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竹词》 分卷阅读1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1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文案 《左传》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顾青竹青梅竹马定下的未婚夫被人挖角时,她拍了拍衣袖,只叹有缘无份,那芳草还在天涯; 顾青竹从天而降砸到的未婚夫分道扬镳时,她按了按额角,只道本该如此,无端惹得一身腥; 顾青竹千辛万苦求来的未婚夫横生枝节时,她顿了顿脚步,嘴巴还未张开,便被他一把抓了手,眼神扫了过来:“怎么,你还想有第三次?” 顾青竹捂着嘴巴表示:“早已力竭。” 他反手用拇指擦过她的唇,微微笑道:“明白就好。” 订婚三次,她已闪耀了整个汴梁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青竹,沈昙 ┃ 配角:赵怀信,傅长泽 ┃ 其它: 第1章 第一回 这年的冬天凉的格外快。 立冬没过多久就下了两场雪,头一场约莫有两日,雪不算急,就是风烈了些,晚落的黄叶打着卷的往天上飞,人都走不稳当。又过了几日,起初只零零碎碎的飘着雪花,哪成想越下越大,房前屋后积了半掌厚的雪,最下面那层已然上冻,更别提那车马道上硬邦邦的冰疙瘩。 城郊一处庄子前。 大门吱呀的被推开,紧跟着出来三架马车,因天冷,门窗都加上了厚实抗风的夹棉帘子,捂的严实合缝,拉车的马蹄子上也裹了粗布,防止打滑。 “姑娘还是隔日再走罢?”黄姑姑望着今晨刚扫出来的路,仍不放心:“这会子虽说停了,可保不准晌午就得下,山路难走,天色又暗的紧,万一困在路上怎么是好。” 丫鬟颂平闻声赶忙将帘子掀开个小缝,顾青竹将手里的袖炉往侧身一放,探出半个身子笑着安抚道:“姑姑放心,途中若是不顺我们便在小仙居住上一宿。” 黄姑姑见自家姑娘主意已定,拧眉叹气,回过头再细细嘱托随车的家丁,头车先探路再让姑娘走,慢不打紧,谨慎小心才重要。也亏这几年太平的很,附近连毛贼都鲜少见到,不然她是说什么都不肯让顾青竹自个儿带着人手上路的。 颂安从后车里下来,朝黄姑姑福了福身:“婢子核对单子盘点好了,往府里送的东西都齐全,油纸伞被褥吃食什么的也全备上了,便是路上生火做饭也使得。” 黄姑姑略安下心来,挥手让后面拉货的马车先行:“姑娘夜里若真留宿在小仙居,差个那边脚程快的回来报个信。” 顾青竹自然答应,颂安见状和车夫打了招呼,自己则利索的钻进车里。 庄前到桥头的小路有庄上的人连日清扫,积雪并不多,走的还算安稳,可一上大路,尽是冻成冰的车辙,几个车夫都是手上有功夫的,尽量挑着有薄薄一层积雪的地方走,前头时不时吆喝几声,提醒后头的马车绕行,便是如此颠簸也没消停过。 颂平身子打了个晃,堪堪扶着窗沿稳住,心里叹了句好险,扭头对顾青竹念道:“姑娘还是再垫层棉被的好,您到底是大病初愈,这天气赶路本就辛苦,要是磕着碰着婢子们可真没脸回去跟老祖宗、老爷交待了!” 正捧着木匣挑选菩提子的顾青竹抬眼失笑:“只是头疼打几个喷嚏而已,连发热都不曾,怎的到你这就成了大病初愈?还有这坐垫...”秀白圆润的食指一指:“再加床被子我可就真真儿的顶天立地了。” 被这么一说,颂平不免有了联想,自家姑娘打小身子骨强健,和同龄勤于锻炼的哥儿比也是不逊色的,四季手脚都热腾腾,冬日里别的闺秀棉衣夹袄还要斗篷,顾青竹单一件棉衣就能过,从小到大生病次数一双手就能数过来。哪知前些日子一到庄上却着了凉,头疼不说,喷嚏打的眼睛鼻子通红,请来大夫看说寒邪入体,要发发热倒还好,可偏又没有,调理了四五天才见成效。 大夫明面上没提,出了门才和黄姑姑交底,姑娘大概心里有不痛快,睡眠不好,这才头疼难止,心情好了病自然好得快。 颂平当时听完气的眼圈发热,好好的婚事让横插一杠,要谁谁痛快? 对面的颂安见颂平神色不对,便知她又想到旁的上面去了,先一步接了话:“姑娘说的是,不过还是在腿上多加个毯子好,帘子虽厚,这车晃起来还不时的吹进来风。” 颂安性子稳,做事一板一眼,顾青竹也不驳她的好意,点头接过小毯盖在膝上,颂平忙压下心思,过来帮忙把她腿边的拽了拽。 如这样走了大半日,到郊南岔口,雪竟又刮了起来,这里本是出城商道,来往行商运货的车队人马多出许多,打头的家丁找人询问路况,说南屏山里勉强能走,但想赶着天黑前进城怕不可能,最好在南屏镇歇上一晚。 南屏山位于汴梁城南,山势平缓,林木茂盛,大路绕山而行,早前有不少山神庙、土地庙的,现今虽破败了,但山脚的小镇却愈发热闹,饭馆客栈接连不断,前年连商行都迁入了几家。 “那就去小仙居。”左右也不差这一日,小仙居是顾家置办的宅子,落在半山腰上,门前便能看见南屏镇,顾青竹发下话,车马就重新动了起来。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半个时辰后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带着斗笠都看不清路,四周低矮的植物转眼寻不见踪影,目及之处白茫茫一片,狂风在树林间发出尖锐的声响,听的人胆战心惊。 王猛是顾家庄子上的副主事,原来做车夫,四十来岁的壮实汉子,这条路走的不下上百回,角角落落都熟悉得很,稍微思索了下,便引着队伍朝山坡上走去,艰难行出三五百米,拐弯一座残庙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颂平将斗篷给顾青竹披在身上,这才扶她下了车。 这庙瞧着不显,进来却十分宽敞,正门两边的墙垣几乎坍塌完了,车夫就赶着马车一字排开,装货的车子停在外头挡风,顾青竹坐的马车在最里面。马匹被牵去对面的墙角,两个家丁抓了几把草料放在地上,随它们自个儿吃,其他人分头寻些木柴干燥,没堆火,在这呆上几个时辰人可受不住的。 顾青竹站在外头朝树木稀松的地方瞧了瞧,天色昏暗中还夹杂点红,便唤来颂安吩咐:“让大家歇息会再张罗吃食,咱们就在这将就一晚。” “姑娘您怎么能在这过夜?吃不好睡不暖。”颂平记挂着她的身体,连连摇头:“这儿离小仙居也不远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2 了,咱们避开这会子雪,便是傍晚上路也行,带的有火把呢。” “哪有这么娇贵,前两年冬猎我们不是还去呢?”顾青竹不以为然,抿嘴笑道:“帐篷可不比这强。” 顾家几位小姐,论主意大,谁都不上顾青竹,身边几个丫鬟跟着她这么多年,最清楚不过,颂平再不乐意,也只象征性的多劝了一句,加上大雪毫无变缓的迹象,便认命的跑去张罗,留颂安在身边伺候着。 夜里,火上架起锅子,咕嘟嘟的熬着米粥,车里的烧饼、烧鸡一类容易携带的食物派上大用,颂安跟在顾青竹身边当大丫鬟,粗活累活很少做,厨艺却好得很,这不,切了几块酱好的牛肉,配着马铃薯和白菜,混上块蘸料,熬了锅烩菜就着饼子吃,不比那些山珍差什么,顾青竹更是捧场的比往常多吃了小半碗饭。 主仆三人吃罢又挑了会菩提子,顾青竹觉得乏困回车上休息,这一睡直到被马鸣声惊醒。 “有过路的想在庙里避风雪,王主事在前头,问问姑娘的意思。”颂安想了想又附了句:“一个年轻公子带着两个随从,像是大户人家。” 庙在山上谁进来也没道理拦,况且风雪夜,于情于理都不该阻着人家进来。 “和主事说多注意些便是了。”顾青竹合着眼躺了会,听着外头的风声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却再也睡不着,索性自个儿起身拿了斗篷,把帽子也兜上去,遮住大半边脸。 刚绕过马车,不远处一堆篝火进入眼帘。 身穿藏青长袄的少年正蹲在火前,手里拿着两根小拇指粗细的树杈,上头分别穿着整只的兔子,已烤的金黄油亮,对面年长男子手拿匕首,时不时朝兔肉上划个几刀,催促少年不停的翻面烤匀实了。 顾青竹回眸往栓马的地方看去,正巧和旁边安抚马儿的青年四目相望。 真是,任谁都要赞上一赞的好相貌。 剑眉星眸,眼尾微微上挑,那脸生的棱角分明,多一分突兀少一分又单薄,身姿高挑挺拔,玄色束身长袍映衬得肤白柔泽俊美翩翩。以往总以为什么公子无双掷果盈车不过是话本里夸夸其谈,情人眼里出西施,皮囊再好人各所爱也有分不出高下的时候,可单这一眼,顾青竹便觉得以前确是有些狭隘了。 大约两个呼吸的时间。 顾青竹看的是坦坦荡荡毫无惧意,连丝毫闺阁女子的羞涩都没有。 青年好似愣了愣,颇感诧异,旋即唇角微微勾起,展出抹笑容,站直身子朝她拱手行礼,姿态标准若行云流水一般,当然,若左手中没有那只装酒的葫芦就更好了。 天子脚下人才济济不错,可如此容貌举止的男儿怕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顾青竹不常随长辈外出交际,猜不出他的身份,只能囫囵定下个:天骄之子,非富即贵。 顾青竹收起心思屈膝回个礼,便没再停留,转身紧走几步到火边坐下,颂平早已将换好热水的袖炉裹上布递到她手里,生怕她不小心再受了寒。家丁们在靠外的火堆处相互靠着渐渐入梦,一时间庙里出奇的安静。 第2章 第二回 “这位姐姐!” 颂安在装货的马车前头整理东西,就见方还烤野味的少年边走边挥手的跑过来,腼腆笑道:“叨扰了,我们临时在这避风雪,不曾准备什么,还好半途射下两只兔子打算烤来吃,不知姐姐这里有没有粗盐辣椒什么的,我想借用点儿。” 他们一行三辆马车,锅碗齐全,莫说粗盐辣椒,胡椒大料酱料也是有的,颂安让他等着,自己和顾青竹禀告声。少年听完也眼睛一亮,活像是看见鱼腥的猫儿,巴巴的看着。 “借盐巴?”颂平瞪眼。 颂安想起少年的表情,也觉得有意思:“这位公子举止作风倒是奇特。” 顾青竹诧异归诧异,转而想到人家拎着酒葫芦行礼不一样自然的很?兔肉烤到那般极致没有调料着实可惜,换做她...说不准也会为了美味博个人情呢! 后来,颂安抱着东西递给少年时,把他狠狠震了一把,热好的烤饼、酱菜、大块酱牛肉填满了个布袋,佐料整齐的包在好几个纸包里,盐巴辣椒胡椒样样不缺。 少年连连道谢,云里雾里的把手里的东西给自家公子看,好半天才兴奋起来,炫耀似得朝年长男子扬扬下巴:“还是我出马靠谱,要你过去,那张冷脸定会把人家姑娘家吓跑。” 男子不理他,继续忙手里的活儿。 被唤作公子的俊俏青年饶有兴致的翻出袋里的东西,也不客气,随即拿起块饼吃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夹起几个调料纸包,撩袍蹲身,完全没有少爷架子开始忙活着给肉撒料,那熟悉劲儿怕似常常如此收拾野味。 第二日,顾青竹看着面前不加须子就有大半手掌长的山参,瞠目结舌。 成色上乘,估摸三四十年错不了,上头的泥土还很新鲜,想来是这几日才刚挖的,山参好坏不能全论大小,体态匀称身子轻,这样的天材地宝在达官贵人家里也是有数,顾家大库里存着几只,像顾青竹所在的三房,顶级的有个刚过三十年龄的老参。无意间送出去几份寻常吃食,换来这珍宝,顾青竹脑中只剩下那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汴梁城中百姓房屋多半为砖瓦而建,结实耐压,暴雪天里顶了大用,除了城西偏僻之地塌了一片之外,剩下几十处损害不甚严重。而周围十四县可是糟了重灾,大雪过后完好的屋子没有几座,墙面裂出两指宽的缝隙都是轻的,再差点的土木房子能被整个压塌,刚开始官府临时救济,街坊邻居相互帮忙还勉强能过,可随着无家可归的人越来越多,灾荒闹起来了。 顾青竹回府已近深夜,念着祖母年迈歇息的早,单拜见过大伯母便回了自己院子,第二天清早盘点庄子送来的东西,将带回来孝敬的几样新鲜水果收拾好,不紧不慢的去给长辈请安。 这几日朝廷忙着救灾,顾家几位男子四处奔波几乎没时间回府,连身为从二品翰林学士,侍奉过两代君王的祖父顾英,硬扛着腿痛,也在宫中一呆就是大半日。府中上下各房的丫鬟仆人忙碌着除雪排患,顾青竹进了祖母的长松苑,免了他们的礼,也未让人通报,直接差人将果子清洗干净切成小片,晚些送到房里。 眼看着快到房门前,大伯母李氏清亮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媳妇本打算腊月长公主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3 生辰时带着青竹去走动走动,偏碰上这雪灾,怕十有八九不会大办了。”李氏话音一顿,忍着不平道:“做梦都想不到,圣上真会发话赐长泽的婚,让他尚了公主!青竹和长泽的婚事是弟妹生前定下的,咱们家和傅家本就亲近,青竹模样俏性子好,长泽那孩子比她年长五岁,稳重踏实,又是二爷的门生,好好的天作之合,就这样没了?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王老太君半倚在榻上,右手里摆弄的佛珠顿了顿,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眼中无不可惜:“两个孩子差了点缘分。” 李氏身为顾家长房长媳,处事待物需得样样小心,在外无法随意,也就在老太君面前不用顾忌太多:“我是真心疼青竹这丫头,青澜都是孩子的娘了,回门时还跟我面前撒个娇诉个苦的,可青竹却不。出事那时候,长泽硬顶着没有低头同意,斩钉截铁的拒了,若青竹当初不开那个口,说不定就...” “不见得是好事。” 王老太君也中意傅长泽,武将世家能出个天资聪颖的读书料子实属不易,特别他还能吃苦,品行方瑞撑的起门楣。六公主偶然得见芳心暗许,央着圣上赐婚,傅家仁义,如实将婚约上报,到让天子暂时打消了念头,怎成想六公主娇贵惯了,因生母乔贵妃生前受宠,去世后又成了圣人心尖的一抹朱砂痣,几乎没有不得志的时候,哪儿咽的下这口气?苦肉计轮番上演,逼的天子也无可奈何。 “傅家老太爷卸甲时是七品右武郎,下一辈也就长泽之父刚升了五品武义将军,武将军功拿命挣,根基不深,单论门第,娶青竹都算高攀,更何况是圣人最喜爱的六公主?”老太君脸上透出无奈的神色来:“等回过神来,皇家的金枝玉叶比不上咱们顾家青竹,免不得心生间隙,只不重用长泽就算好的,没有了皇恩,咱们兴许还能蛰伏而待,傅家可要伤筋动骨。” 李氏如今怎想不到这层?唯独心里憋屈罢了。 颂平颂安站在顾青竹身后,互相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顾青竹侧耳听罢,低头抚了两下裙摆,神态自若的抬腿进门,人未到,声先闻。 “祖母安好,大伯母安好。” 李氏一惊,心里暗暗后悔,面上却不动声色:“七姑娘来怎么没人通报下?” “是侄女吩咐的。”顾青竹笑盈盈的行了大礼:“多谢祖母和大伯母疼惜。” 话外之音直接承认下方才在外头听墙角了! “这...这真是。”李氏听完又难过又好笑:“母亲您瞧瞧这丫头。” 王老太君见到顾青竹,脸上喜的皱纹都深了,连很少离手的佛珠都放在腿间:“快让祖母瞧瞧,病大好了没?” “吹了风头痛,几日便不碍事了,倒是孙女儿不孝,总劳烦祖母您们挂心。”屋里的丫头很有眼力见的将矮凳置在了老太君身边,王氏年轻时右手扭过伤,天冷容易腕子疼,顾青竹坐下,边回话边自然的拉起她的手,一寸寸的揉捏起来。 “还说不碍事,这瞧着脸都瘦了。”老太君眯着眼左右端详了阵,后悔道:“先前就不该纵着你去庄子住!” 这次因婚事作罢,明里暗里来打听事儿的络绎不绝,关心则乱的有,冷眼看笑话的也有,次数多了她就打起去庄子小住的念头,到老太君这央求了几次才得的许。 顾青竹笑眯眯的讨好:“孙女儿是看着瘦,其实身子骨更好呢,这些天吃的是从地里新鲜摘,庄里的园子开了腊梅,香气隔好几道墙都能问见,每日四处转转,晚上再去温泉池泡上一泡,浮生半日闲。” 老太君喜欢听小辈说外头的事儿,顾青竹便事无巨细的将这几日有趣的捡着说,包括领着人把地里的白菜洗干净拿盐和辣椒腌了几坛,过段打算分给各房添菜。 “正巧,我前儿还忧心这天气,今年辣菜怕没着落。”李氏热络的结果话茬:“倒托了青竹的福。” 说了半晌话,老太君还是放心不下,话在舌头边绕了几绕,抚着青竹的后脑安慰道:“咱们凡事讲究个缘分,心里头不舒坦要说,但万万不可自个儿钻牛角尖。横竖有我,有你大伯母,咱们顾家姑娘不愁找不到好儿郎,祖母就算拼着这脸面,定给你寻个更如意的!” ****** 晚膳,顾家四房难得聚在一起,连顾青竹的父亲顾同山也从城外骑马赶了回来。 顾同山性格内敛,和结发卢氏感情深厚,发妻病逝将近四年未曾动过再续弦的心思,身边也只有一位从通房抬上来的姨娘,王老太君曾劝说过,奈何儿大不由娘,想想三房好歹有顾青竹和她胞弟明卓,儿女双全,又都是聪明孝顺的孩子,便随他去了。 因着天冷,从庄上带回的蔬菜都新鲜,大厨房除了常用的几样菜色外,又加了几个锅子。片好的牛肉整齐码在中间,香菇豆腐白菜青菜围在一旁,端上桌时咕嘟嘟的冒着泡,单瞧颜色就有胃口。 一家人乐融融的用罢饭各自散去,顾青竹则被父亲喊到书房。 顾青竹母亲卢氏当年待字闺中,便以才学闻名,嫁给顾同山后也偶尔在书房坐着翻翻藏书,如今用过的椅子还好端端的摆在房中,椅背上搭着她最喜欢的花毯。 “小姐喝些花茶暖暖身子。” 王玄跟着顾同山多年,书房不比其他地方,一般丫鬟侍从进不得,好多事都是他亲力亲为。顾青竹与他熟络,私下亲切的唤上句王叔,王玄听的心里熨帖极了,安排人端上几碟甜枣点心,这才合上门,站在不远处的回廊边守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仅以此细腻温馨的故事满足小天使们对爱情的某些幻想,欢迎收藏留言,不喜欢此类型的也无妨,愿下一刻就能找到合您胃口的那篇好文。 第3章 第三回 借着烛光,顾同山看女儿面色尚佳,又到了长身体的年纪,个子抽条似得往上拔,脸上肉眼见着减了不少,露出少女初成的模样,叹道:“日前听你祖母说你害了病,爹本是要亲自去的,可正赶上雪患,朝中事务繁忙...” 顾同山解释完原委,接着从桌上拿起张宣纸递过来,顾青竹打眼一瞧,密密麻麻列的全是药材,颇为不解。 “过几日太医院何大人来府上为你祖父祖母请平安脉,为父安已安排好,劳烦他给你也瞧瞧,这些常用药材且存着,如今灾患形势不好说,往后想筹备怕是不易。”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4 顾青竹摇头:“女儿知道您担心我身体,可如今确实已无大碍,倒是您自己,每年一到冬季便咳嗽不停,何太医医术高明,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您把个脉。” 顾同山大手一挥,不甚在意:“老毛病不妨事。” 青竹欲再劝,门口王玄底底喊了声‘三爷’,然后扣了扣门:“户部刘侍郎差人来,请您去城北商议要事,车马在门外备妥当了。” 公务不可耽搁,顾同山又嘱咐几句,临出门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个月白色的锦绣袋:“长泽倒是胆大,直接求到我跟前了,为父看在他这份心上破回例,你若不想留,告诉王玄,他自会帮你处理。青竹,此事...不要过多怨他。” 顾青竹茫然的接过,手指略微一探,应是块长圆玉,顿时了然。 傅长泽不喜挂饰,连寻常公子都要准备三四个替换用的玉佩,他也只得一块,异常珍惜。顾青竹曾要过来看过,玉质白色,周边镂的有蟠龙飞虎云纹相伴,据说仿的是汉代古器,难得一见。 “女儿自然知道。”顾青竹攥着手中的玉佩,坦然一笑:“父亲放心,这事儿是该翻篇了。” ****** 大雪初停。 天气冷的紧,早值打扫院落的丫鬟婆子个顶个的穿的厚实,一开口连串的雾气,连歇会儿都不愿,都跺着脚干活,生怕停下来身上那点热气让风吹的一干二净。 大房的顾明宏排行老四,如今在国子监读书,那日回来说监生们有人出头提议各家捐些旧的棉衣被褥,送到城外救济点去,得到一众响应。国子监读书的学生大半为官家子弟,祖上没有五品以上官职荫庇都入不了,出些东西不在话下,儿孙心怀社稷很好,既能历练又能博美名,各家长辈也都积极支持。 李氏听后自然没意见,可家里需要她亲自过手的杂事太多,分/身乏术。 顾家这一脉人丁并不兴旺,大房嫡长孙顾明瑞中了进士,在唐州做官历练,两个孙女早已外嫁;二爷顾同生在泸州呆了七八年,老太君念着夫妻不能久分两地,便让二夫人领着幼子搬了过去;三房卢氏去的早,四房顾同鹤又是庶子。 合计一圈儿,可帮衬李氏的竟只有四房夫人,但身份在那摆着,小事还好,稍微要紧的就无法服众。 顾青竹如约来送辣菜,见李氏愁眉不展。 “这有什么难的?大伯母只管交给我办。” 李氏眼睛一亮,顾青竹是三房长女,顾家待嫁的姑娘们又属她年纪最长,行事作风更不用说,就是前段刚得过病,让人忧心。但李氏也不是婆妈的人,当即发话分出手下一个管事听顾青竹差遣,暗地里又吩咐人关照着七姑娘的身体。 顾青竹听顾明宏说完,心里便有了谱,点头问道:“四哥什么时候用?” “越快越好。”顾明宏回想城门口看见那乌压压一片灾民,神色凝重:“整理出一批我们就先派车送出去,救急要紧,十天半月好转不了,以后可以隔两日集中再送。” 她这个四哥最为和善,与人说话脸上常带着喜色,现在却愁的眉头紧锁,可见是十万火急。 “咱们杂库里有这几年替换下来的棉被大袄,就是积了灰,也受些潮气。我带人整理出来简单收拾下应可以用的。”顾青竹记得前两月李氏整理库房时还说要处理掉,后来怕是给耽搁了,这才存到现在。 顾明宏没想到竟有现成的东西,楞了下:“有多少?” 顾青竹摇头:“我只听说拉出去要有四五车,具体还的问管库房的掌事。” “那就不少。”顾明宏得了好消息,心下一松,脸也不再板着:“劳烦七妹了!”然后将她送回去,自己则动身往国子监找人商量联系车马和后续的事儿。 凡事都有个章程。 顾青竹坐在书桌前,提起笔思索片刻,唰唰的写出几张条子,折好后分别递给如意和喜乐,遣她们跟各房通个信儿,就说府中捐衣救灾,凡有破旧保暖的衣物都收集起来,分门别类放好,日后有人专门去取。 如意和喜乐是亲姐妹,父母都在府上做活,因着这层关系,在各房能凑个面熟,跑腿儿的差事再合适不过。 如意拿了条子,脆生生的应下,带着喜乐风风火火的出了门,看的颂平眉头一挑,追了两步喝了声:“你俩稳当些!” 不消一个时辰,消息便传开了。 顾家老太爷官儿做的高,清正廉明一身傲骨,论财力,在汴梁城是排不上前,但眼前的家业好歹是多少代积累而来,比起普通官家,倒也算富贵。 家里的下人按着等次,每季至少会发套衣物,各房再另添置点儿,只要安心做活,过两三年还能有多余的衣服接济给亲戚。所以不光主子们指挥着人翻箱倒柜,丫鬟婆子每人出个一两件,刚进府没什么积攒的也不闲着,帮忙清理捆扎,场面热闹的紧。 另一边,顾青竹在后院大库前站着,叮嘱管事:“被褥衣物分开了放,记清楚件数登记造册,册子要一式三本,大伯母和四哥各自一本,您自己也留本作底,将来盘点时也好有个依据。” 管事弯腰垂手听着,喟叹这七姑娘年纪小心智却开的早,三房夫人去世时摆灵堂,那么小的丫头自己憋的泪,还要哄着弟弟,腰板直挺挺的跪在垫上,眼神做派浑然不像八九岁的女童。王老太君本就喜欢她,经了那一遭更是往心眼里疼,别说亲祖母,就是其他人看见,定也起怜惜之心。如今长大开始帮忙管理三房的杂事,搭理的井井有条,连顾府总管也不敢小觑她。 “奴下知道了,尽按姑娘的吩咐办。” 管事正欲转身,却又被顾青竹叫住:“咱们还有几辆可用的马车?” 管事掐指一算,回道“公中除去三辆专用的,还有四辆可调。” “那就派人跟颂平去三房再取辆出来。”顾青竹见进度不慢,打算当日就先把东西送出去:“不用等,组上车队多派几个人手,直接给四公子送到国子监。” 国子监坐落在汴梁城的东北角,离贡院不远。 这几日国子监照常讲学,课时有所减少,顾明宏特意抽空回了趟家,赶回来时正碰上其他监生放课。 高旭、高粱边走边说的从内门出来,看见顾明宏大冷天里额头上亮晶晶的布满了汗,高旭啧了两声,深深作揖:“顾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5 兄不愧是忧国忧民之表率,那边刚有提案,这边亲自响应,看这样子...骑马来的? 顾明宏越过他,目光直直头像后面的高粱:“大概明日便有第一批。” “城里这地能骑马?”高旭竟丝毫不介意,继续疑惑。 “我家也差人过来说,最迟后天一早。”高粱想了想,走到顾明宏身旁,才道:“方才我们和文远商议过了,开封府在城外四个方向均设了安民所,城西难民多,专门腾出几间屋舍安置老弱妇幼,咱们最好先送去哪儿。” 顾明宏觉得可行,点头应允。 高旭倒也不急,抱着膀子立在旁边等着,身旁有人经过还不忘热络的打个招呼,过了会儿说完正事,他才凑上前一只胳膊挂在顾明宏肩上,笑眯眯的望着。 顾明宏警觉的把他的手往后移开,蹙眉道:“作甚?” “那个...”高旭动了动唇,似欲言又止:“听闻顾兄的妹子从外头回来了?” 高粱满脸无奈朝顾明宏递了个抱歉的眼神,有个天马行空不畏世俗的表弟实在是件头疼事! 虽说高旭在他面前打听顾青竹不是一两回,且屡教不改,越挫越勇,可顾明宏万万没想这回子居 然跳出来如此问题,隔了半天才没好气的说:“如何?!” 高旭握拳在唇边咳了下,振振有词:“你我是好兄弟,你的妹子也算我大半个妹子,这天寒地冻的,咱妹子又一个人在城外住那么久,好容易回来我作为她哥哥的兄弟,问候下不应当吗?” “恕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攀亲戚的...”顾明宏颇为无语,但还是拱手道了谢:“舍妹无事。” 高旭还懂得分寸,听完答复便心满意足。 此时,赵怀礼和唐文远两人结伴而来,看见他们三个便打了个招呼。 赵怀礼乃刑部尚书赵元德的嫡长孙,生的人高马大,松青色的学子服套在他身上有些怪异,可人不可貌相,别看人家生的一副武者相貌,学问却出奇的好,尤其是策论,篇篇精彩常得夫子们交口称赞。 高粱见他手里拎着披风像要出门,就有心问了句,赵怀礼回答道:“得家父传话,正要与我三弟去城西。” 正说着,门外街道传来错落有致的马蹄声,最前方几匹膘肥体壮的骏马,紧跟着十来米开外还有一队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国子监驶来。 为首一位华服公子,披着副白狐狸毛的斗篷,脚蹬黑色长靴,头顶束冠,乌发落肩,腰边佩戴着落雪银色的长剑,剑鞘铸的精妙绝伦,眼神是七分笑三分冷,气势逼人。 第4章 第四回 高旭一看是他,暗搓搓的翻了个白眼,以表不屑。 汴梁城最炙手可热的公子哥儿,据说去年花灯节上,几位名门闺秀为他亲手制的一盏花灯,互相翻脸闹的不可开交,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 赵怀信翻身下马,朝门前众人行了礼。 赵怀礼则跨步从台阶上下来,眺望还在行驶的几辆马车,疑惑道:“三弟,后面这是...?” “不是咱们的人。”赵怀信笑了笑,摆手道:“路上遇见的,大约是顾府的车马。” 其他几人离得不远,听见赵怀信说完纷纷扭头看向顾明宏。 顾明宏也觉奇怪,在看见府上管事匆匆从远处走近,才确定真的是顾家人。 管事头上戴着顶皮帽,因迎风骑马脸颊冻的通红,和各位公子行了大礼后,向顾明宏回禀道: “少爷,七姑娘已将库里现有的棉服被褥收拾好了,让奴先给您送过来应急,您看是先往哪儿搁?” 顾明宏哪里想到顾青竹能这么快张罗好,听完大吃一惊,连同高粱和唐文远几人都惊讶不已,再得知顾家七姑娘如今只有十三岁,办事如此利落,惊讶转而变成了赞赏,高旭更直接在顾明宏耳边低声赞道:“不愧是青竹妹子,出手一鸣惊人!” 若顾青竹从前在贵女圈里像水中月镜中花,美名不甚,但未婚夫被尚了公主这事儿,饶是她想低调也不成的。虽对外宣称八字不合,再者傅长泽年纪略大,等顾青竹及笄至少还要两年蹉跎,于是两家协商后,和和气气的将婚约除去,关系一点没坏。娃娃亲作废的事儿在大户人家不是没有,但两月过后傅长泽忽的被赐婚六公主,就...很耐人寻味了。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 尚公主对他们这样家世的来说弊大于利,娶媳妇儿无法入仕不说,家族得的那点好处若似鸡肋,但傅家不同,族中并无显赫官员,傅长泽确实攀上高枝儿,这一步至少让傅家未来出个三品高官,跻身显赫。 不少人暗地里替傅长泽惋惜,毕竟六公主飞扬跋扈有目共睹,顾家七娘家世品貌样样没得挑,孰好孰坏明眼人自有掂量,皇恩面前只得咬碎牙齿往肚里咽了。 赵怀信有所耳闻,并无过多在意。 救济物品提前送来,大家合计了下,决定随赵怀礼一道去城西探探情况,临近城墙,人流拥挤唯恐惊马酿出祸事,顾明宏他们便下了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安置所走。 酉时末,城门将要关闭,守城士兵往城门外的路上摆了木栅栏,喝退依旧拥挤想要入城的百姓。排上队的人默默念句菩萨保佑,没排着的显然仍不死心,胆大的试着往前插几步,无奈士兵太多,排成一列拦在外头,鼻尖被明晃晃的枪头指着,只得认了倒霉陆续在附近避风的地方安顿下,明日再排。 赵怀礼亮出通行牌,一路畅通无阻不说,守城头头还派出小队人马帮着在前面开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抵达安置所。 顾明宏借着火把亮光扫了下衣摆,棉靴早被雪水打湿,亏是黑色又在晚上,勉强过得去眼,可人称国子监一景的学子服就惨不忍睹了,满身斑驳泥点,出尘之气荡然无存,十来岁的青年们互相打量片刻,哈哈一笑,不约而同的生出股豪情壮志。 焦头烂额的鲁都监得知赵怀礼领人来了,不敢怠慢,立刻出帐迎接,远远招呼道:“赵公子路上 辛苦!” 赵怀礼抱拳一礼,声音浑厚:“鲁都监!” 鲁都监知道赵怀礼兄弟要来,然而走进发现凭空多了几位公子,哪个看着都来头不小,心道富家少爷们不知抽了哪门子风,乱糟糟的还要往城外跑,小庙供不起大佛,任谁出问题他都担待不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6 起啊! 赵怀礼没等他发问,先行说道:“我国子监几位好友凑在一起愿为朝中救灾尽份绵薄之力,捐些衣物送往各处受灾地,原本过两日才到,而顾大人府上行动极快...”说着侧身指向顾明宏:“这位便是顾公子,便先运来劳烦大人按需发放了。” 鲁都监一怔,记起顾大学士是有个孙儿在国子监读书,遂肃而起敬:“顾公子年纪轻轻忧心社稷,鲁某钦佩!实不相瞒,此回大雪来势汹汹,受灾地方太多,朝中大批物资不知何时能到,为了开设这几处赈灾点,开封府捉襟见肘,真帮了大忙!” “都监谬赞。”顾明宏哪敢担下这夸赞,连忙澄清:“赈灾的主意乃高粱兄所提,又有赵兄组织才有了眉目,我府上只送的快些,并无其他。” 高旭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没错没错,要谢也是谢顾家府上张罗事儿的人。” 话里话外意思顾明宏沾了他家七妹的光。 顾明宏噎了下,很是无语的睨他一眼。 鲁都监身为武将,官阶不高,常驻城外屯兵操练,手下一群大字不识的糙汉子,往来间粗话连篇,不对盘约着教练场打上一架,自问缺少些眼力劲儿,看不大懂里头的意思,一时到不知如何是好。 “赵大人如今在何处?”赵怀信径直走了几步,凝眸说道:“我们耽搁不得。” 鲁都监松了口气,不再思索如何接前面的话头,飞速看了这位名满汴梁的赵公子一眼,果然名不虚传,别说军队里那群泥腿子,普通大户家公子在眼前这位面前,也是云泥之别,于是回道:“赵大人去南边巡视,临走前和我关照过,让两位公子在帐子里等着,不多时就能回来!” 赵怀信自我惯了,当即颔首说:“那我们便进账等。”迈开长腿自个儿先钻进帐中。 高粱轻咳了两声:“请大人派人清点下东西,我们帮忙分配下去也要尽早回城。” 鲁都监二话不说点了四五个兵,和顾家管事忙碌交接起来。 ****** 盼了许久的冬日终于露了头。 枯枝残丫上的冰雪缓缓融化,几只麻雀儿小心翼翼的落在院里,踱着小步晃悠两圈,争先恐后的在地上寻吃的。大清早,各房负责打扫的丫鬟婆子将屋里受潮的被褥抱出来拍打晾晒,积攒着要洗的衣服也一并送去清洗,生怕错过好天气。 听竹苑却出奇安静。 借捐灾的机会,顾青竹将杂库里陈年无用的东西翻出来打理,好些的赏了人搬回去用,差些的变卖掉得了些银子,分给各房奖赏捐衣物多的下人,事儿办的漂亮圆满。李氏高兴的翻箱底送给她个食指宽的赤金缠丝镯子,套上手腕都坠得慌。 顾青竹睡的香甜,醒的时候缓了会,才眯眼看床帐外隐隐约约透着亮光,喊隔间的颂平问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的话,马上巳时。”颂平推门来到内房,慢声道:“您这几日累的紧,一早老太君差人来传话,今晨不用去她老人家那请安了,您醒了直接去卢大人府上接小公子就行。” 顾青竹听完翻身又睡了会子,然后起身穿衣洗漱,因她皮肤娇嫩容易干,涂了两层香脂才作罢。小厨房的早膳清晨就备上了,紫米粥在火上一直煨着,端上桌时软糯滑口,就着金丝卷饼和两碟爽口小菜,细嚼慢咽的吃起来。 临出门套上件荷叶色的对襟窄袖袄,愈发显出那截杨柳细腰。 卢府。 郑先生才学为天下人所知,秉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理念,这些年游历大江南北,博闻广识,年底才回到汴梁,住在好友卢元家中,顺便受托指导几日其幼子卢和展的学业。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郑先生擅长杂学,为人风趣幽默,特别适合开蒙,卢元也把自家外甥接来结伴学习。 顾明卓恭恭敬敬给郑先生作揖道别,将文房四宝收好,提上布袋三步并作两步朝前院飞奔,卢和展在后面喊着他名字追赶,老半天没捞到个衣角,气的哼哧哼哧,路过的丫鬟纷纷避让。 顾青竹母亲卢氏老家在江浙一代,在汴梁的亲戚只有二哥卢元,两家经常走动,十分熟捻,前门知会声,小厮便直接引着在花厅落了座,由卢夫人亲自招待。 “娘,我听说表妹来了?”卢玉怜虚岁十六,生的一双灵气的杏眼,小鼻小嘴儿,挑着帘子进门一看,嘴角噙着丝笑:“果然是青竹表妹,娘也是,表妹来了怎的不叫我们?” 卢夫人满脸的没脾气,笑骂道:“你表妹刚刚进门,外面天寒地冻的身子还没暖和,怎么能由着你们几个野丫头折腾她?” 卢玉怜撇撇嘴,走到顾青竹旁边亲亲热热挽起她胳膊:“我可真想死你了!” “大表姐。”顾青竹站起身,笑盈盈的又朝紧跟着进门的卢玉阁打过招呼。 卢夫人使唤丫鬟换上壶红枣茶,摆了五盘点心果仁,话音刚落,便被卢玉阁缠着推到了屏风后:“母亲您忙您的,我们在这招待青竹。” “我怎么生了你们俩个泼猴儿!”卢夫人嘀咕着顺势拍了她的头,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姑娘也不知像谁,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瞪眼警告说:“只许待屋子里,青竹风寒刚好不久,万不能拖着她随你们在外头跑。” 顾青竹深觉这回病的天下皆知。 第5章 第五回 见卢夫人走远,卢玉阁迫不及待的把厅里伺候的丫鬟打发远,三个姑娘围着圆桌喝茶。 卢玉怜照例将闺秀间最近那点传闻添油加醋的学了番,特别是朱四姑娘朱凤珊,恨不得鄙夷到地底下,连带人家戴个花样好的簪子也要拉出来说上一说。 “她又怎么了?”顾青竹不好扫她的兴致,歪头做好奇状问道。 卢玉怜攥着拳头恨恨垂桌:“仗着家里有点势看谁都鼻孔朝天,月初程家姐姐下帖子邀请去她那赏山茶,咱们都早早到了,唯独她待最后才露面,连句抱歉的话都没,口口声声她家这花也有那花也有,不稀罕别来,端什么贵女架子?晌午程大公子恰路过,还摆出副娇弱的脸面,说话音调软的哟...我都替她害臊!” 顾青竹对朱凤珊有印象的,见过两次面,不大确定的说:“我记得天热的时候她好像是定了亲的?” 卢玉阁不知从哪儿弄来盘干桂圆,给每人抓了把放在跟前:“江宁府徐淮,眼前没在汴梁,刚中举,听说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7 还沾着表亲呢。” “好了说,以往那心思伎俩为相门好亲,可如今婚都定下还一肚子心眼儿,自个儿演的上瘾,我最不耐烦。”卢玉怜捏起颗桂圆,翘着拇指‘咔’的声碎了外壳,取出里头的桂肉塞进嘴里:“青竹你说是不是?” 顾青竹‘啊’了声,端起茶盏抿了口,装作占着嘴开不了口的样子,胡乱点两下头算作同意。卢玉怜性子直还也不至于莽撞,卢玉阁和她半斤八两,两姐妹最喜欢找顾青竹咬耳朵,有什么气话胡话不必拘着,左右落不到其他人耳里,放心的很。 “整日表现的哪家公子都入不了她的眼,又一个个的牵扯不清,我看这徐淮倒了八辈子血霉,天知道等他到汴梁...”卢玉怜手指着头顶,眼珠子一转道:“被戴多高的帽子。” 卢玉阁可没觉得那么简单,想起听身边丫头说茶馆里最近流行的段子,四下确认没人后,压低声音神秘秘的:“我估摸着她不能安心嫁什么徐表哥,倒有心攀赵三公子呢。” 卢玉怜一呆:“什么赵三公子?” “就那个赵怀信啊!” 卢玉怜倒抽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赵怀信?!” 顾青竹见她惊的手里的桂圆都掉到桌上,飞快搜罗遍脑中那寥寥无几的人名儿,别说,还真听过,正二品刑部尚书赵元德大人的孙儿,因颜色好又会讨姑娘欢心,名满汴梁。 “怎么说?”顾青竹从点心盘里挑了一小块糯米糕,边吃边问。 卢玉怜惊讶完,遂不满的掐了卢玉阁的胳膊,急急问道:“为何没听你说起过?快讲讲看!” 卢玉阁也是灵机一动,当即琢磨了会,愈发觉得是那么回事:“我房里有个丫头常被我差去买茗香斋的酥饼,你们也知道那儿的茶和酥饼好着呢,在城里算首屈一指,咱们出门少,茶我是喝不到热的,酥饼总能吧。” 姑娘们嘴馋买点东西吃是常有的,顾青竹倒喜欢延庆观的油炸鸡。 “有时去的时候酥饼刚卖完,丫头就在店里等,茗香斋每日有人说书,不少是用真事儿编起段子,捧场的特别多,闲来无事听她学几段有趣儿的,最近大热的叫...”卢玉阁绞尽脑汁仍想不全名字,摆摆手说:“风流公子什么的,名字记不住,说贵公子面如冠玉颜无双,引得无数女子钦慕,可浪子回头金不换,中秋月圆,浪荡公子从乐坊出来在途中遇到命定的姑娘,那姑娘身披华服头顶插着蝴蝶戏花簪!” 瞧着卢玉阁一副泄露天机的模样,顾青竹蹙眉把听到的再捋了遍,浪荡公子映射赵怀信倒有几分说头,可和朱家娘子的关系...她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旁边卢玉怜却恍然大悟状的张大嘴:“蝴蝶戏花簪可是她的宝贝,做工样式独一份,这不在讲朱凤珊么!难道她真胆大包天到在路上截赵怀信?” 卢玉怜虽不中意赵怀信的人品,对其样貌和家事还是肯定的,这样的人跟她们扯不上关系,可想到朱凤珊万一嫁了他,那尾巴还不要翘到天上去? 顾青竹见她拉下脸,像朱凤珊当真要和赵家议亲一般,好笑道:“表姐这脾气要改改,还没怎么的先把自己气出个好歹?别说咱们道听途说私下扯个闲话,便是真的,朱凤珊的亲事怕是她家长辈知道她性子,权衡利弊才定下,她到徐家乃下嫁,耍些小脾气性子还拿捏的住,没有金刚钻,怎么敢揽赵家那瓷器活?” 卢玉阁也打趣儿道:“是这个理儿!大姐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抢了你心上人。” 卢玉怜琢磨的也是,剜了她一眼:“她倒是敢?” 顾明卓风似的跑过来,几乎和通报的丫头一块儿进的门,抬眼看见顾青竹,气喘吁吁的喊了声‘长姐’。 姐弟俩许久未见好生说了会子话,顾明卓如今六岁,生的随母亲卢氏,眉眼细腻透着秀气,挺直身子到顾青竹下巴前,脸蛋冻的红扑扑,碍于并非在自家,顾全礼节,背着手把在先生这学的课业说了一通,然后抬起只手攥上顾青竹的袖口,立在旁边不动了。 “哟!”卢玉怜探过身,揉了把他的小脸:“亲姐一来,把我和玉阁都忘了罢?亏我整日寻着好吃的惦记你,小白眼儿狼。” 顾明卓见到长姐光顾着欢喜,竟将卢玉怜两姐妹忘在脑后,忙补过礼,肃起脸掩饰那点儿不好意思,惹的几人耸肩直笑。 这一待直到下午,顾青竹未见到二舅舅卢元的面儿,领着弟弟和卢夫人道别,卢夫人顾忌天黑的早,城中近日又来了许多投奔亲戚的郊县灾民,便没多留她,叮嘱几句送姐弟俩上了车。 ****** 街边的饭馆铺子忙碌打烊,零星几个汉子裹了袄出门,赶在最后打壶酒回家解解馋,房檐间的灯笼陆续点上,灯下的黄穗子晃着圈光晕,蜿蜿蜒蜒铺满一道街,小甜水巷的夜市停了好阵子,只剩下匆匆来往的过路人。 马车顺着南门大街向西行,快到兴国寺时,三四十口子人堵在马路中央,叫嚷着有伙流民趁乱到他们铺子里顺了不少东西,有丢些碎银子的,有丢扳指的,那叫个五花八门,最最可气的是东头面馆老板置在柜上的玉白菜都被人捧走了,虽不算什么好玉料,那么大一座好歹值点儿,老板肉疼的直跺脚,偷什么不好非偷招财物件,晦气,以后换上了财气也聚不住。 丢东西的老板们呼朋唤友扛着铁锹,把十来个风尘仆仆逃灾模样的人围到中间,见掰扯半天没有人承认,作势要上前挨个搜人衣裳包袱。 “还有没有王法了!”打头留着八字胡的瘦高个儿突的把手里的布兜重重一扔,破罐子破摔的大吼起来:“天子脚下岂容你们如此诬陷人!?” “诬陷?我亲眼看见他从我那桌子上把铜板偷走的!”说话婆子一手掐腰,指着其中一个矮小敦实的男人,底气十足道:“连衣服也没换,化成灰儿我都认得出!”。 瘦高个儿冷笑:“就凭你这三两句话就定了人的罪,还要官府作甚?即使他真偷了,你拉他去官府有青天定夺,可不由分说把我们全都围起来是何道理?!” 话说的有条有理,像读过书的,胖婆子讲话但凭着那股子冲劲儿,脑子一空霎时无语,旁边则有人顶上:“你们一起入的城,我们丢东西不是一两户,谁知道会不会是团伙,必定不能放你们走!” 周围附和的人此起披伏,毫无松动迹象,瘦高个儿怒目圆瞪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8 ,气的攥拳挥舞:“当真岂有此理,这几日进城百姓皆成群,我们只是一路并不熟悉,更何况还有稚儿老人,寒冬腊月受此大灾,在这街上硬生生冻出个好歹你负责?!” 几番来回互相都说服不了,也没人真敢先动手,场面便这么僵持下来。 南门大街是城中主道,四五辆马车并排也使得,顾家车夫赶着马靠边走的极慢,谁成想突然窜出道黑影直直撞了过来,惊的车夫手下勒死缰绳,马儿吃痛嘶鸣两声,才踉跄停了下来。坐在车里的顾青竹只觉一阵大力把自己往前推去,惊吓之余也不忘护着身旁顾明卓的头。 “这是怎么了?!”颂平惊出阵冷汗,慌忙看了两位主子,幸好幸好,安然无恙。 随车夫坐在前头的六合心有余悸,隔着帘子说:“姑娘,一个抱孩子的妇人差点撞上咱们。” 妇人自己怕都没想到会这么凶险,歪坐在地上瞅着马蹄子直愣神,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 事出突然,等瘦高个儿回头看见这么个景象,顿时三步并作两步的闯出人群,嘴里娘子娘子的喊着。妇人愣了好久的神,哆嗦着嘴唇被扶着坐正,目光晃了晃聚到车上,用尽了力气说:“请贵人发善心帮帮我们一家子!” 顾青竹听了个大概垂下眼并未说话,顾明卓却坐不住了,正值纯善的年纪,当即给外头那群人打下‘欺善怕恶’、‘以多欺少’的签子,遭小偷儿没处寻就诬陷外来的流民。 作者有话要说:  研究了好久的晋江代码,终于把简介调整的顺眼多了(吃块鸡排压压惊)。 第6章 第六回 “长姐等会儿,我下去看看!”说完竟弯腰要下马车。 顾青竹反手拦住,将他按了下去,迎着询问的目光摇了摇头:“六合,你把灯笼拎过去借些光看看,若不打紧,先让这位先生把大嫂扶起来。” 六合掌灯跳下车去,全然不管聚集在旁边的人,隔着两步和瘦高个儿说了话,男子哪儿敢耽搁,仔细摸了妇人手脚,并未见什么不好,怀里的孩子也收住哭声,这才敢把人扶了起来。那妇人双手紧紧抱住孩子,也没理瘦高个儿的询问,站在车边一动不动,目光锁住那层帘子,嘴里不停的念叨‘贵人慈悲’。 顾青竹座的马车不算打眼,大户人家都能置办个几辆,但汴梁城里关系复杂着呢,瞧着似不显山露水,背后指不定牵扯出哪尊大佛,做生意的都懂这个道理,一时间竟面面相觑,没人上去阻拦。 原来妇人一家来投奔亲戚,怎知亲戚家也被雪压的不像样子,就被官府安置在了外城,一双儿女又体弱染上风寒,这次入城正是带着幼子看病,女儿还在城外无人照看。 天灾人祸,天灾尚可救,人祸却避不了! 顾明卓字字听的仔细,心头火滋滋往外冒,抿起嘴和顾青竹商量:“长姐,我想护他们出城先接了女儿,再通知官府。” 顾青竹想的可没那么简单,这种事就算找人讹上一笔,也不应盯着连家都毁了的流民,翻尽包不见得有几两银子,临近宵禁,闹出如此大动静,被抓住岂不是自讨苦吃?所以那偷儿怕真混在这群人中。 “你自己定夺。”思索许久,顾青竹到底没说出让他失望的话,男孩儿打小要能立起来,为人行善,多积累点儿经验绝非坏事。 一路顺畅。 大梁门前值夜的士兵刚换上岗就摊了这差事,实在苦闷,面前的小公子年纪小,口气可不一般,待报了家门,居然是顾大人府上!当下不敢误事儿,几层上报事情终于有眉目,处理的章程一说,双方均无异议,就暂定由官府安排这些人一晚,明日去开封府另行处理。 见事情解决圆满,顾明卓心里的石头算落了地,受过几人的谢便和六合调头往马车走,就在这时,却陡然生变。 城门左侧夜里临时放的十来匹军马,其中一匹忽然发疯似的撂起蹄子,扭着撞在旁边的马身上,被撞的马退了两步,又碰上另一匹,没多久马群骚乱起来,近处有人忙着去拉,结果一蹄子被踢翻在地,挣扎着爬不起来。 顾青竹听见骚动立刻下了车,眼前乌压压一片人叫喊着四处乱奔,最快的几匹马转眼前都冲到了大梁门外。 “明卓!”顾青竹压着紧张嘴里挤出俩字,急走出好几米远,头也不回的吩咐其他人:“都不要走远,仔细找找明卓在哪儿!” 颂安扯了下颂平衣角,示意她跟着点姑娘,自己则和车夫从两旁分别往人群里挤。 夜色浓郁,一小队兵将赶到试图制服失控的马群,受伤轻的连滚带爬的从中间逃出来,直到离开十来米远才敢停,脑门子上满满是汗。 顾青竹不眨眼的搜看,生怕漏掉,时间久了双手愈攥愈紧,心也越发沉了。顾明卓站的地方和马群所在甚远,若安稳避开早该见到,哪怕受伤行不动也会被认出来,可怎么偏偏四处都没有呢? 着急起来慌不择路,也没个特定目标,哪里走得动往哪儿挪,顾青竹瞧见几个堆起来的箱子,大概装些兵器物件的杂物,顾不上多想撩起裙摆就爬了上去,小心翼翼站稳脚,借着高度把更远处的情形看透彻。 另一头,六合正咬牙逆着人流往回跑,凭感觉摸往马车方向,无奈撞过来的人实在多,走不快,可抬了个头见七姑娘居然站在箱子上张望,当下挥舞起双手,鼓足了劲喊道:“北边!公子被人骑马带着向北跑了!” 声音传到顾青竹耳里,只隐隐约约明白‘北边’、‘骑马’,可这时候哪还计较这些?赶紧让车夫回去把马从车上解了,骑着出大梁门去找。 解开马身上的套子也费功夫,自然又一番度日如年。 此时,恰恰有支队伍沿着内城走,个个高头大马,顾青竹考虑身边马不够分,一两人追上去又怕寻不到,就起了借马的心思,扬声喊了句:“请留步!” 其中一位男子好似有感应般,略略放慢脚步,抬眸一望,正看着顾青竹拎起裙角,侧身轻盈的从箱子上跳下,裙摆散出一片花瓣似的褶子。 这行人中有的身着甲胄,夜里反射出银光十分扎眼,顾青竹猜测是调配过来赈灾的军中人士,速速打好腹稿,福了福身开口道:“各位大人,家弟遇马惊走失,望借马一寻!” 赵怀信随其兄探访完两个郊县,路途不远,这天气走着却十足辛苦,当下精神疲惫,忍不住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9 闭目养起神来,身旁的人停下马他才发觉,随即眯眼看过去。 顾青竹发现前头两位公子俱年轻的很,雄姿英发容貌出众,其中一位还似曾相识,回忆片刻,原来正是那晚在南屏山庙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子。 “姑娘,好巧。”他抿嘴微微一笑,未细问缘由就翻身下马朝后面人吩咐:“腾两匹马出来,其他人出门向北搜查。” 顾青竹惦记幼弟,对方乐于相助自然不会推辞,让颂平和六合呆在原地等消息,假如顾明卓自己回来也有接应,颂安和她共骑一匹,六合骑着另外一匹引路。 风刮在脸上刺骨的疼。 待追出去好远,顾青竹方想到自己连家门都没报,便转头说道:“小女顾家行七,名青竹,多谢二位公子相助。” 男子不介意的摆摆手,声音天然带着几分笑意:“在下沈昙,令弟找到再谢不迟,而这位...赵兄你还是自己介绍罢。” 赵怀信比其余人都快的半个马身,闻言简简单单的吐了三个字:赵怀信。 听闻如此响亮的名号,顾青竹也只微微诧异了下,又道了声谢便不再多言。 六合嘴里灌满了风,赶紧侧脸避开些,才把话说囫囵:“ 那会儿少爷被两匹冲过来的马夹在中间,离得远,要躲也可以躲开,有个男人正好将少爷拉到他的马背上,本以为好心出手,哪知道我跟着追出门,马群往西跑了,那人却载着少爷直直往北奔,这才觉得不对。” “看清脸了么?”颂安坐在顾青竹身后,急切问。 六合点了点头:“虽不十分清,但确定是刚才那伙流民里的,短粗夯实的汉子,偷人铜板的那个。” 顾青竹懊悔不已,早觉不妥当,应及时阻止的! “这路没有岔口,他一人快不到哪儿去,且前头有处安置所,驻兵把手,夜里策马行路定会被询问的,走不远,咱们人多定能寻得到。”沈昙简单几句笃定十足,让人听完心里熨烫的很,末了还加了句:“不是安慰你找的托辞。” 外城民宅时有损毁,屋子空了大半,几声犬吠更显荒凉。 大约跑了二三里,最前头探路的将士忽然伸出手臂高喊:“前方好像有人!” 顾青竹愣了愣,忙顺着那方向望去,依稀见路边有团不高的身影,偶尔挪上几步。待近些,辨出那特意手工缝上的滚边兔毛圈儿领口,正是顾明卓。 ******* 事情过去有两日,顾家上下仍心有余悸。 说起来也亏运气好,掳走顾明卓那人单单是个小贼,没做过其他恶,白天在城中得了些银钱,傍晚跟着流民队伍想混出城,偏又被认出来,引得那么多户店老板召集人围堵。在城门口马群惊乱时脑子一热,牵上匹打算溜走,因怕城兵追赶就捞上顾明卓,留作后手。 顾明卓胆大心细,趴在马背上颠簸几下硬是按捺住害怕,不喊不叫随他跑,小贼自以为身前的富家小公子吓破胆了,心里松泛许多,待到快过驻兵临检,知道半夜带着小孩惹人起疑,便将他放了去。 王老太君搂住顾明卓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后怕的在他额前抚了又抚:“我家乖孙儿可遭了大罪,只恨那歹人有眼无珠!” “奶奶,孙儿没事儿了。”顾明卓高烧来得快去的也快,吃了两副药已然大好,皱着眉满脸懊悔:“是我鲁莽了,不够小心,日后定不会这样。” 王氏膝下共有三子,四爷顾同鹤是庶出,顾家门风醇厚老太君凡事一碗水端平,可对亲生的小儿子顾同山多少更偏疼些,加上顾青竹姐弟母亲早逝,更加照拂也无可厚非。 “人心隔肚皮,哪能处处看的透彻?”疼爱归疼爱,该指正的地方老太君从不避讳:“你心地善祖母知道,可出门在外,善字前面要加个慎,凡事多思总归错不了。” 顾明卓听着便点头笑一笑:“孙儿记着了。” 祖孙俩坐在塌上聊了会,李氏领着俩大丫鬟急忙忙的从外头进了门,王老太君瞧着她鼻尖都布了细汗,奇怪道:“这...你不是动身去赵府,怎的又折回来了?” 第7章 第七回 顾青竹姐弟晚归那日,是沈昙亲自带人送回来的,赵怀信则在外指挥余下的人继续追拿贼人。顾府的老管家得到消息就守在门前,做了几十年管家,大小官员家眷大都能喊上个名字,待看见魏国公沈鸿渊的嫡长孙沈昙时,可吃了一大惊。 受人之恩自当报。 李氏第二日就差人往魏国公府和邢部尚书赵大人府上递了帖子,定下日子登门道谢,今儿正要去赵府的。 “这不正巧碰见父亲下朝。”李氏看见顾明卓穿戴整齐的坐着,小脸还有些泛红,又说:“明卓这精神不错!” 王老太君见她似有什么不方便说,便让婆子领顾明卓回屋休息,之后才问道:“可有什么事?” 李氏点点头:“父亲在宫里犯了腿疾,是傅将军搀着出宫的,长泽便送他老人家回来了。” “长泽来府里了?”老太君若有所思的盯着桌上的茶盏。 “眼下在和父亲在前厅呢。”李氏怕误了去魏国公府的时辰,又不放心府里:“媳妇儿琢磨是...” 王老太君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你自去办你的正事,咱们行的正坐得端,不怕那劳什子的流言,圣人夺了顾家一个女婿,还能再夺个学生名分不成?” 眼瞅着到年末,三房各处商铺庄子的账册陆续送了过来,顾青竹随着账房先生学习已有一年,如今多少有些算账本事,但要紧的账目仍原封不动送去先生那,余下几处庄子的账本,拿来练练手,看自个儿能否看出些门道。 个把时辰一晃而过,顾青竹锤锤后腰,在屋里踱了两步,琢磨着去长松苑探下祖母和弟弟,顺便去大书房寻本游记给顾明卓稍去,他最近特别迷这个。 顾家世代书香,藏书众多,专门起了阁楼存放,书阁虽未起名,但在外人眼里可是价值连城。顾家儿孙无论男女均可翻阅,不过有些珍藏孤本只能在阁中翻看,想带出去只能抄录了。书阁在前院,中间有截子临水长廊,白墙红顶,眼下水面结成冰,感觉比别处要凉上几分。顾青竹选了书,颂平在跟在后面抱着,嘴里不住叨念这天气。 待拐弯走上石子路,颂平眼尖,隔着老远见傅长泽和他的随从冯山从拱门走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10 出,眼瞧着要遇上,颂平没忍/住/‘啊’了一声,顾青竹闻声回头正要问怎么了,只见她递了个眼色后,垂首行礼:“婢子见过傅大公子!” 顾青竹一怔,迟疑的停下脚步。 傅长泽长身玉立,站在株落满雪的梅枝旁,一如既往天青色的袍子,眉目干净清隽。 “长泽哥。”顾青竹心中千回百转,面上依旧挂笑:“几时来的?” 颂平和冯山知趣的退到一旁。 “不久,顺路送顾大人回来,刚拜见过老太君,准备出府。”傅长泽笑的淡然,目光却半点不曾移开,从头到脚将顾青竹打量一番,沉吟了下,道:“你的病有无大碍?明卓的事儿我也刚听说,安全便好,你不可一味自责。” 两人曾有婚约,傅长泽是真心拿她当未过门妻子待的,性格更了解的不是一分半分,出了这等事,她定懊悔的很。 “我身子早便好了,前些日太医院何大人过来顺便给我诊了脉,都挺好。”顾青竹也不瞒他,将事略略一说,叹道:“我也吃一堑长一智。” 傅长泽见她原本莹润的脸颊微微凹了些,好在精神不错,额头碎发被风吹的扬起,不由的想抬手去抚,到一半又硬生生垂回身侧,手指紧紧捏了起来。 傅长泽想了想说:“出门身边多带几个身手好的,若没有合适的,我帮你寻。” 此类事物一般由长辈操心,换做以前,傅长泽说这话属关心,而现在就有点逾越之疑。顾青竹自然不会当真接下话,只说父亲已寻了人拨给明卓,而自己出门少,若需要,由管家遣人跟着就可以。 “要去哪儿?”傅长泽闻言也没坚持,仿佛只随口一说,侧过身道:“外面冷不宜久呆,我送你一段。” 顾青竹笑着点头应下:“正要往祖母那边。”话毕便跟在他身后,正欲走,却见傅长泽顿了下,换到她左手边,才继续迈开步子前行。顾青竹明显感觉脸上已吹不到风,尽数被他挡了去。 一路无话。 临分别前,顾青竹终是扬起下巴朝他灿然一笑:“你托我爹转的东西我收到了,会好好存着的。” 傅长泽压了压嗓子,许久才撑起抹笑容,低低道了句‘好’,后又补充道:“这次临时来的,没给你捎延庆观的油炸鸡,下次补上。” 每次上门必带些小食,延庆观的鸡子最先还是他给顾青竹拎的,当时顾青竹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小丫头,吃完抹抹嘴,一团孩子气的和傅长泽说:“这个我最喜欢,日后来了多带点,没有我可就不见你了!” 从上了车,傅长泽沉下去的脸色就未再好过。 冯山看他冷面靠着车壁,心急也不敢贸然开口,想想自从那道赐婚的圣旨下到府中后,自家主子私下就没怎么笑过,也就方才见到顾七姑娘,整个人的气息都随和了,可怎么扭过头,瞧着心情更差了呢? 冯山想不透,但还是挑着好的说,傅长泽转交玉佩的事他是知道的,于是笑眯眯道:“主子,七姑娘收下您的玉佩了。” 傅长泽闻言眉头都蹙了起来。 “您...您不高兴啊?”冯山瞪着眼。 “不知道。”傅长泽叹了口气,嘴边涩意掩都掩不住:“我倒是想她能言辞拒绝几句,可真就这么就收了,居然就收了。” 冯山更糊涂了,收了不好吗?在他看来退回来才是最揪心的。 傅长泽阖眼不再回答。 收的干脆,表示她真的心无芥蒂把两人的婚事当做往事看待,从此各自婚嫁不再相干。傅长泽是喜欢她那种通透劲儿的,但放在两人感情上,又另一番滋味了。自从定亲后,越相处,就发现中意的地方越多,能定下这门亲,天知道他暗暗庆幸了多少次。 可老天却跟他开了如此大的玩笑。 这边,李氏从赵府回来,好一顿感叹。 赵怀信的母亲田氏出身江南大户,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人儿,那真是灿如春华,姣如秋月,但出门交际的少,李氏和她也有过几面之缘。此番登门可真见识到美人名号不虚,三十多岁依然艳光四射,皮肤比起二十几岁少妇毫不逊色。 堂屋里碳火烧的旺,暖意一阵阵的,顾青竹体热,待了会儿就把外面的小袄脱去,披了件方毯在肩上,坐在凳上拿着小锤砸核桃吃。核桃是远在唐州的大哥顾明瑞拖人带回来的,个大皮薄,手上有劲的话摁着就能裂开,顾青竹试了两个,可以倒是可以,就是费力,还是和几个丫鬟一样拿小锤敲。 王老太君侧躺在榻上休息,时不时和李氏对上几句话。 “母亲这么出挑,儿子长成那样倒也不奇了。”李氏啜了口热茶,想起赵怀信那样貌和私下听到的流言,不禁感慨。 王老太君啼笑皆非的用食指隔空点了点她:“你这倒好,道谢的事儿提上三句,剩下光顾赞人家了。” 李氏一听笑着捂了嘴:“媳妇儿也就在您面前话多,您可别嫌弃!咱们礼数周全,田氏听闻也是高兴的。” “甚好。”老太君说完看了看顾青竹,想起来件事:“说起来晌午收到魏国公府回帖,你打点妥当,明儿下午让青竹陪你去罢。” 李氏刚要答应,又不确定的问了遍:“让青竹随我一道?” 被点名的顾青竹抬起头,看看祖母,再看看大伯母,满脑子疑惑。 沈昙和赵怀信受顾青竹的托,帮忙寻顾明卓,事儿是没错。但登门道谢却不会提她的,一来姑娘家抛头露面本就不宜宣扬,二来那两人都没定亲,顾青竹亲事又刚刚作罢,贸然领着过去攀扯这些容易让人误会有弦外之音。王老太君自是知道,可回帖上魏国公夫人萧氏的意思明明白白,想见见顾七姑娘,纵猜不出原由,不去...怕也不行的。 ****** 魏国公府。 李氏思前想后,最终把顾明卓也带上,姐弟俩一左一右的跟着,倒琢磨着稳妥不少。 老国公沈鸿渊十几岁从军,凭借一身武艺在军中站稳了脚跟,后奉旨镇压京兆府叛军,因功授承宣使,金兵大举入侵时屡立战功,被封魏国公。御赐府邸乃前朝重臣所留,面积可算汴梁城里独一份的,虽免不了有点儿岁月痕迹,但府中景物独具匠心,旁人羡慕都得不来,这些也就罢了,最值得一提的还是位置,离西宫墙不过两路之隔,圣人对其看中可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11 见一斑。 国公夫人萧氏一身孔雀蓝的斜襟大袄,缎子上绣了暗金色缠枝莲花纹,料子贵重,款式却利落的很,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见李氏她们进了屋,挥手让丫鬟座椅往前置了置。 “屋里大,咱们坐近些说话舒服。”萧老夫人长相普通,肤色因常年日晒比本地人要黑,笑起来透着和身份不符的朴实气儿:“路上可还顺当?” 第8章 第八回 李氏对这位老夫人的性子有所耳闻,小户出身读过些书,和老国公婚后独自拉扯几个孩子生活,是吃过苦的,如今身份高了,也没有世家长辈的架子,与人交际说话依旧亲和。 “托您的福。”李氏引着顾青竹姐弟见了礼,随后笑着说道:“这几日回暖路上冰大都融了,车行的稳稳当当。” 萧老夫人点点头,目光移向旁边的顾明卓,见他目光诚挚端端坐着,六七岁的孩子撑出个大人架势,而顾青竹则如寻常闺秀般仪态规矩,小脸挂着暖融融的笑意,心下生出几分喜爱:“瞧着就都是好孩子。”说完,旁边的大丫鬟拿着两个枣红色绣着福字的缎子袋递给姐弟俩,里头装着几个形状各异的金裸子。 “明卓能平平安安回来,多亏了贵府大公子,要不然我们家还真不知道上哪儿去寻他,这么大的恩德,我们老太君临出门叮嘱我半天,定要好好感谢。”李氏感激道。 顾明卓个子矮,从椅子上起身稍微顿了下,站的笔直:“明卓想亲自和沈大哥道个谢!” 萧老夫人闻言爽朗笑出声,连着说了三个好字:“婆婆这就喊他过来。” 趁着间隙,李氏又和老夫人仔细说了顾明卓被掳的情形,老夫人听的认真,眉头时不时皱起,想来没料到实际情况却有那么凶险。顾青竹除进门时说了两句话,其他时间都充当陪衬,倒也自在,茶几上摆的花茶醇香爽口,她抿了两嘴,只品出玫瑰、枸杞、红枣、菊花这几味寻常的,多的再猜不到了,不免遗憾。 没过多久,沈昙迈着大步从门外跨了进来,带进一阵寒气。 萧老夫人满脸笑意待看到他的打扮时迅速褪了七分,板着脸说道:“你这孩子做什么穿这么少?!” 满打满算两层衣衫,外头套的还是秋日里稍稍有点厚度的单衣,腰间那么一束,更显得肩宽腿长。 沈昙笑说:“前几日和祖母提了的,我书房里有些东西要归置,拖来拖去放在今日了。” “归置东西没个下人不成?就是你自己动手,和穿件单褂子有甚关系?”萧老夫人斥责归斥责,到底心疼孙子,扭头又派人去取件厚衣服给他。 “听老祖宗的。”沈昙在老夫人面前分寸拿捏的好,不自讨没趣,转身神态自若的见过李氏三人,顾青竹则起身落落大方的叫了声‘沈公子’。 她今日穿了件浅绛色的窄袖袄,乌云般的秀发挽成双平髻,珠花相配,又系上几根嫩黄色花绳,桃花脸玉肌肤,这身打扮比起平时稚嫩了点儿,不显身段,却因着喜庆伶俐很讨长辈喜欢。沈昙一眼便觉得与前两次印象大为不同,那时衣着偏素雅,隐隐透着少女气息,转念又了然,这丫头怕有意避嫌,免得做客一次惹出点劳什子的流言。 这边顾明卓躬身作揖,谢道的郑重:“多谢沈大哥相救!” “客气。”沈昙迎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热络的唤丫鬟添上些花茶:“冲这声大哥,出手也是应当的。” 顾青竹听后眼皮直突突,总感觉这话意有所指,是对着自己那声‘沈大哥’说的。 说也奇怪,沈昙往这一坐,萧老夫人和李氏谈的话题他居然都有的聊,话不多,常逗的老夫人前仰后合,顾青竹扪心自问,那些庄稼作物香料布匹的,自己最多算知道个皮毛,真知灼见定然不会有,连李氏都忍不住讶异频频侧目,对这个徘徊于汴梁城贵公子圈外的国公府大公子刷新了印象。 魏国公名声显赫,儿子们也颇为不俗,可到孙子辈就略微暗淡了,沈昙身为嫡长十来岁居然随叔父驻扎军中,断断续续呆了近两年,军营是什么地方?饶是沈原所率的精兵团兵将,原也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小小年纪过去难说沾染上什么习气,连萧老夫人都埋怨老国公应下沈昙的请求。好容易安生回了汴梁,不说考取功名,书还是要读的吧,他可倒好,书读的不错是真的,可三天两头往城外跑,拦都拦不住。 炉上的茶来回煮了好几次,热腾腾的泛着滚儿,有丫鬟报姑娘和两位表姑娘来和老祖宗请安来了。 萧老夫人回眼瞧着报信的丫鬟,对着李氏无奈摇摇头:“这些孩子,都不挑个时候。” “是孩子们的孝心。”李氏看出老夫人表情中透的不满意,论规矩,家里长辈招待外客,没有传话小辈是不上前的,未出阁的姑娘更会避着些。 “我给妹妹们让个座。”沈昙这么说了句,径直走到顾青竹的旁边,询问般的瞧着她:“顾姑娘不介意吧?” “当然。”顾青竹抿嘴回道,身侧隔着黄梨木小方桌还有把空椅,临时放置的不会太紧凑,离的有大概两人距离。 而那边椅子空荡荡的排着,想来沈昙更在意和那两位表妹‘避嫌’。 话音刚落,沈家二房次女沈诗伴着齐洛川、齐洛岚两姐妹聘聘婷婷露了面。 沈诗十岁刚过,正天真烂漫的年纪,直直奔向萧老夫人撒起了娇。齐洛川和齐洛岚出身淮南,生的玲珑相貌,衣裙是时下最受姑娘推崇的水青、海棠红色,款式繁杂层层叠叠,单裙边纹路都有两三种绣法,腰间束了香袋,稍长的齐洛川脖间挂着五彩璎珞,举手投足间娇柔尽显。 顾青竹有心打量两眼,两眼都发现她余光扫着末尾坐的沈昙,神情夹着两分失望,而正主儿却潇洒的端着茶盏慢悠悠抿上两口,放下茶对她开口:“府上厨娘拿手的梅花香饼,顾姑娘尝尝?” 这...顾青竹觉得半边脸被那道目光盯的僵硬。 “我方才吃了两块别的。”顾青竹窘然表示自己吃不下,救弟之恩她很乐意报答,可这潭子浑水...不便淌罢,为了不拂他面子还专门朝顾明卓做起推荐:“明卓,沈公子说这个好吃的紧,你要尝尝吗?” 不明所以的顾明卓点点头从沈昙手中盘子里拿了块,咬下一口,眼神顿时亮了,看那表情就知道味道不错。顾青竹暗地松了口气,觉得这番举动谁也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12 不得罪,若她知道齐洛川此刻想的是‘表哥好心让你尝尝居然还不领情?真不知道好歹!’,不知会作何感想。 回府路上,李氏和顾青竹对看着都摸不着头脑。 谈话间萧老夫人并未对顾青竹表现出特别的喜爱,回帖里想见见七姑娘,难道只是字面意思?可告辞时又打发贴身嬷嬷送她们,还专程赠了只巴掌大的白玉兔子把件给顾青竹,玉质莹润剔透绝非俗物。 “大约想借机敲打府上的表姑娘。”王老太君让放心收着,顾青竹便捧着回屋装在红木匣子里。 ****** 圣人开仓赈灾的旨意一道道如雪片似的下,六部各司其职,大批粮食转调至受灾县地,用于修复房屋的银两也有了着落,由官府定损给与相应补贴,自家再出些人力,好歹能在不透风的屋里平安过个冬,被大雪糟蹋的庄稼损失严重,朝廷免了半年的赋税,所幸这次灾害主要在开封府管辖,官府反应快,救济得力,江南产粮重地没有影响,不然圣人怕过不好这个年。 情况好转,顾府几位爷终于能得空轮流回家休息两日,各房张罗起吃食也有了劲头。 三房人少,顾同山和顾青竹姐弟,再加上张姨娘,满打满算四口人。张姨娘做菜很有一手,平时也爱下厨,忙碌半下午操办出满桌的菜,清炒虾仁、翡翠豆腐、梅菜扣肉、还煲了锅鸽子汤,汤水澄清浮着几粒枸杞子。 席间顾同山对姐弟俩好一番询问,表示再过段时日可以常在家陪陪他们,顺便督促顾明卓的学业。顾家男儿自幼比旁人家的读书都得刻苦,顾英翰林学士的招牌在那儿挂着,桃李满天下,既然姓顾,便多了份责任,天赋所限,你可以不聪慧却不能不刻苦。 顾青竹见顾明卓紧张的反应还觉有趣儿,可轮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黄姑姑儿子一家在庄子上做工,儿媳妇头胎生产,老太君特准了一个多月假让她回去操持家里事,儿媳刚出月子没几天,她就回府消了假,正式接过顾青竹手里那摊庶务。之后,李氏欢喜的过来对她说,既然手头腾出来了空,那就商量下请女先生的事儿。 顾青竹反应过来,顿觉日子不好过。 二姑娘顾青澜比她要大上一轮,出嫁的早,顾青竹是和三姑娘顾青婉和五姑娘青璇一道读的书,姑娘家不用考功名,有了基础,师傅鼓励她们自学,多涉猎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样一直到青璇成亲。四房是还有一个妹妹,当时才两三岁,孤零零的剩个顾青竹,老太君考虑到和傅家有婚约,也就不拘着她学绣工、音律那些撑场面的技艺,倒不如会看账本来的实在,毕竟傅家并非勋贵人家,嫁过去得会管家的。 如今亲事作罢,原先那套想法不适用了,绣工要学,音律要学、书画棋艺也要学。 李氏办事雷厉风行,教绣活儿的师傅住到了府里,顾青竹的思绪还没神游归位。 第9章 第九回 没有同龄姐妹,如意、喜乐两人丫头被委以重任,陪顾青竹学女红。三人在凳上坐了,案几上摆着一小箩针线,五颜六色不同粗细都有,整齐的挽了活扣放在里头,长短不一的银针扎在块深蓝色锦缎布头上。再旁边,已经上了白布的花绷子叠成一摞,剪刀、炭笔和画好的花样子整齐列在桌上,玲琅满目。 对面的师傅三十多岁,年轻时在宫里做过绣女,是给天家绣过衣物的,话不多,简单说了自己名字,让顾青竹唤她巧娘便可,不用那么郑重。 顾青竹不敢怠慢,折中喊了声‘巧娘师傅’,她听后笑盈盈应下,垂首便开始教学。 如意有功底,上手快,喜乐却意外的手笨,一会儿觉得花绷子有些松,一会儿觉得针头有点大,穿过去尽是窟窿眼儿。巧娘给的图样是紫葡萄串,统共两种针法,顾青竹执起炭笔轻轻画下轮廓,见喜乐那边手忙脚乱,心宽许多,捏着绣花针谨慎下手,半天磨出五粒葡萄,抬头看看巧娘手里的活儿,一串二十多颗活灵活现,针脚匀称细密,此时都开始换线绣葡萄藤了。 顾青竹最后一个收工,巧娘中间提点喜乐,说她估计因为手上力气足,初学不知道控劲,所以总不协调,于是给她减少了葡萄个数,每个绣的大些,果然好了很多,抢在顾青竹前头绣完的。 “绣的不错。”巧娘指着顾青竹绣出来的葡萄藤,轻声细语的说出几处不足,对应的方法也教了,然后看着她:“我瞧着七姑娘手上画工不一般,临的比花样儿上还好。” “原来学过点皮毛。”顾青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有几分不好意思:“我自己也挺喜欢,闲来没事画两张,不手生罢了。” 顾青竹在丹青方面有灵性,喜欢在书阁翻看书画大家的册子,回来凭着记忆临摹下来,自然有些积累。不过临摹不比自己创作,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三板斧的水平在同龄人间夸夸还行,出门万不好意思提。 绘画和女红均需要耐性和细致,触类旁通,巧娘不介意多夸奖两句:“有这功底,认真学以后绣工差不哪儿去。” 头一课收获颇丰,顾青竹无比欣慰,把自己绣的带回去,打算几补片藤蔓做个手帕出来,留作纪念。 女红课隔日一次,棋艺隔两日一次,书画音律的师傅也定过了,但年后才到。顾青竹应付两门课已焦头烂额,不曾想自己在棋艺方面如此没天分,棋盘上简简单单黑白两色子,落地一步可猜测,落地两步勉强能想的到,三步四步基本靠蒙,下到最后什么执子手法应有坐姿通通忘到脑后,和喜乐对弈五局输的丢盔弃甲。 全局在胸什么的太犯规了,她颇为愤愤的想。 这日,顾青竹正逢无课,看见外院的三个小丫鬟提着篮子往花园走,问了下说要剪些时令花枝拿去插花瓶,顿也来了兴致。 顾家花园四四方方,中央围出块锦鲤池,池间立着座飞檐八角亭,当下值花期的真不多,挑来选去依旧梅花最为抢眼,好在品种丰富,配上几个色单插在花瓶里也好看。 小丫鬟搬着凳子摆在树下,顾青竹踩上去挑了花骨朵繁盛的连枝剪下,颂安伸手接着,没多久便盛满一小篮。当她拿着剪刀转圈想找点绿色枝桠时,听见远远传来声‘七妹’。 走过来的顾明宏学子服都未换,身后书童怀里抱着鼓囊囊的布袋,顾青竹举起胳膊挥了挥手:“今儿到稀奇,四哥下学怎么直接来找我了?”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13 “门口遇见卢府送信的下人,说卢家小姐给你递的,顺道来跑个腿,晚上要和我爹出门,换身衣服怕耽搁就先过来了。”顾明宏露齿笑说:“原去了你院子,问丫头才知道你在花园。” 顾青竹噗嗤笑了,把手里的梅枝一递:“辛苦四哥!喏,这个就当做谢礼。” 顾明宏啧啧两声:“七妹愈发风雅了,那我多挑点直接拿回去罢,省的你们送。”说话真去找丫头翻看篮子里的东西。 见他总选花开的大的,顾青竹忍不住提醒:“别紧着一样挑,花苞放的时间久,在水里泡着能开个六七天呢。” 顾明宏摆手表示心里有谱,她便低头瞧手里的信,淡黄色的信封上封蜡是朵娇艳欲滴的牡丹,卢玉怜喜欢牡丹,屋里屏风是国色天香图,缎子被上绣的富贵牡丹,帕子、衣服、头饰,但凡能沾着上边女儿家东西好多都有,连封蜡都不放过。 顾青竹腹诽着把信拆开,字数不多,说城中贵女约好冬至前三天去宝珠寺布施,每家出部分米面粮食,干粮提前做好,粥去寺里搭灶台熬,饺子象征性的包些,每人分连汤带水分上几个。 宝珠寺是座香火旺盛的尼姑庵,寺院不小,最近在救济灾民上出了很大力,眼下大部分人陆续回老家,剩下的老弱妇幼集中安置在这。有家里失去顶梁柱,拉扯几个孩子的女人,有和亲人失散的老妇,能干活儿的汉子们不在这落脚,开封府又拨了官兵在外围值守,安全无忧,各家姑娘们白日里呆几个时辰不打紧。 末尾还着重提了句,因为朱凤珊最先提的,还传到宫中皇后耳里得了番赞美,晚一步,接下来必定要好好谋划,便宜谁都行,绝不让她独自抢了风头! 落笔‘玉怜’二字乱了章法,想来写信时提着口气,顾青竹脑中浮现出卢玉怜气鼓鼓的模样,哑然失笑。 “怎么,有什么好事儿?”顾明宏拍拍手上的浮土,见她笑的开心。 顾青竹把信折起来重新塞回去,交给颂安,说道:“玉怜表姐邀我参加宝珠寺的布施,我得想想。” 顾明宏恍然:“原来是这事儿,听说皇后都添了份子,动静挺大。” 顾青竹歪着脑袋吃惊,姑娘家组织次布施已经变得如此隆重了吗? “国子监的学生们捐灾,贵女们在这方面不能被比下去,坐不住了。”顾明宏说的一本正经。 “怎么可...”顾青竹下意识的反驳,可想起发起人是朱凤珊,后头的话被咽了回去,别说,还真有可能的。 ****** 顾府侧门值日的仆人起了大早,将里里外外的石板路又清扫一遍,夜里湿气重,稍微积点水就会结冰,寻常拉货的车马进进出出没甚讲究,直接洒上细土防滑,可今日七姑娘从这门走,马虎不得,土里大点的石子儿也挑出去,铺在路上看着干净。 卢家姐妹在约好的路口等顾青竹,早起出门的人还不多,卢玉怜跳下车透透气,身上穿的厚袄裙还皮了件滚毛披风,双手紧紧攥着袖炉都不见暖和,上下牙齿冷的直打架,站了会子受不住想要上车,顾青竹却到了。 出门前管家特意调出四个身手矫健的侍从,每人骑着大马前后跟着。 “妹妹这排场够足的。”卢玉怜满眼敬佩,握着她的手上下晃了晃,一副深得我心的样子:“早该这样!嚼舌根的人你不出门也会嚼,管他们做甚?自个儿安危重要,前段那事儿可把我们吓坏了,我娘过去瞧你时说我太闹腾,刚受过惊再被我吵到不好,忍着没去。” 顾家对外只提巡逻将领带兵救下的顾明卓,卢夫人倒知道些□□,心知自己闺女嘴上没个把门的,并未对她们说,不然卢玉怜见她必定心急火燎的先八卦赵公子。 “还好你没来。”顾青竹不敢回首的叹道:“我祖母和大伯母轮流让厨房煎安神汤给我,那味道在嘴里整日不去,现在还涩着呢,连我当日穿的衣裳都被拿去放盆子里烧掉了,说去去晦气。” 卢玉怜最怕喝药,连小众味道的汤类都嫌弃,这一听感觉自个儿也不好了,忙制止顾青竹:“得了得了,可别跟我分享,咱们趁早往宝珠寺赶吧!” 姑娘们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顾青竹索性和她们挤挤,撩起帘子瞧了眼,连卢玉嫣都跟着来了。卢玉嫣是姨娘生的,比卢玉怜小几个月,主母怀着身孕男人有需求去姨娘房里没什么,可偏巧也怀上,哪家主母能毫无芥蒂?能平安生产都算主母大度,若是个男孩,这位姨娘怕早被打发掉。 “我娘不知怎么想的。”卢玉怜不待见她,撇嘴嘀咕了句。 踏着晨光,一批批车队在宝珠寺门前停下。 朱红大门两侧黑底金字提对联:萃七圣财以德为宝,演一乘法探源得珠。石狮子身后两棵将近百年的古松直耸云霄,松枝深翠繁茂,院子三进两重,天王殿供奉着弥勒菩萨,韦驮菩萨和四大天王,大雄宝殿居前院正中,供奉华严三圣,海岛观音,在后面为普照楼。穿过小门是师傅们的起居院落,挨着田地,自耕自种,其实布施的粮食已经从后街运了进去,那边离灾民住的屋子进,搬运方便,但对于贵女们来说既然进寺便没有不供奉香火的道理,集合地方仍选在正门了。 马车停下后,卢玉怜拦着顾青竹没让她动,随即朝外头瞧上几眼,指着台阶上几位姑娘好通介绍,之后问道:“记住了吗?咱们下去先去打个招呼,朱凤珊那性子肯定掐时辰到。” 记不住脸还记不得名字吗? 顾青竹按顺序将人名儿记了,心里头又默念两遍,接着便和卢家姐妹下车过去寒暄,有卢玉怜在不担心没得聊,大家说的均不及她多,倒显不出顾青竹不善交际,太史家孙女陈庭和卢家姐妹熟络,跟卢玉阁谈最近新出的衣裳花样,独卢玉嫣在圈子外,孤零零显的尴尬。 贵女们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不乏身份极贵的,放眼过去个顶个儿的秀丽多姿。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12点双十一大战,预祝天使们旗开得胜,握拳! 【标注】有关宝珠寺描写参考出自百度百科-宝珠寺。 第10章 第十回 “人差不多了吧,谁那儿有单子?”有人算了圈子人数,开口问。 程瑶年长个子高,鹅蛋脸,额前散着几缕青丝,立在众人间显得亭亭玉立:“我这抄了份,刚核对过,还差瑞和县主跟朱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14 四姑娘。” 瑞和县主乃景王嫡女,闺名赵淑,在太后面前都极为受宠,年前刚请封了县主,没想到她也会来,姑娘们登时交头接耳,卢玉怜满脸看好戏的表情和顾青竹咬耳朵:“瑞和县主比她漂亮比她尊贵,朱凤珊不服气着呢,今儿如意算盘要打空,待会儿绝对憋不住鼻子都气歪。” 卢玉怜料事如神。 朱府的车子在半途遇见瑞和县主,按礼避让,瑞和县主的马车在前,朱家的在后,朱凤珊月白长裙配着狐狸毛斗篷踩着小凳出来,看着被众人簇拥的瑞和县主,觉得风头被抢,嘴边儿笑都挂不住。 皇亲国戚骨子里头都有傲气,瑞和县主代表宫里参加布施,多一重身份更为不同,眼神都往上看的,朱凤珊前脚站稳,县主后脚领着众贵女进了寺。 宝珠寺内香烟缭绕,拜完菩萨,朱凤珊迫不及待唤上自己那帮姐妹从右侧走,半刻不多呆,瑞和县主冲着她背影凉凉的展了个笑,边拿帕子擦手边转身,余光看见顾青竹觉得眼生:“哪家妹妹生的如此好?以前好似未曾见过。” 顾同山年轻时英俊潇洒,卢氏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顾青竹当然差不到哪儿去,可未及笄到底比不上含苞欲放的瑞和县主,顾青竹心知那是场面话,老实答道:“回县主,家父顾同山。” “喔,原来是顾学士的孙女儿,怪不得眼生的紧。”瑞和县主颔首,想到之前六公主被赐婚的事,宫里谁还不知是把人家未婚夫硬抢来的?她才不屑一哭二闹的把戏,可对顾青竹闷不吭声的态度也有看不上,转念一笑,问说:“妹妹打算从哪路开始拜?” 这分明让人公然站队了。 留下的人不全是瑞和县主一派,大有坐山观虎斗的,卢玉怜看的焦急,她站在顾青竹斜后方,连递个眼色的机会有没,卢家在城中家族勉强够得中上,里头还有借着和顾家姻亲的关系,想和县主唱对台戏,也得有上台的资格不是? 顾青竹是有,但她怎么应对卢玉怜心里完全没底。 “自然从中间挨个拜过去。”顾青竹几乎未假思索的说了,看着瑞和县主,不大确定道:“前殿...不是还供奉了韦驮菩萨?” 瑞和县主一愣,寻常的话如此没错,但见朱凤珊那番举动,她下意识做足姿态要往左门廊走,毕竟不是专程烧香敬佛的,不需要一个不落,于是圆了话说:“我打算直接去大雄宝殿。” “这样啊,那县主请。”顾青竹恍然点头,侧身让了让,笑容诚挚的让人看不出半点假:“我出门少,趁着今儿想多拜几个菩萨,保佑家里平安。” 颂平颂安立的不远,手里托着大小几种香,确实像提前做过准备,加上顾家最近不顺有目共睹,瑞和县主看不出究竟,暂时打消了那点心思,和颜悦色嘱咐她不要误时辰,然后和其他贵女结伴而去。 “我同你们一块。”程瑶出人意料的留下来,小步走着同她们解释:“家里大嫂快生产了。” 卢玉怜叹着傻人有傻福,自己白白操心一场,伸手在袖里偷偷给顾青竹比出个拇指,接着高兴的挽住程瑶:“我也上柱香,求各路菩萨保佑姐姐的大嫂平安生个大胖儿子。” ****** 负责搭灶台的是军里的小兵,行军打仗少不了做这个,十来块青砖围起来,两侧支架子,吊起口大铁锅,麻利的续上水开始烧。三五个妇人将自家老人孩子安排好,从井里打水仔细把手和脸洗干净,帮忙和面,朝廷给她们发的东西基本管饱,中午能吃顿干的,晚上烤个地瓜就着稀汤就不错。今儿城里的小姐贵人发善心,让她们吃顿好的提前过冬至,大家都高兴的不行,孩子们扒着门框眼都不眨的盯着这边,盼着晌午快点到。 顾青竹让府里大厨房做了百十个杂粮窝窝,这会子正在蒸笼上热的,卢家姐妹手下的人挨在旁边熬粥,大米赤豆还放了不少红枣。 大冷天,瑞和县主转着看了圈便回事先准备的屋子歇去了,朱凤珊力求与她不同,站在迎风口仿佛脚下生根,开始还有不少姑娘围在周围,没多久实在受不住,只剩了朱家两个表亲的姐妹,三人在丫鬟的簇拥下各个鼻子冻的通红。 顾青竹她们站的地方靠火,又背着风向,身上裹的厚没什么太大感觉,卢玉怜见那么大的锅感觉稀奇,把朱凤珊忘在脑后,卢玉阁倒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凑过来说:“朱家的干嘛宁愿受冻也要站在那儿呢?” 卢玉怜翻了个白眼,连瞧都懒得瞧:“尼姑庵又不是旁的地方,只腾出一间屋子给咱们,她去就得看瑞和县主脸色,在外头吧,咱们脚底下又是土又是灰,不想占上烟火气就只能站砖头地那边呗。” “可我感觉...她好像在等人?”许久不说话的卢玉嫣喏喏开了口,咬唇道:“一直往门外头看呢。” 卢玉怜听完正要堵她两句,抬眼还真看见有人朝她们这边走来。 今日的布施有皇后口谕,按规矩负责这片安全的官员会来走个过场,说上两句,朱凤珊之所以肯站着受冻,因为提前知晓来的是户部赵承宣赵大人,赵怀礼的父亲,赵怀信的伯父。朱凤珊对赵怀信的行踪关注的很,清楚他最近都随着赵大人各处帮忙办事,十有八/九会来,而脚下的位置能让人头一眼注意到她。 果然没猜错! 朱凤珊按捺着激动,装作不经意的,扬起下巴露出自觉好看的侧脸,微微一笑,本目不斜视的赵怀信似笑非笑的将目光掠了过来,她登时觉得心里万般思慕都化作一摊水,连赵大人嘴里说什么俱听不到了。 凭借这一手,朱凤珊在瑞和县主她们面前扬眉吐气了把,看见她们出来发现赵怀信时,个个隐忍着悔恨不已的表情,早晨被县主抢过风头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晌午,饭食准备妥当,各个灶台前井然有序排着几队,每人能分出碗米粥、俩窝窝和七八个饺子,还有碟子炖菜,白菜粉条里实实在在放了不少猪肉,油汪汪的分量十足。 瑞和县主傲气归傲气,但事儿还是拎的清的,赵大人讲完后,由她转达了皇后的关心和记挂,让大家安心住,不用担心旁的事儿,在场的听后纷纷俯身下跪,嘴里头高喊着‘皇上万岁,皇后娘娘万岁’。 到此,该做的基本算圆满,寺里准备好斋饭,贵女们重新回到休息的屋里,案几上头已经摆好碗筷,几个身穿浅蓝色僧袍的小比丘尼穿梭其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15 中,安静的将饭食布好,然后双手合十念了句佛,便自行退去。瑞和县主坐下后,姑娘们也陆续落了座,朱凤珊颇为挑衅的看了她一眼,神情都是掩不住的得意。 瑞和县主对赵怀信也有些在意的,只是她向来尊贵,除了皇亲国戚,总没有屈尊讨好别人的道理,故而面上不怎么显,执起瓷杯喝了小口热茶。 顾青竹才不管她们之前的暗流涌动,一心一意吃着碗里的饭,斋饭总归是青菜萝卜之类的素食,味道尚可,旁人尝上几口有那个意思便行了,各家随身丫鬟预备着点心,真饿了吃些垫垫肚子。可她却口口生香的夹着盘里的菜,看的卢玉怜姐妹几个心生疑惑,卢玉嫣更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那份没动过的菜也推了过去。 “谢谢。”顾青竹朝她笑了笑。 卢玉嫣本应喊她妹子,但碍于出身,私下里说话尽量避着称谓,忙道:“不用不用。” “你清早出门没吃?”卢玉怜见她自己那盘菜已然见底,口气中带着不可思议。 顾青竹嘴里有饭,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吃过的。 “你这么瘦又正长个子的时候,多吃点也好。”卢玉怜心思倒转的快,刚操心完她身体,转瞬又愤愤道:“真让咱们猜到了,朱凤珊果然对赵怀信有企图!” 卢玉阁压着声音附和:“不知道她胆子都谁给的。” 众人吃罢,小比丘尼们收完桌又上了好几壶煮好的香茶,刚往杯中一倒,香气便腾了起来,瑞和县主善于此道,单闻就赞了句‘好茶’,姑娘们品过自好一番赞叹,朱凤珊则撇了撇嘴,把茶盏放在桌上不再动它。 “这茶...不合朱姑娘的口味?”偏有人嫌太/安生,挑出这话意思是茶的好茶,朱四娘表现出不爱的样子,就拂了瑞和县主的面子。 朱凤珊自觉和瑞和县主的差距就是那层皇家身份,众目睽睽之下再怎么的不能把话摆到明面,忍着朝说话那位姑娘瞟了眼:“我这几日身子不适喝药调理,忌茶。” 第11章 第十一回 只认了不能喝茶,倒没说茶好还是坏。 瑞和县主再喝了两口,这才看笑话似得朝她问道:“既是身子不适,就应在家调养,这天气出来实在不该,况且方才还在外头站那么久,朱家丫鬟呢?” 朱凤珊身后的大丫鬟忐忑的往前走了步,垂首:“奴婢在。” “回去记得煮点儿姜汤让你们姑娘驱驱寒气,不然日后着了凉,饶是皇后娘娘不怪我,徐美人那边怕也心疼的。”瑞和县主勾唇言语温和道。 和朱凤珊定亲的徐家有位姑娘前两年进宫,如今升了美人,这话敲打的可不轻,且八成冲着朱凤珊性子猜测的。若只论和赵大人他们站着说了会子话,实在扣不上行为不端的帽子,换做别人也只会嫉妒好运气,偏巧能碰上赵公子。 “不劳县主费心,我去拜会下静安师父。”和徐家的婚事朱凤珊很不情愿,说出来更像抓破她脸面,终于绷不住说完起身出了门。 姑娘们表情各异,瑞和县主显然心情不错,让丫环从自家车里拿来宫里制的酥饼给大家分了,边聊天便等着布施那边收拾好。顾青竹坐的靠边,吃了两盏才放下,茶是真不错,思忖着回家也试着煮煮,换换花样儿。 “青竹。”卢玉怜突然拉住她,尴尬说:“我肚子有些疼。” 顾青竹也没多问,拍拍她的手道:“我陪你去。” 旁边卢玉阁和卢玉嫣听完也要一起,被她阻了,说:“我不怕冷,姐姐们出去仔细冻着。”完了便拉着卢玉怜,由一个小比丘尼带着往净房走。 宝珠寺内旁院。 顾青竹在古槐下等了会,想起路上看见的那块菜圃,只一拐弯的距离,便领着颂安折路回去,看多了围栏种花种草,看着里面个头挺大喜欢人的白菜,绿油油的萝卜苗到别有番味道,迎合着寺中古朴的房屋,有种远离尘嚣的静怡。 两人到底没敢久留,可再回到槐树那个天井院时,发现已有两人站在树下,赫然是方才说要去见主持的朱凤珊和赵公子。 随身的丫鬟不知打发去了哪里,朱凤珊垂首将半边下巴埋进狐狸毛斗篷里,声音软糯:“这两月都未曾在界北巷遇着你。” 界北巷是城中一道老街,不仅有绣房商铺,还开了好多家茶社诗阁,布置清雅,又有不少妙龄姑娘煎茶伺候,众学子墨客趋之若鹜,赵怀信再怎么风流勾栏瓦舍那种露骨的地方也不能多去,这里倒合他胃口。 “太忙。”赵怀信搓着拇指间的青玉扳指,面儿上挂着得体的笑。 朱凤珊善解人意的轻轻说道:“我知你最近忙的紧,但也要注意休息。” 赵怀信没答话,只目光柔和的盯着她,朱凤珊脸上有点燥热,嘴里头吞吞吐吐:“前阵子...听说你顺路送唐家姑娘回府。”这事扎她心里好些日子了,下人报的时候也没打听清来龙去脉,朱凤珊认定自己对于赵怀信和其他姑娘不一样,听后只恨那唐姑娘心机藏的深。 赵怀信可以对姑娘温柔体贴,独不喜别人束着他,朱凤珊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可送不送谁,用的着和旁人解释?于是张口道:“是有这事儿。” “那是...?”朱凤珊惴惴不安等着他说。 “你这是在意我?”赵怀信仿佛听不懂她的问话,稍稍低头离她近了些,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朱凤珊整个人都僵了,满脸通红的将目光错开:“徐少爷快到汴梁了吧。” 沉浸在温柔里的朱凤珊犹如被泼了盆子冷水,骤的抬头,张了张口,委屈道:“你怎么也戳我伤,明知我是不乐意的!” “朱姑娘慎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怀信撤出一步,眉间似凝着抹愁思,彷如自己也无能为力,叹道:“如今你婚约在身,与我还是避着些好。” 这一幕落在顾青竹和颂安眼里,被震惊的不知怎么反应,颂安本想劝自家姑娘避开算了,可那头还有卢玉怜没出来,倘若碰上了更生事端,一时间左右为难。 顾青竹惊完反而踏实了,照这样定要碰见卢玉怜的,那时怎么圆也说不过去。 她依着石墙探头飞快瞟了眼,手心子里被石头沁的冰凉,拿定主意后示意颂安往后站几步,自己则忽然迈出条腿,裙摆在外头荡了圈,提嗓子‘咦’了声,毫无顾忌的站在拱门下,背对槐树,作势往袖里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16 翻弄着,急慌慌道:“我的帕子好像掉了,你赶紧去菜圃瞧瞧有没有?” 颂安呆了下,虽不大明白顾青竹的意思,但仍旧二话没说领命折回去找。 另一边的朱凤珊听见动静差点叫出来,硬是伸手把嘴巴捂了,私下幽会这种事被人撞见,于赵怀信来说风流韵事多添一笔,对已有婚约的她来说可就名声尽毁。如果赵怀信真的肯娶她倒还罢,就怕到时翻脸不认,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之前所有事儿都做的格外小心,连身旁的丫鬟也只两个忠心的知道,像瑞和县主再怎么说她,没有甚真凭实据是不怕的。 赵怀信对她做出个‘你先走’的手势,朱凤珊虽有不甘,但还是即刻听从,紧着步子从另外一条路穿了过去。 “七姑娘几时到的?”赵怀信一眼就看出顾青竹是故意把丫头支开,负手站在她身后,低声问道。 “刚到的。”顾青竹转过身确定朱凤珊也走了,微微蹙了眉:“不该瞧的我都瞧见了,一会儿有人过来,赵公子从这条路直走,岔口左转便能回去。” 向来以不动声色自持的赵怀信,听完怔松了片刻,打量面前这个低自己一头的小姑娘,有点吃不透她的意思:“刚到?七姑娘不问问?” 顾青竹一心想赶紧送走这尊大佛,不然他们俩被人瞧见也要番解释的,抿嘴道:“这...我问什么?原跟我没甚干系的,但你于我有恩,方才又一副想走找不到机会的模样。” 话虽动听,可眼睛里没半点真意,顾青竹不明白朱四娘怎的就信了,只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又考虑到他曾帮过明卓,就用了这法子遮掩,卖了人情又少事端,两全其美。 如此直来直去的姑娘赵怀信是头次见,居然有人看两眼就猜着他的心思,真真儿了不得,赵怀信轻轻侧了头,笑说:“这恩情我承下了,多谢。” 这笑彷如一树梨花绽放,美不胜收。 那等美景顾青竹像没瞧见似的,一门心思竖着耳朵听卢玉怜是否过来了,忙摆手催他快走,哪知却出其不意的被问了句:“你家丫鬟真去找帕子了?” “我寻由头让她去的。”顾青竹早想好了说辞,打定主意把颂安从这事里摘出去,假如以后出什么纰漏,可不是一个丫鬟能担的了的,转而把前段自己绣的葡萄藤帕子从袖里掏出来,摊在手面给他看:“一会儿子她回来,我就说找到了。” 赵怀信单纯突然兴起试探下,倒没追究人丫头的意思,认真看了两眼帕子,针脚有疏有密,明显刚学绣工做出来的,葡萄样子倒活灵活现,于是由衷的说了句:“熟能生巧。”而后脚下生风的走了。 那语气诚恳的顾青竹想怀疑点什么都不行,默默地把帕子塞了回去,后悔不该随便拿出来,还摊着让人看。 卢玉怜到时,脸上挂着不快,冲着顾青竹小声说:“真够晦气,去趟净房都能遇见朱凤珊,没头没脑的瞪我一眼,活像我拿了她宝贝似的,你瞧见她了么?” “未曾见。”顾青竹瞒着她道:“我刚才去菜圃转了会子,还丢了帕子让颂安好顿找,结果就在自个儿袖里,大概正巧错过了。” 颂安领悟她的意思,开口称是。 卢玉怜羡慕的咂嘴道:“真想让你看看她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有惊无险的回了屋子,朱凤珊还未归来,直到大家散去才匆匆露了个面儿,青着张脸,别人都以为她是在瑞和县主面前吃了亏,只有顾青竹心里头明白,赵怀信是真和她划清界限了。 ****** 冬节,圣人体恤百官近来夜以继日的忙碌,特许每人轮休五日。 顾家总管事张罗的愈发精细,率着人提前至各处查看,角角缝缝都得打扫干净,连厨房的灶台都要重新擦洗,缺少东西当即差人出门买,过了今儿街里店肆罢市,家家户户关了生意做节,哪里还寻得到。 有黄姑姑在,顾青竹不需要操太多心,学完棋艺回来正一脑门子蒙,喝了碗红豆汤,屋里屋外转上两圈,一拍手,把喜乐唤到跟前,让她挑张厚些的纸裁妥铺在案上,再把墨磨好。 喜乐取了张冷金笺用几个玉兔镇纸压了,手里熟练的磨墨,好奇的问:“姑娘这是要作画?” 顾青竹点点头,将暖房里插着梅枝的青瓷柳叶瓶挪到书案上:“画张消寒图。” 素梅一只,花瓣不多不少八十一瓣,冬节这日往后每日染一瓣,九九尽,图上春梅完整着了色,也就正逢春临。寻常人家都喜用这个哄孩子,特别是小姑娘欢喜的紧,顾青竹母亲原来每年都会画两张给她和明卓做消遣,多半新鲜劲儿一过,剩下的归丫头们每日填色,箱子里到有几张存了下来。 比着瓶里的梅花,顾青竹琢磨半天才下笔,一会儿子,一朵朵清秀淡雅的梅花便跃然而出,别看小,每个却是不同的,喜乐趴着看了半天,愣没瞧出和瓶里那只有甚不同的地方。 连画了两张,顾青竹卷起来用细绸子系上,给顾明卓送了副,哪成想跑腿儿丫头回来说,四公子看了也想要,让她帮忙给画个,居然回礼都准备好了,两朵绿珠做的花簪,足有半个手心大,说是特意定做的,外面铺里卖的比不来。 颂平笑一声:“确实的,街上哪里买的出如此费料的花簪。”姑娘们兴在冬节戴绿珠串的头花,有人专赚这个钱,挎着篮子走街串巷的卖,达官显贵侧门那条路更是不可多得的地方,府里小丫头一口气能带十来个,几文钱东西自然精细不到哪儿去,几个珠子一小朵,别在头上图个喜气。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回来捉虫! 第12章 第十二回 趁着笔墨未收,顾青竹索性连明宗、明奕和四岁幼妹顾青芜的也一并画齐,分别差人送了,然后换上件衣裳,去老太君屋里包百味饺。 说是百味,其实就多盘几样馅儿料,穷人家不讲究这个,大户人家挑上三五种,极富贵的包十来种馅儿也有,顾家取六作万事顺心之意,韭菜猪肉,素三鲜是固定的,今年又定上小茴香、牛肉大葱、芹菜香菇,和虾仁白菜,虾仁属稀罕物,也就冬天能配冰运着方便,入夏只有皇宫里才吃得上。白面混着青菜汁和萝卜汁和成不同颜色,厨房擀好端过来备用,顾青竹到时桌上已摆满了盆子。 前门管家刚得了信,亲送到王老太君跟前呈给她看,年逾花甲眼神不好使,看不清上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锦竹词 作者:霭霭停云 分卷阅读17 头的字,见顾青竹进了屋,满面喜意道:“七丫头快来帮祖母瞧瞧这信。” 顾青竹见李氏和四房夫人梁氏皆喜气洋洋,想来是有好事儿,接过祖母手中的信纸匆匆一扫,果然,二伯父年前要回来,于是一字一句的读:“儿同生谨禀:父亲大人万福万安,母亲大人万福万安,儿一别三年许思家不已,蒙圣上隆恩今晨准假即归籍可团聚三月余,于年二十前后携妻子到家预禀。” “这回真要回来了?”去年顾同山领命回京述职,本能在家呆个十天半月,结果临时改了日程,在家住了宿便匆匆返程,王老太君心里头忌的很,生怕这次又生变数。 “祖母安心,圣人既准了假就是板上钉钉的。”顾青竹笑着坐过去,安她的心:“算着大概清明后才回去赴任。” 老太君高兴顿时来了精神,赏那管家一块银饼子,后又说和她们一起包百味饺,李氏哎呦了声,叹道:“那敢情好,里面再添个核桃仁儿,谁吃到有赏。” “就你点子多!”老太君欢喜大媳妇这机灵劲儿,当下让管钥匙的丫鬟去私库中挑点东西,笑骂道:“这屋里一群小辈,逼我老婆子出彩头呢这是。” 梁氏可不敢似李氏那么讨巧,向来中规中矩,手上利落的包了个饺子出来,鼓囊囊的塞满馅,接话道:“我也凑个份子与母亲添彩。” “弟妹这么讲,我倒不好厚着脸面吃白食了。”李氏佯装埋怨的瞧了梁氏一眼。 “以后可别和她们学。”王老太君拉了顾青竹的手,缓缓起身走到桌前,在椅子里坐定了,对李氏她们说道:“都别添乱了,彩头我出,全家高高兴兴过个节。" 王老太君年轻时做活可是把好手,面皮在掌心一摊,筷子挑起块肉馅一抿,捏上十来下就成了月牙饺,半盏茶的时间,小半边竹盘满了还要接着包,这哪里使得?李氏哄着求着送她回里屋休息,吩咐丫头帮老太君按按手腕疏散筋骨。 眼瞧着数目包的差不多,李氏每样点出些凑出三大碗出来,让人拿去窗台边冻着,明儿大早煮过水盛到银碗里,留作祠堂供奉用。准备好的腊肉也从房上解下来,用叶子包好,棉绳捆扎仔细了送到各房各院,零零碎碎忙了许久,总算把东西都备齐,顾青竹见再没自己可帮的地方,让颂平拎上腊肉,一道回了听竹苑。 ****** 晨里要开祠堂祭拜,天还黑着,值夜的如意把油灯点上,推门将端盆端水的小丫头让进来,颂平晚几步也进了房,往内间望了一眼,小声问:“姑娘昨儿休息的怎样,起夜了么?” 喜乐正用手试盆子里的水,闻话回道:“没有呢,一直睡到这会儿还未见醒,不然,再让姑娘睡会儿子?” 颂平犹豫了下,摇头说:“还是喊起来罢,今儿梳妆要费些时辰。” 新裁的衣裳是件藕荷色的褂子,下头水青色织锦裙,绣了双开的雪白山茶。顾青竹睡眼朦胧的从被里坐起来,脚底暖烘烘的不想动,颂平展着褂子给她看,想借此驱驱她的困劲儿,可毕竟过了穿新衣裳就欣喜的年纪,顾青竹点点头,终是打着哈欠将腿从床上移了下来。 刷牙子沾上青盐在嘴里擦上几遍,用水漱了,净脸擦香脂,坐在妆镜前才觉得精神些,顾青竹发多,梳起来好看,梳着却着实费劲,平时又不喜用桂花油抹头发,颂平好说才把额前的碎头发给抹上,插着顾明宏送的绿珠花簪,别风一吹乱糟糟的失了体面。 各房老小都在长松苑里吃的早膳,满满两大桌子,素饼子、小花卷、糖包再加上些小菜,白粥和蔬菜粥甜咸两种,每人一碗百味饺,厨房提前分好端上桌的,吃了会儿顾老太爷突然皱着眉,嘴里试探的嚼两下,奇道:“这饺子里头放的什么?” “父亲无碍吧?”饺子里包核桃的事并没跟其他人提过,老太爷先吃到,顾家大爷顾同林立刻放下筷子问了句,然后对身后于妈妈说:“饺子是怎么回事?” 于妈妈没来得及接,李氏先笑了说:“还是父亲这福运好!昨儿母亲亲自包了些,挑了几个放上核桃做了福饺,还添的压箱底的宝贝做彩头。” 顾老太爷一听,捋着胡子哈哈笑了起来:“你们母亲如今能亲手包实为不易,快看看其它几个在谁那儿?” 话音刚落,顾青竹嘴里头就咬到个硬硬的东西,小心嚼两下,核桃微苦的味道从舌尖儿传过来,她低头喝了口汤,笑眯眯说:“祖父的福运我接住了!” 几个孩子哪里还坐得住,顾明奕才十岁,吃的和四公子顾明宏同样多,肚子撑的实在装不下才作罢,王老太君碗里剩最后一个,咬了口居然也是,众人又一番祝福。 于妈妈见明奕脸上写着失落,笑着劝道:“少爷姑娘们别急,这锅才下了一半,晚上还有呢。” 福饺多给老人孩子添喜,老太爷和老太君碗里的是李氏特意交代给盛的,其他的真要碰个运气。 顾家的祠堂不大,有专人打理,距长松苑却离的远。老太爷有腿痛毛病,前段雪灾连续在宫里熬着,更是不大好,于是派人抬了软轿子把两位老人送过去,其他人走路在后头跟着。 因女眷不能进祠堂,老太君便领着几个媳妇孙女儿在外面等,顾家重孝礼却没有繁文缛节,摆供上香很快便祭拜完,此时天上恰飘起雪花儿,一朵朵轻的像棉絮,顾明宏不愿仆人撑伞,走出来时肩膀上落着片白。 王老太君瞧在眼里,拄着拐棍对李氏说:“明宏翻了年就有十九了罢?这婚事不能再耽搁了,咱们不攀门第,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才好。” “母亲说的是。”李氏对于幼子的婚事很是头疼,各家姑娘没少打听,主动上门来探口风的也有,倒相看过两回,瞧着都是知书娴静的,可明宏听了只说要先专心读书,不分那个神:“最近有要好的夫人跟我提程家姑娘。” “哪个程家?”老太君问道。 李氏是见过程家姑娘的,心下觉得不错:“钦天监程大人家的三姑娘。” 顾青芜由粱氏抱着在廊边看雪,两人说话没避讳顾青竹,她安安静静在旁听着,提到程家时抬了头。 “青竹丫头见过?”老太君见她反应,问道。 “玉怜表姐和她交好,常听说。”卢玉怜的性格能认同别家姑娘,大面上应错不了,顾青竹想想布施那日程瑶的举止,进退有加,但到底不甚熟,想了想 分卷阅读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