算,轮不上我们瞎操心。” 醇王福晋一听这话,泪终于禁不住流出眼眶,咬牙道:“他是皇上没错,但也确确实实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亲儿子,这个事实任谁也改不了啊。” “事关社稷,不容私情,纵然事实如此,我们也只能莫可奈何啊。” 醇王福晋任由泪水在脸上肆虐,惨然道:“王爷自是想得开,可是我呢?载瀚没了,载洸也没了,我就只剩载湉这么一个亲骨肉,也如此咫尺天涯,想见他一面难于登天……” 醇亲王见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面目悲戚,想他这个嫡福晋向来争强好胜,不轻易将心中脆弱流露,如今却像是风吹即倒的朽木枯枝,心下也是痛不可挡,长叹道:“你这是说什么话呢?载沣他们也是你的儿子啊。” 醇王福晋没再搭话,只双手捧着绢纱帕子遮住脸,能够擦去泪水却无法止住那一两声悲凄的呜咽。 慈禧皇太后自皇帝亲政后虽然搬到了颐和园颐养天年,但皇帝仍需定时前往颐和园禀报要政,如遇二品以上官员的任职或罢免都须经皇太后同意才能施行,同时,皇后也必须在每月上旬中旬下旬的头天前往颐和园向太后问安。 这天,皇后照例来到乐寿堂向皇太后请安,一进起居室便看见慈禧皇太后脸色阴沉,敬烟的荣儿和侍茶的寿儿都垂手肃立,一副惶恐的模样。 皇后心中‘咯噔’一声,当即打起鼓来,硬着头皮进去请安。 “奴才叩见老佛爷,老佛爷圣安。” 低着头忐忑不安,良久才听到一声淡淡的“起来吧。” 皇后的心情不见轻松,反而更紧张了。 是谁惹着姑妈生气了吗?不会是为了皇上和自己的事情吧? “你还傻站着干吗?坐下啊。” 心里正胡乱猜疑着,皇太后突然的一声问话如雷响在耳边,皇后整个身子一颤,一边连声称是一边移到黑紫檀木圈椅前坐下。 慈禧皇太后不经意地白了皇后侄女一眼,似是对她的迟钝感到不耐。 落座后皇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慈禧皇太后木着一张脸,一直保持着沉默,不像以往那样会问她一些宫里的情况和皇上的起居,皇后很清楚这是皇太后生气的表现,心下更是慌张。 沉重的气氛在室内盘旋,令皇后觉得分外难熬。 就在此时,总管太监李莲英迈着轻巧的步子进入,动作利落地分别向皇太后和皇后行礼之后起身道:“禀老佛爷,已经交待下去了,太医院梁院正说一定尊老佛爷的旨。” 皇后不明就里,只见皇太后轻哼了一声,话音狠狠:“可有告诉他们务必停用徐延祚和凌绂曾开的药方,另派御医会诊,必须给本宫治好醇王!” “奴才是这样交待的。他们已经领旨。”李莲英不慌不忙地回答。 原来是在说醇亲王的病情?明白过来的皇后暗自嘀咕,大婚不久就传来醇亲王感染时疫卧病在床,算算日子都一年有余了仍未能痊愈,难怪令人焦心,再者醇亲王是皇帝生父,太后姑母的亲妹夫,皇太后气恼太医不中用也是情理之中。 皇后为终于找到皇太后心情不好的缘由而松了口气。 “你还有事?”室内安静了一会儿,慈禧皇太后突然的发问让皇后刚刚放松的心情又再度紧张起来。 “没,奴才没有特别的事。” “那你回去歇着吧。”慈禧皇太后淡淡地吐出一句,同时示意让荣儿敬烟。 皇后如蒙大赦,立即起身行礼告退,正要迈出门口,一声‘等等’让她止住脚步。 “回去记得多留意皇帝的生活起居,你是皇后,我对你是含了指望的,知道吗?” 皇后旋即转身点头称是:“奴才尊老佛爷的懿旨,一定会对皇上多加关心。” 慈禧皇太后轻轻吐出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3 一口烟,靠在椅背上微微点头:“嗯,你去吧。” ☆、第二章 承宠之四 珍嫔最近一直想着荣寿公主的那番话,其实在这之前,即使着意邀帝宠,也只是希望皇上能注意到自己、喜欢上自己,但却当真没有往那种事上想去,可是被荣寿公主一说,尽管羞赧,然,夫妻之间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况且若真的承宠得贵子,母以子贵,岂不是给自己和他他拉家族争光露脸吗?而且凭心而论,她真的非常喜欢俊秀随和的皇上,一想到皇帝皇后之间可能仍是挂名夫妻,心里竟然有种豁然开朗的舒心感,然而皇上最近虽然常来景仁宫与她下棋聊天游玩,但并不曾留宿过景仁宫,想到这里珍嫔不由得担忧起来,自己真的能够得到皇上的宠幸吗? “主子,万岁爷昨儿说了今天会来景仁宫用膳,要不要预备些好吃的好玩的进献万岁爷?”看着殿阁内西洋钟的指针,又看看一直托着下巴呆望窗外蓝天的珍嫔娘娘,蕴香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换作平日预先知道万岁爷要驾临用膳的日子,珍嫔娘娘定会事先打听好万岁爷的心情状况,安排好他喜欢的吃食,可是今天眼看万岁爷不到一个时辰内就要驾临了,珍主子竟然仍旧在发呆。 听了蕴香的话,珍嫔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反射性地看向落地西洋钟,一拍自己的前额。 “哎呀呀,看我都糊涂了,好蕴香,幸亏你提醒我了,让我想想可以有好东西能让皇上开怀呢?上次家里进贡的点心已经请皇上尝过了,”珍嫔从坑上跳下来,搓着一双小手在殿阁内一边兜着圈子一边念念有词地想点子,蕴香看着她那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忍不出笑出声来,这原算是失敬的行为,但一年多相处下来,珍嫔的随意让蕴香难免失了忌讳。 “珍主子,前儿你不是让志锐大人给您捎来了一部西洋照相机吗?当时您还说一定要给万岁爷瞧瞧,您忘了吗?” “对对对!”珍嫔一听,眼珠子骤然闪出光芒,滴溜溜地转动着:“哎呀,心里搁着事,连这个玩意儿都给忘了,我先去把照相机翻出来准备准备。”刚往里间迈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吩咐:“你去让小厨房做份鱼糕,皇上上次说味道不错的。” “是,奴才知道了。”蕴香笑着退了下去。 于是,皇帝到来时便看见珍嫔在景仁宫院子里摆弄着一架约一人高,通体黑乎乎的器物。 “小五儿,这是什么?”皇帝止住了行礼的一干人,好奇地上下打量着。 “回皇上,这是照相机。” “这就是外传会摄人魂魄的西洋照相机?” “皇上也相信它会摄人魂魄吗?”珍嫔眨眨眼。 “当然不是,如果这玩意儿会摄人魂魄,那些拍过照的洋人还能都好好的吗?”皇帝一边回答一边开始了对照相机的摸索查看。 珍嫔见皇帝对照相机的兴致非常高,心里又是兴奋又是得意,连声道:“对对对,奴才听说照相机的原理不过是暗箱效应等等之类的缘故,嗯,是科学原理,与什么摄魂啊鬼怪啊那些扯谈根本牛马不相及。” 皇帝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说法,同时招招手让她过来:“你会用这玩意儿吧?过来教教朕。” “奴才遵旨!”珍嫔响亮地应了一声,上前给皇帝详细讲解使用的方法,帝妃二人专心投入到研究新鲜事物的乐趣当中。 景仁宫的宫女太监早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皇帝和珍嫔情投意合,自己侍候的主子得上意,是做奴才的乐见之事。 由于兴在上头,帝妃二人几乎忘了用膳,直到寇之钰和蕴香再三请示才稍微吃了一点鱼糕,幸而傍晚这顿只算是加餐,比不得未时的晚膳重要,于是寇之钰并没有多劝。 不多时,已到该就寝的时间,皇帝如果再留在景仁宫,那么那本自大婚礼成后一直保持空白的承幸薄势必要记上一笔了。 皇帝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正犹豫间,一旁的珍嫔低头小声道:“皇上今晚留下来陪陪奴才,可以吗?” 珍嫔同样在意着这个问题,脑子里也总是萦绕着荣寿公主那句‘你既作为一宫主位,有时候也要主动一点’,如果早晚都想要得到结果,那么一直拖延下去并非是个好办法,她是个爽快性子,虽然有点难为情,但仍是把话说出了口,迈出了这一步。 听到珍嫔轻声的请求,皇帝也有点脸红,看到她低垂着的俏脸飞上红霞,更显可爱娇媚,突然发觉她已经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刚进宫的淘气小女孩,不知不觉间,她长成了一个俏丽活泼又不失柔情蜜意的少女。 自己的嫔妃都开口说了这样的话,倘若回绝未免显得自己过于不通人情,只是,如果真的留下来……皇帝片刻之间作出了决定,回身对寇之钰吩咐:“朕今晚留宿景仁宫。” “嗻!”寇之钰脆脆地应了一声,立即命底下人侍候皇帝更衣洗漱,准备好一切。 当忙碌的人影退去,寇之钰也关好门,退下守夜时,寝宫里只剩下珍嫔和皇帝两个人。 清幽静谧,一切像往常的夜晚一样,可是,皇帝觉得比起那个喧嚣热闹的大婚之夜,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声的这个晚上,更像是新婚洞房的良辰。 并肩躺在馥郁的床帐内,感受到另一个温热的气息,珍嫔同样觉得心头像是端了个顽皮的小兔子,砰砰砰地不肯消停,一想到那是她俊秀雅致的皇上,是她宽容体贴的皇上,而自己是他的珍嫔,是他名正言顺的后宫嫔妃,顿时又觉一种甜蜜的幸福感觉涌上胸臆间,念及此,一种倾诉的冲动使她忍不住开口道:“皇上,奴才真的很高兴,奴才要谢谢您。” 皇帝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说,情不自禁地看向她,之见珍嫔一脸的陶醉,继续道:“选秀的最后,只剩下奴才姐妹五人的时候,奴才原想自己不过是个陪榜,没料到奴才竟然有幸来到皇上身边,更没想到皇上对奴才这样好,进宫前家里人老担心奴才会闯祸,哈哈。”想到阿玛和额娘皱眉担忧的模样,珍嫔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皇帝看着她这个可爱的样子,感觉到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感慨,笑道:“朕就是喜欢你这种直性子,不过对着朕说真心话没关系,但在皇爸爸面前可得注意些,要知道皇爸爸对祖宗家法、礼仪礼数方面要求甚严呢。” “是,谢皇上圣言指点,奴才晓得的。” “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便不用谢来谢去的啦,自自然然地相处就挺好。” 珍嫔转过身来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语意温柔的男子,第一次有种眼前这个尊贵无匹的人就是自己终身之托的感觉。 “皇上,奴才可以再说一句真心话吗?” 皇帝听出珍嫔语气郑重,也挪动身子面向她,看到她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4 大大的杏眼盈满喜悦的深情,心下一动,柔声道:“不是说了在朕面前,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顾忌吗?你说吧,朕听着呢。” 珍嫔专注地看着皇帝的脸,认认真真地道:“皇上,小五儿喜欢您,真的非常喜欢您,能够遇到您,我真是太幸运了。” 珍嫔这种直率的深情让皇帝内心涌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动,眼前的少女天真直率,对他充满倾慕依恋,并且这种感情并不完全源于他身为皇帝的身份,更多的是来自心灵碰撞的喜悦。 皇帝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上珍嫔光洁的脸颊,珍嫔含羞带怯地合上了眼睛。 纵使皇太后在这方面对他从小管束严厉,但并不代表能够扼杀他对女性的兴趣,事实上,他心里对情爱之事充满了幻想和期盼,大婚选秀之前,他也曾想象过心目中理想的配偶,那该是怎样一个美丽温柔,贤惠可人的女子?可惜体和殿所发生的一切将他的美梦击了个粉碎,那时候他才幡然醒悟,继而对自小宠爱他的皇爸爸产生了一份怨怼,但怨怼过后他也明白虽然皇帝贵为天子,在婚姻大事上头依然是不可能由自己做主的,历史上不在少数的皇帝所娶的正宫皇后都是当朝皇太后的侄女,连本朝的世祖皇帝也是如此,然而,尽管明白这个道理,他心里的失落仍无法轻易消除,他对表姐以礼相待,却难以将她视作妻子般对待,而眼前的珍嫔,两人经过近半年的相处,她的俏皮、甜美令自己的内心不知不觉地活跃起来,比起德馨家姑娘美丽温婉的外貌带来的赏心悦目更为欣悦的情感波动,原来上天早已赠给了他一份难能可贵的礼物,刹那间,他觉得珍嫔刚才说的话也是他心里的心声,只是他一直没有发觉而已。 不过,皇帝最终没有将此宣之于口,而是小心翼翼地贴近珍嫔温润甜香的脸庞,轻轻地吻住了她柔润的樱桃小嘴。 从前未识风月,如今竟觉阵阵热浪席卷全身,缠绵遣倦,柔情如梦。 ☆、第二章 承宠之五 年近岁末,慈禧皇太后从颐和园搬回到紫禁城储秀宫,既然皇太后身居宫中,皇后嫔妃们便要像从前那样每天前往问安。 开始的一两天,皇后和瑾嫔虽注意到珍嫔神采飞扬与往日不同,但并未深究,今日二人早早到达储秀宫,正在养和殿等候太后召见,不多时但见皇帝和珍嫔竟然手牵手并肩而至,心里俱同时吃了一惊。 帝妃二人倒是落落大方,皇帝面带微笑,迥异于往日的淡漠,珍嫔则显得娇俏妩媚,眉目含情,两个人的恩爱之姿,明眼人一看便知。 直到慈禧皇太后宣召,皇后和瑾妃仍是难掩一脸震撼,但这样的情状,慈禧皇太后只消一眼便猜出个大概,即使同样心存疑惑,面上却是不露一点声息。 “皇帝今天气色不错。” “是,皇爸爸,儿子确实挺好。” 注意到皇帝话语间眉梢眼角充满柔情蜜意,而身后的珍嫔更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皇帝一举一动,慈禧皇太后心中已然全盘明白,用眼角余光扫了皇帝身旁低头垂手的皇后一眼,笑道:“看来珍嫔也是一副精神爽利的模样。” 珍嫔眉开眼笑回道:“老祖宗说得是,奴才和皇上一样,都好得很呢。”说完掩不住笑意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向皇帝那边瞟去。 慈禧皇太后专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语气淡淡:“那可真是件吉祥事,不过依本宫看来皇后和瑾嫔的气色确实不如珍嫔的好啊。” 皇后和瑾嫔闻言皆惶恐。 “回老佛爷的话,奴才今日身体确实有些不适,但并不碍事,奴才谢老佛爷关心。” 瑾嫔听到皇后的解释后,忙不迭效仿说明。 慈禧皇太后摆摆手,苦笑道:“得了,有病的养病,没病的乐呵,反正啊日子是你们自个在过,我上年纪了,难再为你们操心,不过,我还是要多说一句,新年快到了,皇后统摄六宫,还是要仔细内庭事务,切不能因病荒怠。” 皇后连忙应命。 自这天之后,皇帝宠幸珍嫔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开来,内宫表面看似与平常无异,其实私底下沸沸扬扬,真正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永和宫的太监宫女恰恰将这种矛盾的心态表现至极致,有些认为如今让珍主子占了先机,恐怕瑾主子以后什么都要落妹子一步;有些则认为珍主子到底是瑾主子的亲妹妹,珍主子承宠必定也不会忘记自己姐姐,永和宫即使比不上景仁宫,恩宠也必然会比钟粹宫要好上一些。 两派的争论即使再激烈也只敢暗地里进行,丝毫不会传入他们主子的耳朵里。 瑾嫔正专心致志地描画着一幅寒梅,妹妹频受皇上宠幸的事情她是听闻了,与其内心烦闷嫉妒,还不如把心思花在书画上,那样自己的心情才不至于被妒火烧至扭曲,小时候每当阿玛额娘因偏心妹妹而令她感到委屈的时候,她都会去画画,专注于画工,自然不会去多惹愁思。 勾出苍劲的梅枝,努力消除脑海里皇上与妹妹珍嫔携手漫步,欢声笑语的样子。 “皇后娘娘驾到!”突然殿阁外传来小顺子拉长的嗓音,瑾嫔一怔,接着赶紧搁下笔携宫女墨菊准备到门口跪迎,哪知道皇后已经默默地走了进来。 瑾嫔来不及猜皇后的来意,皇后止住了瑾嫔行礼后注意到了案上的寒梅图。 “平时在皇太后跟前,你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你的画工如此出色,丝毫不逊于缪先生,画得真好。”皇后细细观赏由衷称赞。 “皇后娘娘廖赞了。” 皇后摇摇头:“依我看来你画得比你妹妹好多了。” 瑾嫔唇角微带苦笑,回答道:“妹妹自幼好动,不比奴才能够做耐性子的功夫。” 皇后没有再接这个话头,突然道:“看样子这幅梅花图也快完成了,我给你题上几个字,如何?” “能得皇后娘娘为奴才的画题词是奴才的荣幸。”瑾嫔一脸诚惶诚恐。 皇后似乎料到她不会拒绝,走到案前提起笔,一气呵成。 瑾嫔放眼望去,皇后以正楷端端正正地写下: 素慕巍峨深山庙, 心怀夙愿念花娇。 怎料残冬韶光少, 徒余梅香无人晓。 “皇后娘娘……” 皇后放下笔道:“不太通,只是看到你这幅画有感而发。” “皇后哪里的话,奴才谢过。” 皇后低头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字,感叹道:“像你这种有才华的女子都不能得到欣赏,就更别说我等无貌无才之人了。” 瑾嫔听皇后说出这样的话,心下不免惶恐,连忙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您宽厚谦和,为人大量,奴才一直心存敬慕——”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皇后冷笑着打断了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5 瑾嫔的话。 瑾嫔抬头看进皇后的双眸,其中充满了哀怨和失落,想必近日皇帝频频召幸珍嫔的事实令皇后内心的忧伤深重。 确实,正如皇后所说的,即使才华出众,但若无人赏惜又有何用?怪就怪自己性情呆板拘谨,所以才会既不讨父母欢心又不得皇上的青睐。 同病相怜的两人相对无言,这样的深宫生活是否还能盼得个转机? 皇帝和珍嫔自从互通心意、水乳交融,两个人的感情顿时赫然升温,彼此第一次感受到男欢女爱的甜蜜和快意,每天都心情畅快,你侬我侬,令景仁宫的太监宫女大开眼界。 这天,皇帝照旧留在景仁宫进晚膳,帝妃二人一个一身天蓝色织锦团龙便服,一个穿着淡粉色丝绸直筒斜襟旗装,玉容对花颜,相互映衬,惹得随侍的宫女太监忍不住偷偷瞥上一两眼。 皇帝用银筷子夹起一小块豌豆黄,轻轻地送到珍嫔嘴边,珍嫔轻俏一笑,张开嘴把点心含住,清凉甜美的味道迅速在口中散开来,连带心里也是甜丝丝的。 “怎样?这是皇太后最喜欢的点心师傅做的豌豆黄,好吃吧?”看着珍嫔吃点心的可爱模样,皇帝如泉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眸洋溢着柔情万千。 珍嫔嘟着小嘴道:“当然好吃啦,劳动皇上亲自夹给奴才的自然是天下第一等的美味。” 皇帝失笑:“你呀,嘴巴涂了蜜糖一般。” “就算奴才嘴巴甜也是皇上造成的。” “为何?” “因为奴才心甜所以嘴巴甜。” “你这个鬼灵精。”皇帝闻言忍不住发出爽朗的笑声。 最近在景仁宫膳桌上的欢声笑语令寇之钰既惊讶又欣慰,想他从万岁爷十四岁开始就在御前侍候,从前无论在养心殿独自用膳还是侍膳皇太后,万岁爷都是庄严肃穆、静默不语的,看来珍主子当真令万岁爷非常开心。 正这样想着,突然景仁宫的当值守门太监来报慈禧皇太后身边的李总管求见。 “李莲英?是老祖宗那边有什么事吗?”珍嫔看着皇帝半带疑惑地道。 皇帝没有回答她的话,直接指示:“让他进来。” 守门太监遵旨退出,不多时,李莲英便揭帘而入,分别给皇帝和珍嫔行过礼后,直接道:“回禀万岁爷,七王爷病情突然反复,老佛爷下懿旨明日巳时前往醇王府探望,特命奴才前来知会万岁爷一声,早作准备。” 皇帝立时大惊失色:“醇亲王的病又严重了吗?” “回万岁爷,奴才不清楚详情。”李莲英即使低着头未看皇帝的表情,却能猜到皇帝此刻的心情,稍顿接续道:“请万岁爷宽心,既然老佛爷传旨明日探望,想必王爷的病情不至于太严重,还是请万岁爷做好明日出发的准备为上。” 知道这是安慰的话,然而,既然皇太后发话明天才起行,自己纵使再担忧焦急也只能等待,想到这里,皇帝无奈点头道:“好吧,请你告知皇太后说朕知道了。”说罢,寇之钰将早已准备好的赏银递给李莲英,李莲英态度恭谨地接过:“谢万岁爷,奴才告退。” 李莲英走后,景仁宫内原有的欢乐气氛荡然无存,变得鸦雀无声,在场所有宫女太监明白皇帝的心情绝不会好,都惶恐地保持着缄默,而珍嫔看到皇帝闷声不响地走进东暖阁北侧的紫檀木包厢床边,倏地倒伏在床榻上,将脸埋进绣枕里一动不动。 珍嫔心里亦觉闷闷,悄声无息地走过去轻轻地坐在床沿上,注视着那个纤秀的背影片刻,伸出手来轻柔地抚摸着皇帝黑亮滑顺的发辫。 “皇上,李莲英说得有道理,您别焦急,醇亲王会没事的。”好半天,珍嫔才艰难地想出这么一句稍显僵硬的安慰说辞,可是老半天都没有得到回音,正在她内心对自己产生无力感的时候,皇帝突然伸出手来拉住了她搁在自己发辫上的小手,用力地握住。 珍嫔仿佛能从那紧握的力度上感觉到皇帝此刻内心的伤痛、焦灼和无助,她立即紧紧地回握,好让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两个人默默地维持了这样的姿势很久很久。 ☆、第二章 承宠之六 在珍嫔的陪伴下,皇帝度过无眠的一夜,黎明时分匆匆用完早膳,例行上朝召见完毕旋即换便服乘轿由贞顺门出神武门,御前大臣和銮仪使左右护驾,前后禁军侍卫数百员一行浩浩荡荡地经御河桥出西安门,向醇亲王府邸进发,跸路两旁、大小巷口还设旗步营官兵内外把守,手持竹鞭,阻拦来往人马。 慈禧皇太后的銮驾在皇帝出发不久后亦跟着起行,醇王府早已收到讯息,醇王福晋率侧福晋等家人在大门口跪迎。 待得皇太后与皇帝下轿,众人行过大礼后,由醇王福晋带领入内室探视醇亲王。 沿路,醇王福晋含泪的目光一直不离皇帝的身影,皇帝四岁离开王府进宫,虽不可能记得生母的音容,但亦知道领头的王府女眷便是自己的母亲,只是碍于皇太后在旁和皇帝的威仪而不敢多予注目。 卧病在床的醇亲王一见皇太后和皇帝进来,连忙挣扎着起身,在榻上行礼。 皇帝强忍眼中的酸涩,看着眼前枯瘦虚弱、奄奄一息的老头儿撑着病体在床上给皇太后磕头,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在自己面前总是一脸谦恭笑容,微微富态的醇亲王。 醇亲王艰难地抬头看向慈禧皇太后,神情哀恳:“皇太后,四皇嫂,今后皇上要请您多加关照了,他还年轻,若往后他有不懂事的地方,要请您千万宽恕他。” “七爷这是说糊涂话,皇帝是本宫的儿子,作为母亲自然是会对皇儿爱护照顾的,纵使有个万一,也会好好教育指导他。” “是,皇太后说的是,奴才当真是病糊涂了。” 皇帝突然道:“王爷瞧着哪个方子好就吃哪个药吧,无须顾虑,倘若徐延祚他们的药有效,也可以将他召回。” 醇亲王闻言心中一悸,顿时有些心慌,深吸了一口气后微笑道:“皇上不必为此劳神,其实徐延祚和凌绂曾开的药也没有什么特别,病情反复全因奴才体弱之故。” 皇帝之前听翁同龢说醇亲王是吃了徐延祚等两位外聘名医的药病情才有所好转,如今听醇亲王当面否认令他产生一丝绝望的感觉。 “皇帝,和王爷拉拉手吧。”慈禧皇太后看了父子二人一眼,忽然语调淡淡地出言指示。 皇帝明白这是太后皇爸爸让他和醇亲王作最后的话别,原本发热的眼眶迅速泛红,眼前顿时模糊一片,为免失态让醇亲王更为伤心,只得勉力忍住。 醇亲王颤巍巍地握住皇帝的手,虽然这一举动他显得如此费劲,但皇帝仍感觉不到任何实质的力道。 “奴才无别的话,就只一句……望……望皇上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6 今后一切顺承皇太后,为孝道之表率,方能……方能报答皇太后提携养育之恩,如是,奴才于九泉之下亦得安心。” 听到他这样说,皇帝停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再也挽不住,一滴一滴地顺着白皙光滑的脸颊往下滑。 父亲话里的含义他统统明白,原来到了这最后一刻,在醇亲王心里最放不下的仍旧是自己。 “王爷放心,朕自晓得。” 醇亲王露出宽慰的笑容,浑浊的目中闪着泪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眼前长大成人的儿子:“如此奴才可以放心了。” “七爷好生养病,别多想,须知道思虑伤身,将养着便好了,不碍的。”慈禧皇太后专注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叹了口气,语气关切地宽慰醇王。 “是,奴才谨……谨遵皇太后的叮嘱。” 一旁的醇王福晋目不转睛地瞧着父子俩,早已泣不成声。 醇亲王终是没能迎来新的一年,于光绪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凌晨薨逝。 消息传入皇宫,皇帝在召见军机时尚能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上书房时间,在从小教导自己,素来亲近的翁师傅面前,生父弥留之际不能陪侍在旁、未能对他尽孝等等一直压抑于内心的苦楚委屈才一股脑倾泻而出,痛哭失声。 当晚皇帝没有像往常一样翻珍嫔的牌子,待在景仁宫的珍嫔得知醇亲王病逝,心里也是身同感受的难过。 她知道皇上不满四岁就离开了亲阿玛额娘来当宫中入继为文宗显皇帝之子承接皇位,在她看来亲爹妈不在身边的孩子该有多孤独凄凉呀,这是富贵权力换不来的亲情必须,嫁入宫中后她也亲眼目睹皇上是绝对不可以随意和亲生父母会面的,每每切身处地地想到这点她就为皇上感到难过,虽然有养母慈禧皇太后身边,但姨母就是姨母,无论如何都代替不了亲生父母的。 如今醇亲王走了,皇上再也没有尽孝的机会了…… 越想心里越难受,等听到蕴香打探回来的消息——万岁爷几乎把寝殿里的瓷器都给砸了,珍嫔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呆在景仁宫里一筹莫展了,她想见皇上,作为皇上的嫔妃,如果在这种时候不能陪在皇上身边的话那还怎么算得上是皇上宠爱的妃子呢。 着蕴香唤来高万枝令他前往养心殿通报珍嫔求见皇上。 高万枝一听是这个差事,想到皇帝当下的心情必然不妙,原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自家主子如今在后宫算是万岁爷心坎上的第一人,而且以她的聪明机灵,说不准真能起到劝慰万岁爷的作用,如此一来她在万岁爷心目中的地位必定更能稳固,遂依言引领前行。 果不其然,脸色不佳的皇帝只沉吟了片刻便同意了珍嫔的请见。 寇之钰为珍嫔轻轻撩起养心殿三希堂的门帘,珍嫔发现里头并没有掌灯,薄暮冥冥,犹显凄清。 “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牵她起来,珍嫔只听到几不可闻的一声,似乎是让她免礼。 珍嫔站起身来看见皇帝背对着她盘膝坐在炕上,面对着灰蒙蒙的窗外。 珍嫔知道此刻再多的安慰话都是多余的,纵使舌灿莲花也无法弥补皇帝心中的悲伤。 皇帝保持着沉默,并没有开口询问她的来意,两个人就这样一坐一立维持了许久,最后珍嫔慢慢地走近,轻轻地将脸贴上那淡薄温热的脊背,同时伸出双臂圈住那纤细的腰身。 良久,珍嫔听得那温热的胸腔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既然人走了,再大的忌惮也如烟云般散去,想到皇帝此刻的心情,慈禧皇太后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静坐沉思了片刻招来了李莲英让他去皇帝那一趟,告诉他给醇亲王加上皇帝本生考的称号。 皇帝闻迅前往储秀宫叩谢皇太后的恩典,心下却是一片凄凉,再大的身后之荣于醇亲王来说也只是虚妄。 作者有话要说:  醇王之薨实在事有蹊跷~ ☆、第三章 相妒之一 转眼迈进光绪十七年,皇后总算顺顺当当佐理完新春期间内宫的一切繁琐事宜,正当一口气松缓下来便接到母亲桂公福晋的请见。 能够见到母亲何乐而不为,经皇太后批准后将桂公福晋迎进宫禁,桂公福晋照例给皇太后请过安后才到皇后的钟粹宫里与女儿会面。 皇后没想到母亲一照面竟是一副愁容,连忙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你阿玛。” “阿玛怎么了?” 桂公福晋唉声叹气道:“过年的时候,有些个王公亲贵邀你阿玛去赴宴,给你阿玛引荐了一个木材商人,对你阿玛说他手头上有一批从东南亚运来上等木头,价值好几万两银子,因为昂贵一直找不到买主,想请你阿玛给皇上姑爷说说能不能让皇家收了这批货,若是皇上允了,对方必定给你阿玛丰厚的酬谢,你阿玛几杯下肚又被人‘国丈爷’长‘国丈爷’短地奉承来奉承去,稀里糊涂地拍着胸口答应了人家,等回家酒醒了才知道懊恼。” 皇后一听便急了,皱着眉头道:“阿玛怎么那么糊涂啊!” “可不是,我也是这样说他来着,可是已经答应了人家,要是做不到,他这国丈爷的脸可就丢尽了, 现在整日在家里唉声叹气的,我实在看不过去只能进宫来找你商量商量,帮帮你阿玛圆这个场。” 听得出母亲话语中的倾向,皇后愁上心头:“额娘,你也是知道的,如今颐和园的工事基本落成,暂时不会再兴工动土的,一下子购进几万两银子的木材作何用处?再说宫里有皇太后、皇上在,哪轮得上女儿对此等事情发话了?” “没让你决定啊,只让你去跟老佛爷或皇上说说,这很难吗?” 当然难!皇后暗忖,大婚以来皇帝以礼相待,两人之间客气有余亲热不足,怎好腆着面子向皇帝提这种要求,至于皇太后姑母面前,皇后更没有开口的勇气。 桂公福晋见女儿不发一言,心生不满,忍不住道:“你可是当朝皇后娘娘啊,这么点事在皇上面前求个恩典都不成?” “正因为我是皇后,才不好开这个口。” “这是个什么话?看人家珍嫔,只是个小小的嫔,与她堂兄走得近的什么文廷式恩科殿试就拿了个榜眼,你是正宫皇后啊,老佛爷是你的亲姑妈,皇上还是你亲表弟,就一点都帮不了家里的忙?” “人家是凭自己本事,与珍嫔有什么相干?” “要是跟珍嫔没干系,外头会拿这事来说?”桂公福晋见皇后仍旧无动于衷,气涌心头越发喋喋不休:“原想着女儿正位中宫,即便不求娘娘惠利母家,也望在外体体面面的,没想到要皇后娘娘开金口竟然是如此困难的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7 事情,那就尽管让你阿玛丢脸好了,连带让外头的人知道皇后在宫里的能耐还不如一个小珍嫔,要是换了你妹妹静芳——” 皇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截住母亲的话尾:“我只说为难,并没说愿意阿玛丢人,额娘这样夹枪带棍有何意思?” 见皇后气急,桂公福晋总算想起今时不同往日,这样对女儿说话不打紧,但面对皇后却是大不敬,连忙从座位上起身,叹道:“娘娘恕罪,我也是急糊涂了,只盼娘娘为此事尽尽力,省得外头嚼舌头。” 皇后看着母亲沮丧的模样,心里到底不忍,遂答应会试试,桂公福晋方转忧为喜。 母亲离开钟粹宫后,皇后仍为此事犯愁,这种一听就知是投机取巧的事情究竟要如何向皇帝开口?万一弄巧反拙令皇帝反感该怎么办? 兰鑫见皇后为此事坐立不安,忍不住开口道:“皇后主子,奴才有一个法子,不知道是否可行?” 皇后一听,忙道:“你尽管说说看。” “皇后主子何不去找珍嫔,让她来向万岁爷替您开这个口。” “找珍嫔?”皇后疑惑不解。 兰鑫解释道:“主子您想想,这种事您不好直接向万岁爷开口,而如今珍嫔在万岁爷跟前最能说上话,但您毕竟是后宫之主,珍嫔她再得宠也得受您管辖,您要是跟她提提这事,让她帮您开口,奴才不信她为了自己敢不给您这个面子,这样一来事情或有成功的可能。” 听兰鑫这样说,皇后微微点头,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 收到皇后驾到的通报,原在捣鼓照相机的珍嫔连忙起身带领蕴香等宫女太监前往接驾,皇后扶着兰鑫的手迈进了景仁宫的大门,和颜悦色地示意珍嫔无须多礼。 珍嫔多少有点意外,自进宫以来,就她所见,这位皇后阴郁沉闷,少见欢颜,自己得承帝宠后更是整天苦着一张脸,不知道今天到底为何一反常态? 尽管心里疑惑,珍嫔仍是按例奉茶,静观其变。 皇后是个不懂转弯抹角的性子,刚坐下就把事情始末说了,珍嫔看着皇后一脸期盼的样子,恍然大悟,一想到皇后也得请自己在皇帝面前进言,心里难免一阵得意,刚要答应,转念却想到前一段时间皇帝才为醇亲王的离世伤心难过,她想方设法,出尽点子好不容易使皇帝转悲为喜,此刻却要她去向皇帝说这种皇后父亲的糟心事?让皇帝为那位逞一时之快的桂公爷徇私善后?那样只能惹得皇帝不快! 想到这里,珍嫔顿时改变了主意,开口道:“皇后娘娘,不是奴才不肯帮忙,而是奴才觉得这种事情,是皇后对皇上开口,还是奴才对皇上开口其实并没有分别。” 得到这样的答复,皇后愣住了,兰鑫也没有想到这位景仁宫的珍主子当真不给皇后一分面子,自己的提议反而让皇后吃了个闭门羹,脸色也相当不好看。 “既然珍嫔这样说,本宫不会勉强你。”皇后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屈辱,顿时收了笑容,亦不愿意在景仁宫再待下去,留下这么一句当即领着自己的人起身离开。 目送皇后背影,蕴香半带担忧地对珍嫔说:“珍主子,您这样拒绝了皇后主子的请求,她会不会为此恼您啊?” 珍嫔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皇后若要为这种不合情理的事情生气,那么我也没法子,总之会令皇上不高兴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干!” 面对这样的珍主子,蕴香深感无奈,不过,虽然皇后娘娘是老佛爷的内侄女,可是自己主子同时深受老佛爷和万岁爷的宠爱,应该没有大碍吧? 皇帝来景仁宫的时候,珍嫔绝口不提皇后白天来拜访的事情,行过礼后上前亲亲热热地挽着皇帝的手臂,皇帝看见院子里的照相机,笑问:“又拍照玩了?” 珍嫔娇笑着点头:“奴才今天还练了字呢。” “真的?难得你肯静下心来做这种磨性子的事情。”皇帝半带戏谑地道。 “皇上好坏,取笑小五儿!小五儿不依!” 看着珍嫔嘟着嘴娇嗔,皇帝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粉嫩的小脸蛋:“好啦,好啦,既然朕的小五儿那么乖,朕赏你一个东西好了。” “皇上要赏奴才什么东西?” “你先闭上眼睛。” 待得珍嫔乖乖合上眼帘,皇帝看了身后一眼,寇之钰立即会意,呈上一个红绸子锦盒。 珍嫔只觉得手腕上被套上了个什么饰物,触感清凉,正猜想着就听得皇帝一声:“好了,你张开眼睛吧。” 珍嫔睁眼一看,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个金镶珠翠软镯,手镯分作六节,正中嵌有翠环,环中有莲瓣形金托,嵌东珠一颗。翠环两侧各镶东珠三颗,呈‘品’字形。翠环背面为八角形镂空托底,光线能够自然透射,设计相当巧妙。 珍嫔笑靥如花行了个蹲膝礼,瓷音糯糯地向皇帝致谢:“奴才谢皇上的赏,小五儿很喜欢这个镯子。” 皇帝见她欢喜,亦是眉目含笑:“行了,喜欢就好,你我私下不用那么拘礼。” 珍嫔脆脆地应了声,抬头见皇帝龙颜愉悦,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用撒娇的语气道:“小五儿还想求皇上一个恩典,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应允小五儿呢?” “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珍嫔的视线飘向停放在院子里的御撵,娇声道:“小五儿一直觉得八抬轿子很威风,坐上去一定很好玩,不知道皇上能否赏奴才一顶坐坐,拍个照?” 皇帝一听竟是这个要求,一时有些犹豫,按照宫规,八抬杏黄凤辇是皇后才能坐,嫔妃只能坐四人抬轿,要是应允珍嫔这个要求,万一让皇爸爸知道了,恐怕珍嫔要遭到斥责。 珍嫔见皇帝垂下眼脸,一副思考状,知道事情并非不可能,遂双手牵住皇帝的手臂左右摇晃着:“皇上,您就答应小五儿嘛,小五儿只要坐坐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禁不住她的软语哀求,心想只是坐坐拍拍照应该也无妨,纵使皇太后真的知道了,自己也可以向皇爸爸解释,于是叹了口气道:“好吧,朕可以赏你一顶,不过千万不要张扬,明白吗?” “是,小五儿叩谢皇上恩典!” 欢声笑语中两人相携走进里间,宫人们亦纷纷跟随侍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多放一章~~ ☆、第三章 相妒之二 初夏的御花园,十数棵连理树枝叶茂盛,浮碧亭下流水潺潺,池中芙蓉出水,游鱼穿泳,为园中的景色增添了清新活泼的情趣,慈禧皇太后携带皇后在李莲英等人的陪同下来观赏不久前从河南移来的太平花,乳白的花朵透着沁人心脾的幽香,花繁叶茂的景象令人心旷神怡。 “怎样?哀家选的花不错吧?” 见太后微笑着向自己询问,皇后立即躬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8 身答道:“太平花清幽淡雅,名字寓意更是美妙,老佛爷确实别具慧眼。” 皇后觉得最近皇太后对自己变得比从前和颜悦色,经常召她伴驾,令她半带惊喜半带惶恐,只是父亲的事情她仍不敢对皇太后提起,将这件事拖了两个月后,也没有了当初那般烦恼,有时候不了了之也算是一种结果。 突然,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由远而近,亭中的众人不由自主往声音的方向望去,慈禧皇太后眉头轻蹙,问道:“那边的是谁?” 总管太监李莲英作势张望了一下,回道:“奴才听声音仿佛是景仁宫的珍主子。” 李莲英的话音未落,慈禧皇太后已经瞧见了由八个人抬着的杏黄凤辇在亭下不远处飞掠,转头瞅了皇后一眼,迈步向笑声的方向走去,身后的人见状立即跟上,包括皇后在内,心里倶升起不好的预感。 杏黄凤辇由八个景仁宫的小太监抬着,珍嫔兴高采烈地在坐里头,作为她的贴身宫婢白蕴香一路跟在旁边。 “主子,万岁爷吩咐过坐着这个拍拍照就好,不能太张扬,奴才担心在御花园会——”蕴香担心的话语未竟即看见慈禧皇太后与皇后带着随侍浩浩荡荡地迎面向自己这边走过来,大惊之下脸色顿变。 “有什么关系嘛,我又没有大张旗鼓地坐着到处去,只不过到御花园溜溜弯,不会有问题的。”珍嫔的话才刚说完,就感到‘嘭’的一声震动,凤辇落到了地面再也不动。 “怎么了,蕴香?”问话没有人回答,周围突然变得一片死寂,珍嫔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揭帘下轿,只见慈禧皇太后与皇后等一众人俱面无表情地站在几步开外,而蕴香与八名小太监则伏身跪倒在地,身子都微微颤抖着,似乎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珍嫔迅速反应过来,行礼道:“景仁宫珍嫔给老祖宗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慈禧皇太后由李莲英扶着缓缓上前了两步,看着低头听候吩咐的珍嫔,不紧不慢地道:“原来是珍嫔啊,刚才看到八抬杏黄凤辇在哀家眼皮底子下经过时,哀家还疑惑着宫里怎么有两位皇后了呢?” “回老祖宗的话,八抬杏黄凤辇是皇上赏给奴才坐上一坐的,明儿就会归还入库,并没有别的意思。”虽然心里也有几分慌张,但自打被选进宫,老祖宗对自己一向疼爱有加,又有来自皇上的授意,珍嫔尚回答得不慌不忙。 “皇帝赏你是抬举你,但你到底还只是个嫔,自己应该要有自知自明,祖训宫规明摆着,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坐八抬杏黄凤辇,你如此大咧咧地坐着在御花园里撒欢,岂不让人觉得你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慈禧皇太后的语气里未带一丝愠怒,那射出的目光却能令人从心里蹿上一股寒意,禁不住哆嗦,皇后看了低头垂手的珍嫔一眼,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珍嫔情知不妙,立即跪下磕头道:“都怪奴才一时得意忘形,请老祖宗原谅奴才这回吧。” “好吧,念在你年纪尚小,又是初犯,这一次哀家可以不罚你,但是,你要记住,下不为例。” “奴才叩谢老祖宗不罚之恩。”珍嫔的心情顿时轻松下来。 慈禧皇太后没有理会珍嫔的谢恩也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转过身去对李莲英道:“小李子,着人把这八抬杏黄凤辇当着大伙的面砸个粉碎!” “奴才谨遵懿旨。” 在李莲英的示意下,不多时几个太监便携带几条粗长的棍子过来‘噼噼啪啪’的一阵手起棒落,不消一会儿即把那顶雅致的杏黄凤辇砸了个稀巴烂。 珍嫔一直跪在地上,时间长了冷硬的青砖石面硌得膝盖疼痛,心里的侥幸窃喜同时被那呼啸的棍棒声打了个四分五裂,她是家中的幺儿,从小备受宠爱,众目睽睽下顿觉屈辱难言,连眼眶都禁不住红了起来,生平第一次觉得慈禧皇太后蛮横冷酷。 “景仁宫,这次哀家只是砸凤辇,若有下一回小心板子打到你身上去,你听见了没有?” “……是,奴才听见了。”面对皇太后语调冷冷的警告,珍嫔闷声应答。 慈禧皇太后将目光转向皇后:“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有职责要教导嫔妃们遵守宫规,严惩不法,否则便是你的失职,懂吗?” 皇后同样被刚才的一顿乱棍弄得心慌意乱,见皇太后问责到自己头上,连忙稳住心神应道:“是,奴才明白。” 慈禧皇太后瞥了眼仍跪着的珍嫔,漠然挥手道:“没心思赏花了,都散了吧。” 皇帝来到景仁宫时,发现气氛有别于往日,前来接驾的珍嫔行过礼后不发一语,身后的太监宫女亦寂寂无声,似乎有些萎靡不振。 皇帝奇道:“平日在宫门外都能听到里头欢声笑语的,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偃旗息鼓了呢?” 珍嫔撇了撇小嘴,接过蕴香递过来的梅花香片茶双手奉给皇帝,闷声道:“都怪奴才忘了皇上的吩咐,瞧着今天天气好,坐着八抬杏黄凤辇跑到御花园去,没想到正好碰上了老佛爷和皇后……” “皇爸爸罚你了?” 珍嫔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可是老佛爷下令把凤辇给砸了。” 皇帝听了心下不悦,可事已至此倘若再埋怨珍嫔不省事,徒添不快,想她年纪还小,调皮忘性也是有的,自己不正是喜欢她这种活泼好动、无拘无束的性子么?再见她一脸委屈,遂温言道:“砸了就砸了,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既然皇爸爸没有多加责怪也无须放在心上,往后在外只谨慎些便是。” 珍嫔原怕皇帝知道后会责怪自己鲁莽,如今见皇帝不仅不加责备,反而温言安慰,心里倏地豁然开朗,阴霾尽散,心情激动驱使下伸出一双藕臂圈抱住皇帝纤细的腰身,依靠入怀道:“小五儿会把皇上的教诲铭记在心,再不胡来了。” 皇帝轻轻抚着她的肩背,柔声道:“好了,那就别再一副愀然不乐的模样了,朕看了也不欢喜,嗯?” 珍嫔在皇帝怀里暖暖地应了声,终于露出笑容。 闭上眼睛时珍嫔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只要皇上的宠爱不变,即使皇太后会因此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自己也无甚要紧。 ☆、第三章 相妒之三 看着手里的承幸薄记录,满满记着的俱是景仁宫珍嫔,慈禧皇太后再翻了翻,‘啪’的一声把本子合上递给了李莲英,一声叹息过后对身旁的荣寿公主道:“这年轻人啊,就是容易得意忘形。” 即便语气温和,但荣寿公主猜得出皇太后心中相当不愉快,于是笑着说:“皇上情窦初开,一时因欢愉而欠缺考虑也是有的。” “雨露不均,后宫必难和谐,这是为人君上者必须得懂得的道理,特别是皇后,皇帝最宠爱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9 的可以不是皇后,但是过于偏爱一个嫔妃而不顾及皇后的体面尊严是不成的。” 就算不查看承幸薄,皇帝专宠珍嫔的事情早已在内宫四处传开来了,每每看到皇后落落寡欢的样子,奴才们虽不敢贫嘴,但眉梢眼角还是能看出意思来,皇后即使才不惊人貌不出众,可终归是皇太后的亲侄女,看来皇太后不打算再保持沉默了,荣寿公主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让女儿去提醒一下皇上?” 对于荣寿公主的建议,慈禧皇太后略一沉吟摇头道:“这孩子自从被抱进宫来就被我娇宠着,任性得很,只怕你去说他也就听听罢了,还是由本宫出面劝导劝导他吧,我的话料想他还是会放在心上的。” 荣寿公主明白过来,笑道:“就是因为皇额娘疼皇上,所以皇上一向是孝顺出了名的,皇额娘的话他一定会遵从的。” 慈禧皇太后含笑点了点头。 慈禧皇太后向来是个行动派,既然下了决定,立马令李莲英着人去传懿旨,让皇帝皇后明天一起过来储秀宫陪侍晚膳。 既是皇太后的指令,皇帝和皇后自然不敢违背,晚膳时分依时来到慈禧皇太后面前。 “儿子给皇爸爸请安,皇爸爸吉祥。” “奴才恭请老佛爷圣安!老佛爷吉祥!” 慈禧皇太后抬眼打量面前恭敬请安的小夫妻俩,皇帝自然是玉树临风一般,而皇后呢?脸庞细细修饰过,在一袭绛色缎绣牡丹蝴蝶纹夹氅衣的映衬下,虽谈不上美丽动人,但还算端庄得体,唇边露出满意的笑容,温声道:“难得能看到你俩站在一块,我见了心里舒坦。” 尽管皇太后话语和蔼,可是帝后二人入耳仍觉惶恐,又不好说些什么。 慈禧皇太后并不需要他们回答,径自问道:“最近过得怎样?天气转凉了,你们要多注意身子。” “回皇爸爸,儿子过得挺好的。” “回老佛爷,奴才也很好。” “都很好,那就是咱们大清朝的福气,俗话说欲治其国,先齐其家,齐家治国平天下,皇帝皇后夫妻和睦,那么大清国自然才能好起来,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帝后二人俱轻声应是,其实皇太后召他们一起来储秀宫的原因,两人在来之前已经多多少少能猜着几分,如今见果然是这个题目,皇帝心里有几分不耐,皇后更多则是无奈。 “前段日子本宫搬到颐和园,一个人的时候总难免想起文宗皇帝。”说到这里,慈禧皇太后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突然起身缓步走近皇帝,看着他问道:“皇帝,你今日来时可有经过螽斯门?” “儿子从养心殿来,确实经过螽斯门。” “那你可知道螽斯门的典故?” 螽斯门的典故皇帝是知道的,但他更明白皇太后并不是需要他来讲解典故,而是有话要训示,于是微微低头道:“儿子不努力,怕说不准,还是请皇爸爸指点儿子。” 慈禧皇太后状似无奈地叹气道:“这个典故还是文宗皇帝告诉哀家的,他说螽斯门原是明朝的旧殿名,祖先入关之后,废除了很多旧宫殿的名字,可是一瞧见螽斯门的匾额,就说这个殿名起得妙,决定留着它,好让咱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后代绵延兴旺,其中的典故是雄的大蚱蜢叫做螽斯,一次振翅鸣叫,雌蚱蜢便都被引出来了,每个雌蚱蜢都给它生了九十九个小蚱蜢,这么多的子子孙孙是多么的兴旺啊,你皇阿玛啊,就是一心希望爱新觉罗家人丁兴旺,你可明白他的苦心?” 皇太后把话说到这,皇帝登时明白到这次会面的含义了,脸色顿有些苍白,不带表情地回答:“儿子明白了,儿子对不起列祖列宗,儿子会听皇爸爸的话。” 慈禧皇太后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但她并不理会,转而问皇后:“皇后,你呢?你明白吗?” 皇后原本怔怔地出神听着皇太后说典故,突然被问话,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连忙回答道:“奴才明白。” 听到了答复,慈禧皇太后转过身去,李莲英立即上前扶着她回宝座坐好:“明白就好,今个儿回去后,皇后均出个三、四天的时间去养心殿好好照顾皇帝,别让皇帝一天到晚只知道忙前朝的事情,不懂得休息,往后每逢初一、十五,皇帝皇后都须按规定相聚作为天下表率。” 皇帝皇后显然没有料到皇太后会直接下指令让他们必须呆在一起,一时间都蒙住了。 “不是说明白了吗?怎么都不说话?” “是,儿子知道了。” “奴才谨遵老佛爷的旨意。” 得到满意的答复,慈禧皇太后才招呼两人入席,问了皇帝一些最近朝中的事务,又和皇后说了一些家常话,用过晚膳后,便将心神不宁的两人打发回去了。 蕴香步履匆匆地踏入景仁宫的大门,一进院子便看见珍嫔迎了过来。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蕴香缓了口气道:“回珍主子,打听到了,万岁爷今晚哪儿也没去,从储秀宫出来就回养心殿了,只是因为皇后主子留在了体顺堂过夜,所以万岁爷不能过来了。” 平日皇帝不是来景仁宫就是将珍嫔宣去养心殿的燕熹堂,今日过了时辰也没有消息,珍嫔心焦,让蕴香上养心殿问问,没想到探到了这么个结果。 蕴香见自家主子沉了脸不说话,担忧道:“主子,你说这……” “不用问,必定是皇太后让皇后赖在养心殿的。”珍嫔的语气带着些许忿忿,自打上回砸凤辇事件,珍嫔心里对皇太后疏远了几分。 “主子!” 蕴香没来得及为珍嫔说出口的话感到惶恐,珍嫔已经一甩手进了里间。 自从大婚时在坤宁宫洞房呆的六天,皇帝和皇后再没有在一起过夜过,突然再次面临单独相处的境况,一个觉得困窘,一个则是紧张。 养心殿后殿东耳房的体顺堂是皇后留宿皇帝寝宫侍寝时的居所,当寇之钰和兰鑫侍候帝后二人入账安歇后便悄声退下守夜。 能够再次和皇帝同床共寝,皇后内心在紧张之余是喜悦的,思绪万千之间,一些相关皇帝的旧日往事不免涌上心头,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她十五岁那年,当时皇帝还是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少年,那年中秋皇太后让母亲桂公福晋领她进宫伴驾,一同赏花观月游三海,她陪同皇太后乘坐御船,皇帝因上书房耽搁了时间,随后才乘船赶上皇太后的船,皇太后在船舱内歇觉,于是她便出来跪迎万岁爷,皇帝知道她的身份,上前扶了她起身,还亲切地询问了她的名字,抬头的那一刻,映入目的是一个风姿气质绝佳的翩翩美少年,一瞬间她的内心仿若遭遇电击一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后来皇太后向她母亲透露消息,让家里留着她,等待选秀,隐约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20 表示将来会立她为大清国皇后的时候,她也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从小不受家人瞩目的自己真的如此承蒙上天的眷顾吗?从此,一想到是那位宛如天人,尊贵无匹的弟弟令自己重获父母的关注,再无须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漂亮活泼的妹妹,心里就觉得激动。 后来宫里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到外头去了,有人竟为他们那次相遇写了首诗: 金屋当年未筑成,影娥池畔月华生。 玉清追着缘何事,轻揽罗衣问小名。 她听闻之后,心里是甜滋滋的,大清国当今光绪皇帝,他将是自己的丈夫,如此平凡的自己竟有幸成为他的妻子,随着岁月的流逝,皇帝表弟越发俊美秀逸,她内心虽然产生过对后宫生活的担忧,但心中的窃喜仍是占据着上风,这样的女儿梦一直持续到十月初五那天,她眼睁睁看着皇上走向了德馨的女儿富察氏,那一次皇太后帮她挽回了,即使皇上是带着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将玉如意递了给自己,自己终归还是成了他的皇后,可是如今珍嫔那个小丫头得承恩宠,自己和皇上却仍是名义上的夫妻…… 想到这里,皇后不由得转头向皇帝望去,只见皇帝已闭目安睡,看着他恬静的睡容,皇后心里突然冒出一种想法:就算皇上现在偏宠珍嫔,可自己毕竟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妻子,只要做好皇后的本分,用心对皇上好,保不准年月长了能够使得皇上动容,感知自己的一片真心,从而改观,那便不枉了。 下定了决心,皇后觉得心里登时舒服多了,没有了睡意只默默地端详着皇上端秀的侧脸静待更鼓之声。 次日皇帝照常在卯时起床,由身边的随侍太监杨瑞珍、杨昌恩兄弟二人侍候洗漱穿衣,皇帝发现衣裳上身暖烘烘的,正想着身边的人突然变机灵了,钟粹宫的首领太监张兰德边恭敬地将明黄色的绦带给皇帝系好,边满脸堆笑道:“衣服是皇后主子起早熏暖的,怕凉着万岁爷。” 皇帝闻言下意识向皇后望去,皇后正从兰鑫手上奉着的托盘里拿起一把描花象牙梳子,低垂着脸上前道:“请皇上让奴才伺候您梳头。” 皇后提这样的请求情理之中,大婚以来,皇帝对这位表姐亦心存一份愧疚,自然应允了。 皇后跪坐在皇帝身后,仔细梳理那一头浓密漆黑的发丝,待青丝顺滑后再将其由十花到三花编成长辫,最后用带明黄穗子的辫连子缠绕好发尾,默默做好这一切后方命兰鑫等宫女移来镜子让皇上看看是否妥当。 皇帝看着态度恭顺做着这一切的皇后,暗自在心里轻叹。 如果她依然是自己的姐姐,那该多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过年啦,所以每天默认都贴一章^^ ☆、第三章 相妒之四 退朝后用罢了早膳,皇帝照例是上书房,翁同龢早已候着,只是今天读了两遍旧书,翁同龢便提起了别的事宜,自皇帝亲政以来,前朝事务大体还算安定,可是例定款项、不时起伏的天灾匪患、河工漕运、以及颐和园尚未完全完整的工程等等都需要银两,而翁同龢作为户部尚书,为这样那样的问题愁白了头发,而如今海军那边再度催款,尤让他不胜其烦。 “皇上,李鸿章上折子说要增购军舰,还有一些新式火炮装备,可是户部实在拿不出银子来。” “朕已经打算与皇太后商量颐和园剩下来的工程可否缓一缓,先凑银子给李鸿章。” “皇上明鉴,军费自然该是优先,可是老臣担忧的是李鸿章这个人。” “怎么说?”皇帝看着在满朝大臣里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师傅,不解问道。 “如今大清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大部分都在李鸿章的掌握之中,早些年皇太后为牵制李鸿章,还重用湖广总督张之洞以制衡之,自从同治十三年,李鸿章以防备日本上折子获准创建北洋海军,年年要求朝廷拨款,还争取到海军捐,有银子造势,自怕会助长李鸿章的势头,反对朝廷不利,皇太后对这一点也是深思熟虑的。” “翁师傅的意思是即使向皇太后提拨款给李鸿章的事,皇太后也不会应允?” “老臣认为按情势必定如此,而且老臣亦觉得皇太后这样做不无道理。” “可是海军至关重要,既然日本曾因琉球事件企图霸占台湾,就不能因小失大,为防李鸿章却让日本人有了觊觎之机。” “皇上有所不知,海军这些年来不断增购装备,即使日本那边事起,估计亦足以对付,实在无须再无故让李鸿章得利,海军的军款应该全书抹掉,不予增拨。” 皇帝看着眼前一改以往谨慎谦和的翁同龢,心里多少升起了几分失望,即使亲如帝师的翁同龢,皇帝从他和李鸿章的纷争里感觉到,他也难免有属于自己的私心。 对于他为何独独针对李鸿章的原因,皇帝并非全无耳闻。 翁同龢的兄长翁同书在安徽巡抚任上,曾奉命剿杀捻军,因为未能妥善处置境内叛将苗沛霖,导致整个形势搞得相当难堪,而当时在曾国藩府上当秘书的李鸿章顺应上司的意见,将翁同书一纸参劾到文宗皇帝那儿,文宗皇帝觉得李鸿章的参奏有理,于是立案查办,经众内阁组成的‘合议庭’审判,翁同书一审被判处绞刑,后来因翁同书向文宗皇帝陈情,文宗皇帝顾念翁氏一门宰相公卿,其父翁心存对朝廷有功,于是将翁同书改判为流放伊犁,同年翁同书因病于当地逝世,从此翁同龢记恨上了李鸿章,结下了梁子。 “朕知道你和李鸿章之间的一些事,可是,翁师傅……”皇帝深深叹息了一声,语气加重续道:“国事与私事不能混淆!” 皇帝鲜少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翁同龢一惊下醒悟,自己确实失仪,立即跪倒道:“请皇上明鉴,老臣确是为朝廷着想,未曾以私废公,老臣一片赤胆忠心全是为了皇上!” 见翁同龢连连磕头,皇帝心有不忍,温言道:“你且起来吧,朕自然明白你的苦心,只是海军军务关乎边防安危,兹事体大,不容轻忽,万一真的有事,后果不堪设想。” 翁同龢起身,恭谨道:“皇上时刻忧劳国事,老臣心中欣慰,老臣会设法尽力查探海军实情,据实上报皇上,以作判断拨款之事,务必不误国政。” 皇帝颔首,正欲说话,突然外面传来了些许嘈杂声。 “外头是怎么了?”皇帝皱眉喝问。 “回万岁爷,是珍主子身边的高公公求见。”寇之钰在廊下回话。 皇帝闻言迈步走出上书房,果然看见珍嫔身边的高万枝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廊外。 “有什么事?说吧。” “回万岁爷,珍主子让奴才来请万岁爷今晚上景仁宫用膳,珍主子特别交待奴才说要给万岁爷一个惊喜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21 ,请万岁爷务必赏脸。” 皇帝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琢磨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道:“知道了,你回去回你们主子朕会去。” “嗻,奴才告退。” 待高万枝走远,寇之钰带着担忧躬身上前轻声提醒道:“万岁爷,皇后主子还在养心殿,这会子上景仁宫,奴才怕老佛爷……” 这原是有些为难,可皇帝在答应珍嫔的那刻便早已做了决定:”无妨,到时辰了你先回去给皇后说一声便成。” 寇之钰跟着皇帝已有年月,深知他的脾性,再者这脾性也是老佛爷惯出来的,于是不再多言,应声退下。 当皇帝依约来到景仁宫,珍嫔眉开眼笑地端上来一盘黑不溜秋、气味浓郁的汤羹,依稀能看到一条鳜鱼置于汤水其中。 不等皇帝发问,珍嫔一脸兴奋地解释:“皇上,这是奴才今天花了一整天的功夫熬的鱼汤,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这种鱼汤最是补身,于是奴才依照方子专程熬给皇上喝呢。” 饶是珍嫔一脸自信,皇帝仍是从鱼汤的卖相和气味感觉到了它的非比寻常,有点提不起勇气去品尝,讪笑道:“小五儿,你的心意朕领了,可是朕今天胃口有点不好,怕只能用些清淡的。” 珍嫔撅起了小嘴,撒娇道:“皇上~这可是奴才费尽心思做的,对身体有好处,一点都不肥腻,您就尝尝嘛。” 皇帝知道珍嫔在家备受长辈宠爱,从小娇生惯养,进宫之前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想必这一盘鱼汤她确实是费了功夫做出来的,再看她满脸期待,也不想让她失望扫兴,料想尝上那么一两口不至于会如何,于是用银勺子盛了一口送进嘴里。 入口的味道难以形容,皇帝一时不知道该作出个什么表情,珍嫔略带紧张地注意着皇帝的反应。 “皇上,怎么样?” 皇帝一副沉吟的样子:“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要不你试试看?” 珍嫔有些怯怯地问:“奴才做得很糟糕?” 皇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一脸玩味的表情,珍嫔神情沮丧地跪下:“奴才的菜做砸了,请皇上责罚。” 皇帝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连忙伸手扶她,叹道:“好了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皇宫里从不缺美味佳肴,朕看重的是你的一番心意,既然是诚心诚意做的,即便味道差强人意,朕心里也是欢喜的,起来吧。” 珍嫔嘟着嘴起身,冷不防挨近身一把搂着皇帝的胳膊,露出大大的笑脸道:“奴才就知道皇上疼我!” 皇帝会意过来,佯恼道:“好啊,你这样捉弄朕,不怕朕真的生气,罚你吗?” 皇帝虽这样说,可是珍嫔捕捉到他唇角那一抹掩不住的笑意,半嬉笑半撒娇着说:“奴才知道皇上最是体贴人意,毕竟这确实是奴才费了好一番功夫亲手做出来的,又怎么可能会因此惩罚小五儿呢,奴才可是很了解皇上的嘛。” 皇帝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圆脸蛋,问道:“你这个小鬼灵精,怎么突然想起了自己动手做汤羹?” 珍嫔敛下笑容,垂目道:“皇上昨晚召了皇后去养心殿,奴才心里难受,想皇上想得紧,所以思量着能够为皇上做点什么,让皇上别忘了奴才……” 一番话说得幽幽怨怨,其中蕴含着的依恋和不舍令皇帝不忍,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柔声道:“傻瓜,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昨日是皇爸爸让皇后留宿养心殿,朕不好逆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再说你一请朕不是就来了吗?” “理好懂可情难过,见不到您的人,奴才心里不踏实。”珍嫔小声呢喃着把脸藏进了皇帝的肩窝。 蕴香等见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悄悄放下了门帘。 皇帝微微笑着拥住珍嫔,凑在她耳边轻道:“现在踏实了吧。” 感觉到怀里的人点了点头,皇帝续道:“以后咱俩说话不用奴才来奴才去的,你就自称珍儿好了。” 想当初内务府请旨圈定两宫嫔位的称号时,自己是漫不经心,随意圈了‘瑾’、‘珍’二字,可没想到那个小珍嫔却真真成了自己珍视之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里头所蕴含的意义令珍嫔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蜜,退开身来稳稳地朝皇帝行了个蹲膝礼:“是,小珍儿谨遵圣谕。” 两人相视而笑,欢快无比。 ☆、第三章 相妒之五 当在体顺堂静候圣驾的皇后听到了寇之钰的回禀,失意失落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可是既然皇帝已经去了景仁宫,自己也不能如何,单独一个人继续留在体顺堂亦无甚意趣。 皇后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忍耐吧,昨夜不是想好了要坚守下去么?若连这种事情都容不下又谈何做一个贤惠的皇后呢? 正当奴才们为皇后持续的沉默不安时,皇后终于开口:“本宫知道了,寇公公烦请转告皇上,本宫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怕不能周全伺候圣驾,故先回钟粹宫安置,待明日再向皇上请安。” “奴才定会将皇后主子的话转告皇上,奴才恭送皇后主子。”寇之钰见皇后说话间并无怒色,顿时松了口气。 作为皇上身边的人,寇之钰真心不希望节外生枝。 皇帝得知皇后‘不适’后,派了人去钟粹宫问候,皇后的心情好上了一些,用罢午膳为解闷前往永和宫和瑾嫔一聚。 对于皇后的到访,百无聊赖的瑾嫔也相当欢喜,两个人就书画之类的聊了起来,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一声:“老佛爷驾到。”把满屋子的人俱唬了一跳。 慈禧皇太后由李莲英扶着走进里间,永和宫的总管太监夏云桂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将门帘挑起,皇后立即领着瑾嫔等一众人向皇太后请安。 慈禧皇太后突然侧头横目看着夏太监,站住了。 被皇太后这样瞪着,夏云桂顿觉心砰砰直跳,身体同时像筛子那样抖起来,无奈手里挑着帘子,不能放下跪倒,只能硬撑着。 皇后与瑾嫔见状,悄悄对视了一眼,皇后开口问道:“老佛爷?” 慈禧皇太后这才收回了视线直直走入室内在正中的位置上落座,笑道:“方才外头灯光晃眼,一下子没看到帘子后面有这么高大一个人在。” 夏云桂立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奴才该死,吓着老佛爷,请老佛爷恕罪。” 慈禧皇太后仿佛心情不错,并没有计较,反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云桂叩头回道:“奴才贱名夏云桂。” “你呀,还不如叫做‘吓一跳’吧。” 此话一出口,皇后和瑾嫔等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其他在场的宫女太监亦忍笑艰难,夏云桂则作出一副高兴状道:“奴才谢皇太后赐名,这是奴才的福气。” 慈禧皇太后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22 笑笑,挥手让他下去了,转脸看向皇后:“原本想着得空过来看看瑾嫔,没料到那么巧,皇后也在啊。” 经刚才那么一场,气氛松乏了些,皇后的心安定下来,从容答道:“回老佛爷的话,奴才刚好得空过来看看瑾嫔,一起聊聊书画之类的。” “聊书画虽无妨,可是皇后要记得自己身为后宫之主,时刻都得留意皇帝身边的一切,皇帝的安全,作为皇后必须时时警惕,要知道从前在这紫禁城里也曾发生过妃子刺杀皇帝的事件,虽然那是明朝的事情,可是咱们大清的老祖宗从中吸取了教训,所以制定了除了皇后,其余嫔妃即使受皇帝召幸也不得在御前留宿,于是才有了‘背宫’的规定。”. 皇太后这一番话令皇后和瑾嫔不由自主想起了之前珍嫔与皇帝相携出现的情景,心里俱不是滋味。 若这是从先祖那里传下来的宫规,珍嫔这样明显是犯禁的行为,可是她却仗着皇帝的宠爱胡来,皇太后之所以有今日这番话是否代表她也开始对珍嫔感到不满? “这些事情看上去似乎无伤大雅,其实其中的厉害关系不容轻忽,你们明白吗?” 皇后醒过味来,连忙回答道:“是,奴才受教,必定会在这些事上多加用心,时刻关注皇上。” 瑾嫔亦蹲膝道:“奴才多谢皇太后的关爱探视之情,奴才从不曾在御前留宿,绝不敢有违宫规。” 慈禧皇太后一副欣慰的表情,嘉许道:“哀家也就是随口嘱咐你们一句,眼看夏天要来了,哀家准备搬到颐和园去消暑,宫里的事情便要交给你们去维持,哀家知道你们俩比较稳重,做事不至于顾前不顾后。” 一句话说得皇后和瑾嫔心头温暖,连连点头称是。 正值初夏,午后的阳光尚不灼人,带着浓浓的暖意伴随着微风宛如丝缎般拂过大地,新近粉刷过的宫墙鲜艳夺目。 皇帝漫步踱进景仁宫,止住一路上欲施礼的太监宫人,径自进入里间才赫然发现里头静悄悄的,正打算出声唤人,突然一个小身影从小叶紫檀屏风后面窜出来跪倒在地。 “奴才小五子给万岁爷请安。” 皇帝起初被吓了一跳,正打算开口喝斥,却马上从那个窈窕伶俐的身姿里看出了端倪,于是暗地里忍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们珍主子呢?” “回万岁爷的话,珍主子上御花园遛弯去了。”唤作小五子的小太监闷声回答。 “遛弯?你去把她给朕找回来。”皇帝将脸转向背光处,抬起手随意挥了挥。 “嗻~”小五子响亮地应声,却并未躬身退出,而是一个跃身抱住眼前的皇帝,换上一把脆软的嗓音欢叫着:“小珍儿从御花园里回来了,皇上,小珍儿是不是快如闪电呀?” 皇帝转过身来单手回抱住她,腾出另一只手弓起食指往那小巧的鼻头上轻轻一刮,朗声笑出声:“就你花样多,从哪儿弄来这身打扮?” “哈哈,小太监的衣服而已呀,一点都不难,吩咐高万枝一声,要上几件都可以呢。”珍嫔从皇帝的怀里跳出身来转了一个圈:“皇上,珍儿这身打扮好看吗?” “嗯!不错,没想到你穿男装倒是蛮利索的。”皇帝这次认真打量起梳着长长麻花辫子,一副小宫监打扮的珍嫔,俄顷由衷感叹。 “其实呀,珍儿还想借您的衣服来穿穿看呢,就不知道皇上肯不肯赏给珍儿一套呢?珍儿实在想穿着照张相片。”看着那滴溜溜乱转,流露出恳切祈求状的大眼睛,皇帝多少感到一点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两人亲密如此,借套便服给她穿穿又能如何,于是便笑着答应了,如无意外地换来小珍儿的雀跃欢呼。 “对了,皇上,珍儿让奴才们在外头买了些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皇帝好奇道。 珍嫔只偷笑不说话,示意景仁宫的执事太监戴尚荣与几个小太监抬来一个楠木箱子,打开来里面竟是一些戏子家什,各式戏装、仿发、仿髯、数本唱本、当中还有几条洋女人的长拖裙、零星西洋脂粉、香水等等。 皇帝看得目不暇给。 “你弄这些来做什么用?” “皇上最近不是常召玉成戏班进宫唱戏吗?珍儿看得兴致都起来了,平日在宫里闲着,很想私下也演着玩玩,不知道皇上能否允了珍儿,陪珍儿一起玩玩?” “这……” 其实,皇帝对戏曲兴趣相当浓厚,而且不仅仅限于听戏欣赏,自从光绪九年为慈安皇太后守孝完毕,除服开禁后,慈禧皇太后经常召民间伶人入宫献艺,皮黄戏——后来的京剧开始在皇宫中盛行,皇帝自小陪伴慈禧皇太后看戏,令他对戏曲的兴趣随着年岁增长而日益加深,且在音乐方面有相当高的天赋,时至今日成为了一个对戏曲演唱和场面伴奏俱相当在行的小行家,不仅通韵律、精乐器、会修改曲牌、能生旦兼唱,甚至于鼓点上有很高的造诣,连当时梨园行的专业鼓师都自愧不如,囿于皇帝的身份威仪没有真上过场演出,仅于私人场合演练。如今听珍嫔这样提议,心下也有些痒痒的,只是,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不好听。 珍嫔见皇帝面露犹豫,知道他心里的顾忌,于是伏在皇帝耳边小声道:“皇上,没关系啦,我们只在景仁宫里悄悄玩,不准奴才们往外传就是啦。”说罢转而一脸正容亢色地对屋子里的太监宫女道:“你们可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没有?” 众人异口同声回答:“奴才们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要是有谁敢往外头嚼舌头,就是对皇上大不敬,本宫必然重重惩罚,听到了没有?!” “奴才们听到了。” 珍嫔满意地挥手让他们退下。 “珍儿已经管教好奴才们,绝不让他们走漏一丝一毫的风声,皇上,您就答应小珍儿嘛。” “好好好,朕当真服了你了。”看着她那调皮的模样,皇帝不禁开怀大笑。 正是柔情似水、佳期若梦,帝妃二人用过晚膳后手牵手到御花园散步,一路走到东路北端的堆秀山,留着寇之钰和蕴香等在下面守候,两个人携手登上御景亭,手扶汉白玉石栏向外眺望,将景山、西苑尽收目下,在夕阳的映照下,像是为其涂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色。 皇帝感受着那几缕柔和的风,心里是难得的平静祥和,记得刚大婚的时候自己仍满腹怨怼不满,此刻竟觉心满意足,真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世事难料。 “爱情不用眼睛辨别,而是用心灵来判断,爱用的不是眼睛,而是心。” 珍嫔听皇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好奇地问道:“皇上,您在说什么?” 皇帝笑着说:“这是曾袭候留给朕的《莎士比亚戏剧集》里其中一个叫做《仲夏夜之梦》的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23 故事里的一句话。” “仲夏夜之梦?好美的名字,是说什么的?” “主要是说雅典城里有两对情投意合的男女,他们为了对抗一道荒谬无比的律法而出逃,森林里的仙王派臣下去帮助他们,却因臣下的糊涂,将具有魔力的仙水施与错了对象,闹出了一系列的状况,最后经过一番波折终能皆大欢喜的故事。” “听起来真的蛮有趣的,皇上可以把这套《莎士比亚戏剧集》借给珍儿看看吗?” 皇帝看着珍嫔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失笑道:“行,回头朕让小寇子拿给你。” “珍儿谢皇上!”珍嫔俏皮地行了个礼,又问:“其中还有旁的故事吗?” “当然有啦,《哈姆雷特》、《奥赛罗》、《罗密欧与朱丽叶》、《麦克白》等等,不过其中朕倒是对《李尔王》的故事印象深刻。” “哦?” “具体留着你自己去看吧,都说了便没意思了。” “《李尔王》这个故事是个悲剧吧?” 皇帝的眼底划过一丝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珍儿发现皇上说着对这个故事印象深刻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哀叹,所以珍儿猜着是这样。” “误会了真正关爱自己的人从而导致悲剧又怎能不令人惋惜呢?而作为一国之君,倘若误会忠良,所带来的更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了。” “皇上说得是,不过,珍儿认为我的皇上是不会误会真心关爱自己的人的。” 看她说得言之凿凿,皇帝觉得有点好笑:“你就那么肯定?” “当然啦,因为珍儿相信皇上。”珍嫔从身后抱住皇帝,轻轻地依偎过去:“珍儿为了皇上即使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好端端地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皇帝转过身来反拥住她,半是嗔怪半是疼惜地道。 珍嫔抬眸凝视着在霞光更显□□飘逸的少年天子,含情默默地道:“这是珍儿的真心话,自从跟了皇上,珍儿打心眼里这样想。” “傻瓜……”皇帝感受到心里是一片柔情晃荡,凝视下的珍嫔,纤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着。 夕阳西下,一切渐渐笼罩在模糊的玫瑰色当中,紧贴的一对影子温存、恬静,丝毫没有察觉到嶙峋石影下徐徐蔓延的暗色。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除夕快乐! ☆、第三章 相妒之六 钟粹宫和景仁宫同为东六宫,相隔并不算远,皇后扶着兰鑫的手在甬道里缓缓行进着,身后跟着长长的仪仗,自从上次在永和宫听得太后姑母的一番话后,皇后下定决心要尽职尽责,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得过且过,既然要管理嫔妃,就要多与她们沟通,不能只与永和宫来往,就算对景仁宫独得皇上宠爱一事心里不愉快,对珍嫔例行的探访还是必要的。 眼看拐过弯便到景仁宫大门,宫墙里却传来了珍嫔的阵阵欢笑声。 皇后心里一阵不是滋味,随着领头小太监的一声‘皇后娘娘驾到’,皇后紧走了几步,来到景仁宫的大门前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到院子里头。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珍嫔敛了笑声,带着景仁宫的太监宫女对皇后行礼。 “起来吧。”皇后却一眼看见珍嫔在一身宽袖湖蓝色旗装上披着一件镶有数百颗光泽圆润珍珠的小披肩,与头上大拉翅的金镂翡翠玉雕花、珍珠步摇互相映衬,显得整个人俏丽中带着华贵,更添娇美。 皇后不由得眉头一皱:“你这身打扮是什么回事?” 珍嫔伶俐,知道皇后所指为何,稍稍低着头说:“珍珠披肩是皇上赏赐的,奴才不敢私自越制。” “上次的八抬凤辇不也是皇上赏赐的吗?可是老佛爷一样生气,你就不长个记性?”皇后疾言厉色责问道。 “奴才这次只在景仁宫里穿穿,并没有出去招摇,再说了皇上命人同样制了一件给老佛爷,所以奴才认为不打紧的。” “难道老佛爷有什么你就该有什么吗?”珍嫔不见谦逊的反驳令皇后尴尬,皇后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奴才并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并不知道皇上只送了老佛爷,要是奴才知道那肯定不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穿着,只是奴才没料到皇后娘娘会突然驾临。”珍嫔淡淡地道,似乎并不为皇后的怒气而动。 皇后听得珍嫔话里似有讥嘲,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本宫说一句你顶一句,你这是什么回话态度?!” 珍嫔跪下,脸上仍没有慌忙:“请皇后娘娘息怒,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 “你还犟嘴?!” “这是怎么了?”皇后话音刚落,皇帝的声音遽然从身后传来,轻声慢语而不怒自威。 “皇上……”珍嫔的话音透着求助。 众人又跪了一地,皇后回答道:“奴才见珍嫔衣饰越制,怕老佛爷怪罪,于是出言提点她一两句。” “珍珠披肩是朕赏她的,且她并没有张扬,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皇后不必多管。” 皇后虽然余怒未消,可是既然皇帝发了话,不敢继续争辩。 皇帝亲自走上前将珍嫔扶起来,动作里的温柔怜惜令皇后侧目,然则转向皇后时又恢复了淡然无波:“如无其他事情,皇后便跪安吧。” 这显然是逐客令,皇后心里难受未敢流露,轻施一礼:“是,奴才告退。” 踏出景仁宫时,身后传来了珍嫔娇啭的笑语,皇后神情落寞却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在回钟粹宫的路上,皇后神情抑郁,兰鑫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见储秀宫的执事太监崔玉贵快步迎上来跪禀。 “皇后主子,老佛爷让奴才来请您立马上储秀宫一趟。” “知道老佛爷因何事传我?”事出突然,皇后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个奴才不知,只是……” “只是什么?”皇后的心里顿时充满了猜测,脑子里甚至出现了方才珍嫔穿着珍珠披肩的模样。 “奴才就悄悄儿提醒皇后主子一句,老佛爷昨儿从御花园散步回来就不大高兴,还请皇后主子小心应对。” 皇后心里咯噔一响,面上仍强笑道:“谢崔公公提醒,本宫知道了。” 既然得知皇太后心里不快,皇后更是不敢怠慢,带着兰鑫等匆匆往储秀宫奔去。 “老佛爷吉祥。”一进门,皇后竭力平复自己心头的紧张,谨慎请安。 慈禧皇太后眼皮都不抬一下,接过寿儿奉上的碧螺春,低头撇着茶盖子淡淡道:“起来吧。”等皇后落座后,方肃容道:“皇后,今个儿找你来是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皇后一听,诚惶诚恐道:“奴才不敢当,有什么事情老佛爷尽管吩咐便是。”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24 “哀家昨儿晚膳后在御花园散步,仿佛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晃过,向着东六宫的方向奔了去,哀家怕是自己眼花,不想惊动了皇帝,你是皇后,整肃内廷,维持后宫的清誉是你的职责,明儿你带着人,把永和宫、景仁宫,还有连寿康宫那边一并搜检一遍,趁着这个机会查查各处有没有异状,好安哀家的心。”慈禧皇太后说完喝了一口茶,把白玉茶杯搁在紫檀木桌上。 皇后的一颗心提溜着,赶紧答应着,慈禧皇太后转向李莲英:“小李子,你帮着皇后一起处理此事。” “是,奴才谨遵懿旨。”李莲英低眉顺眼地应了。 “还有,哀家最近听到一点风闻,说景仁宫珍嫔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戏子家什,煽惑皇帝一起演戏玩,还唱起了《武加坡》,自个儿当起了薛平贵,让皇帝演王宝钏,你可知道此事?” “奴才没……没听说过。”慈禧皇太后说出口的话令皇后愣在当场,无法想象皇帝演王宝钏是怎样的一个画面,只觉匪夷所思。 “无风不起浪,无火不生烟,你趁着这次搜检,顺带查一查,无论有没有这回事都得提醒一下珍嫔,身为一朝宫妃,时刻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能仗着皇帝宠爱,花里胡俏地蛊惑皇帝去胡作非为,损害皇帝的威严!” 皇后的脑子里再次浮现出珍嫔身穿珍珠披肩,一脸轻慢地顶嘴的样子,对慈禧皇太后的话深有同感,起身郑重地道:“是,奴才明白了,奴才一定会找机会好好告诫珍嫔,时刻维护皇帝的体面尊严。” 慈禧皇太后深感欣慰:“很好,哀家之所以坚持要立你做皇后,就是因为你是自家人,只有把皇帝交给你,哀家才得以放心,你要懂得哀家的苦心。” “是,奴才明白,一定尽心尽力。”有皇太后的支持和认可,皇后顿觉充满干劲。 “行了,就这样吧,在哀家去颐和园之前务必要解决此事,你下去准备准备吧。”慈禧皇太后挥挥手,结束了这次谈话。 第二天,皇后在李莲英的陪同下,首先去了穆宗皇帝所遗妃子们居住的寿康宫。 寿康宫不日前已修葺一新,几位先帝遗妃皆从永寿宫搬了回来,只是鲜艳的宫墙,娇嫩的花草都不能掩盖此地的沉沉暮气。 听到皇后说明来意,敦宜皇贵妃、珣妃和瑨妃各自都客客气气地配合,她们房内的所有东西亦没有异状,唯独在瑜妃处,皇后碰了个钉子。 瑜妃因貌美聪慧,为人爽利,在穆宗去世后引起了慈禧皇太后的注目,颇喜爱她大胆敢言的性子,虽然皇后贵为皇太后亲侄女,可瑜妃看得出皇太后对这位皇后并不见得有多宠爱,且这位皇后无貌无才,进宫以后默默无闻,甚至还有传闻道她与皇帝至今未曾圆房,于是瑜妃心里对其颇为轻视。 皇后口中所道的搜检似乎惹恼了瑜妃,致使她神情傲慢地扫了立于皇后身后的队伍一眼,将双臂环于胸前道:“皇后说来搜检,未免太不成体统,穆宗毅皇帝生前对本宫恩宠有加,本宫心怀感念,一直为穆宗毅皇帝贞静守节,‘搜检’二字简直侮辱本宫对穆宗毅皇帝的一片忠诚!” “本宫是钦奉圣母皇太后的懿旨办事,谁对你有什么怀疑了呢?”瑜妃毫不客气的口吻让皇后气结,虽然她是上一朝皇帝的妃子,可是自己到底是个皇后,这种态度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本宫就不信皇太后会下令来搜检我!” “那难道会是本宫诳你?!”皇后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即便是皇太后亲来,本宫还是那句话——本宫对穆宗毅皇帝一片丹心可表天日,要本宫以死明志可以,要侮辱本宫却万万不行!”瑜妃丝毫不退让。 “你——!” 正当闹得不可开交,李莲英躬身上前道:“瑜主子请息怒,老佛爷的意思是让皇后娘娘前来探访各位主子,察看殿宇环境,以维护主子们的安全。” 瑜妃面对李莲英,态度缓和下来道:“敬请李总管代本宫向皇太后致谢,勘察后宫的安全,本宫作为一宫妃子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本宫会奏报敦宜皇贵妃,命奴才们加强对寿康宫的巡视,若发现情况必定上报皇太后处置。” “瑜主子有这份心,皇太后必定是欢喜的。”李莲英向瑜妃致意后转而对皇后恭敬地道:“皇后主子,既然瑜主子替您省事,愿为您分忧,那还是请皇后主子移驾别宫吧。” 得到了下台的台阶,皇后亦不愿在此地久留,遂离开寿康宫朝着东六宫的方向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剧情竟然去到抄捡,果真热闹~ ☆、第三章 相妒之七 景仁宫内,珍嫔正半卧在炕上看书,蕴香端来一碗莲子百合羹轻轻地放在炕桌上。 “主子,趁热吃了吧。” “嗯,搁着吧。”珍嫔轻应了一声,眼睛并没有离开书本。 “主子,您这是在看什么书啊?”难得看见活跃的人一整个上午光捧着书本,蕴香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嗯,是皇上给我的《莎士比亚戏剧集》。”珍嫔漫不经心地回答,未等蕴香作出回应,顷刻发出感叹:“唉,罗密欧和朱丽叶真是太可怜啦~” 蕴香听得莫名其妙:“珍主子,您说什么藕和叶很可怜?” 她的问话令珍嫔啼笑皆非:“不是藕和叶,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罗密欧是一个贵族家庭的独生少爷,而朱丽叶呢,则是另一个大贵族的小姐,他们俩一见钟情,可是两个家庭却是世仇,不答应让他们在一起,朱丽叶去找神父想办法,神父给了她一种药,服下去后就像死了一样,但四十二小时后就会苏醒过来。神父答应她会派人去通知罗密欧,让罗密欧悄悄来带她私奔,谁知道送信的人误了点,让罗密欧以为朱丽叶真的死了,于是买来了□□,倒在朱丽叶身边死去,等朱丽叶醒来发现罗密欧为了她而殉情,亦追随他而去,后来两大世家因为这件事情终于化解了仇恨,还在那个城镇上一起出资为他们塑造了一座黄金雕像以示两家永结友好。” 珍嫔的一番长篇大论,又是私奔又是殉情的,听得蕴香心惊肉跳:“珍主子,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故事,洋人的胆子真大。” 珍嫔白了她一眼,嘟嚷道:“什么啦,明明是那么浪漫的故事,而且人家那是开明。” 蕴香不懂什么叫做浪漫,只一副惊吓的样子傻傻地看着珍嫔,引逗得珍嫔哈哈大笑。 “皇后娘娘驾到——”一声通报打断了珍嫔的欢乐。 “她又来做什么啊?”珍嫔攒眉苦脸道。 “珍主子,我们还是赶快去迎驾吧。” 珍嫔无奈,唯有带领着蕴香等走到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25 院子里接驾。 皇后扫视了院落一眼,对着面前的珍嫔道:“昨儿老佛爷在御花园受了惊,可是不想惊动了皇上,特命本宫和李大总管一起搜检一下东西六宫,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皇后此言一出,珍嫔心下更为不快,碍于是慈禧皇太后的命令,又有李总管随行,不好发作,淡淡道:“奴才身正不怕影子斜,皇后娘娘尽管搜查便是。” 皇后刚在寿康宫窝了一肚子的气,珍嫔的态度宛如火上添油,只因心里念着正事要紧,不愿多作计较,瞪了她一眼便领着一众人踏入景仁宫。 皇后进入主殿后挥手让人开始搜检,蕴香上前请皇后在主位落座,皇后的目光却被炕桌上一本画着西洋人像封面的书吸引过去。 珍嫔不等皇后问话,抢着说:“这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是皇上赏给奴才的书。” 皇后瞥了珍嫔一眼,不置可否,抄起书来翻了翻。 珍嫔有些恼怒,不冷不热地站在一旁,心里指望一群不速之客赶紧离去。 两方正保持着缄默,就见李莲英手里拿着一只男人用的靴子走到皇后面前,躬身禀报:“回皇后主子,在珍主子的寝室内发现了一只靴子,请皇后主子明鉴。” 明眼人早看出那只靴子根本不是皇帝用的款式,在场的所有人俱感震惊,皇后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怒火被这个惊人的结果引燃开来,夺过靴子怒气冲冲地向珍嫔斥道:“你赶紧交待,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珍嫔则是一脸不敢置信,被皇后这一质问旋即醒悟过来,大声抗辩道:“奴才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回事!” “你不知道?这靴子明明是从你寝室里搜出来的,你敢对本宫说你不知道?!”皇后的心头被怒火燃烧着,想这珍嫔备受皇上宠爱,却竟然还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奴才倘若当真把这脏东西藏进自己的寝室,能如此明光正大地让皇后你派人去搜查?再说奴才一直深受皇上的宠幸,皇上时常宿在景仁宫,奴才至于把赃物置之皇上眼皮底下吗?要论真有此事,也只能是那些独守空房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稍动脑筋都能看出来这明摆着就是诬陷!” 珍嫔振振有词的一番话令皇后脸色涨红,一双眼睛严厉地瞪着珍嫔道:“东西在你的寝室里搜出来你就是脱不了干系,是不是诬陷你说了不算。”说着眼神转到珍嫔身后的蕴香身上,对左右下令道:“把这个景仁宫的首领宫女带到慎刑司去审讯!” 蕴香大惊失色,跪下磕头道:“回皇后娘娘,宫禁森严,珍主子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本宫知道宫禁森严,可是老佛爷亲眼看见有诡异人影在东六宫出没,而皇上最近也常召戏班进宫,恰好又在珍嫔的寝室搜出赃物,单凭口说哪能证明清白,无须多说了,拉下去!” 蕴香被皇后身边的执事太监拖了下去,沿路一直哭喊着冤枉,珍嫔见状又气又急,连脸色都变了:“事情还未弄清楚,皇后怎么能够随便拿我的人?!” 皇后轻哼:“一只野男人的靴子都从你寝室里搜了出来,本宫只拿你的宫女审问已经是顾及你的颜面,你还敢腆着面子强辩!” 极度的羞辱和难堪使得珍嫔的眼泪止不住涌出眼眶:“我要等皇上回来为我做主!” 皇后看着珍嫔气急交加、泪水涟涟的样子,非但不觉得同情,反而让心中的忿忿更甚,想着皇上如此宠爱她,自己盼都盼不来,她竟然还敢背地里做这等龌龊的事情,简直令人寒心。 “你用不着用皇上来压本宫,皇上要是知道你有这等行为,必定会比本宫更为气愤!” 珍嫔的目光充满鄙夷,冷笑连连:“皇后犯不着臆测皇上的心情,奴才相信皇上会还奴才一个公道,让那些只敢在背地里诬陷人的卑鄙小人得到报应!” 场面正闹得僵,接到消息的慈禧皇太后扶着荣儿的手缓步进了景仁宫。 在场的人纷纷跪下请安,皇后行礼后让张兰德奉上男靴给皇太后过目,同时禀道:“回老佛爷,奴才在景仁宫珍嫔的寝室搜出了一只靴子,敬请老佛爷裁夺。” 慈禧皇太后瞄了瞄张兰德手上的靴子:“这看着不是皇帝的龙靴,大小也不对,景仁宫,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珍嫔并无惧色,上前回话道:“回老佛爷,奴才从未见过这只靴子,更不知道此物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奴才的寝室里头,奴才大胆认为这是有人故意栽赃奴才。” “那你认为是谁栽脏于你呢?”慈禧皇太后的声音不辨喜怒。 “这个奴才不好揣测,还请老佛爷明鉴。” 慈禧皇太后看了看气愤填膺的皇后,又看了看满脸愤懑的珍嫔,语气转为严厉:“在一个嫔妃宫里搜出一只男人的靴子,不管是珍嫔干的好事还是另有人栽赃,都跟景仁宫的某些个奴才脱不了干系,把景仁宫的太监宫女就地圈起来,逐一审讯,务必把事情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扫了一眼颤栗着的奴才,转而叹道:“出了此等关碍皇家脸面的大事,想要不惊动皇帝也不能了,小李子,你去请皇帝来,这事儿还得看皇帝的圣裁。” “是,奴才遵旨。”李莲英利落地应了一声,迅速走出了景仁宫。 皇帝正在养心殿西暖阁与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户部尚书翁同龢、盛京将军裕禄等商议办理关东铁路事宜,听得李莲英说皇太后有要事请万岁爷回内廷一趟,皇帝压下满腹疑问拟定每年由户部拨银二百万两兴筑关东铁路后便蹙着眉在李莲英的陪同下带着寇之钰起身返回后宫。 甫一进入景仁宫正殿,皇帝便看见神色严峻的慈禧皇太后居中而坐,坐在右侧的皇后脸上仍带愤色,侍立在旁的珍嫔虽满脸泪痕,神情却是一股不屈,皇帝情知不妙,面上犹不动声色。 见皇帝进来,皇后站起来与珍嫔一道给皇帝道了万福,皇帝点头示意后上前向皇太后请安。 “儿子见过皇爸爸,不知道皇爸爸宣儿子回来何事?” “皇后,你把事情经过告诉皇帝。” 皇后上前一步将事情的始末讲述了一遍,皇帝听着皇后说话,眼神却飘向了珍嫔,只见她默默地看着自己,一双哭红了的杏目透着委屈与心伤,皇帝心里不是滋味。 听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皇帝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感觉只有两个字——荒谬,但仍保持平静地向慈禧皇太后道:“皇爸爸,儿子认为单凭从珍嫔寝室里搜出一只靴子并不能说明这就是珍嫔所为,况且儿子宿在景仁宫时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儿子相信珍嫔。” 慈禧皇太后抬眼看着藻井,沉吟了半响道:“皇帝说的有道理,此事不宜轻下定论,这样吧,皇后统帅六宫,彻底查清这件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26 事情是皇后的责任,倘若珍嫔果真是被诬陷的,皇后也有义务还景仁宫一个清白,说到底哀家过几天就要去颐和园了,这事就交给皇后你了。” 皇后听了皇帝意见之后内心五味杂陈,如今见皇太后发了话,遂恭谨道:“是,奴才一定会彻查此事。” “好了,闹了半天我也乏了,小李子,扶我回宫。”慈禧皇太后边说边站起身,李莲英应声上前搀扶。 “儿子恭送皇爸爸。”皇帝目送皇太后离去,情知后宫出了这种荒唐事,皇太后的情绪必定不佳,而自己的心情同样好不了哪里去,就在这时候,张兰德进来向皇后禀告:“回皇后主子,奴才依照老佛爷的吩咐一一审问了景仁宫的奴才,可是再怎么逼问,他们都是说不知道,奴才请皇后主子示下。” 不等皇后回答,珍嫔抢道:“这事原本就是有人企图诬陷本宫,跟本宫和景仁宫的奴才都没有关系,赶紧放了他们。” 皇后隐含怨恨地睨了珍嫔一眼,对皇帝道:“奴才请皇上裁夺。” “这样未必就能问出个结果来,先放了吧,之后再慢慢查探。” “是,奴才遵旨。” “还有蕴香,她更是无辜的,皇后命人把她送了慎刑司,皇上您赶快让他们把蕴香放回来。”自从入宫,蕴香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珍嫔想起这事,不由得再次红了眼眶。 皇帝对寇之钰挥挥手,寇之钰会意领命而去。 虽说皇太后离开前留下了口谕言明此事交给自己办理,但皇后清楚如若皇太后撒手不管,有皇帝挡在珍嫔跟前,自己根本无权去查办些什么,这样一想难免有些心灰意冷,觉得再呆在景仁宫实在没意思,于是对皇帝屈膝道:“既然有皇上决断,那奴才先告退了。” 皇帝颔首,皇后领着兰鑫、张德兰等离开了景仁宫。 待皇后走远,珍嫔瞧了瞧皇帝,倏地扑入他的怀里放声哭泣。 “皇上,珍儿……珍儿真不知道那靴子……是打哪来的……”珍嫔双臂抱着皇帝,边哭边诉说。 “好了,朕知道你受委屈了,你不是说过朕是绝对不会误会真心关爱朕的人吗?所以朕相信你的,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就别伤心了。”皇帝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着。 “珍儿知道皇上不会误会我,只是珍儿实在气不过皇后竟然这样污蔑我。” “出了这等事,皇后也不能不查,未必是出自恶意。” “皇上您没听到她刚才是怎么说我的,珍儿觉得这件事情根本就是皇后故意栽我的赃!”珍嫔犹自气愤不平。 皇帝眉头微蹙:“你有证据?” “除了她还有谁?谁有这个本领偷偷儿把一只靴子放进珍儿的寝宫,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给搜出来了,还一口咬定是我藏的,不由分说命人把蕴香拉了去,如果不是她,难道还是皇太后或者是我姐姐?那根本不可能嘛。”珍嫔连珠炮似的把自己心里的怀疑道出。 皇帝的眉皱得更紧了,这个表姐至于那么卑劣吗?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桂公福晋带着她和她的弟弟德恒进宫陪老佛爷,在德恒含有轻视的目光中,他瞧见那个其貌不扬的表姐默默无闻地低头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就她那样子,一点都不像咱家的人。”面对德恒的嘲笑,她也完全不进行争辩,像她那样的人真会做出这种做贼喊贼的卑鄙行为吗? “皇上?”珍嫔见皇帝陷入了沉思,不解道。 皇帝醒过神来道:“到底是不是皇后在搞鬼,目前并没有真凭实据,便不去猜度了,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子长了,早晚会真相大白。” 珍嫔破涕为笑,频频点头道:“皇上说的是,其实只要皇上相信珍儿,喜欢珍儿,珍儿便什么都不怕。” “小傻瓜。”皇帝紧紧地搂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靴子实在来得莫名其妙~究竟是谁放的,意外之外意料之中~ ☆、第三章 相妒之八 瑾嫔于数日后恭送慈禧皇太后驾幸颐和园避暑的时候才知道这场风波,夹杂着关心与担忧回头便造访了景仁宫,珍嫔高高兴兴地招待着姐姐,把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遍,听得瑾嫔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这种事?你……你往后可得多长个心眼,别再像从前在家里的时候那样大大咧咧、直来直往的。” 面对瑾嫔的担心,珍嫔不以为然,笑道:“姐姐你甭担心,皇上宠爱我,必然有人看我不顺眼,可是有皇上在,那些个小人暗算不了我的。” “虽说如此,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次是你运气好,如果皇上也对你起了疑心,光是在你寝室里搜出男人的靴子便能要了你的命啊。” “姐姐你不懂我和皇上之间的感情,皇上相信我,我也相信皇上,你说的情况绝无可能。”珍嫔自信满满的脸上透着幸福的表情。 瑾嫔无话可说,珍嫔的话让她心里酸酸的,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瑾主子,请用茶。”一个长相水灵的宫女奉上红枣养颜茶,瑾嫔多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不见蕴香?” 珍嫔一听,笑容垮了下来,叹道:“还说呢,为了这事儿,蕴香被皇后送去慎刑司,用刑拷问了她,可她分明就是无辜的,能招个什么呀?后来皇上命人把她给放了,我看她伤势不轻,而且她今年也快二十二了就请求皇上开恩提早送她出宫,先暂时让她到咱们家去将养一阵子再回家,这样一来也可以让阿玛和额娘知道一些我们的情况。”珍嫔伤感地说完,指了指侍立在一旁的奉茶宫女道:“她呢,叫素花,是皇上身边寇公公的同乡,皇上让蕴香走了之后让寇公公安排她来侍候我啰。” “原来如此。”瑾嫔长叹了一声,沉吟了片刻又道:“可究竟为何你的寝室里无缘无故会出现一只靴子?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有人看不得皇上宠爱我,所以故意陷害我罢了。” 瑾嫔听出她意有所指,瞪大双眼问道:“你心中有数?” “还能有谁?钟粹宫呗。”珍嫔丝毫不避忌,大胆地脱口而出。 “你不要这样说皇后娘娘,她不会是这样的人,皇后娘娘性情温厚,很好相处的。”瑾嫔摇头否认。 “嘿,你怎么帮起外人说话来着?到底我是你妹妹还是她是你姐姐啊?你就这样护着她?再说如果不是皇后算计我,那莫非这件事是姐姐你做的不成?”珍嫔作出一副恼了的样子哼哼。 瑾嫔的脸上的血色霎时尽褪:“雅姈,你怎能这样说话呢?说到底我是你亲姐姐,皇上宠你,一个月都上不了永和宫一回,我对你何曾有过怨言?我何曾抱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27 怨过你给过你脸色看?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啊?” “姐姐,我一时嘴快,只不过是想个开玩笑而已嘛,你别生气呀。”从瑾嫔的这番话里珍嫔对自己的亲姐姐确实升起了惭愧和内疚,毕竟从小到大,她都一直宠着自己,让着自己,自己并不是那么冷漠的人,可是她是真的太喜欢皇上了,喜欢他的俊美喜欢他的开明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的高贵优雅,她在广州时看过些洋书也见过一些洋人夫妇,非常希望与皇上能够像那样过着一夫一妻幸福恩爱的生活,可是身处深宫,她知道这是荒谬的期盼,但她仍尽量着占有着他,不舍得分出去一分一毫,即使是骨肉至亲的姐姐也不想。 珍嫔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姐姐,对不起。” 瑾嫔原是个温雅软懦的性子,见妹妹语意诚恳,于是摇头表示不在意,可是她不知道珍嫔的道歉包含着双重的意味。 正当姐妹俩处于尴尬的沉默,景仁宫总管太监高万枝禀告万岁爷身边的寇公公求见。 “快让他进来。”珍嫔恢复了欢颜,笑着吩咐。 高万枝应声退下,不多时带着寇之钰一起进殿,寇之钰向两位娘娘行礼后笑着说道:“原来瑾主子也在,倒是省了奴才的功夫了。” “是有什么事吗?”珍嫔好奇地问。 “回两位主子的话,万岁爷今天召了玉成戏班进宫唱戏,让两位主子午后到漱芳斋伴驾。” 能得皇帝宣召,瑾嫔自然喜出望外,不过下一刻又不由得略带担心地看着妹妹,靴子事件余波未了,现如今再召戏子进宫不怕更招人疑心吗? 珍嫔倒是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越是光明正大越是没有嫌疑,心下一喜,想了想又噘着嘴问道:“皇上也召了皇后去吗?” 瑾嫔睃了妹妹一眼,心想这样的场面皇后怎么可能不去,熟料寇之钰回道:“皇后主子一早去了颐和园给老佛爷请安,并不在紫禁城。” “太好了!”珍嫔欢呼一声,并不理会姐姐有何反应,回身拉着她往外走去。 二嫔由寇之钰领着到漱芳斋见驾后一一入席就坐,台上正演着《金山寺》,扮演白素贞的余庄儿歌喉宛转,兼功技擘,将白娘子的美丽善良、痴心情长、坚强勇敢演绎得惟妙惟肖。 珍嫔看着看着,突然低头偷偷笑了起来,皇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珍嫔抿唇一笑,用以小声回应:“没有啦,只不过白素贞的这一套戏装真好看,皇上可否赏一套给珍儿呢?” 瑾嫔不安地看向皇帝,见皇帝丝毫没有不悦,心里庆幸幸好皇后今日没在场。 “赏一套这样的衣裳给你不难,就怕你脑袋瓜子里想的可不止这些。”没有留意瑾嫔的目光,皇帝唇角含笑地回答。 “知我者莫若皇上也,珍儿呀,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皇上的,就请皇上应了吧。”珍嫔在皇帝的笑容里读懂了当中包含的意思,得意地笑着说。 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皇帝颔首而笑.,在两人的笑声中,瑾嫔侧过头去,觉得天上的日头有些刺眼。 戏罢,心情明媚的皇帝看着时间尚早,遂命人取来鼓子,打算趁得空演练一遍,以为戏乐,而击鼓须有大小锣为助,方成节奏,玉成戏班中有一个叫做杨长庆的人,是梨园里的大锣好手,他敲的锣响亮悠远,皇帝每逢练鼓都会传他来伴奏,由于杨长庆身体肥壮,戏班里大家戏称他为‘胖杨’。 皇帝从小被规矩拘紧,如今慈禧皇太后去了颐和园,皇后又不在,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被珍嫔带动了顽皮之心还是觉得在优伶面前可以不像在臣工面前一样时刻须注意自己的皇帝威仪,看着‘胖杨’汗流浃背地应召而来,心里忽然起了玩笑之心,对着跪地请安的他笑道:“你呀,就是名字被叫坏了,人人都唤你‘胖杨’,所以才越叫越胖 ,不胜炎暑,小跑一会二便挥汗如雨,依朕看来,你还是改叫‘瘦杨’为妙。” 杨长庆诺诺称是,皇帝眼角余光蓦然瞄到了殿角处有一对雪白的松狮狗正在□□,一时顽心起,用手指着问道:“你看在那边的两只狗儿,你能告诉朕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吗?” 杨长庆依言望去,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这等事情显然不适合在圣上面前直言,低头沉思数秒,灵机一动,应答道:“依奴才看它们是在打架呢。” 皇帝闻言禁不住大笑出声,身后的二嫔同样注意到了,瑾嫔羞红了脸低下头,珍嫔则脸带薄晕,粲然一笑。 寇之钰看着皇帝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精神面貌,心里亦为主子感到高兴。 这端正欢乐同声,而正在颐和园给慈禧皇太后请安的皇后,情形却大相径庭。 慈禧皇太后脸色阴冷,令皇后不寒而栗。 “上回在景仁宫搜出靴子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皇后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老佛爷,景仁宫的太监宫女都逐一审问过了,还对珍嫔身边的白蕴香动了刑,可依旧什么也没问出来,后来皇上还准许白蕴香提早出宫,回家养伤了。” “这样你就信了?”慈禧皇太后冷哼一声:“有些奴才可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皇上说着这事不好兴师动众,奴才也不好逆了皇上的意思。” “皇帝早被珍嫔那只小妖精灌了迷魂汤了,糊涂话你也当真?”慈禧皇太后边说着边掏出几张相片‘啪’地扔在案上,冷笑道:“你瞧瞧这些是什么。” 皇后拾起来一看,全是一些珍嫔的照片,有穿着各式戏装的,有穿太监服装的、有扮成侍卫或大臣的,更离谱的还有龙袍照。 “这……” “你再这样姑息下去,后宫可要乱了套,由着她翻天了。”慈禧皇太后的话语中明显带了气,皇后立即跪下道:“都是奴才的失职,还请老佛爷恕罪。” “哀家跟你说过好几遍了,立你为皇后是对你含了指望的,作为一个皇后除了管理后宫之外,顶顶重要的就是要为皇帝生下后嗣,哀家早早下定了决心,你和皇帝的孩子就是将来的继承人,凭着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夺了只属于你的福分,可是你呢?不冷不热地站在一旁,一天到晚就只会躲在自己的钟粹宫里,哀家专门为你制造机会,让你去养心殿陪着皇帝,你只待了那么一天就自己缩了回去,事事让那珍嫔占先,由着她独占帝宠到处嚣张,做出来的事情越发没谱,哀家可以告诉你那个小妖精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懂得照应,绝对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你再这样纵容下去,就等着自己的结果吧!别说皇帝厌弃你,连哀家也不由得要扪心自问当初选了你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 慈禧皇太后这一连串的话让皇后既委屈伤心又心惊胆跳,忙连连磕头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28 道:“奴才该死,辜负了老佛爷的一番苦心,请老佛爷再给奴才机会,奴才一定会好好反省自己,尽心尽力管理后宫,管束珍嫔,争取皇上对奴才改观,努力去当个称职的皇后。” 慈禧皇太后这才敛了怒容,叹息道:“正是因为哀家还没对你死心,哀家才愿意说你,否则还不由着你去,看你自己落得个什么下场。” “是,奴才知道老佛爷说奴才是为了奴才好。” “你起来吧。” “是,谢老佛爷的恩典。” 待皇后站起来之后,慈禧皇太后又道:“选了珍嫔这个小妖精是哀家当初看走了眼,后宫里最容不得花里胡哨的狐媚子,现在既然知道了她的底细,你可要时时防着她,不能再让她蛊惑着皇帝胡作非为。” “是,奴才谨记。” 看着直挺挺地站着,毫无青春女子生气的皇后,慈禧皇太后忍不住语重深长地提点道:“作为女子,即使没有出众的容貌也不能没有了作为女人的手段,要捉住男人的心,光靠样子不行,酸甜苦辣各种功夫少一样都不成,你啊,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自己到底缺了些什么,要如何才能获得皇上的宠幸。” 皇后听得脸红耳赤,羞惭不已,轻声答应,双眸注视着脚尖,不敢抬起。 ☆、第三章 相妒之九 已近盛夏,这天皇帝召了珍嫔在养心殿三希堂用午膳,用过后移驾到西暖阁的勤政亲贤殿批折子,珍嫔亦换了一身小太监的打扮随身侍候着。 珍嫔看着皇帝大多数在那些折子上头工工整整地写上‘知道了’,或‘朕安’等等,唯独对着最后一份折子皱着眉,久久没下笔。 “皇上,这折子上写了什么让您犹豫犯愁呀?” 皇帝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道:“是庆郡王和孙毓汶与英国签订了《烟台条约续增专条》的回奏折子。” “《烟台条约续增专条》?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珍嫔看着皇帝深锁的眉头,怏怏地道。 皇帝没有回答,不过这确实不是什么有利于大清的条约,而是英国援自《中英烟台条约》再补增使其获利的有关条款,强迫大清朝订立的不平等条约,主要提出了英国在重庆所享权益须要与其他口岸相同;英国自宜昌至重庆往来运货,或自备船或雇华船自便,税务依照条约税则,船务等事宜则由英方官员参加会商,英方‘俾得获保护利便之益’等等。 每每看到这类相关折子,皇帝便会心情憋闷,什么欢乐的念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大清朝强盛起来,给予列强诸国还以颜色,再不用受人窝囊气? 光是如今军机大臣们提倡的‘筹饷练兵’,搞搞洋务,真的管用吗?他从曾袭候留给他的书里看到的是英国由1640年实施资本主义改革开始从而渐渐变得强大,可是这资本主义改革具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改革又该从哪里入手?皇帝暂时仍是毫无头绪。 “皇上别忧心嘛,皇上开明通达,多学那些洋人的门道转为我朝所用,多起用些像文师傅这种思想先进同时又向着皇上的年轻臣子,有朝一日定能扭转乾坤的。” 看着珍嫔难得一本正经的样子,皇帝知道她是想要宽自己的心,遂向她笑笑道:“你说得不错。” 珍嫔眼见皇帝终于展了笑颜,也露出了笑容,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寇之钰躬身进来回道:“回万岁爷,皇后主子求见。” 皇帝与珍嫔对望了一眼,方道:“让她进来吧。” 皇后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身明橘色绣牡丹宽袖旗装,头戴东珠镶镂空雕宝石金花钿子,脚踩着百花珍珠花盆底鞋在兰鑫的陪同下款款地入内请安,抬起头时赫然发现侍立在皇帝身旁的小太监竟然是珍嫔的模样。 “皇后来见朕是有什么事吗?”皇帝淡淡地问。 皇后咋见珍嫔的打扮,完全陷入惊讶当中,第一次亲眼目睹,首先冲进脑海的就是慈禧皇太后曾经对她说过的有关珍嫔蛊惑皇帝的种种劣迹,气冲心头,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打算私下向皇帝征询此事,皇后把从慈禧皇太后那里得到的照片掏出来递给皇帝,说话的同时瞥了珍嫔一眼,问道:“请皇上看看这些是什么?” 皇帝接过照片,逐一看了一遍,抬头问道:“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皇上,珍嫔作为后宫的妃子,做这样的打扮根本不合规矩。”皇后语带忿忿。 皇帝把照片放置在条案上,语气不带起伏地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些照片的?” “皇上,照片从哪里来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珍嫔违反宫规的事实。”由于占着理,对于皇帝的反问,皇后表现地不慌不忙。 “那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是朕允许她这样穿着照相的。”照片的来源即使皇后不回答皇帝亦心中有数,说话的语气转为冷然。 “即便皇上允许珍嫔这样穿着,可是奴才听到了宫里有流言说珍嫔这张照片上的衣服料子和某个戏子曾经穿过的戏装是同一款料子。”皇后边说便拾起了一张珍嫔作白素贞打扮的照片给皇帝示意。 皇帝扫了那张照片一眼,冷哼:“皇后这话什么意思?” “奴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皇上多留意身边的人,不能让她们予取予求,否则倘若真出了事,影响皇家脸面,奴才难辞其咎,不得不认真处理。” 皇后此话一出,未等皇帝反应,珍嫔气冲冲地上前道:“光是传闻皇后娘娘便听风就是雨,我倒想问问皇后娘娘,就算我真的穿着和某个戏子一样料子的戏装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在看清楚皇后递给皇上的照片,珍嫔即为皇后再次找借口针对自己而生气,只为皇帝在场隐忍着,可是皇后这回话里隐含的暗示使得她不能再继续保持沉默。 “原来珍嫔人在这里啊?你这身打扮本宫可真没看出来。”皇后故意装作现在才发现珍嫔的存在,冷笑道:“一个嫔妃的衣服料子和一个频繁进宫的戏子的衣服料子一致,这难道不会让人浮想联翩吗?” “只有满脑子龌龊的人才会想这种龌龊的事情!” 珍嫔的厉言反驳激怒了皇后:“到底是谁满脑子龌龊?!不仅违反祖制、不知羞耻地呆在养心殿燕熹堂过夜,还蛊惑皇上在宫里私下玩易服游戏,自己演薛平贵而让皇上演王宝钏,你倒是问问自己眼里还有廉耻二字吗?” 此言一出,不仅珍嫔吃惊,连皇帝也吓了一跳。 “你说的是什么荒唐话?!”这种私密的事竟然被皇后当众道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皇帝不由得勃然大怒。 “是不是荒唐话,皇上心知肚明,何须来质问奴才。”皇后见皇帝仍一意维护胡作非为的珍嫔,心里的醋意和怨愤使得她一时失却了理智,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29 无视皇帝的怒火,口不择言地反驳。 “皇后说了老半天,只不过是出于妒忌!宫规里哪里明文规定嫔妃不能在皇上寝宫过夜了?分明就是嫉妒皇上宠爱我,没事找事,用各种理由来整治我、污蔑我罢了!”想起之前的靴子事件,珍嫔也是越说越气。. 珍嫔的话同样令皇帝记起了靴子案,珍嫔当时直言皇后就是栽赃陷害她的元凶,皇帝还不十分相信,觉得生性木讷的表姐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是如今连皇太后都未来问责的私密情况,皇后竟然统统知道,甚至把放在景仁宫珍嫔寝室内的照片都能派人偷出来,捕风捉影地咬住不放,那么靴子事件背后操纵者是谁不是显然易见了吗? 珍嫔的话简直让皇后咬牙切齿,明明在她寝宫里搜出男人的靴子,明明自己手上有她违反宫规、无法无天的证据,她还能理直气壮地嚷嚷着自己污蔑她?! “你这是对着谁说话?!竟敢如此放肆!” 皇后话音刚落,珍嫔也没来得及对皇后的斥责做出反应,只听得‘哗啦’一声,皇帝于震怒中挥手扫过桌面,使得案上的粉彩万寿花蝶盖碗和松花砚等物一并跌落金砖上发出脆响。 “那你又是当着谁的面这般放肆?!朕的私事你有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吗?” 龙颜震怒,满堂皆惊,皇后在未进宫之前虽然也曾听过一些关于皇帝表弟脾气大的传闻,可自大婚以来从没有亲眼见过皇帝发过怒,一下子整个人呆住了,屋里屋外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下,寇之钰躬身进来跪着磕头劝道:“万岁爷请息怒,万岁爷和皇后主子伤了和气,要是惊动老佛爷,恐致不悦。” “谁要你来多事?!滚出去!”皇帝挥手怒喝着。 “是,奴才这就滚,还请万岁爷息怒!”皇帝盛怒之下,寇之钰知道多言无益,恳切地磕了个头,唯唯诺诺地退下去。 跪伏中的素花担忧地瞄了寇之钰缓缓退出的身影一眼,焦灼的心里只盼事情不要闹大才好。 皇后醒过神来,顿时眼里噙着泪花,抗辩道:“我是皇后,难道连教训一个违反宫规的妃嫔的资格都没有吗?” “作为一个皇后须有母仪天下的德行,你自己有个皇后的样子吗?你有哪点配坐在这个位置上?”皇帝一想到她在背后搞的手段就觉得厌恶,不由得怒火中烧。 皇帝这些话听在皇后耳朵里完全是另一个滋味,她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也没有什么出色的才华,她也知道自己是皇太后姑母硬塞给皇帝的,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当初皇帝心目中的皇后人选是江西巡抚德馨的女儿,她更知道皇亲贵族里很多人对她成为当今皇后不以为然,只是碍着皇太后而不敢轻易流露出来,可如今‘不配当皇后’这种话由皇帝亲口说出来,击碎了她一直以来赖以维持的自尊心,当下,她再顾不上什么位尊体贵,伸手掩住即将冲出咽喉的呜咽,转身奔了出去,把一直惊愣着的兰鑫吓得慌忙给皇帝行了个礼,急匆匆地追着皇后而去。 穿着花盆底鞋,皇后跑得并不快,兰鑫没多久便追上了她,感觉到兰鑫跟随在身后,皇后放慢了脚步,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一路默默地走回钟粹宫,待入了寝殿的门,兰鑫才发现皇后脸上满是泪痕,将原本仔细上过的妆容都弄花了,显得那张瘦长的脸蛋有些滑稽,可是这个光景却让兰鑫心里一阵难过。 “皇后主子,奴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听了请别生气,其实,您刚才何必跟皇上辩呢?珍嫔正得宠,您就算要教训珍嫔也不好当着皇上的面呀。”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这么了,可是心里就是很难过很难过……”皇后说着眼泪再次掉落下来。 兰鑫知道皇后心里非常喜欢皇帝,可是偏偏性子自傲又自卑,心里矛盾得很,作为皇后亲近的奴婢,兰鑫实在心疼这个老实巴交,待人和气的主子,在内心叹息了一声,边递上绢子边道:“奴才大胆说句该死的话,奴才明白主子的心意,可是如果主子在心里总觉得自己配不上皇上,把自己看低了,那又怎么可能有指望呢?其实主子为人和善,宽容厚道,作为皇后再好不过了。” 皇后睁着泪眼看着面前语意诚恳的兰鑫,接过手绢拭泪,末了叹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打小过来,这性子要改也难了,再说我刚才也是因为气不过珍嫔颠倒黑白,一时说了多余的话,惹恼了皇上,可为何皇上偏就这样护着她呢?” “皇后主子……”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明白的,想想小时候阿玛和额娘偏疼妹妹,一旦有什么事情,毫无例外都是她对我错,感情就是如此不讲道理的事情,所属之人,不管做了什么都可以包容,非属之人,任凭费尽了功夫都换不来一眼回顾……”皇后像是对兰鑫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兰鑫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才好,皇后却挥了挥手,轻轻地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兰鑫对着那个高高瘦瘦的背影投以担忧的一瞥,依言退了出去。 皇后缓缓来到书案边,默默地看着放置在案头的一叠花笺纸,倏地提笔疾书: 长乐殿中难长乐, 未央宫外夜未央。 言犹未语泪先流, 伤心岂独陈皇后。 青梅竹马缘今尽, 长门宫里烛泪清。 是非曲直苦难辩, 唯有明月照丹心。 搁下笔之后在心里念了两遍,又觉得写这种东西既无意思又无意义,于是移开案上宫灯的牡丹香纱灯罩,让跳跃的烛火点燃纸笺,渐渐化作片片黑色的蝴蝶,再湮灭为灰烬。 皇后对着那灰烬,静静地出了好一会儿神。 养心殿里的这一场闹似乎并没有传到颐和园那边去,之后皇后去向慈禧皇太后请安,皇太后没有再提起过这桩事,也没有就她与皇帝的关系再提点她或者训斥她,可是皇后明显感觉到皇太后对她的态度悄然发生了改变,不同于刚进宫时的不冷不热,也不同于发现珍嫔违反宫规时对她的维护和指点,而是带有不屑的冷眼相待,皇后知道正如之前皇太后曾说过的如果她不再对她抱指望了,自然也不会再对她唠叨,皇后知道皇太后是对她彻底地失望了。 至于皇帝那边,打那回以后,皇帝再没主动跟她说过话,态度也失去了往日的敬重而转为冷漠,珍嫔呢?至少在皇帝面前她是瞧不也瞧自己一眼,仿佛自己在她眼里是根本不存在的空气,面对这种种境况,皇后暗自落泪了好一阵子。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安稳的日子要发生转折了~明天进入第四章 ☆、第四章 战祸之一 酷暑炎炎,珍嫔正在景仁宫内看着高万枝呈上来的账本,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这个月怎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30 么亏那么多啊?” “回珍主子的话,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用度大,光是每月请安红包便是一笔不少的数目。”高万枝状甚无奈地回答。 提起请安红包,珍嫔心里难免有气,从前她曾为此事跟慈禧皇太后提过意见,可根本一点都不管用,皇太后嘴上说会惩治那些奴才,其实转身还是照旧,自靴子事件之后,她感觉到皇太后对她的态度没了从前的热乎,奴才们索要赏银的态度更是变本加厉,让她气得牙痒痒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看来看去没能挑出可以豁免的用度,珍嫔顿时发了愁,如果再这样亏空下去,从皇帝那里得到的额外补贴都不足以填补,将要面临拿东西出宫去变卖的窘况了。 身为皇上的独一无二的宠妃,竟然要变卖嫁妆,若传扬出去未免太丢人了。 高万枝瞄了眼自家主子犯愁的脸,笑道:“主子也不必烦恼,其实只要有主子一句话,这银子是不愁的。” 珍嫔不由得惊诧,瞪大眼睛问道:“此话怎讲?” “您忘了前几天志锐大人给您捎来的消息么?您现在独得万岁爷的宠爱,连外头的人都知道,跟志锐大人要好的都盼着您向万岁爷开个金口,只要事成一定重金回报。” “可是这不等于是卖官鬻爵吗?”珍嫔的眉头并没有松开,这种有害国家朝廷的事情,她可不敢跟皇帝建议。 高万枝看了看左右,悄声说道:“主子,这种事情得两看,别人这样做自然是卖官鬻爵,可是事情到了您手上便不一样了,您试想如果是通过主子您的门道才得以上任的臣子,他能不效忠您效忠万岁爷吗?与其让别人任人唯亲那还不如自己任人唯亲,满朝的大臣里若忠于万岁爷的多了,那对于您来说能不是一件好事吗?再说老佛爷宫里的李大总管他不也一样这样干?没有老佛爷的默许您以为他自己敢吗?” 一番话说活了珍嫔的心,满朝文武里多一个人向着皇帝,那么皇帝便少受皇太后的掣肘一分,即便推上来的人不中用,要把他换掉还不是皇帝的一句话而已,这样同时还能缓解眼前的困境,岂非一举两得? 珍嫔正转着主意,外头守门太监传来一声:“荣寿固伦公主到!” 珍嫔使了个颜色让高万枝下去,然后带着素花迎到门口,只见荣寿公主脸上挂着笑容迈了进来。 “大公主好一阵子没来,奴才可想你了。”珍嫔喜笑颜开地迎上去牵着荣寿公主的手落座。 荣寿公主接过素花递过来的香茶,笑笑道:“前一阵子恭王福晋病了,皇额娘特许我回王府探望。” “原来如此。”珍嫔知道恭王福晋是荣寿公主的生母,她与皇帝一样都是从王爷府邸中过继给文宗显皇帝和当今皇太后的,只是恭王福晋病了,荣寿公主还可以获准回府看顾,而皇帝呢?恐怕不到醇王福晋病危,他是绝无可能踏入醇亲王府一步的。 想到这,珍嫔禁不住为皇帝感叹:“要是老佛爷也能允许皇上回去醇亲王府探望那该多好。” 荣寿公主微带苦笑看着眼前天真的小珍嫔,这个口直心快的性子若在民间或许不失为一个挺不错的品格,可身处深宫,毫无顾忌甚至能招致杀身之祸。 荣寿公主今日来访本就是由于回宫之后听闻了最近皇后与珍嫔之间发生的种种矛盾而令慈禧皇太后心里相当不愉快,想着要来提点珍嫔几句,她实在是喜欢这个性格爽朗的女孩,更何况她如今是皇帝心头所爱,她的态度和作为很可能会影响到皇帝与皇太后之间的关系,这是荣寿公主最为关心的问题,然则,果不其然,方才的话已经透露了珍嫔的意向,荣寿公主更觉得自己这一趟是来对了。 “除了骨肉至亲,还有养育之恩,皇太后与皇上十几年来母子情深,皇太后又怎么会不体察皇上的心情呢?只是生于帝王家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不能随心所欲的事情又何止于此呢?再说我的情况与皇上不能相提并论,其中所牵扯的不仅仅只有亲缘关系,皇太后不得不有所考量。” “皇太后与皇上?” 看出珍嫔面上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荣寿公主并没有为此感到生气,反而语重深长地继续道:“有些时候许多事情并不是人们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外头有些人以为自从皇上大婚亲政,皇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便不如从前亲密,这样认为的人根本不知道这十几年来使得皇太后与皇上实际上的感情有多深。” 看着珍嫔一脸不敢置信,荣寿公主笑笑,突然问道:“你进宫之前可曾听到过有关皇上小时候‘割股疗亲’的事情?” “那个我有听说过,说是皇上在九岁那年,慈安皇太后病重,皇上仁孝无双,欲效仿孝经的故事使皇太后痊愈,不过这种事情……有点吓人,总觉得不大可能,所以我也没有向皇上证实过,难道真有这回事?”从荣寿公主的语气眼神中珍嫔感觉到或许真有其事,可那么血腥且伤身的事情,近侍们会让皇帝真这样做吗?. “确实真有此事,只不过皇上所为的是圣母皇太后,而不是母后皇太后。” “咦?”珍嫔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你想想,当时一直患病卧床的明明是圣母皇太后,而母后皇太后是在圣母皇太后将要痊愈的时候突然感染风寒急症而薨的,收到消息的时候,上至皇上下至朝臣都相当意外,皇上又怎么会有机会去为母后皇太后‘割股疗亲’呢?” “这么说皇上真为了老佛爷拿刀子……”珍嫔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 “幸而被周围的人把刀子夺下来了,只不过也流了不少血。”荣寿公主叹了口气:“皇额娘生下穆宗皇帝的时候囿于宫规不能亲自抚养,待得穆宗皇帝长大成人又英年夭折,皇上被抱进宫来时年纪太小兼天生体弱,唯一的亲人便是皇额娘,皇额娘为了抚慰丧子之痛把他抱到自己宫里亲自教养了好了几年,同卧同起,甚至洗澡喂饭皆亲力亲为,每逢雷雨天气还会搂着他哼曲子抚慰,即使后来分宫而居,仍时时关爱巡问,皇上又怎么会不感恩戴德呢?” 珍嫔听得唏嘘,不过仅仅为了皇帝的纯孝,至于皇太后,她觉得荣寿公主的这番话肯定是来自于皇太后自己的口述,老佛爷自然会将自己描绘成一个对皇帝充满母爱的角色,而实际上珍嫔认为她对皇帝最初的好只不过是需要立一个有亲缘关系的幼童来继续自己的垂帘听政罢了,如果她真的像大公主说得那样如此关心皇帝,为何要逼皇帝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皇后?为何在归政后仍旧限制着皇帝乾纲独断的权利? 荣寿公主并不知道珍嫔心中所想,隐隐指点劝慰道:“你如今最得皇上的宠爱,上个月的选秀,皇额娘原打算再为皇上充实后宫,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31 可是皇上愣是婉拒了,究竟出自于什么原因想必你肯定比我更明白,你处在这个位置上,如何帮助皇上维系好与皇太后的关系至关重要,只有皇太后和皇上的关系融洽,大家才能过得安稳,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一席话令珍嫔心里半是甜蜜半是苦涩,甜的是皇帝为了她在上次的选秀中最后全撂了牌子,一个都没选进宫里,皇帝的心意令她感动无比;涩的是老佛爷故意在选秀前安排皇后的亲妹妹叶赫那拉静芳频繁进宫,甚至故意制造她与皇帝接触的机会,无非是发现皇后不能得宠,打算让另找侄女进宫竞争,好分去皇帝对自己的宠爱。幸亏皇帝对自己情深不渝,最后静芳配了镇国公载泽了事。 珍嫔心里虽然对荣寿公主的话不以为然,但知道荣寿公主一片好心是为了自己,于是嘴上甜甜笑应:“嗯,谢大公主的指点,奴才明白的。”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必然知道该怎么做的。”荣寿公主以为目的达到,心满意足。 珍嫔在表面撑着笑容,内心始终认为老佛爷不可能像对待亲生儿子那样对待皇帝,以她自己的亲身体验来说,老佛爷对一个人的宠爱过于反复无常。 珍嫔认为在这个皇宫里真心对皇帝好的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荣寿公主走后,珍嫔陷入了沉思,纵然她并不认为有让皇帝去讨好老佛爷的必要,可是如何获得更有力的保障来让自己处于后宫不败之地,能够长长久久地陪伴在皇帝的身边,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无疑,以当今皇太后为例子,为皇帝生一个皇阿哥是最好也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可这种事不是由她想有便能够马上有的。 景仁宫里的首领太监宫女相当于是她的参谋,素花知道珍主子的烦恼之后,立即想到了一个提议:“在京师城郊几里外的木兰陀山麓有一座玉皇庙,奴才小时候便听说那里供奉着一个送子观音,非常灵验的,许多还没有孩子的女人上那儿一求,只要拴个大胖泥娃娃回来供在被窝里,不久便能得贵子呢。” 珍嫔听了摇头:“嗐,我倒是不怎么信这个,要是这样能成,这世间就不存在没有孩子的夫妇了。” 作为景仁宫的总管,高万枝自然希望自己主子能早早抢先为万岁爷生位尊贵的大阿哥,珍嫔不信这种事他却相反,于是上前道:“主子,素花说的这个不过是拿个彩头,您想想,你年轻又没病没痛的,何愁将来没有阿哥格格的,只是需要那股子运气碰上罢了,趁机讨个吉利或许能成。” 珍嫔转念一想也是,派个人出去参拜一番,请个象征好运的泥娃娃回来也无妨,没准歪打正着能逢喜事呢? “好吧,你让戴尚荣出去跑一趟,不过记住别惊动别宫的人,以免节外生枝。” “是,奴才晓得,保准把事情办得严密妥当。”高万枝目光中带着亢奋,谄媚地道,仿佛看到了珍嫔母凭子贵,成为慈禧皇太后第二的景象。 “还有,你再和礼部右侍郎联络,便说那件事情我答应了,让他安排一下。”珍嫔没忘记适才被荣寿公主打断的事情。 “是,奴才一定会转告志锐大人。”这件事也说通了珍主子,高万枝更是笑逐颜开。 做好了决定,珍嫔接过素花递过来的百合乌鸡汤,美滋滋地喝起来,与其花心思在怎样维系好皇帝与老佛爷的关系,倒不如想尽办法帮助皇帝早日掌握实权,珍嫔认为这才她最应该去做的事情。 ☆、第四章 战祸之二 晚间皇帝来景仁宫时,珍嫔仍旧维持着难得的好心情,惹得皇帝忍不住打趣道:“今个儿是怎么了,春风满脸的?前些天选秀的日子倒是天天苦着一张脸。” “皇上取笑人家,珍儿天天闷在宫里,哪来的什么好事呀,容光焕发的明明是皇上吧。” “哪有啊,朕明明烦恼着呢。”皇帝皱眉摇头叹气。 听皇帝用认真的口吻这样说道,珍嫔不由得紧张起来,忙问:“出什么事了吗?” “昨天去颐和园请安,和皇爸爸聊着聊着,她老人家突然说起了伤感的话题,什么四十整寿那会儿穆宗皇帝龙驭宾天,五十整寿呢?偏又遇上中法战事,就只希望眼前的六十大寿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过,朕总觉得这是皇爸爸在给朕暗示呢。” 珍嫔这才想起明年确实是慈禧皇太后的六十寿辰:“那老佛爷的意思是希望皇上为她办个盛大隆重、欢庆热闹的寿辰?” “其实皇爸爸的心情朕能明白,只是户部天天哭穷,实在难办啊。”可事关老佛爷的心愿,众人察察,再难办也得办。 “如果皇上实在为难,要不珍儿找请安的机会向老佛爷旁敲侧击,让老佛爷——” 不等珍嫔把话说完,皇帝断然打断,摆手道:“不妥,皇爸爸既有了这个心,事情还没办便诉苦,徒令她不痛快,万一再被皇后抓住把柄,唯恐对你不利。” “只要对皇上有好处,珍儿不在乎。” 珍嫔一脸的诚挚让皇帝泛开微笑,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道:“好了,你不用担心这种事,只要外头不出什么大事,估计下面还能应付过来,趁着热闹喜庆一扫颓势也好。” 珍嫔握住皇帝纤长白皙的手,深情地道:“珍儿就盼着能帮着皇上的人越多越好。那样皇上便能放手寻求振兴大清的路。” 皇帝还她一个微笑。 第二天,皇帝下了道谕旨:甲午年欣逢花甲昌期,寿宇宏开,朕当率天下臣民胪欢祝嘏。所有罂备仪文典礼,必应专派大臣敬谨办理,以昭慎重。 此道谕旨一下,军机大臣以及有关部门开始筹备慈禧皇太后的甲子寿辰,大清朝即将迎来一场盛大的庆典。 慈禧皇太后对皇帝的体察心意感到欣慰,某天请安后留下了皇帝陪膳,前一阵子,荣寿公主在得知后宫风波后特地来劝解了她一番,当时她还未能为皇后与珍嫔皆令她不顺心而消气,可如今看来,荣寿公主说得确实没错,自己和皇帝的关系才是最重要的,只要皇帝省心,珍嫔得宠又能怎样呢? 念及此,慈禧皇太后拉住皇帝的手,和蔼地道:“你有这样的孝心,我很欣慰,总算你皇爸爸没有白费功夫把你拉扯大。” “皇爸爸的养育提携之恩,儿子时刻不忘。” “你还是常召珍嫔伴着你吧?” 突然转到这个话题,皇帝带着小心回答道:“是,不过儿子最近也常独自留在养心殿,朝鲜那边发生了东学党的事情,需要大清派兵前往平乱,前朝事情一多,顾不上后宫。” 知道这只是皇帝的托词,慈禧皇太后并没有流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反而脸带笑容地说道:“你不用向我解释,这人啊,哪有不偏心眼的呢,珍嫔也是我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32 选的人,你疼她我没意见,只是偏心要是偏狠了,终究还是会出问题,身为天子处事最讲究公平,要知道失衡则致乱,王公大臣们个个是人精,若让他们知道你连自己身边的事都摆不平,他们心里还能高瞧你?不能服众焉能成事?所以啊,即使是装装样子你还是该去一去钟粹宫和永和宫,特别是钟粹宫,皇后好歹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妻子,怎么说也该圆上皇后的面子。” 皇帝一听这个题目心里便不高兴,自从上次皇后在养心殿的那一闹,自己简直不愿意看见她,想到她表面老实内里如此阴险嫉妒便觉可憎,皇太后还让自己该去皇后那儿,他听到便觉心烦,嘴上却不得不虚应着:“是,儿子知道了。” 慈禧皇太后颔首,说出今天招皇帝来的目的:“瑾嫔、珍嫔姐儿俩进宫也有几年了,虽未尽如人意,但也没什么大过,趁着万寿庆典前,你回去下道旨,就说是我的意思,照着穆宗遗妃那几个一般,也把她们晋一级,双双封妃吧。” 皇帝心里刚刚升起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连忙起身行礼道:“是,儿子代她们先行谢过皇爸爸的恩典。” 慈禧皇太后瞥了一眼皇帝脸上那藏不住的笑意,接过宫女寿儿递上来的镶金紫砂茶盏,垂下眼帘抿了一口碧螺春,淡淡地道:“别的没什么了,现在前朝事多,都搁在你一个人肩膀上,回去好生歇着吧。” 储秀宫的执事太监崔玉贵近来颇得老佛爷欢心,寿庆将至,慈禧皇太后高兴之下将他升到了副总管的位置,仅次于李莲英。 这天,崔玉贵上内务府领月例银,进门时差点撞上正要出来的一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景仁宫的高万枝。 “哟,是高总管啊。” 高万枝面露得意的笑容:“哦,原来是崔二总管,恭喜你高升啊。” 崔玉贵看着他那张意气扬扬的脸,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哪比得上高总管春风得意呢,景仁宫得蒙圣宠,想必高总管往后必定前途无量。” “那是,咱家主子如今是后宫第一人,前不久封了妃位,不过可别看还只是个妃,但凡珍主子的请求,万岁爷没有不应的,前不久鲁伯阳相求上海道的肥缺,找哪条路子都碰壁,最终还不是珍主子在万岁爷面前一句话才定了局。” “哟,那么能耐,看来高总管从中也得了不少好处吧?让兄弟好生羡慕啊。”崔玉贵嗓音抬高了八度,故作逢迎。 “学着吧,虽然你靠的也是一棵大树,不过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树不如新枝绿,可见在宫里当差,不仅得运气好还须具慧眼。”高万枝得意洋洋地高谈阔论。 崔玉贵心里恨得牙痒痒,嘴巴上却冷笑道:“说得是啊,现在宫里谁不知道高公公你是当红的人啊,我这等小人物还是别碍着你的时间了,万一景仁宫主子传你,你去晚了误了事,我可担待不起啊。” 崔玉贵带着嫉妒,酸溜溜的口吻听高万枝耳朵里更添他内心的得意,丝毫没有在意他隐含的讽刺。 “承你的好意,我就不多耽搁了。”留下志得意满的一瞥,高万枝扬长而去。 崔玉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冷不防身后传来一把尖细阴冷的嗓音:“崔二,你愣在这儿干什么?” 崔玉贵转身一看,赫然是李莲英,那张皱巴巴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这种情形若换了旁的小太监多半会哆嗦起来,崔玉贵素日是个胆子大的,高大的身躯对着这位顶头上司福了福道:“大总管,我只不过是对高万枝那小子的嚣张气焰看不顺眼罢了。 “他怎么惹你了?” “惹了我倒不算什么,就是他刚才夸口说他如今不比往日,外头想要捐官的即使走李大总管的道子都未必能奏效,可只要他请景仁宫在万岁爷面前说一句,包管是什么官都不成问题,那个叫做鲁伯阳的人就是这样顺利得到了上海道的肥缺,您瞧,这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也不把老佛爷当一回事了。” 李莲英听着睨了他一眼,崔玉贵虽未必会有这份义愤填膺的心,但高万枝的高调足以令人不悦,更别说最近景仁宫卖官的行为切实冒犯了他的利益。 “他有句话确实说得不错,在宫里当差,确实不光需要运气好还得别具慧眼,只可惜用来形容他自己却大错特错。”李莲英嘴里嚼着冷笑,就他看来,跟着景仁宫珍嫔能算得上是运气和别具慧眼?那显然只是个会耍小聪明却不会看情势的小女子,脚跟还没站稳便妄想跟老佛爷作对,愚不可及。 “可人家自以为跟着景仁宫,好处捞不尽啊,这还不是运气好?”崔玉贵对李莲英所言颇有同感,故意说道。 “景仁宫?才给三分颜色便想开染坊,可惜她还没有齐天大圣那本事就妄想大闹天宫,想那孙猴子都翻不出如来佛的手心,要是当真惹恼了真佛,怕是连唐三藏也保不住她!”李莲英一脸苦笑着摇头。 “李大总管说得对极了。”崔玉贵于附和间再向那个远去的背影望去,远处高万枝小如蝼蚁的身影正好消失在甬道转角。 ☆、第四章 战祸之三 册妃典礼虽称不上隆重,但整个过程亦肃穆庄重,景仁宫内,当高万枝将册宝和象征妃子身份的金印放入节案上后, 礼官对跪聆慈谕的珍嫔宣读册封诏令,宣读过后珍嫔行六拜三跪九叩礼,从此成为珍妃。 永和宫的情况亦一样,不一样的是次日得晋妃位的姐妹二人分别去向皇太后、皇帝皇后行谢恩礼后的傍晚,皇帝只驾幸了景仁宫。 红绡帐里缠绵过后的两人依偎着说悄悄话。 “这回可高兴了?” “高兴是不假,不过珍儿认为再高的位分也比不上皇上真心疼我,没有什么能比皇上待我一直不变更令珍儿开怀。” “你这小家伙~”皇帝心里存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暖意,抬手点点怀中佳人的娇俏的鼻子,突然发现手臂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小东西。 “这里有什么?”于软枕中碰到一个硬物,皇帝疑惑地从枕下掏出来一看,竟是个光头笑脸的陶瓷娃娃,娃娃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红肚兜,能看出是个男孩子。 “这个娃娃是你放在绣枕底下的吗?” 珍妃无意遮掩,含笑点头。 皇帝失笑:“你放这个玩意在床上做什么?难不成这么大了还玩泥娃娃吗?” 珍妃娇嗔:“才不是呢。”低头半含羞涩地把遣人到玉皇庙求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帝听罢,有点哭笑不得:“你还信这个?” “也不是啦,只是想着奴才们说得没错,取个好兆头也好呀。”珍妃脸颊泛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小傻瓜。”皇帝抚摸着珍妃的香肩笑应,片刻后若有所思地道:“俗话说久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33 病成医,朕自小身子弱,每天几乎要把药当饭吃了,医书看了不少,其实朕明白要想有孩子,首先得有健康的体魄,心里便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皇帝语意认真,珍妃不由得专注起来。 “咱们不比祖宗,如今木兰秋狝惟余虚名,虽说现在有了洋枪洋炮,舞刀弄剑已经没有多大的必要,可是修习一些强身健体的拳法掌法还是有裨益的。” 不等皇帝的话说完,珍妃已然明白其中的打算,喜笑颜开地接话道:“皇上的主意不错,要不从明儿开始珍儿陪皇上一块儿锻炼身体,珍儿一定要给皇上生一个健健康康的皇阿哥!” 晚风习习,吹动帷帐,漆黑当中,皇帝看着珍妃那闪着光的眸子,笑意不自觉地爬上脸。 即使没有孩子,皇室也可以从旁支里选择一个来继承大统——一如当初他的进宫,然而,他希望拥有自己的孩子,并不为皇位的传承,更多的出自于渴望得到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下一代。 “即使是个格格,朕也欢喜。”皇帝由衷地道。 “那珍儿给皇上生一个阿哥一个格格!一儿一女湊作一个好字。” 珍妃近乎执着的语气令皇帝莞尔:“你这是向朕许愿了?” 珍妃看着皇帝那幽暗夜色中显得分外皎洁白皙的脸庞,情不自禁凑上去对那淡色的薄唇印上深深的一吻。 皇帝被她的热情感染,伸手将她拥住,给予她热烈的回应。 主子的喜事也就是做奴才的喜事。主子荣升妃位令景仁宫上下忙活了一整天,伺候帝妃二人歇下后,素花掩好东暖阁的殿门,叮嘱了轮班守夜的两名宫女后在迈下台阶之际视线被西暖阁窗口轻微摇曳的烛光吸引住,略想了想便往那边走去。 夜色幽幽,留守西暖阁值班的寇之钰静静地看着门外的月光出神,直到素花走到了廊下方收敛深思,迎上前笑道:“不是说了让你去歇着吗?有我守着就行了。” “没事,反正我不困,想过来陪陪你。”素花露出轻柔的笑容,说完低下了头。 “珂里叶特大人他们还好吧?”素花低垂着头,寇之钰看不到她的表情,犹豫了片刻仍是问了出口,素花不仅是他的同乡,小时候更有过接触,只不过汉家贫穷小子和满族人家的小姐,过往能够有的交流是有限的,然而,当时那位可爱善良的小妹妹依然令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以至于即便事隔多年,在宫里重逢的当天他还是从那个温雅可爱的笑容中轻易地认出了她。 素花没有抬起头,犹豫了半响,在寇之钰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开口道:“阿玛在我九岁那年过世了。” 语声虽平淡,可寇之钰还是从那犹豫的态度中感觉到了话语里含有的忧伤,据他从前所知,素花是妾所出,母亲在她尚在襁褓已不在人世,大夫人待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并不怎么样,当年珂里叶特大人这一去,相信对素花之后的生活必定产生了影响。 “抱歉,我不知道……” 素花摇头,抬起头换上了淡淡的笑容:“没关系,都过去那么久了,况且现在进了宫不是有幸遇到了连材哥哥你照顾我嘛。” 寇之钰闻言笑了笑,偶然在御茶房与素花重逢,素花的细致稳重唤起了他对那个温和可爱的邻家小姑娘的记忆,恰好景仁宫的首席宫女蕴香因受伤而让万岁爷安排其提前出宫,他顺水推舟推荐了素花,素花亦争气,当差没有出过纰漏,令他颇感欣慰,不过即使如此,趁着这个相处的机会,他仍不免有此一问:“跟在珍主子身边习惯吧?” “嗯,珍主子爽朗活泼,身为宠妃对待底下人却随意宽容,挺好的。”素花轻声回答道。 “那就好。”寇之钰想了想又道:“只要尽心伺候好珍主子,等过几年到了能出去的年纪,以万岁爷和珍主子的性情,没准还会为你安排一个好婆家,那即使出去了也不必为将来担忧。” 素花一下子没料到寇之钰会说起这种事,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什么回应才对,不由得再次低下头困惑着,然而半响后会过意来,抬眸半带感激半带忧郁地面对眼前的年轻太监,仍旧说不出任何话,在宫中遇到自己幼年时曾住家旁毗邻,温柔可亲的大哥哥,心里既是惊讶又是惊喜,惊讶的是他竟然进宫当了公公,还是万岁爷御前首领太监,惊喜的是他仍记自己,态度亲切,多加关照,不过再怎样惊讶惊喜,他们之间仅限于此了,正如他所说的,自己有朝一日会出宫嫁人,而他则会呆在这红墙绿瓦的紫禁城中直至终老,在交点过后回复两条平行线。 几许随着晚风摇曳的烛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寇之钰并不在乎她对此事的回应,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两个人静静相对,再无二话。 向皇太后请安完毕从储秀宫出来,皇后和瑾妃在甬道上缓慢地行进,身后的随从不远不近地跟着,皇后瞧了眼瑾妃憔悴黯淡的容色,突然问道:“封妃之后,皇上去过永和宫吗?” 瑾妃的心情益加惆怅,细若蚊呐地回答了一个‘没’字,晖日暖阳之下只觉孤寒沁身。 皇后丝毫不在意瑾妃的答案,径自叹道:“本宫真不明白你那个妹妹,本宫和她非亲非故兼且她对本宫怀有偏见,在皇上面前没有好话是正常的,可是你是她的同胞亲姐姐,平日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怎么她竟这么铁石心肠,一心霸占着皇上,对你毫无顾念呢?” 瑾妃脸上血色尽褪,低头止住脚步,想回应皇后的问话,嗓子眼却像被满嘴的苦涩塞住了一般,竟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皇后没去看瑾妃的表情,甚至没作停留,带着兰鑫等钟粹宫的一行人继续前进,可瑾妃内心将会如何地翻腾,她是能够预料的,心里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瑾妃说这种残酷的话来,然而话说出来之后从心底里冒出来的畅快令她并不后悔这样做。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是迁怒吗?欺负一个和自己一样困守深宫备受冷落的可怜人究竟有何意趣?皇后边从心底里冷笑着边摇头叹息。 瑾妃看着皇后携众人远去的背影由清晰到模糊渐至消失不见,怔怔地在原地掉下泪来,身后的墨菊百味杂陈,上前轻唤一声:“瑾主子……”,瑾妃才回过神来,连忙掏出帕子拭干脸上的泪珠泪痕,闭目缓了口气方语带叹息地道:“回去吧。” 待回到永和宫,心情却仍未能平复,皇后的一番话虽然深深地刺痛了她,但同时又说进了她的心底,自珍妃得皇上宠幸,快两年的时间,这个妹妹当真没把自己这个做姐姐的立场放在心上,当初进宫前额娘让姐妹俩互相照应、互相帮衬的话全成耳旁风,每当看到和皇上出双入对的妹妹越发娇艳的脸上露出幸福甜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34 蜜的表情,自己的心里便如置身于腊月寒冬般一片冰凉,一股怨恨油然而生——为何雅姈从来就如此幸运偏又这般自私自利? 从小到大,由父母亲人到皇上皇太后,每每都是如此! 皇后说得好,什么是骨肉至亲?恐怕在妹妹心里自己这个姐姐从来便只是她的一个陪衬罢了。 越想心里越怨愤不甘,偏偏墨菊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禀道:“瑾主子,珍主子让景仁宫的戴尚荣送来南方进贡的荔枝一盘,说是皇上赏的,赠些给您尝尝。” “什么荔枝不荔枝的!拿走!我不要她在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既要炫耀又要装好人!” 瑾妃冲口而出的话令墨菊吃了一惊,一脸的怒气冲冲与平日谨小慎微,温和仁懦的模样判若两人。 “……瑾主子?” 墨菊迟疑的一声轻唤令瑾妃清醒过来,收敛心神后转过身去半带掩饰半带羞愧地小声道:“你派个人把东西送回景仁宫,让他回珍妃我不怎么爱吃荔枝,怕上火,让她留着自个享用吧。” 语声虽轻微,但墨菊听得出其中的决意,惟有默默地叹息一声,捧着荔枝退了出去。 ☆、第四章 战祸之四 正值烈日中天,皇帝像往常一样窝在勤政亲贤殿批折子,然而心情却不比以往,先是早前朝鲜发生了‘东学党起义’,作为朝鲜的宗主国,大清按朝鲜国王之请派兵入朝代平内乱,岂料,事发同时日本以保护使馆和侨民为由,竟私自出兵朝鲜,起义平息后,大清建议日本中日两国同时撤兵朝鲜,日本竟拒绝了这一请求,皇帝当时看了内心顿觉窝火,这小小的日本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然而考虑到当下的情势,也只能强压怒火继续派人与日本交涉,另一方面则是临近皇太后六旬万寿,各种请款和请安的帖子,面对确实艰难的户部,皇帝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左右不是,应和着这夏日正午,更是烦上加烦,正在这个时候偏一个折子映入眼帘。 “两江总督刘坤一弹劾上海道台鲁伯阳?” 刘坤一身为大清的南洋大臣、两江总督兼管两淮盐政,向来受慈禧皇太后看重,而难得其不像其他老臣一样思想守旧,对洋务运动素有自己独特的想法与见解,其思其想颇合皇帝之意,皇帝对其上表的折子格外留意,而刘坤一弹劾的新任上海道台鲁伯阳,皇帝竟觉这名字仿佛在谁的口中被提到过…… 皇帝陷入思索当中,依稀记得是上个月,珍妃多次对他提起举荐的人便叫鲁伯阳,有着文廷式的先例,即便在内阁备选人中查不到这个人的资料,出于对珍妃的信任,他便应了此事,莫非这个鲁伯阳出了什么岔子? 带着疑惑仔细阅览刘坤一的折子,皇帝是越看心里越恼,上海是对外通商口岸,对外的交涉非常频繁,上海道的职位身负外交重任,绝非一般地方官可以承当,通常只有声望和才干兼具的官员才能充任,一旦出现纰漏,难免引起外交纠纷,虽然上海道确实是肥缺,但所负的责任并不轻,前任上海道聂仲方,是中兴元勋曾国藩的女婿,夙以干练著称,才堪胜任,有所作为,如今在刘坤一的折子里,鲁伯阳其人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才能,甚至连一个地方官的能力都不如,上任一个月便引起了与英国、法国一些通商问题的纠纷,闹得不可开交,原本西洋列强对大清的国土和资源虎视眈眈,在这些问题上处理不善岂不是又给他们得寸进尺的借口! 看到最后刘坤一是用强硬的口吻要求皇上罢免鲁伯阳另择良臣干吏来处理其人搞出来的棘手局面,皇帝拿起朱笔毫不犹豫地写下‘准议’二字,内心却是火冒三丈,写罢将笔一掷,心犹不甘用手狠狠拍了御案一下,大骂了一句:“岂有此理!” 外头守着的人都唬了一跳,唯寇之钰无声低头走进来快速扫了一眼,迅速把笔捡起再轻轻地放回御案之上,完成之后再悄然退回门帘后。 皇帝没有理会,气咻咻地坐下,许多许多的念头在脑子里转着,首当其冲的则是——这个人是珍妃举荐的!回头去景仁宫必须要责备她一番才是,怎能弄这么一个人到他面前,在这千头万绪的时候惹出这等事来,辜负了他对她的信任! 心里刚下定主意要这样做,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娇俏可人直率敢言的珍妃、在他面前柔情婉转的珍妃、对他满怀倾慕仰望的珍妃……各种形象不受控制地一一浮现。 转而又想到,她一个待在后宫的女子又怎能知道那么多外头的事情?定是有人托了她,而她总巴不得朝上的臣子都是向着他的,让他事事处处不用再仰仗皇太后鼻息,受皇太后亲信重臣的掣肘,此事还须怪自己没有将此人的底细调查清楚,只一心想回应的她的请求,让她开怀欢笑……这如何能全怪到她的头上? 念及此,心里的怒气又像踩瘪了的鱼鳔似的泄了。 说到底是自己太过轻率导致,皇帝无奈地在心底暗自叹气。 “禀告万岁爷,翁师傅求见。” “怎么了?”早朝过后才和翁师傅在书房商议了一番关于朝鲜那边和皇太后万寿节的事情,若非有特殊情况,翁师傅下午一般不会再进宫面圣,皇帝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突厥地冒出了疑问。 寇之钰见翁同龢的脸色相当不好,知道肯定是有什么相关国事的紧急情况,但皇帝的问话他无法回答,只得再次禀道:“回万岁爷,翁师傅有紧急事求见万岁。” 皇帝这才醒过神来,将手一挥:“马上请他进来。” 不多时,皇帝便看见翁同龢脸色苍白地拿着一份折子进来,行止间有违往日的方正儒雅,匆匆行礼后第一句话就让皇帝惊愕失色。 “皇上,日本不宣而战,在牙山口外的封岛海面突袭我大清运兵船,向牙山发起了进攻!” 侍候慈禧皇太后梳头是一件不能轻忽的大事,从年轻时代开始,她对自己一头顺滑的青丝格外爱惜重视,上年纪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梳头时要弄掉一根头发都能让她恼怒不止,惹皇太后生气是满宫中最可怕的事情,而如今,整个宫里能够胜任这个差事的人只有大总管李莲英,唯这位深知慈禧皇太后脾性的资深首领总管太监既能梳出让老佛爷赞不绝口的发型又能巧妙地藏起梳理过程中自然脱落的发丝。 在皇太后明显情绪不佳的时候,精明的李莲英更是慎之又慎。 “朝廷上以户部侍郎志锐和翰林院侍读大学士文廷式为首的年轻官员皆一力主战,翁师傅亦相当支持,李中堂李鸿章大人则认为眼下的情况不适宜一下子弄僵了局面,该‘以夷制夷’,由俄国和英国出面干预,力求和平解决。” 闭目感受着那一下接一下力度恰当的梳理带来的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35 舒适感,一边听着压得低低的细锐嗓音的汇报,慈禧皇太后仿佛不经意地问道:“皇帝呢?” 太后老佛爷这是明知故问,李莲英低头轻笑,并没有停下手上均速的动作:“老佛爷是知道的,万岁爷到底是个年轻人,更何况翁师傅是帝师,志锐和文廷式一个是景仁宫的堂兄一个听闻是二妃在娘家时的老师,万岁爷自然倾向。” “皇帝咽不下这口气也是正常的,日本这等弹丸小国、蕞尔小邦也竟敢冒犯我大清龙威实在可恶,是该给他们些颜色瞧瞧,只是在皇帝旁边起哄的人倒未必全然是为大清着想。”仍旧闭合着双眼,慈禧皇太后的语调淡淡。 “这也难怪,景仁宫独得万岁爷宠爱,身边的人自然得脸,前不久因着景仁宫的关系,一个叫做玉铭的生意人拿下了四川盐法道的官职,陛见的时候万岁爷故意考他履历,结果发现他就一个目不识丁的木材商人,当场便免了他,听闻回头还训示了景仁宫,可见万岁爷并不会偏私,老佛爷大可放心。” 听李莲英这样一说,慈禧皇太后睁开双目,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镜子里那挽于乌黑发髻中闪着亮光的金镶翠蝴蝶簪,冷冷地笑了一声道:“确实该欣慰皇帝头脑还清醒着,那些个烂板桥上的龙王终归有人收拾,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这个是自然,有老佛爷在万事出不了岔子,就如这眼下,万岁爷的主张固然没错,只是奴才也明白李中堂的心意,不多久便是老佛爷的六旬万寿了,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是好的,毕竟天大的事大不过老佛爷您的圣寿节呀。” 稳稳当当地理好皇太后今天的发式,李莲英捧过圆镜让主子过目,慈禧皇太后左右端详了一番,满意地颔首。 “宣战诏书已经颁下了?” “是的,不管是朝中臣工还是民间百姓都对日本这次的行为义愤填膺,主战声浪高涨,儿子也认为不能让其猖狂下去了。”皇帝坚定地点头,目光中的甚至闪烁着一丝兴奋。 慈禧皇太后神色凝重,隐带忧虑:“能束战束决就好。”这是发自内心真实的期盼,自得知日本舰艇在丰岛海面击沉高升号运兵船的事件之后,她心里一直很矛盾,一方面日本寻衅在先,如不反击,大清帝国颜面何存?当初英法联军入侵北京,还是懿贵妃的她跟着文宗皇帝携带幼子逃往热河避难的情景仍历历在目,西方列强屡屡欺辱大清也就罢了,如今连小小的日本都敢蹬鼻子上脸,如何能忍?然而,另一方面六十岁整寿将近,她这辈子就想舒舒心心好好地过上一个隆重热闹的整寿,慰劳自己多年执政皇太后生涯的辛劳,战端一开,离她的万寿盛典仅剩不到四个月,真的能保证不扫她的兴,不影响盛席?之所以李鸿章‘以夷制夷’的提议明显更合她的心思,若此仗不能必胜,则应是能免则免。 然,朝中主战情绪激昂,连军机处的翁同龢和李鸿藻老成持重的两个士林领袖在一个文廷式再加上一个志锐的带动下也一反往常南北两派壁垒分明的状态,异口同声鲜明主战的立场,李鸿章的稳妥见解,甚至被那些书生之见的言官翰林斥之为“卖国”的行为,舆论造势,使原本势均力敌的战和两论一面倒向主战派,连她想为李鸿章说辞也怕招惹上词臣御史就挪用海军军费修颐和园的事再次大肆造文章。 而带头的文廷式和志锐,这两个人物的举动与景仁宫绝脱不了干系! 皇帝注意到皇太后脸色阴沉,难掩忧色,连忙道:“皇爸爸放心,宣战虽是情非得已,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李鸿章操持北洋水师多年,大清国的海军在全世界的排名比日本高,论海战断没有轻易输掉的道理,而陆战方面,这几天儿子还收到了李鸿章传来直隶提督叶志超呈上的成欢之役的捷报,之前虽然吃了被偷袭的亏,然而我军旗开得胜必然有助士气,接下来只要海陆两路分头进兵,乘胜追击再打上几场漂亮的胜仗,让日本知道咱们大清国不是轻易能犯的,要是赶在皇爸爸万寿节前打赢了日本,也算是儿子献给皇爸爸六十大寿的贺礼。” 皇帝这样一说,慈禧皇太后还真有些感慨,若真能打个大胜仗,那么她的六十万寿可算是喜上加喜,锦上添花,再完美不过了,只是久经风雨,就怕世事不能尽如人意,无奈宣战已成定局,在节骨眼上,断无多说丧气话的道理,摸了摸跪在眼前的儿皇帝黝黑光泽的发辫,深深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若真能如此,倒是大清和我们母子俩的福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认为中日甲午战争不仅是大清国的转折,影响深远,也是一众主角们的命运转折点。 ☆、第四章 战祸之五 带着兰鑫从花木扶疏中蜿蜒而来,乐寿堂的琉璃瓦刚露个边,远远瞥见前方一点明黄带着几许蓝影一晃而过,皇后骤然停住了脚步。 “主子?”兰鑫不解地看向皇后。 皇后轻轻摇头,大拉翅上垂挂着的红穗子有节奏地晃了晃,对日本宣战的事情她已从钟粹宫首领太监张兰德那里听说了,虽说这种事不轮到她插嘴,但皇上的心境和状况是可想而知的,原本已经招他厌烦,她并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和他打照面遭遇不快,宁愿顾影相避,彼此两安。 看着那行队伍消失于宫墙拐角处,皇后瘦削的脸不由得露出了包含凄意的苦笑,随着皇后的目光,兰鑫似乎亦醒悟过来,没有多作询问,静静等待主子下一步的动作。 从颐和园回到紫禁城养心殿,皇帝丝毫不见疲惫,也不同于在皇太后面前的收敛谨慎,立即召见了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翁同龢、李鸿藻、刚毅、孙毓汶等人。 “朕已将对日宣战之事禀告皇太后,皇太后下了懿旨,将寿庆中原定颐和园内的一些景点暂缓,给户部腾出银子以充军费。” “皇太后圣明。”以翁同龢为首,众人忙不迭高呼。 “皇上,臣认为目前虽战不能免,然皇太后的万寿节眼看将近,李中堂所言亦不可废,战不可恃,若能请得英俄从中调停成功,方为上策。”内阁学士兼总理国事务衙门大臣孙毓汶上前奏道。 “之前日本擅自驻兵朝鲜,李鸿章也曾以为他们只是想干预朝鲜的内政,还让袁世凯与日本驻朝大使约定彼此同时撤兵,然而呢?现在日本已经直接向我大清开衅,可见其用意根本不在朝鲜,而英国俄国各为其利,岂能将一切寄托于彼之调停!”皇帝戚眉,‘以夷制夷’这一套自事发起就听太多了,无非都是因为‘皇太后六旬万寿将近’,这些老顽固心思皆在如何讨好圣母皇太后上面,对战事消极应对,每念及此便气不打一处来。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36 “皇上圣明,战端既开,积极备战,以战为主,调停为次,上下一心方能击败日本,以振国威。” “臣亦以为然。”于是战是和的态度上,翁同龢和李鸿藻两位阁老意见是一致的。 孙毓汶还想说什么,皇帝摆手道:“此事无须再多论,再给李鸿章发急电,皇太后与朕都是一个意思,认清局势抗击侵略,不许示弱殆误战机,势必给日本还以颜色,绝不妥协!” 在殿外廊下候着的寇之钰远远便看见朝着这边急奔过来的素花,待她在自己面前站定脚跟,才开口叫了句‘连材哥哥’,寇之钰便明白了她的来意,用眼神示意般看了一眼身后,摇摇头。 “好吧,那我回去回珍主子。”素花见状明白过来,想起自家主子这几天来的期盼,有些代她失望。 “放心吧,万岁爷不多久一定会驾幸景仁宫的。” “嗯,我定会转告珍主子。”听寇之钰这样说,素花微笑点头。 “怎么样了?皇上从颐和园回来了吗?”甫一看见素花进入暖阁的身影,珍妃立即迎上前去连声发问,神情掩不住焦急。 素花连连点头,急喘了口气后回禀道:“回……回珍主子的话,万……万岁爷已经回到养心殿了,正在和几位军机大臣商量着和日本开战的事情,气氛很凝重,奴才不敢冒然打扰。” “唉,希望战事顺利就好。”珍妃一听,沉默了片刻,知道素花肯定是从寇之钰那里直接得到的消息,遂幽幽地叹了口气,自打日本偷袭牙山以来,皇上忙得不可开交,不但早朝过后仍要召集重臣召开军机会议,匆匆用完午膳又得马上赶到颐和园那边亲自向皇太后汇报战况,已经快要半个月没踏进景仁宫的大门了。 心里虽然盈满寂寞和思念,但更多的是对皇上身体的担心,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经这战事的劳碌,怕又因劳心费神,损伤元气了。 “珍主子您别太担忧,万岁爷不会生您的气的,想必是因为和日本开战了,国事缠身均不出功夫,等打赢了日本,肯定会马上来看珍主子的。”见珍妃愁容满脸,素花不由得想起上次万岁爷来时的光景,那还是她来到景仁宫之后第一次看到万岁爷非常严肃地对珍主子说教了一番,纵然心里惶恐,作为珍主子跟前的人由不得安慰道。 珍妃听闻此言,禁不住苦笑摇头:“傻丫头,我没有担心这个。”之前玉铭的事情,皇上回来后用严正的态度跟她说了事情的经过,告诉她四川盐法道的官位不能给这个人,牵引出由来,她才知道原来从她手上捞到上海道官位的鲁伯阳竟然捅了大漏子以至于被两江总督刘坤一弹劾的事情,当刻她顿时五味杂陈,愧疚、委屈……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做了触犯皇上底线的事情,但皇上对她的一番训诫反而消除了她的惧怕,她了解皇上,如果皇上当真为此事恼她,根本不会正八经地来对她说教。 “珍主子?” 面对素花不解的神情,珍妃没有多解释什么,径自吩咐道:“你去小厨房让他们把平日奉给皇上的补中益气汤和皇上爱喝的木瓜红枣莲子蜜做好送去给寇公公,适时给皇上进上。” 素花领命正要前去,珍妃突然感到头脑一阵昏眩,使她不由得依身靠住了身旁的紫檀木椅的扶手,慌得素花连忙上前扶住她:“珍主子,您不舒服吗?奴才让高公公他们给您传太医来?” 珍妃缓过劲来,摆摆手道:“今早起来时觉得头有些疼,胸口也闷闷的,兴许是昨夜着凉了,不过不打紧的,您按我说的去做吧,回头我让高万枝去一趟太医院就行了。” 素花唯有遵命而去。 令珍妃喜出望外的是时至酉时,皇帝带着寇之钰、杨瑞珍、杨昌恩一行随侍来到了景仁宫,惊喜之下几乎把什么都丢到脑后了,连忙奔下垂带踏跺上前迎接。 “这一阵子忙于前朝的事情,好几天没来景仁宫了。”上前扶起欲行礼的珍妃,皇帝苍白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珍儿可想皇上了。” “这会儿不是来看你了吗?今天的木瓜红枣莲子蜜不错。” 珍妃莞尔一笑,两个人手挽着手,经过殿前宽广的月台一起步入东配殿,随侍的人各就各位忙碌起来。 接过素花递过来的茶奉上,珍妃忍不住道:“又是筹备寿宴又是打仗的,皇上可要保重身子才好,千万别累坏了。” “光是累还好,就是底下有些人只想着寿宴的事情,钻营着法子讨皇爸爸的欢心,如果此等心力用在战事上,大清何愁不胜。” “皇上说得是,珍儿也听说了李鸿章他们瞻前顾后的事,可示人以弱等于给敌方得寸进尺的机会呀,平日不是说咱们大清国的海军有多么厉害吗?亚洲第一舰队?可如今日本都打到家门口了却成缩头乌龟了?” 皇帝看着珍妃那赌气的小嘴和皱起的秀眉,苦笑道:“关于这个李鸿章倒是上折子对我说过,北洋水师虽然有‘定远’和‘镇远’两艘七千多吨的巨舰,但其余十艘舰船全在三千吨以下,前些年他也曾要求增购船舰和炮弹,朕是允了,可户部屡屡吃紧,又遇上皇爸爸六旬万寿,更是捉肘见襟……” 有些话无法明着说白了,但珍妃明白皇帝言下之意,修建颐和园的费用是挪用海军军费这种事连她一个后宫嫔妃都知道,可谁敢去声讨慈禧皇太后? “不过朕这次发急电跟李鸿章说了,军费方面无须心存顾虑,不管是增购船舰还是炮弹,朕统统应允,只要能赢这一仗,即使变卖掉所有库房珍馈也在所不惜!” 看到皇帝眼中闪动着的亮光,珍妃也不由得被带动起情绪,这就是她心爱的人,大清国的好皇帝!一把环抱住眼前人并不算宽广的肩膀,依偎过去深情地道:“珍儿相信皇上一定能够旗开得胜的!” “嗯,一定得胜!”皇帝坚定地点头。 ☆、第四章 战祸之六 天津直隶总督兼北洋商务大臣李鸿章的府邸里,直隶津海关监督盛宣怀看着在厅堂内来回踱步的中堂大人,默然不语。 这已经是不到一个月内收到的的第三份圣谕急电。 李鸿章不由得在心里苦笑。 “中堂大人……” 李鸿章止住了脚步,嗤笑道:“自我经营北洋水师以来说什么的都有,拥兵自重、借海防捐趁机聚敛钱财,几趟上折子请拨款增购船舰,改良装备,户部却推三阻四,一个劲的阻挠,自从光绪十五年以来未曾购进一枪一炮,反观日本联合舰队,其平均航速远超过北洋舰队,而军舰上大规模装备的速射炮,更是北洋舰队所不具备的,如今面临战事,那些清流书生意气,就会纸上谈兵,仿佛靠着那股子热血意志就能大胜似的,哪里了解其中的曲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37 折盘恒。” “翁同龢是帝师,素来和中堂大人不对,在皇上那边自然不会有好话,而文廷式和志锐带头主战的两位臣子又和他他拉家两位妃子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其中珍妃甚得帝宠,这样一来圣意自然靠着那边,如今听说圣母皇太后亦倾向主战,这……” “皇太后的心思只怕更多在六旬万寿上,然日本已经挑起战事,皇上决议宣战,离寿宴不到三个月,别谈打赢这场仗,光是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束战争亦为不可能之事。” 这确实为难,皇太后希望尽早结束战争,不可影响她期盼已久的盛宴,皇上则一心抗战,为打败日本在所不惜。 “天有二日,做臣子的只能择一而从之。”李鸿章抚须摇头叹道。 “如今皇上既然说了无论中堂大人提什么要求他都应允,中堂大人还是专心应对战事,趁日军兵力薄弱之机快速进兵,让属下去和英、俄两国继续商讨调停之事吧。” 李鸿章还没来得及对盛宣怀的提议做出回应,只见门房急慌慌地奔进来禀报:“老爷,叶大人急事求见,人已在门外。” “叶大人?哪个叶大人?”李鸿章闪过一瞬间的不解。 “就是叶志超叶大人啊。” “胡说!”李鸿章不敢置信,直隶提督叶志超此刻明明应该在平壤作战,如何会出现在天津!? “老爷,是真的,叶大人说日本那边以水、陆两路四面围攻,总兵左宝贵大人在牡丹台被炮弹击中身亡,叶大人趁乱撤退赶回来向中堂大人请罪的。” 得此消息,李鸿章大惊失色,传了叶志超进来详加询问,听进耳中的话不啻于惊天霹雳,烈日惊雷! 之前的捷报只是饰败为胜,把牙山败逃说成是一路打败日军而转移到平壤,向朝廷邀功!其实叶志超竖了白旗逃回大清本土,手下的卫汝贵等人无心再战,亦跟着撤兵,终致平壤失守。 不幸接踵而来,八月十八日,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率领定远号等十二艘舰艇护送招商局轮船运兵增援守军返航途中突遭日本海军松岛号等十二艘船舰突袭,丁汝昌下令迎敌作战,济远、广甲两舰竟临阵逃脱,剩下的各舰虽奋勇还击,然因准备不充足,致远号和经远号受到攻击重创,炮弹耗尽后,舰上的管带邓世昌和林永升驾驶着它们奋力冲向敌舰吉野号,终因中鱼雷而相继沉没,扬威号、超勇号被敌方击沉,另外六艘船舰受创,死伤官兵共千余人,经次一役,北洋水师退归威海卫,日本得到了制海权。 面对这惨痛的损失,李鸿章在痛心之余亦无言可对。 北洋水师是他的心血,是他的功业,这般境况岂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除却措手不及、没有正式的临阵对敌经验等的原因之外,贪污腐败的乱象令人触目惊心,如他手下的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所言:船舰所用之煤,煤屑散碎,烟重灰多,难壮气力,兼碍锅炉,用在平日以供兵轮行驶尚且不堪,更何况行军备战之时?管带方伯谦利用舰队的豁免权,从朝鲜走私人参、装货载客挣钱牟利,为各衙门搞‘创收’,在各地大量购置房产,淮军将领卫汝贵兵援朝鲜,赶上女儿在家乡出嫁,他就通过克扣军饷的办法,搜罗大量金银运回老家,更有甚者,有外国商人作证,装备北洋的弹药经费被负责供应的官员私吞到口袋里去了,而这个官员不是别人,正是他李中堂自己的外甥张士珩! 再加上身为帝师的户部尚书翁同龢因兄长翁同书,对自己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处处为难北洋水师,对请款增置保养装备的事宜百般阻挠! 这些令他气愤又无奈的事,却不可作为呈奏的说辞,一旦查究牵连之广,绝非惩治一两个官员就能了事的问题,再者,从挪用海军军费去修颐和园追溯到光绪十五年,当今皇上的大婚典礼,其中又有多少银两漏进了哪些人的腰包里?上行下效,不是他一个人能够阻止的事情。 北洋根本没有胜的把握,这一点他在开战前就清楚,就算表面上华丽堂皇,演习时煞有介事,却绝对经不起战场上的考验,这才是他不愿轻易言战的理由! 可如今败了,作为北洋的统帅,无论如何都要给皇太后、皇上一个交代,他只能极力辩护,北洋水师的船舰速度性能都比日本联合舰队落后,弹药也严重不足,陆军方面,武器不及日军精良人数上也是寡不敌众,海军众将领除了方伯谦犯了临阵脱逃的死罪外,其余人都是以命相搏,邓世昌和林永升两名管带更是英勇作战到最后一刻,以死殉国,没有丝毫轻率玩忽之举,天时地利不足,并非北洋不尽力。 皇太后那儿尚好说,他知道慈禧皇太后多少是明白个中缘由的,在战与和的问题上更是偏向他,然,在年轻气盛的皇帝那边,肯定是少不了要承受雷霆之怒了。 不出他所料,皇帝接到消息看到折子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泱泱大清帝国,陆军败于平壤,让敌军节节追击,海军熸师黄海,丧失制海权,这怎么可能! 他几乎怀疑自己置身于梦中,然而这一切都是血淋淋的现实。 朝野震动,连慈禧皇太后都从颐和园回到了紫禁城与皇帝商议对策。 粉饰太平,虚称捷报!推诿避战,错失先机!皇帝盛怒之下几欲治李鸿章死罪,清流士子更一片‘杀李鸿章以谢天下’的呼声,慈禧皇太后看着眼前悲愤的皇帝,吁出一口气,叹道:“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李鸿章,折子上说得有道理,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多年来户部没有款项给北洋海军,他也是艰难,如今要给也是迟了,他作为北洋直隶总督比谁都了解实际情况,原本提出的意见就是对的,日本海军偷袭的事情是始料未及,下面光会闹嚷嚷的人未必就懂他的难处。”她真心这样认为,这场仗原本就不该打,若按照李鸿章的说法,以夷制夷,不主动宣战,利用西洋各国从中调停,即便大清先行从朝鲜退兵,不争那一时的长短,哪会有今日的局面?可恶的明明是那些一心唱反调的言官,还有志锐、文廷式之流! 一点都不顾及她大寿在即,非要把事情搞大,极尽扫兴! “儿子早多次电谕告知他日本的野心不止于朝鲜,要他早作应战的准备,可是他一拖再拖,延误战机,实属可恶!” 就你料事如神!慈禧皇太后冷笑了一声:“他作为四朝元老,门生遍天下,鲁莽地杀了他就把当下的局面解决了?未免天真!” “纵使不杀也得治罪,否则不足以平公愤!” “你是皇帝,是赏是罚由你决定吧,可是别说我不事先提醒你,目前和日本仍在对峙当中,无论是战是和朝廷都还是需要李鸿章去处理,他直隶总督的位置不能动。”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38 皇帝听出皇太后语气中的不悦之意,连忙缓和了下情绪,虽说是让自己决定,但官位不动,还能作出怎么样的处罚?愤懑化作无奈,稍微考虑了一下:“儿子就打算拔去他的三眼花翎,褫夺黄马褂,以表惩戒,另外壮烈牺牲、英勇殉国的邓世昌、林永升等亦要下表彰封谥号,以激励士气。” “就这样子吧。”事已至此,慈禧皇太后亦无甚好气。 走出储秀宫,皇帝还是憋着一肚子的愤郁,不想回养心殿一个人清影独对,指使步辇直往景仁宫的方向去。 珍妃早一步在高万枝口中得知大致的情形,迎得皇帝入东配殿寝室后苦思积虑,挖空心思想逗得他展露欢颜,无奈皇帝的思绪缠绕着在惨烈的战事上,折子里回奏的情形挥之不去,最终连珍妃都被感染了这种悲怆,收敛欢颜一脸忧郁。 皇帝仰躺在紫檀木床榻上,眼神投向不知名的虚空,似自语又似倾诉:“……致远号被敌舰包围猛攻,受了重创船舰开始倾斜,炮弹也用尽了,管带邓世昌决定驶向日本的吉野号与其同归于尽……舰上两百多名官兵牺牲,随从的人还向坠海的邓世昌抛救生圈,可他执意不接,说是义不独生,要以命报国……闭上眼这一幕幕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一般……”说着说着不由得眼眶发热。 “皇上……”珍妃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本设想中的旗开得胜却是如此惨烈的结果,怪就怪李鸿章这样的朝廷要员,一味地避战求和,只顾迎合皇太后的意思,对皇上的谕旨视若无睹。 珍妃还在想着能令皇帝宽心措辞,却见皇帝倏地一跃而起对门外的寇之钰令道:“小寇子,着人备文房四宝。” 未等珍妃领悟其中用意,小太监已在寇之钰的指示下摆好了纸笔墨砚,皇帝执笔蘸墨,在御用宣纸上一气呵成。 “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 十四个正楷大字赫然纸上,珍妃旋即明白过来,这是皇帝为致远号管带邓世昌写的挽联。 “皇上写得真好,邓世昌英勇节义,悲壮殉国,足以让天下臣民为此感动泪流,像他这样的战将,咱们大清朝再多几个,何愁国威不振,何惧日倭猖獗。” 皇帝放下笔,坐倒在椅子上深重地叹息一声,现实固然如此,更深层的忧虑却是名义上自己亲政五年了,可到了关键时刻谁真正听自己的指令?李鸿章不正是依仗着皇太后,不把自己的急电诏令放在心上吗? 看着皇帝的情态,心意相通般,珍妃走上前去从背后环抱着皇帝的颈窝,安抚道:“皇上还年轻,只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总有一天,您会独掌乾坤的。” 皇帝伸手叠上珍妃的手,两个人相依相拥,静默不语。 ☆、第四章 战祸之七 转眼到了十月初十慈禧皇太后六旬万寿当天,原定在颐和园进行的典礼因与日本的战事停修了景点,故改成在紫禁城举行。 自十月初一,内外臣工受令穿起了蟒袍补褂,宣告隆重的祝寿活动正式开始,从这天起宫里天天排满了各种庆祝活动,直至十月十七方告结束。 初十这天是寿庆的□□,慈禧皇太后一身明黄色的冬季朝服,头戴薰貂朱纬金凤东珠朝冠至寿皇殿列圣前拈香行礼后升皇极殿宝座接受皇帝率诸王公大臣等行三跪九叩礼,礼毕还内廷再受皇后嫔妃公主格格福晋命妇等人的参拜。 一整套的礼仪行毕,慈禧皇太后再乘八人花杆孔雀顶轿至阅是楼院内降舆,皇帝率皇后并瑾珍二妃跪接,在那里进膳、进果桌、看戏,连续三天大宴群臣。 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天,原本心情尚佳的慈禧皇太后逐渐发现跟在身边的皇帝心不在焉,连强颜欢笑都称不上,不,不止皇帝,细心观察王公大臣中也不乏忧心忡忡之人,而后宫呢?连那个平日总不消停的珍妃都变成没嘴葫芦一般,更别提一脸死气沉沉的皇后侄女和唯谨唯慎的瑾妃,几乎没有一个人脸上带着的是由衷的笑意!她怎么可能无知无觉? 她知道朝廷现在在打仗,可她仅仅想在这几天内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地过一个整寿,这难道是一个奢求? 或许真的是个奢求。 整个氛围令她感到她强求来了奢华铺张的典礼,却得不到真心诚意的祝福。 她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表面的安富尊荣,而是天下臣民衷心的爱戴和祝福,尤其是皇帝发自内心的热爱和孝敬。 然而,皇帝的脸上只有焦灼和凝重! 这境况比十年前她五十大寿都不如。 十年前,她还能把面带笑容说着贺寿之辞的湉儿搂进怀里,尚能感受到母慈子孝的欢愉。 台上正演着《牡丹亭·游园》‘杜丽娘’婉转妙丽地唱着:……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此刻听在慈禧皇太后耳中却觉纷乱刺耳。 皇帝无法喜逐颜开,就在刚才,他接到了前线递上来的急报,日军于九连城上游的安平河口泅水过江成功,攻陷了虎山,鸭绿江防线全线崩溃,在他向皇太后贺寿的时刻,日军开进了旅顺。 主和派一心寄予希望的俄国和英国,俱是隔岸观火的心态,所许的调停承诺仅停留于纸上谈兵,没有任何实际性的行动。 皇帝恨不得立即召集军机要员召开紧急会议,然而现实中他依然要陪在圣母皇太后身边听着靡靡之音。 “行了,别唱了!”皇太后突如其来的一声断喝,震得台上台下的人如从梦中惊醒一般。 一阵鸦雀无声过后人们陆续跪成了一片。 皇帝带着些许茫然转头看向皇太后,只见皇太后原本一直带着尊贵雍容笑容的脸垮了下来,看着自己的眼神流露着一种无可奈可的哀伤:“停吧,没心思看了,先散了吧。” 听皇太后这样说,皇帝亦不禁垂首悲叹。 窒闷的心情直到十月十七典礼完结仍旧没能换得一口松缓。 不管怎么样,圣母皇太后的六旬万寿总算是过去了,皇帝从种种令人身心俱疲的繁文缛节里脱离出来专心一志重新回到战事上的调度指挥来、题本堆得像小山,比起累,皇帝更多的是气愤,早前他曾电谕李鸿章分析过日军极有可能由海道载兵至山海关登陆,旅顺、威海卫为渤海门户,然而海面相距非常宽广,经黄海一战,海军兵舰多有损伤,一旦被对方趁夜进攻,炮台恐轰击不及,日军若冲破这道防线,那么北洋沿海口岸皆岌岌可危,此时应设法调度,相机迎击,以免坐困,可是前线对此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北洋舰队一直龟缩在威海卫港内不敢驶出海面,通向旅顺、大连的花园口岸,竟无一兵一卒防守,战机一误再误,果不其然旅顺失陷,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遭到日寇的血腥屠杀! 看到这条消息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39 那一刻,皇帝简直涌上欲杀人的冲动,可是他非常明白,李鸿章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抗旨不遵,保船避战,定是皇太后背地里让他不用顾虑,积极请俄国使节策划调处,皇太后亮出了主和的旗帜,主和派的大臣们自然有恃无恐。 皇帝感到欲哭无泪,他这个九五之尊说到底在关键时刻不过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可是该办的事情仍需继续,都察院福建道监察御史安维峻的折子令皇帝又喜又惧,这份《请诛李鸿章疏》字字铿锵,不仅列数了李鸿章祸国殃民的罪行,还义正言辞地指责当今皇太后听信宦官李莲英,干预朝政、专权误国的行径。 ——皇太后既归政皇上矣,若犹遇事牵制,将何以上对祖宗,下对天下臣民! 短短的一句话深刻地牵动着皇帝的心魂,宛如知音,可是皇帝可以想象到皇太后得知这份奏章之后将会如何愤怒,安维峻恐怕性命难保。 这样耿直无惧的臣子,皇帝实在不希望他因言丧命,然而,如何才能使其幸免于难? 要瞒过皇太后是断不可能的,皇帝苦苦思索着,陡然灵机一动,着寇之钰到军机处宣一道圣旨: 近因时事多艰,凡遇言官论奏,无不虚衷容纳,即或措词失当,亦不加以谴责。其有军国紧要事件,必仰承皇太后部训遵行,此皆朕恪恭求治之诚心,臣民早应共谅。乃本日御史安维峻呈进封奏,托诸传闻,竟有皇太后遇事牵制,何以对祖宗天下之语,肆口妄言,毫无忌惮 ! 若不严行惩办,恐开离间之阶端。安维峻着即革职,发往军台赎罪,以示儆戒,钦此。 众军机大臣一听,立即明白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递牌子请见,翁同龢明白皇帝此举乃含保全安维峻性命之意,可既然自己能够猜得到,久经政事的慈禧皇太后不会看不出,指不定还会加责皇帝故意袒护,故获得觐见后劝说道:“事涉皇太后,皇上还宜将处分安维峻的决定奏请皇太后定案。” 皇帝有些不悦,可其余军机大臣俱同意翁同龢的说法,无奈,只得一同面见皇太后。 不出所料,慈禧皇太后看了安维峻的折子后勃然大怒,把奏章一甩,怒道:“猖狂已极!” 孙毓汶回应道:“皇太后所言极是,这个安维峻满口胡言,妄议朝局,该交由刑部明正典刑!” 礼亲王世铎和徐桐见皇太后盛怒,亦出言附和。 皇帝急了,遂道:“皇爸爸,安某确实狂悖,且言论过激,然他身为御史,所奏仅是风闻,倘若因言获罪,以言论死,一则唯恐贻人口实说朝廷堵塞言路,二则于皇爸爸圣名有损,还是从轻发落方证其言荒谬。” 翁同龢亦帮口道:“皇上所言甚是,皇太后圣明,圣无不容,明察秋毫,况大清朝两百多年来从未杀谏臣,乞皇太后宽谅。” 慈禧皇太后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好吧,皇帝说得有理,哀家就把这口气咽了下去,饶他一命,至于他的处分,就按皇帝说的办,将其发往张家口军台,效力赎罪。” 如此一来,安维峻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并在朝野之间声名大噪无人不知。 可没有人知道皇太后心中已然新仇旧恨,积怨冲天。 作者有话要说:  慈禧生气,珍妃要糟糕了= = ☆、第四章 战祸之八 因战事吃紧,皇帝不到三更天便叫起,匆匆赶往养心殿东暖阁主持朝参,心里头搁着事,珍妃整宿也是辗转反侧睡不安稳,想着辰时还得去储秀宫给慈禧皇太后请安,索性起身早作准备,可方梳洗完毕,胸口便涌上一阵阵恶心,头晕欲呕,唬得素花连忙从太医院请来了医正庄守和给珍妃请脉。 庄守和这一把,发现这景仁宫主位是怀上了龙胎,谨慎起见立即让小太监再请来了副医正杨济和确诊一遍,证实珍妃确是喜脉,方跪禀报喜。 “恭喜珍主子!贺喜珍主子!这真是天大的喜讯!” “珍主子万福,定能为万岁爷生出个白白胖胖的大阿哥来。” 这一下整个景仁宫都欢腾起来,珍妃娘娘有孕,景仁宫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那金光灿烂的未来。 “这宫里头啊,打同治爷出生之后就再没听到过一声半响婴儿的啼哭声了,如今大家伙们都指望着珍主子呢,要知道康熙爷当年也是在景仁宮降世的呢。”高万枝忍不住手舞足蹈,喋喋连声,其余宫女太监齐声道贺,景仁宫一片喜气洋溢。 珍妃听了心头顿觉美滋滋的,盼了三年方盼到今天,轻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心想这宫里头的局面到头来确实是需要自己打开呢。 待晚上皇上回来得知,将会如何欢喜呢?这个喜讯总能让他天颜霁悦,一扫颓气了吧。 怀着满腔喜悦的心情前往储秀宫,因着请太医看脉的缘故耽搁了些时候,来到储秀宫养和殿,发现皇后和姐姐瑾妃俱已到场,两个人皆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看见她到来神情更増添了不自在。 珍妃心情正好,无心思理会,施施然上前向慈禧皇太后请安。 “奴才恭请老佛爷金安,老佛爷吉祥!” 慈禧皇太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叫起,声调平板地开口问道:“景仁宫,你今天看着似乎心情好极了?” “回禀老佛爷,奴才确实有喜事要回禀老佛爷和皇上。”虽对皇太后的态度感到困惑,但珍妃并没有十分在意,相信自己要宣布的事情具有更大的冲击力。 “喜事先放一边,本宫这里有一件不快之事要先请教于景仁宫你。” 终于感觉到皇太后语气中的不善,珍妃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谨慎回话:“老祖宗这话奴才担当不起,请老祖宗指教便是。” 慈禧皇太后冷哼了一声:“指教?如今谁不知道景仁宫珍妃你是皇帝心坎上的头号人物,原先仗着皇帝恩宠,挑拨帝后不和,本宫想着这只是后宫争宠,没有发作你,谁知道倒让你的胆子越来越大,连勾连外官、卖官鬻爵、干预朝政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你不敢的?” 珍妃心头猛跳,感觉到慈禧皇太后意有所指,可鲁伯阳已被皇上革职,玉铭亦没有被录取,于是硬着头皮回道:“奴才从不敢做这等事,请老佛爷明察。” “你不敢?我给你提个醒儿,文廷式是不是你向皇帝保荐,破格提拔的?” “文廷式只不过是昔日奴才年幼在娘家时教过奴才几日书的先生,奴才进宫后与他并无往来,是他自己凭本事考中的,皇上破格提拔定是发现他有过人之才,与奴才毫无相干。” 看着珍妃振振有词的样子,这般不逊,更添慈禧皇太后的心头之恨,冷笑几声:“那么如此说来,鲁伯阳、玉铭这两个人你也是不认得的了?”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40 “奴才身在后宫,确实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好,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慈禧皇太后带笑颔首,转脸唤道:“小李子,你来告诉她。” 李莲英上前一步,平声道:“奴才方才奉老佛爷之命审问景仁宫首领太监高万枝,他倶招认鲁伯阳和玉铭之事皆是他从中牵线,景仁宫从中得银共二十五万两银子,现在人已在外头月台上跪着,听候老佛爷发落。” “怎么样?难道这高万枝竟瞒着你,自己吞了这二十五万两不成?”慈禧皇太后语带讥讽,垂下眼皮用镂空嵌金丝珐琅指套顺着综袖上的牡丹花图案滑动,并不看珍妃。 珍妃竟然利用皇帝的宠爱卖官鬻爵谋求私利?!皇后心中不免升起了愤慨,瑾妃大惊失色,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妹妹。 珍妃内心则甚为吃惊,那么短的时间内皇太后已经着人拷问了高万枝,此事绝非临时起意,而二十五万两这个数目她根本不知道!鲁伯阳的事她收了五万两,后来玉铭被斥退,皇上回来告诫了她,高万枝回报事没成,她也不想再蹚这种浑水便没再过问,没想私下还有这样的花样,如今她才醒悟到既然李莲英一贯有路数,这种抢生意的事他岂会不存了心死盯着? 珍妃心里顿时怨恨不已,怨自己一时糊涂,被高万枝蒙蔽以至于让人拿住这么大的把柄,恨慈禧皇太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大义凛然地贼喊捉贼,可笑之至。 再说,要不是皇太后纵容手下太监无理勒索,弄得嫔妃入不敷支,她何至于行此下策?自身不正何以律人?又什么资格在这里义正言辞? “怎么样?干预朝政从中牟利,景仁宫的首领太监已亲自招认,你还有何话说?需要召他进来与你对质吗?” 充满鄙夷的语气激怒了珍妃,她原就是个不善伪装的性子,把心一横,连带平日从皇帝那儿体会到他备受皇太后欺压的怨气一并爆发,抬头注视着慈禧皇太后:“如果老佛爷没有开这种先例,奴才也没有这个胆子,说我干预朝政,那皇太后又为何一直把持朝政,不让皇上独断朝纲?” 慈禧皇太后没有料到小小的景仁宫敢对她说出这种话来,除去在辛酉政变中处刑的肃顺,整整三十三年,再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这般放肆!她一时愣住了,等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微微发颤。 哼哼了两声,慈禧皇太后怒极反笑:“想我身居后宫四十余载,从来没有见过像你如此狂悖之人,很好,很好。” 连着两个很好,皇太后阴恻恻的语气让在场所有人的背上都掠过一阵寒意,皇后和瑾妃脸色青白,神色惶惶,其余太监宫女,除李莲英之外俱垂手低头,场面一时寂静。 “如此一来,本宫不得不也赏你特别一些的待遇了。”慈禧皇太后将头一偏,高声对李莲英道:“传黄竿子,给这不逊之人二十竿子!” 珍妃一听急了,倏忽之间从地上直起身子,大声抗辩道:“我身上怀有龙种,老佛爷不能打我!” 石破天惊的一句,所有人的目光立时集中在珍妃身上,皇后和瑾妃一脸的不可置信。 慈禧皇太后脸容扭曲,‘啪’的一下一掌击在条案上,呵斥道:“胡说!” “我没有胡说,今早太医院庄医正才帮我把了脉,内务府敬事房总管张广顺也记了档,老佛爷可以去查!”珍妃理直气壮。 皇后看着珍妃脸上傲然中隐带自豪的表情,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有股气在身上流窜,令她耳朵痛、眼睛痛、心痛……各处都疼痛不已。 “你以为胡言乱语就可以免除杖责?撺掇着皇帝背地里搞些花里胡哨、离经背道的事情,还以为我不知道!”夜幕下堆秀山的那一幕在脑海中闪过,慈禧皇太后声带恨恨:“身怀龙种我不能打你?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想母以子贵你没这个命!”说罢头微微一甩,珍珠步摇闪耀晃动,李莲英会意,立即命左右太监将珍妃拖出殿外月台。 珍妃不敢相信皇太后会丝毫不顾念自己腹中属于皇上的孩子,一边挣扎着一边疯狂呼喊:“放开我,我真的有了皇上的骨肉,老佛爷你不能这样做!这是皇上的孩子!你不可以!不可以!” “我不可以?!把景仁宫的奴才都唤来在月台上观刑,谁敢不遵宫规胡作非为,信口雌黄,这就是下场!” 皇太后充满怨恨的语气令人心惊,皇后和瑾妃都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珍妃被押到月台广场上,仗刑的太监迅速将她按到在条凳上,两个止住她的挣扎,一个举起黄竿子。 “不——”随着撕裂心肺般的哀嚎声,黄竿子雨点般落下。 肉体的痛疼难忍,可更难忍的是心里头的痛疼,杆子落下的那一刻,珍妃觉得有什么从自己身体里化作一股热流溜走,她阻止不了挽留不住,只能咬紧牙关忍受,任由锥心的痛楚化作满腔热泪湿透了脸颊。 一下接一下的杖击声,跟着珍妃前来的太监宫女都低着头,身子控制不住发抖,一个上午,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算是领教到了。 素花咬着嘴唇,控制着汪在眼眶里的泪水,若是能够在老佛爷责问之时想办法找人去通知连材哥的话,那么或许万岁爷还来及回来救珍主子,如今一切都晚了。 瑾妃如梦方醒般冲到慈禧皇太后脚下,叩头如捣蒜:“珍妃年少不懂事,冲撞了老佛爷,请老佛爷大人大量饶了她,求您饶恕她吧……” 慈禧皇太后冷眼看着跪伏在脚下的女子:“本宫还没有问你有没有参与卖官鬻爵一事,你倒还敢为她求情?” 瑾妃顿时吓得脸上血色尽褪:“请老佛爷明察,卖官的事奴才什么都不知道,皇上……皇上快半年没去过永和宫了,珍妃的事奴才俱不知情……”说到最后,枉屈已极,既是委屈又惧怕,声音带了哽咽。 “即使你毫不知情,你身为珍妃的姐姐,也是一个管教无力之罪。” “奴才知罪,求老佛爷开恩。”瑾妃再次磕头。 慈禧皇太后不理会她,由李莲英扶着径自走到殿外,珍妃已领受完二十竿子,整个人气息奄奄,一张脸上又是汗又是泪,裤子上是血迹斑斑。 “高万枝交慎刑司按章处置。” 一直在旁边哆嗦着的高万枝醒过神来高呼:“老佛爷饶命啊,奴才只是听命行事而已,请老佛爷饶了奴才——” 慈禧皇太后不予理会,瞅着他被拖走的身影,续道:“派人抄了景仁宫,所有违禁的衣饰物品统统烧掉,把这块牌子悬挂在景仁宫内以作警惕。” 皇后这才看到两个太监抬着一块木牌子从后殿走出来,上面赫赫写着:‘俟后妃嫔等如有不遵家法,在皇帝前干预国政,颠倒是非,着皇后严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41 加访查,据实陈奏,从重惩办,决不宽贷。’ 皇太后这次惩治珍妃原来早有准备。 “皇后,这次我没追究你管理不力之罪,可是下不为例,你明白吗?” 突如其来的告诫令皇后怛然失色,连声应道:“是,奴才明白,谨记老佛爷的教诲。” 慈禧皇太后回过头来看着奄奄一息、狼狈不堪的珍妃,从手里扬下一物,冷冽地道:“无视宫规、悖逆犯上会招致怎么样的结果,现在你懂了吗?” 颤巍巍的珍妃看着被掷到自己面前的几张照片,均是一年半前皇后拿着到皇上面前告状的证据,其中一张穿着龙袍的自己正对镜头笑意嫣然。 “奴才……奴才明……明白了。”证据确凿,辩无可辩,卖官的事情她可以不服,上行下效不是她开的端,可她确实有错,违反宫规她亦自知理亏,而慈禧皇太后却略过一开始质问她卖官牟利的事情,紧咬早前她因贪玩而闯下的祸事,忍而不发拖到此刻来算总账,甚至毫不顾惜皇上的血脉。 珍妃直到此刻方恍然大悟,面前这位皇太后,在她初进宫时对她宠爱有加的老佛爷,从来没有希望过她得承恩宠,皇太后所希望的后宫是叶赫那拉氏的天下。 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里升腾起的恨意,恨阴险狠毒的皇太后,恨卑鄙无耻的皇后,夺去了属于自己和皇上两个人宝贵的小生命,在这一点上她无法释怀,此生亦永不能解恨! ☆、第四章 战祸之九 皇帝接到消息时,珍妃已被抬回了景仁宫,还来不及前去探视便被慈禧皇太后召去了西苑仪鸾殿,到达时发现皇太后把庆亲王奕劻、礼亲王世铎、协办大学士徐桐、孙毓汶并翁师傅等几位军机大臣都一并召来了。 皇帝心里煎熬,慈禧皇太后则不紧不慢地问了一些关于旅顺的情况,须臾脸带愠色道:“据皇后奏报瑾珍二妃不遵法度,屡违宫规,干预国政,查证后确为实事,我今早召了她们在储秀宫查问,其中珍妃不仅不知悔改,还敢当众出言顶撞哀家,我不得已动用了家法惩治,以正视听。” 在列的众位大臣一听,这种涉及皇太后和皇上的家务事,并不适宜插嘴,关于皇上宠爱珍妃疏远中宫他们早有耳闻,然而皇太后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恐怕所针对的并不是后宫的醋海风波,谁都知道主战派首脑人物志锐和文廷式与珍妃之间的联系,六旬万寿不欢而散,前方战事屡屡失利,皇太后明面上打压的是珍妃,实际上是警告皇上,表明立场。 果然,皇太后将视线转向皇帝问道:“我决议按照大清朝的家法,将瑾珍二妃降为贵人,以作薄惩,皇帝,你以为如何?” 皇帝心里是既焦躁又烦恼,既担心珍妃的情况又恼恨皇后生事,前线节节败退,正是焦头烂额之际,皇太后却在这个时候出其不意惩治珍妃,甚至还牵扯到将近两年前的事情,简直是不可理喻,若在事发前他尚能缓颊,现在人都打了才来问他,名号上的罚与不罚又有何区别? 往深一层而言,珍妃的罪状也关联到自己,珍妃有违宫规、卖官鬻爵等事均是谁应许的?责珍妃也就是责他,他如何为她辩?唯敢怒不敢言。 眼见皇帝一脸为难,翁同龢上前奏道:“后宫之事臣不敢罔言,嫔妃有错皇太后有权处分,然珍妃既得皇上宠幸,皇太后若斥责过深,怕让人误以为皇太后与皇上母子离心,于家国无益,请皇太后三思。” “翁师傅所言有理,说句心里话,自从珍妃选进宫,我实在非常喜欢她这么一个聪颖活泼的女娃儿,可宫规摆在那里,我总不能因为偏疼她而徇私,否则后宫岂不乱套了?再说责罚她也是为了她好,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啊,眼下只为了压压她的骄狂之气,让她变得省事些,等她悔改了不是还可以恢复她的位号吗?翁师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番话说得平和委婉,翁同龢也不好再说什么,慈禧皇太后的目光再次移到皇帝身上,皇帝无奈,垂下眼帘:“按皇爸爸的意思办吧。” 翁同龢和李鸿藻立即起草好谕旨让皇帝过目: 本朝家法严明。凡在宫闱,从不准干预朝政。瑾妃、珍妃承侍掖庭,向称淑慎,是以优加恩眷,洊陟崇封。乃近来习尚浮华,屡有乞请之事,皇帝深虑渐不可长,据实面陈。若不量予儆戒,恐左右近侍藉为寅缘蒙蔽之阶,患有不可胜防者。瑾妃、珍妃著降为贵人,以示薄惩而肃内政。 慈禧皇太后过目后颔首认可,语气又转严厉:“珍贵人尤可恕,可景仁宫总管太监高万枝内串宫廷外连朝臣,干预政事,卖官鬻爵,违反祖宗家法,我已下令送慎刑司将其杖毙,至于与其勾连的礼部右侍郎志锐,考虑到如今内外交迫,不兴大事,就贬为参赞,发放乌里雅苏台吧。” “皇太后圣明!” 孙毓汶与徐桐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志锐一力主战,上书弹劾李鸿章,公然指责李鸿章因循顽物,叶志超瞻循畏缩,皇帝将李鸿章革职留任,令其戴罪立功,主和派大臣早将志锐、文廷式视为眼中钉,如今志锐被皇太后逐出朝廷,对他们来说实为幸事。 事情就这样定底,皇帝无心多说什么,匆匆赶往景仁宫看珍贵人的情况。 方入寝室,禁令牌子赫然入目,皇帝气不打一处来,尤其以‘着皇后严加访查,据实陈奏,从重惩办,决不宽贷。’这一段最为刺目,激愤下皇帝欲上前毁了这牌子,寇之钰手疾眼快连忙拦住:“万岁爷,这是老佛爷的懿旨,使不得,还是先看看珍主子要紧。” 皇帝被一语惊醒,顾不上牌子,匆忙奔至床前。 珍贵人受精神肉体双重打击,被抬回景仁宫时已然昏厥过去,皇帝见她满头冷汗,躺在床榻上呓语不断,心痛难耐。 “召太医来瞧过了没有?” 素花端着料理伤口的药膏站在床边,哽咽着回话:“庄医正已经来看过了,虽并没有伤筋动骨,可仍大损了元气,要调养一阵子方能复原。” “小寇子,让庄守和他们把好医好药都用上,务必把人调养回来,否则朕唯太医院是问。” 寇之钰应声而去,皇帝小心翼翼地坐落在床沿,用柔和的嗓音连声呼喊着:“珍儿!珍儿!” 趴在床上的珍贵人在熟悉的呼唤中悠悠醒转,待看清楚眼前的脸孔,满腔委屈汹涌地化作决堤的泪水,顾不得彻骨锥心的痛楚,颤抖着强撑起上半身,呜咽难言:“……皇……上……” 皇帝心疼得无言可对,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理着她被汗水濡湿的发丝。 “……呜呜……皇上……孩子……孩……子……”珍贵人泣不成声,直到此刻,她内心深重的悲伤才有了归依,可失去的却是再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42 也无法挽回了。 皇帝心一沉,喜讯未闻成逝水,不由得悲从中来,然则面对已然悲恸欲绝的爱人,不得不将自己的痛楚按捺,俯身将她抱紧温柔抚慰:“朕都知道了,你别伤心,别伤心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劝说中自己的声音都带了哽咽之声。 珍贵人将头埋进皇帝的怀中,任由悲伤倾泻而出。 内宫生此巨变,一再失利的战报每天铺天盖地般传来,皇帝只觉心力交瘁、悲愤交加,不明白慈禧皇太后为何如此狠心,不仅在政事上多有掣肘,连对内宫之事亦跋扈无道,如果她以为打压珍妃就可以拉近他与皇后的距离,那么将是大错特错,这样的作法适得其反,只会增加他对皇后的厌恶,离她更远! 庄守和和杨济和两名太医接到寇之钰的传话,诺诺领命不敢怠慢,待人走远了,两个人均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杨济和看了看案台上的医档,踌躇了片刻,悄声问道:“今天上午才记的脉案,要再记上方才的,出了什么事不言自明,这可该怎么写啊?” 庄守和明白他的意思,对应前后,能让人一窥便知皇太后责打珍贵人以致其流产这种脉案他们怎么可能明光正大地记录在案,皱眉摆摆手,闷声道:“连敬事房那边都抹了档,我们怎么敢把上午的脉案保留呢?自然只能抹了去。” “对,对!抹了去,抹了去。”杨济和连连点头,他原就怀着这个意思,多此一举无非是征询上司的意见。 大清朝两百多年来,从没有后妃被动用笞刑,皇太后惩治珍贵人,下手如此狠,可见其憎恶之心,而皇帝却对珍贵人偏宠爱顾,让底下人难办啊。 两位太医同声一叹,感慨御医难为。 几个储秀宫的小太监正在奉命烧毁从景仁宫内搜出来的违禁物品,各式戏子家什,一堆戏装、仿发仿髯、说不出名目的西洋服装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哇,还有洋女人的衣裳呢,这景仁宫主子从哪儿弄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听说是让万岁爷跟前的二杨兄弟到宫外头买回来的,每次都空车子出去满车子回来,景运门的侍卫都不敢拦。” “难怪有这么多。” 几个人边说边把物品不断地投入篝火中,看着它们在熊熊的烈火中化为灰烟,其中一名叫做二福子的拿着一叠照片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这些照片里有万岁爷的龙颜,当真要烧掉?” 听得此言,其他几个太监顺眼看过去,二福子手中的照片皆是些皇帝和珍贵人的合照,老佛爷的懿旨是烧掉景仁宫里珍贵人那些狐媚乱政的东西,可万一把万岁爷的圣照尊容也一并烧掉会不会反过来被问罪呀? 这确实是个难题。 “要不把万岁爷的那部分撕下来呈交上去?”其中一人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低头看看照片里万岁爷和珍贵人如胶似漆、亲密无间的样子,万一不小心撕坏了岂不是一样得获罪?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是难以决断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李大总管的嗓音。 “让你们好生办差,围在这里做什么?想烤火啊?” 众人惊慌,二福子躬身上前将难题回禀,李莲英接过照片逐一翻看了下,果断摇头道:“把撕坏的照片呈上去更堵老佛爷的心,还是统统烧了干净。” 二福子等人应声照办,把照片全数投进燃烧的烈焰当中,一张张皇帝和珍贵人的笑脸瞬间被火苗吞噬。 皇后来到了永和宫,名为督察嫔妃,实质更多的是不想留在钟粹宫独自回顾这场震荡,对瑾贵人虚言安抚了几句之后再想不到能说些什么,二人静默相对,各怀心事。 对于白天惊心动魄的情景,她和瑾贵人一样心有余悸,俱没有料到皇太后会突然发作珍贵人,即便对于珍贵人,两人同仇敌忾一般有着天然的嫉妒,可是今天的一幕无法令她们产生大快人心的感受。 在于皇后,纵使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珍贵人确有怨恨气恼,甫听闻她说出自己怀了龙胎的时候亦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珍贵人恃宠而骄,违法乱纪,固然是罪有应得。然而对皇太后姑妈予以珍贵人的刑罚,内心更多的是惊惧的情绪。 转念想到此刻在景仁宫陪着珍贵人的皇帝,皇后不禁黯然神伤。 相形之下,瑾贵人的心情更趋复杂,不忍看妹妹受罪,可是想到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无端获罪,委屈的滋味令心头发苦,妹妹珍贵人纵然被皇太后杖责,可是据她所知皇上已经急急忙忙地赶到景仁宫去抚慰了,妹妹千可怜万可悲仍尚有来自皇上的安抚,自己是位份不及皇后,宠爱占不住一分,同胞姐妹俩,容貌自问不分上下,待遇则有别云泥,真正是有福未能同享,有难却须同当,怎叫人不伤怀?如果当真遭到皇太后的厌弃,往后有没有自己的活路还说不准呢。 瑾贵人是越想心里越酸悲,不免有些灰心。 夜幕下的紫禁城,在凄冷的秋风中更显萧瑟,渐次隐没的悲声,彷如幽魂的叹息。 ☆、第四章 战祸之十 自失去制海权,北洋舰队退守威海卫,年末敌军两万五千人在日舰掩护下于荣成龙须岛登陆,集中兵力进攻威海卫南岸炮台,营官周家恩阵亡,炮台被日军攻占,不久威海卫城失陷。 日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祐亨曾致书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劝其投降,此时定远号弹药告罄,丁汝昌宁死不降,下令炸沉定远号以免资敌后自尽殉国,北洋水师右翼总兵刘步蟾亦生吞鸦片自杀,自此镇远号、济远号,广丙号等十首船舰为日军所俘,大清国引以为傲的北洋舰队至此宣告全军覆没。 北洋水师全军覆没! “不,这不会是真的!” 皇帝不住地摇头,无法接受自己收到的消息。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无论如何追悔痛恨,泱泱大清国就是这样被从不放在眼内的蕞尔小邦日本打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主战派和主和派互相指责对方误国,各执一词。 如斯的局面,慈禧皇太后急召军机大臣商量谈和之事,早在丁汝昌牺牲前,日方将大清驻日本的使臣张荫恒、邵友濂以其身份不够为由驱逐出境。 “日本那边的意思是要咱们派一位名望崇高,有十足全权并具有足够国际声望的使节前来方可谈和,否则一切免谈。” 讨论来讨论去这样的人,基本上就只有李鸿章一个符合条件。 慈禧皇太后虽然不满北洋畏葸无能,甚损国体,但更痛恨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以为是的主战派,若不是这些士子言官造成骑虎难下的态势,结果何至于此?!李鸿章之前被皇帝革职,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43 她碍于情势不便再出言庇护,可是心里对其是倚重信任依旧,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恢复他一切被褫夺的职权,让他处理好当前的局面。 对于皇太后这个决定,皇帝无可奈何,纵然恨李鸿章避战求和以致殆误战机,当前却是除了他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够胜任这个使节。 北洋水师的覆灭对于李鸿章来说所受的打击并不亚于皇帝,宣告他半生心血尽化虚空,枉费心机!曾经威震亚洲的北洋海军在日本的攻击下以摧枯拉朽之势颓败了,同时朝廷亦对他手下的淮军彻底失望,舆论不敢责皇太后皇帝,只能一味拿他这个北洋首脑来出气,究其败因一言难尽,他只能生受了。 如今朝廷命他立即到京面议与日和谈之事,为此还赏还了三眼花翎、黄马褂,开复革职留任的处分,可他知道这个和议不好谈。 战败求和,免不了割地赔款,割地,皇帝极力不许,宁愿增加赔款,可如今的大清,即使是赔款也难以筹措啊。 宣示了权限,定下了李鸿章出发的日期,众位臣工都退下,慈禧皇太后和皇帝两两相对,宫人太监静默缄言,垂首而立,室内一片静谧。 皇帝看向慈禧皇太后,刚好迎上皇太后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从皇太后的眼神里皇帝读到了前所未见的哀伤。 确实,自己一力主战,甚至希冀以胜利的果实作为对皇太后的寿礼,可大清国竟惨败至此,纵使对皇太后的奢靡和掣肘,乃至珍贵人的事情上多多少少心有埋怨,然而在自己亲政之下战况如此不堪,作为皇帝又有何面目见皇太后? 想到这里,心里头顿觉沮丧憋闷,无言以对,于是皇帝把头一低,避开了皇太后的目光。 看到皇帝的举动,慈禧皇太后满嘴苦涩,战事糜烂,大清颜面尽失,她内心懊恼至极,可更令人气愤难过的是皇帝自大婚之后变得越来越不听话的态度。 慈禧皇太后转头看向窗外凄清的景色陷入了深思。 其实她知道她在文宗皇帝的后宫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没有特别出众的美貌,没有特别的专宠,唯一的与众不同之处便是整个后宫只有她为皇帝生出了皇子——爱新觉罗载淳,虽然后来玫贵人也生了一个皇子,可是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文宗皇帝膝下只有大阿哥一个儿子,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优胜之处,她今生最大的幸运,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要不是因为生了载淳,她如今也只不过是窝在皇宫寡妇院里的老太妃一名,过着孤寂冷清的日子。 只是,她不会把这些想法与人道出,明白这一点的其他人也没有宣之于口的胆量。 在她向文宗皇帝提议把妹妹指配给醇亲王的时候,她并非出自刻意为自己留这一后手,只是希望妹妹也能嫁进爱新觉罗皇家,有身份有地位,增加自己的势力。 载淳的早逝不仅是她人生中最大的痛楚,还造成了她的危局,失去了作为皇帝的亲生儿子,比起丧子之痛,首要的还是如何保障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 按照祖制,原应立溥字辈,可要是溥字辈登上皇位,她便要退居为太皇太后,她最恨的阿鲁特皇后会成为皇太后,邀天之幸的是当时溥字辈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唯一的一个——爱新觉罗溥伦名为宣宗成皇帝的长孙,却是过继的,实际血缘需追溯到高宗纯皇帝一支,离近支正统太远,众人否决掉溥伦,继位者只能在载字辈里选,符合条件的只有恭亲王的儿子或者醇亲王的儿子,她自然会选择自己妹妹所生,带有叶赫那拉血脉的孩子,何况他们的孩子与自己逝去的亲生儿子既是堂亲又是表亲,和载淳血脉最近。 醇亲王与妹妹婉贞的长子载瀚在两岁时夭折了,当时膝下仅有不到四岁的载湉,要是载瀚仍在,年已达十岁,十岁的孩子领进宫来便不好教养了,那时载淳甫一离世,她心里就想到了载湉这个稚子,觉得这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天不绝人路。 每每回忆起自己一道走过来的路,慈禧皇太后觉得心中多的是一片哀伤,小时候父母偏疼弟弟妹妹,家境困难时甚至做过针线女红售卖换钱,刚刚被选入内廷,成为兰贵人,父亲却因太平军进攻安徽时擅离职守逃往江苏镇江避难而被革职,同年在忧虑中离世,好不容易生下了皇长子载淳,又因自己嫔妃的身份,只得交由皇后抚养,使得亲生儿子亲近东宫慈安而对她疏远,作为夫皇的文宗皇帝,起初对她的聪慧伶俐欣赏有加,连前朝的事情都与之商量,甚至让她代批奏章,可是日久新鲜感退却,厌倦后便认为她有揽权的野心,渐渐疏远,英法联军烧掉圆明园后,更是用醇酒美色自戕,方过而立扔下孤儿寡母面对破落的山河和跋扈的辅政八大臣,她用尽心思联合亲王除掉了肃顺一党,总算是稳定了局面,岂料皇帝儿子长大后根本不听自己使唤,不娶她看中的凤秀女儿富察氏正位中宫,偏偏要迎立东边所喜并有亲缘关系的崇绮女儿阿鲁特氏,让他多眷顾一下生母为他选中的慧妃,他就闹脾气独宿乾清宫,结果最后惹了一场大病,不到二十岁便撒手人寰……从来她期望感情的时候,她都更进一步地发觉只有权力从不使她失望,而最让她感到愉悦的时光是慈安薨逝之后到载湉大婚之前,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次她大病了一场,年仅九岁的小皇帝夜夜向上天跪拜祈祷,甚至打算效仿孝经里‘割股疗亲’的故事来使她痊愈,虽然被随侍太监们发现阻止了他这样做,可是等他们夺下刀子时,刀锋上已沾染了他的鲜血,由此可见他的诚心,那时候她真的被这个孩子感动了,有生以来觉得或许这一份感情终于是她所能拥有的真情,有十年的时间她过得相当满足,湉儿在膝下承欢,大权在握的同时有来自情感的慰藉,可是如今看着他渐渐远离,一步一步的疏远,莫非旧事又将再重演? 蓦然,慈禧皇太后发现与皇帝之间横了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巨大隔阂,心中都对对方存了怨气,不再像从前那样母慈子孝,还能说几句心里话。 最终,慈禧皇太后打破了沉默:“事已至此,追悔无益,还是着手眼下,盼望能于周旋中争取少一些损失。” 皇帝犹豫了下,应道:“是。” “转眼你亲政四年了,学问等造诣都不错,少的只是实际的经验,所以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把书房撤了,从此专心政事吧。” 皇帝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皇太后会提这个,慈禧皇太后没有理会皇帝的诧异,续道:“你业已亲政,翁师傅作为军机大臣,与你单独奏对时间太多,难免引起其他军机大臣异议,于制度亦不合。” 皇帝有些迟疑,诚然,近年来翁同龢的一些表现,尤其是在针对李鸿章与户部拨款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44 海军军费的问题上,令他感到了这位从小教导他圣人之言饱学诗书的大儒亦有其狭隘的一面,心中多有不悦,可是自五岁进毓庆宫启蒙开始,翁师傅教授了他许多,师恩深重,将近二十个寒暑间点点滴滴的积累,在他心里的分量举足轻重,皇太后一下子提出要撤书房,内心不由得感到若有所失。 “皇帝?”长时间的沉默令慈禧皇太后发出略带不满的疑问,她说出口的是指示,不是建议,翁同龢在这次中日战争里的表现使她下定决心要削弱他对皇帝带来的不良影响。 亲政后仍保留上书房确实如皇太后所说不符合制度,从前是出于私心,希望军国大事仍能得一信任之人私下商讨,所以以‘学无止境’为由拖得一日便是一日,如今既然皇太后发了话,反驳徒增皇太后反感,何况心里对翁同龢也有了些许不同的看法,宜早作了断,皇帝一咬牙,遂道:“儿子依皇爸爸的意思。” 慈禧皇太后很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道起,唯有无奈地挥了挥手:“没别的事了,我乏了,你也回去吧。” ☆、第四章 战祸之十一 景仁宫内,珍贵人在一个多月的调理下,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底气,由妃降为贵人,除了月例由三百两白银降为了一百两,身边的宫女裁减了两个这些生活待遇之外,由于有皇上维护着,大抵上的日常不至于影响很多,这段期间,除了荣寿公主来探望过之外,其余人顾忌着皇太后,景仁宫的门客并没有多少,对此,珍贵人并没有十分介意,皇后本属敌国,不来反称心如意,而自己的姐姐瑾贵人一次都没有露面,珍贵人尽管难免失望,可是理解她这样做的情绪,无可如何。 志锐被遣的事她听闻了,今日还得知文廷式早前因上疏请罢慈禧皇太后六旬寿诞、召恭亲王参大政,不多久前又奏劾李鸿章‘昏庸骄蹇、丧心误国’,谏阻和议,遭李鸿章姻亲御史杨崇伊参劾,亦被皇太后革职驱逐出京。 在她看来皇太后种种举措无非是为了翦杀皇帝的羽翼,以达到牢牢控制政权的目的。 自打受伤,皇帝无论多么繁忙都会抽时间过来探视抚慰她,她感动感激之余每每看到皇帝为前朝战事愤郁忧虑,愀然不乐,心里便觉忿忿不平。 “战事未开,皇上就多次电谕李鸿章事机紧迫、速为筹备,指出日本的野心绝不止于朝鲜,结果呢?全当耳旁风,这一战若不是他们不遵谕旨,唯太后是从,何至于一败涂地!” 素花放下药碗,递上帕子给珍贵人拭嘴:“主子所说的是国家大事,奴才不敢议论也不懂,只是奴才听寇公公提起过万岁爷自幼进宫,老佛爷对万岁爷非常宠爱,甚至事事依顺,万岁爷十岁那年把老佛爷最喜欢的古琴拆了玩,老佛爷都没有动气——” 珍贵人摆手止住了素花的话,撇撇嘴道:“她又不是皇上的亲娘,我才不相信这些话呢。” 素花看着珍贵人脸带不屑的表情,掂量着道:“珍主子,可无论如何,万岁爷在老佛爷跟前长大,世人也有说除了生身之恩,养育之恩也是恩,在情在理,万岁爷不管怎样也无法拂逆老佛爷的意思,主子又何必与老佛爷硬碰硬,没得个好呢?比如这一回,如果主子当时服个软,兴许——” “大胆!”提起此事,珍贵人免不了恨从心起,就凭这桩,她绝对不会对慈禧皇太后有什么好感和敬意。 素花被唬了一跳,当即在床沿跪下,磕头道:“奴才一片忠心为了主子,别无他意。”见珍贵人没有继续呵斥的意思,坚持劝道:“主子想想老佛爷生气杖责主子,万岁爷该多么心疼难过啊,万岁爷夹在老佛爷和主子中间心里也不好受哇,就算是为了万岁爷,主子有时候能忍便忍忍,大家相安无事岂不完满?” 一席话说得珍贵人无言以对,沉吟半响温声道:“你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叹气后又续道:“好吧,为了皇上,我愿意隐忍。” “主子圣明。”素花谢恩后站起来,珍贵人打量了她一下,问道:“是皇上跟前的寇公公让你来说这些话的?” 素花愣了一下,正要回话,身后突然传来皇帝的声音:“珍儿,你今天觉得好些了吗?” 皇帝来景仁宫惯例免去通报,素花马上反应过来请安:“万岁爷吉祥。” 皇帝点点头,快步上前按住正欲欠身行礼的珍贵人:“不是说了你我之间无须多礼吗?躺着就好。”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又道:“气色比昨儿好了许多。” 珍贵人的眉眼舒展开来:“皇上今天那么早便处理完朝政了?” 皇帝在床榻边坐下,愁容难掩:“李鸿章已经出发了,接下来只能希望和议顺利……”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明白作为战败国,谈判上怎么可能占据有利形势?若能不割地已属最大的侥幸。 “皇上且放宽心吧,这点上李鸿章无论如何都会尽力争取的。”珍贵人倾身轻轻依偎过去将脸埋在皇帝的肩窝上,知道为了此事皇帝早已心力交瘁,除了这种无用的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安慰圣心。 皇帝没有说话,伸手拥住靠在身上的人,温柔地抚摸着珍贵人一头披散在后背上柔顺的青丝。 珍贵人闭上了眼睛,素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两个人维持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随着钻进鼻子里的幽然清香,恬静的幸福感却令珍贵人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生命总有限时,可她却想妄求一个永远,无视来自皇后的憎恶,不顾及亲姐姐的怨恨,她只想捉住眼前人。 瞧着眼前滴滴答答,指针不断往前的落地西洋自鸣钟,珍贵人突然悄声问道:“皇上,您记得《汉乐府》之《上邪》吗?” “嗯?”皇帝不解其意。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珍贵人自顾自地吟唱起来。 皇帝旋即明白过来,笑道:“没错,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才不是呢。”珍贵人从皇帝怀里坐直身子,看着皇帝深邃的眸子,坚决地摇头。 皇帝诧异了。 “那?” “即使江水枯竭,天地相合,珍儿也绝不和您绝!皇上,无论如何,我们生死都不分开,来生来世,不,是永生永世都要在一起。” 看着眼前那双乌黑明媚的眼睛透露出来的坚定决绝,皇帝一时讶然,心头翻涌,像平静如镜的湖面泛起阵阵的涟漪,未几再次将人搂进怀里,用叹息般的语气说了一句:“傻孩子。” 微风吹起床边的帷幔,有韵律般小幅度地舞动着,难得的初春午后。 当看到小山丰太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45 郎朝着自己开枪时,李鸿章本能地把头偏了偏,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挽回了他的性命。 谈判伊始,日方提出包括占领天津等地在内的四项苛刻条件,对大清国头等全权大臣李鸿章极尽羞辱之能事,然,李鸿章遇刺一事意外使日本的谈判优势锐减,日方怕清使节因此回国,同时担心造成第三国干涉的借口,一方面对李鸿章进行治疗并给予慰问,另一方面自动宣布承诺休战。 李鸿章仅受轻伤,然而日本列出的议和条款却令他大吃一惊: 一、确认朝鲜独立; 二、中国向日本赔偿军费库平银三亿两; 三、中国割让台湾岛及其附属岛屿、澎湖列岛、辽东半岛给日本; 四、中国向日本开放北京、沙市、重庆、苏州、杭州、湘潭和梧州七处通商口岸; 五、长江、西江、吴淞江及运河等内河航行权范围; 六、日本驻军地点及所需军费。 以上显然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亦超过了皇太后和皇帝在他出发前所宣示的底线。 几番力争、苦苦哀求日方减轻勒索,日本根据西洋各国的态度做出了一点让步,可只是对辽东半岛的割让范围适当收缩,赔款减为两亿两,通商口岸减为四处,无奈,李鸿章唯有将条款奏报朝廷,请皇帝裁夺。 这样丧权辱国的条款,皇帝万万不肯接受,而刘坤一恰好在《寄督办军务处》电奏中的发言,皇帝尤其对他所提出的对日持久战一论深为赞许。 “儿子认为刘坤一说得有道理,若轻易允许条约,后患更不堪设想,目前的情形是宜战不宜和。” 慈禧皇太后一听‘战’字顿觉头痛,禁不住在内心腹诽道:“就知道战战战!都败成这副模样了还敢提这个战字!真要让日本人打到来北京城不成?” “战字不可再提!你别先让日本人提的条款给吓住了,让李鸿章再跟他们沟通,争得一分是一分便是。” 看日本的势头,再争也是得割地赔款,皇帝无法认同,继续引用刘坤一的奏报努力说服皇太后:“皇爸爸,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我们是惨败,但倘若我们坚持不签约,继续力战周旋,主客之形,彼劳我逸,倭寇长途跋涉,我大清地大物博人多势众,倭人将兵力不足饷粮不继,悬师远斗岂能持久?将他们耗得力竭势穷,我方定可扭转形势,何况即便用兵两年,所需饷银不过数千万两,比起赔款尚不及半数,‘持久’二字,实为现在制倭人的要著啊。” 慈禧皇太后沉默了须臾,摇头:“他们已经攻陷了旅顺,若不及时停战,等他们继续攻到天津,京师就危险了,还谈什么持久!” “皇爸爸,刘坤一在折子上提到了万一京畿吃紧,他将抽调劲旅,迅速入卫,以保无虞,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迁都再战啊。” 皇帝语气哀恳,满心希望皇太后能赞同此议,不料慈禧皇太后仍是摇头:“不妥!这些都只是一纸空话,当初北洋海军不一样被誉为什么亚洲第一,可结果呢?再者,迁都岂是嘴上说得那么简单?!当年英法联军侵入北京,火烧圆明园,我可是亲身经历来着,这回要是让日本人把紫禁城烧了的话,别说什么割地赔款,大清都得亡了!” “皇爸爸——” “不用再多说了,我还是那句话,战字不可再提!至于和谈要怎么弄,你是皇帝,你自己决定便是。” 慈禧皇太后搁下了这句话,不愿意再多说,挥挥手让李莲英把沮丧失望的皇帝请了回去。 出了储秀宫,欲哭无泪的皇帝昂首看着宫墙上方黑压压的乌云,直觉得自己一口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 既然不能战,只能和,那真的唯有在条款上扯皮。 接到朝廷回音的李鸿章,万般无奈之下继续和日方代表伊藤博文纠缠,最后一场谈判延续了足足有近三个时辰。 自到马关以来,李鸿章从来没有像今天会晤这样不惜费尽唇舌进行辩论,知道日方决意主要部分是不容更改之后,秉着慈禧皇太后‘争得一分有一分之益’的宗旨,最后甚至向伊藤博文哀求,以此减少二千万两,赠作回国的旅费,连有失身份都顾不上了。 双方最终商定: 中国承认朝鲜独立;割让台湾岛及其附属岛屿、澎湖列岛与辽东半岛给日本;赔偿日本两亿两白银;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通商口岸;允许日本人在通商口岸开设工厂。 伊藤博文送李鸿章回驿馆时,想到大清国这位在国际上颇倶声望的中堂大人刚才的失态,心里升起一分感慨。 “十年前我来贵国商谈朝鲜之事时,中堂大人何等威风,谈不成就要打,没想到如今真的打了结果竟是这样呢。” 李鸿章知他是揶揄,心里亦丧气得很,叹道:“我练了一辈子的兵,最后都是些纸糊的老虎,何尝能实实在在放手办理?不过勉强涂饰,虚有其表而已……” 虽为对手,其实伊藤博文内心对李鸿章颇有惺惺相惜之意,见其语气凄然,忍不住道:“我当年曾经给过大人一句忠告,希望贵国迅速改革内政,否则我国必定后来居上,如今我的话果真应验了吧?” 李鸿章苦笑:“改革内政并非我不想这样做,可我们国家太大,君臣朝野人心不齐,不像贵国一样上下一心,要想改革谈何容易。” 如今和约已定,只等朝廷批约达成,李鸿章知道皇太后那边定会首肯,就是年轻皇帝心里的波澜可想而知了。 ☆、第四章 战祸之十二 正如李鸿章所料,当这份《马关条约》奉到皇帝御前,皇帝仍未放弃最后的希望,依然希冀能够说服慈禧皇太后迁都再战,可当他再次求见慈驾时,却被拒之门外,皇太后身边的李莲英一脸遗憾地出来禀告:“万岁爷,老佛爷身体微恙,让奴才转告万岁爷条约批与不批就由万岁爷拿主意即可。” 当即,皇帝是一股愤怒自心头升起,恨不得一拳砸在身侧的花窗上,然,怒火迅速被巨大的悲伤无奈淹没,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养心殿,召军机大臣和几位近支亲王作最后商议,劈头就是一句:“这条约朕不能准!” “皇上,京城这几天许多举人士子聚集联名上万言书恳请皇上废约迁都再战,臣以为不如致电日方伊藤首相,将换约日期延后,仔细斟酌对策。”翁同龢深知皇帝的心意,抢先提议。 孙毓汶驳道:“臣认为不妥,祖制严令禁止‘士人干政’,聚众喧闹原该问罪,而推迟换约,日军必然不耐,已经扬言数日之内可破京师,吾辈皆有身家老小,实不宜作此孤注一掷之举啊。” 翁同龢厉声回道:“孙大人此言差矣,谁人不爱惜身家老小,然与国事相比,孰轻孰重?!” “正是国事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46 为重,方不可行此险着,况圣母皇太后亦有言,圆明园之祸乃前车之鉴,若让倭人进师北京,何以对祖宗?!” “台割则天下人心皆去,朕何以为天下主。”皇帝心犹不甘眼眶发热,可内心明白,军机要枢几乎都是皇太后的人,看情势,今日是非要他用玺定约不可,只得一个翁师傅支持他的迁都再战论,势单力孤并不起任何作用。 “皇上,好不容易才停战议和,轻率废约,后果不堪啊。”庆亲王奕劻见状上前一步疾呼。 孙毓汶伏身跪下,叩头道:“皇上,请予准吧,不可再迟疑了。” “皇上,期限已至,以免节外生枝,请予准吧。” 徐用仪、礼亲王奕劻等一并跪下,齐声道:“请皇上用宝。” 皇帝环顾四周,用祈求般的眼光看向恭亲王奕。 恭亲王无言可对。 如今他已不是当年威赫朝堂,总揽大权的议政王了,一腔热血想要为国效力的恭亲王在皇嫂慈禧皇太后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下,渐次沉寂,他已明白到他的政治生命早在被皇父钦定为恭亲王时已然完结,多年来不认命的挣扎,得罪皇兄文宗,得罪皇嫂慈禧,完全没有意义,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落败的事实,唯有明哲保身才是正理,可笑他直至暮年方才体会到皇父所定下的‘恭’一字的含义,那是皇父给他的指示,而他愚钝无知,如今才得参透——富贵祝来何所遂,世间难得自由身。 面对皇帝侄子慢慢转为失望的目光,他无可如何,真正是: 纸窗灯焰照残更,丰砚冷云吟未成。 往事岂堪容易想,光阴催老苦无情。 风会远思悠悠晚,月挂虚宫霭霭明。 千古是非输蝶梦,到头难与运相争。 看着六叔低下头不发一语,皇帝心头最后一丝希望亦熄灭了。 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皇帝不再看任何人,来来回回地在御座四周急行,殿上的大臣全都不发一语,默默地等待着必然的结果落实。 明白到自己只是在做困兽之斗,最终皇帝停了下来。 看着御案上的《马关条约》,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滑下眼眶,一滴一滴无声地落下。 伸出去的手微微颤抖着,紧握在手里的御印仿佛有千斤重,迫使他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方能拿起。 曾经创下康乾盛世的大清帝国如今在自己手中竟落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田地……仿佛有无数凄厉的哀嚎响于耳边,这一下下去将会带来几许深重的祸患,多少无辜的血泪? 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狠力将玉玺往目标一砸,重重的一声宛如击落在自己的心上。 四下隐约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吁声,皇帝旦觉得重若千钧的东西砸出去后,自己整个人变得如棉絮般轻忽,胸臆中一直积累着的恨怨憋屈全涌上咽喉,化作一阵阵腥甜,伸手掩口却掩不住漏出来的点点桃红。 翁同龢第一个发现皇帝状况有异,煞白了脸奔上御前,接下来在场的人亦乱成一团。 “皇上——皇上——” “传太医,赶紧传太医——” 天旋地转中听到的呼喊声宛如来自九天之外。 在景仁宫听到消息的珍贵人顿觉自己魂飞天外,情急下顾不上自己刚刚复原的身子和此刻在内宫中偏低等的名分,带着素花直奔养心殿。 皇帝已被抬回了寝殿,见珍贵人冲进来,以庄守和为首的几名太医退了出来,跟着珍贵人进来的素花在经过寇之钰身侧时匆匆与他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皇帝早在太医诊脉时便醒转过来了,躺在榻上目光呆呆地投向不知名的虚空不发一语,听到耳边珍贵人含着着热泪急切的呼唤声,感受到她温暖的柔荑拥住自己的时候,方闭上双眼,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道:“朕死无颜见祖宗,生不能对百姓啊……” 闻言,珍贵人的两行珠泪滚落得更急,握住皇帝冰冷的手连声道:“皇上你不要这样说,皇上……” 皇帝面露痛苦的表情沉默不语,珍贵人心如刀绞,恨自己在这事儿上根本提供不了任何帮助,定下心神想了想,俯下身来靠在皇帝单薄的胸膛上拥住他泣道:“皇上,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如今这个局面固然惨不忍睹,令人怨愤难平,可经此一役,天下有志之士必然激愤,皇上亦因此看清楚了许多问题,不是吗?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吞吴,只要皇上不气馁,珍儿相信大清国会找到出路的,一定会的,皇上!” 皇帝似有所动,缓缓伸手回抱住伏在身上紧紧搂着自己,努力安慰着他的女子,低沉压抑的呜咽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与女子浅浅的低泣声交织于一起,宛如一首哀歌。 皇后在钟粹宫亦收到了关于皇帝吐血昏倒的讯息,犹豫了片刻,究竟是担忧占了上风,遂带着兰鑫和几个随行宫女太监往养心殿的方向赶去。 跨过琉璃门,绕过影壁,一路免去众人的请安径直走到后殿,寇之钰面带几分惊愕与忧虑的表情上前请安。 皇后还未来得及询问,转眼便望见在寝室里头半靠着床榻上正紧搂皇帝安慰着的珍贵人。 皇后一下子愣在当场,随后而至的兰鑫等宫人都齐齐低下头,不敢看皇后的脸色。 羡、妒、恨、怨等等各种滋味在皇后心头上滚过,竭力控制住自己,倒了几步退回室外,同时召了寇之钰出来问道:“皇上的情况怎样?太医怎么个说法?” “回皇后主子的话,庄医正给万岁爷请过脉了,说是体劳血虚加之气急攻心,需要温补静养,暂无大碍。” 皇后点点头:“你在跟前好生伺候着,早春寒气仍重,别让皇上再着了凉。” “嗻,奴才谨遵皇后主子的吩咐。” 既如此,继续留在此地也无甚意思,皇后留恋地回首看了看殿门,带着人恹恹地往回走去。 屋子里头,珍贵人正喁喁细语地劝慰着皇帝,外头一声响亮的‘老佛爷驾到’令她与皇帝都同时起了一个激灵。 寇之钰恭敬地掀开门帘,慈禧皇太后就着李莲英的手臂迈进了屋子,皇帝连忙在珍贵人的搀扶下挣扎着坐起来:“儿子给皇爸爸请安。” 慈禧皇太后上前几步止住了他,和蔼地道:“别动,躺着,就这么躺着就好。” 珍贵人扶皇帝躺下后跪倒在床榻边向皇太后叩头请安。 慈禧皇太后扫了跪倒在地的珍贵人一眼,语气转为冷淡:“怎么只有你在啊?皇后没来呀?” 寇之钰赶紧代为回话:“皇后主子来过,交代了奴才们细心伺候着万岁爷,刚刚才回的钟粹宫。” 皇帝和珍贵人闻言皆有些愕然。 慈禧皇太后轻哼了一声:“不像话。” 皇帝不希望珍贵人为此再受到皇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47 太后的责罚慌忙解释道:“皇爸爸,是儿子让珍贵人留下的。” 慈禧皇太后置若罔闻,径自对珍贵人道:“你先跪安吧。” 珍贵人暗自咬牙,脑子里浮现出那天素花的劝告,强自克制着自己恭顺地道:“是,奴才告退。”起身与皇帝不舍地对视了一眼方退了出去。 待珍贵人走后,慈禧皇太后坐到皇帝的榻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忧虑地道:“脸色怎么这么糟糕,太医怎么说?” “请皇爸爸不必担忧,儿子只是一时心里着急,不打紧的。” 慈禧皇太后伸手温柔地摸了摸皇帝的脸,叹道:“你从小性子就急,当年还能为一点小事砸了玻璃伤了手,可身为九五之尊,身子便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既成定局,急怒伤身又有何益?” “道理儿子明白,可割我祖宗之地,损我祖宗之民,儿子心里实在……” “搞成这种局面,大清国的颜面都被倭人削了去,我心里又岂是好受呢?这场仗原本就不该打,幸好如今事情总算是画下了个句号,皇帝应该保重身体,以求将来才是。” 对于皇太后的说法,皇帝不敢苟同,在他看来,面对日本的挑衅,大清国为捍卫尊严而战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官僚系统因循私利,纵然前线不乏热血报国的勇士却不敌上层高官只看皇太后的眼色行事,以致战机一误再误,而自己这个皇帝希望能采纳刘坤一等有见识的官员迁都再战的策略都被逼着不能如愿。 皇太后口中的‘以求将来’与自己所求的将来是一致吗? 皇帝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与忧虑。 《马关条约》的签订果然激起了民间莫大的反应,一时间,‘救亡图存’的呼声叠起,爱国志士纷纷上书要求朝廷变通以寻出路。 以康有为、梁启超为代表的有识之士建立了强学会,宗旨是‘求中国自强之学’。 宫内,皇帝亦开始认真思考,如今的大清国出路究竟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中日甲午战争落幕了,可是影响深远,下章开始新阶段~ ☆、第五章 阴云之一 转眼进入五月,绿阴生昼静,孤花表春余,正值春末夏初,风雨过后难得的好天气,天空沉静,温和而不疏淡,枝丫上新绿渐浓,园林中鸟兽欢畅,纵使心情不说愉快亦能趋向平和。 宜芸馆是皇后在颐和园的住所,今年慈禧皇太后为了一洗晦气,变换心情,早早地带了宫眷仆从到园中居住。 兰鑫侍候皇后对镜梳妆完毕,小宫女梅筝奉上红丝绒楠木托盘让皇后选簪,皇后扫了托盘一眼,拿起了一支翡翠玉凤祥云簪,兰鑫接过小心翼翼地帮皇后别上。 见皇后看着自己头上碧绿通透的翡翠簪子出神,兰鑫猜着主子当下的心思,这支簪子是大婚后皇后首次向老佛爷请安时获赏的,说是乾隆朝高宗纯皇帝赠给孝贤纯皇后的其中一件宝贝,高宗纯皇帝与这位元配结发妻子伉俪情深,老佛爷在皇帝皇后新婚时送出的这份礼物所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奴才听说圣驾正午前便到颐和园,老佛爷这次让万岁爷在园子里多呆几天,玉澜堂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 皇帝每逢留宿颐和园皆歇在玉澜堂,玉澜堂离宜芸馆仅一步之遥,比起养心殿与钟粹宫的距离要近了不少,可这又管什么用呢?就连每逢初一十五,皇帝皇后须按规定相聚的日子,皇帝也将她安排在养心殿体顺堂,自己则留在东暖阁斋戒用的寝室,再不同床。 皇帝对自己的态度在逐渐地改变,每下愈况,皇后觉得当中肯定少不了景仁宫的干系,苦在有口难辩。 皇后不易察觉地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想必肯定会带着景仁宫主位一起来吧。” 不知道是皇太后心情好的缘故还是皇帝多方周旋生效,珍贵人和瑾贵人已在上个月被复位为珍妃、瑾妃,皇太后这番来颐和园只唤了皇后随行,可皇帝若要到园子里盘桓的话,绝不会把二妃留在紫禁城内。 兰鑫知道皇后对珍妃复位一事心里很不是滋味,又不好在这事情上说些什么,遂转移话题道:“主子,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去向老佛爷请安吧。” 提到慈禧皇太后,皇后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扶了兰鑫赶往乐寿堂。 乐寿堂此刻是一片和乐融融,不仅荣寿公主,连庆亲王最宠爱的四格格也在皇太后跟前承欢,皇太后为其定下了与四川总督裕禄第九子的婚事,正谈论得起劲,除此以外,皇后还注意到有一位特殊的稀客在场。 这名女子年约十六七岁上下,中人之姿,容长脸上一双丹凤三角眼,顾盼之间隐含妩媚之意,上身穿着织锦镶边的花袄,下身是一条淡青色元宝边的百褶裙,荷藕色的裤子下是一双三寸金莲,完完全全的蛮装打扮。 皇太后对此名汉女似乎颇为待见,握住她的一只手笑容满脸地对身旁的李莲英道:“小李子啊,你这小妹子的脸面可长得比你中看多了。” 皇后才知道原来这姑娘是李大总管的妹妹,在园子的规矩没有紫禁城来得多,李大总管的妹妹能进园子讨皇太后的欢心并不是什么令人奇怪的事情,得到称赞的李大姑娘抿唇浅笑着,而大总管躬身回道:“能得老佛爷的称赞是奴才妹子的福气,而奴才的福气都打老佛爷这儿便凑足了,何必再在脸面上锦上添花呢。” 慈禧皇太后禁不住笑出声来,指着李莲英道:“瞧你这张嘴呀。” 众人正在谈笑中,一个小太监进来报:“回老佛爷,孚郡王福晋求见老佛爷。” 慈禧皇太后静了一下,复笑道:“安排她下午来见吧。” 小太监领命而去,皇太后又说起了别的话题。 皇帝果然在午膳前带着瑾珍二妃来到乐寿堂请安,到了午膳时分,荣寿公主带着四格格向皇太后道了告退,皇帝皇后领着二妃侍膳,席间,皇太后留下了李大姑娘立在身侧伺候,还赏了膳,李大姑娘心里兴奋,谢了恩典,不时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瞧皇帝皇后和两位妃子。 侍膳完毕后,知道皇太后有午睡的习惯,大家都依次退了出去回各自的居处。 李大姑娘把伺候皇太后歇下后走出庭院的李莲英扯到一旁,红着脸儿小声问道:“哥,你知道万岁爷平常喜欢在园子哪处逛吗?” 李莲英锐利的目光在自己妹子脸上睃巡:“妹子,这是想打什么主意啊?” 李大姑娘‘嗯~’了一声,扭了一下身子,并不回答。 李莲英心里是一片亮堂:“嫣红,为你好,哥劝你别抱这门心思,别看旁人都敬着你哥,可这是看在老佛爷的份上,说穿了咱就是个奴才,僭越了本份只能为自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48 己招灾,再说咱们这位万岁爷也是个怪脾气,连着两次选秀,硬是一个都没选上,全撂了牌子,这几年一根筋似的全黏在景仁宫那儿,为了这个老佛爷都气得不得了,皇家的媳妇不是好当的,你还是安安生生地在园子里呆几天,长个见识,讨得老佛爷欢喜就万幸了。” 对于李莲英一番语重深长的话,李大姑娘咬着嘴唇低头攥着衣摆想了想,半响无奈点头:“好吧,哥,妹子听你的。” 李莲英拍拍妹妹的肩膀:“回去歇着吧,你一双小脚这么站着也累了个够呛了。” 战争结束后,大病初愈的皇帝整个人比从前沉静了许多,难得见笑容,全副心思都在研究西洋各国发展史乃至日本崛起的相关资料,令翁同龢、张荫恒等官员尽力搜罗有价值的书籍,虽然能够到手并且有用的文献并不多,但皇帝仍孜孜不倦继续探索。 这一切都映在珍妃心上,自经历甲午年的一场劫难,珍妃也没有了往时的贫嘴贪玩,顾前不顾后的性子亦收敛了不少,闲暇时甚至和皇帝一块儿学习洋文,默默地支持着自己深深敬爱着的丈夫。 可是今天,离开乐寿堂回到玉澜堂西配殿藕香榭,珍妃发现皇帝意外的欢快情绪。 “your&y,you look happy, ;happened”珍妃故意用新近学会的英语发问。 皇帝会心一笑,同样用英语回答道:“e with me, and you'll see.” 不理会周围的侍从懵然不知的表情,皇帝微笑着把珍妃带进了东耳房。 一架红松木风琴安安静静地靠在墙边。 “呀,是风琴!”珍妃不由得惊呼出声。 “你果然认得,怎么样?惊讶吧?” 珍妃连连点头:“我在广州的洋人乐器商行里见过一台,不过他们只是用来展览的,并不出售,那个英国来的老板当时还演奏了一曲,声音非常好听呢。” “这个是出使德国的钦差刘锡鸿贡进来的,我让小寇子安置在这里了。”皇帝边说着边在风琴边坐了下来,一阵悠扬的琴声自手中溢出,带着几许空灵的惆怅,珍妃正自陶醉,突然,琴声戛然而止,周围恢复了安静。 “皇上会按风琴?”珍妃从琴声中回过神来,不无惊讶地问道。 “朕并没有认真学过,方才只是随着心意按按……” 珍妃还来不及表示赞美,皇帝已收起了笑容叹道:“原是得了它觉得新鲜,想让你看看,可一按下去满脑子仍是糟心事……现在实在没有心思去弄这些洋玩意了。” “皇上不是一直很努力去找能够振兴大清国的办法吗?有志者事竟成,珍儿相信有朝一日皇上一定能办到的。”知道甲午年间的战事给皇帝带来了多大的震撼和创伤,珍妃尤为心痛,虽然她并不能带给他实质上的帮助,可是仍希望尽自己的能力抚慰他的心灵,上前拍拍面前的风琴:“这个玩意儿在累了的时候按按,不也是一个很好的纾解方式嘛?劳逸结合,事半功倍!” “你说得也对……”看着珍妃可爱的笑容,皇帝明白她的心意,虽然没有了弹琴的兴致,但是仍可以做别的事,掏出怀表看了看时辰:“时间尚早,这样吧,不如咱们去湖畔东堤知春亭那边喝茶看书,朕想在今天之内把手头上慕维廉的《英国史》、《俄国史》先看完。” 珍妃微笑着点点头,赞同皇帝的这个提议,转身吩咐寇之钰和素花马上去准备。 “ok,let’s go!”爆出一句英语,竖起食指闭上一只眼睛,珍妃俏皮的模样让皇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以后珍儿要学会更多英文词汇,那么将来某天便能与皇上用这些洋文来沟通啦!包管让他们听得一愣愣的。” “这个他们是指谁啊?” “哈,就是他们咯。” 看到皇帝终于笑了,珍妃打心底里觉得愉快,只要能够令皇上开怀,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回瑾主子的话,珍主子没有回近西轩,现在正陪着万岁爷在知春亭品茗谈笑呢。” 到达颐和园住进道存斋的瑾妃,一直不见妹妹人影,忍不住打发小太监去探询,却探来了这个结果。 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让瑾妃内心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说不出个感想。 “知道了,你下去吧。”看着小太监躬身退下,瑾妃又看了墨菊等宫女一眼再道:“你们也退下吧。” 墨菊带领着几个小宫女退出外间,微带忧虑地掩上门扇, 新来的小宫女竹茹不知就里,对墨菊小声问道:“瑾主子总喜欢一个人待着?” “主子的事多长眼睛少多嘴!” 竹茹吓得噤声,不敢再问。 话虽这样说,其实墨菊心里也充满疑问,从前瑾妃心情不好都会寄情于书画,可近来渐渐的,画也不画了,经常就一个人在室内静静坐着,不是瞌睡也不像是在修炼,除却请安用膳,她甚至能够一坐一整天,不知道究竟是在做什么。 也难怪,万岁爷一年半载都不去一趟永和宫,珍主子亦鲜少来往,瑾主子估计是心里太苦了,无从排遣了? 这样想着,墨菊也不得不替自家主子难过。 歇完午睡的慈禧皇太后觉得精神饱满,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空气中隐约飘着兰草的香气,真正是一派‘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的景象。 慈禧皇太后难得舒畅,兴致便上来了:“看着天气不错,我要去瞧瞧谐趣园内的荷花开了没有,皇帝这会子在做什么?” 李莲英躬身上前扶住皇太后伸过来的手臂回答道:“万岁爷和珍主子在玉澜堂前不远的知春亭那儿看书来着。” 慈禧皇太后撇撇嘴角:“皇帝打小就爱读书,那不管他了,你让人去把皇后、瑾妃珍妃、大公主、四格格都喊来一块儿上知鱼桥那儿赏荷花去。” 李莲英一个眼色,守在门外的小太监一溜烟地去了。 方出了门,慈禧皇太后的目光触及在庭院里待命的李大姑娘,笑道:“嫣红,你也去吧。” 李大姑娘战战兢兢地上前禀道:“回老佛爷的话,奴才没福气,方才不小心拧了脚脖子,恳请老佛爷容奴才告个假。” 李莲英疑惑地看了妹妹一眼,未及说话,就听皇太后宽容地道:“你这么一双小脚,也难为你了,那这会儿就歇着吧,不过明儿看戏可得跟着啦。” 李大姑娘如蒙大赦,喜逐颜开地行了个礼:“奴才谢老佛爷宽谅,奴才巴不得每时每刻都陪着老佛爷呢。” 李莲英虽仍在犯疑,可皇太后兴致正好,万事不及此,惟有放下心头的嘀咕,稳稳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49 地扶着皇太后踏出门去。 李大姑娘目送皇太后队伍行列消失,转眸看到庭院内海纹石座上横卧着的大青石,上面刻着高宗纯皇帝手书的三个大字——青芝岫,她记得皇太后告诉过她,之所以乾隆爷给这石头题这三个字,是因为它状似灵芝,留在这里会给皇家增添瑞气。 看着看着,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了弧度,能为皇家增添瑞气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啦,李大姑娘甜甜地想。 ☆、第五章 阴云之二 谐趣园内一池碧水随着暖风银波潋潋,偶然可见金银交错的鱼影在底下掠过,层层叠叠翠绿的莲叶上数十株含苞欲放的荷花亭亭而立,飘送着缕缕清香。 面对这样的景色,珍妃满肚子不悦,原本好好地陪着皇帝在知春亭品茶看书,却被讨厌的皇太后唤来这里作陪绑,更没劲的是,看着可恶的皇后和冷淡的姐姐瑾妃赔笑的脸,自己也不得不扯开脸皮虚应着。 “你们可知道这知鱼桥的来由?”慈禧皇太后手扶凭栏,眺望美景同时笑着问道。 “敬请老佛爷指教。”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谁都知道皇太后是想讲故事,岂敢不洗耳恭听? 慈禧皇太后兴致勃勃地娓娓道来:“当年高宗皇帝六下江南,非常喜欢无锡的寄畅园,于是决定在这万寿山下仿照着造一座园中园,不多久成千上万的能工巧匠挖湖堆山,建造殿堂,移来北方松柏,种上南方翠竹,湖畔是五彩画廊,殿前是白玉雕栏,园子造好后,风光优美,玲珑可爱,高宗皇帝相当高兴,谐趣园的名声不胫而走,传到了两个住在东海蓬莱岛的仙人耳朵里,两位神仙心里想这谐趣园的风光难道能比我们蓬莱仙境还好不成?抱着好奇心下凡来一看,都觉得谐趣园的胜景确实无与伦比,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这湖中有点空旷,其中一位神仙灵机一动,把手里的龙头拐棍朝天上一扔,霎时祥光四射,云气蒸腾,拐棍儿化作一条白龙,湖面上飞了几圈一头扎进湖里,龙的身子变成了一座汉白玉的石桥,龙头变成了桥头的石牌坊,高宗皇帝听闻谐趣园的美景惊动了神仙,龙颜大悦,走到桥上在石牌坊上写上了‘知鱼桥’三个字,谐音‘知遇桥’,以表达对两位神仙的感谢之意。” 众人听完皆欢声叫好,唯珍妃一个人觉得夸张无聊之至。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上前禀道:“回老佛爷,孚郡王福晋到了。” “来得正好,让她进来一同观景。”慈禧皇太后笑容可掬。 孚郡王福晋进来后,所有人都立即发现了气氛不对劲,请安后站起来的贵妇人双目通红,脸上是极力掩饰着的惊惧惶恐,嗫嚅着:“奴才特地前来向老佛爷请罪。” 慈禧皇太后收起了笑脸:“出什么事啦?说吧。” 孚郡王福晋瞅了瞅皇太后身后的皇后、瑾珍二妃、荣寿公主、四格格等一众宫眷,眼神闪烁不定。 “老佛爷……奴才……奴才……” 慈禧皇太后登时觉得这一整天的好心情俱飞到爪哇国去了,回头扫了一眼,淡淡地道:“皇后,你们先各自回去吧。” 皇后等众人原聚精会神地等着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么一来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一一跪安退避,只有珍妃如蒙大赦,领着素花归心似箭。 待众人散去,身旁只余李莲英一个,慈禧皇太后看着眼前忐忑不安的孚郡王福晋再道:“好了,给你留面子了,现在说吧。” 午后明媚的阳光洒落在知春亭周边茂密的桃柳枝上,围绕亭子的湖水莹洁如玉,远处玉峰塔影,西堤桥横,蓝天绿水,天光一色,身处其中的皇帝全神贯注在手中的书卷上,浑然不觉。 亭廊外树干后,李大姑娘悄然无声地张眼望去,只见皇帝身穿一袭浅蓝缎常服袍子,外罩一件石青色团牡丹暗八仙纹织金缎小坎肩,垂眸低头,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双唇,侧脸轮廓俊秀雅致不乏英气,肤色在天光的照耀下显得莹白如玉,通身的高贵儒雅,气质翩然。 李大姑娘直觉脸庞微热,暗想干瘦呆板的皇后哪里配得上眼前的俊俏郎君?不提笨重的瑾妃,那个珍妃亦仅仅称得上丰盈可爱,根本不是什么绝丽美人,凭什么占尽君王独宠了呢?上回皇太后还说她比二妃俊多了呢。 虽然兄长劝诫言犹在耳,可世间事总有个万一,未曾尝试先予放弃未免太没志气。 捧稳手中的杏仁酥,从树干后转出来,轻悄悄地朝亭子的方向走过去。 寇之钰和几个小太监认出来人是皇太后身边李总管的妹妹,心存顾忌没有上前阻拦询问,李大姑娘走到皇帝跟前停下,手捧托盘屈身下拜,嗓音甜脆:“奴才嫣红给万岁爷请安,这是奴才亲手做的点心,特地送来给万岁爷品尝。” 等待回答的时间显得尤其漫长,李大姑娘心如鹿撞,七上八下,琼脂般的鼻端甚至冒出了几滴汗珠。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反应,寇之钰等太监侍从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无觉,皇帝捧着书本心无旁骛,似乎仍沉溺其中。 李大姑娘咬咬嘴唇,鼓起勇气提高嗓音再道:“奴才嫣红给万岁爷请安来了。” 话音刚落,就闻皇帝‘啪’的一声合上书本,喝道:“赶紧走开!少在这里啰嗦!” 语气不算很重,可蕴含的愠怒像无形的压力逼来。 这一声呵斥令李大姑娘吓得不轻,差点把手里捧着的点心给抖落了,哆嗦着腿站起来,胆颤心惊地告了罪,不敢多作逗留,跌跌撞撞急步离开,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天威难犯,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幕碰巧落在为皇后取定例,正要回宜芸馆的小宫女梅筝眼里。 于是,方回到宜芸馆的皇后便如此这般地听到了梅筝的报告。 “真有这回事?”皇后有些难以置信。 “回皇后主子,千真万确,这李大姑娘仗着自己是李大总管的妹子,成天向人炫耀自己袖口里是成捆成捆的银票,可说到底不还是一个奴才,宫里头从来就没有奴才还有资格放赏的说法,所以谁都不理会她,现在还把主意打到万岁爷头上了,万岁爷也是她能宵想得吗?真把自己当人了?一个奴才硬往上巴结,裤裆地下插令箭,冒充大尾巴子老鹰,所以连大公主那么尊贵和蔼的人,也从不给她好脸儿,即便她来请安,大公主瞅都不瞅她一眼——” “好啦,你是太闲了跑来向主子饶舌根吗?”兰鑫一面截住了梅筝的滔滔不绝,一面对皇后禀道:“主子,这种事别往心里去,奴才不知分寸,主子无须跟她们计较。” 皇后沉吟了片刻道:“梅筝,这种事你回来报我是对的,可是不用多说无益之言,李大姑娘毕竟是老佛爷身边的人,须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你懂了吗?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50 ” “是,奴才记住了。”梅筝立即跪下诚惶诚恐地回答。 “嗯,你下去吧。”看着梅筝惶恐的样子,皇后露出安抚的微笑。 室内恢复了宁静,皇后并没有为此事动肝火,别说李大姑娘是皇太后身边新近的红人,即便不是,她也犯不着跟一个皇帝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奴才计较,只是提起皇帝,回想到刚才珍妃那匆匆忙忙又喜不自禁的身影,心里更多的是落寞。 自己与皇帝之间还能找到和好的契机吗? 皇后的伤感烦恼还未能开解,三天后,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对于贝勒载澍的嫡福晋——自己堂妹静怡的到访,皇后相当意外,她请安后说的第一句话更让皇后感到惊讶。 “为澍贝勒求情?”几天前在谐趣园知鱼桥那里,孚郡王福晋欲言又止的模样在皇后的脑子里闪现。 孚郡王福晋是贝勒载澍的养母,即叶赫那拉静怡的婆母,载澍比当今皇帝长一岁,原是闲散宗室奕瞻之子,于光绪四年八月奉懿旨过继给了宣宗皇帝第九子孚郡王奕譓,光绪十年时曾伴读上书房,慈禧皇太后想把侄女们都嫁给宗室子弟,于是五年前皇后的这位堂妹——皇太后小弟照祥之女成为了载澍的嫡福晋。 “奴才只能求皇后陪奴才一起去向老佛爷求情了……”叶赫那拉静怡的眼角犹带泪痕,说出口的话怯声怯气。 “究竟出了什么事呢?你先详细说给我听听,心里有个数方能行事呀。”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皇后岂敢冒冒失失地跑到慈禧皇太后跟前多嘴。 “原是贝勒爷宠爱的那个贱……”意识到是在皇后跟前,话到嘴边慌忙改了口:“那个房里人生了个娃,天生不足,在我跟前养了几天就夭折了,那女人给贝勒爷吹枕头风,硬说是我给弄死的,贝勒爷说我嫉妒不容人,我气不过跟他争吵起来,他竟然动手打了我,我一气之下说要在老佛爷跟前告他一状……”静怡悻悻地道。 “那你?” “我当然只是说说,可额娘……”静怡越说越小声,皇后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孚郡王福晋那天究竟……” “我也不知道额娘对老佛爷说了些什么,今个一大早,宗人府就跑到孚郡王府来拿人,不由分说把贝勒爷捆了就走,说是老佛爷懿旨,载澍对母亲不孝,重责八十大板,送宗人府永远圈禁……”说着说着静怡眼圈概红了:“从来宗人府打宗室子弟俱是作个样子,谁敢把爷们往死里揍啊,可贝勒爷硬被打得蓝绸单裤都粘血带肉地脱不下来,几乎把命都给丢了,还不许人探视……皇后……姐姐,这……这不是奴才的本意啊……” 叶赫那拉静怡终于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皇后听得惊疑,载澍虽说是过继给孚郡王府,并非孚郡王与福晋的亲子,可总归是孚郡王福晋一手带大成人的,孚郡王福晋断然不可能为了皇太后侄女媳妇而去告自己养子一状,回顾那天的情况,孚郡王福晋无疑是来请罪乞饶的,怎么反而弄巧成拙成这般糟糕的下场? 皇后实在猜不透个中缘故。 静怡继续哭道:“夫妻之间打架吵嘴原也是寻常事,如今老佛爷判了咱贝勒爷永远圈禁,可叫我往后怎么办呀?皇后姐姐,你可得帮帮妹妹……” 对于慈禧皇太后,皇后多少是心存惧怕的,看样子静怡也是知道姑妈的厉害而不敢独自去说情,可是她的情况亦着实可怜,自己若袖手旁观未免不近人情,细细想了想,皇后道:“这样吧,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还不太清楚,要帮忙分辩也无从说起,倒不如我陪着你去,由你自己向老佛爷说法,我从旁寻机会为你和澍贝勒说话便是,你觉得这样行得通吗?” 静怡本意就是想找个壮胆的,见皇后答应,自然诺诺称好,皇后让她到里间整理好仪容便一并前往乐寿堂求见慈禧皇太后。 乐寿堂起居室内,角落里的四只镀金九桃大铜炉燃着檀香,袅袅的香烟萦绕,然皇后和叶赫那拉静怡丝毫不觉得心旷神怡,反而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慈禧皇太后在明间正中的宝座上坐着,脸色沉沉。 早料知其来意,没给两人开口的机会,皇太后抢先发了话,话音并不大,可冷得像冰的语调令人发怵。 “一个两个净是些不争气的东西!还想为自家混账男人说话么?还说情?治的就是他忤逆母亲的罪,养育之恩不是恩啊?不孝之罪罪大滔天,胆敢给脸不要脸,宠妾灭妻?!我这是为你作主来着,还反过来为他求情?!” 皇后和静怡低着头听训,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孚郡王府内,礼亲王世铎携宫里的太监宣读着慈禧皇太后对贝勒载澍的判决: “亲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懿旨,据孚敬郡王福晋奏称,伊子贝勒载澍情性乖张,不遵教导,平日多有触忤□□。本月初九日,孚敬郡王福晋寿辰,该贝勒先期捏病请假,懿旨赏赐寿物并未敬谨跪接,本府家庭亦未叩祝,实属胆大藐法,孝道有亏,若不从严惩办,殊乖孝治之意,载澍着革去贝勒,交宗人府重责八十板,于空室永远圈禁,著派宗令礼亲王世铎传旨遵行。其孚郡王应行承继之人著该福晋自行择定,请旨办理。钦此。” 完全意想不到的结果,孚郡王福晋听得手颤膝摇,等宣诏完毕当场便昏了过去。 好不容易醒过来,孚郡王福晋第一件事就是请来宣旨的礼亲王,泪流满面地哀求:“礼王爷,您可否代我向老佛爷说个明白,我没有告孩子不孝,请老佛爷开恩收回成命,把载澍给放了吧。” 礼亲王世铎闭目摇头叹息:“福晋还是表示叩谢皇太后的恩典罢。” 孚郡王福晋傻了眼:“礼王爷您这是说疯话么?说到底我当真没告载澍不孝啊,原只是怕静怡挨了打会进宫告状,于是我先去向老佛爷告个罪,免得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谁承想……即便退上一步,载澍当真有错要罚,也罪不至落个永远圈禁啊,这究竟算是什么回事啊?”孚郡王福晋后悔莫及,泪水涟涟。 对着孚郡王福晋充满乞求的目光,礼亲王世铎苦笑着小声道:“福晋你还不懂吗?你仔细想想,这忤母不孝,宠妾灭妻条条罪状都是冲着谁来的?你们家载澍不过是个杀鸡儆猴的样板而已!就凭这条,说情管什么用?!只能吃了这个亏,等着老佛爷气消后能回心转意吧。” 孚郡王福晋听得愣住了,经此提醒她也想起了当今皇帝与载澍同样是过继的嗣子,同样娶了慈禧皇太后的侄女,帝后因珍妃而不和在宫外亦是人尽皆知…… 福晋顿时哑然。 同一时间,正在玉澜堂看书的皇帝和珍妃也知道了此事。 “什么?就为这个判了载澍永远圈禁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51 ?”皇帝不敢置信,载澍曾经是自己童年时代在上书房的伴读之一,虽说不上感情亲厚无间,总归是童年玩伴,乍听到如此离谱的消息不由得吃了一惊。 “是的,奴才听说因为是孚郡王福晋亲自进园子告了贝勒爷不孝,所以老佛爷特别的生气,说是要严厉重办,决不宽贷。”玉澜堂的小太监跪倒在地如实禀告着。 “奇怪,那天珍儿见孚郡王福晋并不像是来告儿子状的样子呀,再说这也未免不合情理……”珍妃略有所思地回忆起三天前的情况。 皇帝让小太监起来,思忖了一会儿道:“朕去找皇爸爸吧。” 念着与载澍相识一场,皇帝无法视若无睹,正打算出发,寇之钰躬身上前劝阻道:“万岁爷,奴才以为此时不宜为贝勒爷求情。” 皇帝止了步,与珍妃一并看向他。 “此话怎讲?”皇帝不由得问道。 “回万岁爷的话,老佛爷如今正在气头上,听说给贝勒爷定的罪名是‘不孝母亲’和‘宠妾灭妻’,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万岁爷若在此时前去为贝勒爷说情,只怕会招惹出旁的是非,徒然令万岁爷为难啊。” 皇帝就这番话中嚼出些许弦外之音,顿时醒过味来,示意前来回禀消息的小太监退下,方低声向寇之钰问道:“你的意思是皇太后对载澍的惩治是冲着朕来的?” “奴才不敢这样认为。”寇之钰当即跪下磕头道:“只是奴才以为老佛爷这番处置自然有她老人家的道理,以万岁爷的身份对待此事反该避避嫌,以免节外生枝,况且老佛爷正恼着,若万岁爷贸然前去说情,救不救得贝勒爷还说不准,不如先静观其变,待事情过去了,再设法为贝勒爷开脱才好。” 一旁听着的珍妃觉得寇之钰说得太对了,姑且不论慈禧皇太后是否心存指桑骂槐之意,就皇帝和载澍贝勒俱是过继养子的身份同时都娶了皇太后的侄女为媳妇,在她看来,皇后一贯含沙射影令人疏远讨厌,万一因为替载澍贝勒说情从而让皇太后借机就此事教训皇帝,逼着皇帝去亲近皇后,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皇上,珍儿认为寇公公说得没错,万一让老佛爷借机对您说教,那可闹心了,不如照寇公公说的,私下找人去照应着被圈禁的载澍贝勒,等事情丢开了,再借旁人的手去帮他脱身解困方为上策。” 皇帝对他们二人的话是心有戚戚然,于是决定待过些日子绕着弯子再救载澍。 可是该如何营救载澍的方案还没想出个万全之策,从醇王府中却传来了醇王福晋病重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李大姑娘并没有很多戏份,因为光绪拒绝得干脆,至于李莲英,个人认为以他圆滑稳重的处事作风和后期他对光绪的照顾(其实这种照顾也是为了自己,凡事不做绝了才是明智),他肯定不赞成妹妹打皇帝的主意。 ☆、第五章 阴云之三 自从醇亲王弃世后,醇王福晋的心神是一天不如一天,同为未亡人,侧福晋刘佳氏还能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在眼前长大,而自己呢?即便偶尔能奉诏进宫,可只能陪着皇太后姐姐看看戏,得个虚乐,想见上亲生儿子一面仍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对儿子的思念,对姐姐的怨恨,渐渐摧毁了她的健康,终致一病不起。 可是病重也有好处,这不,她的姐姐慈禧皇太后终于定下了携皇帝一同驾临醇王府视疾的日期。 熬着盼着终于到了内务府钦天监选定的日子,醇王福晋一宿没合眼,眼巴巴地候着两宫的鸾驾。 隅中,由十三岁已承袭醇亲王爵的载沣带领着六弟载洵、七弟载涛接驾,经过一番定例礼仪后,慈禧皇太后领着皇帝进入醇王福晋的卧室探视。 慈禧皇太后打量着这个自幼甚得父母宠爱,比自己小五岁的妹妹婉贞,在侍女的搀扶下勉强靠枕而坐,昔日润泽的脸庞变得瘦削憔悴,秀丽妩媚的眉眼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心里除了感慨还是感慨,当初为免她在选秀中被文宗皇帝选中,她趁着自己诞下皇子有功,龙心大悦,请旨把婉贞许配给了醇亲王奕譞,姐妹俩随着命运的安排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她心里清楚,婉贞对自己隔绝了她与亲子相见一事心怀怨恨,可那又怎样呢?自古以来,出继之子便为继母所有,更别说为了有利于皇太后培养与皇帝母慈子孝的情分,纵使明令割断血缘之亲,不许皇帝与醇王府相从过密,又有谁敢置喙? 婉贞要恨便恨,说实话,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更别说在她内心深处总隐隐有种感觉——湉儿是为她而生,他在血缘上最接近自己的亲子载淳,同时弥补了她不能抚养载淳的遗憾,在光绪朝,自打东边慈安皇太后薨逝后,她终于登上了说一不二的权力顶峰。 如今,叶赫那拉婉贞——这个湉儿的生母病危,她只感到慨叹而没有伤感。 可是,想归想,门面上的话还是得说的。 “安心将养着吧,不碍的,宫里有的是好医好药,若有需要尽管提出即可。” 醇王福晋的眼睛只管瞧着笔直地立在慈禧皇太后身后的亲生儿子,记忆中的他,还不到四周岁,绵绵糯糯的一个小人儿,眉眼嘴巴没有一样不是自己美貌的翻版,当时王爷最喜欢抱着他到处去现宝,后来他被抱到宫中,她只能够在王公命妇的人群中对着他的背影张望上几眼,再没有机会看清楚他的眉毛眼睛、脸型轮廓,唯一一次可以仔细打量他的机会还是丈夫临终之时,如今,他再次清清楚楚地站在自己身前了。 当年那个玉雪可爱的娇儿已长成了面前这位英气横溢、内秀袭人的俊美小伙子。 醇王福晋心情激动,热泪盈眶。 然而,自己的生命也将近终点了。 “是,有劳皇太后费心了,贱妹的病不打紧的。”对于皇太后的话不能不回答,然而一双眼睛仍一瞬不瞬地盯着皇帝。 看着醇王福晋的情态,慈禧皇太后心中充满不悦,可转念一想,这终归是最后一回了,好歹是自己的亲妹子,何妨不宽容一些呢,遂浅笑道:“那就好,嫁入皇室,虽然成为至尊至贵却不得不被规矩礼法所拘,在平民百姓家里看着很随意的事情,我们却不能自主,着实令人伤感,婉贞,你若是有什么话想对皇帝说便趁着这会子说吧。” 得了这句话,醇王福晋更为激动,只是瞧着同样双眼汪着泪地看着自己的皇帝,许许多多的念头在脑子里回旋却硬是吐不出来。 皇上须得保重身子,早得贵子,好绵延世嗣? 国事繁重,要悠着办事,切莫过于劳心? 要听皇太后的话,不要因任性而招祸? …… 室内安静得连外头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52 。 醇王福晋正是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突然看见皇帝泪凝于睫,薄薄的唇角咧开一个微笑,做了一个无声而短暂的口型。 毫不费劲地,她认出来了,皇帝的那个无声口型仅得两个字,却是令她瞬间无比窝心无比满足的两个字。 额娘。 醇王福晋带着一脸温柔的笑,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慈禧皇太后,恳切地道:“杏贞姐姐,我要是走了,这孩子就交给你了,请你以后多多护佑他。” “婉贞,你是病糊涂了,自打皇帝四岁抱进宫里,他便是我的孩儿了,疼爱管教自己的孩子,作为母亲能不尽心尽力吗?总而言之,有我一天必定有他一天,你用不着操这份心。” 慈禧皇太后温言细语,醇王福晋却感到了其中的一丝寒意,恋恋不舍地再看了眼一直克制着情绪的皇帝,黯然道:“……是,妹子我多虑了。” 皇帝被慈禧皇太后以要和醇王福晋说些姐妹体己话为由请出了屋外,情绪失落的皇帝被王府的总管请到了花园中休憩,他对这座醇王府相当陌生,他的出生地——位于太平湖畔的醇王府自他登基为帝之后已升为潜邸,所以皇帝也无法旧地重游,小醇亲王兄弟三人应召来到跟前伴驾,看见三个年幼的弟弟诚惶诚恐的模样,皇帝收拾起心情,招呼他们上前。 皇帝蹲下身子捏了捏年纪最小的载涛嫩白的脸蛋,温言问道:“都几岁了?” 小醇亲王载沣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皇上的话,奴才今年十三岁,洵弟十一岁——” 最小的载涛用响亮的童音截过了兄长的话:“回皇帝哥哥,奴才九岁了。” 载沣瞪了他一样:“载涛,在皇上面前不可以没有规矩!” 载涛嘟嚷着:“可皇上是我亲哥哥呀。” “载涛!” 皇帝用笑意止住了载沣:“没关系。”说罢摸了摸载涛的脑袋。 “你说得没错,朕确实是你的亲哥哥,你们在王府里要用功读书,等将来长大以后到朝堂上做哥哥的好帮手,成为大清国的栋梁之才。” 兄弟三人齐声应了声‘是’。 皇帝站起身来,留恋地看着通往醇王福晋寝室的回廊尽头,一旦想到待会儿起驾回宫,从此他与生身之母是再会无期,心里是一阵阵说不出来的难过。 皇帝的预料并没有错,这次探视后,醇王福晋的病又拖了个大个半年,最终在年末时辞世,他被慈禧皇太后获准再次驾临醇王府——仅能对着牌位泪水潸然。 醇王福晋随醇贤亲王葬在了北京西郊北安河西北妙高峰古香道,方下葬不久,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个流言,说长在醇贤亲王宝顶旁边的那一棵白果树枝叶茂盛,祥云笼罩于王墓之上,这预示着醇王府将再出一个皇帝。 这个传闻很快便传入了慈禧皇太后的耳朵里。 “果真有此事?” “禀主子,在七王爷的墓旁确实长了一棵白果树,有十余丈高,树荫碧绿形如翠盖,罩住了王墓,据英年的说法,按地理有帝陵之象,王字上头加白是为‘皇’字,怕于皇家本支不利,砍了为妙。”李莲英相当清楚慈禧皇太后的心思,早早着人调查过。 英年是内务府大臣,素讲堪舆,曾为慈禧皇太后择定普陀峪万年吉地,慈禧皇太后对于此道相当讲究,英年说的话一向有分量。 老醇王留下的三个儿子载沣、载洵、载涛皆是奕譞的侧福晋刘佳氏所出,如果说醇亲王府将再出一朝帝王,那么就意味着当今皇帝将会绝嗣,叶赫那拉氏的血脉将于爱新觉罗氏的帝王传承中脱离,这怎么可以! 瞬间她便下定了决心,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这颗白果树都必须砍除! “英年说得没错,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亲自去传我的懿旨,让内务府派人去砍了这棵树。” “嗻~” “等等。” “请老佛爷吩咐。” “这件事不用告诉皇帝。” 李莲英恭顺地一低头:“老佛爷请放心,奴才晓得。” 内务府以立山为代表的一众大臣接到懿旨深感为难,醇贤亲王毕竟是当今皇帝生父,不经皇帝允许便动他墓上的草木,万一被追究起来,他们有多少个脑袋可以抵过? 然而谁又敢公然违抗皇太后的懿旨? 商量来商量去,内务府的官员一致认为还是把消息透露给皇帝,让两宫的意见达成一致方可采取行动。 不出他们所料,皇帝甫一听到消息便恼了,还传出‘尔等谁敢伐此树,请先砍朕的头!’这种令人闻之头皮发麻的谕令。 这样一来,他们作为臣子的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球再次被踢回慈禧皇太后那里。 “好啊,我想大事化小,有些人却偏不让我安生。”得知事情经过的慈禧皇太后冷冷地笑出声来。 “老佛爷请息怒,都是奴才不中用。”李莲英慌忙跪倒请罪。 “嘿,这些个内务府大臣比你这个大总管聪明,怕我死了以后有人要找他们算这笔账呢。”慈禧皇太后哼笑。 “老佛爷这是说哪里的话呢,您是福大量大寿比南山的贵命。”李莲英再次磕头道。 “得了,我说的是真话,不就是想找个人当首犯吗?我出这个头不就行了。” 话说完,慈禧皇太后甩手走出门去,李莲英明白过来,旋即从地上爬起来跟了出去。 当皇帝得知白果树被伐的消息已是次日早朝后。 惊怒之下立即命寇之钰差人备轿前往西山妙高峰醇王墓园。 来到墓前,那棵笔直高大的白果树果然失去了踪影,原来生长的位置已成了个大坑,里面还灌注了石灰水,以防止未除净的树根复生芽蘖。 见此情景,皇帝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一脚把仍留守在现场清理的太监踹倒在地。 “混账!到底是谁把这树给砍倒的?!” 该太监顾不得疼痛,骨碌地爬起来连连磕头,语无伦次地请着罪:“万岁爷请饶命,不干奴才的事,是……是老佛爷先拿斧头砍了三下,奴才们……奴才们才……只能遵令而行的。” 老佛爷! 又是老佛爷! 皇帝悲怆地昂起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三个字就像是盖在青天上的乌云一样笼罩着他的心头,时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面对这三个字,他只能隐忍、退让,将所有的愤怒、悲伤吞咽回去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围绕着白果树的原址默默地走上一圈,最终立定在醇亲王的墓前,屈身下拜行了个子对父的跪叩礼。 不理会周围惊慌跪倒的人群,皇帝站起来挥去涌出眼角的热泪,转身传令寇之钰起驾回宫。 ☆、第六章 变法之一 早春时节,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53 乍暖还寒,一点一点棉絮般的雪点仍断断续续地从天空中飘降,地上树丫上白皑皑的雪变得希软,使得京师的路面像打翻了粥锅一样,泥泞难行。 拜访完强学会的创始人康有为,帝师翁同龢对这一切丝毫不觉,怀着一颗激动的心递牌子求见皇帝。 多次上书皇帝均受到各衙署的层层阻格,康有为原想离京回乡,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身为军机大臣兼帝师的翁同龢竟然亲自前来挽留。 听到翁同龢说起皇帝自甲午战争后求贤若渴,以各种途径搜寻有助改革富强道路的相关书籍,狂喜中的康有为将自己撰写的一些著作连着《外衅危迫,分割迭至,急宜及时发愤,革旧图新,以少存国祚折》一并交由翁同龢代为上呈。 皇帝照常在勤政亲贤殿办公,听到寇之钰禀告翁师傅到了,便让他将人宣进来。 翁同龢进来后摘下朝冠,朝前迈开一步,双膝跪倒,将朝冠放置在身侧,叩头参拜:“臣翁同龢叩见皇上。” 皇帝正在批一份折子,微微一笑.亲切地道:“翁师傅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谢皇上,微臣今日得到了一份不同以往的文书要进献给皇上。” “翁师傅这次又找到了什么样的好书?”皇帝抬起眼帘,翁同龢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之前有书籍需要进呈,翁师傅都是交由内阁代转,这回竟然递牌亲自送来,可见其中自有价值。 翁同龢立即递上康氏所交的几份文书。 皇帝瞥了一眼寇之钰接过的书籍:“康有为?是当初在京师召集举人士子联名上书要求废约再战的那个康有为?” “正是,这个康有为是广东南海人氏,光绪二十一年进士,现任工部主事,臣看过一些他办的刊物,觉得他很有些见地,特地去拜访了他,相谈之下觉得此人人品学问确实不错,所以臣决定将他的一些言论交由皇上御览。” “康有为此人,朕仿佛听张荫恒提起过,说是他的同乡,曾在上海办过一份叫做《万国公报》的报刊,当中有许多介绍西方政教风俗的文章,朕正想命他找几份来进呈阅览。”皇帝放下了朱笔,接过寇之钰送上的湿棉巾拭了手,端起粉蝶白梅明黄茶盏小抿了一口后道。 “他对臣说原本这份《外衅危迫,分割迭至,急宜及时发愤,革旧图新,以少存国祚折》是交由衙署上传的,可是被工部扣压住了,这份是他抄存的副本。” “哦?”皇帝颇感兴趣地接过寇之钰奉上的文书。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皇帝大为震撼。 这份上书措辞激烈,可是句句正中皇帝肺腑。 翁同龢默默地等皇帝看完。 “好,写得真是太好了,我大清朝如今需要的就是这种有见识、敢说话的人才。”良久,皇帝的一声赞叹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朕真想见一见这个康有为。”大清律法所限,皇帝不能召见四品以下的官员,工部主事是六品官,不具备觐见资格。 翁同龢明了皇帝的话中之意,沉吟道:“皇上不必急于一时,待臣寻个契机。” “好,朕先把手上这些先看完。” 皇帝的视线再次投到手上的文书上:“……吾既自居于弱昧,安能禁人之兼攻。吾既日即于乱亡,安能怨人之取侮?不知病所,而方药杂投,不知变症,而旧方犹守……真是说得太对了。” “……白毛鸳鸯眼波斯猫一只、鎏金孔雀香薰炉一座、玫瑰绿宝石一枚、俄罗斯白玉龟一双。” 慈禧皇太后听着小太监念完由出使美国归来的张荫恒进呈的礼单,唇边是满意的笑意。 “这个张荫恒是个有心人,挺会办事的,连皇帝也对他多有称赞。” “老佛爷对下宽谅,臣子奴才们自然时时刻刻都记挂着老佛爷。”李莲英接过小太监递上来单子,笑着回应。 “对了,方才听到单子上有一只通身雪白的波斯猫,我记得皇后不是挺喜欢猫儿的嘛?你上皇帝那儿,让他以自己的名义把这白猫儿赏了皇后吧。”自白果树事件,慈禧皇太后算是理清楚了,她是想要湉儿给她生下孙子,好继承淳儿的统绪,可绝不要是珍妃那个小妖精生的! 趁着皇后还算年轻,加把劲撮合他们一下,若事成自然最好,实在没戏再另作打算。 “老佛爷不仅想得周到还体贴人心,奴才马上去办。”李莲英谄媚地称赞着。 皇帝正在养心殿西暖阁三希堂与珍妃谈论着康有为的这份上书,听见寇之钰禀告皇太后身边的李大总管求见,立即收起了话题,把人请了进来。 李莲英提着一个罩着红缎子的笼子进来,向皇帝和珍妃行了个礼后恭谨地道:“老佛爷得了一只白毛波斯猫,突然记起了皇后主子从小就喜欢猫儿,于是命奴才把这猫儿送来万岁爷这儿,让万岁爷用自己的名义赏了皇后主子。” 皇帝心下奇怪,但脸上不露声色,颔首道:“辛苦李谙达为此亲自跑一趟,烦你转告皇爸爸就说朕知道了。” “万岁爷客气了,奴才告退。” 待李莲英走后,一旁的珍妃盯着他留下来的笼子忍不住道:“真是奇怪,老佛爷为什么不自己赏皇后要绕个弯让皇上您去赏。”原本她对小猫小狗也充满了爱心,可一想到这个是慈禧皇太后要皇帝送皇后的礼物便兴趣全无了。 寇之钰看了珍妃一眼,欲言又止。 自打十四岁那年皇太后把寇之钰拨过来伺候自己开始,主仆二人相处已有十三年,日积月累下来形成的默契让皇帝一眼便看懂了自己身边这个总管太监的意思。 于是,皇帝转身对珍妃道:“珍儿,你先回景仁宫吧,朕想起来还有件事要召人来问一问。” 珍妃闻言顿觉遗憾,可皇帝召见臣子,嫔妃是不能跟在身前的,无奈之下唯有跪安道:“是,那珍儿在景仁宫候着皇上回来。” 皇帝微笑着对她点点头。 等室内只剩下两个人,皇帝对寇之钰道:“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寇之钰跪下磕头道:“奴才这番话出口,只怕会惹万岁爷生气。” 皇帝多少猜着几分他肚子里的话,故平静地道:“你但说无妨。” “国家大事奴才不敢掺和,只是奴才为万岁爷想,万岁爷想要有所作为,眼下离不开老佛爷的支持……” 抬头见皇帝脸色如常,寇之钰鼓起勇气继续道:“万岁爷如今与皇后主子僵持着,除了例规日子,从不上钟粹宫,老佛爷对此尽管嘴上不说,可心上必定不会愉快,奴才大胆说句该死的话,皇后主子心里有怨气也是因着万岁爷的疏远,可人心肉长,万岁爷如果能够先退让一步,待皇后主子和气一些,就好比如老佛爷眼下的指示,倘若万岁爷做个顺水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54 人情,从此得空偶尔也上皇后主子那坐坐,那么皇后主子高兴,老佛爷也高兴,一团和气,万事必成。” 皇帝陷入了沉默。 寇之钰恳切地道:“奴才知道万岁爷顾虑珍主子的感受,可此举也是为了珍主子好啊,皇后主子若得心平气和必然不会再对珍主子有所怨望,老佛爷自然也能宽待珍主子了。” 皇帝听罢长叹了一声:“你起来吧。” 寇之钰如释重负:“奴才谢万岁爷。” 皇帝走到条案前看着康有为写的那份《外衅危迫,分割迭至,急宜及时发愤,革旧图新,以少存国祚折》出了一会子神,少刻道:“你的苦心朕知道了……这样吧,就由你亲自带着这只猫儿上钟粹宫一趟。” “嗻,奴才遵旨。”寇之钰脆应。 皇后此刻正领着兰鑫在钟粹宫后院游廊中散着步,梅筝匆匆上前来报:“皇后主子,万岁爷跟前的寇公公求见。” 皇后不由得感到诧异,如今她与皇帝几乎是顾影相避,养心殿的人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踏足过钟粹宫了,对此,她是既伤心又无奈,而今天,皇帝身边的寇总管突然来访,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皇后心里难免七上八下:“把寇公公请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寇之钰提着笼子来到面前。 “奴才给皇后主子请安,皇后吉祥。” “寇公公不必多礼,皇上哪儿有什么事吗?”听到被红缎子遮盖着的笼子里传出一两声猫叫,皇后心下更为疑惑。 “回皇后主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万岁爷得了一只下头进贡的白毛波斯猫,得知皇后主子爱猫,于是命奴才特地给您送来。” 寇之钰的这番话大出皇后的意料之外。 受宠若惊的皇后愣了几秒方反应过来:“好的,本宫知道了,你回去代我叩谢皇上,感谢皇上的心意。” 寇之钰应命,徐徐退去。 兰鑫掀开红缎子,皇后看到里头待着一只浑身雪白雪白的长毛猫咪,两只眼睛一只澄黄,一只碧蓝,均瞪得圆溜溜的,模样甚机灵,正对着自己‘喵喵’地叫着。 “呀,真可爱,快把它放出来。”皇后一见便爱上了。 梅筝立即上前把笼子的小门打开。 这只白猫甚具灵性,仿佛知道面前的女子便是自己的主人,乖巧地任皇后将它抱起。 “皇上怎么会突然送我一只猫?”一下接一下地抚摸着柔顺的猫毛,满心喜悦的皇后仍有些困惑。 “依奴才看来呀,定是老佛爷敲山震虎的法子奏效了。”兰鑫同样喜笑颜开。 “敲山震虎?”皇后片刻之后才领悟到兰鑫指的是载澍和堂妹静怡的那件事:“……不会吧?”据她以往对皇帝性情的了解,不怎么可能会因此投其所好,特地来讨好自己,何况慈禧皇太后下旨惩罚载澍已经是一年半之前的事情,皇帝若真的因为惧怕皇太后而要这样做至于拖到现在吗? “皇后主子,怎么不会呢?要不为啥万岁爷无端端地给您送过来一只猫?照这种情况看来,说不定最近万岁爷还会驾幸钟粹宫呢?” 听兰鑫这样说,皇后内心是又惊又喜。 如果皇帝真的从此回心转意,她当然乐意摒弃前嫌,一家子好好地过日子。 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皇后心里是真的感到高兴,自进宫以来,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小乖乖,我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看你白得像雪,团起来又像个毛球,我就叫你小雪球好了。”一扫往日的阴霾,皇后点着白猫儿粉红湿润的小鼻子,略带孩子气地说道。 小雪球就势舔起皇后的手指,更是逗得皇后不禁发出‘咯咯’的笑声。 见此情景,梅筝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兰鑫看见皇后竟然高兴成这样,心里充满感慨。 ☆、第六章 变法之二 几天后,皇帝收到了给事中高燮所上的一份奏折,其中提到康有为器识过人,请皇上破格召见,垂询国事。 皇帝知道这便是翁师傅所安排的‘契机’,因此在第二天早朝顺势向总理衙门大臣恭亲王奕和礼部尚书许应骙提出了要求。 “皇上,奴才以为不妥,本朝律法明文规定皇上不能召见非四品以上官员,为一介六品小臣破格,未免有失皇上的身份。”恭亲王奕首先提出了反对。 翁同龢出列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外间要求朝廷图强雪耻的呼声越来越高,康有为更是其中代表人物之一,若皇上破格召见亦是顺民意之举,何谈身份有失呢?” 许应骙反驳道:“翁大人此言差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凡事没有律法限制岂不乱套?常人想见皇上便可以随意觐见,那皇上的威严何在?” 两方意见争持不下,最后恭亲王奕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康有为乃区区小臣,皇上不宜轻易为其破例,若皇上想考察他的才能,可以令总理衙门代为接见,事后由臣等传语禀奏皇上。” 皇帝想了想,话说到这个份上,若自己不顾反对坚持要见,未免太不给恭亲王留情面,遂同意了这个方案,传令迅速定下召见的日期时间。 回到内廷,皇帝仍有些闷闷不乐:“太令朕失望了,六叔作为当年洋务运动的提倡者,如今却变得如此顽固保守。” 珍妃安抚道:“依珍儿想恭亲王这多年来浮浮沉沉,三次大起大落,怕是把原有的锐气都消磨掉了,而且他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不复当年是可想而知的,皇上就不必为此过于伤神了。” 皇帝看着案上镀金雕龙的台式自鸣钟出神,良久突然道:“无一事能究其本原,无一法能穷其利弊,即聋从昧,国皆失目,而各国游历之人,传教之士,察我形胜,测我盈虚,言财政详于度支之司,谈物产精于商局之册,论内政或较深于朝报,陈民隐或更切于奏章。举以相质,动形窘屈,郑昭宋聋,一以免患,一以召祸。况各国竞骛于聪明,而我岸然自安其愚暗。将以求免,不亦难乎?此而望其尽扫旧弊。力行新政,必不可得,积重难返,良有所因,夜行无烛,瞎马临池,今日大患,莫大于昧。故国是未定,士气不昌,外交不亲,内治不举,所闻日孤,有援难恃。其病皆在于此,用是召攻,此仲虺攻昧之说可惧也……” “皇上?”珍妃依稀记得这是康有为所呈的《外衅危迫,分割迭至,急宜及时发愤,革旧图新,以少存国祚折》里的一段话。 “朕小时候便因为各式各样的洋玩具而总想着为什么洋人会做出这么多新奇的玩意,究其原因不外乎思考、创新,改进,所以他们不止做出了有趣的玩具,还有坚船利炮,如今连倭人都在明治维新后国势日盛,我朝呢?仍抱着些陈规旧例,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55 不知变通,却忘了早有周易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等浅显的道理。” “可不是嘛,那些个法规都是老祖宗们在一、二百年前定下来的,那时候别说洋枪洋炮,连电灯都没见过一盏呢,老抱着这些框框条条,所以才让人家欺上家门口来,自从让日本割走台湾,俄国等其他国家也日渐得寸进尺,要再这样下去,真如康有为所说的离亡国灭朝不远矣。”珍妃颇有同感地附和。 “确实如此。”皇帝笑了笑,嘴上虽这样说,其实内心深处隐约明白关键并不在此,自古以来变法都非常的艰难,而推行新法的人通常皆没有好下场,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推行新法必定会触及旧派的利益,正是因为这些不平等的个人权益把国家拖垮,要救国就一定要废除他们的特权,可是拥有特权的人往往位高权重,这种反对的势力不容忽视,即使是掌握实权的皇帝也并非能够随心所欲的,更别说是像自己这种儿皇帝的状况。 变法,从古到今都得付出血的代价,而推行变法的人通常不会有好下场,商鞅被五马分尸,张居正死后遭到刻棺戮尸,自己作为皇帝若坚定地推行变法,更改国家制度能够得到例外的结果吗? 做,未必成功,不做,则注定失败。 关键只在于自己敢不敢面对那个万一的代价。 康有为在日昳刚过的时候到达了总理衙门,尽管大多数高官要员心中对康有为颇不认为然,可由于此次接见乃受皇帝指示,所以总理衙门在形式上并不敢怠慢,召见特意安排在平日用于接见外国公使的西花厅,除却恭亲王奕与庆亲王奕劻因为另有要事未能出席之外,总理衙门其余大臣均参加了这次皇帝钦点的会见。 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兼兵部尚书荣禄一直为慈禧皇太后所器重,在甲午年入京拜贺慈禧皇太后六旬万寿之际被留京师授步军统领,两位亲王不在场,于是由他首先发起了问话。 “我看过你的一些言论,可我认为富强之道,不过开矿、通商、练兵、制械,其它大经大法,自有祖宗遗制,岂容轻改?” 康有为不以为然地反驳道:“祖宗之法是为治理祖宗之地而制定的,然审时度势,因势而动,如今祖宗之地已经被外国瓜分了,难道不该就情势改变祖宗之法吗?打个比方,按照祖宗之法,仅有六部,若祖宗之法当真不能变,有怎么会因为外交事务繁忙而设立这总理衙门呢?此举不是已经动了祖宗遗制里的官制了吗?” 荣禄没有对康有为的回答进行反驳,心里极端不喜他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在场诸位无一不是朝廷重臣,可看康氏说话的语气神态却仿佛将他们当做不懂事的三岁小儿! 刑部尚书廖寿恒并不想在变法与否的问题上与康有为纠缠,只想顺利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故而平心静气地问道:“皇上是要我们来听听你的变法构思,请你说一说具体该如何进行?” 康有为侃侃而谈:“头等大事自然是变更法律,从官制开始改起,宜开设制度局作为立法机关,制度局分两层,朝廷内部由皇上主持中央制度局和地方开设十二专局——法律局、税计局、学校局、农商局、工务局、矿政局、铁路局、邮政局、造币局、游历局、社会局、武备局,凡中央制度局所议定的新政,皆交由十二局一一施行……” “你的意思是要把整个六部裁撤掉?这未免过于胆大妄为。”李鸿章愤愤地反问。 自《马关条约》签订后,由于全国反应激烈,舆论哗然,李鸿章被解除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职务,奉召回京投置闲散,本人亦引以为耻,发誓有生之年再不踏上日本国土一步,倾向于变法,可是听到康有为所说,实在超出了能够接受的范围。 康有为辩道:“国势衰弱以致任人欺凌,皆因旧法旧官制所导致,如果不能尽变,谈何改革走向富强?即使不能一下子进行大变动,也要斟酌商定其中计划,一步步地推行变革。” 在场的官员听了康有为的话心中均不是滋味,若中央制度局垄断了新政的决策权,而地方的‘十二专局’呢?听上去是农工商学兵无所不包,垄断了新政的执行权,那么,现存的军机处、总理衙门、六部等中央机构是不是就按照康氏所说的慢慢地全部被裁撤掉? 最后身为户部尚书的翁同龢提出了改革经费的问题。 康有为回答道:“可以办银行、开矿山等诸项来筹款。” 这一场会见最终以不甚欢快的气氛作为结束。 皇后甫一迈进钟粹宫的院子,小雪球就像一支箭似地冲出来,围绕着皇后的脚跟‘喵喵’地叫着。 “这小雪球真聪明,那么快就会认主人啦,皇后主子才刚到门口,它就知晓了。”见皇后带着兰鑫姑姑向皇太后请安归来,梅筝立即堆着笑迎上前来。 “要知道动物也通人性,你对它好不好,是不是真的喜欢它,它心里可是一门清的。”皇后弯下腰摸了摸小雪球的小脑袋,继而把它抱了起来,绕过嵌有琉璃花饰的照壁,仪态款款地跨过垂花门走向后院。 梅筝拉住兰鑫悄声问道:“皇后主子今天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兰鑫给了她一记白眼,可说话的语调却掩不住笑意:“小蹄子,少来揣度主子的心思,赶紧下去让小厨房准备好,今个儿万岁爷要上钟粹宫用晚膳。” “真的?万岁爷要来钟粹宫?” “这种事情能够胡说?”丢下一句,兰鑫再顾不上梅筝的反应,匆匆跟上皇后的脚步。 梅筝待在原地,看着一行人渐渐走远的背影,略有所思。 皇后回到了后院,让人取来猫食,亲自喂完了小雪球,看着它在院子里蹦来蹦去耍球。 兰鑫站在皇后身后待命,突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只翠雀飞上殿顶,发出清脆的鸣叫声,皇后抬头看了看它,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边绽开一个微笑,道:“第一次遇见皇上的时候,他正对着树上的鸟儿说话呢。” 兰鑫直觉皇后说的是大婚前的事情,笑着回应:“皇后主子说的是小时候进宫会亲时的情形吗?” 皇后摇摇头:“那时皇上才三岁,还是醇亲王世子,阿玛带着我上太平湖畔醇王府给醇王福晋贺寿,福晋让我去找小阿哥玩,我就看到他在奶妈的看护下站在大槐树底下仰头张望着,我走过去问他:你在看什么呀?他说:我在跟小鸟说话。我又问:你怎么能听懂小鸟在说什么?他神气地转过身来告诉我他听得懂,刚才那只小鸟有事要回家,还找来了另外一只继续陪他呢。” 兰鑫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才好,幸而皇后并不需要她发表什么感想,径自叹道:“一晃都二十多年了。” 兰鑫看着皇后高高瘦瘦的背影,满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56 是感慨,跟在皇后身边不知不觉快有十个寒暑了,皇后主子对万岁爷的这份心意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心里衷心希望她与万岁爷当真可以冰释前嫌,从此相敬如宾。 未时,皇帝果然带着寇之钰等一众随侍太监驾临钟粹宫,在皇后的指示下,钟粹宫的小厨房使出浑身解数,做出来的膳食点心全是皇帝平素爱用的。 多年来,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冷淡疏离,乍一相处下彼此都难免存着几分尴尬,侍奉皇帝入席后,皇后堆起笑脸道:“奴才得知皇上驾临钟粹宫用膳,于是让小厨房准备了几样小菜,希望皇上喜欢。” “皇后有心了。”皇帝礼貌性地回应。 随后,帝后二人在宫人的侍候下默默地进膳,一切静默有序。 皇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道:“皇上,如今国势艰难,所以奴才想,奴才的千秋节还是从简为好,减免一切礼节花费,也让内外命妇大臣们无须进献贺礼,请皇上恩准。” 经皇后这么一说,皇帝才想起,确实临近皇后的千秋节了,皇后的提议让他在意外的同时小有触动,遂温言道:“皇后有此顾全大局的德量,朕心甚慰,到时候奏明皇太后按你的意思去办即可。” 得到皇帝的嘉许,皇后顿觉心下轻松惬意。 “奴才谢皇上圣意成全。” 能这样相处着便好得很,皇后心满意足地夹了一块蜜汁蜂巢糕送进嘴里,滋味香甜极了。 ☆、第六章 变法之三 恭亲王奕自春寒时便旧患复发,强撑着病体参加与英、俄两国公使的谈判后病势突然转重,挨到春末夏初已不能下榻。 听到荣寿公主红肿着眼睛所禀告的恭亲王病况,慈禧皇太后和皇帝都意识到这位开拓了新式外交、甚具才华声望的一代亲王已是来日无多了。 慈禧皇太后和皇帝按照程序前往恭王府视疾,循例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恭亲王奕此时精神尚可,心中亦无旁的挂念,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大清目前内忧外患的局面,特别是帝师翁同龢极力向皇帝推荐康有为一事,总理衙门的会见他虽然没有亲自到场,但事后看会面记录,他和荣禄都一致认为此人过于狂傲,言谈荒谬,实不宜让皇帝与其多作接触。如今自己眼看要不行了,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该对侄子提点一二,以避祸患。 “皇上,关于变法一事,请皇上仍需慎重,不可轻任小人。” 闻得此言,皇帝不禁想起了总理衙门召见康有为的第二天,翁同龢和恭亲王双双向自己汇报会见的情况,各执一词。 六叔当时认为康有为此人不切实际,不宜重用,而翁师傅虽承认其人是有些傲气,可仍不失为一个敢想敢说,颇有才能,见多识广的人。 对于截然不同的感想报告,皇帝认为这可能与恭亲王并没有亲往现场多少有些关系,当时他决定继续关注康有为的上书,待找到适当的时机由自己亲自见他一面再作准。 因此面对恭亲王此刻意有所指的进言,他点头表示自己定会详加斟酌,继而顺势问道:“朕想请教叔王,如今朝中谁可担当大任?” 奕想了想回答道:“李鸿章是个有能力的,只是因甲午年战事大败又签订了《马关条约》导致积谤过多,恐怕难以再委重任,倒是兵部尚书荣禄、两江总督张之洞、四川总督裕禄几个是能担大事的人才。” 皇帝对恭亲王并没有提到自己的老师翁同龢并不感到十分意外,诚然,翁师傅的学问很好,可是在实干方面却差强人意,自《马关条约》签订,朝廷就为凑集巨额的赔款不得不向外国政府借贷,借款事宜是由翁同龢与张荫恒具体负责,由于借款困难,翁同龢别出心裁提出了发行‘昭信股票’的方案作为筹措战争赔款的办法,但由于没有经验且对这件重大事务调研不充分、宣传不得力、工作太草率等等原因致使昭信股票毫无诚信,自发行后竟没有哪怕一人购买,导致朝廷丢尽了脸面,皇帝对此感到非常失望,可是他还是很想听一听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六叔对自己师傅的评价,于是问道:“那叔王觉得翁师傅怎样?” 恭亲王奕对皇帝的这个问题同样不感到意外,抬眼看了坐在一旁侧耳静听的慈禧皇太后一眼,清晰地道:“若皇上要重用翁常熟,无疑是聚九州之铁铸一大错。” 皇帝万万没有料到会从恭亲王口中得到这样不堪的一个答案,遂愣在原地。 慈禧皇太后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并没有插话,此时突然道:“六爷是个清醒人,大清还是不能少了你的,还是放宽了心,好好地调养好身子为上。” “奴才谢皇太后的恩典,奴才没别的要说了,我大清朝以孝治理天下,望皇上今后凡事亦多听听皇太后的意见,皇太后与皇上母慈子孝和乐融洽,大清才能安然无恙。” 皇帝醒过神来,应了声是,心思仍有些凌乱。 慈禧皇太后叹息了一声:“六爷好好休息吧,我们回去了。” “奴才恭送皇太后、皇上。” 等人都走了,寝室内又恢复静谧的时候,恭亲王奕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闭上了双眼。 当他是雄心勃勃的六阿哥的时候,他曾为皇父宣宗成皇帝选择了四哥奕詝,最终放弃了他而感到无比的失落。 牢破天涯客,伤哉志未伸; 独醒空感世,直道不容身。 可叹当时年轻气盛的自己,光顾着表现才能,希望得到父皇赏识的自己,太不了解父亲在晚年时的心境了,如今作为一个重病不治的垂暮老人,他总算体会到一个人但凡到了古稀之年,哪怕生平曾多么的辉煌,都无法阻挡发自内心的悲凉,而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更是不能避免,此时他需要的肯定是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一个能够能够驱除他内心孤独感的人,也就是说,当时谁能够温暖老皇帝的心,谁就是仁德,谁就是能够走进他心坎上得到他信任的人,在这一点上自己输得很惨,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如今,他只希望年轻的皇帝不要再犯自己犯过的错,能够和慈禧皇太后携手找到挽救大清国的道路。 落日余晖下,恭亲王带着遗憾走完了他的人生路。 初夏的阳光并不十分灼人,透蓝的天空下,殿顶的琉璃瓦被照射得绚烂无比,鲜红的宫墙亦被晕染出一圈橙黄。 素花小心翼翼地用紫檀木托盘捧着一碗冒着缕缕白烟的药缓步走进景仁宫东配殿寝室,寇之钰轻捷地为她打开了菱花格扇门,里面随着扑鼻而来的清香传来了皇帝与珍妃之间的说话声。 “皇上,您还是先歇歇吧,要不然病怎么能好呢?” “没事,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朕想赶在今天内把近日康有为进呈的《日本变政考》和《俄彼得变政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57 记》看完。” “回珍主子,万岁爷的药得了。”跨过门槛,蹭着碎步慢慢行进,果然看见珍妃正坐在床边与半躺在床上捧着书本的皇帝说着话,素花吸了一口气,轻声禀告着。 珍妃脆应了一声,从床榻上起身走过来接过盛药的玉碗,一边吹着气一边用匙子搅拌着,慢慢走回床边坐下道:“皇上,趁热把药喝了吧。” 说着勺了一匙送进自己嘴里,顿时一双漆黑的秀眉因嘴里尝到的苦味聚往眉心扭拧。 “嘿!药岂能乱吃的?!”见此情景,皇帝放下了手上的书,抢过药碗嗔怪道。 珍妃呵呵地笑着,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回答:“珍儿要帮皇上试温试毒呀,现在试过了,都没问题,可以喝啦。” “真要把你毒了朕还不依呢。”皇帝端起玉碗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珍妃立即递上温水,皇帝漱了口,拧眉叹道:“天天喝药,嘴里只记得苦味了。” “要不珍儿让他们拿些蜜饯来?” “不用了。”皇帝摆摆手,重新拾起书本仔细阅读。 “您还看呀?” “这会子朕就算躺下也睡不着,你看,俄国和日本都是经历了维新变法才使国家从落后走向富强,可见改新政行变法并不是文人士子凭空想象出来的纸上谈兵,而是实实在在可行的办法。” “那皇上也可以学他们那样在大清国推行变法维新,使国家强大起来呀。” 提到这点,皇帝转喜为忧,沉声道:“朝中一些重臣,例如庆亲王、荣禄等都认为效仿西法没问题,可是要像俄皇彼得、日本明治天皇一样废弃祖宗成法,彻底革新他们是坚决反对的,况且最重要的是皇爸爸的态度……” “可您是皇上,国家大事理应由您说了算。”提起慈禧皇太后,珍妃心里便有疙瘩,自复位为妃后,逢年逢节的大典皇太后剔除了她跟随姐姐和皇后参与的资格,连刚进宫初为嫔时的待遇都不如,每次去请安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回顾前后经历,她多少悟出了问题所在的原因,内心对慈禧皇太后更是增添了一份厌恶。 对于珍妃的说法,皇帝不禁失笑,笑过以后庄重地道:“为了缴纳巨额赔款,不得不向西方各国借贷,他们提出的借款条件不仅要插手我国海关,还趁机要求土地使用权,德国也无故强占胶州湾,自从甲午年败给日本,大清国的国际地位一落千丈,仿佛变成了任人宰割的一块肥肉,人人都想来咬一口,这种情况下,像过去那样仅仅学习一些西方的技术,搞搞洋务以求富国强兵已是虚妄之谈,不从根本上进行改变恐怕很难有翻身的机会,所以朕下定决心了,不管怎样,都得推行新政,宣布变法,与其坐等亡国灭朝,最终像明朝崇祯皇帝一样吊死煤山,死得毫无尊严,朕宁愿为新政抛洒一腔热血!” 皇帝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寝室里的空气凝结住了一般,宁静中,珍妃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疾速地跳动着,分明是和暖的夏日午后,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在脊背上流窜而起,仿佛有什么正朝着这边汹涌而至,下一个瞬间便会把正在眼前的人吞噬掉。 这种感觉令珍妃恐慌起来,不自觉地伸出手来紧紧地攥住了皇帝的一边手臂。 “珍儿?”皇帝为她突然的举动不解。 听到一贯温柔的呼唤,珍妃不安的心找到了归处,眼神由慌乱转至平静,再从平静变成坚定:“不论皇上选择的是怎么样的路,珍儿都将誓死追随,永不言悔!” 皇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眸中流转着感动与慨叹,伸手覆上她紧捉着自己的小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帝缓了一下情绪,浅笑着继续说道:“所以当下关键的是要如何说服皇爸爸迈出这一步,近一个月来,京中有不少臣子亦纷纷上书请求变法,大致上的气氛是有了,差的只是一个机会……” 机会很快便来了,山东道监察御史杨深秀于六月初上疏奏请皇帝特颁谕旨,明定国是,几天后,礼部侍郎徐致靖亦上奏章请皇帝立即宣布变法,皇帝马上派人把这类奏章送到已前往颐和园消暑避夏的慈禧皇太后面前,敬请皇太后过目,同时让接替了恭亲王奕升任总理衙门大臣并身为首席军机大臣的庆亲王奕劻带上自己的肺腑之言:恳请皇太后允许朝廷宣布实施维新变法,救亡图存,否则朕宁愿退位亦不愿做亡国之君。 慈禧皇太后阅罢,神情端肃地坐在雕花紫檀木圈椅中,一口一口地吸着水烟。 最近京师内外为请求变法一事闹得纷纷攘攘她是知道的,纵使不临朝,很多事情仍是逃不过她的耳目,期间,她从庆亲王奕劻、荣禄、刚毅口中都听到了不少情况。 照情势看来,维新变法似是大势所趋,对于洋人种种的得寸进尺,她同样是愤怒痛恨的,如果有办法能够使大清帝国重新立于强国之列,她更是乐于支持的。 可是,她唯一担心的是底下闹着要搞变法推新政的某些人,到底是真的为了国家还是想借机煽动皇帝从她手里夺权以谋私利!这一点她绝不会轻忽大意。 而对于皇帝那句可爱的赌气话,慈禧皇太后思之不由得失笑。 长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那次一样,不允许他在天坛和御花园养羊他便赌气欺负她养的那些狗来表示抗议。 半响,她对前来禀告的庆亲王奕劻说道:“你让皇帝亲自上颐和园一趟,告诉他就此事我要和他亲自详细商量斟酌。” ☆、第六章 变法之四 奕劻领命回宫复述了皇太后的意思,皇帝闻言喜出望外,当日下午立即动身前往颐和园。 请过安,皇帝看到慈禧皇太后一脸慈和的表情对他说:“咱娘儿俩去湖边一边散步一边聊吧。” 六月的天气宛如孩儿脸,说变就变,早上晴朗明媚,午间却乌云密布地下了场急雨,如今天空的浓云又竟然绽开了几缕缝隙,泄出丝丝缕缕耀眼的光芒,映照得湖面闪着粼粼波光。 慈禧皇太后让李莲英、寇之钰等近身侍候的人隔几步跟着,由皇帝搀扶着自己慢慢地在湖边踱步。 “你为国家如今内忧外患的境况急着找条出路,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这样的大事你不一开始就亲自来跟我商量,偏要找个人来传话,倒显得咱们母子俩生分,真成了外头嚷嚷的什么‘后党’‘帝党’的头子了。” 被慈禧皇太后这么一说,皇帝顿时觉得惭愧起来:“皇爸爸,儿子只是……” “你不用解释,我看着你从那么小小的一个长大成人,你的心思我能不明白吗?为了大清国维新变法我是不反对,虽说是破而后立,可是,你要知道破立之间万一掌握得不好,能导致大乱,这可不是光嘴皮子动动就能办妥当的事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58 情,需慎之又慎。” “是,儿子明白,一定将谨慎行事。” “特别在用人上头,你不能光听那些新派的书生虚嚷嚷,也得尊重为官多年的老臣子的意见。” 皇帝有些不是滋味,可慈禧皇太后一直把持着二品以上官员的升迁大权,如他想作出变动必须请示皇太后,若得到许可方可行事,但是,只要能够顺利开展变法,这一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儿子亦会时时征询皇爸爸的意见的。” 对于皇帝柔顺的态度,慈禧皇太后深感满意,颔首道:“盖此,只要你留着祖宗的牌位不烧,不做出过于出格的事情,尽可放手去为我大清朝寻求富强之路。” 闻言,皇帝内心激动,喜形于色:“儿子感谢皇爸爸的支持!” 慈禧皇太后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在宣诏之前,你要依我所说的作出两个变动。” “敬听皇爸爸的慈谕。” “一是让荣禄接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二是将翁同龢革职遣回原籍,永不叙用。” 平地一声惊雷令皇帝反应不过来。 罢免翁同龢是慈禧皇太后一早便想好的,皇帝小时候,她对这个满腹经纶的大儒并无什么不满,可是自从皇帝成年,她看出来了,这位帝师对皇帝带来的一直是负面的影响,甲午年间一味鼓吹皇帝宣战自不必说,那个言论狂妄的什么康有为也是由他推荐给皇帝的,再者,面对各种内政外交的难题,翁同龢更是显得心余力绌,最后还得靠着李鸿章出来收拾残局,正如恭王最后所认为的,这个人不宜倚重,多留他在皇帝身边一天,只会遗祸一天。 皇帝的心有些乱,脑子里出现的是半个月前他与翁同龢的一场争执。 那天下午,他再一次向翁师傅索要康有为关于维新变法的新著作,翁师傅竟然一反以往的态度,木着脸说他与康有为已不来往了。 皇帝当时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清晰地记得翁师傅当初不止一次地向他称赞过康有为的才学,甚至希望自己能够破格召见康,怎么仅仅过去了三个月就成了不来往之人呢? 对此,皇帝不免要问个为什么:“是出于什么原因不和他来往了?” “因为臣发现康有为此人居心叵测,可能只是一政治小人。”翁师傅仍是一脸不悦。 “那你之前不是对朕说康有为此人人品学问皆不错吗?怎么突然又成居心叵测之人了?” “因为臣之前没有看完康有为全部的著作,最近读了他的《孔子改制考》方知道此人的真面目。” “那你给朕进呈他的这本《孔子改制考》,朕也要看看他到底是如何居心叵测的!”皇帝心里不免光火。 “臣刚才说过了,如今已不与康有为来往,所有书籍也早早尽数归还,若皇上想要看他的书,最好请总理衙门通过正式渠道进呈。” 对于这样的回答,皇帝当即大怒,可是翁师傅还是那句话他与康有为已不来往。 这还不算,几日后德国亨利亲王来华访问,关于谒见礼仪,翁师傅执意反对自己与亨利亲王行握手礼,他置之不理,坚持采用其他革新派官员的建议,与亲王行了握手礼,翁师傅不仅对此怨气颇盛,还在招待亲王饷宴时,不顾大臣理应坐陪之礼,不屑为之,恼怒之情溢于言表。 对于这一切,他只能认为年近七旬的师傅真的老了,糊涂了。 然而,他纵使生气,却并没有打算要将这位自幼教导自己的师傅如何, 如今,皇太后竟提出要将翁师傅一罢到底,皇帝心里有些惘然与不忍。 “怎么?皇帝是不忍心对你的翁师傅作出惩处吗?”慈禧皇太后见皇帝迟迟不答话,侧过头来看着他踌躇的脸,微带嘲弄地道:“皇帝有除旧革新的决心却为一小事而犹豫不决吗?” 皇帝心下一凛,皇太后说得没错,国家大事不容私情,自己既然要着手推行新政,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将守旧冗陈之人、之事清除掉,何况翁师傅一向被外界视为是他座下头号人物,若他将其革除,不仅对外表明了他决意改革,推行新政,绝无偏私的决心,亦同时向皇太后表示出他确实是一片赤子之心为了国家的繁荣昌盛,绝无与皇太后争权夺利之意。 想到这里,皇帝毅然垂首道:“儿子谨遵皇爸爸的懿旨。” 皇太后与皇帝达成共识,很快一道宣告大清国开始实施变法维新的谕旨——“明定国是诏”颁下了: 数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迩者诏书数下,如开特科,裁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学堂,皆经再三审定,筹之至熟,甫议施行。惟是风气尚未大开,论说莫衷一是,或托于老成忧国,以为旧章必应墨守,新法必当摈除,众喙哓哓,空言无补。试问今日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梃以挞坚甲利兵乎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宋明积习,于时政毫无裨益。即以中国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王不相沿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用特明白宣示,嗣后中外大小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西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空疏迂谬之弊。专心致志,精益求精,毋徒袭其皮毛,毋竞腾其口说,总期化无用为有用,以成通经济变之才。 京师大学堂为各行省之倡,尤应首先举办,着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会同妥速议奏,所有翰林院编检、各部院司员、大门侍卫、候补候选道府州县以下官、大员子弟、八旗世职、各省武职后裔,其愿入学堂者,均准其入学肄业,以期人材辈出,共济时艰,不得敷衍因循,循私援引,致负朝廷谆谆告诫之至意。 将此通谕知之。 钦此。 诏书颁下,不仅上疏奏请维新的臣子们欢庆,翁同龢亦为皇帝找他起草此诏而兴奋,纵然他发觉康有为跟他原是两路人,可作为帝师他仍支持皇帝维新变革有所作为,只是不能赞成康有为的‘孔子改制’与‘新学伪经’这种无君无父的异端邪说。 如今皇帝得到皇太后首肯,下诏宣告推行新政,实在是一个好的开端,若皇帝能借此机会扭转局面,中兴大清,那么自己作为帝师,绝对能够随之青史留名! 可是,明定国是诏颁下仅仅四天后,亦是他六十八岁寿辰的当天,这天他不用上朝,一大早,当一些宗族亲友、门生故吏争相来为他贺寿之时,一份宛如晴天霹雳的圣旨来到家中: 协办大学士翁同龢,近来办事多不允协,以致舆论不服。且每于召对之时,任意可否,喜怒见于词色,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59 渐露揽权狂悖情状,断难胜任枢机之任,屡经有人参奏。本应察明究办,予以重惩。姑念其在毓庆宫行走有年,不忍严谴。翁同龢着即开缺回籍,以资保全。特谕! 全场宾客呆在当场,翁同龢亦犹如身处梦中。 在一旁门生的提醒下,他急急备车赶赴宫中见驾,求问缘由。 来到每日皇帝退朝后必经的甬道旁,翁同龢没等多久果然看见皇帝的龙辇正从远处缓缓而至,立即伏身跪倒在地。 抬辇太监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心跳遂渐加速,等龙辇来到身前的那一刻,翁同龢恭恭敬敬地碰了几下头,正欲开口向皇帝询问开革的原因,嗓子眼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龙辇越过翁同龢的身边,渐渐地开始拉开距离,翁同龢于焦急之中直起身来向御驾望去,只见皇帝恰好正回首相顾。 目光相对的刹那间,多少往事在当中流过: 被委任为首席帝师,谒见后,慈禧皇太后单独留下了他,命人带小皇帝来一见。 随着一声‘圣驾到!’,他马上跪伏于地,没有仔细看清楚来人便按礼参拜。 “臣,翁同龢叩见皇上。” “皇帝,这是皇爸爸给你挑的翁师傅,等过了年就由他来教导你功课,你可要用心。” 还没有叫平身,他仍保持原来的姿势,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一双小巧的虎头鞋儿映入眼帘,然后竟然探来了一只小手好奇地拉拉他那长长直直的胡子,随后发出清脆的笑声。 他一阵错愕。 “皇帝!”传来皇太后略带责怪的低喝,使得那只小手迅速地收回了。“还不赶紧叫翁师傅起来。” 嫩嫩的童音响起:“翁师傅起来吧。” “谢皇上。”他慢慢站直了身子,面前站立着一个极小的娃娃,看上去只四岁左右,但生得粉嫩白皙,睁着一双纯真明亮的大眼睛,像是好奇又似羞涩地看着他。 就这一瞬间,他竟觉得内心有某个地方被碰疼了,莫名其妙的感到眼眶发热。 这双纯真清澈的眼睛令他联想起穆宗皇帝在病重时期那痛苦无望的神情,一股带着悲伤的怜爱情绪从心底强烈地涌起。 慈禧皇太后独特的、柔中显严的声音使他从自己的情绪中回归现实:“孩子还小,不太懂规矩,期望你能尽心把他教导成一个德孝礼义全的好皇帝。” “是,微臣一定竭力尽职。” …… 他就坐后,翁师傅和孙家鼐带领着其他授课师傅行叩拜皇帝礼,然后翁师傅上前在书案上端端正正的写下‘帝德如天’四个大字。 “这是什么意思啊?”他忍不住问道。 “品德操行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而帝王贵为天子,其个人的品德更是会影响到国家百姓,自然像天一般重要了。”翁师傅恭敬和蔼地回答。 …… 他因身体不适而倔强不肯开口读书,师傅夏同善说要把此事登记在《内省录》里,呈给皇太后阅览,他大发脾气砸了玻璃,不顾阻拦跑回了养心殿寝宫,这样一场大闹自然受到皇太后的斥责。 “其实这件事情,师傅也有错,态度过于强硬,而且据臣所知,皇上昨日龙体不适,并非故意不念书,敬请皇太后免去责罚吧。” 他听了这话,带点讶异地抬头看着翁师傅,有点不敢相信。 翁师傅坦然的态度使皇太后缓和了下来:“既然翁师傅帮你求情,这一回就算了,但下不为例,乖乖地跟师傅回去念书,如果还有下一回,无论谁说情都不再宽恕你。” 回到了书房,翁师傅在开课之前先询问了他今天的身体状况,然后别有意味地说了一番话:“师傅们用要挟的方法固然不好,但是其实他们都是为了爱护皇上,是为了让皇上把书念好了,这样不仅能赢得皇太后的称赞,将来还能有本事为国家百姓做事,当个人人称颂的好皇帝。现在的功课是枯燥了一点,只要师傅发现有图画之类的书一定拿来给皇上看,典故知道多了,您就会发现功课也有有趣的一面。翁师傅也知道皇上的龙体弱了一点,以后不舒服的时候可以告诉师傅一声,也好让师傅按情况安排皇上的学业,不至于让龙体过于劳累。” 他的心顿时柔软下来:“翁师傅,你真好。” “皇上这话,臣不敢当。” …… 他告假回乡省墓,拟定了启程的日期,临行前小皇帝破例送他至景运门前,执住他的手双眼盈着泪哽咽道:“下个月的今天,朕与师傅相聚于书房,师傅要早早回来。” 他含着热泪点头。 回来的那天,皇帝早早便候在毓庆宫前星门翘首企盼,见到他之后笑得灿若春花,第一句话是:“翁师傅,你总算回来了,朕好想你啊。” …… 翁同龢老泪纵横,看着皇帝默默地回转身去,龙辇在模糊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此一别,此生将再会无期。 脑海中依然是翁师傅花白的胡子和日渐伛偻的身躯。 突然感到脸上的凉意,皇帝方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泪流两行。 “万岁爷,这会子要上哪儿?” “……去景仁宫。” “嗻!” 在景仁宫的珍妃早已经知道翁同龢今日被开革,遣回原籍的事情,虽说这事是皇帝定下来的,可她知道理好说情感难过,二十多年师生情谊,皇帝内心必定是难受的。 灰蒙蒙的天,绵延不绝地降落着令人惆怅的雨滴,空气中尽是湿冷的寒意。 珍妃来到负手伫立在檐下良久没有动静的皇帝身后,柔声劝慰道:“皇上,还是进屋子里吧,万一让雨气浇到了有损龙体。” 皇帝昂首看着檐廊上的旋子彩画没有作声,珍妃正想再劝,皇帝突然对随侍在侧的寇之钰道:“小寇子,你去吩咐内务府着人按在朝臣子的份例将两匹葛纱和御膳房做的端午粽子送至翁师傅府上,……让他此去保重,在家乡好好颐养天年吧。” “嗻,奴才遵旨。” 珍妃看了一眼寇之钰撑伞而去的背影,走上前去握住皇帝冰冷的手掌,感觉到皇帝的回握再牵着手将人从背后环绕抱住,脸贴上他温热的后背听着那一下下的心跳声,绵言细语地道:“皇上,您从早上开始就没用过点什么,还是进屋用膳吧,珍儿陪您一块吃,好吗?” 皇帝感受到从她身上逐渐传递过来的暖意,转过身来展颜道:“你放心,朕没事,朕已决意推行新政,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前路有多艰难朕都会竭力而行的。” “嗯,珍儿也是,不管怎样都会陪在皇上身边,支持皇上的!” 珍妃重重地点头,两个人含笑相视一眼携手跨进殿门。 作者有话要说:  逐翁同龢的事件上,从前多说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60 是慈禧太后逼皇帝的,如今也又说是皇帝对翁同龢不满,自己主动赶人的,我细细思量了一下,觉得应该是两厢作用的结果,即使感情上有不舍,但国家大事不容私情,最终让光绪皇帝下定了决心。 ☆、第七章 莫测之一 雨后碧空如洗,万寿山一片青蓝,昆明湖明澈如镜,湖边依依垂柳宛如一拢帘帐轻拂水面。 梅筝沿着湖岸边小跑,一脸焦急地四处张望,俄然止步,重重地叹了口气。 “该死,这死猫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嘛,让人好找。” 入夏后,皇帝皇后和嫔妃们再次陪慈禧皇太后宿在颐和园避暑,皇后舍不得小雪球留在紫禁城便把它一并带去了宜芸馆,兴许猫儿恋窝,那小雪球自昨天来到颐和园后总定不下心来,不停地喵喵叫还到处乱窜,今天一大早到处都找不到它的影子,兰鑫知道皇后非常宝贝皇帝送的这只猫,连忙打发梅筝出来寻。 正当梅筝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突然有几声猫叫顺着风传进耳朵里,心下一喜,急忙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寻去。 皇帝在仁寿殿处理公务,珍妃心里发闷不愿留在近西轩与在道存斋的姐姐瑾妃两两相对,于是带着素花出来湖岸边散心。 如画般的风景似乎并没有令珍妃心情好转,素花听到她长叹了一声道:“素花,你知道吗?洋人都提倡一夫一妻,连皇帝也只得一个妻子,现任的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只娶了维多利亚皇后,就连日本的明治天皇也是这样。” 素花知道自家主子的心事,小声劝着:“珍主子,您就别不开心了,万岁爷对您的好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再说,老佛爷让万岁爷留宿宜芸馆,万岁爷能犟着脖子说不去吗?” “我只是说说而已啦。”珍妃小声嘟嚷着,把湖边的一颗小石子‘扑通’一声踢下水,素花说的这些她自然都懂,何况现在这个非常时期,皇帝并不想为小事惹皇太后不高兴,只是理智上明白却不能减轻心里的不好受啊,天下没有女人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丈夫。 再说,她并没有要抱怨皇帝的意思,也没有怀疑皇帝对她的心意,只是心里对慈禧皇太后这种强制性的安排不满而已,皇帝都成人亲政好几年了,皇太后还是方方面面地对他进行干涉与管制,就如眼下,皇帝决定亲自召见康有为,皇太后指示他必须在颐和园里见,这分明是对皇帝仍不放心的表现。 正是满肚子怨气无处诉,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洁白如雪,毛色光滑柔顺的猫儿。 “这只猫真漂亮呀。”看到它一对鸳鸯瞳瞪得大大的可爱模样,珍妃情不自禁地蹲下身来逗它:“来来来,猫咪,过来我这儿。” 白猫试探着靠近,带着几分警戒地嗅着珍妃的手指。 “这应该是皇后主子养的那只小雪球吧。”素花瞧了白猫一眼说道。 “什么?”珍妃一下子没听清楚,正欲转头过来,从不远处猝然传来一声呼喊:“呀,臭猫!可让我逮到你了!” 白猫被这突如其来断喝声吓到了,伸出爪子猛地抓了地面几下,咻的一声往前逃窜而去。 猝不及防地,珍妃的右手被惊慌中逃跑的白猫无意地抓了一下,约一寸长的血痕赫然出现在洁白的手背上。 “哎呀!”珍妃不禁痛呼出声,素花吓坏了,连忙上前察看:“珍主子,您伤到哪儿了?” “是手背,它的脚蹬了我一下。” “珍主子,我们赶紧回去召太医来给您瞧瞧吧。”素花掏出帕子给珍妃掩住伤口提议道。 方才发出声音的人似乎被这突发的情况惊住了,此时也顾不上那跑得无影无踪的猫儿,怯怯地走上前来向珍妃请安道:“奴才给珍主子请安。” 珍妃和素花抬头一看,认出来人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梅筝。 “你刚才在乱喊什么啊?”见是皇后身边的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珍妃没好气地质问道。 梅筝赶紧跪下道:“请珍主子宽恕奴才,奴才奉了皇后主子的旨意出来寻猫,没想到会惊了珍主子……” 珍妃白了她一眼:“你要找猫就该轻悄悄地找啊,这样大喊一声,你就是找着它也给吓跑了,没头脑!” “是,奴才该死,求珍主子宽恕。”梅筝见珍妃大怒,连连碰头。 “珍主子,梅筝并非是有意的,请您原谅她吧,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召太医给您治疗伤口为好。”素花不希望珍妃跟皇后身边的人起冲突,连忙劝道。 “算了,你走吧。”珍妃虽然生气,但并不打算跟一个宫女计较,丢下这么一句带着素花匆匆赶回近西轩。 梅筝爬起身来,看着珍妃和素花渐渐远去的身影,冷不防啐了一口,一脸的憎恶。 陪慈禧皇太后用完了晚膳,当皇帝把珍妃召到玉澜堂西配殿藕香榭时,珍妃仍是难掩心中的不快。 皇帝一心想着眼下新政的推行和明日将在仁寿殿召见康有为的事情,故一时并没有发现珍妃的异样。 “今天朕已下诏广开言路,允许报纸直陈利弊,中外时事均许据实昌言,不必意存忌讳,凡院、部司员欲条陈上书可以通过所属衙门的堂官代传,普通百姓也可以到都察院呈递自己的意见……” “嗯,这样很好啊。”珍妃强作欢颜,递上菊花蜜茶。 “你的手怎么了?”白肤中红痕醒目,皇帝一眼便瞥见了,珍妃想遮掩已来不及。 “还不是您赏给皇后的那只猫做的好事!”不想继续勉强自己做违背性情的事,珍妃垮下脸来坐到浅色沉香木圈椅中嘟着嘴回答。 “朕赏给皇后的猫?”皇帝想了想才记起是有这么一回事,遂放下茶盏笑着走上来问道:“皇后的猫把你给抓伤了?在哪儿弄的?找太医给你敷药了吗?”知道珍妃与皇后一向势同水火,不认为她会主动去逗皇后养的猫。 “珍儿今天心里憋着气,于是到湖边去走走,哪知道一不小心就被皇后那到处乱跑的猫给抓了。” 皇帝瞧了一脸气鼓鼓的珍妃一眼,突然醒悟过来,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搂着,柔声问道:“怎么今天火气这么大?依朕看来不仅仅是因为被皇后的猫抓了的缘故吧?” 被皇帝这么一说,珍妃觉得窝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眼眶都红了,赌气道:“是,老佛爷硬要皇上到宜芸馆去过夜,珍儿心里不舒服,珍儿嫉妒!请皇上降罪!” “你瞧你,还降罪?分明是你在罪朕来着。”皇帝的语气里并无气恼,反而觉得珍妃这吃醋的样子可爱极了,取笑道。 “珍儿不敢。” “好了,朕不过是顾着皇爸爸的情绪不得不去宜芸馆应付一下,朕其实也不好受啊,再说了朕心里头装着的是谁这么多年过来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61 ?” “珍儿知道,可珍儿心里忍不住难受……”珍妃终于控制不住掉下泪来,嗓音微颤着。 皇帝用一只手把人抱得更紧,一只手轻抚着埋在自己肩窝里的脑袋,凑在珍妃的耳边温言细语地道:“朕的小珍儿别难过,就算等你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朕对你的宠爱依旧不会改变的。” “真的?皇上说话可得算数。”感受到皇帝的柔情抚慰还有萦绕在鼻端熟悉的香气,珍妃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 “自然是真的啊,不是说君无戏言吗?再者,到时候朕也就一颤巍巍的老头子,即使另找一年轻妃子,人家也只是因着朕是皇帝而强颜奉迎,指不定心里有多么嫌弃呢?那该多闹心,怎么比得上朕的小珍儿对朕一片真心。”皇帝带着几分俏皮地承诺道。 珍妃‘噗嗤’一声被逗笑了。 一旁的寇之钰、素花等宫人太监都低头强自忍笑。 因明日一早便要在仁寿殿召见康有为,皇帝与珍妃再闲聊了几句便上床安置了。 寇之钰与素花退出到殿门外守夜,素花回想方才的情形,情不自禁低声笑叹道:“万岁爷待珍主子真好。” 寇之钰点头:“是啊,万岁爷从小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老佛爷也很孝顺。” “连材哥,你跟着万岁爷有多久了?” “从万岁爷十四岁开始,我便一直跟在万岁爷身边伺候了。” 素花默默算算日子,小声惊呼:“那有十三年了呀。” 寇之钰微笑着再次点头。 “希望一切能像现在这样一直下去就好了。”素花抬头看着夜幕星空突发感叹。 寇之钰侧头看着她秀丽的侧脸,原想跟她说没过几年她便可以出宫找户好人家嫁人了,可看到她唇边那抹满足的微笑,突然改了口:“是啊,一直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待着,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第七章 莫测之二 恭亲王谢世,慈禧皇太后同意变法,皇帝破格召见康有为的事情没有了阻力,谁都不愿意为一小臣逆鳞犯颜。 这天卯时,天微露曦光,康有为便带着些许激动的心情应诏来到了颐和园仁寿殿等待皇帝觐见。 等待的时间里,康有为环顾四周,殿中央高悬写着‘寿协仁符’四个金字的匾书,正中是由上等紫檀木精雕而成的宝座,椅背上雕有九条金龙,宝座四周设有掌扇、鼎炉、鹤灯、用端等物。鼎炉里不知道燃着檀香还是藏香,青烟缭绕,满室香气袭人,而最吸引人视线的是一只蹲在石须弥座上,龙头狮尾、鹿角牛蹄、遍体鳞甲,象征着富贵吉祥的铜制麒麟。 康有为正细看着,随着一声‘皇上驾到’的吆喊,在几个太监的引路下,皇帝跨进了仁寿殿。 康有为赶紧跪下行叩拜礼:“臣康有为叩见皇上,皇上圣安。” 皇帝温声让他起来,同时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出殿外。 康有为站起身,偷眼打量着面前的天子至尊,皇帝穿着一身盘龙夏季朝服,五官俊美秀气,气质内敛高雅,略带苍白的肤色透出一副于深宫中成长的贵公子风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得多,纤瘦的身材仍带着些少年的影子,他登时有些惊讶,万万没有料到赫赫在上、万乘之尊的大清皇帝会是这般模样的。 皇帝并不知道康有为此刻所想,盘脚坐上带有明黄靠垫的宝座,宝座前是一紫檀木案桌。 康有为按照皇帝的指示跪坐在案桌边早已预备好的垫子上,随即开始了话题。 “你呈上来的《日本变政考》和《俄彼得变政记》朕已反复阅览了几遍,里面说得挺透彻,对大清实行变法维新很有参考价值。” 康有为收敛起心神回答道:“臣以为大清国近几十年来积弱不振,任由外敌欺辱,正是由于守旧因循之故,所以必须尽早完成变法大业才能使国家得以进步。” “你说得没错,顽固守旧,不顺应时势确实有害于国家。”皇帝颔首认同。 “皇上圣明,如今皇上锐意变法救亡,亡羊补牢未为晚矣,昔日普鲁士与法国发生战争,法国战败,赔给普鲁士的款比如今我们给日本的还要多,割让的土地也比台湾大,但是法国吸取教训,在短时期内便重新强盛起来了。” 皇帝听康有为这样一说,非常感兴趣,遂追问道:“法国是如何做到的?” 康有为回答道:“战后法国总统向人民发布了一个公告,要求全国上下一心,除弊革新,严治腐败,于是国力恢复,得而迅速复兴。”稍顿慷慨激昂地道:“皇上,我国战败已有三年,如今不仅德国借口占领胶州湾,俄国也强占旅顺口,形势是越拖越严峻,这全皆因朝廷上太多掌握实权的守旧大臣冥顽不灵所致,腐败没有得到治理,这些都是皇上推行新政的最大障碍。” 闻言,皇帝沉默了,康有为所说的他统统都明白,可是朝野关系错综复杂,要把贪腐守旧的大臣统统拔除并非易事。 康有为见皇帝面露难色,接着道:“臣呈于皇上的《日本变政考》里有提到日本也是克服了巨大的困难才实现了明治维新,当时日本幕府的权力要比如今大清这些顽固大臣要大得多,但是明治天皇绕开了他们,委任了一批年青精明,强干有识的人来辅助他,渐渐把权力转移过来,所以臣以为皇上推行新政,也应该启用更多年青精干的新派官员,慢慢地,皇上会发现变法维新并没有您所想的那样困难,若担心在国内里面找不到足够有经验的人才,还可以聘请外国人来协助新政的推行,关键只要皇上决心坚持变法,事无不成。” 皇帝微微点头:“变法维新是势在必行的,朕这一决心绝不会动摇。” “皇上贤达开明,乃国家之福,只是臣还认为既然要变法就得大变,要全变,否则无济于事。” “此话怎讲?” 康有为举例道:“有如一间房屋,若屋梁已被白蚁所腐蚀,光修修补补仍是危房,不能避免坍塌之灾,只能拆掉重建方能一劳永逸,过去朝廷一直在搞洋务,效仿西方搞些小整改,都自以为这就是改革,其实这恰恰就像是为一危楼修修补补,于事无补,要拆房子重建,首先心中要有一个全局的蓝图,所有陈旧的东西都必须舍弃,这不光指旧法还指旧人,毕竟皇上不能把维新的希望寄托在守旧官僚身上,他们没有受过西方教育也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西方文明,就算现在命令他们去学去研究,他们一没有精力二也没有兴趣,让这种班子来推行维新政策,无异于让厨子来做衣裳,叫剃头匠来抬轿子,终究一事无成。” 提到这点,皇帝心有同感,略带苦笑道:“朕完全知道朝廷内许多臣子对于西洋思想并没有给予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62 过多的关注,对外面世界的进步亦漠不关心,他们在意得更多是自己的禄位,之所以反对变法一是由于思想陈旧,二是为了保全自己,朕心里对这种情况也是焦灼难耐的,可是要一下子罢黜他们朕是办不到的。” 康有为明白皇帝话中之意,如今大权仍掌于慈禧皇太后之手,那些守旧大臣多的是她的亲信,党羽满朝,他想了想道:“旧法须全变,旧臣应尽逐,但不必强求一次做到,可以先不革除旧衙门,只增加新衙门,不黜免旧大臣,只提拔新人,逐渐把他们手中的权力转移出来,我朝世宗皇帝保留内阁而增设军机处,文宗皇帝保留六部而新设总理衙门,都是借助新机构掌权,留着旧臣的位置,不更改俸禄,暂时将他们养着,而新政事权交给新提拔的臣子去办理即可。” 皇帝飞快地瞥了窗户处一眼,没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问起了变法该做的其他具体事宜,康有为回答道:“新法的根本在于得人才,从前的科举制度已不能选拔出适应时势的人才,应该废除科举,开办新式学堂,让年轻一代学习到真正有用的知识,这是首要。此外,要令国家富强起来必须办银行、修铁路、开矿山,要广开民智就必须多翻译来自外国的书籍,派人到外国留学观摩学习,王公大臣和各级官吏都该出去看看。” 皇帝边听边做了一些简单的记录,最后微笑着道:“很好,你下去歇歇吧,朕已下诏往后四品以下官员欲条陈上书可以通过所属衙门的堂官代传,你以后若仍有建言,随时可以写条陈上奏。” 康有为闻言即行跪礼退下。 皇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皇后带着兰鑫从乐寿堂请安回来,一进门便问起小雪球的下落。 “找了一天还是没找到吗?” 梅筝战战兢兢地跪下禀道:“回皇后主子,昨儿奴才曾在湖畔东岸,靠近知春亭的地方见过它,正想上前逮住,却见珍主子……” 皇后一听急了:“你看见景仁宫做什么了?” 见梅筝仍嗫嚅着,兰鑫插嘴道:“你吞吞吐吐作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赶紧回奏皇后主子。” “奴才看着仿佛是小雪球抓了珍主子一下,珍主子很生气,把奴才骂了一顿,就这当口,小雪球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奴才找了一宿都没找着,请皇后主子宽恕。”梅筝带着哭腔连连碰头。 “景仁宫也未免欺人太甚了。”皇后听了,内心又急又怒,好不容易盼得皇帝垂顾,可只一晚上人又马上被珍妃请回去了,今早一起给皇太后请安时珍妃也是对自己沉着一张脸,就好像自己欠了她二百五似的。 试问这天下还有比自己更受气的皇后吗?! 不想为了珍妃把难得与皇帝缓和下来的关系再次搞砸了,皇后闭目忍过,对梅筝道:“你起来吧,现在找回小雪球要紧,你今天继续去它出现过的地方转转。”转头又对兰鑫道:“兰鑫,多派几个人去找,务必把它找回来。” 兰鑫和梅筝双双领命。 兰鑫走出园子按照皇后的吩咐让宜芸馆几个粗使宫女和守院子的两个太监分头去找,交代完毕正要进屋随侍皇后,突然发现一向机灵的梅筝还站在庭院里,一双大眼睛不时乱转,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忍不住上前质问道:“皇后主子不是让你继续去找小雪球吗?你怎么还在这发呆?” 梅筝抖了一下,像是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是兰鑫,慌忙扯出笑脸回道:“我是在想小雪球大约会跑到哪儿,待会儿好找。” 兰鑫没好气地道:“与其在这里空想,还不如赶紧出门去寻。” “是……是啦,我这就去。” “你今天是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兰鑫终于发觉有点不对。 “没……我没什么,兰鑫姐,我这不是怕丢了小雪球,皇后主子不知道会怎么罚我来着呢。” “没事,又不是你弄丢的,你尽力去找便是。” 兰鑫话音刚落,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 兰鑫和梅筝都像被电击中一般惊立于原地,几秒后兰鑫率先反应过来,想到里面现在只有皇后一个人,立即不要命地冲进屋子,连声问道:“皇后主子,皇后主子,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口气跑进寝室,还未顾得上喘息,只见皇后一手扶着书案,一手颤巍巍地指着楠柏木包厢床。 顺着皇后所指张眼望去,床上的绣被被掀开了一角,上面赫然放着一团湿淋淋半白半灰的东西,这景象令人见之触目惊心,兰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甩甩头定睛细看,终于辨认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这……”兰鑫张嘴结舌,愣了一会儿神,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冲着随后进来的梅筝质问道:“今早我陪着皇后主子上乐寿堂请安的时候,有什么人进来过宜芸馆吗?” 梅筝似乎被这意想不到的情况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知道啊,我……我今天一早还在到处找它呢,谁知道……”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莫非是珍主子……” 皇后听她这么一说,迅速夺门而去,兰鑫看了梅筝一眼,顾不上多说什么,紧跟着追上皇后。 ☆、第七章 莫测之三 向皇太后请安过后,珍妃没有回到近西轩,带着素花慢慢踱步来到玉澜堂,皇帝在仁寿殿召见康有为未归,珍妃便在东配殿霞芬室东门院子外候着。 素花料想待会儿皇帝肯定会通过前面的假山曲径从仁寿殿回来,所以珍主子才逗留于此。 为消磨时间,素花看了看门前的楹联,问道:“珍主子,‘障殿帘垂花外雨,扫廊帚借竹梢风’听起来蛮有意境的,可具体是什么意思啊?” 珍妃扫了楹联一眼,笑着回答:“这个呀,是说院中院,殿靠殿之间透过卷帘前摆放的鲜花,可以看到外面的绵绵细雨,清晨的微风吹动着竹梢刮走回廊中的尘埃,就好像借来了扫帚一样。” “果然很有宁静和谐的感觉,让人感觉惬意舒畅。”素花由衷赞叹。 珍妃正想继续说什么,只见皇后带着兰鑫和几个宫女太监从连接宜芸门那边的狮子林气势汹汹地进入玉澜堂前院来到霞芬室门前。 珍妃微带惊讶地打量站在面前的皇后,横眉怒目,脸有泪痕,知其来意不善,只是猜不透自己究竟哪里惹了她,遂决定静观其变待对方先开口。 皇后见珍妃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盛,开口斥道:“景仁宫,我对你一再退让,却真没料到你这个人的心肠竟如此歹毒!” 珍妃闻言柳眉竖起,却仍忍耐着道:“奴才为人自问堂堂正正,不明白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堂堂正正?”皇后嗤之以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63 鼻:“我的小雪球只不过是无意抓了你一下,你何至于下这样的毒手,狠心把它弄死,这还不算,还使人将它放到我的被窝来吓唬我……你……”想到那可爱可怜的小雪球,皇后说着说着不禁哽咽起来。 珍妃总算听明白了个大概,顿觉荒谬,冷哼一声道:“青天白日之下没想到皇后竟这样来污蔑奴才。” “污蔑?除了你还会是谁?!你不就是妒忌小雪球是皇上赏我的,又抓伤了你吗?”皇后含泪愤愤指责道。 在宜芸馆被刚才的声响惊动到的瑾妃也带着墨菊从道存斋跟了过来,此刻看见皇后和珍妃互相争执不下,一脸莫名,想劝又不敢劝,措手无策。 珍妃不理会围观的众人,冷冷笑道:“我这个人虽说不是个好欺负的,但也并非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之人,您的猫确实是抓伤了我,可我并没有打算去计较,您倒是乘机想给我安那么大顶罪名?再说,我犯得上嫉妒你吗?要说妒忌也是另有其人。” 皇后见珍妃说着连卑称都不用了,居然以妃子的身份提升到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来说话,显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才敢如此放肆,弄死她心爱的小雪球不说,还敢明目张胆地向她示威,登时气得浑身发抖。 “你只不过是一介妃子,竟然敢对身为皇后的我如此放肆?!” 珍妃亦是怒火中烧,一直以来,她都看不起面前这个无貌无才,只懂在背后向皇太后打小报告,搞些不高明的阴谋的女人,现在竟以皇后的身份自居向她发起诘问,继而勾起了她长期压抑在胸臆中的怨气——皇帝总是被皇太后逼迫着去亲近皇后的怨气! 盛怒中,珍妃忘记了一切忌讳,对着面前身颤声抖、脸容扭曲的女子语带讥嘲地还以颜色:“自然,因为奴才知道在皇上的心目中,我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介妃子而已,这已然足够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为珍妃的大胆暗自吃惊,瑾妃更是雪白了一张脸,惊恐地看着凛然挺立的妹妹。 皇后看着珍妃一脸蔑视的表情,品着她话中的含义,惊怒得头脑一片空白。 正当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人群外突然响起了皇帝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见是皇帝驾临,几个围观的宫女太监慌忙低头让出一条道来,皇帝看了正剑拔弩张的皇后与珍妃一眼,双眉不由得蹙起,寇之钰担忧地看了看珍妃身后的素花,素花悄无声息地摇了摇头,一脸惶恐不安。 珍妃看见皇帝来了,立时松了口气,不甘与怒火去了一半,抢先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就因为我被皇后的猫抓伤了,所以我便成了弄死猫儿的凶手,哪有这等道理!”珍妃尚自忿忿。 “……不是你又是谁?!”皇帝的出现同样令皇后的气焰熄灭得七七八八,怒气窜不上来只剩下了委屈,一想到自己视如心头宝的小雪球遭此毒手,眼圈再次红了。 “皇后好逻辑,穿同样的衣料就是有奸情,被猫抓的人绝对是杀猫的歹人!”见皇后仍是咬着这一点不放,回想往事,珍妃忍不住出言讽刺。 皇帝此时满脑子都是维新大业的事情,并没有心思去为这些小事伤脑筋,况且珍妃的话重新勾起了他对皇后的厌恶。 “好了,都别吵了,一只猫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为此在这里吵吵嚷嚷的?” 皇后还想说什么,被皇帝不耐烦地一挥手止住了:“如今前朝正是千头万绪,你身为皇后,怎么反而带头为小事闹起来?这成何体统!倘若惊动了皇爸爸,大家又不得安生,这不是给朕添乱吗?” 皇后轻咬银牙,忍泪小声应了句:“奴才知错,请皇上宽谅。” “罢了,都散了吧。”皇帝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皇后眼看着皇帝与珍妃携手进了霞芬室,瑾妃亦匆匆回去道存斋,才黯然地领着兰鑫、梅筝一行回宜芸馆。 皇帝与珍妃一路回到了藕香榭,珍妃余怒未消,仍喋喋不休地道:“您看吧,还说只要待她和气些,她也会对珍儿多有宽容,结果呢?” 皇帝心中也为此懊恼,无奈道:“还不消气呀?” “当然不,珍儿冤死了,被抓伤了不算,还让人指着鼻子骂心肠歹毒!” “算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发现皇帝的心情有些焦躁,珍妃适时收了抱怨,打发素花去沏茶,继而转了话题:“皇上今天召见康有为,觉得怎样?” “嗯,他的一些话都说得很有道理,朕在仁寿殿整理了一下思绪,也吩咐他往后若有新的建议可以随时上书禀奏。” “太好了,皇上要求臣子议事不再墨守旧章,那么以后肯定可以听到更多对国家发展有进益的意见……对了,说起这个,珍儿让戴尚荣带着几个小太监在西直门那附近开了个照相馆,那儿也可以为皇上收集一些来自民间对新政的看法。” “哦?还有这回事?开了多久?生意怎么样?” 对于皇帝一连串的发问,珍妃笑着回答:“才开了一个多月,没能赚什么钱,不过据他们回来说百姓们对照相的看法似乎也逐渐改变了,没再像从前那样惧怕,有好些人愿意来尝尝新鲜。” “见多不怪嘛,所以朕觉得开启民智确实很重要,这一点康有为与朕最初的构思不谋而合,建学堂、修铁路,派人出国留学,老百姓们有了学识和见识,更多地了解到外面的世界,那么整个国家的风貌也会随之大有改变的。” “皇上说得对,而且如果以后有机会皇上也该亲自到其他国家进行访问,俄国的皇帝尼古拉二世在七年前,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就曾经到过广州游历呢。” 皇帝见珍妃一副兴奋的样子,显然把刚才的不快都丢到九霄云外了,忍俊不禁。 “唉,总听你提起广州,可连朕都没有去过广州呢。”皇帝故意大声叹气。 “皇上真想去广州的话,相信总会找到机会的,而且珍儿还能给皇上做向导,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皇上将来如果真要出国访问,可得带上珍儿!” 看着珍妃认真的眼神,皇帝也收起了玩笑,一本正经地承诺:“放心吧,若真有那么一天,朕一定会带上你的,不管去哪儿都带着你!” 珍妃欢呼一声,一把扑进皇帝的怀里,紧紧拥住。 回到了宜芸馆寝室,兰鑫早已安排人把床榻清理干净,换上了新的被褥。 皇后呆呆地坐在楠木如意椅里,半响不发一语。 兰鑫在旁担忧地看着皇后,正准备说些什么安慰她,皇后却突然开口问道:“小雪球呢?” 兰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轻声细语地回答道:“奴才让人用一个锦盒儿把它给装殓了。” 皇后听她这么一说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64 ,回过神来,点头赞道:“你做得很好。” “皇后主子,您也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 皇后没接这话,续道:“你再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它给葬了,不过记住千万别惊动了老佛爷。” “是,奴才晓得。” 吩咐完,皇后似乎被这么一场意外折腾得筋疲力尽了,有气无力地对兰鑫道:“你先下去吧,我累了,想歇一会儿,不叫你别进来。” “是,奴才告退。” 兰鑫不安地看了皇后一眼,掩门退下了。 皇后从如意椅中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挪到床边,颓然伏倒在床榻上,被褥上馨香的气息丝毫不能缓和她此刻悲痛的情绪。 此时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再也无须压抑自己,所有的委屈伤心一并涌上心头,她终于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兰鑫守在门口,听着从里头传来的,那伤心欲绝的哭泣声,眼睛也不禁湿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因为事多,拖到了晚上才更,小抱歉个~但仍保持日更~ 另外谢谢一直支持到如今的朋友们~ ☆、第七章 莫测之四 次日,皇帝思考着该如何安排康有为,康有为未有寸功,若贸然授予高位,并不妥当,可是他希望能够将其留下来充当维新顾问,于是他尝试与军机大臣商讨这个问题。刑部尚书廖寿恒提议赏康有为五品卿衔,然而立即遭到了兵部尚书刚毅的反对,经过一番讨论,皇帝最后提出了折中的方案,任命康有为在总理衙门京章上行走,官位不变,仍是六品。 安排好了康有为,皇帝正式开展构思中的改革,除了准许一切人上书言事,在教育,一方面加快京师大学堂的设立,下令全国的每个城市都设立中小学堂,一方面开始分遣宗亲去外洋考察欧美各国的政府状况并废除科举考试中作为主要项目的八股文。 在道路建设,修筑芦汉铁路,成立铁路矿物总局。 在商业,下令在上海设立商务局,鼓励商业,扶持商人。 在通讯,举办邮政业,裁撤驿站。 在军事,裁兵整军,力行保甲,严杜中饱私囊,倡导所有的八旗军队采用西式武器和操练,要求水师增添学额,购置战船。 在农业,下令在各省设立农业学校,教会农民改进耕作方式。 在吏治,裁撤无用的部门和冗余的官员,旨令各督抚,杜绝殃民之事,已利民生。 另外还有预备建立西方国家式的预算制度,奖励艺术创作、科学发明以及现代农业研究等等。 与此同时广招人才,下诏命三品以上的京官以及各省督抚学政,在三个月内各举人才数名,随请随试,充分表现出朝廷侧席求贤的诚意。 巨大的工作量使得皇帝不得不鸡鸣而起,日晡乃罢,即使回到寝宫也是考读相关西法新政的书籍,没有一丝的余暇时间。 珍妃亦充当了抄抄写写,搜集整理资料的小助手。 此刻皇帝在研究官制的整改,珍妃则在旁边帮忙阅读奏章,以便皇帝不误批示。 “皇上,关于上次御史宋伯鲁和杨深秀上奏弹劾礼部尚书许应骙守旧迂腐,屡次阻挠新政的折子,您不是下令许应骙按照所参的各条,给个明确的回话吗?他回了。”珍妃捧着一本折子道。 皇帝依旧埋头疾书着,问道:“嗯,他回了什么?” “许应骙逐条驳斥了参奏的内容,总而言之就是不认为他有阻碍新政的推行,只是对不合理的部分提出了异议而已,皇上,这人如此顽劣,要怎么处理他?”珍妃气愤地道。 皇帝止笔想了想,叹道:“许应骙是一品大员,没有皇爸爸的同意,不能轻易罢免,你先记下来等朕待会批上去,着他以后须按旨令办事,勤勉不可荒怠,遇事多与部属沟通商量。” “这起子人依仗着老佛爷,恃着自己官高位重,不把您放在眼里,实在是太可恶了!这种人要是再多点,您的新政该如何推行嘛。” 看到珍妃咬牙切齿地记录着自己说的话,皇帝苦笑着摇头,他知道这其中的矛盾,尽管他苦口婆心地请求军机大臣和各省地方当局协助理解他的新政,同时表示愿意倾听守旧派大臣对改革的异议和建议,可是阻力仍是像高山一般大,沧海一样深,阳奉阴违的不在话下,充耳不闻的亦有人在,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手中没有实权之故。 “皇上,御史史文悌参奏康有为等人任意妄为,联络言官,把持国是。”珍妃念完气恼地加上自己的意见:“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你也记上,就斥他一派胡言,不胜御史之任,令其回原衙门任职。” “是!”珍妃响亮地回应。 皇帝回忆起当天自己与康有为的谈话,尽管他之前想设法避免,可是现实推行下来,有些事似乎避无可避。 “皇上?您在想什么?”见皇帝停笔皱着眉半响没说话,珍妃情不自禁地开口问道。 “没什么,朕已决意裁撤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鸿胪寺、太常寺、太仆寺、大理寺这些没甚作用的机构,刚刚在斟酌而已。” 珍妃‘哦’的一声点点头,似是欲言又止,皇帝见状笑问:“珍儿,你如果有话不妨直说,你忘了朕早早就跟你说过的吗?在朕面前不必忌讳,嗯?” 珍妃粉面上泛上薄薄笑意,旋即又复谨慎,压低声音道:“皇上,珍儿斗胆说一句,珍儿觉得如果您不把这些荒谬昏庸之大臣尽行罢黜,事情越往下办就越困难,何不如真的试试康有为所说的,架空这帮老糊涂,另立机构用新人任实事?” 皇帝沉吟不语,珍妃又道:“论理,他们抗旨不遵,您就算杀了他们的头都不为过,可因碍着老佛爷,您连动他们的官职都不能,他们自然越发有恃无恐,这样下去倒不如釜底抽薪,抓住几个屡屡犯颜的大员,果断罢了他们,作为警示,看其他人还敢不敢,即使老佛爷问起您也有话可以说。” 皇帝仍旧不发一言。 正当珍妃心中开始忐忑,皇帝看着她双明净如秋水的眼睛,突然摇头晃脑道:“知我者莫若珍儿也~” “啊呀,原来您在吓唬珍儿。”珍妃嘟起嘴。 “哪有,太烦闷了,调剂一下而已,朕这不是黄连树下抚瑶琴——苦中作乐嘛。” 珍妃放下折子上前圈住皇帝的脖子弯身拥住:“不管是苦是甜,珍儿都绝对奉陪。” 皇帝覆上她的手臂,漾开了笑意。 两个人把这种安心的静默维持了好一会儿。 几日后,康有为递上奏折,请皇帝立即开制度局,任命新人来推行新政,并言若制度局不开,一切新政的举措皆为空谈,此折一上,京师震动,内外官员人人自危,军机大臣就这份折子展开讨论。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65 “这个康有为用心险恶,简直岂有此理!开制度局无非是想让皇上废弃军机处,摆明是盘算着借机谋高位掌大权!我宁愿担抗旨的罪名,也绝不赞同!”兵部尚书刚毅从一开始就对新政没有好感,对康有为更是深恶痛绝,此刻毫无顾忌拍案大骂。 新近被委任为军机大臣的裕禄和其余的现任军机大臣庆亲王世铎、工部尚书钱应溥和刑部尚书廖寿恒对推行新政并无反感,可是在改官制这些关乎切身利益的敏感问题上,对康有为提议开制度局一事不敢恭维,虽然对刚毅的谩骂不表异同,但是俱神情凝重。 唯有接替翁同龢为户部尚书一职的王文韶态度不急不躁,安然待之:“皇上如今对康有为颇为看重,心意已定,若我等态度强硬一意阻拦,必惹龙颜大怒,一旦皇上明发上谕,将我等逐出军机,另换新人,那岂非适得其反,倒不如暂时略为敷衍而行之,再谋他法。” 王文韶为官圆滑,素有‘油浸枇杷核’之称,连态度偏激的刚毅听他这么一说也冷静了下来。 “王大人言之有理。”刚毅收起怒容,心中已有主意。 当日下午,刚毅邀庆亲王奕劻一同前往颐和园求见慈禧皇太后。 机械铜制小风扇有规律地摆动着,乐寿堂内溢满了果香味,每到夏天,御案宝座两端的青花大果盘都盛满了专供皇太后闻果香的各式水果,数量有几百只之多,每日都有专门的宫女太监负责置换,以保证香味清新。 慈禧皇太后拿起一只晶莹剔透、青中带红的苹果在手中转着观赏,一脸玩味地听着刚毅的奏对。 “如今京师上下大小官员都为了此事惶惶不安,若皇上果真听从这个康有为的建议开制度局,恐致天下大乱。” “你的意思是我们皇上对这个康有为是言听计从?这个康有为是什么来头啊?”慈禧皇太后眼皮都不抬地问道。 “此人就一个投机小人,尤为可恶,奴才派人查过,他为举人的时候曾经说过保中国不保大清的逆言,如今找到了机会接近皇上又整天蛊惑着皇上开制度局揽权,企图架空军机处和六部衙门,好为自己谋求高位。”刚毅忿然作色。 “庆王爷你以为呢?”慈禧皇太后皱了皱依然漆黑秀丽的双眉,把苹果抛回了青花大果盘,抬眸看向一直没作声的奕劻。 “奴才也认为康有为言行过于狂妄,此议不可行。” “既然不可行,只管驳议便是。” “可只怕皇上……” “怎么?难道皇上还会独断专行,一点都不听军机大臣的意见吗?”慈禧皇太后冷哼道。 “奴才恭请圣母皇太后再次出台训政,收拾局面。”刚毅叩头道。 “这是扯谈,皇帝都将近而立了,我毫无名目又来训政岂不是招天下物议,说我有意揽权吗?” “务必请圣母皇太后做主啊,会说这种话的不过是些不明事理之人,皇太后何足挂虑。” “行了,别再提训政的事。”慈禧皇太后不耐地一摆手:“我说尽管驳便放心驳去,他康有为会写一大堆文章来蛊惑皇上,你们就不能来一篇酣畅淋漓的驳论挽回圣意吗?我还没死呢,反不了的。” 奕劻与刚毅连连叩头称是。 李莲英上前一步禀道:“老佛爷,说了这老半天您也渴了,冰镇莲子汤和冰乳酪都备好了,您要用哪个?” “都不喝了,喝了也止不住这炎阳炙人。”慈禧皇太后没好气地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保持日更~ ☆、第七章 莫测之五 已至亥时,静谧的紫禁城上空悬挂着一弯残月,透着冷清与孤寂。 皇帝仍在养心殿批着折子,珍妃从素花手中接过银耳枸杞汤缓步走上前来轻轻地放置在案上,正想劝其趁热喝,不料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太不像话了!” 珍妃吓了一跳,掏出帕子把洒出来的汤汁擦拭去才问道:“皇上,出什么事了吗?” “朕三申五令广开言路,礼部主事王照应诏上书言事,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并侍郎堃岫、徐会沣、溥颋、曾广汉六人竟敢联合阻挠,一而再再而三实在是太可恶了!” 珍妃凑上前细看完弹劾的折子亦愤愤道:“上次阻挠皇上只不痛不痒地说了许应骙几句,他们自然猖狂,越发不把您放在眼里,皇上这次绝不能再手软了。” 皇帝的双眸如一汪深幽的潭水,静默数秒闪过一丝涟漪,决然道:“好,朕就拿他们开个例!” 珍妃看着皇帝用朱笔写下:礼部六堂官屡违谕令,壅蔽言路,实属胆大妄为,著全体开缺,以儆效尤。 “没错,皇上就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看他们以后谁还敢抗旨不遵。” 皇帝笑了笑,再赏了上书的王照三品顶戴,以四品京堂候补,用昭激励,处理完这宗,掏出怀表看了看时辰对珍妃说道:“原来这么晚了,朕手头上还有好些明天得发下去的谕令,你别跟朕一块熬着啦,赶紧回景仁宫歇息去吧。” 珍妃想继续陪着,皇帝劝道:“明天不是得跟皇后一块儿上颐和园陪皇爸爸看戏么?别熬夜,去安歇吧。” 珍妃无奈,只得听从,跪安之前不忘道:“汤要凉了,皇上还是先喝了吧。” “行,朕现在就喝,你该放心了吧?” 珍妃看皇帝果然一口气把银耳枸杞汤喝完了,方微笑着退下。 回到景仁宫,由着素花伺候着洗漱上床,珍妃的心仍留在养心殿那儿。 习惯了有皇帝陪在身边,珍妃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都没睡着,索性坐了起来招呼守夜的素花陪她聊聊天。 “上回就想问你了,你和皇上身边的寇公公很熟稔的样子?” “回珍主子的话,奴才幼年还住在杭州的时候,寇公公是奴才邻居家的一位大哥哥。”素花跪坐在床边回话。 “哦?看他的样子也带些书卷气,想必是出自书香门第?不知道他为何进宫当了太监呢?” “嗯……听说是因为他阿玛生了一场大病,最后人没治好,还弄得家里倾家荡产的,最后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寇公公为了他额娘和几个弟弟妹妹才选择净身进宫的。”素花说着从寇之钰那里问来的过去很有些伤感。 “原来还是个孝子啊,唉~可惜了。” “珍主子?”素花睁大眼睛,颇为不解。 “我看他人品相貌都不错,平日对你也很照顾,做事又周到细致,若他不是个太监,我定叫皇上把你指给他。”虽然也有太监娶妻,可是珍妃觉得这样根本是毁了一个姑娘,太缺德了。 素花的脸瞬间红了,结结巴巴地道:“珍……珍主子,您……您在说些什么话呀……”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可是寇公公确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66 实对皇上蛮忠诚的,我听说他在皇上身边有好些年了。” “……是的,寇公公告诉奴才他伺候万岁爷有十三年了,还说万岁爷真的是一代圣君呢。”素花有些失落,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道。 “哦?他当真的这样讲?” “当然是真的,他还说比如眼下吧,即使万岁爷不推行什么新政,不搞什么变法,万岁爷还是安富尊荣的万岁爷,从来没听说过外头打仗闹饥荒还会亏到万岁爷头上来的,可是万岁爷为了国家为了老百姓,劳心劳力,废寝忘餐,可不是好皇帝么?” 自己心爱的之人被如此称赞,纵使这些话是出自一个太监之口,珍妃仍是觉得心甜如蜜,与有荣焉。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我的皇上自然是一代圣君,再好不过了。” 素花抬头看见珍妃一脸幸福的表情,心中是一股说不出来的羡慕。 其实还有一句话她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连材哥曾私下告诉过她,老佛爷与万岁爷从前一直亲密无间,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可自万岁爷大婚,特别是珍主子受宠以来,老佛爷与万岁爷之间似乎出现了一条越来越大的裂痕,连着她作为珍主子的贴身侍女都能感觉到老佛爷对珍主子存着一股无形的敌意,婆媳问题在民间也常见,特别是寡母带独子,如果小夫妻俩过于恩爱乃至旁若无人,难免会让身为婆婆的觉得儿媳妇抢去了儿子,所以连材哥让她平日多劝着珍主子谨言慎行,不要火上浇油,为了万岁爷好,多少该收敛一些不要过于刺激老佛爷,可珍主子性情好强,我行我素,她作为奴才实在不敢深劝。 此时,看着珍主子眉欢眼笑的模样,素花再次把话咽了下去。 次日一早,皇后、瑾珍二妃一并来到颐和园乐寿堂给慈禧皇太后请安,稍后再一同前往德和楼的大戏台观戏。 慈禧皇太后端坐在宝座上,扫过面前站着的三个人,把皇后的沮丧、瑾妃的萎靡,还有珍妃在恭谨中藏不住的得意都尽收眼底。 “皇后,最近皇上在宫里怎样了?”掩盖内心的不快,慈禧皇太后尽量让语气平和。 听到皇太后的询问,皇后赧然,自上次与珍妃再起争执,皇帝便没有上过自己哪儿了,她只能从兰鑫与张兰德口中得知皇帝的近况。 “回老祖宗的话,皇上最近忙于国事,奴才——” 慈禧皇太后白了皇后一眼,截断了她的话:“这就是你作为皇后的失职了,前朝什么时候不忙?难道就由着皇上焚膏继晷,不顾惜身子吗?” 皇后心里委屈,面上却丝毫不敢流露,恭恭敬敬地请罪:“确实是奴才疏忽了,请老祖宗宽谅,奴才一定改过。” “算了,今天是好日子,哀家并不想训人,只是我少不了得提醒一句,如今皇帝为朝廷上的事忙活,后宫切记安守本分,千万别打错了算盘,控制不住自己又参上一脚,若不接受教训,可别怪哀家加倍严惩了。” 感觉到慈禧皇太后睃巡过来的严厉目光,珍妃垂首与姐姐、皇后一道跪下,异口同声道:“奴才谨遵老佛爷的教诲。” “好,去德和楼吧,好好地陪我乐上一乐。”慈禧皇太后说着一抬手,让李莲英稳稳地扶着出去。 一同移驾到颐乐殿,珍妃心中牵挂着留在紫禁城里的皇帝,在西侧小间耐着性子陪着看了几出戏,捱到了慈禧皇太后的午休时间才松了一口气。 慈禧皇太后离场后,皇后不想与珍妃多有接触,亦匆匆地回到宜芸馆闭门谢客,剩下瑾妃与珍妃一路慢慢地往住处走。 晴空万里,碧波千顷的昆明湖映照着万寿山的浓绿叠翠,到处葱葱郁郁,蝉鸣鸟叫,珍妃的心情忽地好了起来,侧头看了眼越发谨言少语的姐姐,叹道:“想起来,我们姐妹也很久没有好好地说过话了。” 瑾妃看着妹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道:“雅姈,你这回真的得把老佛爷的训诫听进心去,别再犯糊涂了。” 珍妃的秀眉蹙了蹙,不悦地反问:“我又怎么了吗?” “方才老佛爷说得分明,就是让你记取前车之鉴,别再掺和皇上的事,否则老佛爷再怪罪下来,只怕皇上也保你不住,这样得不偿失,不值得啊。”瑾妃谆谆告诫道。 珍妃听了,冷笑一声道:“姐姐,怪不得皇上不喜欢你。” 瑾妃一下子愣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想要别人去爱你,就先得学会去爱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也不明白吗?如果在你眼中情感是利益的衡量,那么我无话可说,可是,除了我自己,谁都不能判定值得与否!”珍妃振振有词地说完,不理会瑾妃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带着素花快步前行,她知道自己这番话不给姐姐留情面,也知道自己未免倔强,得理不饶人,然而,发自内心不认为自己有说错了什么。她深爱着皇上,所以愿意为他付出,不愿意付出的人即使得不到爱也无可埋怨,不是吗?何况,皇上同样有为她付出,他的无奈是他最深的痛,身为他的挚爱,若心生埋怨,那么彼此之间的情感还能存在吗?皇后和姐姐都不明白,爱原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事情,单等别人来爱自己是得不到真诚的回应的,既然不愿意付出,那又凭什么要求别人为自己付出呢? 瑾妃呆立在原地,看着妹妹决然远去的背影,说不清是羞是恼。 撇下瑾妃之后,珍妃无心回近西轩休息,带着素花一路行至皇帝在颐和园中最喜欢的去处知春亭,知春亭是饱览万寿山昆明湖全景和玉泉山西山借景的最佳观景点,连南面的十七孔桥亦能尽收眼底,可甫一登上平桥,珍妃便发现已有人在亭中观景,仔细辨清楚后,喜上心头,出声唤道:“大公主,原来您在这儿。” 荣寿公主回转身来,见是珍妃,亦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景仁宫主子啊。” 自打珍妃受宠,为免掺和进后妃的矛盾,一向谨慎的荣寿公主渐渐地减少了与景仁宫的往来,两人只在公开场合寒嘘几句,然而从发自内心的角度,相比起不苟言笑的皇后,荣寿公主更倾向于活泼爽朗的珍妃。 “好久未能与您单独聊聊了,该不会是大公主嫌弃奴才了吧?”珍妃走过来坐到大公主身旁,笑容可掬。 素花与荣寿公主的侍女欢儿一起侍立在亭外候命。 “珍主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呢,像你这般伶俐可人的人儿我喜欢都来不及了,哪还能嫌弃呀,只不过上年纪了,不好到处走动了。”荣寿公主温和地笑着,又问道:“对了,最近皇上可好?” “皇上为了新政的事情忙透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过了子时还在批折子定谕旨。”珍妃转喜为愁,幽幽道。 近来新政的事,荣寿公主不多不少也有耳闻,甚至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67 如今外头流传的一些关于皇太后与皇上闹矛盾的传闻她也听说过,对于这些她不去揣测,遂笑道:“正经事哪有消停的?你可要劝着皇上顾惜身子,悠着办事,皇上自小身体单薄,万一熬出病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皇上性情倔强,他决定了的事情总焦急着要赶紧办好,哪肯轻易听人劝呀,不过奴才一定尽力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照顾好皇上的龙体。”想到在御案前勤奋工作着的皇帝,珍妃含着笑意回答。 看着眼前之人,十年的岁月,让那个俏皮活泼的小女孩逐渐蜕变为一个柔情万千同时又流露着坚定的贤惠女子。 荣寿公主不禁有些惋惜,通过甲午年的那场降位事故,她总算摸清了慈禧皇太后藏在内心的一些隐秘,只怕等着景仁宫的不会是什么美满的未来。 由此,她忍不住想隐晦地给珍妃一些忠告。 “珍主,照顾好皇上自然是嫔妃的本份,可是有时候也不要罔顾了自己,否则万一换你倒下了,皇上也不会高兴的。” 珍妃看着荣寿公主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心里雪亮,轻笑了一下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只手扶着大红亭柱遥望湖景山色,嗓音清亮地道:“大公主对奴才的好意奴才全都明白,奴才自然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可是作为人有时候很难做到两全,皇上为了大清国殚精竭虑,只要是为了国家他不惜一切,而我呢?则是为了皇上不惜一切,只要对皇上有好处,纵使粉身碎骨我也甘之如饴。” 风拂过绦柳的枝条,撩动湖面水波潋滟,珍妃迎着风的脸是如斯的平静,荣寿公主被她的决心震撼得半响无语,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由衷赞叹道:“你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稍作沉吟又道:“你放心,倘若真有个万一,我必不会袖手旁观,一定帮你一把的。” 珍妃转过脸来,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 “谢谢你,大公主。” ☆、第七章 莫测之六 歇完午觉精神饱满的慈禧皇太后喝了口寿儿递上来的碧螺春,正准备召人继续上德和楼看戏,冷不防小太监进来报:“禀老佛爷,礼部尚书怀塔布夫人钮枯禄氏求见。” “我正要继续去看戏呢,她倒是犯牌瘾了?”慈禧皇太后笑着道。 李莲英知道怀塔布的妻子是皇太后的牌友,笑着回应道:“想必也是太久没能面见慈圣,想得慌,今日难得有机会自然迫不及待。” “既然来了,先一块去看戏,挨晚点再打牌也不迟。”慈禧皇太后含笑颔首,同时对小太监道:“让她进来吧” 可是出乎他们的意料,钮枯禄氏走进来就是一跪,哭着磕头:“老佛爷,您得给我家老爷作主啊。” 慈禧皇太后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老佛爷,我家老爷和汉人礼部尚书许大人连着四位礼部侍郎一起被万岁爷给罢免了。”钮枯禄氏抬起头来流着泪说。 “你说什么?”慈禧皇太后怀疑自己听错了。 “回老佛爷,我家老爷和许大人以及四位礼部侍郎一并被万岁爷罢官了。”钮枯禄氏哭哭啼啼地重复了一遍。 慈禧皇太后暗自吃了一惊,表面仍不动声色,故作轻松地问道:“礼部堂官们怎么惹着皇帝了?” “冤枉啊,老佛爷,只不过是那个礼部主事王照上了一道折子说要让万岁爷到什么日本啊、英国美国啊那些国家去巡游,我家老爷和许大人他们一致觉得这也太不拿万岁爷的龙体安全当一回事了,简直是骇人听闻的建议,于是为了万岁爷好,老爷他们就压着这份折子没往上递,没想到那个王照一状告到万岁爷那儿,说老爷堵塞言路,阻扰新政,惹得万岁爷龙颜大怒,今天一早老爷便接到革职的圣旨,如今万岁爷搞新政用的多数是那些低微的汉人官员,请老佛爷为咱们满人作主,为我家老爷作主啊,老佛爷……”钮枯禄氏翕合着鼻子,抽泣着诉说。 一下子罢免六位礼部堂官,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一声!慈禧皇太后感觉到有些什么东西在胸口里翻腾着。 乐寿堂内一片肃静。 “老佛爷……”半响没有得到答复,钮枯禄氏还想继续,可一接触到皇太后阴晴不定的脸色,只开了头便畏怯不前了。 不料,慈禧皇太后倏地笑了起来:“怀塔布向来不是蛮透亮的一个人嘛,怎么突然犯起糊涂来呢?那个王照不过是提议皇帝这样做,皇帝又不是三岁小儿,该不该离国游荡难道他自己不会分辨吗?皇帝下诏广开言路,你家老爷非得逆着他的意思,皇帝能不恼吗?” 钮枯禄氏没料到皇太后会这样说,顿时脸如土色,悲呼:“老佛爷,我家老爷对老佛爷和万岁爷可是一片忠心啊,要是忠臣落得个这般下场,我家老爷说他宁愿一死以报老佛爷啊。” 慈禧皇太后冷哼:“书上说得好,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节,却不知竟不如不死的好!这一死不等于骂皇帝是昏君么?只顾邀名,猛拚一死,弃君于何地?何况你家老爷果真为此死了,恐怕连个名都捞不着,他倘若真的是个聪明人,反而应该感激皇帝给他这么一个休养的好机会,趁机游山玩水,四处走动走动,指不定啊哪天皇帝心里的气一消,念起他的好来,想要把他召回来官复原职呢?真去死了那可打水飘儿咯。” 钮枯禄氏细细咀嚼着皇太后的这番话,抓住了当中的一线亮光,破涕为笑,连连磕头道:“愚妇无知,老佛爷教训得是,奴才回去一定劝着老爷,我家老爷一向奉老佛爷的话为圭臬,准听老佛爷的。” “可不是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啦,你既然来了,跟我一块儿去看戏吧,热闹热闹去去晦气,今天有一场好戏,你正好饱饱眼福。” “是,奴才叩谢老佛爷。” 可当戏开演,台上锣鼓喧天,慈禧皇太后却充耳不闻,钮枯禄氏方才所说的事情引起她万千思绪。 从皇帝召见那个康有为开始,她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如今看来自己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她甚至觉得皇帝不跟她商量一气罢免六位礼部大员,当中恐怕还有来自景仁宫的怂恿。 对这个野心昭然的狐媚子,鉴于早年的法子不灵,这几年来她一直隐忍不发,原指望着日子长了,皇帝淡下来,她再找机会把眼中钉拨除,可皇帝就像中邪了一般地搭牢了景仁宫,她连想找机会多插几个人分宠他都一口拒绝,可见其疯魔!她不能任由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了。 方才在一瞬间的气恼过后,她想清楚了,木已成舟,质问皇帝毫无意义,即便把他召来训斥一番也无法收回成命,倒不如静观其变,暗作准备,防患于未然。 回顾进宫后这几十年,邀宠、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68 生子、从贵人到嫔,再从嫔到妃至贵妃,最后年方二十六岁成为皇太后,联合仁懦的东宫皇后慈安,除掉了跋扈的肃顺,罢退了傲气的恭王……血雨腥风,她什么没有经历过? 然而,想起东边,一些往事清晰地浮上心头。 随着当今皇帝长大,东边没有了利用价值,这个一直压自己一头的女人甚至已成为了她的新的障碍,不过真正让她下定决心扫除绊脚石的原因还是光绪五年携皇帝前往定陵祭奠文宗皇帝时所发生的事。 当时她万万没有料到一向懦弱退让的东边竟然会一反常态,当着在场诸位大臣的面子明确嫡庶东西之分,跟她抢夺小皇帝的归属权。 ——妹妹,这种时候理应让皇儿跟着我。 ——姐姐,他不仅是我过继的皇儿还是我的亲外甥。 ——既然他已经入继为文宗的次子,那么他的阿玛就是文宗皇帝,嫡母是我,皇儿跟着我在首位行祭礼而你居次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啊。 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导致东边改变初衷,可她忘不了东边当时的表情和说出口的话。 东边在名份上高于她是今生今世都无法逾越的事实,对于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可是就像载淳是她的亲生儿子一样,载湉不仅是她主张过继过来的皇儿还是她嫡亲的外甥,血缘之亲是她绝对优胜于东边的地方。 之所以,自湉儿被抱进宫,为了弥补当初身为妃子不能亲自抚养载淳,导致儿子与东边比对自己还亲的遗憾和隐恨,她一直对湉儿多有眷顾,甚至亲力亲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直至他进学,好不容易培养起的情感她绝不容许再被东边施以怀柔的姿态抢夺走! 当时经历了‘辛酉政变’、‘黜议政王’,决心扫除一切阻碍的她动起手来毫不犹豫且滴水不漏。 况且最后一丝阴云扫去的日子的的确确虹销雨霁、天朗气清啊。 国事大致顺畅,她与湉儿母慈子孝,和乐融融。 可到如今,乌云再次遮住了明媚的日光,提醒着她兴许又要变天了。 台上正演着《怜香伴》,一曲‘我已将巧计安排定,冒险投考入曹门。 ’的唱词传入耳中,慈禧皇太后自嘲地笑笑,把思绪从阴霾中□□。 然,积攒在心底的不快,宛如盘绕在假石山上的青藤,始终挥之不去。 ☆、第七章 莫测之七 罢退六位礼部堂官的举动果然令绝大部分大臣噤若寒蝉,可是,皇帝感觉到完全依靠如今军机处的几位大臣推行新政的效率仍不如理想,经过思虑,把杨锐、刘光第、林旭、谭嗣同四人任命为军机处章京,赏四品卿衔,参与新政的各种事宜。章京是军机处里的办事人员,能够被选中在枢密处供职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杨锐原为内阁侍读,曾是张之洞的幕僚,张之洞因爱其才华将之收为门下;刑部主事刘光第则由积极支持变法的湖南巡抚陈宝箴上疏保举的;谭嗣同是湖北巡抚谭继洵之子,为人刚毅勇敢,曾游遍新疆以及关中、东南一带,见多识广,年初创建南学会,办《湘报》,厉言抨击旧政,倡导开矿山、修铁路,宣传变法维新,早为皇帝所耳闻;林旭是四位中最为年轻的一个,年仅二十三岁,少时才华横溢,乡试头名中举,翰林学士王锡藩以其‘博古通今,尤精于西国政治之学,英年卓荦,才具超群’推荐给皇帝。 皇帝对四人寄予厚望,甚为赏识,在委任当日在养心殿亲自召见了他们。 “尔后卿等身处机要,当为新政尽心协力,凡大小臣工奏折,尔等均须过目,朕有上谕亦由尔等起草。” “得蒙圣上赏识,委以重任乃臣等之幸,自当鞠躬尽瘁,只是臣以为要件大事仍须商诸与大军机,臣不敢擅自潜越,还请皇上明鉴。”年龄最大的杨锐较为老成持重,出列提议。 皇帝知其顾虑之处,笑道:“卿可放心,此中关节,朕自有分断。” 谭嗣同豪气道:“臣必不负重托,绝不瞻前顾后、忧谗畏讥,愿为新政肝脑涂地。” 皇帝满意地颔首:“很好,汝等若对新政有好的建议,均可随意奏来。即便是朕有不当的举措,汝等亦可面责,朕必速改。” 谭嗣同等四人深为皇帝的诚意感动,齐声应诺。 皇帝当日回到内宫,珍妃得知这个消息也很兴奋。 “这真是太妙了,如此一来皇上以后发布有关新政的奏章,一概可以越过那些旧的军机大臣,交由新任的四章京去办理啦。” “嗯,虽然不能全然无视军机处,可是总算是可以减少一些阻滞。” “那康有为提议开制度局的事情呢?”珍妃又问。 皇帝收敛起笑容道:“关于这个,皇爸爸表示不同意,所以目前只能搁置。” 珍妃闻言沉默了,确实,皇帝即便能够绕开守旧的大臣也无法避免来自皇太后的干涉,对于这一点她心里是愤愤不平,这江山皇位明明是爱新觉罗家的,当时只不过由于皇帝年幼才不得不由皇太后实行垂帘听政,可如今皇帝都已经是二十七、八岁的人了,皇太后还是揽权不放,事事处处控制着皇帝,实在是太过分了。 见珍妃转喜为忧,皇帝宽慰道:“没关系啦,凡事总得一步一步来,只要有益于新政推行,使我大清国重立强国之列,其余的事情并不算什么。” 然而没过多久,康有为由于开制度局之议没被采纳,另外上疏请皇帝开懋勤殿。 “懋勤殿?那不是皇上读书,鉴赏书画的地方吗?”照例在三希堂帮助整理资料的珍妃不解地问道。 “嗯,康有为的意思是以谈文论学为由,请一些饱读西学、见闻广博的人士,甚至是有改革经验的外国人来充当顾问,共商新政。” 珍妃听了,欢声道:“那么皇上岂不是能顺理成章地把康有为请进宫来做顾问啦?” “不止,康有为还向我推荐了他的得意门生梁启超,同时也提议朕邀请日本前任首相伊藤博文来京担当大清维新的总顾问。” 皇帝看着案上那盆新贡进来的菊花名种‘紫龙卧雪’道:“日本虽说是我大清的敌人,但是这些事与个人无关,伊藤博文亲身经历过明治维新,他的经验相当有价值。” “皇上说得没错,成大事就得不拘一格,如此一来,大清国振兴指日可待。”珍妃将俏唇一抿,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与面前绚烂的花朵相映照更显娇艳,像一潭清泉的涟漪,撩拨起皇帝唇边的笑意。 皇帝接受康有为的建议准备开懋勤殿的事很快就传入了一直留意着皇帝一举一动的慈禧皇太后耳朵里。 久经世故的皇太后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分明是康有为打着陪皇帝研究西学的幌子接近权力中心,先前‘军机四卿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69 ’之事已令她警惕,如今康有为竟敢策动皇帝在现有的架构上另设一个决策班子! 慈禧皇太后明白到自己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 不再等皇帝例行至颐和园请安的机会,主动将皇帝召到跟前,劈头问道:“我听说你打算依照那个康有为所奏,开懋勤殿,甚至打算把日本人伊藤博文请来担当你的顾问,有这回事吗?” 皇帝见皇太后脸色不善,知其不悦,谨慎地回答道:“儿子只打算请伊藤博文来大清一晤,以借鉴其在明治维新的经验而已。” 慈禧皇太后不屑道:“他一个倭人还能诚心诚意地助我大清强盛?这岂不是笑话吗?” “回皇爸爸,伊藤博文如今在日本已不担任官职,况两国相争不咎于个人,伊藤博文也有意愿帮助我朝变法,以博声名。” “也就是说你确实打算听从康有为的建议开设懋勤殿咯?”慈禧皇太后没有接皇帝的话茬,转回主题。 “皇爸爸,变法维新,推行新政,实行从未有过之改革,雇请顾问团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对我大清是有利的——”皇帝诚恳地解释道。 “这是屁话!当初我同意你变法不等于同意你胡来!”慈禧皇太后厉言截断皇帝的未竟之言。 “可儿子并没有胡来。”皇帝辩解道。 “你还强说没有!?当初我叫你得多听听朝中老臣们的意见,可你呢?之前许应骙和怀塔布只不过是认为王照提议让你游历外洋是过于冒险之举,所以才扣压着折子不递,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况且他说得没错,谁知道这提议的人有没有包藏祸心,万一当真出了意外由谁来承担这个责任?谁又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可你呢?为了这个一下就把六个礼部堂官给撤了,这不是胡来是什么?!” “提议是提议,像这种事情儿子心中自有权衡,用不着他们鳃鳃过虑,以此为借口堵塞言路!”皇帝也被指责得心头火起,禁不住愤愤地回驳。 慈禧皇太后见皇帝尚振振有词,怒道:“那你也犯不着一下子把六个礼部堂官全给撤了!朝廷重臣非有大故,不可轻免,你听信小人之言,让外人离间亲人,以新人间离旧人,让臣子看着寒心!” “朕没有听信小人之言,朕治的是他们屡次抗旨不遵,目无君上之罪,仅仅罢了他们的官已属从轻处理!”皇帝继续抗辩道。 闻言,慈禧皇太后慢慢立起身,踩着铺了绣花红毡的青石地板,一步步走下宝座,双眸一直紧盯着皇帝的双眼,皇帝在这般注视下败下阵来,垂首避开了皇太后的视线。 慈禧皇太后放慢了语速,再次转了话题:“那个康有为不是还提议你剪辫易服吗?无故剪发乃我满洲大忌,当年高宗皇帝为此还废了乌喇那拉皇后,你是不是也打算按照他提议的那样去做?” “儿子暂时并无此意。” “暂时?也就是说以后会打算这样做了?你这样罔顾祖宗之法,祖宗有灵要如何罪你?”慈禧皇太后冷冷地道。 皇帝发自肺腑地解释道:“皇爸爸,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当今世界日新月异,与祖宗在日早大为不同,若祖宗能见今日,其法亦必不如此,儿子不忍见大清国因循守旧而步向末日,儿子是宁毁祖宗之法,不忍弃祖宗之民,不忍失祖宗之地,贻笑天下后世啊。” 慈禧皇太后不为所动,冷笑道:“照你的说法是剪掉辫子换改服装就可以使咱们大清国富强了?当真可笑。” “皇爸爸,儿子并非这个意思啊。”一片苦心无法触动慈颜,皇帝痛心不已。 “原本我还对你抱有期待,觉得你不至于完全听由那个康有为摆布,如今看来,当真辜负我多年来对你的一片眷念切爱之心!”对于皇帝的态度,慈禧皇太后打心里觉得失望,背过身去兴叹。 “皇爸爸,我——”皇帝仍想解释,却再次被慈禧皇太后的质问截断:“你当真看不穿那康有为莫测之居心?” “儿子确实并没有对康有为言听计从,儿子一直斟酌着行事。” 慈禧皇太后猛地转过身来怒目而视:“没有?让我替康有为那些人把心里话给说了吧,皇帝最大的阻碍不是那些个守旧的大臣,而是我这个老顽固才对!不把我这个皇太后也给罢了,皇帝的新政怎么可能可以顺利推行?指不定你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顺势而为,对么?” 皇帝一张白净如瓷的脸骤然涨红,立即跪下道:“皇爸爸这话太重了,儿子不敢受,儿子从来没敢存有这种心思。” 慈禧皇太后没有理会皇帝的辩解,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地下逐客令,结束了这次争辩:“皇帝,你跪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以为自己更了文,原来没更= =,忙昏头了 ☆、第七章 莫测之八 皇帝失魂落魄地回到紫禁城,候在养心殿燕喜堂的珍妃一见皇帝的灰败的脸色便情知不妙了。 “皇上,出什么事了,老佛爷责备您了吗?”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坐倒在椅子里:“皇爸爸为了懋勤殿的事情大发雷霆……” 珍妃听皇帝说了事情经过,心里不免有气:“此举明明有益于国家……” 皇帝摆摆手示意她别往下说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并非仅仅为了开懋勤殿之事……” 珍妃无言可对。 正当愁云惨雾之际,寇之钰一脸凝重来请示:“内务府请万岁爷指示,七月十二是母后皇太后的诞辰,万岁爷是亲往寿皇殿行祭祀还是遣人去?” 皇帝回过神来,自我埋怨道:“看朕都忙昏头了,差点把此事忘了,实在不该。”说罢强打起精神对寇之钰吩咐:“你去告诉内务府今年朕还是亲自去,不管再怎么忙,也不能对母后皇太后生辰之礼敷衍了事。” 寇之钰领命,珍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自觉问道:“慈安皇太后?” 皇帝点头,追思道:“朕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和母后皇太后在御花园赏花的情形,当时皇爸爸卧病在床,由母后皇太后单独领着朕上朝听政,那天退朝后朕陪她在御花园散步,朕给她献上一朵她最喜爱的牡丹花,却令她提起了皇兄穆宗皇帝和皇嫂嘉顺皇后,还掉了泪……” 倘若母后皇太后尚在人间,今日的局面会不会有所缓和? 此念才浮上,皇帝立刻为自己的痴想感到可笑。 “后来呢?”珍妃听入了神,下意识追问道。 “后来?后来记不大清楚了,就是皇爸爸的病情突转严重,朕心里既焦急又害怕,甚至后悔自己曾经为了她不许朕养羊的事情跟她闹,气着了她,每天向上天祷告……” 珍妃看到思绪陷入回忆中的皇帝看着前方的眼眸闪出一抹光亮,但仅仅一瞬间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70 又黯淡了。 珍妃明白皇帝是为今日与慈禧皇太后争执一事伤感,遂劝慰道:“皇上提倡变法,实行新政是为了大清国好,皇上没有错。” 皇帝闻言苦笑了一下,他为惹皇太后雷霆大怒而难过,他为皇太后不能理解他为救大清国的一片苦心而悲哀,但是他从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然而,扪心自问,于另一方面,自己心底里当真没有因为皇太后揽权不放而心生怨怼吗? 自己真的不希望做一个独断乾纲的皇帝吗? 而皇太后同样在恨他谋权夺利,不听指令。 这是存在于他与她之间的矛盾,这个无法解开的矛盾才是他的痛苦所在。 倘若江山河晏海清,这个矛盾还能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大清国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一刻,他不能退而她不肯让才引发这场争端。 他该怎样做才能让她了解他焦灼的内心呢? 为了补救彼此之间变得僵硬的关系,为了表示对慈禧皇太后的尊重,皇帝让军机处和内阁抄录的廷寄、交片、明发谕旨均抄一份以备皇太后查阅。 再逢上颐和园请安的日子,皇帝尽力讨皇太后的欢心,然而慈禧皇太后除了态度冷淡,公事公办地通知他拟定了下个月两宫同赴天津例行秋季阅兵之外,别无二话。 从乐寿堂中退出来,望着落日余晖,皇帝心里是一片的伤感,如今自己与皇太后母子之间的隔阂变得越来越大,皇太后对他竟至无话可说的地步,犹记得小时候,他特别怕打雷,每逢雷雨天气,皇爸爸都会把他抱进怀里,一边哼唱着歌谣一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渐渐能够摆脱远离亲生父母的恐惧和不安。而皇太后除了在礼仪、功课方面对他要求严格以外,其余时候一向对他溺爱有加,甚至事事随他心意,那些日子里他们俩感情融洽,毫无芥蒂,在回程的轿子中,皇帝不禁自问,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起变化的呢? 哦,对了,是大婚选秀,从她迫使他立表姐为后那天起,他对皇太后第一次产生了怨怼的情绪,后来更是为他专宠珍妃冷落皇后闹得非常不愉快,可他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家事,在国事上,面对大清的利益,皇太后和他的立场应该是一致的,可惜,甲午战败,皇太后的举措让他感觉到气愤难平,而这次他甚至从皇太后对他变得不冷不热的态度上感觉到了一丝不详。 当务之急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慈心同时又得而保全新政呢? 皇帝在苦苦思索之余,找来了军机四章京商量对策。 “皇上不妨先放下开懋勤殿之事,让康有为离开京师避一避,等圣母皇太后气消了再作打算。”杨锐提议道。 “这样也好,待会儿拟旨让康有为暂时去上海办报吧。”皇帝点头赞同。 “皇上,臣以为天津阅兵之行恐怕将对皇上不利。”谭嗣同突然道。 皇帝晃了晃神:“谭卿的意思是?” “据臣所知怀塔布于上月初五赶赴天津与荣禄会面,尔后荣禄即命北洋新练三军中的董福祥属下甘军调往京师城南长辛店,同时将聂士成属下武毅军开入天津,此举恐含祸心。”谭嗣同不讳直言。 调动军队的事情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当时荣禄上折子指出英俄在海参崴开战,大沽口外战舰云集故调动军队以作应对,皇帝完全没有将此举与天津阅兵一事联系起来。 难道皇爸爸为了此事就要废了他的皇位吗? 沉吟片刻,皇帝蹙眉道:“此仅为猜测,不宜闻风起事……这样吧,朕下一道谕旨,汝等务必于天津阅兵之前筹商出良策,既能使新法延续又不致有拂慈圣,商妥密缮封奏,由军机代递,待朕深思熟虑再作定论。” 皇帝亲笔将谕旨写好交给杨锐,殿外传来寇之钰的声音:“直隶按察使袁世凯求见皇上。” 袁世凯是刘坤一、李鸿章、王文韶三位名臣大吏联名上奏折保荐的,赞其以西法练兵,成效卓绝,本人亦上了一封万言条陈,提出了一个完整的改革纲领,内容包括储才九条、理财九条、练兵十二条、交涉四条等等,皇帝对他积极投入新政的态度颇为赏识,特召入京陛见,此刻听到寇之钰的禀告,知道其是提醒他已经到了拟定接见袁世凯的时间,遂对杨锐四人道:“你们先跪安吧。” “臣等告退。” 退出之际,四人与被宣召入内的袁世凯擦肩而过,彼此拱手作了个揖,谭嗣同双目瞬间闪过一抹深思。 杨锐等四人回到军机房几经商议,决定由谭嗣同去联络康有为,告知皇帝令其赶赴上海的事。 康有为从谭嗣同那里听闻事情经过,失色道:“莫非西太后打算借天津阅兵行废立之事?” “说不准,或有可能。” “这老妇果然是新政最大的阻碍,成败在此一举,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啊。”康有为顿足道。 谭嗣同目光镇定,突然问道:“你认识袁世凯这个人吗?” “何止认识,我与他素有来往,他相当倾慕我的才华,我创办的强学会他也有加入,听说经费不足他一下子就捐了五百两银子,对新政很积极,用西法编练首支新式陆军也卓见成效。”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谭嗣同继续问道。 “思想开明,干练豪爽,很不错。” 谭嗣同点头道:“皇上行新政,身边没有掌兵的人不行,这个人得拉拢过来。” “谭大人说得没错,何况他用西法练新兵,威力不容小觑,看来目前要保住皇上还真的得靠他才行。” 看着落叶纷飞,康有为顿生一念道:“谭大人,我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 “你且道来。”谭嗣同神闲气静地道。 伴随着风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康有为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若接下来探得事机果真不对,袁世凯手上有精兵七千人,可令其带本部兵马赶赴天津,诛杀直隶总督荣禄,封禁电局铁路,随后用铁路运兵入京,兵马开进京师后分为两路,一路围困颐和园,一路往紫禁城护卫皇上。” 一阵秋风卷起数片枯黄的叶子擦过二人的肩膀,谭嗣同垂眸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待我今晚亲自去拜访袁世凯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昨天忘记了更文,嗯,兑现承诺,今天更两回~ ☆、第七章 莫测之九 袁世凯回京述职,在崇文门法华寺下榻。 用过晚膳在灯下写着谢恩折子的袁世凯心中自有几分洋洋得意,今早的陛见,皇帝显然对他练新兵行新法的事相当赞赏,不仅鼓励他继续勉力事善,还当场破格升任其为工部右侍郎。 正挖空心思为谢圣恩措辞,门房突然进来禀告军机处的谭大人来访。 袁世凯有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71 些惊讶,可谭嗣同乃如今军机处新贵、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是绝不可怠慢的,连忙命门房将人请到会客室,带着幕僚徐世昌前往接待。 当时在养心殿外匆匆一瞥,袁世凯并没有仔细看清谭嗣同的模样,如今只见来人约三十岁出头,文质彬彬中带有一股刚毅之气,神态举止又有几分出尘的淡然。 袁世凯赞叹道:“早闻谭大人器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谭嗣同淡淡一笑:“袁大人无须说此种客套话,谭某今日前来乃有要事相商。” 袁世凯见谭嗣同说话间看了自己身后的徐世昌一眼,立即意识到谭嗣同这趟夜访不简单,挥手让人退下,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袁世凯伸手请谭嗣同入座,面带微笑地问道:“不知道谭大人此次莅临所为何事?” “袁大人,你觉得当今皇上待你如何?”谭嗣同开门见山地问道。 “皇上乃旷代之圣主,对袁某圣恩深重自不必说。”袁世凯一脸正色地回答。 “倘若圣主有难,你又当如何?” 袁世凯心中警铃大作,脸上仍凛然道:“主辱臣死,自当赴汤蹈火以护圣君。” 谭嗣同满意地点头,遂将此行的目的告诉袁世凯。 室内明灭的烛火随风跃动,将袁世凯丰润的脸庞映照得异常苍白。 谭嗣同离去后,袁世凯仍坐在会客室一动不动。 回想今早被授予的晋封,此番品来竟是另一种滋味,来到京师他对皇太后与皇帝因新政不和之事略有风闻,可他绝没想到会闹到要兵戎相见的田地。 去而复返的徐世昌看着长官惨白的脸色,情知失态严重。 “大人,谭嗣同的意思是……” “他们怀疑天津阅兵是皇太后要借机废掉皇上,所以希望先下手为强。” “这是皇上的意思?” “说不准,我试探着问他此事皇上未必能允,他回答的是到了那个时候皇上必然会认可的。”袁世凯回顾陛见时与皇帝的对话,当时丝毫未觉有异常之处。 “大人,且不论荣中堂本人如何,如今北洋有宋、董、聂各军四五万人,他们全是荣中堂属下,淮泗各军又有七十多营,京内旗兵亦不下数万,大人手下只不过七千人,如何能匹敌?何况天津那地,各国租界林立,如果贸然刺杀总督,中外官民,必将大讧,如何能保证京师毫无所动?” 对于徐世昌的建言,袁世凯深有同感:“这些我自然明白,所以我对他说废立之事未定,不宜轻举妄动,倒不如早作防备,等到阅兵之时,若果真变起突然,设法护卫皇上到我中军帐内,由皇上发号施令,到时候除掉荣禄出师有名。”对皇帝的新政他是万分拥护,可让他仗着手下的那些个兵马就与慈禧皇太后对着干,他可不敢,倒不如见机行事为上。 “大人所言有理,谭军机怎么说?” “他同意了,只是让我对事必须保密。”此时定下心来,袁世凯方觉秋风萧瑟,吹得人透骨凉,可是额上却全是细密的汗珠。 然而,袁世凯按照荣禄的催促回到天津时却发现其对他防范严密,竟将他留在天津没让他回自己驻军的小站,袁世凯敏锐地感觉到了向自己辗压而来的危机。 小心翼翼地密切窥测着事态的发展,得知御史杨崇伊通过庆亲王奕劻去颐和园给慈禧太后上了一道奏请皇太后重新出台训政的折子后袁世凯终于耐不住了,跑到荣禄面前跪哭道:“荣中堂,中堂大人,你可得救救我,这当真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啊。” 荣禄听完他说了事情经过,并没有显得十分诧异,并且只说了一句话:“你随我连夜进京面见皇太后吧。” 慈禧皇太后面上并无所动,只双眸深得骇人,带着金指套的玉手却握紧了座椅扶手,连青筋浮现了亦不觉。 她不过稍作试探,马上就揪出如此惊天的一大串,简直超出了她的预想。 娶了媳妇扔了娘,载淳是这样,如今载湉也是这样么? “变法变法,没错,他是在变法——变着方法夺权来了。”慈禧皇太后眸中那暗淡的光,瞬间闪过一丝寒色,嘴角的笑意像是水面上的一道涟漪转瞬即逝,充满讥嘲。 这笑意令向来在皇太后面前八面玲珑的李莲英都不免心惊肉跳,极力劝慰道:“老佛爷请息怒,万岁爷打小就孝顺,不会存着这等忤逆的想法的,是那起子小人作的崇。” 说得一点都没错,慈禧皇太后于盛怒下遗余的一点理智认同李莲英的说法。 那些所谓的‘维新派’拼命地唆使皇帝摆脱她的掌控,如今还竟敢想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主意。 轻而易举可以想象到,万一他们得逞,受益的会是谁?珍妃!康党! 别的人暂且不提,光是想像到景仁宫那个小贱人将会以胜利的嘴脸依偎在皇帝身边,向她发出嘲弄的笑声,她就恨得嚼穿龈血! 然,作为中心焦点的皇帝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 她至今记得,他抬起一双闪着光芒,灵动秀气的大眼睛,认真诚挚地对她说:“皇儿会给皇爸爸争气,好好念书,将来做个好皇上,一辈子孝顺皇爸爸,皇儿知道皇爸爸是打心眼里疼爱我的。” 她至今记得,他那双流光明眸漾出泪光,哽咽着对她说:“……翁师傅给儿子讲过的二十四孝故事,有提到《隐逸传》里有个叫王友贞的人,他的母亲病重,久治不愈,于是,他天天向上天为母亲祈祷,最后割下自己的一块肉作为药引为母亲治病,他的行为感动了上天,母亲的病终得痊愈,皇爸爸,儿子不是在胡闹……儿子是想要你的病赶紧好起来,儿子不要你死,所以才效仿他这样做的。” 当时她紧紧搂抱住他小小的、单薄的,因抽泣而微微颤动着身体,心里头涌动着说不上来的感动,可如今呢? 一个女人达到了权力的高峰,荣华富贵尽在掌中,那么她还会渴望什么呢?自然是有人能对她付出真挚的感情,希望有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选择她,永远站在她这一边,而这个人之所以能这样做不能因为是她手中掌有的权力,而必须是出于对她发自内心的爱和维护。 曾经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如今她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一场自欺欺人的梦! 人心易变,早知道这人心是不可靠的,对情感的期盼,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乃至绝望!唯有手中的权力才是实实在在,能够依靠指望的。 慈禧皇太后冷冷地翘起一边唇角,那些胆敢离间她与皇帝的人,她会让他们体验死亡的恐怖滋味! 而皇帝本人,背叛她的代价究竟有多大,她也会让他痛切地领悟到。 ☆、第八章 殊难之一 万籁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72 俱寂的黑夜,重重浓雾的阻隔中,紫禁城像是一个模糊的的影子, 唯有殿顶的琉璃瓦偶尔因月影的移动泛出冰冷幽暗的光。 他从温暖舒适之地被唤醒,硬生生地被塞进冰冷陌生之境,黑夜的紫禁城,一重重厚重的殿门在身后紧闭,一张张陌生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请嗣君对大行皇帝致意。”被领到一处飘浮着诡异气味的房间,陌生人让他对着床上躺着的人行礼,可他张眼望过去,崭新耀眼的龙袍下却是一张溃烂不堪的脸容,灰色扩散的瞳孔…… 他忍不住失声尖叫,凄厉的童音在漆黑的世界里持续回荡着。 一惊而起,苍白的额角冷汗淋漓。 “皇上,怎么了?”一片黑暗中,身侧传来珍妃担心的声音。 充满担忧的温柔嗓音和温暖的躯体令皇帝从惊惧中清醒过来。 “没什么,只是作个噩梦而已。” “皇上,珍儿觉得最近您太累了。”掏出帕子给皇帝擦汗的珍妃一脸心疼。 皇帝叹了口气,对帐外问道:“小寇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万岁爷,将近寅时了。” “那起吧,今天还得上颐和园请安。” 听皇帝这样说,寇之钰连忙让二杨兄弟进来伺候洗漱,珍妃亦赶紧穿衣起床在素花的协助下张罗皇帝梳头穿戴。 等一切停当,准备出门的皇帝突然道:“这几天朕想来想去,到底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哄得皇爸爸回心转意呢,方才你帮朕梳头时朕来了个灵感。” “咦?皇上想到什么好主意吗?”珍妃顺势问道。 “眼看皇爸爸六十四圣寿临近了,朕想皇爸爸一向注重仪容,喜爱打扮,倒不如让驻西洋各国的钦差寻些上等西洋染发剂、洋香水和一些的西洋保养品进献,朕想一来可以让皇爸爸了解更多西洋各国的事情,二来又可以满足她的爱美之心,你觉得怎样?” 珍妃纵然对慈禧皇太后深恶痛绝,但看到皇帝由衷地希望得到皇太后的原谅,绞尽脑汁地想着各种办法来讨皇太后的欢心,她不得不表示赞同并尽力帮上一把:“可以啊,女人不管到了哪个年龄都在意外表,珍儿也帮忙打听打听吧。” “朕去了。”皇帝微笑着点头,少顷带着寇之钰步下月台,绕过石影壁走出景仁门乘上肩舆离去。 珍妃像往常一样携素花在宫门前跪送。 暗灰的天空透着诡秘的深蓝,浓重的乌云无声地逼近,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珍妃看着皇上的御轿渐行渐远,一股不详的预感陡然自心底而生,仿佛他这一去再无归期。 在心中揶揄自己无谓的多愁善感,却阻止不了顺着寒风蔓延的缕缕哀伤,一种流泪的冲动莫名地控制了身心。 巍峨的紫禁城皇宫,慈禧皇太后由李莲英搀扶着下了轿,昂首看了看密云盖顶、风雨欲来的天空,面冷如霜地下令:“小崔子,去把后宫宫眷全叫到储秀宫候我,然后找人把养心殿与景仁宫两个贼窝子抄了报我。” “嗻~”崔玉贵响亮地应声,匆忙开始行动。 钟粹宫内,皇后正在兰鑫的侍候下梳洗完毕,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见梅筝一脸惶恐地冲进来,嘴巴上不停地嚷嚷着:“皇后主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兰鑫斥道:“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还有没有规矩?” 梅筝扶着膝盖摆摆手,急喘了口气,方解释道:“老佛爷……老佛爷突然回宫了,带了好些禁军把守着各处,崔二总管……总管来传话,说是老佛爷的懿旨让各宫所有主子立即……立即前往储秀宫……不得有误……” “什么!?”皇后惊得一跃而起:“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呢,皇后主子您别问了,赶紧上储秀宫吧。” 皇后的脸白如纸,立即带着兰鑫冲出门去。 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沙的一响,雨毫无预警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浇湿了整片大地,雨点由疏细转稠密,顷刻成倾盆之势,哨风斜侵,落在庑殿顶琉璃瓦上,顺着瓦槽决流如泻,整个紫禁城被浓重的雨雾水气笼罩,哗哗之音乱耳,仿佛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压迫而至。 储秀宫内,慈禧皇太后肃容端坐在宝座上,目光冷冷地俯览着下首恭恭敬敬地依次站立着的人群,半响不发一语。 此刻,沉默就像是无形的拷问,每延长一分便使在场早已满怀忐忑的人们增加多一分颤栗。 殿外风雨汹涌,增加了殿内的诡异阴森之气。遂不及防地,一阵风狂贯而入,带着雨腥味和寒气,穿过殿角直透入殿内,所有的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慈禧皇太后终于打破了这骇人的静默。 “景仁宫,哀家有件事想要向你咨询一下。” 在刚才,对于皇太后为什么趁着皇帝上颐和园请安的当口出人意料地返回紫禁城,珍妃心头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可能性,如今听她点名问自己话,连忙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跪下道:“回老佛爷的话,咨询一词奴才不敢当,请老佛爷有话直问便是。” “有人密报,说你勾结康有为嗾使皇帝令人兵围颐和园企图软禁或干脆杀掉哀家,有这么一回事吗?”慈禧皇太后轻描淡写地道。 如此骇人的话被皇太后用轻飘飘的语气道出,满堂当即惊愣如木鸡。 珍妃心头亦是突突跳动着,强自镇定下来禀道:“回老佛爷,此事奴才毫不知情,实属子虚乌有,莫说奴才与外官毫无来往,即便是皇上,奴才也敢担保绝对不会做出这等有伤圣母的事情,不知道究竟是何人胆敢诬蔑圣上,奴才敬请老佛爷查清严治其罪。” 慈禧皇太后冷笑连连,再道:“哀家也想知道人家为何甘冒一死也要诬陷皇帝,更是不说皇后,不说瑾妃,偏要说你呢?” “估计是因为皇上对奴才眷顾较深,所以别人方故意陷害。”珍妃不觉睨了皇后一眼,回答道。 “眷顾较深?是吗?”慈禧皇太后微微偏头向李莲英示意:“小李子,把我让你查的事读出来让大家听听。” 侍立在宝座旁的李莲英上前一步宣告:“据敬事房的记档,万岁爷于上月初五、上月二十一、本月初三独居养心殿,其余日子以至昨夜都宿在景仁宫。” “听听,这叫眷顾较深吗?皇后和瑾妃连个名儿都没份出现,你都成专房专宠了。”慈禧皇太后饱含怒意地讽刺着:“魅惑得皇帝连你例假的日子都不顾了,这传出宫去不惹人笑话吗?” 触到痛处,皇后和瑾妃双双垂下头,一脸的难过。 珍妃不为此事申辩,就算她独霸皇上,专房专宠也跟皇太后所说之事扯不上关系。 可慈禧皇太后另有说法:“你这样独占着皇帝的宠爱,所图何事呢?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73 之前哀家再三警告过后宫不能干预朝政,可是你呢?有听进去吗?” 珍妃叩头道:“奴才并不敢有违老佛爷的懿旨。” “不敢!?”皇太后从绣有菊花蝴蝶与万寿图案的袖子中掏出一张小纸条,念到:“史文悌不胜御史之任,令其回原衙门任职。”念罢,对着珍妃扬了扬纸条,昂昂不动地问道:“这是你的字迹,没错吧?” 珍妃的心‘咯噔’了一下,这些当时她用来记录下皇帝御批的条子在皇帝批复后便扔掉了,怎么会落在慈禧皇太后手里? “回老佛爷,是奴才的字没错,可是这只是由于当时折子太多,皇上又在拟定新政的蓝图,所以才让奴才先帮着记下皇上对某些无关紧要的奏章批复,奴才并没有从中参与意见。” “景仁宫都成军机处小章京了还说没有参与意见?当真谦虚得很啊。”慈禧皇太后摇头叹息道:“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蛋,事到如今,你还能说有人密奏你勾结康有为嗾使皇帝令人兵围颐和园是空穴来风之言吗?” 珍妃对慈禧皇太后强词夺理的说法感到无比气愤,尤其不能接受她对皇帝的指控,这段日子以来,她亲眼看着皇帝为了大清国的振兴费尽心力,因触怒皇太后而寝食难安,就在今早,他还在为如何挽回慈意苦思冥想,无端被皇太后指控逆伦谋母,何其冤哉?更何况,此事原就是皇太后不对,明明撤帘归政却始终不肯撒手,对皇帝多有束缚限制,冥顽不宁阻挠新政,妨碍国家朝着强盛发展,只顾自己奢侈享乐,真可谓厚颜无耻! “请老佛爷切莫红口白牙冤枉好人,皇上心心念念为了大清国,旰食宵衣推行新政,对老佛爷也是孝心可嘉,你怎么可以这样编派他!至于说我勾结外臣唆使皇上谋害老佛爷更是无稽之谈,作为皇上的妃子,皇上的意愿就是奴才的意愿,不容颠倒是非黑白!”珍妃难抑怒火,‘唰’地一声站起来,抛开一切的顾忌,横竖是个死,被硬安上这种谋逆的罪名,还不如拼上性命辩个分明。 慈禧皇太后瞅着座下一脸正气凛然的珍妃,桀桀地笑了两声:“说得好,你们是明君贤妃,我则是昏庸保守、祸国殃民的老糊涂,你就是这个意思对不对?”说到这里语气转为阴狠,续道:“还敢大义凛然地谈什么新政,道我看不穿你暗地里搞的那些鬼蜮伎俩么?但得大家千万岁,此生那得恨长门?你根本是想着只要没有了我这个皇太后,你便是这大清国首屈一指的女人了,对么?哀家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痴心妄想!” 珍妃脸无惧色地回道:“这种事情是皇上的意愿,轮不到奴才去谋算,奴才只知道前朝政事该由皇上说了算,皇上才是大清国的一国之君!”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俱不敢看慈禧皇太后的脸色,唯珍妃一人仍抬头挺胸立于当场。 慈禧皇太后却又轻悄地笑了:“那哀家也告诉你,身为大清国的皇太后,哀家有权惩治犯上忤逆的后宫妃子,你既然活腻了,哀家可以成全你!” 至此,荣寿公主再也忍不住了,冲出来跪在慈禧皇太后面前,语声恳切地求道:“皇额娘请息怒,景仁宫年轻不懂事,言语不当,冲撞皇额娘固然该罚,可是皇上毕竟是她主子,为主子申辩只是她作为后宫的本份,女儿请皇额娘念在她一片焦灼忠心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慈禧皇太后沉默了片刻道:“好吧,看在大公主的面子上,哀家可以饶她一命。”其实荣寿公主还没有开口求情时,皇太后已然改了主意,对于这个她恨之入骨的小贱人,那么轻易地将其赐死实在是太过便宜她了。 “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予以惩治难正后宫之风!”慈禧皇太后转脸把目光移向皇后:“皇后,先由你代哀家给景仁宫一百嘴巴子,让她那张嘴长长记性。” 皇后一直如置身梦中,此时被慈禧皇太后点名,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方缓缓看向一脸羞愤的珍妃。 “回老佛爷,奴才从……从没打过人。”皇后犹豫着回答。 “凡事都有第一回,你就从这回开始。”慈禧皇太后不容反驳地下指令。 皇后不敢再推迟,走至珍妃面前,踌躇间,对上珍妃的视线,触及她由羞愤转为蔑视的表情,皇后觉得自己心中有一把火瞬间被点燃了。 靴子、照片、衣料、小雪球在皇后的脑海里一一地闪过。 珍妃总是不屑一顾的冷眼,皇帝每每冷漠的背影,钟粹宫中寂寥的漫漫长夜……对于这一切的一切,自己真的不恨她,不想狠狠地给她一耳刮子吗? 就在这一念之间,皇后抡起胳膊,响亮的耳光接二连三地落到珍妃白玉般的脸上。 看着皇后越打越狠,慈禧皇太后唇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瑾妃一直低着头,耳边是清脆的巴掌声伴着呼呼的风声,可没敢看,心里满是矛盾的滋味,珍妃被斥责她发现自己竟有些幸灾乐祸,对这种想法又存着内疚,因着前车之鉴不敢为她求情,怕引火烧身,对她被打又觉于心不忍。 珍妃死命咬着银牙强忍痛楚与耻辱,硬是一声不吭,不消一会儿,脸已像烧灼过一般火辣辣的,肿起了一圈。 皇后的手掌感受到了同样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痛,打到五十来下,面前的珍妃脸上带伤、唇角带血,却仍是一脸藐视,丝毫不为她带来的伤痛而动摇。 蓦地,从她的瞳孔里,皇后看到自己被愤怒扭曲的脸是多么的丑陋、怪诞,顿时,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浑身的气力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慈禧皇太后见皇后突然住了手,责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了?还没凑够数。” 皇后沮丧地转过身去,有气无力地回答:“禀老佛爷,奴才……奴才手痛……奴才实在没力气了……” 慈禧皇太后冷哼了一声:“好吧,便宜她了。” 皇后松了口气,抚着痛心彻骨的手掌退回自己的位置。 慈禧皇太后冷眼看向一脸悲愤的珍妃:“珍妃他他拉氏从此不住景仁宫了,收拾一个地方出来让她潜心反省,就是俗话说的‘冷宫’嘛,在冷宫里呆个三、五十年的,大约可以让她发热的头脑清醒过来,改过自新了。” 珍妃卒然一颤,喊道:“让我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一面!” 慈禧皇太后慢悠悠地将视线移到一边,一字一句清晰地从齿缝间吐出:“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珍妃仿佛被这句话打倒了,终于瘫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嗯,欢喜统统结束,属于光绪皇帝人生的黑暗期开始了,自然也是珍妃进入了生命中最艰难的末日时光。 ☆、第八章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74 殊难之二 滂沱大雨中,寇之钰披着油布跑至御驾前,一脸的慌忙。 “万岁爷,守园子的刘公公告诉奴才,老佛爷已不在园子里,昨儿连夜赶回紫禁城了。” 汹涌的雨势像天空降下的大瀑布一般,一阵风吹来,稠密的雨帘如一道烟尘向前席卷,皇帝的耳边充斥着哗啦啦的雨声。 寇之钰看见皇帝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把话再重复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万岁爷,赶紧回宫为上。” 皇帝终于意识到情况非比寻常,果断下令原路返回紫禁城皇宫。 暴雨中花了将近两个多时辰,皇帝于日中时分到达,注意到紫禁城被重兵包围着,更觉事态严重。 一下銮驾,立即被禁军以保护为名带到养心殿东暖阁,一进门便看见慈禧皇太后神情严肃地端坐在宝座上,庆亲王奕劻并几位军机大臣俱垂首立于一旁,应该在天津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荣禄亦在列中。 皇帝按下满腹的疑问同时抑制住慌乱无措的内心,硬着头皮上前请安:“儿子给皇爸爸请安,不知皇爸爸为何突然返回大内?” 慈禧皇太后瞧没瞧皇帝一眼,不带温度地问道:“朝里出了件大事,皇帝知道吗?” “敬问皇爸爸何事?” “据工部右侍郎袁世凯上报,说皇帝接纳康有为的建议要求他诛杀直隶总督荣禄,率手下兵马包围颐和园谋害哀家,所以哀家连夜赶回宫来问一问皇帝,有这回事吗?” 皇帝一时懵住,当他理解到皇太后话中之意时,脸上血色尽褪,仿佛被外头冰凉的雨水兜头淋了个透心凉,冷彻心扉。 然而,一切□□的原因出现了,须臾之间,皇帝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语声力持平稳地回答:“皇爸爸,绝无此事。” “那你能告诉我他袁世凯一个臣子为何要甘冒凌迟之罪来构陷皇帝吗?” “儿子亦不明白,儿子于前日召见过袁世凯,只对他练兵之事进行过褒奖,并无其他。”皇帝在莫名中蕴含怒意,弄不懂方受圣恩的袁世凯因何无故出言陷害。 慈禧皇太后继续冷冷地问道:“那为什么康有为立即逃离了京师并且法华寺那边有人指证军机章京谭嗣同曾在前日深夜拜访过袁世凯?” “谭嗣同夜访袁世凯一事儿子并不知情,儿子当日只想取得皇爸爸对新政的谅解,于是给四章京下过一道谕旨,本意为让他们想办法挽回慈心,并将对策交由军机大臣上递,至于康有为,是儿子让他去上海办报刊,并非逃亡。” “并非逃亡?康有为现在人根本不在上海!”慈禧皇太后怒道:“挽回慈心?你所谓的挽回慈心就是想要了我的命,是吗?” 皇帝大惊失色,立即跪倒在地:“皇爸爸,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儿子从小在您跟前长大,心知恩情深重,怎敢有此大逆不道之念头?儿子岂会是这等丧尽天良的人呢?请您相信儿子啊。” 慈禧皇太后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的涟漪,可是方才崔玉贵呈上从景仁宫中搜出翡翠朝珠的一幕在她心里晃过,使她的心再度坚硬如铁石,自己珍爱的宝物传到他手里,他转身就赠给了那个小妖媚! 于是,慈禧皇太后不为所动地道:“我不能相信你,你受了那个歹人康有为的蛊惑,心中只有那些野蛮之法,连祖宗都能丢在一旁,还会记得什么尊卑长幼、孝道仁义吗?什么养育之恩、人伦天性恐怕都被你丢到九霄云外了,我这个养母在你心中能有什么地位?” 看着慈禧皇太后绝情的脸,皇帝顿觉肝肠寸断:“请皇爸爸明鉴,祖宗传下来有关尊卑长幼、仁义道德的规矩,以及身为人子所应尽的孝道,儿子自幼便晓得,一向置于心中不敢有违,儿子可以对天起誓,儿子倘若对皇爸爸有过那么一丝一毫的歹意,甘受千刀万剐之极刑!皇爸爸自幼教导儿子要做一个好皇帝,所以儿子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使国家振兴,想为百姓谋福,儿子所做的一切皆是以此作为准则,即使举措难免有失当之处也从未曾违背良心。” “不用对我说这些门面话,我只想告诉你大清的江山是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作为子孙就当按照祖宗成法作为行事准则,你不听从经验老道的忠臣之言,却宠信那些叛逆之徒,变乱典刑,为非作歹,真要按照你那套新政搞下去,只怕大清的天下早晚在你手里断送!为着你的胡来,多少大臣跑到我面前来恳请我重新出台训政?可见你这个皇帝人心丧尽!” 听皇太后这样一说,皇帝不由得转目向一旁的大臣们,他们此刻心底里有窃喜的、痛心的、悲叹的,可是一律面无表情低着头,没人作出丝毫的表示。 慈禧皇太后尤未尽,随着内心涌动的怒意于言语中继续任意宣泄:“还敢大谈对天起誓?光是背叛祖宗、逆母不孝,参与围园劫后就可以定你一个死罪!翅膀硬了就想飞了?忘恩负义的东西!若今日没了我,明日还哪会有你!” 皇帝怔怔地跪在原地,只觉透骨心酸、欲哭无泪,不再多作辩解,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多年承欢膝下,他了解慈禧皇太后,既然皇太后认定了他的罪名,任他说破嘴皮都是徒劳无功。 就在此时,一直按规矩侍立在殿门口的寇之钰不顾一切地冲进来跪伏于慈禧皇太后面前叩头道:“奴才请老佛爷明察,奴才可以向老佛爷证明万岁爷的一片孝诚之心,求老佛爷宽恕万岁爷!” 慈禧皇太后对寇之钰投去不屑的目光:“你小小一个太监有什么资格够得上为皇帝证明?” 寇之钰再次叩头道:“自老佛爷令奴才伺候在万岁爷身侧,十多年来奴才亲眼看到万岁爷为国竭心尽力,为老佛爷恪尽孝道,从未有一日怠懈变更,奴才为此深受感动,奴才自知人微言薄,可是,奴才幼时曾读过一些史书,昔日唐睿宗为东宫太子时被奸人诬告谋反,则天皇帝命酷吏来俊臣审理。来俊臣对东宫属官刑讯逼供,乐工安金藏当众剖腹,以性命表明皇嗣没有谋反,今日奴才也愿意以一死证明万岁爷的清白,望老佛爷相信万岁爷根本没有参与围园劫后一事!” 说罢,寇之钰不等众人反应,毫无迟疑地一头撞向墙壁,登时天灵盖碎裂,浆血流溢,气绝身亡。 皇帝大为震撼,失声叫道:“小寇子!” 慈禧皇太后别开视线,其余臣子亦有所触动。 荣禄出列道:“禀圣母皇太后,此人虽为内监,却不失忠义之心,奴才请皇太后不追究其垢殿之罪,予以安葬。” 慈禧皇太后颔首,放缓了声音:“准议,小李子,让人赶紧收拾干净。” 李莲英利落地指挥着手下太监将寇之钰的尸体用草席裹了下去,再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现场,慈禧皇太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75 后方继续疾言厉色地对忡愣于当场的皇帝道:“纵使不论围园劫后之事,就你前些日子的胡闹,足以证明你根本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我只能应众臣之请不得不再度临朝训政。” 皇帝突然彻底地明白了,慈禧皇太后并不是简单要向他兴师问罪,她最终的目的是要从幕后走回台前,名正言顺地掌控她手中的权力。 想通了这一点,皇帝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惹人侧目。 未等慈禧皇太后喝问,皇帝瞬息收起了笑,继而一脸平静地站起来对在场的大臣道:“朕不自惜,死生听天,尔等如肯激发天良,顾全祖宗之业,保全新政,朕死而无憾!” 在场的臣子颇为惊愕,皆哑口无言,慈禧皇太后狠狠瞪了皇帝一眼,令道:“皇帝病了,将他送去瀛台涵元殿养病。” ☆、第八章 殊难之三 北京浏阳会馆内,得知朝廷已公开抓捕康有为的梁启超正劝说谭嗣同赶紧离开京师。 “谭大人,现在还来得及,我认识日本使馆的代理公使,可寻求其保护,再者,康先生也已经乘上了英国太古公司的重庆号离开天津了。” 谭嗣同淡笑着摇头:“我本想救护皇上,如今竟无法办到,而康先生也逃出生天了,我已别无他愿,一死无妨。” “谭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国家的振兴需要人才,何必誓往死路呢?” 秋风爽飒,谭嗣同将视线投向庭院里的桂树,绚烂的桂花散发着醉人的幽香,淡色的嘴唇展露一抹微笑,目光清澈:“大丈夫敢作敢当,光明磊落,况且,纵观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而我国两百年来,未有人为变法而流血,所以国运难昌,因此要流血警世就以我谭嗣同之血为开始吧。” 见谭嗣同如此坚定,不肯逃亡,梁启超一脸痛苦难言。 谭嗣同知晓他的心事,笑劝:“不必在意,你们应该走,必须为新政留火种,你也赶紧离开京师吧。” “谭大人……” “你一走以图将来,而我一死以酬圣主,均是各得其所。”谭嗣同接住一瓣飘落的桂花,笑得云淡风轻。 景仁宫月台上以素花为首的宫女太监匍伏一地。 崔玉贵郎朗地宣读着慈禧皇太后对景仁宫主奴一众的判决:“景仁宫珍妃骄奢肆意,忤逆犯上,干预朝政,屡教不改,着打入冷宫,永不得面见皇帝,景仁宫一众宫人太监不行规劝,反持主横行,胡作非为,一律乱棍打死!” 话音一落,跪地的人们像炸开了锅,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崔玉贵狞笑着:“求我不顶用,我不过是服从老佛爷的旨意前来执行命令,谁让你们摊上了这么个不识相的主子呢?这是命,命中注定你们倒霉!” 周围充斥着惊恐的目光、绝望的哀嚎,跪在首位的素花静静地抬起头来,目光望着虚无的彼方,没有求饶也没有哭,只是痴痴地想着短短不到一天的分别,连材哥竟已经不在了。 听说他是为了证明皇上的清白而舍命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忠诚体贴温柔细致…… 他走了,她方发觉心像被人挖去了一般空虚。 如今她也将被派遣那个遥远的地方去,在那儿是否还能看到连材哥温暖的笑容?听到他关切的话语? 素花满心期待着,连夹杂着风声接二连三招呼到身上的痛楚都仅仅令她发出一声浅浅的闷哼,于一片温热湿润中失去了意识。 景祺阁位于紫禁城内廷外东路、在宁寿宫中路北端,后小院的北三所是几座破败的平房,向来用于关押犯错的后妃,然而大清国两百多年来真正被囚进这个地方的人其实寥寥可数,之所以这里荒草萋萋,凋零寥落。 珍妃如今成为了这里的住客。 正确来说应该是囚犯,这原本就是一座特殊的监狱。 北三所的守门总领太监候万里带着几个小太监按照储秀宫二总管崔玉贵的意思把已换成一身罪妃打扮的珍妃往最靠边的那间狭窄破旧房子一推搡,随后用一条大铁链把门栓住锁死。 候万里用尖锐的嗓音对屋子里的珍妃道:“珍主子,由于你不忠不孝,忤逆圣母皇太后,蛊惑皇上胡作非为,老佛爷特命你到这北三所修心养性,痛改前非。” 珍妃不服地扬着头,对着窗户外的候万里啐了一口,候万里一张皱巴巴的脸抽搐了一下,弹弹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手下太监下令道:“用木板把几个窗户都封起来,只留一个送饭递恭桶的口子。” 小太监们迅速依令行事,珍妃透过窗格,看着他们将木板交叉,随着咣咣咣的敲击声,原本已不甚光亮的室内变得更为阴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珍主子,对不住了,这是老佛爷的懿旨,奴才只是按上头的吩咐办事,您这会子好好地歇歇吧,膳食奴才们会准时送来,每日戌时倒一次恭桶,请您放心休养。”候万里那张丑脸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的表情在唯一的透风口里出现,令珍妃厌恶地转过身面对剥落的墙壁。 办完事,候万里带着手下太监哼哼着扬长而去。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珍妃环顾室内,方寸之室泥墙土坑,挂着一顶半旧的蓝布帐子,坑头紧挨着一套残旧不堪的花梨木梳妆桌椅,边角上还有一只恭桶,再无旁物。 珍妃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破败的房间,心里充斥着对慈禧皇太后的愤恨,然而,当下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些事上,她只想知道她的皇上现在到底怎样了?慈禧皇太后杜撰这么一个滔天的罪名到底是为了治她还是当真要收拾皇帝呢? 万一真的是那些守旧臣子为了保住自身的利益联合皇太后要对付推行新政的皇帝呢?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珍妃一遍遍地在内心说服自己:不会的,皇帝就是皇帝,他们不至于轻举妄动的,据她所知不少外地的封疆大吏,如张之洞、刘坤一等都对皇帝的新政相当支持,只要皇上平安,她便还有出头之日,慈禧皇太后毕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而皇帝还年轻,只要皇上熬过老佛爷,那么一切希望犹在。 不管这种想法天真与否,她都这样祈祷着,落到这个田地,若不给自己找指望,那真的不如一死了。 她不愿意死,至少她不愿意没能再见上他一面便死去。 哪怕她此生真的只能这样过了,她都希望皇上能够好好的,只要皇上平安如初,她别无所求…… 珍妃坐在坑前思绪万千,越想心头越酸悲,拔下头上唯一所剩用作盘发的银簪,在泥土墙上含泪刻道: 未惧东风恶,可怜相思缚。 妾心无他顾,唯愿君如故。 刻罢,珍妃长舒了一口气,靠着墙坐倒在地,双眼看着从唯一的洞口投射到地面的一方光亮之地,愣神想着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76 ,大清朝历代后妃哪一个有像她这般遭遇呢? 世祖的原配皇后虽然被废了后位,由于她是孝庄皇太后的侄女,所以得以静妃之名留居六宫,高宗的继后因触怒皇帝被遣,虽留名位,却削尽待遇,身后降哀荣,仅以妃礼下葬,可幽禁中仍留两名宫人侍候,上述的两位皆因被皇帝厌弃所致,而自己作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被打进冷宫,穷徒四壁,形单只影,可算是本朝空前绝后的例子吧? 这一切全因慈禧皇太后! 想到这个罪魁,珍妃切齿的同时蓦然记起还有一个同病相怜的受害者——穆宗的孝哲皇后,她虽未遭废黜,可却在穆宗驾崩后不久吞金身亡,同样面对慈禧这么一个恶婆婆,她又是作何感想呢? 她究竟是自尽的还是被逼死的呢? 其实这并不重要了,珍妃想,她的皇上已故,她必定不愿苟且于世,而自己呢?只要皇上在一天,再苦再难,自己都将咬牙熬下去,为了那个或许的出头之日、重逢之期…… 瀛台,顾名思义,是一处位于中南海,供历代帝王、后妃的休闲避暑的居住地,因四面环水,仅以北部一木桥通往陆地,中央衬以亭台楼阁,宛如座海中仙岛而得名。 如今这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变成了幽禁皇帝的‘水牢’。 被押上瀛台的当天,在涵元殿,皇帝对着惨白的墙壁发出一阵阵莫名其妙的笑声,听得殿外冒着北风守门的太监一个个心寒胆颤。 其中一个人忍不住道:“这怕不是疯了吧?听着可怪瘆人。” “嘿,从九五之尊的万岁爷落到这份上能不疯吗?”被特派来做首领看守太监的吴茂春禁不住摇头叹道:“指不定再过些日子他连万岁爷都做不成了呢。” “我觉得怪可怜的。”年纪最小,因姓窦而被唤作小豆子的小太监偷眼瞧了一下殿门口,小声道。 “可怜?得空还是多可怜一下自个吧,别插口上头的事。”吴茂春喝止道。 呼啸的狂风瞬间吞噬了话音。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忙orz ☆、第八章 殊难之四 将一切处理妥当,尘埃落定,慈禧皇太后在养心殿东暖阁听着荣禄对维新派抓捕的汇报。 “康有为已潜逃至英国租界香港,只抓捉拿到他的弟弟康广仁,其余杨深秀、谭嗣同、杨锐、刘光第、林旭等人均已锁至刑部大牢有待审讯。” “不是让你们在上海、天津、烟台各处截拦吗?怎么还是让他给跑到外国租界去了?”慈禧皇太后气愤难平,一众人当中她对康有为尤为痛恨,指明各口岸文武官员会同各国领事在沿途各地设法捕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捉拿不到,甚至特准就地□□。 “回圣母皇太后,这个康有为甚为狡猾,早有准备,奴才等慢了一步。”荣禄解释道。 “那尽量跟英国那边商量,这是我大清朝头等钦犯,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奴才尽力去交涉,请圣母皇太后示下,其余人等作何处置,是让刑部开堂审讯还是——?”荣禄适时止言,留待慈禧皇太后决定。 慈禧皇太后收起怒容,陷入沉思。 审讯无非带来两种结果,一是查出所有证据,包括皇帝所说他给四位军机章京的亲笔诏书,使事情经过水落石出,万一证实皇帝果真不知情,并不利于她重新训政,二是这六个人为了活命争相把责任推卸给皇帝,皇帝作为意图弑母的凶手被公布于天下,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她或许会面临不得不赐他一死明正典刑的局面,事到如今,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废掉他的皇位,可是却并不想要他死,光是一死怎能抵消她多年来对他付出的疼爱?光是一死怎堪弥补他的背叛所给她带来的伤痛?她不要他死,她要让他知道,她能够将他捧上天堂也就可以把他甩进地狱,他应该在地狱中好好反省领悟自己所犯的过错! “此事牵涉到皇帝,不宜公开审讯,把这五个人连着那个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一并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便是。”下了决定,慈禧皇太后毫不犹豫地下令。 “是,奴才遵圣母皇太后懿旨。”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秋尽冬来,连着几场大雪,京师各处均披上了银装,殿顶树梢铺满了厚厚的积雪,三海的湖面也凝结成冰。 随着日子的过去,皇帝的心从最初的绝望中走了出来,渐渐恢复了理智,据他所知他寄予全副心血的新政,除了京师大学堂被保留以外,其余全被推翻了,被他罢免的大臣全部官复原职,军机四章京和御史杨深秀并康有为之弟被问斩,而他身边的人,除了当日为他殉死的小寇子,其余近侍也是死的死,逐的逐,尤令他感到痛心的是珍妃竟然也被皇太后打进了冷宫。 珍儿不过是一介女子,这朝廷上的事情如何牵连到她身上去呢? 而他竟不能救…… 理智归来,痛尤深邃,国事家事,臣子血妃子泪,桩桩件件惨剧皆令皇帝思之肝胆俱碎。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慈禧皇太后竟至于此? 她明明告诉过他,只要对国家有益,只要留着祖宗牌位不烧,她是支持维新变法、推行新政的,为何转眼彻底反目? 恨守旧大臣为一己之利益致国家于不顾更恨袁世凯为求私利竟进谗言诬告! 满腹烦愁苦痛无处泄,唯诉之于笔墨,皇帝来到案前,挥笔而下: 幽思赋 闵予小子,遭家不迼,天夭是椓,国步艰难。念荓蜂之辛螫,思负赢之恩勤。谗口嚣嚣,忧心惙惙。母氏圣善,我无令人。鸮毁室兮堪怜,乌瞻屋以谁止?惩前毖后,蹐厚局高。爰为此赋,聊以写忧。 天既付予有家兮,乃遗大投艰于朕身。 呼昊天以罔极兮,伤我生之不辰。 伊余情之信芳兮,椒酒进兮将饮。念椒专佞以慢谄兮,夫安知其不为鸩。 既干进以务入兮,宜浸润以为谮。余以兰为可恃兮,乃佩之以施紟。羌无言而寡实兮,如寒蝉之口噤。 …… 万物除旧而布新兮,穷则因时而变通。 深宫既邃远而莫叩兮,渺九阍之孰吁。 岂余身之惮殃兮,念民彝之攸斁。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又焉能忍而与之终古。 心宛结而不解兮,思蹇蹇而不释…… “万岁爷,奴才给您带来了些糕点。”随着一声呼唤,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皇帝放下笔看过去,原来是宫监小豆子。 自从被幽于瀛台,唯一通往陆地的木桥被禁卫军严密把守以外,皇帝日常其余一切均由以吴茂春为首的几个太监照顾,皇帝心底里明白名曰照顾,实为看管,几个老道的太监觉得看管一个失势的皇帝无甚前途,困在岛上人又跑不了,于是经常聚在一块喝酒耍骰子,大部分时间让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77 小豆子看着人,小豆子心肠软,见皇帝的膳食竟比他们几个做太监的都不如,多是残羹冷炙,大雪天的也只得一床薄被,经常把人冷得脸青唇白,不仅通知内务府来修补了窗纸,还不时寻机会带些吃食悄悄供应给皇帝。 皇帝对小豆子心存感激,态度和悦,此刻见是他,面露浅笑。 “你不怕上头知道了罚你?”从膳食之差,皇帝看得出皇太后有意惩罚他,联想到死去的小寇子和二杨兄弟,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总管吴公公是奴才干爹,他会睁一只眼闭一眼,不会往上报的。” 小豆子递上糕点,看皇帝吃着,想起了上回皇帝拜托他的事,说道:“对了,万岁爷让奴才打听珍主子,奴才今天找借口上景祺阁附近晃悠过,可是那边的总管候万里告诉奴才没事不能靠近那儿,所以奴才没能见着珍主子。” “是吗?这样啊……”皇帝听了,眼里顿时写满了失望,小豆子不忍,连忙岔开话题,一眼瞥见案上皇帝刚刚写的赋,灵机一动,笑嚷:“万岁爷您刚才在写字啊?”仔细辨认了一下,吐吐舌头:“哇,好难的字,奴才没看懂几个,这都是什么意思呀?”将近三个月的相处,小豆子觉得皇帝人其实挺随和的,没什么顾忌地问出口。 皇帝心情低落,放慢了咀嚼,垂下眼帘轻声回答:“没什么特别意思,随便写写字而已。” 小豆子并不在意皇帝的答案,转身瞧了瞧外头的日光,又道:“万岁爷,今天雪停了,外头的湖都结了冰,您不出去瞧瞧?老憋在屋子里忒憋出病来。” 皇帝想了想,把手上的糕点吃完,应了声好。 如小豆子所说,往日盈盈的湖面如今全变成了一片晶莹的冰地,清澈如玉盘。 皇帝尝试性地将一只脚往冰面上踩了踩又跺了跺,坚硬的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万岁爷可得小心,冰地滑得很。”小豆子跟在后头提醒着。 皇帝正小心翼翼地维持身体的平衡尝试站在冰面上,突然望见崔玉贵带着十几个人手持凿子、铁揪通过木桥疾步往这边奔来。 小豆子见状,赶紧拉着皇帝退回岸上。 崔玉贵来到皇帝跟前行了个礼,禀道:“回万岁爷,正值深冬,湖岸结冰,老佛爷担心您的安全,特命奴才们来把冰凿了,以免万岁爷心血来潮踩在冰面有落水之危。” 说完,不等皇帝的反应,挥手让身后扛着工具的人动手。 “你——”皇帝气结,却知自己无力阻止皇太后的命令。 铮铮锵锵的凿冰声震耳欲聋,皇帝负气走回屋内,才刚刚坐定,外头隐约传来崔玉贵骂人的嗓音。 “你怎么敢教唆万岁爷走上冰面?” 小豆子期期艾艾地说了些什么,皇帝没能辨清楚,只听到崔玉贵恶声恶气地道:“还敢辩?什么都瞒不过我,老佛爷派你们来侍候万岁爷,可你们竟敢如此轻忽胡来?敢偷拿来历不明的东西给万岁爷用?我告诉你吴茂春那几个已经被拿到慎刑司,你这个首犯更是跑不掉!” 门外传来小豆子夹杂着哭声的求饶,皇帝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对着崔玉贵怒道:“你在这儿大呼小叫什么?!” 崔玉贵不慌不忙地回道:“万岁爷请息怒,奴才只是遵老佛爷的旨意行事,老佛爷有懿旨,任何企图勾连教唆万岁爷的不法之徒统统得严治其罪,以保证万岁爷的安危。” 说话间另外几个太监已上前捆了小豆子。 “万岁爷救救奴才——”小豆子哭着求救,皇帝怒目瞪向崔玉贵:“你这狗奴才胆敢狗仗人势,朕命你赶紧把他给放了!” “对不住了,万岁爷,奴才即便是条狗也是老佛爷的狗,只能听从老佛爷的指令啊。” “你敢放肆?!”皇帝更怒,要上前拉回小豆子,崔玉贵一个眼色,几个高大的太监立即上前围住皇帝,形成人墙阻碍。 “万岁爷——万岁爷——”小豆子连声哭着,冷不防被人一铁揪击在头上,登时没了声息。 皇帝在缝隙里瞧见殷红的血滴落在雪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长线,如锐利的针刺入目中般痛楚。 事后,帮皇帝糊了窗纸的内务府大臣立山也受到了慈禧皇太后的斥责,这一切等于是向所有人明明白白地表明谁敢同情帮助皇帝,小豆子的下场就是个借鉴! 自这天后,看守的人又换了一批,板着一张脸尽职办事绝不多言,皇帝也再不与他们作多余的交流。 只有凿冰的声音天天不断,每一下,皇帝都觉得是敲在自己心房上的打击,永无休止…… 整个冬季,环绕瀛台的湖水保持着碧水寒波,浩淼荡漾。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因工作外出了,接下来虽然依然比较忙,但可以恢复日更了~ ☆、第八章 殊难之五 皇帝久未露面,京师内外乃至全国上下皆议论纷纷,甚至有猜测皇帝已经被慈禧皇太后毒死宫中的流言,皇太后的亲信荣禄见势不对,建议皇太后让皇帝临朝露面以辟谣言,慈禧皇太后几经考虑,决定每天上朝都令皇帝全套朝服地跟在身边,在自己的宝座旁安置了一张小椅子给他坐着作为摆设,朝罢再差人将其送回瀛台,天天重复,日日如此,皇帝唯一的作用只是皇太后上朝时的需要用到的幌子,除此以外,完全与外界隔绝。 皇帝想到曾经读过的话本《三国演义》里,东汉献帝纵为曹操手中的傀儡,被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仍有‘天子’之尊,享有人身自由,曹操再跋扈也得自称为臣,可见自己如今是连汉献帝都不如。 养心殿东暖阁里,短短的几个月令皇帝有恍如隔世之感,对于他的存在,朝臣们从最初的不自然渐渐变为视若无睹,听着他们与皇太后一问一答,皇帝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那时候他也是这殿中上的陪衬,不一样的是当时他怀抱着希望,期待着未来,饶有兴味、心安理得地坐着听政,如今的他七尺男儿,前途莫测,却和殿上任何一件装饰一样,别无其他用处,唯一不同的只是饰品无心无感,而他外表麻木,内心百般滋味来回萦绕。 然而,这还不是最难堪的事情。 “圣母皇太后圣明,皇上忤逆不孝,早不该继续坐在这位置上,奴才请皇太后择贤而立,将皇上废为昏德公。”突然,不知道出自哪位之口,震痛皇帝的神经。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死寂,在场的众臣工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视线,不敢或不忍看向皇太后旁边小座位上一副整齐圣天子朝服装扮的皇帝,而皇帝本人只觉得耳边一片嗡嗡之声,满脑只回旋着‘昏德公‘三个字,眼前白花花的,看不清辨不明,以致慈禧皇太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78 后回应了什么,其他朝臣后来又说了什么,他都一概没听进去。 待得回过神来,原来自己已经恍恍惚惚回到了瀛台涵元殿,几个太监照例在殿门口守着,殿内一片死寂。 昏德公……是么? 皇帝唇边泛起一抹苦笑,自变法失败,皇太后误会自己围园谋母,被扣上不孝之罪名,他就作好了一死的准备,时刻等待皇太后赐下那该来的毒酒,可是死期迟迟不至,等来的却是一场又一场难堪的羞辱……昏德公……被冠上这种名号,比一死更难令人接受。 反复想多了,心反而又凉了下来,可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那个耻辱的名号到底没有真正落到头上。 在北三所破旧的小房子里,珍妃记不清自己究竟被关进来多久了,今日突然从外头隐隐传来的阵阵鞭炮声、锣鼓声、让她醒悟到原来新年已至,也就是说她在这‘冷宫’里呆了快大半年了。 依墙坐在床边,她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正忙得不可开交,几出几进到各处拈香行礼,团年宴共欢聚,听戏观灯赏烟花……到了能与皇上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白天,他弹风琴她歌唱,琴瑟和鸣;夜里,红绡帐底卧鸳鸯,恩爱旖旎…… 笑意不自觉地爬上苍凉的唇角,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吵杂声打落。 候万里与几个小太监再次出现在通风口。 “珍主子,今日是大年初一,老佛爷惦记着你,特地赏你一席年菜。” 珍妃张眼望去,递进来的不过是几味素菜一款清汤,可对比起平日几令人作呕的膳食已不啻于山珍海味了。 “记得谢恩!”候万里不忘提醒。 劝服自己不要节外生枝,因小失大,珍妃忍气叩首:“奴才叩谢老佛爷的恩典。” 就在她接过食盘进食时,候万里尽忠职守地按照慈禧皇太后指示的规矩,对珍妃所犯的罪行长篇大论地一一进行申斥,末了,一副恭敬状地在通风口行礼:“珍主子,对不住了,奴才只是例行办差,请你继续慢慢享用吧。”说完带着手下人嘻嘻笑着离去。 珍妃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抖着,珠泪顺着消瘦的脸颊一滴一滴地掉落到寡淡的清汤中增添了咸涩之味。 欢贺新年,陪皇太后听戏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宫人太监侍候在侧,宫眷环绕,皇帝皇后随伺身旁,热闹的气氛似乎令慈禧皇太后心情大好,亲自圈定了两戏——《天雷报》和《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专心致志地观赏,看得津津有味。 “演得真是太好了,赏!”看到精彩处,慈禧皇太后忍不住出声赞叹,打赏出演的戏子,赞赏间,貌似不经意地瞥了立在身旁的皇帝一眼,对周围笑道:“当真痛快,像张继保和莫稽这种不孝子、负心汉就该被雷公劈死或者被狠狠地揍上一顿,让这类混账男人统统得到应得的报应,方可谓大快人心啊!” “老佛爷说得是,奴才瞧了心里也觉得很痛快。” “没错,奴才同样最恨不孝子和负心汉了。” “老佛爷说得太好了,老天爷可是有眼的。”周遭的宫眷忙不迭纷纷开口讨好附和。 皇后面带担忧,偷眼扫过皇帝所站的方向,只见皇帝神态漠然,充耳不闻,宛如置身喧嚣世外。 不同于皇帝与珍妃,这一场风云巨变对皇后的日常生活影响并不大,依然在每天给慈禧皇太后请安过后便回到钟粹宫自己的小天地里呆着,只有过年这几天她终于感觉到了皇帝在处境上的变化。 到了各自回宫歇息的时辰,瑾妃借口贺年拜访钟粹宫,同样听到风声的她对目前的境况甚为忧虑。 “皇后娘娘,万一皇上真的给废位了,我们可怎么办啊?”简单寒暄了几句,瑾妃便切入主题,担忧地问道。 兰鑫同样一脸焦急地看着皇后,纵使皇上皇后如今的关系势如冰炭,可皇上名位在,自家主子仍是皇后,若皇上被废了,那主子该何处何从?又将会落个什么样的身份? 皇后咬牙不语,关于这件事她也仔细考虑过,心里头倒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自己都是皇上的妻子,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皇上不再是皇上,自己都愿意跟着他天涯海角,就怕老佛爷不能饶过皇上,顺着思维想到这点,皇后打内心深处感到恐惧,皇太后语意不善,万一皇上驾崩,那么自己又该如何? “皇后主子?”见皇后半响无话,脸露惧色,瑾妃更觉严峻。 皇后竭力调整心绪,驱除那些不吉利的想象,认真再想了想道:“现在这个局面,我们也说不上话,倒不如先静观其变,若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们姐妹俩再一同前去向老佛爷求情。” 尽力而为,听天由命,思前想后瑾妃亦觉得确实仅能如此了,只不过能与皇后达成共识,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定心丸,聊胜于无。 瑾妃在内心哀叹着,然而她另外还有一件事搁在心里,未能全然安心。 皇后看出她仍心有所虑,遂出言追问,瑾妃方大着胆子提出来。 “皇后娘娘,我……我妹妹她……奴才实在是担心她如今的情况,不过奴才也知道她冒犯您甚深,按道理奴才不该腆着面子来求您的恩典,可是奴才更不敢跟老佛爷开这个口……奴才……”瑾妃越说越急,涨红了脸:“可她毕竟是奴才的亲妹妹……奴才心里……” 皇后猜着瑾妃的心思,反问道:“你是想求个机会上北三所探望她?” 瑾妃咬着嘴唇点点头,虽然对于妹妹独得皇帝专宠一事,她对其也心怀怨恨,可是事到如今,皇帝被幽禁,妹妹被皇太后打入冷宫,眼见亲人倒了大霉,物伤其类,秋鸣也悲,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岂能无动于衷? 皇后对瑾妃的心情表示理解,虽然她痛恨珍妃,但不代表她不通情理。 皇后稍微考虑了一下道:“这件事我也不好向老佛爷开口,可是如果我领着你找个合适的时间一起去一趟北三所,或许并不打紧。” 瑾妃会过意来,自己独自去探望珍妃,恐招致慈禧皇太后不满甚至震怒,可是如果换了皇后去便不一样了,外头人看来皇后与珍妃是势不两立的情敌,上至皇太后下至太监宫女都不会认为皇后去北三所会是出自怜惜珍妃而去,这样即便皇太后知道了,也不至于怪罪。 瑾妃感念皇后的大度和对自己的宽谅,立即跪下磕头,双目含泪由衷道:“奴才在此谢过皇后主子宽宏大量,奴才谢皇后主子!” 对眼下的状况,皇后也有些伤感,双手扶起瑾妃叹道:“起来吧,你不用这样,原就是一家子,谁都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后妃二人愁容相对,唯盼局面不至于继续糟糕下去。 作者有话要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79 说:  一不小心竟然过了几天,趁着记得立即过来补更~ ☆、第九章 香殁之一 皇帝虽被幽禁,却迟迟保留着名位,并非慈禧皇太后改了主意,不愿废帝,而是她发现阻力太大,实现不了这个目的。 废立之意方露便激起了外界强烈的反对,地方洋务派对皇帝实行的新政,在观念上有不少共识之处,内心是倾向皇帝的,作为封疆大吏的张之洞和刘坤一,对此事一个依违不递答,以沉默表明了态度;另一个力陈不可,致电回复荣禄,声称‘君臣之义已定,中外之口难防,为国谋以此,为公谋亦一此。’候选知府经元善在上海联合海外侨民,公开致电朝廷要求保护圣躬,海内外商人更是在新政尝到了惠利,对皇帝心存感激,联名致电恭问帝安。 来自四面八方的抵制令慈禧皇太后意识到皇帝虽被她剥夺了一切的权力,可是他存在本身便对她的统治构成巨大的威胁,现实情形是强硬废帝恐怕导致天下大乱,为此,即使气恼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此议。 此时一个人跳了出来给慈禧皇太后贡献出一条包藏祸心的计策。 由于皇帝是旁支入继大统,本是醇王之子,他的失势,令一些籍籍无名的宗室燃起了野心的种子,端郡王载漪便是当中对鼓动皇太后废帝最为热切的一个人。 载漪是宣宗皇帝之孙,惇亲王奕誴之子,早年出继给瑞敏郡王奕志为嗣,在三十八岁那年袭封端郡王,当今皇帝没有储嗣,看着膝下十五岁的儿子溥儁,载漪觉得属于他的机会到来了。 端郡王载漪提议皇太后通过为皇帝立嗣的方法从而达到最终废帝的目的,完全忽略圣祖皇帝颁立‘皇帝生前永不建储’的这项祖宗家法。 盛怒中的慈禧皇太后满心只想打击报复背叛她的养子,顾不上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竟同意了载漪所请,把其子立为皇帝之大阿哥。 载漪见自己的谋算顺利成功了第一步,喜不自胜,只要除掉皇帝,再等老太后归西,大清天下即为他父子所有! 然而,怒归怒,慈禧皇太后对这位端郡王的鬼胎还是摸得一清二楚的,这种小把戏岂能瞒过她老谋深算的眼睛,可是她并不在意,目前她就是千方百计想令皇帝多尝一些痛苦,至于那个‘大阿哥’,是废是立全凭她一念之中,载漪父子同样翻不了天。 面对这个举动,皇帝确如慈禧皇太后所愿是痛苦不堪的,他才二十八岁,他们就急急给他立个嗣子,这明摆着又是一场侮辱与无视。 用皇帝的名义颁布立皇子的上谕,随即将溥儁接进宫中,内廷上下一时盛传这次真的要换皇帝了。 这种闹剧马上又成为舆论的众矢之的,人心一片混乱,各方人士俱认为朝廷此举‘名为立嗣,实则废立。’,上海是绅商聚集之地,得知这个消息,人心沸腾,当日即有超过千人联名合词上奏,发出‘我皇上二十五年励精图治,深入人心,论肌浃髓,皆有奋不顾身,与君存亡之志’此等誓死抗议之声。其余官绅,但凡是个有见识,懂外界形势的都觉得这个消息如晴空霹雳,纷纷表示不遵此伪旨。 国内如此,国外,西方列强也对慈禧皇太后私自建储一事表示反对,声称不承认这个‘大阿哥’的地位,并对大清朝早前宣布的皇帝因病不能再处理政务一事提出质疑,法国公使更提出将派出医官前往紫禁城为大清皇帝看病。 这一切种种令慈禧皇太后甚为恼怒,极其削她作为一言九鼎之执政皇太后的面子,无论她是否真的要废帝,都不应该轮到这些人又是反对又是抗议的,特别是那些洋人,整日虎视眈眈不算,如今连内政都干涉上了! “简直岂有此理,立大阿哥乃我大清朝皇族内部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这些茹毛饮血的野蛮人指手画脚了!再说我堂堂大清朝的皇帝怎么能让一个外国人来给他看病!”慈禧皇太后气得直拍案台。 “老佛爷说得没错,这帮洋人欺人太甚,老佛爷决定咱大清朝的统绪,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关乎切身利益,端郡王载漪最为同仇敌忾。 荣禄较为理智,劝道:“圣母皇太后请息怒,如今与古时不同,消息一日千里,难以掩盖,观目前形势,确实不宜轻举妄动,以免一发不可收拾,奴才认为留着皇上的名位并无大碍。” “荣中堂此言差矣,那些洋人干涉内政根本是不怀好意,另有所图,老佛爷不该让他们得寸进尺,气焰嚣张,照奴才看来不如来个釜底抽薪之计,一了百了,让他们无话可说不就得了。”载漪不认同荣禄的说法,继续游说慈禧皇太后。 慈禧皇太后平缓下心情,抬起眼帘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塞住他们的口?” “老佛爷可以继续宣称皇上病了,时不时也不让他出来临朝,令太医们制造些脉案出来,等拖得那么个一两个月再公布皇帝病重,待水到渠成报个驾崩——” “胡扯!”慈禧皇太后怒声喝断载漪的建议,她是恨皇帝背叛她多年投寄的一片深情,是故意令他尝遍痛苦的滋味,可并没有打算现在就要了他的命,甚至在载漪提出的同时,她发觉到她不准其他人欲对他造成伤害,这是她的底线。 “你说这话得治死罪!”慈禧皇太后狠狠瞪了载漪一眼。 载漪立即跪下求告:“老佛爷饶命,奴才只是一心为老佛爷打算,并没有别的意思。” 慈禧皇太后示意他起来,闭目想了想,声气恢复平静道:“洋人虽可恶,不过,那些法国人想弄个洋大夫来给皇帝诊治诊治,就依了他们的意思吧。” 端王载漪闻言目瞪口呆,对皇太后的朝令夕改完全摸不着头脑。 对此,荣禄并不显得十分惊奇,遵命道:“是,奴才著人安排个合适的日子。” 静谧的深夜,一切全笼罩在黑暗当中,银白的月光透过通风口洒进屋内,像一个神秘的洞口,散发着幽亮诡异的光芒。 朦朦胧胧之间,躺在坑上的珍妃听到一声接着一声从远方飘至的呼唤。 “珍儿……珍儿……小珍儿……” 珍妃一惊而起,一脸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看向唯一通往外界的地方,朝思夜想的脸容竟然真的出现在那上头。 “皇上!”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同时忍不住泪流满面:“皇上,真的是您吗?” “是朕,朕就在你的眼前啊。”皇帝话语温柔,目光却流露着悲切。 “皇上,珍儿太想您了……珍儿……”珍妃泣不成声,紧紧地攥住皇帝伸过来的冰冷的双手。 难得会面,珍妃不想任由思念悲伤将自己吞没,比起这些,她有着更为挂念的事情:“皇上,您现在还好吗?老佛爷有没有借口责备您?” “你放心,朕没事,倒是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80 你受苦了。”皇帝打量着北三所里里外外周围的环境,面露痛苦的表情。 “皇上,珍儿没关系,只要皇上好好的,珍儿无论怎样都无所谓,皇上千万得把自己保养好……”珍妃泪光盈盈,能亲眼看到皇帝无恙,她总算是放心了,不枉费她咬牙忍受着她自出生以来从没有尝过的苦难日子。 “珍儿,你放心,朕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从这儿救出去的。”皇帝握紧她的手承诺。 珍妃捧着皇帝的纤长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着,含着泪连连点头。 一颗心正陷入狂喜当中,自皇帝背后蓦然传来慈禧皇太后阴沉凶狠的嗓音:“皇帝,你竟然私自跑来这儿跟这个小贱人会面?!” 未等珍妃与皇帝反应过来,慈禧皇太后挥手让李莲英与崔玉贵将皇帝从通风口处扯开,狠声对皇帝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处处维护这个狐媚子,还不惜为了她与我作对!甚至听信康有为的谗言要谋害我?哀家能立你就能废了你!哀家现在就送你归西一了百了!” 皇太后这尖厉刺耳的声音还没落地,崔玉贵手里端着一碗什么东西就往皇帝嘴里灌,皇帝被李莲英拉住不能反抗,不消一会儿,鲜血从皇帝的嘴里狂涌而出…… 珍妃眼看着这骇人的一幕,不顾一切地想冲过去,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 慈禧皇太后转脸过来对她露出狰狞的笑容:“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珍妃如堕冰窟,心像被撕扯成一片片,发出尖锐的惨叫声,伸手欲扑向倒在血泊中七孔流血的皇帝,手一挥舞扑了个空,睁大眼睛一看,面前是漆黑的一片,皇帝、慈禧皇太后、李莲英、崔玉贵等全都消失不见了。 夜静悄悄的,耳边是激烈的心跳声,珍妃方发觉自己仍好端端地躺在冷硬的土坑上,身上是破烂的棉被,头顶是布满蛛网的房梁。 浑身冷汗地呆了几秒,才知道一切是南柯一梦。 将被子拉过头顶,珍妃伤心地在被窝里啜泣起来。 “珍儿!”皇帝在床榻上惊醒,梦中的珍妃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泣不成声,令他痛彻心扉。回顾梦中的情景,皇帝无法再入眠,披衣而起走到窗前,明月当空,夜色沉沉,除却偶然传来一两声蟋蟀凄切的叫声,周围一片寂静。 立大阿哥的事勾起了皇帝对那个他还没来得及为之高兴便消逝了的孩子的悲悼。自那次以后,尽管他与珍妃常在一处,珍妃却再也没有遇过喜了,他知道她常常偷着伤心,为此,他想着各种法子宽慰她的心:彼此还年轻,尽管放宽心,总有那么一天能再怀上,孩子终是不愁的,退上一万步,即便当真没有,他也并不介意,还可以从宗室那儿过继一个过来承继大统,有没有孩子不会妨碍他们之间的深情。 可现实呢? 皇帝禁不住苦笑,他们的感情仍坚如磐石,却是被迫分离,双双被幽囚的局面。 作为一个君王,他连护她平安都做不到,她在冷宫里的待遇肯定连自己所受的都不如,想她从小娇生惯养,如何承受得住这般折磨?无奈找不到一个可靠的人可以为他探来她的消息。 对月长吁短叹,空自焦虑哀思。 无力感令愤郁在胸中翻腾,皇帝握紧拳头一下下狠狠地砸在墙壁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手上传来的痛疼仍未及得上心上的万分之一。 “万岁爷?”听到声响的守门太监冲进来察看。 “滚出去!别管我。” 漫漫长夜,分隔两地,相思一处,煎熬无异,唯有借梦中才能得以相见…… ☆、第九章 香殁之二 午膳过后,趁着慈禧皇太后午休的时间,皇后带着瑾妃来到了北三所,为免宣扬出去,两人各自只带了心腹侍女兰鑫和墨菊。 瑾妃环顾这个荒凉偏僻、萧条冷落的地方,眼前的几间破旧平房令她简直无法想象从小娇惯的妹妹是怎么挨过这近一年的日子的。 候万里一见是皇后驾临,立即躬身上前请安。 “奴才叩见皇后主子,皇后主子万福金安。”注意到身后的瑾妃,又道:“瑾主子吉祥。” 皇后让兰鑫递上一张银票,然后道:“这些银子你留着打酒喝,本宫和瑾妃要查看一下珍妃,你去逛个一刻钟再回来。” 候万里会意,笑容满脸地接过银票:“奴才叩谢皇后主子的赏赐,皇后主子慢慢聊,奴才先告退。”说完,识相地带着其余小太监退下去。 皇后见人走远了,转脸对瑾妃道:“你去吧,抓紧时间。” 瑾妃情知皇后不愿意与珍妃打照面,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龃龉,连忙谢过恩典,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平房前。 刚一靠近唯一的通风口,一阵臭气扑鼻而来,熏得瑾妃禁不住掩住了鼻子,蹙起了眉,定了定神压下心酸,小声唤道:“雅姈,雅姈,你在吗?你还好吗?” 缓缓地,一个头发蓬乱如草的脑袋从通风口处浮了出来,瑾妃被吓得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姐姐?” 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喊,瑾妃才意识到是珍妃,看着眼前人瘦得凹下去的脸颊和蜡黄晦暗的脸色,想起她从前脸若桃花,粉嫩如霜,圆润娇美的模样,这判若两人的情状令人惊诧伤心。 认出是瑾妃,珍妃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从通风口里伸出枯瘦的双手,连声问道:“姐姐,快告诉我,皇上如今怎样了?他没事吧?” 瑾妃没想到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看着她手上的冻疮,更添伤感,幽幽回答道:“皇上被老佛爷送到了瀛台休养,暂无大碍。” 珍妃一听便明白过来了,恨道:“是老佛爷把皇上关到了瀛台自己重新训政了?就知道她早不怀好意!” 瑾妃瞧了眼站立在不远处皇后的身影,慌忙制止道:“你别混说了,还是潜心改过,盼着哪天老佛爷恩典把你放出去吧。” 珍妃不屑地冷哼:“姐姐,你不用来劝我,皇上为了大清国,我为了皇上,一样是九死不悔的,更别说这区区的囚禁了!” 看着珍妃坚决的表情,瑾妃在震撼的同时无来由地感到挫败,无论她的外表怎么变化,只有这点,到此时此地仍不改初衷。 第一次,她发现自己这个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妹妹竟是如此坚强倔强的女子。 “即便是为了皇上,你也该好好保重自己,有这个心也别露出来,谨言慎行的,才有机会盼个相聚的未来啊。”瑾妃发自内心地劝说。 提到皇帝,珍妃的心柔软起来,不放心地再三追问:“皇上真的平安吗?姐姐你千万别瞒我。” 瑾妃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原本有些宗亲大臣吵着要废了皇上,可是听说由于外头为这事闹得很厉害,很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81 多人反对,所以压下来不提了,皇上目前应该不打紧的。” “皇上的新政顺应潮流,自然得民心,可笑他们还自以为能只手遮天。”珍妃在担忧中夹杂着欣慰自豪,想了想再问:“姐姐,你现在有机会见到皇上吗?” 瑾妃忧愁地摇头:“目前不能,老佛爷把皇上看得很紧,我和皇后都不能上瀛台见皇上。” 珍妃从身上掏出一个东西塞到瑾妃手里道:“即使短时间内见不到,逢年逢节的或许还能寻着机会的,这个镯子是皇上当年赏我的,我因为很喜欢一直带在身边,被关进来的时候我偷偷藏住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姐姐你找个机会把它交给皇上,倘若我有个万一,就权当是个纪念,也算是我仍陪在他身边好了。”珍妃说着最后不禁哽咽。 在囚禁的日子里,虽然时时告诉自己不管怎样都得挺下去,可是这个万一的念头也是禁不住要冒窜上心头,每当这种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这世界上存在永恒的东西吗?绝境之下她衷心祈祷世间真有轮回之说,那么纵使有一天敌不过生死离别,她尚有来生可以寄托。 瑾妃看着珍妃交到手里的金镶珠翠软镯,眼睛一下子湿润了:“你说什么丧气话呢?” “我不就是防着个万一而已嘛,姐姐,你答应我吧。”珍妃露出笑容,同时却忍不住掉下泪来。 瑾妃把镯子收好,含着泪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一眼瞥见留在皇后身边的墨菊比着手势让她赶紧,瑾妃连忙把带来的一包糕点递给珍妃,抓住她的手道:“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你要好好保重,如果有机会我再来瞧你,雅姈,你也答应姐姐,不管怎样都得撑下去。” “姐姐放心,我巴不得还能见着皇上一面呢,就冲着这个,我也不会轻易去死的。”珍妃伤感道。 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瑾妃再握了握她的手,依依不舍地从通风口前离去。 回到皇后跟前,瑾妃知道镯子的事不可能瞒着皇后也瞒不住,遂掏出来道:“这镯子是皇上从前赏珍妃的,如今她托奴才转交给皇上,权当留个纪念,奴才不敢擅自做主,恳求皇后主子垂怜代转。” 皇后接过镯子,刚才瑾妃和珍妃的对话她大致都听到了,心中也不乏震撼,只是,帮瑾妃来探望珍妃是情理之中,可是代珍妃把这镯子交给皇上纪念,皇后却犹豫了。 “我看着办吧。”看着手中璀璨贵重的金镶珠翠软镯,皇后考虑了一下对瑾妃道。 一个寒冷阴暗的早晨,由法国大使馆派遣来的医官多德福来到了紫禁城这座神秘的古老皇宫前。 由几个弯着腰的太监引领着,这位金发碧眼的医生通过小木桥,越过微微结着薄冰的湖水和驻守的侍卫,到达了今日的目的地瀛台涵元殿。 这个古老的帝国存在着太多令他不能理解的事物,无论是白玉基座上金碧辉煌的宫殿、弥漫着诡秘气息的氛围,腔调怪异的阉人侍者,还是被这个帝国称为至高无上却像囚犯一样的被关押着的皇帝——他今天要出诊的对象。 一进入涵元殿里,窗棂上的数不清的破洞首先让他皱了眉,这个殿堂的窗户上镶的不是玻璃,而是纸张,寒风顺着那些洞口不停地灌入,令室内温度变得很低。 接下来,多德福注意到靠里头的一张木床上坐着一个人,引领他进来的太监首领向他说明这就是他们的万岁爷。 多德福几乎不敢相信,统治着华夏大地的帝王竟然是眼前这个瘦小苍白,看上去还像个孩子的男子。 “这里太冷,赶紧想个办法把窗户遮挡住,以免诊治时意外令陛下伤风。”在一众太监和负责记录情况的大臣惊诧的目光下,多德福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 太监们立即照办了。 多德福让皇帝平躺在床上,随即伸手要解开他月白色的内衣,首领太监尖叫着制止:“洋大夫,你看病就看病,干吗脱咱们万岁爷的衣裳?” 慈禧皇太后特别嘱咐了不能让这个法国洋大夫给皇帝看出别的病来,因此每个受命前来监察的人神经都特别紧张。 多德福一面奇怪地看着他:“不脱衣服要怎样听诊?” 皇帝制止了太监们的大惊小怪,对多德福说:“不用管他们,多德福先生,请继续。” 被幽禁瀛台以后,因各种精神打击和恶劣的生活环境,从小体弱的皇帝确实病了好几场,慈禧皇太后没派太医来诊治,皇帝靠自己熬着熬着痊愈了,如今皇太后突然愿意接受法国的要求,让西洋大夫前来帮他进行身体检查,皇帝颇感意外,但不失为一个了解自己身体状况的好机会,他对西方医术并不排斥,反而抱有期待。 对于皇帝开明的态度和与众不同的涵养,多德福亦同样有些惊讶,可他不会因此忘记自己此行的任务,开始了健康检查的顺序。 围侍在旁的太监和官员对多德福拿出来的听诊器、压舌板等医疗用具感到心惊胆颤,每一件在他们眼中都是足以谋杀皇帝的工具,这个洋大夫不仅在皇帝□□的圣体上乱摸一通,还扒开他的眼皮观看,这分明是检查一个人死活的举动呀? 在众多充满质疑的目光中完成一系列的诊察,多德福对皇帝说道:“皇帝陛下的贵体并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有些营养不良,用心调养是能够恢复健康的。” “朕还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皇帝一边穿回衣裳一边问道。 “陛下请说。” “朕自十六、七岁开始便有遗精的毛病,起初每月只几次,吃了许多中药仍得不到改善,最近一年来突然严重了许多,有时候竟达十几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呢?”皇帝是真心想搞明白这个问题,大婚以来,广嗣丹、培元膏一类的东西吃了不知道有多少,可总不见效果,他想趁此机会知道西方医术对此事的建议。 多德福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关于这个问题,由于我不太了解陛下的日常生活习惯,所以我只能说性v生活过于频繁或者完全没有性v生活都会对成年男性v生v殖v系统造成不良影响,据我所知陛下至今膝下仍未育有子女,在这方面,我只能给陛下一句忠告,除却上述提及的原因,精神压力太大、工作量过于繁重同样会严重影响生育,药物只用于辅助,并不能起决定性的作用,陛下若想调理好身体,每天应进行适当的运动,放宽心情,食用营养配搭合理的餐点,充足的睡眠,只要长期坚持做到这四点,比吃任何药都更有效用。” 一室尴尬的静默中,唯有皇帝坦然地点了点头:“朕明白了,谢谢你的建议。” 在仪鸾殿听到汇报的慈禧皇太后对结果若有所思,但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便让前来禀告的人退下了。 ☆、第九章 香殁之三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82 清晨,当皇后到达仪鸾殿准备向慈禧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发现一个长相俊俏的宫女正跪在难掩怒容的慈禧皇太后面前饮泣哭诉着,皇后于一旁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那个被接进宫来居住的大阿哥又调戏宫女了,这次还闹到皇太后身边的人。 皇后对溥儁的种种不良行为早有耳闻,十五、六岁的年纪本应饱读诗书,懂事明理,无奈其不仅在毓庆宫中无心功课,还一天到晚嘻皮涎脸,行为不端,与当年的皇帝简直不可同日而喻,纵使相貌生得周正英俊也难以令人心生好感,碍着慈禧皇太后的面子,一众人表面上不敢多说些什么,可私底下都免不了摇头叹息,不明白端郡王府的家教怎至如此,这样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如何堪当大清朝的‘皇太子’? 对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慈禧皇太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侍立在一旁的皇后,想起大阿哥溥儁在自己面前嘟嘟嚷嚷什么等他做了皇帝绝不要娶那么丑的一个皇后时的赖皮嘴脸,越发怀念起皇帝小时候的可爱模样,不提学业上足够让她在一众王公亲贵面前自豪露脸,就算偶尔跟她闹闹脾气也不至于这样毫无礼仪分寸! 说到底她选这个东西进来只不过是为了刺激一下皇帝,并没有十分当真打算让其接位,所以也不怎么愿意伤神去管教他,安抚了哭哭啼啼的宫女一句就打发她下去了。 眼下,慈禧皇太后比较关心的是最近发生的一件麻烦事,民间兴起了一个叫做义和团的组织,由于被洋人欺压得太深,在北方各地办起了习武场,声称要杀尽所有闯进大清国的洋人,在热河、奉天和京郊等地先后杀了不少外国传教士,把一些洋人教士们弄得风声鹤唳,纷纷奔至地方官府寻求救助,要求按政府签下的条约予以护卫,甚至连本国国民与洋人有过多来往的,也被斥之为洋奴,说洋话用洋货的更有可能被拉去游街示众,乃至有性命之忧。 事情渐渐越闹越大,最后闹到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终于来到慈禧皇太后面前,照一般情况,这种民乱都是剿灭镇压了事的,可这义和团打着‘扶清灭洋’的口号,宣扬的是辅佐朝廷与列强对抗,慈禧皇太后顿觉陷入了抚也不是剿也不对的两难境地。 对洋人,慈禧皇太后是极端痛恨的,特别是他们竟敢帮助康有为这类朝廷反叛逃亡国外,连着跟她唱反调,只是忌惮他们的武力无可奈何而已,所以在心底,她对义和团的行为并不反感。 义和团事件令一直在寻找机会的端王载漪感觉到上天再次垂青于他了,由于对各国公使嫌弃自己儿子的事相当恼火,所以跻身军机中枢的他面对各国公使对义和团的抗议置之不理,他们咬牙切齿,顿脚焦急的模样更是令他感觉舒爽,由于朝廷首脑慈禧皇太后对义和团也流露出袒护之意,于是京师中弄拳习武的风气越见蓬勃,义和团拳民队伍在京师大街行进也成为了街头巷尾的一道风景。 解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义和团痛恨洋人的爱国精神让载漪发掘到了更深远的利用价值。 趁着风和日丽的某天,载漪向心情不错的慈禧皇太后进言:“老佛爷圣明啊,如今义和团的拳民们当真把那些洋人的气焰打下去了不少,比起皇上之前那些尽讨洋人好的新政,真是有效用多了,从前洋人之所以气焰嚣张,无非是仗着那些洋枪洋炮,可是,如今咱们义和团练就了一套神拳,能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对付那些洋枪洋炮更是不在话下,让他们好好地练起来,兴许某天便能把洋鬼子们统统都赶出大清去了。” “此话当真?他们真的有可以抵挡洋枪洋炮的神功?”慈禧皇太后半信半疑地问道。 “千真万确,奴才可以让他们进宫演示给老佛爷瞧瞧。” 慈禧皇太后原本对此事态度仍持谨慎,可是听载漪说得那么肯定,心中更倾向了义和团几分,倘若真的有可以驱逐洋人的神功,那实在是天佑之福,大清朝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 这件事也传入了皇帝的耳中,皇帝由于早年开始接触西方学说,近年来为了增广见闻更是览遍群卷,对这些刀枪不入的说法压根一个字也不相信,只觉得载漪身为军机大臣如此昏庸愚昧,竟拿国家大事视作儿戏,心中越发的郁结不解。 可是皇帝的看法是影响不了如今的朝局的,慈禧皇太后在看过载漪领进来的一些拳民类似杂耍变戏法之类的表演后,竟开始对‘神功’一说深信不疑,听着他们愿意效忠朝廷的宣誓,心花怒放,仿佛看见了大清朝鼎盛的未来前景。 然而,成功获得慈禧皇太后宠信的载漪此举下包含着另一种企图,没多久,在载漪的造势下,拳民中出现了一个要杀‘一龙二虎三百羊’口号。 三百羊虚指的是一些倾向新政的大臣们,二虎则是洋务派的李鸿章和庆亲王奕劻,至于龙自然直指当今皇帝了。 对这个消息,身处钟粹宫的皇后深感不安,连兰鑫一介宫女都觉得如今上蹿下跳的端王爷此举真正的目的是冲着万岁爷来的。 皇后也知道,自己再焦虑也不顶用,关键是慈禧皇太后的态度。 可是,皇后还没来得及打听,端王载漪已经迫不及待地展开了行动。 一日大清早,载漪携同儿子溥儁、庄亲王载勋以及几个义和团装扮的人进宫后气势汹汹地直往瀛台奔去,来到唯一的通道木桥处毫不意外地被几个驻守瀛台的侍卫拦住。 载漪不以为然地挑眉道:“你们敢拦我?知道我是谁吗?” 首领侍卫富察多尔济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这里是皇上休养之所,任何人若没有圣母皇太后懿旨,不得乱闯。” “好大的胆子!你看到我旁边的这位没有?!他是谁?大阿哥!未来的皇上!你们如果不识抬举,可得小心往后!”载漪威胁道,只要他们几个一放行,除掉皇帝这个心腹大患,那么等待他们父子的将是畅顺的光辉未来了。 可是,几位侍卫仍尽忠职守地坚持不肯放行,双方正僵持着,大阿哥溥儁趁乱闯了关,溜进了瀛台涵元殿。 负责看守皇帝的太监们知道来者不善,怕出了事老佛爷降罪,连忙追了进去。 溥儁虽然大致明白父亲此行的目的,可是相比起父亲的野心,他更多的是抱着玩乐戏耍之心,闯进来一眼瞥见坐在床边看书的皇帝,即刻嬉皮笑脸地说道:“二毛子皇帝,你可知道你的死期到了?” 皇帝对他的闯入并无十分强烈的反应,听他这样一说仅投以不屑一顾的目光,继续看书。 “你果真不感到害怕吗?”溥儁对他的反应饶有兴味,再次问道。 皇帝终于把书放下,站起来一脸平静无波地看着他道:“朕早已将生死置之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83 度外,又何惧之有?” 溥儁被皇帝于淡然中透露出来的威严所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一声响亮吆喊:“圣母皇太后驾到!” 皇帝听了之后自顾自地出去迎接,并不理会溥儁。 溥儁对慈禧皇太后还是存着几分畏惧的,连忙跟在皇帝后头跑出去。 皇帝甫一出门便看见慈禧皇太后带着皇后、李莲英和一队侍卫正对着端王载漪怒斥着:“你私自跑上瀛台想做什么?” 载漪看见皇太后的架势已经怵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奴才……奴才只是……他们想见一见皇上,所以奴才……” “皇帝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 “是,奴才知罪。” “立即给哀家滚出宫去,若再敢有下一回我绝不轻饶!” 慈禧皇太后的一声令下,载漪赶紧带着儿子、载勋和纠集的人灰头土脸地匆匆溜了。 “儿子给皇爸爸请安。”皇帝按规矩行事。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慈禧皇太后看了皇帝一眼,当皇后大清早跑进仪鸾殿禀告载漪闯宫的事情时,她内心首先涌上的就是对皇帝安危的担忧,二话不说带着人赶往瀛台,如今见皇帝毫发无损,实在松了口气,言谈中少了往日刻意的严厉。 惊魂未定的皇后看向皇帝返回殿内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她出于担心,吩咐了手下人密切关注着宫中任何风吹草动,才能够在第一时间通知皇太后,看慈禧皇太后的态度,对皇帝仍是有所眷顾的,这个事实也令她一直悬着的心得以放下。 慈禧皇太后注意到了皇后的表情,在返回前道:“皇后,打明儿开始,你和永和宫每天早上都来给皇上请安吧。” 皇后闻言顿时喜出望外,赶紧谢恩。 收到消息的瑾妃也感到很高兴,虽然皇后并没有明确表示会帮忙将珍妃的金镶珠翠软镯转交给皇帝,可是能够得到面圣的机会,至少可以传递一些关于妹妹的消息给皇上。 于是,次日一早,皇后和瑾妃双双来到瀛台涵元殿叩问帝安。 与她们充满期待的心情相比,皇帝却并不乐意看到她们的出现,此刻他的心中充满着对珍妃的担忧,对这另外的两位后妃无甚好感,她们刚行完礼,背对着她们的皇帝便搁下冷冷淡淡的一句:“你们跪安吧。” 皇后和瑾妃同时觉得很失望,瑾妃不甘心就此退下,急中生智叩首道:“奴才也代妹妹叩请圣安,请皇上保重身体,安心静养。” 皇帝闻言,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立即转过身来急问:“你去见过珍儿吗?她如今怎样了?” 瑾妃看了皇后一眼,见其默许,小声回答道:“请皇上放心,奴才在皇后娘娘的帮助下去探望了妹妹一回,她……还好。” 皇帝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皇后,随即敏感地在瑾妃些微不连续的回话中感知她只不过是在宽慰自己,其实珍妃过得一点都不好。 想也知道,怎么可能会好,皇帝痛苦地一拳砸在书案上。 皇后和瑾妃见皇帝的情状,都不免酸涩委屈。 皇后极力使自己心绪平复,瞥了窗外一眼方道:“请皇上放心静养,奴才身为六宫之主,会关照着后宫的嫔妃们。” 皇帝抬头看向皇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说的话,转眼看到一旁的瑾妃轻轻点头示意的目光,想着瑾妃毕竟是珍妃的亲姐姐,再怎么也不至于对亲妹落井下石,遂道:“朕知道了,有劳皇后。” 皇后内心其实并不乐意与珍妃有所牵扯,可是为了挽回皇帝的心意,她愿意尽自己的能力帮他做些可以让他舒心的事情,可是没料到一场意外来临的大难将一切都打乱了。 ☆、第九章 香殁之四 德国公使克林德一向对大清朝持轻蔑的态度,对于总理衙门一味把义和团拳民杀德国传教士的事归咎于民怒,强调政府无能为力的事情尤为怒火中烧,再一次的抗议无效后,走出总理衙门的他已然决定以清廷无力控制局面为由向德皇威廉二世申请派兵自保,也是合该有事,克林德在回使馆的路上遇上了义和团队伍,拳民并不理会他德国公使的身份,见他是个洋人,立即拦住了他的去路,偏偏他正在火头上又一贯气焰嚣张,于是没拉扯多久就被拳民一刀砍掉了脑袋。 消息传到总理衙门,端王载漪仍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与克林德相识的荣禄则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当即递牌子进宫请见慈禧皇太后。 无故杀死德国公使,慈禧皇太后也知道非同小可,果然,国际舆论立起风波,其余驻大清的各国公使为了自身的安全更是联结向各自的君主呼吁清廷已无法控制当前事态,强烈要求派兵前来镇压拳乱。 情况瞬间变得不可收拾,慈禧皇太后连忙在仪鸾殿召开紧急御前会议,把皇帝也从瀛台提了出来一并参与。 皇帝听闻如此糟糕的局面是百感交集,同时亦意识到皇太后在这种关键时刻允许他参与重大的军国政事无非是想以防万一,只要他参与了决策,倘若出现不测,皇太后可以将罪名推到他的身上,实现他所剩无几的政治价值。 当以载漪为首的主战派和主和派为到底应该镇压拳民以安抚各国公使,稳定形势还是干脆对八国宣战一事进行激烈争辩时,皇帝感到无比的痛心,到载漪滔滔不绝地宣扬着义和团刀枪不入的神功足以对付外国联军的时候,皇帝真心看不下去了,顾不上自己傀儡的地位,忍不住对其怒道:“端郡王,你这样的主张是把一场灾难往国家身上引!” 载漪厌恶地扫了皇帝一眼,语带嘲讽:“如此说来,皇上这回是主和了?奴才记得甲午年间皇上一力主战,不知道圣意为何反复无常呢?莫非是因为曾经打过败仗便怕了洋人?” “朕身为一国之君岂会惧怕国家之敌?全因形势不同不能混为一谈而已!”皇帝凛然道。 慈禧皇太后瞥了皇帝一眼,心里相当不满,她这次对义和团的神功是充满期许的,希望如载漪所说的趁着这次机会给那些可恶的洋鬼子一个教训,没想到皇帝竟一反常态站在主和那一方,总要和她的想法唱反调!于是,她带着反感地开口问道:“那皇帝尽管说说自己的想法?” “回皇爸爸,儿子主和并非是因为惧怕洋人,也不仅仅因为当前国运再经不起战争的浩劫,此次的情况与甲午年截然不同,完全可以通过约束拳民,消除祸乱的因素,对外国众公使表示尊重和保护从而得到解决。” “皇上这样说摆明了是不相信拳民,反而打算把洋鬼子当祖宗供奉起来。”和端郡王载漪同仇敌忾的庄亲王载勋出言讥讽。 皇帝不理会他的歪理谬论,继续道:“朕是不相信所谓的‘神功’护体,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84 诸位臣工可以想想,京师有史以来曾经出过像如今这样糜烂的局面吗?义和团的拳民虽有忠勇之义,可是未经训练的民团,能够让他们仅以血肉之躯去跟列强的军队对阵相搏吗?这样能持久吗?持这种打算的人也是拿民命为儿戏,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不顾国中积衰,妄谈开战岂不是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慈禧皇太后冷笑,问道:“如果那些洋人定要开进京师,我朝不战坐以待毙吗?” 皇帝回答道:“皇爸爸,寡不可以敌众,弱不足以匹强,纵观古今中外,断乎没有以一国之力能敌众国的可能,若各国果真派兵至京师,和谈周旋为上策,其次为迁都。” 然而,皇帝的话只是废话,慈禧皇太后绝不肯听他的,早已打定主意顺从载漪、载勋的建议对众国宣战,甚至当载漪提出让义和团拳民攻打使馆时,皇太后连亲信荣禄和王文韶的规劝都听不进,对主战派的意见表示赞许,皇帝心焦如焚,上前拉住总理衙门大臣、内阁学士许景澄的手,含泪道:“竹筠,你曾出洋担当过使节,在总理衙门办事多年,外间情势数你清楚,此战应与不应你是明白的啊。” 许景澄亦泪眼相对,奏道:“皇上,闹教堂伤害教士的交涉,过去曾有例案。至于杀使臣,围攻使馆,即使在国际上亦属罕见,只会进一步激怒各国,臣认为此事应格外审慎。” 慈禧皇太后看见君臣二人泪眼执手相望,心头火起,怒喝道:“拉什么手?不许私谈妄议!” 兵部尚书徐用仪、太常寺卿袁昶与许景澄一并力劝皇太后三思,然,慈禧皇太后下定了决心:“凡事应顺应民心,今日之事,诸位大臣可以作个见证,我是为江山社稷不得已而宣战,若拼力一战仍未能保全社稷,大家应体察哀家的苦心,切勿将后果归咎于我一人身上。” “老佛爷放心,奴才敢担保拳民能用神功击退那些洋鬼子为您出了这口恶气,况且若错失良机一定将后悔莫及,老佛爷务必要把那些胆敢阻挠的人治以死罪才是。”载漪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瞄向痛心疾首的皇帝,信誓坦坦地道,在他看来此仗要是赢了绝对可以顺利废帝,即便输了也不过是牺牲掉义和团,还可以把责任推到拳民身上。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目睹眼前匪夷所思的疯狂,面对这场可知未来的灾难,无法阻止这一切的皇帝忍不住流着泪凄然道:“战端一开,朕一身死不足惜,然而天下苍生呢?” 奈何,认同他的人听了只能同声一哭,其余人嗤之以鼻。 散会后,仍未肯放弃希望的皇帝在被带回瀛台前寻机会拉住了荣禄道:“我知道你也并不赞成开战,皇太后对你一向倚重,有机会请你再劝一劝啊。” 荣禄是不赞同开战,可是为求自保也不能公开反对慈禧皇太后的决定,只敢在背地里为皇太后谋定后路,看着面前一脸哀恳的皇帝,亦禁不住在心里叹息,依他认为,皇帝确实是一个忠厚善良的年轻人,奈何命运不由人。 “奴才勉力一试便是。” 初夏,天气刚有些热,这份清廷头脑发热同时向英、美、法、德、意、日、俄、西、比、荷、奥十一国宣战的诏书以皇帝的名义颁下了。 在御前会议中主和的徐用仪、许景澄、袁昶等一些臣子以言语离间、莠言乱政等罪名处死。 下达荒唐的诏书,屠杀忠谏的大臣,这全然是亡国的景象,被关在瀛台的皇帝望着一潭碧湖泣不可仰,祖宗打下的大清江山正一步步地崩裂…… 皇太后为何不将自己这个主和的皇帝一并处死?省得活着眼睁睁看着一场能够预见的悲剧上演。 脱轨的一切以疯狂之姿滚进血肉筑成的堑谷当中。 这确实是一场能够预见的悲剧。 既然大清国正式公开宣战,那么列强的军队亦出师有名,大举向着天津与北京进攻,并且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攻陷了天津,在天津沦陷二十天后,大队联军沿着运河两岸对京师发动了攻击,义和团与侵略军浴血巷战,一批又一批地倒在联军的屠刀之下,眼看京师告急,天子脚下枪火连天。 听到从远处传来的阵阵枪炮声,想起四十年前英法联军打进北京,圆明园被一把火烧掉的往事,慈禧皇太后不寒而栗。此刻,她当真慌了,没料到义和团的神功竟如此不堪一击,亡国灭朝就在眼前了。 害怕悔恨充斥心头,首先想到的念头便是殉国,慈禧皇太后不禁泪流满面:“万一联军打进宫来,我只好一死以殉国了……”说着想起了还在瀛台的皇帝,续道:“把皇帝也叫来,让他一并殉了干净。” 被紧急召来的荣禄安慰道:“圣母皇太后请勿作此言,事情还不到这个地步,依奴才之见,如今皇太后和皇上最好往西边避一避,让奴才们留在宫中与洋人交涉,等风平浪静再恭迎两宫圣驾返京。” 听荣禄这么一建议,慈禧皇太后缓过神来,寻死的念头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些许平静:“没错没错,你说得极是。” 决定了避走,接下来自然是抓紧时间安排出行的事宜,慈禧皇太后沉下脸来考虑着,时间仓促,只能乔装避难赶往地方再作打算,且此事不能大张旗鼓,否则危险不说,若宫眷们蜂拥过来个个哭闹要跟着,必定乱成一片,搞不好弄得自己也走不了,只能直接通知决定携带的人员,迅密行事……至于留守京中的人选,想着想着禁不住悲从中来,想当年避走热河,京师里尚有恭王坐镇与英法议和,肃顺固然可恨,却是个有才干的,皇帝一行乘舆,沿路宿卫森严,供应无缺,如今呢?忠荩干练,擅长交涉的臣子掰着手指能找出哪个?就剩个七十八岁的李鸿章,还病在上海,好一个枯木凋零,朝中无人的凄凉景象。 深叹一口气,慈禧皇太后对荣禄说:“你立即去安排几辆出宫要用的车马,通知李鸿章进京主持议和。”转身又对李莲英说:“小李子,你去打点些出行要带的行装,必要简便为上,为我备一套不起眼的汉人妇女服饰,之后把皇帝带去神武门前候着。” 两个人应声匆匆而去,慈禧皇太后由二总管崔玉贵和荣儿寿儿陪着待在大殿中,心神不宁地思考着内宫里需要携带的人员。 想到后宫,不能避免地想起被关在北三所的珍妃,这两年来她没怎么想起她这个人,终于把她从皇帝身边掰开,囚禁起来折磨,皇太后原打算一直就这么关着她,等必要时再悄悄弄死,反正取她的性命不过是掐死一只蚂蚁一样易如反掌,她并不焦急,可事到如今这个局面,重新勾起了她对这个小妖媚的深仇大恨。 载漪载勋那伙人利用义和团的什么神功来哄骗她固然可恶,可是如果不是珍妃这个狐媚子唆使皇帝脱离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85 她的掌控,甚至和她对着干,离间她与皇帝之间的深厚情感,所有的事情不至于弄到今日这个地步! 慈禧皇太后决定了绝不把这个罪魁祸首带着一起避走,可是,就这样把她丢在北三所饥困而死?摇摇头,这断乎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由北三所想到了景祺阁,从景祺阁绕过去,在北端的贞顺门内有一口浇花井…… 瞬间拿定了主意,慈禧皇太后转身对荣儿寿儿说道:“你们一个去钟粹宫、永和宫通知皇后和瑾妃,一个上寿康宫通知皇贵妃、瑜贵妃,珣贵妃、瑨贵妃几个,把准备出宫避一避的事情告知她们,让她们简单收拾一下然后到神武门集中,对了,让她们千万别穿旗装,得打扮成普通汉家妇女的模样,衣裳须低调不扎眼,记住不许到处声张。” 两个宫女领命而去,慈禧皇太后沉着脸对崔玉贵道:“跟我一块去颐和轩。” ☆、第九章 香殁之五 北三所内,珍妃也依稀听到了那些枪炮声,虽然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但日渐闷热的天气使她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当崔玉贵出现在通风口时,她越发感到这种预感要成为现实。 “奴才给珍主子请安,老佛爷命珍主子前往颐和轩见驾。” 对于能够走出北三所,珍妃颇感意外,姑且不论慈禧皇太后此刻召见自己到底怀着什么居心,等待自己的究竟是吉是凶,可这不失为能够与皇上见面的一个契机。 “你稍等,我打理一下自己。”蓬头垢脸去面圣是不妥当的,珍妃也不想让皇帝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换了身干净的淡青旗袍,穿上墨绿色的平底鞋,坐在梳妆椅上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梳成整齐的两把头,用簪子固定好,再认认真真地擦了把脸才走出了这个关了她两年的小平房。 从阴暗的环境中突然走到太阳底下,珍妃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当空刺目的阳光,等双眼适应过来后才发现崔玉贵旁边还有另一个太监,估摸着应该是颐和轩的总管王德环,提领戴罪的嫔妃照例是得两个人一起执行,珍妃并不感到意外。 “珍主子,请吧。” 珍妃扫了貌甚恭敬的崔、王二人一眼,迈开了步子。 珍妃在前,崔玉贵、王德环垫后,一路静静前行,通过长长的甬道拐过长廊辗转来到颐和轩,发现慈禧皇太后竟只身一人端坐在轩内,身旁一个侍候的宫女也没带。 一路上,珍妃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最后打定主意看情势而动,无论如何争取见到皇帝,哪怕只是一面也好。 “回老佛爷,珍主子带到。”崔玉贵和王德环齐声复命。 珍妃上前依礼请安:“奴才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 慈禧皇太后早在珍妃缓缓前至的时候将她打量清楚,一张清水脸儿,往日丰润的苹果脸瘦了下来,凹了下去的脸脸色枯黄,显得那双大眼睛更大更幽深。 感到有些解气的慈禧皇太后注视着珍妃跪下的身姿,淡淡地问道:“洋鬼子打进了京城,你知道吗?” 珍妃先是暗自吃了一惊,明白到那些枪炮声的来由,继而感到愤怒,皇太后软禁皇帝重新出台训政,不仅倒行逆施,还在短短的时间内把大清国搞成这样! 可是为了能够见到皇上,珍妃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不从脸上流露出一分,恭敬地回答道:“回老佛爷,奴才不知道。” “那本宫现在告诉你,洋鬼子兵破了城,现在外头一片混乱,恐怕还会打进宫里来,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会变成怎么样,所以我决定要带着皇帝皇后他们去避一避,但是不方便带你,你年轻容易惹事,可要是把你留在宫里也不妥当,你毕竟是皇帝的妃子,要是受了辱,那可把祖宗的脸面、皇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你可明白吗?” 听慈禧皇太后用说教的口吻絮叨着,珍妃边听边分析着她话中的意思,洋兵打进城,皇太后要带着皇帝逃跑,她并不打算要带上自己一起跑,可是把自己丢在宫里她又有所顾虑…… 想了想,珍妃决定先顺着她的话回应,毅然点头道:“奴才明白,老佛爷放心,奴才绝不会给祖宗丢人,绝不让皇上丢脸。” “你明白就好。”慈禧皇太后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珍妃心中转着主意,这等糜烂的局面,皇上一定不愿意跟着皇太后逃跑,若皇上能够留下来,那么不仅是自己,连皇上的处境都会有所转机,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陪着皇上一并殉国,比起分隔两地,望眼欲穿,这种结局她亦欣然而往,所以拼死也该争取。 念及此,珍妃道:“回老佛爷,眼下这种局面,老佛爷是应该避一避,以免受了惊吓,可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万民的依赖,皇帝蒙尘出走会令京中人心涣散,所以奴才认为皇上应该坐镇京师,维持大局,与洋人谈判。” 珍妃这番话符合情理,却触及慈禧皇太后的痛处,她如今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就是皇帝用坐镇京师的理由来摆脱她的掌握,经过欲行废立一事,她发现到皇帝本身所含有的巨大力量,只要他获得自由,随时可以号召出一帮势力与自己抗衡,一旦失去主导一切的权力,对于自己来说无疑是末日来临。 面前这个可恨的狐媚子,事到如今还把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无时无刻打算将皇帝从她这儿抢过去好称心如意! 休想! 慈禧皇太后在心中狠狠地蹦出这两个字,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条案上,咬牙切齿地道:“你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说八道?!” 珍妃抬头瞪着高高在上的慈禧皇太后,从这句话中终于领悟到这次会面的真意,她根本不是来告诉她要把她丢在宫里就情势殉节,这个变态扭曲的老女人,她的用心比她想的要险恶百倍,她是打算在逃跑前置自己于死地!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再与之虚与委蛇! 珍妃仰着脸站起身来,坦然不惧地回应:“奴才没有得应死的罪!” 居然敢无视自己这个权倾天下的皇太后的权威!慈禧皇太后气得发抖:“不管你有罪没罪,我叫你死,你就得死!” 面对这种野蛮强横,珍妃瞪视着对方:“我要见皇上一面,皇上没让我死!” 这分明是表示她眼中只有皇帝,没有她这个皇太后!而且她竟然还敢对皇帝滋滋念念! “皇上也救不了你!”慈禧皇太后怒目切齿,原本只想在她临死前瞧瞧她可能有的反应解解恨,结果却反过来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对侍立在一旁崔、王二人喝到:“来人!把她给我扔到井里头去!” 崔玉贵早就候着慈禧皇太后的指令,却没想到原来皇太后一早就打定主意要把珍妃扔到贞顺门内的那口井内,刚才听着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86 婆媳二人你一来我一往动魄惊心的对话,令他对珍妃产生了几分佩服,原本他只认为她是个不识相,狂妄自大,恃宠而骄的普通妃子,如今看来她那种不畏死的勇气着实不是随便哪个女子能够做得到的,更何况一个在冷宫里已关了两年的女子。 可是想归想,皇太后的指令还是得执行的,于是只得与王德环一并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攥住珍妃往轩外拖去。 珍妃急了,她并不怕死,可是不甘心直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再见到皇帝,那天清早匆匆的离别竟成永诀。 “放开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一面!”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放声喊叫,衰弱的身体敌不过两个年轻太监的力气,一路连推带搡地被带往贞顺门的方向。 “我要见皇上!让我见皇上!”杜鹃泣血,如裂帛断弦,声声呼喊回荡在紫禁城的上空,再跌碎于砖石之间。 拐进贞顺门,映入目的是一口浇花井。 两年囚禁的日子,别的没有,有的只是对心爱之人的思念和往日美好岁月的回味,更重要的是团聚的渴望一直支撑着自己承受自出生以来从未尝试过的折磨和虐待。 然而,等来的竟是一口井! 如斯的一口井,它要带走她的生命,遗留下无尽的爱与无边的怨恨。 珍妃终于知道她再怎么反抗也逃不过这一死了。 “放开我!即使是死,我也要自个来!轮不到你们这帮狗奴才对我拉拉扯扯的!” 珍妃虽憔悴病弱,整个人被折磨得脱了形,但此刻那股桀骜不驯的气势仍在,在此刻面对死亡更是有增无减,王德环在震动下率先放了手,崔玉贵稍稍想了想也同样松开了她。 朗日清风,蓝天白云,耳边响起一种不知来自何方的鸣响,长而悠远,宛如青空的悲鸣,她彻底明白今生她只能含恨而去,不得见他最后一面。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于君绝。 ——才不是呢,即使江水枯竭,天地相合,珍儿也绝不和您绝! ——无论如何,我们生死都不分开,来生来世,不,是永生永世都要在一起。 昔日誓言言犹在耳,明明觉得相伴的日子纵得一辈子也还嫌不够,却偏偏在此刻就被迫分离,唯有寄望来生…… ……奈何他生未卜,此生休…… 不能甘心,岂可甘心!纵使魂落黄泉她也无法罢休! “皇上,珍儿来世再报恩了!”凄厉的一声划破长空,掩盖了落井之声,在崔玉贵和王德环耳中回音不绝,身体竟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 然而于她,唯有重重坠落的最后感官,在痛与冰冷的淹没中,永恒的黑幕笼罩包围,渐次无知无觉……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珍妃的死并不代表是她戏份的结束~ ☆、第九章 香殁之六 在钟粹宫的皇后收到了寿儿的报信,心里惶惶不安,国家政事她不能过问,但亦有耳闻,以一己微末之见也认为如今的大清国主动向十一国宣战实在是错误的做法,可皇太后的决定不容置喙,更轮不到她发表意见,唯一担心的是皇上现在不知道作何感想了。 兰鑫见皇后似乎被这个消息惊住了,连忙道:“皇后主子,赶紧按照老佛爷所说的换衣服吧,我让梅筝去收拾行李。” 外头的枪炮声一声紧过一声,越来越密集,无须提醒,皇后亦明白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在兰鑫的侍候下换上了一套藏蓝色的汉装,卸下大拉翅,将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用最喜爱的那支翡翠簪子固定便在寿儿的带领下携兰鑫、梅筝赶往皇太后指定的地点集合。 处置完珍妃,仍带余怒的慈禧皇太后接收到荣禄的禀告:联军已在进攻东华门,惊慌下再顾不上其他,立即换了一身蓝夏布衫,梳出一个汉家婆婆的发髻,狠下心来把精心养护的长指甲给绞了,急匆匆赶至神武门早已准备好的车驾前等候,崔玉贵指挥着几个太监把必要的行李往车上搬。 荣儿上前回禀:“回老佛爷,敦宜荣庆皇贵妃和瑜贵妃等几位主子让奴才回老佛爷,她们几个身子骨不好,怕路上连累老佛爷,情愿留在宫中等候老佛爷回銮,若洋人果真闯进寿康宫,她们将一并殉了先帝,绝不至给老佛爷丢人,请老佛爷恩准。” 慈禧皇太后听了难忍心酸,凄然半响只道得出一个好字。 没过多久,寿儿领着皇后和两个宫女也到了,慈禧皇太后收起凄恻,即对她道:“待会儿你和瑾妃、丫头们坐一辆。”皇后第一次看到皇太后作这种打扮,稍微有些反应不过来。 慈禧皇太后不等皇后作出回应又着急地四处张望:“皇帝呢?小李子呢?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远远瞧见李莲英带着还身穿一套齐整朝服的皇帝往这边奔过来,等人来到面前,慈禧皇太后忍不住斥道:“你怎么还穿成这样?” 李莲英代为解释道:“回老佛爷,今日是祭日,万岁爷原在钦安殿拈香。” 慈禧皇太后这才记起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立即道:“那赶紧拿件袍子给皇帝换上。” 李莲英应声拿出一套玄色的长袍,皇帝并没有接过去,上前对慈禧皇太后道:“皇爸爸,现如今这个情况,儿子请皇爸爸让儿子留下来与洋人交涉周旋。”早在接到城破的消息,皇帝便想好了,事到如今悲痛无益,痛定思痛倒不如稳下心来收拾残局,若能得到准许说不定一切尚有转机,不论是国家,自己还是被囚禁的珍妃。 一听皇帝这个提议,慈禧皇太后气不打一处来,竟然和那个小贱人想到一块去,当真想趁着这个机会翻出她手心,妄想将她从权力顶峰上掀下来! “你这是说胡话!”一句斥责出口后,慈禧皇太后勉强压下怒气继续道:“你身为一国之君,至尊至贵,怎可以轻易犯险,我已经命荣禄召李鸿章上京与洋人调停,你不必忧虑。” 皇帝竭力恳求道:“皇爸爸,李鸿章年事已高,且有病在身,怎再禁得住奔波,更勿论谈判了,何况正因儿子身为一国之君,危难之际更应留守京师安定民心,主持大局。” “你不用再多说了,你是皇帝,必须跟我一块儿走!如果你留下落到洋鬼子手里,那大清国可算是真的完了,倘若被杀或受辱,那更等于把祖宗的脸面撩在地上踩!”慈禧皇太后断然拒绝。 两个人在争论间,钦点随驾西行的其余人员:大阿哥溥儁、还有瑾妃和宫女墨菊、荣寿公主、庆王福晋并几个格格等女眷一一陆续到来,连上一小队随行官兵,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87 神武门门前一时熙熙攘攘。 李莲英见人基本都到齐了,上前温声细语地劝皇太后息怒:“老佛爷,别耽搁了,东门那边怕已经坚持不住了。” 一言提醒,生死攸关,慈禧皇太后不愿再多费唇舌,亲自上前把皇帝的缨帽、朝珠摘掉扔了,同时命人立即给他换衣服。 皇帝被人七手八脚地扒下朝袍再换上李莲英预备下的长袍,见慈禧皇太后一脸决意,情知再说什么她都不会同意自己留下,环顾围在四周的随行人员,只找出皇后与瑾妃,并不见珍妃的身影,急道:“皇爸爸,既然要走,儿子请皇爸爸开恩,念在珍妃跟随儿子多年的份上,把她也带上吧。” 正命人从速上车的慈禧皇太后听皇帝这么一说,回过头来淡淡地丢下一句:“说迟了,知道洋人打进京师,她性子一急投井殉节了。” “怎么会?!”皇帝大骇。 “怎么不会?”慈禧皇太后一脸严肃地反问。 虽是轻轻的一句话,可皇帝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太后不会逗他也没必要说假话逗他,珍妃是真的罹难了…… 家难国难,国碎家亡。 刹时,身体好像被什么死死禁锢住,全身的血液被冻结了一般,皇帝泥胎木塑地呆在当场,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绞拧着,却在一阵揪心的剧痛过后连知觉都失去了。 其余人的心思全在上车出发上,只有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后吓了一跳,转脸看向瑾妃,才发现她红着眼圈,微微抖着,证明皇太后所言非虚。 即使厌恶珍妃,骤一听到她的死讯,皇后说不上是个什么感想。 来神武门之前,瑾妃早着人趁乱去北三所打听老佛爷是否对珍妃有所安排,结果却探回来妹妹已经被投进井里这么一个残酷的结果。 骨肉手足,一同进宫,想到当初阿玛额娘的担忧,还有在北三所的最后一面竟一语成谶……只是无论有多么伤心难过,眼下都得强忍住。 慈禧皇太后睨了失魂丧魄的皇帝一眼,没好气地挥手:“赶紧侍候皇帝上车出发。” 从东面传来的枪炮声越来越响,不敢再作逗留,几个人合力将毫无反应的皇帝往车上一塞,慈禧皇太后随即亦登上马车同时下令出发,其余几辆马车亦随后相继冲出神武门去。 颠簸中,皇帝睁着干涩的眼睛直直地对着简陋的蓝布车顶,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捆绕桎梏着的虫子,不能动弹任人宰割,如今更是被撕裂成一片片碎片…… 身下片刻不停的马车分明是朝着灭亡的深渊一路奔去。 ☆、第十章 西逃之一 笼罩在夜幕下的荒野中,风就像一只饥饿的野兽,不停的徘徊穿梭于密林之间,刮得树叶唆唆作响,夹杂着林中的猫头鹰呜呜的低叫声传到道上,更加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车子里却闷热得令人受不了,然而,为了安全谁都不敢掀开粗布帘子往外头瞧上一眼。 从神武门奔出后,慈禧皇太后指令车队开往颐和园,在御苑用了午膳,吃饱喝足之后不敢多作停留,继续上路。 离京师不远,慈禧皇太后一路上仍不免惶惶,既怕被洋兵追上又怕遇到义和团的拳民,事变仓促,为了轻身行进让李莲英随身只带了银票,并没有备多少干粮,时近盛夏,天气炎热,每辆车皆是几个人一起拘束在狭小的车厢内,难免干渴易饿,结果离开颐和园不出两天已然粮绝水尽。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银两也无处使,皇族贵戚们生平第一次品尝到孤苦无告的滋味,正觉山穷水尽之际,一个负责探路的太监语带惊喜地前来禀告:“禀老佛爷,前方有一座庙宇。” 慈禧皇太后闻言大喜,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赶紧把车赶到那儿,宿上一夜,等明儿天亮再赶路。” 终于能够下车喘口气,其余人都巴不得,可进入寺庙一看,跟印象中的庙堂相去甚远,不过是一座荒凉的破庙,里头布满了蛛网,地砖被尘土掩盖得辨不出原来的模样,连当中的佛像也隐没在尘网之中,面目表情依稀难辨。 然,能有落脚之处已属万幸,无法再挑剔,连一路上叫苦连天的大阿哥溥儁都变得悄无声色,下车进庙后找了个地儿躺下,显然是又饿又累没了力气。女眷们多少还顾及些形象,可也对身上的汗味和周围的赃污感到郁闷与无奈,等几个宫女找些大片的树叶简单扫了扫地,才陆续依靠着墙壁坐下休息。 让随行的几个侍卫守在庙外,安全起见没敢燃起蜡烛照明,摸着黑,李莲英搬来庙中唯一的一张木板凳,用衣袖拭了灰土请皇太后坐下,荣儿和寿儿立即上前捏脚捶背。 松了一口气的慈禧皇太后一眼看到仍傻站着的皇帝,心里百感交杂,腾出一半的板凳,命人把他扶过来坐下。 栖身之处是找到了,可仍需解决人疲马乏、饥渴难耐的问题,幸而以李莲英为首的几个太监无不是穷苦出身,这种情况下还有些路数,一些去喂马寻水源,一些去找能充饥的果实。 折腾了半宿,虽然没能找到水,可总算捧了一些玉米棒子和秫秸秆回来,廖以解困。 风卷残云似地啃完玉米棒,心下一放松,困意如潮水般袭来,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主子奴才、等级尊卑了,在庙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疲劳的缘故,皇后只觉得心慌气促,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看着门外透进来的月光,听着夤夜里断断续续的虫鸣,静静地想着心事。 珍妃死了,皇帝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一路上让他坐便坐,让他站就站,双眼一直漫无焦点,活像个木头人儿,看着令人难过,为什么他偏偏就对那个横蛮不讲理的女子如此牵念呢?难道只因为她长得比较漂亮吗?相貌真的是决定一切的因素?想想自己今年也三十二了,青春已逝,年华不再,莫非这一生就这样过了吗? 心中百转千回,情不自禁看向皇帝,不远处的他背对着自己侧躺着,黑暗中只辨出了个大致的身姿,夫妻之间看似触手可及却是咫尺天涯…… 伸手抹去眼角浸出的泪花,皇后就这样辗转反侧,思潮起伏,愣愣地将黑夜守至天明…… 第二天天泛鱼肚白,仍心怀戒备的慈禧皇太后下令整装出发,其余人等再怎么不情愿,为了性命安全不得不依令上车,车马继续赶了大半天的路,正午时分路过一片玉米田,田地里有几个农民,李莲英赶紧下车向他们买了好些玉米棒子存在车上,同时要来了水给皇太后、皇上以及其余人等解了渴,交易中顺道问了路,以保证没有跑错方向。 “前方不远处便是怀来县了。”一个辫发胡子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农笑着回答,对眼前这个出手豪爽,并无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88 讨价还价的买家存有好感。 “哦,大约还有多久的路程?”李莲英回以笑脸继续问道。 “不到三十里啦。”老农比划着方向。 李莲英谢过,跑回马车向慈禧皇太后禀告:“老佛爷,前方三十里是怀来县,请老佛爷的示下,是先歇午还是继续赶到县内再作打算?” 听他这么一说,大阿哥溥儁率先嚷嚷着要歇息,其余宫眷虽不敢出声,可探出车外的脸上倶是一脸哀恳。慈禧皇太后实际上也疲乏非常,不过是硬撑着,便顺势答应歇一歇再进县里。 将马车统统赶到一棵大槐树底下,躲开烈阳乘凉,方喘下来一口气,远远却望见大道一头边上出现了一队人马,正朝着这边快速奔过来,慈禧皇太后心下一惊,如果是追兵,这个距离即便立即上车也赶不及跑,慌乱之下一手抽出贴身藏着的一把镶珠缀玉的精巧匕首,一手把身旁的皇帝扯过来搂着并用小刀抵着他,决定必要时娘儿俩一并殉了也绝不受辱。皇太后的举动更加刺激了女眷们的神经,纷纷惊叫着拥成一堆,皇后和瑾妃同时不自觉地躲到皇帝身后,李莲英、崔玉贵领着几个太监和随行侍卫战战兢兢地围在四周两旁,拼命睁大眼睛瞧清楚来者究竟是敌是友。 一片惶惶中,皇帝任凭皇太后几个胡乱拉扯着,无视颚下锋利的匕首,一脸漠然地看着那队人马离他们越来越近。 终于,一个身穿着官服、头戴顶戴的青年男人从马上跃下来到慈禧皇太后与皇帝面前扑通一跪,叩头道:“怀来县知县吴永前来接驾,微臣恭请圣母皇太后与皇上圣安!” 众人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得以放下,慈禧皇太后喜出望外,收起了匕首,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年约三十来岁,外表精干伶俐的县令,高兴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哀家与皇上在此的?” 吴永恭敬地回答:“启禀圣母皇太后,微臣的内人是曾袭候的次女,与李鸿章李大人的侄子李经馥是连襟,故从他那处得知两宫圣驾西狩的消息后臣估摸皇太后与皇上必经臣辖下之地,立即整装前来迎候。” 皇帝听他提起曾纪泽,脑海中出现了当年年仅十七岁的自己与曾袭候对坐畅谈西学的一幕幕情景,只过去短短的十二年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第十章 西逃之二 皇帝内心的唏嘘无人知晓,慈禧皇太后对这个对答如流,精明晓事的七品小官相当欣赏满意,特别是他还特地准备好了几顶轿子,稳稳地将她与皇帝一行人接进了县内衙门驻跸,出逃至今总算是拾回了几分皇家的面子。 吴永确实是个有才干的人,怀来县贫瘠非常,加之兵荒马乱,却在两宫驻跸期间每天都能供应着鸡蛋、小米粥、玉米面和窝窝头,不令皇太后与皇帝稍有衣食之忧,同时预先把前路打探清楚,联系当地的官员做好迎驾的准备,自己亦亲自护送,看到皇帝因没带剃头监,几日下来胡子拉碴,立即细心地找来一功夫纯熟的刮脸匠随身侍候,慈禧皇太后见他样样妥当,最终舍不得丢下他,命他一路随行,吴永欣然领命,继续鞍前马后地为两宫打点一切。 这天中午一行人来到山西省阳高县境外一处李姓的农家稍事休息,为了两宫的安全,也因慈禧皇太后吩咐了低调行事,吴永没向农户透露身份,只暗地里加强警卫,让农户用当地特产绿豆面条、山蘑、木耳等热心招待着。 午饭后,抬头望见瓦蓝瓦蓝的天空,远处山间云雾缭绕,近处炊烟袅袅,一派平静祥和的景致令慈禧皇太后心情大好,与当家的老太太一搭一搭地聊起天来。 老太太瞧了站在院子边上专注地看着自己孙子洗木耳的皇帝一眼,向慈禧皇太后问道:“那年轻人是你的孙子么?” 慈禧皇太后的目光也顺着话头落在皇帝身上,深色的袍子把人衬得更白,笑答:“这是我家小儿子。” “哎哟哟,怪道呢,我就说这孩子跟您一样通身的气派,一看便知道你们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模样也俊,只是太瘦了些。” 慈禧皇太后叹了口气:“他从小单弱,总是三灾五病的。” “贵命都这样,难养活,禁忌特别多,不像咱们庄稼人粗粗贱贱的。” “可不是,他哥哥不到二十岁就走了。”皇太后语声黯然,老太太忙出言安慰着。 皇后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恰在这个时候,老太太的孙媳妇抱着一小子出门嘱咐了正在洗木耳的丈夫几句,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其中的亲密情状外人一望便知,回想起破庙那晚,皇后的心里酸酸的,视线再次投到皇帝身上,充满幽怨。 出逃以来,一直处于麻木状态的皇帝,在这乡野百姓日常生活的温馨的氛围中,阴沉的心境稍稍被开解了一些。 大清国内尚有子民过着这般宁静安逸的日子,只要这一息尚存,自己作为皇帝就不应该抛弃掉希望,只顾沉溺在个人的悲伤里面。 于是他开口问了青年几句有关当地的风土人情,地方知府县令的一些概况,也庆幸慈禧皇太后并没有出言干涉。 慈禧皇太后同样注意到了那对小夫妻,特别是那年轻妇人怀里的大胖小子,经过这次事变,她也略有些后悔,不该对皇帝那么绝情,导致自己在气恼抵触下,失却了理智,被载漪所惑,引出了这么一场祸事。 早些年她对皇嗣之事还不怎么焦急,文宗也是在二十六岁那年才与自己生下载淳,然而,可恶的珍妃霸占住了皇帝,别说皇后,连瑾妃都分不了一夜半夜,虽然自己能够使法子让珍妃再怀不上龙种,可同时亦延误了皇嗣孕育,令人懊恼的是自己想尽办法,不管是离间还是分宠都无法成功使珍妃那个小妖媚败下阵来,戊戌年之后由于生皇帝的气,把此事丢到了一边,这更是不该……慈禧皇太后在内心暗暗地反省着自己,唯今之计须得与皇帝把关系修补过来,值得高兴的是珍妃已除,让皇帝调理好身体,将来不论是皇后也好,另外物色一个老实的也好,总得想尽法子令皇帝生个儿子来接承大统,完成她为亲生儿子立嗣的心愿。 看看皇帝又看看皇后,慈禧皇太后的唇边再次泛起了笑意。 到达阳高县内后甘肃提督董福祥带领属下的部队赶来此地护驾,让一直缺乏安全感的慈禧皇太后因有了军队的护卫,终将悬着的心放下来了,她下令董福祥此后每日启銮,著以一半队伍在前行走以清跸路,另一半队伍在后行走以肃舆从,在官兵的保护下行走了十日安全到达太原。 山西省的巡抚毓贤率领省城内文武官员数百人在太原城外数里地齐集跪迎两宫入城并以巡抚衙门作为行宫休息。 行宫内,慈禧皇太后将皇帝皇后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内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89 居住,两张寝床之间仅以一道布帘子相隔。 对于皇太后的安排,皇后自是惊喜紧张交集,纵使皇帝仍一副对外界一切均漠然以对的状态,能得到与之亲近的机会也是值得欣喜的。 境况一改,皇后的心情亦随之变动。 珍妃已不在了,往后的日子仍长,自己是否还可以抱有期待呢? 躺在床榻上的皇后悄悄地在心底里问自己。 隔着帘子感受着帘子那边皇帝的一闻一息,皇后觉得自己似乎稍微得到了些许安慰。 尽力宽慰自己,生为皇戚贵胄又嫁入帝王家,众多的规矩拘着,注定了不可能像那些小门小户人家的夫妻那样亲昵地相处,只要能够伴在皇上身边,尽到身为皇后和妻子的职责,让皇上看到自己的诚心诚意的付出,没有了那个挑拨离间的珍妃,两个人的关系总应该有所改观的…… 帘子那边的皇帝翻了个身打断了皇后的思绪,听着他轻微起伏的呼息,皇后觉得能够像现在这样接近皇帝,亦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始。 与荣寿公主共宿一室的瑾妃也度过了一个无眠之夜。 皇后有名正言顺亲近皇帝的契机和权利,自己呢?作为一个不被重视的妃妾,如果没有皇太后的指令首肯或者皇帝召唤,欲见皇上一面不过是痴心妄想。 想到宠遇不免会联想起妹妹雅姈,即使回来报信的太监语焉不详,可她猜着妹妹必定是被皇太后处死的,以雅姈一直咬牙忍耐非人待遇的坚执和万分渴盼与皇上团聚的心情怎甘愿轻易去死呢? 瑾妃一想到如今孤零零地躺在冰冷井底的妹妹还有孤寝冷衾的自己,眼泪便止不住涌上眼眶,碍于荣寿公主就睡在另一旁的床上,唯强自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发出声响。 然,微弱的抽泣声还是传入了荣寿公主的耳朵里。 闻得悲泣,荣寿公主估计瑾妃是在为妹妹珍妃伤心,自己心里也觉得愧负了珍妃,很不好受,明明信誓坦坦说会尽力帮助她,结果依然什么都没有达到,眼睁睁地瞧着她年纪轻轻的便送了性命。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办法呢?荣寿公主在心里暗叹,皇额娘最忌讳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珍妃和皇帝偏恩爱异常,普通人家的婆媳矛盾尚且难解,搁在关系着权位利益纷争的皇家,一切就变得更复杂,下场也更为惨烈。 由当今皇帝和珍妃又想到穆宗皇帝与孝哲皇后的下场,荣寿公主的双眼也不免蒙上了一层水气。 ☆、第十章 西逃之三 在太原停留了近一个月,慈禧皇太后决定继续向西进发。 本来,在太原的日子过得也算不错,不仅随扈侍候的官员越来越多,还换上了符合身份的服饰装扮和坐回了黄轿子,皇太后难得感到了舒适与心慰,可是偏赶上山西大旱,又隐约听闻德法联军因早前巡抚毓贤曾在辖内杀洋人杀教民,要开进山西省,抱着宁信其有的心态,慈禧皇太后不愿再在此地逗留,并在走之前罢免了毓贤的职务以求安抚联军。 此次出行与一开始出逃已大相径庭,护驾的军队除八旗兵外,沿途又有陕军、甘军、川军等肃立道旁,全力警卫,队伍浩浩荡荡地通过祁县、平遥县、平阳府、蒲州府,南渡黄河后开入陕西省西安市。 来到西安行宫,这里立即按照昔日在紫禁城的格局设了御膳房,皇太后每天的菜肴种类恢复到一百多种,当然,慈禧皇太后此刻关注的倒并不是每天该吃什么菜,而是京中的议和局面。 随着京中的几位军机赶至西安汇报,慈禧皇太后得知八国联军的总代表德国军官瓦德西于十月由天津抵达北京,全权大臣李鸿章,还有庆亲王奕劻一并照会各国使臣开始和谈。 为了向联军表明大清朝和谈的诚意,慈禧皇太后首先下达了剿灭义和团的命令。 “除了肃清义和团,各国还一致要求惩办祸首,尤其以德国最为坚持,瓦德西断然表明只有大清先处置了罪魁才能进行和议。”从京师来到西安的王文韶对慈禧皇太后与皇帝禀告道。 关于这一点,慈禧皇太后心里是怵然的,因为别人不敢说出口,可她自己知道她这个皇太后是‘祸首’中的‘祸首’,虽有别人怂恿,可决策却是她下达的。 自然,皇帝和臣子不能说这一切是皇太后的错,那么错的绝对是当日在御前会议上的主战派了。 “领头的庄亲王载勋赐自尽,端郡王载漪发遣到新疆监禁,永不许释回!”慈禧皇太后一想到这伙人就来气:“还有溥儁,废其大阿哥的名号,让他随他老子一并去新疆!” “皇帝,你看这样如何?”慈禧皇太后转了和蔼的语气向皇帝询问道。 对庄王,还有端王父子的处置算是给皇帝一个交代,帮他解气,也是她为和解母子紧张关系的第一步。 “一切全凭皇太后作主。”皇帝淡漠地回应。 慈禧皇太后蹙了蹙眉,对王文韶说:“那就这样定了,你马上拟旨吧。” “臣谨遵懿旨。”王文韶应命。 商定了这条,慈禧皇太后心下稍宽,又道:“这次闹出了这种局面,朝廷也得向天下有个交代,依我看,就让皇帝下个罪己诏表表意思吧,皇帝,你说呢?” “一切全凭皇太后作主。”皇帝仍是毫无高低起伏的一句。 王文韶瞧着皇太后沉下来的脸色,接口道:“禀圣母皇太后,臣出京时获知联军并没有进入大内骚扰,留在内宫的后宫宫眷俱安然无恙。” 这确实是一个意外之喜,慈禧皇太后当即脸露笑容追问:“这消息确凿?” “千真万确。” “那可真是邀天之幸了。” 听到慈禧皇太后的感叹,身旁的皇帝却想起枉死的珍妃,禁不住悲自心生,他了解珍妃,绝不相信皇太后所说的珍妃会因为听闻联军攻入北京的消息而贸然投井殉节,定是皇太后仓皇逃亡找了个借口将她处死而已。 皇帝阖上双眼,任由热泪在眼眶中回转,阻止其掉落下来,他不明白珍儿到底犯了什么该死的弥天大罪导致皇太后要如此残酷地对待她,大清朝历经两百多年,试问有哪一位后妃有珍儿这样的遭遇?这样想着,皇帝的一颗心益加凉了下来。 处置了祸首,和议得以顺利进行,慈禧皇太后暗示荣禄传达自己的意思给李鸿章,只要不追究皇太后的责任,只要不提出要皇太后归政于皇帝,无论联军开出怎样苛刻的条件都可以考虑答应。 有了这一条准则,前方谈判的也就好办了,尽管李鸿章病势沉重,一边咯着血一边与瓦德西协商,可还是很快就把《解决一九零零年动乱最后议定书》商定了下来。 这份《辛丑条约》议定大清朝廷赔偿俄、德、法、英、美、日、意、奥八国及比、荷、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90 西、葡、瑞典和挪威等‘受害国’军费、损失费共四亿五千万两白银,分三十八年还清,年息四厘,同时允许各国驻兵北京。 能够不用割地,慈禧皇太后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且她的地位并没有受到动摇,等一切都平息下来便可以考虑回銮的事宜了。 唯一有点可惜的是李鸿章竟在她启程回銮后不久便病逝于京师,没能等到她与皇帝归来。 ☆、第十一章 回銮之一 从西安回銮,出发当日城内到处张灯结彩,沿路官民伏在地上欢送,数万随扈人员伴驾踏上归程,一切仪仗制式按照旧日在京师出巡的方式行进。 同时,慈禧皇太后不忘怀来县知县吴永救驾有功,特将其连升三级为四品道台,将他带回京师重用。 回京的路线,慈禧皇太后没有选择原路返回,出了陕西之后入河南,沿黄河一路往东再折北, 进入河北,接任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袁世凯前来迎驾,为了讨两宫的好,袁世凯不仅在直隶行宫安排了各种美食,京剧大戏,还特地准备了一支西洋乐队在接驾时演奏出一曲《春江花月夜》,整个场面既隆重喜庆又新奇热闹。 经过庚子年的一场教训,慈禧皇太后算是彻底体验到了洋枪洋炮的厉害,尽管嘴上不说,内里仍不得不承认皇帝的那一套是对的,大清国是需要学一学那些西洋大国,进行一些改变,所以袁世凯这一招相当讨她喜欢,再说,她最爱这等喜气洋洋的场面了。 皇帝却是另一种观感,原本由于荒唐的政策导致联军攻陷京师,作为国家的首脑不临危主持大局,还弃城狼狈出逃,任由百姓被联军屠戮已然是奇耻大辱,熟料回銮这一路来还敲锣打鼓,大肆铺张,一副泰山封禅归来的模样,当真令他感到心寒齿冷,兼因戊戌年的事件他对袁世凯这个密奏诬告的卑鄙小人恨之入骨,此时见他一脸谄媚阿谀,对皇太后极尽巴结之能事,更是冷笑连连,忍不住讥讽道:“袁世凯,你这么一来,朕还以为朝廷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呢。” 冷汗顺着袁世凯的脊梁顺流而下,情知皇帝是为戊戌年之事记恨他,内心暗自叫苦,他当时为求自保,向皇太后举报了康有为欲诛荣禄、围颐和园曾指使谭嗣同找他密议一事,半句没敢提圣上,天知道皇太后是如何责问皇帝的?不过他也懂得万一康有为所谋之事成功,最大受益者是皇帝,就冲这点,皇帝洗脱不了嫌疑,自己作为臣子夹在中间,辩无可辩,只能受了。 为此,袁世凯在心里再次把康有为、谭嗣同骂了一遍。 “回禀皇上,臣惶恐,臣只是一心想孝敬圣母皇太后与皇上,为皇太后与皇上尽忠而已。”袁世凯跪下连连叩头。 “是吗?你的心事朕清楚得很。”皇帝冷笑讥嘲。 慈禧皇太后不满地睨了皇帝一眼,只不过她知道皇帝恨从何来,于是圆场道:“这不也挺好的吗?权当去去晦气嘛,何况袁世凯也是为了向朝廷展示办洋务的成果啊。” “圣母皇太后圣明,为此臣还另外购置了一列西洋火车,以备皇太后与皇上届时乘坐回京,敬请圣母皇太后与皇上赏脸。”袁世凯适时道。 “敢情好啊,那哀家可真得开这一回‘洋荤’,体验体验了。”慈禧皇太后笑容满脸,不住地点头表示赞赏。 皇帝仍是一脸的鄙夷冷漠。 到了既定的日子,慈禧皇太后果然选择乘坐袁世凯所说的西洋列车从保定回京师。 按传统皇家排场装潢一新的火车车厢内,特制的紫檀木带明黄软垫座椅舒适无比,雕龙刻凤的案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点心,还有八音盒不断地放送着典雅优美的乐曲,慈禧皇太后觉得喜悦新鲜,对袁世凯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皇后对这一切同样感到新奇有趣,可是注意力仍不免时时飘至站在车厢末端对角处正对着窗外景色出神的皇帝身上。 慈禧皇太后留意到皇后的目光,指着案面上宫女刚切开的一碟由袁世凯进贡从欧洲运来的苹果,对皇后说道:“你让侍女把这碟果子拿过去给皇帝尝尝吧。”说着看了皇后身边的梅筝一眼:“就你去吧。” 皇后回过神来,赶紧谢恩,让梅筝依令行事。 梅筝喜滋滋地捧着苹果来到皇帝跟前,款款地行了个礼,俏声道:“禀万岁爷,皇后主子让奴才给您送上一盘新鲜果子,请您尝尝。” “放下吧。”皇帝的视线仍专注于窗外,淡淡回应一声,挥手示意梅筝退下。 梅筝虽感到失望,却也不敢造次,轻轻地退回皇后身边。 伴随着‘轰隆隆’的鸣叫声,火车不断地向着前方飞驰,窗外的景物如白驹过隙般飞快地掠过眼前。 首次乘上火车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原应感到喜悦的自己却喜悦不起来,巨额的赔款无疑使岌岌可危的大清朝廷雪上加霜,皇太后近日屡屡向他提及她准备回京后即开始推行新政的事情,然而,国势日衰,积重难返,情况比起戊戌年更形糟糕,这一路上可见,若不能做到彻底清除腐败贪贿、奢侈糜烂,由上而下从根本上改变陋习,所谓的改革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挽救不了日落西山的大清皇朝,他已领悟到在皇太后有生之年,他将什么都达成不了,不知道若他这样蛰伏着,是否还能等得到破土重生的那一天…… 宫中在接到两宫回銮的消息开始,内务府把所有大殿、东西六宫包括御花园,连旮旯犄角都整理清扫维修一遍,尽量不能让皇太后勾起对这场大难的回忆。 这项工作相当繁重,被洋兵毁坏的门窗、廊柱上遗留的弹迹刀痕、缺损的琉璃瓦……上千人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日夜不停总算是获得了差强人意的结果,只是某些地方,像那些被抢掠掉的珍宝无法要回来一样,乾清门外红墙前边的鎏金铜缸上累累的刮痕也再不能抚平为原貌。 幸而,历经一载多流离在外的时间,重新回到紫禁城的慈禧皇太后有如获新生之感,未有空余去为这些屈辱的痕迹伤感,为了感谢上苍的庇佑,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办一场盛大的聚会,和京中历劫余生的宫眷命妇们见上一面。 敦宜荣庆皇贵妃、瑜贵妃,珣贵妃、瑨贵妃几个穆宗的遗妃含泪带笑地向慈禧皇太后祝贺。 “奴才们都以为自己不能活着再见老祖宗一面了,如今能看到老祖宗安然无恙地归来是奴才们的福分啊。”四个人当中最能言善道的瑜贵妃代表抱恙在身的敦宜荣庆皇贵妃向皇太后表达众人的挂念,并将她们留守宫中期间的一些事情絮絮地禀告。 “还能瞧见你们我心里也很安慰,平安是福,一切平安就好。” 满堂的女眷见慈禧皇太后并不大想提起西狩的事情,也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91 不敢多在伤感的旧事上纠缠,各自挖空心思把话题转移到欢乐逗趣的地方。 元大奶奶是一名年轻寡妇,原是内务府大臣庆善的女儿,被皇太后指婚给皇后之弟、桂祥之子,可惜刚交换了庚帖未婚夫就病死了,她只好作为望门寡妇进入夫家,慈禧皇太后见这个内侄媳妇可怜,也常召她进宫,这会子她一眼瞧见瑾妃越发臃肿的身材,便逗趣道:“没想到瑾主子出门一趟倒发福了不少,可见是有福之人啊。”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齐齐集中到瑾妃身上,心知元大奶奶敢这么说一来是因为她是皇后娘家人,素来与他他拉家的妃子不对付,更重要的是瑾妃既不受皇太后看重又不得皇帝宠爱,拿她开玩笑不算个事。 果然,慈禧皇太后瞄了瑾妃一眼,笑道:“说得一点没错,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留意,自打进宫来,瑾妃可是越长越圆润了,可算是上咱们大清朝有史以来最丰满的妃子了。” “老祖宗,这也难怪,养在宫里心宽体胖,哪有不福气的道理。” “老佛爷说得对,瞧瑾主子这珠圆玉润的脸庞,真可以称呼她一句月饼娘娘了。” 你一言我一语,在场的人都哄笑了起来,瑾妃心里是无法形容的难过,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放声大哭一场,可是脸皮却本能地扯出了笑容,附和着在场的笑声。 一旁的皇后对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瑾妃投以怜悯的目光。 宴罢退出时,皇后拉住了瑾妃,一路向御花园走着一边问道:“她们的打趣你也不必过于认真,就是我看你的身形在这一年里确实走样得厉害,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宣太医瞧了没?” 瑾妃伤心地垂下头:“奴才早前在西安请老佛爷的示找太医瞧过了,说是肾阳虚症,另一个学过洋医的说这病也叫桥本氏甲状腺炎,得了这毛病的人吃得再少也发胖,连带心慌气闷,还说这病得缓着治,一时半刻好不了……” 瑾妃越说声音越发低下去,泪水不受控制地掉落在砖地上,原已不得圣眷,如今还因病变成这种丑怪模样,更是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皇后看着她伤心难过的模样,一时半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才好,好半天才道:“有病就慢慢治吧,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也不管用。” 瑾妃抹泪,小声应了句是,皇后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皇后主子,瑾主子,你们是要上御花园遛弯吗?等等我一块儿去。” 两个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叶赫那拉静怡抱着不到八个月大的女儿领着奶娘和侍女从后面迎上来。 适才会面,皇后见她抱着女儿出席已心怀疑惑,只是当着慈禧皇太后的面不敢问,此时忍不住开口道:“你和载澍和好了?他给放出来了?” 静怡眉欢眼笑,含着几分得意地回答:“联军进京时到处乱哄哄的,屋里人都跑光了,我想着横竖是个死,就赶去宗人府把爷接了出来,一块儿跟着额娘躲到墓园那儿避一避,如今他可知道谁才是真心待他的啦?” 皇后看着堂妹满足欢喜的表情,黯然问道:“你私自把载澍给放了,老佛爷没怪罪吗?” “当时宗人府都没人管了,爷跑出来谁能怪罪?再说看着我和爷丫头都有了,我说了几句好话,老佛爷也就顺势恕了爷。” 皇后看着静怡站在一排连理树下抱着可爱的女儿一脸幸福地讲述着她和载澍和好的经历,挤出笑容回道:“那你当真算是因祸得福了,从此好好地和载澍过日子吧,别再闹小孩子脾气了。” “这个自然,吃一堑长一智,栽了那么大的跟斗,我还敢不学乖么。”静怡点了点女儿粉嫩嫩的小鼻子,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对了,皇后主子,方才老佛爷说以后还打算陆续在宫里举行宴会招待那些外国公使夫人,要物色一些懂洋文的在旗女子进宫充当御前女官,大清国当真有这样的姑娘吗?”静怡从皇后和瑾妃落寞的表情中醒悟到皇后姐姐与皇帝姐夫之间关系僵硬的事实,立即转了话题。 “自然是有的,大约会从那些任期完满回京的驻国外钦差大臣的闺女中挑合适的人选吧。”皇后漫不经心地回答,回宫以后,皇帝照常被皇太后送往瀛台休养,看来皇太后对皇帝仍是不放心,尽管自出事以来,皇太后对皇帝的态度和待遇都有所改善,但依旧防着他会找机会夺去她紧握于手中的朝政大权。 当初被勒令永远圈禁的载澍是逃出生天了,而皇帝却仍处于幽禁的刑罚中,每天去给他请安他都是冷漠以对,不知道要等到何时,自己才能像堂妹静怡那样与夫君破镜重圆、功德完满呢? 皇后望天兴叹。 ☆、第十一章 回銮之二 映入目是一片淡薄的幽蓝,感官中的所视之物都在不规律地抖动着,像是透过火焰上方看东西一样扭曲,偏没有半点温度,只得冰冷死寂,依稀能辨认出此处是贞顺门内,寂静的世界突然传来缓慢却清晰的滴水声,随着声响她注意到了红墙旁竹丛下的浇花井,在越来越响的水声中她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这静止的环境中挣扎蠕动着,紧张地注视着井口,身体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随着滴滴答答、幽幽不绝的瘆人之音,什么灰白粘腻的一小坨物体赫然出现在井沿,不得动弹的她惊恐地瞧着那东西整个慢慢浮现,颤巍巍地撑起爬出,继而立起来一腐一拐、歪歪扭扭地向她挪过来,一头海草般粘腻的黑色长发湿淋淋地黏在铁青色的旗装上,缓慢地向自己递过来一只枯瘦青白中带暗灰的手臂,她注意到上头的指甲坑全呈腐烂的黑色。 “我要见皇上——”那东西猛然抬起头部,向自己发出凄厉的嚎叫,而那张脸—— “啊——”她终于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畏惧地环顾四周,眼前的一切恢复了色彩,配套陈设熟悉,在在透着富贵尊荣,没有一丝恐怖的气息,分明是她的寝室储秀宫凤光室。 耳边传来李莲英熟悉的嗓音:“……老佛爷,老佛爷?” 慈禧皇太后这才记起她在自己的寝宫中歇午觉。 “老佛爷,您没事吧?”李莲英担心地上前询问,同时随侍的宫女荣儿寿儿也一并靠过来。 “没什么,不过是梦魇。”慈禧皇太后喘了口气,尽力抚平慌乱的心跳:“看来最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现了。” “老佛爷是圣灵之身,所以能早一步感知,不如奴才让人进宫来做场法事驱除邪崇?” “是该做场法事。”慈禧皇太后当即点头赞同:“想原先景仁宫,不宜让她继续屈在那口井里,选个吉日把她打捞上来安葬,顺道做场法事。” 回忆起梦中可怕的情景,慈禧皇太后越发觉得对于珍妃,自己的处置不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92 够明智,当日气了自己一场不说,还让她带着那么大的怨气走以致临终前那一声声凄厉的叫喊深刻地刻印在了脑海里,当初若神不知鬼不觉地处死她,还能对外宣称是意外,跟自己扯不上任何关系来着。 李莲英没料到皇太后突然来此一说,猜着她刚才的噩梦必定与珍妃有关,处死珍妃并不是经他的手,他也不知晓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能够令一向冷酷心狠的主子如此惊栗。 慈禧皇太后是越想越懊恼。 她突然惊悟到,珍妃生前她再怎么折磨这个她深恶痛绝的女人都可以,如今她死了,反而去到了一个她控制不到的暗处,让她无可奈何,还要惧怕那双藏在暗处窥视的眼睛。 “当时她顶撞我,我只不过是说了句气话,崔玉贵那混账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当真可恶!”慈禧皇太后自顾自地辩解着。 李莲英明白到她的心事,劝慰道:“崔玉贵是该罚,可老佛爷甭把这事搁心上,珍主子冲撞了老佛爷原就是她的不对,退一步说,若被主子处置的奴才统统都来寻主子的事,那么历朝历代以来事不就多得数不完了?断乎没有这个理儿的,老佛爷顺势赏珍主子一个恩典,升她的品级,做场法事厚葬了她这事便了了。” 听他这番话,慈禧皇太后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想到那句印象深刻的梦话,又道:“嗯,让皇帝也出席,算是圆了她的一桩心愿好了。” “老佛爷,让万岁爷出席祭奠可以,只是依奴才之见,打捞和大殓还是别让万岁爷露面为妙。” 李莲英这一说,慈禧皇太后当即醒悟过来,人在井里头泡一年多了,万一捞上来形容可怖,皇帝瞧着该是个什么感想?好不容易努力修补着的母子关系会不会因此又生嫌隙? “你考虑得周到,干脆等殓葬完了另选一个日子给皇帝到贞顺门那儿祭奠祭奠便是,不过打捞还好说,就是得想个理由劝说他别现身大殓才是。” “这个老佛爷请放心,奴才可以帮着劝服万岁爷。” 事情既决定了,慈禧皇太后亦想从速解决此事,让人立即把皇帝从瀛台请了过来,将她的意愿告诉他。 “当时情况太突然了,把她放出来时原想带她一块儿走,可你也知道她那个气性,听说洋兵已破了城门,便嚷嚷着要殉节,我气在上头说了她几句,这个该死的崔玉贵就行乱命了,喊也喊不住!如今咱们回来了,我总念着这回事,打算选个吉日命她娘家人进宫把她给打捞上来安葬,追封她为贵妃,让她入土为安,早早超生。” 这说法明显与上回的不一样,皇帝心底透亮,不发一语,只暗自伤悲。 “崔玉贵!你还不赶紧滚过来向皇帝讨饶!”慈禧皇太后对着同时被唤过来的崔玉贵喝道。 李莲英乐见崔玉贵倒霉,站在皇太后身侧看热闹。 被当做替罪羊的崔玉贵心中畏惧苦涩交加,扑通一声跪下忙不迭向皇帝磕头求饶:“请万岁爷饶命!请万岁爷饶了奴才!” 皇帝虽然恨他,却也知道无论是珍妃的事也好,小豆子的事也好,崔玉贵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狗奴才,没有慈禧皇太后在背后下指令他有这个胆子行事吗?杀死他不过是出口气,拿一个狗仗人势的奴才出气有什么意义? 皇帝考虑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她最后有什么话吗?” 崔玉贵愣了几秒才明白皇帝嘴里的这个‘她’所指是谁,怯怯地看了表情严肃的皇太后一眼,心知珍妃临死前力竭声嘶要求见皇帝一事是万不能当着皇太后的面说出口的,不过最后一句大约无妨,于是回道:“珍主子说了‘皇上,来世再报恩了’。” 皇帝心中蓦地一抽,深吸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方对崔玉贵斥道:“滚出宫去,别再让朕见到你!” 慈禧皇太后亦帮忙骂道:“赶紧滚!不晓事的奴才!”看着崔玉贵连滚带爬地退出去之后,转而对皇帝温言道:“皇帝也别为这狗奴才生气伤身了,还是说回正事吧,关于珍贵妃,有件事还想跟你商量一下,小李子,我精神短,你给皇帝说说我的意思。” 李莲英应声上前对皇帝诚恳地道:“老佛爷的意思是贵妃主子毕竟侍候了万岁爷多年,顾着情分,万岁爷原该出席贵妃主子的大殓,可贵妃主子生前受万岁爷的恩宠最深,必定想万岁爷念着自己当年的模样,不愿主子在当场为她伤心伤身,老佛爷体谅到贵妃主子这点,所以想让万岁爷在大殓后再另挑吉日到贞顺门临祭,这样既全了情义又慰了芳魂,不知万岁爷意下如何?” 即使是戊戌年失势之后,这位大总管李莲英对自己的态度与从前是别无二致的,西逃路上更是多有照拂,皇帝一直对他颇为感念,对于他的话是听得入耳的。 于是,皇帝颔首:“一切按皇太后说的办吧。” “万岁爷圣明。”李莲英走回慈禧皇太后身边,心照不宣。 然,这身后的哀荣再如何又能挽回些什么呢?皇帝继而哀伤地想着。 ☆、第十一章 回銮之三 打捞殓葬并追封珍妃的事情很快就在内宫中传开了,太监宫女私底下议论纷纷。 “不知道捞上来是个什么样儿?” “都泡一年半了,甭想。” “不知道万岁爷会去大殓吗?” “依照与珍主子的情分多半想去,不过,估计老佛爷不会让万岁爷去吧……” “捞上来做做法事也好,听宁寿宫那边的人说贞顺门那附近晚上隐隐约约能听到女人的哭声。” “哟,求求你别说了,怪吓人的。” …… 很快便到了选定的初五当日,皇后由于身份不用出席现场,这实在让她松了口气,不过隔天还是让兰鑫探回来了当时的情形。 “由于井口小,尸首又泡了许久,所以捞了很久都没捞上来,老佛爷怕误了大殓的吉时,所以对瑾主子和她娘家人发了脾气,说她们是故意跟宫里过不去,再不下心捞全家都得问罪,吓得瑾主子和她娘家兄弟在井口摆起了香案,又是磕头又是祷告,恳求珍主子发发慈悲,别让全家老小遭罪,还找来了石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人给捞上来了。”兰鑫一五一十地把听回来的过程禀报皇后。 “捞上来人看着还好吗?”皇后听得心惊,却又忍不住问道。 “不能看,人都泡得失了形态,衣服烂成一条一条的,右脚上的鞋子掉了,一直没找着,一条腿这样弯曲着。”兰鑫比了个样子:“还是娘家兄弟们含着眼泪给捋直了,这才勉强盖上了棺材盖,悄悄拉出神武门,草草掩埋在了西直门外的田村恩济庄。” “不是说厚葬吗?怎么……” “唉,老佛爷恨她一个洞,追封不过是为了照顾万岁爷的情绪,哪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93 里真的会为她费这个心力银子。”兰鑫悄声说着,连带摇了摇头,末了伤感道:“不过倒和她身边的素花主仆二人倶葬到一块地上了。” 想到珍妃主仆,皇后闷闷地沉默了下来,定定地看着面前忠心耿耿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兰鑫好一会儿,像是终于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突然叹了口气问道:“兰鑫,你今年有二十八了吧?” “回皇后主子,奴才九月头生的,满二十九了。” 皇后点点头:“不能再耽误你了,其实这事搁我心上许久,只是一直少不得你才拖到如今,我请示老佛爷给你指户人家,选个日子出宫嫁人去吧。” 兰鑫大惊失色:“皇后主子,您为何要撵奴才走?是奴才说错了话?还是办错了事?奴才——” 皇后止住了她的失措,柔声道:“不是要撵你走,而是为你想,出宫嫁人,好好地过日子岂不比一辈子待在宫里强?” 兰鑫倏地跪下,泪涌眼眶:“皇后主子,奴才情愿待在宫里侍候您一辈子。” 皇后弯腰扶起她,凄然道:“傻丫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深宫里头已经误了许多人,你又何苦留下再赔上一个呢?连永和宫的墨菊都在年头走了,听我的,这个主我还是作得了的,你人比我灵活处事又周全,有皇家指婚,作为皇后身边老资历的大丫头,婆家绝不敢薄待你,出去后还可以不时跟家人团聚,何乐而不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兰鑫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再次跪下深深地叩下头去:“奴才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皇后主子的大恩大德。” 皇后强作欢颜将她拉起:“等过了珍妃这事,我选定了人就跟老佛爷提。” 放不下慈和老实的皇后是事实,但是能够出宫从此跟家人团聚,兰鑫其实是巴不得的,抹去泪水稳了稳情绪,恢复了一贯掌宫大姑姑的冷静,兰鑫想了想,悄声对皇后道:“皇后主子,有一句话一直搁在奴才心上,原想着奴才在一日便帮着主子防着一日,可如今定了去期,不如冒死对您说出了这句实心话,不然,奴才倒是走了也不得安稳。” 皇后愕然:“什么话?你尽管直说。” 兰鑫顾了顾门外与窗前,方压低声音道:“钟粹宫的奴才大多数都是个好的,可只有一个人主子得防着她,奴才走后主子宁可提拔老老实实的芊芸,也万不能依仗她。”兰鑫指了指挂在墙上《冬梅傲雪图》:“她是上头的人。” 皇后惊愣在原地。 到了皇太后特许的祭奠日,皇帝由李莲英陪同,带了如今在瀛台侍候的总管孙佑福,在贞顺门浇花井处设起了香案,摆好了几色饽饽果品。 “贵妃主子,万岁爷瞧您来了,您就放下一切牵挂,安心往生去吧。”李莲英按照慈禧皇太后的吩咐率先上了一柱香,行了个礼。 天公作美,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雪止天晴,冬日午后的阳光洒落在黄瓦红墙上,让墙脚底下被下令封锁的石井亦被映照得散发着黄橙色的光晕,衬着周围几簇闪着微光的希薄积雪,令人炫目。旁边翠绿的竹丛微微地摇曳轻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些什么。 皇帝心情沉重,眼前一幅柔和温曦的景象无法遮盖他心中的伤悲,犹记得离别的那天,她一路送出景仁门,他松开了彼此之间握着的手坐上了肩舆,匆忙之间甚至没来得及再回头多看她一眼。 之后她怎样了呢?皇太后震怒,顺势迁怒于她,将她幽闭于北三所,想她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十三岁进宫之后又是皇妃的身份,哪曾过过苦日子?那两年的时间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不知道是否怨过自己身为一个皇帝却无力护她周全……不,不会的,她对自己无怨无悔的爱意,他一向都懂得,就是因为懂得,所以珍惜,所以眷恋……崔玉贵说她最后说的是‘皇上,来世再报恩了’,足以证明了这一点,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仍认为他对她有恩,此生了了,唯盼来生,他不知道人是否真的有来生,他只知道此生余下的日子他都得抱着对过往美好的回忆而度过了…… 岁月悠悠有尽,此恨绵绵无休。 想她初进宫时,才娉娉袅袅十三余,自己沉溺于大婚不合己意的郁闷中,并没有在意她的存在,足足拖了个一年半方发现她的与众不同,她曾嘟着嘴对他提起过在彼此陌路那段日子里她内心的感想:“……不论是清明祭祖还是中秋宴席,只要是内宫齐聚的大场面珍儿总在注视着您的背后,盼着哪一天您能回转身来对珍儿一笑,于愿足矣,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说到最后粲然一笑,一脸的幸福满足。 而自己呢?不论朝上的事有多么烦忧,只要到了景仁宫,总是欢声笑语一片,令他能够由衷地开怀,看着她可爱娇俏的笑脸,再多的懊恼也随之一扫而空,体会到两情相悦的美好…… 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双唇都会不由自主地抿起笑意……然,笑容尚未成形便被满腔悲恻打落,风云变幻莫测,到如今国衰势弱,花落人亡,他若不是滋念着大清国一丝微末的希望,早已是心如死灰,生趣全无…… ——想那贾宝玉和林黛玉彼此互为知己,心意相通,可惜有缘无份,最终天人永隔,不禁令人扼腕叹息呀,奴才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句‘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当时看到就觉得莫名的心酸,很替他们难过。 当初她为《石头记》里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爱情悲剧长吁短叹,可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与她也最终天人永隔,徒余恨憾呢? ——起初到宫里还觉得离了父母,心里迷茫,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没想到皇上竟如此宽容可亲,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好幸运呢。 当时谁能料到更远的将来竟会是这般的不幸呢? ——不论皇上选择的是怎么样的路,珍儿都将誓死追随,永不言悔! 她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笑历历在目,她对自己的满腔深情铭刻于心中……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们纵然不得共偕白首,然则,她所给予的一片心不正是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么? 而他亦只有此恨何时已,不负相思意方能回馈她的刻骨痴意了。 想到这里皇帝拿起案台上备好的笔墨,挥洒道: 偕老愿成空,血泪洒东风。 纵有齐少翁,难愈心中恸。 昔日娇妍容,今朝荒草丛。 盼卿常入梦,誓表我心衷。 写罢,皇帝长叹了一声,将纸笺放在香烛上点燃,看着白纸上犹未干透的墨迹化作缕缕烟灰消散于空中…… 泪眼朦胧中,他看见那天自己像往常一样从颐和园请安归来,在景仁门门前步下肩舆,带着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94 小寇子绕过石影壁,身穿一袭粉红色旗装的她也和侍女素花一起早早地候在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龙凤和玺彩画的殿门檐下,见他进来,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出笑意,飞花蝴蝶一般轻盈地步下月台翩翩迎上前来,藕白的粉脸飞红,连嗓音都充盈着喜悦:“皇上,您终于回来啦,珍儿一直盼着呢。”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黄琉璃瓦歇山顶上,折射出炫丽的亮光,光点溅落于地上是一滴无声的清泪。 ☆、第十二章 恋慕之一 裕德龄与裕容龄是大清驻法国钦差使节大臣裕庚的一对女儿,母亲路易莎·皮尔森是中法混血儿,裕庚期满回朝,正好遇上圣母皇太后为在颐和园招待各国公使夫人举办的游园会甄选御前女官做传译,由于姐妹俩少时跟随父亲先后在日本和法国生活了六年,精通多国语言,熟知西方礼仪,于是双双被召进宫来。 召见仪式安排在颐和园,春天的万寿山笼罩在一片薄雾当中,给人一种身处迷蒙仙境的错觉,有着神秘的美感,迷雾萦绕的殿阁亭台倒影在碧绿的昆明湖中更宛如一座藏于水中的琼楼玉宇。 两位姑娘在母亲的陪同下坐着轿子穿过一道道牌坊和长廊终于来到仁寿殿之前,十几个小太监分别立在三顶轿子的两边恭恭敬敬地掀开轿帘,待她们下了轿便在前方引路请她们进院子。 德龄一脚迈进去,发现殿前宽阔的院子里种着四季常青的松柏树,树上还挂着不少金丝鸟笼,两边的花坛用玲珑剔透的太湖石作为点缀,丹墀上摆着古铜宝鼎和龙凤雕饰,进门的对面是一排红墙,墙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排候应室,院子里,许多穿着官服的官员们穿梭往来,忙前忙后,看来皇太后的早朝还没有结束。 两个太监引领德龄等三人进入其中一间候应室,在搁着红垫子的黑檀木椅子上坐了不到一刻钟,一个衣着华丽的太监进来宣读:“圣母皇太后懿旨,请裕太太与两位格格到东边宫静候。” 早在进宫前,德龄和妹妹容龄便被教导过一些基本的宫廷礼仪,知道见懿旨有如皇太后亲临,不过她们事先被交代了今天的接见除了亲见皇太后,其余时候皆免她们几个跪礼,按西洋礼接见,于是看着两个引路太监跪接了旨,就随着他们穿过左门去到了另一个院落的房间里等候。 这个房间比之前的那个要宽敞许多,墙壁上还挂了十四座形态各异的挂钟,精雕细琢的花桌和椅子都放着蓝缎绣花垫子,今年才十三岁的容龄还带着孩子的淘气,顺着墙壁上一座一座的挂钟看过去,笑着对德龄说:“姐姐,这个房间比刚才那个有趣多了。” 德龄比妹妹年长四岁,显得稳重些,只笑了笑没说话,一个宫眷打扮的妇人进来道:“老佛爷下了朝,现在正在打扮,请裕太太与两位格格稍后片刻。” 裕太太礼貌地笑应了声是,可是等妇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母女三人仍继续待在屋子里等待着,不管是墙上精巧的挂钟还是漂亮的蓝缎花坐垫都对容龄失去了吸引力,小姑娘大大地叹了口气,用英文道:“bsp;people do not&he& of time!” “好啦,这不是自己家里,少胡说!”德龄虽然也有同感,可想起父亲再三的叮嘱,连忙阻止道。 裕太太也提醒容龄:“容龄,要记住你阿玛的话,mind your mouth。” “额娘也一样说英语啦。”容龄嬉笑着,看着姐姐瞪过来,连忙笑着补充:“放心吧,我会注意的,而且皇太后还不时让太监送牛奶和点心过来,还是蛮贴心的嘛~” 再过了没多久,戴着孔雀翎的帽子,穿着正二品首领总管太监服饰的李莲英终于出现在她们的面前,恭敬地道:“裕太太和两位格格,老佛爷马上就会接见你们,承你们久候了,老佛爷传令先赏太太与格格们翡翠玉戒指、镶珠金戒指各一枚廖表心意。” 德龄没想到还没见到慈禧皇太后的人便接连受到了诸多珍贵的赏赐,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感动,把最初的一点顾虑放下了,没想到这位外传凶狠可怕的皇太后竟如此的和善,可见传闻之不实。 “谢老佛爷的赏赐。” 叩谢了赏赐,母女三人跟着李莲英回到了仁寿殿宽广的院落里,皇后在殿门口迎上前来,伸出手微笑着道:“老佛爷让我来接你们进去。” “这是皇后主子。”李莲英在一旁提醒。 三个人一一和皇后行了握手礼,德龄抬起眼看着面前这位皇帝的正妻,三十来岁的年纪,头插一支翡翠玉凤簪,一身绛紫色缎绣博古花卉纹袷袍外罩一件藕荷色兔毛镶边坎肩,瘦削的长脸,容貌谈不上美丽,但态度可亲,给人一种知书达理的感觉。 皇后同时在打量母女三人,裕太太身穿一条墨绿色的塔夫绸直襟巴黎礼服裙,一头棕色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圆圆润润的脸上笑容可掬,姐姐德龄则是一条孔雀蓝带蕾丝绒长裙,头戴同色白羽毛礼帽,妹妹容龄的打扮与姐姐的款式一样,只不过通身是粉红色的,两位姑娘都长得很漂亮,秀眉凤目,玉颊樱唇,再加上一身法国洋装,跟她在西洋画册上看到过的美人图很相似。 还来不及多说些什么,殿里头传来皇太后的声音:“可是人到了?快把她们传进来吧。” 德龄等三人连忙跟着皇后和李莲英一起迈进仁寿殿内,只见大清国赫赫有名的慈禧皇太后端坐在正中的宝座上,大拉翅中央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玉凤,两边是玛瑙珍珠堆砌的珠花,在旗头左侧垂着一串珠络,摇曳生辉,凤穿牡丹的黄绣袍上披着一件网状的珍珠披肩,披肩上数千颗珠子都有鸟卵一般大,统统既圆润又带光泽,一双依然丰盈的玉手上带着两副珍珠镯子、一对玉镯子和几只宝石戒指,右手的中指和小指则分别戴了錾花金护甲套,左手则是玉制镂空款式的,甚至连脚上的鞋子也缀满了珠子,中间镶着各种名贵宝石。 德龄看得眼都花了,觉得皇太后简直是个活动的珠宝展览台。 按所教的宫廷礼仪行过礼,慈禧皇太后由李莲英扶着慢慢步下宝座,细细地瞧了两位姑娘一番,笑着对裕太太道:“裕太太,没想到你和裕庚能把两个闺女教得这样好,礼仪都学得很不错,更难得的是她们在外国生活那么多年,中国话却说得如此流利准确。” 裕太太笑答:“她们的父亲对孩子们都很严格,从小教导他们要记住自己的荣耀的祖国,在国外一直让他们学习中国的文化知识,他们也都很喜欢自己国家的传统文化。” “裕庚的做法我很赞同,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看来她们父亲的用心并没有白费,令人欣慰,我很喜欢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95 你的这两个姑娘,就让她们留在宫里给我作作伴吧。”慈禧皇太后对裕太太点头赞许,随后看着三个人的西洋服装几眼,倍感新鲜,问了好些相关的问题,最后视线停留在容龄脚上穿着的红色高跟鞋上笑道:“跟我们的花盆底鞋子挺像的,就是鞋跟移到了后头。” 容龄欢声回答:“这是路易十五高跟鞋,如果皇太后您喜欢,回头奴才送您一双。” “好,你可千万得记得。”慈禧皇太后拉住容龄的手笑出声来。 “是,奴才绝不敢忘。” “好了,闲话暂时搁一边,还是先来见见皇帝吧。” 德龄这才注意到殿内还有一个人,随着皇太后的招呼从角落处走了上来。 “按规矩你们要称呼皇帝为万岁爷,对我则叫老祖宗行了。” 看到来人,德龄觉得自己瞬间竟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站面前的大清光绪皇帝看上去大约只有二十四、五岁,中等身材,足蹬一双黑色粉底朝靴,身上穿一米黄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镶着翡翠宝石的明黄色凉带,每一处五官都长得很精致,宽广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一双秀气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抿着一抹微笑,眉宇间却绵亘着几许惆怅,尽管身形消瘦,但是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空灵的气息,令人感觉到内在似乎蕴藏着一股坚韧的精神力。 德龄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美男子是那位皇后的丈夫,她觉得他们看上去一点都不相配。 随着慈禧皇太后的介绍,皇帝逐一与三位客人握了握手,德龄感觉到那双手冰凉冰凉的,且绵软不带一丝气力。 “今天你们头一回进宫,就先跟着我到处逛逛玩玩,放松一下,过后我再让小李子给你们交代一些游园会时需要注意的事宜。”慈禧皇太后眉目带笑,语气和蔼地对姐妹俩说道。 德龄和容龄同声应了句是,期间德龄发现皇后向前走了几步想拉近与皇帝的距离,皇帝却立即转身走回了角落处,皇后难掩失落。 ☆、第十二章 恋慕之二 接见过后,慈禧皇太后领着裕太太、德龄、容龄三人和一众宫眷去了游园,皇帝带着孙佑福回到了玉澜堂。 原本当年高宗纯皇帝为了方便,将玉澜堂临湖的一轩、一楼、一榭都建造成穿堂殿,全部可以通到沿湖走廊,四通八达来去任意,戊戌年之后皇太后为了监管皇帝的行动,把玉澜堂所有的后门和侧门都堵死了,只余正门供出入,唯留正殿给皇帝住宿。 皇帝走到门前,如门卫一样竖立在左右两旁的大石头不知道是第几次不可避免地映入目中,这也是戊戌年后慈禧皇太后的杰作,皇太后命人专程从香山运来这两块石头震在玉澜堂的门口,当时她指着它们对他说:“顽石尚且有灵,可是你呢?围园谋母,忘情负义,当真连一块石头也不如,我把它们搬来就是为了让你今后每逢出入都反省一下自身!” 皇帝冷笑了一声跨进门内,可惜自己每次看到这两块石头都只能想起皇太后如今冷如铁石的心,别无其他感想。 “万岁爷,今日是初一,按例您该上宜芸馆——” “少啰嗦!”皇帝打断孙佑福的提醒,自顾自走进殿内书案前坐下看书。 裕家母女三人整个下午都陪着慈禧皇太后逛园子听戏,随皇太后回到乐寿堂用过晚膳后,姐妹俩都觉得累得不行了,为了方便随侍皇太后,她们被安排在乐寿堂后出的三间抱厦中居住,强撑到就寝时分,洗漱完毕的容龄往檀木包厢床里一扑,嚷嚷道:“哎呀,陪侍老祖宗真心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呀,这差事果然像阿玛说的一样一点都不轻松呢。” 德龄显然在想别的事,并没有接妹妹的话,在她身边躺下后自顾自地小声说起了悄悄话:“真没想到光绪皇帝竟长得这样俊美,按道理他应该有三十岁出头了吧?可看上去只像个二十来岁的人。” “有吗?”容龄回想了一下:“嗯,他的那双眼睛确实很秀,不过他好单薄啊,虽然一直微笑着,可似乎满怀心事的样子。” “也难怪,外头不是说自从戊戌年那场变法维新之后他就被皇太后看管起来了么,心情怎么可能会好呢。”德龄想起那眉宇间的忧郁,语带同情。 “对了,姐姐,你有听过关于他与珍妃的故事吗?好像蛮感人的。”容龄突然问道。 “当然有啊,听说她是光绪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不过……”德龄脑海出现了今天一起伴驾的瑾妃:“今天一起游园的那个胖胖的瑾妃是珍妃的亲姐姐吧?真想知道珍妃长什么模样。” “不知道她有没有拍过照,如果有那还能从照片里看到呀,如果没有就无从得知了。”说到这里,容龄突然压低了声音:“外头流传珍妃是因为支持光绪皇帝变法所以才被老祖宗处死的。” “可我觉得老祖宗不像是那么凶恶的人呀,会不会中间有什么误会呢?”德龄有些困惑。 “我也觉得老祖宗蛮和蔼的。”容龄有同感。 “容龄,你有没有发现光绪皇帝与皇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似乎不怎么样。” “没留意,不过整个下午皇后似乎是有点闷闷不乐的,话也不多,反而那个四格格和元大奶奶倒是挺能说的。”说完容龄打了个呵欠,又道:“哎哟,姐姐,我困了,还是赶紧睡吧,明天还得跟老祖宗商讨游园会的活动呢。” “好吧,晚安,容龄。”德龄亲吻了妹妹的脸颊一下。 “晚安,姐姐。” 容龄很快便睡着了,德龄听着她均匀的呼息声,就着月光静静地想着心事。 得知德龄容龄是那位美国知名舞蹈家伊莎多拉·邓肯的弟子,慈禧皇太后为了给外宾展示出大清国并不逊色的一面,让她们排练一支西洋舞蹈作为游园会的节目。 对于这个提议,姐妹俩相当乐意接受。 “邓肯老师创立了一种基于古希腊艺术的自由舞蹈而率先在欧洲扬名,在德、俄、美等国均开设了舞蹈学校,是现代舞蹈的创始人呢,她为人热情浪漫,对学生非常亲切,容龄很喜欢她。”提起舞蹈老师,容龄显得很兴奋。 慈禧皇太后对这个洋女人本身怎样并不感冒,只看重于她的名气,如果大清国的御前女官也懂得那个什么现代舞蹈,足以向那些洋人表明大清国可不像他们想的那么落后,也是很时髦的。 “不过,舞蹈需要音乐结伴而行,跳西洋舞蹈最好能有西洋曲子作为背景音乐。”德龄向慈禧皇太后提议。 “这也好办啊,别看咱们皇帝那个样子,他也是学过些洋曲谱,会弹洋曲子的,玉澜堂那儿还有一台外国送来的风琴呢,我让他试试吧。” 看着皇太后略微带点洋洋得意的神情,德龄有些惊讶。 为了证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96 明自己所言非虚,也为了预先排演一下,慈禧皇太后把皇帝召到了乐寿堂,同时着人把摆在玉澜堂的风琴搬了过来。 皇帝很有些意外,纵使他对慈禧皇太后频频开设宴会的事情不以为然,可并不打算明着逆皇太后的旨意,何况他本身就非常热爱音乐。 随着纤长白皙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飞舞着,优美的旋律流泻而出,一曲《致爱丽丝》彻底震撼了德龄,皇帝将其中柔美动人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无论是女主人公温柔善良的心灵形象还是最后作曲者炽热的感动情绪都一一通过德龄的听觉灵活灵现地浮现在脑海当中。 曲尽,她情不自禁地赞叹道:“万岁爷的弹奏太出色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万岁爷是当今世界上所有皇帝中音乐水平最高的一位。” “奴才也认同姐姐的说法,万岁爷弹奏得太棒了!”没想到大清皇帝竟通晓西洋音乐,容龄亦同感惊喜。 皇帝羞涩地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并没有说些什么。 慈禧皇太后道:“这曲子确实不错,你们姐妹俩就这个曲子跳个舞让那些公使夫人瞧瞧,给咱们大清国露露脸。” 这件事对于德龄容龄来说倒并不难办,她们依着邓肯所教的舞蹈崇尚于自然奔放,无论是奔腾不息的大海、微微颤动的鲜花、翩翩飞舞的蜜蜂还是展翅翱翔的鸽子,自然的一切无时无刻都在舞蹈的理论,当场就设计出了一套动作,演示给慈禧皇太后看。 她们脱掉高跟鞋赤足在红毯上翩翩起舞,令一众随侍皇太后的宫眷看得口瞪目呆。 “还行,就是不停地来回转圈看得人头晕,不过既然洋人爱看这种舞蹈,你们就依照这个样子多练习练习,务必让那些洋人们开开眼吧。”慈禧皇太后内心对这种完全没有礼节可言的舞蹈并不欣赏,教出这样的徒弟,由此可知那个什么美国的知名舞蹈家伊莎多拉·邓肯不过是徒具虚名罢了,只是既然洋人喜欢这种野人一样的舞蹈,不妨投其所好便是。 在颐和园招待各国公使夫人的游园会办得相当豪华,不光有美景还有美食,慈禧皇太后在招待宾客的餐点上狠花了些心思,宴席上不仅有传统的中国菜,还请专人制作了法国大餐,像圣雅克扇贝、烤卡芒贝尔奶酪、松露鱼子酱鹅肝、普罗旺斯牛排等等应有尽有,且特地准备了上等的红酒。 来访的外宾轮流着一一到御座前向两宫致意后,宴会宣告正式开始。 在皇帝的演奏下,德龄容龄的舞蹈果然获得了赞叹和掌声,不仅如此,作为传译,无论是英文还是法文她们都相当流利,公使夫人们不禁对这一对满族姐妹花另眼相看。 当然,神秘的大清国对于她们来说还是脱离不了冥顽保守的印象,毕竟在宴会上她们还是遇到了许多她们不能理解的事情,例如就座这种小事,在慈禧皇太后入席之前大家都只能站着,等到皇太后落座后,她们这些作为客人的夫人才能够坐下,而身后那些嫔妃、福晋、格格们仍然是纹丝不动地站着,甚至连皇帝也一直站在皇太后的左侧。 习惯于平等的公使夫人们对这一点感到非常不习惯,受不了吃顿饭身后竟然后那么多监工,尤其他们还并不是侍者! 美国公使夫人萨拉·康格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直接向慈禧皇太后提出了这一点——是否能让大家都坐下呢? 慈禧皇太后倒是很爽快地同意了,遗憾的是这些宫眷们施施然坐下后,面对一桌的美食仍是拘谨严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旁边同桌吃饭的人也胃口全无。 相形之下,德龄和容龄姐妹俩显得更为可人了,在宴后的游园活动中,俄国公使夫人勃兰康忍不住向她们询问:“为何大清国的男人都要留着那么长的一条辫子呢?他们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由于俄国公使夫人不懂英文,于是德龄微笑着用法文回答道:“这是中国北方民族的风俗,因为祖先住在塞北高寒之地,为保护头部所以才有这种习惯并且一直保持了下来。” 另一位将军夫人则对大清国下跪的礼节感到别扭也向姐妹俩发出了疑问,容龄诙谐地回答:“这只是对尊者表示尊敬的礼节,其实比握手和亲吻卫生,不容易传染疾病。” 这种俏皮的回答引得诸位夫人哄堂大笑。 皇后、瑾妃、四格格、元大奶奶等宫眷在宴席的另一边,听到这响亮的笑声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注过去,元大奶奶撇了撇嘴道:“这些人真没规矩,德龄容龄这两个姑娘也是的,明明是咱们满洲人,却光着脚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扭腰跳舞,生怕吸引不了男人的注意似的,真亏得老佛爷能接受得了。” 新近成为了寡妇的四格格恹恹地回道:“人家青春有活力呗。” “我听说那些西洋人彼此见了面不分男女就往嘴上亲,她们两个从小在那儿学,肯定是泥菩萨洗脸——干净不了。”元大奶奶继续哼哼。 皇后转身制止了她们越说越离谱的议论:“三姑娘和五姑娘是老佛爷跟前的红人,你们少说这些有的没的,省得惹老佛爷不高兴。” 元大奶奶和四格格连忙噤声了。 慈禧皇太后对今天这一切相当满意,在宝座处向在场的所有宾客举起了水晶玻璃杯道:“愿大清国与各国永为友邦!我们将量中华之物力结国之欢心!” 德龄在举杯的同时注意到了皇帝在一片欢贺声中郁郁不乐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萌上了道长,热血一上赶画画,一下子就把这个文给忘了,给大家道个歉= = ☆、第十二章 恋慕之三 事实上,没多久德龄发现皇宫里没有一个人是快乐的。 皇帝自不用说,她自进宫以来没瞧见他露出过发自内心的笑容,与皇后的关系跟她一开始猜测的一样非常糟糕,简直没有任何夫妻感情可言,若在西洋,这样的婚姻早就离异了,此外,她听到了不少低等太监私底下对皇帝皇后的诽谤,说皇帝性情暴虐,甚至是个患有神经病的疯子,而皇后呢?在他们的口中这个女人是一个妒妇,从前常常为了皇帝宠爱珍妃一事跑到皇太后那儿打小报告,大事不沾手小事吆三喝四,连养猫都养不过半年,德龄为这些私下的流言蹙眉,完全与她接触到的皇帝皇后搭不上边。 瑾妃则更像一个名号下的摆设,跟皇帝的日常生活没有任何的交集,太监宫女对她也不过尔尔,并不十分尊重,还背地里喊她胖娘娘。 当然在这些人的嘴里德龄没有听到过关于慈禧皇太后不好的传言,仅有的一次例外是从四格格的醉言中得知皇太后似乎有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的嫌疑,那天宴席中苦闷的四格格似乎喝红酒喝出了几分醉意,德龄带她到自己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97 的住所拿她之前托自己要的法国香水,结果聊着聊着,记不清到底是什么话题刺激了她,她便絮絮叨叨开了:“我真不明白老佛爷,想我和九爷夫妻恩爱,这婚事也是老祖宗给指定的,可偏偏我出嫁后老佛爷常召我进宫伴驾,常年不让我回府,我也不好腆着脸去求,省得别人说我离不了男人,结果呢?成婚两年了,我和九爷没过过几天相聚的日子,到如今他人也去了,扔下我一个人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四格格一边流着泪一边诉说着:“不只是我呀,当年老醇王福晋,也就是现在皇上的生母,老佛爷明明知道福晋当时和醇王爷新婚燕尔鹣鲽情深,却硬是把自己一个侍女赐给醇王爷,让福晋气得不行,福晋和老佛爷还是亲姐妹来着呢?先头的宫女荣儿在老佛爷跟前敬烟守夜,老佛爷常常夸她灵巧讨她喜欢,偏偏把她指给那个负责给皇上剃头刮脸的刘公公……更不用说皇上和珍主了……我是真的不明白啊不明白……老佛爷口口声声说最疼我了为何要这样呢……” 四格格说着说着就在她们的床上含泪睡过去了,留下惊愣的德龄容龄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不过,别看慈禧皇太后有权力主宰那么多人的命运,德龄没多久发现了她也有痛苦的一面。 那天,慈禧皇太后的心情确实非常糟糕,她从一篇呈上来的外国报纸上看到逃亡在日本的康有为发表了公开骂她的文章,她对这个人一贯痛恨已极,偏偏日本又将其庇护起来不交给大清国处置,如今竟让他有大放厥词的机会! 将报纸扔到一旁,慈禧皇太后坐在宝座上阴着脸不发一语,随侍在旁的所有人皆感觉到慈禧皇太后沉闷的怒气。 突然慈禧皇太后指令所有人统统退出去,只留德龄一个人在跟前侍候。 正当德龄忐忑不安,慈禧皇太后突然开口,语气悲凉:“外头人人道我富贵尊荣,说一不二,可谁知道我心里的苦啊。” “老祖宗……”德龄没料到皇太后会突然这样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慈禧皇太后来说,德龄是相当合适的倾诉者,她不是向来在宫里营营役役的宫女太监,她从海外归来,对其中复杂的恩恩怨怨并不十分了解,她可以轻易地将她拉到自己的立场上来。 “我年轻守寡,东宫皇后人又软弱,我带着才六岁的儿子好不容易摆脱了肃顺等八个顾命大臣的欺凌,开创出一个平稳的局面,偏偏儿子长大了,东宫却给他配那么一个厉害的皇后,仗着自己是原配正宫根本不把我这个妃子出身的婆婆放在眼里不止,还搞得皇帝身子也垮了,十九岁还不到便又走了,你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年轻丧夫再中年丧子更为悲哀呢?”慈禧皇太后说到这里禁不住流下了泪水,德龄听得酸悲,连忙递上帕子。 慈禧皇太后接过帕子拭了泪,又道:“幸而她自己自尽了,省得彼此看着闹心,好了,前头一个媳妇厉害,后头这个总算是我自己挑的吧?偏又是个一脚踢不出个屁的人,什么事都指望不来,至于如今的皇帝呢?不到四岁抱进宫里,他那个额娘根本不会带孩子,使什么节食育儿法,搞得孩子的身体糟糕得不行,除了过继给我的这一个,其余的统统都夭折了,就是这个,刚进宫那会儿肚挤眼还流着黄水,又瘦又小的看着根本不像是个三岁多的孩子,我怕底下人侍候不周,每天亲自给他擦洗换衣,让他在我的寝宫里同起同卧,亲力亲为地照顾他,直到他身子骨强壮些了才放心让他自立门户,从小对他爱护宠溺,小时候他喜欢西洋玩具,我就让人从葡萄牙国的商人手里买,最后还让他们专门给他定做,尽管我如此疼爱他,可是呢?内是珍妃那个狐媚子,崇尚浮华、卖官鬻爵,干预朝政,撺掇皇帝摆脱我这个母亲好让她爬上高位,我依法惩治她,她还赌气投井!外是康有为这些小人在戊戌年离间我和皇帝的母子情,教唆皇帝搞什么变法,实际上却是想要谋害我,不仅如此,如今逃到日本还到处宣扬皇帝从小受我虐待,饭吃不饱衣穿不暖,还整天被我罚跪,以至于皇帝自幼见我如见老虎狮子!你说这还有天理没有?!就为着皇帝不是我亲生的就这般心怀恶意地臆测我?即便不提多年养育之恩,皇帝还是我亲外甥,又身为一国之君,我要是从小虐待他朝臣们会视而不见?!那些个御史们会无动于衷?!他要是畏我如狮虎他敢这么跟我牛顶着?!再说我一朝皇太后有必要虐待他一个孩子吗?我虐待他图啥?这种事情可能吗?!这些谬论简直令人发指!由此可见康有为此人的恶行居心!可恨皇帝还要跟这些人交心!越发地跟我离心离德!” 慈禧皇太后越说越气愤,面对这一股脑的指控德龄不免应接不暇,唯有劝慰道:“老祖宗,您别把这些荒谬之言放在心上,其实这些事情只要人用心去分辨,是根本不会相信的,您犯不着为这些事情生气。” “几十年了,没有哪怕一件事能顺心顺意,全都令人伤心失望……”慈禧皇太后的眼泪再次掉落,她心里的苦闷并不是骗人的,自庚子年八国联军攻陷京师以后,她就知道,尽管她本人逃过了这一次大难,可是在她身后,这件事情必定会成为她光辉历史上的一抹污点,她是抹不去也擦不掉了,谁都知道此事的决策者是她,皇帝不过是个傀儡,指不定皇帝暗地里还会为此事庆灾乐祸来着,每次看到他毫无表情的脸,她仿佛听到来自他内心的嘲笑声:看,我不是说过了吗?从来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同时与八个国家开战,可是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了吧?她努力修补母子之间的裂痕,可是她与他,就如同一张纸,从出现裂纹到撕开一道小口子,渐渐这裂口越是挣扎便越是扩大,根本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她早已发觉他再也不叫她皇爸爸了,只一口一个皇太后,朝上的事她偶尔问他意见,他都只得定式的一句:一切全凭皇太后作主。为着她处置了珍妃那个小妖媚,他连宗庙传承都不顾了,不仅对皇后冷若冰霜,还将她安排给他的宫女拒之门外,完全不理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信条!她当年抱在怀里贴心的湉儿呢?是再也寻不回来了。 越想越悲凉,使她连倾诉的欲望都消失了,只呆呆地坐着出神。 立于身旁的德龄看到慈禧皇太后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也想不出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话来。 ☆、第十二章 恋慕之四 被指令退下的容龄百聊无赖地在园子里悠转,不知不觉走到了玉澜堂门前,她知道这是皇帝在颐和园的居所,想着既然来到了不如顺势进去给他请个安,于是漫不经心地往里头走近,守门的几个太监一脸惶惶地给她请安,想到她是皇太后跟前得宠的女官,只互相交换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98 了个眼神,并没有阻止她入内。 容龄径直走进院子里,看到原应是东、西配殿的两边都各砌了一堵高墙,不免有点摸不着头脑,带着疑问走到殿内,一眼看见皇帝正坐在殿内一侧临窗的书案前写着大字。 “给五姑娘请安。” 孙佑福这一声终于让皇帝发现到容龄的存在,容龄微笑着对孙佑福点点头,随即对皇帝行了个礼道:“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皇帝甚为意外,问道:“是皇太后有懿旨让你来宣读吗?” 容龄天真地摇摇头:“没有,是奴才自己走进来的,就是恰好经过想着过来给万岁爷您请个安问个好,万岁爷身体一向还好吧?平时若闷得慌会做什么消遣呢?” 听她这样连连询问,皇帝带着戒心地回道:“平日只看看书,写写字或弹弹琴而已,请代朕向皇太后谢恩,谢皇太后对朕的惦记关心。” 容龄感到惊讶,不明白皇帝为何会认定是皇太后派她来的,再次解释道:“真不是老祖宗遣我来的,奴才来这里的事情老祖宗并不知道,她正和姐姐在乐寿堂说话来着呢。” 皇帝想了想,似乎终于相信了她的话,展露出一抹微笑,点了点头。 容龄觉得不好打扰皇帝练书法,伸手抓了抓脑袋,笑道:“奴才只是顺道来看看万岁爷,没别的事了,奴才还是先告退了。” 容龄天真可爱的态度似乎令皇帝感到心情放松,微笑着送到殿门处:“好的,五姑娘慢走。” 容龄对这次经历感到相当兴奋,觉得皇帝不仅为人温柔和蔼,一举一动还高贵文雅,即使是短短的相处也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等到晚上和姐姐在住所见面时雀跃地将此事告诉了德龄。 德龄原沉溺在慈禧皇太后带来的伤感中,听妹妹提到下午与皇帝见了面,不免感到羡慕与遗憾,连连问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别的啦,我是突然闯进去的,等进去了才觉得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唐突了,可万岁爷没有怪罪,还微笑着招呼我,不过我怕影响他写字,只问了那么一句话便退出来了。” 德龄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容龄又道:“不过也奇怪,玉澜堂院子里竟然有两堵墙堵着东西配殿,既破坏了美观又不方便,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另外我发现那些官员去乐寿堂见老祖宗得给大总管李莲英塞红包,见万岁爷倒……啊,不对,没有官员能私下见万岁爷,不知道这给红包是不是为了讨个吉利?” 德龄轻轻地摇了摇头:“宫里太多事情说不清楚,你还是别好奇了。” 容龄看着姐姐一脸凝重的表情,亦慢慢沉默了下来。 转眼又到了一年的上元节,颐和园里到处都挂上了红灯红布,显得喜气洋洋,德龄和容龄更是第一次在宫里过年,不免被盛大的气氛感染,把烦恼丢到了一边。 跟着慈禧皇太后到佛香阁拈香拜佛,吃汤圆猜灯谜,容龄玩得不亦乐乎,德龄下意识地寻找皇帝的身影,却发现宴席结束后一直没看到他。 可是,经过这好几个月得来的认知,德龄知道皇太后是不会让皇帝私自走远的,带着失望和妹妹一起搀扶着慈禧皇太后到湖岸边就着夜景赏灯,清风拂面,湖岸到处灯如繁星,银光雪浪沿着石栏蜿蜒一路宛如游龙,棵棵桃柳倶扎上了通草丝绸绢绫扎成的花朵儿作为装饰,七彩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接二连三地绽放。 一路走着,德龄在不经意间瞥见皇帝带着几个太监在通往知春亭的桥栏角落处倚栏而立,一个烟花在上空炸起,霎时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庞,他抿着唇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喧嚣盛典,眉毛微微蹙着,满目空茫与忧郁,衬着身后黑沉沉的湖水,看繁华如同看另一个世界的风景。 德龄心中升起一股伤感,经过这一段时间内有限的接触了解和从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口中打探回来的消息,她发现到皇帝是一个博览群书多才多艺,有着丰富内涵的男子,与她回国后所接触到的男人都截然不同,然而这位洞悉到世界潮流的皇帝却被扼杀在如此苦闷的环境当中,她不由得为他感到遗憾和难过,她非常想给他提供一些帮助,可是目前她还没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德龄,德龄。”慈禧皇太后的呼唤令德龄猛地回过神来,收回了视线。 “你在看些什么,看得那么入神?我都叫你好几声了。”慈禧皇太后略有些不悦。 “抱歉,老祖宗,刚才奴才看到湖面上有一只非常漂亮的鸟飞过,想辨认出那究竟是什么鸟儿,所以一时出了神,请老祖宗原谅。”德龄连忙掩饰道。 “……估计是蓝翡翠吧,那鸟儿常扑到湖里捕鱼吃。”慈禧皇太后看了看德龄张望的方向,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 “应该是,羽毛确实碧蓝碧蓝的。” 又一个特大的烟花在头顶炸开,德龄依依不舍地回顾了皇帝的身影一眼,扶着皇太后继续向前行进。 另一边瑾妃、四格格和元大奶奶三个也在湖岸的另一头散步解闷。 “听说那姐妹俩不仅给老佛爷介绍什么牙膏,还带来些黑乎乎的染发膏往老佛爷头上抹,尽推销她们带来的那些西洋玩意儿,哄得老佛爷隔三差五赏她们东西。”元大奶奶对德龄姐妹的得宠深感不满。 “不过她们给我的法国香水确实很不错,只在衣服上喷那么一点点,香气便能持久好几个月不散。”四格格对西洋的东西倒不反感。 “就算香上一辈子又能怎样?你还能给谁闻去。”元大奶奶轻哼。 四格格还算欢快的美丽脸容瞬间沉寂下来,元大奶奶见状又对瑾妃道:“瑾主子,你知不知道那姐儿俩常常打听万岁爷的事?” 瑾妃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对自己这么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嗫嚅道:“不……我不知道,有这回事?” “千真万确啊,是皇后主子身边的梅筝告诉我的,特别是那个德龄,只要是万岁爷在的场合,我发现她有意无意就往他身上瞄,都不知道是不是想给万岁爷填上一房。”元大奶奶含着鄙夷又带着些幸灾乐祸地对瑾妃道。 听元大奶奶这一说,再想到年轻漂亮的德龄,瑾妃心里半是酸半是涩,低头沉默不语,倒是四格格听她提起皇后,抬头问道:“对了,说起来,皇后娘娘呢?” 瑾妃四处张望了一下,果然不见皇后的身影。 此时,皇后正在宜芸馆看从德龄那里借回来的话本《茶花女》,宴罢后皇后见慈禧皇太后不需要她随侍,自己又无心宴游,于是干脆躲回了书里的世界。 起初在她看来,男女主角玛格丽特和阿尔芒不过是青楼女子和书香公子的孽情,可当看到玛格丽特为了阿尔芒的前途,接受阿尔芒父亲的恳求,宁愿让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99 阿尔芒误会她是一个不能甘于清贫生活,贪图富贵享乐的虚荣女子时,玛格丽特那种被心爱的人误会鄙夷的痛苦令皇后竟产生了身同感受的悲伤,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可是她的遭遇甚至不如玛格丽特这么一个青楼女子,阿尔芒起码是爱着玛格丽特的,只不过是碍于玛格丽特低贱的身份才会被自己的父亲拆散这段感情,而自己呢?作为皇帝名正言顺的元配嫡妻,她空怀着一颗恋慕的心却因重重莫名的误会被他鄙夷遗弃,从来不曾得到过他哪怕仅仅一次的真心对待,玛格丽特在死后得到了阿尔芒真诚的忏悔和悲痛的眼泪,而自己呢?蹉跎了十几年,到底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换得一记回眸,一句关切? 皇后放下书本,呆望着窗外的点点明灯珠泪不断。 上元节过后,慈禧皇太后让德龄和容龄换回旗装,认为满洲的姑娘还是穿回自己家的衣裳才最合适。 “嗯,真好看,果然还是我们满洲的服装才精神,看你们穿着多漂亮,活脱脱两个小仙女的模样。” 原本在皇太后的夸奖下笑意盈盈的德龄在外头遇到皇帝给他请安,刻意想向他展示新装时却被他一句话将满心的喜悦打击得四分五裂。 皇帝蹙了眉看了身穿旗装的她一眼,摇了摇头:“难看极了,一点都比不上法国洋装。”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竟让她难过得想哭。 ☆、第十二章 恋慕之五 随着时间的推移,德龄实在想增加自己与皇帝接触的机会,毕竟光靠打听远远比不得实际亲近来得令人期待。 可是慈禧皇太后把皇帝看得很紧,宿在颐和园的日子里,如无意外,皇帝除了待在玉澜堂狭窄的天地里,便也只能带着随侍的孙公公和几个太监稍微在玉澜堂外不远处的湖岸边散散步,若在紫禁城他更是仅能留在瀛台,连见他一面都很困难,幸好,相比起紫禁城,慈禧皇太后还是比较喜欢住在颐和园,一年当中留在这边的时候更多。 一本容龄带来的英文儿童读物《彼得兔的故事》给德龄带来了灵感,某天,趁着慈禧皇太后心情不错,德龄小心翼翼地开口提议道:“老祖宗,如今东方国家学英文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印度、尼泊尔、泰国这些小国的皇室都开始这样做,以奴才之见,英文有成为世界上最通用语言的趋势,所以奴才大胆有个提议,不知道老佛爷是否愿意一听。” 慈禧皇太后近日因李莲英为她梳头按摩时加入了法国香油的事感到非常高兴,那种香味柔和不浓烈,令人心旷神怡,连带心情也随之变得舒畅起来,李莲英告诉她这香油是他日前到香山附近的庙宇拜佛,偶然遇到一位来无影去无踪的老和尚所赠,用来给有仙根的贵人梳头,保准健康长寿,可是,她内心明白这只不过是李莲英想讨她欢喜的说法,这些香油必定是德龄和容龄给他的。 为此,慈禧皇太后对德龄更和蔼宽容了几分,微笑着道:“你尽管说吧。” 德龄趁势道:“如今国外的君主,大多都懂得两门以上的外语,这算是代表一个皇室智慧的象征,所以奴才想如果老佛爷和万岁爷都学会了英文,那么往后接见外宾的时候,可以不用完全依赖传译,更为直接地了解到外宾的真意。” 慈禧皇太后沉吟了一下:“你身为一个传译能这样说可见你的忠心实意,不过呢,皇帝从前是学过一点洋文的,虽然是否听得懂那些洋人说话则不得而知了,而我呢,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学得会呢。” “肯定能啊,老祖宗一点也不老,上次康格夫人还说您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出头,再说以您的聪明智慧,奴才担保绝对没问题的,至于万岁爷,有基础的人学起来更是便利了,而且让万岁爷一心放在语言文字的学习上,不也可以令他丢开那些杂思杂想吗?”德龄努力迎合着皇太后的心思。 果然,慈禧皇太后闻言颔首:“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让皇帝继续去做学问,他的心也就没那么乱了,至于我,也能学多少学多少吧。” “老祖宗圣明,那奴才请老祖宗每天从百忙中抽出半个时辰给奴才,同时也给奴才定下适宜给万岁爷上课的时间,” 慈禧皇太后点头同意了,就这样,德龄争取到了每天午膳后有一个小时教皇帝学习英文的时间。 众人陪伴慈禧皇太后在德和楼大戏台听戏,容龄耐不住性子,向皇太后请了告退,在园子里四处闲逛,突然看到皇帝带着孙佑福迎面走来,心下一喜,蹦蹦跳跳地迎上前,高兴之余一时忘记了在外头该给皇帝行什么礼,脑子里回转着庆王的侧福晋曾教过她和姐姐关于普通请安、请双腿安、叩大头、三跪九叩、六肃礼……越想越混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到礼多人不怪,还是行一个重一点的礼比较合适,于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了头,喊道:“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这么一来倒把皇帝给逗笑了,上前扶起她道:“不是年又不是节的,叩大头作什么,再说这些礼节也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在外头碰上又没人的时候一般地请个安便是了。” 容龄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清脆地应了声是,同时觉得皇帝不在皇太后跟前时整个人变得生动多了。 “碰巧遇上了正好问问你,法国的请安礼是怎样的呢?” “万岁爷想知道,那干脆奴才把法国、英国和德国的请安礼都演示一遍好了。” 容龄说完把这三个国家的一些礼节都一一示范了一次,皇帝点头笑道:“看起来还是英国的礼更好看些,不过都比磕头好就是了。”回想容龄方才的热情表演,又道:“朕赐你一名如何?” 容龄拍手笑道:“那敢情好!” “就叫你小淘气,怎样?” “谢万岁爷赐名,小淘气谢恩了!” 容龄的活泼可爱依稀让皇帝看到几分当年珍妃的影子,心登时柔软下来,忍不住笑问:“小淘气,方才见你一路蹦蹦跳跳的,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吗?” 容龄笑答:“哈,瞒不过万岁爷,老祖宗刚才说准备去奉天祭祖,带上奴才和奴才姐姐一块儿坐火车去盛京行宫住上几天,奴才从没有去过奉天,所以很有些盼望呀。” 去奉天祭祖的事情,皇帝自然知道,只是看见容龄这活泼泼的兴奋劲儿,受之感染亦觉得能够出远门一趟也算是值得期待的。 去奉天的事,德龄同样充满期盼,自从获得教习皇帝英文的机会,她对皇帝的了解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入。 从前,她就听过关于他聪明颖悟、博闻强记的事迹,例如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张兰德告诉过她无论老佛爷问什么典史,万岁爷都能对答如流,说得头头是道。御前的总管太监孙佑福亦曾用引以为傲的语气说起过某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00 次老佛爷向大臣们问起一份循例上报关于河南省雹灾的奏折,因一时记不起灾区的县名,老佛爷转头看向万岁爷,万岁爷脱口便说出‘巩县’二字,一会儿后提及几年前从马家埠到永定门新设电车,老佛爷忘记了是哪个国家的公使所主持的工事,再次看向万岁爷,万岁爷毫不迟疑地回答:“德国公使海靖。”,简直是老佛爷的记忆资料库。 如今,经过实际接触,德龄亲身体会到了这一点,给皇帝上英文课毫不费劲,他能轻易地记住单词的拼写和语法的运用。 此外,她亲眼所见,皇帝确实才情过人,不止于音乐,连文学书法和绘画都有一定的造诣,他写的幽思赋幽怨哀艳,有《诗经·雅》和《离骚》的遗风,他所画的花卉古韵悠然,他的智慧也令她惊叹,被慈禧皇太后幽禁之后,为了排遣寂寞,他将一个做工精致的八音盒拆卸下来,仔细研究里面的构造及组成之后绘制出一张图纸,让钟表工匠重新组装,原先的西洋音乐竟变成了中国的传统乐曲。 除此以外他竟然通晓西学,玉澜堂书架上的书涉及面很广,历史、宗教、政治、外交、经济、法律、教育、天文、自然、科学等方方面面的书籍都有,并且在交流中她发现那些书他全部都看过并且印象深刻。 了解得越多,德龄觉得自己是越发为这位不幸的东方君主着迷了。 犹记得上次英文课的时间,提起奉天之旅,他对自己说道:“如果能够,朕首先最想做的事情便是照着你讲给朕听的那些外国君主或元首的例子,到世界各国去走上一圈。当然,朕也乐意微服出游,不愿使人家知道朕的真实身份,因为这样的出游才更有滋味,像现如今我们的出行是如何的拘谨?此外,在陆地上旅游还不算什么,倘若能够在大海中漂移那种乐趣是越发不能想象了!但是在出国之前,属于自己国内的各大城市,凡有火车可以通达的,朕必定得先去看看,对于出外旅行这种事朕总有一种特殊的倾向,每当朕想到我们这一趟上奉天没几天就得回来,心里便觉得没意趣。” 看着他带着孩童般的期待和兴奋,一心向往之的表情,德龄发自内心感到遗憾,有皇太后看管着,他是什么地方都去不了的。 半年前,日俄两国为了争夺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的控制权发生了战争,皇太后用皇帝的名义宣布中立,将大清的国土划为战区,在皇太后随之举办的歌舞宴会上,她发现唯余皇帝一个人脸上总无笑容,上元之夜那种哀世之悲的表情再次出现在他的脸容上。 虽然在上课时间,为了避嫌,他从不对她提及只言片语关于对国家的种种忧虑,可是她偶然看到了他在一张纸上画出的一幅日俄交战地图。 尽管处于如此困苦难堪的环境当中,可他依然没有颓废,没有放开对国家的关心,没有放弃希望,这种执着和坚韧更是深刻地打动了她的心。 去奉天的路上,德龄如愿能经常看到皇帝的身影,他被皇太后允许在停车休息时可以下车在御用车窗前走动走动,阳光底下的他穿着一件用金线绣了无数寿字的天蓝色箭衣,外罩暗花玄色缎子马褂,与一众随行官员的打扮都不一样,德龄能够透过窗户一眼把他从人群中认出来。 “……德龄,你又走神了。” 慈禧皇太后的声音令德龄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连忙致歉,容龄笑呵呵地道:“姐姐是从来没有看过东北的风光,都看入迷啦。” “祖宗龙兴之地,风光自然是最好的。”慈禧皇太后并没有责怪,反而对容龄的说法表示赞同,只不过,当她学着德龄向窗外张望时,却意外看到皇帝正带着孙佑福慢慢地向着车厢这边靠近,朝阳使他衣服上的金线闪闪发光。 霎时间,慈禧皇太后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第十二章 恋慕之六 奉天行宫乃当年□□皇帝□□哈赤定都沈阳,并在沈阳城中心修建的议政之所,其后太宗皇帝皇太极续建了崇政殿、凤凰楼、清宁宫、麟趾宫、关雎宫、衍庆宫、永福宫等宫阙,并在此将女真改称为满洲,定国号为“清”,是大清王朝的发源之地。 行宫整体面积比紫禁城小很多,进门后首先所见的便是大政殿和十王亭,德龄发现这个大政殿的形状和皇帝正式的朝冠很像,上面有两层八角建筑,大殿的屋顶铺设着黄色琉璃瓦,但四周镶嵌的却是绿色琉璃瓦,紫禁城里的宫殿没有一座是绿色琉璃瓦镶边的,清一色是黄色琉璃瓦。 完成了祭祖仪式之后,慈禧皇太后带着德龄容龄、皇帝皇后参观历代祖宗的遗物。 来到放置圣祖皇帝和高宗皇帝遗物的展览台时,慈禧皇太后滔滔不绝地对姐妹俩说述着这两位帝王祖先的英雄事迹,德龄和容龄也发现这两位皇帝的展览物品也较其他的多许多,而皇太后的丈夫文宗皇帝的展览台,只得零星几样东西放着,慈禧皇太后忍不住解释道:“虽然文宗皇帝留下来的东西不多,可是他也是非常英明的一位皇上。” 容龄笑着道:“文宗显皇帝是老祖宗的夫君嘛,老祖宗自然最了解情况啦。” 慈禧皇太后点了点容龄娇俏的小鼻子:“你这小鬼灵精。” 可当走到下一个展览台,皇太后的情绪明显地低落下来,德龄和容龄知道这是因为穆宗皇帝是皇太后的亲生子却又英年早逝的缘故,那个展览台上放置的物品并不比圣祖、高宗两位伟大的帝王来得少,可尽是些可爱别致的玩具,还有一套金子打造的食具。 慈禧皇太后站在罩着玻璃的展览台前静静地看着这些小玩意好一会儿,德龄和容龄倶发现她的眼圈忽地变红了,正自为难着,皇太后突然指着一只白色的泥兔玩具道:“他小时候最喜欢这只兔子了,只要一拉兔子的尾巴,这兔子就会伸出红艳艳的舌头来。” 容龄顺势观察了一下,强笑道:“这只小兔做工确实很精细,难怪讨人喜欢呀。” 慈禧皇太后似乎陷入了回忆,并没有回应她,室内一时静默,德龄发现皇帝带着孙公公悄悄地退了出去。 皇帝的这个举动慈禧皇太后也注意到了,可她并没有表示什么不满,反而打破了沉默,开口道:“你们不知道,他小时候可孝顺了,有一年园子的桃树结了又圆又大的桃子,白里透着红,光看着都令人有想咬一口的欲望,他也看着馋,让左右太监给他打下几个来,那些太监们以为他肯定马上要尝,立即洗干净了给他,谁知道他并没有下口,而是捧着一路往我宫里来,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先尝尝啊,他把桃子递给我说孩儿想着皇额娘,得了好吃的必须先给您送来……” 慈禧皇太后的眼中泛着泪光,仿佛沉浸在当日的情景当中,德龄和容龄对视一眼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01 ,都不敢出声惊扰她。 室内笼罩在一片伤感的气氛当中。 走出院子的皇帝,抬头看着顶上苍穹晴空万里,日丽风清,心中却丝毫不被这温暖明媚的景象所动。 这些年来,他发现皇太后对穆宗皇帝的追忆思念比从前益加浓郁,他知道,这是皇太后对他越来越失望的表现。 无法否认,自庚子事变,家国之恨使他下定决心割舍对慈禧皇太后的眷恋与期望,只恪守人子应尽的孝道,可是,每当皇太后表现出对穆宗皇帝深切的怀念,他仍难免有一丝苦涩。 可是,从前他在皇太后那里得到的宠溺真的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关爱吗?一直到少年时代他对这点都不曾存疑,可事到如今他体会到慈禧皇太后给他的爱跟她给她养的那些猫猫狗狗的有什么区别?听话顺从则爱抚疼宠,只要她觉得宠物叛逆不顺心便责罚虐待,不能有自己的主意,不容有自由的惬意……他不过是一只皇太后放在透明玻璃瓶里的豢养的鸟儿,眼中能俯览广阔壮丽的雄伟河山,而当他展翅欲朝着理想高飞时,却在厚重的玻璃壁上撞得遍体鳞伤、支离破碎。 历代帝王遗物……皇帝的唇边泛起一抹苦笑,相信他死后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能放到这里来,他原不属于这个皇宫,皇宫里也没有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慈禧皇太后的亲生儿子是穆宗毅皇帝,他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可是他也不可能回到醇王府,他已出继,醇王府的继承人是他的弟弟载沣,天地之大,他没有归处。 回到行宫休息,皇后第一时间接到来自梅筝的告状。 自从兰鑫出宫后,皇后依照兰鑫的忠告将芊芸提升为掌事姑姑,梅筝依然是二等丫头,表面上看来梅筝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经兰鑫那么一说,皇后觉得愚钝如自己都能发现到梅筝所做的一些不自然行为。 这次,梅筝是为德龄的事情前来告状的。 “皇后主子,您千万得注意这个德龄,不过和奴才一样都只是个宫女,却仗着自己御前女官的身份行越轨之事,奴才经过一段日子的观察发现她为人极不安分,老打万岁爷的主意,今天坐在车子上她总盯着万岁爷瞧,前不久还从老佛爷那儿捞到了每天和万岁爷相处半个时辰的机会,奴才听说那些个洋女人都非常没有廉耻之心,穿着袒胸露乳的透明衣裳,在公开场合里能和陌生男人搂在一块儿跳舞,就这姐妹俩也有传言说她们曾和男人一起演过□□戏剧,如今她们把主意打到万岁爷头上,若皇后主子不防,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呀。” 对于梅筝一番咬牙切齿的控诉,皇后听得眉头皱,德龄姐妹带给她的印象并无浮浪轻佻之处,并不像梅筝说得那么糟糕,可是,她也注意到了德龄似乎对皇帝有着别样的关注,这事件使她不得不存个心眼。 “关于德龄的事,本宫会暗自留意的,在查清楚真相之前,你不可轻易到处胡乱传言,毕竟这关乎姑娘家的名声,更别说德龄是老佛爷跟前的人,你得存着三分的敬畏。”皇后稍微考虑一会儿,郑重地对梅筝训诫。 见皇后并没有被撩起火来,梅筝不多不少感到有些失望,原本还以为以皇后对皇帝的关注,是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的,然而,偷偷往皇后的脸色一瞧,她发现她这番话也并非全无作用,于是恭顺地磕了个头道:“是,奴才谨遵皇后主子的教诲。” ☆、第十二章 恋慕之七 结束奉天之旅回到颐和园,慈禧皇太后由于在火车上看到了由容龄带来在国外时拍的照片和肖像画,突然对照相技术和西洋绘画有了兴趣。 姐妹俩和母亲商量过后,向皇太后推荐了两个人——精通摄影技术的二哥勋龄和美国年轻画家卡尔小姐。 勋龄当天便携带照相器材进宫成为了慈禧皇太后的御用摄影师,卡尔也在几天后抵达了颐和园。 卡尔对能够有机会进宫画大清国皇太后感到非常高兴,对德龄姐妹表达了衷心的感谢,慈禧皇太后对肖像画一事亦相当重视,特地选了吉日,认真穿戴打扮了一番才让卡尔开始画。 坐了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慈禧皇太后已感到了不耐,不由自主换了另一个姿势,见她一动,正在画板上描描画画的卡尔立即举起炭笔冲着她大声喊道:“no! move!” 鉴于几十年以来从没有人敢对着自己指手画脚,慈禧皇太后被吓了一跳,沉下脸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德龄连忙解释道:“老祖宗,画西洋人物画,作为模特的人是不能随意更换动作的,这对构图会造成影响。” “怎么洋人那么笨,难道我得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继续坐下去直到她把画画好?”慈禧皇太后不悦。 容龄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老祖宗,要不这样吧,等卡尔小姐定好了构图,大致画出您的容貌特征之后就让我和姐姐轮流穿着您的衣服替您坐着做模特,您看这样可使得?”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你去跟那个卡尔说说,顺便问问她打好构图大约要多久。”慈禧皇太后同意这个提议。 德龄和容龄立即和卡尔沟通起来,慈禧皇太后趁着她们讨论,走上前来看了眼卡尔刚才在画布上画的框架草图。 “怎么是这个样子?我的脸就横七竖八几条黑线?”慈禧皇太后不满地嚷出声,同时一脸质疑得看向表情困惑的卡尔。 德龄再次解释:“老祖宗,卡尔小姐只是在打草稿,等细细画出来就不一样了。” “看来洋人果然比不上咱们聪明,连画个画都得先画个框框条条,而且还画得那么难看。”慈禧皇太后禁不住摇头叹气。 德龄和容龄对望了一眼,同时在内心偷笑着,不过丝毫没不敢显露在脸上,尽力向一脸迷惑的卡尔解释着皇太后的意思。 午膳后,到了慈禧皇太后的午睡时间,德龄因为要代替皇太后做模特走不开,容龄在清闲之际决定再次造访玉澜堂。 皇帝原在殿内闲坐,见容龄走进来,立即带着笑容起身迎了出来,容龄在台阶上请了蹲安,皇帝高兴地领她入内,并让小太监引她在一张圈椅上坐下,两个人再次就西方习俗聊了起来。 “……英国人呀,崇尚绅士风度和淑女风范,讲究ladyfrist,在日常生活中注意仪表,讲究穿著,与人交往时注重用敬语,奉行‘不过问他人是非’的信条,也不愿接纳别人进入自己的私人生活领域,把家当成自己的‘私人城堡’,不经邀请谁也不能进入,甚至邻里之间也绝少往来.非工作时间即为‘私人时间’,一般不进行公事活动,若在就餐时谈及公事更是犯大忌而使人生厌,日常生活绝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02 对按事先安排的日程进行,时间观念极强。” 见容龄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皇帝命小太监递上茶的同时微笑着回应:“‘不过问他人是非’这种信条,朕相当赞赏,为人就当如此。” “是呀,阿玛也教导我们‘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绝不能形成这种坏习惯,这种人不会受欢迎的。” “你阿玛说得很对,这种人也不能委以重任。” 容龄正想继续说下去,突然发现玉澜堂正殿的窗外和门外出现了许多小太监,涌涌攒动着,似乎在忙碌着什么,坐在对面的皇帝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稍微考虑了一下,容龄决定起身告辞,结束这次会面。 当日回到乐寿堂,慈禧皇太后并没有什么异样。 过了几天,皇太后决定要在湖面上泛舟,并扮演观音菩萨拍照玩,指定了李莲英做善财童子,四格格为侍香龙女,趁着他们忙前忙后地去准备,慈禧皇太后貌似漫不经心地对容龄问起了她造访玉澜堂的事情。 容龄联想起当日小太监们的异动,遂小心谨慎地回答道:“奴才被老祖宗带领着几乎参观了颐和园各处美轮美奂的景色,但是从来没有去过万岁爷居住的玉澜堂,上回散步时刚好顺着湖边走到玉澜堂门前,没多考虑便走进了院子里,当时只给万岁爷问了安,万岁爷让我代他感谢老祖宗对他的惦记和关怀,然后奴才就告退了,昨儿奴才第二次信步走进那院子,万岁爷由正殿迎了出来,赐奴才坐,并让奴才介绍介绍西洋人的一些风俗习惯,只聊了片刻奴才怕打扰万岁爷静养,便跪安告辞了。” “就这样了?” “回老祖宗,没别的了。” 慈禧皇太后没有再追问,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依你看来皇帝近来的面容与身体状况怎样?” 容龄稍微想了想,回答道:“万岁爷看上去还好,只是脸色稍微显得苍白一些,可身体感觉并无大碍。” 慈禧皇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把话题转回了扮观音泛舟的上:“待会可得让你二哥好好地给我拍几张漂亮的照片。” 容龄清脆地应声,把担忧丢到了一边。 慈禧皇太后领着四格格和李莲英在画舫龙船上摆着各种姿势,勋龄忙碌地扛着照相机在湖岸上随着他们到处取景拍照。 皇后、瑾妃和元大奶奶领着各自的侍女手持勋龄带进园子里进呈给老佛爷和宫眷们玩耍的望远镜四处观看着风景。 正拿着望远镜眺望的元大奶奶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突然‘哎哟’一声。 皇后不禁问道:“怎么了?” 元大奶奶连忙将望远镜塞到皇后手里:“皇后主子,你赶快看看那边,这回真是抓了个现场了。”转脸又对瑾妃说:“瑾主子,待会你也看看,太不成体统了,简直没把你们二位主子放在眼里。” 皇后怀着莫名其妙的心情举起了望远镜朝元大奶奶所指的方向观去,原来不远处的柳树下,皇帝和德龄容龄姐妹俩还有卡尔小姐正在谈笑聊天,皇后刚想说元大奶奶大惊小怪,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一旁的德龄抬眸望向皇帝表情——好一个含情脉脉、款款情深! 恍惚间,皇后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皇帝和珍妃在颐和园携手于湖边散步的情形,德龄的模样与珍妃当年别无二致! 瞬间,皇后心中有如倒海翻江,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嗡嗡响的耳朵勉强听到瑾妃连声地向元大奶奶追问着:“到底什么回事?究竟怎么了?” 德龄这边的几个人完全不知道此刻皇后复杂的心境,自顾自地和卡尔女士聊着关于西洋油画的学问。 皇帝的英文因为最近有德龄相助已然学得蛮不错的,可是一些相关专业术语的词汇仍需要翻译,德龄热切地对他讲解道:“卡尔小姐认为东洋艺术为诗,西洋艺术为剧,故在绘画上,中国画重神韵,西洋画重形似,两者比较起来,大致有五个差异:一是中国画盛用线条,西洋画线条都不显著;二是中国画不注重透视法,西洋画极注重透视法;三是东洋人物画不讲解剖学,西洋人物画很重解剖学;四是中国画不重背景,西洋画很重背景;五是中国画题材以自然为主,西洋画题材以人物为主。” “何谓透视法呢?”皇帝颇感兴趣地继续问道。 这一点德龄不用通过卡尔也能略作解释:“透视法是指在平面上表现出立体的感觉,采取通过一块透明的平面去看景物的方法,把所看到的景物准确描画在这块平面上。” 皇帝看着面前的景物,想了想,问道:“嗯,你看朕理解得对不对,例如面前的这一排柳树,它们原本的大小都是差不多的,可是离我们最近的显得最大,随着距离的拉远,它们也在不断地缩小,最后的那些几乎只有米粒大小,那么画西洋画的时候便要把这种情况通过仔细观察其中的细微变化从而反映到画面上才能获得立体感?” 德龄高兴地点头:“没错,近大远小是透视的基本原理。” 容龄也笑着称赞:“万岁爷您真聪明!” 皇帝谦虚地笑了笑:“难怪西洋画能画得像照片一样真实。” 卡尔从德龄姐妹与皇帝的神态表情中大约能猜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也含笑地看着面前精致文雅的东方君主。 “对了,万岁爷,你为何不也去照上几张照片?”德龄看着二哥勋龄努力为皇太后服务的身影,心中一动,提议道。 皇帝想起了过去和珍妃一起拍照的事情,渐渐收起了笑容,叹道:“从前朕有拍过照,可是因为一些事全都没了,如今也兴不起拍照的兴致,再说皇太后向来认为一国之君乃是一个国家神圣的代表,跟庙里的菩萨差不了多少,故不能让圣容随意外流,估计也不会允许朕拍照或画肖像之类的事情。” 德龄听出皇帝的话到了最后略带嘲讽,只得满心遗憾地收起了这个念头。 姐妹二人倶没有料到大事即将临头。 ☆、第十二章 恋慕之八 一个多月的一天午后,容龄正陪着睡完午觉的皇太后聊天,慈禧皇太后突然对她问道:“容龄,等过了年你就十五岁了吧?” 容龄笑着点头:“回老祖宗,没错。” 皇太后继续道:“我最近相中了一个人,年纪轻轻就身为将军——武状元出身的现任九门提督唐宝潮,看着和你蛮相配的,所以我决定替你作了这个主,封你为山寿郡主,给你指婚,先将这终身大事定下来,等日后正式成婚我再赏你丰厚的嫁妆,让你以我干女儿的身份出嫁。” 容龄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当场呆在原地,她曾在乐寿堂宝座侧后方看到过这个叫做唐宝潮的年轻将领一次,唯一的印象就是他是个体型敦实的少年,可这仅仅一面就要定下与此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03 人的婚事,是她这个从小在外国长大,受西方文化熏陶的女孩子无法接受的事情。 然而,尽管年纪不大,性情活泼,但她也清醒地知道慈禧皇太后是大清国的统治者,说出口的话做出的决定便是懿旨,不管自己在哪里长大接受的是什么样的教育,作为大清国的子民倘若胆敢违背皇太后的决定便是抗旨不遵之罪,这可是牵连全家的大罪名! 无可奈何,容龄强自稳定自己的情绪,逼迫自己接受这个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跪下叩谢了恩典。 事后,借口探父亲的病,容龄和德龄回了一趟家,为了不让患病的父亲担心,她仅与兄姐谈起了对此事的看法。 眼泪在容龄的眼眶里转着圈圈,她隐带哭腔道:“事情如此突然,是不是由于我漫不经心进入了玉澜堂私自见到了万岁爷,所以老祖宗才对我作出了这样的处置呢?我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 勋龄抚摸着她的背一边安抚她一边道:“估计不仅仅为此,一则,皇太后兴许还担心你会因为同情皇帝的处境进而为他传递消息,另外也让别人引以为戒,不得随意进入玉澜堂觐见被囚禁的皇上;二则可以笼络提督将军,表示皇太后对唐将军的关怀和偏爱。不过既成事实,你也无须过于悲观,凡事往好的地方看,据我所知唐宝潮将军倒是个忠厚正直的男子。” 德龄在旁边皱眉沉吟着,一脸的担忧,似乎想不到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妹妹。 勋龄又道:“依我看宫中并非久留之地,你们这一年多以来深受皇太后宠遇,旁人也难免会因嫉妒而生事,早前在西行路上救驾有功的吴永吴大人也是因为受人嫉妒过深,皇太后为了保他才将他外放广东任职,如今容龄遇到这种意外之事,为免万一,德龄你还是赶紧想办法从宫中脱身吧。” 德龄似有所虑,没有对哥哥的建议作出回应。 慈禧皇太后对容龄的指婚使德龄不得不考虑自己对皇帝的感情该作如何的打算,凭心而论,她爱慕他的容貌、爱慕他的气质、爱慕他的才情,更爱慕他对自己理想和责任的执着,百折不挠的坚韧,然而二哥勋龄说得没错,在宫中的近两年来她也稍微体会到了一些皇宫大内的复杂和残酷,很多事情并不如外面看到的富丽光鲜,可是如果就这样轻易离宫,她内心不由得有些不甘心,从她打听回来有关珍妃的事可知,皇帝在情感方面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伴侣,而珍妃的悲惨下场,德龄认为更多的是她自己不够聪明冷静所致,如果换了自己是珍妃,她一定会努力维持好皇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缩小矛盾,减少冲突,如此一来说不定戊戌年的变法将会是另一种结果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再次对自己发出自问:难道真的只有离宫一途吗?慈禧皇太后马上就奔七十了,皇帝才三十来岁,若她留在宫中周旋得好,为皇帝打开一个新的局面也未尝是一个不可能的梦想啊。 为了自己衷心恋慕的人,她为何不能大胆地尝试一下? 不过,首先要做的是必须找机会让皇帝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要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才能够开展下一步的行动。 机会倒是不难寻,德龄为自己早前能运用聪明才智说服皇太后教两宫学英文的事感到些微的得意,虽然慈禧皇太后没上几节课就放弃了学习,可是皇帝很乐意通过她来加强自己的外语水平,一直都坚持上课,从未间断。 于是这天下午,德龄怀着紧张激动的心情来到了玉澜堂为皇帝上英文课。 德龄一直用容龄带来的那套由英国童话作家并插画家碧雅翠丝·波特小姐所创作的动物故事来作为教材,皇帝对书中画非常可爱的小动物们的故事感到相当有兴趣,这种天真烂漫的童话故事似乎勾起了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童真。 然而,皇帝很快便发现到今天的德龄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地通过故事教他当中出现的英语语法和新的词汇,似乎在盘算着些什么事一样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德龄,你今天是有什么心事吗?”皇帝开口问道。 德龄被皇帝敏锐的洞悉力轻微地吓了一跳,可是她很快便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爱的表白并非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万岁爷,其实德龄一直有一句心里话想要对您说,希望您不要觉得唐突。” “若有什么为难的事你可以对朕直说无妨。”皇帝温和地道。 德龄鼓足了勇气,用英文由衷地说道:“your&y,i love you……” 皇帝显然没有料到德龄的心里话如此具有冲击性,惊讶地看着她,一时间不懂得反应。 没隔多久,乐寿堂里,慈禧皇太后坐在宝座上一边吸着水烟一边听着小太监新打探回来的情况。 “……那句洋话奴才听不懂。”小太监颇感为难。 “听不懂你也可以复述一遍。” “是,奴才听着三姑娘说的似乎是油麻酱是提哎奶服鱼……”小太监努力地回思复述,觉得拗口极了。 “那皇帝呢?”慈禧皇太后皱起眉。 “万岁爷听了先是显得挺震惊的,后来平静地吟了一句诗。” “什么诗?”慈禧皇太后不辨喜怒地继续追问道。 小太监这次回答得很爽快:“万岁爷吟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然后呢?” “然后三姑娘就哭了。” “……嗯,继续。” “之后,万岁爷安慰三姑娘,说他感谢三姑娘的好意,可是由于有些情感过于刻骨铭心,所以他已是心如止水,波澜不兴。” “哼,就是还忘不了那狐媚子吧!” 见慈禧皇太后阴下脸,声气狠歹歹的,小太监不禁哆嗦。 “还有吗?” “没……没有了,奴才……奴才只知道这么多了。” 慈禧皇太后听到这里,停止了询问。 德龄对皇帝的那么点心思她早就从千手千眼的渠道中得知了,之所以还允许她继续给皇帝上英文课无非是想看看在她率先对容龄的终身大事做出安排以后,这个德龄会产生怎么样的反应和做出什么举动。 这个从外国留洋回来的姑娘是打算仗着自己的与众不同妄想成为皇帝的妃子?如此看来那些洋人的教育的确不要得,让年轻姑娘们连该有的矜持操守都丢掉了。 虽然近来她也陆续依照形势推行一些从前皇帝所倡议过的新政,同时颇属意于开办女学堂,然而,如果西式教育会让女人们变成这样,这一项仍需审慎考虑。 尤为重要的是,她可以接受一个蒙皇帝宠幸,生下皇嗣的妃子,却无法容忍再出现一个对着皇帝一脸迷恋,妄想将他所有心思都往自己身上引的狐媚子。 这样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04 一想,对德龄的好感顿时消失得毫厘不剩。 隔天,慈禧皇太后又物色了一个官员,把德龄召来,像对容龄一样对她提出了指婚的提议。 “有个好消息我想告诉你,也省得你怨我偏心你妹妹,先把她的大事给定下来了。” 德龄因为心意遭到皇帝的拒绝,正自伤心难过来着,她没料到皇帝对珍妃情义之深竟致如斯的地步——可以为她抱定此生誓无二心。 可伤心归伤心,德龄对皇太后的单独召见并没有丢弃掉戒心,慈禧皇太后刚露了个意思,德龄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冒险打断道:“老祖宗,德龄并不想那么早就许配人,敬请老祖宗收回成命吧。” 对她反应如此之快,慈禧皇太后倒是始料未及,沉下脸道:“德龄,你敢抗旨?” 德龄跪下叩头道:“德龄自然不敢抗命,只是,老祖宗曾跟德龄说过交心的话,德龄今日也冒死向您说一句心里话,您也是一位女人,婚姻幸福与否关乎着一个女子一生的命运,难道你真的不能体会一个女人不能自主选择婚姻的痛苦吗?德龄是宁可终身不嫁侍候老祖宗也不想结一门自己不乐意的亲。” 殿内立时死一般的寂静,德龄将头抵在青砖地上,一颗心急速地跳动着。 过了片刻,慈禧皇太后似乎为德龄的话所动,收起了怒意,淡淡道:“你起来吧,如果你当真不愿意我也不会硬逼着你。” 德龄登时松了一口气,诚心诚意地再叩了一个头道:“奴才谢老祖宗的体谅,谢老祖宗的恩典。” 慈禧皇太后没再为此事多说些什么,很平静地让德龄扶自己出去逛一逛园子。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德龄的想象。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进宫给皇太后请安顺便探望女儿的裕太太在无人的乐寿堂里其中一张案台上发现了一小堆闪闪发光的东西,抱着好奇的心态上前拿起一看,竟然是些价值连城的珠玉宝石首饰! 裕太太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李莲英已经带着一众小太监出来围住了她。 “裕太太,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呀?”尾音上扬,李莲英的声调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人赃并获,百口莫辩。 裕太太母女三人带着惊慌、惧怕、枉屈跪倒在慈禧皇太后的脚下,皇太后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十分气恼:“人都是贪婪的,这些哀家都知道,可是意图谋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实在是不明智的举动,来到宫中任职屡受恩宠却仍旧含着非分之想更是引火自焚之举,行窃于大内是大罪,不过,我念你们裕家于朝廷有功,并且看在山寿郡主的份上,可以饶恕你们这一回,让你们姐妹以照顾病重的父亲为由体体面面地出宫去,山寿郡主容龄虽解除御前女官一职,但在待嫁期间仍按朝廷需要候召以作传译,裕夫人和德龄永不许进宫。” 听着慈禧皇太后的判决,无声地流着眼泪的德龄总算体会到了这位权倾天下的皇太后的可怕之处,自己曾经有过的想法仍是太天真了。 一旁的皇后冷冷地注视着花容失色、泪水涟涟的德龄,内心并无一点的同情,无论如何,珍妃好歹是皇太后钦选进宫,皇帝名正言顺的妃子,所以当年再怎么样她都没有向皇太后说过哪怕一句珍妃的不是,然而,眼前这个德龄,竟然真的仗着老佛爷的宠爱和自己的青春貌美打起皇帝的主意,她作为皇后便不能不将这种情况如实禀告给皇太后得知了。 所以,被赶出宫完全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第二天,太监正式宣读裕家姐妹因父病,朝廷特许解职出宫的旨意之后,德龄和容龄双双来到仁寿殿给皇太后与皇帝叩谢恩典。 叩拜退出时,德龄听到皇帝飞快地说了一句英文,快得旁人尚未能肯定他是否真的有说了些什么,可是她还是听出来了,那是wish you lead a happy life——祝你们幸福。 德龄禁不住热泪盈眶,自今天开始她要离开这重重宫阙了,倒影在一潭碧湖中的琼楼玉宇,那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美梦中的风景。 然而,她的心却留在了那场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了= = ☆、第十三章 烟消之一 自签订《辛丑条约》后,东交民巷被划为使馆区,范围内的清廷衙署不得不全部迁走,太医院只得在地安门外皇城根另建新署。 可是曾因调理好慈禧皇太后消化不良的毛病而备受赞赏的福建名医力钧今日并不在署内,却在东安门大街御医白文寿宅内长吁短叹,愁容满脸。 “唉,这叫我该如何是好。”力钧坐倒在椅子上,攒眉苦叹。 白文寿看着他心绪茫然的样子,颇为同情,力钧这个人用药简单而医术精湛,所推行的中西医结合诊疗法治好了京中不少达官显贵乃至王公贵族的痼疾,被推荐入大内为两宫诊疾后,用鸡汤食疗法解决了圣母皇太后的肠胃问题,连素来因略通医道而在用药问题上固执非常的皇帝对他的平补滋养建议由抗拒到接受,继而认可他的那一套食疗补养法。 然而,高明的医术如今却为他惹来了攸关性命的大麻烦,白文寿不得不慨叹他实在太不了解皇宫大内里的错综复杂,太医岂是好当的? 这一年春末夏初交接之际,整个京师竟不同寻常地散发着暑热之气,皇帝因在郊外跪迎出城驻跸颐和园的皇太后而不幸中暑,在园中侍膳皇太后又赏吃了粽子,结果暑气加上积滞,胸腹胀满难受,力钧奉命为圣躬治病,与皇帝几番来往应对下,不仅治好了圣上这次的小毛病,还针对皇帝的身体状况开出了许多调理的食疗方子,性情倔强的皇帝在听从他的建议服用后,果见奇效,脉息细软,渐静渐和,于是对他大为褒奖,可正当力钧颇感欣慰的时候,他发觉到自己的处境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治好了皇太后的病之时他时时受到赏赐与夸奖,整个太医院里能得花翎的,除了医正陆凤石便只有他这个新晋医士了,太监们对他也都是恭敬奉承有加,和气亲切,这一切在他让皇帝的身体渐入佳境后全都消失不见。 力钧不懂,就他所见,自朝廷再次推行新政,甚至放出预备立宪的风声以来,两宫是母慈子孝,融洽和睦,皇太后的态度已与戊戌后庚子前之时大为不同,常常与皇帝商量着批奏折,同时命孙家鼐荣庆等大臣轮班给皇帝讲一些经史国朝掌故,似乎大有再次归政之意,何至于他治好皇帝的病会引来皇太后的勃然大怒,甚至有‘力钧这个人还没死吗’此类令人惊悚的流言传出? “端久兄,我实在是不明个中缘由啊。”力钧再次兴叹。 “你这个人只一心研究医理,不通事机诡变,实在是不适合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05 在大内里任职啊。”白文寿惋惜苦笑道。 “请端久兄指点一二。”力钧一揖到地。 “皇太后素来最恨医者说皇上肝郁,免被外界指责此病因幽禁所致,皇上则厌旁人言其肾虚,只要药方中出现杜仲或菟丝子这两味药必定圈去不用,偏偏皇太后对皇上的病情尤为关注,言语中不乏暗示太医院多开肉苁蓉、蛇床子、附子之类的补肾壮阳之类的药。” “补阳不同于壮阳,皇上身子久虚岂能频繁服用此类温热药剂?” “自然不宜,然,皇太后似乎只想在短时间内解决皇上的生育难题,并不考虑圣躬之安危,你倒好,还建议皇上不用吃任何药,慢慢调养着就好,给了皇上不吃药的理由,皇太后能不恼?” 力钧呆住,这当中的日常细节他还真的没有多去留意,一心只想着帮皇帝调理好身体。 “趁现在还来得及,依我之见你还是尽早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别再蹚这趟浑水为妙。”白文寿最后诚心对好友提出了建议。 夏夜,整个京师被热气笼罩,一丝风也不见,星星似乎受不了这异样的天气而躲进了厚重的云层,使得夜幕整一片望不见尽头的黑沉,空气也变得稠乎乎的,压得花草树木都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瀛台涵元殿里,皇帝靠着床榻边望着吊挂在对面的一张残旧破损的蓝布帐子出神,这是他让人从北三所找来的珍妃遗物。 光是看这顶帐子也能将当时珍妃所处的残酷环境猜着个几分,皇帝每每看到都暗自感到愤郁伤心。 突然,殿门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皇帝双眉蹙起,没过多久,孙佑福面无表情地推开门,敬事房太监钱寿益带着几个小太监抬着一样裹着毯子的东西进来。 入内后,钱寿益示意底下人把东西放下,同时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女子俊俏的脸容来——赫然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梅筝。 在微弱烛火的映照下,内里只穿了肚兜的梅筝裹着红毯子展露娇媚的笑容对着皇帝的背影请安道:“奴才章佳氏恭请万岁爷圣安,万岁爷吉祥!” “万岁爷,老佛爷念着万岁爷夜里孤清,让人来陪您说说话。”钱寿益不像梅筝那般从眉梢眼角各处皆流露着期盼之情,半带无奈半怀侥幸地小声禀告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似有警戒。 果不出他所料,皇帝猛地冲到书案前,抓起砚台茶杯一切能拿到手的东西一一向他们这边砸来,一边砸一边愤然骂道:“朕说过多少遍了?朕不要女人!朕早已打定主意要打一辈子的光棍绝了后去!赶紧滚,滚得远远的,别来烦朕!滚——” 梅筝被皇帝激烈的反应吓得花容失色,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扯紧毯子的情况下避开接二连三的攻击,在几个同样惊慌的太监的搀扶下狼狈地退出殿外。 孙佑福关好了殿门,里头隐约传来皇帝气尤未平的喘气声,摇着头对钱益寿道:“看吧,来多少回都是一样的,只会惹万岁爷更生气。” 钱益寿苦笑道:“我也猜着万岁爷是铁了心了,可老佛爷有令难道我能多说一句废话吗?哪怕明知万岁爷要把我砸了我也只能照办啊。” 两个管事太监同声一叹,梅筝惊魂未定,怯怯地向钱益寿问道:“钱公公,那我怎么办呀?” “你哪来的回哪儿去啊,你还想怎样?”钱益寿没好气地回答。 “可我……我是老佛爷指名来的。”梅筝回顾紧闭的殿门,里头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虽带畏惧却仍有留恋。 “之前那几位哪个不是老佛爷点名的?可万岁爷不要就是白搭,只能照实复命。”经过多次经验,钱益寿能够想象到此番复命皇太后那张老脸又将露出目闪寒光的阴沉表情,一旦想到这个情景他是三伏天里打哆嗦,暗暗祈祷皇太后和皇帝这娘儿俩别再弄这些折磨下头人的把戏了。 回到瀛台西配殿庆方殿,梅筝换回衣裳,一路从中南海返回紫禁城钟粹宫,心中尤带不甘,好不容易瞒住皇后在皇太后那里获得‘背宫’邀宠的机会,偏偏这般狼狈地被万岁爷赶出来,该怨谁呢?怨自己?可自己明明长得明艳出挑,万岁爷因何视而不见啊?脑海中窜过珍妃的二字,珍妃那圆润俏丽的模样紧接着出现,梅筝顿时觉得找到了问题的症结,都是珍妃这个狐狸精把万岁爷的魂给迷走了! 才这么想着,闷热的环境忽然起了一阵风,梅筝停下脚步一看,自己恰好路过景仁宫宫墙外的通道,寂静的夜晚竟让嶙峋的殿顶装饰透着几分阴森的感觉。 梅筝顿觉背后发凉,后悔自己无端竟想起珍妃来,越是这样脑子里偏出现更多相关珍妃的事,特别是那些闹鬼的传说……连忙加快脚步向钟粹宫的方向急急前进,突然一个白影在眼前一晃,梅筝‘哇’的一声叫了出来,负责护送她的两个小太监被她吓了一跳,异口同声问道:“梅姑姑,怎么了?” “……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是不是有一个白色的东西飘过去了?”梅筝惊慌地反问。 其中一个叫做小寿子的太监对她慌张感到不解:“没什么啊,不过是一只白猫跑过去了吧。” “白猫?!”梅筝并没有为这个答案感到轻松,目露紧张再次反问。 小寿子点头,和同伴对视了一眼,不觉得在皇宫里看到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老佛爷养的那些猫猫狗狗不知道有多少,且猫又是喜夜行的,更不足为奇。 然而,得到肯定的回答,梅筝的脸色越发惨白起来。 ☆、第十三章 烟消之二 次日一早,皇后刚刚在芊芸的侍候下梳洗完毕,总管太监张兰德便向她请示该如何处置梅筝。 皇后原亦奇怪怎么昨天黄昏后突然不见了梅筝的身影,却没想到一夜之间竟有此变故。 “她犯什么事了?”皇后不解地看着匍伏于地簌簌发抖的梅筝。 张兰德用不齿的语气道:“昨儿夜里奴才守夜,突然听到院子里些许火光,还夹杂着女人絮絮叨叨的声音,为了皇后主子的安全于是带人前去查看,没料到就看见这个梅筝在院子角落里头烧纸,主子也知道奴才私自在宫中烧纸是犯忌讳的大罪,所以奴才便审问她原由,没承想这一审竟审出个大案来。” “什么大案?”皇后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带着些许惊愣追问。 张兰德扫了仍陷在惊惧情绪的梅筝一眼,喝道:“还不赶紧向皇后主子交代?” 梅筝抬起被恐慌扭曲的脸蛋,流着泪断断续续地道:“皇后主子饶恕奴才,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奴才当时只是气不过珍主子霸占着万岁爷……让……让主子您难过……加上她让奴才……好不容易找着的小雪球再次跑掉还挨了她一顿的骂……所以……再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06 次在湖边找到那白猫时又被那挣扎的猫又抓又咬的,奴才一时气昏了头想惩罚那畜生,不,那猫儿一下,没想到它却意外淹死了……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求皇后主子宽恕……” 这番话虽说得语无伦次,但皇后还是从这语焉不详的求饶中听出了令她震惊的信息,一时被这个事实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兰德以为皇后没听明白,连忙补充道:“回皇后主子,这个梅筝便是当日弄死您的爱猫小雪球又大胆把猫尸放在您床上的真凶,上苍有眼令她自己在慌乱中鬼使神差吐露了真相,这两罪并下,证据确凿,只待皇后主子示下。” 张兰德知道梅筝是老佛爷那边派过来的眼线,平日由于忌她向储秀宫告密,凡事只能小心谨慎,装出笑脸敬着,心里却甭提有多嫌她,如今她自己犯了事,能借皇后的手除掉她是再好不过了,钟粹宫里但凡知内情的无不这样想,一旁的芊芸也接口道:“兴许主子还不知道另一件事,昨儿梅筝在午膳后便不见了人,主子可知道她昨夜上哪儿去了?” 皇后仍未在震撼中回过神来,愣愣地顺着芊芸的话问道:“她昨夜上哪儿了?” “她呀,是背着主子您,妄想攀高枝去了,不知道经过昨夜万岁爷可有封她为一宫主位?” 梅筝泪痕狼藉的脸露出惊恐的表情:“奴才没有……去瀛台是老佛爷的指令,奴才没有主动做些什么,而且……而且万岁爷把奴才赶出涵元殿了,奴才什么也没做啊,皇后主子……”说到最后似乎意识到这种种加在一块儿,她再怎么辩也是个死,于是什么话也道不出来了,只一味地磕头求饶。 皇后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连连碰头的梅筝,兰鑫临走前交代自己防着这个人,没想到这个人竟背地里做出了这么多好事,气恼已极的皇后恨恨地咬住了下唇,向来慈懦的她断然作出了决定:“把她押到慎刑司,杖三十棍子,之后逐出宫去!” “谨遵皇后主子的懿旨。”张兰德恭敬地应声,转脸换了严厉的口吻对侍立在殿门外的小太监道:“章佳梅筝私自在内宫烧纸,行诅咒主子之事,罪在不赦,皇后主子念其往日侍候有功,特免其死罪,著交慎刑司杖打三十,逐出宫廷!拉下去!” 一声令下,早已被吓得心魂丧失的梅筝吭没吭一声便被拖走了。 处置了梅筝,皇后丝毫不感到痛快,心中的抑郁反而像厚重的阴云一般聚拢不散,走到案前打开檀木梳妆匣,象牙描金彩绘凤纹杂锦梳具里头,金镶珠翠软镯静静地搁在那儿。 原来她竟误会了珍妃,小雪球那事并不是珍妃所为,也是,像她那样刚烈的女子,怕是不屑行此阴鸷之事吧?自己因嫉妒而错看了她……而皇帝呢?皇后凄然一笑,从前她总认为皇帝之所以独宠珍妃,是因为三个后妃中她相貌最好,男人嘛,无论再怎么追求才情,冠冕堂皇地讲什么琴棋书画,其实最看重的还是一个女人的身材脸面,可若当真如此,皇上为何毅然拒绝才貌双全的德龄,更视老佛爷安排的各色宫女如无物? 是凡事总有例外还是皇上与珍妃之间的情已超脱出这一切,因际遇而刻骨铭心呢? 皇后轻轻拿起那只软镯,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芊芸照常陪伴皇后上瀛台请安,发觉到皇后的脚步显得比起平日急切了不少。 昨日之前,数不尽的冷遇使皇后从最初的期盼再次跌落到失望的深渊,可是今天,皇后的心情迥异往日的沮丧,略带些许紧张迈进涵元殿。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皇帝一如既往地背对着她,淡漠的口吻分毫未变:“你跪安吧。” 果然如此,皇后蹙眉为难,看了身后随侍的芊芸等人和殿内守候的孙佑福一眼,沉吟下来。 片刻后,皇后环视周围,突然下令:“你们通通下去!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对皇后的命令,孙佑福感到意外,可是再意外的命令也不能违抗,带着疑问退出殿外关好门。 皇后这个意外之令似乎刺激到了皇帝,这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内的举动,他狠狠转过身来,瞪着皇后大声喝斥道:“朕是让你出去!让你跪安!你没听懂吗!?” 皇后忽略掉皇帝的暴怒,她相信只要她把今天的来意说清楚,一定可以抚平他所有的怒气的,只是,她必须想好该如何开口。 皇后沉默的违抗一下子将皇帝一直以来的愤怒、憋屈、怨恨全部点燃, 国耻!爱殇!凌辱!幽闭!还有不断的逼迫,将能够调理好他身体的名医逼走,强要他吃以他的体质不能吃的药物食物,这一切他不能向高高在上的老佛爷发泄,囿于养育之恩、孝道之德,奈何不得,难道连面前这个老佛爷的走狗皇后都有权力视他的指令如无物了吗?! 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暴躁使皇帝失去了理智,所有的怨愤从脚底直灌入头顶,卧于心头的无明业火熊熊燃烧,促使他跃到皇后面前,以平日想像不到的惊人力气一把攥住皇后的发髻拖着她走了几步往殿门那边一摔,骂道:“听不到是吧?听不到朕亲自请你出去!请你立即滚出去!别以为你是皇后就可以视朕的旨意为无物!要想对朕怎样明着来!甭再玩钝刀割肉的把戏!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心里雪亮着,你恨珍儿,在老佛爷面前不知道上了多少眼药,总不放过机会坑害她,所以才让她死得这样惨,如今还敢出现在朕的面前?!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打些什么主意吗?可朕不会如你们所愿的,绝不!绝不!!” 皇帝一口气吼完,随着这股邪火的发泄,全身的力气像是被这场爆发用光了一样,转过身去跌坐在地上,粗粗地喘着气,再渐渐凝固住般一动不动。 皇帝刚才那一掼使得皇后一头碰在了坚硬的墙壁上,一阵眼冒金星后方感到剧烈的闷痛扩散开来,头上的翡翠玉凤祥云簪挽不住松散掉的发髻,顺着鬓角掉落下来,在一声脆响后摔成了几段。 皇后顾不上疼痛,呆呆地看着断掉的玉簪,脑子里只想到这一支由高宗纯皇帝送给元配孝贤纯皇后,有着夫妻鹣鲽情深之意的簪子竟如此轻易就摔断了。 皇后将碎簪一点一点地捡起来,凝视着那几段不规则的翠绿好一会儿,头上的痛与心中的痛化作两行清泪顺着干瘦的脸颊蜿蜒而下,将掌心一合捏紧,尖锐的刺痛从手中传来,激得她突然高声道:“没错,我承认我是恨她,她抢去了皇上所有的关注,让我这个皇后有名无实,孤灯冷寂,我怎么可能不恨她?!但不管我怎样恨她,我都没有做过一件污蔑她陷害她的事情!反而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明不白的,不知道皇上和珍妃为何如此恨我,当年靴子的事情,若说那时候我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07 对珍妃尚心存怀疑的话,到如今我反而相信她是清白的,她对皇上的确称得上至死靡它,我自愧不如,皇上赏我的猫小雪球的死,我也终于查清了并不是珍妃所为,当时没有彻查便误会珍妃确实是我不对,可是若说我诬陷珍妃,我这么一个姑妈老佛爷根本瞧不上的皇后何德何能有此滔天的本事把靴子藏进景仁宫她的卧室里?照片的事情是老佛爷拿出证据命我去查究,我岂敢违令?我气恼之下在皇上面前失仪固然是我的错,可是名分上好歹是皇后,珍妃对我无礼难道我只能忍气吞声么?我自知其貌不扬,配不上皇上,德才亦不配当个皇后,从小在家里得不到阿玛额娘的偏爱,甚至被自己的弟弟妹妹瞧不起,老佛爷定了我为皇后才让家人另眼相看,为此我对皇上一直存着敬慕,即使皇上瞧不上我,我也想尽力做一个好皇后,诚然,有老佛爷在,我什么都做不好,徒令皇上失望,可我身为皇后,与皇上休戚相关,断然不会蠢到做出对皇上不利之事,老佛爷身边能人何其多,岂会需要我这么一个木讷的笨人去替她做事……”滔滔不绝地诉说着,皇后的情绪由激动转为平和,尖锐的嗓音化作唇边的苦笑:“我知道口说无凭,我并不希冀皇上会因此谅解我,消除对我的误会,可是我今天来瀛台向皇上请安,并不为别的,方才一再犹豫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把一件瑾妃托我转交的物品交给皇上,自打知道小雪球死掉的真相我已决定将它转回到您手上,成全珍妃的心愿,您见了自然会明白其中缘故。” 说到这里皇后不再多言,恭恭敬敬地对着坐在地上背向她的皇帝磕了一个头:“东西放在这儿了,奴才告退。” 随后,皇后将一个用绸帕子包裹着的东西递上,举手擦了把泪,撑着伤痛满满的身体推开门一步一歪地往外间走去。 外头传来芊芸的惊呼声。 “皇后主子,您这是?!……您不要紧吧。” “我没事,扶我回去吧。”皇后回答的声音依然很平静,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平和。 皇帝缓缓地转过身来,神情木然地看了看已然空无一人的室内,才伸出手慢慢地打开了皇后留下的小包裹。 里面竟然是当年他送给珍妃的金镶珠翠软镯。 骤然看到此物,皇帝顿觉百感交集,皇后方才的一席话他并非毫无所动,只是被满心的无力感驱使得无所适从。 从记事开始他便是九五之尊,除却皇太后,每个人对他皆只有服从的份,所以他从来无须费力去考究别人的感受,然而,自从戊戌年事变以来,尝到了太多的变故,太多的人情冷暖……渐渐地,他也学会了换位思考,体察别人的苦衷。 拿起软镯,皇帝不由得苦笑出声。 童年时期所看到过的那个木讷低调,即使被亲弟弟讥笑了也不会还嘴,只会躲在墙角边一个人默默哭泣的表姐再次出现在脑海里,驱散了那个恶毒的皇后形象。 看着手中精美的金镶珠翠软镯,皇帝不禁为自己方才失控的狂暴升起了悔意。 ☆、第十三章 烟消之三 到了慈禧皇太后特准可以上瀛台给皇上请安的日子,瑾妃带着竹茹乘上渡船。 纵然心里不敢抱任何希望,预估又将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遭受冷待,瑾妃还是一丝不苟地做着皇帝喜爱吃的几款点心用食盒装着带往瀛台前去请安。 没料到问安过后,皇帝不像往日那样冷冷地丢给她一句‘你跪安吧’命她退下,而是用平静的语气指着一旁的椅子道:“起来坐下吧。” 瑾妃受宠若惊,既激动又带着惧怕,当中夹杂着几分因自己相貌身材俱已走样的懊恼和伤感,慢慢地落座。 “奴才谢皇上的恩典。”坐定后,瑾妃让竹茹奉上点心:“这是奴才孝敬皇上的一点心意,请皇上笑纳。” “有心了,搁着吧。” 看着竹茹摆好糕点,瑾妃不敢主动说话,静静地端坐着等候皇帝的吩咐。 皇帝想了想,将金镶珠翠软镯放到瑾妃身旁的案桌,开口问道:“你可认得此物?” 看到软镯在皇帝手中,瑾妃在意外中对皇后产生了几分感激之情,原想按情理,皇后是不会把此物代转给皇上的,谁知皇后竟有这样的心胸。 “奴才认得,妹妹当时在北三所,我心里担心却又没有法子,唯有求了皇后娘娘设法让奴才与妹妹见上一面,奴才与雅姈见面时,雅姈塞给我这个镯子,说是主子当年赏她的,她好不容易带进了北三所,当时她早有预感,怕自己没福气继续侍候主子,于是托奴才把这个再带回到主子身边,权当个纪念,奴才自己无法可想,于是交给了皇后娘娘,恳请皇后娘娘代呈……”瑾妃委婉地将实情一一禀告。 皇帝蓦然记起义和团事件前,皇后和瑾妃首次上瀛台时,瑾妃便有提及皇后相帮探视珍妃一事,当时皇后还暗示自己她会私下关照珍妃……没想到倶是实情,看来自己一直以来确实冤枉了她。 可是谁都没想到庚子年一场祸变将一切往更糟糕的境况推进了一层,连侥幸的希望火点也彻底湮灭。 追思伤情,皇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瑾妃亦未敢擅自多言,殿内陷入了沉寂。 静默中,瑾妃将视线投往窗外,时已过午,然外头一轮骄阳仍炙烤着大地,殿内的安静使殿外的蝉鸣变得更为响亮,这种情景令她想起了当年在广州和妹妹一起在伯父长善的将军府内消暑的往事。 ——姐姐,树上的蝉太吵耳了,让额娘中午都睡不好觉,看我把它们给捉下来。 ——不要啊,雅姈,万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摔不着,你等着瞧吧。 ——哎呀,小五儿,你在做什么,你赶紧下来! ——额娘,我在给你捉蝉,让它们别再吵着您。 ——别介!要摔了你,额娘更亏! ——不会有事的,它们太吵了,我要个它们一个教训! ——哎哟,夏天蝉儿都这样,你哪里能赶得完。 …… “若雅姈还在,肯定又嫌蝉声吵闹了……”瑾妃忘情地脱口而出,等她想起此刻是在皇帝跟前已然无法把说出口的话吞回去。 皇帝并没有责怪,反而带着感慨回应道:“是啊,每当盛夏她都不耐烦蝉鸣,还告诉过朕她小时候爬树捕蝉的顽皮事。” 瑾妃听皇帝这样说,亦忘记了顾忌,思绪再次回到记忆中的场景里:“嗯,雅姈从小便淘气,夏日里头爬树捉蝉下水捞鱼,可大家都宠着她从不舍得责骂,额娘经常刮着她的鼻子说她是错投了个女胎,简直是一个假小子,虽然总被阿玛和额娘嘱咐有事得让着她,可有一年伯父从十八甫商业圩买来了一个西洋娃娃,我很想要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08 ,额娘却照例把它给了雅姈,我为此偷着哭了几次,被雅姈发现后她竟然愿意把那娃娃送给我,她说‘姐姐,虽然我很喜欢这娃娃,可是如果姐姐也很喜欢,我愿意把它给你,你就别哭了’……” 瑾妃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流下泪来,直到皇帝递过来绢帕方醒悟到自己的失仪,连忙接过帕子拭了泪,跪下请罪道:“奴才无状,请皇上恕罪。” 皇帝示意她起来,温和地道:“没事,你且起来坐下,继续说,朕喜欢听你说关于珍儿的往事。” 瑾妃起身谢了恩,控制好情绪,继续零零落落地说起了几件童年趣事。 瑾妃在涵元殿内待了整整一个多时辰还没出来,顶着酷热守门的几个太监原本一直蔫蔫的,这会子突然来了精神,压低嗓音议论起来。 “真邪门了,之前不管是皇后主子还是瑾主子来请安,万岁爷都是立马就把她们给请出来的,今天怎么一反常态了呀?” “可不是,早前还和皇后主子打架来着,莫非是倏地想通了?” “嘻嘻,兴许是打熬不住了。” “但是瑾主子现在那个身形分量——”其中一个说着比了圈再续道:“还不把万岁爷那小身板给压偏了。” 他这一说,其余几个倶发出压得低低地哄笑声。 说话间,天空上的烈日逐渐减弱了热力,往西山沉去。 自还镯事件后,皇后竟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舒畅感,总算把压在心里头的话说出来了,往后无论变成怎样都无所谓了。 这一场闹似乎没有传到皇太后的耳朵里,初一那天慈禧皇太后如常让她按照宫中惯例,上瀛台陪皇帝住上几天。 皇后在瀛台的寝室是涵元殿北面的东配殿景星殿,让张兰德把日常用品等物安置好,自己带着芊芸上涵元殿请安。 走出景星殿,注意到芊芸面露担忧,皇后笑了笑,再糟糕也不会有那天糟糕,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当然,临近涵元殿殿门,要说内心没有一点紧张却是骗人的,看着守门太监掀开殿门,皇后深吸了一口去迈进去。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没有人回应,皇后抬起头来,一眼看到皇帝正站在一张木凳上踮起脚用掸子清除着殿顶墙角的蜘蛛网,扶着凳子的孙佑福一脸的干着急,嘴里絮絮叨叨着:“万岁爷,这种事还是让奴才来干吧。” 皇后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愣在原地不懂反应,皇帝成功清除掉蛛网后在孙佑福的搀扶下从木凳上跃了下来,发现到了皇后的存在。 看到皇后左边额上被脂粉掩盖后仍隐约可见的淤青,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安。 皇后赶紧再行了一次礼,皇帝点点头,并没有马上让她离开之意。 皇后觉得有些安慰,试着开口问道:“皇上,您刚才是——?” “没什么,反正闲着没事,打扫一下殿阁而已。” 孙佑福怕皇后责怪,立即解释道:“皇后主子,奴才一直劝万岁爷这种粗活让奴才们来做就行了,可是万岁爷——” “行了,朕做着舒坦不可以吗?要你来多嘴!”皇帝蹙眉斥责,孙佑福立马闭嘴了。 “只要皇上觉得舒心就好,就是得注意别磕着碰着,万一伤了龙体,奴才们不安。”皇后发自内心地道。 “哪里会摔着,朕又不是小孩子。” 看着皇帝手拿掸子用略带些赌气的语调说话,皇后突然有点想笑。 ‘天子亲耕,皇后亲蚕’是汉朝以后逐步形成一种国家礼仪,皇帝和皇后常常在春季举行‘藉田礼’和‘亲蚕礼’以表示对国家农业生产的重视,所以开春之际,皇后像往年一样养起了蚕,皇帝被囚瀛台后皇后将蚕坊设在了殿南东侧的藻韵楼内的随安室。 皇后把细嫩的桑叶撕成细细的条状放进蚕箔,看着蚕儿们一个个爬过来争相抢吃桑叶,这种生气勃勃的情景总能令她感到欢快。 今天,皇后发现她养的蚕宝宝们竟开始吐丝了,缓慢地挪动着白生生的身体围绕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吐着细丝,积聚成茧。 皇后带着兴奋的心情跑到涵元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皇帝,皇帝对皇后这种不常见的活跃感到意外,稍微想了想,随着皇后来到了随安室。 皇帝也是首次如此认真地观察蚕儿吐丝成茧的景象,想到蚕的一生由卵化蚕、由蚕结茧、再由茧变蛾,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完成整个生命的轮回,止不住感叹道:“李商隐说得好啊,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尽管短暂艰辛,可是仍坚持不懈,执着不移,至死方休。” 皇后听得皇帝的慨叹,联想到自己与皇帝如今的处境,亦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忍不住放开顾忌道:“是啊,奴才也认为只要有这种不放弃的执念,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再艰难苦痛也能搏个出头之日。” 皇帝听出几分弦外之音,唇边泛出一抹苦笑,转身望向窗外的溪光树影道:“经过近日的反思,朕如今倒是看开了很多,兴许这世间上一切自有定数,人奈何不得,历朝历代,江声不尽英雄恨,天意无私草木秋,岂止一夫之叹……” “皇上……” “自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虽说事成与不成自有天意,可人亦当尽力谋事,这一初衷是朕是不会动摇的。” 皇帝的语声很低,似倾诉又似自言自语,皇后没想到皇帝会对她说这种心里话,又是激动又是欣慰,想想自打过了七十岁,皇太后的精神头明显是一天不如一天,没从前精利不说,有时候上午说的话她下午就给忘了,自己和皇帝不过才步入中年,再继续多熬几年,这出头之日岂不是指日可待的吗? 皇后看着皇帝消瘦却笔直的背影,这种清淡温和的相处使她内心产生一种宁静携永的幸福感,她衷心祈愿这种幸福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照亮她此生余下的岁月。 作者有话要说:  咳嗽还没好,去看了医生= = ☆、第十四章 云散之一 晨曦,阵阵的寒风吹拂着萧条的枝桠,已历经两百多年的大清皇朝盛极而衰,不可避免地透露着衰微和残败,如同一个人到达了暮年的病危期,艰难地喘着每一口气。 皇后上瀛台的时候遇上了从涵元殿里退出的醇亲王载沣。 载沣今年已经是一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亲王了,见到皇后迎面而来,连忙低头躬身请安。 皇后知道他今天来是向皇太后和皇上禀告次子溥杰出生的喜讯,皇后与亲王叔子不方便多有攀谈,皇后略略问了几句关于溥仪、溥杰两个侄儿的情况便让他退下了。 回顾了一下年轻醇亲王的背影,皇后在内心感叹,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09 可是皇帝倔强,认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个相貌憨厚的小醇王倒是软懦,只要不生麻烦纷扰,一概什么都好。 当初皇太后给醇亲王指婚,载沣的生母刘佳氏已经为儿子物色好了一门亲事,少年亲王本人对那位未婚妻也有好感,可是慈禧皇太后不管这个,给载沣指定了荣禄的女儿瓜尔佳氏,载沣无奈,领命进宫谢恩,皇帝暗示他若果真不愿意他可以帮他一把,结果载沣表示免招麻烦,退婚另娶便退婚另娶吧,自己委屈一点没事。 皇后真说不清楚这兄弟俩的性情到底谁比较好一点,就她本人来说,尽管在这点上也吃尽了苦头,可她还是倾向于外表文弱,做事坚执,一股牛脾气的皇上。 去到涵元殿,皇帝正坐在书案前埋头苦读,皇后瞄了眼书皮,上头写着《列国政治异同考》,桌面上还横七竖八地堆放着《日本统计释例》、《日本宪政略论》、《警察讲义录》、《自治论纂》、《万国国力比较》、《欧洲财政史》、《理财新义》、《各国宪法大纲》、《英国宪法论》、《欧美政教纪原》等等书籍。 皇后不好打扰他,沏好茶放在桌面上,静静地坐在一旁陪伴。 慈禧皇太后近日迁到了仪鸾殿居住,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渐渐变得懒活动,连去颐和园的次数都大为减少,可是,不管再怎么变,皇帝的举动状况她仍是牢牢地攥紧在掌心。 “……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散散步,还自己亲自打扫殿阁……呃,对了,皇后主子也会加入帮忙,两个人把奴才们该干的活都抢着干了,皇后主子养蚕会唤上万岁爷一块儿去看,偶尔也扯上几句,两个人不像从前那样不揪不睬的。” 听小太监汇报完,慈禧皇太后哼哼:“这会子倒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了。” 李莲英弯腰一笑:“老佛爷,万岁爷和皇后主子和好不是普天同庆的事情么。” “要能生个孙子给我抱抱我自然高兴,只那么个聊天干活又算是什么一回事啊?”慈禧皇太后不屑地撇了撇因掉牙而显得瘪下去的嘴,对小太监下指令:“你上瀛台告诉皇后,最近内廷需要她帮忙,让她搬回钟粹宫住,没我的指示先别上瀛台妨碍皇帝静心清修。” 小太监‘嗻’的一声退下去,李莲英颇感不解地瞧了瞧闭目养神的慈禧皇太后,掂量了一下,始终没把疑问问出口。 慈禧皇太后虽然合上了双眼,可是内心却在思潮起伏。 临近她七十三岁万寿,她却丝毫提不起劲,老迈的身体似乎向她发出一种天然的警讯,令她预感到大限将至,最近更是连连噩梦,在纷乱的梦中,儿子载淳那溃烂枯朽的可怕躯壳向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额娘,你为什么要撕毁我的遗诏,你为什么还不给我立嗣! 她每每从梦中惊醒都觉得心慌气喘,冷汗淋漓。 没错,如果她现在薨逝,她无法确保将来皇帝会为他的堂兄立嗣,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皇帝将来会这样做,还没有达成的现今,到了黄泉她亦无颜去面对夫君和儿子。 而皇帝那方面,这几年来她做尽了种种努力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无法令他愿意调理好自己生育方面的问题,去为大宗传承后嗣,甚至最近她从眼线的报告中得知皇后竟私自将自己的情况告诉皇帝,据说两人私下言谈中更颇有欣喜之意,她对此尤感愤怒,他们是不是以为只要盼到她归西,便可以独掌乾坤,从此自由惬意? 慈禧皇太后冷冷一笑,她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想起那天皇帝来请安,因最近身体常感不适勾起了她对光绪五年时,皇帝为她‘割股疗亲’这段往事的回忆,她当时故意感慨地对着皇帝叹道:“唉,如今我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恐怕再难恢复到从前精神健旺的时候了,不知道皇帝若重来一次‘割股疗亲’还能不能让我像当年那样百病全消啦。” 说完她一直留意着皇帝的神态表情,希望他也能重回当年,对她作出一些表示,哪怕是为讨她欢喜说上几句场面话也好,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皇帝只是像往常一样淡漠地坐在那儿,没有只言片语。 虽然即使他果真作出回应,也不会改变她早已作好的决定,可起码能够令她心情畅快一些,待他慈爱一点呀?然而,他连这轻易易举便能办到的事情都不愿意为她做! 于是,她再次感叹着当年一心关爱着她的湉儿呢?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所以,她只能这样做,她必须这样做,她别无选择。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住了,倶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一双棺材竟抬到华丽的舞台上! 一开始,升平署安排的是一出应节戏《寿星打围》,意为向太后老佛爷表示叩贺高寿圣辰,这出戏场面相当浩大:一老寿星冠戴满洲服,各文武官职大臣皆为鹤发白须的老人,仪仗、卤簿、乐器及禧祺舞、大宴全份俱备,及演到围场射猎还有伶人扮成各种獐狍野鹿、虎豹豺狼的在台上穿梭打滚,武士们走马张弓,射猎禽兽供献到寿星前,继而戏中皇帝大宴群臣,全场曲调用的是昆腔和高腔,但演出时全用满洲话来唱,表现出乾隆朝太平盛世寿星齐集的盛况。 这出戏放在今日来演,可说是再适合不过了,皇太后从前在圣寿节必点《寿星打围》,可见她相当满意这个节目,开演后,在宁寿宫阅是楼一起陪看的王公大臣们亦兴致高昂,为能看到壮观的热闹戏而开怀。 太平盛世、圣寿绵长。 原本最喜吉利的慈禧皇太后却在观戏全程阴着一张脸,令在场所有人在留意到这一点之后再也无法面露欢笑。 不仅如此,在第二天的节目中,皇太后一反常态在大喜之日下令加演《火烧连营》,这出戏又名《哭灵牌》,讲述的是蜀汉刘备为其弟关羽、张飞兴兵报仇、讨伐东吴的那段故事,其中还有刘备哭灵的一段,戏中有一句出名的唱词——‘白盔白甲白旗号’,为免晦气,一般人过寿诞也不愿意点这出,然而今年过圣寿节,皇太后却指名了这种寓意失败和关联丧事的戏。 按过往众人对皇太后的了解,她是最忌犯忌讳的人,曾经有一年梨园世家名角谭鑫培进宫唱戏贺寿,慈禧皇太后点了一出《战太平》,谭鑫培发现有句唱词是‘大将难免阵上亡’,因着是老佛爷的寿诞之日,‘死’、‘亡’之类的字眼唱出来未免不吉利,他灵机一动,临时将原词改做‘大将临阵也风光’,使得慈禧皇太后感到非常高兴,对他大为赞赏,并封之为‘御戏子’,而另一位不知就里的净角在唱《双钉记》时,因没多考虑,将唱词‘最毒妇人心’脱口而出后即被老佛爷下令中止演出同时命侍卫将其拉下去重重地责打了八十大板。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10 可是今天,在这出哭灵戏里,皇太后为增强舞台效果不仅特制了治丧的白盔白甲,让舞台仅剩两色黑白分明,这还不算,台上竟还摆上两口棺材做道具! 平日里就算看这类的曲目,背景意思意思则可,并不乐意把舞台搞得真的与灵堂一般,即使在戊戌年过后皇帝的第一个万寿节,皇太后也曾点了这出《火烧连营》来诅咒他一下,可亦仅仅用了白盔白甲来装点场面,不像今天这样把一双棺材都抬到台上来,更勿论这是她老人家自己的圣寿节! 感受到场面上浓厚的丧葬氛围,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宫女太监,皆感到不寒而栗,在这个寒风刺骨的深秋,更是不免多打了两个哆嗦。 台上小叫天谭鑫培演的刘备声泪俱下地唱着: 点点珠泪往下抛, 当年桃园结义好, 胜似那骨肉亲同胞。 不幸今朝分别了, 眼望黄泉去路遥。 同感不解地皇帝侧眼看了一下端坐在高台的慈禧皇太后,只见她一直阴沉着的脸上流露出了深邃的悲哀之意。 帝王将相,哪怕曾权势滔天、英雄盖世,面对时间和死亡,与贩夫走卒一般无异,皆一样渺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将一口气把剩下的全更完~ ☆、第十四章 云散之二 慈禧皇太后的七十三岁圣寿节过去一个月多后,皇后为还未能得到皇太后特许上瀛台看望皇帝而感到焦虑,她不明白为何皇太后姑妈突然隔断了她与皇帝联系,多日来辗转难安,偏偏皇太后在寿宴上因吃多了而患了痢疾,腹痛肚泄令她当即病倒在床上,由于泄泻得厉害,连人都瞬间脱了形,变得又瘦又干,皇后不好开口提上瀛台的事,可眼看皇太后病重,这样拖下去不得与皇帝联系也很不妙。 借着今天侍疾之机,皇后打算大着胆子向皇太后提出要求,正寻机会开口,谁知道醇亲王载沣领着他与瓜尔佳氏所生的长子——还未满三岁的溥仪,父子俩一起来到仪鸾殿叩见老佛爷。 皇后细听之下才知道慈禧皇太后召小溥仪进宫是为立嗣一事,甫一听到这个讯息,皇后颇感失落,可是理智上也知道如今要等皇帝和自己,甚至是和别的女人生一个皇储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这种事皇太后姑妈向来是不会与她商议的,唯一令皇后感到安慰的是嗣子毕竟是皇帝的亲侄儿,年纪也小好教养,与当日立溥儁之意义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小溥仪似乎不领这个情,不断在父亲的怀抱里用稚嫩的童音哭闹着:“阿玛,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挨这,阿玛,我不挨这——” 虚弱的慈禧皇太后皱眉,让李莲英找来一根糖葫芦哄哄他,不知道是被这个病相可怕的老太太吓着了还是怎的,小溥仪毫不领情地用小手将糖葫芦击落在地,继而放声大哭起来。 看着醇亲王载沣手脚慌乱地哄着孩子,慈禧皇太后厌恶地挥挥手:“把他抱下去吧,这孩子真讨厌!”待父子俩离开后,又冷淡地对皇后说:“你也先回去吧。” 皇后退出来,得知立嗣的事,心里头对皇帝的牵挂更多了一重,不知道他得到消息了没有,情急之下截住走出门来忙前忙后的李莲英,问道:“李谙达,立醇亲王长子溥仪为嗣子一事不知道皇上知道了没有?” 李莲英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恭谨地回答皇后道:“回皇后主子,正因万岁爷近日圣躬违和,老佛爷才在专门与万岁爷商量过后作出了这个决定,醇亲王今一早上瀛台探病时已向万岁爷详细地禀告过了。” 皇后大惊:“皇上病了?!多久了?严重吗?” 对皇后一连串的急问,李莲英稍稍沉吟了下才回复道:“这个由于奴才不在跟前侍候,怕说不准,万岁爷的情形还是请皇后主子亲自上瀛台探望为准。” 皇后何尝不想亲自探视,就怕慈禧皇太后知道了会责怪下来,对于会见皇帝的事宜皇太后向来抓得很紧。 “老佛爷至今没批准我上瀛台,若我私自去,我……我怕老佛爷会……” “皇后主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太多顾忌了,还是赶紧上瀛台见上万岁爷一面吧。”看着皇后焦灼的表情,李莲英发自内心地劝道。 经李莲英一语惊醒,皇后心头的顾虑全部扫清,立即带上芊芸赶往瀛台涵元殿。 皇帝身边的孙佑福见是皇后,似乎也明白到现在是非常时期,并无二话便打开了寝殿的门,让皇后直入内室。 出乎皇后的意料,皇帝的状况意外地好,虽然嘴唇缺少血色,可仍披衣靠在床边看书,仅仅几个月没上瀛台,涵元殿内似乎变得更为破败,黄昏的夕阳之光透过窗棂上残缺不全的窗纸洒落到灰暗的地面上,组成一排斑驳的图案,深秋,寒风已至,皇帝的木床上仅得一张旧被子。 皇后顿感辛酸,连请安的话都忘了出口,还是皇帝发现了她的到访,放下手中的书本问道:“皇后,好久没见你来,今天是因为立嗣的事所以皇太后让你过来吗?”皇帝明白皇后突然被隔绝肯定是出自皇太后的意思。 皇后摇摇头,请过安后回答道:“奴才是听闻皇上圣躬不豫,所以特地赶上瀛台探望。” “朕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并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听说皇太后的状况不太好,由于这几天连请安都豁免了,所以朕没能亲往侍疾,是真的吗?”难得皇后来到,皇帝顺势问道。 “是,老佛爷的病情确实不太好,一天泻上好几次,人都走样了,皇上要做好准备。”皇后带着些许不自觉的喜悦对皇帝报告。 皇帝点了点头,陷入思考,皇太后在病重之际立溥仪为嗣子他相当同意,毕竟早在自己继位之初,皇太后为了应对在穆宗身后立平辈一事,在懿旨中表明‘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继承大行皇帝为嗣’,如今他是不可能有皇子了,为了对自己亲生儿子一支的大宗有所交代,皇太后急欲解决此事的心情,他是能够理解的,何况她选定了自己的亲侄子,这显然是皇太后顾全他立场的考虑,所以早上载沣来觐见他的时候,他也交代了一些往后需要他一起辅助国政之事。 现在急需考虑的是,万一皇太后薨逝,他出台复政有可能将面临的一些情况:现在身居高位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凯,此人他虽痛恨入骨,可是简单粗暴地夺职处刑是不可取的,得考虑如何将其剥离中枢再作处置,另外庆亲王奕劻等皇太后一派的宗室会有的态度和动作……然而在考虑这些问题的同时,皇帝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下的状况仿佛风雨欲来前的平静,平静得令人不安。 慈禧皇太后的反常和局面出人意料地平静都令他无法静下心来思考自由到手后的计划。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11 皇帝希望这只是自己杞人忧天。 正在此时,李莲英出现在涵元殿门前。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给皇后主子请安,万岁爷吉祥!皇后主子吉祥!” “李谙达无须多礼,请平身吧。”皇帝看到李莲英在此时出现,不知为何心跳骤地加剧了几下,不等他开口便主动问道:“李谙达来此可是皇太后有懿旨宣示吗?” “回禀万岁爷,老佛爷赏您一碗薏仁汤,给您补虚养气。”李莲英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个放有一只黄地粉彩蝴蝶纹瓷碗的金丝楠木托盘,语声带点低沉地回答。 场面死般寂静,皇帝看着他的手中之物,仅几秒的迷惑后便恍然过来,顿时觉得近日来一些缠绕在心中的困惑统统解开了谜题,原来早在戊戌年她就判决了他的罪罚,他当年一直等待着她授予的东西,她要拖到这个她自己病入膏肓的深秋才肯赐下,让他抱着希望,忍着艰难奔跑到即将看见曙光的前一刻才将他推落永久的黑暗深渊。 原来如此。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继而笑出声音。 皇后未明所以地看向皇帝,但听皇帝收住了笑,淡然向李莲英问道:“皇太后还有什么话吗?” “老佛爷让奴才转告万岁爷,老佛爷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绝对不会出丝毫纰漏,请万岁爷一定要接受她老人家的一番好意,尽管放心养病,无须担心。”李莲英恭谨地回答。 “李谙达,朕真没有想到是由你来送这碗东西给朕。”皇帝的语气带着冷然,皇后甚至感觉到了一丝阴森的气息,李莲英捧着金丝楠木托盘跪倒在地,略带悲切地道:“万岁爷,奴才就是奴才,只能照主子的话去办事,别无他法。” 皇帝没有多说什么,示意让他起来,李莲英躬身谢过站起来,依旧捧着托盘。 皇后盯着那只黄地粉彩蝴蝶纹瓷碗,直到它不断地在自己的眼前放大,才突然明白过来,得知皇太后真意的皇后不可抑制地惊呼出声向皇帝扑了过去一把搂着他的腰跪倒在地。 “皇上,不可以啊!”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从大婚到现在,她盼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得到皇上谅解的日子,还想着从此总算可以安安生生地陪在他身边,将来或许还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那一天,可皇太后姑妈现在一个决定就要断送她所有的希望,她怎么能够安然接受?怎堪接受?! “皇上,绝不可以喝,奴才帮您砸了它,老祖宗要怪就让她怪我好了!” 皇帝低头看着涕泪纷飞的皇后,想到不到三岁的溥仪,想到大清王朝黯淡的未来,想到民间越来越汹涌的革命浪潮,想到即将降临华夏大地的刀光剑影,想到他无力挽回的一切……心里亦觉一丝惨然,闭目片刻,遂将目光扫过殿门廊外整齐守卫着的禁军和十几个年轻太监的身影,摇头嗤笑道:“皇后,不用费这个功夫,皇太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砸了一碗还会送来第二碗,自己不喝下去也会有人伺候朕喝下去的。” 皇后清楚皇帝说的是事实,自己根本无力改变这个境况,却摇着头把人抱得更紧:“皇上……皇上啊……不要……您不要……”她不愿意松手,无法松手,她知道只要这一松手便是生离死别…… 皇帝温柔地抚了一下皇后瘦削的肩膀然后轻轻地挣开了她,柔声安抚道:“皇后,你先出去吧,代朕去看看你养在随安室的那些蚕宝宝,等好了,朕会让李谙达喊你回来。” “是啊,皇后主子,请您先回避一下吧。”李莲英低声附和。 皇后知道皇帝是不希望让她看到待会儿不好看的一幕,木已成舟,无谓的坚持并不能挽回些什么,她总得把尊严留给他,这才是体贴,她得成全他。 艰难地挪开步子,皇后一步一回顾,皇帝朝她挥挥手,淡然道:“去吧。” 待皇后离开后,皇帝走近西边靠湖岸处的窗前,推开破败的窗棂,孤寂无人的绮思楼映入目中,血色的残阳渐渐西沉,预示着一天即将结束。 日落西山,气数使然,然而世间万物风云变幻、潮起潮落,落下去的太阳依旧会有升起的时候…… 皇帝留恋地看着面前黄昏落日的景致,俄顷,轻轻把窗户关上,转身向李莲英走了过去。 捧起瓷碗,冰凉的触感令他脑海里蓦然窜过一个来自遥远从前的画面,暖融融的怀抱,动听的歌谣——风儿清清咧,流水湉湉哟,额娘的乖宝贝呀,安心入睡哦…… 双眼竟有些酸涩,皇帝自嘲地笑笑,毫不迟疑地将碗中物一饮而尽。 ☆、第十四章 云散之三 冷冷清清的瀛台涵元殿寝宫,直透露着一股哀凄的氛围,久被弃置的殿阁在一轮落日的微光下更显破败。 希望时间停止,希望这只是作梦,在翔鸾阁徘徊的皇后心惊胆颤地祈祷着,然而—— “万岁爷驾崩——” 皇后几乎整个人惊跳起来,在芊芸的搀扶下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两只手乃至全身都不受控制地在着发抖。 依靠着芊芸,一路踯躅着返回涵元殿,虽然对皇帝的状况有心理准备,但一眼望去,皇后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纵使李莲英已吩咐手底下的太监清理好了现场,然而皇帝的样子仍令她心颤神摇。 “皇后主子,请为大行皇帝穿衣吧。”李莲英一脸沉痛地向皇后致意。 皇后轻轻地走过去,抖着手接过作为寿衣的龙袍,一件接一件小心翼翼地、轻柔地替皇帝换上。 四肢冰冷,可是躯体却仍透着余温,若不是那可怕的脸色,她一定会以为他只不过是陷入了安眠。 皇后不由自主地慢慢将身体靠过去,慢慢地把脸靠在那一向单薄的胸膛上,用麻木的双臂轻轻地圈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依偎……腔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极了,安静得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在慢慢碎裂的细微动响…… 她的依靠……她的天……她的一切……坍塌了…… “皇后主子,请送大行皇帝上吉祥轿前往乾清宫暂安吧。” 耳边传来李莲英提醒的声音,皇后迟钝地抬起身子,茫然地看着李莲英领着众太监将毫无声息的皇帝抬进备好的金丝楠木棺椁再载上吉祥轿往紫禁城抬回去。 皇后由芊芸扶着一路浑浑噩噩地跟到乾清宫,不知过了多久,陆陆续续有接到消息王公大臣前来视殓,自然,皇帝的棺椁早已闭合,没有人能瞻仰遗容,对于皇帝的突然驾崩,大多数臣工并不感到十分吃惊,谁会觉得一个被幽禁了十年,权当摆设的皇帝的处境会是安全的呢? 纵然崩得蹊跷也不敢流露什么质疑好奇的眼神,唯有文渊阁大学士、学务大臣孙家鼐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12 因在皇帝幼年至少年时曾担任毓庆宫行走,与翁同龢一起同殿为帝师,对皇帝存着与其余到场的臣子不同的情谊,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想起旧日在毓庆宫中的一切,勤勉聪慧的学生……触动伤心,禁不住哀哭出声。 孙家鼐的哭声似乎将皇后从混沌迷蒙中拽了出来,众目睽睽下皇后猛然扑向金丝楠木棺椁,整个人伏倒在上头,不断用手掌击打着棺面,号啕哭道:“皇上啊,皇上啊,您怎么这么突然就丢下我了……皇上……皇上啊……我好不容易等到您明白我……您怎么甘心就这样走呢……皇上您怎么可以这样……” 作为他的皇后,作为他的妻子,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而无能为力,她孜孜以求的幸福日子只如蜻蜓点水般稍瞬即逝,成为一场支离破碎的凄凉梦境……从此注定了她此生悲惨的命运…… “皇上……为什么……为什么啊……” 皇后哭得天昏地暗,这种无法假装的悲绝,连某些对皇后一早候在乾清宫守着棺椁存疑的大臣听着那凄惨的哭声都不忍再对她起疑。 当瑾妃接到噩耗红肿着眼睛和竹茹一起来到乾清宫时,映入目的便是皇后哭得钗发凌乱、气噎喉干的景象。 哭得快要昏过去的皇后被带到慈禧皇太后的病榻前,听候皇太后对皇帝身后事的交代。 跌跌撞撞来到仪鸾殿的那一刻,皇后突然想到狠心将皇帝置之死地的皇太后肯定打算让溥仪继承自己的亲生儿子穆宗皇帝,那么大行皇帝等于绝嗣,往后世代灵前只怕得不到子孙的香火供奉和祭享,那将是何等凄凉的光景,且如果得不到大宗的承认,自己身后又将置身何处与大行皇帝相伴于地下? 跪在榻前的皇后等着慈禧皇太后开口,决定了无论如何都得奋力一争,哪怕会得到皇太后的惩罚也在所不惜。 好半响才听到皇太后气若浮丝地吐出几个字:“新皇帝继承同治……” 果然如此,皇后一听当即泪如泉涌,一把跪下将头磕得砰砰作响:“请老祖宗可怜可怜大行皇帝,可怜可怜侄女儿,请老祖宗可怜可怜我们,侄女给您磕头……请老祖宗可怜可怜咱们夫妻俩……侄女给您磕头……侄女给您磕头……” 慈禧皇太后移动浑浊的眼珠,看着边流泪边磕头,嘴里还不停求恳着的皇后,干涩的嘴巴微张,似是发出一个无声的叹息:“继承同治兼祧光绪。” 皇后听到这句话,就像是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一下子松掉一样,整个人跪伏在地上,泪水更为汹涌,颤声道:“奴才代大行皇帝谢皇太后天恩,奴才叩谢皇太后……” 慈禧皇太后不再理会,只挥挥手让人退下。 一切安静下来后,慈禧皇太后突然对李莲英吩咐道:“带我上乾清宫一趟。” 李莲英吃了一惊,劝道:“老佛爷,您身子虚,还是将养着,别去触景伤情为好——” 慈禧皇太后打断他的劝说,撑着一口气固执地道:“别拦我,想法子带我去就是。” 李莲英无奈,只得找来一张藤躺椅,铺上又软又厚的黄垫子,小心谨慎地将皇太后抬到了乾清宫大行皇帝的停灵处。 夜静悄悄,一片死寂。 浑浊的双眼定定地看了静卧在青砖地上的金丝楠木棺椁好一会儿,慈禧皇太后回想起几年前她在奉天行宫告诉德龄和容龄的那个‘孝子献桃’的故事,苦笑笑,姐儿俩不知道她是故意把往事张冠李戴了,她的亲生儿子载淳小时候若真得了桃子怎么可能会先拿来敬献给她呢?他首先想到的只会是极度宠溺他的皇阿玛文宗显皇帝,再次是他认为对他慈爱和蔼的嫡母孝贞显皇后,她这个生母懿贵妃不过仅仅能放在第三位,不,可能连能不能算上位置都得作个质疑,如果能,何至于居心叵测的人仅对他说了一句‘懿贵妃并不是你的亲额娘,其实大阿哥你是一个不知名的宫女生的。’这类恶意玩笑后他竟当真去寻真正的亲娘?何至于她明示暗示他选富察氏做皇后,他却执意选了东边为他定的阿鲁特氏? 能够在得到美味的桃子后第一时间想到她的只有她从接入宫起就亲自教养的湉儿。 “孩儿想着皇爸爸,得了好吃的必须先给您送来。”当时五岁的湉儿手捧鲜桃踮起脚尖奉到她面前。 回想起那一幕,慈禧皇太后皱巴巴的嘴角泛起了笑容。 载淳崩逝时,她虽痛苦伤心,可仍没有放弃希望,当她看到小小的、长得异常可爱,眉眼还有几分与她相似的湉儿的时候,她尚能告诉自己这是上天补偿自己的机会——他是她亲儿子的重生,借此回到她的身边,弥补因身份不能教养而导致母子疏远的遗憾,曾经她得到了最好的回馈。 如今呢?她丝毫不能从载沣之子的身上得到哪怕零星的安慰。 思绪回到冰冷的现实,看着那沉重的金丝楠木棺椁,慈禧皇太后再无笑意,艰涩地开口问道:“……他最后说了什么?” “万岁爷什么都没说。”李莲英照实回禀。 “……” “虎毒不食子,你肯定也觉得我狠心吧。” “老佛爷……”李莲英只连连磕头。 “我也知道我狠心,可是我没办不狠心,我不能不狠心啊!”皇太后昂首闭目,用沙哑的嗓音长叹。 李莲英仍只是磕头。 “你不必担心皇后,她那个性子,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不过,在我走后你也别继续待在宫里了,你伺候了我一辈子,去找个地方养老享享福吧。” “老佛爷——”李莲英抬起头,泪流满面。 午后冬日的阳光在寒意中透着温暖却不耀眼,清晨起床后慈禧皇太后觉得人精神了一些,见了醇亲王载沣和几个大臣交代了一些事后,她便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直到现在这个时辰。 豪华馨香的锦绣床褥未能驱除腐朽的颓败气息,不想一直卧床,慈禧皇太后命人再次将她抬到藤躺椅上坐好,然后挥退众人,于正殿中央静默地看着明亮的院子出神。 随着细碎的雪花缓缓降下,她突然看到一个孩童出现在殿外的月台上,单薄的身影背对着她,在光与雪之间浑身透着晕白。 身穿米黄袍子的背影是那样的熟悉,轻易就能在记忆中翻找出来。 慈禧皇太后顿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现在是在光绪五年的那个夏天,她也是这样卧病在床,而她的湉儿日夜向上天祷告,甚至打算效法孝经里‘割股疗亲’的典故,为了她能够痊愈不惜一切。 养心殿总管太监范长禄将九岁的小皇帝领到她的病床前,她坐起身带着气斥责道:“皇爸爸身子不舒服,你怎么还胡闹?当真要气死我不成?” 湉儿泪眼汪汪地回答:“皇爸爸,儿子没有胡闹……翁师傅给儿子讲过的二十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13 四孝故事,有提到《隐逸传》里有个叫王友贞的人,他的母亲病重,久治不愈,于是,他夜夜向上天为母亲祈祷,最后割下自己的一块肉作为药引为母亲治病,他的行为感动了上天,母亲的病终得痊愈,皇爸爸,儿子不是在胡闹……儿子是想要您的病赶紧好起来,儿子不要您死,所以才效仿他这样做的……” 她听了,胸口中泛起一股酸酸涩涩,却又温暖心窝的热流,活到了四十五岁,贵为一朝执政皇太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诚心诚意地为了她做出这种举动,牵起他的小手,撩起衣袖察看,手臂已经包扎过了,可绷带表面上仍有一些鲜红的浸出染了一小圈洁白。 “傻孩子……”眼睛升起了些许雾气,把人紧搂进怀中:“皇爸爸不会丢下你的。” 孩子回抱她:“皇爸爸,您一定要好起来。” “放心。”她亲着他柔嫩的小脸:“皇爸爸会好起来的,有湉儿这份心意,皇爸爸定将不药而愈,还会和湉儿一直在一起的。” “嗯嗯,孩儿也要和皇爸爸一直在一起。” “只要你听话,皇爸爸一辈子都宠着你。” …… 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吗? 原来她现在还在那个温暖的夏日午后里吗? 庭院里的孩子缓缓回过头来,眼睛明净如同秋水,不见悲切也没有笑意,淡漠的语气前所未见:“皇爸爸,我走了,这一次不管我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你永远都不能再桎梏我了。”话毕利落地转身而去,渐渐消失在视野当中。 她很想大声叫住他,想叫唤他的名字,然,咽喉中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她骤然记起,如今的她并非因东边的反常而犯肝郁,装病在床谋划对策的中年女子,她老迈的身体是真的病了,痢疾使她腹痛不已,浑身乏力,而她的湉儿,她早已失去……迎接她的只有末日暗澹…… 回到残酷的现实,她的心充满了绝望与恐惧,瞬间被无垠的黑暗所淹没…… ☆、第十四章 云散之四 皇太后与皇帝在两天内相继崩逝,岌岌可危的大清王朝宛如风雨中飘摇的危房再倒塌下两根柱子。 三岁不到的溥仪成为新一朝的小皇帝,再创下大清朝年幼皇帝的年龄新低,被封为摄政王的醇亲王载沣在登基大殿上哄劝着哭闹不休的新皇帝的一句无心之言——快完了,在三年后一语成谶。 皇后成为了皇太后,上徽号隆裕。 同样,随着小皇帝的登基,瑾妃变为瑾皇贵太妃,清逊后再成为端康皇贵太妃。 这三年里,端康皇贵太妃冷眼看着成为了隆裕皇太后的皇后失掉了她唯一最可称道的淡然理性,她冷眼看着她糊糊涂涂地由着总管太监张兰德摆布,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建造什么‘水晶宫’,结果填饱了张兰德却白白损毁了自己的名声;她冷眼看着她莫名其妙地和摄政王载沣闹矛盾,使得原本就怕麻烦不恋慕权力的载沣辞去摄政王一职,顺理成章地回醇王府隐居过安稳日子;她冷眼看着她战战兢兢地被总理内阁大臣——掌管一切军政要务的袁世凯威逼诱哄,在感觉再无退路的情况下签订了《清帝退位诏书》,正式结束了大清王朝长达二百七十五年的统治。 似乎自她们的皇上走后,她就一直处于迷糊混沌的状态里出不来了。 签订退位诏书当晚,隆裕皇太后奔到奉先殿对着成为了祖宗的丈夫——德宗景皇帝的朝服画像前悲泣哭诉,叩头谢罪,反复地念叨着:“都是我,是我把大清给断送了,是我把大清国给断送了。” 端康皇贵太妃抬头看着纹风不动的画像上俊美依旧的御容,唇边虽仍挂着那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可是秀气的双目却似乎比平日多了点隐隐的悲恸。 隆裕皇太后无法得知端康皇贵太妃内心起伏的思潮,她只知道她无颜面见祖宗,历史竟然赋予她这样的一个角色。 民国政府因她签订逊位诏书而赞颂她为‘女中尧舜’,但这于她毫无意义,她是大清国的皇后,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这一赞誉她只觉得是一种形于外的嘲笑讽刺,徒令她羞惭不已。 悔当初不追随先帝早亡,以致如今由自己亲手结束这大清的国祚,叫她死后如何面对爱新觉罗氏的列祖列宗,如何面对姑姑和丈夫? 悲痛欲绝的隆裕皇太后彻底放弃了所有向前看的生活希望。 由于与民国政府商定的清帝退位条件里的优待条款,她们仍可带着小皇帝住在紫禁城内,隆裕皇太后便常常在那些有德宗景皇帝生活痕迹的处所流连徘徊。 读书上学的毓庆宫、大婚洞房的坤宁宫、养心殿的三希堂、勤政亲贤殿、体顺堂……除却瀛台和颐和园不去以外,几乎所有地方她都常常踏足。 新的一年正月,隆裕皇太后突然提议到北海琼华岛泛舟,黄昏的三海,白塔巍然屹立于一片云蒸霞蔚当中,被染上一层梦幻般的桔红。 隆裕皇太后走至船舫围栏旁边。 当日,正是这个时辰,这个位置。 她盈盈下拜。 ——奴才叶赫那拉氏恭请皇上圣安。 一双纤长白皙的手伸过来扶起她,身穿一袭蓝葛纱袍的少年语意温和。 ——起来吧,朕听皇爸爸提起过,你是喜子表姐? ——是,奴才的小名正是喜子。 她盈盈下拜。 “奴才叶赫那拉氏恭请皇上圣安。” 可是记忆中那清醇温润的嗓音并没有出现,耳边响起的是尖锐刺耳略带嘶哑的声音。 “哎呀,皇太后您怎么啦?您是不是不舒服?奴才给您唤太医来?” 抬起头看到扶住自己的人那一张带着夸张而紧张的脸,她如梦方醒。 记忆中的蓝衣少年和那个羞涩紧张的少女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剩下的只有这个仅拥有紫禁城一隅之地的隆裕皇太后。 青萍之末,风露婆娑, 华宴消散,斯人已逝, 姻缘无果,思念成狂…… 迅速衰颓下去的隆裕皇太后很快便病入膏肓,才四十来岁的女人看上去竟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太太。 躺在病床上,她回想起《茶花女》中,玛格丽特临终前写在日记上留给阿尔芒的话——或许我活在你的心中,是最好的地方,在那里别人看不到我,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 当时,她看了感动得泪流不止。 如今,她突然也很想对身在天国的皇上说:“您活在我的心中,我只能一遍一遍地去寻找您曾经逗留过的影像,最后,我发现自己困在了失去了您的世界里。终于,我也要抛却这个世界去寻找您了,只盼您别再像从前那样冷漠地转身离去,给我一个可以静静相陪的机会。” 她小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14 声念叨着,一旁六岁的溥仪拉起她的手问道:“皇额娘,你在说什么?” 隆裕皇太后含泪看向他,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脸,叹道:“孤儿寡母,千古伤心……”说完,又对包围在病榻前的人们嘱咐道:“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往后别为难他。” 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划过,隐没在鬓边,手无力地垂下。 “皇额娘,皇额娘,你怎么了?”溥仪捉住她绵软无力的手不断地摇晃着,可隆裕皇太后早已没有了声息,碎裂了的心使她不愿意再次睁开双眼,去看这个于她而言早已失去了色彩的世界。 ☆、尾声 隆裕皇太后去世后,端康皇贵太妃成为了紫禁城新一任的主宰者。 为了祭奠追封恪顺皇贵妃的妹妹,她在贞顺门门内的那口井旁设立了一个小灵堂,书写了‘怀远堂’的匾额,灵堂正中悬挂了‘精卫通诚’的横幅,向世人颂扬妹妹雅姈对德宗景皇帝百折不挠的一片赤诚之心。 同时,为了完成妹妹未竟的心愿,在德宗景皇帝与孝定景皇后奉安崇陵的当日,端康皇贵太妃将恪顺皇贵妃从田村恩济庄中起坟,把她重新安葬入崇陵妃园寝,让她正式回到皇上的身旁。 完成了奉安大典,临离开时,端康皇贵太妃回望帝陵的山水风光。 她知道终归有一天,自己也会葬到这崇陵的妃园寝来,慈禧皇太后远在清东陵的定陵,再也无法干涉些什么,他们帝后帝妃夫妻姐妹四人或许终于能够在永恒的宁静与虚无中心平气和地一直相处下去,默默地鸟瞰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而他们生前的种种只会成为历史长河中又一出微不足道的故事。 末世多情由,变幻几许休。 爱恨一朝殁,残阳伴寂楼。 ☆、后记 接触到光绪皇帝的故事皆因小时候的一次机缘巧合,致使长大后对历史故事非常感兴趣的我仍会格外留意相关他那一朝的书籍和文献,直到2004年偶然遇到几位历史同好者,方激发起想将这段故事写成一本小说的冲动,当时我的重心点在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两个人身上,那时候就认为这两个人之间不能仅仅用纯粹的政治利益关系来分析,慈禧太后73岁的一生中,光绪皇帝与她相伴的日子占了几乎一半,而光绪皇帝更是一辈子都笼罩在慈禧的阴影之下,然而,这些相伴的日子里真的一方只有利用、斥责、惩罚、仇视而另一方仅仅服从、惧怕、怨恨吗? 我相信人是复杂的,也是立体的,除了现实利益冲突,还有情感纠葛牵系,不能简简单单地用一两句话说清楚的。 于是,当年我动笔开始写《西太后与光绪帝》,希望能将其中的纠葛写出来,可是刚刚写完了童年部分,偏偏看到了一些颠覆我过往观念的资料,种种资料指向光绪皇帝的童年至少年大婚前,竟是被慈禧皇太后宠溺着长大的孩子! 其一是最早走出国门看世界的清朝名士之一张祖翼曾记述过的一件事:晚清时北京琉璃厂的一个琴工张春圃,由于琴技高妙,常被慈禧请进宫操缦,根据他对当时情形的一段亲自描述 : 阙终,稍憩,忽见有乳母服饰者数人携一童子来,衣服极华美,约十岁上下。见琴即以手指拨其徽,或抽其轸,以为戏,张阻之曰:此老佛爷物,动不得。童瞪目视,旁一妇即责张曰:你知他是谁?老佛爷事事都依他,你敢拦他,你不打算要脑袋了? 这段张春圃亲自向他人陈述的进宫经历,按照其人主要事迹是在光绪年间,并且只有在慈安薨逝后,慈禧才能随意传召外班艺人进宫,再到他所描述的童子之服饰和派头,恐怕宫中唯光绪小皇帝一人。 另外在《慈禧与光绪》一书中,作者是当代的一个美国美以美会教士依查克·泰勒·黑德兰,于1888年来华,在北京汇文书院担任文科和神科教习,亲眼目睹了清朝最后的那段岁月,曾经为皇帝提供圣经阅读版本和一些外洋书籍,当中他也提到慈禧为小皇帝买西洋玩具甚至定做玩具的事宜,并认为光绪皇帝是一个自幼被宠坏的孩子,奇怪的只是他没有被宠得更坏。 细想一下,几乎所有关于慈禧太后虐待光绪皇帝的传言(当然,这仅指童年和少年,两人还没有政治矛盾冲突时期)基本都是从康有为和梁启超的文献中看到的,带有太多个人立场的感情色彩,按道理而言,在光绪初年,慈禧太后确实没有必要去虐待小皇帝,反而我认为对于一个青年守寡,中年丧子的女人来说,这个养子多少是她情感上的一个寄托,我猜测慈安对待光绪反而没有对同治那样热心,毕竟同治是她丈夫咸丰皇帝的亲生子,无论他是哪个妃子生的,按照封建伦理,作为皇后,这就是她名下的儿子,而光绪虽然过继为咸丰次子,可毕竟和慈禧母家关系更大,所以慈禧也说过光绪刚进宫的时候是她抱到自己宫里亲自照顾的。 另外,两段互相呼应的传闻也隐隐透露着这一点的信息,一是说光绪童年时就非常孝顺,太后病重时,九岁的小皇帝曾效法孝经中“割股疗亲”的典故企图挽救太后的性命。很多人看了都认为这个太后是指慈安太后,因为固有印象认为光绪从小惧怕慈禧,而慈安亲切故他与其更亲近,可是细想一下倘若此事是真的,小皇帝九岁是光绪五年的事,慈安虽然确实是那时候薨逝的,但当时卧病在床的却是慈禧,当太后崩的消息传出,许多官员还以为是西太后病逝,对东太后的死是始料未及,既然如此,小皇帝怎么可能会有机会为慈安“割股疗亲”?这个对象应是慈禧太后。与这个传闻对应的是庄士敦后来提到慈禧光绪关系恶化的原因,说是光绪朝晚期慈禧患病,曾戏言般提及若有人肯为她“割股疗亲”,那么兴许她的病就能好了,说完还一面期盼地看着皇帝,可惜光绪无动于衷,于是慈禧遂记恨上他。 此事对应前事,实在耐人寻味。 而这个一直被认为由于被慈禧虐待着长大,性情懦弱的皇帝,在少年时期竟然还做出过由于慈禧太后不许他在宫中养羊的事件而去欺负太后姨妈的爱犬——你不让我养羊,那么为什么你能养狗?这种出格的事,简直不符合向来被描述的性格印象,更靠近那个被宠着长大的孩子的影子。 所以我很认同有一个朋友所说的:光绪并非在变法那一百多年中突然变得很有勇气,敢于向慈禧说出“若不给我权,我宁退位”这种话,而是他一直都是这样和慈禧太后相处的,这一百多天里,为了变法能顺利,他其实是变得比平时听话柔顺了。庚子事变后慈禧屡屡想和他缓和,他却还是那个犟脾气。 人既有的观念中认为载湉作为非亲生的养子,权欲强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15 盛的慈禧太后怎么可能会像对亲子那样对他?确实,她付出的爱肯定不是现今概念下的母爱,而是对情感寄托物,充满占有欲和控制欲的爱,虽然是扭曲的爱,但仍是存在的,并非冰冷无感的。 于是,《西太后与光绪帝》写不下去了,小说中原本的人物性格在我脑海里已经被彻底颠覆,并且2008年更是爆出了光绪皇帝是被□□毒死的消息,将我原本设定为模棱两可的死因结局推翻了。 小说被我一直丢在一旁,构思着该如何下笔,直到去年再次看到有关隆裕皇后和珍妃的一些讨论,重新激发了我完成这本小说的冲动,不管是慈禧与光绪之间的爱恨纠葛,光绪被毒死的因由,还是光绪珍妃的末世爱情悲歌、隆裕皇后对光绪皇帝悲哀的恋慕、瑾妃等后宫悲剧都在脑子里成了形。 既然主题是后宫,自然是围绕着该皇帝的内廷女子们命运的故事,小说之所以把慈禧太后也算进去,实因她是该后宫的实际掌控着,更是皇帝命运的掌控者,所以自然控制了这个末世后宫里的女子们的命运。 隆裕皇后留下的历史形象很奇怪,一方面被描写成是一个恶毒的,爱打小报告的吃醋妇人,然,许多接触过这位皇后的人留下的笔录记载又说她其实是个老实和气,谦让退避的传统女人,当时就搞不懂皇后她敢情是个精神分裂? 可是一旦联系上慈禧太后,这一切似乎又不难找到答案,多数人只对慈禧太后权欲的那方面知之甚深,却忽略了她作为一个年轻寡妇守着唯一儿子的那种孤独扭曲的心理状况,再结合她一生失意的情感经历,依照同治皇后阿鲁特氏和珍妃的悲惨下场来看,她为何偏偏对前后两个儿子最宠爱的女人如此残酷?当中或许不乏政治原因,可是如此凄惨的结局难道就没有感情因素在作崇?慈禧太后的所作所为实在像那些有恋子倾向的婆婆,而隆裕皇后又是她可以拿来镇压珍妃的工具,所以才出现了这种情况吧? 如此又造成了皇帝对她的误会,据记载她对光绪皇帝应该是含有满腔深情的,老太监回忆录里提到皇后常因失帝宠而独自伤心流泪,帝崩时她‘跌跌撞撞,失魂丧魄,披发出门,哭至气绝。’连美国画师卡尔都发现皇帝只不过主动和皇后说了几句话,皇后整个人立即变得精神焕发,连走路都变得轻快起来,读起来令人不禁对这个女子的遭遇感到同情万分,她与珍妃真是难说谁更幸更不幸。 不光是隆裕皇后,晚晴历史上颇具盛名的珍妃,她的形象也呈两极:开明爱国甚至是思想见识比皇帝还高,起到带领维新变法的作用,另一派的说法,尤在近年兴起,认为珍妃只不过是一个恃宠而骄、不知分寸、甚至卖官鬻爵的荣利女子,可是凡事难以非此则彼、非黑即白,个人认为囿于当时环境的局限,珍妃虽不可能有高过皇帝的才情和见识,或许也曾因得宠而得意忘形,可无论她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她对光绪皇帝的一份真情都是不可否认的,众多珍妃临死的情景资料,我倒对崔玉贵所描述的最为信服,读来能感受到一个慈禧太后手下的太监都能为之震撼得真实。 我在曾经写过的一篇珍妃散文《珍爱》,其中就是用崔玉贵的这段回忆描述作为蓝本创作的,这次亦将当时散文中的一些主要思想字句融入到这次的小说中,至此再加上她与皇帝相知相爱的过程变化,珍妃的形象基本就全确定了。 瑾妃的形象则素来中规中矩,并没有存在很大的争议,唯一值得谈的是网路上很多人对着瑾妃和皇后留存的照片大呼皇帝的后宫质量差得惊人,简直不堪入目,却忽略了除却当时的照相技术和人们不懂得在照相时摆pose露笑容的因素外,皇后和瑾妃在留影时已届中年,早不是青春少女,且瑾妃因严谨拘束的宫廷生活更是患上了内分泌失调的疾病,才导致了身形走样,其实细看她的五官,不难看出其年轻时称得上是一娟秀丽人,对比妹妹珍妃应相去不远。 至于在恋慕一章作为主角的德龄是在慈禧和光绪最后那几年中近距离接触过他们的御前女官,有着国外成长的特殊经历,更有着其暗恋(甚至是明恋)光绪皇帝的传闻,连其妹容龄都承认她们的失宠和离宫实在跟姐姐德龄不够谨慎,欲招惹光绪皇帝所致,所以故事中不得不提上一笔。 自然,这只是一个我个人依照一些历史传闻经过想象而成的故事,它不是史实,它只是一篇小说,历史走过了,就没有了史实,只剩下传说了。 唯希望此书可以为同样喜欢光绪朝后宫的同好提供一茶余饭后之消遣而已。 梦琪 2017年1月9日记于家中小书舍 作者有话要说:  正传故事在这里完结了,还有一、两篇番外会放上,谢谢各位一直支持我到最后的书友们~ ☆、番外之一 光绪五年三月是同治帝后于惠陵安葬的日子,对于西太后来说,虽是儿子奉安万年的大事了结,但却非什么值得开怀的事情,偏偏又来了个吴可读趁着葬礼上疏指责西太后不为同治皇帝立嗣,新皇帝的继位是奉太后之命,而并非是穆宗的遗命,未来的皇位继统将仍存争议。这份上疏措辞甚激烈,吴可读预料了后果,上折子的时候已经抱有死志,未等朝野反应便仰药自尽了。 面对这一份‘尸谏’,慈禧一看之下,气得将其往地上一扔,闭目靠坐在椅背上。 李莲英俯身拾回,小心奕奕地把奏折放回案条上,劝道: “太后可必动气,气坏了凤体倒不值得啦。” 这一句‘空话’倒唤醒了慈禧太后的理智,这是自儿子载淳死后,对她再度垂帘把持朝政的最大反对浪潮,更甚以往,以前的风波都能被她用杀鸡警猴的手段镇摄下去,而这个吴可读却以命相抗,她再气愤也只能小心应对,如果与一死人争高低反而会惹来更多让人攻击的借口。她一咬下唇,如今唯有表示宽容才是对策。 “小李子。” “奴才在,主子您吩咐。” “将这份遗疏下发,让礼王爷和徐桐等廷臣们拟议。” “喳。” “你让他们尽快给我一个回复。” “奴才遵命。”李莲英瞄了太后一眼,道:“主子,您福大量大,就不必跟大臣们生气了。”慈禧拨弄了一下金指套,眼皮没往上抬,轻声道:“我才不生气呢,真的生气了倒让人趁愿了。” 如西太后所预料的,以礼亲王为首等人当然不敢以此事让她难堪,于是主动找了个好说法,以自雍正皇帝开始,大清就不再事先公开择定皇位继承人为依据,解释原来所以只说光绪皇帝生有皇子即继承同治皇帝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16 为嗣,而没有说是继统,是符合祖宗家法的,慈禧也就言明自己就是这个意思,最后还褒奖了吴可读一番。 这场风波虽然完美收场了,慈禧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其实是一直憋着气的,连日来的不顺心和劳累使她终于生了一场大病。 由于慈禧病了,这些日子里就只有慈安带着小光绪上朝,东太后是个出了名的贤惠人,却的确不是一个料理国家大政的材料,遇到了大事她都交给恭亲王等人去拿主意,朝臣们平日里从西太后那儿积累的压力也可以得到稍稍放松,当然,其中得惠最深的无疑还是光绪。 退朝后,慈安就领他到御花园里散散心,在慈安面前,光绪是个活泼调皮的孩子,有时候还依仗着母后皇太后疼他而撒撒娇。 “看,跑得一头的汗,来,过来吃吃点心喝口茶再玩吧。”在御花园里摆了茶局看着小皇帝欢蹦乱跳地玩也是慈安的一种乐趣,瞧他玩累了就招呼他过来休息一下,没有想到看见靠近的小皇上平常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竟变成了花猫脸。 “哟,怎么弄得一脸的泥,来,皇额娘给你擦擦。”说着就掏出手绢给他擦拭,无意中发现小皇帝的双手一直收在身后,正疑惑着,小光绪突然‘变’出一朵牡丹花,捧到她面前,可爱地笑着: “皇额娘,皇儿给你采来了园子里最最漂亮的牡丹花。” 慈安又惊又喜: “你怎么知道母后喜欢牡丹花啊?” 小光绪调皮一笑: “不告诉你,反正皇儿就是知道。” 慈安好笑地点点小皇帝的小鼻子: “你这孩子。”接过花的同时再看了看光绪可爱纯真的脸孔,眼前突然出现了当年同治皇儿也是这样笑着给她献上她最喜欢的水果,虽然两个孩子长得不算相像,但是笑起来那动人的样子倒很相似,这样一想,不免又想起了同治最后的结局,勾起了伤心事,当年丈夫咸丰皇帝临终时还千嘱咐万嘱咐要她护佑那宝贝的皇家独苗,让他成为一个出色的皇帝,恢复先祖的宏伟基业,洗刷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之耻,没有想到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竟让孩子走入了歧途,踏上了死亡的不归路,这会让在泉下的丈夫多么痛心,将来自己到了地下也无颜面对他们父子啊。想着想着,唤发起了她一直深埋在心底的内疚,眼泪竟不听使唤像涌泉般泻下,泪眼中,儿时的载淳就立于面前,她一个激动搂住他: “载淳,皇额娘对不住你啊。” 见太后突然由喜转悲,小皇帝感到十分的惊讶,如今听到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惊奇: “皇额娘,我是载湉。” 一声‘我是载湉’像惊雷一样敲醒了慈安的神志,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开了光绪,擦起泪来。 “皇额娘是想起了同治皇帝哥哥了?”光绪见此光景,有些明白。 缓和了一下情绪,慈安才点点头,把光绪拉近,语气有点飘渺地说: “如果当时我多关心他一下,别让他亲娘过于干涉他,使他心里好受点,也许就没有这些事了……” 见母后出神,小光绪没有再多问什么,低头凝思,如果同治哥哥还在,他也依然是醇王府里的小载湉,有阿玛额娘,还有弟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不知不觉,他已经在宫里过了将要六个春秋了。 西太后这一病对于小皇帝来说也并非全是好处,范长禄那帮奴才见慈禧无力过问,东太后又是一个最怕多事的人,于是对光绪的照顾越发敷衍起来。 这一天在书房里,翁同龢正准备给皇上上新课,却发现光绪昏昏欲睡的。 “皇上,皇上。” 光绪一脸疲倦地抬起头来:“嗯……什么事啊,翁师傅。” 经这一抬脸,翁同龢这才吓了一跳: “皇上,你的脸色好苍白,是哪儿不舒服?” “嗯……”小光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似乎连翁师傅的问话都没有听清楚,翁同龢看出他神志迷迷糊糊的,惊惶地摸摸他的额头,天啊,好烫,皇上在发高烧,而随从的太监竟没有一个注意到!   情急之下,他顾不得君臣大礼了,一把抱起小光绪,转身对守在门外的太监们喝道: “还愣着干嘛?赶快把太医招来,皇上的御体如果出了一点差错,你们全体都别想活了!” 范长禄昨天去了赌钱,由着皇上自己铺床,这小皇帝又怎会照顾自己,果然就闹了风寒,由于范太监等人一向不怎么留心皇上的气色,就更耽误了病情。 这时候范长禄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敢再多言,忙不迭带领着一干小太监匆匆召太医院的医正前来。 小皇帝得了肺炎,不过幸亏翁同龢发现得早,情况还不算严重。 “皇上天生体质弱了一点,特别是肺、胃还有肝,所以要特别注意饮食和保暖。”太医最后所嘱咐的话激起了翁同龢的愤怒,从古到今恐怕没有几个皇帝会受到如此疏忽的照顾,大清历代的帝王更是绝对没有,虽然他很明白这与光绪小皇帝是旁支入继大统,年龄小有关系。两宫皇太后也不是故意要疏忽,皇族贵胄,她们对孩子的关爱确实不可能会是平民百姓家那种亲情和体贴入微,可是一个贵为天子的金枝玉叶,所有人口中至关重要的龙体所得到的照顾竟然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怎叫他不生出万般的感慨来?太医离去后,翁同龢仍陪在小皇上床边,看着他因高烧而发红的小脸,他决定了一定要改善这种情况,对于这个孩子,他充满了怜爱,超出君臣界限的怜爱。 西太后正在养病,翁同龢就将此事禀报了东太后慈安,慈安虽一向不爱多生事端,但是事关皇帝的龙体健康这种大事,她会认真地管教,再加上她还陷在前一阵子对同治所抱有的内疚情绪中,认为自己应该为光绪多做点什么,所以一反往常不怎么明着干涉小皇帝生活的态度,没有跟慈禧商量就重罚了范长禄。 原本以为大不了只会讨一顿骂的范长禄就被狠狠地杖责了五十大板,慈安还下了一道懿旨:以后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如仍有任何不周不敬定重惩不贷。 这样一闹,皇帝身边伺候的人果然老实了不少,而且他们渐渐感觉到皇上在一天天的长大,是不可能永远轻慢的,否则今天的热脖子到了明天也能变成冷的。直到这种时候,大多数平常老怀着侥幸心态的太监们才想起那个得罪了同治皇帝的大太监安德海的下场来。 可是,范长禄却不在这个范围之内,而且挨了一顿打怕归怕,想要趁机上眼药的心没有一刻松弛下来,趁着西太后过问此事的时候就告了状。 “奴才是冤枉的,实在是因为奴才维护圣母皇太后才遭的忌啊。” 慈禧虽然仍在病中,但这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17 几天病情已有好转,迫不得已离开朝事是令她最难受的事情,而期间发生任何事情都会让她格外注意并产生很多的联想: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喳。”范长禄忍着还没有痊愈的伤,恭敬地磕了个头,禀报那天慈安带着光绪在御花园里的事情: “东太后搂着皇上哭先帝,意思像是不满圣母皇太后您,奴才听着话说得过火了一点,怕误导了皇上就稍微劝说了一句,请东太后节哀,没想到东太后就记恨上奴才了。” “那皇上的病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奴才冤枉啊,皇上的病实在是因为圣母皇太后您病了,没有规矩约束着,大冷的天还让东太后领着溜花园,奴才……”接下的一大串诉苦的话慈禧没有心思听下去了: “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下去吧。” 如果是了解西太后的人就知道,她这样一说,其实就代表已经把话听进去了。她就是这样,不管心里有多难受有多记恨,越要紧的事她在外表越装作不在乎。 站立在旁的李莲英其实对范长禄那番话有多少水份能猜测出个八九分,但是这个在晚清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太监之所以能如此取得西太后的欢心还是由于他的分寸把握得很妙,在这种时候他是绝不会多说些什么的。 从某种意义来说,慈禧一直都把慈安看作是她的首敌,只不过这个敌人在必要是还有点利用价值,十几年来不得不把她留着,可是自从光绪继位,她觉得这号敌人的利用价值随着时光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小,而阻碍性则越来越大,成了她往权力颠峰继续前进道路上的一道高墙,而小皇帝日益靠向东边的心使西太后觉得有必要把这堵墙摧垮,而后来发生的两次冲突只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对于光绪,此时的慈禧对他靠向慈安的行为只能说是怨,还没有到恨的地步,不过既然心中不快也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常常在他来请安的时候让其长跪不起,没有叫起就不能起来,让他跪在那里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这一期间,小皇帝就经常莫名其妙地被罚跪,由于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心情不免忐忑不安,从小,太后的喜怒无常就常常让他陷入这种惶惑里面,这种惶惑情绪甚至影响了他的一生。同时畏惧会使双方更疏远,疏远又带来不满,不满形成新一回的惩罚,真是一个可悲的恶性循环。 这一天,光绪同样受到了这种无声也无暴力的惩罚,慈安来到储秀宫看到的就是如此难堪的一个画面,小皇帝含泪跪在寝宫里头,慈禧则在一旁整理着自己的发饰,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是怎么啦?”慈安惊讶地问。 小皇帝没有吱声,心里却感激母后皇太后的到来。 慈禧虽没有料到慈安的到来,但也不显得失措,反而对她这种维护产生出一股强烈的反感,认定她就是利用这种‘好人’的脸孔来虏获人心。 “不守规矩,行事没有一国之君的风范,我这个做额娘的只能狠心罚罚他了,这也是为了他好啊,姐姐。” “孩子还小,用得着这样惩罚他吗?何况正因为他是一国之君才更要让他懂得自己的尊严。”慈安说着转而对光绪道:“皇儿别跪了,起来。” 光绪胆怯地看了他的亲爸爸一眼,不敢,对慈安摇摇头,慈安心疼地上前把他拉起来,还揉了揉他的小膝盖:“到母后那儿去。” “姐姐!我们不能宠惯他!”慈禧出声抗议,在她眼里这简直是无视她的行为了。 “可以了,让姐姐跟皇上讲讲道理吧,我相信这样会比罚跪更有效果的。”说完拉了小光绪,带着同来的宫女太监回钟粹宫去了。 慈禧对慈安的态度十分恼火,她的忍耐力已经到达爆破的顶点,若非理智提醒着她慈安是正宫,她真会出声呵斥她,要她把皇上留下。 良久,她恨恨地盯着慈安离去的方向,好半天才坐下来。 小皇帝尽管不知道自己与两宫皇太后感情亲疏会带来怎么样的利害风波,却仍感受到她们貌合神离的情状。光绪六年清明,两位太后携带光绪皇帝亲往清东陵定陵祭祀咸丰,同往的群臣原以为会像往年一样按着程序了事,没有想到一向逊让的东太后突然以咸丰帝生前慈禧只是一名妃嫔为由,不应与自己并列行礼,令其退后拜祭。 “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慈禧在惊愕中以逼人的目光询问。 慈安态度平和地回答她:“我并没有特别的意思,这是谁都知道的名份位尊。” “可是往年……” 对于慈禧这个提问,慈安故意忽略了去,她的举动不仅令恭亲王为首的群臣惊讶,醇亲王奕譞更是一阵昏眩,他本能地感觉到和善的东太后反常的举止与儿子载湉有干系,只是未必对他有好处,他实在太了解西太后了。 的确,慈安此举实在是由光绪而起,经过同治的死和光绪的罚跪事件,她对西太后的阴狠和跋扈已经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而对同治的愧疚转化为护佑光绪的动力,认为自己不能再退让,既然占着有利的地位,为什么要让昔日的懿贵妃再扩张她的地盘呢,身为爱新觉罗家的皇后,她不该保持沉默。 “皇儿,你跟皇额娘来。”她决心庇护光绪。 光绪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迟疑地看着慈安,未等他做出决定,慈禧喝道:“光绪!你到亲爸爸这里来!” “妹妹,这种时候理应让皇儿跟着我。”慈安下定了决心不让步,上前拉住光绪的小手清晰地对慈禧道。 慈禧抗议:“姐姐,他不仅是我过继的皇儿还是我的亲外甥。”就像同治是她的亲生儿子一样,在西太后心目中,光绪与她的血缘之亲是她自认为绝对优胜于慈安的地方。 “既然他已经入继为文宗的次子,那么他的阿玛就是文宗,嫡母是我,皇儿跟着我在首位行祭礼而你居次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啊。”慈安尽量语气和蔼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可惜这种和蔼对西太后不起作用,慈禧气得紧咬银牙,恼怒间扫视了一眼在场的王公大臣,即使是她的亲信,如荣禄、徐桐等人也不敢出言相助,毕竟东太后在名份上高于她是今生今世都无法逾越的事实。 看着慈禧不服气的样子,慈安冲口而出道:“这可是文宗皇帝定下来的规矩,而且我还可以……”她突然止住了话头,也许是意识到没有必要闹得那么绝,但是这句无心的话却足足吓了慈禧一大跳,让她想起往事。 其实咸丰皇帝并不像后来慈禧所宣传的对她如何如何专宠,如果当年她没有生下皇帝的独生子,她的下场也只不过是一个受冷落的孀居嫔妃而已,即使有了皇子,咸丰在病中已经和性格好强的懿贵妃起了龃龉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18 ,甚至一度想效法汉武帝对待钩戈夫人一样,立其子而杀其母,基于对儿子的怜惜,也为了将来有压制顾命大臣的力量,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临终前还授予她同道堂之印,企图在儿子长大亲政时让各方面的权势势均力敌,皇后高着懿贵妃一头,肃顺与贵妃对峙而相互抑制,他绝对没有料到自己美妙的构思在身后不到几个月就被粉碎了。 皇帝的这个心思,慈禧能猜到,如今听到东太后突然冒出这样的话,就勾起了她对一幕情景的回忆: 咸丰把同道堂的印记交给了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只是疲惫地挥挥手道: “好了,兰儿,你先跪安吧,我和皇后还有些话要说。” “是,臣妾告退。” 当时她沉溺在得到护身符的喜悦中,没有介意这句原本会令她不愉快的话,现在回想起来,难道咸丰在她退出以后交代了慈安一些什么特别的事情?难道会是…… 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沉默了,慈安的心跳也比往常加速,小皇帝睁着大眼睛既害怕又担忧地看着她们,祭祀场内的气氛僵硬起来。 恭亲王奕訢虽然对慈安今天的态度颇感疑惑,为了大局依然上前一步道:“母后皇太后的说法是在理上的,为免先帝不安,还是请圣母皇太后从礼吧。” 如斯情况逼得慈禧不得不低头,她深吸了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退到慈安身后,仪注官见状马上开腔:“行祭祖礼~~~~~~” 在场的众人由东太后和小皇帝带领着按序行礼,其中只有李莲英一个人注意到下拜前,他的主子盯着东太后的背瞬间闪出杀机,那种令人颤抖的眼神曾在当年肃顺公然顶撞她的时候出现过,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认定了她绝对是个厉害的角色。 事情过后不久,翁同龢因户部的公务带文件上恭王府,见恭亲王仍在为祭祀定陵所发生的事情忧心,出于关心皇上就顺便试探性地问道:“两宫太后已经多年没有起过冲突了,突然发生这种事情让我们当臣子的感到不安啊,不知道是不是跟皇上有关系?” 恭亲王背负着手走到窗前沉吟了一会儿,抚须道:“说不准,只是东圣的态度让人猜不透,自从四皇兄驾崩以来,一直都是两宫太后并排行礼的,她也从来没有提出过什么异议,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一定事出有因……”心里觉得翁同龢的猜测也许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没有确实地认同,只不过在心底认为东太后的这次举动并不明智,或许还会激出什么事端来,回想起前一阵子由东太后领朝的平顺日子,总预感好像要出什么大事了,但这种预感不方便轻易对别人道出。 “王爷,醇亲王或许会知道一些内幕吗?”见恭王没有给什么明确的答复,翁同龢就猜测皇上的生父是否就这件事曾进宫探问。 谁知道一提起醇亲王,恭亲王奕訢长叹一声,道:“别提他了,他只会在心里惴惴不安,不会贸然进宫探询的,何况如今七弟府上有白事。” 翁同龢吃了一惊,问道:“出什么事了?” “载洸夭折了,也可怜他夫妻俩,皇上进宫后王府好不容易有了后继,偏偏又命薄,如今他是没有多大精力关注朝事了。” 翁同龢也跟着叹息,恭亲王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心头突然产生一股强烈的感伤,国内灾情不断,国外虎视眈眈,大清目前就景况就有如这一轮残阳,表面虚假的太平景象掩饰不住日渐衰颓之势,如果当年父皇道光皇帝是把皇位传给自己,自己又能扭转局面吗?无力多考虑这种假设,转过身来摇摇头,他已经不再是当年落败后仍雄心未泯的少年了,其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良久,他才似对翁同龢又似自语地说了一句话:“只愿天佑大清,别再多生枝节才好。” 翁同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两人唯有静默相对。 而众目焦点的紫禁城皇宫,又在上演什么惊心动魄的阴谋呢? 自祭礼归来,西太后再次称病卧床,只字不提不愉快的事情,而慈安在事后又略有悔意,两宫太后的关系稍得缓和,小皇帝用罢晚膳后复习了一些旧课,突然想起母后皇太后曾说过要送他一个西洋进贡的音乐盒就吵着要范长禄和王香等太监带他去钟粹宫。 “皇儿给皇额娘请安。” 慈安一见到小皇帝就眉开眼笑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道:“好了,好了,别跪了,地上凉,起来吧,怎么这么晚了还想着到皇额娘这儿请安啊。” 光绪调皮地眨眨眼睛,对慈安说:“母后不是说过要给我那个有小人儿跳舞的八音盒嘛,我真的很喜欢,您可不能忘了啊。” “你这孩子,就是迷那些叮叮咚咚的玩意儿,皇额娘怎么会把这事给忘了呢。”转头对身边的宫女瑞儿说:“你去把那八音盒拿来。” “是。” 不一会儿,精美的八音盒就呈显在面前,小皇帝高兴极了,接过后忙给母后皇太后谢恩。 “这洋人造的东西也挺精致有趣的,怪不得逗人喜欢。”看了光绪兴奋的小脸一眼,故意引逗他道:“这么晚了来找皇额娘就只为了这八音盒啊?” 小光绪机灵,把八音放在案条上,上前偎入慈安的怀抱里道:“当然不是啦,皇儿也想着皇额娘啊,今天晚上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要陪着皇额娘。” 慈安被他哄得心暖烘烘的,高兴地说:“那好,今天皇上就留在钟粹宫吧。”光绪依言答应,他是越来越喜欢皇额娘了,她总是那么亲切,就像他的亲生额娘醇王福晋一样,然而醇王福晋由于名份所限已经好几年没能见面了,他就只能从待他同样温和亲切的人身上寻找母爱的寄托。 慈安陪着光绪玩了一会儿八音盒,直到九点钟才让宫女太监领他到偏殿的寝房安歇。小光绪刚去睡觉不久,慈安就迎来了第二位客人——西太后慈禧。 “这么晚了,妹妹病体还没有痊愈,怎么不在储秀宫里好好歇着?” 慈禧表情稍带难过地低下头,轻声道:“有些话不与姐姐说清楚,实在是感到内心不安啊。” “是什么事啊?”慈安不免为慈禧的态度感到不解。 慈禧一脸为难地看了在场的宫女太监一眼,慈安会意:“你们都退下吧。” 等几个下人退了出去,慈安就和悦地把慈禧拉到炕上,面对面地坐下,道:“妹妹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请说吧。” 慈禧一听这话,先自红了眼圈,道:“妹妹如果一向有什么得罪了姐姐的地方,还请你原谅。你也知道妹妹我性子直,不会说话,有时候难免也急躁了一点。” 慈安太后是个软心肠的人,听慈禧这么一说,以为是为了行祭礼的事情,心里更是觉得自己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19 那天有点造次,遂微笑着道:“妹妹突然这样说倒叫我这个当姐姐的不好意思了,其实姐姐一切的出发点都只是为了大清,为了皇上,如果有冒犯了妹妹的地方也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并没有什么要责怪你的地方。” 慈禧这才露出了欢容:“我就知道姐姐是个量宽的人。”稍顿了顿,她又道:“姐姐,你也是知道的,虽说我当年给先帝生下了穆宗,但是先帝将去的那段日子已经与妹妹起了隔阂,想起来真让我感到悲伤,就不知道最后他有没有仍旧误解我。” 提起咸丰,慈安也不自觉地叹息了一声,道:“先帝虽说是对你确有不放心的地方,但是心里仍是念着和你的情份的。” “哦?”慈禧专心地听慈安说着话。 门外,李莲英一直守在那里,不时把眼神往屋内瞥,似乎等待着什么。 夜风吹过,莫名地让人发颤,这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奇特的声响使小皇帝突然从梦乡中醒来,他迷糊地张望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今天晚上是在母后皇太后的宫里歇息的,紧接着,又有‘啪咚’一声传入耳中,他感到好奇没有叫人就掀开了华丽的床帐,光着小脚下了地,值夜的太监倒在地上睡着了,丝毫没有被响声惊动,知道自己身边这几个家伙的德性,小皇上只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笨蛋’就自己走出门去。 “都这么晚了,这声响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边走边纳闷,当他走出偏殿的时候却发现外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难道是我多心了吗?”小光绪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嘀咕了几句,突然感到气氛有点诡异,一下子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觉得奇怪,考虑着是回去继续睡觉还是去找母后皇太后。内心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儿,正想往房内退去,突然听到一声类似金属摩擦的声音,再听又像呻吟,无论那是什么这一声响都让他感到不舒服极了,诡异的粒子在午夜的空气中扩散,压迫着人类敏感的神经,本能告诉他应该去一看究竟。 “还是到皇额娘哪儿看看吧。”克服住惧怕的心理,光绪下定了决心往钟粹宫的寝殿走去,这一走动才突然了悟刚才感到奇怪的原因,怎么一路上没有碰到宫女太监? 发现了这点,身上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但仍一步步地接近东太后的寝房。 走到寝房门口,不仅奇怪的声响消失了,周围还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唯一能听到的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透过门缝感觉到里面燃着微弱的灯光,已经是深夜,通常这个时候宫内所有的人都应该下灯了,不寻常的情况让小皇帝再次在内心犯疑:“难道皇额娘还没有休息吗?” 正要敲门,那门却‘吱呀’的一声打开了,活活的吓了小皇帝一跳,身上滚过一个寒觫,双脚像被钉在地面上,趑趄难行。 “啊!?”失声的惊呼使开门的人受到比他还大的惊吓,反射性地喝问:“是谁在这里?!”话音甫落,双方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再熟悉不过却绝未能料到此刻会碰面的人。 “光绪?!” “亲爸爸?!” “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是慈禧皇太后,小皇帝的心镇定下来,抬头看着在月色中显得青白的亲爸爸,回话道:“晚膳后皇儿来找母后皇太后领她赏给我的西洋八音盒,母后见时候晚了就把皇儿留在偏殿休息。”他伸手指向西暖阁的方向:“可是我睡不着于是来找母后皇额娘。” 慈禧严肃地看着他,气势逼人,再问:“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不料太后有此一问,光绪被她盯得心头发慌,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道:“没多久,我正准备敲门,亲爸爸就出来了。” 慈禧明显的松了口气,虽然对光绪竟留在钟粹宫过夜甚为不满,可转念一想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心头的不快顷刻消去,就在两个人对话间,李莲英因为听到刚才慈禧的喝问立即赶到门口看出了什么特殊情况,一见是万岁爷,先是一愣,看了看太后自如的容色,马上回过神来哈腰道:“原来是万岁爷,皇上吉祥!因听到主子问话奴才以为有什么吩咐所以特地来看看。” 慈禧太后瞥了他一眼,转脸给了他一个眼色,李莲英何等机敏,会意地点点头,慈禧呼出一口气,对他说:“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去吧。” “喳,奴才明白,一定会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不用主子操心。”说完再给光绪一个弯身就退回屋内,光绪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话,也没有把这些无关要紧的话放在心里,仰头问道:“亲爸爸,那么晚您还来跟皇额娘聊天啊?您不是不舒服吗?”他记得一连两个多月,亲爸爸都不曾上朝,虽然强撑病体参加了两次军机会议,还嘱咐臣下有什么重要的国事都要知会她,她身为大清的辅政太后之一不能因为生病就丢下一切不管,但早朝仍是好久没有了她的身影,他还为此事暗觉轻松了不少。 慈禧没有料到光绪会在这里,暗想自己仍大意了一点,但是这稚龄孩童还未能构成对她的威胁,反而是她重要的政治资本,于是温言回答他:“亲爸爸的病已经大好了,却听说母后皇太后夜里突然不舒服,所以前来探望。” “啊?”小光绪闻言惊诧:“刚才皇额娘还好好的呢?” “傻孩子,母后皇太后怕你担忧才不告诉你啊,再说你个孩子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徒增烦恼而已。”慈禧感伤地叹了口气,光绪想想也是,遂道:“那我进去向皇额娘问安,看看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慈禧不等他行动就一把牵住他的小手,略带急躁地说:“既然慈安太后身体不适,你就该体谅她不要去打搅她休息才对,来,今晚跟亲爸爸到储秀宫去歇息,明天还得上朝呢。”说完转身关上门拉着他便走,光绪回头看了紧闭的东暖阁寝房一眼,疑惑地问道:“怎么李莲英不跟亲爸爸一同回储秀宫?” 慈禧的唇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淡淡地道:“母后皇太后病得不轻,亲爸爸要他留下来帮忙,没个能干的人在身边我怎能放心呢。” 小皇帝听闻慈安皇太后病重,真的很想进内探望她的病况,况且这病来得太突然了,可是亲爸爸既然不同意他打搅皇额娘,他只能依依不舍地再三回顾,任由慈禧太后把自己拉了去,挨到天明才来视疾。 走出钟粹宫,转入深冷的宫巷,耸立的高墙和乌鸦的鸣叫声让光绪第一次感觉到紫禁城的夜晚竟透露着恐怖的气氛,突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明明是阳春三月,寒意却仍那么浓。 “感冒了吧?”西太后扫了一眼衣着单薄的小皇上:“这就是晚上不好好睡觉,还出来闲逛的恶果。” 光绪觉得太后说这句话的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20 时候歹声歹气的,让人感到不舒服。 “唉,弱不禁风的,回头叫太医给你瞧瞧吧。” “是,谢亲爸爸。” 光绪七年三月初十(1881年4月8日)是一个让整个大清国都意想不到的日子,年仅四十五岁的慈安皇太后——咸丰朝的皇后竟突然薨逝,由于事出突然,许多朝臣接到噩耗后竟至不信。 “是不是弄错了?近来一直称病的明明是西边啊?” “唉,我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都问传讯官三遍了,没错,崩逝的确是东太后,听内宫总管李莲英说圣母皇太后的病用了浙中名医薛宝田的药后已经渐渐痊愈了。” “可是东圣一直没病没痛的,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别胡猜疑,你不要脑袋啦,听说是下朝后开始不舒服,皇上还亲自伺疾到深夜呢。” 在太和殿上等候的诸臣议论纷纷,翁同龢的心情不仅悲哀还相当沉重,怎么就偏偏在恭亲王回昌平安葬前年去世的福晋不在京师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呢?他下意识的看了醇亲王一眼,只见他脸色苍白异常,受惊更甚旁人,恐怕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天色已经大亮,他在昨夜十一时得到了丧报,凌晨三时赶到乾清门奏事处,却一直没被允许入内视殓,不同寻常的情况让人疑虑,而他最关心的还是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慈安的亲属官僚钮祜禄氏的家人更是焦躁不安:“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让亲眷进宫视殓啊,我们都整整等了三个多时辰了。”失去了东太后,也等于宣判了钮祜禄太后娘家与皇族爱新觉罗氏因亲缘带来的优越就此而止,除非皇上以后再纳钮祜禄氏家的女儿为皇后,可谁都知道从此在西太后叶赫那拉氏的控制下,这个可能完全等于零。 “请各位大人稍安勿躁,事出突然,圣母皇太后与皇上过于悲痛,一时未能召见,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让各位觐见。”在场的太监早已经收到了上头的吩咐,不慌不忙地处理着早已经料到的情况。 提起亲生儿子,醇亲王心头一紧,东太后的死对他来说绝对是个惊人的打击,这关系到他儿子将来的命运,在宫里唯一的保护神没有了,从此将完全置于西太后的掌心,稍有不慎即招致殒命损身,再不妙还会祸及本家,自古被太后操纵的儿皇帝有多少个是能落得个好命运的?身为母后以孝为由不仅掌握着对小皇帝的惩戒权,甚至拥有废掉现任另立他人的权利,北魏的孝明帝就是在十九岁那年因不满其母后胡太后专权而被毒死,胡太后还是他的亲生母亲呢,隔肚皮的孩子就更是可想而知,除非载湉这孩子始终能委屈求全,完全听从西太后的命令,任由她摆布或许还能挨个出头之日。想到这里,醇亲王奕譞眼眶一热,几乎滴下泪来,这苦命的孩子啊。 正胡思乱想间,总管太监李莲英终于前来通知东太后的亲眷、二品以上的大臣及亲王进宫观慈安太后小殓。 还没有进门,众人就清楚地听见皇帝与西太后的哭声。 “姐姐啊,你怎么就这样就走了啊,皇上还小,你却丢下这重担子让妹妹一个人挑~~~” 入内果然见西太后边抹泪边诉苦,而小光绪皇帝就趴在东太后的身上号啕大哭,已经伤心得说不出话来了。 东太后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用黄绫覆盖着脸,已经是一身全新的皇后朝服,连戒指、金指套都已经带得整整齐齐,此情此景完全说明了昨天早上还与大臣们商量国事的慈安太后真的已经驾鹤西归了。 前来帮太后入殓的人员企图劝开小皇帝,谁知道光绪拉着床沿怎么都不肯离开东太后遗体身边:“你们别碰皇额娘,她没有死,昨天还好好的,她不会死~~~~” “皇上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保重龙体为上啊。” 光绪摇摇头,他绝对没有料到自己一大早在亲爸爸的寝宫醒来后竟听到慈安皇额娘的丧报,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昨天晚上她还那么亲切地赠他八音盒和他一同赏玩,那怀抱的温暖仍记忆清晰,尚留有余温,怎么一觉醒来就天翻地覆了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谁都不可能告诉他答案,这个世界上不可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自进宫以来,可以说除了翁师傅,东太后给他带来的关爱体贴是他深深珍惜着的美好情感,是孤寂心灵的一处重要的归航,如今竟一夜之间覆灭,他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失去原本就是一种心灵深处的失落。 看到皇上如此伤心翁同龢和醇亲王都一阵心惨,感到心疼不已,双双上前劝止,一个九岁的孩子也最终不敌众大人的力气被拉开了。 慈禧自是看不惯光绪如此眷恋着慈安,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说明了这孩子的情深义重,现在碍路的大石已经搬走了,在日后长久的相处中,还怕不能与他建立起使他依附自己的情感吗?从此皇帝就是她一个人的私有财产了。她注意着在场群臣的反应,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对东边的猝死感到疑惧,但是这也好比是不能捅破的窗户纸,即使心里头明白得很,可谁都没有这个胆量敢公开胡乱饶舌,回想起当初卧病在床,薛宝田诊出她的病是由于郁怒伤肝,思虑伤脾引起,劝她要节劳省心,很多人都以为她是为了国事太过忧心所至,其实处理国事,掌握着朝廷大权是她的乐趣,她乐此不疲,真正使她郁怒思虑只不过来自东边的威胁,自从在定陵回来她就开始与她的心腹策划除去眼中钉、挡路墙的计谋,以谦恭的态度使慈安降低警惕,以病为由有了充裕准备的时间,从而一举成功,如此她的那些‘病’自然就不药而愈,目前除了进一步笼络小皇帝,要紧的第二步就是如何对付恭亲王,还得找个适当的时机把他调离权力中心。 不过,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安抚那哭得死去活来的儿皇帝,慈禧用丝绢帕子抹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走近光绪身边蹲下身,轻轻地把他搂住:“母后皇太后不幸去世,亲爸爸知道皇儿很难过,可是这样哭可伤身子啊,亲爸爸已经失去了手足情深,多年来一直互相扶持的好姐姐,如果皇儿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亲爸爸就不知道还能依靠谁了。” 刚一接触的时候,光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在他敏感的小心眼里总对昨夜众多的不寻常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想也曾从小脑袋中一闪而过,不过不敢停留,他觉得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对亲爸爸产生如此可怕的猜测,如他所见,即使近来两位皇太后之间是有点别扭,但是也不见得有什么很深的怨怼,那种毛骨悚然的事情不可能会是事实。他在心里拼命地说服自己,可是当慈禧碰到自己的身体的同时,本能还是让他想要逃避。 “你怎么了?皇儿,天啊,你脸色好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21 苍白,依我看你是悲伤过度了,还是跟亲爸爸一同回储秀宫歇息吧。” 不容抗拒的,光绪就被慈禧拉离了钟粹宫。 知道这个孩子一向聪明,为了减轻他的疑惑,回到储秀宫的慈禧免不了与他有一番意义深远的对话:“如今母后皇太后离我们而去,咱俩就成了真正的孤儿寡母了,经过这场不幸,亲爸爸真的灰心了不少,因名分所限我才叫她姐姐,其实论年龄我还比她年长,没想到竟也先我而去,我的身体近来也不怎么好,就怕免不了也突然有个三长两短,丢下皇上一个人孤零零的。” 慈禧这样一说,果然引起了光绪的危机意识,在他这个年龄是绝对不会认为没有了太后对他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一想到万一亲爸爸也像母后皇太后那样在突然之间离开人世,只剩他孤单一人呆在这深宫里面对日常的一切,他还真的有点惧怕,即使现在他亲生父母仍在,可是他也知道由于身份特殊,现实的情况不会是让他回家了事,尤其想到亲爸爸前不久还重病在床,他对她的疑惧顿时少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担忧:“亲爸爸您别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不能有事啊。” 慈禧感叹道:“生老病死不由人啊,只希望皇上赶快长大能够尽快独当一面,你亲爸爸也好安享天年。” 光绪对慈禧的怀疑一扫而空,眼里还汪着泪感动地说:“皇儿长大以后一定加倍孝顺亲爸爸。” “我知道皇儿是个孝顺听话的好孩子,没有了母后皇太后,亲爸爸也一定加倍地疼爱你。” 提起慈安太后,光绪的泪又忍不住涌出来了,一想到与皇额娘欢乐温馨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他心头就无比的伤感,又失去了,人生是否总是在不断失去同时又不断地得到呢?回顾这几年,他得到了皇帝的尊荣地位,失去了父疼母爱,得到了翁师傅的教导,失去了平常的小孩子无忧无虑的童年,这次是否又因为失去了慈安皇额娘而换来亲爸爸加倍的关爱呢?他扑倒在眼前唯一的依靠——亲爸爸慈禧的怀抱里,伤心地哭泣起来。 慈禧怜惜地搂抱着他,哼起了多年前哄他入睡的歌曲,轻轻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从前写《西太后与光绪帝》中的一段,这段觉得连着这篇小说一起附带还是ok的,所以放上来作为小番外 ☆、番外之二 轻轻推开槐荫斋的门,一个精巧的小花皮球滚动到她的脚下,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整齐的床帐、紧叠的书册,连盛满了各式各样孩童的玩具的小竹篓也安安静静保持着它的沉默,只有夏日的蝉在‘吃吃’地鸣叫,似乎为某些不复返的离去而哀悼。 眼前一层层的烟雾翻滚,小身影出现在飘渺的空间当中,流连在空寂的卧房里面。 “额娘、额娘,你来看我写的大字。”指着歪扭扭的几团墨汁状的东西得意地欢笑着。 一丝不自觉的微笑也爬上了她久未牵动的唇角。 她的心肝宝贝啊。 笑还没有敛去,泪又盈了满眶。 一声声撕声裂肺的呐喊:“额娘,我要回家,额娘,我要回家......”响彻脑海,撕扯着五脏六腑,痛得肝肠寸断,由此才体会到无能为力的痛苦到底有多深多重。 几年来的天伦之乐就那么轻易地断送了。 多想紧搂着那泪涟涟的小身子,道一句:额娘在这里,却,再也没有了机会。 每一闲下来时不禁会想,他此刻怎么样了?哭了么?惹皇太后不高兴了么?挨骂了么?总不是好的事情。 明明知道他身在何方,明明只隔了那么一道宫墙,但这距离却堪比万里关山。 比死别的阴阳相隔更锥心刺骨,蔓延到四肢百骸。 “福晋......”丫鬟的小心翼翼呼唤将陷入自我意境中不能自拔的她唤了回来,意识到午后、房间、物件的存在,虚无的幻影如薄雾般变淡变薄......可惜心中的苦涩却不曾化去那么一星半点。 “福晋,回去吧,王爷也快要回来了。” 她无力地一侧身表示同意,让丫鬟搀着一步一步地走出曾经充满她一切欢乐的小庭院。 下意识地一回头,遥望那静止的一切,感慨万端。 惟有在那梦里头,才能重温那娇儿在怀,甜酝心窝的感受,在现实中,有的只是,凄惨、凄惨......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禁不住重新看了一遍那部由高阳小说改编的电视连续剧《戏说慈禧》,因为从前我只看光绪出现以后的剧情,这次却突然想看看慈禧的亲儿子同治那一段,这一看竟又看出个感慨来——原来同治与他的皇后也挺惨的。 我不由得去想同治与光绪的不同之处,无疑,光绪是更可怜的,细细比较之下,同治比他有幸多了,首先,同治是咸丰的独苗苗,皇帝的独生子一定让他老子宠上天去了,而且,慈禧在光绪面前能够摆出一副“恩人”的面孔——因为我,你小子才当上皇帝的啊。但对同治,她绝对不能这样说,相反,应该是因为她那儿子,她才当上皇太后的,她因为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才得到她人生当中梦寐以求的一切。 同是处于慈禧的卵翼之下,光绪的处境比同治更不利,人们总会想到他是旁支入继大统的王爷之子,因为太后那么一个决定才当的皇帝,而同治,从他娘把他生出来以后,由于他爹没有旁的儿子了,他注定了是大清国下一任的皇帝,当得理直气壮,名正言顺,不受慈禧“施恩状”的威胁与影响。 可以说,如果东太后慈安是稍微强硬一点的女人也不至于有两个小皇帝如此悲惨的下场。 起码看电视和翻史书时,我总会这么想:为什么慈禧干涉儿子儿媳的夫妻房事,弄得皇帝皇后竟然也不能亲近、皇帝独宿乾清宫的时候,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就由着西太后去无理搞和呢?我真的很不明白的。 就像她那个贴身宫女对她进言时说的“现在虽时两位太后,可是当初并非两位皇后啊。”“万岁爷视主子为亲生,主子也应该多看护万岁爷一点才好。” 慈安是太柔弱了吧。 如果她能和同治联成一线,那么慈禧也够头痛的,可惜光绪长大亲政前她已经死去(她的死亡其实难免与慈禧有关的),否则爷的处境要好的多,可惜一切都不能假设,只能说是种种的因种下了这样的果吧。 说回正题,就是同治给我的感觉是“动”,而光绪则是“静”。 当然,同治在各方面都比不上光绪,这是个事实,可是,认真地看了有关同治的资料以后,也无法讨厌这位慈禧的亲儿子,他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孩子而已,一个不幸的孩子(有这样的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22 娘确实有够不幸的),可以想象他父亲在世时,他那如天堂般的生活,咸丰的死是他命运的交界点。 好不容易娶来个自己喜欢的皇后,又被他娘如此残忍地拆了,挺可怜他的皇后,在同治死后只能殉夫而亡,一是为了与同治的情分,二是除了一死,也没有更好的结果了吧,万一在将来让厌恶她入骨的慈禧找个借口废了她的后位(如诬陷她不贞,守不住之类的)那岂非连同丈夫同穴的权利都没有了。 这一死,两个人反而能在惠陵里长相厮守,实现他们那句“恩爱岁月,地久天长”。 只能说是又是一对慈禧制造的婚姻悲剧,如果不是她横加干涉,同治起码能得个美满的婚姻,不会因为亲政和婚姻的双重苦痛中堕落自毁。 同治是在绝望中选择了自毁和放纵,而光绪在幽禁汇总还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这也是他们的性格、经历的不同所造成的吧。 唯一相同的是同治与嘉顺皇后,光绪与珍妃都让慈禧太后残忍地拆散了。 光绪与珍妃让我动容感动,同治和他那不幸的皇后也让我心酸酸的(不过,当然是光绪与珍主子更惨一点) 总之,光绪是让我喜欢和钦佩的,而同治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可怜任性的孩子,到死都是。 ☆、番外之三 七载恩爱日日月月,难割舍,唯愿相伴年年岁岁,无分离。 “来人啊,把她给我推到井里头去!” “喳!” “不,让我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皇上也救不了你。” “珍小主,请吧。” “不!我只要见皇上一面!我要见皇上!” 还是敌不过,崔玉贵和王德环拉扯着,终于将已经虚弱不堪的女子拉到了井边,经过没有多久的挣扎纠缠,她知道自己最终难逃一死。 “皇上,来生再报恩啦!”仰天喊出最后的呼唤,整个身子被迅速地掀入井内,‘扑通’一声终结了一切。 掉到阴暗潮湿的井内,即使因为冲击力碰得全身都疼,可是她还没有一下子就断了气…… 不,我并不畏惧死亡,我最害怕的是从此与你再无相逢之日,如果就此而绝,我绝不甘心! 疼,全身都好疼,却依然比不上心里的痛楚,意识也在一点一滴地消逝……小时候听老人家说,人在临死前,一生的经历会像走马灯似地在脑海中游过,而我的一生,记忆最清晰的仍然是遇到你之后的时光,我挚爱的皇上——大清第十一代君王光绪皇帝,那一年我十三,你十七……我是你的珍妃、你的五儿,也叫他他拉沁梅…… “姐姐,明天就是最后啦,不知道那皇上究竟长了个什么模样?”我好奇地问和我一同来应选的四姐香桂:“是像唐太宗李世民那样圆膀硕壮,还留着长长的胡子吗?” 姐姐瞪了我一眼,说:“神经病,当今皇上才十七岁呢,怎么可能会留胡子。” 也是,阿玛和伯父他们都是到了四十岁才留须的,志锐哥虽然已经在为朝廷做事了还嘴上没毛呢。 “哦,是唐太宗没有胡子的样子啊,好奇怪呢。” “奇怪的是你,尽想些无聊的事情。” 看着姐姐紧张的样子,我无奈地耸肩,其实有什么好紧张的嘛,只当是来见识一场罢了,能不能选上真有那么重要吗? 即使礼制威严,可我就是抱着那么儿戏的态度过了一关又一关,姐姐则是越来越紧张了,我们两姐妹一直被留牌子,在宫里过了一段考察的日子,最终来到只有五个人的‘决赛’——叶赫那拉家的二姑娘静芬,德馨家的两姐妹湘菱和湘芸,当然剩下的就是我和四姐了。 美曰其名为选美,其实并非是那么一回事,叶赫那拉静芬已经二十一岁了,长得也不好看,能挤身五甲之首谁都明白这完全因为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德馨家的两个姐姐倒是对大美人,所以皇后会在她们三个之间产生。 静芬和湘菱的暗中较劲离我和姐姐太遥远,因为我们知道皇后永远轮不到我们来做,而且我们都听到了风声说太后想为皇帝挑选一后两妃一贵人,当时我就知道这五个人里面能被恩准回家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就是抱着这样无所谓的心情,我走进了体和殿。按名牌位置站好,就听太后说得一声:“好了,大公主,把皇儿叫出来吧。” “是。” 命定的一瞬。 所有儿戏、无所谓的心情都在你出现的时候荡而无存,皇帝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清秀儒雅,乌亮的发辫,秀美的眼睛,直挺的鼻梁,淡粉色的薄唇轻抿着温和的笑。 一见钟情。 我想再也无法找到更好的词语形容我当时的心情,那双深情的眼睛深深的吸引着我,让我感到如果五个人中只有我落选,那我将会多么的失落。 皇上,事情会变成这样也许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你想选湘菱为后,却让太后强硬地阻止了,而且还因为这样连嫔妃都不应允她们两个人当,我和姐姐因此双双入选,成为你的嫔,这是谁都没有猜到的结果,却如了我的意,无论名位如何,你都将成为我的丈夫。 家里人都说阴差阳错,我却认为这是老天注定。 其实到底有多爱你,我也说不清楚,虽然一开始吸引我的是你的外表,但是接下来让我深陷爱海的却是与你相处相依的岁月。一经接触才发现我们彼此间竟很投契,你说你喜欢我从不矫揉造作,一派的天真活泼,而我呢,则是从来没有想到身为一国之君的你是如此的开明和洒脱,竟然允许我在你面前不拘礼节,想说就说。 最喜欢窝腻在你的怀抱里,你身上特有的体香令人迷醉,甜蜜的亲吻,温暖的交融,感觉到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我满足而又心醉。十五岁的我和十九岁的你虽是大清帝国的皇帝和皇妃,可也成为了芸芸众生里一对幸福的小夫妻。 这样的生活就像洋人书里面所描述的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我憧憬着美好的将来,一任你宠着。 承宠自然招妒,渐渐的我成为被羡慕和怨恨的对象。 皇后的嫉妒,姐姐的不满这些我都能预测,我所不知道的是宫廷的险恶。 一场杖责让我彻底清醒过来,我们身处的世界不是童话世界中富丽堂皇、象征着幸福的天堂,而是一座疯狂的地狱,在这里人人膜拜着权力,善良和正义被撕成微小的碎片难见影踪。每一个角落都有冤屈的灵魂和丑陋的恶行。 而从小就被迫离开父母在这里成长的你却依然保留着善良的心灵,如今还为着日渐衰落的大清国与日本的战争愁眉不展,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何况是没有实权的君王?正值太后的六十寿辰,她怎会允许你扫了她的兴致,而你宠爱着的我就成为了她打击你的缺口。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23 经此国难,我和你顿时都看清楚了许多东西:大清如今惊人的腐败、我们实际所处的险恶状况,还有你我彼此间的情,就像《庄子,大宗师》中所描述的那样:泉涸,鱼相处于陆,相嘘以湿,相濡以沫…… 患难更见真情。 我受伤之际,你一直守侯在床前,看着你批阅奏章,看着你小心奕奕地喂我喝汤药,我热泪盈腔,你的心有如你外表的一样温柔,我迷恋上这一切,无论如何都无法松开手,如果有朝一日会失去你,我一定无法承受,可是生命总有限时,我将如何面对生死对爱情的考验? 看到我的眼泪,你惊问:“五儿,怎么了?” 我摇头:“皇上,无论如何,我们生死都不分开,来生来世,不,是永生永世都要在一起。” 你讶然,然后点头:“当然,我们就像汉乐府的那首《上邪》一样,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依然摇头:“才不呢,即使天地消失,五儿也决不和你绝。”投入熟悉的温暖怀抱,你身上特有的清新轻袭我鼻端,如往常一样令我眷恋,我怎么舍得放开手,你是我命定的情缘,我究竟是修了多少年岁才换来的今朝? “皇上,你是五儿一个人的。”虽然我知道在别人眼里很不可思议,妻妾成群的年代要求一个身为九五之尊的男人只爱你一个人,可是我的皇上,他就是做到了,我承认在这一方面我很自私,不愿意顾及皇后甚至亲姐姐的幸福,可是爱原本就是自私的,那些所谓贤惠的、为丈夫纳妾的妻子,难道她们又真的是心甘情愿? “我不喜欢三宫六院的淫靡,只愿获得一个真心相许的女子,五儿,那就是你。” 是啊,皇上之所以愿意与我相守,也是因为他感受到我对他的爱是真挚的,如今我对他的爱已经是没有任何的理由,那只是一种心灵上的感觉,从内心中爱恋。 “五儿,你这样做,不值得,皇上他保护不了你!” 听到前来探望的姐姐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嗤之以鼻的同时也感到愤怒:“姐姐,难怪皇上不喜欢你。”我毫不留情面地说:“想要人爱你,就先得去爱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也不明白吗?如果在你眼中爱情是利益的衡量,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除了我自己,谁都不能判定值得与否!”姐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我知道自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倔强丫头,可是我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我爱皇上,所以愿意为他付出,不愿意付出的人即使得不到爱也无可埋怨,不是吗?何况,皇上同样也为我付出了啊,他的无奈是他最深的痛,身为他的挚爱,他事实上唯一的妻子,我怎能用这一点来责备他呢?如果真的这样,我们的爱早就不存在了,皇后和姐姐不明白的就是爱原本就相互相成的事情,单等别人为你爱你是得不到真诚的回应的,你既然不愿意付出,那又凭什么要别人为你付出呢? 中日甲午战争,大清惨败,马关条约的签定伤透了皇上的心。 那一天看着皇上被抬回养心殿真的把我吓坏了,比世界末日更叫我心惊。从寇之钰口中我得知了原因,皇上想废约,迁都再战,可是太后不同意。 “你是皇上,要打仗还是要议和都随你,可是迁都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可是,皇爸爸,一旦再次开战,京津离战场太近,不迁都是毫无胜算的。” “我不管,总之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北京的,这仗一打让洋人开进京城来把我这个太后杀了就是,有你这样的不孝子,我也只能认了!” “皇爸爸!” 大清朝宣扬以孝治天下,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反抗太后,在逼迫下皇上终于脸上带泪,心中滴血地在条约上盖上了玉玺,可是屈从和屈辱使皇上身心俱疲,再加上战争以来积压的忙碌、焦虑,终于倒下了。 “朕死无颜见祖宗,生不能对百姓啊。”醒来后的皇上伤心欲绝地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我紧紧搂着他,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助我所心爱的? “皇上,还是有希望的,你不要放弃,经此一事,天下明达有识之士必然激愤,同时你也看清了大清如今的真正面目,这何尝不是一个转机?” 皇上在我的劝慰中找到了亮点,回抱着我的手也恢复了淡淡的温暖,相依之情浓烈。 然后?对了,然后就是众所周知,轰轰烈烈的戊戌变法,想雪耻的心是多么的迫切,皇上日日夜夜的忙碌于他的维新大业,那段日子,我的心情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皇上终于能够找到国家的出路并投入地从事他向往的理想,另一方面我又忧虑他的身体,如此下去,即使维新成功,只怕也……不,我拒绝让自己去想这种事情。 可是,我们谁都知道这场改革同时会成为皇帝与太后的权力之争,维新一旦成功那么皇帝的威信将大增,太后不会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当初选立他为皇上只是为了巩固她的统治地位,过一定界限的事情她不会答应。 自古以来变法都非常的艰难,而推行新法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这是为什么呢?后来我懂了,推行新法必定会触及旧派的利益,正是因为这些不平等的个人权益把国家拖垮,要救国就一定要废除他们的特权,可是拥有特权的人往往位高权重,这种反对的势力不容忽视,由此我看到皇帝——即使是掌握实权的皇帝也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除非甘愿当个昏君,而皇上这种境遇的更是上有太后牵制,下有权臣掣肘。 赢面太小,这是我们彼此都知道却又不愿说破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次,皇上在熬夜工作后来到我的床前,默默地看着我,忧郁地叹息,而装睡的我只能翻过身去,偷偷的流泪。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可是我更担心的是你啊。 “永不许她见皇帝!” 清算突然袭来,令人措手不及。 皇太后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她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最大的伤害。 最终,你被囚进了瀛台,我被打进了冷宫。 可是太后能隔绝我们的身却隔绝不了我们的情,在梦中有多少次魂牵梦萦的幽会,又或许这根本就是我们彼此的灵魂相约在午夜相见? 两年的岁月,冷宫中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对你的思念和对往日美好的怀想,更重要的是团聚的渴望一直支撑着我承受各种各样的折磨。 然而,等待我的竟是一口井! 太后,她要断绝我所有的希望,也给予你最狠的打击,这个作威作福的老女人,我恨她,我深恨她如此践踏和毁灭你的人生! 就是如斯的一口井,它要带走我的生命,遗留下无尽的爱与无边的怨恨。 不过,它虽然能夺去我的生命,却无法吞噬我对你的依恋,我不要就此离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24 开,我答应过了要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一分一秒都不分离! “偕老愿成空,血泪洒东风。 纵有齐少翁,难愈心中恸。 昔日娇妍容,今朝荒草丛。 盼卿常入梦,誓表我心衷。” 徘徊的魂灵,隐隐约约听到井口传来悲凄欲绝的饮泣,是我最熟悉的嗓音。 当然是他,我最爱的皇上,我还是等到你了,可是请你不要伤心,这不是我的离去,请相信我还是会一直在你的身边,伴你悲伤伴你喜,永无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篇文是多年前写的,有些设定和本文已不一样,所以我作出了一些修改,整合起来仍是珍妃的一些心情~~ ☆、番外之四 井。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我记事开始就对水井产生莫名其妙的惧怕,每一次瞥到那黑深深的洞口都会产生昏眩作呕的感觉,小时候跟着父母回老家,一大帮小朋友欢蹦乱跳地在水井边嬉戏,我却躲得远远的,一步也不敢靠近,仿佛只要稍一接近就会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把我拉扯下去。为了这些说不清道理的事情,幼年的我也没少受欺负,表哥还戏称这种现象为‘惧井症’和‘胡思乱想症’,甚至还说我前生大概是在井里头淹死的,我也只能任由他胡说去,毕竟我真的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来驳斥他的话,还是我的好朋友张嘉咏对此做出了一个算有依据的结论——我是双鱼座的,天生的神经质。不过如果说双鱼座的人都是神经质,那也不见得,但我这两条鱼却绝对没被人说错,所以我也只有接受了张嘉咏的说法,我怕井是因为天生的神经过敏,胆小,怕死,兴许还畏高,或者是畏深? 总之,井这东西真的令我感到很害怕。 一 我真没有想到这趟建筑调研的落脚点会是这样一个破宅子,然而,对于我来说,最可怕的无疑是院子靠西墙木棉树下的那一口井。 “零环,你发什么呆啊,还不快把行李放进来。”张嘉咏走上前来,随着视线的移动,很快就知道了我的想法,“你不是到现在还有那个‘惧井症’吧?那是一口枯井,淹不死你。”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来过啊,上次去调研也是住在这里的,这是莫溯源家的一处老宅子,我还特地观察过这口井呢。”张嘉咏带点得意地说,而我在听到莫溯源这个名字的时候,心思已经被转移了。 “又发呆了,这次是因为……莫溯源?” 我有点心慌意乱,“没有啦,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张嘉咏正要说什么,组长戚兰兰的声音身后传了过来:“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干吗?还不赶快进来讨论调研的项目和分工。” 差点忘了,我们四个女生这一趟是来研究岭南特色的建筑风格的,回去还得写论文呢。 “兰兰你别生气,我们两个这就来。”脚一边走过去,张嘉咏这大嘴巴还是不肯停下来休息,“兰兰,你知不知道零环从小就很害怕水井,我怀疑她的前生有可能是珍妃耶……” “好了!你有完没完!如果我前生是珍妃,那你一定是慈禧!”知道她接下来想说的话我立即在她出口前制止。 兰兰受不了似的摇摇头,领我们走进屋里,与负责替莫家看守管理这座废院的老婆婆商量我们逗留期间的行程。 临进门前,我不由自主地回头再看了那口井一眼,随即后悔自己这个举动。 二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是莫溯源家的房子,静夜中的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能看着张嘉咏甜美的睡面叹气。 莫溯源是历史系的,在上学期的艺术交流会上籍由活跃的嘉咏认识,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谈得很投契,无论是历史方面,还是美术方面,嘉咏还把我从小惧井的故事告诉他,戏称我们是光绪与珍妃。然,也许是我多心,打这开始,他就慢慢地与我疏远了,直至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或许因为他觉得我是个精神有毛病的女孩? 无论是为了什么,结果已经是这样了,我不想再去追究。 三 纷纷攘攘的梦。 高大的木棉树下站着一个清秀斯文的男人,一袭淡青色的长衫随风飘动,面容忧郁而哀伤。 元……别再用如此悲伤的眼神看着我了…… 浣儿,我们没有错,我们没有错,是他对不起我们…… 别再说了,结果已经是这样了,就别再执着……忘了吧…… 说完要说的话,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转过身,不想再看他心碎的表情。入目的是一口井。 映入眼帘的是一口井! 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铺上,耳鸣得厉害,感觉最强烈的是来自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渐渐平静下来,才知道一切依旧平常,只是自己堕进了梦魇之中。 梦里的那口井竟是如此的熟悉! 根本不用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因为它就在附近。 不知道自己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一股无形的力量促使我起了床,摸索着穿上鞋子,轻轻地走出门去。 四 没错,是这口井。 此时此刻,我一向的恐惧跑到哪里去了呢? 午夜里,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直直地瞪着一口井,这种情形怎么看都很诡异。 但,真的就是这口井,竟然与梦中出现的一模一样,虽然它只出现在我梦里的一瞬,可是我绝对不会认错。 “小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在这里做什么?”一把苍老的、类似呻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我惊觫,凉凉地透了一身的冷汗。 转过身一看,其实只是看管这宅子的婆婆,白天见过的。她披了件外衣,手里拿着电筒,显然是我把她惊醒了。看到我,她似乎也有点惊讶,定神打量了我一会儿才说:“你的胆子还真大啊。” 我呐呐地解释:“其实我胆子很小的,只是突然……突然想看看这口井。” 她看了我一眼,笑道:“呵呵~你知不知道这口井曾经有个故事?” “故事?” “是的,故事,也可以说是个事故。” “事故?” 我茫然地看着她那张布满皱纹但和蔼可亲的脸,不懂她的意思。 “你也知道这是莫家的宅子,现在已经丢空了。” 我当然知道,嘉咏早上的时候告诉我了,于是,我点头。 “那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是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莫家的帮佣。” “哦。”这也不奇怪,这宅子虽然是破旧了点,但我仍能想象这曾经是一个大富之家。 “莫家的大太太在一天晚上失足掉进这井里淹死的。”她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把我吓得心惊肉跳。 婆婆不管我的反应,自顾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25 自地说着故事:“然而,我知道她不是失足淹死的,她是被人推下去的。”她的语气很肯定。 “你怎么……怎么会知道…知道这种事的?你…你亲眼看到了?”我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听我最害怕的鬼故事呢? “我没有亲眼看见。” “那你怎么能够这么肯定?” 她突然拉着我的手,把我牵引到井边,我惊得猛地挥开,我最怕靠近井。 “原来你这么害怕?”她微微一笑,依然是那个亲切的笑容,但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只能感觉到诡异。 “不用怕,我之所以知道也是很普通的原理,一个自己跳井的人,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是头朝上脚朝下的,而被人推下井的人则是相反,是脚朝上头朝下的……”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已经到极限了,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禁带着颤抖:“我还是回去睡觉了。” 婆婆没有阻止我,只是微笑着说:“好啊,那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你们不是还要去调研吗?不养足精神明天怎么写作业啊。” 老天爷,如此一来,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呢?戚兰兰啊,你怎么找个这样的落脚点呢? 五 看着手中空白的笔记本,不知道是第几次哀叹自己因昨晚失眠而导致脑袋一片空白,这下子功课该怎么办? “喂,零环,你脸色很不好啊,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参观回来的路上,张嘉咏终于注意到了一直在定神发呆的我。 “是因为那口井吗?你未免也太敏感了吧。”眼珠子一转,她低声问。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确实,是我自己找来的,怨不得人家。 “别说我故意吓唬你啊,守院的婆婆今天早上说了一个故事给我听呢,是关于莫家的呢,这个院子之所以被莫家丢空是因为曾经有个女人在这里跳井死了。”张嘉咏一向喜欢听这类故事,兴奋起来也不管身边的人或许很忌讳,不过,我也没有阻止她说下去,毕竟,好奇心是人类不可抑制的一种本性,阳光普照之下,曾经有过的恐惧也随之烟消魂散。 “那个女人是莫家当时的大少奶奶,大少爷不喜欢这个家里指定的妻子,和一个唱戏的风尘女子好上了,把她撇在一边……” “所以她才投井自尽了?”我愣呼呼地插了一句,脑海中突然闪过婆婆昨天晚上说的话:‘她不是失足淹死的,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张嘉咏摇摇头:“才不呢,婆婆说是有一次夫妻俩在井边争执,大少爷把她推了下去,好过分呢,我最讨厌这种男人了,我想那位少奶奶临死前一定很怨恨吧?” 我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浮上心头,闷闷的。 张嘉咏见我如此反应,才醒悟过来面前的这位听众是个超级敏感的胆小鬼,连忙打完场:“你不会是真的害怕吧?这些事情在以前多得是啊,只当它是一则故事就行了。” 故事?的确,年远日久以前发生的事情,谁能探知它的真相?再惊骇、再动人,也随这岁月的流逝而成为一则故事而已。 而我,又何必在意? “其实我也不是害怕……”只是隐约中对渐渐逼近的答案既渴求又欲逃避。 “不害怕干吗一脸苦瓜相,你这个人啊,就是心眼儿太多,想得太多了,徒累疯自己。” 也许张嘉咏说得对,我确实不该想得太多,要来的就让它来吧。 眼前闪过婆婆昨天晚上第一次看清我时的目光,一样的感觉。 六 站在井前,看着井水当中自己的倒影,那种微微的荡漾让入目的自己如此飘忽不定,仿佛一散即去。 高高的蓝色绸缎立领,配上隐含忧郁的眼神,一个典型的雅致文静的女子。 一张男人的脸突然出现在旁边划破了宁静凄清。 曾经在木棉树下清秀斯文的脸孔扭曲了表情。 “浣,为了我和凤仙,你非死不可。” 这么狰狞的表情让女子有一瞬间的恐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唇边展现更为凄婉的一笑,笑得云淡风轻。 这一男一女突厥的表情没有维持多久,感到身后的推力,风擦耳而过,重心失去平衡的同时眼前迎来一片黑暗…… 应该怨恨的,不是吗?为何内心能如此地平静? 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那是一种类似如悲伤过后的解脱…… 微启朱唇,轻轻地吐出一句:“元,别了……” 即将堕进永恒黑暗的一瞬间,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脸容——莫溯源! 怎么会是他!? …… “莫溯源!” “喂喂,零环,你这丫头,春梦也做得太离谱了吧?干吗一直喊着莫大帅哥的名字?”耳边传来张嘉咏一贯吵耳的嗓音。 我没有理会她调撩我的话语,迅速地掀被下床,也顾不上整理自己,匆匆地穿上了拖鞋就冲了出房门。 此刻,我要找一个人去问清楚一件事,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 “哎呀,零环,你中什么邪啦?你要去哪儿啊?”不明所以的张嘉咏追了出来,我只在心里抱怨一句:“这个超级乌鸦嘴!” 七 “那个莫家的大少爷,他的名字叫做‘元’吗?” 突然站在婆婆面前问出一句没前没后的话,换作一般人一定会以为我疯了,不过,我知道她不会。 只几秒钟的闪神,她就会意过来,微笑着说:“不是,那是二少爷的名字。” 果然如此,我没有猜错。 “大少爷和二少爷是双胞胎。” “没错。”她依然坐着品茶,没有惊讶。 旁边的张嘉咏听得一愣一愣,呆呆地看着我们,像是看着两只怪物:“我的老天爷,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 我和婆婆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一立一坐地凝视了许久,她才平静地问我:“小姑娘,你想知道什么?” “我……”对于她这个问题,我竟然回答不出来,是啊?我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她语气和蔼地问出锋利的一句。 我叹了口气,她继续说:“其实你不应该来问我,你应该去问它。”顺着她的手指我再一次看到了木棉树下的那口井。 “相信我,没有什么好怕的,你要克服的只是你自己。” 这句话仿佛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在张嘉咏不敢相信的目光下,我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早已经枯竭了的井——一个带着悲情故事的井。 站在它的面前,我深吸一口气,股起勇气低头看向井内…… 青苔、石块、泥,是视线范围里唯一能看到的东西,但渐渐地,昨晚那一男一女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 浣,为什么不是惊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光绪朝后宫传奇:琼楼梦已阑 作者:梦琪璇轩 分卷阅读126 恐和怨恨的表情?而是深刻的哀伤和认命呢? 为什么婆婆提起莫家大少奶是被推进井里时,语气不夹带平静以外的情绪? 直到此刻,我终于了解。 原来如此…… “你明白了吧?”婆婆问。 “是的……可是我和你一样,我并不赞成她的想法,和真心喜欢的二少爷在一起了就是有罪的吗?就需要因为背叛了丈夫的内疚而纵容他杀死自己吗?”我呐呐低语。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所以我才说,每一个人,所惧怕的心魔都是自己,只要过得了自己的那一关,你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良久,我点点头,然后说:“我不是她。” 婆婆笑着,眼里带着欣赏:“你当然不是她。” 张嘉咏一脸糊涂地听着我们的对话,终于憋不住了,问我:“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是在说那个投井的大少奶奶吗?”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生在旧社会的女人的悲剧故事而已。”我略显神秘的笑让张嘉咏错愕,似乎感觉了什么,忍不住问:“零环,你不再害怕井啦?” 我愉快地看了婆婆一眼,再走近那口井一点,低头看着它好一会儿,还是青苔、石块、泥,没有什么可怕的。于是我抬起头对张嘉咏说:“是的,不怕了。” “喔,真的假的?” 我没有回答,只一径微笑着。 八 结束了调研活动,我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身边多了一个他。 那天,站在美术学院的大榕树下微笑着的他,温柔的笑容一如往昔,是那么的熟悉。 我知道他是元,不,应该说他就是他——莫溯源。 之前的疏远是因为他需要的不是‘浣’,而是从‘井影’中摆脱出来的我——付零环。 其实他一直在等我,幸亏,我没有让他等太久。 春天的时候我和他一同去看婆婆,她很欣慰地看着我俩。 “零环,你不想知道大少奶奶死了以后其他人的事情吗?” 我和溯源对看一眼,摇了摇头,何必呢,都已经是过去了的故事了,又何必再追究呢。 (好友张嘉咏的结语) 调研回来后的零环丫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还和莫帅哥和好如初了,这也好,省得我老是为当初嘴快快地把小环子的秘密说了出来,以致吓跑了大帅哥而内疚呢。 小环子真的不再害怕井了,不仅是莫家那一口干枯了的,还有其他水井,不管它是什么千奇百怪的形状,她都不怕了,还臭美地去照一照自己清秀可爱的小脸,真是让人忍不住要送她一大记白眼。 我一再追问她原因,她也只得那一句:‘因为通过莫家的故事,我懂得了一个道理。’什么跟什么嘛,我至今都还不明白莫家那回事的来龙去脉,去问婆婆,她也不肯说了,你明白了吗?知道真相的要告诉我啊~~~要知道我天生好奇的呀~~ 分卷阅读1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