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车》 分卷阅读1 兑车 作者:谦少 分卷阅读1 ? 《兑车》作者:谦少 文案 呆萌受不懂“兑车”的意思,询问书院的学友攻,于是腹黑攻教会了他这个词的意思…… “你听说过兑车吗?” 雍玉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秦翊正在看一卷兵书,书院的厢房清凉幽静,外面树荫下,雍玉祺的两个小跟班正在给他做今天先生布置下来的文章。而雍玉祺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正在给秦翊剥荔枝吃——用冰块镇着,日行八百里的快骑连枝带叶从岭南运到京都的贡品荔枝,哪怕是宫里,也只能先呈给太后,其余圣上和皇后宫里再分得一些,连得宠的妃子也未必有。更不用说京中的达官贵人,多数只能喝点冰镇酸梅汤,念几句“无人知是荔枝来”。也是圣上体恤老臣子,京中除却几个年幼的王爷府里,就只有雍太师府里能分得几两荔枝。 雍玉祺是三代单传,一根独苗,雍太师到五十上头才得了这个独子,百般溺爱自不必说,就连这贡品荔枝,前脚刚送走宫里来送荔枝的御使,后脚就叫管家送到了明德书院来。更不用说各种时鲜果子,锦绣衣物。但凡这世上有的新奇物件,上天入海也要给他弄来。 但雍太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送来的那些稀奇东西,有多半都被雍玉祺这个没出息的败家子孝敬给他在书院的同窗秦翊了。 明德书院是先帝晚年谕旨所建的三座书院之一,先帝早年戎马天下,晚年却开始文治,求贤若渴,建了三座书院,都在京城附近的山中,为的是让学子安心读书。如今圣上登基不久,下旨重修书院,官员们揣测圣意,于是纷纷把子弟都送进了这些书院之中,其中以明德书院所在的砀山景色最为清幽,里面的学子也是藏龙卧虎。有王孙侯爵,也有雍玉祺这种得势高官之子。 其实一开始听说要去书院读书,雍玉祺雍大少爷是一万个不乐意。雍太师惯着他,雍夫人更加是把他当成心肝宝贝,多少人战战兢兢照顾这一根独苗。他开蒙早,三四岁便坐在雍太师膝盖上念百家姓三字经,拿着奏折学识字,后来更是延请了名师在家教学,可惜天赋有限,文采平平,反倒是从杂书和那些小跟班身上学了一身纨绔风流的脾气,才十五六岁,已经会在踏青时拦路调戏漂亮姑娘了。不过毕竟是年纪小,不通人事,只会言语上占点便宜,意味深长地笑上两句,其实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就算是这样,由于雍太师在朝野中向来被清流骂作“佞臣老贼”“谗言媚上”的关系,连带着雍玉祺也受了牵连,参了雍太师一个教子不严,雍玉祺虽然有点委屈,还是乖乖跑去书院上课了。 秦翊来明德书院的时候,雍大少爷已经委委屈屈地在学院安家了,虽然带了一堆仆佣,平时也有一堆小弟跑前跑后,颇有点纨绔富少的架势,吃穿用度锦衣玉食让先生侧目是自然的。但是书院里都是些同龄的男学生,连个丫鬟也没有,偶尔书院有半天假,雍大少爷兴冲冲地前呼后拥下山去,满以为在山下集市上能看到一两个姿色可人的农家女,结果被集市上鸡鸭的臭味熏了个大跟头,连衣服也不要了,沐浴焚香之后,坐在窗边唉声叹气。几个给他出主意的小弟都十分自责,默默缩在一边。雍玉祺自己是个草包,带的小弟也是些没文采的,几个人搔首挠耳地在旁边给他写文章,交上去应付先生。 秦翊的到来,对于许久“不见天日”的雍玉祺来说,无疑是一道从天而降的光。 秦翊来的时候,刚好是春晚,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书院前一株桃花开得全盛,满树繁花,灼灼其华,树下一地落花映着青苔,秦翊轻装简从,只带了一个老仆人,穿了一身半旧的红袍——秦家是武官,秦将军在戍边,和将士情同手足,一年的俸禄倒有多半是抚恤那些伤残战士的,好在秦夫人是商家女出身,精明能干,先帝殡天,官员将士皆不得穿红,秦夫人把秦将军穿得半旧的战袍改瘦了,给两个儿子做了几套衣服。 雍玉祺再没有见过那么适合穿红袍的人了。 他的衣服明明已经是半旧,却仍然如同一团火一般,秦将军祖籍燕云十六州,一家人都是高挺鼻梁,俊挺轮廓,秦翊年未弱冠,身材已经翊长英挺得如同一杆枪,墨黑长发,眉飞入鬓,一双眼睛里像有星星,往树下一站,似乎满树桃花都黯然失色了。 雍玉祺当时就看呆了。 其实他为了接近秦翊,还是很被折腾过一阵的。秦翊从小是当做武将培养的,不过如今重文轻武,所以才送进书院来读书。骨子里还是傲骨铮铮,最是看不惯雍玉祺这种软趴趴整天只知道“美人美人”的纨绔子弟,雍玉祺第一次满脸堆笑想跟他搭讪,就被他一记眼刀瞪得默默缩到了一边。但是雍大少爷读书没什么恒心,在这件事上却是贼心不死,整天腻腻歪歪地跟着秦翊。要不是后来机缘巧合,两人留下了交情,他迟早有一天要被秦翊往死里揍的。 如今秦翊虽然接受他成了自己的朋友,还是十分嫌弃他的样子。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奇怪,常常是秦翊懒洋洋坐着,雍玉祺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围着他团团转,跟个小喽啰一样,他毕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心思单纯,被秦翊指挥着也没有想到什么自尊心之类的问题,还时不时地呆呆看着秦翊,一脸痴相,但是已经不敢叫“美人”了,因为怕挨揍。 在他看来,秦翊就是最了不得的人了,长得这样俊美,竟然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事还看兵书,他是一个字也看不懂的,连地图也当做鬼画符。 所以一听到“兑车”这个新鲜名词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准备过来问秦翊。 他是把这当成一个新鲜事来说的,秦翊在书院呆得无聊,他就想尽法子来讨好秦翊让秦翊开心,那些往日在踏青时节拦小姑娘讨人欢心的本事都用在了秦翊身上,所以问这句话的时候纯粹是无心的,自己还低着头在专心剥荔枝,也没有看秦翊的表情。 如果他看了的话,大概就不会把这当成一件小事了。 秦翊听到那个词的时候,眼睛就眯了起来。 都说秦家两兄弟长得像,其实秦翊更像父亲,他哥哥秦鸢眼睛像母亲,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水光潋滟,他却长得像父亲,眼睛狭长,平常锋利得让人不敢逼视,但这样慵懒眯着的时候,又有种诱惑人心的力量。像原本危险的猎食动物忽然收敛起爪子,让人忍不住过去亲近亲近。 “你在哪听到这个词的?”他声音里有点危险的意味。 然而埋头剥着荔枝的雍玉祺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毫无防备心地说:“是林昀书问我的,我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觉得有点好奇……” 窗外夏日正长,蝉鸣阵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兑车 作者:谦少 分卷阅读2 阵,有微风吹得木窗上悬挂的一串晒干了的兰花缓缓晃动,阳光从枝叶间洒下来。秦翊手上拿着一卷兵书,眼神幽深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低头剥荔枝的雍玉祺,天气热,雍玉祺穿了一件浅白色的绸缎袍子,颜色淡得像月光,几乎要和他的脖子连为一体了,他的头发细软,就算一齐编上去用簪子挽住,仍然有些下面的短头发掉了下来,荔枝肉嫩得如同小孩皮肤,他生怕剥坏了,后颈上沁出了微汗,几丝软头发缠在白嫩的脖颈上,让人很想替他整理一下。 雍家世代官宦,娶的都是美人,子孙自然也长得女气,雍玉祺的眼睛清澈得像山间的鹿,优柔寡断的长睫毛,一掐就要破了的白皮肤,五官十分清秀,就是手脚实在是笨拙,好不容易剥了几颗荔枝,放在玛瑙碟子里,顿时献宝一样递给秦翊,笑得眼弯弯:“来,给你吃……” 秦翊没有接,而是顺手从碟子里拿了一颗出来,就在雍玉祺以为他要吃的时候,他却欠起身来,拿起一颗荔枝直接递到了雍玉祺嘴边。 “给我吃吗?”雍玉祺眼睛圆溜溜的,有点难以置信的样子。毕竟秦翊这个人一直有点冷冷的,鲜少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秦翊不置可否。 雍玉祺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凑过去就着秦翊的手把荔枝吃了,秦翊今天心情确实是好,唇边竟然还有一丝笑意,越是冷的人,笑起来越是让人沉迷。雍玉祺看得呆了,一脸痴相。 好歹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世家公子,却跟个小色胚一样。 “你不是想知道兑车是什么吗?”秦翊的语气意味深长:“去书架上把那套拍案传奇拿来,我告诉你。” 雍玉祺这个家伙,也是有贼心没贼胆,以前就知道堵女孩子,调戏两句,遇上秦翊之后,连女孩子也不堵了,专心围着秦翊打转,有小弟给他孝敬了一些世面上千奇百怪的传奇小说,情情爱爱的,他当宝贝一样准备藏在枕头下面,结果书院门都没进就被秦翊给收缴了。据围观的小弟说,秦公子拿过书后,略翻了一翻,不知道看什么,忽然冷笑了两声。笑得雍玉祺三魂没了七魄,生怕他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被秦翊这么一吓,雍玉祺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打那套书的主意了,虽然秦翊把那套书就放在书架上,但他只能遥遥看上两眼,摸都不敢摸。 这次秦翊叫他拿,他连忙跑过去把书给拿了过来,献宝一样递给秦翊。 秦翊翻开前面的索引,找到了“两童子兑车”那一卷,雍玉祺好奇之下,也忘了怕,趴在秦翊身边,认真地看起来。 “兑车,两童以□□相易,俗云兑车是也。”雍玉祺看得一知半解,转过头来,好奇地问秦翊:“什么是以□□相易?” 秦翊靠着的是山间的藤榻,宽大得很,雍玉祺在家里被宠惯了,也是坐没坐相,常常在长辈面前腻歪的,而且他这人没什么心气,记吃不记打,秦翊待他稍微和颜悦色点,他就顺杆子爬上来,像现在,秦翊仰靠在榻上看书,他就趴在秦翊身边,也偏过头去凑在秦翊身侧一起看。看就算了,还要问,他天生一双好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如同棋子般,这也是秦翊当初被他纠缠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狠揍这个“登徒子”的原因。 他这么一问,秦翊反而笑了。京中都说他哥哥秦鸢秦小相公一双桃花眼,风流俊彦,是个祸害,其实他这样一笑,也透着一股蔫儿坏的感觉。 “你真想知道?” 雍玉祺点头。 秦翊的手抬起来,他的手线条好看,只是因为练武的缘故,有点薄薄的茧子,雍玉祺穿的冰丝绸的夏衫虽然刺绣精致,质地却轻薄,秦翊的手往他背上一搭,他就有点不安分地缩了缩,反应过来之后,就有点后悔,怕秦翊生气,连忙偷眼看了一下秦翊的表情。 还好秦翊嘴角仍然噙着一丝笑。他的嘴唇薄,笑起来让人觉得有点危险。 修长的手指沿着背部往下划,划过腰带,最终停在了腰后的某个位置,雍玉祺今年不过十六七岁,骨架小,其实掐一掐还是有肉,秦翊就这么掐了一掐,然后告诉他:“□□就在这个位置,以□□相易,就是两个人,互相交换自己的□□。” “这有什么好换的?”雍玉祺越发好奇:“怎么换,难道切下来么?” 秦翊也差点被他逗笑了。 “我问你,京中御史参你调戏民女,你难道不知道调戏民女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再调戏过漂亮姑娘了。”雍玉祺以为他是要审自己,急得要自证清白:“书院也没有漂亮姑娘啊。” 当然,有句话他没说,因为说出来是要挨打的:书院没有漂亮姑娘,但是有你啊。 秦翊似乎对他的自证并不感兴趣:“谁跟你说漂亮姑娘,你难道不知道调戏完姑娘之后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 “有人管这个叫周公之礼,也叫做敦伦,也可以叫洞房。而男人和男人之间要做这件事,就得用到这里。”秦翊神色平静得很,仿佛只是在讲解一篇先生留下来的文章而已。 雍玉祺顿时睁大了眼睛:“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洞房?不是只有和姑娘才能洞房吗?” 他这话一出,秦翊的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你以后准备娶个姑娘洞房?” 雍玉祺也是迟钝,这时候还没觉察到不对,仍然自顾自地回答秦翊:“应该是吧,我爹说要给我找个脾气好的姑娘,我娘还常常拿画像给我看,但是我想找个漂亮点的姑娘,要是有秦翊你这么漂亮就更好了……哎呦……” 后面那声“哎哟”,是直接被秦翊踹到了地上的痛呼。他还以为是秦翊不小心把自己挤下来了,揉揉屁股抬起头来,才发现秦翊已经一脸冷酷地靠在榻上,继续看起兵书来。 “你回去吧。”秦翊的脸被挡在书卷后面,不过也可以想见,神色肯定不会很开心:“明天也不用来了。” 雍玉祺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他,垂头丧气地在旁边蹭了半天,发现秦翊是真的不理自己了,满腹委屈地回去自己的厢房了。 秦翊这次冷待雍玉祺,打破了以往的记录,持续了整整十天。以往他都在雍玉祺那没皮没脸的纠缠下不置可否了。都说虎父无犬子,他的性格却更像懒洋洋的豹子之类,看着一只没牙的小猫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还鬼鬼祟祟图谋不轨,干脆留下来当个宠物。 但是他没想到,雍玉祺压根没有对自己图谋不轨的意思,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对于性格骄傲的秦小将军来说,这简直是不赦之罪。 秦翊态度坚决,就苦了雍玉祺。 其实他这种大家出来的子弟,倒很少有什么执念,生活中新奇的事太多了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兑车 作者:谦少 分卷阅读3 ,哪怕是在这与世隔绝的明德学院里,也有一堆小弟在搜肠刮肚地找新鲜东西来给他消遣,什么市井闲书、山野趣闻,连哪家猎户有个清秀女儿的事都打听了出来,但雍玉祺还是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小弟们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也跟着他蔫了。 雍玉祺只有在一个时候会打起精神来。 那就是在先生上课的时候。 明德书院里很有几个当世大儒,行事也与别处不同,效仿圣贤。风和日丽时常在书院前院的百年槐树下讲学,弟子在学坛上席地而坐,十分风雅。如今烈日炎炎,树荫下倒是清幽,还有凉风阵阵,书院学子们自然乐意。但是对于雍玉祺来说,这就是大大地不方便了。 原先在书房上课时,他可是坐在秦翊身边的,就算秦翊再生他的气,他只要课上趁着先生打盹的功夫多软磨硬泡,或者笨手笨脚打翻了砚台,弄丢了毛笔,或者漏听了先生的问题,秦翊自然就会管他了。 但现在学坛上没有固定位置,他就算派两个小弟盯着,等秦翊一落座就占住他身边的位置,还是会被先生赶走,要是去得早了,又会看见秦翊像没看见自己一样,径直选了个离自己远的位置坐下来。他在这边急得抓耳挠腮,又怕偷偷溜过去被先生发现了,课也不好好上。强撑着等到下课吧,秦翊早走了,他是有武艺在身的人,从三四岁练起的弓马,雍玉祺书都不要了,一溜小跑,还是连秦翊的影子都追不上。 在这样被冷待了半个月之后,雍玉祺实在是坐不住了。 眼看着到了七夕节,那些小说话本里,不管是情人幽会,还是书生跟暗恋已久的小姐表白都选在这个日子,更有七夕乞巧、河畔放花灯巧遇的情节,雍玉祺身为一个一篇像样的策论文章都做不出来的小草包,竟然把自己闷在房里研究了整整一天这之类的书,然后瞒着自己的众多小弟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决定去夜会秦翊。 当然,从他的遭遇来看,改为“夜袭”秦翊也许更为恰当。 先不说他从窗口翻进秦翊卧室这种老套的桥段是如今市面上的话本都用厌了的,也不说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绸缎袍子钻进秦翊床下躲起来有多傻,单说以秦翊那一身随时上得了战场的功夫,他就不该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 可惜他是到被秦翊从床下揪出来,折住手臂扔到地上才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是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最是不能忍疼,秦翊把他手臂一折,他就惨叫了起来,秦翊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勉强卸了三分力,没有让他摔得太惨。 但是对于从来没有被人碰过一个手指头的雍大少爷来说,这已经是非常惨痛的遭遇了。 等秦翊按压着满心怒火,点了灯过来查看的时候,他已经一副委屈样地趴在地上哼哼起来,也是可怜他从小被人捧着,只有在秦翊这里才勉强会看一点别人的脸色,眼看着秦翊面色不善,他有点怵,但又满心委屈,偷眼看着秦翊,小声哼哼了两声。 秦翊面沉如水,这些天他为了不去搭理这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磨磨蹭蹭的麻烦精,一般都是书院的书库消磨时间——整个书院,只有那个地方是雍玉祺和他的小弟们从来不会去的,用雍玉祺的话说“我看到太多书就脑仁疼……” 但是这个麻烦精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还自作聪明地躲在自己床底下,秦将军近年是朝廷主战派的领袖,如今秦家兄弟成年之后自然好上好多,小时候也遇到过不少麻烦,所以秦翊的防备心一直很重,何况雍玉祺这种行径,看起来就像一个很蠢的刺客会做的事。 但是眼看着雍玉祺一副痛到快哭出来的样子,月牙白的袍子沾了一身灰,额头上还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山里的毒蚊子咬人又痛又痒,不知道他怎么忍住的。秦翊也就没有再说他了,而是在床下的藤箱里翻出跌打药来,再把还在哼哼的雍玉祺扛起来,放到椅子上坐着,自己蹲了下来,语气平静地问了句:“哪里疼?” 雍玉祺这种人是惯不得的,现在秦翊稍微和颜悦色一点,他立马就开始腻歪起来,声音也带着点委屈的意思:“腿疼,手也疼,额头也疼……” 可惜秦翊并没有给他抱怨的机会。 京中子弟也有自己的时兴衣物,正正经经的袍服自然是不够潇洒风流,常有学着胡人穿长靴,穿绸裤,坐下来就撩起一边袍子夹在镶玉腰带里,雍玉祺穿的也是一条玉白色绸裤,秦翊脱了他的鞋袜,把裤子一直挽到膝盖上,露出摔得破了皮的地方。 雍玉祺皮肤薄,稍微蹭一蹭就已经破了一层皮,沁出血来,秦翊洒了止血药粉上去,又拿出软布来包裹,动作已经轻得很,雍玉祺还“嘶”了一声,秦翊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很痛?” 天已经全黑,山间没有多余的灯光,只有这房中一盏摇曳的油灯,就放在书桌上,灯光昏黄,照得秦翊鬓发如墨,明明是夏日,他穿的也是红袍,却浑身都透着一股冷冷的气息。从雍玉祺的角度看下去是非常俊美的,他看得都忘了叫疼了。 回头就把安阳郡主送的那两盏琉璃灯给秦翊送过来,刚挨过一顿揍的雍大少爷很没出息在心里想着:反正我自己也不看书,干脆送给秦翊,免得他这灯把眼睛给弄坏了。 等到把雍玉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包扎好了,连头上的蜘蛛网也弄干净了,两个人之间也不像这半个月来一样冷淡了,至少秦翊是愿意和雍玉祺说话了。 秦翊把能处理的伤口都处理了,正在找有什么药能对付一下他额头上被蚊子咬的包的时候,雍玉祺忽然一脸可怜相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干什么?”秦翊还是冷冷的,但好歹是愿意理人了。 雍玉祺神秘兮兮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在袍子里掏啊掏,掏出一个荷包来。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堆看起来像是果脯的东西来。 “这个是青橄榄,还有榔梅,”雍玉祺大概以为秦翊和他一样只要吃到好吃就会心情好这么没出息,又跟献宝一样递到秦翊面前:“今天才送到的,这个榔梅好吃。” 武当山的榔梅从前朝开始就是贡品,一年也不过一百多颗而已,雍玉祺现在手里拿的这几颗,大概就是雍太师府里全部的赏赐了。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理这个麻烦精,不过他一副献宝的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又没法直接打开他的手。 秦翊还在沉默,雍玉祺已经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赔礼道歉——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错在哪里,但还是开心地给秦翊拿了一个榔梅,用袖子擦干净了,递给他吃,然后自己弄了个橄榄,开心地咬了两口。 “过两天我爹就会派管家来看我了。.”雍玉祺一边吃一边念个不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兑车 作者:谦少 分卷阅读4 停:“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杏子吃,我想吃鱼了,书院没有人会做鱼,秦翊你想吃什么……” “你想玩兑车吗?” “……其实有水晶鱼冻也好吃。”雍玉祺反应也是非常慢:“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兑车,我们要玩兑车吗?” 秦翊默默咬着榔梅,把药箱都收了起来。 雍玉祺反应过来,追在后面一路问:“我们要玩兑车吗?一人一次是吗?他们说林昀书是和凤七玩的,你会让我先玩吗?” 秦翊把药箱收好,像是不胜其烦一般,回手捂住了雍玉祺的嘴,把他按在了墙上。 卧房的灯光昏暗,雍玉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睁大眼睛看着秦翊。 外面万籁俱静,今天是旬休,书院的学生大都下山去玩了,只有树上的蝉鸣声,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山间不知道是夜茉莉还是什么花的清香,秦翊静静地站在黑暗中,似乎有点后悔自己的询问,却没有把雍玉祺放开。 雍大少爷还不知道危险将近,大概以为自己讨论的还是什么好玩的事,秦翊捂住他的嘴不说话,他觉得十分无聊,决心搞点事出来。 秦翊刚要说话,只觉得手指上一痒,是被雍玉祺这个麻烦精咬了一下,他大概觉得这是很好玩的事,朝秦翊笑得眼弯弯。 秦翊的眼神骤然幽深了起来。 他凑近了雍玉祺的耳边,雍玉祺本能地闪躲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危险。 “要玩的话,”秦翊声音低沉地告诉他:“我要先来。” 直到被压倒在秦翊带着皂角香气的被褥上,雍玉祺还没明白过来,为什么前一刻还好好地吃着东西,怎么忽然就到了这一步呢。 绸缎袍子质地轻薄,绣花却十分繁复,金丝银线,温润的玉石扣,一层层被剥开,雍玉祺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一只包裹得很严实的粽子。剥了一层又一层,在雪白的亵衣之下,总算露出白白嫩嫩的胸膛来。 秦翊俯身下来,眼神幽深地看着雍玉祺,他的手就支在雍玉祺脸侧,还带着一点药香,雍玉祺大概觉得这样很好玩,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 “秦翊你长得真好看,”他这时候还不忘夸奖秦翊,当然,得到的回应是秦翊压下来,亲了亲他的唇角。 第一下略微有点偏,后面就渐入佳境,少年的唇柔软而甜嫩,还带着一点青橄榄的香味,秦翊先只是试探,后面就渐渐越吻越强势,雍玉祺向来是纸上谈兵,只有堵姑娘的丰功伟绩,对于如何亲嘴一概不知,被亲得迷迷糊糊。而且他这个人本来就是个小色鬼,被惯得也没什么廉耻心,秦翊亲得他舒服,他也懒得躲闪,懒洋洋地瘫在床上任由他胡作非为。 窗外的风十分凉爽,大概是要下雨了,这室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股甜腻的气息,似乎在引诱着人内心的欲望。 被压在床上,从颈上一路吮吻而下,在正直家庭中长大的少将军也是初尝风月,只是本能地想要在这人身上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痕迹,可惜雍玉祺这家伙并不懂秦翊的用心,笑嘻嘻地躺在床上发表感想:“有点痒。” 少年的身体漂亮得像浑然天成的美玉,仰躺在床上,他比秦翊略低一个头,大概还可以再长高,少年已满青年未足的身量是最漂亮的,就是有点娇气,绸裤被褪下的时候又叫了一声疼,可怜兮兮地给秦翊看自己裹着布的膝盖。 秦翊抬起他的膝盖,裹着布的伤口上亲了一口。 明明在被褪下裤子的时候都没脸红过的雍大少爷,却因为这一个煽情的小动作,而连耳朵根都烧红了。 秦翊真是好啊,雍玉祺在心里开心地想:让他先玩一次果然是对的,而且自己还可以再玩回来,把这些事都对秦翊做一遍,实在是太赚了。他早就想好好摸一摸秦翊的脸了,也许还要亲上一口——不过这念头他以前可不敢想,怕秦翊打他。 等到连命根子都被握住的时候,他就没法胡思乱想了。 他是对享受没什么抵抗力的人,本来还想跟秦翊抱怨一下不要乱捏自己,等到秦翊手上缓缓动作起来,他就连话也说不成调了。 他确实是猫一样的性格,连秦翊的生手也能摆弄得他只能小声哼哼,而且非常怕疼,眼泪也浅,做到后来秦翊几乎要因为他眼泪汪汪的委屈样子而停手了,可惜他都落到这地步了还贼心不死,竟然还十分理直气壮地来了一句:“轮到我的时候,我才不会弄疼你的。” 被惦记上的感觉让秦小将军非常不爽,这不爽就直接导致他硬着心连哄带骗地做到了最后。 而雍玉祺也没什么骨气,先还赌气说两句狠话,后面就被秦翊修理得只剩可怜的求饶了,一直哭闹着让秦翊出去,连秦翊来亲他也负气躲开,枕头都哭湿了半个。等到得了趣,又没出息地□□起来。秦翊看得好笑,故意捉弄他,被他在手上咬了一口,牙印倒是不深,雍大少爷自觉已经出了气,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至于第二天能不能起得来床,和怎么面对给他跟先生请了病假的秦翊,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其实,在那时候,除了因为自己最后服软而觉得有点盖不住脸之外,雍大少爷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他已经计划好了轮到自己的时候怎么玩秦翊了,扒光衣服是肯定的,还要像秦翊咬他一样咬上几口。可惜他没有秦翊那么大的本钱,到时候一定要被秦翊笑话的…… 对于秦翊为什么弄得自己那样疼,他都归咎于秦翊的尺寸问题,等到后面两人再试了几次,渐渐地也摸到了门道,他才明白这完全是技术的问题。 再后来,他就陷入了一个非常悲惨的循环之中,每次总是气势汹汹地去问秦翊讨债,结果也无一例外地是被压倒之后,又在账单上多欠上了一笔——遇上时机好,也许多欠上几笔也不一定。第二天早上他都是连床都起不来,只能任由秦翊以各种方式跟先生请假。为此雍太师还特地请了两个太医来书院看看,以为他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为什么常常请病假。 至于再后来,到了年节下,他终于醒悟过来秦翊这个家伙就是准备赖账了,气哼哼地找到秦府去讨债,像那个他没耐心看完的笑话中的小倒霉鬼一样委屈地叫着:“要还我,要还我!”结果被不明真相的秦夫人热情招待了一番,还差点收作干儿子。 这都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 久到他们都接触到了朝堂局势,久到连他这种文章也不会写的小草包都不得不承担起家族的责任,久到他告别了很多人,失去了很多人…… 却一直没有失去秦翊。 这个十分狡猾的、神情老是冷冷的、却对他还算不错的小将军,英挺俊美的少年,统帅千军的青年,当年桃花树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兑车 作者:谦少 分卷阅读5 下穿着一身红袍的新同学,越变越厉害的秦家二公子,和从未变过的,喜欢欺负他的秦翊。 他还是不很聪明,看不透很多人,也弄不懂很多事。他的官职不如他父亲,于是连待遇也不如,他身边的人都渐渐散去,连院子也越变越小。他很多年没再吃过荔枝,也没再吃过榔梅,他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拿着自己的俸禄,偶尔宫中佳节,圣上恋旧,也会赏下来一点东西…… 但他还是吃了很多好东西,秦翊从边疆带回来的葡萄、和盛在夜光杯里的美酒,京中月色那么美,他只喝了半杯就醉了。秦家的紫藤花架这样漂亮,天上繁星满天,在钦天监,每一颗星辰都代表一个人,帝王将相…… 父亲一定也在那里吧。他们说他是奸相,配不上文忠的谥号,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人呢,总有人要做坏人的啊,总有人要做坏事的啊。 驱赶京中流民、请旨大选秀女、为太后奢靡热闹地办七十大寿、和不共戴天的北方蛮族媾和…… 圣上不能说,圣上不能做,谁去做呢? 贤臣是星辰,奸相也要成为星辰的啊,不然明君待在天上,也会觉得不顺心的吧。 他们都说父亲太溺爱自己,锦衣玉食地堆着,什么好的都给了自己。但父亲心里是清楚的吧,人生七十古来稀,他都七十岁了,自己还未冠,有朝一日他走了,谁来管自己呢…… 自己这些年都没有哭过了。 父亲在看着自己呢,一定要过得好一点才行啊。 雍玉祺趴在桌上,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秦翊笑了一声,实在看不下去,把他手里的酒杯拿了下来,用披风把他裹了起来,送去卧房睡觉。 雍玉祺迷迷糊糊地躺在他怀里,天上满天星斗,夜凉如水,岁月安好。 他睡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想的是:父亲他一定终于,终于对秦翊放心了吧。 分卷阅读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