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玫瑰》 分卷阅读1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1 书名: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文案】 “你一生会认识很多人,和其中一些人做朋友,渐行渐近或渐行渐远;会爱上某个人,携手进入婚姻殿堂或者形同陌路。你会经历开心,悲伤,得到,失去,以及孤独。你选择的与无法选择的,就是你的一生。” 广义来说这不是一篇甜文,喜欢甜文的慎入。 沈默生的后半生在隔壁《如果爱情是一座花园》里,如果还有感兴趣的亲可以戳我专栏^^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默生,谢居意 ┃ 配角:路南一,沈城,金孟,谢居然等 ┃ 其它:微现实向 ================== ☆、bsp;1 沈默生的出生备受期许,但等她来到这世上,她就显得有点多余。她的爸爸和她奶奶都不欢迎她,计划生育抓的紧,他们盼着头胎来个带把的,谁知道是个女孩,这下怎么办?再生呗,香火传承就是命。 她的父亲是从农村考进城市来的师范生,后来分配到小学成为小学老师,和母亲是同事。小城市封闭,男人与女人的接触目标极为明确,认识,结婚,分担生活成本,生育后代,两人就这样走到了一块,组建家庭,结婚第二年沈默生的妈妈薛静怀孕,生下了沈默生。 夫妻关系受长辈影响,顿时紧张起来,沈默生的奶奶没事就要唠叨两句,对沈默生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在这种情况下成长的人注定在性格方面有所缺陷,沈默生开口比较晚,她奶奶在外边就更不遮掩自己对孙女的不喜:瞅着像个痴傻。 直到沈默生七岁那年薛静怀上二胎,家庭关系才有所缓和。薛静为了逃避计划生育,躲到乡下养胎,奶奶跟在她身旁。沈默生留在城里上学,家里只有她爸爸沈城一个人。沈城从小没学过家务,于是做饭这件事就落在了七岁的沈默生身上。她踩在板凳上洗菜淘米,学习做饭。一开始很难吃,切菜的时候很多次切到手,伤了也没处哭诉,久而久之,血泪教训换来了娴熟的技艺。在别的小孩哭着要糖吃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她已经熟练洗衣做饭了。 但老天这位爷,是素来欺善怕恶的。 那天沈默生在上课,在看小马过河,然后她的班主任把她叫了出去,让她回家,“你妈妈回来了。”声音有些慌。 沈默生长得矮,作为小学生通常情况下不会和老师对视,也就没能看到来自班主任眼中的怜悯。沈默生在教室收拾书包,背着小书包回家,背后的同学俱是羡慕的眼神。她心里又高兴又忐忑,因为她很久没有见过妈妈了。眷恋母亲是人的天性,这种天性自还在娘胎里就出现,她也不例外。 然后她就被邻居领到医院,隔着一道急救的门,磨砂玻璃堵住了所有窥视的缝隙,她抬头,看到惊心动魄的红灯。父亲在外边来回踱步,抽烟,眉头紧蹙,看到她就像看到瘟神,问:“你来做什么?” “看妈妈。”她小心翼翼地回答。 回廊无声,这比嘈杂更令人提心吊胆。就在这时,隔壁的急救室门打开,医生出来,扯下口罩,疲惫中带着喜悦,对守在门口的一家人道:“恭喜,母女平安!” 新的生命来到这世界,备受期待,备受宠爱。一家人喜极而泣,抱在一团,那年轻男人拉住医生的袖口,急切地问:“我太太呢,她醒了吗?我现在能看她吗?” 医生安抚他,不多时,她的妻子被推出来,前往住院部,他拉着妻子的手,一路喁喁低语,安抚她的情绪。 沈默生勾着眼看,这种感情,从来没有在她们家出现过。 守着的门打开,医生疲惫的拉下口罩,和方才对面的那位医生如出一辙,只是情绪更低落:“对不起。” 沈城推开他,匆匆进去,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苦低吼。沈默生懵懂,却也知道这是不详的征兆。她呆滞的挪动自己僵硬的双腿,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她脸上有孕妇的淤肿,上次见面已经是两个月前,那时候她还会对沈默生笑,打趣道:“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到时候要学做个好姐姐。” 现在她说不出话,手指颤抖,朝外招手。沈默生知道,她是让自己靠近。 她走过去,手被拉住,那只手没什么力道,可以轻易挣开,但她没有,由着妈妈握住。方才的懵懂此刻一扫而空,她心中知道有些东西要破碎了。 薛静笑的苍白,声音虚浮无力,像是踩在棉花上:“你以后要受苦了……” 沈城哀嚎。 薛静将目光转向她,做最后的叮嘱,渴望这个男人能够对她的骨肉好一点:“答应我,对默生好一点。” 沈城点点头。 在听到回应后,她看向床尾,眼睛中爆发一抹光,沈默生心中咯噔一声,握着妈妈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 “我……啊……” 她似是呜咽,只是这呜咽半途而废,没能囫囵的吐出来,旁人听得出伤心,沈默生听到的是不甘。这个女人拿事业赌的二胎,终究输了命运一筹,生下的是个男孩,但一出生就是死胎。 而她为此赔上性命。 沈默生挨了一巴掌,她的父亲瞪着她,眼睛通红,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哭,你为什么不哭?”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唰:的掉下来,先是滂沱大雨,后是蜿蜒细流,哭的面色涨红,喊妈妈。 沈城伤心是很伤心,但很快就走了出去,证据就是没过几个月,他再娶,又过了几个月,沈默生有了个弟弟。那时候她刚好要上五年级,听到消息,并不是很想回家,特地饶了一圈,看到一家书店,走了进去。 人迷茫困惑的时候,总要有所诉诸,有人求于工艺,有人求于宗教,有人纵情声色,有人潜心向学,有人向上,有人向下。 沈默生拿起一本书,假模假样地看,开始眼角不停的瞅店老板,怕她赶自己走。后来被故事吸引,忘乎所以,等回过神来,发现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她两腿发麻,如千万蚂蚁啮咬,那瞬间,真是恨不得将这双腿给砍了。她扶着展台的一角撑着自己的身形,结果不小心将书扫到地上,不好意思地将书捡起来放回去摆好。 书店老板走过来,沈默生心跳速度加快,口干舌燥,很是紧张。 她囊中羞涩,没钱买书,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前年的。 “对不起。”沈默生嗫嚅着道歉,声如蚊呐。 这么小的声音,店老板还是听见了,对她笑笑,说:“没事,去上学吧,这里我来收拾。” 沈默生朝她鞠了一躬,拔腿就跑,跟野小子似的。她撒疯跑到学校。刚坐到座位上,上课铃响了。急急喘几口气,听到心脏砰砰砰砰的跳,全身大汗淋漓,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2 冒着水汽。 那天下午她没听老师讲什么,满脑子都是小仲马的《茶花女》,就像进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个此前她从未了解,也没有机会了解的世界。 这天之后,这天之后,她总会在中午的时候提前出门,然后在书店待上一段时间,如饥似渴的阅读那些书籍,一开始有些晦涩,但到了后边便如鱼得水,蹲到脚麻就起来左右□□换着支撑,将整本书看完。一来二去,沈默生和书店老板逐渐熟悉,也就知道了书店老板的名字。她叫路南一,取南柯一梦的意思。 沈默生看不出路南一的年龄,说二十多可以,说三十多也像,她既瘦且高,柳眉细眼,薄唇,鼻子挺翘,但左眼有一块红色的疤痕覆盖着,总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令她看上去阴沉可怖。但接触后会发现,她是一个闲适又幽默的人。 后来沈默生看周星驰的《食神》,觉得她和双刀火鸡神似,当了解到后者是莫文蔚出演时,她有些恍惚。再回头想路南一的长相,她才恍然大悟,路的骨相是美的,那是一种混合着知性与性感的美。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不修边幅,也没有去将那块疤痕整掉,她总是穿着灰色长裤和白色t恤,头发乱糟糟的,坐在收银台后,翘着二郎腿看书,没有骨头一般。 平时只要放学回到家,沈默生就会忙的像被抽打的陀螺,一刻也不得闲,她需要洗衣服,做饭,做家务,打扫卫生,后妈金孟刚生下沈源,娇弱的像朵花,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点风也见不得。她奶奶伺候月子,对沈默生也严词厉色,说她是个败家货,“如果不勤奋点,留着你做什么。” 这些原本不属于她的活,排山倒海的向她压过来。而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沈城,则对一切不闻不问,仿佛没有看到,一切就不曾发生。 沈默生一点一点失望,最后变得麻木,在精神世界中她创造了一座城堡,以书本为砖瓦,以思想为武器,她自己则是城堡的骑士,拿着刀剑骑着马,保卫着她的领域,她最后一片净土。双休日时,她不像其他同学一样睡懒觉,而是早早起来,将饭做好,像平常一样出门,去路南一的书店。 等待书店。 沈默生问路南一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路南一听了问题后歪头想了一下,道:“人类的一切智慧都蕴藏在这两个词中:等待和希望。” 沈默生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谁说的?” 路南一眉毛一扬,得意地笑:“我说的。” 沈默生不信。 路南一莞尔:“好吧,不是我说的,是大仲马。” 沈默生的嘴巴张成“〇”形,直觉大仲马和小仲马有关系。 “对,就是《茶花女》作者他爹。” ……外国人起名字还真是不拘一格。 作者有话要说: ☆、bsp;2 路南一让她帮忙看一下店,起身朝后走,书店中间有一道隔墙,打开那扇门,后边就是住人的院子,十分方便。沈默生有些紧张,坐立不安。正经来买书的人很少,大多数都是家长带着小孩来买教辅材料。沈默生常来,考试资料的价格记得七七八八,收钱找钱的时候镇定自若。 倒是有个家长带着孩子来,看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看店,忍不住想要讨价还价,沈默生咬紧牙关卖惨:“这已经是全市最低价了,不信你到其他店看看,我这里从不叫高价,做的都是熟人生意。这上面的题挺难的,他做这个,姐姐成绩肯定不错。” 她这么顺口一夸,那位妈妈脸上忍不住带上笑,开始国际惯例自谦:“哪里哪里。”然后高高兴兴的掏钱包,递过来一张蓝灰色毛爷爷(是的,第四套人民币,1987版)。沈默生心算了得,找了她38,那女人拿着东西,很快离开。 不多时,路南一回来,将一套半旧的《基督山伯爵》放在沈默生面前,“可以拿回去看。” 沈默生欣喜若狂,将书悉心的收好,将方才做买卖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路南一。 路南一闻言挑眉,对沈默生比了个大拇指:“很厉害。” 她打开抽屉,里面是乱七八糟放着的钱,五块的十块的一块的,大面额的50、100每天都会清点,剩下的都是这么随便放着。路南一拿起那张五十的,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沈默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有些紧张地问。 路南一嘴角噙着笑,略一沉吟,还是告诉她真相:“钱是假的。” “啊?”沈默生心一沉,一种愧疚油然而生,从脚底蹿起,笼罩她全身,背上爬着密密麻麻的汗。她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因为她办了坏事。 那么多钱,她赔都赔不起。 毫不夸张地说,那时候沈默生有一种山穷水尽的感觉,就像天塌了一样。从没有人是她的天,而她也想不出半点办法去挽救这一场颓败。 她低下头,地上很快聚拢小水潭。 路南一摸了摸她头顶的璇,声音冷静而沉稳:“沈默生,抬头。” 沈默生泪眼婆娑,眼前一片朦胧,路南一放慢自己的语速,那一段话沈默生一辈子也没忘:“记住,遇到任何事情首先要想的是解决的办法,而不是哭哭啼啼。” 最后一滴眼泪吧唧摔在地上,摔成了八瓣,溅起尘土,那一瞬间,沈默生仿佛看到了彩虹在上面折射。 “如果想不出解决办法,那就从头想。”她蹂-躏沈默生的头发,“这才亏了多少钱,你就哭成这样。” “一百。”沈默生拼命止住自己的眼泪,对路南一说。 “那就把你压在这里给我干活好了。”路南一说,“一小时三块,抵债吧。” 就这样,沈默生的周末和平时很快有了活干,她心中憋着一口气,学习了辨别钞票的真假,用了两周,便用自己的工时抵了欠下的债。在那之后路南一问她愿不愿意看店,沈默生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这成为了她第一个打工的地方,她尽心尽力的将一切做好。在一番考察后,路南一很快将店放心的交给她,自己则是在旁边的贵妃椅上看书,当起了甩手掌柜。 沈默生慢慢发现,路南一对书店不上心,应该说她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开这样一家书店,仿佛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她身上有一种沈默生说不出来的气度,那并不是这样一个小城市会有的气质,疏离,冷漠,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她独来独往,和周围人并不过多接触,不参与八卦,不道人是非。 这种与环境截然相反的气度吸引了沈默生,她不自觉模仿起了路南一,将她视为自己的榜样。路南一有种特别的本事,当你和她相处时,你会完全忘记她的长相,独独记着她的魅力。 在拿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沈默生心中升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3 腾起一种满足感,就像汪洋大海上看到灯塔的舵手,朝着既定方向驶去,而不必随波逐流。从那一刻开始,她感觉自己操控了命运,而不是被命运左右。 沈默生和路南一成为忘年交,有她看店,路南一甚至光明正大的翘班,跑到后院的卧室睡觉。沈默生还见识了路南一的藏书馆,不得不说,直接震撼到了她!外边书店的面积有五十平米,书架围绕三面墙,中间是平铺的展台,卖一些小说和教辅。 小说大多是青春校园小说和名著,中学生是最大的客群,而教辅则是有三种分类,基础,提高,和高难度,越往上进的数量也就越少,和相应的客群是完全对应,再加上教辅具备季节性,迭代速度非常快。因为阅读水平缘故,这里并没有放太多门槛较高的书。 而路南一的藏书则不同,她涉猎范围极广,经管,社科,宗教,法律,军事,金融都有接触,小说类则更是包含范围极广,科幻,悬疑,推理,严肃类文学,社会纪实,应有尽有。如果将外边那个小书店比作水潭,那么这里无疑是海洋。 “你是怎么看这么多书的?” “如果你有一次不敢见人的经历,就算为了排遣孤独,也会像我一样看这么多书的。”路南一不甚在意的笑笑,她不自觉摸了摸眼角,眼睛眯起,转身离开,声音留在身后:“想看什么尽管拿,看完再放回去就行。” 沈默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送她离开。路南一走路微跛,她说这是因为一次事故受伤造成的后果,脸也是。她口中不敢见人,应该就是这次事故后的经历。 就像看到美玉摔在地上,沈默生第一次感觉到心痛。 路南一说她羡慕沈默生,沈默生问她为什么,她说有暑假。沈默生沉默一会儿,反问她:“你这样,难道不是天天假期吗?” 路南一摇摇头,她不像其他人一样会来一句神秘莫测的“你不懂”,而是以一种平等的态度和沈默生对话,她说:“你知道吗?最重要的并不是有没有假期,而是做学生的时候,总会有一道管卡,你知道自己过去那个坎,就会有一段悠长假期。但是成人不同,成人时光是看不到尽头,也没有目标的。就算有短暂的达到目的的欢愉,很快会陷入空虚,从而不得不去实现更大的目标,进而让自己像头驴一样继续苦干。” “我有什么坎儿?” “期末考试。” “为什么会空虚?” “因为成年人有无穷无尽的欲-望。”路南一悠悠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瘫在沙发中,半点看不出无穷无尽欲-望的样子。傍晚的斜阳是温柔的,映照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非常年轻,有一种云淡风轻之意。沈默生撇撇嘴,觉得她的话不全对。 后来她长大,也就不可避免的承受更多对于未来的希冀,也就逐渐体会到,成人和童年就像正反面,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反转。童年时痛了会哭开心了会笑,在人前哭的大声笑的羞涩,而成人后会在无人处哭在人前笑,哭的无声笑的放荡。□□时欲-望外显而简单,易于满足;成人的欲望如黑洞,难以满足,令人疲于奔命,就像一场没有目的地的马拉松。 唯有眼睛,无论是童年还是成人时候都需要对外,所以童年时不想表达,我们会将头埋在大人肩膀处,偷偷藏起来;而成人时候我们口是心非,自欺欺人,最后真的将自己骗过去了。 就在沈默生以为自己的小学生涯就要这样波澜不惊的结束时,六年级开学这天,沈默生的班级来了一位转学生。 班主任带他走进教室时,所有女生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所有男生的表情隐隐透着嫉妒。他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眉毛乌黑,长着一双爱笑的眼睛。站在讲台上并不会害羞或者气馁,而是落落大方地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谢居意。” 谢居意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他写的一手漂亮的行楷,粉笔头和黑板碰撞,鸣奏一段又节奏的旋律,白色的灰簌簌落下,明明是明媚的秋,空气中却传来青草的气息。沈默生抬起眼皮子看他,心中泛起一丝波澜,但很快平复。她又低下头,语文课本放在桌面上,越过边线许多,借此遮掩膝盖上放着的《傲慢与偏见》。外界发生的事情和她无关,她不是伊丽莎白,也不会遇见达西先生。 那时候的沈默生因为营养不良,整个人都显得瘦巴巴的,皮肤很黑,整个人都显得黯淡无光,像一块随手被老天扔到野外的石头,在班上没有半点存在感。她孤僻,沉默寡言,再加上衣着黯淡老土,也就愈发不招人待见。沈默生不以为意,或者说,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她内心盛放着骄傲,想着你们不理我,我也不稀罕理你们。她把自己的世界城墙加厚,让它们固若金汤,将自己的自尊小心翼翼的放在其中。 年少时,她就是用这种办法,度过了那段迷茫而黑暗的时光。 班主任环视一周,最后拍了拍谢居意的肩膀,道:“你就先……坐在沈默生旁边吧。” 沈默生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腿吓得抖了一下,书掉下去,她猛地夹紧腿,夹住了书,额头渗出了汗水。她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来自于班上那些或者矜持,或者漂亮的女生,她们的视线单纯,故作掩饰也简单容易戳破,爱和恨都是。沈默生垂下眼睛,原本放在书页上的手不动声色的挪到桌面,免得班主任看出端倪来。 后来的影视剧和动漫中不乏青春校园题材,靠窗最后一排成了黄金位置,但在那时候还没有这个说法,班上49个同学,一排8人,六排后恰好多了一个。沈默生虽然很瘦,但五年级时如竹笋哔哔拨拨地拔节,很快长到一米六五。小学的女生比男生发育要快,班上没有比她长得高的男生,于是她就显得鹤立鸡群起来,被剩下不如主动请缨,沈默生向老师申请坐在最后一排。这让纠结怎么安排的老师送了一口气,毕竟怎么安排都会有多出来的,如果家长纠缠起来,是很麻烦的一件事。班主任当时拍了拍沈默生的肩膀,说之后调座位的时候会再给她调回去。 但后来沈默生越长越高,快要逼近170大关,班主任也就再也没开口。 谢居意在她身旁坐下,对她微微一笑,伸出手:“请多多指教。” 秋高气爽,那日的阳光也很好,每一缕都仿佛在跟着吟唱的旋律跳动,将他脸上细小、淡到透明的绒毛照的一清二楚,他目光澄澈,眼带笑意,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沈默生仔细端详了一眼,发现这是一个孤独的酒窝,因为另一侧没有它对称的形状,她伸出手,笨拙的模仿着谢居意的动作,慢慢道:“多多指教。” ☆、bsp;3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4 谢居意的到来给沈默生造成了一部分麻烦,班上的女生喜欢制造偶遇,下课后假装若无其事,和谢居意说两句话,快上课的时候再回去,每到这时候沈默生就觉得自己有点多余。那天她在看《挪威的森林》,有女生过来,想要和谢居意说话,但不知道怎么开头,看到沈默生在看书,于是想了一个曲线救国的法子,问沈默生:“你在看什么?” “……《挪威的森林》。”沈默生不是很乐意告诉她名字。 “啊?”那女生故作惊讶的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那不是色-色的书吗?”然后她羞涩而吃吃地笑,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沈默生。很久后沈默生终于找到一种确切的叙述方法表述她眼睛中的意思:你怎么那么饥-渴? “……”沈默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对话,心中骂了一句白痴,她竭力按捺住自己的怒气,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把书一合往抽屉里一放,对谢居意说,“我要出去一下。” 谢居意原本和班花相谈甚欢,这给她腾地方,刚才的事情听了一耳朵,听到书名后有些诧异的看了沈默生一眼,沈默生将他们的视线中的探究抛在脑后。她手肘放在栏杆上,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快结束这一切吧,她心想,也许上了初中,就不会面对这些了。 但她忘了,不论是小学,初中,高中还是大学,人都是那些人。 快上课的时候沈默生回教室,坐下来后谢居意小声对她说:“你别在意。” “……什么?” “她的话,你别放心里。” 沈默生半晌意识到谢居意在安慰她,内心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令她心中久违的一句话像困兽挣脱囚笼一样冲口而出:“我不会在意的。” “嗯?” “她们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怎么认为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沈默生说话语气分外冷酷。 谢居意脸上露出一种诧异的表情,沈默生竭力不去看他。 上课铃响了。 沈默生心绪很乱,她有些后悔将那句话说出来,真实想法会暴露自己,从而引来别人更奇怪的眼神和评价。一整堂课她都昏昏沉沉的,没听到老师在讲些什么。 放学后,老师胳膊下夹着书前脚刚走出教室,她后脚背着书包冲了出去。 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走,秋老虎逞着最后的威风,阳光将人的表皮烤的焦脆,泛着橘色。她来到等待书店,路南一惯例坐在收银台后,怔怔看着外边,在发呆。 见沈默生过来,她缓慢扭头,目光呆滞,吐出一个字:“饿……” 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她所有力气。 沈默生走过去,放下书包,从抽屉里拿出五块钱,给她买了一份饭,又问老板要了些汤,端过来的时候泛着热气,大拇指被烫的没知觉了,不过沈默生一向能忍,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路南一狼吞虎咽的将饭吃完,抹了抹嘴,对沈默生粲然一笑:“默生,你可真是小天使。” “不敢当。”沈默生没开口戳破真相,她没看错,方才路南一的表情,的的确确是悲伤的。 她从未见过对方那样悲伤的时候,整个人都笼罩在颓废的灰暗中,没有半点色彩。 但靠近的时候,路南一很快就转变了自己的情绪,微笑起来。她不说,沈默生也就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沈默生也不是喜欢挖掘别人秘密的人。 沈默生将书放回去,路南一诧异:“我记得这本书你昨天才借吧?已经看完了?” “……没有。” “那为什么要还?” 沈默生踟蹰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我看这样的书,真的有问题吗?” 路南一:“……嗤,什么问题?” 沈默生将白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有些忐忑地看向路南一。 尽管嘴上说着别人的说法和她没关系,但沈默生还是无法不在乎。 路南一笑了,“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或许是吃饱喝足了,有力气教训人了,路南一说话中气十足:“一人一张嘴,千人千种说法,这也听那也听,路就没办法走了。她们没看过书,随便从不知道什么人口中听了一两句,就自作主张的说出来,这话也值当在意?” 她语重心长的将上述话做总结:“千万不要和傻-逼计较。” 路南一难得爆粗口,沈默生心中那种怪异感再次出现,她生气不止是因为自己,更有迁怒在其中。 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个近乎不把任何事情放眼里的人这样生气? 她没有问。 第二天早读,谢居意将书竖起来,和沈默生说悄悄话。 “我昨天问了我大姐,她说那不是小黄-书。” 沈默生:“……本来就不是!” 她有些生气,声音不自觉拔高,沈居意食指按住她的唇,“嘘,小声点。” 沈默生瞪他,那根食指从她唇中央挪开,但她依然记住了那种感觉,眼神忍不住看谢居意的手。他手指细长,食指和中指几乎平齐,白皙漂亮,像钢琴家的手。脸上忍不住觉得发烧,耳尖滚烫。她心中向上天祈祷,脸皮厚些,免得自己暴露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那会让她难堪。 “你有姐姐?”沈默生问。 “当然,”提到这个,谢居意有些眉飞色舞,“我有两个姐姐,加上老妈,是我们谢家三千金呢。” 这天早上,沈默生了解到了谢居意的家庭情况。他爸爸是做生意的,妈妈是家庭主妇,两个姐姐现在都在上初中,大姐初三,二姐初二。 “我听大姐说,初三特别辛苦。”谢居意把下巴放在桌面上,整个人弓成大虾状,有气无力地说:“唉,为什么人要上初中呢?” 看到他这样,沈默生脸上不自觉带着笑意。 谢居意的成绩不好不坏,不喜欢学习,也不做作业,总是会来抄她的,沈默生的成绩在班里搏得头筹,这大概是她唯一可以恪守的骄傲。 4月1号,谢居意喜气洋洋的走进了教室,坐下来后不停的抖腿,嘴角时不时噙一抹笑,沈默生冷眼旁观,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他一句:“发生什么了?你怎么这么开心?” 谢居意道:“今天我生日。” 沈默生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这是真的还是愚人节的玩笑,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对谢居意祝福:“生日快乐。” 如果说完这句话谢居意来一句“哈哈哈我骗你的,愚人节快乐”,她就说一句“猪你生日快乐,天天生日快乐”怼他,好让自己看上去不像是上当受骗的。 她不想表现的太蠢。 但谢居意没有,他快乐的接过了祝福:“谢谢,放学要来我家吃蛋糕吗?” 蛋糕?沈默生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蛋糕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5 了。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就算妈妈在世的时候也是如此。生日对她来说是一件快乐和悲伤参半的事情,快乐在于她又长了一岁,离成年近了一步,对于未来有了更多的把握。而悲伤在于,就像一朵花开的再精彩也无人看,她的生日只能提醒她,期待她出生的人已经离世,现在她高兴也好悲伤也好,并没有人关注。 这种孤独感渗透了沈默生整个人生的前半段,她逐渐习惯孤独,像一个用蚕丝裹住自己的蛹,如果不能破茧成蝶,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好啊。”尽管知道有些不妥,沈默生还是想要去,她想在小学生涯结束前,留下一点点美好的记忆。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哪怕是饮鸩止渴也好。 中午放学沈默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等待书店。 路南一当时正在扒拉一碗面,沈默生过去一看,西红柿鸡蛋面,蛋花碎的七零八落,西红柿大小不均匀,一看就是出自她自己的手。 “大中午的怎么跑过来了?”路南一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把碗放回后院。 沈默生沿着一排书架看过去,没看到满意的,她想送谢居意生日礼物,但又不知道该送什么。他对看书不感兴趣,喜欢运动,篮球足球滑板,这些沈默生都不熟悉,所以中午特地过来,其实是想向路南一寻求帮助。 但将这些说出口,对沈默生来说又很艰难,哪怕这些话是说给和她一向走的比较近的路南一听,也无异于将自己的内心放到阳光下给人剖析,这对她而言充满了不安全感。 “是有什么想问的吗?”路南一点破她的窘境。 沈默生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你可以照照镜子。” 沈默生游魂一样想要找镜子,被路南一一把拉住,“骗你的,没那么明显,可了解你的还是会看出来,有什么事情犹豫不决的?” “我想送朋友生日礼物,但不知道送什么好。” “男生女生?” “……男生。” “哦~”路南一语调飞扬,“男孩子啊,我想想。” 她那个调调让沈默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往里面的书架走,假模假样的拿出来一本书看。汉字单拎出来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到一块却成了外语,看天书一般,视线不住往路南一那边瞟,隔空问:“有什么好主意吗?” ☆、bsp;4 路南一手支着下巴,觉得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同凡响,丁大点就知道谈恋爱,不过她想到自己那时候,好像也没有多好。 因为前面有个被当做掌上明珠的姐姐,长得漂亮成绩好人又聪明,将她衬托的黯淡无光,她卯足了劲儿追赶,天生的漂亮比不上,成绩却可以凭借后天努力不分上下,上了最好的大学,和追来的心上人订婚,要一起去美国留学。一切顺风顺水,如果没有那场火灾,那么现在的她也一定被蒙在鼓里,生活的无知而幸福。 她活的骄傲而恣肆,一生最无法忍受的事情就是姐姐事事都要压自己一头,临到头被爱蒙蔽了眼睛,发现自己只是姐姐的替身。二十多年的阴影明明已经要离去,最后却排山倒海的过来,将她击倒,让她溃不成军。 火灾现场,她和姐姐都在其中,未婚夫冲进来,救了姐姐,对未婚妻妹妹熟视无睹。她用最后的力气从死神手中将自己的命拿回来,付出了一条腿和脸的代价。那一场大火,彻底将她的骄傲烧成灰烬,她取消了一切行程,来到风城,像一只母狼舔舐自己的伤口。 昨日的记忆仿佛隔世,路南一看到沈默生,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倔强而骄傲的活着,小心翼翼的爱着。 “你可以送他……一只钢笔。”路南一道。 “钢笔?”沈默生没想过这个可能,现在这么一听觉得也不错,送球和衣服什么的显得太暧昧,仿佛居心不良,钢笔就很能说得过去,毕竟是同学,练字写字都可以,沈居意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字还是很漂亮的。她问路南一:“什么牌子比较好?但又不会很贵?” 她毕竟没有那么多钱。 “你等等。”路南一站起来,到后院卧室里翻了翻,从玻璃柜里将那一只很漂亮的盒子,棕红色的盒子看起来古朴大气,里面躺着一支黑色的钢笔,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冷的色泽,看着很漂亮。 她阖上盒子,笑了笑,仿佛也将一段记忆从脑海当中刨了出去。 沈默生习惯了路南一这种忽然消失的行径,默不作声的看店,轻车熟路应付来客,都是一些小学或者初中生来买期末考试卷,沈默生对于学习之道算是深谙于心,推荐起来也比较有说服力。倒是给路南一招来不少回头客。她们对外声称是姐妹,沈默生偶尔帮姐姐看店,大家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路南一塞给沈默生那个盒子,沈默生打开吓了一跳,连忙塞回去:“我不能要!” 虽然沈默生对钢笔没有深入研究过,但她了解自己和路南一经济水平的差异,钢笔一看就很贵,买不起。 “送你的,不过有个条件,等你放暑假了,可以来这里帮一个月的忙,到时候我就不给工钱了。”路南一笑的狡诈。 那时候沈默生脑海当中没有什么消费未来的概念,只觉得这样路南一挺亏的。 路南一其实不差自己看店那会儿,她让自己过来,支付小时费用,其实只是为了补贴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用这种方式让她手里有些钱,不至于太过于窘迫而感到自卑。 “一姐,谢谢你。”沈默生真心实意的向她道谢。她以前没有说过,但她心里真的很感激有路南一的出现,如果不是这样,现在自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路南一直直的看她,倏地一笑,沈默生隐约觉得她笑的有些欣慰,她的目光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那天中午,她回家晚了一些时候,金孟很不满意,听到她放学要晚回来一段时间,这种不满愈发加重:“要做什么?” 沈默生了解越是遮掩就越容易被发现不对的地方,就将事情抖出来:“金姨,我同桌过生日,邀请我去。” 金孟平时根本不关心她的成绩,也不关心她同学到底都是哪些人,也就不知道她同桌是男生,听到这里里只能叮嘱道:“那早点回来,别整天在外边疯玩。” 沈默生:“……”我什么时候疯玩过?不就是想让我带沈源么。 沈源前几天过了三岁生日,招猫逗狗,正是一个小孩最讨厌的时候,金孟平时喜欢打麻将,带着他嫌麻烦。奶奶早就回老家了,三五不时的过来彰显自己作为长辈的疼爱,于是平时照顾沈源成了沈默生的责任。她也被迫养成了在学校写完作业再回来的习惯,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6 不然不光是作业,可能课本都要被沈源给糟蹋了。 又不是没有前例,每到那时候金孟就让沈默生让一让弟弟,半点不舍得训,溺爱的不得了,沈默生难受归难受,但熬过那一阵就好了。她也看出来了,自己越是在意,沈源就越是想要毁掉她在意的东西,所以她早就学会了什么都不在乎。 至少不能在沈源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在乎。 沈源继承了父亲的外表,长得听话可爱,只有了解到他秉性的人才知道他是个小恶魔,以后大概也是混世魔王。但她没有发言权,也就不管大人究竟怎么养他,随便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放学的时候十几个工学跟在谢居意身后往他家赶,沈默生才知道他不止邀请了自己,尽管早应该有这样的认知,但知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到了谢居意家,沈默生感觉自己跟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样,开了眼界。 从谢居意平时的衣着就应该知道,他家境不错,但只有亲眼看到,才能知道这个不错,究竟到哪一种程度。谢居意家离学校有段距离,他平时都是骑赛车去学校,下雨下雪天就会有小汽车接送,大家的概念里,也就是知道:嗯,他家里有钱。 谢居意的家是一套小三层别墅,外边有栏杆,上面攀爬着藤蔓,四月的天,有温暖而不燥热的风,会下绵绵的雨,滋润大地,青草茂盛,被修剪工修整的很好。大家沿着鹅卵石路走到门口,看到站在门口的谢居意的爸爸妈妈。 谢居意的爸爸个子很高,长相英俊潇洒,有一种成功人士的魅力,他的妈妈很漂亮,烫着大波浪,化着淡妆,穿着长裙,看着仿佛只有二十多岁,笑语吟吟的看着儿子。他的两个姐姐从楼上下来,分不清哪个是大姐哪个是二姐,沈默生想到谢居意以前提过,他二姐没有大姐长得漂亮,她分辨了两位姐姐,长发的那个应该是大姐,因为更漂亮些。 二姐的头发不过肩,软软的贴着脖子,有一种中性的美。 那天过的很梦幻,谢居意回房间换上他的小西装,脖子上还带着蝴蝶结,招待同学吃蛋糕。蛋糕是三层的,上面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很多沈默生都叫不上名字,她竭力让自己不表现出来拘谨,但肢体还是有些僵硬。好在她并非主角,连重要配角都算不上,在角落处,无人注意她。 在分蛋糕前,周曼从自己的书包里将礼物拿出来,羞涩上前,双手递给谢居意:“送你的礼物,谢居意同学,生日快乐!” 周曼醉翁之意不在酒,希望谢居意当场拆礼物,然后夸她,少女情怀都是诗,她希望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 谢居意笑的很阳光,对她道谢。周曼没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些失望,但女孩的骄矜让她没有开口要求下一步。其他同学上前,有些送篮球,有些送球拍,还有一个送练习册,被谢居意一阵捶。气氛越来越欢乐,大家将刚来到时的拘谨抛在天际,享受单纯的同窗之谊带来的快乐。沈默生在中间没显出什么特别,将那个盒子交给谢居意,说了一句:“同桌,生日快乐。” “谢谢。”谢居意接到礼物的时候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诚恳说道:“不过最感谢你每天都给我作业抄。” 谢妈妈耳朵很灵,远远的听到他的话,扬声问:“居意,你刚才说什么?” 谢居意连忙大声回答:”我说感谢我的同桌每天督促我写作业,她是个好人!“ 沈默生忍不住扑哧的笑,眼睛很亮。 大家站成一个圈唱生日歌,谢居意的爸爸让他们站在楼梯上,站成四排拍了个照,寿星在第一排中间,沈默生因为长得高,站在了他旁边,所有人笑着喊茄子,留下一张照片。 那是整个小学沈默生和谢居意离的最近的时候,她看着镜头,眼睛像是会说话,可是谢居意离得那么近,声音却未触及到他,一切都被封缄。 ☆、bsp;5 班上逐渐传出谣言,说沈默生“假正经”,她表面看上去特别安静老实,但不知道和多少人谈过恋爱,估计还那个过。她放学从不按时回家,周末还找不到人,如果不是做了不能见人的事情,为什么活动总是找不到她?谣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了个头,逐渐传的有鼻子有眼。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作为谣言中的主人公,沈默生是最后一个知道流言的。 她先前只感觉到同学看她的眼神躲躲闪闪,打量,讥笑,嘲讽和鄙夷,各种情感不一而足,却都达成了一个目的:在她这里找到了优越感。 沈默生气的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该找谁去算这笔账。她不想流泪,因为那太廉价,若无人关心,掉眼泪也只是给自己看,对外彰显懦弱而已。她强撑着,继续独来独往,告诉自己,再撑三个月,就可以告别这一切。 时间很快来到四月,初中招生考试如火如荼的展开。各个学校的教育资源不同,选择上难免棘手,或许是出于对学生的考验,有几所差不多的学校在同一天进行考试,再三思考后,沈默生选择了二中和四中,悄悄的给自己报名,然后去参加考试。 这期间没有人给她出谋划策,完全靠沈默生对于信息的搜集和掌控,她的抉择决定了未来的方向,也因此变得小心谨慎。她问谢居意,知道对方选择了四中和外国语。知道的那一刻,她的心悬起,仿佛看到某种不确定性即将发生。很快又嘲笑了自己,就算同一所中学又能怎样? 是啊,能怎么样呢? 人和人的缘分很浅,就算是带有血缘关系,也可能因为生离或者死别淡去,人从娘胎里出来,剪短脐带的那一刻就是一个独立的人,享受社会权利,同时承担义务,会碰见很多人,经历很多事,见识丰富,经验充足,但人始终会是孤独的人。 但她还是想多相处一会儿,为着谢居意表现出来的某种家庭式的幸福,她从未拥有过,所以羡慕到心酸。 四中考试出成绩的那天,阴雨绵绵,但大门过道的led屏前满都是人,有中年,有小孩,大家在看成绩排名,沈默生想着等会再看,站在人群外,像个冷眼旁观者。有张熟面孔从里面挤出来,看到沈默生的时候很激动:“沈默生,你考了第三!”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并不算最大,但胜在嘹亮和清楚,沈默生的脑袋”轰“的一声,所有的喧嚣如云般飘走,只剩下巨大的喜悦击中心脏,咚,咚,咚,有力的跳动。人们的目光笼罩此处,夹杂着艳羡或惊叹。 那位同学眼中满是佩服:“咱们学校你考的最好,太厉害了!” 沈默生脑袋嗡嗡的,机械地自谦:“走了狗-屎运……嗯……” 她还是准备往里面挤,那个同学扯住她的衣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7 袖:“怎么,不信我?” “没,我就是想看看其他同学考怎么样。”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的像是居心不良,沈默生将所有排出来的成绩单给看了一遍,把认识的人的成绩都给记下,但直到最后都没看到谢居意。她不死心,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只好失落的出来。方才的喜悦一扫而空,心里空荡荡的,穿堂风扫过,片叶不留。 她默默走在回去的路上,阳光从树荫中透过,胳膊上不时晃着光斑,可皮肤仍旧很凉。 她回去将自己考上四中这个消息告诉了爸爸。 沈城却没表现出来那么高兴,相反,他食中二指间夹着一根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不作声地抽。 “你什么时候去考的?” 沈默生手贴紧裤缝,有些哆嗦:“4月14号。” 考试和出成绩中间隔了一个月。 “钱从哪儿来的?”沈城盯着她看。 沈默生原先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动怒,这一刻醍醐灌顶,挣扎着喊道:“我挣来的!” 沈城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嚯”的站起来,一巴掌把沈默生打翻在地:“挣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挣钱了?” 左手手肘处被粗糙的地面擦破,灰尘覆盖皮肤,鲜红的血滴从中间渗出。沈默生一只手臂撑地,看着他,心绪做垂死挣扎。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内心原来还有期待,幻想他不是不关心自己,只是因为忙,或者他不擅长表达。但此刻这种不现实的憧憬早已被打破,有些东西碎裂了,再也无法修复。她没有为自己申辩,一个不相信你话的人,再怎么申辩都是狡辩。 他不会相信我的,沈默生悲哀地想。 沈城从一旁拿过了鸡毛掸子,打在了沈默生身上。 除了第一下沈默生发出尖锐而短促的叫声,剩下的时间,她都将自己的呜咽和求救挡在唇齿之后,她趴在地上,双手护着脑袋,保护自己的要害。 一扇门逐渐在她面前打开,一个五头身的小孩站在那里笑,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看到她被虐待,他内心很快活。 沈默生遍体生寒,水汽迷蒙双眼,世界变得朦胧。她合拢自己的手,指甲掐在掌心中,嘴唇被咬破,血腥味渗进嘴里,引发阵阵恶心。 她吐在地上。 那扇门阖上。 沈城嫌恶的看着她,方才的狠厉随着这一通猛打散去,“把地给我擦干净,别让你阿姨整天忙着给你打扫卫生。”他扔下这句话,回到屋里,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转轴处发出有气无力的呻-吟。 沈默生撑起自己,半路痛的她差点跌在自己的呕吐物上,她面无表情,从卫生间里拿过来拖把,将地扫的干干净净。然后回屋子里,拿了一身换洗的衣服,到卫生间洗澡。 花洒开到最大,前赴后继的随着地心引力落在地上,她还没来得及脱衣服,一手撑着贴满瓷砖的墙壁,方才强忍住的眼泪此刻泄洪般爆发,她张着嘴拼命呼气,就像一只错来到陆地的深海鱼。热气蒸腾,让整个浴室变得狭□□仄,愈发难以呼吸。她上气不接下气,衣服贴在身上,青紫色纵横交错遍布整个背部,肩胛骨耸动,如颤抖的蝴蝶。 “妈……妈妈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啊……” ☆、bsp;6 沈默生变得愈发沉默,那天的事情她不再提,她也不再有更多的表情。她觉得嘴里发苦,周围的一切面目模糊,因而显得可憎,甚至令人恶心想吐。 她看不到前路,也不知道明天在那里,知道她考进四中前十的人向她发来祝贺,她就对人假笑,心中并不觉得欢喜。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道第二天为什么醒来,只知道日子是一天天挨过去的。 家-暴事件后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很多时候会做梦梦到自己脚下的台阶踏空,然后从楼上滚下去,鼻青脸肿;或者梦见她变成一头走在阳光下的怪物,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嘲笑,鄙夷,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她是怪物”,朝她扔过来熟透了的番茄,然后各种臭鸡蛋烂菜叶都向她投过来,她变得脏兮兮,臭气熏天,甚至无法呼吸。 “!”沈默生从睡梦中惊醒,直起上半身,冷汗沿着鬓角流下。 她惊魂甫定,看向窗外。月亮很挂在天上,不悲不喜。几千万年甚至几亿年,月亮就是这样悬挂在地球之上,围绕着地球转,而它们不过是宇宙的沧海一粟。人也如此,长不过百载,短不过一瞬,于亿万年间,连尘埃也不如。 这时,她听到隔壁传来的吵架声。 沈城和金孟在吵架,沈默生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她翻了个身,放轻呼吸,侧耳倾听。 “怎么可能不让她去四中?全校都知道她考了第三,这时候她去不了,我说什么?我没那么多钱所以不去?我丢不起那个脸!”大概是怕惊醒沈源,他们放低声音,但沈城的声音还是能听得出怒气。 “那钱呢?”金孟声音尖锐,仿佛在嫌沈城站着说话不腰疼,“源源就要上幼儿园了,不需要钱?你妈整天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不需要钱?” “够了!”沈城怒气冲冲,用拔高音量来掩饰他的色厉内荏。 金孟是不会被他在这里打断的,今天晚上他们不把事情争出个一二三来,事情就会永远糊下去。沈城就有这样的本事,他就是这样的人:“够什么够?源源进了幼儿园,我才能空出时间去找份工作,不然全家都指着你那点死工资够做什么?你在这里吼我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对着别人发火啊?” 仿佛被按下暂停键,那边顿时变得静寂。 沈默生慢慢露出一个笑,这个笑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冷硬,她咬着被角,笑着笑着,豆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这件事就连校长都知道了,你觉得我能这么随便就掩过去?到时候领导问起来我怎么说?别人如果对我心怀芥蒂,说我心胸狭窄,前妻走了就不管孩子,你以为我以后还有好果子吃?”沈城逼不得已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点你都没想通,简直妇人之见!” 金孟哑火,半晌崩不出一个屁来,最后带着哭腔:“那,那源源怎么办啊?” 沈城憋了一会儿,道:“这个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 沈默生眼泪流干了,她终于知道克制沈城的办法了。 她心中装满了苦涩,这个屋子很少能进来太阳,但月光最亮最皎洁的时候,她是可以看到月亮的,那抹月光很温柔,就像母亲的手,可以抚平她的所有痛苦。 沈城虚荣好面子,她越是优秀,身上的光芒越盛,他就会拿自己没办法。 她站起来,扒着不足0.5㎡的窗户看向外边,身后的杂物间很小,但眼前的世界空旷,只要足够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8 努力,有些障碍就不足以成为障碍。 她应该向前看,而不是向后。 沈默生所在的区域中学并没有划到四中,这也是为什么她要交择校费的缘故。择校费不便宜,相当于沈城一个季度的工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和金孟才会起了争执,最后金孟不情不愿的妥协。 在拍了毕业照后,沈默生告别了小学,她背着书包,在走出校门的时候向后看了一眼,操场,教学楼,还有中间那面国旗,以及遭受的屈辱,成功,这些她曾经历历在目,然而现在都变成了模糊的记忆。她知道自己很快会遗忘。 上帝怜悯人类的痛苦,给予他们不好的记性,这才让他们得以轻装简从,继续上路。 “我不会再回来了。”她喃喃自语。 整个暑假,沈默生都泡在了路南一的等待书店。她帮路南一看店,这是她从前许下的诺言,如今就要践行,顺便借来一套初中的课本自学。路南一苦夏,一直没有什么精神,沈默生上网查了一下,然后买了些柠檬,蜂蜜,做蜂蜜柚子茶,冰镇后的效果奇好,路南一很喜欢喝。她灵机一动,问路南一要不要开个冷饮店,装备不需要那么好,一个冰柜,一台机器足矣。 路南一听完眼前一亮,有免费的柠檬柚子茶喝为什么不要?顶多投入些钱,只要不用她劳力,她还是很乐意的。 路南一让沈默生回去写一份报告,沈默生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写,路南一放了她一天假,把电脑让给她,让她百度。 沈默生一开始没明白路南一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等她上手后,发现自己一时兴起的念头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她看了几份文档,没有着急上手,而是从那几份文档中按图索骥,将它们求同存异。知道了共同点,沿着这条线索继续发展,她将格调定下来,需要什么东西定下来,并且开始粗犷的计算投入产出比,多长时间能够回本,毛利和纯利润。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却又是一个值得深挖的过程,在过程中沈默生看到非常多有意思的点子,她急不可耐的记下来,觉得大有作为。然而当a4纸被铺满后,发烫的大脑开始降温,她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仅凭自己和路南一两个人,根本做不了这么多事情,于是她开始回过头,抉择与舍弃。 她做的不亦乐乎,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件对她而言很伟大的事业中,没有注意到路南一中途进来又出去,脸上带着笑意。 将重新梳理好的脉络誊写到一张崭新的纸上,沈默生将草稿整理了一下,那张纸放在最上面,伸了个懒腰,往窗外看,太阳已经没有踪迹,天边被染的橘红,启明星挂在墨蓝色的天空。 一切都是崭新的。 沈默生拿着那沓纸去找路南一,路南一给她个小板凳:“来,说说你的想法。” 她一开始有些紧张,说的结结巴巴的,路南一身上那种闲适的气质传染了她,逐渐的,她口齿变得清晰,大脑仿佛有一个机制,路只要去走,哪怕一开始荆棘遍布,也会被踏平,成为一条崭新的路。 路南一点点头,看着沈默生的眼睛,说的很真挚:“你做的很好,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沈默生的脸一下子红了,脸颊是滚烫的,心也是,被人珍而重之对待,是她很久以来都没有的经历。她忍不住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扭过头,不想让路南一看到她的脆弱。 “这样,这一块区域我划给你,就在书店里腾出来一小块区域,机器和原料由我来掌握,做东西的话由你来。” 沈默生偷偷揩一下眼泪,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我这叫资金入股,技术这些东西由你来做,因为我自己,嗯,比较懒。到时候事情做下来,我七你三,等机器的钱还够了,重新计算分配比例,嗯,就我三你七好了。” “那我……也太占你便宜了。”沈默生没想到路南一对这件事其实没那么有兴趣,她虽然不知道那些机器的价格,但知道确实不算便宜,不然满大街就都是这些店了,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她有些坐立不安。 “这哪里叫占便宜?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给我做些我喜欢吃的,啊,说起来我很怀念布丁,双皮奶和烧仙草的味道啊,被你这么一勾,肚子里的馋虫都快冒出来了。”路南一感慨。 沈默生忍俊不禁,看向路南一,发现她好像又漂亮了一些。 从前的她尽管没有表现出来,但沈默生能敏锐的察觉到,她是不快乐的,内心压抑,而现在她会将一些事情说出来,会经常说笑,有些事情一说起来就眉飞色舞。 最明显的,是她开始说过去的事情。讲她的大学生活,还有一些以前学习的小技巧。 她像一盏明灯,点亮了沈默生对于未来的期望。她的世界和眼界更开阔,不再拘泥于风城这个有些封闭的小城市。 ☆、bsp;7 bsp;7 路南一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她联系朋友把装备买齐,用简单环保的方式搭成店中店。半开放式,整体是纯白色,搭配着青色的花边,看着清爽。沈默生带着白色的帽子在里面做东西,选项有奶茶,烧仙草,各种果汁,柠檬柚子茶等,不一而足。水则是用的纯净水。 奶茶店最后名字定下来叫万事屋,路南一说这是自己一直在追的漫画,像朋友一样不离不弃。很久之后,沈默生上大学,才知道万事屋是《银魂》中的名字,而曾经以为不会完结的三大民工动漫,最终还是画上句号。 7月1日,万事屋开业。 鞭炮噼里啪啦作响,沈默生心中忐忑,她强自镇定,虽然忙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对于未来,她不敢寄更多希望,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做好,然后等待结果。 谁也没想到万事屋一炮而红,沈默生忙得不可开交,经常需要路南一过来搭把手。 那几天沈默生回去感觉自己不是一个整体而是拼装起来的,快是个废人了,胳膊抬不起来,腿肿胀,站的时间太长,膝盖弯不会打转。就算是这样,沈默生回家后也会将自己关在小屋子里,计算着什么时候能够实现纯盈利。 她就像一只努力寻找过冬食物的松鼠,一刻不能松懈的朝前奔跑。 沈默生打听到,7月15日是风城四中缴费截止日期,她犹豫了一段时间,最终决定向路南一开口借钱。 路南一听了大手一挥:“万事屋这块几乎全部交给你来负责,这些钱你可以从它的账面上走,我瞅着这几天生意,应该已经够了吧?” 沈默生连连点头。 “那就行了,我不需要整天看你卖了多少,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看个账,一个自然月是一个完整的账期,”路南一教沈默生,“等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9 过段时间,生意会出现一个下滑,然后进入平稳期,到时候我们可以根据客流以及人均购买力,计算出回本大概是什么时间,然后可以定下阶段性目标,剩下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随便你怎么折腾。” 沈默生似懂非懂。 “赚钱不需要事事都操心,操不完的,只能抓大放小。”路南一笑得狡黠。 沈默生联想到她平时做事的节奏,确实如此,有一些书进来就能赚钱,但路南一没有选,因为操心,当店的周转和盈亏维持在一个稳定数字,她就不愿意去为了小钱折腾。 不过沈默生觉得自己目前没有达到这个水平,她总会想着再努力努力会更靠近,数字会更好,只要这么想,就会充满干劲,路南一偶尔会打趣,说她钻进钱眼里了。 确实如此,沈默生觉得没有什么会比钱更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7月13号的时候,沈默生带着钱回家,她害怕钱丢,把钱夹到一本书里,放到书包,然后抱着书包回家,准备第二天去风城四中的财务室交借读费,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对沈城开口。还没等她准备好措辞,沈城先开口了:“明天你跟我去一趟四中。” 沈默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沈城表情很严肃:“以后记得好好学习,花大价钱给你学校上,不是让你去玩的,听到了没有?” “知道了!”沈默生很开心,就像西伯利亚的春天到来,冰封一冬的河流出现裂缝,哗啦啦向东奔腾入海。冻土出现了绿意,她干涸而冷硬的心田也好像获得了滋润。 她甚至生出一丝愧疚,觉得之前误解了父亲,她怀揣了那么多恨,现在这些东西都转化为内疚。 那天晚上,沈默生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看着月,月也好像看着她,不需要说什么,千言万语全在月光中。 最后折腾到半夜两三点,她才昏昏沉沉睡去,早上不到六点就惊醒。没敢继续睡,怕耽误时间,干脆醒来摊煎饼。切了点胡萝卜丝土豆丝黄瓜条,放了甜面酱,把做好的卷饼放一边。 金孟听到厨房有声响,睡眼惺忪,不太高兴的过来,看到沈默生在劳作,有些沉默。 沈默生见是她,右脚往后缩,踮脚靠在柜子上,叫了一声:“金姨。” 她们没有交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像天下所有的后母和前妻的孩子一样,亲如母子太难,大家能各相安好,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辛苦了。”金孟半晌憋出三个字,然后匆匆离开厨房去洗漱。 沈默生松了一口气,看到远处的太阳像糖心蛋一样升起来,觉得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沈城穿着他最正式的衣服,是一套西装,样式古老,穿着像卖保险的,就这样带着沈默生出门。 “爸。”沈默生叫了他一声,想知道他把钱装在哪里了,六千块钱不是小钱,不管搁哪儿都是鼓鼓囊囊的,可是沈默生扫了一圈,没发现沈城全身上下哪里鼓起来。 “怎么?”沈城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沈默生将视线从新放回脚尖,跟上沈城的脚步,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管它呢,反正她能上四中就行。 风城四中门楣都是金闪闪的,两旁挂着红色的条幅,“庆贺我校106人考入风城市高中”“庆贺杜若同学摘取市状元桂冠”,条幅挂了不少,放眼望去一片红,非常喜庆。 今年四中的升学率跃至全市第一,全市前三都出自风城四中,堪称亮眼神话。也怪不得会搞这么大仗势。 沈城带着沈默生前往三楼的财务科,沈默生瞥见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是谢居意,没想到他也在这里。 沈默生面上不动声色,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世界在那瞬间离她很远又很近。她忍不住想:他也来这里?我们会一个班么?他等下会说什么?我该说什么? 她很慌张,走进了才看到谢居意不是一个人来,旁边站着他高大英俊的爸爸,脸上带着熟稔的笑意,和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谈笑风生:“还是我这孩子不争气,那李校长,我订好了聚福祥的包间,你今天晚上可不能不来。” 李校长笑的满脸褶子,双手抱着大肚腩,“谢董事长说的哪里话,咱们市的gdp还靠您呢,我看小谢这孩子不错,乖巧懂事又阳光,以前那估计是学习不上心,男孩小时候都这样,等长大了就懂事了。” “希望吧。”谢爸爸提起孩子的成绩就发愁,不过他们家对于成绩一向不强求,也不会压着孩子的头学习。让孩子发挥天性,自由成长。 谢居意做倾耳聆听状,但熟悉他的沈默生知道他此刻早已神游物外,根本不关心眼前大人们在说什么。 沈城看李校长和那人相谈甚欢,就在走廊里等着。 他想拿出来烟,看到墙上禁烟的标志,又将烟盒放回裤袋里。沈默生感觉到他情绪有些波动,变得焦虑和暴躁,眉毛微拧到一块,在走廊上来回逡巡,比平日节奏快了不少。 李校长似乎这时候才发现门外还站着人,笑着将人迎进来:“请进,请进,你们是?” 财务科的工作人员在录信息,原本充当背景板的一个男子这时候开口:“李校长,应该是来办入学的。” “哦哦。”李校长恍然大悟,好像这时候才明白这里是办公的地方,而不是让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讲台,他干脆充当引导员,“叫什么名字?” 方才开口那男人噤声,让李校长过把工作人员的瘾。 “沈默生。”谢居意忽然开口,他声音带着笑意,终于不再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沈默生这才敢去直视他。 谢居意大概过了一个很惬意的夏天,他皮肤晒的比从前黑,逃离了学校的樊笼,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从前沈默生可以和他平视,现在却需要微微抬头去看他。 他穿着白色t恤,灰色长裤和白色运动鞋,整个人依旧像一团耀眼的光,办公室的女同事会偶尔将自己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看他两眼,欣赏美少年带来的喜悦。沈默生的心不争气的跳,依旧发挥她的演技:“谢居意,真巧。” “原来你就是沈默生。”李校长对前十的名字还是很熟悉的,“我还想着前十里怎么有个没来的,看不上四中还是怎么回事。” 尽管这话里调侃意味居多,沈默生还是忍不住觉得窘迫,她能说什么呢,凑不齐学费吗? 沈城脸上浮现笑意,只是他惯常不笑,猛地来这么一出,难免觉得僵硬,“李校长。” 他想说些什么来恭维,但始终对这项技能不娴熟,有些讷言,只能将自己的问题问出来:“我听说,前十是不用交借读费的……” 沈默生僵立原地,脸上还挂着笑,眼睛却像是有什么东西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10 瞬间将她的快乐抽走,给她留下了干瘪的情感。她想,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答应的这么快,怪不得他忽然间情绪转变了。 “哦,这个是自然嘛,不然怎么把好生源吸引过来。”李校长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转身跟工作人员说:“把这个记下来,以后出了成绩,咱们要主动联系一下,不然说不定就失去一个好学生。” “过奖,过奖。”沈城道。 谢居意的爸爸谢天明在一旁装模作样地教训他儿子:“你看看你同桌,再看看你,学习能让你掉肉还是怎么回事?人家考第一,你给我考倒数第一……是图对称?” 谢居意死猪不怕开水烫,低着头,嘴角上扬,眼睛弯弯,亮的要命。沈默生回头看他,谢居意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沈默生心猛地抽了一下,将脸别过来,不自觉抿紧嘴巴。 “别这么说,男孩子,开窍晚嘛,再过两年就好了。”李校长当和事佬。 沈城也在一旁开口,“男同学还小的时候玩心比较重,等上了初中高中,分科的时候选理科,加把劲,女生这时候就不如男生了。” 沈默生对这种性别歧视问题异常厌恶,听她爸这么一说内心想吐,当着外人的面没有说出来,只微微皱着眉头。她默默给自己加油鼓劲儿,心想到时候一样把你们碾压的死死的。 谢天明没有说话,只笑着站在一旁听他们侃侃而谈,谢居意倒是插话:“我倒是不这么觉得,不管男女,都有自己擅长的区域和方向,很多东西因人而异。” 谢天明轻轻拍了拍他后脑勺,语气没有半点嗔怪:“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李校长打了个哈哈,沈城被他这么一说驳了面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但碍于谢居意的父亲在场,也就没说什么。 沈默生只用交学杂费,交过钱后当场给通知书和收据,然后开学直接过来报道,看自己的分班情况就行。 谢天明见他们走,李校长这里还要忙,于是顺势告辞,再次叮嘱今晚别忘赴约,一路哈哈打下来,沈默生听着就觉得累,心想大人的世界真无趣。 难道她以后也要变得这样么? 沈城和谢天明并肩离开,就算沈城再怎么不喜,也知道要做足姿态,沈默生和谢居意跟在他们两个人身后,谢居意道:“都怪你,我可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沈默生觉得自己冤枉的很,“和我有什么关系,谁知道你今天会在这里?” “不行,事情不能这么善罢甘休。”谢居意不依不饶。 “那你想怎么样?”沈默生不知道谢居意居然会有这么无理取闹的时候。 “你请我吃碗冰粥。”谢居意光明正大的占便宜。 沈默生:“……行吧。” 她给沈城说自己有事,要去书店看书,沈城蹙着眉头,但仍然答应她,让她早去早回。谢居意则远远的和他爸大声喊道:“爸,我去玩啦!” 谢天明被他这个儿子搅得头大,连连挥手,一副你赶紧滚的模样。 两个人隔了一会儿汇合,谢居意觉得麻烦,沈默生道:“我不想让我爸误会。” “误会什么?” 沈默生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居意伸伸胳膊踢踢腿,“怎么会,我当你是同桌,哥们,高中前我还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沈默生觉得奇怪,也有那么一点点……丢脸。 谢居意倒着走,和她面对面,双手枕在后脑勺,“你为什么不恋爱?” “我要学习啊大哥,谁都给你一样。”沈默生撇撇嘴,“恋爱有什么好谈的。” 谢居意对她竖起大拇指,“你厉害,我是想专心致志的玩,一旦恋爱女生就粘着人,还得哄着,多麻烦,不过你不一样。” 沈默生心重重跳了一下,面上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哪里不一样,不都是女生么?” “你不像啊,更像哥们吧,就是性别不对。” 沈默生:“……” 谢居意仿佛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沈默生抬脚踹他的屁股,谢居意唉哟一声往前跑,沈默生背着书包在后边追。 热闹洒了一路。 ☆、bsp;8 bsp;8 开学那天,沈默生沿着名单找到了自己的班级,八班,然后又找谢居意,发现他在十六班,两人不同班,心中有些空荡荡的。她明明告诉自己不要期待,可总是忍不住期待。 新班主任是个教语文的女老师,个头不高,长着一张笑脸,和蔼可亲。 沈默生以为初中生活会焕然一新,展现出和小学完全不同的风貌,但后来发现除了练习册多了点考试多了点,其他的基本没什么不同,人还是那些人,只不过长了一岁。对她而言,生活仍是学校——家——书店三点一线,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每天下午四节课,三节正课一节自习,和放学的时间已经是六点了。 这个点基本上是回家就要吃饭,但沈默生的时间点和家人不一样,每次回去,不是吃剩饭就是冷锅冷灶。她后来干脆在路上买个烧饼啃,回去再扛不住就做个西红柿蛋花汤什么的,营养又美味。 四中今年成绩不错,扩大了招生规模,一开始是卡上线分数,后来连分数也不卡,只要交了借读费就能过来,借读费六千是基础,之后差一分一百块,一万封顶,最后一个年级分成十六个班,每个班都有七十人左右,班里挤得是水泄不通。 教室里没有装空调,夏天的时候跟煮饺子差不多,除了两个信息班,他们是因为要开着电脑上课,空间很宽泛,有空调吹,美滋滋的。当然借读费很漂亮,一万六起步,两万封顶,毕业的时候可以将电脑一并带走。 对于风城的人来说,六千不是小数目,那会儿大多数人的工资刚一千出头,六千块那是不吃不喝攒半年,但有钱人不少,再加上国人从来是再穷不能穷教育,能进好学校,还是要进好学校。 也是因为这样,四中就显得鱼龙混杂起来,全市各种各样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初中发生的第一件比较重大的事情,就是期中考试前的运动会。因为和考试相接壤,大家都不愿意报项目,体育委员陈霜红在讲台上动员了很久,只有寥寥数人响应,他面上很挂不住嘟囔了两句,看上去有些颓败。沈默生想了想,去报了四百米和一千五百米。 陈霜红很惊讶,“你长跑很好?” 沈默生笑了笑,语气轻快:“我准备垫底呢,运动会,重在参与嘛。” 她的话显然让大家紧绷的神经一松,那种原本的竞争心态除去很多。之后算不上踊跃报名,但陈霜红那里也不算是门可罗雀,总算是把项目给凑够了。 运动会是一个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11 可以增添班级凝聚力的场合,加油声此起彼伏,最后汇聚成一条河流,大有冲破云霄的势头。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受到感染而不自觉融入其中,沈默生在操场上游荡,目光不自觉寻找着那个身影。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她有些沮丧,信息班和他们不在同一幢大楼,沈默生很久没有见到过谢居意,她心底处总有不切实际的想法,连自己都会嘲笑自己,却始终在寻找。 我不求什么结果,看着他就好,她心中这样想。 在这样的寻找中,轮到她跑一千五了。 女生一千五没有多少人,因为这是一场耐力的比拼,要跑近四圈,一开始的速度反倒是不那么重要。沈默生再三告诉自己不要对成绩太在意,甚至言笑晏晏,对别人也是这么说,但等发令枪响,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冲出去时,之前的淡定早已淡然五村,生性中的争强好胜占了上风。她不自觉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快速调整自己的呼吸和节奏,开始了漫漫征程。 在此之前,沈默生从未这样长跑过,一开始她还能看自己的对手,试图去超越她们,却不小心打乱了自己的节奏,提前耗干了自己的精力。 肺腑好像在燃烧,鼻翼火辣辣的,眼睛也有些肿胀,汗滴沾湿了头发,沿着两鬓向下流动。沈默生感觉到汗滴流在手上,她顾不得擦拭,因为已经无暇分神了。 她感觉自己在跑,实际上在别人看来,她像一只乌龟一样慢慢向前挪,心跳快的不像话,大腿抽筋小腿僵硬,世界变得模糊。 还有多久呢?她已经忘了。 只要向前就对了。 “沈默生,加油!” 谁在喊?沈默生隐隐抓住几个字,感觉熟悉又陌生,遥远的像是从几年后传来,她扭头去寻找发声的人,身后过来一个加速的,不小心碰到她,将她撞翻在地。 沈默生的手腕和塑胶跑道摩擦,磨破了一层皮,露出里面嫩红的肉,火辣辣的疼。她倒在地上却不想爬起来,太累了,之前总是在想,跑不下去,大不了就走嘛,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走完全程也不是那么艰难的事情。只要脸皮足够厚,世界上有什么是难的。但不是这样的,只要站在赛道上,就很难维持这样懈怠的心情,当所有人在奔跑的时候,你会被携裹着向前,迈开双腿,哪怕最后只是机械的在动,但你总会跑,哪怕速度很慢,也会□□地迈着步子。 塑胶跑道被太阳炙烤了一天,有些烫。皮肤和跑道接触, 有人跑过来扶起她,沈默生目光呆滞,觉得她出现幻觉了。 谢居意弯腰替她拍了拍膝盖上和手肘上的灰,“咬紧吗?” 沈默生愣愣的点头。 “还有最后一圈,坚持!”谢居意给她打气。 继续奔跑,到终点就是胜利了。 “谢居意,那是不是你女朋友?”有个长得高高大大的男生跑过来,和谢居意勾肩搭背,一脸促狭地问他。 “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会找这样的女朋友?”谢居意锤了他胸口一下,“那是我前同桌,学习很厉害。” “也是,看她穿那么土。”那男生毫不遮掩的评价。 “去你的,又不是你女朋友,管人家土不土。”谢居意上头有两个姐姐,不是很喜欢男生对女生那种点评物品一样的评价。 “还说你不在意。” “我抄了人家一年的作业,替她说话不是应该的吗?”谢居意抬眼,眼中带上戏谑,“要恋爱我早恋爱了,会等到现在?” “知~道~啦~”那男生拖着声音,装撒娇卖嗲,“谢居意,这道题怎么做?” 信息班的女生很多奔放又热情,开学见到谢居意后就想办法来和他熟悉,用的招数无非几种:这道题怎么做?今天作业是什么?你的衣服是什么牌子的? 谢居意听他这么模仿,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抬脚踹他:“快别发嗲,恶心死我了。” 沈默生挨到了终点,成绩第八,不上不下,前六有名次也有分数,现在这样,颇有种吃力不讨好的感觉。 班上有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女生过来给她送了一瓶水,夸她的时候都带着羞涩:“沈默生,你好厉害。” “谢谢你,项萱。” 沈默生休息片刻,极度的疲乏后,一种空虚感油然而生,她从操场看台离开,一路沿着教学楼散步。仿佛经过了大悲大喜,现在的一切对她而言有种波澜不惊的感觉,看风轻云淡,云卷云舒。 在路过小花园的时候,她看到了甘薇薇。 甘薇薇坐在一个男生腿上,双手抱着那男生的脖子,两人亲的难舍难分,那男生的手伸进她的衣服。 沈默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一阵胸闷气短,有点恶心想吐。她别开自己的眼睛,飞快的离开这里。 男生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视线向这边投来,只看到摇曳的花枝。 “怎么了?”甘薇薇头发有些乱,脸上的妆容也花了。 “没什么,刚有只小鸟来了又去。”男生平静道。 甘薇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喘息有些急促,刚才的事情对她来说有些耗肺活量。她抬手摸了摸男生的侧脸,艳红色的指甲十分亮眼,“杜若,你说我把头发染成红色怎么样?” 叫杜若的男生脸上表情没变,眉头蹙在一起,有些毒舌:“西瓜瓤?” 他脸色苍白,很瘦,皮包骨头的那种,黑色的t恤套在身上,更衬得他有些孱弱。但就那么靠在小花园的亭柱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吸引力,就像毒玫瑰。 “你——讨厌!”甘薇薇吃吃地笑,“算了,会把我爸气到住院的,到时候他肯定压着我去剃光头。” “你爸这么凶啊?”杜若手缠绕着她的长发,一圈又一圈,漫不经心地开口。 “对啊。”甘薇薇恹恹道,“老封建,特别讨厌。” “那我当你爸爸好不好呀?”杜若笑了,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啮咬她的唇。 亭子中很快传出来令人脸红耳赤的唇齿交缠声,间或夹杂着女生娇柔的呻-吟。 那天晚上沈默生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蛇死死缠着她,她无法呼吸,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蛇冷冷的吐着红信子。她张口想要呼吸,信子从她嘴里穿过,蛇尾自下而上,在心脏处碰面,贯穿她整个人。 “啊——”她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冷汗涔涔,床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印记,她有些恐惧,窗帘浮动,她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关窗户。 沈默生直记得那种恐惧,隐约明白有些-性-隐喻,但这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并没有去查。 运动会后,接踵而至的就是期中考试,就连空气中都有着躁动的气息。大家默默的复习,卯足了劲儿想要在期中考试一展宏图,将这里当成了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12 厮杀的战场。 沈默生也不例外。 ☆、bsp;9 bsp;9 两天的考试很快过去,语数外政史地,还有生物,一共七门课,满分七百,两天考完后,第三天评卷子,第四天上午登记分数,下午各科陆陆续续的发卷子,大家将分数加了加,开始明里暗里的打听对手的分数,想要压对方一头。 本以为像小学那样,要好几天才能出总分,毕竟国庆节还有一天,人心浮动,大家都想着好好过一个节日,等放假回来了再出总成绩。那样的话就算爸妈混合双打什么的,也得节后嘛。 但初中老师的效率是杠杠的,在放假前最后一天,人心浮动的时候,班主任拿着一沓a4纸进来。 第一排眼神好的同学已经看到了那是什么——成绩单。 “哎——”整个班异口同声的叫起来,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李新月听他们这么唉声叹息就笑了,“我知道大家想好好过国庆节,但是该来的还是挡不住,成绩单一人一份,大家好好看看,分析分析自己这次考试的不足之处,然后好好完成假期作业。” 成绩单很快发下来,沈默生拿到手,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班级第一,年级第五。 她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李新月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挂着欣慰的笑:“考的不错,保持这个成绩,肯定能考上市高中。” 四中的教学资源还可以和外国语以及八中保持三国鼎立的状态,顶多就算四中属魏,势力大了那么一点。但市高中不同,从名字上就能看出,它就是风城的龙头老大。这么说吧,每年市高中出的一本生,占据了风城一本生的95%,以会当凌绝顶的姿态凌驾在其他学校之上。 沈默生表情沉稳地点了点头,心中并没有觉得轻松。她是个心思重的女孩,走一步需要提前将剩下的九十九步看了。对她而言,现在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罢了,对手随时可能追上来,有什么好庆幸的呢? 当天放学,她去了李老师的办公室,将年级的成绩单拿到手复印了一份,所有名次排在她前面的人,都被她用红线标了出来。 她要将他们一个个超过。 她将成绩单往后翻了翻,在中游找到了谢居意的名字。 不出预料,谢居意的语文、政治和历史这些需要背诵的学科都考的稀烂。在学习方面,他依旧那么吊儿郎当,不把它们放在眼里。沈默生叹了口气,心中却没有太过沮丧的感觉。未来太过遥远,谁也不确定到时候还喜欢谁,爱着谁,暗恋谁,说不定渐行渐远,也就没了话,把握住自己能把握的东西就好。只要她成绩足够好,那么城市就不会是问题。 到时候,学校任她挑选。 沈默生被这个忽然萌生的雄心壮志吓到,但稍后又觉得,为什么不呢? 既然总有人要赢,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国庆七天假对沈默生来说就是开七天的店,白天卖饮品,晚上看书写作业,经历过一次运动会长跑后,她忽然对运动感兴趣,开始热衷于长跑。晚上会在校园的操场上跑十圈,然后跑回去,洗个澡,然后睡觉。她以为自己会更累,一开始确实如此,跑完全身大汗淋漓,跟被水浇了一样,精神萎靡。但坚持下去后发现,长跑让她更精神,注意力也更集中,于是这一习惯一直跟着她。 假期结束后回去,项萱开始经常拿着作业问沈默生题。 项萱长得很清秀,带一点婴儿肥,性格耿直,说话直来直往。有时候会被她的话噎到,但不会觉得生气。沈默生看一遍就懂的东西要和她不厌其烦的解释,她才会明白。项萱很努力,但成绩在整个初一都是中游,题稍微一难,就会跑到下游去。 但一个人持之以恒的做某件事情,总会让人被触动,所以尽管偶尔沈默生会觉得这种讲解浪费时间,还是什么也没说,接着帮她。 她偶尔会想,自己的心是不是太冷了,寻常女生会触动、会流泪的事情,她已经很难有眼泪了,就像心脏外边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这是她的铠甲,她很害怕自己受伤,所以宁可像蜗牛一样永远不去伸出触角,哪怕代价是会很孤独,甚至可能一直孤独。 时间很快来到寒假,就要过年了。 路南一准备提前离开,回家过年。这让沈默生有些猝不及防,仿佛找不到地方去安置自己漂泊的心和灵魂。她有些惶恐,但又为路南一解开过去的心结感到高兴,两种复杂的情绪夹杂着涌上心头,和夹着雪的雨有同样的彷徨。路南一走之前将钥匙交给了沈默生:“有时间就去看店,没时间就关门好了,新年快乐,我的好姑娘。” 她抱了抱沈默生,体温是暖的,在这样一个能将人冻的手脚冰凉的季节显得如此难得。沈默生近乎羞涩的试着回抱她,有些期期艾艾地问:“你还会回来的吧?” 路南一顿了一下,笑着道:“不回来我去哪儿?放心,如果我要走,会提前和你说的。” 沈默生心中涌现一种感受,大概类似于“这一天终于来了”,正如村上春树的那句话,“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部分永存”。分离不是相遇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相遇的部分永远存在。路南一终会离开,风城太小,留不住她,只是她暂时疗伤的地方。 风城难道留得住自己?她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现在的努力,就是为了有那样一天来临。 难得有一天既不用看店,也不用上学,沈默生想来吝啬用过多的时间来思考,行胜于言,她终究会离开这个城市。 每个人在这个社会都像一个点,和周围的人有某种羁绊,两个点就会连一条线,最终汇聚成为一张四通八达的网。每个人都是一颗星,然而生老病死终将如期而至,那时候挂着星星的线一根根崩断,当最后一根线断裂的时候,星星就会坠落在地,给世界留下最后一抹光亮,当世界彻底忘记时,星星也就真的消亡。 ☆、bsp;10 bsp;10 天阴冷,乌云沉沉,抬眼望去,四周环境的色调呈灰蓝色,又肆意涂抹了土黄,空气中也仿佛带了些许土腥味,夹杂着清冽的冷意。仿佛应了心中那点直觉,沈默生停下脚步,在拐角驻足,抬头,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脸上一片凉意。 下雪了。一开始只是星星点点,逐渐变成小指甲盖般大小,雪很轻盈,落地即化。 沈默生加快脚步,赶回家中。 雪一直落,直到夜晚入睡前都没有停。沈默生做了一个梦,梦中是铺天盖地的白,冰天雪地,一无所有。她站在空旷的荒原中,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13 没有呼喊,静静伫立,直到冰雪替代血肉成为身体的部分,融入天地间,周身透明,心脏的地方黑乎乎的。 那里是一块石头,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沈默生想要从这个梦境中醒来,但她仿佛真的被冰雪冻住,睁开这一简单的举动变得分外艰难。她仿佛听到身体咔咔作响,坚冰碎裂,七零八落四散一地,那颗心脏掉在地上。 她死了。 沈默生死而复生,睁开眼睛,呼吸滚烫。 被子掉在地上,她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窗户不知道为什么没关,冷风倒灌。沈默生爬起来去关了窗户,捡起被子重新裹住自己。她头脑昏沉,脑汁仿佛被烧干了,想不出那个梦究竟象征了什么又代表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什么都想不出来。 和梦中的场景何其相似。 从出生到现在,沈默生经历的痛苦比快乐要多得多,人如果负担太多痛苦是活不下去的,她只能通过析出自己的痛苦,让自己变得冷漠,才换取了平平安安活到现在这个结果。但如果析出痛苦,那么快乐也不会太多,就像山峰,有起才有伏,磨平了,什么都没了。 在这个夜晚,她想起了谢居意。 因为距离的关系,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这个人。她似乎记得当初那种相处时候的悸动和快乐,然而随着感情逐渐变淡,这些东西也逐渐远去。那个人已经变成记忆中一段模糊的影子,偶尔想起来,向记忆深处投一抹视线,只仿佛隔着白色的浓雾。浓雾那边是什么,已经不再明白。 这会是她第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或许也是最后一段。 她觉得她的心已经荒芜。 大年初二,沈城走亲戚,沈默生不想去凑热闹,于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后来觉得有些寂寞,便上街去看热闹,碰到了项萱。 隔着一条马路的人流,她看到项萱在忙着收钱,一旁有一对中年夫妻在忙活,轮廓和项萱有些像,大约因为饱经风霜的缘故,面相比实际年龄要大上十岁左右。他们一个忙着揉面,一个将做好形状的烧饼贴到炉子里去。明明是大冷天,他们却满头大汗,手上身上全是面粉,脸颊皴裂,是长期在寒冷天气中生出的冻伤。 沈默生不知道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项萱之前没有和她说过父母的职业,也从未谈及这方面的事情,她怕贸然上前,会让项萱觉得难堪。 就在这时,项萱抬头,两人的视线隔着十米宽的马路碰上,项萱动作呆滞了一下,很快重启,然后沈默生就知道,她看到了自己。 沈默生等红灯,过马路。 刚出炉的一批烧饼很快被等待的客人瓜分完,下一批又要等十分钟左右,项萱将钱整理好,过来拉沈默生的手,来到摊位旁,对父母说:“爸,妈,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沈默生,她成绩可好了。” 沈默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打了声招呼:“叔叔阿姨好。” 项萱的父母人有些木讷,和沈默生笑了笑,对项萱道:“你同学来了,你们一起出去玩吧,街上挺热闹的。” “这不是正忙呢?”项萱手指搓着围裙,低着头,“我给你们帮忙。” “不用不用,平时学习就费脑子,这时候还费这劲儿。”项萱的爸爸是个皮肤黝黑到发红的矮壮汉子,摆了摆手,从盒子里摸出来一张五十的,“好好玩。” 项萱顿了顿,有些不情不愿的接过了那张有些旧的五十,将身上的围裙摘下,“那我去啦。” “好好玩。”项萱的妈妈对她露出笑容,那是一种将所有期待都施加在项萱身上的殷切的笑,将孩子视为父母生命的延续。 沈默生忽然能够理解项萱平时的那种拼命,就像快要溺水又抓住浮木的人,只能将所有寄托都放在学习上,才能不辜负这种期待。 这对她来说是不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呢?沈默生没有问,项萱也没有提及。她们两个沉默地沿着街道走,走过去一条街,人流变得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令两人间的沉默有种怪异,沈默生决定打破这种怪怪的感觉,问项萱:“我们去哪里?” “我不知道!”因为人声鼎沸,项萱大声喊道,像是一种发泄。 这样相互不知道下去只会浪费时间,沈默生很快有了主意,扯住她的衣角:“跟我来!” 她带着项萱来到等待书店,书店两边她大年二十九贴的对联还在站岗,卷闸门上蹲着门神,到处都是鞭炮屑,红红一地,沈默生打算等正式营业再打扫。她将卷闸门拉开,两人进去后又拉下来。 所有光亮隔绝,项萱呆若木鸡,不知道沈默生做什么打算,问她:“这是哪里?” “我打工的地方。”沈默生将等打开,白光照亮室内,项萱这才看清楚这间屋子的摆设,难以置信:“你在书店工作吗?” “算是吧,兼职做饮品,现在是过年,我请你喝奶茶。”沈默生走到工作台后,熟练的运用各种工具,项萱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心中那种难受劲儿褪去。 她并不以父母的工作为耻,能够勤劳靠自己的双手奋斗的人都值得尊敬。只是人们虽然嘴上说着人人平等,还是会凭借收入、相貌、权力地位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她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就连想让父母在家长会上为她感到骄傲都不能。班主任会夸她努力,但这世界上努力的人多了去了,没有结果,就什么也不是。 她很多时候会羡慕沈默生,学习好,态度笃定,节奏不紧不慢,什么题都能信手拈来,如果她是爸妈的女儿,情况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吧。 沈默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一定会苦笑不已。谁幸福呢?都在隔着一道玻璃,看对面的人在笑,羡慕那边人幸福的样子。 项萱接过来沈默生递给她的奶茶,问:“多少钱?” “难道我请你喝杯奶茶的权利都没有吗?”沈默生笑着问她。 两人肩并肩坐在小板凳上。 “沈默生,你真厉害,什么都会。”项萱由衷的感慨道。 奶茶是热的,令双手变得温暖,连心也是热乎乎的。或许是封闭的环境让项萱感到安全,让她想要讲出来自己那些从来不会对旁人说的话,“有时候我都在幻想,如果我是你该多好?学什么都很快,年级前十,我想都不敢想。” 沈默生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可以,她也想有父母宠着,做一个无忧无虑阳光向上的人,不必每天生活在惶恐中,没有安全感。她拼命向前,只因她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没有人会拯救她。她甚至分析过,自己会喜欢谢居意,很大程度上是喜欢上他幸福肆意的样子,阳光而快乐,看着幸福的人幸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她只能做无用的安慰:“坚持下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14 去,以后你也可以的。” 项萱两眼无神看着那杯奶茶:“希望吧。”她小口小口的喝,香滑的奶茶从喉咙一路温暖到肠胃,她长吁一口气,道:“真甜!” “不用喝这么小心,喜欢我再做。”沈默生觉得她两颊一鼓一鼓的,像只啃榛子的松鼠,非常可爱。 项萱摇摇头:“我习惯了,这样会甜更长时间。”她说着想起小时候,“以前吃奶糖,就是那种大白兔奶糖,别人含到一半就咬碎嚼吧嚼吧吞下去,我不会,我会含到它完全化没了,这样糖就能吃好久。” 她兀自笑起来,眼睛弯弯似半月,傻里傻气,但很幸福。 沈默生将溜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从妈妈去乡下养胎开始,她就没有吃过糖了。 在那之前,她也很少会被奖励。后来自己赚钱买了糖,却没觉得很甜,大概是因为缺少爱的缘故。 项萱看一屋子的书,再次发出感慨:“沈默生,这里的书你都会看吗?” “有很多都看过,不过现在已经不再看了。” “为什么?” “读书有很多阶段,最开始是入门,到后来看的很杂,慢慢会摸索到自己的趣味,然后有选择的看。”沈默生道,“看的更深入后,就很难再回到看基础的东西的时候了,更何况这里摆的书基本都没什么营养。” “哦。”项萱似懂非懂,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和做题上,有空就会帮爸妈干点活,根本没时间看闲书,也没有兴趣。 沈默生见她兴致缺缺,也没有强行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介绍给她。尽管她可能因为自己的介绍买一本看,但如果不是出于主动的想要去了解,一本书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后来沈默生因地制宜,给项萱介绍了几本资料,果然项萱立刻感兴趣起来,买了那几本参考资料。沈默生不想赚她的钱,以批发价给的,没让路南一亏钱。 那五十块钱最终还是被项萱塞给了沈默生,沈默生将钱放好,这成为过年阶段唯一一笔收入,然而并没有盈利就是了。 随着开学时间临近,沈默生的心也提起来,并不是因为寒假作业,那些在放假第一周她就已经完成了。 她会提心吊胆,是因为路南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沈默生无心学习,看店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她拿着本子漫无目的的画,最后画出来一个好看的侧脸。她定睛一看,发现是谢居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就算只是画,那双眼睛也像是会发光。沈默生看了一会儿,阳光恰好在这时候从对面的楼顶露出来,照着她的眼睛。那一刻她心中仿佛装着太平洋,波光粼粼,熠熠生辉。 那天晚上她回家,金孟狐疑地看着她,问:“回来这么晚,是和人出去玩了?” 沈默生心想,我平时的晚上不都是这时候回来么,怎么今天这么关心?她摇摇头,道:“没有,我去书店看书了。” 这话倒是不假,在路南一的书店看店也是看书嘛。 “有人打电话找你,是个男生。”金孟道,“我跟他说你晚上回来回电话,他说他叫谢居意。” 沈默生的心狂跳起来,开始胡说八道:“估计是快开学了,想借作业,我去给他回电话。” 电话放在客厅,金孟一直没离开,沈默生打电话的时候有点忐忑,怕谢居意说些什么她不好回的。 电话很快接通,是个女生。 “你好。”沈默生有些局促。 “你找谁?”那个女生有些不耐烦地问。 “我是沈默生,谢居意白天给我打电话,我想问他有什么事吗?”沈默生小心翼翼地说,她听出来接电话的应该是谢居意的二姐。谢居意说过他二姐的脾气有些暴躁。 “是你啊,我叫一下他。”二姐语气变的温和。 沈默生揣测应该有不少女生给谢居意打过电话,所以她才会显得如此不耐烦,但她那句“是你啊”语气忽然转变,她还记得自己吗? 话筒被放到一边,沈默生隐约听见她在喊一个名字。 “幺儿,你电话。” 原来谢居意在家里的小名是这个吗? 谢居意懒洋洋的从房间里出来,没有慌着下楼,而是趴在栏杆上,和谢居然做小动作,手比出六,放在耳边:“谁打的?” 谢居然没理会他神经兮兮,“是沈默生,你白天不是打电话给人家?” 谢居意从楼上冲了下来,来到沙发旁,声音还带着喘息,他有些急促道:“沈默生,元宵节快乐!” 沈默生:“……离元宵节还有两天,谢谢。” 谢居意嘿嘿一笑,两条腿翘在沙发上,被他二姐一脚踹了下去,打了个趔趄,只好大字型瘫在沙发上,“你寒假作业做完了没?” 沈默生有些哭笑不得,原本的期待像肥皂泡一样破灭,心里不免泛起轻微的苦涩,没有体现在声音中,她一直都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语调,以至于听不出任何感情变化:“放假第一周就写完了,你要借吗?” “还是前同桌了解我。”谢居意脸皮很厚,“我明天去拿行吗?” “几点,在哪里碰面?”金孟的眼神越来越狐疑,沈默生不好多话,直奔主题。 “嗯……十点,去霞照路那家麦当劳好了。” 谢居意鼻音“嗯”的时候有一种撒娇的意味,隔着一条电话线都能感受到他那种惬意,沈默生有些踟蹰,问:“八点行吗?” “行!”谢居意一口答应。 “那,晚安。”沈默生准备挂电话,她动作有些慢,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晚安~” 两个字被谢居意说的轻舞飞扬。 沈默生知道自己的期待是什么了,她内心因为晚安两个字得到满足。 挂电话后,谢居意发现二姐还没离开,拿着一本《雪国》窝在沙发上看。 “姐,你还记得她啊?”谢居意没话找话说。 “不废话么,小学送你钢笔的人。”谢居然飞了他一个白眼。 谢居意冤枉,“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啊?你喜欢那根钢笔,我不是要送你么,你又不要!” 他是没想到他二姐因为这件事记得沈默生这么久,他其他同学打电话都不见她声音温柔来着,就连谢居意自己也没享受过他二姐和风细雨,只感觉到狂风暴雨,以及狂风暴雨的前夕。 谢居然气不打一处来,拿书盖了他一锅,“还说,那是别人送给你的礼物,你怎么能随便转手送人呢?” 谢居意委屈:“可你不是别人啊。” 谢居然看他跟家里那头萨摩耶似的,终于没脾气了:“没下回,我也不行,知道吗?” “知道啦……”谢居意懒洋洋地回答。 谢居然起身,趿拉着拖鞋上去,在楼梯拐角处看了谢居意一眼,忍不住开口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15 :“弟,你可真是个天然渣。” “……哪有。”谢居意觉得委屈,“我一点都不想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谢大少,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打脸的。 ☆、bsp;11 bsp;11 沈默生背着书包,从七点半就开始等,每靠近八点一分钟,就会多一分欢喜。但当时针正好指向8的时候,他没来,所有积累起来的欢乐顿时烟消云散。 她原本因为矜持而绷紧的肩膀塌了下来,表情有些怔忪,抿紧嘴巴,从书包里将《白夜行》掏出来,翻开书签夹着的那页,接着往下读。这是路南一年前走之前留给她的十本书中的一本,说是很好看,推荐她。 周围环境变得愈发嘈杂,还有两天就要开学,或许是为了抓紧时间狂欢,麦当劳里多了很多小学生和初中生,一层挤得满满当当。沈默生坐在角落里,担心谢居意是没有看到自己所以没找到,她心神不定,猜测各种可能,翻书的动作也有些心不在焉,但随着剧情往后推进,逐渐被吸引进去,也就忘了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事情。 在别人的故事里流干眼泪操碎心,现实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眼泪了。 谢居意睁开眼睛,躺成大字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往床头柜看,正好八点。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他神志不清醒,抱着被子往床里面滚,准备继续回笼觉。 等等,八点? “啊!” 等谢居意旋风一般冲进麦当劳的时候,已经接近9点了,谢居意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故意耍人的,他视线在一层逡巡,没有抱着沈默生还在的希望,毕竟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但在角落里发现沈默生的时候,他心中还是不可自已的升起庆幸:还好还好,人还在。 他快步朝那边走去,拉开沈默生对面的椅子坐下。 沈默生没有抬头。 她是不是生气了?谢居意内心忐忑,正襟危坐,敲了敲沈默生面前的桌面。 沈默生依然没有反应,于是谢居意不得不戳她手中书的封皮,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对面坐着个人。 “对不起,我来晚了。”谢居意等沈默生抬头看他,立刻开口,“没想到一下子睡过头了,抱歉抱歉,我请你吃东西吧。”谢居意双手合十,连连致歉。 “时间反正也没有浪费。”沈默生将书签夹到自己刚才看到的地方,放回包里,将寒假作业拿出来,交给谢居意,装作不经意地问:“作业还挺多的,你这两天做得完吗?” 谢居意有些苦恼:“假期玩的太high了,有些忘形。不过管它呢,做得完做不完都只剩两天了,能做多少是多少吧。”谢居意看了眼身后,“你等等,我去买点东西,一觉醒来立刻往这里冲,现在还没吃饭呢,饿死我了。” 买东西的人很多,不得不排队,百无聊赖,谢居意将视线放回沈默生身上,发现她又拿出来书看。他心中觉得奇怪,又生出一种敬佩之心。她一直学习都很刻苦,对什么都专心致志,换到自己身上可做不到。这世界精彩的事情那么多,为什么要浪费在课本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麦当劳做活动,点一份套餐送一个小玩具,谢居意看了看那个挂着一对兔子的钥匙扣,心中一动,点了一份套餐,又单点了一杯热橙汁。 谢居意将那个钥匙扣放到沈默生面前:“送你。” 沈默生看着那对在接吻的兔子,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值什么钱,不要嫌弃。” “不会的。”沈默生笑了笑,将那个钥匙扣收起来。 谢居意饿狠了,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动作丝毫不见粗鲁。沈默生一口一口的喝着橙汁,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点。 那种和喜欢的男孩子面对面坐着时心动的感觉,很久之后沈默生依旧记得,就像发芽的种子萌动,小鸡破壳的刹那,让人感受到生命脉动。面上没有露出笑容,心中早已开颜,书页上的字体在跳舞,和音符一样令人抓不住,却能谱写出动人的曲子。 隔着漫长时光,仿佛能听到旋律。 谢居意时间比较紧,要赶紧回去抄作业,两人在麦当劳门口分别,谢居意说开学的时候把作业给她,到时候再请她吃饭,沈默生说好。 她走在回去的路上,太阳破开连日的阴霾,心情也变得明媚起来。 经过等待书店,沈默生发现店门大开,她心中一紧,冲了进去,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路南一回来了,她好像哪里发生了变化,沈默生仔细端详,发现路南一穿衣风格变了。以前她总是穿一些暗色调衣服,整个人都灰蒙蒙的,但现在衣服搭配很是青春洋溢,和外边的阳光一样。因为有更多笑容,脸上的疤痕也不再引人注目。 “南一姐,你变漂亮了。”沈默生由衷的夸奖。 “小默生,过年这段时间吃了不少糖啊,嘴巴变甜了。”路南一刮了她鼻子一下,沈默生满足的笑起来。 南一姐回来了,她肯定还会在风城待一段时间,想到这里就觉得很高兴。 开门第一天,沈默生陪着路南一看店。 与其说她陪着路南一,不如说她躲避孤独而来到这里,有时候,坐在一起,哪怕不用说话,也会感觉到几分安心。空荡荡的房间,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和心跳声的感觉实在是太孤单了,仿佛自己死在那里也不会有人知道,等尸体发臭了才会被人发现的感觉,想想就觉得恐怖。 她从抽屉里拿出本子,上面记录着去年经营万事屋的收支明细,她算了一会儿,头脑有些发晕,掀过一页,随意涂抹。等画成后,发现虽然成品不成章法,但那个轮廓和谢居意神似。 沈默生忍不住脸一红,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她将那页撕掉,夹在《白夜行》里,之后就忘了这件事。书看完后还给了路南一,路南一又放回自己的私人图书馆。 这张草稿就这样被埋在角落里,随着时光变迁,几乎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开学这天总是很忙碌,但每次只要静下来一想,就会觉得自己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沈默生在翻新发的课本,她喜欢在正式上课前将一学期要学的内容笼统看一下,初中的知识对她而言不难,别人还在和练习册奋斗的时候,她通常已经开始自己去写竞赛题,不会的就在自习课问老师,有时候能把老师问的一脑门汗。 空气中是湿漉漉的灰尘味,一个假期让教室积满灰尘,这时候轮到的要打扫卫生的人总是很头疼。好在班主任通情达理,会让原本的两组合并成一组一起打扫。 甘薇薇走进教室,来到沈默生面前,叩了叩她的桌子,一脸促狭:“尖子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16 生,有人找你。” 沈默生合上书,起身离开座位就要出去。 “看不出来嘛,你男朋友这么帅。”甘薇薇一脸啧啧啧,“没想到优等生也会谈恋爱,学校可不许早恋喔。” 沈默生指尖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控制住脸上表情,转身看着甘薇薇,表情非常严肃:“第一,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我同学,来还作业;第二,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这么说我就是诽谤了,第三,我叫沈默生,不叫尖子生也不叫优等生,不用这么冷嘲热讽。” 她唯恐自己那些心思暴露于阳光下,所以连别人的玩笑也不会接受,玩笑只要有个开始,就可能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她宁可永远这么远远的观望,让这段暗恋像酒一样发酵,天长地久,直到逐渐被当事人淡忘。 决不能造成任何困恼,哪怕是有迹象也不可以。 甘薇薇被这么一顿呛驳了面子,脸色铁青,手指抓过桌面,发出非常难听的刺啦声,“切,开不起玩笑,什么玩意儿。” 谢居意趴在栏杆上,姿势懒懒散散的,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沈默生粲然一笑,从书包里将作业递给她:“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 “小事一桩,”沈默生看着他的眼睛,“快回去吧,被老师看到了就不好解释了。” “哦……”谢居意拖长声音,转身准备离开,沈默生目送他的背影。 谢居意迈开两步,又转身,沈默生不提防被他看到自己的眼神,慌乱一秒钟镇定下来。她感觉到如芒在背,教室里应该有不少视线投向这里,所以越是光明正大,举止落落大方,就越不会出问题。 “我可不可以预定暑假作业?”谢居意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救救在昨夜里受苦受难的普罗大众?” “好啊。”沈默生脱口而出。 “沈默生,你真是个好人。” 沈默生晕晕乎乎的回到教室,拿出课本看,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一点也不想当好人,却只能以这种姿态出现。 ☆、bsp;12 bsp;12 冬天似乎还在留恋,春天的脚步却已经翩迁而至,几场春雨将冬天的雾霾和尘埃一扫而空。走在街上,行人的衣服都换成了暖色调,轻快的粉蓝,亮眼的白,大家迫不及待褪下冬日的沉重,还是春寒料峭,却已经穿上了半身裙,露出长腿,展现出活力。 春很快,稍纵即逝,温度计的水银蹭蹭往上蹿,夏天到来了。 或许温度升高,分子活力升高,闷热的天气让人变得焦躁起来,脾气变坏。周一升旗仪式上校长点名通报了几个学生,校外打架斗殴,给了留校察看的处分。 快到期末考试,一贯淡定的沈默生也不由得有些焦躁,书店那边没有再去,晚上在学校上自习到九点才回家,和初三上晚自习的同学一样。项萱知道后和她步调一致,两人回家顺路,那条路八点以后基本所有的店铺都会关门,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一起走可以相互壮胆打气。沈默生不怕神鬼,但作为一个杞人忧天的人,她会害怕什么抢劫犯杀人犯□□犯,她觉得可能因为最近犯罪小说看的实在是太多了。 那天是周五,沈默生和项萱走在回去的路上,经过小花园的时候,里面忽然冲出来一个人,不知道是慌不择路还是怎么回事,撞了沈默生一下。 他连道歉都没有,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 “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项萱朝那人喊。 “没事,不要管他。”沈默生拉住项萱,沿着路继续走。 没过一会儿,从小花园里冲出来一群人,那群人拿着刀-枪-棍棒,来势汹汹。 当时沈默生和项萱还没有走远,整条街上没几个人,他们出来后朝路两边看,没有发现刚才追着的人的身影,就朝着沈默生她们冲过来。 方才他们冲出来的时候两人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听见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时,项萱吓得抓住了沈默生的衣角,小声问:“怎么办,默生?” 沈默生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的紧张表现的太明显,“待会我来说。” 那群人浩浩荡荡的停在沈默生她们两个前面,沈默生拉着项萱停下脚步,看着为首那个人:“有事么?” 那是一群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带着青涩未褪的凶狠,给人色厉内荏的感觉。但沈默生不敢不怕,不能不怕,正是因为青涩,因为天不怕地不怕,所以才会横冲直撞,不计后果。她看过青少年犯罪统计,天真的残忍更令人害怕。 但她不能表现出畏惧。 或许她的冷静和大胆让那群人感到新奇,为首那人并不过多难为她,“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从这里跑出去?” “有,他朝那儿跑了。”沈默生朝着右边的路指过去。 那是一条小巷子,沈默生只有白天的时候为了抄近道才会过去,但晚上她从不会冒险走那条路。 “谢了。”那人道,手一挥,“兄弟们,走!” 一群人就这样轰轰烈烈地离开。 沈默生感觉有些腿软,但项萱表现的比她更害怕,甚至全身哆嗦。 “默生,你好厉害,都不害怕吗?”项萱说话带着颤音,“他们……太吓人了。” “嘘——”沈默生示意她噤声,“走吧。” 她摸到自己腰上,发现那里有一处濡湿的地方,她伸手一抹,放到鼻子下闻,心重重的一跳。 是血的味道。 她忽然生出后怕来。 两人过马路,沈默生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她吓得回头,同时脚上后退一步。 橘黄的路灯将那人的眉目照的清楚,有一种病态的英俊,他站在她面前,手捂着自己的小腹,虽然看着有些虚弱,但表情有些玩味,他舔了舔干的起皮的嘴唇,道:“刚才谢了。” 沈默生敛目,声音也有些冰冷,“不用谢。” “我叫杜若,你呢?”杜若开口,仿佛身上还在泊泊流血的根本不是自己,半点不知道痛似的。 “你不用知道。”沈默生顿了一下,僵硬回答。 她心中已经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有一些无法把控的事情发生。 “呵……”杜若笑的低沉,“见死不救不好吧?” 他说着身体一软,不偏不倚,倒在沈默生身上。 沈默生有捡起砖头把这个人砸的头破血流的冲动,被麻烦缠上,生活就会变得一团糟糕。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在这里上晚自习,哪怕回去面对烦人的沈源都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项萱扶着杜若的肩膀,朝沈默生投以求救的目光,声音带着哭腔:“默生,怎么办啊,好多血……” 沈默生深吸一口气,架着杜若的肩膀,道:“跟我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17 来,我们一起把他扶到那里。”她指向一栋楼的楼梯间。 那里原来一楼是电玩城二楼是洗澡堂,但夏天最热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在家里洗凉水澡,洗澡堂就开始关门不营业,也就没什么人会去。两人将杜若放到楼梯间,气喘吁吁,顾不得脏,坐在那里回血。 “他该不会把血流干吧?”项萱问,“我们要怎么做,送他到医院吗?” “那群人如果在医院门口守株待兔怎么办?”沈默生反问她。 项萱缄口不言,手足无措。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一趟药店。”沈默生站起来。 项萱一下子握住沈默生的手,“沈默生,我害怕。” 沈默生低头看着她。 路灯昏黄,只偶尔有车经过,车灯的强光会射在墙壁然后折射进来,其他时间便只有那抹橘色的灯光。和白天的热闹繁荣完全不同,风城的夜就是这样,还没有很晚,路人都已经在家里了,纳凉也只在门口,绝不会超过以家为圆心半径超过一千米的地方。只有看着从房间窗帘缝隙漏出的灯光,才能感觉到这是一座活的城市。 项萱看不清沈默生的表情,只看到她的眼睛,沉着冷静,没有半分惊慌失措,天然冷静,她听到沈默生有些轻描淡写的声音:“那就把他扔在这里等死好了。” “不要!”这对项萱规规矩矩的短暂人生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条件反射是如果有人或者动物受伤,是不可以见死不救的,“我,我努力克服,你快点回来。” 沈默生习惯性的嘴角扬了扬,但在这样的夜晚,知道自己的表情不会出卖心中的想法后,她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背着书包离开。 谢天谢地,药店还没关门,沈默生要了绷带,消炎药,双氧水,医用胶带,零零碎碎买了一堆,结账的时候非常心疼,用袋子兜着一堆药,摸黑回去。刚进楼梯间的时候项萱吓了一跳,沈默生笑出来,气氛这才变得轻松一些。 “你解开他衣服,先涂消毒水,然后上药,最后包扎。”沈默生指挥。 “默生,你懂好多。”项萱吞吞吐吐道,“不过就这么解他衣服,是不是不太好?” 沈默生:“……你在害羞?” “当、当然啦!”或许是因为处于安全状态时间久了,方才那个胆小如仓鼠的项萱消失,说话也变得大声,“我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也没拉过男生的手呢。” 沈默生笑了:“行吧,我来。” 两人合力将人往外抬,她解开杜若衬衫的两颗纽扣,将下摆往下推,看到血肉翻起的伤口,已经结了暗红色的痂,看上去有些可怖。沈默生从没有过救人的经验,但现在的情况,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将双氧水倒在消毒棉上,然后擦拭伤口。 或许太痛了,一直没有清醒迹象的杜若身体抽了抽,慢慢睁开眼睛。 项萱被安排按着杜若,将他的手腕按在地上,忍不住看他的脸。杜若有一种病态的英俊,像黑洞一样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她看到他睫羽眨动,心像被羽毛骚动一般,忍不住低下头,感觉脸有些发烫。 ☆、bsp;13 bsp;13 杜若被一阵刺痛弄醒,发现自己被按着,以为自己被人抓住羞辱,条件反射想要反击,就听到一句冷冷的警告:“别动!” 他看到马尾辫,然后才看到那张严肃如石头的面孔。她动作沉稳,正在给自己包扎。他正想问你是谁,反射弧这才将信息一股脑扔进大脑,想起来昏迷前的插曲,忍不住露出笑容,问:“你是谁?” 回答他的是一阵夜的沉默。 杜若不死心,换了话题:“刚才涂了什么,怎么那么痛?” 沈默生这才抬眼看他,给他科普:“双氧水,消毒。” “你懂得真多。”杜若夸她。 沈默生心想,反正治不死,就往死里治。人醒了正好,她将绷带往他手里塞,“醒了正好,自己包扎吧。” “手软,动不了。”杜若耍起了流氓,双手做软绵绵状,无辜的给沈默生看,“喏,举都举不起来。”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沈默生没有戳穿他,根本懒得跟他斗嘴皮子。她动作利索,粗暴的给杜若缠了一圈,跟包木乃伊差不多。做完这一切,擦了擦头上的汗,将东西留在原地,对项萱道:“咱们走吧。” “你们就这样把病号抛尸荒野吗?”杜若靠着墙壁,懒洋洋道。 沈默生额前青筋都要暴起,感觉自己眼睛不停的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两眼一起跳,破财消灾。但她现在财也破了,灾却好像如影随形,心里的怒气都被点燃,有些怒气冲冲的回头:“你还想怎么样?” “留下好不好?”杜若笑意吟吟。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沈默生拉着项萱离开,但走到楼梯口又停下,折返,项萱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在一旁瞪大眼睛默不作声,听见沈默生道:“来跟我一起把他抬到出租车上。” 项萱“哦”了一声,有些拘谨的抬起他的胳膊,杜若作病美人状,任由她们搬尸体一样把自己搬来搬去。表走到了十点,没想到忙活了一个小时,回家又免不了被家长唠叨一顿,沈默生只要一想就觉得烦躁的要命。 好在十字路口车还是好拦的,沈默生将人塞到副驾驶上,把二十块塞到杜若手上,碰上车门,拉着项萱匆匆离开,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杜若无声无息的笑,肩膀一抖,牵动伤口,有些痛,但并非不能忍受。 忍受痛苦一向是他的美德。 “去哪儿?” “猫狗胡同。”杜若淡淡道。 出租车司机启动车,发出轰隆隆的噪音,杜若看向窗外,墨色的玻璃将女孩的身影涂抹上黯淡的光,就像做旧的照片,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却了解了一些她的性格。 一个表里不一的人,看上去像乖乖女,实际上却不是。 有哪个乖乖女会像她那样表现?成熟的可怕,也冷漠的可怕。 杜若将那二十块卷做一团。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迟早会知道。 猫狗胡同猫嫌狗不爱,破落的要命,不远处是菜市场,时常会有各种污水和腐烂菜叶味道传过来,堪称风城贫民窟一般的存在。不过这时代,不兴贫民窟这个词,太富有资本主义社会的色彩,大家心照不宣的以为,嘴上却三缄其口。夜太安静,司机也寂寞,忍不住八卦:“小伙子,刚才那是你女朋友?” 杜若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司机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得了。”一副嫌弃的口吻,“不好好学习,整天整些有的没的。” 杜若脸上还挂着微笑,但并不和善,“小时不努力,长大当司机?”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18 嘲讽司机还是听得出来,脸色顿时不好了,“说什么呢?” 杜若睨了他一眼。 那眼神阴冷,刀锋般狠厉,司机呼吸一滞,视线往下一扫,看到他包扎的伤口,默不作声地继续开车,到猫狗胡同,杜若下车,将钱递给他。 司机一溜烟的开车跑了。 “喂,钱还没找我呢!”杜若往前追了两步,伤口被牵动,他看向小腹,发现鲜血又湿透了绷带。 他拎着一袋子乱七八糟的药回去,看到了最下面放着的清单,钱还不少。 看她也是个学生吧,怎么身上带这么多钱?杜若玩味,开门进去,家里的鸡被脚步声吵醒,咕咕叫了两声。屋子里的灯打开,一阵老人的声音响起:“谁啊?” “奶奶,是我,我回来了。”杜若应声,怕奶奶起的太急摔倒了。 “糯糯啊,怎么这么晚回来?”奶奶绷紧的情绪放松,猫狗胡同这边治安不好,她怕家里进来什么小偷强盗通缉犯,虽然家里没什么可偷的。但防备和警惕还是要有的。 “今天加班了。”杜若随口撒谎。 “吃了吗?”奶奶摸着墙壁出来。她是个小老太太,还不到杜若的胸口,佝偻着身体,枯瘦,头发半黑不白,一眼望去便知历尽沧桑,“厨房给你留了饭。” “我吃过了,下回不用给我留了,大夏天的,等我回来就馊了。”杜若怕奶奶看到她身上的伤,老人家又会被吓到,在院子的井旁停住,“奶奶你早点睡吧,我冲一下再睡,热死了。” “那糯糯你也早点睡,不要整天熬夜。”奶奶啰嗦了一大堆后回到自己屋子,关灯睡觉。 杜若坐在窗台上,没有开灯,看着外边的月亮,权当乘凉。家里没钱,没装空调,过夏全靠熬过去。他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因为一次拉货出了事故,因为是私自接活,也就没能得到赔偿,那之后就剩他和奶奶相依为命。 老人家一生命途多舛,少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但坚韧的像野草,将尚且年幼在襁褓中的他带大。只是野草终究不是良种,无法春天播种秋天收获。 杜若自嘲地笑,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想到这些陈年往事,或许受伤失血过多让人身体脆弱,也影响了人的精神意志。他今天被甘薇薇缠了许久,回去时间有些晚,结果碰到了一向和他过不去的,然后挨了一刀,有了后续插曲,碰到了和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乖乖女,好学生。 如果那时候他的父母没有去世,他会像她们一样吗? 他记得自己也是有乖巧的时候,想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后报答奶奶。但从被欺凌拿起砖头反击那天,天平似乎就滑向另一端。他开始混社会,打打杀杀,一路走到今天。 后悔吗?算不上,只不过还是有些感慨。很多时候看似有选择,其实并没有。如果那时候他忍受欺凌,大概最后的结局也是人格尊严都被踩在脚下,成为别人的一条狗。 杜若从兜里掏出烟,点燃后抽起来,他忍着痛将绷带又换了一下,穿上黑色t恤,如果再流血,也不容易看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睡觉,梦见幸福,因为太过虚幻,不愿意醒来。 ☆、bsp;14 bsp;14 沈默生和项萱对好口供,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她提心吊胆的开门,发现家里整个是黑的,没人等她,也没关心她到底回来了没有。她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失落,蹑手蹑脚的走到储物间,也就是自己的小屋,洗漱了一下就睡了。 这件事成为了项萱和沈默生的小秘密,沈默生担心了很长时间,怕杜若来找她,后来生活依旧风平浪静,她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自己波澜不惊的生活。期末考试如期而至,这一次,沈默生拿下年级第一,获得了学校一等奖学金,整整一千块。 这终于治愈了沈默生,毕竟之前买药花了不少钱,她心疼了很长时间,再加上之后提心吊胆一阵子,疲态尽显,在家里睡了整整一天才醒过来。 醒来之后家里没人,她有些奇怪,听到钥匙开门声,条件反射跑回屋子关上门,等她行云流水的做完这一切,忍不住想笑,觉得自己现在变得越来越奇怪。 正想着出去,听见他们在客厅的说话,放在门锁上的手放下来。 “柴门店的饭确实不错,下回我生日的时候也要订他家。”是金孟的声音。 “你都一把年纪了,过什么生日。”沈城不以为然。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可还年轻呢。”金孟笑着捶他,顿了一下,试探着问,“要不暑假给源源报个班吧,过了今天他就四岁了。暑假结束,我打算送他去上幼儿园。” 沈默生恍然大悟他们为什么没在家,原来今天是沈源四岁生日,他们一家人去吃生日宴了。 一家人中不包括自己,连通知也欠奉。沈默生觉得悲哀,又有一股气在胸中横冲直撞。她想要高声呐喊,却不知道喊什么,只忿忿地想,你们不请我,以后也休想我请你们。只有这样想她才觉得好受一些,才能不让自己显得可笑又可悲。 那些原本想要分享的好消息在此刻颇有嘲讽意味,他们真的关心她的成绩吗?并不,她生病的时候没人知道,生日的时候没人庆贺,成绩也不会主动询问,她就像一个包袱,一个累赘,必须让自己显得有用,才不会在他们眼神中看到嫌弃,不耐烦,尽管他们实质上已经通过漠视达成这两项感情表达。 沈默生慢慢后退,将自己放平在床上,摊成大字,感觉有些累。她的内心就像破了一个大洞,罡风吹过,将灵魂吹的歪歪扭扭。她一瞬间想到堕落,自暴自弃,想到很多事情,但最终这些想法都被她掐死在襁褓里。不被期待才要强大起来,不受欢迎所以更要爱自己。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那就更没人去爱你了。 “上什么补习班,让默生教他不就行了?”沈城道。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来教呢?” “上班教学生已经很累了,下班你就让我歇会行不?”沈城有些不耐烦。 金孟噎住,大好的日子不想触沈城逆鳞,干脆换了话题,语气若无其事:“对了,下学期送源源去上幼儿园的话,我也打算出去找份工作做着,以后上班肯定很累,做饭做家务让默生来吧。” 沈城沉默。 金孟在等答案,沈默生也在等答案。 “她不是有晚自习么?”沈城开口。 “回家学习不一样是学嘛,还能去接源源下幼儿园。”金孟毫不在意,“她成绩那么好,自学一样能行,源源还小,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那你跟她说。”沈城不想承担这个责任。 “……行吧。”金孟明显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19 摸清了沈城的脾气,反正不要驳他面子让他受累就行,其他的他根本不怎么管,“等她醒了我跟她说一声。” 沈默生抽一张纸,擦眼泪。 过了一会儿,她又抽了一张。 她把毯子拉过来,将自己蒙在里面,怕哭的声音传出这道门,那样她不会得来安慰,反而会招致一顿斥责和教训。从很早就懂了这个道理,吃一堑长一智,她已经不会往他们身边靠拢了。 她不恨沈城,也不恨金孟,只恨自己软弱,痴傻,为什么还要在别人身上投放希冀,傻傻的期待,最后被伤害。没有期待就不会受伤。 眼泪流干了,就不许再哭了,沈默生警告自己。 她没吃东西,饿的狠了就什么都不会去想了,最后昏昏沉沉的睡着。 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金孟果然把这事儿说了说。 “其实也没多少事,你教源源数数,然后学加减法,看着他点就行。”金孟说的特别轻松,“反正暑假,闲着也是闲着。” 沈默生静静地听,她暑假原本计划继续开着饮品店,攒下来钱,高中的时候住校。现在计划完全被打断,昨天晚上气愤难当,还哭了一场,后来逐渐冷静下来,想到解决办法后数了一千只羊,终于入睡,只道:“好啊。” 金孟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快,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她不好将疑问的话说出来,毕竟是让沈城前妻的女儿做事,她要是这也要求那也要求,显得自己心眼太多。万一沈默生说出去,她也不好在邻里街坊间做人——人人都知道沈默生成绩好,乖巧懂事,拿她当榜样,自己如果从中作梗,到时候落下坏名声就糟了。 “我好歹也是做姐姐的,教弟弟也是应该的。”沈默生嘴上这么说,心里骂了一句:呸。 沈城从来不过问她有没有钱,需不需要材料费,恨不得她以空气为食。从母亲去世后,她从未获得过一分钱的零钱,衣服也是邻居都看不过眼,说了两句,沈城听了觉得丢人,折了面子,才叮嘱金孟要给她买些新衣服。不然传出去虐待的新闻,他们还怎么做人? 金孟欲言又止,这件事上没说什么,又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沈默生:“我记得你和那个书店的老板关系是不是很好?” 沈默生心中警铃大作,没有立刻反驳,只道:“还好,我问她借书,在她那里帮忙当做回报。” “那那个,就是那个奶茶店,要不要招工?”金孟还是问出来了,“我看你上学的时候它也不开业,不如我来做?帮我问问她这事能不能做?” 沈默生有一种自己的领土被侵占的愤怒,她怒火中烧,甚至感觉到窒息。心想怪不得,自己在等待书店待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他们一点消息不知道。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现在她不仅要失去自己的一份兼职工作,还要沦为看沈源的保姆,连自习都不用上,全靠在家里自学。 金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我问问吧,这事我也做不了主。”沈默生怒极反笑,只是嘴角太过僵硬,笑的很难看。 “行。”金孟不好把人逼得太紧,她看沈默生不像从中作祟的,但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我这几天在家,她要是有回答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要不这样吧,你把她电话给我,我亲自问问?不占用你时间了。” 她这番话把沈默生说笑了,之前怎么不觉得占用她时间呢?看沈源怎么不觉得占用她时间呢?以前做饭贯穿她整个小学时期,怎么不觉得占用她时间了? “我没记电话,回头问了给你。”沈默生解释,“有什么事我都跑去问,比较方便。” 她很少用家里的电话,现在一家人的吃穿用度都是沈城的工资在支撑,偏偏作为小学老师,工资不高,于是过的捉襟见肘的,所以有限的资源全部偏向了沈源。 “哦……行,那我等你消息。”金孟拍了拍沈默生的肩膀,开始发射糖衣炮弹,“事情要是成了,金姨少不了你的。” 沈默生礼貌一笑。 路南一听沈默生将这件事讲出来,她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而是问沈默生:“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我以为这件事需要您来决定。”沈默生低声道,视线垂下,没有直视路南一。 “但现在我想听你的意见,”路南一看着沈默生的眼睛,一字一顿,“记住,如果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一定要表达出来,因为很多时候,别人揣测你心思的义务。如果你不说出来,很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 沈默生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记了下来。很久以后她明白“沉默螺旋理论”。当所有人都不发声,事情很可能与他们内心希冀的发展相悖,所以有时候做最开始发声的人很重要,尤其是当你想要事情的结果如你所愿时。 “我不想她来,”沈默生低声道,“我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不想将它们分给我讨厌的人。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现在只想以直报怨。” 她一直是这种人,对她好的人,她会拼尽自己的全力回报对方。对她不好的人,她并不会给予自己的善意。 路南一点点头,“确实,我也不是很想外人来这里,我不缺这点钱,并不想再折腾。店能开就开,开不了拉倒。”她说着耸耸肩。 她放心沈默生看店,因为她和沈默生相处时间已经很长了,了解对方的秉性,将其当做妹妹来看待,逐渐体会到了一种乐趣。 路南一在姐姐傅悦容那里并没有得到过多少关爱,甚至可以说,傅悦容是讨厌她的。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父母不在家,保姆请假,于是妈妈让姐妹两个相互关照,给她们留了食物在冰箱里,只要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好。那时候傅悦容十二岁,她八岁,傅悦容弹钢琴的时候,她凑过去,也叮叮咚咚的敲击琴键,傅悦容将琴盖猛的往下一盖,她的十指立刻遭殃,被琴盖夹肿了,痛的眼睛带着泪花。 傅悦容说:“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路南一被傅悦容吓的有些不知所措。 傅悦容若无其事的再次打开琴盖,脊背挺得笔直。看着像个小仙女,嘴上说的话却分外恶毒:“我真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我有哪里不好吗?他们有什么不满?” 她敲琴键的声音有些重,那首曲子路南一印象深刻,是命运交响曲。曲调本就雄浑有力,在她的弹奏下更富有一种怒气,在别墅大厅回荡,震的当时的路南一耳鸣。 “我不优秀吗?不漂亮吗?不可爱吗?每个人都在夸我,但你却分走了本来属于我的爱。”傅悦容逼近路南一,两人的鼻翼差点碰上,近在咫尺的情况可以将每个人的面孔的缺点放大而优点无限缩小。在这种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20 情况下傅悦容依然精致到无可挑剔,只是面孔狰狞,破坏了这份美感。 “我真讨厌你。”傅悦容下了结论。 从那一刻开始,路南一决定讨厌傅悦容。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傅悦容这么讨厌她,她是以这个姐姐为傲的。傅悦容长相和妈妈相似,聪明随了爸爸,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上帝的宠儿。路南一长相随了爸爸,聪明理性,性情随了妈妈,感性而自在。老大跟父姓,老二跟母姓。她从出生开始就听人夸她姐姐,她屁颠屁颠的跟在姐姐身后,觉得有这样一个姐姐非常值得骄傲。但在傅悦容对她说了那番话后,那个随性并且以姐姐为骄傲的自己已经死去,只剩下一份争强好胜的心。 她努力淡化傅悦容话带来的伤害,终究还是十分在意,找了机会问妈妈,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妈妈只说“你是爸爸妈妈爱的结晶”。她姑且信了,不论如何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命是别人给的,生活却是自己过的,她要过的开心,也让身边的人开心,在人生的前二十四年,她做到了。做不到姐妹般的相亲相爱,至少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但这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假象,她上学,恋爱,工作,以为自己人生就这样平淡而幸福的过下去,步入婚姻殿堂然后生一个可爱的孩子,给予它全部的爱。只是这样普通的想法也在那场火灾中幻灭,她爱的人,骆寒,从她身旁经过,跑去先救傅悦容。 她以为在爱人这点她可以赢过傅悦容,没想到自己会一败涂地。 她拉黑骆寒,拒绝所有的解释,远走他乡,像一只在角落疗伤的母狼。然而随着这些年的疗养,她逐渐释然,并且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再次面对傅悦容,她想告诉对方:爱是给予,而不是掠夺。如果只靠掠夺别人的东东西来汲取爱,那么迟早会枯竭。 唯有自己学会去给予爱,才能收获到更多幸福。 “其实最初同意开奶茶店,第一是因为你想开,第二是因为我想喝。”路南一耸了耸肩膀,“忙的话,我也不是整天要喝,更何况可以自己来。让你来是因为恰好方便,但绝不会再找其他人来,实在不行,就把店关了好了。” 沈默生原本和路南一躺在两把椅子上,听见这话起身,然后抱住路南一,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路南一有些惊讶,回过神后忍不住笑,摸了摸沈默生的后脑勺。 “放心吧。” ☆、bsp;15 bsp;15 沈默生以前觉得自己不会有爱,她觉得自己很孤独,冷漠到可怕。但现在她不这么认为,她心中有一颗火种,只要这颗火种不灭,她就永远是暖的。 当天晚上她拿着电话号码回去,路南一亲自给金孟打电话,告诉她店里不招人,抱歉了。 金孟在电话里还会说两句好话,一扣电话脸色就变了,嘟囔了一句“什么人呐这是”,对沈默生也没好色。 第二天金孟出门,把沈源留在家里,让沈默生照顾好他。 当时天色还早,家里冷锅冷灶,沈默生虽然自己手头有点钱,但也不会随便出去吃。她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总觉得钱不够花。况且现在这份工作随时可能做不下去,她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她做饭的时候沈源像炮弹般冲进来,抱住沈默生的大腿嚷嚷:“我要吃油条,我要喝豆浆!” “你有钱吗?”沈默生低头问他。 沈源脸和他的名字一样,圆圆的,带着婴儿肥,眼瞳很黑,看着像葡萄粒,他闻言立刻捶打沈默生:“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豆浆油条,还要吃豆腐脑,你不给我买,我就跟爸爸说,让他打你!” 沈默生呼吸一滞。 孩童对于家庭成员在家庭中的位置天然敏感,他们能够通过语气和动作判断,然后模仿大人的行为。沈源敢这么说话,沈默生想到自己小升初的时候挨的那顿打,沈源目睹了她被家暴的全过程,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她条件反射将沈源从自己身旁推开,但捏着沈源肩膀动作那刻忽然晃过神来,这样一来,沈源就更有理由了。他接受了母亲灌输的观念,对沈默生从无一丝尊重。 “好痛,好痛,你放开我!”沈源在沈默生的手下扭打,沈默生这才松开钳制他肩膀的手,有些冷漠:“去啊,你说啊。” 沈源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沈默生。在他的想法里,他只要说出这句,沈默生必定会屁滚尿流的去买东西,然后放到他面前,不然爸爸会打她,会痛得打滚。 “你敢说,现在就没饭吃。”时间不多,沈默生来不及做粥,干脆打了点甜面汤,等水开的时候将东西备好,又拿出胡萝卜切丝,放进去醋和盐凉拌了一下,“尽管去说。” 沈源感觉到事情有哪里不对,但作为混世魔王,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立刻打滚撒泼起来。 平时沈城不管教小孩,只偶尔会逗逗沈源,把这种逗弄当做行使父亲的责任,不费吹灰之力。金孟对他颇为溺爱,可以说是予取予求。奶奶如果过来了那更要翻天,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久而久之,在沈源的意识中,所有人都应该听他的。 眼下这种情况,是沈源没有遇到的。 他不知道这叫威胁。 沈默生冷眼看他打滚撒泼,做完饭后端到餐厅的桌子上,沈源还想过来捣乱,她只道:“饭扣到你头上,你看会不会烫。”沈源就不敢靠近她了。 因为沈源,沈默生对于小孩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他刚出生那会儿,沈默生还要去洗尿布,伺候金孟,那时候她比不上现在,没底气,因为害怕被从这个家里赶出去,没学上,对于所有要求她都是言听计从。觉得委屈时会躲在被子里哭,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金孟后来有一次发脾气,说看到她就觉得丧门星,沈城就教育沈默生:“你看你整天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让你干点活是委屈你了还是怎么?” 那之后,沈默生连哭泣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对比当初,沈默生感受到了成长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钱的力量,钱能让人有底气。能让人拒绝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她对这东西的渴望比任何同龄人,甚至成年人都来的强烈。 沈源在那里兀自生气,沈默生不理他,等饭温度差不多自己先吃了。再等一会儿饭凉了,见沈源还不过来,她就直接收拾碗筷,将没吃完的放到冰箱里。沈源见她将自己视为空气,根本不理会,干脆在地上哭。房子面积比较小,没有书房,沈默生只能将餐厅的桌子擦干净然后当书桌用。她拿着《飘》坐在那里看,等沈源自己消停。 过了一会儿,沈源估计动累了,又饥又渴,能量都耗尽了,终于不闹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21 了,眼巴巴的看着沈默生。 “去把自己的脸洗干净。”沈默生指挥。 沈源乖乖去洗,沈默生给他热了热饭,他吃完就瘫在沙发上,沈默生把金孟给他买的书和练习册放到茶几上,让沈源坐在小板凳上乖乖看。 沈源仿佛有多动症,凳子上像是有虱子,他左扭右动,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沈默生偶尔会答应他一项,剩下的都像没听见。她教沈源数数,沈源像是没听到,眼珠子骨碌碌转,看沈默生的脸,然后“腾”的伸手去抓那本《飘》。 “别动!”沈默生怕他把书弄坏,那是她借的,不是她的东西。 沈源像是找到了她的软肋,直接把那页撕了。 以前他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六年级作业很多,在学校写不完,沈默生不得不拿到家里做,一直写到晚上八点才能做完。她的房间没有书桌,只能坐个小板凳趴在床上写,有一次去上厕所忘记锁门,沈源从客厅里进来她的小屋。 他那时候才两岁多,走路像小企鹅蹒跚,直接把她作业给撕了,书也扯坏了。沈默生回来后叫了一句“你干什么”,她做了四个小时的作业,就那么没了,说不生气是假的。沈源大概知道自己办了坏事,率先哭了出来。 金孟听见哭声后冲进来,一把将沈源抱在怀里,质问沈默生:“他还这么小,你吼他干什么?” 沈源哭的更大声,只是干打雷不下雨,与其说是哭,嚎更恰当。只是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沈默生的错。沈默生觉得憋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硬是没掉下来下来,默默的找胶带把书粘好,作业碎的太厉害,只能重写。 那天晚上她写到凌晨1点,第二天差点睡过迟到,没人叫她,也没人关心她到底去哪里,有没有去上学。 沈城不知事情的原委,听了金孟的片面之词,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她骂了一顿。 书页被扯下来,沈源“咯咯咯”的笑出来,像只小母鸡。 沈默生顿了顿,把书拿过来,将破败的那页夹在书中。她准备重新给路南一买一本。她没有太生气,真的生气只会遂了沈源的愿,于事无补。 她不再试图教沈源,对于金孟的任务消极抵抗。 只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梁子结下,就再无解开的一日。 沈源见撕了她的书她不再管自己,立刻在家里翻天。打开电视看,把自己的书也给撕了,想着回头告状,就说姐姐太生气给他撕了。 一大一小两人各做各的事情,快到中午沈源喊饿,沈默生就丢给他一块馒头,并且告诉他:“爱吃不吃。” 她自己也不做饭,啃了一块馒头配凉白开,两人就这样僵着直到下午金孟回来。 金孟说自己出去是忙正事,找工作,实际上并不是。她只是牌瘾上来了,出去搓了一天麻将。以前带着沈源,小家伙总会捣包,害她老是输牌。因为手上没有多少钱,打牌也不尽兴。这天没有小家伙在一旁捣蛋,手气好的不得了,坐庄坐了一天,赢了近两百块。 要是天天这样也不错,金孟光是想想就觉得飘起来。家务有沈默生做,孩子由她来看,至于她的成绩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金孟不觉得沈默生以后会孝顺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什么好可惜的。 她琢磨着把沈源送到最好的学校,好好供他,以后指定比沈默生那丫头片子更受欢迎。想到这里金孟就想到钱,对沈默生的怨气又多了一层。 金孟刚一打开门,发现一地鸡毛。 沈默生在一旁看书,沈源坐在在沙发上躺着,听见开门声后爬起来,眼睛滴溜溜看着门口,眼帘刚映入金孟的身影,哭声像开水龙头一样哗啦就流了出来,“妈,妈!她欺负我!” 他连滚带爬的从沈默生身边跑过去,像发射导弹一样轰的一声冲进金孟的怀中,鼻涕眼泪蹭了他妈妈一身,“呜呜呜,我不要她带了!她太坏了!” 沈默生模样有些局促的站起来,双手双脚仿佛不知道放哪里,低眉顺眼地说:“我教他东西,他把书撕了。” 金孟喘息声有些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说不出来。 “我觉得应该严格点,但只是教他他就这样,对他严厉点,别人估计会觉得我虐待他。”沈默生看着非常沮丧,“不知道该怎么教他,金姨,你说我该怎么办?严师出高徒,但……他毕竟还这么小。”沈默生抬头和金孟视线相对,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她这番话听着非常委婉,但金孟隐隐觉得像是威胁,她心底深处生出些恐惧,但又觉得这点微末情绪有些可笑。她这么大一个人,为什么要怕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疑心太重了。 沈源还小,听不出什么来,只以为沈默生是怕了自己,他缩在母亲怀中,露出一双眼睛,有小小得意,干脆加一把火,“妈妈……呜,我要妈妈陪……” 金孟被他这一阵软糯的声音叫的心都碎了,忙不迭的许下承诺:“好好好,妈妈都依你。”她心绪复杂,觉得有些可惜,她的牌局又组不起来了,和沈默生客套一番,“辛苦你了。” 沈默生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我是姐姐。”她拿起一旁的书,“对了,金姨,他把我借的书撕了,挺贵的,我没钱还人家,怎么办?”她说着眼圈红了。 恰逢此时,沈城开门回来了,看到客厅站着三人,气氛凝重。 “这是怎么了?”沈城一边换鞋一边问。 “早上金姨让我看着点沈源,我教他数数,结果他把我借的书给撕了,我没办法还给人家了。”沈默生红着眼圈说。 沈城皱着眉头,“沈源呢?他怎么越大越不懂事?” 金孟下意识的将沈源护在怀里,“他还小,不懂事。” “那书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闹得别人以为咱们家都是不懂事的。”沈城顿了顿,转向沈默生,“还有你,没事怎么老问别人借书?都看些什么书?” 沈默生怯怯将那本《飘》递出去。 沈城随便翻了翻,不满的情绪愈发严重,“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你去学校是好好学习去的,不是整天看些乱七八糟的书!” “我没——”沈默生急了,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书,这明明是名著好不好?! “还敢犟嘴?”沈城嘴角的法令纹蹙起,令他看起来有些严酷。他啪的一声将书扔到地上,“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看这些小说,不用沈源,我给你撕了。” 沈默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咬着嘴唇,克制情绪,她将呼吸的时间延长,经过长期训练,她知道这样会将眼泪逼回去。她眼睛瞪的很大,缓缓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 她强自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22 笑,虽然很难看,但那确实是一个笑。 沈城这才满意,作为一个大家长,在家中自然要有不容被人冒犯的权威,解决了沈默生的棱角,他叮嘱金孟:“把书的钱给——”他一下子卡壳,太久没接触,忘了沈默生的名字。但他很快将这点尴尬掩饰过去,毕竟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这种本领他具备,并且娴熟,“给老大,让她去把钱还给人家,以后不要总是借别人的东西,放假整天不着家,多帮你金姨干点活,看着你弟弟,整天野外头,像什么样子?” 沈默生没说话,眼神空洞,鼻子“嗯”了一声,“没事了吧,没事我回去做暑假作业了。” 沈城挥了挥手,“去吧。” 沈默生把书捡起来,回到储物间,她刚关上门,像是骨头一下子被抽走,滑落在地上,抱着膝盖,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过了一会儿抬头,深呼吸好几次,终于将眼泪憋回去。 这次比以前所有的时间都要短。 她没什么表情,像一截枯木,灯光惨白,她看着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低声说:“沈默生,笑。” 唇角勾起,笑容非常难看。 “真丑。”沈默生态度疏离的评价。 玻璃倒映出的影子非常模糊,但沈默生依然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什么样。 她低头,收拾情绪,再次抬头的时候笑就变得很自然,只是眼中没有温度。 “加油啊,”她低声喃喃,“别被他们打倒。” 别被任何人打倒。 ☆、bsp;16 bsp;16 那之后,金孟也不提让沈默生照顾沈源,沈默生没有真的听沈城的话,她如果再在这个家待下去会直接疯掉。所以沈城前脚出门,她后脚也跟着出去,和路南一说说话,偷偷夹带着书回家,阴奉阳违,躲在屋子里自己看。 她后来回忆了一下沈城的话,不得不说,他缺乏见识,也缺乏一颗向上的心,故步自封。她在心中觉得他可怜,当他碰到自己认知范围外的事情,他的第一想法是扼杀,而不是去了解,去探索,这就注定了他永远在原地踏步。 而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原地踏步,迟早会被淘汰。 金孟跟沈城提沈源去“银河幼儿园”,沈城一听有些不满,不满的地方在于银河幼儿园的费用很贵,每个月大概要耗去沈城一半的薪资,他说:“去哪个幼儿园不是去?那幼儿园又没多好,你别天天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那别人都说好,肯定有好的道理,凭什么人家能去,咱们家源源不能?”金孟之前对沈城很多意见和决定言听计从,在这件事情上寸步不让,半点不肯妥协。 “不就是个幼儿园么,我当年不上幼儿园,不一样能考学?老大没上幼儿园,不一样成绩考第一?怎么,非要上学才是最好?” 两人针锋相对,金孟也颇不给沈城面子:“没钱就直说吧,非要扯这些有的没的,我想让儿子读最好的学校怎么了?他接受最好的教育不是应该的吗?你提沈默生,她能和儿子比吗?源源是你们老沈家的独苗,他要是在其他学校磕着碰着怎么办?要是他以后上不了好的初中好的高中,你拿什么赔给我?” 沈城有些焦头烂额,“学习成绩跟教育资源的关系作用没那么大,不是你投入那么多钱就一定会有好结果的,你——” “别给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跟你说,沈城,的确有你说的那样,可是我赌不起,这学校,源源去定了!”金孟拍板。 初一升初二的这个暑假,谢居意并没有遵守诺言来找沈默生借作业,沈默生有些遗憾,心中空落落的,知道他大概是找到下一个会让他抄作业的同桌。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男孩或者女孩,活泼开朗或者害羞如含羞草?她会像自己一样喜欢他吗? 新学期一开始,沈默生并没有发现项萱的变化。直到期中考试看到项萱的成绩,沈默生难以置信,她会下滑这么多。她后来一想,发现这么长时间项萱并没有来问她问题,这种情况已经非常不对了。 期中考试后,沈默生观察了项萱一段时间。她坐在最后一排,项萱个子比较矮,坐在第三排,两人中间隔着一条过道,这么望去,倒也方便。 这么一观察,她发现项萱的变化的确很大,首先,她好像变得更注意外貌了,以前的项萱有些不修边幅,对于衣服的搭配并不在意,撞色之类的常有,但一直能保证穿的干干净净的。然而现在她衣着在竭力搭配的更漂亮,并且,她穿裙子了。 项萱的家离得不远不近,走路需要近半小时,所以她会骑自行车。骑车往学校一路上坡,很累,冬天还好,夏天光是上学路上就能热的人一身汗,夏天项萱骑车是不穿裙子的,但现在,她穿了,而且保持的干净整洁,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满头大汗。 沈默生觉得自己大概看了太多推理小说,有些走火入魔了。 其实她应该早一点发现端倪的,因为项萱现在已经不再和她一起走了,放学的时候她会直接离开,接下来自习的人不多,再加上项萱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如果不观察,根本发现不了问题。 除此之外,项萱上课会低头写写画画,一开始沈默生以为她是在奋笔疾书做笔记,但后来发现完全不是,项萱似乎在素描,还会忍不住笑,露出浅浅的酒窝,眼睛中盛放着浓情蜜意。 沈默生想到一个可能,她恋爱了。 不是吧?沈默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她恋爱的话,和谁呢?他们这些中学生,除了上学就是在家,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恋爱?更何况如果真的恋爱的话,对象是谁?校内的还有可能,校外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默生决定跟踪项萱,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项萱是她朋友,她不想看着对方误入歧途。 沈默生想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她似乎有些“多管闲事”。她一直觉得,每个人都需要把握自己的人生,如果偏离航向,是怪不得任何人的,她一直这么要求自己,也就对别人的决定从不横加干涉,认为这是尊重了相互的人生主权。然而看到项萱这样陷入恋爱,成绩下滑,她还是有些不忍甚至看不下去的。 或许是想到曾经的她那么努力,她的父母和谐而拼命,不想看到他们失望吧。 沈默生一贯说做就做,先做周全的计划,然后实施。 已经是深秋,6点放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课铃响,项萱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背着就走。她没有走回家的路,而是绕了个弯,去了高中路。 高中路的高中指的是风城的外国语中学,是一所初高中一体的私立学校,教育资源不错,虽然比不上风城市高中,但能算得上老二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23 ,是学生在市高中下的第二选择。外国语很漂亮,建筑也十分阔气,整条街的两旁种满梧桐树,遮天蔽日,夏天的时候走过去觉得分外凉爽。学校没有建围墙,而是用铁篱笆围了一圈,上面爬满了蔷薇花,开的最灿烂的时候,风一吹,香味能传十里。很多恋人喜欢绕着这所学校走,况且外国语女生多,美女也多,人比花娇,风景很是赏心悦目。 在拐角处,有个穿着白色t恤灰色长裤的男生靠墙站着,跟没骨头似的,带着一顶鸭舌帽,一副没骨头的模样。沈默生远瞅着觉得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项萱看到那个男生,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脚步有些雀跃着上前,“久等了。” 男生抬头,跟在身后的沈默生感觉全身的汗毛竖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假装是路人,低着头匆匆往前赶路,心中叫苦不迭:怎么是他! 那人正是杜若。 项萱和杜若并肩走,和方才的快步完全不同,她走的很慢,脸上总是挂着笑,会偷偷看杜若。杜若知道,却不戳穿她,只是中间有几次会看她,然后两人视线碰到一起,项萱会羞涩的低头。 他们似乎在交谈,沈默生担心自己被发现,所以离得很远,没听到说什么。杜若的姿态闲适,手插在口袋,一晃一晃的。他们之间大多时候是项萱在说,杜若在听。他倾听的样子很认真,时不时笑一下,看着倒像是好学生。 了解到情况后,沈默生朝着相反方向离开,心事重重。 第二天早上,沈默生递给项萱一张纸条:周六上午十点,等待书店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项萱看清楚枝条上的字向后看沈默生,表情有些惊讶,沈默生朝她颔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班主任朝着这边过来,项萱把自己心中的疑问按捺在心底。 课间她过来问沈默生:“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我有事情和你说。” 项萱觉得奇怪:“有什么不能现在说的?” 沈默生笑笑,“不方便,还是说你周末有约,连一天时间都空不出来?” 她语调平平,什么也没说,项萱心重重一跳,有一种坠崖般的失重感,她咬唇,强笑,直觉反驳:“没有!” 沈默生没有说话,只是凝视她。 “那周末见,快上课了,我先回座位上。”项萱落荒而逃。 一天下来,两人俱是心神不宁,沈默生在想要和项萱怎么说,项萱在想沈默生会问什么。 那天下午,项萱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沈默生一眼,动作局促,沈默生手撑着头,看着自己买的那套习题册,错了一堆,明明只要再多想一下就可以避免的错误。 她叹了口气,果然是关心则乱。 周六是一个下雨天,沈城在家,沈默生出门的时候他还问了一句:“出去干嘛?” “我和同学约好了,去给她讲题。”沈默生应答自如,和沈城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城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滚。 大雨滂沱,如同倾泻的瀑布,将世界的灰暗和泥泞冲刷的一干二净。等待书店的门关着,估计路南一觉得麻烦,干脆不营业了。项萱在屋檐下等着,一旁放着的伞滴滴答答往地上落雨,应该是刚来不久。 沈默生冲过去,裤子上溅着雨水,秋雨微凉,把她冻的哆嗦。 “失策,我应该看天气预报的。”沈默生收伞的时候说。 “默生,你想对我说什么?”项萱鼓起勇气问。 她这么问,沈默生连开场白都省了,单刀直入话题中心:“项萱,你是不是恋爱了?” “没有!”项萱矢口否认。 她在撒谎。沈默生难掩失望,“我看到了,你和杜若走在一起。” 项萱慌乱的低头,看着脚尖。从这个角度,沈默生看到她头上的璇。项萱的头发很软,两个璇挤在一起,将头发的方向弄的一团糟糕,所以她梳头的时候通常很烦恼。沈默以前听项萱自嘲,别人都说两个璇聪明,在她身上却一点也没体现出来。 “可我们没有谈恋爱,”项萱再次抬头的时候眼睛通红,“只是会讲一些话,默生,他不是坏人,你相信我,你如果知道他的家庭情况,认真听他讲话,他本性不坏的。” 沈默生语气一滞,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反驳在此时显得毫无重量。项萱已经陷进去了,说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项萱,他是什么样的人重要吗?你有发现吗,这段时间你既没有问我题,也没有问老师,成绩已经开始下滑,难道你自己就熟视无睹么?” 项萱抽了抽鼻子,“我有什么办法,我笨呗。”她伸手去抓沈默生的手,沈默生任由她抓着,感觉到她手很凉,她在颤抖,整个人显得有些可怜,“默生,你也像其他人一样,觉得我和他不能在一起吗?” “你说呢?”沈默生问她,因为气极,因为失望,语气不由得咄咄逼人,“还记得你父母的期待吗?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恋爱能给你带来什么呢,如果你成绩依然在向上,我是绝对不会发觉的——” 她还没说完,项萱忽然爆发似的喊了出来:“够了!” 沈默生怔住。 项萱抱着头,痛苦的蹲下来,“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和我提成绩?为什么我就要背负这么重的压力?我不是你啊,沈默生,你学什么都那么轻松,一弄就懂,我却要花那么大力气反复去琢磨,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感到很绝望,我真的不是那块材料啊。”她哭了出来,抽噎着,字字句句出自肺腑,“你知道吗?每次我爸妈提到你,都觉得是我不够努力,让我再加把劲,然后用那种期望的眼神看着我,可是我做不到啊!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实现想法,非要加诸在我身上呢?” 她扶着橱窗玻璃站起来,那里面的模特没有眼瞳,面无表情,从始至终呈现着一种漠然的表情。天空中电闪雷鸣,银蛇舞空,大地在颤抖,项萱也跟着颤栗,仿佛经历着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爸妈知道我进步的时候,让我感谢你,说是因为你我才会这样,他们不知道我的努力和辛苦吗?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提起你就满脸笑,还记得我是他们的女儿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我碰见了他,和他聊天我很开心,只有这时候我感觉我是我自己,其他时候,我都是提线木偶,被驱赶着前进。为什么连这点喘息的空间都不给我呢?为什么要剥夺我人生仅有的乐趣呢?”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神色颓败,几乎站不住。沈默生扶着她的手肘,被她坚决而有力的推开:“沈默生,饶了我吧。” 沈默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项萱不去看她的眼睛,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24 低头自顾自地说话:“以后你不用管我,我也不会接近你,这样你也轻松,我压力也不会那么大。我嫉妒你的样子,我自己都觉得很难看。”她顿了顿,小声道:“谢谢你之前帮我。” “再见。” 她拿着伞,转身冲进雨中,雨水模糊了她的背影,她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紧追不舍,摆脱了那玩意就能得到喘息,从此自由自在。 沈默生兀自站着,如同一尊雕塑,良久,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胃疼的厉害,心口却空洞洞的,有什么东西离开,她怎么都抓不住。 “你知道我也会嫉妒你吗?”她仿佛在自言自语,拿着伞,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家。 那天,沈默生人生第一次来例假,迈向生理成熟的第一步。 与此同时,她失去了一个朋友。 那之后沈默生和项萱几乎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项萱似乎在躲着她,在学校如果发生争执,会被班主任叫过去。而到时候一旦出现说法矛盾,势必可能暴露项萱的情况,沈默生只能将这一切压下。同时她也有一口气咽不下去,既然项萱提出了两人不再管对方,她又为什么要去浪费感情劝对方呢? 她绝不肯低头认输,从来不肯。 冷战自此开始,沈默生和项萱似乎在较劲,项萱为了证明自己就算恋爱也不会耽误学习,拿出了和初一时相似的势头,期末考试她的成绩回到之前的水平,且有了一些提升,拿成绩单的时候看了沈默生一眼,仿佛在说:就算不靠你,我一样能进步。 沈默生不知道为什么松一口气,只要成绩进步,其实还挺好的。 就像那句话说的,好好学习并不是为父母争光,最终还是为自己,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求学之路看似艰难坎坷,非常辛苦,然而却是捷径。它不能保证人成为人上人,但却能引导向一个不会太差的结局。 以竞争的方式,督促对方学习,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bsp;17 bsp;17 初二升初三那年,沈默生的奶奶感觉肚子疼,一开始老人家一直忍耐,后来有一次直接疼的昏厥过去,被邻居发现,直接送到医院。沈城带毕业班,有些忙,接到消息的时候匆忙赶到医院,就听到医生的建议:最好做一个全身检查。 他当时已经有不好的预感,还是推着自己的母亲去做各项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肝癌晚期。 “请节哀顺变。” “医生,手术会有效果吗?”沈城蹙着眉头问。 “只能延长半年到一年不等寿命,还会增加老人的痛苦。”医生诚挚道,“建议不开刀,当然这方面尊重病人和家属意志。” 得知结果的时候,沈城和沈默生都在场。沈默生有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她看向沈城,发现父亲从兜里拿出烟,跑到阳台去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沈城仿佛松了一口气。 奶奶最后没开刀,但一直在住院。一开始沈城还会经常来看,但久病床前无孝子,奶奶夜里会起身,痛的厉害不停的□□,同一间病房的人白天会向沈城抱怨。 沈城烦的要命,于是借口自己工作忙,让金孟和沈默生过来,对着沈默生说话振振有词:“那是你奶奶,小时候把你拉扯长大的,让你现在去伺候你奶奶怎么啦?一脸不情不愿的,就不能体谅我工作这么忙吗?长这么大一点事儿都不懂。” 暑假本来是要补课,但因为奥运会,他们这一届的补课时间缩短,只上了两周便匆匆放假,让大家回家看奥运会,为奥运健儿加油。沈默生油没加成,晚上陪护,白天回家做饭带过来给奶奶吃。或许人老了就爱唠叨,一开始奶奶对沈默生没什么好脸色,怪沈城不来看她,怪金孟不知道带着她的宝贝孙子看看奶奶,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 然而随着病情逐渐加重,疼痛蔓延全身,她的戾气也就逐渐消失,变得啰啰嗦嗦,会时常和她聊小时候,从她的爷爷奶奶聊到后来结婚生子,聊到儿子有出息,不停的重温过去。 沈默生听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为了表示尊老爱幼,没有打断她的絮叨。奶奶似乎也没有在意是不是有听众,只是不停的讲述那些东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忘却眼前的痛苦。沈默生拿着书在一旁看,奶奶提出什么要求,她就尽力去满足。满足不了,奶奶就把她骂的狗血淋头,说她和她妈妈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沈默生本来很生气,然而看到奶奶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气顿时又消了,老人图一时口快的泄愤之词有什么好争辩的呢?只会让自己落得也不痛快罢了。 不想听她就会出去,待会再进来,奶奶就会偃旗息鼓,表情有些讪讪。久而久之她也不敢多讲,怕唯一一个肯来看她的人也消失不见。 久病磨人。 那是个漫长的夏天,天气很热,滴雨未下,干的沥青马路甚至能看见被炙烤的扭曲的空气。沈默生迷恋上短篇小说,搜寻莫泊桑和欧亨利的小说,享受着看到结局那种逆转又戛然而止的感觉,这给波澜不惊的生活带来一丝起伏。就像用石子投湖,在湖面上泛起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余韵悠长。 开学了。 初三刚一开学,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硝烟弥漫,连上厕所都不是优哉游哉的去,而是小跑着去小跑着回,每个人都鼓足干劲儿,希望自己能够开门红。 初三一个月考一次,第一次和第二次确实有人的成绩像窜天猴一样扶摇直上,原本那些在中上游的人成绩一下子被这些人超过去,有些慌,也开始拼命。大家都挂上了黑眼圈,进教室感觉面对的不是一群学生,而是来到动物园。 大家头上仿佛悬着达摩克里斯之剑,精神紧绷,不敢松懈。 但只不到两个月,这种紧张劲儿就散了,就像马拉松一开始跑的太快,耗费的力气过多,后继无力。原本一飞冲天的几人往后落了一些,也有稳如磐石一步步前进的,不少人心生艳羡,但也只能望洋兴叹,脚踏实地的努力。 变故发生在十一月,叶子开始掉落,万物萧条。 初三的早自习六点四十开始,非常努力的那批人在六点半就已经坐在教室里背书了,项萱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沈默生因为要照顾病人,上课几乎都是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踩着铃声进教室,班主任知道她家的情况,对她也不追究,只叮嘱她照顾好自己,课程不要落下。 那天奶奶再度痛昏过去,被送到急救室,沈默生临时请假,等老人情况稳定后才去学校。也是因为这样,她来到教室的时候只剩下一地鸡毛,听别人说起事发经过。 据说那天迟到专业户甘薇薇很早就来到学校,径直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25 走到项萱的桌子前把她的桌子掀了,抽了项萱一耳光,骂她是贱-人、婊-子,专门勾引别人的男朋友。项萱和她发生争执,中间似乎是项萱不小心推了甘薇薇一把,甘薇薇的头撞到桌角,破相了。 之后就是双方叫家长,同学说,甘薇薇的父亲穿着一身正装,挺着将军肚,从车上下来,直接点名找校长,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沈默生生平第一次翘课,去校长办公室外看情况。 同学口中甘薇薇的父亲长得矮胖,一脸肥肉,表情严肃,带着些不耐烦,甘薇薇在一旁站着,额头贴着块纱布,趁着别人不注意,眼睛滴溜溜地转,颇有几分倨傲得色。 甘薇薇对面一米处站着一对中年夫妻,正是项萱的父母,他们大概是中途接到电话匆忙赶过来,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沾着面粉,看着有些狼狈。他们神色卑微,向甘的父亲求情:“我女儿她不是故意的,这只是孩子们的小矛盾,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咱们赶紧去医院,我们一定负责,一定负责——” “小矛盾?”甘父嗤的一声笑了,指着甘薇薇头上的纱布严词厉色,“这都是小矛盾,是不是杀人放火才是大矛盾?你女儿把我女儿打成这个样子,这还是在学校。出了学校,那真是不得了了!” 校长在一旁递烟,“甘局长,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甘父接过那只烟,睨了项萱父母一眼,有些嫌弃,只道:“刘校长,别的我不说,免得人以为我恃强凌弱,这件事,一定要秉公处理!” “一定,一定!”校长在一旁笑着道。 项萱的父亲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顾不得成年人的尊严,“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捞着甘父的衣袖,“是我的不对,我没教好,给她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老泪纵横,甘父连忙把他扶起来,语气轻慢:“不是我说你,你这么一跪,我是要折寿的,这件事全由校长来处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绝不插手!” “爸——”项萱声音至尖锐处转而无声,破音了。 校长听他的话脸顿时一僵,但很快就切换自如,也伸手去扶项萱的父亲:“您别这样,一切,咱们按校规来。” 项萱的母亲在一旁哭,连声道“对不起”,但或许连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项萱在原地呆若木鸡。 成人社会的博弈有一套自动运行的规则,项萱的父亲率先明白了一切无力回天,他站起来,转身,扬手,干脆利落的给了项萱一耳光。项萱被打的向后趔趄,最后站稳,再次抬脸的时候,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父亲。 她的父亲从来没有打过她。从来没有。 原本孔雀般傲慢的甘父也被这一巴掌骇到,低声说了一句:“粗鲁!” “我给你这一巴掌,是让你知道,这次你犯了不敢犯的错误,就得把苦果吞下,要是以后不想跪,就得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项父字字句句发自肺腑,他眼圈发红,全身在发抖。 项萱咬着牙,拼命遏制身体的颤抖和将欲低落的眼泪,沉默地,重重地点头。 沈默生转身无声无息的离开,下二楼,走到走廊尽头再拐弯就是教学楼。风城四中的布局是一个四边形,三条边连着,构成一个巨大的囚笼。只要大门一关,这里面随时可能成为修罗场。 她拐进洗手间,寒风凛冽,她不停的用冷水冲刷着脸,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眼泪销声匿迹。如果当初她劝的方式温和一些,如果她再坚持一下,这些事情会不会就不发生? 可惜这个问题永远无解。 项萱他们很快离开。 ☆、bsp;18 bsp;18 甘薇薇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也有些被震撼到,但她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胜利的喜悦充盈内心,像斗胜的小母鸡。 难得父亲连续几天都在家,和保姆一起把甘薇薇看的死死的,她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夜不归宿,一连好几天,把她憋坏了,这天晚上晚上父亲有饭局,她偷偷溜出去找杜若。 打车到猫狗胡同,周围的气味并不好闻,她皱着眉头,提着裙摆,跳过脏兮兮的污水滩,来到杜若的家门口。认识杜若这么久,她第一次看到他家,内心不是不震撼,更多的是将要见到心上人的欢喜。 夜很深了,杜若的奶奶早早睡下,杜若心中装着事,睡不着,在院子里抽烟。月光如水,白练如洗,不管什么人看着都是干干净净的。听到门口的动静,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毛贼,随手拾起旁边的废弃的水管往大门去。 甘薇薇自带bgm,“当当当当”跳到他面前:“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杜若目光一闪而过厌恶,表情却未展示出来,他笑得不羁,懒洋洋张开怀抱,甘薇薇钻进他怀中,像机关炮一样突突个不停:“我爸这几天一直在家里,看我跟看犯人似的,他怎么这么有闲工夫,连应酬都没。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撤职了,那小保姆也为虎作伥,哼,等我爸走了,我要她知道好看,整天想着办法勾引爸爸。” 她噼里啪啦倒豆子,“今天终于有应酬,肯定晚上回不来。我好想你,偷跑出来看你,有没有想我呀?” “有啊。”杜若温柔的拂过她的鬓角,“院子里凉,跟我来。” 他拉着甘薇薇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房间。 堂屋是五个房间,没有门,只用帘子遮着,随时可能有人进来,因而更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房间逼仄,搁着一张木桌,一个大衣柜,还有一张床,杜若的房间和一般男生相比很干净,他奶奶会经常来打扫。从他混社会开始,为了不让奶奶担心,他也很少往房间里放东西,怕万一翻出来老人家会生疑。东西越少,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少,他深谙这个道理。 灯光昏黄,有一种时空的错乱感,甘薇薇听到心跳声,咚咚咚响个不停,好半天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的心跳。杜若笑着看她,眼睛中倒映着灯光,好似繁星。 甘薇薇缓缓闭上眼睛,慢慢凑过去。 气氛正好,形势也恰到好处,没什么好拒绝的,杜若吻她,舌头轻轻触碰,撬开甘薇薇的唇齿,和她缠绕在一块。甘薇薇很快喘不过气来,睁开眼睛,湿润水意令眼睛像是被雨水冲刷。 甘薇薇得意的笑出来:“你果然是离不开我。” “哦?”杜若似笑非笑,隔着衣服,扯着她的内衣带弹了一下,空气如弦断裂,发出了“嘣”的一声。 甘薇薇脸红红,“什么项萱,李萱的,都别想接近你,你是我的!” 提起项萱,杜若笑不出来,脸色阴沉似水,他起身,内心逐渐积累起怒气,感觉火山将要爆发。 “你不信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26 任我。”杜若轻描淡写的指出。 甘薇薇咬牙切齿:“你整天和她一块走,还送她回家,你说我怎么信任你?”她声音不自觉提高。 杜若食指竖在唇中央,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不要吵醒我奶奶。”又道,“我和她没什么,可你做的有些过了,不该把大人牵扯进来。” 甘薇薇柳眉倒竖,口不择言:“反正我就是讨厌她,你如果以后还敢和谁走的近,我也一样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的,你是我的。”她重复道,仿佛再确认,“如果有一天我得不到你,我也要毁掉你。” 杜若感觉到自己脖子上仿佛挂着一道绳索,勒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站起来,背对着甘薇薇,怕被怕看到阴鸷而狰狞的表情,连他自己都快控制不住了。 甘薇薇看他生气,心中难过,她解开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褪下来,有些羞涩,赤着脚踩在地上。水泥地有些糙,硌得她脚疼,她又几分委屈,觉得杜若不懂她,但很快两个人的关系就会进一步,她决定用把自己交给他,以此来证明她对他的爱。 她抱住杜若,清冷的空气和皮肤接触,让她不自觉打冷颤,身体是火热的,心是滚烫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杜若想要扯下来她的手臂,转身时看到她的身体,连忙回头,声音低沉沙哑:“你这是做什么?” 他喉结耸动,甘薇薇笑的娇媚,“我们上-床吧,杜若。” 杜若看着天边那轮冷月,院中枯瘦的梧桐,落叶已经掉光。项萱曾经给他背过一首词,他记不得那句到底是什么,依稀记得很美。 他还记得前两天项萱来向他告别,说自己很快要搬离这座城市了。 “为什么?” “我姑妈做生意,比较忙,需要人手,过去可以帮忙,正好赚的钱比现在多,还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 “原来是这样,那祝你一路顺风。”杜若当时并没有上心,随口道。 “杜若,再见。”她说这话的时候,直视着他,留给他的最后印象就是那个笑,很轻很淡。那时候他没有体会出来这其中的意味,现在想来,那时候他只是一时兴起想要逗逗她,却给她带来灾难和苦厄。 杜若心中生出了报复的念头。 “好啊。”他说着堵住了她的唇。 床在晃动,抬头就能看到晃动的明月。 她张口欲喊,被他两指插入口中,声音破碎,变成呜咽。 月亮碎了。 “糯糯,你在干嘛,怎么这么吵?”老人家浅眠,听到隔壁的动静,有些奇怪。 甘薇薇心中一紧,身体的防御机制打开,正要回答“不要过来”,被杜若用东西塞住嘴巴,他从她身体中离开,打开衣柜,将人藏在里面,“嘘——不要讲话。” 杜若将她的衣服快速捡起来塞到被窝里,套了一条裤子,掀开帘子出去,“奶奶,我刚才在做俯卧撑呢。” 甘薇薇想到他卧在自己身上,脸不由得一红。 “哦。”奶奶拍了拍他,“赶紧睡吧,小孩子要睡饱才有力气长个,你爸爸长那么高,以后你要超过他。” “我争取,我争取。”杜若也有些不耐烦,毕竟兴致上头,人和野兽差不多,具备一定的攻击性。只是人会下意识的将这种侵略性降低,在文明社会中生存下去,但本能是不会改变的,“奶奶,快睡吧。” 杜若回来,打开衣橱的门,甘薇薇扑了出来,语气非常不满,“你居然这么对我,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把我奶奶吓着怎么办?”杜若亲了亲她的嘴角,两人鼻翼抵着,视线相对,杜若声音变得沙哑:“宝贝,继续吗?” 两人没有回到那张一动就会摇晃的床上,就这样站着在窗台边交-合,像一场忘乎所以的默剧。 或许是项萱父亲那一巴掌震撼到了领导,在班主任李新月的请求下,最后协商的结果是项萱转学,处分就不再下达。 项萱并没有来告别,这让沈默生有些怅然若失,就像还没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夏天就到来一般,让人心中忍不住失落。 但不久后,她收到了一封信,来自项萱。 那封信很厚,写了足足有七页,项萱描述她的生活,父母进了工厂打工,她则是成为寄宿生,每个月有两天假期,回家带换洗的衣服。为了追求升学率,学校管理很严格,每天早上五点半上自习,晚上十点下晚自习回去,猛然间有室友感觉不太适应,相处之间也变得小心翼翼。但她已经慢慢习惯。 “不过现在还挺好的,一切都会慢慢习惯。” 最后一张纸有些微皱,有一处地方泛着昏黄,那是泪痕。 项萱在最后说:“对不起,默生,有句再见一直没有来得及说。” “再见。” 沈默生脑海中有一根弦断掉,一股悲痛涌上她的心头,让她有些难以呼吸。 那之后十年,她再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项萱的消息。 即便是信息高度发达的社会,只要一个人想要掩藏自己,还是能做到的。缘分如此稀薄,如指间沙,想要抓住,却总是会从指缝间溜走,不留任何痕迹。项萱的离开一开始还会被同学们议论纷纷,随着各种模拟考试和外校提前招生的开始,大家头顶开始冒烟,也就无暇顾及。 这一年的春节过的仓促,短暂的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初三学生都是初六就开始,尚未放松,就重新上战场。 她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踏入等待书店了,路南一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离开,和沈默生说的时候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样的心理准备呢?沈默生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历经沧桑,任何消息都无法让她再动容。 等待书店的卷闸门一直是关着的,沈默生感觉自己的心也关上了大门。 沈默生和路南一再相见的时候,她已经彻底改变。心结解开,去韩国将之前烧伤的疤痕除去,脚上的伤看医生,可以做手术,只是会吃很多苦。只是现在她已经不再害怕去面对了。 “南一姐,你变得好漂亮啊!”沈默生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路南一的变化可谓改头换面,她是那种乍一看并不觉得多么惊艳,仔细端详却觉得越看越好看的类型,再加上长期熏陶出来的书香气质,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着一种知性慵懒的美。 路南一听了抿嘴一笑,难得有些羞涩:“小丫头嘴巴真甜,不过你南一姐我本来就天生丽质。” 沈默生见她臭屁,任由她孔雀开屏,也不戳穿。 路南一和沈默生两人相对着笑,过了一会儿路南一的笑容消失,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我这次来,是专程回来的。” 沈默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却又预感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自己并不想听,或者说,不想接受。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27 “我这次来,是准备把店盘出去,盘不出去的,会直接处理掉。”路南一叹了口气,“我是专程来和你告别的。” 沈默生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凉意,有水渍打湿了衣服,她抬手摸自己的脸,发现眼泪像断线的风筝,怎么止都止不住。她流泪是无声的,肩膀耸动,肩胛骨尖锐的戳着衣服,仿佛要将那层布料戳穿。 路南一抽张纸巾,沈默生主动接过来,擤了擤鼻子,再说话的时候已经听得出来鼻音:“对不起南一姐,我不是故意想哭的,就是忽然止不住了。”她抬头看路南一,眼睛通红,却破涕为笑,“你能够走出来,回到属于你的广阔天地,我是打心眼里为你高兴,真的。” “我懂,我全懂。”路南一将沈默生抱在怀里,“以后不能看着你长大了,有点遗憾,不过我相信你不会将自己的路走歪,以后会越来越好,你是我见过最坚韧的女孩子。” “嗯嗯。”沈默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害羞的从路南一的怀中挣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她妈妈去世的早,在那段最难熬的岁月里,是将路南一视为母亲的。女性的怀抱温暖而柔软,让人忘却世间将人刺痛流血的棱角。 路南一租的那个院子里的书找货运公司直接送回了广州,她在风城待了一段时间,将最后的事情处理好,最后递给沈默生一张银-行-卡,教她该怎么存钱取钱,如何使用取款机,该怎么去办理业务,让她在15岁后用自己的身份证在银行开户,与此同时留给她一千五百块的现金,自此踏上回程。 路南一让沈默生不要去送她,但沈默生还是去了,她目送路南一上火车,知道她从这里转车到最近的飞机场,然后回家。 两人在候车大厅聊天,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是很高兴的。工作人员将牌子竖起来,喊道:“k1638次列车即将到站,请乘客抓紧时间检票。”两人便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 这一刻,无论再不愿意,再依依不舍,都是要分离的。 “去吧,南一姐,”沈默生笑着道,“祝你一路顺风,以后的每一天都漂漂亮亮开开心心。” 路南一定定的看着沈默生,摸了摸她的头,郑重其事道:“沈默生,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人都不能辜负自己,所以千万别堕落。你以后会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更迷人的风景,所以不要耽于眼前短暂的快乐。” 检票的队伍越来越短,她的话越来越急促:“记住,千万记住,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人生,不管怎么样,一定,一定不要放弃自己!” 工作人员在重复广播:“还有没有k1638次列车的乘客?” 路南一拉着行李箱,“再见,沈默生,还有,加油。” 她走入通道,检票,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默生没有看她的背影,当她离开的时候,她亦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走出了候车大厅,离火车站越来越远。 清风吹拂着她的面庞,阳光刺眼,一切仿佛都很好,有些东西却迅速分崩离析。分别,分别,人生充满着分别,相遇总是短暂的。所以有些话不必说,有些事不必讲,终究是要失去的。 “啊——”沈默生捂着胃,蹲在地上,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只是这一次并没有人给她递纸巾,来往的路人从她身边走过,偶尔投来一瞥,然后离去。 沈默生从包里抽出纸,擦了擦脸,风还带着凉意,踆的脸疼,眼睛也痛的快要睁不开。她回家后洗了个脸,然后埋头睡,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八点。今天上课,她睁眼的时候吓了一跳,从床上跳起来,动作太快,以至于扭到脚。 出卧室的时候金孟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她的身影有些惊讶,“你还没去上课?” “迟到了。”沈默生感觉头针扎似的痛,不是很想说话。 “哦,那你待会顺便去看一下你奶奶,”金孟往脸上拍化妆水,沈默生看着那个瓶子,发现快用完了,只剩个底。她随口“哦”了一声,“我放学去。” 金孟的动作顿住,眉毛拧成一团,“不能先去?” “我要上学。”沈默生撂下这句话后不想再和她说话,直接去厨房的水龙头洗漱,背着书包出家门。 金孟目光游移的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身上发生了一种变化,似乎变得……更冷硬了。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好笑,仿佛怕了一样,就算沈默生再冷硬又能怎么样呢?孙悟空大闹天宫,不照样被如来佛压得死死的?沈默生就算性格再怎么变化,她能脱离了她爸? 在屋檐下,就得低头做人。 ☆、bsp;19 bsp;19 沈默生第一次迟到,感觉到很新奇,她的心懒洋洋的,就像漂在水上,提不起来一点力气,无所适从的疲惫缠绕周身,让她在这一刻只想安静的到处走走。 阳光很好,路上行人不多,这个点大部分人不是在上班,就是在上课,只有退休后上公园锻炼的老人陆陆续续的回来,步履矫健,和学生不同,和青年也不同。 这倒是让沈默生觉得有趣,她将目光投向路上其他人,发现大部分情况确实如此,中年人步履蹒跚,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们上面有老人抚养,下面有子女养育,身上的担子最沉重。学生经受着学校的压力,对未来迷茫,也因此,脚步时而轻快,时而沉重,最是情绪化。唯有老人,生命绝大多数时间已经成为定数,经历风雨与风霜,没有那么多改变可以面对,因而更为沉稳和轻松。 卖馄饨的老板娘脸色很臭,和丈夫说话的语气很冲,而丈夫也没好气,两人可谓相看两相厌,却又维持着婚姻本身,为什么呢?因为曾经相爱吗?不,应该是因为羁绊太多,割舍起来太麻烦。改变本身就意味着变数,而变数会让人产生不安,所以通常人们能忍受的事情,都忍受了,忍无可忍了,才会选择壮士断腕。 她的父母并非因为爱情而结合,只是年龄到了,彼此条件合适,于是走到了一起,因为几乎所有人,所有家庭结婚都会生子,于是他们也生;因为周围人重男轻女,从小观念熏陶使然,于是在生了自己后,明知政策不允许,依然要生二胎…… 因此赔上性命,值得吗?沈默生忍不住怀疑起来,婚姻本身到底是什么呢?爱情的结果?那么多人没有爱,依然选择了结婚,或许这就是生物的本能吧,选择伴侣,选择一种更为稳定和安全的生产模式,来抵御未知风险。 她隐隐觉得害怕,未来她也会走上那条路吗?极有可能,而这令她感到可悲,由此滋生出抗拒,近乎绝望。 不巧的是今天年级主任巡查,沈默生刚上到三楼,楼梯口就堵着主任庞大的身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28 躯,她心中痛苦呻-吟,脸上自然而然的带上不好意思。 年级主任身旁站着李校长,沈默生心中对他很反感,但不至于傻到面上也显露出来,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领导先开口:“迟到了啊这是,初三多紧张,还迟到。” “对不起,我……”沈默生脑袋一片空白,借口都找不出来一个。 “我认识她,她就是那个常年年级前三的,估计也是第一次。”年级主任替沈默生解围,“快去上课吧,下次可不允许了。” 沈默生笑了笑,从他们身旁走过,听他们在后面谈笑风生。谈升学率,谈今年有多少学生升市高,谈他们这批生源质量不错,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们这些学生不像是一个个的人,反倒是像猪肉,盖上免检的章,就可以顺利通关。沈默生没有回头,继续前行,明明一切近在咫尺,却让她感觉到很遥远,就像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看另一个世界一样,神色平静。 她不经意间看向操场,一片绿意,生机盎然,有一个风一样的身影从校外冲进来,往对面的教学楼跑去。他步履轻盈,心中大约充满了快乐,因为他脸上有自信的表情,一种不必瞻头顾尾、不必惶恐不安的从容,那是只有在家庭氛围幸福安康才能浇灌出来的从容。 沈默生那一刻的心情也被对方感染,忍不住觉得快乐起来。空气很清新,她想,或许她最开始会喜欢谢居意,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来那种幸福,只要在他身旁,就能被他的快乐所感染。 能够感觉到快乐,真是太好了。 四月,风城市高中开始招录提前批培优班,也就是俗称的奥赛班,每个班只有七个考试名额,班主任按照最近三次考试平均成绩排名,取了前七个人去。考试科目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全校一共有一百一十二人参加考试,全市一共录取五十人。 最后四中摘取了十三个名额。 这个份额让校长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培优班的前进方向和大方向其实不同,它是筛选一个优秀的过程,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也不是努力就能实现的。四中的教师资源跟不上市高中的要求,只能在普通优秀的范围中培养出更多适合考试的人。 沈默生名列其中。 她松了一口气,这相当于有一块免试金牌,不用参加中考就已经一只脚跨入了高中的大门,但这不够,因为她想要更多——想要摘取中考状元的桂冠,不为其他,因为有三万块的奖金。 随着时间推移,天气变得炎热,稍微动一动,身上就会布满一层汗水。大家都已经被榨干了体力和精神,神色恹恹,马不停蹄地做着一张又一张卷子,麻木而机械,就像暴雨前的苦闷。 沈默生依旧上课,知道她成绩的金孟对此十分不满,因为照顾婆婆的重担完全落在她身上,她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沈城又没钱请护工,自己还逃避责任,这让金孟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碍于两个人孩子都生了,她是绝对要甩包袱走人的。 甘薇薇依旧故作自我,只是夏天明明是食欲不振令人消瘦的季节,她反倒是胖了些,沈默生只是有些奇怪,但没有深究,那天放学时间有些晚,沈默生去厕所,发现甘薇薇从其中一间出来,脸色泛白。 “你没事吧?” “关你屁事!”甘薇薇爆粗口,然而很快,她冲到水池旁,扶着台子干呕,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这样一番动静下来,脸色更白了。 “……”沈默生不再多管闲事,她本来就对甘薇薇没什么好感,出于人道主义问了一句,既然对方没有好脸色,她也不必多管闲事。她洗完手,甩干净水珠,离开卫生间。 身后水龙头哗哗的流动,将甘薇薇的动静埋没。 那天之后,甘薇薇没来上课,老师说她请了病假。沈默生周末去医院,奶奶的病情恶化,这天直接昏厥,又送进了急救室。沈默生在急救室门口等着,看着那盏红灯,脑海中空白一片。 对面传来一阵喧哗,沈默生望去,发现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在对医生发号施令,“我觉得是你医术不精,叫你们院长过来!” 那医生看着三十出头,面色不善,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宛如一棵白杨树,一旁的主任点头哈腰,想要把事情消弭在这里,“段医生是我们医院的王牌,他的医术绝对是这个!”说着比着大拇指。 沈默生冷眼旁观,那个医闹的人她见过一面,就是当年项萱父亲朝着下跪的男人,甘薇薇的父亲,甘少雄。 他态度十分傲慢,“这孩子必须给我流下来,我女儿也不能出事,他刚才说什么?宫外孕要切除子宫?开什么玩笑!” 医生脸色铁青的站在一旁,竭力掩饰自己眼神中对甘少雄的厌恶。 女儿……他的女儿不就是甘薇薇么?沈默生震惊到一动不动,宫外孕,切除子宫?这些字眼让沈默生大脑皮层发麻,嘴唇忍不住微张,发现后赶紧合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院长很快过来,对甘少雄好言相劝,让白杨树医生回去做检讨,等医生离开,又道:“他已经是我们医院最好的产科医生了。” “难道就不能来个女医生吗?人都死绝了?”甘少雄没听劝,“我女儿还那么小,被看那里,她出来还怎么做人?” 这话说的非常没有专业性,连院长也差点没绷住。他以手掩口,轻轻咳嗽两声,给甘少雄耐心的解释为什么要那么做,要么死要么切,没有第三种选择。甘少雄眼神明灭,最后不情不愿的在协议书上签字,恶狠狠的威胁:“如果我知道你们糊弄我,你们每个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恭喜沈默生,她奶奶又熬过一劫。沈默生对他们道了一声谢谢,跟着人往病房去。 中间有一段时间奶奶想回家,但还没回去病情就急剧恶化,于是一直在医院里待着。原本看着还有些富态,现在已经彻底成了一把骨头,看着就让人觉得难受。 回到病房,人还没醒,沈默生想了想,又回到急救室那里,看着甘薇薇手术结束后被推出来,沈城没有再看她一眼,在一旁抽烟。她转身离开,漫无目的走。医院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到处都是消□□水的味道,熏的人头昏昏沉沉的。 她听到办公室传来的男人的声音,显然怒极,说话也忘了将音量放低,其中蕴含的愤怒显而易见:“那就处分我好了!” “只要你跟甘局道个歉就好,又不会掉一块肉,何必这么固执呢?”一旁是个更温和的老人声,显然非常擅长和稀泥之术,两边都不得罪。 不知道该说世界真小还是很凑巧,沈默生断定里面的医生应该是之前她在急救室见到的那个□□少雄指手画脚的医生。她内心生出一种悲哀,描摹不清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29 那种悲哀具体是什么,只觉得如果长大要面对这样的事情忍受这种委屈,那长大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成人世界就是这样吗?还是说成人和孩童其实并无什么差别,都充斥着恃强凌弱和不能左右命运的无奈?只是成人可以拥有经济主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从一个小囚笼中,到一个更大的囚笼中去。 “他是在侮辱我,同时也侮辱我的职业。”医生再次重申,“我有点累了,就这样吧,处分或者什么随便,反正离开这行我也不是活不下去。” 劝他的那个人没话说。 门开,走出一个身穿白衬衫银灰色长裤的瘦高男人,沈默生还没来得及离开,那医生看到她愣了一下,无奈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默生呆立原地,觉得他有些面熟,但脑海中并无有关医生的记忆,她朝着来时路回去,走到楼梯拐弯处,沈默生脚步顿住。 妈妈难产去世的时候,就是这个人。 那时候他很难过,眼睛很亮,很清澈,因为自己无法无法拯救两条生命而痛苦不已,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悲伤的河,然而现在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疲惫,仿佛现实之光无法映照他已经日益灰暗的世界。 她朝着徐医生离开的方向奔去。 徐知春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钥匙刚插-进孔中,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一股浓重的疲惫涌上心头,在血管中汹涌,让他不能动弹。这么多年,从救下第一个人的兴奋,到眼睁睁看着自己无能为力,逐渐变得麻木,心逐渐绷紧,今天或许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想要点燃,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也是,他早已戒烟,这东西不过是放在这里,偶尔接待一下朋友,对于他自己来说,只是一个装饰品罢了。 他没有将烟放回去,而是放在手中把玩。 过了不知道多久,徐知春听到敲车窗玻璃的声音,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神游物外。回神后看向车窗外,是那个刚才那个在办公室门外听见他们争吵的女孩。 “有事吗?”徐知春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烦躁,耐心问。 他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沈默生微微一笑,飞快地说:“徐医生,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是想对你说,不要被你讨厌的人打倒,不然这个世界就成了他们的了。” 徐知春:“……”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沈默生觉得自己突如其来这么一句鸡血确实显得莫名其妙,但更多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什么,遥遥对徐知春道:“八年前,你竭尽全力救我妈妈,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她转身离开。 徐知春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将自己的身体往后一倒,彻底和驾驶座合二为一,八年前,八年前…… 他腾的一声起来,八年前是他第一次主刀,但那个产妇因为大出血的缘故最后没救过来,这件事一直被他耿耿于怀,他隐约记得那个孕妇是有个女儿的,只是时间隔得太远,记忆又模糊不清,已经和方才那人对不上号了。 但如果是八年前,那应该没错了。 他的手颤抖起来,扶着方向盘,不小心碰到了喇叭,刺耳的声音响起,将浑浑噩噩的情绪一击而空。虽然话显得鸡肋而搞笑,但他确实不应该……被他讨厌的人刺激的离开一直以来都浇灌心血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觉得现在这个点击应该是审核带来的点击,想想有些感激审核姑娘,不然每章点击都要吃鸭蛋了(笑哭) ☆、bsp;20 bsp;20 奶奶情况已经是强弩之末,金孟在一老一少的夹击下崩溃,和沈城大吵一架。沈城无奈妥协,让沈默生请了个长假,回来照顾奶奶,“中考那天直接去考试就行。”他是这么说的,“反正你成绩好,自己在休息的时候加把劲就行。” 沈默生对于他的话不置一词,拿着书在病房看,夏天酷暑难当,但病房里不能开空调,只有风扇偶尔会吱悠悠的转。即便这样奶奶也会抱怨说有点冷,沈默生只好关掉,安慰自己心静自然凉。她会给奶奶擦身,端茶倒水伺候吃喝拉撒,提前感受了一把给人养老是什么感觉,也锻炼出了手劲儿,毕竟给老人翻身还是需要一把力气的。 天越来越热,奶奶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病房的空气不流通,死气沉沉。那是一种腐朽破败的味道,宛如病毒,水汽般贴服在人的皮肤上,腐蚀着细胞。 沈默生在看莫泊桑的《一生》,讲述了少女约娜的一生,从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到最后被冷酷现实击碎。虽然是一部中篇小说,看的时候却让人坐立难安,觉得漫长。因为梦碎是如此沉重,以至于拉长了整篇文的对人心脏的撞击。 约娜年轻时受父母影响,对爱情和婚姻有着所有少女的渴望,后来遇到于连,他有着高潮的演技,带着假面引诱她走向了婚姻。在婚姻当晚约娜发现自己受到了欺骗,于连是个无耻之徒,娶她只是为了财产。在当晚她遭到合法强-暴,梦自此破碎,于连和女仆苟-合,她则陷入了漫长而黑暗的婚姻陷阱,来自父母的关爱让她得到安慰,然而破碎的东西终究难以重圆,父母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让她的梦碎的更为彻底,感到孤独。后来约娜怀孕,将希望寄托到儿子身上,但儿子是个败家子,最后死于巴黎,她前去巴黎将他带回来。 最后的希望破碎,并没有让她走向毁灭,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地,自此海阔天空的感觉。沈默生看到结尾那句“生活没你想的那么好,却也没你想的那么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无法呼吸。她阖上书,将它放到一边。 奶奶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她眼神有些茫然,看到沈默生的时候愣了一下,开口问:“阿城来了吗?”她声音虚弱,如将灭的烛火。 沈默生愣了一下才明白她问的是爸爸,他已经一周没有来过,沈默生晚上回去的时候两人没打过照面,更不会主动去问,以至于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没。” 奶奶脸上有些黯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或许知道她将不久于人世,沈默生从前积累下来的许多怨恨此刻早已烟消云散。人带着怨恨活下去终究太累,爱和恨都耗费力气,无爱无恨最轻松。 或许是因为《一生》的冲击效果实在绵长,又或者从前强势又擅长无理取闹的奶奶这么安静有些不习惯,沈默生问出那句话:“奶奶,你后悔过吗?” 奶奶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在问什么,沈默生于是换了一种问法:“你埋怨过爸么?他这么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30 久都没来看你。” 老人嘴唇翕动,几次想说什么,但终究被咽下去,她最终颤抖着说:“我怎么怨,他是我儿子啊……” 她纸糊的强势被疾病拆去,风烛残年,惶恐无奈,像个害怕被丢下的小孩。 沈默生听到这个答案没有意外,这个答案是如此理所当然。人类也好,动物也好,都带有这种天性,生殖繁衍是第一顺位,将一切传承下去。文明最初成型,到后来慢慢被具象化,依旧如此。 饶是提前知道结果,她依旧感觉到一阵胸闷气短,起身关灯,道了一声睡吧,自己在走廊上漫无目的的走,仿佛有一只无影手在牵引着她,让她来到了甘薇薇的病房外。 甘薇薇的病房很清冷,她一个人半靠着升高的床头,神情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手指扣着白色床单,缠了一圈又一圈,脸上浮现着不属于她的落寞。 这一刻,她不像是那个从前认识的嚣张少女。 或许是夜太静,又或者甘薇薇本身就处于风声鹤唳,以至于风吹草动都能被她抓到。她听见动静看向门外,带着期待和惊喜迸发前的表情。然而看到来人是沈默生后,那种火苗般的惊喜立刻被吹灭,仿佛被人看到缺陷一样局促,说话不由得尖锐,用刺保护自己:“你怎么在这儿?” 她似乎想到什么,表情愤怒:“你跟踪我?看到我出丑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开心?你和项萱从前就是一伙儿的,现在看到我的下场,是不是要拍手鼓掌?” 她说话语无伦次,沈默生却敏锐的抓住关键,“这么说,孩子是杜若的?” 甘薇薇哑火,有些恼羞成怒,拿起枕头朝着沈默生砸去,声嘶力竭:“关你什么事!” 沈默生往后退一步,那枕头看弧线就砸不到她头上,所以她显得不慌不忙。她看到甘薇薇的脸一边肿了,应该是有人打了她一巴掌。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小公主成这样,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她父亲的杰作。 “小声点,医院禁止喧哗的。”沈默生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又给她放回去,漫不经心地问,“你在等他来?” “你想说什么?”甘薇薇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警惕,依旧张牙舞爪,但更像是虚张声势。 “你觉得发生这种事,你父亲会放过他吗?他肯定不会来的,说不定现在麻烦缠身呢。”沈默生缓缓道,“他来了就是自投罗网,以前你父亲能顺着你的想法宠着你上天,但现在可能吗?” 甘薇薇似乎这才想明白,表情一言难尽。 “所以还是自求多福吧。”沈默生对这一对没有任何好感,他们作天作地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没想到在这个年纪做出这么出格的事,以后的人生会怎么样呢?就算她在没有医学常识,但也知道子宫被切掉一半,对于以后的人生势必是毁灭性打击。 她心中生出侥幸,她的路没走歪,有人提灯为她照亮前路,为此她满怀感激。 时间很快来到中考前夕。 沈默生照例去看了奶奶,今晚金孟会陪床,她回家睡觉,接下来的两天都是这样的安排。 病房里的味道更加奇怪,金孟受不了,见沈默生过来,她直接说了一句自己要出去走走,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默生放下书包,背上全部汗湿,衣服黏答答的粘在身上。 奶奶侧头看着她,眼睛中似乎有一缕光亮,她伸手去握住沈默生的手,指甲擦过手背,沈默生打了个冷颤,那种感觉就像被枯树皮摩擦。 “你小时候,因为是个女娃,我没对你好过。”奶奶缓缓开口,“现在后悔也晚了,来不及了……” 沈默生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什么触动。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别记恨我,逢年过节的时候,也别忘了来看看奶奶。”她抬手,想要抚摸沈默生的额头,“还有你爸爸,以后记得孝顺他,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你弟弟也还小……” 沈默生往后一闪,避开了她的手,“算了吧。” 奶奶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难堪的垂下,“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他对我怎么样,你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吗?”沈默生没有许下诺言,许诺意味着将来要实现,她并不想将自己困在这样的囚笼中,做一个愚孝的人,“我以后的确会给他养老送终,其他的,还是算了吧。沈源以后会长大,他自己的人生他自己负责,他不是我的责任。” 奶奶嘴唇翕动,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妖怪:“你,你怎么这么冷血?” 沈默生慢慢撸下来她的手,放回薄毯中,面色平和地说,“我现在答应你了,以后这些东西就都背在我身上了。为什么我要应呢,是觉得我会心软吗?” 奶奶试图抓住她的手,被沈默生顺利脱逃。 “到死都不忘给你儿子精打细算,你也真是个好母亲了。”沈默生感觉自己的心是空的,麻木的,就算她在病床前尽孝又如何呢?输在性别上,她以为抓到了自己的弱点,就想要把自己捆绑在这里,把剩余价值榨干。 “好好休息吧,这些心就先别操了。”沈默生给她掖好被子,将窗户关上,天气预报今夜有雨,还是防着点好。 她转身正欲离开,就听到来自身后的、有些恶毒的声音:“你真是和你那个母亲一样!我当初看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也没生下什么好货——” 这就是我的亲人,她们待我甚至还不如毫无血缘的陌生人。沈默生将自己的心包装上一层金刚钻,忍住怒意,忍住生理眼泪,笑着回头看她,“我长得像妈,可性格有部分还真和她不一样。要说像的话,你骂我冷血,可这冷血不都是遗传自你的好儿子吗?” 她无法忍受老人侮辱她的母亲,那是她的妈妈啊。 沈默生离开病房,来一趟是情分,不来是本分,只能说原本她就没期待过,现在也并不感到失望。 她走出住院部的大楼,天阴沉沉的,黑云压城,空气里水汽含量很大,一阵贯穿闷热的凉风吹过,路旁的槐树发出簌簌的声音。 快要下雨了。 沈默生快步回去。 当晚下了一场阵雨,第二天起来被太阳一蒸腾,从燥热变成了湿热。 今年中考也未打破一直以来的惯例,出些难题故意刁难人,依旧和往常一样简单,考验人的是细心。离考试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沈默生已经将卷子反复检查了五六遍,终是有些不耐烦,双手放在桌子上,发起了呆。 铃声作响,考试终于结束。 整个校园先是寂静,过了一会儿,监考官收完卷子离开,这盆水终于沸腾起来,到处是喧哗,热闹。就算打乱了考生的学校,他们还是轻易就找到了自己熟识的人,兴致勃勃的谈论着诸如假期去哪里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31 玩、考的怎么样之类的话题。 沈默生快步来到大门口,她仍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是空的既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就这样结束了,难以置信初中生涯就这样在平淡无奇中结束。 考完最后一科,时间才刚刚过四点,路上还是很热。耀眼的光洒在地上,走在街上不得不眯着眼睛看前方,沈默生顶着烈日回家,发现家里没人。 她放下书包,转身去了医院。 沈默生碰见了在外边抽烟的沈城,他眉宇上结满了烦躁,看到沈默生的时候从喉咙深处哼了一声,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地问:“考完了?” “考完了。” “感觉怎么样?” 沈默生想了一下,“还行。” 然后就是两厢无话。 沈默生以为自己没感觉到轻松,但来到医院后感觉重力增加了一倍不止,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沉重之源来自这里。沈城等,金孟等,她也在等,等最终那个结果到来,沈默生坐在长椅上,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在身体中,而是飘了出去,从半空中俯瞰他们,端详着他们的表情,想知道究竟谁会更伤心。 灯熄灭,门打开,医生出来,对他们摇了摇头,“请节哀。” 人被推出来。 沈城站起来,向前两步,似乎是想要靠近,他手伸向那块白布,但指尖还未触碰到,就缩了回来,微微颤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哽咽:“妈……” 金孟松了一口气,这才将准备好的悲伤面具挂在脸上,跟着喊了一句“妈”,然后哭出来。沈源五岁多,没懂死是怎么回事,没有哭,还差点笑出声,金孟狠狠拧了他一下,他也哭了。 一切就像一场闹剧。 夏天什么都不容易保存,尸体很快被火化,然后就是各种繁琐的程序。沈城是个要面子的人,自然不想别人对他指指点点,于是将葬礼办的很隆重。尽管他在自己母亲重病的过程中未曾探望过几回,但表现的就像一个至孝的人,来往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一声“节哀顺变”。 沈默生感觉头昏脑涨,她觉得自己像是中暑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暑假。 ☆、bsp;21 bsp;21 考完到出成绩中间有漫长的一段时间要等,沈默生不用对答案,知道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她在家里看书,这天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你好?” “小默生,好久不见啊。”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暑假要不要来广州玩?”是路南一。 沈默生喜不自胜,情不自禁的站起来,书掉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她捡起来放到茶几上,“南一姐……” 只是叫了个名字,情绪就仿佛控制不住,就像终于看到家长的小孩,可以将自己满腹委屈说出来,但沈默生没有说那些不开心的事,自己已经努力把那些事情淡忘放下,也就不用拿不开心传染给她爱的人。 “我看时间,估摸着你已经考完了,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期。”路南一道,“正好我忙完前一阵,正在休息,而且,有一个消息要和你分享。” “什么?” “我要结婚了。”路南一听起来很开心,“祝福我吧。” “啊,真好。”沈默生喃喃。 “什么真好?”路南一问。 “又一个人获得幸福,真好。”沈默生道。 “你啊。”路南一了解她的个性,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就想要叹息,想要隔着电话线摸摸她的头,让她放轻松一点。但这样的话路南一终究没说,说出来能怎么样呢?她真的轻松的起来? 这样的性格,以后只怕很难获得幸福,但也不会不幸,只会对所有的感情都不那么敏感。 “婚礼是什么时候?” “8月15号。” “我会去的。”沈默生许下承诺,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去一趟,见证这个将自己从泥淖中拯救出来的人的幸福。 “那我等你哦,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恋恋不舍的挂掉电话。 长途话费不低,沈默生算了一下自己大概花了多少钱,拿着钱去充了些话费,免得金孟这个月一交花费发现不对,然后告诉父亲,父亲又不知道会找什么借口来教训她。 她一直觉得,父亲一直以来对她的诸多苛刻不仅源于她的性别,更由于她早年时候表现出来的锋芒毕露,让父亲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他不断对她施压,想要在她脑海中形成一种条件反射,让她从此不会反抗,成为一颗听话的赚钱的机器。如同从村里出来的其他女孩,学业未完成,赚钱给哥哥弟弟们娶媳妇。 一个出息的孩子,如果不听自己的话,那么出息给谁看呢? 沈默生对于规避危险有一种天然的敏锐性,她沉默着蓄积力量,希望在成年前能够顺顺利利的完成学业,考上好大学,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她有预感,如果她没有在那时候离开,以后很可能像标本一样被钉死在原地,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昨天和今天有什么区别呢?这里和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呢?活着不就是活着么?如果她不曾读过那些书,她可能对此依然一无所知。 沈默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全部财产,她缺乏安全感,危机意识很重,当初路南一给她留的现金她几乎分文未动,银-行-卡里的钱去看过一遍,近三万块。 那对她来说是一笔大钱了。 □□沈默生拿纸折成钱包状,粘到了门框上,离地面两米高,除非大扫除,没人看的到;钱放在了相框的夹层,母亲的照片后,她祈求母亲保佑她顺顺利利的长大。 沈默生听说上大学要花不少钱,她不知道要多少,但有备无患。到时候应该还可以打工,这样就算沈城一分钱不给,她也不至于一点办法没有。 她本来想等放榜的时候和沈城提这件事,她这次成绩就算最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到时候沈城心情应该不错。她等皆大欢喜的时候提出来,对方答应的机会比较大。 但事情总不会如人愿。 沈源幼儿园毕业,要上小学了,于是在找好学校后,他有了一个很长的暑假。沈默生有什么东西沈源都要抢过去,这让沈默生不胜烦扰,沈源一不如意就撒泼,要这要那。金孟这时候就会开口让沈默生把东西给沈源,说“你是姐姐,就该让着弟弟”,沈默生为了息事宁人,不重要的东西给就给了,她让自己学会不那么在乎,反正她在乎的东西也不多。 如果不是这样,她真的会打沈源一顿。 姐弟俩相看两相厌,避免接触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等成绩总是难熬的,暑假又热又闷,如果想要睡懒觉,那起床时间就推到10点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32 后,那时候出门更是遭罪,皮肤都晒得快要脱皮。这样过了两天沈默生就受不了了,她干脆像平时上学,八点就出门,去新华书店看书,还能吹冷气,一举两得。 就是图书专员的白眼吃的有点多,脸皮稍薄一点就会扛不住,但沈默生在如x光的眼神中锻炼出城墙般的脸皮,也就顺利的留下来。只是站一天腿不仅会觉得麻,更有些肿胀。干脆等新华书店关门后去跑步,大汗淋漓的回家,冲个澡,一晚上都会觉得很凉快,连空调都不需要开。当然电扇还是要的。 金孟说她浪费水,沈默生没承认也没反驳,有些消极抵抗的意思,站在那里不说话。 出成绩前夕,沈默生跑步回来,家里没人,她洗澡的时候听到钥匙捅进锁孔的声音,沈源小魔王一样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很高兴。 出来的时候经过客厅,看到沈源手里拿着一套变形金刚,把玩具的胳膊摆来摆去,嘴里一会儿“突突”一会儿呜哇呜哇,玩的不亦乐乎。 沈默生觉得有些奇怪,在客厅停顿了一会儿,想明白哪里不对。 奶奶生病这件事几乎掏空了家底,因为金孟和沈城在晚上吵过几次。由于缺乏安全感,沈默生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太好,半夜被吵醒,于是也就听到了这些大人从来不会和她说的事情。不过沈默生从来没有过零花钱,吃的也一直都是素食,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差别。 这套玩具还不便宜,金孟怎么会给沈源买? 沈默生回到房间,发现相框扣在床头柜上。她以为是自己白天不小心碰倒的,伸手扶正,看到正面的时候,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相框是木制的,前面是玻璃,后边是一层牛皮纸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比牛皮纸要厚,还有一个东西撑着,中间夹着照片,从来都是正着放,不可能是倒的。 然而现在,玻璃出现裂痕,照片也放反了。 她近乎颤抖的去将相框拆开,中间的夹层空荡荡的,没有钱,缝隙像豁牙,嘲笑着她的可悲。 妈妈的照片被随意的塞了进来,背面还有一个脏兮兮的指纹,充满嘲讽。 沈默生冲出去,一把抓住沈源的手,眼睛赤红,近乎低吼:“谁给你钱买的?” 沈源有些被吓到,尖叫着叫妈妈。 金孟从厨房露头,见状很生气,但又有几分心虚,过来好声好气的劝沈默生:“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沟通,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弟弟?” 说着就要将沈默生的手从沈源的手腕上掰开。 “别碰我!”沈默生一把甩开她的手,继续冲着沈源喊,“你为什么要进我房间?” 沈源眼睛像老鼠一样,听到这句话立刻躲闪开来,本能地将视线投向他妈妈。 门在这时再次被打开,沈城出现在门口,看着客厅闹作一团的三人,有些生气:“你们在干什么?” 金孟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沈城,你管管你女儿!你看她怎么对源源的!” 沈城几步过来,扯住沈默生的手,不问缘由的将她从沈源身上掰开,给了她一巴掌,将她推搡在地上:“你几岁了?还有没有一个做姐姐的样子?!” 沈默生的脸肿了,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她死死的瞪着沈源,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沈源躲在沈城的身后,拉着他的衣角。 沈城从一旁拿起金箍棒——那是沈源的玩具,他以前看西游记,很喜欢孙悟空,于是缠着沈城要买根金箍棒,买来后没多久就玩烦了,扔到一旁。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瞪什么,不服管是不是?”棍子直接打在沈默生的身上,将她打的满地乱窜,沈默生用手臂护着头,不忘申辩:“他偷我的钱!” “你什么钱?”沈城手握着木棍悬在半空中,问她,“你能有什么钱?” 金孟第一次见沈城这样动手,有些被吓到,将沈源拽过来,把他护在怀里。她知道事情决不能暴露,否则这些棍棒会落在源源身上。 他那么小,怎么能经得住? “源源今天不小心把她的相框碰掉,结果从里面掉出来一些钱。”金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就说以前放着的钱怎么老是无缘无故的消失,没想到……” “还学会偷钱了!我打死你个不孝女!”沈城听完更是怒火中烧,又是一棍子敲下来,沈默生被金孟的话镇住,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无耻,倒打一耙,她因为发愣,没看到棍子,落在了她太阳穴旁,打到眼眶了。 她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半跪下来。 沈城动作顿住,握着木棍的手不自觉紧了紧,青筋暴起,喉结滚了滚,道:“别装了,给我起来。” “你杀了我吧。” 因沈默生声音太小,沈城没有听清楚她的话,不自觉往前两步,想要将她的话听清楚:“你说什么?” “你杀了我吧!”沈默生猛地站起来,眉骨上沾着血,刚才那一棒上面有一根倒刺,挂住了她的眼角,差一点伤了眼珠。 她身上迸发出一种不要命的气势,让沈城也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两步,似是怕了她,“你这是什么态度?说错你了怎么着?” 沈默生冷笑,无法抑制哽咽,她拼命的让自己不要哭,然而还是哭了:“你有听过我说什么吗?你信过我的话吗?那是我的钱,那是我妈的照片,他凭什么动?你们凭什么动?” 沈城无法辨别真相,但他无法忍受沈默生这种冲撞的态度,就像农夫控制不住家里的牲口,就会想要用武力去解决,沈默生这种态度让他心惊,于是他更想以暴制暴——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最为有效,从前沈默生身上有棱角,被他打服了,现在他相信仍旧可以。 “凭什么动,凭我是你爸!”沈城强硬起来,“给我跪下好好反思你今天的事,不然别想吃晚饭。” “你尊重过我的意愿吗?了解过我吗?知道过我的想法吗?关心过我吗?将人生下来不闻不问,你配当一个父亲?你不配!默生默生,是恨不得我当初从未出生吧?!”沈默生说罢这句,在沈城下一轮怒火将要爆发的时候直接冲出门外,将门猛的一碰。整栋楼震天响,左邻右舍似乎听到他们家的争执,探出头看,见沈默生出来,又缩回屋子里。 清官难断家务事。 沈默生从楼梯冲下去,她的速度太快,每下一层,上层的声控灯才姗姗来迟地亮,只来得及照亮她的背影。 她走在路上,神色狼狈,头发湿漉漉的,眉梢有伤。仿佛每个人都看到她的狼狈,又像是没人理会——谁知道行走的人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呢?他们有眼泪吗?他们真心笑过吗? 人们无从知晓,走在同一条路上擦肩而过似乎就是所有缘分,父母也是缘分,只是有时候缘也只是孽缘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33 ,有些人生来不知道如何做父母。他们不负责任的将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却对他们置之不理,吝啬给予爱。 她走,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她没有回头路,有千家灯火亮起,但没有一盏是为她亮的。就像隔着一条河看对岸绿灯的盖茨比,只能拼尽全力向前,免得被逐渐推向过去。 她逐渐看不清楚路,视线模糊一片,只凭记忆横冲直撞,她恨自己的眼泪,如此不争气,还是流出来。 别哭了,蠢货,别哭了。 你究竟在为什么哭?委屈的话,不会有人来珍惜你的眼泪的。 “沈默生?”有声音试探着响起。 沈默生顺着声音看,只能发现一个白的耀眼的身影,快步朝她走来。 两人距离拉近,沈默生终于看清楚人影,是谢居意。 ☆、bsp;22 bsp;22 他递过来一包纸巾。 沈默生默不作声的接过来,将眼泪擦干,尽管仍在抽气,但已经制住了掉泪的趋势。她不想让谢居意看到她的狼狈,更不愿意将家里的事情说出来。说出来能怎么样呢,除了一句“真可怜”,以及几个同情的眼神,其他什么都没有。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可怜,在物质上她可以努力满足自己,或者克制本身的物质欲-望,但她知道有些东西终究是失去了,她说不清那些东西是什么,或许是令她经常夜半惊醒缺少的东西,或许不是。 那种东西不致命,却会让人丧失一种能力,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现。 “谁打了你?”谢居意伸手轻轻碰了碰沈默生的眉骨,沈默生没有耀眼的漂亮,她的长相中等偏上,但有一种奇怪的气质,卓尔不群,让她即便是站在同龄人群中,也能被轻易辨识出来。 沈默生摇了摇头,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别问了。” 谢居意没有再问。 被他碰过的眉骨有一种滚烫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想落泪,沈默生炸了眨眼,泪花挂在睫羽上,过了一会儿,在空气中蒸发。 她看谢居意身上带着水汽,穿着随意,在碰到时表情轻松,好像要去哪里的样子,为了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她问:“你这是去哪儿?” 谢居意闻言对她眨了眨眼,“去网吧,你呢?” “我……”沈默生低头看了看脚尖,“我没地方可去。” 谢居意看到沈默生的后颈,她很瘦,长得又高,视线快和自己差不多平齐了,头比一般女生要大,像根挺拔的金针菇,让人担心这样的话她的脖子会不会有一天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而断掉。但似乎一直以来都很坚韧,她的脑袋也发挥了聪明这项作用,每次班主任在班上都会拿她做例子。 不是谁都能一步步稳扎稳打,连续三年稳居前三的。这三年谢居意除了第一年去找过她拿寒假作业,其他时间两个人近乎没有见过面,但他一直有看到她,学校的荣誉榜会将前五十的照片贴上去,她的总是最容易找到的,第一,第二,或者第三。 他不是很在意成绩,只要过得去,能够听懂课就可以,其他的并不是很上心。成绩不代表一切,只是一个标准化、大众化的东西,让更多的人有机会通往更高的殿堂,过程中厮杀激烈,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谢居意从父亲那里听过他创业起家的故事,当年大家都还在规规矩矩的上班时,他不想只拿那么点工资,于是去下海,经历过大风大浪,冒过很多险,和人斗智斗勇,最终挣下了现在的家业。而他同期的同学和朋友,安于现状,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随着年龄增长,技能和能力却没有与时俱进,逐渐成为被社会淘汰的人。 这段人生经历对谢居意的影响很深,基于相同认知,他也认为,脑袋活络,敢冲敢拼,要比死学来的更好,况且站在父亲的肩膀上,他的起跑线已经比其他人更靠前了。 “我要去网吧,”谢居意鬼使神差地问出那句话,“你去吗?” 直到两人坐下来,沈默生都不敢相信她来到网吧,并且包夜。 外边的牌子还挂着“未成年人不许进入”,但到了晚上只要交钱,这里是随便进出的。沈默生对此瞠目结舌。 网吧里空气质量不好,混合着汗水和方便面的味道,放眼望去,98%都是男生,盯着电脑,手上甩着鼠标厮杀不休,有人或许是输了,将鼠标一摔,对老板喊:“妈的,老板,来罐啤酒!” 谢居意找到角落的位置,让沈默生坐在里面,这样她不会太明显,毕竟她脸上表情如此不安。 见沈默生还在对着黑屏电脑发呆,谢居意帮她打开,“想玩什么?” 沈默生看了一眼其他人,道:“游戏吧。” 谢居意估计她也说不出来几款游戏,干脆替她打开小游戏界面,让她自己挑,然后把自己来这里玩的射击游戏打开,和队友说了句抱歉来晚了,一群人组队开始玩。 沈默生玩了几分钟,miss了几把,觉得索然无味,干脆关掉。想了想,打开百度,看风城到广州的火车,然后百度该怎么买火车票。 谢居意不小心瞄到了她的界面,有些奇怪:“你要去广州?” 沈默生点点头,“我……一个姐姐结婚,她对我很好,前两天打电话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我想去参加她的婚礼。” “我帮你。”谢居意伸手去抓鼠标,两人的手碰到一起。 他的手很热,和想象中的温度完全契合,沈默生往后缩了一下手,谢居意没发现,打开网站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他很耐心,声音也很好听,比起回忆,活生生的人冲击力更大。沈默生低眉敛目,怕心事被眼睛说出来。 谢居意告诉她操作步骤,沈默生听了一遍后默默记住,之后开始浏览网页上关于广州的信息。 谢居意选择今天跑出来上网是有原因的,一,他爸妈今晚不在家,而大姐和二姐各自霸占电脑和笔记本,他不好意思去打断姐姐们,再者,在家里打游戏,始终有种穿正装抠脚丫的感觉,不尽兴,没有那种气氛;二,明天就要出中考成绩了,今晚就类似最后的狂欢,谁知道成绩出来了,家里究竟是单打还是男女混合双打呢?谢居意不抱着太好的希望,况且他也不是很想去风城市高中,总觉得那里会出一堆疯子,学习压力大,有些闷。 他考完后对了一下答案,觉得答的还可以,但能不能进全市前四百呢?有点悬,因为他总是粗心,再加上懒惰,有些东西也就没有记住,考试是胡乱答题上去的。如果他这样都能考上,那些认认真真学了三年的人岂不是白付出努力了? 谢居意倒是想得开,他平时玩的时间多,学习的时间少,付出的努力和收获是成正比的,只不过智商和理解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34 能力会给结果增加权重罢了,但该看的东西都没有看,也不能平白出来成绩不是? 人生没必要把自己搞的那么艰难。 他看向沈默生,发现她网页还开着,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谢居意愣了一下,想要叫醒她,但想到她之前那副狼狈的模样,想到她说无家可归时那种孤独,所以头脑一热,带她来到网吧。他没想到她会同意,并且踏进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时没有表现出半点大惊小怪,心中也是有些佩服的。她总是很冷静,极少有失态,能够那样流泪,脸上还带着伤,是真的没有路可走了吧? 不管什么人,这么打女孩子,就是禽兽。 她没有主动说,他也就没问。爸爸说,谁也不会想自己最难看最狼狈的模样显露在别人面前,他自己想过,确实如此。如果是他,他也不肯。 沈默生难得睡熟,肩胛骨将薄衫撑起,戳出尖尖的的形状,他忍不住想,她还是那么瘦,面色也发黄,看着营养不良,好像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可她不但没倒下去,反而一直傲立至今。 谢居意也是挺佩服她的,她和自己真是完全相反的两种类型的人。 他没有叫醒她,而是在一旁守护着她。双手离开键盘,自然垂落,不知道怎么靠在椅子上,也睡着了。 外界的喧嚣仿佛自动被屏蔽,沈默生睡的并不好,但她仍算是睡着了,做着光怪陆离的梦。许多从前不曾注意过的细节像电影倒回来播放一般,母亲难产,身下留着暗红的血,眼神逐渐涣散,父亲痛苦的眼神。沈城很快再娶,金孟撒谎,沈源得意,沈城举起棍棒,她夺门而出,从楼上向下跑,然后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她睁开眼睛,手指仍在颤抖,僵硬,冰凉,不由自主,心跳停止的感觉仿佛还在,以至于她摸向自己的胸口都难以置信。 外边的天总体还是黑的,但已经有亮的势头了。 她感觉脖子像是要断了一样,扭一下都非常困难,只能脖子连带肩膀一起转,看到坐在一旁的谢居意睡的四仰八叉。想来梦中吃到了美食,还吧唧了一下嘴巴。 沈默生笑了。 “?”谢居意似是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没有弄清状况,以为自己还在卧室的大床上,习惯性的往一旁滚,差点脸朝地一头再下去,被沈默生拽住。 “嗯?”谢居意抓住椅背,回头。 “卧槽!”好痛,落枕了。 “走吧?”沈默生问。 谢居意站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门外走去,旁人看到沈默生脸上的伤,又看了眼谢居意,眼神不约而同的是厌恶,大抵是“你居然敢打女人,你真特么不是人”,谢居意觉得自己很委屈。 外边的天是墨蓝色的。 你见过凌晨四点半的城市吗? 往远处看,可以看到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尽头处有一抹金色的线,很浅,之后颜色会逐渐变深,一层一层渲染,溏心鸡蛋一样的红日从山后腾的升起。城市仿佛在太阳升起的那刻开始复苏,然后新的一天就会开始。 “你要去哪儿?” 沈默生看着上坡路,“去公园吧?” “不回家?” 沈默生摇摇头,“等成绩出来再说吧。” 或许是在网吧浑浊的空气中待得太久,有些缺氧,亦或者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沈默生觉得脑袋一阵一阵刺痛,还有些头晕恶心,但这些不适都被她很好的掩藏起来。谢居意是好心带她去,她因此有了栖居一晚的地方,尽管在此之前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去网吧。以前一直以为网吧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发生。大家不过是网瘾少年或者网瘾青年,在这里打着喜欢的游戏罢了,和那些看电视剧看小说的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都不过是平凡人。 谢居意也不是很想回家,于是道:“那一起吧。” 他们去公园溜达了一圈,空气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很清新,虽然实际上一天当中氧气最充足的时候应该是下午,因为那时候植物进行了一天光合作用,晚上只是消耗氧气生成二氧化碳罢了。但人们仍然喜欢晨练,并且晨练的效果通常会比晚上练习好,因为从阴阳的角度来说早上人的阳气最重,适合做剧烈运动,经过一天学习或者工作的晚上周身疲惫,锻炼会让身体更疲惫罢了。 但城市生活的快节奏已经让人很难在早上从被窝里爬出来了。 路过看到的除了环卫工,就是朝公园行进的大叔大妈,迈着矫健的步伐,在前进的过程中就甩胳膊腿做热身运动,沈默生活动着手脚,深呼吸,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不要将昨天糟糕的心情带到今天,否则明天回忆起昨天将又是糟糕的一天。 昨晚心情还像惊涛骇浪,今天呼吸一下微凉的空气,心情得以平复。不在意,不关注,不去想,一切就会慢慢变淡。爱情也好,亲情也好,所谓的血缘和牵挂,很多时候都因为孤独,因为脆弱。然而再怎么样,别人不是你的救赎,也不是你的支柱,撑起一个人身体的是脊柱和骨骼,让一个人能够在蛮长时间度日的,是精神。什么都看透的人和一无所知的人最幸福,而半桶水的人最痛苦,因为他们悬在当空,向上摸不到天空,向下接触不到大地。 沈默生知道自己境界不够,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她认定自己目前最大的痛苦在于经济不独立,钱不够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窘境,被人不由分说的打,无视尊严与骄傲。她决定等可以拿到身份证的时候彻底离开这里,切断和这里的所有联系。 反正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人,就算留恋也不会属于自己的人,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总归会分开。 她给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世上像她这样的人不少,她们悲观,做什么事情前并不会想最好的结果,而是做最坏的打算,因为再怎么样,都不会更坏了。 至少自己能给予自己生活。 ☆、bsp;23 bsp;23 红日好似一跃而起,空气被炙烤的发热,皮肤变得黏兮兮的,街道上卖早点的陆陆续续开门,谢居意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这会儿问沈默生:“你不吃早饭么?” “我没带钱。”沈默生大大方方地说。 “我请你。”谢居意大手一挥,带着沈默生浩浩荡荡的走进一家卖早点的店铺。 时间还早,没到早高峰,店里几乎没人,老板在蒸包子,老板娘在捏馄饨,一下一个,拇指大小,皮薄馅儿多,谢居意点了两笼包子,两碗馄饨,要了一叠小菜。 “够了吧,吃的完么?”见他完全没有停下来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35 的趋势,沈默生不由得问。 “我得多吃点,等会儿出成绩后回家不一定有吃的。”谢居意熬了一夜,两眼无神,想到自己今天即将面临的处境,更加无精打采,“哦不,一定会有一顿竹笋炒肉。” 竹笋炒肉也就是常说的挨打,通常遭殃的是屁股。沈默生见他这么直白的提出来,并未因为没考好就无法面对,也就索性问了他打算。她说服自己并没有私心,只是出于对老同学的关照:“你高中准备去哪儿?” “不知道,估计八成是市高。”谢居意将筷子倒着拿,在桌子上笃笃笃有节奏的敲,“不过我不想去。” 沈默生心中一跳,疑问脱口而出:“为什么?” “上学多累,那么多好学生在周围,压力多大啊,饭都要吃不下了。”谢居意眉毛皱成倒八字,烦恼有千钧重,挂的眉毛都弯了。 沈默生听了有点想打人。她觉得自己和这位少爷不仅有地域隔离,甚至还出现种族隔离。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累死累活一刻不敢放松才能得到的东西,对这位少爷来说只是甜蜜的负担。 如果她能够背负这种甜蜜负担,该有多好啊。 “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沈默生无奈地说。 谢居意露出那种小狡黠的笑,“我爸年轻力壮,还能再干三十年,在那之前,我要尽情享受青春。” 更想打人了。 馄饨上来,汤汁透亮,上头浮着香菜,紫菜还有虾仁,一个只有拇指盖大小,一口一个,入口即化,味道好极了。沈默生吃的大汗淋漓,肠胃得到满足,整个人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 民以食为天,古人诚不我欺。 “怎么样,好吃吧?”谢居意对自己的品味还是相当得意的。 沈默生朝他竖了大拇指,吐出含糊不清的两个字:“好吃!” 这家店的凉拌菜也非常美味,凉拌黄瓜,豆皮,花生米,萝卜丝,辣白菜,海带丝,都是自己做的,一份一块,只有一小盘,几口就消灭干净了。沈默生知道这家店,但她自己从来都是三过而不入门,因为她是没有任何资本去奢侈的。 两人吃罢,谢居意结账,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学校,踏进校门前,谢居意说:“我在你旁边,真是萤火虫和皓月比光辉。” 他只是随便说了一句感慨,沈默生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深深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只是看不到自己的光辉。 皓月需要折射太阳的光辉,才能给地面上的人留下各种美丽遐想,但实际上月亮是不会发光的,它是一颗卫星,一颗表面坑坑洼洼的,没有任何活力的星球罢了。 她什么也没说。 成绩这回事,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沈默生知道害怕什么,不能躲避,躲避是换不来平静的,勇敢面对,消除恐惧,才能将路越走越宽。 虽然是一大清早,并且已经进入暑假,学校大门口还是人满为患,各种车辆将这段本就不宽敞的路堵的结结实实的,两轮三轮四轮都有,见缝插针的更多,结果就是堵的更厉害了,交警接到通知,不得不来这里维护秩序,情况才好起来。 沈默生和谢居意中间隔着五十厘米的距离,很快被人潮给挤的分开,沈默生班上的同学来的早,早已将成绩看完,过来拍沈默生的肩膀:“大神,你好厉害,全校第一耶!” 就像还没拆礼物,就已经被告知里面是什么,沈默生心中有些空,其他人听到了,眼神投向她这边,是敬佩又惊讶的眼神,她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参观的动物,脸上带着伤,觉得难堪,就好像将丑陋的疤痕晾给人看。 果然,那人刚拍她的肩膀,等她微微抬头,就看到她脸上的伤,一句“卧槽”脱口而出,有些好奇地问:“脸是怎么回事,被打了?” 他可能完全没有恶意,但沈默生还是觉得难堪,她不动声色的躲开那人的手,笑了笑:“怎么会,什么人能打我?下楼分神,不小心摔到台阶上,结果磕到脸了。” 那人眼神发直,“大神,原来你也会干这种蠢事……” “……” 谢居意丧着脸回来,沈默生觉得奇怪:“怎么了?” “一分之差,一分之差!”谢居意哀嚎,“差的多了我老爹还不会说什么,差一分他会觉得为什么当时我不能多考一分,还得让他忙活!”他捶了捶自己的头,大概觉得就差一分还挨打,实在是太冤枉了。 “不过你也是真厉害。”谢居意道。 “?”沈默生不明所以。 “满分645,考了638,只差7分,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啊?”谢居意抓自己的头发,发旋处本就一毛擎天,现在更是凌乱。沈默生盯着那撮毛,觉得她的强迫症又犯了,很想把谢居意的头发给他压下去。听到这个问题开口,“体育扣两分,数学物理化学英语客观题不扣分,历史政治语文主观题少扣分。” 谢居意嘴角抽了抽,感觉他们两个果然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谁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啊。”他抱怨,“就像阅读理解,一篇本来很简单的东西,作者有表达了什么思想吗?文里的下雨天有什么特别含义吗?说不定那天就是下雨呢,看答案也是,唉,感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沈默生看了他一眼,谢居意感觉心里毛毛的,“怎么这么看我?” “这种考试,作者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吧。”沈默生道,“揣摩出考卷的老师想让你怎么写,就把标准答案写上去是了。” “……那不是明知道错的还非要错下去么?”谢居意耸耸肩,“管他们怎么想。” 沈默生但笑不语。 中考成绩一向只知道分数,不知道在市里具体的排名,学校没有轰轰烈烈的宣扬,但校领导找上了沈默生,她也知道自己的排名——比较可惜的是,她是第二名,有人成绩比她高一分。 “可惜了。”校领导惋惜地看着她,“差点就是个状元。” 但差一分也是差,人们从来只将目光投向第一,吝啬将视线往下分,知道珠穆朗玛峰是世界第一高峰的人,要比知道乞力马扎罗是第二高峰的人多得多。 沈默生比谁都要难过,因为第二名是没有钱拿的,她多么需要钱啊。她拿到那个人的成绩,发现那个人的体育成绩比她高两分,是满分。 考体育那天比较不幸,天下着雨,她又来例假,痛的要命——不知道是因为营养不良还是其他原因,她来例假一直都很痛,有时候痛的太厉害会直接吞止痛药,尽管知道以后会更痛,还是想饮鸩止渴。 她记住了状元的名字:吴晗。 沈默生知道有个出名的历史学家也是这个名字,所以她一直当吴晗本尊是个男生,后来见到发现是女生,两人还成了朋友,不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36 过这也是后话了。 学校今年上线人数再次攀升高峰,三年前沈默生进校的时候,四中进市高中的比例是四分之一,今年成了三分之一,一百三十五人,为了表示祝贺,校领导分成三个班子,去学生家庭放鞭炮庆祝。 沈默生“首当其冲”。 首当其冲,当:承当,承受;冲:要冲,交通要道。比喻最先受到攻击或遭到灾难。 这对沈默生来说的确是一场灾难,她甚至没有权利拒绝,大人们从不会过问孩子的意见,不会问他们是不是高兴这么做。 沈默生于是不得不回家。沈城在客厅看报纸,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到沈默生的时候,和明火遇见□□桶差不多。 “昨天去哪儿了?”他没好气地问。 “要你管。” “你再说一遍。”沈城看样子有些想动手。 沈默生没换鞋子,站在玄关,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冷峻的味道:“你确定要再打我一顿吗?明天校领导要来。” “来做什么?”沈城讪讪地放下手。 “中考成绩出来了,校领导要到每个考上市高中的学生家里走访一遍,放鞭炮庆祝。”沈默生言简意赅地将事情原委讲清楚,因为她不想和沈城多说一个字。 “出来了?”沈城显然没关注这些事情,他从来没将沈默生的事情放到心上,听到后半句,悻悻道,“这些领导真是成天不干正事,又想着招生收钱吧,对了,你考的怎么样?” 又不是收你的钱,你在抱怨什么?沈默生冷眼看他,“第二。” “别人都能考第一,你为什么就不能?”沈城又不满,他对自己从来没有满意过。 还有,“别人”“都”是什么意思呢,第一只有一个,哪里来的别人都?沈默生深吸一口气,笑着道:“没本事呗,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遗传的确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沈城抬头,沈默生低头,两人视线错开。 沈默生换鞋,回屋子里一趟,拿了些东西准备出门。 “大热天的,你又出去干什么?”沈城有些不满,“就不能好好在家里待着?” 沈默生手握紧背带,父女两人间有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我要去看我妈。” 沈城哑火,没再吭声。沈默生走到玄关,他终于开口,有些沙哑:“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去。” 夏天搭乘公交是一种受罪,午后的阳光又烈又毒,晒的头皮都好像快要融化。墓园在城市边缘的半山腰上,需要很长时间。沈默生买了些水果装在包里,等了很久才将车等来。倒三班换乘,前后坐了近三个小时,这才到墓园。下车的时候她头晕恶心,在树荫下休息了一会儿,才往里面走。 家里没钱,母亲的墓穴非常偏,在几乎最角落的地方,野草丛生,沈默生将背包放下,把野草清理了一遍,又流了一身汗。 她盘腿坐在墓碑前,将苹果摆好,在地上刨了坑,香拆成一根一根,点燃,埋在土里,看着它们燃成灰。 “妈,我过的不好。沈城,原谅我,我不想叫他爸,他不配。他娶了金孟,生了个儿子,对我不好。你不在的时候没人护着我,有任何事他都会打我。”沈默生笑了笑,“不过我没堕落也没屈服,这次我考了第二,没拿到第一有点难过。我现在很缺钱,很害怕,每天晚上都会做梦,不是梦见走钢丝,就是梦见从楼上摔下去。老实说,我很累,有时候觉得活着没有意思。” 她抬头看向墓碑上的照片,人的模样一旦被照片记录,就像窃取一片灵魂,永远不会老去,不会褪色。 妈妈仍在微笑,微笑着看着她,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又仿佛在鼓励她向前走。 “不过我还是很感激,感激你给我生命,养育我。” “我遇见过好人,南一姐教会我很多,我喜欢上一个男孩,他叫谢居意,很阳光,很招女孩子喜欢。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早恋。我远远的看着他,感受他的快乐,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她絮絮叨叨说自己的生活,东拉西扯说了很多,拉家常一般。太阳下山,热度消退,在太阳下炙烤许久,能感觉到吹来的微风,太阳快要落山,她该走了,否则赶不上末班车,要走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回市区。 “我要走了。”沈默生想起身,奈何保持一个姿势时间太长,血液循环不流畅,腿脚发麻,又重新摔回地面,只要双手双脚并用,这才起来。 夕阳将光明的一面带走,她内心有一股悲怆,饱含着委屈,看着照片中那个永远不会再变老的面孔,问出那个问题:“妈,你后悔过吗?” 可惜永远不会有答案。 她也不是需要答案的年龄了,许多事情本就如此,就像文章中的雨本没有意思,但出题人想让它有意思,那么它就有了好几层意思,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后悔也好,不后悔也好,命只有一次,想让别人猜自己的的欲=望,除非你是出题人,否则几乎无人理会你内心的想法。 只能主动去争取,或者主动放弃。 ☆、bsp;24 bsp;24 走到中间那条国道,碰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关于杜若的记忆像上辈子,如果不是他给项萱带来的意外,沈默生是不会记住他的样子,但悲剧已经发生,记忆也已经产生,在短期内是抹不去的。 只是,他的亲人离开了吗? 两人狭路相逢,沈默生抢先一步占领过道,然后往下走。身后的脚步离她不远,有一种压迫感。沈默生只好加快步伐,走的越来越快,然而那脚步声就像自己声音的回响,她越快,他也越快。 到园区门口,中午在打瞌睡的守墓人已经准备回去了。只等着这两人出来就可以下班。守墓人这个职业是不需要加班,毕竟,谁着急死呢?而死了的人也不会着急下葬的事情,他们急不来。 杜若和沈默生一左一右等车,太安静,太冷清,以至于杜若开口都像是幻听:“听说你考了全市第二,恭喜。” “谢谢。”沈默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还好吗?” 尽管没有说她是谁,但沈默生知道他说的是项萱,“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通过消息,她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 “这样啊。”杜若叹了一口气。 车来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颠簸着朝着市区的方向行进,杜若和沈默生两厢无话。他们生活没有交集,学习上也没有,有什么可说的呢? 杜若在车上头倚着扶手睡了一觉,他眼眶泛着青黑色,最近一段时间应该很忙,离下车还有一站地的时候自动醒过来。车上人逐渐变多,汗臭味充斥着空气,让人有些想吐。车上的人戴着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37 耳机,摇头晃脑的听音乐,有的拿着手机在看,还有学生拿着mp4在看小说。 “我很快就要离开了。”杜若忽然开口,在嘈杂声中响起,显得非常突兀,然而又像油入水中,很快销声匿迹。 “嗯?”沈默生没有听清楚。 杜若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我很快要离开风城,今天是我奶奶的头七,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沈默生先是被他那个眼神吓到,觉得有些骇人,然而那种阴鸷很快被悲伤所取代,令他看起来不过是个孤独的十七岁少年。 “节哀。”这句话一点重量也没有,沈默生明知自己说的是废话,还是将这句废话说了出来,似乎不这么说,于情理不和。可天知道,节哀只是让人一遍又一遍的想起不愉快罢了。 “是因为甘薇薇的事么?”沈默生平静地看着他。 “你都知道了。”杜若将头埋在自己的手掌心中。 “她怀了你的孩子,又被打掉了。切除半个子宫,大概以后生育会有困难。”她看杜若,缓缓道,“你彻底毁了她。” 杜若震惊,继而喃喃:“我不知道……” 他的目的地到了,他要离开,然后殃及池鱼,扯着沈默生一起下去。 “你干什么?!”沈默生没来得及拉住任何东西,就被拽下车,有些气愤,甩开杜若的手。如果不是周围有人,情况不对,她肯定会直接给他一拳。 “对不起,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跟我说说吧。”杜若双手合十,对沈默生做了请求的动作。这举动放在他身上显得这么不合适,以前就是身上带伤他也不会低头的。 沈默生觉得自己是看到一只爪牙被磨平的狼,心中生出一丝怜悯,但她很快唾弃自己这种情绪,谁不无辜呢?项萱,项萱的父母,甘薇薇,甘薇薇的父亲,杜若,还有她,都有着作为和不作为。在许多条件的推动下,产生了这样的结果。 如果当初项萱没有跟着自己,如果自己没有选择撒谎救杜若,如果杜若没有和项萱在一起,如果项萱的父母及时发现自己女儿情况的不多,如果杜若没有和甘薇薇上-床…… 可没有那么多如果,做学问研究时候的假设可以推向多重结果,现实中的假设不过是马后炮。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要承受发生的结果,不能逃避,逃避可耻且无用。 “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了。”沈默生沉默片刻,“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怪不得,怪不得,”杜若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沈默生快步上前,跟上他的脚步。她本来也是要往这个方向去的。 “甘少雄带着人去奶奶家,说了很多事,奶奶气火攻心,那段时间我为了躲人没有回家。后来我回去的时候,她骂了我一顿,让我去跟人家道歉,想解决办法。”杜若脸色惨白地说,“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发现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起来做饭,等我去屋子里的时候……” 尸体已经僵硬了,头发花白且凌乱,捂着胸口,表情忧心忡忡。 她到死也没对孙儿放心过,替他忧心忡忡,害怕他吃苦,害怕他走邪路,她的所有害怕都成为现实,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老了。 杜若白天忙着赚钱,但有甘少雄从中作梗,什么事都不顺畅,那天晚上回去很晚,躺下来只想睡觉,奶奶熬夜等着他,回去没说两句,他便说困了等以后再说吧。 老天惩罚了他,他根本没有什么以后。 “我没让她享一点福,还让她替我操心这么多年。”杜若停下来,猛地击出一拳,打在路旁的一棵槐树上,“是我害了她,我真该死。” 槐树晃晃,十分无辜。 沈默生看着他发疯,什么也没说。 她转身离开,杜若目送她上车,两人没有什么告别的话。从前是路人,以后也只会是陌生人。 沈默生回到市里已经是晚上九点,天彻底黑了,郊区很明显,越接近城市就越亮,最后会是一片灯火通明。进城后的路很堵,下班高峰期就是这样,睡醒了还原地踏步,她只好下车,步行一小时回家,没有人给她留饭,她在太阳下晒了一下午,又在车上颠簸,头昏昏沉沉,并不觉得饿,简单冲了澡就去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校领导们来敲门,沈城笑呵呵的去开门,等人站在客厅了,沈城发现大女儿还没出来,有些不开心,扬声叫沈默生。 沈默生这才从储物间里出来,本市的老房子格局大同小异,大家一看有什么不明白的,面上依旧带笑,说着客套话。 导演一出父慈女孝,比什么都累。 校领导夸沈城教女有方,沈城一脸哪里哪里的表情,“她愚钝不堪,都亏学校教的好,剩下的也是运气,运气。” 沈默生心中冷笑,面上仍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沈城还想让校领导留下来吃饭,但他们行程很赶,在楼下放鞭炮,又说了一通话,便离开。邻居们听见动静,探头的探头,出来唠嗑的唠嗑,这下知道沈默生的成绩,对沈城赞不绝口,然后各种各样的请求便来了:你女儿学习这么好,不如来辅导一下我女儿/儿子/外甥/侄子等等诸如此类的请求,也有让沈城来辅导自家孩子的,说价钱不是问题,沈城好面子,嘴上说着“咱们邻里邻居的,哪能要钱呢?”一口应下来。 回去之后,他对沈默生说:“你假期反正没事,帮你刘伯伯辅导一下他儿子吧。” 沈默生不说是也不说不,她消极抵抗,准备关上储物间的门。沈城过来,虎着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谁答应的谁去,我有说过要帮他辅导吗?”沈默生不惧他,现在她什么都没有,所以她什么也不害怕。 “你——”沈城想要重操旧业,沈默生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你尽可以打我,我可以去楼道哭,去楼下哭,让全院子的人都知道你打我。” “你敢!”沈城扒着门框,指骨泛着青白,脸色发黑。 “你敢打,我为什么不敢说?”沈默生握着手把也很用力。 两人势均力敌,沈城看到沈默生眼睛中的决绝,终究没敢动手,他心中忽然对这个女儿生出了害怕的情绪,尽管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孩,但他已经有猛兽失控的感觉。 他没能让沈默生去替自己领导的儿子辅导,自己反倒是担下了这个担子,暑假也在忙。不过也有好处,他在学校外边办辅导班,领导知道,但也当做没看见,只让他别那么火。 因为“教出”榜眼女儿,沈城的生意很是红火,这个旗子后来也被他打了不少年。 那张银-行-卡依旧放的好好的,没有人动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38 过的很久,沈默生也养成了一个习惯,东西不在身上,就有着被人窃取的危险。所以她从来不在家放值钱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便宜沈源那个小鬼呢? 她取了一千块,从家里将户口本偷出来,算了一下时间,去火车站柜台买了去广州和回来的火车票,进站只要复印户口本自己那页就可以。她复印了两份,一份携带,一份在背包的底层放着。 到了那天,沈默生背着两套衣服,洗漱用品,一本书,留了一封信,踏上了去往广州的路。 进站的那一刻,她想起那时候送路南一离开,她在回去的路上哭的那么伤心,以为这辈子只有到自己长大成年才有相见之日。但有些事情鼓起勇气就可以做,只是勇气从来都是稀缺品,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能被触发。 她没钱,买的是硬座票,坐了整整20个小时才到站,路上吃了三次泡面,水果等打折才舍得买了三盒。一路上她都很警惕,没有和任何人讲话,时刻注意着乘务员的动静。到广州的时候,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大脑又兴奋又困,甚至感觉到隐隐的恶心。 她在来之前给路南一打电话,路南一会来车站接她。出站的时候她被人流携裹着前进,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脚步匆匆,不会有半点犹豫。空间从逼仄骤然扩大,让人头晕目眩。 沈默生忽然怀疑自己能不能等到想等的人,如果她没有来,自己该怎么办?去改签车票吗? 但没有拿户口本原件,她能成功改签吗? 她努力抑制这些消极的想法,说服自己如果路南一没来,那么她无论如何要撑过这几天,然后再起身返程。 她的肩膀被人从身后拍的以下,沈默生像弹簧一样突然蹦起,她猛的转身,往后退了一步。 路南一笑着看她:“怎么了?见到我吓一跳?” 沈默生悬着的心放下,就像才从月球回归,双脚重新踏上土地那样踏实。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路南一,然后猛的冲上前,一个熊抱将她抱住。 路南一的手覆在她背上,将她那些恐惧和害怕都抚顺,沈默生感觉刚才的那种陌生像潮水般从她心中急流勇退。或许就是这样,一个城市有你熟悉的人,这个城市也会成为你熟悉的城市;一个城市倘若只有自己,那么再熟悉也会陌生。人对于城市的记忆,很多是基于人和人之间的交流,一个人很难记住风景,但会记住看风景的感觉。 孤独,苍凉,快意,沮丧,风景和景色搭配出不同的味道,在某个刹那就会瞬间击中人的心房。 此刻,沈默生只觉得平静,一种暖意融融的平静。 ☆、bsp;25 bsp;25 路南一不是一个人来的,车站外有停车的地方,她带着沈默生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人,于是拿出手机打电话。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种撒娇的意味,手做着小动作,一会儿抚弄一下自己的鬓角,一会儿对着可以当镜子使的车窗照顾自己的仪容。 “我找不到你。”过了一会儿她开始给对方指点自己的位置,“对,我的正前方是李记,好,我在这里等你。” 她挂掉电话,沈默生用促狭的眼神看她,“是你的……嗯,未婚夫?” “小妮子还知道未婚夫,这个词太酸了,换一个,你直接叫姐夫就好。”路南一笑的很幸福。 路姐夫很快找到了她们所在的位置,看来对于寻找路南一这件事他轻车熟路。 那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有一种冷冽淡然的气质,难以想象方才路南一就是用那样温柔的语气和这人讲话。他对沈默生礼貌一笑,做自我介绍:“柏寒,柏拉图的柏,寒冷的寒。” “沈默生,沈约的沈,沉默的默,生死的生。” 柏寒的手揽着路南一的肩膀,带着她前往停车的方向,道:“其实我还是没找到停车位。” “那你怎么下来了?” “你找不到路,我只好赶紧下来,免得你和我越走越远。”他看着路南一的眼神充满爱意,就像装着一条银河,“就怕倒霉被交警贴罚单。” 沈默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两人的交谈,觉得暖暖的,又有些羡慕。 很久以后,这种心情有了非常形象的表述:吃狗粮。 挡风玻璃前的雨刷上夹着一张罚单,路南一看到的时候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乌鸦嘴体质。” 柏寒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他浓黑的眉毛耸动,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对旁人神色有些疏离冷淡,在路南一面前却很生动。 他们真的很相爱。 回去的路上,三人偶尔交谈,沈默生大多数时间都在聆听,她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开心的事情就那么几件,总不能翻来覆去地说,不开心的事情她自己也几乎消化完了,就不要在别人大喜的日子里说出来,平添烦恼。 她好像触摸到了长大的真谛,长大并不意味着烦恼减少,只是学会了忍耐和沉默。 路南一家境很好,家里住的是三层别墅,外边有草坪,有花园。沈默生来这里,更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她想到小学时候去谢居意家,那时候觉得自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放,但现在不同,她已经能够镇定的做自己,而不会太过拘谨。 柏寒问路南一:“默生住客房还是哪里?” “跟我一起。”路南一不假思索地说。 柏寒一脸幽怨。 路南一笑着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怎么,小朋友的醋都要吃?” 柏寒佯作轻松,“怎么会,我们以后有很长时间。” “所以,婚前我要拼命放纵一把。”路南一半真半假地说。 沈默生见到了路南一的姐姐傅悦容,她果真如路南一曾经讲的那样,长得漂亮,有气质,谈吐也十分优雅,像一只天鹅,让人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敬畏。但相比起来,沈默生觉得自己更喜欢和路南一玩,因为她身上有一种阳光和煦的气质。那是一种“真”的感觉,就像青草的气息,非常自然,靠近的人会觉得舒服。 沈默生看到了路南一的爸爸,他有一种闲云野鹤的气质,穿着有些飘逸的衣服,在院子里饲花弄草。门前的池子里还养了几尾锦鲤,看着有些年头了,很漂亮,坦然自若的游来游去,被人盯着也不会惊慌失措的逃走。 “爸。”路南一拉着沈默生过去打了一声招呼,路鹤则看了沈默生一眼,对她笑笑,叮嘱路南一:“带着你朋友好好玩,她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 “当然。”路南一手搭在沈默生肩膀上,问爸爸:“爸,你能帮我看看这个小朋友的命数么?” 路鹤则笑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39 着摆摆指头:“天机不可泄露。” 沈默生感觉手有些疼,路南一握的有些紧,嘴上抱怨:“搞什么嘛,神神秘秘的。”她扯了扯沈默生,“走,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房间,今天先休息,明天带你出去玩。” 那之后几天,路南一都陪在沈默生身旁,带着她吃遍了广州的美食,沈默生一度觉得自己会发胖,但或许她属于消化特别好的那类人,怎么吃都不胖。后来有一天晚上醒来,听见路南一和父亲在交谈:“你那天说天机不可泄露,为什么?” “不是不可泄露,是不好在她面前说。” “她命格怎么了?” “命途多舛。” “没有解决办法吗?” “熬。” 路南一不再说话,沈默生本想去上厕所,已经穿上拖鞋,这下为了不发出动静,只好赤着脚走在木地板上。解决生理问题后坐在马桶上发呆。心想要熬到什么时候呢? 离结婚的日子越近,路南一表面上看着依旧大大咧咧,但沈默生知道她很紧张。 “你在怕什么,南一姐?”那天晚上她们躺在床上,沈默生问出了那个她一直都很想问的问题。 “怕重蹈覆辙。”路南一沉默良久,开口。 沈默生翻了个身,看到路南一的侧脸。 “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你会怎么办?”路南一也翻了个身,和沈默生面对面,郑重其事地问她。 “我爱他,与他何干?” 路南一摸了摸她的鬓角,“这个答案听起来有些霸气,你很看得开,不过我做不到。” 沈默生沉默,过了一会儿她说:“我觉得这辈子不会有人爱我。” “别这么悲观,会有的。” 沈默生摇摇头,“不是悲观,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有人爱我我也不怕。我会好好爱自己,对自己好,永远不背叛自己。” 路南一的眼神很难过,“你这么好,会有人爱你如生命的。”她深吸一口气,“如果没有,那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老天爷从来不是公平的,沈默生心想,从她第一次挨打老天爷没有帮她。她期望妈妈能活过来,也没有人将妈妈的手交到她手里她就已经明白,老天爷是不听人的劝导的。想想也对,世界上有六十亿人,如果他听每个人的祷告,他早就过劳死了。 所以她告诉自己要爱自己,不敷衍自己,对自己忠诚。 将期望放到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身上,有可能收获结果,但更多的是会收获失望。 “南一姐,什么叫重蹈覆辙?” “其实我回来的时候一直在幻想,如果有一天他回头了,我要不要原谅他。”路南一道,“那时候我想,一定要狠狠折辱他,让他知道我经历过的痛苦和折磨。但后来他真的对我说了那些话,我又做不到那么绝情。” 沈默生静静地听。 “我跟你说过吗?他曾经喜欢过我姐姐,并且在火灾的时候,对我熟视无睹,越过我,先去救我姐姐。这件事我一直记得,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所以受伤后,医生说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做手术,我就直接从广州离开,去了风城,婚约作废,我也消沉了很多年。” 沈默生点点头。 “这个故事我跟你说了一半,是因为后半段故事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急慌慌的逃开,捂着耳朵,以至于什么都听不到。当初他把姐姐救出去,然后重回火场要救我,只是当时火势太大,他也绊住了手脚,是消防员找到我,救了我一命。但怀疑的种子种下,人就没办法回到从前。我对他的信任已经丧失,他去而复返,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番解释,都在自我说服,搅的脑子一团糊涂。”路南一叹了一口气,“但我最后还是决定复合,再相信他一次。” “为什么?” “因为我还爱着他。” 《飘》的结尾,斯嘉丽说要一定要找回白瑞德,她相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但她找不回昨日那个爱着他的白瑞德。镜子一旦破碎了,就算再拼凑到一起,也不是最开始那面镜子。沈默生无数次揪心于结局,总觉得他们不会再次在一起,但现在她又不确定了。因为白瑞德仍旧爱着斯嘉丽,尽管不是曾经那种浓烈的爱。 但人们活着,并不仅仅因为爱,生活在一起也不会仅仅因为爱情,还有责任,有其他许许多多的情感和羁绊在其中。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因为相互吸引过的灵魂,总会再次重逢。 “南一姐,既然选择相信他,那么就把过去给忘了吧,不然会一直种着一根刺的。” “我忘不掉,但我会带着这根刺一直走下去的,它本就是我的一部分。” 第二天路南一大学室友从全国各地赶过来,前来参加她的婚礼。路南一一扫前夜的忧虑和不安,笑着和她们打打闹闹,相互取笑,关系很好。 将来她也会上大学,也会拥有这样的宿舍情谊吧?她会参加室友的婚礼吗?室友会是什么样的人,她们又会选择什么样的人作为自己的另一半呢? 这是太过遥远的事情,沈默生只想了个开头,就觉得这样的想象是徒劳的,时间还长呢。 她还没到年纪,不知到时间是加速的,小时候觉得暑假很漫长,盼着过年的时光也很漫长,到后边会不知不觉就几年过去,然后一看日历,还会觉得恍惚,怎么就到了这一年呢?发现那么多时间都在一事无成中度过。 路南一结婚那天,沈默生一早就被人从床上挖起来,跟着新娘子梳妆打扮,之后到教堂,见证新人的证婚词,交换戒指,一整天都忙的不可开交,最后累的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休息 路南一酒席间敬酒的时候,中途去厕所,偷偷和沈默生抱怨:“结婚真是太累了,幸好不用来两次。” 兵荒马乱的一天结束,躺在床上的时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妆也没卸,就那么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沈默生醒过来,她忘记拉窗帘了,一眼就看到窗外的月亮。因为是月中的缘故,月很圆,亮的耀眼。她听到酒店外的吵闹声,笑了,忽然觉得分外寂寞。 婚礼后第三天,沈默生踏上回程,路南一和柏寒之前计划过旅行蜜月,第一站是风城站,因为柏寒提出想看看她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于是他们和沈默生一同回来,沈默生的票也被改签成了卧铺。 路南一直接将沈默生送回家,当着外人的面,沈城不好说什么,但他也说了一句:“你成年之前注意自己的行为,现在外边那么乱,自己注意。” 沈默生惊异于他的改变,对此笑笑,说:“我总要面对的,以后上路也会是我一个人,现在和三年后有什么区别?” 路南一和柏寒在风城停留了不到三天,便启程,这次沈默生没有再去送他们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40 。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次路南一有了陪着她一生的人。 ☆、bsp;26 bsp;26 看着漫长的假期终究有结束的一天,天气还炎热,高中已经要开学,沈默生带着一堆东西前去报道,高中在江新区,和她住的地方隔着一小时的车程,所以高中她会住校。 先是查到了班级,然后去宿管报道,领到钥匙,将东西放好,床铺好,卫生打扫完,室友还没来。她回到班里,看外边贴着的班级名单,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觉得奇怪。 有人在身后拍了她肩膀一下,沈默生心跳失了一拍,她回头,看到熟悉的、灿烂的笑容:“老同学,咱们又是同学了。” 沈默生被他的笑感染,也忍不住笑起来,用拳头轻捶了他一下:“好久不见,谢居意。”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谢居意朝着她眨了一下眼睛。 缘分,就是你兜兜转转,总会碰到想见的人。 高中入学第一件大事就是军训,而军训服装之丑、简陋、遭嫌弃算得上是普遍真理,沈默生听到周围一片叹气声,正是爱美的年龄,谁愿意穿的这么土不拉几? 当天晚上是沈默生住校第一天,同寝室的人做自我介绍,然后开始国际惯例——寝室卧谈会,结果一不小心聊high了,时间一下子跑到2点。第二天起床铃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床束缚,睡眼朦胧的样子。大家嘴里噙着泡沫,眼睛里带着笑意,就这么熟悉起来。 好不容易抢着洗漱完,跑到操场上,汪洋大海般的绿,艰难的找寻着自己的队伍,人人都是地里□□的potato,土土的模样。 谢居意跑进操场的时候,全校的队伍已经集合的差不多了,于是他悲惨的被教官抓个正着,上主席台被立典范。或许源自青春时期骨子里的躁动,不想对权威屈服,他吊儿郎当的站着,一副我没错的样子。 “为什么迟到?”总教官恶狠狠训他。 谢居意看了一下表,“我没迟到,还有三十秒呢。”离六点十分还有三十秒钟。 总教官顿了一下,看了自己的表,“你的时间不准!” 谢居意知道自己这只鸡要被杀给猴看,中气十足的答道:“因为睡过了!”语气十分理直气壮。 “为什么会睡过?不知道今天是军训吗?”总教官抬脚踹了他膝盖一下。 谢居意一个踉跄向前,差点从主席高台上摔下去,沈默生的心一悬,差点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好在最后他稳住了身体,重新站直,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因为想到今天军训,激动的睡不着,然后早上睡过了。” 总教官:“……”他有些讪讪,手握成拳,按在嘴角,轻咳一声,“下去吧,没有下次。” 谢居意归队,脸上虽然是笑,眼神带着不屈服的意气。 总教官见状对着麦克风扬声高喊:“稍息,立——正!”然后开始讲军训的规则,告诉他们这半个月要遵守什么样的纪律,否则不会轻饶他们,严重的要背处分,不要把军训不当回事。 大家不约而同紧张起来。 第一天在跑操、军姿、正步中艰难度过,晚上回去一脱鞋,发现脚都要肿了。 谁也没带鞋垫,沈默生心想这么下去,不出两天就成了小美人鱼,走在针毡上了。她想到之前看过有人军训垫卫生巾,于是把夜用的垫进去,发现确实软和了很多。 室友见了凑上前,“你不怕踢出来啊?” “没那么衰吧?”沈默生迟疑了一下,“还是塞吧,不然脚要痛死。” 整个寝室只有她干了,剩下的人处于观望状态,还是有些担心。 过了两天,全体蔫不拉几。 大太阳晒,毒辣辣的,汗水沿着鬓角不要钱的往下洒,沈默生头晃了晃,觉得晕晕沉沉的,到她们这一排往前,她甩开腿往前踢,鞋子飞了出去。 一开始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再度下脚的时候觉得地面有些烫,然后身后的人哄然大笑起来,男生笑的尤其响亮,操场上其他小分队都看向这里。 沈默生脑袋那层被雾蒙住的神智被高昂的笑声戳破,她回过神,看到教官尴尬的指了指她远方的鞋子,还有被踢出来的卫生巾:“这个……把鞋子穿回来吧。” 沈默生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堪比猴屁股,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有点不敢抬头了。 但军训的任何姿势都必须抬头挺胸进行,她不得不厚起脸皮,一瘸一拐的去把鞋子捡回来,把拿东西再塞鞋子里。自暴自弃地想,反正都已经看到了,还怕什么? 内心虽然纠结一番,仍然表现的坦然自若。 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 各种打量的眼神往这边投来,但见当事人旁若无人,他们也就很快忘记了这个小插曲,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下一件事上。 沈默生松了一口气,但因为这件事,全班同学都认识她了。 “那个踢正步把卫生巾踢出来的女孩。” 之后军训也有了夜场,这时候就不需要进行体能上的训练,而是拉歌。 谢居意一马当先,和刚熟悉的小伙伴们向隔壁班发起挑战,都是热血少年,谁也不甘示弱,双方声音此起彼伏,“敢不敢”“战便战”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校园。 沈默生情不自禁跟着他们起哄,喊的脸红脖子粗,最后班级不幸落败,对方让他们出一个人去主席台献歌一首,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毕竟混迹在整个集体中可以大胆的发出自己的声音,然而一旦要身先士卒,成为焦点,大家还是有点怂的。 “不敢了吧?”隔壁班有人率先笑,然后其他人一起笑起来,就像交响乐。 “谁怕了?去就去。”谢居意站起来往主席台上跑。 大家都坐在草坪上,站着的那个人就显得尤其亮眼,群众的视线情不自禁的抓着他的背影,看到他跑到主席台上,试了试麦克风,有记忆好眼尖的人一眼便看出来那正是前两天被当成典范训斥的谢居意。 人群骚动起来。 “我叫谢居意,谢谢的谢,居然的居,有意思的意,可不是逮捕的拘役哦,来自高一16班,因为刚才拉歌比赛失败,代表16班来献歌一首。”他顿了顿,发现全场安静,食指挠了挠鼻尖,“太没默契了,为什么这么安静,兄弟们,掌声在哪里?” 十六班的同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掌声便排山倒海的发出来,谢居意笑了,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的头发,闪着温柔的色泽。久未下雨,空气中扬着灰尘做布朗运动,在他身后飞舞。 “谢谢!” 他唱起杨宗纬的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41 《初爱》: “永远感激 你狂奔过操场来到我眼前 阳光灿烂烫红了你双颊 温暖你笑靥 那时节黄澄澄的落叶铺满整条街 …… 想起了初爱想起最初的梦已不在 想起青春曾无畏无惧无所谓失败 当时看见彩虹就笑开 一无窒碍在胸怀 带你抛下课堂翻过围墙 只为了往一片大海” 谢居意的声音微微沙哑,像沉淀的酒,直接跳过变声期,一开始就成熟,他唱歌的时候会闭上眼睛,露出浅笑,嘴角的酒窝犯规,身体随着曲调晃动,就像晃荡的青春。 有人用掌声给他伴奏,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人,随后伴奏汇聚成海洋,直到歌曲结束,谢居意鞠躬,从台上跑下来。 “干得漂亮啊兄弟!”前排的男生拍了他的肩膀,晃了晃。 “你们不去,我只好自告奋勇了。”谢居意笑嘻嘻。 谢居意一唱成名,这天过后,全校都知道谢居意了。 翌日晚上还没有集合前,沈默生正在路上走,结果被人拉到一旁的楼梯间,她吓了一跳,挣扎着回头看,发现是谢居意。 他看上去有些局促,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说的样子,沈默生心中一动,也不主动说话,两人也不看对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在这样封闭又随时可能来人的环境显得尤为暧昧,半晌,谢居意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那天鞋子里垫的拿什么……能不能帮我买一包?” 沈默生:“……” 她感觉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的粉色泡泡被伤心小箭嗖嗖击破,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居意:“你说什么?” 谢居意显然知自己这话说的太唐突,问那方面的东西显得很猥琐,但军训到现在脚底板已经肿了,再这么坚持下去,过两天估计要直接请假进医院,那就太丢人了,比起来鼓起勇气问老同学这个,应该,还是可以的。 “你鞋垫里垫那个,有用没?”谢居意用求知的目光看着她。 沈默生点点头:“有。” “我有点……嗯,你懂得吧?”谢居意用一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眼神看着沈默生,带着些许恳求,“不过我不好意思去,你能不能帮我带一包?我请你喝奶茶!” “行……的吧,等待会下了晚间□□在小花园里等我一下。”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谢居意感动的热泪盈眶。 沈默生强行挤出一抹笑,“没事,谁让咱们是老同学呢。” 晚间操结束后,沈默生先回班里拿书包,谢居意和她前后脚进教室出教室,两人中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在小花园处谢居意等着沈默生。 沈默生在货架前逡巡,有些懊恼。 忘了问鞋子的号码了。 但其实问了也没用,卫生巾从来只有日用夜用以及超长款,谢居意别无他选,只有……超长款了。 排队结账的人很多,沈默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好面无表情,快速结账出来,到楼下小花园里。 花前月下,别人恋爱,他们交换。 谢居意觉得自己拿着一块烫手山芋,但对于贪图安逸的他来说,这东西确实能缓解他目前的境况。 沈默生有些盼望着谢居意出丑,但又不想他出糗,在经历各种莫名其妙的小心思后,军训迎来了最后的检阅,原本以为稀松平常永远结束不了的煎熬终于结束,还生出些恋恋不舍的情绪来。 “咔嚓——” 照相机将他们穿军装的那一刻定格,有些人来不及笑,有些人被太阳闪的眯起眼睛,无论如何,作为高中第一件大事就这样落下帷幕。 ☆、bsp;27 bsp;27 脱下军装,换上校服。 市高中的校服分为夏装和冬装,夏天是白衬衫格子裙配领带,冬天是小西装,只是因为做工一般,在偶像剧里漂亮的制服现实里穿只会像卖保险的,好在学校除了升旗仪式的时候要求穿校服,其他时间非常自由,想穿什么穿什么。 谢居意因为身高腿长长得好,被拉到国旗班当升旗手,白色镶金边制服,脚下蹬着靴子,手上带着白色手套,腰扎的很细,更衬得英俊逼人,原本让人昏昏欲睡的升旗仪式因为有这一道靓丽风景,背单词的也不背了,睡觉的也不睡了,全都盯着谢居意一人看。 沈默生也不例外。 谢居意昂首挺胸,很有那种正儿八经的升旗手的感觉。他庄重起来很唬人,仿佛先前的痞气和吊儿郎当是假象。他迅速成为风云人物,先前是高一同学都认识他,现在全校都认识他,毕竟是市高新晋校草。 开学之后,班主任周长玉排了一次座位,所有人先出去,然后被点到名字的进去,按照指定位置坐下。 沈默生第二个进去,没有书,又是别人的座位,不能翻,她只好百无聊赖的等。随着进来的人变多,情况逐渐明了,老师按照成绩来安排座位,大概为了帮扶,第一名会和最后一名成为同桌。 现在只有吴晗和她身旁的座位是空的。 沈默生心中忽然涌现期待,但她很快便自己将期待扑灭,只对自己说什么都不要想,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那个人最终站在她旁边,笑着说:“哇,好巧。” 沈默生笑着看他,点点头:“确实很巧。” 又成同桌。 如果说之前沈默生像一棵树,那么现在她这棵树旁边有了一株非常招摇的玫瑰,很是招蜂引蝶。 谢居意热衷于打篮球,每到大课间刚打铃,就会抱着篮球冲出去,跑到操场上打十分钟,操场就在他们这栋教学楼后,沈默生挨着窗户,只要向外看就能望见他驰骋的身影。 后门有人喊:“同学,同学?” 沈默生抬头,看一个女生,长得小鸟依人,约莫只有一米六,娃娃脸,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像藏书,她脸上有着讨好人的笑:“请问谢居意坐在哪里?” 沈默生指了指自己身旁那个座位。 “谢谢。” 那女生蹑手蹑脚地跑进来,她手上捏着一封信,粉色的,上面有着五彩斑斓的泡泡,一看就知道是情书。 谢居意的桌面不算乱,甚至可以说是干净的过分,他将发的书整整齐齐的码堆,构筑一道城墙,然后自己每天就在这道城墙下玩手机,睡觉,就是不学习。 女生将信封夹到城墙最底层的砖头中,对沈默生笑着道:“谢谢你,请不要告诉他。” 然后她跑了。 谢居意踩着上课的钟声风风火火跑进来,将篮球塞到教室后边的储物柜,坐在沈默生旁边。打篮球打的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42 热火朝天,身上出了一层汗,但并不太令人讨厌,沈默生猜他应该是每天洗两次澡,因为上早读的时候他的发根还是湿漉漉的,晚上则更不必言,他身上没有那种陈年不洗澡的酸腐气息。 关于这点,沈默生谢天谢地。 谢居意刚刨出语文书,语文老师带着一个高高瘦瘦、长相清隽的青年进来。 “同志们,今天开始两个月,都由你们的新老师来带你们上课,我呢,旁观一下。”语文老师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可以给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 新老师微微一笑,不卑不恭,也不显得拘束,他捡了根粉笔,从容的在黑板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舒明远。 “我叫舒明远,从今天开始负责教大家语文,以后请多多指教。” 舒明远课讲的很好,也讲的很快,他不会将知识点翻来覆去的讲,但会全覆盖到。上课首先将一节课的讲义发下来,不鼓励学生一整堂课都在不间断的做笔记以至于根本不理解他的话,反正抄的这些东西讲义上都有。消化理解为主,记忆为辅,而记忆的部分则会放到晨读上进行。 沈默生觉得新奇,尝试了舒明远的方法,一开始会忐忑,毕竟什么也没记下来,但后来发现,这实在称得上高效。在理解的时候将其弄懂七七八八,然后迅速将不懂不理解的地方圈下来,之后再弄懂,而不是一整堂课都被割裂用来做笔记,却不记得老师讲什么。 她后来看书,发现书中也有讲,读书第一遍适合通读,不适合一边读一边还在摘抄,会直接切断一本书的感觉,导致最后回忆起来支离破碎,对一本书根本没有把握。这样的话根本不叫读书,叫抄书。 舒明远会给他们推荐课外书目,沈默生周末常在图书馆自习,知道这些书图书馆都有,市里没有大书店,新华教辅居多而且很贵,也因此沈默生不再去。毕竟有校图书馆,何必舍近求远? “这些书图书馆都有,我很推荐大家去看。其实如果可以,一周七节语文课,我想只用两节课来讲课,剩下的时间让大家在图书馆看书,不过,”他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这不现实,校领导们绝不可能同意。” 大家哄堂大笑。 “所以如果有课余时间,我希望大家能够去通读这些经典数目,明白我们现在学的,不过沧海一粟。语文是一门需要长期付出的学科,渴望短期突击得到质的飞跃从来不现实,也许在成绩上会出现偶然的大爆发,但我从来不鼓励这种投机取巧的办法。” 沈默生发现了吴晗的变化。 如果说班上沈默生最注意谁,第一是谢居意,第二是吴晗。她从心底将吴晗当成她的竞争对手,但并非势同水火,而是从对手身上学习。吴晗是个非常稳的人,如中流砥柱,定海神针。 沈默生觉得向她学习不会有错。 她是阴差阳错发现这个变化的。 国庆节,假期没有随着天气的变冷而热胀冷缩,换句话说,学校没有克扣假期,放足七天。沈默生想回去拿换季的衣服,她本想着该怎么说自己这么多天没回家的原因,回去后发现家里冷锅冷灶,并没有人,问了邻居才知道,沈城一家三口出去旅游了。 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和她说一声。 “你不知道?”邻居的表情很诧异。 沈默生笑了笑,随口说了一句“可能是我忘了”将这件事掩过去。 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不要期待,然而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怅然若失,内心涌出一种孤独感。实际上这种孤独从路南一、项萱的离开便已经露出端倪,然而到了此时此刻,才终于显现出狰狞面孔。 很久以后,当她一个人在北城打拼的时候,空巢青年这个词横空而出,道尽了像她这样的年轻人的感觉,那是一种彷徨而游离的状态,无所羁绊,没有归途,就算从这个世界消失,也不会有人记挂。 无缘社会。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努力让自己有尊严的死去。 她收拾自己的屋子,早在沈源动那张照片的时候她就已经学会了将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她那时候发现人这一生重要的东西寥寥,学会舍弃,会让灵魂变得轻松起来,不会给身体带来太重的负担,她便舍弃了。 她没有察觉的是,当舍弃成为一种习惯,渴望获得的欲-望便降到最低,对于任何事情都不会有浓重的兴趣,那么值得奋斗、支撑着人在最无助时候走下去的动力也就很少,随时可能令自己滑落天平另一端,死亡无尽的深渊。 她拉着行李箱回来,又拉着回学校,又是那个邻居,她听到动静觉得奇怪,开门看到沈默生,问:“放假都不在家里待会儿啊?” 这句话问的其实有些废话,家里没人,还不如在学校待着,不然到了假期最后一天碰到,那样多尴尬,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打照面,把彼此当成陌生人,这样就不会有矛盾了。 “学校课程重,回去看书。”沈默生拿这个搪塞当借口。 邻居家的小孩这时候骑着木马往门口挤,想知道他妈妈在说什么,结果被邻居朝头上盖了一锅,“你看看大姐姐,人家学习那么努力,你再看看你?还不好好学习?”她说着又朝沈默生善意一笑,“要不进来吃饭?” 沈默生摇摇头,笑着回绝她的好意:“不用,我吃过了。” 学习,只是因为她没有其他选择,这条路对她而言是最平稳的捷径,并非她热衷于应试教育。对于这点,沈默生一早就看透了。高考是独木桥,她要拿到那张门票,让自己从这个地方跳出去。 国庆节图书馆闭馆,沈默生只好在教室自习,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她有些心烦意乱,翻出之前从图书馆借的余华的《活着》看,一开始被各种纷乱的情绪扰动,有些不耐烦。到后边渐入佳境,心被撷住,不能呼吸,忘了周围的环境,看着福贵被时代的浪潮推来搡去,默默承受。 谁不是在忍受呢? 结尾处只剩他和老牛,平静的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有一种大彻大悟般的放下。 开始翻书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滑落,暮色初上,看的太过投入,忘了饿,忘了渴,只顾着满身心投入其中,浑然忘我。 影子逐渐笼罩世界。 沈默生朝窗外看了一眼,本是看夕阳,结果看到了夕阳下的人,是舒老师和吴晗。 他们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在操场上散步,相谈甚欢。在老师面前,吴晗仿佛发着光,褪去沉稳的表象,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43 沈默生这才恍然大悟,褪去沉稳的表象,她也不过十五岁的女孩而已。隔得太远看不清,但沈默生推测她看舒老师的眼神,并不是一个学生看老师的样子。 她没开灯,趁着还能看见,背着书包往寝室楼去。 寝室更空,更冷,好像世界只有一个人,平时十点半下晚自习,所以不到十点半寝室楼是没有电的。她从暖壶里就着前两天并不热的热水啃了个馒头,然后就躺下,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烙饼。 索性不再勉强自己睡,起身,拿书,去洗手间看严歌苓的《小姨多鹤》。 余华的笔锋是冷的,然而骨子却是暖的,含着对全人类的慈悲,像旷野的草;严歌苓的笔调是冷冽而锋利的,就像一把刀,插-进去,转一圈,再深入,左右旋转,像寒冬伴着冷冷太阳的风。 沈默生看的觉得压抑,仿佛回到了看《半生缘》的时光,只能绝望的看着美好的事物被打碎,想要挽留,只是徒劳,换来鲜血满手。 她双脚站的有些麻,左右脚轮流支撑身体的重量,看到结局,就像过完压缩饼干般的一生。喘不过气,连走路都变得艰难,只好扶着墙壁慢慢回到宿舍,把身体放平,也忘了没吃完饭,半点不饿,脑袋空空。 她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有什么东西对她紧追不舍,她头也不敢回,拼命的朝前跑,打开一扇又一扇门,穿过一间又一间的屋子,仿佛没有尽头。气喘吁吁,体力不支,有时候想着干脆停下来让怪物吃掉她好了,但还是提着一口气继续跑下去,直到最后她终于跑出来,看到一片荒芜的旷野,将身后的门锁上。 追她的是一团雾气,不知道雾后边有什么,她也没任何好奇心,只身闯荡旷野,因为没有目的地,只能随便地走,走到最后依旧没有人,心中有些慌。她回头看,那栋房子还在那里,就像灯塔。 外边是什么也没有的荒野,那里是有怪物的房间,沈默生顿住脚步,停在原地逡巡。她最后控制不住的走回头路,看着那道锁,伸出手。 雾气依旧是雾气,对她虎视眈眈。 选择是困难的,是回到囚笼一样的房间,还是去可能充满危险的旷野?回到房间只会有一种死法,而旷野中,可能饿死,渴死,被野兽袭击而死,死状千奇百怪。 梦境太过真实,太过压抑,以至于她因为太着急直接挣脱,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刹那沈默生有点懵,不知今夕何夕。 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梦也渐渐从记忆中消失,变得迷蒙,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想到那些故事,大概是怕自己也像故事中的人物一样忍一辈子吧。 尽管对于生活,她已经忍受到现在,但以后的生活给了她勇气——以后,只要想到这两个字就会觉得充满希望,能够焕然一新,那么现在吃苦,也值得了。 ☆、bsp;28 bsp;28 为了让大家收心,国庆节回来就是惨无人道的第一次月考,放假前哀鸿遍野,很多人将书装进书包,信誓旦旦自己要看多少页写多少卷子,结果就是第七天,尚且属于假期的时间,班上来了一堆人,相互问:卷子写了没?复习怎么样?以及考验人缘的“借我抄抄”。 谢居意踏着晚自习的铃声跑进教室,屁股刚挨着板凳,刚说出“借我——”二字,班主任走了进来。 抄抄胎死腹中。 沈默生憋住笑。 班主任上讲台,看着底下鸦雀无声,“我知道大家假期只顾着玩了,作业估计没写完,赶紧写作业,不许说话,不许交头接耳,明天各科课代表把作业收齐教给各科老师,自习吧。”说完就走了,背影很是潇洒。 知学生者莫过于老师,前脚出门,后脚班里哀鸿遍野,大家一边摇头一边奋笔疾书,生怕自己上老师的黑名单,毕竟谁也不想上课被点名,万一正在走神怎么办?答不出来岂不是出糗了? 昏天黑地的补作业,上了两天课,高一新生们迎来了第一次月考。 经历可谓惨无人道。 “喔?这是什么?”考试需要将自己桌面上的书都清走,谢居意收拾桌子上的书的时候发现了那封情书。 信封上写着他的名字,又这么粉粉嫩嫩的,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撕开瞅了眼,一旁他的好友的陈霜红想过来凑热闹,谢居意“诶”了一声,将信封举高高。 “看一眼嘛。”陈霜红推了他胳膊一把。 “人家女孩子写给我的,凭什么给你看?”谢居意嘴角挂着一抹痞气的笑,“不给!” 陈霜红去抢,两个人打闹起来,谢居意干脆上桌子,来回跑,就在这时,语文老师舒明远推门而入,谢居意吓得一个趔趄,从桌子上摔下来,好死不死,朝着陈霜红的方向压过去——谁让这事情是他起的头呢? “……高危动作啊。”舒明远一脸“年轻就是好”的样子。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表情讪讪。 “吴晗在吗?”舒明远问。 沈默生的神经一紧,指着楼下:“在楼下呢。” 舒明远对她道谢,然后匆匆下楼。 沈默生看到他手上拿着书,后来将书教给吴晗,两人正常讲话,像正常师生那样,那天操场的那个回眸和转身就像幻觉一样。 谢居意将信封收到书包里,陈默生趁着上课偷问他:“你准备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谢居意正为考试焦头烂额呢,一时间也忘了这茬。 “情书啊。”沈默生看了他书包一眼。 “当然是——”谢居意设了个悬念,见沈默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底不知道怎么的塌了一块,“拿回家,毁尸灭迹。” “啊?” “不然能怎么办,在学校,随手扔垃圾桶里,万一被谁翻到了,传到那人耳朵里,她会觉得很丢脸吧。”谢居意笑得漫不经心,“虽然我不会回应,但总不能践踏别人的喜欢吧。” “喔,你这个自大狂魔。”沈默生有些为那个女孩子难过,就像为她自己难过一样,然后她开始庆幸,自己从未将那些话宣之于口。暗恋,只有属于自己,才绝对安全,否则就算一腔真心又能怎么样呢? “我哪里自大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期中考试过后没过多久就是家长会,学校的算盘打得很精,既然要和家长了解一下,那么总得有个由头,考试成绩就是这个由头。只可怜了谢居意为了应付考试埋头苦学,最后还考了倒数第一。 家长会的时候,沈默生再次见到谢居意的爸爸谢天明,他面容略带疲惫,有黑眼圈,沈默生凭借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判定,他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44 夜晚应该有多次睡不着,只是强打起的精神很好的掩盖了这点,仍旧神采奕奕,穿着熨帖的西装,和其他同学的家长相谈甚欢,只是偶尔蹙起眉头,无可奈何的笑,带着点宠溺,叹了口气,沈默生猜大概是说到了谢居意。 她想到谢居意垫底的成绩,也忍不住想叹气。 皇帝不急太监急,谢居意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但青春期有青春期的烦恼.他抓狂的薅头发,因为最近老爸看着他总是在叹气,晚上父母还在房间里低声争吵些什么.他不好意思去偷听墙角,只是老爸看他的眼神有一种“你以后可怎么办”的悲伤,让他总觉得自己处境危险。 啊,我的老父亲! 谢居意很想直接问他爹到底怎么了,但老爸老妈一向不让他管家里的事.他就是百爪挠心,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干脆什么都不问,一心疯狂的享受青春.比如现在,老爸在教室里挨批,他在操场上疯狂的运球,然后往篮球框里砸。 “哐当——”篮球砸到篮板,反弹,谢居意伸手去拦,一厘米的差距,篮球从他指尖掠过,他的头尚且向后看,察觉到身后有人。 “咚”的一声,果真砸到人了。 是个女生,长头发,马尾辫,看不清楚脸——没办法,脸被砸了个正中,正用手遮住鼻子。 谢居意去扶她,看她眼圈泛红,眼眶里是被砸后的生理泪水,他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那女生摆摆手,示意没事。 光屁股的丘比特大概在他的心上射了一箭,他感觉到怦然心动。 谢居意恋爱了。 沈默生发现他上课玩手机,低着头时不时傻笑,课间不再抱着篮球冲出去,而是直接失踪.一开始她不确定,后来上体育课的时候,他们两个走到一处,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转,说话,或者笑着往前走,偶尔偷偷看对方一眼便心满意足。他们悄无声息地伸出手,触碰对方的指尖,缩回去,不厌其烦的反复,就像蜗牛一次次出壳,用触角认识这个世界。 沈默生坐在高高的观众席,看的有些心烦意乱,她将这一切归结为秋老虎带给人的烦躁,合上手中的《人间失格》,她准备回班。 或许学习可以拯救她。 吴晗沿着台阶走上来,沈默生感觉到她在自己身上投下阴影。 “默生,我有个问题请教你。”吴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份书单?” “怎么想起来看闲书了?”沈默生没等她回答,道:“我回去给你写个书单。” 吴晗抿唇,眼神像秋意一样悠扬。 “是因为舒老师吗?”沈默生冲口而出。 吴晗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手指绞紧,沉默地点点头。 “你不怕影响学习吗?”沈默生也开始老生常谈。 “我没有,也不会。”吴晗摇摇头,坚定地说,她侧头问沈默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默生看着远方,谢居意距离她120米,和身边的人相谈甚欢,她道:“我那天看到你和他在操场散步。”这话说完便没了下文。 “就这样吗?”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原来已经这么明显了。” 沈默生站起来,“我要回班,一起么?” “一起。”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太阳将她们身后的背影拖长。 “你觉得不会影响学习,别人不一定会这么看。”沈默生忽然开口问她,“更何况他是老师。” 她藏着一些话没有说透,但吴晗何等聪慧,又怎么不明白她的未竟之意?她笑了笑,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我只是觉得现在如果错过的话,之后会再也没办法遇到这样喜欢的人了。我又怎么不明白这其中的阻碍?只是感情如果能控制住,又怎么会有情不自禁一说?” 沈默生欲言又止,将本来想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封缄,道:“不要表现的太过明显,否则给你和舒老师带来大麻烦。”早恋本来就被高中忌讳,更何况是师生恋。 “谢谢你,默生。”吴晗由衷地感激。 谢居意的女朋友叫唐糖,沈默生第一次听到时,觉得这个名字真的是甜丝丝,不像她,名字听起来怎么都觉得苦涩。 那天谢居意翻了无数次手机,每次按上锁屏键的时候都会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早到晚。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沈默生复习完开始预习,冷不丁被他戳了一下。 “怎么了?” 谢居意凑近,沈默生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柠檬味沐浴露的味道,“沈默生,女生在什么情况下会生气?” 沈默生不自觉握紧中性笔,“生气?你们吵架了吗?” 距离很近,看到他的眼睛,沈默生觉得心慌,可是必须凝视,躲躲闪闪多少会披露出真实情绪,好在什么事情做过很多次也不会太生疏,毕竟熟能生巧,她看着他的眼睛,就像一个普通好友,“发生了什么?” 谢居意将事情言简意赅地叙述一遍。原来昨天晚上唐糖想让他送她回家,但谢居意忙着和朋友一起去打游戏,结果拒绝了她。 “很生气吗?可是我和别人约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谢居意摸了摸鼻子。 “……”沈默生内心骂了一句,心想你这样别人生气不是应该的吗,“你把游戏看的比她重要,她生气不是很自然吗?也许她不舒服,也许她心情不好,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跑去打游戏,她不生气难道还要对你说一句祝你玩的开心?” 谢居意一脸卧槽被你猜中的模样:“她确实祝我玩的开心……” 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有女朋友——好吧都是脸惹的祸,看他陷入一种甜蜜又苦恼的氛围中,沈默生忍不住开解:“她那是生气的话,爱情拥有独占性和排他性,自然想要和对方更长时间的相处,这时候你把人推开。你到底是恋爱呢,还是仅仅因为青春躁动,所以谈恋爱来消遣时间呢?” 谢居意被问懵逼了,谁能想过会这么高深呢?他只是像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一样,蠢蠢欲动,怦然心动,然后行动,最后顺利牵手。但他不是没有自己的生活,又怎么会时刻围绕另一个人打转? “真麻烦啊。”谢居意脸贴着桌面,在键盘上按动,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算了,放学我去找她道歉好了。” 沈默生接着看书,实际上她知道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谢居意的话终究对她造成了干扰,毕竟就算锻炼成铜墙铁壁,也不可能百毒不侵。 就算是铜墙铁壁,也会被盐酸硫酸王水硝酸腐蚀,不是么? 于是第二天,沈默生发现谢居意喜笑颜开,他和唐糖又和好了。 ☆、bsp;29 bsp;29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45 深秋了,下午的时候天是阴沉的,沈默生提心吊胆的上自习,提心吊胆的写作业,企盼着老天不要下雨。她的伞在宿舍的柜子里锁着,一直忘记带到班里来。 雨还是下了,先是滴滴答答,后是噼里啪啦。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雨还是没有停,反而更大了。 沈默生将书全留在班里,背着个空书包站在楼下大门口,有点踟蹰。 “怎么还没走?!”谢居意从大门口过,看到她的身影,大声问。 “没带伞!”沈默生怕他听不清,回答也很大声,回音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来回作响,震的耳朵嗡嗡的,“你呢,怎么回来了?” 谢居意跑进来,溅起雨水,将伞塞到她手里,“刚把糖糖送上出租车,喏,给你,赶紧回去吧。” “那你呢?”沈默生不由得问。 谢居意从包里拿出雨衣,套在身上,“我骑车回去。” “你爸爸没来接你?” “他忙。”谢居意动作飞快,“走啦!” 他说着便冲进雨中,把车推出来,踩着脚踏飞快的冲出校园,车流在雨水中逆行,碾出小浪花,颇有乘风破浪的势头。 “路上小心!”沈默生望着他的背影,这才回神,大声喊道。 只是他没听到。 伞柄上还残留着温度,沈默生握得更紧,好让那温度慢点散去。 风有些大,还是不可避免的将衣服打湿,空气密布着水汽,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沈默生将伞晾在外头,换睡衣,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温度好像还残存在指尖,她拖到离熄灯还有3分钟的时候抓紧时间去洗漱。 下雨天,水龙头的水凉的要命,就连幻觉中的温度都被冲走了,什么也不剩。 第二天,谢居意没来上课,沈默生把伞放到他的抽屉里,忍不住猜发生了什么,把英语作业收齐抱去办公室,提了一句:“谢居意没交作业。” 老师的办公室是格子间,班主任就在一旁,闻言提了一句:“他请病假了。” 沈默生“哦”了一声,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离开办公室。 中午她没回寝室午休,而是混入走读生的队伍,离开学校。 校区在新区,谢居意一家直接搬过来,想来是为了方便谢居意上学,也方便照顾他。班主任在开学的时候让沈默生帮忙整理过学生的信息,也因此沈默生知道谢居意的新家在哪里。 新房在学区,离学校不远,走路20分钟就到,谢居意平时上学骑车也是为了缩短时间,好有更多时间睡觉,他总是睡不够,每天上课还会打瞌睡,发呆,以及玩手机小游戏。 沈默生按铃的时候还在想如果他的家长来,要用什么样的借口,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脚步声,开门一看,是谢居意。他脸上泛着红晕,像白玉染了一层鲜艳的颜料,他扶着门框,摇了摇头,这才看向沈默生,“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我来还你伞。”沈默生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身后空无一人的客厅。 “不用专程来的,回头我到班里可以拿。” “万一又下雨了呢?”沈默生道,“我听老师说你病了,心想应该是昨天淋雨,就想着过来看一下,顺便向你道谢。” “进来吧。” 躺的时间太久了,甫一起床,眼前一黑,所以才有刚才的动作。现在感觉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不想久站。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穿着半截袖,手臂晾在外边受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停的揉搓试图将其消除。 沈默生忍住想要探在他额头的手,“家里没人吗?” 谢居意打了个哈欠,脑袋昏昏沉沉的:“没有,大姐在外地上大学,二姐高三住校。” “保姆和阿姨呢?” “爸妈一起出门有事,温姨有了幺孙,辞职回家看孩子去了。”谢居意摸着肚皮往厨房去,“好饿。” 他翻了一阵,发现家里没有熟食,沮丧的阖上冰箱的门,脑袋在上面撞了撞。 “怎么,没饭吃?”沈默生走过来。 “我去换衣服,下楼去吃吧。” “都有什么东西,我做好了。”沈默生说着撸袖子上前,“外边的饭菜重油重盐,你正病着,估计吃不下去。” 谢居意诧异:“你会做饭?” 沈默生微微一笑,“我八岁就开始上灶台,你说呢?” “时间来得及吗?”谢居意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十二点半了。 沈默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放心,赶得及。” 谢居意倚着门框看沈默生做菜,她有一种不慌不忙的气度,但动作又很快,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她是两手准备,这边煮水那边洗菜切菜,水煮开了菜也切好了,一边下面条,另一边炒菜,等面好了菜也炒好了,两者一合,一顿饭就成了。 “时间仓促,只来得及做这些。” 谢居意将饭端到餐厅,“哪儿有,闻着很香。” “是材料好。” 谢居意吃的一本满足,躺在沙发上摊肚皮,热饭发了一身汗,此刻那种从内到外的舒坦让他忍不住慵懒,他被家里宠的厉害,还是有些孩子气:“不知道爸妈最近在忙什么,根本不关心我,我生病了他们也不知道。早上还是我自己打电话过去请的假,老班还不信我,要不是我鼻音太重了,她肯定觉得我在撒谎。” “病了就好好休息。”和他坐的这么近,沈默生心中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她不能表现出这种紧张,也因此更显得局促,只好没话捡话讲,“等病好了回学校,我把这段时间的复习提纲给你。” 谢居意发出一声惨叫,根本不想从沙发上起来。沈默生看了一眼客厅的钟,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该去上学了。” “谢谢你今天来,不然我准儿得饿死在床上,回头请你吃饭。”谢居意起身送她。 “不用,都是同桌,不用客气。”沈默生拿同窗之谊来搪塞自己的不良居心,“再说也是因为我的缘故病的,如果不是你借给我伞,病的准儿是我。” “说不定我是故意病的呢。”谢居意打趣。 “那你可真是没罪找罪受。”沈默生走到门外,看了谢居意一眼,“再见。” “再见。” 过了两天,谢居意便回来上学,他脸色仍旧苍白,精神不振,沈默生以为是大病初愈的缘故,后来发现他有些郁郁,这才感觉出不对来,想办法拐弯抹角地问,谢居意沮丧地看她,叹了口气:“我这回从生病到痊愈,爸爸妈妈竟然都没发觉,我现在有点生气,他们一点都不关心我。” 沈默生:“……你几岁了?” “三岁啦!”谢居意对她做了个鬼脸。 “怎么还跟小孩哭着要糖吃似的。”沈默生自顾自地嘀咕。 谢居意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46 只听见个糖字,仿佛醍醐灌顶,拍掌叫好:“我要找唐糖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沈默生捏紧中性笔,深呼吸,遏制自己一笔戳死他的冲动。 期末考试后就放寒假了,再也不能以在学校为借口不回家,沈默生收拾东西,拉着行李箱坐车回家。 这个年沈默生过的不开心,实际上她现在也很难有开心的时候,人如果想要开心,就要承受痛苦,就像正弦函数,有波峰,必然有波谷。如果不想有痛苦,那么快乐也很难获得,要像一条直线,坦途向前,直到永远。 她将自己关在小屋子里,除非吃饭,否则决计不会走出那扇门,存在感非常弱。庆幸的是,沈城没有来找他的麻烦,因为要忙着辅导沈源。 他们才是真的一家三口。 在那个封闭而狭窄的小屋,她只能透过窗看到外边的风景,但因为小,她感觉到安全,只要抵着门,谁也不能进来,就像她渐渐封闭起的内心。她将成绩当成自己的救赎,一张通往外界的船票。一连好几天都不需要说话,觉得孤独的时候就将路南一送给她的《飘》翻一遍,边缘处已经被她翻出了黄色的痕迹,因为翻的遍数实在太多,整本书看起来都是松散的。 如果你拥有的空间太小,就势必要让自己的精神领域足够广阔,否则独立的世界会逐渐死去,人和提前躺在棺材中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三十岁被埋或者七十岁而已。 和旁人不同,沈默生十分期盼开学,有了期待,度过时间也就不觉得那么煎熬了。 开学是2月13号,谢居意在12号的时候给沈默生打了个电话,问沈默生能不能开学那天早点来,然后借他作业抄抄,“等周末我请你吃饭,上回说的一直没时间请。” 能早点到还有一顿饭吃,沈默生求之不得,13号那天早上拉着行李箱在街上走,坐第一班车赶到学校,拖着箱子上楼。以为自己够早,没想到谢居意更早,她一瞅,桌面被擦的干干净净,这人正打瞌睡以头抢桌面呢。 谢居意在和作业死磕,但磕着磕着就忍不住瞌睡起来,心想谁能写作业写精神了那绝对是脑子有问题。正苦逼,看到沈默生如同看到救星。两人当了一学期的同桌,在学习方面培养了默契,沈默生将作业掏出来摆在他面前,谢居意的表情逐渐从欣喜到再次绝望。 “早知道这么多,我就应该在寒假把作业给写了。”谢居意有气无力地说。 沈默生没回他,就算是时间倒流,他肯定还是不会写的。 做人,总得有点臭德行。 中午吃了个快餐又赶回来,到下午总算是把龟爬字布满作业,谢居意长舒一口气,抬手一看,五点钟,抬头往前一瞅,班上坐得半满,沈默生在旁边闲庭信步般看小说,和他们这堆寒假净顾着玩游戏的人形成鲜明对比。班上静悄悄的,都在奋笔疾书,谢居意也不好高声语,干脆写张字条:下楼。 他递给沈默生,起身先离开。 过了两分钟,沈默生也下去,问谢居意:“有什么事?” “请你吃饭。”谢居意道。 沈默生笑了笑,“你这样单请一个女生出去吃饭,万一别人看到了传你女朋友那里,她会不高兴的吧。” 谢居意愣了一下,“也是,忘了这茬。”然后他打了个电话,沈默生一听浓情蜜意一番,知道对方是唐糖,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尴尬,想笑,百味陈杂。 唐糖很快过来,她认得沈默生,沈默生也认得她,只是两人从不会有什么交集,也就无从谈起交情。谢居意想吃火锅很久了,但局一直组不起来,这次直接拍板决定,三人去了德庄。 沈默生第一次吃火锅,感觉辣的有点胃疼,火辣辣的,但很香,忍不住吃了更多。连唐糖和谢居意的腻歪都抛在脑后勺了。美食果然有天然的魔力,能够让人忘却世间的烦恼。 唐糖给沈默生夹菜,“谢谢你一直以来照顾谢居意,给他作业抄,我说了好多次让他好好学习,他就是不听,愁死我了。” 她一脸甜蜜的烦恼。 沈默生知道这是宣誓主权来了,不过她本就无意于此,她喜欢谢居意,与谢居意无关,本就是感情的寄托与延伸,从前如此,今后如此。唐糖是个好女孩,如同所有这个年纪的女孩,有青春的梦,美梦,以及任性的权利,但这些东西她都没有。即便去剥夺别人的权利,自己也不会拥有同样的快乐。她看着唐糖有些提防的警惕的眼神,漫不经心道:“同学么,不就是互帮互助,我还指望着谢居意什么时候能提前完成作业好让我也抄抄。” “好学生,你可别埋汰我了。”谢居意似笑非笑地看她,“抄你的作业是抄答案,只要选择性的写错几个答案就成,一般情况来说是选择题最后两道,填空题最后两道,以及大题最后两道;抄我的作业,那是踩地雷,无处下脚,全是错的。” “你也知道啊。”唐糖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一副恨其不争地模样,“那怎么就不求上进呢?” “上进多累。”谢居意舒展手臂,瘫在沙发座上,“这样自由自在多好。” 唐糖撅嘴,谢居意伸手去拨弄她的下唇,“像个小钩子,要挂吊壶啊?” 撅着的嘴巴抿起。 沈默生觉得自己没眼看,看了看表,道:“我想起来寝室里还有东西没收拾完,先回去了。” “这么快?”谢居意直起背。 沈默生左眼一眨,笑得促狭:“君子有成人之美,这顿饭谢了。” 她起身离开,转身后走的不紧不慢,脸上的笑容收起,面无表情。 她并未回宿舍,而是在学校的操场上散步。 冬天是凌冽的,能够在教室里享受暖气,谁也不愿意在大操场上受罪,再加上这个点不是在忙着补作业就是在忙着侃天侃地地交情,所以操场人烟稀少。就这沈默生也能看到熟人,吴晗,以及舒老师。 他们两个也在散步,和从前不同的是,舒老师看向吴晗的眼睛也带着绵绵情意。两人开始有距离,到后边越走越近,吴晗伸出手,用指尖触碰舒明远,看着他笑。 ☆、bsp;30 bsp;30 舒老师在期末结束了实习期,最后没留下来,他决定回去继续深造,今天是元宵节,他好像也该走了。 他们十指相扣,距离遥远,听不清吴晗说什么,但看的出她神态很笃定,最后她踮起脚尖,吻了舒明远的唇。 那是一个很浅的吻,蜻蜓点水一般,但在罡风中却让人觉得温暖。 “老师,你愿意等我吗?”吴晗问。 “我等你长大。”舒明远将她鬓角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吴晗的额头高洁,是很聪明的长相,“加油去最好的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47 学校,我在那儿等你。” “我会证明,我值得你等。” 舒明远最后紧握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一下,然后放手,转身,坚定地离开。 沈默生躲在观众席下的卫生间,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吴晗也离开,沈默生这才从操场撤离。 空无一人,阴沉沉的,很有离别的情绪。 谢居意上晚自习的时候咬笔,叹气,再咬笔,再叹息,沈默生实在是受不了了,拿笔戳了戳他,“做什么唉声叹气?” “明天是情人节,在想送唐糖什么。”谢居意抓了抓头发,愁眉苦脸,手支着下巴,托着大脸,“她今天提醒我才想起来,唉,要不直接送玫瑰?她说恶俗;送蛋糕?她说太腻了,毕竟整天写自己的名字已经甜腻歪了,唉,愁,就没有什么好主意吗?” “你可以写情书给她啊。”沈默生头也不抬地说。 谢居意眼前一亮,“诶,好主意。”他捅了捅沈默生的手肘,“大才女,你能推荐一些书给我做参考吗?” “大才女”三个字听起来莫名讽刺,沈默生扯了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刷刷刷写了几本书的名字,塞到谢居意手里,“抄可是很不真诚的。” “哪里哪里,借鉴一下。”谢居意拿过来,说了一句“帮我看着老师”,然后埋头研究。 晚自习三节课,活活浪费过去两节。沈默生看着他的侧脸心想,要是学习的时候有这劲头该有多好。 尽管高中禁止谈恋爱,但仍抵挡不住情人节自觉自发产生的荷尔蒙气息,明明是阴沉沉的天,但愣是让整座校园笼罩着一层粉色的泡泡。在这一天你看向任何一个人都觉得他们背后有不能说的秘密,谁多看谁一眼都能被解读出不同的意义来,就连眼角皱纹可以织毛衣的老师也不可避免的在办公室打趣。 谢居意咬着笔杆,歪头想几分钟,然后下笔写一句,再过一会儿,把之前写的都给涂了。最后沮丧地说,“我自觉真没有艺术细胞,要不干脆抄算了。” “唐糖要是看出来,她会怎么看你?”沈默生睨了他一眼。 “唉,不学无术就是不学无术,装也是装不出来的。”谢居意摇头晃脑,把那封写了一半的情书随手塞到历史课本里,“算了,不写了,还是买点什么东西好了。” 这封情书就这样半途而废,谢居意在下午与晚自习之间短短的40分钟里跑去商场,按照唐糖的尺寸买了一双鞋。鞋子很漂亮,像灰姑娘的水晶鞋,价格也是很美丽,不过这些钱连谢居意半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到,沈默生晚自习的时候看到那双鞋,对谢居意比了大拇指。 “不错吧?”谢居意向她邀功。 “好不好,还是要看唐糖什么反应。”沈默生笑了笑,眼睛没有什么温度。 但如果不关心一个人,她的眼睛是否有温度,她是快乐还是难过,都不会有人看出来。 鞋子一向有隐喻,一双鞋是不是合脚,只有当事人知道。正如爱情,光鲜也好,靓丽也好,舒不舒服只有当事人知道。有些人穿着时尚,在看不见的地方脚被割的流血,仍旧笑靥如花。 这就是爱情。 放学后已经是天黑,谢居意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细长的匣子,拎着纸袋,跨坐在自行车上等唐糖。他的自行车原本是不能载人的,后来拿去改装,周末约会的时候载着唐糖游荡在风城,像风一样的少年。 沈默生放学后出校门一趟,到对面的礼品屋买了她觉得很漂亮,但一直舍不得买的那根棒棒糖。棒棒糖很漂亮,就像一道靓丽的彩虹,她拆开包装,舔了舔,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甜。她就像被欺骗的消费者,恨恨地想这么难吃凭什么这么贵?但她舍不得把棒棒糖丢进垃圾桶,绕着教学楼走,终于吃完,甜的她有点想吐。 刷牙的时候沈默生忍不住想,或许就是这样,看着很漂亮,很渴望,于是幻想着得不到的东西有多好。但真的到了手,便很容易弃之敝屣。幻想有千百种,现实却只有一种现实,得到的快-感始终比不过幻想破灭的沮丧,所以得到的那一刻,就注定失去。 谢居意将唐糖载到离她家只有一条街的地方,他将玫瑰咬在口中,歪头对着唐糖笑,唐糖不轻不重地拍了他肩膀一下,脸红红,接过了他的礼物。 他目送她上楼,开灯,看到窗帘后的背影,这才离开,逆风而行。北风那个吹,吹不走他内心的快活,他哼着歌,觉得人生肆意而快活。这时候他没想过未来,他拥有此时的快乐,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再次月考的时候谢居意收拾东西,将那封半成品的情书扔到抽屉,准备待会一起将废纸扔到垃圾桶里。沈默生趁着他离开去打球的功夫,将那封情书放到自己抽屉里,像一个做贼心虚的小偷,害怕别人看到她的动作,也害怕别人看到她的心事。 她不放心,将那封情书从自己的课本放到了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这本书被她带回宿舍,放到了柜子深处,用胶带封住书脊,彻底封存。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侧脸,有点烫,眼睛也有些酸楚。她深呼吸几口,去洗漱间用冷水洗了洗脸,这才将滚烫的跳动的不规律的心重新抚平。 高一很快结束,得知高三补课学校的宿舍不会封的时候,沈默生申请留校,在学校度过这个暑假。因为高一高二不属于补课范畴,他们的空调电扇也不会开,沈默生白天上自习上的汗流浃背,到了晚上会去操场跑一圈,赶在澡堂关门前洗个热水澡,几乎成了习惯。 她变得愈发沉默,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对谁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将自己的烦心事倾诉向他人,不可避免的承担着秘密被人泄露的风险,想要一个秘密永远被保留好,从源头就不可说。 再者,负面情绪就像垃圾,向别人诉说就像是倾倒垃圾,会造成负面影响,所以能够自我消化,沈默生就会消化,时间长了,有些东西自然会消失。就像一开始她觉得这个夏天很热,但渐渐的就习惯了,心静自然凉,她觉得这句话是真理。 青春的暧昧和心动是一个特殊时期的萌芽,过了这个时间就好,她觉得等上了大学,这段时期的感情自然会被封存。回过头来再看,忍不住会心一笑,心想那个时候自己也那么单纯那么傻,想想就会觉得很美好。 因为没得到而觉得美好。 所以那天在教室看到谢居意才会觉得惊讶,这个时间,谁不是在家里吹着空调喝着冷饮呢?谁会跑来教室受罪? 谢居意看到她也很惊讶,他的面前摆着啤酒,看着很不开心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我假期一直在学校,倒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48 是你,稀客啊。”沈默生把书放在桌面上,“怎么想到来学校了?” 谢居意捏紧罐装啤酒,好好的圆柱体被捏扁,他咬牙切齿地说:“唐糖走了。” “走了?” 谢居意点点头,喉结滚动,显然有些生气:“关键是事先她根本没有跟我说,连半点消息也没有透露,我今天去她家找她,才知道她们已经搬家了,听房东说去了北京。呵,女朋友离开,最后一个知道的人竟然是我,你说可笑不可笑?” 不可笑,沈默生心想。 “喝酒吗?”沉默良久,谢居意忽然问她。 “在教室喝酒多没意思,去操场吧。” 两人转移阵地,来到操场。 两人盘腿坐在篮球场和田径场的交界处,路灯是橘黄色,温暖而耀眼,可以看到飞蛾围绕着灯管打转,颇有种不死不休的势头。 沈默生是第一次喝酒,或许不是第一次,在很小的时候她似乎尝过,但时间过去太久,已经忘的精光。她拉开拉环,喝了一口,觉得有些苦,但意外的,味道不错。 谢居意自顾自的喝酒,问沈默生:“好学生,你谈过恋爱吗?” 沈默生摇摇头。 谢居意自嘲似的笑,又有些探究:“为什么不?” “为什么要?”沈默生问他,“为什么要恋爱呢?” “大家不都这样吗?”谢居意掰着手指,“学习,恋爱,结婚,生子,所有人都要走这一步,你遇到一个人,喜欢ta,和ta在一起,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婚姻是什么,爱情又是什么?什么是必须?除了空气,水,食物,有什么是活着必须的呢?”沈默生饮了一口啤酒,苦涩从口腔蔓延到肠胃,“国家形成的标志是财产私有制,而婚姻确保了私有制的继承,也因此显得愈发重要。”沈默生看着花花绿绿的啤酒罐,“爱情,爱情不过是附加产物,在最近一百年才逐渐成为主流。但现在结婚的,有多少是出于爱情呢?大多数都是到了年龄,被周围环境所驱使,于是走入婚姻的殿堂,但他们真的明白什么是婚姻,什么是爱情吗?” 谢居意看她,眼神有些奇怪,渐渐转为迷茫,“你说的好奇怪,我听不懂。” 沈默生笑了笑,“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听了,忘了就好,不需要懂,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你说以后我会明白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以后呢。” 酒不知不觉被喝完,谢居意醉醺醺的,沈默生却没醉,或许是她体内分解酒精的酶很活跃,亦或者是她不想醉,不想失态。她静静的看着谢居意难受,喋喋不休,最后躺倒在操场上。 高三的学生下了晚自习,校园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就像水一下子沸腾起来,过了一会儿,或许只是十几分钟,便又变得安静下来,如同最初那样。 谢居意睡着了。 月华如练,映在他皮肤上,让他的皮肤看起来像玉一样。沈默生想起《世说新语》容止篇关于白皮肤的描写,“王夷甫容貌整丽,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说魏晋谈玄之士喜欢拿着拂尘,拂尘以玉为柄,手和拂尘柄颜色差不多,那得有多白啊。 那时候沈默生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谢居意。 她将人扶起来,手臂搭在肩上,将谢居意带回去。醉汉很重,谢居意还在胡言乱语,整个校园空荡荡的只有他俩,有点恐怖,更有点说不出的孤寂。回到教室,把人放到椅子上,歪歪扭扭地睡,谢居意长手长脚,缩在一隅,显得很是委屈。 沈默生趴在一旁的桌子上,东想西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谢居意半夜是被尿意憋醒的,啤酒就这点不好,利尿。他惯性翻身,先撞桌子后撞脚,疼的他龇牙咧嘴,脖子扭到了,生疼,伴随着巨大的哐当响声,回荡在空教室中。他这才发现自己并未在家中,断片的记忆重新回到大脑,头痛欲裂,一半是生理的,一半是心理的。 他的记忆只播放到自己在操场上,此刻置身教室,除了沈默生把他搬回来,没有其他解释。 沈默生被声音吵醒,艰难的支起身体,这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宿,她自己都觉得快要飞升成仙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向谢居意,“醒了?” 谢居意捂着嘴巴往门外冲:“我去洗漱一下。” 两人在厕所门口并肩洗漱,谢居意扶着洗漱台,迟疑着问:“我昨晚有很失态吗?” “有啊,”沈默生擦了一下脸,“你把你的秘密都告诉我了。” 谢居意一脸紧张,看到沈默生的笑意识到她在开玩笑,松了一口气,佯作轻松道:“你撒谎,我哪里有什么秘密?” “果然骗不过你。” “昨晚……谢谢你。”谢居意向她道谢,“不过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没醉吗?” 沈默生回想一下自己昨晚的状态,“我想可能啤酒没有办法让我醉,分解酒精的酶活力很好。” “这话以后你出去不要对人说,否则灌酒多了,酒量再好也容易出事。”谢居意跟着他爸经历的饭局酒桌很多,自然知道一群人喝醉后究竟有多失态。 他不明白这种喝了吐吐了喝的状态有什么好,让那些人恋恋不忘,曾经他和爸爸闹过,让他少喝酒,每次回去妈妈都很辛苦,但劝了几次都不见效果。爸爸只对他说:“等你以后长大了需要应酬的时候就明白,既然上了桌,就身不由己。再说,不努力点,怎么赚钱养活你们母子四个?” 拒绝这样的生活很难吗?当他明白背后牵扯时,他更无法说出口,让一个男人放弃事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知道了,谢谢。”沈默生拿纸巾擦了擦脸,剩余半包递给谢居意,“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没有可能了,但我要听她给我一个交代。”谢居意沉着脸看向地面,“她欠我一个对不起。” 唐糖和谢居意的事情在开学尘埃落定,经由谢居意的只言片语,沈默生推断出了全部的经过:唐糖的父亲因为调职离开风城前往北京,唐糖自己也是京籍,也到了时间回去上高中,到时候在北京参加高考。这件事她之前没有告诉谢居意,后来就不好意思告诉他,不告而别也只是不想说再见。 她后来在电话里哭着说你以为我愿意吗?我胳膊拧不过大腿,爸爸让我转学,我有什么意见也没办法说。 谢居意没有听到他想听的那句话,唐糖在电话里声嘶力竭,他也就不想听什么道歉了。 都这时候了,还要什么道歉呢? “唐糖,我们分手了。” 是分手了,不是分手吧,宣告状态而不是商量,唐糖不死心:“你以后不能来北京上大学吗?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49 ” “可是我不想了。” 唐糖很生气,将电话直接挂断。 两人自此再也没了联系。 ☆、bsp;31 bsp;31 再次开学后,谢居意眼睛下总是挂着黑眼圈,沈默生以为他还没有从“情伤”中走出来,调侃谢居意,孰料他摇摇头,“这段时间总是有人到我家,和爸爸说事情说到半夜,我就没睡好。” 他翻书,制造出哗啦啦的噪音,和他此刻烦躁的心绪相似。 沈默生压住他的动作,“要是觉得烦躁呢,就去跑两圈,你这么噪音下去,别人会不耐烦的。” 谢居意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但难得,他开始试着看书,尽管不是能静下心来的样子。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高二第一次月考前夕,谢居意接到一条短信,手机掉在地上,这声音引起沈默生的主意,她看到他脸顿时变得煞白,下一刻,谢居意站起来,从教室后门跑出去。 数学老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猛地拉开教室的前门,在走廊上喊:“谢居意,你干什么,还有没有课堂纪律了?” 沈默生心顿时被揪起,但这时候谢居意的身影已经跑出教学楼。她将手机捡起来。 班主任从办公室出来,将数学老师暴怒的心思抚平,往谢居意家里打电话,但已经没有人再接了。 沈默生挨到放学,没顾上吃饭,直接往谢居意家里跑,趁着车进小区的空档跟了进去,保安在吃午饭,没有看到这一幕。但谢居意家里没人,倒是她一直敲门按门铃,把对面的住户给惊动了。那人将门打开一个缝隙,看了一眼沈默生,确定她只是个学生,脸上的表情才显得好看一点。他正要关门,沈默生扒住门边,差点夹到手指。 “你这是干什么?” “对面住户家里的人呢?” “你是他们什么人啊?”那住户上下打量沈默生,似乎觉得她不自量力。 “我是谢居意的同学。” “哦,同学啊,你不知道吗?谢居意的妈妈住院了,上午救护车来的。”那人见沈默生一身朴素,多提醒了一句,“我劝你啊,离这家人远点,你不知道他们欠了很大一笔钱吗?最近上门讨债的越来越放肆了,简直扰民,啧,跟他们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他说着将沈默生推开,沈默生不提防,差点摔倒。还想再问什么,但那人已经将门给碰上,她碰了一鼻子灰,只好下楼,跑到门卫的地方问情况。 门卫一开始三缄其口,后来不胜其扰,再加上看沈默生不像是个捣乱的,对她说:“在第一人民医院,好像是心脏出了问题。” 沈默生向他道谢,转身往医院的方向去。 大热天的,她跑出了一身汗,已经将理性抛在脑后,她并不想去考虑这样做的后果,也不想考虑目的,她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这是谢居意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而她可以伸出援手。 或许老天都在帮沈默生,她在急救室外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谢居意,他看起来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那种仓皇让人动容。他在过道中来回走动,手指掐在掌心,掐出了许多红痕,近乎滴血。 “沈默生。”他看到了她。 沈默生站在原地,一路跑过来,气还喘不平,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滚落,摔在地上,成了八瓣,有一种支离破碎的美。“阿姨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谢居意走到她面前,抱住了她,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被抽去了骨头,全身都不再有支撑,“沈默生,我没有爸爸了。” 在他抱着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将他推开。然而听到这句,变推为环抱,她小心的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支撑他,“叔叔怎么了?” “他前两天说自己要出去筹钱,带着家里仅有的十万块去了澳门,结果在赌桌上把钱输光了,一时想不开,跳河了。”谢居意哽咽着道,“为什么他什么也不说?为什么他就这么去死,他凭什么去死?!” 沈默生想看他,被谢居意死死环住,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沾湿了肩膀,半晌意识到那是眼泪。 她是从未看过他哭的。 她不再动,让他这样肆意的流眼泪,或许这是他最脆弱而需要帮助的时候,可她能提供给他的,只有一个肩膀。 “妈妈听到消息后就倒下了,用最后的力气打了急救电话,她有心脏病啊,我好担心她醒不过来,那样我就没有家了。”谢居意很惶恐,气不顺,说话都在打嗝。 “不会的,”沈默生抚着他的背,想要将他的气抚顺。 沈默生牵着谢居意坐到长椅上,谢居意的眼泪已经干了,他呆呆的看着对面空白的墙壁,从未觉得世界如此单调而令人恐惧。 “你给你两个姐姐打电话了吗?”沈默生问。 谢居意闻言醍醐灌顶,没摸到手机,沈默生将手机递给他,“给你两个姐姐打电话说明情况,让她们尽快赶回来。” 谢居意处于人生中最混乱的一段时间,颇为六神无主,此刻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按照沈默生的指示一步一步做。 “活着最大,在这里先守着你妈妈出急救室,等她情况稳定了,把她的手机拿过来,询问广州那边究竟该怎么走下一步,既然打电话过来,应该是……尸体有了下落,你或者你的两位姐姐肯定还需要去那边一趟。” 谢居意抬头,和她视线相对,被她的情绪感染,他也变得冷静,再度开口语调坚定许多:“我去。” 等待是难熬的。 像是度过漫长的一个世纪,红灯终于灭掉,门被从内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到两人面前:“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谢居意情绪有些激动,扯住了医生的衣襟:“医生,我妈妈怎么样?” “病人情况稳定,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医生道,“先去将住院手续办理一下,东西带了吗?” 谢居意来的着急,什么都没带过来,他此刻抽不开身,沈默生见状道:“你告诉我东西在哪里,我去拿。” 谢居意深深地看她一眼,将钥匙交给她,对她说自己家里的布置。 现金,银-行-卡,证件,衣服,以及洗漱用品,东西太多,沈默生干脆找了一个行李箱,将他们分门别类的摆好。空间利用的恰到好处,满满一箱子,提着有些重,但沈默生重活干过不少,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出小区门,门卫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像是在看一个贼。沈默生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打车离开。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50 如果放到平时,她绝不会这么奢侈,但情急之下,便也顾不得省钱了。 “……谢谢。”看到沈默生拖着一个行李箱过来,谢居意是惊讶的,等他打开行李箱看东西,发现自己果然不及沈默生细心,她想什么事都很周全,那种感觉就像……她预先想过所有糟糕的事情,于是在事情真的爆发时,能够滴水不漏,就像自己现在才恢复平静,半被迫半主动的去想以后该何去何从,而沈默生早已预先演练了千百遍。 “不用说什么谢字,我们不是朋友吗?”沈默生敲了敲膝盖,“你看着阿姨,我去办理手续。” 谢居意守着他妈妈,沈默生去办理了住院手续。已经是下午,她找了公用电话,给班主任请假,撒了个谎,说自己肚子疼,在医院里,回头会补上假条。在老师那里她一直属于好学生那卦,从不说话,非常省心,也因此老师相信了她的说辞。沈默生挂上电话,谢居意的电话响起,他走到门外,说话语气很轻。 “嗯,妈还没醒,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别因为着急出什么事。”他轻轻说道,“我会照顾好妈妈的。” 他像是一瞬间长大了一般,棱角被直接斩断,鲜血殷殷,白骨森森,无人可依靠,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安慰家人,不能让她们再出事。 “你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沈默生问。 “大姐明天下午,二姐明天早上。”谢居意搓了搓脸,想要将疲惫给捏成齑粉,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他看向沈默生,“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去好了。” 医院外都是一些小饭馆,卖的饭菜重油重盐,真正清淡的下午又大多数处于歇火状态,极少有营业的。沈默生最后带回来一盒炒饭,一瓶矿泉水,谢居意就着矿泉水吃炒饭,虽然很难下咽,但他依然将东西都吃完了。这是他有史以来吃的最难吃的一顿饭,但他一口没剩。 前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沈默生等他吃完才问。 谢居意握着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将剩余多半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完,他喝的有点急,水流沿着嘴角滑落,沿着沿着脖子,漫过锁骨,钻进领口中,沾湿了前襟,“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等姐姐回来了再说。” “你可以先打电话,问那边什么情况,可以的话,买明天下午的车票,后天早上到广州,然后去……将你爸爸带回来。” 谢居意的眼眶微微湿润,大概是不想让沈默生看到他脆弱的模样,他低下头,尽管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但至少骗过自己,不会觉得那么难受,“你说的对。” “身份证给我,我去买票。”沈默生道。 谢居意将身份证交给她,沈默生准备离开,听到谢居意在身后叫她:“沈默生!” 她回头:“怎么了?” “你——没什么,”谢居意声音变低,“谢谢你。” 沈默生笑笑,离开。 硬卧已经没有了,硬座还有,沈默生买了两张硬座的票,20个小时,两千多公里。她曾经去过那个城市,觉得它很漂亮,现在却觉得它蒙上了一层悲哀的色彩,如同晨起时候的雾,让人的心也变得湿漉漉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开始是全文的重头戏,我承认是为了写这一段编了全文…… 不得不说,前xi(四声)实在是太长了,这导致我在修文的时候也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bsp;32 bsp;32 明天是周五,高二由一周放一次假变成了两周放一次假,也因此,频率增加的月考放在周末,沈默生不是不担心,不是不害怕,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就该去做,不做就会产生遗憾。她想起吴晗的话,想起她的决策和行为,每一件事在最初看起来都是在浪费,但扎扎实实做了,之后的事情便会迎刃而解。当别人在走捷径的时候,她没走,也从不懈怠,每一步都很踏实。 两张票是同一车厢,但并未连座。 沈默生将自己的票收好,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变化本身,她不想给人空头支票的希望,同样如果提前说出来,她也需要很多解释。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奔波一天,累的灵魂都是疲惫的。 谢居意接过火车票,他正欲张口,沈默生打住他想要说的话,他便笑,笑的疲惫,就像灰烬,但可以看到火堆中间的星星。那点火星就像火种,是颠扑不灭的希望。 下午给谢居意带饭,沈默生便离开医院。 她在这天晚自习结束后买了张电话卡,用公用电话给路南一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她的计划,路南一说她疯了,沈默生第一次求人:“南一姐,求你帮帮我。”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路南一费解,“跟家里怎么交代呢?” “南一姐,你知道的,我没有家。”沈默生脚尖触地,觉得头有些晕,“我怕他出事。” “好吧,到时候我去火车站接你们,这边我还是熟的,万一有什么事,你们两个未成年人搞不定,还有我。” “南一姐,谢谢你。” “你啊,平时里默不作声的,一开口就是想搞大事情。”路南一有些发愁,“你这样的性格以后是会吃亏的,知道吗?太容易受伤了。” 以后?沈默生很少想过学习之外的以后,她没有想过感情,婚姻也好,爱情也好,一旦有另一个人参与,就变得不可控。她也不觉得自己可以通过婚姻得到幸福,父母的例子就是前车之鉴,谁能够保护谁一辈子呢?撒手人寰,在世间熬,就是全部。 她只是在成全自己的一段暗恋罢了。 第二天中午沈默生回宿舍收拾书包,下午放学和晚自习的间隙,班主任接到路南一的电话,她自称是沈默生的小姨,沈默生的外婆出事了,需要她去奔丧。班主任叫来沈默生,两厢对质,确定之后,给她开了张假条,沈默生一张假条交给宿管,背着书包默不作声地离开,直奔火车站。 火车是7点15分的,6点40分谢居意已经在候车厅等着,没人来送他,独自踏上征程,内心不可谓不惶恐,但整个家的担子都已经落在身上,就算是纸糊的老虎,也得拿出架势来。 沈默生是7点出现在候车厅的,她额头上渗着汗水,书包有些重,几乎要将她的骨架压弯。她走到谢居意面前,站定。谢居意在看手机,眼前蒙了一层阴影,他近来遭逢许多变故,内心就像□□桶,再加上天气炎热,任何火星都可能点燃情绪。她不悦地抬头,双目带着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51 血丝,眼神不善,但看清是沈默生后,那些□□就被一阵水给浇灭,内心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像尘埃落定,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句话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我在广州有朋友,到时候仅凭你一个人,可能有些事情比较难办,但有了他们,大概会顺利很多。”沈默生坐在他身旁,“所以我决定陪你去。” 谢居意深吸一口气,内心千百种感情翻涌,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他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沉默地坐着,报站员很快将牌子摆出来,两个人上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列车开动,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但依旧能看到麦田朦胧的影子,就像一片一片想要吞噬天空的黑暗。远处的天空有着最后一抹红晕,等这抹红消失,夜就真的到了。 沈默生挨着窗户,头抵着玻璃,一种浓重的悲哀在她内心的世界遮天蔽日。在她心中,谢居意是快乐王子,每天只需要快乐,就可以向身边的人传递这种快乐。在他身旁,你会觉得轻松,看着他就会觉得很高兴。 然而现在,那种轻松被这样残忍的剥夺了,谢居意的人生被从云端拉下来,从此在泥淖中挣扎着生存。再之后会遭遇什么呢?她不敢想象。 过了一会儿,身旁的人有了动静,沈默生被惊动,看到谢居意对邻座说些什么,指了指她,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邻座和他换了座位,这下两人并肩坐着。 谢居意看起来有些困,沈默生捅了捅他的手肘,“你要睡会儿吗?我们两个换一下座位,里面会比较舒服一点。” 两人换过座位后,谢居意面朝窗外,看了一会儿风景。车厢里有九成满,熙熙攘攘,喧闹声很大,泡面的人走过过道,空气中有一种油腻的味道,让人反胃。沈默生觉得很奇怪,她忍不住想,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呢?他们从什么地方来,又要到什么地方去?是回家、出差、还是出去玩?然而看他们的表情,不约而同的疲惫,她想,在这个国度,只要有百分之一的人陷入忧郁,那就是一千三百万人,比很多国家的人都要多。 “要吃点东西吗?”沈默生从包里拿出一些水果。 谢居意点点头,将他的背包也拿下来,里面装着不少东西,是他二姐帮忙装的,他们一家人都没睡好,忧心忡忡,在难关面前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就像饱受苦难的山。 沈默生剥开橘子,一掰两半,递给他一半,谢居意将上面的白丝捏去,一瓣一瓣慢条斯理地吃。沈默生将一瓣放在嘴里,机械地嚼,她想现在水果的品质可能真的大不如前了,她记忆里,橘子是很甜的,而现在味同嚼蜡。 谢居意肩膀耸动,他哭了。 他眼睛是红的,血丝缠缚着眼睛,眼圈泛着青黑色,像中了绿色食物的毒,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冒着青色胡髭,是将成熟而未成熟的模样。 “别看。”谢居意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恳求。 沈默生转过身看着前方,摸索半天,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目不斜视地递给谢居意。 他未道谢,沉默的接过纸巾,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好了。” 沈默生没有规劝,那些对她而言都没什么用。害怕什么,就去克服害怕的情绪,将事情解决掉,就像她看到虫子的第一反应不是尖叫,而是找一本不要的书冲上去将虫子打死,只有这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才不会心神不宁。这种脾性让她被评价不太像个女生,但谁规定女生一定要是什么样呢? “我有点害怕。”谢居意道。 “总要面对的,”沈默生声音晦涩,僵硬地开口,“害怕也要迎难直上,因为只能面对,没有其他选择。” 妈妈刚去世那段时间,沈城有许多天夜不归宿,家里只有沈默生一人,她很害怕,半夜都不敢去卫生间上厕所,憋尿,因此她在睡觉前不敢多喝水。但后来有一天半夜醒来,憋不住了,只能打开那扇门,要么就没什么尊严的尿床。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咬着牙起床,快速的去上厕所,不敢看卫生间的镜子,到后来克服了心理障碍。 和沈城发生争执、内心痛苦不堪的时候,她甚至会在深夜凝视镜子中自己的脸,冷静的评价眼睛中的情绪,让那种痛苦逐渐冰封,变得漠然起来。 “太痛苦了。”谢居意低声喃喃,似自白又似倾诉,“每天晚上睡不着,早上不愿意睁开眼睛,因为一睁开就会觉得有无数事情要做,要面对,只要还闭着眼睛,就能当这一天还没开始。有时候甚至想就这么不要睁眼好了,什么都不用面对了。” 他言辞里透露出轻微的轻生念头,但其中还挣扎着求生意志,能活着,谁也不愿意死。真到了活不下去的状态,谢居意是没见过的。那种状态,沈默生也很难说自己会坚持下去,凡人如蝼蚁,创造出文明与辉煌,也伴随着黑暗与肮脏,如昼与夜。 “我妈妈刚去世的时候,我觉得夜晚很长,怎么都等不到天亮。那时候我八岁,第一次尝到失眠的滋味,怎么睡都睡不着,害怕被舍弃,害怕一无所有,害怕流离失所。”沈默生开口,“能安然无恙的度过一天,就会像吃到糖一样,后来一天天的,还是长大了,离能够独立的日子越近,就越觉得……活着真好,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真好,因为只有活着,你才有可能改变现状。” “那要是没可能呢?” “能不能改变,只有活到最后一天,才能盖棺定论吧?在那之前,谁知道呢。”沈默生佯作轻松地说出最后一句,但在小说中,作者是上帝,只要笔尖一动,几年十几年就如白驹过隙。只有生活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每一天都是难熬的。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骗自己越来越好,让自己微笑,才会觉得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是真是假已不必去追究。 谢居意若有所思,像溺水者遇见浮木,把沈默生的话当自己的救生稻草,他也是这时候才发觉沈默生的童年是不快乐的。尘封的往事被唤醒,他想起初中毕业那个暑假碰到沈默生,她脸上的伤,和她的眼泪。那时候他心大,没有太明白,也不多问,现在想来,那时候她真的很难过吧。 如果没碰到他,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谢居意没问,也没敢再想下去。 ☆、bsp;33 bsp;33 他们轮流守夜,另一个人趴在小方桌上睡觉,姿势极为不舒服,火车咣当咣当的响声似伴奏,或许是疲乏至极,在这样极为糟糕的环境中,谢居意竟然睡着了,只是他没睡多久,做了个噩梦,惊醒的时候觉得全身冒冷汗。 车厢开着冷气,牙冻的发颤,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半夜一点了,看向一旁的沈默生,发现她在看书,这个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52 时间还这么刻苦,谢居意心中生出佩服之意,“在看什么?” “余华的《活着》。”沈默生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显然困顿至极,只是刚才谢居意没醒,她也就没叫醒他。 “换我来吧。” 沈默生点点头,准备将书收到书包里,被谢居意截胡,“借我看看吧,夜还长。” 沈默生醒来的时候,东方天空第一缕阳光已经出现,明晃晃的刺眼,像隔着一层水膜,尽管车厢是冷的,但好像能感觉到那缕光的热度。 “你醒了?快到站了,去洗漱一下吧。”谢居意道。 “书看完了?” 谢居意点点头。 “觉得怎么样?”沈默生有些忐忑地问。 谢居意沉默一阵,道:“我不知道。” 沈默生松一口气,去用冷水擦了把脸。 甫一出站,差点被热浪熏个跟头,两人随着人流朝前走。周六的人格外的多,乱糟糟一片。沈默生用谢居意的手机打电话,联系上路南一,按照电话里的指示走到出站口,看到路南一的身影。 “小默生长大了。”路南一给沈默生一个拥抱,然后看向谢居意,“这就是……” “姐姐好,我是谢居意。”尽管处于人生低谷,谢居意为人处世仍是落落大方,他从长相到性格都是那种人畜无害的邻家大男孩,没有攻击性,所以也招人喜欢。 沈默生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路南一。 路南一没有道破她的心事,只道:“默生之前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请节哀。我也不废话了,先带你们吃早饭,今天是周末,本来是走不了正常程序的,不过我托了关系,毕竟这种事,还是要尽快……落叶归根。” 心中装着事,什么美食到嘴里都变得没滋没味,吃罢后路南一开车带着他们到派出所,把程序走了一遍,负责相关事宜的人说:“还好来的早,不然周一就要送去火葬场了。” 原来太平间也已经人满为患,就像《肖申克的救赎》里那句,busy living,busy dying。 谢居意艰难说了一声“谢谢”,表情已经麻木,偌大一个人,看起来却像具行尸走肉。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中午,顶着日头,路南一开车送他们到之前定下的旅馆,谢居意留她吃饭,路南一推辞不过,去一家平价餐馆点了五个菜,谢居意拉开书包拉链,点了两千块给她。 “不需要。”路南一不收。 谢居意强要给她,“南一姐,你帮了我大忙,这点不成敬意。” 路南一坚定地摇摇头,放下筷子,“如果你谢我,那只要付这顿饭的钱就好,你是默生的朋友,爱屋及乌,我乐意帮朋友。我听默生讲过一点你家里的事,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仔细着用。” 谢居意的手停在半空中,颤抖着,最后将钱收回来,低着头,嘴唇苍白。良久,他低声道:“请不要同情我。” 路南一叹了口气,捧着面前的柠檬茶,“你不要多想,我也没有在同情,那有什么用呢?解决问题永远是第一位的。如果没有料错,之后你父亲的公司会陆续爆出来各种问题,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谢居意抬眼看她,眼神是懵懂的,声音是畏惧的,“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破产,更糟糕的是,极有可能背负着债务。” 沈默生耳朵嗡的一声,像是有谁在她耳旁往湖里砸了块石头,溅起的水花在下一刻形成巨浪,将她淹没。 或许真的是置之死地,谢居意反而冷静了下来,“我明白了。” “火葬场的事已经联系好了,插了个队,明天去。”路南一站起来,拍了拍谢居意的肩膀,“挺住就是一切。” “下午还有事,我先走了,拜。” 旅馆订的标间,没有什么钱一人一间,拉上帘子,两人轮流洗澡,谁也没再说话。空气寂静的仿佛死了一样,谢居意匆匆洗了个战斗澡,随便擦了擦头发就出来,盖上被子,将空调开的很低,面对着墙,睡觉。 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睡着。 谢天明的尸体几乎不能看,在河里沉浮了那么久,已经泡发了。偌大一尊推进去,出来后却只被盛放在那么小的骨灰盒中。人生一世,大梦一场,开始就注定了结局。谢居意选了瓷制的骨灰盒,白底蓝纹,有一种特别的朴素,像白云大海。 他将骨灰盒装到书包里,抱在胸前,坐着公交车回市区,上车的时候司机看了他们一眼,又将目光收回。谢居意心事重重,亦或者被太过悲伤,没有注意到周围,沈默生没有休息好,在颠簸中昏昏欲睡。 他们没有注意到有人盯上了他们。 空气中的湿度更浓,稍稍一动,感觉水分子就会穿过细胞壁,穿过皮肤,直接滚到空气中,热的有些沉闷,半睡半醒间,沈默生听到车上有人说了一句:“快下雨了吧。” “看着像,你看天上连太阳都没,云那么厚。” 车报站,沈默生像是被定了关键词提醒,登时醒来,拉着谢居意下车。 人行道在修路,两人走在机动车道的边缘,灰尘飘扬,脸上蒙了一层灰。车票只有明天的了,还得再住一晚上。 沈默生感觉到脸上清凉,雨已经开始下了。 “快点走,估计待会雨就大了。” 她扯着谢居意的衣袖,听到身后轰隆隆作响的机动车声音,正想把谢居意拉过来点,变故突生。 摩托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后座那人眼疾手快,捞住谢居意怀里的包,直接扯走! 包就这样飞到空中,谢居意身体的反应比意识更快,伸手就去捞,一来一去,拉链被扯开,坛子直接掉在地上,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坛子四分五裂,中间被小心盛放的骨灰就这样散落在马路上。 谢居意的眼睛蓦地瞪大,世界仿佛被按下慢放键,他看到坛子从书包中掉下来,伸手想要去接住,指尖碰到边沿,什么也没留住。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 飞车党看到地上一片灰扑扑,一开始没意识到那是什么,等反应过来后朝地上呸了一口,恶狠狠道:“晦气!”他拍了一下开车的同伴,加油门,摩托车发出轰鸣声,迅速朝前驶去,汇入车流,再不复踪迹。 谢居意追了两步,见追不上停住脚步,跑回原地,跪在地上,想要把骨灰收拢回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涌出,他顾不得擦泪,鼻子透不过气也顾不上。 雷声仿佛要将整个大地掀翻,银蛇舞空,顷刻间,大雨倾盆。 “不,不——!”谢居意动作加快,然而雨水无情,灰碰上水混作泥水,从他的指缝间消失。 什么也抓不住。 沈默生跪下来,将一块一块的碎骨捡回书包里,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53 雨水越来越大,汇聚成河流,将化为齑粉的骨灰冲进下水道。 天地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谢居意抱着抱着书包,放声哭号,像一匹荒原狼。 他昂着脖子对天呐喊,像是要捅破这天。只是风大,雨大,雷声大,除了沈默生外,无人听到这里的悲伤,也无人看到他们跪在地上匍匐的身影。 “走吧!”见地上已经被冲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沈默生伸手去拉谢居意。雨水汇聚成小河,高度已经没过她的小腿,快要有膝盖那么深。 车子驶过,掀起近一米高的巨浪,将两人打了个趔趄,流速太高令中间压强变小,沈默生差点一头撞到车上。 谢居意仍跪着,像块磐石,一动不动。 “太危险了!”沈默生大喊,“跟我回去!” 谢居意爬起来,抱着书包,行尸走肉般的跟在沈默生后,脸上水滴遍布,分不清哪滴是水,哪处是泪。 回到旅馆,衣服已经彻底湿透,谢居意将包放下,蹲下来将包里一块一块的骨头捡出来。倘若有人这时候闯进来,势必要被吓到,但此刻悲伤太过,已经浑然忘了什么是惊吓。谢居意鼻子一抽一抽,有些感冒的征兆。沈默生不敢劝他,想了想,去问旅馆的服务员有没有盒子,说他们急用。服务员见她全身湿透,表情很着急,去找了找,找到一个废弃的礼品盒,交给沈默生。 沈默生接过来,向服务员道谢,望着窗户上的透明玻璃,雨大的就像世界末日,上帝眼见人类罪状发了怒,赐给这世界一场大洪水,只有少数人能够上诺亚方舟,得到救赎。 “广州的雨一直都这么大吗?”她问服务员。 服务员不以为然的说:“台风啦。”显然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 “那火车会不会不开啊?”沈默生有些担心。 服务员笑了,“北边来的?这天开什么火车,会开到海里去的。” 沈默生道了声谢,忧心忡忡地回去。 将骨灰装到礼品盒显然非常大不敬,但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谢居意单膝跪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挪,最后双膝跪地,砰砰磕了三个头:“爸,儿子不孝,没办法囫囵把您带回去了。” 他额头抵着地面,久久没有起身,沈默生去扶他,感觉到他在颤抖,全身像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滚落,掉在沈默生的手背,烫的她几乎要穿心刺骨。 “快去洗个热水澡,不然容易发烧。” “你先洗。” 沈默生不和他争辩,很快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衣服,谢居意见她出来,也进去,结果忘了拿干衣服。 “能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吗?”大约是蒸汽太足,谢居意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沈默生翻了他书包,找到最后一套干净衣服,两人谁也没想到下雨等意外,以为很快就能回去,拢共带了三套衣服。 她将玻璃门开了个缝,侧着身,拿着衣服的手伸进去,谢居意伸手过来拿,准头不够,两人的手碰在一处,沈默生心想,他的手好烫。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无来由,不知名。 ☆、bsp;34 bsp;34 谢居意出来,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潮。沈默生让他吹干头发,旅馆里免费赠送两瓶矿泉水,她装进热水壶一些自来水,将矿泉水瓶插在其中,烧开,递给谢居意,“喝点热水,你看样子发烧了。” 谢居意温顺地接过水,一饮而尽,将空瓶子放在床头柜上,拉高被子,只留一颗头颅在外边,闭着眼睛,他内心的创伤血一样泥泞,拒绝同这个世界交流。 沈默生把衣服洗了晾在空调下风口,开了热风。屋里和外边像是两个世界,窗户的隔音效果很好,世界一片寂静,但向窗外看,仍旧能看到漫天瀑布。谢居意睡得不□□稳,鼻子里喷出热气,呼吸声都变得沉重。沈默生在他额头上探了探,不用量体温,都知道他在高烧。 她出门,问服务员有没有雨衣或者伞。 “这么糟糕的天气干嘛出门啊?”服务员有些不理解。 “我朋友发烧了,我得给他买点退烧药。”沈默生解释。 “你对你朋友真好。”服务员仍是帮她找了一套雨衣,“可能有洞,你再打把伞。出门小心安全,尤其注意下水道井盖,这种天雨水倒灌很可能直接把井盖掀翻。” 沈默生穿着雨衣打着伞出门,可惜伞没起到什么作用,刚出门就被风吹了个底朝天,快能当降落伞用了。沈默生干脆收起来,拢着下巴处,努力不让雨水灌进来。 街上大部分店铺已经关门了,路过几家药店都紧闭着大门,顶着大风暴雨找了快一个小时,沈默生才找到一个药店开着门。里面的店员百无聊赖,听见来自门口的声音还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在这样恶劣的天气还有人出门。 沈默生买了退烧药感冒药和消炎药,路过7-eleven的时候进去买了一堆食物和水,抱在怀里艰难的提回去,经过树下的时候听到身后咔嚓声,回头一看树拦腰断了,她吓得避开树荫下。上天保佑,她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旅馆。 把雨衣脱下,向服务员道谢,沈默生回到客房。谢居意烧的更严重了,嘴里不住的在说胡话,喊着爸爸妈妈,还有类似“我好难受”这样撒娇的呢喃。 睡梦中,他还是那个饱受宠爱的男孩,而不是从云端跌落泥潭的落难凤凰。 沈默生心里很难受,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情绪笼罩了她的内心,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曾期待美好,然而美的东西就这样在她眼前被打碎。 眼睛的酸涩甚至传染到了鼻头,涩涩的。 她烧开水,推了推谢居意,他没醒,于是她不厌其烦的动作,他疲倦的睁开眼睛,红的像武侠电影中走火入魔的大反派,但浓重的鼻音和嘶哑的嗓子出卖了他的脆弱:“怎么了?” 他艰难地侧身,想要接着睡。 “把药喝了。”沈默生竭力让自己的情绪显得平静。 谢居意从被子里伸出手,盖在额头上,一副想要拒绝的样子:“好苦。”像个小孩。 “不然接着烧下去,当心烧成个傻子。”沈默生吓唬他。 谢居意沉默良久,“当傻子挺好。” “别犯傻了,快吃药。” 睡意再次侵袭大脑,谢居意眼皮越来越沉重,顾不得水烫,把药一把扔到嘴里,大口的喝水想要把药冲到胃里,结果呛到嗓子眼里,咳嗽了半天。他捂着嘴巴,不让药丸喷出来,最后抚平胸口,接着躺下来睡觉。 临睡前他没忘对沈默生说谢谢。 沈默生看着他弓起的背影,尽管事情发生只有一周,但谢居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她毫不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54 怀疑再这么下去,他会成为一把行走在人间的骨架。但她毫无办法,这样的坎并非人说几句就能过去,苦日子还在后头,是一天一天熬过去的。 她看着谢居意的背,瘦削,单薄,想要跪在床边抱着他。但最终她什么都没做,而是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告诉自己要好好睡一觉。 可是这一觉她睡的也不安稳。 半夜,沈默生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在草丛飞呀飞,想要找一朵花。她看到远处万绿丛中一点红,高兴的拍着翅膀飞过去,这时候一只手忽然出现,捉住她,将她夹在书中,吧唧,她扁了。 她未死,之后那朵被她盯上的花也夹了进来,就在她的隔壁,能感受到凸起。她被转移到两片玻璃中,在背阴处风干,成了标本,那朵花没做好,霉变,最后被扔到垃圾桶。 她听到天空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太阳消失,月亮不见了,星星也没有踪迹。这时候一阵雨下来,雨是红色的,就像孤星的血泪。 沈默生是被吓醒的。她睁开眼睛,发现原来哭声不是梦,而是从另一张床上发出的。 她无声无息地将头转过去,看到谢居意蜷缩在被子中,弓起成大虾状,像一只蛹,他跪着,头抵在床上,哭声压抑。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有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沈默生将头转过来,看着天花板,泪水从眼角涌出来。她深呼吸,将气息变得绵长,这样尽可能的不发出动静,也可以很顺利的将眼泪收在眼眶,而不必失控般释放。 到最后眼睛痛的厉害,她闭着眼睛装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真的睡过去了。 谢居意的眼泪像是在她心中注入了一道汪洋,从此再也收不回去。 再度醒来天光大亮,沈默生看了眼另一张床,空的。 她当即掀开被子起床,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谢居意的床是彻底冰凉的,应该是起床很久了。翻了翻书包的东西,除了钱包,东西都还在。 他去哪里了呢? 沈默生去洗了把脸,然后回到床沿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她起身,动手将谢居意的证件等全部放到自己包里,背着书包出门,走到楼下,看到谢居意的身影。他站在垃圾桶旁边,佝偻着背,嘴角叼着一根烟。沈默生走过去,谢居意听见动静没有转身,从嘴上取下烟,把烟灰弹掉,看向沈默生。 他的眼睛很亮,带着危险的火苗,仿佛一夜之间从少年蜕变为青年,更沉稳,从前的那丝轻挑再不复存在。 “醒了?”谢居意的声音低沉沙哑,沈默生听着就觉得嗓子疼,她闻言点点头,街上一片狼藉,不知道今天火车开不开的走。 “我们先去吃饭,待会直接到火车站,在那里等消息比较及时。” “好。” 火车站滞留了许多人,热闹的像集市,好消息是道路障碍清除的很快,今天所有路线恢复畅通。 到了下午,两人上车,启程回去。 这件事最终没有欺瞒过去,因为沈城千年等一回的来找沈默生,却发现她没有在学校,找到班主任,班主任说有人给她请假,回去给外婆奔丧了,她还奇怪这件事沈城竟然不知道。 “她妈妈嫁给我那年她外婆就死了,奔哪门子丧?”沈城怒极,没想到沈默生会搞这样阳奉阴违一套。 班主任也慌了神,“可是她确认了那个电话。” 沈城脸上有狐疑,但很快道:“你当时应该联系我确认这件事的,学生在学校失踪,学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报警吧。” 路南一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回事,等和那边聊清楚来龙去脉后,她知道沈默生的秘密保不住,于是便说了出来。 随后她给谢居意打电话,但谢居意电话欠费停机,充了一百话费后再打是关机,她只能让这两人自求多福了。 谢居意谁也不联系,也就没注意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在车上度过近一天的时间,下车时是上午,两人在火车站分道扬镳,谢居意回医院,沈默生回学校。 刚从一阵狂风暴雨中出来,就又要到另一阵狂风暴雨中去。 沈默生回到学校,沈城阴沉着脸,班主任周长玉的脸色也不太好,她心中一沉,知道事情败露,山雨欲来,但很快又释然。 在家长和老师的双重逼迫下,她成了一尊人形的噘嘴葫芦,什么也不说,消极抵抗。毕竟这是她的独门绝技,谁也抵抗不过她。 沈城疲惫,想要直接扯腰带抽她,沈默生倔强的昂着头,和他对峙,就像一头困兽。 周长玉拦住了沈城,“虐待未成年是犯法的。” “我这是实行家法!”沈城极为讨厌别人抹他面子,尤其是在高知分子前,在有钱人面前他可以清高,但在真正的学者面前他相形见绌,会生出一丝愤恨。 “沈先生,请你先出去,平静一下心绪。”周长玉冷静的劝阻,其他老师见状知道这种情况不能独善其身,便上来拥着沈城,将他“劝”出去。 “你跟我来。”周长玉把沈默生带到楼下,正是上课期间,没人从这里经过。 天然的光亮和空旷反而是最好的保密场所,沈默生这样的学生看着沉默寡言,平时乖巧听话懂事,这种时候反而是最难搞定的。因为他们聪明,主意正,懂得怎么样是最好的保护自己。这点周长玉当了二十年的班主任,自然对学生一清二楚。青春期的事情,本就不那么理性,谁没有年轻过呢? “你是不是和谢居意一起去广州了?”周长玉一针见血。 沈默生猛地抬头,惶恐地看着她,开口时嘴唇颤抖:“老师……” “如果是普通的早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谁没年轻过?不越过那条线就行,我一直以为你很理智,这么聪明,不会做自毁前途的事,可是这件事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周长玉有些恨铁不成钢。 沈默生惭愧的低下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一直犯下了,狡辩只会显得更恶劣罢了。 “这件事情差点被捅到校长那里,学生联合校外人员撒谎,在上学时间私自外出,一旦被发现是要被处分的,学校视情况的严重性可以直接予以开除处分。到时候你会被退学,我也会被处罚。”周长玉的声音很平静,难掩其中的痛心,“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因为我将信任交给你。” “老师!”沈默生惶恐抬头,看到周长玉眼睛中毫不掩饰的难过,她心里难受,那种不顾一切的果敢情绪像潮水一样褪去,此刻想想,后怕无穷。沈默生不怕自己出什么事,生死如一,她没什么可失去的,但很害怕别人因为她的决定受到牵连。她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不想欠下人情的人,宁可孤独,宁可什么事都一个人扛,就连死亡也会一个人面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55 对。 但她怕欠下人情。 “对不起。”她从内心深处忏悔。 “这是高中,不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学校不会给学生一而再,再而三犯错的机会。”周长玉拍拍她的肩膀,“这一次我帮你压下去,你爸爸那边还需要你自己去沟通。” “谢谢老师。” “沈默生,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知道什么样的路是最好的。凭你现在的成绩和努力,以后去最好的大学绝不是问题,不要让早恋毁了你。”周长玉语重心长,“谢居意那小孩聪明,但太贪玩,家里宠坏了,现在发生这么大一桩事,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扛得住。”虽然语句是不确定,但她的语气显然给谢居意判了死刑。 谁都觉得他自此会一蹶不振,成为一个背负沉重负担的普通少年。 沈默生想到那一晚他苦苦压抑的眼泪,心想他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但此时此刻,她不会申辩。 时光会告诉人们一切。 “老师,我们没有早恋。”沈默生踟蹰着,艰难开口,“这件事,能够请您为我保密吗?” 周长玉面带疑惑,盯着她。 “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吧,接下来的时间,我会继续好好学习,”沈默生深吸一口气,“我不会让任何事情阻碍未来。” 她的表情太过悲伤与绝望,就连周长玉都有些吓到,觉得她的反应太过异常,不像这个年龄的少年少女,但沈默生能够一脸决绝的这样保证,她也不想再追究与多话,只道:“你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就好,前程是自己的,谁也替代不了。” “我明白的。” “回去吧,和你爸爸好好沟通一下,这件事就这么翻篇。” ☆、bsp;35 bsp;35 好好沟通?沈默生从不觉得自己能够和沈城好好沟通,她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把父女关系搞的太难看,让别人对她指指点点,背地里骂她是不孝女——大多数人对于父母这一符号还是很看重的,父母生而不养、养而不教不会被宣之于众,子女倘若不回报父母就会被骂不孝,从不看他们小时候遭遇了什么,一句“他|她毕竟是你们的爸|妈”“血浓于水”仿佛就可以将几十年的恩怨一笔勾销,倘若不做,就是罪过。 可她不,她偏不。 但眼下并不是抵抗的最好时机。 她走到沈城旁边,扯了扯他的衣服,沈城怒气冲冲,“你这副死脸是给谁看?” 沈默生置若罔闻,轻声道:“我们去旁边说吧。” “原来你还知道要脸啊。”沈城骂骂咧咧,跟着沈默生下去,嘴上还不忘嘟囔,“你可真丢人!” 阳光很好,将沈默生刚才从心底里生出的戾气给冲散。 “你还想说什么,一起说了吧。”沈默生平静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沈城一下子恼火了。 “我不论是什么样,你都不会满意。”沈默生将目光放在那棵树上,漠然开口。 “你——”沈城扬起手。 “你又要打我?在光天化日之下?”沈默生转身,目光含着冷意,就那么盯着他,“来啊,打啊。” 沈城扬起的手悬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一下子哑火,嘴唇翕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逆子,你是要气死我吗?!”沈城态度凶狠,“我跑这么大老远过来找你,结果你根本不在学校,不知道跑出去跟什么人鬼混,现在还有理了,跟我这副态度!” “一年来找我一回,需要特别提出来显得很骄傲吗?”沈默生嘴角扯了扯,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就这样形成,“有什么事需要来找我?” 沈城难得露出一丝窘迫,“你妈去世之前给你买了一份教育基金,时限是十年,我想起来时间也到了,就想着让你回家把基金取出来。” “基金?”沈默生感到奇怪,“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那时候你还小,你妈没跟你说,后来也没来得及。”沈城搓了搓手指,“后来我也以为这事早黄了,没想到前段时间银行给我打电话,说时限到了可以取出来了。” 前段时间就打电话过去,结果到现在才过来告诉她,沈默生不用细想就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事情,无非是沈城本来想把这钱直接自己私吞了,没想到光是他一个人取不出来,还需要自己到场,这才无奈找到她这里来。她心中泛不起波澜,连冷笑也欠奉,毫不犹豫地戳破沈城遮遮掩掩的心思,“你要用钱做什么?” 沈城被戳破自己觊觎孩子教育基金的心思,有些恼羞成怒,“我还贪你那点钱?” “那你别要,千万别要。”我这点小钱,真是不希望被你看上眼。 沈城连着点点头,“好,好,好,你以后也别跟我要钱,我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这么白眼狼,你说你是不是没有心?”他手握成拳,在沈默生肩膀砸了几下,她连连后退,逼视的眼神从没低下来,就那么看着他。 我没有心,有心我早死了成千上万遍了。 沈城最后气急败坏地离开学校,那之后,他果真没有再给沈默生一分钱。 实际上在那之前,他的供给早就断了,沈默生回去的频率很低,几乎半年才回一次家,有时候沈城自己还没在家。迄今为止她只拿到过一共八百块钱,就这样度过了一年,但沈城从来没有过问她究竟是怎么活着的。 他这样的人,就是缩头乌龟,除非自己有什么需求,否则根本不会管别人的死活。你如果反驳他,他还要反问你,觉得你没有心肝没有良心。 沈默生在那棵树下站了很久,最后恶狠狠的用衣袖擦了眼睛,去了一趟洗手间洗把脸,就回班里学习去了。 谢妈妈的手机被谢居意掌管,他接了很多电话,都是来找他要钱的,焦头烂额自不必说,一天能够睡四个小时就谢天谢地,没过几天体重就从一百六十斤降到了一百四,而且有继续往下掉的趋势。一米八六的高个子,像个衣架子一样。 这些天他强迫自己学会了很多东西,看账,盘点爸爸公司里的财务,情况很不好。 爸爸接了工程活,给新建的小区进行简装,这件活如果顺利结账,纯利润超百万。工程方前期给了2成的定金,等所有活收尾了就会将剩下的资金全部打到账户上。小区是最近比较热的一个项目,为了顺利拿下,爸爸花了不少功夫,光是酒都喝了一个月,最后成功拿下。谢居意还记得当时爸爸有多高兴,他说房地产也不会再景气几年,市场快趋于饱和,尤其是风城这种资源不着的三线城市。他当时说干完这一票,之后就慢慢抽调现金,转行。 小区宣传的时候整过不少新概念,把幼儿园建在了小区内,吹各种绿化,人文精神,图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56 书馆之类的,再加上附近新建的重点小学,吸引了不少人把钱扔到这里头,爸爸也垫付了不少钱。快要落成的时候爆出重点小学是建在原垃圾焚化厂上,污染检测根本通不过,牵扯到一干相关部门人员落马,工程方估计提前知道了消息,直接拿着钱跑路了,现在那边全堵着业主想要退款,但人都找不到,退哪门子款? 爸爸的现金流全断了,他垫付了八成的钱,剩下的两成也是欠着,欠原料方,但这件事爆出来后,曾经的合作对象过来找他,要求把剩下的款项结清,这也是前段时间家里一直来人的缘故。二十年辛苦打拼,一朝全数付诸东流,或许是因为心有不甘,又或者人到中年,已经无法经历一次东山再起,又或者只是单纯的鬼迷心窍,他揣着最后十万块现金去澳门,想要翻盘,但输的一塌糊涂,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河。 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谢居意开始一项一项盘点。 父亲平素仗义,合作伙伴是认识了近二十年的故交,所以当初打欠条的时候,尽管金额有些大,但故交也给打了。但没道理自己投资失误牵连别人。谢居意也不想他的声名被糟蹋的一塌糊涂,打欠条的记录下来,和曾经叔叔伯伯们鞠躬道歉,说这些钱会尽快还上。那些叔叔伯伯们也是看着他长大的,看他现在的样子,当他是成年人,道一句“你长大了。” 谢居意奔波在医院和公司间,工人也堵在公司,怕他们跑路,这样他们的血汗钱就不翼而飞,他回到家,曾经温馨的房子如今也空荡荡的,他倒在沙发中,将自己缩成一团,明明是夏末秋初,却觉得冷意入骨,疲惫无处盛放。 二姐谢居然提着从超市买的菜回家做饭,见灯没亮,以为家中无人,打开灯往里面走,看到沙发上一团黑影吓了一跳,连退三步,抄起棒球棍就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吞口水。谢居意听见脚步爬起来,看到二姐的样子吓一跳:“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吓死我了。”谢居然把棒球棍扔到一边,“没开灯,一团黑影窝在沙发,我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我好饿。”谢居意呆呆的看着她。 “我去做饭。”谢居然二话没说进厨房。 “二姐,你说咱家能挺过这一劫么?”谢居意口吻带着茫然与悲伤。 谢居然去而复返,摸了摸他的头,把他的头发搞的一团乱,“傻瓜,想什么呢,肯定能挺过去的,觉得累就好好去睡一觉,醒来就又是一条好汉。” “以后可怎么办啊。”谢居意在她掌心蹭了蹭,就像小时候那样,谢居然明明只比他大两岁,非要过来摸他的头哄他。他不同意,两个小孩就会打一架,非得妈和大姐过来把人强行分开才行,一旦看不到,这对姐弟就可能掐到一块。你抓我的脸,我踢你的腿,结果小孩站不稳,踢一脚,自己摔了,然后哇哇大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也不掐架了,也不相互嫌弃了,或许真的长大了。 “要不我不上学了,出去打工供你们上学好了。”谢居意突发奇想。 谢居然翻了个白眼,“弟,美得你,你不仅要上学,还要给我好好考大学,敢成绩差,我一脚把你踢到西天去取经。” “姐,你还这么凶,当心找不到男朋友。” “我找不到男朋友,关你什么事,我可以自己当自己男朋友。”谢居然不以为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学费的事不用操心,这学期的已经交过。大学也很自由,方便打工,到时候我和大姐供你上学,咱妈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需要你操心看着她点,过了这段时间,我和大姐回学校,到时候就得你照顾妈了。” “嗯。”谢居意说话带上了鼻音,眼眶有点热,他觉得这段时间哭的太多了,已经不像个男子汉了,“姐,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只会哭?”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哭出来,情绪就会好点,人要允许自己脆弱,谁说男人不能哭?憋的太多,只会折寿,不然日本人自杀率怎么那么高?男人寿命又为什么会比女人要短?都是憋的,哭出来,第二天迎风招展又是一条好汉。弟,妈在,大姐在,我在,你在,咱家就在,总能挺过去这一劫的。” “我知道。对了姐,我想吃麻辣牛肉。”谢居意撒娇。 谢居然一指头把他按回沙发,“能的你,还点餐。”她说着到厨房准备,谢居意趴在沙发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厨房。 谢居然虽然嘴上嫌弃,还是给他做了最爱的麻辣牛肉,煮上米饭,把杀好的鱼炖上,又炒了一盘青菜。收工的时候电饭煲正好跳上来,掀盖,听到白米饭发出滋滋的声音。鱼在锅里炖着,冒出阵阵香气,谢居意过来盛饭,把菜端到桌子上,谢居然把从医院带回来的饭盒洗干净,晾在一边,擦干净手,到餐厅和谢居意头对着头,安静吃饭。 谢居意吃的喷儿香,把饭菜扒的干干净净。以前他挑食又挑剔,菜总不会吃完,现在已经会很自觉的把东西吃的干干净净,端着盘子去厨房洗碗。 谢居然躺在沙发上休息。 “姐,鱼好像好了。” “知道了。” 谢居然起身,把紫甘蓝切得细细的,拌上盐和糖,放在一边腌着,然后准备调料汁,把盐、白糖、白醋、麻油按照比例做好。之后重复先前的步骤,洗青菜,过了一边锅,热气腾腾的从铁锅挪到保温盒中,这时候过来对付紫甘蓝。将多余的水分倒掉,调料汁倒进去,拌好,放进保温盒最上一层。最底下最阔绰的一层放鱼汤,米饭另外找了两个饭盒,贴着鱼汤放,免得凉掉。 “我去送饭吧。”谢居意自告奋勇。 “还是我去,你也累了一天了。”谢居然头也不回地说,“正好今天我守夜,把大姐换回来睡一觉,医院那地方空气不好,她待了一天一夜,得回来洗澡换衣服。” “……那我送你过去吧。”谢居意还是想去医院看一下妈妈。 他骑着车子,载着二姐,往医院吭哧吭哧骑过去。步入秋天,天黑的比从前早许多,夕阳外边蒙着一层黑纱,即将钻到山的后边。 天的另一头,星星被点亮,散落在浅橘色的天空中,看着漂亮极了。 路过红绿灯,车子停下来,谢居意突然开口:“姐,房子可能要卖掉了。” 谢居然拽着他的衬衫,不自觉蜷紧,“没有其他办法吗?” “我想不出办法了。”谢居意低头。 “那就卖吧。”谢居然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只手提着装着饭盒的包,另一只手拽着谢居意腰上的衣服,她发现谢居意的衬衫皱巴巴的,应该是洗好后没有及时晾起来的缘故。 那天谢居意把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守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57 在沙发上,本来想等洗好了晾衣服,结果直接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忘了,第二天早上就成这副鬼样子了,但已经没有时间再洗一遍了。 妈妈还没痊愈,家里又急需用钱,谢居意参考了很多同类型小区的房价,把家里的房子挂上去。 房子挂上去后,很快就有人来看房,谢居意忍受着看房人对房子指指点点,一会儿说装修一般,一会儿说价格小贵,磨磨唧唧的,他按捺住自己打人的冲动,说价格没得商量。 “那家具会全留下来吧,别到时候给我个空房。”那人说道,一脸精明相。 如果不是急需用钱,这个价格是绝对买不到这样地段,况且这房子买了五年,但只住了一年,各种装修都是用的最好的材料,家具也是,这人还在这里挑挑拣拣。 谢居意最受不了这人对他的家挑挑拣拣,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的变故磨砺了他的性子,这会儿他指定按着他打。但他没有,他只是沉着一张脸,从牙缝里挤出话:“价格不接受砍价,家具大部分都会留着,我们搬家需要的可能会带走。” 看房的蹙着眉头,一脸不满意,但他的眼睛明显不是这么说的。 这房子如果不是不着急卖就这么挂着,有真心想买的肯定会比这个价格要高上一些,但谢居意已经没那个时间了。 把人送走后,谢居意疲惫的瘫在沙发上,以手遮脸。夕阳从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脸上辉映出痕迹,一半隐藏在阴影中,一半留在光明下。 ☆、bsp;36 bsp;36 房子最后按照市场价抵押给了一个伯伯,他不缺钱,正好儿子要到市高中上学,想在学校附近买套房,本来不想买二手,但一来时间耽误不得,自己装修就又拖一年,二来他来过谢居意家,对装修和家具布局挺满意,再加上他也清楚谢居意家里的情况,干脆给谢居意打了个电话,问了他价格,又问了一下会留什么家具在其中,直接拍板定下来。 谢居意松了口气,没有时间难过,开始找房子,收拾东西,搬家。 风城的房子还是很好租的,只是房型最小的也是两居,好在价钱还能接受,一个月六百块,除了墙面刷了刷,卫生间装修了一下,也装有热水器,两张床都很破,不知道从什么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木板床,中间的缝隙都可以穿过手了。 谢居意白天在公司给工人开工资清账,晚上回到家里蚂蚁搬家似的挪窝,每天累的回家冲个战斗澡,躺在床上,三十秒入睡,从前还会偶尔失眠,偷偷爬起来去书房摸电脑玩,现在连开机的心思都没了。 他拍了几张照片留在手机里,但拒绝去看那几张照片。 他收拾自己的房间,在陈列礼品柜的地方翻出一个细长的黑匣子,巴掌大小,他没有半点印象,将东西随手放到床上,接着收拾。很多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基本都要舍弃,什么音乐盒,萨克斯,当年一时好奇,跟他爸撒娇打滚求来的,结果没出三个月就放到角落里落灰,现在想想就觉得好笑。 谢居意搬凳子把家里的相框全部摘下来,墙壁上因此有许多地方显得比其他地方白许多,从远处看就像白癣。他对着墙壁发呆,很快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收拾东西。 洗完澡出来,谢居意就那么直接倒在床上,被东西硌了一下,眉头紧蹙,从腰间把东西摸出来,是那个黑色的匣子。他好奇地打开,一支通体黑亮到反光的钢笔就那么被绑在底座上,一张小卡片从里面掉出来。 谢居意好奇的将小卡片从自己的胸膛上捡起来,看到虽然有些幼稚,但已经有秀气痕迹的标准字体:to谢居意同学,生日快乐。 沈默生赠 谢居意盯了很久那根钢笔,眼睛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将卡片放回去,阖上盖子,侧过身,放在胸膛前,身体蜷曲,像是要从这个冰冷的匣子里汲取温暖与力量。 他沉沉睡去,这一晚没有半夜惊醒,一觉睡到天亮。 白玲珑的病情稳定后再不肯待在医院,而是坚持要出院,谢居锦和谢居然见劝阻不了,只好带着她回去,结果碰见在家里收拾东西的谢居意。 白玲珑看着地上的纸箱,还有一旁忙碌的谢居意,沉默良久,问:“卖了?” 谢居锦和谢居然对视一眼,沉默的点点头。谢居意低着头上前,像个犯错误的小孩,“妈,对不起。” 白玲珑叹了口气,温柔地摸了摸谢居意的头,“别说对不起,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她的脸色仍旧苍白,大约心跳的太快,忍不住摸上心口,谢居锦和谢居然见状急忙扶着她在沙发坐下,白玲珑喘了几口气,将情绪抚平,拍了拍身旁,示意她们坐下。 谢居锦和谢居然一左一右,谢居意蹲在白玲珑的膝前,握着她的双手。 白玲珑感觉到他的掌心变得粗糙,甚至有了茧子,心中觉得感慨,丧偶之痛,家变之悲,各种酸苦滋味涌上心头。然而人生的前二十年经历过各种大风大雨,总是能挨过去的。她与谢天明白手起家,不是没吃过苦,现在只是要从头再来。 子女俱在眼前,决不能倒下。 “公司那边接下来的我来盯着,老大,你过两天买票回学校,快毕业了,事情多,不要耽误了;老二,你回去接着好好上学,咱们家就算落魄了,也不至于没你们上学的钱。” “妈,”谢居然眼睛红红,说话带上颤音,“让我多陪陪你吧。” “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至于因为这一件事就倒下,你爸的公司当年起来的时候,还是妈陪着他熬夜打拼出来的呢,别为我担心。” 谢居锦往她怀里靠了靠,在她胸膛前蹭了蹭,低声叫了声“妈。” “就是要辛苦你们了,就当八年抗战吧,总有胜利的一天。” 白玲珑没有完全接手工作,她的身体不允许,但她可以从旁边指导给出意见,在她的帮助下,谢居意很快完成了清算工作,卖完房子卖完车,最后还有50万债务。 50万,换做以前绝不会觉得怎么样,然而当山穷水尽的时候,50万就是一笔巨款,尤其是在这个平均月工资只有一千五的城市,一月一千五,一年一万八,五十万,不考虑涨工资元素,那得干二十五年才能还完。 万事从零到一最难,有了最前面那个1,之后的工作就是往后边加零。白玲珑和谢天明发家有时代因素,那个商业还不活泛的时代,胆子大脑子活络的人最先富。放到现在的时代,脑子活络的人仍可能跨越自己的阶层,但这道门已经越来越窄了。 白玲珑给自己找了一份工作,然后催谢居意回去上学,谢居意不想让她这么辛苦,白玲珑说: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58 “妈以前被人称作拼命十三妹,那会儿可是风头无二,现在不过重操旧业,你就这么不相信妈妈?” 谢居意又怎么敢说今时非同往昔,那不是明摆着说他妈妈老了么?他犹豫再三:“要不我出来找工作吧?” 白玲珑一指头戳在他额头上,“撒癔症呢?说什么胡话,你现在出来能做什么?找份体力活,然后一辈子都这样?” “又不是非要文凭才能有出息。”谢居意嘟囔。 白玲珑叹了口气,谢居意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看到白玲珑似笑非笑的眼神,知道自己那点心思被戳破,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学历,能力,人脉,财富,都是资源,其中可以凭借自己能力取到的资源就是学历。能力虽然不取决于学历,但和学历挂钩,一无所有的时候,不妨把握住这个,妈当年赚钱耽误了时间没去上学,但后来也考了大学,因为知道这是必须的一环。这种话就不要对妈妈说了,你如果有心,就好好学习,妈生的孩子智商怎么会差。你看你大姐,看你二姐,当年真是惯坏你了,不爱学习,考试倒数,妈去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都是受表扬,就妈一个人挨批评。” 谢居意笑着红了眼,明明是个大高个,偏偏把脸埋在妈妈的肩膀上,承诺道:“妈,不会了。” “诶,等你这句话,真是等的头发都快白了。” 搬家的时候,谢居意将那根钢笔连同盒子一起带上,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这样每次做作业的时候就能看到。 谢居意回来上课,已经是近一个月后,又碰上了一场考试——期中考。 他和沈默生像难兄难弟,因为没参加上次考试,只能沦落到最后一个考场,成为前后桌。谢居意看着沈默生的背影,她的思维很快,一道题别人还在苦思冥想,她审完题后提笔就写,别人还在对付选择题,她已经翻页了。最后这个考场搜罗了本校成绩最差的一拨人,沈默生在这里可以说是鹤立鸡群。 谢居意以前是不以为然的,他成绩在班上是倒数,年级也是倒数三个考场来回流窜,听课不认真,上课不是睡? ☆、bsp;37 bsp;37 这天之后,谢居意晚上看书写题,一直看到12点,早上5点爬起来在阳台背书背单词,有道是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他欠下的东西太多,别人基础叫不扎实,他压根没基础。曾经以为的小聪明在这些事情上暴露无遗,很多人会拿“如果我像他|她一样努力,我成绩也会像ta那样好”,但实际上并不是,用一天时间可以考到60分,但不代表用2天时间就能拿满分,尤其是在一个充分竞争的环境,不以具体分数为胜利,而是以名次。 高处只有那么一些位置,你想要上去,就要把一个人竞争下来。 学习不是一件枯燥的事,但反复练习是一个极其枯燥的过程,在不断训练中和试卷磨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谢居意从前懒散惯了,这一次改变,对他而言不啻于回炉重造,个中痛苦,难以表述。 这一次期中考试,沈默生从最后一个考场直接晋升第一考场前十,学校的成绩单有升降名次表,她直接突破四位数。其他老师本来还奇怪什么人这么神奇,一看沈默生的名字,得嘞,是她,那就正常了。 对于她为什么没参加上次考试,班主任的解释是家里有人生病,于是不得已请假。学校方面没有追究,毕竟只是一次月考,沈默生也用成绩证明自己没有被影响。 沈默生搬到吴晗旁边的时候,吴晗给她拉开凳子:“欢迎欢迎。”她们相视一笑,有些东西不必说就懂。 时间由夏转秋,谢居意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心里觉得压力很大的时候,会到操场上跑圈。二十圈下来就是八公里,跑到最后力气全无,瘫在操场上看天空。什么也不必想,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谢居意的成绩是润物细无声的提高,一开始的时候没显露出来,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跌破一群人的眼镜:他竟然进了前五百! 前五百是一个分水岭,风城市高中每个年级有一千两百人左右,由往年的成绩来划一本线。去年上一本的有四百多人,于是一本线也就按照这个来划定,谢居意能进这里头,证明到时候他可能上一本。 虽然高考不确定性极多,但一个原本倒数三个考场徘徊的人能够获得这样的成绩,是非常值得表扬的。期末家长会的时候,老师点名表扬他,白玲珑来参加他的家长会也高兴的不得了,眼睛里含着泪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家长会解散的时候她出来找谢居意,问他:“你想吃什么,咱们今天大吃一顿!” “买点鸡腿回家炖鸡腿好了。”谢居意不想破费,外边如果想吃到好吃的,势必要花几倍价钱,没必要。他现在就馋肉,感觉自己饿的可以吃下一整头牛。不过妈妈最喜欢吃鸡肉,因为鸡肉的脂肪含量是最低的。 白玲珑歪头看着她,目光带着温柔的笑意,能够穿透人的眼睛直达内心深处,“好吧,不过我想吃牛肉了。”谢居意最爱吃牛肉了。 谢居意被他妈妈牵着手走出校门,一开始觉得奇怪,想要挣脱,但感觉到妈妈手掌的粗糙后,忽然就不想甩掉了。看着幼稚就幼稚吧,人生能有几次任性幼稚呢? 白玲珑自从公司稳定后除了过年就没再做过饭,都是保姆在料理,现在重新捡起来,也不算手生,做的非常美味。谢居意问及原因,白玲珑说以前哪里有肉吃?能省点钱买书就不会吃肉,都是吃素,一开始是对付着过日子,后来发现这样不行。如果每天都急慌慌工作,被工作塞满,生活都被敷衍过去,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后来就买菜谱回来照着做,大约是有厨艺天赋,很快就上手,味道也极佳。吃完之后心满意足,觉得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亏待自己的胃。”谢妈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谢居意深以为然。 “你呀,等高考完暑假教你做菜,以后讨老婆,给老婆做饭。” “先给妈做。”谢居意故作恭维。 白玲珑高兴的比大拇指:“有觉悟,给你加一道卤牛舌。” “oh yes!” 秋去冬来,冬去春来。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非常短,只有两周时间,回家一趟几乎还没怎么呆,就要收拾东西回来补习。 对沈默生来说,那是一个有些苦闷的夏天,非常热,空气中水汽弥漫,每一分钟都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高三一个月放一天半假,早上六点半上早自习,晚上十点半下晚自习,午休一个半小时,下午休息时间为四十分钟,没人慢条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59 斯理的走路,就连上厕所都是一路小跑。 沈默生整个夏天都没有过好,半夜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额头全是汗水。宿舍没有空调没有电扇,几乎靠硬抗来度过这个酷暑。她没有休息好,头疼欲裂,成绩出现了小幅度下降,心惊肉跳,更加难以入眠,几乎成为恶性循环。 这种不正常的状态被谢居意捕捉到,那天他在跑操解散回教室的路上跟在沈默生后,给她支招:“如果睡不好,晚上去操场跑步,回去后冲一下澡。晚上别硬学,大脑活络后很难平静,可以早上起来背书。” “好,我试试。”沈默生和谢居意身高差一个头,只要她垂着眼睛,他就看不到她的眼神,两人没有眼神接触。 “挺住就是一切。”谢居意道。 沈默生忍不住抬头看他,看到他关切的眼神,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心中一慌。 “你教我的。”谢居意说完这四个字直接跑开,跟着人潮上楼,在拐弯的地方回头看了一眼,尽管什么也没说,但沈默生知道他在看自己。 她在原地停顿一下,低头偷偷笑了一下,跟在后边上楼。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纾解自己与环境、自己与自己的过程,学会调节心情,面对困难,学会接受,跑步让沈默生什么都不用想,享受那一刻空白,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心中藏着一块糖,不用舔就知道是甜的。 后黑板的倒计时100开始的时候,大家震惊:怎么就只剩一百天了?!等时间走到“10”的时候,已经变得麻木不仁,别人著作等身,他们做卷等身,长得矮的,那是试卷能把人淹没的节奏。 谢居意的成绩突飞猛进,大家最开始惊讶,到后便已经变的麻木,有一次差点进前十,考了年级第十一名,班主任将成绩单亲手递给他,叮嘱一句:“保持住,别辜负自己。” 在离考试还有三天的最后一天晚自习,教学楼忽然停电,不知道从哪个班里传来的欢呼声,然后数不清的卷子从窗户往下扔,在空中飘飘落落,伴随着鬼哭狼嚎,堪称恐怖事件。声音在号丧,却能感觉到一种压抑不住的躁动青春气息,沈默生扯了一张对过卷子的答案,折成飞机,往空中一抛—— 那飞机恰似插上翅膀,平滑了一阵,开始在空中盘旋,最后落在铁网后的篮球场上。 不知道是谁看到了,也跟着有样学样,往这边扔飞机。原本狂欢的教学楼这下寂静下来,飞机如雪花般洋洋洒洒落在篮球场上,白皑皑一片。 那是奋斗青春的坟墓。 三天后,高考到来。 在这天来临前,沈默生紧张过,担忧过,恐惧过。然而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只觉得内心异常平静,就好像这是再普通不过的考试。第一场语文,最后一场理综,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既没有感到如释重负,也没有想要大哭一场。 好像这是很普通的一天,来到了一个路口,然后忽然迷茫,下一步,我该怎么走呢? 回到班上,平时热衷于对答案的人已经不再问,因为在交卷的那一刻,这一年的高考已经成了定局,大家相约着晚上去聚餐唱k,沈默生答应了。 这时候她心中已经明白,在这场考试结束后,这个班就再也聚不齐了。 前往聚餐地点的路上,沈默生看到谢居意,两个人走着走着走到了最后一排,沈默生问:“感觉怎么样?” “已经竭尽全力,剩下的就教给改卷老师了。”谢居意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他低头看着沈默生,“你呢?” “一样。”沈默生长舒一口气,“我毫无保留,做到了我能做到的最好,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老天会保佑你的。”谢居意诚心实意道,“老天会保佑好女孩。” 沈默生抿嘴,睨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些许羞涩的笑。 ☆、bsp;38 放下拘谨,放下骄傲,肆无忌惮,真心欢笑。 组织活动的人在征求大部分人意见以及考虑到用餐高峰期的人数,选择了去吃自助小火锅,一人一锅,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担心众口难调的问题。餐厅比较用心,用曲水流觞的办法,将一盘盘菜用竹篮子盛着,漂过身旁,想吃的话直接拿。沈默生并不健谈,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埋头苦吃,堪称扶着墙进来,扶着墙出去的典范。 转移阵地,跑去唱歌,沈默生自己听歌不多,大多数都是老歌,麦霸先唱了一首《北京东路的日子》,校园日常播放,听的人感慨万千。以前听觉得旋律好,现在听,歌词许多分应景,便忍不住怀念了。 他们会如同他们的前辈那样,在许多次缅怀中感慨青春的好,但假若真的给一个机会重来,却未必有那么多人愿意重新开始。人们怀念的,不过是在记忆多次筛选后的美好,如同恋人会怀念初识,成功人士回忆白手起家打拼出第一桶金的时候。 谢居意跑过去把人挤开,点了一首歌。 他们叫了很多啤酒,红酒,宣布不醉不归,也有人不喝酒,并不强求。毕竟这么多女生在场,还是要有那么些人保持清醒,到时候送人回家。但也因此相互挤兑,“诶,待会给你个好机会,送她回去咯!”然后怼一下胳膊,挤眉弄眼,被挤兑的恼羞成怒,按着人在沙发上胡闹,其他人在一旁哈哈大笑,唱的人都岔气了。 “杨宗纬的《初爱》谁点的?”刚唱完的人扬着话筒问。 “我。”谢居意接过来,站在中间唱。 “想起了初爱想起最初的梦已不在 想起青春曾无畏无惧无所谓失败 当时看见彩虹就笑开 一无窒碍在胸怀 带你抛下课堂翻过围墙 只为了往一片大海 告别了初爱告别了制服上的名牌 告别天真学着去拨开 雨天的阴霾 沮丧失落反复地重来不能放弃勇敢去爱 是你让我还相信未来” 他仍是沙哑的嗓音,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人。诚然,谁能一直在时光的河流中保持不变呢?彼得潘,小王子,终究只是童话中的人物。活在现实中,跌倒了,爬起来,告别天真,走向成熟。 ktv里分布比较泾渭分明,男生一半领土,女生一半领土,堪称东宫西决,谢居意唱的时候往女生这里扫了一眼,看到沈默生的时候眼睛弯弯,冯筱曼眼尖,发现了他的表情,嚷嚷道:“谢居意,刚看谁呢?!” 谢居意捂着话筒,趁着空隙拿话调侃她,“我爱看谁就看谁,要不你猜?” “哼,我一个个把她们的名字念出来,你表情变了就猜中了。”冯筱曼正欲开口,被旁边的吴晗推了推,吴晗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一本正经道,“要我说,谢居意,不然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60 你今天表白好了,高中毕业了,之后大家各奔前程,就没机会了。” “这是激将法,我肯定不会中计的,你们猜去吧,肯定猜不中。” “啊~~肯定猜不中的话,那就是机会很小的人,我猜沈默生!”冯筱曼隔着人指着沈默生,“当当当当,真相只有一个,我猜中了没有?!” 谢居意脸色仍旧不变,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接着将那首歌唱完。 沈默生拍了冯筱曼手背一巴掌,“要玩你玩,可别把我拉下水。”她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露馅。 好在冯筱曼虽然八卦,但没有缠着谢居意刨根问底,他放下话筒,坐在沙发上听下一个人唱《那些年》。 沈默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做题和读书,也就没听过这部电影,但班上去看过的人不少,听到这首歌的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屏幕上的mv,心有戚戚,青春还未说结束,已经到说再见的时候了。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记忆中你青涩的脸 我们终於来到了这一天 桌垫下的老照片 无数回忆连结 今天男孩要赴女孩最后的约 …… …… 好想再回到那些年的时光 回到教室座位前后故意讨你温柔的骂 黑板上排列组合你舍得解开吗 谁与谁坐他又爱著她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 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 曾经想征服全世界 到最后回首才发现 这世界滴滴点点全部都是你” 唱的人声嘶力竭,脸红脖子粗,听的人忍不住击掌伴奏,跟着唱了起来,不会唱的也和着旋律哼了两声,歌曲中间休息部分,那男生身体一转,对着冯筱曼说:“冯筱曼,我喜欢你,三年了,一直没来得及说,忽然发现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噢~噢~”“嗷~告白!”大家刚从一所高压监狱中放出来,哪里见到过告白的场景。高中谈恋爱,表白和接受都是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担心家长,担心老师。 但是,从现在开始他们已经解放了!可以将告白说给喜欢的人听了!见到告白现场就忍不住起哄。 冯筱曼万万没想到自己总是八卦,结果有一天成为了八卦党的中心,她瞥了那男生一眼,然后跑出房间。 那男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快去追啊!”谢居意推了他一把,男生恍然大悟,扔了话筒就跑。 谢居意接过话筒,第二段正好开始,他方才听过一遍,这会儿已经可以看着歌词唱了。他唱的比刚才那个男生好多了,只是大家沉浸在告白事件中没能回过神来。 沈默生听着他唱,看到他在昏黄灯光中的侧脸,黑了,瘦了,困难并未将他打倒,他身上有一种气质滋生,尽管那还只是个苗头,但沈默生已经知道,未来有一天这种气质成熟的时候,也是他最受欢迎的时候。 那时候,他会是什么样呢?沈默生忍不住去想。 谢居意唱完,拿了瓶啤酒,一个一个敬过去,和每个人都聊了几句。到沈默生这里的时候,因为她坐在边角,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两人肩膀明明有五厘米的距离,但已经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和体温了。 “沈默生,”谢居意酝酿半天,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吐出来一句话,“认识你,很高兴。” 啤酒泛着金黄色,上面的泡泡一个个破碎,但不知道为什么仍然会有那么多泡泡。沈默生举起瓶子,和谢居意的碰了一下,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就像为青春画上休止符:“认识你,很幸运。” 闹到要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组织活动的已经倒下,谢居意干脆接过担子,安排还有方向一致的人一起走,先把女生送到家,男生结伴回,实在不行的就去同学家寄宿,“今晚是特别的日子,我觉得家长们应该不会过多苛责。回去后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短信,确定你们安全到家。” “好。”“没问题!”被叮嘱的人一口承诺。 有同住校的女生问她回不回去,谢居意在门边送同学,闻言回头,朝她挤眉弄眼。 沈默生道:“我还有事,今天不回去。” “那我们先走啦。”那女生拍拍她的肩膀,和其他人一起起身离开。 沈默生和谢居意一前一后下楼,旋转楼梯,走的人头晕目眩? ☆、bsp;39 bsp;39 沈默生在谢居意旁边的座位趴着休息,两人中间隔着一条走廊,漫无目的的聊天,最后不知不觉睡着,天光大亮,校园开始沸腾。高一高二的仍旧上课,只有高三空荡荡,八点才陆陆续续来人,到学校对答案估分。 沈默生被声音吵醒,去洗手间外的水池子洗了一把脸,觉得这样的情况似曾相识。她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起来谢居意那个暑假失恋,来学校借酒浇愁被她碰上,结果两人一起喝酒的事情。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尽管休息不足,沈默生仍旧觉得精神奕奕,对答案之前有些忐忑,但东西发到手的时候就静下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躲躲闪闪只会让忐忑的时间拉长而已,没有任何好的效果,还不如勇敢面对现实。 鲁迅先生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勇于直视淋漓的鲜血。 她的记性很好,对答案的时候尽管手不自觉的抖,但还是快速的掠过,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阖上答案,双手合十,在座位上深呼吸。 谢居意虽然看着很镇定,但答案上不自觉留下的胡乱涂抹的痕迹已经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成绩,这——应该说太好了,尽管听起来有些不谦虚,但这已经是他有史以来考的最好的成绩了。 他看沈默生,发现她情绪有些激动,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撕下来戳了戳沈默生的后背,沈默生接过来:“怎么样?多少分?” 沈默生迟疑了一下,如实写道:“680~685之间,波动情况视作文及证明题给分而定。” 她反手朝后一伸,将纸条递给谢居意。 谢居意一看,眉梢扬起,身体前倾,低声惊呼:“哇,这么好?” 他正小小得意呢,他估分在660~670之间,没想到沈默生能这么高,不过想到她的能力和坚持,这是她应得的。 “我激动,不行啊?” 难得见到她这样情绪外露的情况,谢居意笑的露出牙齿:“当然行,想好报什么学校了吗?” “等分出来再说吧。” 实际上这个分数,可选的范围虽然大,但其实不外乎那几个学校。到了这个层次,看的其实也不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61 再是分数了,而是同一个省,比你分数高的有多少人。 “到时候记得告诉我。” “好。” 沈默生接到燕大招生办电话的时候正在麦当劳的收银,她看到电话,直觉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求店长帮忙,跑出去接电话。 “喂,你好。” “请问是沈默生同学吗?这里是燕京大学招生办。”那边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恭喜你在高考斩获全省第十七名的成绩。” 那天天气很好,风很温柔。 在那一瞬间,沈默生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所有过往的努力,都没有浪费。 沈默生选择去燕大读计算机,没有其他理由,因为互联网行业处于一个上升阶段,出来能赚到钱,对她而言赚钱很重要。金融和经济可能会更好,但沈默生知道赌不起,后两种对于才智机遇和背景能力的要求着实过高,而在这些方面她一无所有。 沈城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别人来恭喜他女儿考上燕大,他听到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甚至有些坐立难安。他笑,虽然僵硬,但仍装备上成年人面具式的笑容,“啊,一时走运,一时走运。” “这么大的好事,可得请吃饭呐。”同办公室的老师笑道,“让沈……让新科探花给我家孩子传授一下经验。” “就是就是,我说沈老师,这么好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过去,得请个大的。” “是,是。”沈城忙不迭点头,脸上泛着红光,不住点头。 然而回家和金孟一说,金孟的脸色就变了,“请个大的?你有那个钱么?源源要上初中了,这事你到现在都不操心,有你这么当爹得么?” 沈城大手按住脸,有些恼羞成怒,“别说了!” “事情是我不说就会消失的么,我可听人说市高中考上燕大,一个人奖十万块钱呢。”金孟嘟囔,随后响起什么似的,略带嘲讽地说,“不过就她一年不回来一次的性子,我瞅着这钱也不会给你,你反倒得倒贴一顿谢师宴。这事儿可别来找我,整天累死累活的伺候你们爷俩就够烦了,要钱,免谈!” 金孟一开口就连珠带炮,就连后路都给堵死了。沈城一个小学老师,这些年下来确实攒了点钱,但去年学校盖了房,他们这些工作多年的老同志可以分到,但每个人要交十万块。这一下子就把他的钱给刨去,现在身上一点钱也没有,心里不踏实。又碰上这么个事儿,说高兴,倒也高兴,但要花钱,显然就没那么开心了。 沈默生打工早出晚归,在家里如同隐形人,她也习惯了,有距离是好事,你不妨碍我,我也不妨碍你。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即便是通过先天血缘关系联系在一起,但没有后天亲情温情的滋养,一样会营养不良,一样会死掉。 放榜的时候风光了一次,但最令沈默生激动的是来自校长颁发的奖金,她只对钱感兴趣,因为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从她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间颠扑不灭的真理,她也切实感受过没有钱的悲哀,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小心翼翼。 麦当劳油炸食品太多,闻久了令人恶心想吐,感觉浑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油膜。沈默生每天回去都不想吃饭,会在下班后买一些水果带回去吃。傍晚的水果无论从样子还是其他来说都不好看,但傍晚骑着三轮车准备回家的水果贩子会将水果打折,当晚饭吃还是很划算的。 那天她依旧提着一袋子水果回去,打开灯发现客厅的沙发坐着个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沈城。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地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提着水果去厨房。洗完后放到盘子里,端去客厅。 客厅的灯是白色的,母亲还在的时候装的,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灯光总是显得昏暗,沈城坐在沙发上,佝偻着腰,抬头看沈默生:“你考上燕大了。” “对。”沈默生不可置否。 “你没告诉我。”沈城盯着眼前的桃子。 桃子熟透了,甚至有些地方是软趴趴的,沈默生拿刀削去,因此看着坑坑洼洼的。但桃子就是桃子,长成什么样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甜,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香味。 “那你想怎么样呢?”沈默生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直视沈城,是一种成年人的审视,没有畏惧,没有血缘牵绊,一个人审视另一个人,眼神陌生,态度疏离。 沈城第一次感觉到惶恐,是一种什么都把握不住的惶恐。他忽然发现,四十岁了,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儿子不成器,只听金孟的话,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女儿有出息了,但那已经和他无关了,他可以拉下脸骂她打她,但关系早已经挽不回了。 二十多岁的时候初为人父,沈默生出生的时候他确实有一阵子高兴,但没过一天,因为他的母亲非常不喜欢这个女孩,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他也就生出了厌恶之心。那时候计划生育政策抓的紧,想要传承香火非常困难,要偷生,要担心被抓,要担心丢了工作,担心丢了工作后的生计问题,因此也就愈发讨厌沈默生。如果她从没有出生过,就不会带来这么多麻烦。后来薛静因为生二胎难产撒手人寰,他对沈默生的厌恶也就更加深恶痛绝,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她出生带来的吗? 男人的单身生活十分邋遢,那段时间他没热饭吃,衣服也没人洗,觉得很麻烦,还是母亲从乡下赶过来给他做了几天饭,后来又张罗着相亲。他很快和金孟认识,有了孩子,结婚。他鄙夷这个来自农村的女人,觉得她粗俗,攻于算计,斤斤计较,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觉得自己娶了她委屈。但后来有了孩子,还是个男孩,母亲就让他老实过日子,再加上金孟手脚利索,家务做的井井有条。他过惯了舒坦日子,觉得这样也不错,什么都不上心,觉得没什么烦忧的,也就从没有操心过沈默生,她的存在感很弱。 也因此,沈默生一下子长大,到现在十八岁,有自己的意见,拿的定主意,他曾经的那些所谓的大家长权威早已彻底丧失。 他感觉到一阵挫败,一股难掩的疲惫涌上心头。似乎从这时候开始,他明白什么是成熟,但已经太晚了。 “你恨我吗?”他忽然很想问,于是他问了出来。 沈默生眉梢一挑,觉得今晚的沈城必定吃错药了,他会这么温情吗?不会,他的温情只会带着某种目的,或是掠夺,或是颜面。但现在她无所畏惧,再加上她快要离开了,心情舒坦,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为什么要恨呢?恨太浪费力气了。” 沈城疑惑地看她,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生活已经太沉重了,我不会让负面情绪留在身上,所以我会选择遗忘。”沈默生咬了一口水蜜桃,垂眸看着地面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62 ,“我不恨你,以后我也会给你打钱给你赡养费,这是法律规定的义务,我会执行。只是其他的,不要想了。” “你有心吗?” “你有吗?”沈默生反问他,“妈去世的时候,奶奶走之前,你有在她们身边守过她们吗?有知道她们的感受吗?什么都没有,只是人去世了,然后你哭一嗓子,就是伤心了,难过了,旁人夸你孝顺,你扪心自问,你知道怎么当丈夫,怎么当儿子,甚至怎么当父亲吗?” 沈城呆立当场,被她一连串的反问给轰炸的头昏脑涨。 “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默生去洗了把手,回到屋子,锁上门,睡觉。 这是她和沈城之间的战争,或许是最平静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声嘶力竭,平静的争论近乎讨论,去讨论曾经不可能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对话。 有一些东西已经断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默生躺在床上,她拉开窗帘,月光倾泻进来,从这里朝外看,会被高楼给挡住视线,仿佛置身井底的青蛙。但如果朝天上看,就不会有边界,视线所及之地,是蔓延到更远处的星空。 只要你站的足够高,竭力远望,整个苍穹都会倒映在眼底。 她闭上眼睛休息,什么也没想,睡着了。 和沈城经历的这次谈话,对沈默生的生活并没有影响,她依旧打工赚钱,休白班的时候办理户口迁移等一系列琐事。 9月1号开学,沈默生买的8月31号的票。 离开风城那天,天高云淡,阳光灿烂,和无数往常的日与夜没有什么差别。沈默生带着行李箱,拒绝沈城送行的提议,一个人坐火车前往燕京。 沈默生奔向自己的未来,没有转身。 她一次也没回头。 ——你的前半生·完——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中篇,篇幅没有上篇长,中篇的存稿修的比例也不高,下篇就是重写部分,到时候更新大概不会太给力,见谅。 ☆、bsp;40 bsp;40 “黄粱一梦二十年,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写歌的人假正经,听歌的人最无情。”——《牡丹亭外》by陈升 谢居意和沈默生虽然在一所学校,但两人在不同的院,在不同校区,平时也就很难见面。早在录取通知书收到的时候,谢居意就已经启程前往北京,于是后来沈默生和吴晗一起去报道。她们两个高中是同桌,大学是校友,算得上缘分非同一般。这段缘分也一直延续到很久以后。 很多时候,约定了天长地久的友谊往往消散的比云还快,什么都没说,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倒是一年一年的就这么走下来了。婚姻如此,爱情如此,友谊,亦是如此。 九月的天很热,阳光肆无忌惮的从车窗外洒进来,沈默生拉好窗帘,吴晗坐在她对面,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笑道:“真好,还能接着做同学。” “是啊。”火车一刻不停地前进,风景一晃而过,沈默生的心感觉很舒畅,带着憧憬和期许,夹杂着一丝忐忑,“终于告别高中了,有点迫不及待过大学生活。” “假期疯玩了近三个月,我妈都快把我赶出家门了。”吴晗忍笑说。 沈默生回过神,失笑,“你能怎么疯玩啊?” “先是跑出去玩,先去了昆明和大理,然后跑去桂林,接着是九寨沟,把西南玩了个遍。然后还忘记涂防晒霜,回家那天跟刚从煤矿出来差不多。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在厨房吃冰淇淋,我爸进门后看了我一眼,然后问我妈,’闺女不是说今天回来吗,飞机晚点了?’气的我啊,他真是把活生生的我给无视了!” 吴晗复刻当时的情况,手舞足蹈,将一出夏日外出的惨剧演绎的活灵活现,沈默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抛开高考的压力,每个人都从黯淡的色调转变为了彩色,更鲜活,更明快。拿到大学通行证的心中为之一松,不满意自己学校的,有些选择了复读,有些选择了将就。 “你呢?”吴晗转而问沈默生的情况。 “我去打工了。”沈默生装模作样的给她展示自己并不存在的肱二头肌,“在图书馆,当图书专员,负责搬砖,吹了一夏天的空调。拿到了工资,还顺带看了几本好书,感觉此行不虚,以后可以考虑做个图书管理员。” 两人曾经是同桌,尽管沈默生对于家庭情况三缄其口,然而她的日常不免透露出窘迫。最开始她会掩饰这种窘迫,但后来发现谎言只会将自己代入深渊,干脆破罐子破摔,反倒是心里获得了平静。一旦产生粉饰自己的谎言,就会需要接二连三的谎言来打掩护,然而一旦不去想,就会觉得轻松明快,这个道理她懂得的早,所以放下的也早,免去了很多苦恼。 “什么好书,说来听听?”吴晗兴致勃勃,说到书神采奕奕。 “有舒老师给你推荐,我就不多此一举了吧。”沈默生挤眉弄眼。 吴晗脖子昂起,像只骄傲的小天鹅,“才不要,这样的话每次都只有他提及话题,我插不上嘴,说不定我能说出几本他没看过的书,让他也无话可说。他荐书给我,我也荐书给他,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沈默生见过不少情侣,但能够将关系处理的这样驾轻就熟的,只有吴晗一人。那时候她觉得吴晗和舒明远是可以走很远的,她的直觉很敏锐也很准确,只唯独在自己的事情上一败再败。或许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或许,她太想要爱,以至于很多事情反而像指间沙,握的越紧,失去的越快。 她给吴晗开了自己的书单,吴晗拿过来一看有些呆,“哇哦,你现在看的有点深诶。” “无聊么,不知道做什么,只好看书。”沈默生道,“习惯了,其他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就想看,然后脑袋里想着各种各样的故事。” “那你可以试着写啊,我这段时间路上无聊,还看了不少言情小说,哈哈。” 沈默生连连摆手,“本事不够,写出来贻笑大方。”她这时候未曾将吴晗的话放在心上,没想到在不远的一天,她真的拿起那根笔,做出选择,并且改写了人生的路。 到学校报道,两人的宿舍并未连在一处,干脆的约之后再见,爽快的各奔东西。 b大是四人间,沈默生到的时候宿舍已经有人了,一对看起来和善的夫妻坐在椅子上说话,看到她推门而入连忙站起来,跟房间里那个女孩子说:“笙笙,你室友来了。” 被叫笙笙的女孩从床上探出头来,对着沈默生就是一个灿烂的笑:“嗨~白吉笙,白吉馍的白吉,夜夜笙歌的笙!” 她爸妈听她自我介绍,俱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63 是忍俊不禁。 “沈默生,沈约的沈,爱默生的默生。”沈默生笑着做自我介绍,拖着行李箱进来。 “感觉介绍的好有学问的样子。”白吉笙呆滞了一下,抓耳挠腮,“爱默生我知道,发明灯泡的那个——” 她的爸妈不约而同咳嗽了一下,沈默生忍不住笑,觉得她的新室友很可爱,是很好相处的性格:“那是爱迪生,爱默生是美国的一个诗人。” “啊哦。”白吉笙表情微囧,抬手在嘴巴处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又丢人了。” 她的父母在一旁站着,发觉沈默生身后并未有人跟着进来,有些诧异:“默生,你家人没有跟着来?” 沈默生动作顿了一下,表情在那一刻有些凝滞,但很快换上笑脸,“没呢,他们比较忙,我觉得我一个人就行,干脆和同学约着一起来。” “啊,那挺好的。”白吉笙的妈妈忍不住夸赞,然后扭头教育女儿,“你说你,就差把一大家子都叫过来了,上个学还要一个连的队伍欢送。”她语气里虽然是埋怨,但是刷着一层蜂蜜的埋怨,一听就带着宠溺的味道。 白吉笙噘嘴,“诬陷,我分明说过可以一个人来,你们偏不信,要跟着来。” 一家三口有两个开始你来我往的吵嘴,争辩“到底是你死活要我们来”还是“到底是你们死活要跟着来”,斗嘴斗的不亦乐乎。一旁的爸爸大约看习惯这样的场景,但笑不语,没作壁上观三分钟,被母女两个拉下水,做裁判:“你来说说!” 爸爸一脸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表情,老婆女儿得罪哪个也不好,于是支支吾吾的犹豫“这个嘛……待会吃什么,b大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火锅,开空调吃火锅,别提多爽了!”白吉笙一听到吃的就什么也顾不得,连刚才的争吵要吵出结果的事情也忘记了。因为太过激动猛的起身,直接撞到房顶,一听声音就觉得很痛。 她脸皱成苦瓜,“嗷”的一声倒在床上。 “你说你动作慢点吧,吃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父母啼笑皆非,他们看向沈默生,“要不一起吧,和你的新室友正好聊一聊。” “不用不用。”沈默生连连摆手,想也不想开口撒谎,“我和同学约好了,等下一起吃饭,我先收拾一下。” “爸,妈,你们这么乱掺一脚干嘛,和你们这些大人一桌怎么吃得下饭?”白吉笙扬起下巴,笑的像只狐狸,“等我们军训完了,一起出去吃饭,同年龄的人吃饭才有话题聊,不然大家东拉西扯硬凑话题,多尴尬,饭都变得不好吃了。” “你说什么都有理。”白妈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白吉笙做了个鬼脸,然后嘻嘻哈哈的笑出来,从上铺爬下来,到地上蹦了一下,对沈默生挤眉弄眼。 “那,我们先走了啊。”白妈妈说。 “拜拜。”沈默生笑着颔首。 屋子应该是自上一届毕业生毕业后就没有再打开过,一股灰尘的味道,还好沈默生提前准备好了抹布。她随身挂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银-行-卡和身份证,这些贵重物品她一向贴身保管。 打扫寝室的过程中,沈默生迎来了剩下两个室友,闻玥和梅景明,两人差别很大,沈默生记住了特点:闻玥来自海南,瘦得像麻杆,是一个笑起来很阳光的女孩子,举手投足间有一种纯朴的天真;梅景明体态丰腴,肤色健康,来自山东,带眼镜,她身后是真的跟了一群人,好像爸爸妈妈弟弟爷爷奶奶都来了。 梅景明看到寝室就两个人,脸一下子就红了,缩着肩膀不好意思的笑,露出一对小虎牙。家人进来和闻玥沈默生她们两个人打了声招呼,看梅景明的室友性格都不错,外向开朗,好相处,这才放心的离开,梅景明送她们到宿舍门口,这才回来。 她的家人有着一种独特又相似的气质,后来沈默生了解到梅景明从爷爷奶奶到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不是在高校当教授就是在重点高中当老师,书香门第,特征比较鲜明。 “可算是把几尊大佛给送走了。”梅景明松了口气,就要往椅子上坐。 “等等——”沈默生话音还没落下,梅景明已经惯性坐了下来,听到她的声音又弹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椅子没擦呢,全是灰。”沈默生觉得自己在马后炮。 “……唉。”梅景明拍打灰尘,问屋子里的两个人,“没了吧?” 两人点头。 “你们吃饭了吗,咱们一起去吧?”梅景明问。 谎言要一以贯之,沈默生准备用一样的借口暂时回绝她,正巧电话进来,是谢居意。 说曹操,曹操到,沈默生正想找他呢,他就来电话了。她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跑去阳台接电话:“喂?” “收拾完了没,出来一起吃个饭?”谢居意有些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 “好啊,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碰面?”沈默生问。 “我去你宿舍楼下,我听学生会的人说计算机院的今年是公主楼,你在几号楼?”谢居意声音带着笑意。 “11号。”沈默生嘴角忍不住带上笑容。 “等我,半小时后到。” 两人说完便挂电话,沈默生回去,有些抱歉地开口,“我和同学有约了,下次吧,宿舍人到齐了一起约。” “好。”梅景明性格豪爽,毫不拖泥带水,闻玥跟着她一起出门。 沈默生初来乍到,谢居意却轻车熟路,他来的早,打了申请,在学校已经待了一段时间。再次打电话的时候说自己已经快到了,沈默生在宿舍等着,这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有些紧张。两人并不是初次见面,认识了很久,或许是因为地点换了,或许是因为身份换了,气氛变了。从前是未成年,在高中一个目标明确而轻微压抑的地方,什么都不会生长,对于所谓的感情也进行着自我压抑。然而一到了大学,便渴望着改变,渴望着和从前不一样的生活。 她对着门后的镜子照了照,拂了拂头发,每一根有造-反趋势的都予以强行镇压的宿命,然后飞快的跑下去。到了门口,放慢脚步,将呼吸也放平,好像刚才那个很着急的人并不是自己。 在楼下等了两分钟,看到了谢居意的身影,他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沈默生,表情有些惊讶,加快了步伐,很快来到她面前:“我以为你还要一段时间呢。” “你都告诉我快到了,我当然会赶紧下来,为什么还要一段时间?” “女生不都是这样吗,所谓的赶快,往往还需要十几分钟到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谢居意打趣。 沈默生眉梢一扬,“我是那种人吗?” 谢居意提醒她:“重要物品都随身带着吗?” “装着呢。”沈默生抬了抬书包带示意。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64 “我带你去吃面,b大附近有一家灯影面做的特别好吃,我去吃了好几次。” 谢居意在前面开路,同时很小心的注意身后跟着的沈默生,怕她跟丢,也怕她被挤着。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这样他开辟道路的时候,可以给她留下空间。 因为近,她闻到谢居意身上淡淡的薄荷草的味道,也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量。他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好像又长高了,现在应该有一米八八了吧?小臂动作的时候会有若隐若现的肌肉浮现,眉目间全是成熟的认真。 看着他的时候,周围的喧嚣和躁动仿佛一下子被隔绝,世界只有安静,和灿烂千阳。 谢居意说的等迎面是一家小店,加起来估计有十二平米,这会儿是饭点,或许是因为这里偏,或许是因为人们不愿意等,外边站着三三两两的人,谢居意搬过来板凳,和沈默生一同坐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沈默生问他。 “拿到录取通知书就过来了。”谢居意道,“我两个姐姐在这里,一个工作,一个实习,要搬到外边住,干脆租了个小房子。这边兼职工资也高,我就想着先来,后来干脆一家人都搬过来。” b城工资虽然高于平均水平,消费也不低,沈默生没有细问,怕戳痛处。她想到书包里放着的那张银-行-卡,绞尽脑汁地想一会儿该怎么说。 门口有棵树,树下放着一个小桌子,一个不到五岁的小男孩趴在桌子上写字,他离得很近,写字的样子一丝不苟。沈默生和谢居意聊了一会儿,便专心致志地围观他写字。小男孩有些害羞,盖住了自己的字迹,沈默生觉得他有点好玩。 很快便到他们了。 谢居意抽了两张纸,将沈默生面前的桌子擦干净,给沈默生推荐牛肉面,于是两个人叫了同样的三两份的牛肉面。 店面看起来营业时间不短,收拾的很干净,不可避免有尘垢成年累月的积下来,但因为收拾的很干净,这种黄更像是一种时光的馈赠,令此地像家里的厨房一样温暖。 “诶,面孔有点生,是刚入学的新生吗?”老板娘热情好客,忍不住开口问。 “对,今天报道。” “真年轻啊。”老板娘手上动作不停,有些感慨。 沈默生有些好奇,“您来多久了?” 老板娘勺了牛肉和酱汁,浇到面上,放到沈默生他们前面的桌子上,这才道:“已经有十五年啦,娃都是在这儿生的。” “也在这里上学吗?”沈默生忍不住问。 “是啊,我和他爸都在这儿,他能上哪儿?老家也没人。” “那他以后上学呢?” 高考是国内绝大多数上学的人迈步过去的坎儿,而学籍是永远的痛。外出打工的人很多,有些能够顾上孩子的,就带着孩子一起去,顾不上的,就在老家当留守儿童。每年曝光出来的惨剧不胜其数,而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沉默着的更多,沈默生有所耳闻。 了解的越是深刻,就越是觉得触目惊心。 “看政策,要是到时候没变,就只能回老家了。”老板娘神色淡淡,没有抱怨,也没有诉苦,只是像这个民族所有其中的一份子,有一种逆来顺受的乐观,“到时候他能考到什么地方,就看他造化了。” 未了她又加了一句:“要是能像你们一样就好了。”语气是不加掩饰的羡慕。 “会的。”沈默生由衷祝福。 门外的小男孩听到他们的谈话,眼皮子抬起又垂下,咬着铅笔的尾梢,写的更用力更认真了。 沈默生挑了一筷子面往嘴里,咬一口劲道,汤汁大概煨了很久,十分入味,她忍不住称赞:“好吃!” “是吧?”谢居意一副得意的样子,“其实第一次吃到,就想带你来。” 沈默生咬着面,情不自禁抬头看他。 “但凡碰到好的东西,都想和你分享。”谢居意说完迅速低头,两人的视线没有碰到一起,但那一刻,好像一颗种子萌芽了。他没有讲明,她也没有点明。 那口面呛到嗓子眼,沈默生咳嗽的昏天暗地,两颊通红,眼睛溢出生理泪水。 ☆、bsp;41 bsp;41 “好啊,那以后有什么好东西了叫我。”恢复正常的时候,她这样说道。 吃完后,和老板娘打了声招呼,离开小面馆。 “你知道哪里有建行的atm取款机吗?”沈默生问谢居意。 当初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同时将银-行-卡寄过去,所有人的学费放到上面,方便学校财务科扣,也因此,沈默生知道谢居意一定有和自己同银行的□□。 “我带你去。”谢居意只当她想取钱,叮嘱道,“身上现金不要带太多。”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两人走在路上,沈默生问他。 谢居意耸了耸肩膀,佯作轻巧,“还能怎么办,打工还钱。” 沈默生看他眉头拧着,郁积着愁绪,知道他心中还有着其他想法,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说出口。她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有什么话别自个儿憋在心里,说出来,说不定有解决办法。” 谢居意叹了口气,“其实这两个月我没闲着,一边打工一边在北京逛,倒是想到一个资本积累的好办法,只是,唉。” 他这么欲言又止,沈默生忍不住抬头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吞吞吐吐什么,有话直说。” 谢居意幽怨地看她,道:“倒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说出来有些丢人,也是租房的时候发现的。我来的时候正值毕业季,学生从学校出去,总要找房子租,但极少有人负担得起一套房子的价格。就算负担得起也不会一人住一套,于是要合租,找合租室友。很多房东将房子教给中介,中介将客厅打成隔断,然后租出去,一转手一套房子就能多出几千块钱,要是能想到办法,把一套房子租下来,学着中介租出去,收租金,也不失为一个赚钱的办法,三室一厅一个月差不多能多出四千块,要是利用好现金流,一个月下来,数字可观。” “所以你现在差第一桶金?”沈默生听明白他苦恼的地方,缺乏第一桶金,很多机会就会错失。 “这件事需要的是细心,以及耐心,这两样我都不缺,不过第一桶金谈何容易?家里被债务逼的快喘不过气来,能出来吃一顿牛肉面,就是奢侈了,碰上特别好吃的,那真是享受了。” 谢居意极少渲染自己的苦难,他一向信奉人在困境中应该多笑。不管碰上什么,只要笑,就能欺骗对手,也能欺骗自己,让身体产生令人快乐的激素,形成良性循环,于是也就变得快乐起来。 他将这个想法讲给沈默生,只是当成一个随口的笑料。按照目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65 前家中还债的速度,他几乎没可能攒下来第一桶金需要的钱。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想法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有一样东西挡住了人们前行的脚步,将一部分人和另一部分人分割开,人们称呼这东西为“门槛”。 金钱,人脉,时间,精力,他缺了至为关键的两个环节。 “大概需要多少?”沉默了一会儿,沈默生开口问。 “什么?”谢居意胡思乱想,没意识到她刚才的话。 “大概要多少钱?”沈默生坚定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十万块吧。”谢居意粗略算了一下,带着三分戏谑的口吻问道,“怎么,你有兴趣?” 他不抱希望,因为沈默生的情况他一清二楚。两人从小学便是同学,她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娶了后母,生活不算短了吃喝,但绝对不宽裕。沈默生冬夏两套衣服替换,校服是标配,穿了整整三年,朴素是有目共睹的。她吃饭也非常节约,据说两周的饭钱大概加起来不到一百。 最开始谢居意听说的时候觉得有些惊讶,觉得这日子人根本没办法过下去,可后来他从云端跌入泥土中的时候,他发现没什么生活是过不下去的。 凡事要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他也因此极为佩服沈默生,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没有自甘堕落,而是选择了吃苦读书。成绩名列前茅,最后考上了燕大,学了可以说是最好的专业。 没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有的,是有血有肉的人,闯铜墙铁壁,跃刀山火海,剥皮去骨,摔打成肉泥,经历一番煎炒烹炸,最后被摆上台面。那些忍不过去的都被洪流埋没,才有这一番说辞。 成王败寇,从来如此。 “最近的atm机在哪里?”沈默生问他。 “你要做什么?” “带我去。” “跟我来。” 两人沉默的沿着路走,或许是太震惊,一路上无话。天很热,骄阳似火,皮肤仿佛都发出肉放在烤架上滋滋的声音。 沈默生觉得头有些晕,进了营业厅才感觉好点。 她很久没有动那张□□上的钱,存了定存,除非拿着她本人的身份证去,否则根本取不出来。这一招是为了应对沈城。从小到大,她被迫训练出一种近乎游击的战术,在明面上示弱,暗地里变强,然后寻找机会,脱离让自己觉得痛苦的地方。 她不喜欢回头,也很少追忆过去,“现在”这个时间点有无限可能,比过去要精彩得多。她拥有选择和光明的未来,尽管在感情方面仍旧处于闭塞。但一扇门已经开启,她窥见了其中的光。她相信明天。 沈默生最后停在atm机前,谢居意自动后退,当挡板,被沈默生硬拉着手不能动弹。看她插-进去卡,娴熟的按密码,然后扭头问,“你□□号是多少?” 谢居意表情惊讶,是一种混合着不知所措与愤怒的情绪,他双唇抿紧,缄口不言。 超过30s,机器把卡吐了出来。 谢居意视力很好,已经看到了上面的余额。 沉默像霍乱,在两人之间蔓延。沈默生转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居意。他的表情经历了震惊,现在近乎麻木,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声音机械近乎死板,“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谢居意终于回魂,“这笔钱,你攒下来不容易吧,你就不怕——” “怕什么,我们认识有多久,你忘了吗?”沈默生淡淡的笑,不想让气氛变得那么凝重,好像自己是他的恩人一样,“这叫什么,叫投资,又不会不让你还,如果过意不去,你可以支付我利息。” 谢居意喉结滚动,说不出话来。 沈默生看着他的眼睛,她的眸子很坚定,果敢隐匿其中。 “我们认识七年了,我知道你妈妈,两位姐姐,你家中的事情,你知道我的痛苦,我的秘密。”沈默生垂眸,佯作轻松欢快,“你的学校,班级,学号,身份证,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难道还怕你跑了不成?” 从谢居意的视角,看不见她眼睛中复杂的感情,但他知道。因为知道,所以更不能轻易浪费,唯恐辜负。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浑浑噩噩,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间逡巡,徘徊。他最终说出一串数字。 沈默生重新将卡插进去,转给他十万块,然后将转账凭证打印出来,拿出一根中性笔,递给谢居意:“来吧,卖身契,签字画押。” 谢居意拿过笔,在转账凭证背面写了一句话:今谢居意欠下沈默生同学十万人民币,卖身抵押,时间期限,一万年。 沈默生双手背在身后,她视力不好,也懒得戴眼镜,所以没有看清谢居意写的是什么。等拿到手中定睛一看,不由得一笑,脚尖在地上来回滑动,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土,半晌,她道:“一万年太久,我只争朝夕。” ☆、bsp;42 bsp;42 十万,是连带高中的奖金,以及之前攒下的积蓄。她留了一万以防急用。一万块省吃俭用,她可以用两年。况且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可能完全靠积蓄坐吃山空,她有能力出去做兼职养活自己,只有赚钱的能力才会给她以安全感。 谢居意看着她将那张纸条收到钱包里,沈默生的钱包很旧,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款式。看的出她保存的很好,除了边缘的线有些磨损,不符合她这个年龄女孩的审美,其他的还好。 她将钱包放进背包里,回头看到谢居意一言难尽的眼神,“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觉得你很厉害。”谢居意深吸一口气,“十万块,是你全部的积蓄吧,攒了多久?” “争取到的奖学金和助学金,还有以前打工攒下来的一些钱。”沈默生想到南一姐,她们偶尔还联系,但已经不那么频繁了。沈默生是不想打扰路南一的生活,有任何问题,她都会先努力去解决,去消化。 技能从来越用越熟练,久而久之,沈默生觉得没有什么是她不能面对的,没有什么是她不能消化的,她一往无前,她所向披靡。 “这么多年的积蓄,你就这么信任我,交给了我?” 沈默生抬眼,和他的视线对上,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之前比较担心你会一口拒绝我,说我同情你之类的。” “怎么会。”谢居意哂笑,带着一丝自嘲的味道,“在我爸的骨灰洒落到地面的时候,我的骄傲就已经跟着跌入泥土了。” 两年时间不到,他就已经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 “别这么说自己。”沈默生想要熨平他皱着的眉头。 他们两个隔着三十厘米的距离,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有人行色匆匆,有人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66 闲庭信步,也有和他们一样的情侣花前月下。人世百态,你看到我,我看到你,你不知我,我不知你,能够萍水相逢是缘分,能够一同成长更是凤毛麟角。 沈默生从小历经坎坷,锻炼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谢居意逢此大难,愣是从标准的纨绔子弟转变成了家中顶梁柱。境遇不同,体会却相似,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更何况是雪中送炭。 谢居意带着沈默生在校园里逛了一圈,给她介绍功能区,历史人文,他娓娓道来,娴熟得很,沈默生不由得问:“怎么这么熟?” “刚来这里的时候,我问自己能做什么,当时有些迷茫,学长带着我熟悉校园,看到很多观光客,有导游向他们讲解。我忍不住想,这份工作我能不能做?于是连查带逛,把学校熟悉了一圈,顺便把北京著名景点都罗列了一下,然后毛遂自荐,后来就成了。”他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向沈默生传道授业,“这也让我发现一件事,只要脸皮够厚,有些事情没想象中那么难。” “你这一身黑皮就是那时候晒出来的吧。”沈默生看到他脖颈处还有几处红色的疤痕,看样子是晒伤的结果。 谢居意顺着她的视线,手不自觉碰到了那块皮肤,轻呲了一下,“还好,一开始忘了涂防晒霜,谁能想到太阳这么烈。不过没什么,等天气凉了就好了。” 他毫不在意,沈默生决定回头送他一瓶防晒霜。 两人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宿舍楼下,沈默生抬头一看,笑了,道:“那我先回去了,东西还没收拾完,明天又要军训。” “那,再见。”沈默生轻声道。 “明天见。”谢居意在台阶下伫立,看着她上楼。 沈默生一开始是用走的,过了拐角,谢居意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她忍不住跑起来,一路跑到二楼,停在宿舍门口,微微喘气。她很高兴,跳动的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冒出来,高兴中又夹杂着些许忐忑。她掏出钱包看到那张单据后边的字迹,觉得挺好。这件事将他们两个联系到一处,不完全是关于钱的问题,还有前程。她的心像是沐浴在温水中,感觉到快乐。拥有的感觉如此美好,可以让人将从前的不快一扫而空。此刻,什么平静,什么正弦波理论,都被她抛在脑后。她遵循着人类的感情之路前行,脚步轻快,心插上翅膀飞行。 回到寝室后,三个室友已经都在了,白吉笙从床上探出上半身,“喔唷”了一声,朝她挤眉弄眼,“那帅哥是你男朋友?”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简直恨不得来一段口哨配乐。 “哪儿有?不是。”沈默生微窘,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梅景明在下面的椅子上盘腿坐着,这是个高难度动作,难为她坐的稳如泰山,闻言拍大腿,语气带着娇嗔:“人家也想在大学交个男朋友!本来以为大学男生的品质会好点,结果今天来看,还不如高中!”情绪很是懊恼。 闻玥噗嗤笑了,调侃道:“从概率上来说,除非是美院和电影学院,否则帅哥到哪里都是稀缺资源,尤其——你懂得,僧多粥少。” 大家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相互对视,心中庆幸,室友至少没有怪脾气和公主病的,目测她们将会拥有一段非常愉快的大学时光。 下午四点,年级负责人通知他们领军训服,第二天上午开会,下午自由活动,晚上需要在宿舍,届时会有人来检查。后天早上6点开始,正式进入军训。 一行四人一起行动,效果颇为拉风,白吉笙长得活泼灵动,闻玥温柔可人,梅景明知性,沈默生像个护花使者。她们身高颇为相近,在167~172间,平均身高为168,白吉笙提议,“我们干脆叫168club好了。”剩余三人无异议,这一称号顺利保留,在这届非常出名。 领完军训服回来,梅景明毫无形象地瘫在床上,“好不想军训啊,累死个人。” 白吉笙抖擞着军训服,开始数落:“你看看这麻袋,这帽子,这皮带,真丑!” 闻玥问她们:“要不要先把军训服洗了?” “为什么?”白吉笙好奇,“军训完我就把这玩意儿囫囵扔了。” “不洗的话,这种批量做出来的衣服穿在身上,说不定会直接造成皮肤过敏,不然你闻一下味道。”沈默生解释。 白吉笙凑近一闻,表情更嫌弃了。 梅景明侧着脸道:“我看到楼下有洗衣机,不如我们一起洗好了,我懒得动手了。” “好啊。”白吉笙毫无意见的附议。 晚上军训服在阳台迎风招展,到早上就干了。 第二天把流程走完,毫无人性的军训就开始了。 要不怎么说艰苦最容易产生革命友谊,没出三天,一个排的女生就相互熟悉了。休息的时候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说话,等着集合的时候看着男生往操场这边跑,对帅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然后偷笑。 大学像拉开一道闸门,从前被明令禁止的,在这里被释放出来。男生女生伸出触角,在空气中蔓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荷尔蒙与汗水齐飞,笑容与天光一色。 谢居意很快出名,他长得帅,性格开朗,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示阴郁与失落的一面。在学校承担着年级长的担子,负责一些年级事务。他很受欢迎,证据是每次跑步进操场的时候,有善意的起哄声,因为女生这边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他身上,他们唏嘘,有着特属于这个年龄的少年意气,神采飞扬。 一开始觉得难熬,坚持下来发现感觉也没那么糟糕,军训结束那天,一个排的女生恋恋不舍的跟教官告别,有些比较重感情的眼圈直接红了,忍不住哭了出来。 沈默生心中只是有些感慨,或许前些年的离别已经掏空了她的感情,她是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的。 军训结束于周日上午,下午有半天假,第二天就要开始上课了。 一开始觉得新奇,再之后就成了再普通不过的日常,沈默生开始学c语言,数据结构等等对她来说非常新颖的课程,在将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后,她开始找兼职做。 她发了条微信给谢居意,讲自己最近的打算——他们一直如此,因为课业和打工占据生活的比重实在太大,很难做到像从前那样每天都见一面。医学院和计算机学院分布在学校的最东边和最西边,每次光是走都要走半个小时,这还是速度快的。让沈默生说,每天光是在路上的时间就要花一小时,实在是太累了,没必要。 谢居意那边估计正在看手机,看到她的消息,直接打电话过来。 “你准备出去兼职?”谢居意开门见山地说。 “对,钱不多嘛,总要想办法开源节流。”沈默生直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67 言不讳。 “对不起。”谢居意声音听起来有些消沉。 “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沈默生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不是借给我的那些钱,你也不用这么辛苦。”谢居意有些苦恼。 “开什么玩笑,就算钱放在银-行,我也会出去找兼职做的,不然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能够保持赚钱的能力,钱源源不断地流入账户,我才会觉得安心。” “你好清醒,清醒又现实。”谢居意忍不住夸赞。 “我如果不现实点,早就被现实剥皮拆骨了。”沈默生忍不住笑,“其实我发消息给你,是想寻求你的建议,有什么性价比高的兼职吗?” “性价比高的意思是?” “就是价钱不错,又能学到东西。”尽管寝室空无一人,沈默生还是习惯性在阳台说话,“单纯意义上的销售虽然钱给的也还行,不过做一天下来收获不多,筋疲力尽,脑袋放空,这样也没办法留出时间学习。” 谢居意嘶了一声,沈默生敏锐地抓到他情绪转变,忍不住问:“怎么?” “真是瞌睡碰上枕头,有份工作很匹配你的需求,离你不远,不累,你还可以有很多时间来学习。” “哈,这么好,人人都要挤破头了吧?”沈默生打趣。 “不,我这里收到的是第一手消息,我找会长说一下,留个位置给你。” “说了这么久,什么工作这么好?” “图书管理员。” 这件事还颇费了些功夫。 谢居意给会长打电话,对方还很吃惊:“我说谢居意,你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第一次听你求人。现在只有一个位置了,那就给你吧。”他忍不住八卦,“话说那是你什么人啊,值得你这么费心费力?” “嗯……算得上是家人吧。”谢居意有些不好意思。 ☆、bsp;43 bsp;43 会长哈哈大笑,“我女朋友前几天还在打听,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当时把我嫉妒的心里泛酸,没想到名草有主了!要是说出去,估计芳心要碎一地了。” “哪里,还没追上呢。”谢居意眼睛里是笑意,“她很优秀。” “那你可得动作快点。”会长打趣,“你被拿下,别人才有机会嘛。” 两人聊了几句,挂掉电话,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谢居意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自己没什么能替沈默生做的,这下好了,他也算能帮上忙。方才说沈默生优秀,并不只是赞美,更有谢居意对于自己的怀疑。在背负巨大的经济压力下,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够给沈默生她想要的生活。 他面临着经济压力,并不想要将沈默生拉近这个无底黑洞,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他无暇他顾,只能背负着沉重的担子向前走。 他想要等自己没有债务那天,向沈默生告白。 沈默生顺利的成为学校的图书管理员,尽管工资不高,但胜在不用奔波。工作很清闲,借书还书,打理图书馆,将东西放回原位。来图书馆的,有做作业的,有自习的,还有几个非常熟悉的面孔,一大早就过来占座位,然后对着电脑噼里啪啦一天。 在谢居意为房子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说时来运转还是否极泰来,房子从天而降。 具体来说,学校有位教授退休,要去美国看女儿,因为宝贝外孙出生,在那里待一段时间,时间大概是三到五年,她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回国,房子也就不敢轻易卖掉。毕竟以现在房价涨势,卖出去,很可能再加上半辈子的积蓄都买不回来。于是就想着将房子租出去。但不信任中介,因为他们只会价高者得,但不会维护房子,再加上出国需要一些手续,于是最近在托人问。也是巧,谢居意正好听到,于是上门去拜见那位教授。 他事先打听过教授的喜好,送了一套古籍,将自己的来意讲明,并且许下承诺,做出对房子维护的种种保证。教授听了觉得这学生有趣,熨帖,会做人,在房子的租金上给了他一些优惠,但同时也要求严格,一次性要付半年的租金。 谢居意眼睛眨也不眨的订下,两人当场签了合同,将钱转账。 房子还能再留半个月,谢居意没闲着,而是在网上打起了广告,他清楚有些东西需要噱头,这套房子根本不愁出租,处于卖方市场,再加上他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来,到时候对教授不好交代,于是干脆打了“品质生活”的名号。三居室很快找到了下家,租给了三个人,都是在附近金融街上班的白领。 对这些白领来说,因为项目加班或者其他原因,休息时间很重要,房租贵个两千块钱在接受范围内。租房最畏惧的是搬来搬去,还有就是室友的鱼龙混杂。谢居意长得好,又能言善道,合同签的爽快,一年续一次,每年租金都会适当进行上调。但谢居意也说,如果可以很好的维护房子,那么续约绝对不是问题,这栋房子在短时间内不会卖。 这件事很快定下来,谢居意收到了一笔定金,在三个室友搬进去后,他在一天之内收到了房子的租金。 第一笔资金回笼。 万事开头难,中间难,然后结尾难。但谢居意这个头开的确实好,他遗传了爸爸的经商头脑,尝到了第一口,自然不会就此偃旗息鼓,而是接着去摸索。第二套房子也很快找到,只是地段一般,租金不像第一段那样强势,利润自然薄了不少。但京城更多的是这种类型的房子,租出去也更快,管理上会麻烦一点,但比起打工一点一点的攒回来,他更喜欢这种方式。 他想要早日获得自由。 这些情况他会和沈默生沟通,两个人会聊一些比较无聊的话题,但乐此不疲。晚上十一点,谢居意拖着丧行尸走肉,乘坐最后一班地铁到学校。地铁里已经没什么人,只剩下每个停靠的站空荡荡的,灯火通明,零零散散幽灵一样上车,沉默着坐下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眼睛空洞,机械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看着社交网站发的新闻,间或一笑,然后很快就又恢复麻木。 谢居意偶尔低头和沈默生聊天,大部分时间,他都站着,倚着扶手,看着窗外。身后那根钢筋铁骨支撑着他,他闭着眼睛小憩,感觉睡梦中也打着强灯光,并不安稳。车停下的时候,他登时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向四周查看,看到属于学校的站点亮起,反应慢半拍,就要往外冲。门正要阖上,他差点被夹住,碰到了胳膊,又反弹回去,他脚接触到地面,有些惊魂甫定,脸色有些白,看向身后。门继续阖上,路人漠然,乘客也漠然。 地铁很快驶离车站,在每一处都是短暂停留,日复一日,没有终点站。 直到报废的那天,永远的不再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68 载人为止。 和人何其相似。 谢居意感觉有些胃疼,坐在长椅上,捂着胃,冷汗沿着鬓角向下落,他弓起身体,像大虾,一张废纸从他面前吹过,擦着地,被吹向远方。 他站起来,慢慢的向出站的方向挪,手机发出咚的一声,屏幕一亮,是沈默生发来的消息:出站了? 谢居意回她一个哭泣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往楼梯上爬。 沈默生很快来电话:“怎么了?” 平时的他可绝对不会发这种表情。 “胃好痛。”谢居意忍不住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自从爸爸出事后,在家中他做出的永远是一副男子汉顶天立地的模样,想要为家中撑起一片天,又怎么可以露出脆弱的表情呢?在同学面前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像永远不会折断的钢尺。但实际上,人都是血肉铸成的,怎么会不觉得痛?只是从来不会展示出来。 但在沈默生面前,他几乎可以将这些伪装的面具统统除去,露出他本来的面目。有些东西长期戴在脸上,最后会和皮肤长到一起,难分难舍,以至于不知道原本的面目。但在沈默生面前他不必有这些担心,因为他最失态最崩溃的样子,她都知道。 沈默生的回话很果断:“在地铁站?c口等我,马上到。” 她火速挂断电话,从座位上站起来,接了一杯开水,背着书包出去。 同寝室的人觉得奇怪,白吉笙从床上探出上半身,“默姐,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因为沈默生成熟和稳重,她们习惯这么叫她,也因此这个称号像瘟疫开始在相熟的寝室间传播。 “去接个人,很快就回来。”沈默生道。 “哦~”白吉笙意味深长,“是你那个从来不叫出来给人看的男同学?”她特地在同学两个字上加重声音,一脸八卦加促狭。沈默生知道她八卦本性,道:“是呀,要看吗,跟我出去就能看到。” “不不不,什么时候你想带过来看,随时欢迎。”白吉笙缩回去,义正辞严,“朋友夫,不可欺!亦不可当电灯泡。” 梅景明原本在看高数,这时候扭头,表情深沉。沈默生以为她要讲什么,没想到梅景明问:“他们寝室的人长得帅不帅?” 沈默生想了一下,没想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很少会去找谢居意,他大部分时间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外奔波,很难有时间空出来,回头不妨问一下,于是问梅景明:“不知道,怎么了?” 梅景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石破天惊:“帅的话,两个寝室可以联谊一下嘛。” 沈默生:“……” 梅景明有些紧张,又附加了一句,“你问问你家小谢,不过不要问的太直接,委婉一点,曲线救国。” “……好。”沈默生忍着笑朝她们挥手,白吉笙道:“默姐,你可一定要记得会来哦,不要夜不归宿。” “知道啦。” 到楼下,沈默生从自动贩售机里买了一瓶热饮,放到风衣口袋里。 已经是深秋了,叶子落下,铺了满地。难得白天是晴天,夜晚的月亮也很圆。沈默生抬头看了一眼,埋头赶路。 11号楼离东门很近,东门不远就是地铁站,谢居意就在地铁口旁。沈默生向他走去,谢居意脸上带着惬意的笑,身体微微曲着,可以看出的确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没有被他放在脸上。 沈默生从口袋里拿出那罐奶茶,仍是温热的,谢居意接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拉开拉环,喝了一大口,被甜的眉头拧着,很快又舒展。 “慢点,喝快了会胃痛。” “好。” 两人靠的很近,慢慢走回去,他们很少有这样的闲暇的时候,光是为生计奔波就耗费了许多心力。然而正因为如此,会格外珍惜这片刻来之不易的时光。听得到呼吸声,脚步声,就感觉非常安宁。 “最近顺利吗?”沈默生问。 “事情都顺利,第三套房子也已经租出去了。”谢居意报喜,“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况下去,第三年有望还清债务。”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别把身体掏空了。”沈默生看他,感觉他好像又瘦了,他现在看起来深沉了许多,颇有些清癯的味道在其中,不再像从前那样干净通透,有一种深沉在其中。 “放心,不会的。”如果不小心住院了还要花很多钱,还会耽误赚钱的时间,谢居意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处境。 “那就好。”两人继续往前走,沈默生抬头,硕大无朋的月亮就在眼前,她忍不住感慨,“今晚的月色真美。” 谢居意嘴角忍不住翘起,看了眼月色,看了眼她,笑意更深。沈默生感觉心酥酥麻麻的,酸甜交加,忍不住开口:“你笑什么?” “子曰不可说。”谢居意摇头晃脑,夜色中,他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还学会卖关子了。” 谢居意换了个话题,沈默生打起精神,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两人走的很慢,但再慢路也有终点,到了11号宿舍楼下,脚步停住。 他没有直接看她,她也没有直着看他,两个人的视线落在别处,说树上的落叶,说变冷的天气,说应付的手忙脚乱的功课,说寝室的同学。星星月亮人生和理想都聊了一遍,那句话终究没开口。 话音渐渐低沉下去,终究归于安静。 “啊,都12点了。”沈默生看了一眼时间。 “那,晚安。”谢居意终于看向她。 夜晚的空气是冷的,可是视线是热的,有着滚烫的热情和灼人的温度,这温度将每个细胞激活,谢居意的声音有些沙哑:“晚安,我——晚安。” 沈默生一步三回头,谢居意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上楼。 走到宿舍门口,沈默生脚步停下。手机这时候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到谢居意的消息:月色不及你。 她脸“唰”的一下红了,脑袋也发出阵阵轰鸣,拽开门,冲到阳台,看到谢居意的背影。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有些贪婪。他好像有所感觉,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她,对她笑,然后离开。 那一瞬间,沈默生仿佛听到了花开。是悄无声息,也是一万只烟花同时炸开。 谢居意走在路上,心情非常好,甚至有些雀跃。就好像从重力1个g的地球转移到1/6g的月球,蹦一下,感觉就要飞到天上去。 说出了爱,就连未来也变得可以期待。 ☆、bsp;44 bsp;44 国庆节,室友或者回家,或者出去玩,图书馆闭馆三天,沈默生难得空闲下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去淘书,看到有个叫荆楚的人写的《荆棘鸟》书评。这本书恰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69 好她也读过,但记得当时自己并不是那么想的。她觉得有趣,手痒痒,心想干脆自己也写一篇。她是个说做就做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提笔就写,用了两个小时,写了近三千字。这个速度让沈默生自己也有些吃惊。她没多想,注册了一个号发了上去,心想原来提笔写东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但这时候,她的想法也仅限于此,发完后,叉掉网页,把没看完的书抽出来看,提前将一些课程看完训练。 第四天晚上,她不小心看书看过了时间,晚上两点才睡着,因为生物钟问题,早上6点醒来,她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事情,但始终想不起来,干脆不想,洗漱后坐在桌子前,做给自己布置的任务,中间休息,站起来伸个懒觉,打开网页,看到右上角的小红点,点过去发现有很多人赞,还有一些评论,第一条评论就是荆楚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底下跟着一排“有理有据,令人信服+1”。 沈默生嘴角抽搐,这个叫荆楚的她知道,在文学编剧版块挺出名的,他的文章偶尔会出现在沈默生的首页,出现的频率很低,但每次都干货十足,言辞犀利,非常幽默。 幽默的人情商和智商不会低,虽然他对隐私保护的很好,但沈默生推断,他应该是编剧或者作家,生活水平良好,对生活充满热爱,因为他的行文有一种淡定从容。 粉丝那块也出现了一堆,第一个竟然是……荆楚。 老实说,沈默生有些被吓到。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一只眼,她这边刚打开网页不久,一封私信出现在她的主页,沈默生是强迫症,忍不住点开,一句话蹦出来,发信人竟然还是荆楚: 你有没有想过坚持写下去? 沈默生吓得直接叉掉了网页,有些坐立难安,于是站起来,在宿舍逡巡。她是务实主义,没有想过在赚钱之外做其他事情,就连看书也是出于习惯,不看就觉得一天少做了事,会焦虑到睡不着。而追溯这一习惯的源头,却是当年看书是她的救赎,给了她一片不受打扰的世界,在那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掠夺她脑袋中的东西,除非她死亡,这让她有安全感。 写东西?她并不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或许是因为看的多,深知差距,所以才不敢轻易动笔。 但她确实有些动心。 沈默生忍不住点开网页,在回了荆楚一封私信:我试试。 荆楚那边没有回复,沈默生呆了一会儿,有些失落,就像对着山崖喊话,却没有回音传回来,她关掉了网页。到了吃饭的时间,先去食堂填饱肚子。吃饭的时候堪称数米粒,不停的走神,第一次浪费粮食没吃完,浑浑噩噩的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先是慢慢走,然后加快脚步,最后旋风一样的跑上楼,打开寝室门,开电脑,打开文档,写计划书。 就像劈开阴天的那道阳光,她从果壳的宇宙中劈开一道缝隙,不再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只为生计奔走。 她先是从招聘网站上将计算机行业的工作拉出来,将招聘要求上的技能粘贴下来,一项一项的对照过来,什么技能需要做什么样的准备,上哪些课,看哪些书,做哪些联系,通过搜索粘贴下来,对不对是次要的,要先有个笼统的概念。 做到自己能力范围的最好,是沈默生对自己的要求,唯有如此,才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拥有最好的选择,即便只是可能,也要做到100%,就像一只上了发条的机械表,被齿轮驱使着前行 ,不停的向前。 将课表和这些东西对应,沈默生对未来四年重新进行了规划,留出每天2小时的写东西时间。 做完规划,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沈默生感觉眼皮子有点涩,大脑经历了一场高速旋转,现在已经是降速到宕机状态,她锁门,关灯,爬到床上,倒头就睡。 什么噩梦也没做,也没有梦到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摔下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沈默生头脑发懵。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对面的寝室亮着三三两两的灯。外边是喧嚣的,但楼里是寂静的,寝室也是。有那么一瞬间,沈默生觉得所有的人气已经远离她而去,和世界仿佛隔了一层,一种孤独感撷取了内心,并不惶恐,而是死寂。 她猛地喘息,就像被从海中捞到砧板上的鱼,猛地起身,覆在心脏,感觉到那里有力的跳动,才放下心。 短短片刻,出了一身汗。 沈默生从床上爬下去,开了灯,在椅子上坐着。头有气无力地垂下去。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是空白的,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时光就像在此刻停留,独自一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她有些惶恐的去看手机,想要证明自己和这个世界有联系,就在这时,一同电话打进来,沈默生吓了一跳,一时间手忙脚乱,没抓稳,手机直接摔在地上。 她有些心疼的去抓,发现没坏,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买了最结实的。 来电显示谢居意。 “喂?” 只这一声,谢居意便听出不对,有些担忧地问:“默生,你声音听着不对,怎么了?” 沈默生清了一下嗓子,道:“刚才睡着了,醒来后觉得太安静了,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 直到这时,听到谢居意的声音,沈默生才觉得心安定下来,方才的那些恐惧被消融,化成看不见的水汽,飞到天上去,她问:“这会儿不忙了?” “我在学校。” “这么早?”沈默生刚才那瞬间看到时间,但总觉得难以置信,于是又看了一遍时间,这才确定,在七点钟,谢居意真的在校园,今天还没课,“今天工作不忙?” “emmmmmm……你出来,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谢居意故意卖了个关子。 沈默生当他想送给自己惊喜,但仍是没想起来为什么,只当他一时兴起,但能够和人一块开心,就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刚才的那种寂寥仍淡淡的萦绕在心尖,她需要一点鲜活的气息,来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图书馆的台阶很长,沈默生过去,看到谢居意坐在最上面的台阶,看到了她,朝她笑,笑的有点腼腆。 沈默生好奇心更盛,拾级而上,走到他面前,谢居意抬头看她,没等沈默生开口,他便道:“默生,生日快乐。” 他挪了一下位置,那个藏在他背后的六英寸的蛋糕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沈默生顿时感觉一阵耳鸣,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世界一片空白,她身体不由自主晃了晃,谢居意连忙拉住她的手,避免她从台阶上滚下去的惨剧,他有些焦急,不知道沈默生怎么了,只能连着叫她的名字:“默生?沈默生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70 !怎么了?” 他有些自责:“我不该这么贸然……” “不,”沈默生回魂,连忙阻止了他的自责,反握住他的手,她很用力,是一种要将灵魂锁在躯体中的力量,竭力遏制住牙齿打颤的冲动,将内心如火山爆发的滚烫按捺下去,“只是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生日快乐,第一次嘛,难免有些失态,让你见笑了。” 她这话没说错,没有人给她过生日,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没有。她的存在感很低,见过的所有人都夸她乖巧,或者要她乖巧,附带一句“如果你妈妈给你生了个弟弟,要照顾弟弟啊”,然后对她妈妈说,“六七岁,正好还能带一带,也不会发生争执,吵架打架,还真是正好”。 没有人当面讲,但背地里却议论过很多次,那些人讨论的时候从不避讳小孩,仿佛他们什么都不懂。 不,他们都懂,尤其是早熟早慧的孩子,这种言语就是伤害,但对于大人来说,孩子的自尊心是不值得一提的,热衷于封建伦理权威那套,掩饰自己丑陋和苍白的灵魂。 从没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没有人欢迎她来到这个世界。久而久之,她自己也遗忘了所谓的生日,毕竟这一天,她降临世上,让原本充满期待的人转而失望。 她在成年累月中学会了不对其他人抱有期待,她争取所有条件,负隅顽抗的活着,就是要证明,就算一无所有,依然可以活的很好,并且活的更好。 凭着这口气,她度过了未成年的岁月,走向了成年,拥有了自己的话语权,经济独立,不必再寄居他人屋檐下,忍气吞声,任人打骂,毫无尊严。 所以对她来说,生日是不需要的,不需要度过,也不值得铭记,它只会提醒自己旧时的伤疤。渐渐地她自己也忘了。 没想到谢居意会记得。 谢居意表情凝重,问得有些迟疑,小心翼翼,像只把头探出来的蜗牛:“你不喜欢过生日吗?” 他那么认真,那么诚挚,沈默生无法说不,说到底,真的不渴望吗?不过是一种自我压抑与暗示,给不了我,我不在乎,我自己也可以过的很好,她努力经营着生活,假装一切都好。 她心似海洋,海底有一个洞,吞噬着数以亿立方计的海水,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个洞没有变小,反而像臭氧层空洞,越来越大。 欲-望无穷无尽,总有不满足时,沈默生还没修炼到破执,返璞归真的阶段。任由那个洞扩张,最后将灵魂也一并吞噬。 此刻,那个洞化成活火山,岩浆喷涌而出,给地壳重新加一层盔甲,止住了恐怖的扩张。 “没有!”沈默生怕谢居意误会,叹了口气,“坐下来,我跟你说。” 谢居意将信将疑,很听话地坐下来。沈默生犹豫再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对她来说,承认自己脆弱就像揭开伤疤,打开城堡,让一个人进来这个秘密花园。 这很危险,但因为是谢居意,她愿意冒险。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生日快乐,我也没有庆祝过生日。”沈默生垂头,低声开口,“我只是,只是太惊讶了。” 她的手指不自觉蜷曲,伸展,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徒劳。于是她懒懒的舒展着,再不动作,看着月亮——不算圆,她的生日,月亮永远不会圆。 因为中秋已经过去五天了。 “那我以后每年都陪你过生日,可以吗?”谢居意生怕冒犯似的,轻声问。 沈默生点点头,开口的话简短有力,带着些许沙哑:“好。” 谢居意将缎带拆开,露出蛋糕的庐山真面目,只有远处路灯的光挥洒在此处,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穿着公主裙,打着小花伞的女孩,天真烂漫,沈默生道:“这是什么?和我不像。” “这是住在城堡里的小公主。”谢居意道,“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公主。” 沈默生抬头看他。 她的眼睛很亮,异常干净,那一瞬间充满了感情,谢居意的心像是被一发子弹击中,他那一瞬间明白,这就是爱情了。 瘟疫一般的爱情。 他慌忙低头,怕被她看出端倪,拿出蜡烛,一根一根的插在蛋糕上,不知不觉就插满了。 回过神来的谢居意:“……” 这时候□□,无异于拔出萝卜带出泥,只留下坑,他有些尴尬的看向沈默生,这才发现沈默生没有看蛋糕,她盯着地面,谢居意顺着她的视线,空无一物,他沿着那条线返程,这才看到地面洇湿。 她哭了。 “沈默生?”他小心翼翼地问。 “别看。”沈默生按着他的肩膀,将脸掩在他的背上。隔着衬衫,他感到秋雨微凉。 他一动不动,手轻轻抬起,又轻轻放回。过了一段时间,感觉到她平复心绪,这才开口,带着些许调侃:“再不动,蚂蚁就要过一把甜蜜蜜的生日了。” 沈默生拍了他一下,破涕而笑,这一页掀过,谢居意将蜡烛点燃,沈默生全程围观,他做完这一切,看她像个好奇宝宝,难得露出这副面孔,觉得新奇,道:“许愿吧?” “原来是这时候许愿啊?”沈默生学着电视剧里,合着双手,心中默许一个愿望。 谢居意看她一脸虔诚,忍不住逗她:“许了什么愿?” “愿——” 沈默生正要说,被谢居意急忙打断,“等等,逗你玩的,你还真说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沈默生嘴巴紧闭,一副害怕愿望从她嘴里跑出来然后失灵。 “吃蛋糕吧。”谢居意拿着刀比划了一下,沈默生拉住他,“我来。” 她两刀将蛋糕切成四块,上面的图案也切得一塌糊涂,两人俱是忍不住笑出来,笑的泪花都出来了,将蛋糕吃完,吃的肚子都快撑爆了。 “好想就这么躺下来。”沈默生伸了个懒腰。 “走,咱们去操场。”谢居意拉着沈默生,自然而然的拉住她的手。 沈默生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眉毛一扬,被他牵着走。 两人到操场上,沿着操场散步。节假日跑步的人不多,寥寥落落,白日天高云淡,夜晚空气清冽,谢居意感觉自己那根绷紧的弦松了许多,他握着沈默生的手没有松,嘴角忍不住扬起,忍不住笑,开心的情绪从心中溢出,那是一种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感觉,让他一瞬间想要就这样走到白头。 沈默生在他后边,看着他的后脑勺,上面有两个旋,据说这样的人都聪明,但命运也相应的坎坷。她想,不管什么事情,他们一起面对,之后还有很多路,走到天高路远,向前进,海阔天空。 霜色的月光笼罩着他们,再加上高聚光灯照耀,在某一瞬间,他们的头发好像就这样白了,从天光乍破,走到了暮雪白头。人生至美不过如此。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71 谈理想人生规划,但关于爱情,他们什么也没说。 不知不觉就走了二十圈,沈默生打了个喷嚏,谢居意这才惊觉两个小时已经过去,晚上十一点了。 “我送你回去。” 两人的宿舍不在一个区,一东一西,谢居意这么一奔波,一个小时就过去了,沈默生道:“就在这儿分开吧,回去发条消息。” “不要。”谢居意想也不想地拒绝。 沈默生睨他。 “想多看会儿你。” “油嘴滑舌。” 最后还是谢居意将沈默生送到楼下,然后离开。和从前一样,又仿佛哪里不一样。 纵然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沈默生的日常也没有改变多少,上课,自习,练习写东西,每天忙的时间都塞满了。和谢居意聚少离多,一周会在周日晚上见一次,一起吃饭,然后上晚自习,十点半结束晚自习,谢居意送沈默生回宿舍,如此循环往复。 ☆、bsp;45 bsp;45 她写的东西很杂,有书评,有影评,有感想,甚至有写代码的心得,像读书笔记,因为颇多无趣,所以关注的人寥寥。写的东西虽然没什么起色,但沈默生逐渐爱上了这种记录的感觉,时间不像过去那样过完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到变化。 她将名字从原来的一串数字改为“一苇杭之”,取自“谁谓河广,一苇杭之”的意思,也因为她喜欢芦苇,人就是一棵会思考的芦苇。 荆楚会不时的评论她的书评,他眼光毒辣,对很多事情一针见血。沈默生有个习惯,如果身边有优秀的人,她会不自觉的模仿,学习对方的长处,与其说这是下意识的行为,不如说更像是动物本能,因为经历,她从无到有的摸索出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那就是走看起来最庸常无趣的路。 将拔刀练习一千遍,那么刀就会变快,坚持做事情,并且调整自己,那么最后不说变得无敌,至少会比最开始那个什么也不懂的自己强。这种最简单的念头反倒成就了现在的她,但到了一定时间,也会让她面临瓶颈。 只是她现在还未到达那个程度罢了。 年底考试月,沈默生放慢了写东西的频率,增加了自习的时间,一遍一遍刷题。对别人而言是冲一冲奖学金,对她来说则是必须拿到的东西,为此她一连整个月都没顾得上和谢居意碰面。 谢居意也忙得不轻,毕竟千辛万苦考上大学,要是为了打工结果把学业给拉下最后导致被退学,那是得不偿失。尽管现在通过很多办法可以赚到钱,但经历过破灭后才知道,有些事情只能当做副业来做。 他怕了。 再见面的时候沈默生和谢居意均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要放寒假,学校里的人也日渐稀少,每天都可以看到拉着行李箱回家的人,头缩进围巾里,寒风凌冽,依旧不能挡住他们阳光灿烂的笑容。 他们两个去吃火锅,沈默生想到高一那会儿,忍不住道:“还记得那次你请我吃火锅吗?” 谢居意一副已经失忆的模样,“那次?我有请过?” 沈默生掂量不准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忘了,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推测,忘了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她道:“就是你带着那位前女友甜甜小姐,请我吃火锅那次。” 这对谢居意而言可谓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但当他从沾灰的记忆中扒出来后,感觉看到黑历史,表情有些惨不忍睹。那时候他还是个中二少年,纨绔子弟,不知人间疾苦,屁都不懂。他连连摆手,表情有些微窘,“简直是黑历史,快别说了。” 沈默生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她提起来也是觉得有趣,尽管心中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但沈默生回很快将那些东西筛出去,过去和现在不可混作一谈,从前她也从未想过会和谢居意一起。对她来说,远远的观望,到了一定的时间各奔前程,再过一段时间,或许相见,或许不想见,时间会冲淡一切,那时候她会对这段不为人知的暗恋画上一个句号,任由它浮浮沉沉,而自己已经上了岸。 但说因缘际会也好,说天作之合也好,他就这样来到她身旁。或许是因为家道中落内心转变,他们有了一定的相似性,因为这份相似而吸引,最后走到一起。沈默生这才发现从前根本不过是自我欺骗,她的内心原本堵的严丝合缝,那道闸门只是微微开了个缝隙,有些东西便势不可挡的汹涌而出。 她是渴望爱的,因为没有被爱过,所以自我遏制的时候也不觉得怎样,然而知道自己真的被爱的那一天,她很开心,很开心坚持活下来,获得这份馈赠。 锅底的汤烧的沸腾,沈默生叫了啤酒,谢居意有些诧异,“你喝酒?” 沈默生笑,知道他已经忘了她曾经在操场上陪着他喝酒的情况,因为那次他醉了,她却一直没有醉,清醒的人总是记得更深,从来如此。 “喝。” “你醉了的话,我负责把你扛回去。”谢居意毫无自知之明地说着大话。 沈默生眼中泛着笑意,但笑不语。 谢居意开了眼界。 他一开始觉得沈默生只能喝一瓶,还想着她醉了就套话,让她说一句喜欢,平时沈默生从未撒过娇,他很想知道她醉了是什么样。但她一直冷静的坐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结果谢居意自己醉了。 他醉的样子很乖,并不撒酒疯,沈默生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他面前挥了挥:“这是几?” 谢居意一把捉住她的手指,藏在自己衣兜里,笑嘻嘻道:“八。” “错,这是二。”沈默生眼睛眨也不眨地说。 谢居意有些茫然了,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点被颠覆,但他没有放弃,从衣兜里拿出沈默生的手,左看右看,嘟囔:“怎么会是二?” 沈默生先是伸出大拇指,“这是一”,然后将食指伸直,“现在是二了。” 谢居意风中混乱,将沈默生的手指折回去,用自己的手掌包住沈默生的手,念念有词:“现在不二了。” 他这么醉,沈默生觉得很逗,叫来服务生,结账后拉着人走。 推开一扇门,就像来到另一个世界。 北风吹,有东西挂在脸上,冰凉一片,沈默生抬手去摸,发现一片湿润。 下雪了。 他们两个挨得很近,就像两只风雪中在鸟巢里瑟瑟发抖的雏鸟,通过靠近汲取对方的温度,用来抵抗冬日的寒冷。沈默生挨着谢居意,听见他在小声唱歌,虽然醉醺醺的,一开始沈默生听不清歌词,好半天才从熟悉的旋律中找到歌词: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72 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是beyond的《光辉岁月》。 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低着头各走各的路。 谢居意反反复复的唱,情绪逐渐积累,最终爆发。 他推开沈默生,对着一旁的草丛,忍不住嚎啕大哭,就像一头深夜对月嚎叫的孤狼,孤独,压抑。沈默生没有跟上前去,远远看着他,只看了三秒钟。她转过身,看到一个垃圾桶,很陈旧,冬天室外零下的温度将腐败的速度也冻住,因此没有太大味道。她忽然很想抽烟,尽管之前从未接触过,但那种感觉就是忽然上来。她抬手,食中二指按在唇角,做了个假动作。 没有辛辣的味道从喉咙中顺滑而下,有的只是雪,被狂风携裹的雪,从四面八方袭来。 沈默生终于回头,谢居意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她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撕开包装,抽出两张递给他。谢居意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声谢谢,一张擤鼻涕,一张擦眼泪,将垃圾扔到垃圾桶里,站直了又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 “回去吗?”沈默生问。 “回去。”谢居意简短有力道。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沈默生没有买回家的火车票。大雪纷飞,北城雪重,挡住了很多人回家的路,唯独不包括她的。她给沈城打了个电话,但那边没接,沈默生松了口气,发条短信:今年不回去了。 将这句话打完,她自嘲地笑,尽管知道他们不会关心,但还是害怕他们会担心。 整整一周,没有短信回复也没有电话回复。 学校的人很少,食堂关了几个,只剩下一两个窗口,给那些过年不回家的。沈默生发现她不是一个人,于是心稍稍安定了一些。成绩出来,她排在第二,和第三的差距微乎其微,第一的差距倒是拉他们很大。 整个班的水平差距很小,除了个别到大学忽然奔放沉溺游戏无法自拔的,剩下的人差距不算大,毕竟是从各省最优的那部分人里选□□。 沈默生呼了一口气,心想下学期绝不能掉以轻心。 雪中的北大很美,有一种沉静的气质,就像一位古典美人,站在那里,微微一笑,就足以让人称赞。沈默生在图书馆闭馆前借了一堆书,还用谢居意的卡借了一堆书,感觉够她读完一个假期。 白天温度最高的时候她会出去走两圈,校园里人极少,有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感觉,回到宿舍,依旧如此。一栋楼上千人,留下来的估计只有寥寥几个。沈默生放音乐,感觉那声音在整个宿舍回荡,有些恍惚。 大年三十的晚上,开着的那个窗口也不再开,这几天她们要想办法自己解决吃饭问题,沈默生打了两个菜,包装好,放到阳台上,权当冰冻作用,等饿了想吃的时候,可以打点开水把东西泡热。她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努力工作,攒钱,买一整套她喜欢的厨房装置,有个书房,有个卧室,客厅朝阳,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她一时兴起,上网查了价格,然后默默的关机,心中默默的算,在经济发展差不多的城市,大概工作三十年,才买得起这样的房子。 三十年,那时候她都可以退休了吧? 原本喧嚣的心此刻偃旗息鼓了。 沈默生觉得整个世界非常安静,看着外边的路灯也觉得形单影只。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千家万户汇聚一堂,就算新闻里再怎么说新年已经没落,很多传统习惯仍旧保留下来。像她这样的人是有,但并不是主流。她觉得孤独,但又觉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心很平静,就像整个人在海中,往海洋深处降落。水折射着阳光,温柔而不刺眼,她感觉自己是一条鱼,本来生活在深海,此刻又回到深海。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她觉得人类社会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快乐也好,悲伤也好,喧嚣也好,热闹也好,都隔着一层。她冷眼旁观,只觉得吵闹。 手机震动将她从这一奇怪的感觉中拉出来,她感觉到脸上有些怪异,一摸发现湿漉漉的,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她哭了。 沈默生抽了两张纸,将狼狈擦去,仿佛这样就能毁尸灭迹,接电话的时候还带了点鼻音,“喂?” “默生?你怎么了?”谢居意兴高采烈地躲在阳台打电话,快12点了,跨年的时刻就要到来。他迫不及待的给沈默生打电话,想要做第一个给她新年祝福的人。 “刚才看了部电影,特别感人。”这个时间正是阖家团圆的时候,沈默生不想扫兴,也不想将此刻的感受告诉别人,就算那个人是谢居意也不行。她有自己的保留世界,在那个世界做怡然自得的王,她听到谢居意那边有说话声,主动提问转移话题,“你那边好热闹。” “大姐在和妈妈说话,二姐在打电话。”谢居意果然被她的话转移话题,忍不住将家中的点滴都分享给沈默生,“我看二姐肯定是谈恋爱了,回家这段时间,她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吵死了。” “你敢跟二姐提意见么?”沈默生怂恿他。 “得了,我要是敢提,她就敢打爆我的头。”谢居意哀怨,一副做弟弟的就是没有人权的样子,“算了,她长这么大,难得谈一次恋爱,该纵容的时候就要纵容,不然这么男人婆,万一以后没人要了怎么办?” “你可小声点,这话二姐听见,你肯定要惨。” “她忙着谈恋爱,怎么会管我?”谢居意哼哼,“我不信她还长顺风耳了——啊!” 谢居意惨叫,原来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谢居然已经打完电话,来到他身后,本来想偷听弟弟讲什么,没想到在讲自己坏话,于是直接上手拧他腰上的肉,谢居意肉比较瓷实,也因此肉拧起来痛的要命,口中不住的含着求饶的话:“姐,你是我亲姐,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了!” 沈默生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本萦绕在心头的淡淡愁绪被驱散,就像黑白照片,被这一家人的鲜活传染,逐渐变成彩色。 “跟谁聊呢?”谢居然有些好奇,把手机从谢居意手中抢过来,屏幕亮了一下,她看到上面的字,揶揄他:“弟,谁家亲爱的?” 或许是手机挨的太紧,聊天时间太长,机身发烫,感染皮肤。 不然为什么脸会这么热呢? “谢——居——然!”谢居意恼羞成怒,字一个一个从喉咙里蹦出来。 “哎呀,恼羞成怒了,给你给你,把你家亲爱的还给你。”谢居然笑嘻嘻,把手机扔给谢居意,谢居意对她怒目而视,谢居然指着手机,对他做了个口型:沈默生? 谢居意不知道他老姐是怎么看出来的,偌大个人,有些害羞的点头。 谢居然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捏了捏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73 他的脸,扬声道:“弟,加油呀。” 谢居意拿着手机跑阳台去了,电话里没有声音,他也没有出声,就像凭着呼吸声就能判断对方的情绪。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当当当的钟响,不知从何而来,但声音悠扬,鞭炮和火花朝着天空冲去,夜忽明忽暗。谢居意在间隙中开口,因为时间短暂,所以声音急促:“沈默生,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居意。”沈默生由衷道,“新的一年,加油,坚持。” “你也是。” 那天后来说了什么,沈默生忘了,只记得她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谢居意后来试图去想,却发现记忆并不是越想就越清楚,而是越想,留下来的片段就越有限,最后逐渐定型。以至于很久之后再想起来,觉得那回忆并不真实,像是刻意隐瞒了一些东西,连同情绪也好像是从别人那里嫁接过来的。 ☆、bsp;46 bsp;46 过了一个年,放了个长假,大家的精神都比较懈怠,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做。 白吉笙瘫在床上,学着赵忠祥在动物世界里的说话:“春天来了,又到了万物发-情的季节。”她说着翻了个身,很不满意,又翻回去,就这样在床上翻滚,跟蛋炒饭似的。 许是心有灵犀,就在这时,沈默生接到谢居意的短信:“要不,两个寝室聚一下?” 沈默生忍不住笑,想到当初白吉笙她们的问题,问谢居意:“你室友长得帅吗?” 谢居意发过来一串“……”,不死心追问,“长得帅怎么样,不帅又怎么样?” “帅的话,叫联谊,不帅的话,就只能叫吃顿饭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谢居意忍不住感慨,“这个看脸的世界啊。” 他这么一句话,直接掀起那边宿舍千层浪。 “你还好意思说?” “每次出去联谊,一听你的名字就把我们无视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电话这头的沈默生都听到了,笑的锤床,床花枝乱颤。 白吉笙以为地震了,慌不择路,从床上连滚带爬的下来,结果下的猛了,扭到脚,站在地上发现不是地面在晃,是床在晃,顿时气的直接伸手去扯沈默生,“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啊啊啊啊,我还以为地震了!” “对不起对不起。”沈默生笑着道歉。 “跟谁打电话呢?”白吉笙刚才带着耳机,没听到沈默生说话。 “emmmmmm……在想要不要请你们吃饭。” “吃饭,有什么好事吗?”白吉笙一听见吃的就眼睛亮晶晶,“哦不,就算什么事也没有,既然说出来了,那就要请,砸锅卖铁也要请!” 闻玥正好推门而入,只听到一个请字,眼睛立刻瞪的像猫,“请什么,什么请?” “默姐说要请客。”白吉笙说话飞快,很快给自己加戏份,“我提名吃火锅!” “发生了什么好事呀默姐?”闻玥好奇地问。 白吉笙举手:“同问。” 沈默生抿嘴,想要忍住笑,嘴角却怎么也止不住上扬,她深吸一口气,佯作轻松:“我……和谢居意在一起了,所以打算请大家吃个饭,两个寝室一起。” “啊——!”白吉笙尖叫,闻玥吓一跳,“干嘛。” “好帅的!”白吉笙非常激动,摇一旁闻玥的手肘,“听说是医学院校草,天啊,恋爱!我也好想谈恋爱啊!好棒!” 梅景明这时候也从外边回来,加入欢乐海洋。 沈默生被三堂会审。 “说,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白吉笙先审。 “嗯……算是去年11月份吧。”仔细想想,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正式说一句“我们在一起吧”,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好像吃饭睡觉一样再自然不过。他们认识太久,已经丧失了用关键时间关键节点来将关系转换,似乎这样发展就很顺其自然,那么就顺其自然好了。 “好快啊,那才认识三个月嘞。”闻玥是个慢热的人,没想过一进学校就能恋爱,觉得这发展速度太快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居然娶了我们贤惠能干的默姐,太不可原谅了!”白吉笙疯狂脑补大戏,手握成拳,雄赳赳气昂昂,“默姐,如果以后他有对不起你的事情,一定告诉我们,我们一起去……骂他!” 沈默生忍俊不禁,估计白吉笙原本想说打他,但想到武力值上有差距,于是将其硬生生转变为骂他,她开口安抚:“安啦,我们认识八年了。” 梅景明目瞪口呆:“八年?!” “那就是青梅竹马啊。”闻玥惊呼,“好棒啊,我也想有竹马……” 白吉笙笑嘻嘻,“虽然你没有青梅竹马,但你可以做梦呀!” “讨厌!” 聚餐定到周五晚上七点,谢居意过去占座,在女士优先以及声音大的压过声音小的等一系列条件下,选择了川菜。这家川菜馆很有名,平价又好吃,因此闻名遐迩。每一届即将毕业的学长以及后来工作了的前辈们回学校都喜欢往这儿来,就连周围金融机构的上班族也会冒着下午迟到的风险过去打包一份带回去吃。 八个人挤在一张桌子上,一边是男生,一边是女生,气氛一开始有点冷场,白吉笙刚坐下来就忍不住笑:“这架势看着好像相亲。” 她对面的那个男生立刻接了一句:“顺便手电筒可以用来亮灯,顺便介绍一下,我叫傅司野。” 白吉笙没想到她这个逗哏一下子能找到捧哏,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两个人立刻叽里呱啦的聊起来,徒留剩下六个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谢居意很快找到了话题,六人聊的不亦乐乎,白吉笙和傅司野一看聊天大部队竟然没有他俩,那还了得,赶紧加入组织。两个寝室八张嘴,十六条胳膊十六条腿,菜一上,傅司野旁边的瘦的跟筷子似的男生直接动筷子,被傅司野拍了拍:“快醒醒,你对面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战友,这会儿抢菜吃,你是想注孤生吗?” 那个男生顿了一下,脸顿时爆成猪肝色,道:“呐,我忘了……” “看来真的注定孤独终生了。” “哎呀菜上了就是让人吃的,快趁热吃。”白吉笙看到食物总是表情虔诚,一脸幸福。 八人逐渐变得热络起来,都没有什么公主病王子病,一起吐槽学业,说自己学院发生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好不热闹。 吃完饭转战ktv,沈默生发现白吉笙已经和她的捧哏很快打的火热,发觉这两人的话题从游戏转到商场怎么逛再转到八大菜系究竟什么菜更好吃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74 ,但凡白吉笙能提出来的话题,傅司野都能接上两局,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并不是正经医学院的医学生,而是现代版江湖百晓生——否则他怎么会什么都知道呢? 沈默生放慢自己的脚步,从第一梯队落到最后一梯队,和谢居意并肩而行,问他:“我说,他们俩什么情况?” 谢居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白吉笙和傅司野,顿时乐了,“我觉得有猫腻,要有情况。” “你这个室友怎么样?”沈默生觉得有必要给自己的室友把把关,这局是她和谢居意组织起来的,以后有什么情况,他们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她不能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室友推向火坑,“他没有女朋友吧?” 大学时常会有一种情况,在高中的时候有男女朋友,大学异地,脚踏两只船,两边都不知道,之后视情况定到底哪个,跟另一个分手,更有甚者,整个大学脚踏两只船,很多人并不会主动戳穿做恶人,而是会用沉默掩过一切,如果东窗事发,当事人支支吾吾,旁人语焉不详。 福尔摩斯说过,凡是发生过的事情都会有痕迹。只要有女朋友,近一年相处下来,总会接个电话,或者言语间不小心吐露情况。 “没有,这小子从第一天就说自己是个黄金单身汉,一直想找女朋友。他百分之九十九没有女朋友,从来没有打过疑似暧昧的电话。”谢居意笑着道,“他和我关系不错,瞒不了我的眼睛,我又不会骗你。” 沈默生斜眼睨他,“你要是胆敢骗我,你会知道自己的下场的。” 谢居意虽然很想知道她会做什么,但决计不会触她雷区,过马路的时候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当她的眼睛,带她走过。沈默生试着放下她从小对于这个世界的戒备,她身上已经被磨砺出厚厚的茧子,不安的种子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就埋下,这么多年,提心吊胆,用厚厚的茧子应对所有的荆棘与挫折,敞开怀抱接受另一个人谈何容易,但她已经慢慢学会了。 他们站在马路这头,那群人已经走到马路那头,一数人头发现不对便回头找,看到牵着手的两人发出善意的叫声。车流穿梭,在红灯亮起的时候停下,谢居意牵着沈默生过马路。沈默生一瞬间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就像周围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寂静,时间在这一刹那停止,此处是上川,彼处是川上,他们走过,然后一下子就白头了。她恍惚,嘈杂与寂静同时出现在耳旁,身体在世界尽头,也在冷酷仙境。 她没有注意脚下,从马路上人行道的时候差点被绊倒,谢居意及时捞住她,将她抱在怀里,沈默生感觉到温度,属于人的温度,那种仿佛被整个世界隔绝的感觉瞬间消失,世界重归嘈杂,她看到眼前的人,黑发浓眉黑色眼眸,温声问她:“没事吧?” 沈默生呆呆摇头,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这种奇怪的错觉让她心里空落落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在遗憾什么呢?当时的她并不知道。 一切从不会有尘埃落定的说法,相爱过的人可以分离,结婚的人可以离婚,甚至生过孩子都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人是奇怪的矛盾体,他们有动物的本性,但在文明社会中熏陶,有了高于动物本能的追逐,即所谓的精神追求,然而愈是追求就愈是空虚。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有少数人可以找到那种东西。 ktv是中包,背包里装着水进去,闻玥立刻展现自己麦霸的属性,白吉笙也不遑多让,两个人立刻成了组合,霸占着话筒不放,一连唱了五首,过瘾了,将话筒放在桌子上,大声喊道:“你们随意!” 有她在,总不怕气氛低落,傅司野点了几首,他看着热闹,喜欢的却是有点忧伤的歌,点了passe her go》。 “well you o&\&# low 只有在朦胧黯淡时才念及灯火光亮 only miss the su starts to snow 只有在冰天雪地时才怀念阳光温暖 only know you love her ; her go 只有在已然放手后才始知那是真爱 only know you\'ve been high when y low 只有在身处低谷时才遥想过去峥嵘 only&he road when y home 只有在乡愁涌动时才痛恨旅途遥远 only know you love her ; her go 只有在让她走之后才始知那是真爱 and you& her go 你就让她走吧” 沈默生没听过这首歌,但他唱的很好听,她不经意间回头,看到白吉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傅司野,眼中有光。只那一瞥,沈默生就知道她已经沦陷了。 傅司野唱的很深情,他开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安静,安静的听他唱歌,声音里像是藏着无数悲伤,但当歌曲结束,他表情一顿,就像瞬间换了另一张面孔,笑的开朗,不见半分忧郁,颇为自得,“怎么样?我唱的够好吧。” 白吉笙带头鼓掌,“厉害了!” 梅景明专注的当个听众。 傅司野问:“你们没人唱吗?”他把话筒递给梅景明,梅景明死命拒绝,脸有点红,“我五音不全,不爱唱歌,你们唱,我负责鼓掌。”她想起什么,目光炯炯有神看着沈默生,“默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好歹要献歌一曲吧?”闻玥闻言附和,“对呀对呀。” 沈默生脸红,“什么大喜的日子,净瞎说。” 谢居意伸手捏了捏她手掌,声音低沉,带着丝丝笑意:“怎么不是?” 众人绝倒,一副被恩爱秀休克的模样。 傅司野喊的最凶,“谢居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谢居意笑的爽朗欠揍,沈默生看到一点点从前那个痞子一样又温柔男孩的身影,就像一切灾难从未发生过。她忍不住想,十年后,二十年后,也会这样好吧?恋人在最好的时候总忍不住更好,她和谢居意从未吵过架,他们因为经历问题三观契合,体贴对方,他们能有很多很多爱。在未来的时光里,平安喜乐,想到这里沈默生眼眶就忍不住发热。她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唱一首好了。” 谢居意坐在沙发上,仰头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75 看着她。 他的眼神带着欣赏,像秋日午后的葡萄藤架,风一吹,窸窸窣窣,是枯叶泛起涟漪,沈默生点了一首,低沉的钢琴前奏响起的时候,众人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呆滞。 是lana del rey的《young aiful》。 里昂纳多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和原著相去甚远,但这首歌却演绎出了这本书所拥有的幻灭感,沈默生第一次听就爱上了它。 “i\'ve&he world 看彻繁华 do all, had my bsp;now 尽失初妆 diamonds, brilliant, and bel-air now 金迷纸醉,历尽沧桑 hhts, mid-july 仲夏夜茫,七月未央 when you and i were forever wild 起初你我年少轻狂,不惧岁月漫长 the bsp;days,&y lights 纵情时光,华灯初放 the ;you\'d play with me like a bsp;你我嬉戏痴狂,童稚之心难藏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 aiful 当韶华逝去,容颜不再,你是否爱我如初,任地老天荒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bsp;soul 当一无所有,遍体鳞伤,你是否爱我如初,任地老天荒 i know you will, i know you will 我深知你会,我深知你会 i kno;you will 我深知你的爱经久绵长” 沈默生看着谢居意的眼睛,不知道他是否懂得她的惶恐,然后便看到他眼中的坚定,对着她微微颔首,幅度很小,但她看到了,于是,她知道他懂了。 沈默生唱完,谢居意第一个鼓掌,大家都有些听呆了,梅景明激动:“默姐,你唱歌这么好听!以前居然说自己不会唱!” 谢居意得意道:“她只唱给我听。” 沈默生锤了他一下,很轻。 白吉笙尖叫:“你们这些情侣,真是太讨厌了!”说着捂脸,“人家也想谈恋爱。” 傅司野在沙发的最边缘,笑着看她。 白吉笙似乎注意到那边的目光,眼神是有温度的,可以让人灼烧,可以让人陷入冰窖。那是火的温度,她感觉到了,于是她故意不去看。 谢居意拿着话筒站到正中央,咳嗽了一声,道:“各位。” 底下的人都安静下来。 “这是我和默生认识的第七年,我们在一起,有些话我从未对她说过,但我心里一直记得。我想给她唱首歌,想以后的歌都只唱给她听。默生,谢谢你来到我身旁。” 大家起哄,“噢噢噢!”“亮瞎狗眼!” 谢居意的眼睛很亮,有一层水膜覆在上面,他点了westlife的《you raise up》,歌声款款而深情: “you raise me up, so i bsp;stand on mountains …… you raise me up… to&han i bsp;be” 那层水膜好似会流动,从谢居意的眼睛中转移到沈默生的眼睛中,她忍不住抬手擦拭,她太高兴了。 他用歌词回应了她,他曾经恐惧,是她带他走出了困境,在最茫然无助的时候成为他的脊骨,给他喘一口气的时间,不至于被生活压垮。 从ktv出来,沈默生还是有些飘,那六个人声称不想当电灯泡,让他们两个去过二人世界,傅司野笑着道:“老三整天忙得筋疲力尽,晚上一两点才回来,白天还被功课折磨,你们两个好不容易有时间聚,赶紧去过二人世界吧!” 谢居意也不推诿,对他说了一声“谢了”,拉着沈默生的手离开。 两人务实且忙碌,平时没有这么多闲情逸致,乍一闲下来居然不知道做什么,于是干脆在学校里散步。春光短暂且美好,在各处窝着冬眠的人出来享受这片刻的美好时光。京城的春日短,很快就会成火炉夏日,该及时行乐当及时行乐,莫待花谢空折枝。 谢居意轻车熟路的找到人少的小径,路过月季丛,确定那不是做实验用的,只是普通月季,摘了一朵,插在沈默生头上。沈默生觉得好笑,伸手去摸,嘴上念叨:“做什么这么肉麻?” 他擒住她的手,不给摘下来,反倒说了一句:“人比花娇。” “去你的。”沈默生不好意思了。 沈默生长相并不惊艳,属于耐看型的,她身上有一种气质,很古典,而从小的磨砺让她有一种无论如何都不屈服的野性,两者交织在一处,成为她独特的魅力。但她不自知,因为她很少会将目光投向自己,只专注的做手上的事,锻炼能力。这种专注在同龄人身上很少能看到,沉静,卓越,令人敬而远之。 他们走到湖边,找到一处长椅坐下,靠的很近。湖面倒映着一轮月亮,又大又圆,亮的好似白夜。偶尔有风吹过,整个人便清清爽爽。沈默生忍不住哼歌,她看着月,谢居意看着她,看的都是风景。 “沈默生。” “嗯?” 谢居意靠近,吻上来。 这是一个猝不及防又温柔的吻,初时小心翼翼的贴近,继而小心翼翼的试探,沈默生眼睛瞪圆,呆若木鸡,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谢居意抬手扶着她的手肘,离开6厘米的距离,轻声对她说:“闭上眼睛。” 沈默生摇头,她深吸一口气,好让心跳声显得不是那么急促,她感觉自己的心是胀的,像装着一个太平洋,海浪拍岸,几乎令她沉溺其中。他们靠近,嘴唇再次贴合,沈默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居意的眼睛,她看到了满天星星眨眼,每一颗都说着我很快乐。 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只是简单的皮肤接触,就已经令人脸红心跳。 沈默生以为他们会这样,波澜不惊度过大学,然后毕业找工作,选择一个适合的节点结婚,生一个孩子,血脉将在那个孩子身上得以延续,像无数人那样。他们也许会争吵,却绝不会分开,拥有平凡的幸福。 人愈是长大,就愈发现时间过的快,沈默生还来不及对大学生活发什么感慨,发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76 现她已经来到大三接近暑假的时候,过完这个假,就要开始定下工作了。 沈默生没有选择读研,她在实验室呆了近三年,有研究生,有博士生,向他们学习了很多东西,尽管放弃保送有些遗憾,但她想尽早实现经济独立。导师知道她的选择后有些遗憾,说她本来可以深造,因她的专注,很多东西学起来比别人快很多。沈默生说她做不到,她知道自己多功利,她要把握命运的方向,也许读到博士然后留校当讲师更好,但她就是不想。 导师将她推荐到一家很出名的互联网公司工作,沈默生暑假就开始实习,拿到第一笔实习工资的时候打电话给谢居意,说要请他吃饭。她这段时间很忙,谢居意也很忙,他大二的时候简直发疯一样的做兼职,沈默生怎么劝都劝都劝不动,只好随他。 沈默生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没想到,转变发生的那么突然。 谢居意发短信让她出去,她收拾收拾自己,怀着喜悦和期待前往,然而听到那句话后,好心情全数破碎。 “默生,对不起。”他说,“我们分手吧。” ——我们·完—— 年轻的时候,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那就是会觉得未来会和现在不一样,会觉得初二一下子变得更成熟稳重。那时候期待着十八岁的到来,好像十八岁是一根魔法棒,只要挥舞一下,就会华丽转身,以前被警告不能做的事情可以顺理成章的去做。 但随着年岁逐渐增长,发现改变是很难的,十八岁以为二十四岁会成熟的无所不能,然而到了二十四岁生日吹灭蜡烛的那一瞬间,发现自己和十八岁并没有什么两样。赚着一份养活自己的工资,住在租来的屋子或者和父母同住一个屋檐下,被催婚的时候听到别人说“你都这么大了”,才有些恍然大悟,原来已经长到了曾经期待的年龄。 可是在那个年纪期待的状态,一直没有来。 一直以为的东西,原来是骗人的。人仿佛一直维持在十七岁零三百六十四天,最后那一天二十四点的钟声,始终没有敲响。 ☆、番外:当你离开(一) 番外:当你离开 努力,自律,自爱,而后爱人。 我第一次遇见她,她还很小,那时我也很小。 转学去上六年级,我很不高兴,因为要告别从前认识的人,老爸为了哄我特地买了变形金刚,我也就将就收下,然后去上学,碰到了一个改变我一生的女孩。 那个女孩名叫沈默生。 很奇怪的名字,默生是不要说话的意思吗?还是不要出生的意思呢? 我不知道。 老实说,此前,以后,我没有见过和她气质相同的女孩,小时候我觉得她很“酷”,气质很冷。后来许多年,她不在我身旁,回忆像倒带,我翻来覆去想了千百遍,确定那不是酷,只是孤独。 她喜欢看书,超前成熟,而我那时候就是个傻瓜,屁都不懂,只喜欢撒泼打滚怂恿我爸带我出去玩,然后给周围的小朋友吹嘘,满足我那浅薄的虚荣心。她总是很安静,什么也不说。我有时候好奇她会想什么,和她说话,看她的眼睛,我发现她会轻而易举的走神,拥有随时随地上天的能力。 奇了。 她学习成绩很好,应该说,属于超厉害的那种,小升初,她拿了市前三,听说连学费都免了,我爸妈知道这件事后,直接拿她教育我,就连我姐都嘲笑我,我不服。虽然我没考上,但那又怎么样,很多事情又不靠学习,就算学的顶天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听我爸讲过他的发家史,早些年是知青,后来千辛万苦上学,然后进了单位,之后下海,和我妈一起白手起家组织起偌大的公司,在风城这个小地方也算是顶厉害了。所以在我心里,学历不算什么,心思活络才行,于是我心安理得的吊儿郎当。但这回上学确实伤了我自尊,我觉得我也能去那个学校,于是缠着我爸,例行三部曲,恳求,保证,撒泼打滚。三部曲进行完,我爸拿着礼出去找人,把我塞远程班去了,花了点钱。 在我心里,能用钱摆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不过我妈管得严,我倒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就偶尔逃个学打个游戏去个网吧什么的,也谈谈恋爱,顶多牵牵小手,我不想很早定下,觉得以后的人生大有作为,凭啥在一棵树上吊死。 看,以前的我多自负。 交学费的时候碰到沈默生,还有她的爸爸。她爸爸说话很搞笑,怎么说呢,傲慢又无知,整个人很矛盾。我想她很清楚,所以脸上才会露出那样窘迫的表情。他们的关系似乎很不好,因为不论是说话还是静默,她爸爸从来没有询问过她的意见,将她当成一个平等的灵魂对待。 我于是开口和我爸撒娇,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时间过去很久了,我忘了当时我说了什么,只记得她好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露出大难不死的笑容。 我觉得她更奇怪了,忍不住升起好奇。 但那之后我们不是同学,教学楼隔了十万八千里,很难碰到一块,除了在光荣榜上能看到她的照片,我几乎没有看到过她的人。我记住了小学毕业时候的教训,初中虽然犯浑,但勉强学习了些东西,高中吊车尾,市高中收全市前四百,我考了三百九十八名,就连我班主任都说我很幸运。我面上佯作轻松说我知道自己会考上,不稀罕多考几分,实际上心里直冒冷汗,直念幸好幸好。 她早已通过内招考进了实验班,明明可以从四月开始放暑假,但仍然兢兢业业的过来上课。她的大名早在这个年级传遍了,同学说她装,我当时忍不住反驳,说她是真的过来上课,为这件事我们吵的翻天。估计是天气干燥外加压力大的缘故,当时我忍不住冲上去,他也冲上去,然后我俩打了一架,我说她确实是认真在上课,他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说为什么?我想了一下,说沈默生估计是为了奖金,他眼睛都瞪圆了,说她要上天。 我觉得她不是要上天,她就是想考好成绩然后拿奖金,后来她成了探花。学校会去每一个考上市高中的人家里放鞭炮宣告喜事,她那天拿到奖金的时候强颜欢笑,我想她并没有那么开心。 大概因为不是第一的缘故。 想到这里我自己就忍不住觉得丧气,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这回我没有求我爸把我塞实验班,我觉得我脑子瓦特了才会去实验班,那根本是把我穿串儿然后放火上烤。能考上市高中就已经拼去半条命了,再去实验班我就飞升成仙了。 但我爸这回根本没跟我打招呼,直接找人把我塞实验班了,为此我很生气,我决定和他冷战,并且向妈告了他一桩。我两个姐姐说我不懂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77 事,我妈笑着说你就去吧,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那段时间爸爸很忙,每天晚上12点多才回来,那时候我都已经睡了,于是冷战这件事不了了之。快开学,我想明白了,这学,还是得上。毕竟我的那些苦不能白吃,对吧? 中考过后暑假漫长,我晚上偷着跑出去打游戏,二姐抓到我的把柄,威胁我,我不甘心把零钱分她一半。但没办法,谁让我的把柄被她抓到了呢?她拿着我的钱外出旅游,我只好去打游戏,没想到会碰到沈默生,没想到她会哭。我这才发觉风城原来很小,兜兜转转总是能碰到。 她原来也会脆弱,我这才发现她原来是女生。 不怪我这样想,我想很多和我同龄的男生都没办法把沈默生当成女生,她像个没有性别的人。对于这种学习成绩又好,自制力又强,不多话,不撒娇,好像木头一样的女生,老实说没有男生会感兴趣,哪怕对方长相不错。一方面是因为不解风情,另一方面男生找小女朋友,突出的就是一个小字,能够保护对方,呵护对方,满足对方一些近乎无理取闹的要求,同时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谁还没点大男子主义?学校里不兴妻管严,很没面子的。 现在想想,那时候还挺逗,小小年纪面子来面子去,长大了,就学会舍弃很多东西了,毕竟要活着,毕竟不是一个人活着。 她那一晚的眼泪好像流到我心里,后来许多年,我都没忘记。因为那是她在我面前唯一一次流泪,她很少哭,我在她面前哭的次数比她在我面前哭的次数多多了,说到这里总觉得自己挺丢人的,不过我已经练出长城般厚脸皮,也不怕怎么样,我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只有她,在她面前,我活该低到尘埃里去。 言归正传。 实验班有三个,开学那天我碰到了沈默生,兜兜转转,我和她又成了同学。 她变了,当然我也变了,人总是要成长的,不变的是死人。她更冷静,沉着,气度非我这样的人能企及。我开始谈恋爱,考试理所当然的成为班级垫底,年级也不遑多让。高中的竞争压力比我想的要重的多,于是我开始寻欢作乐,开玩笑,就是谈了个恋爱,对方是普通班的一个长相很甜美的女生,留长发,总是梳着两个辫子,我觉得她很好玩,忘了说,她叫唐糖,一听就很甜。 我们度过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如所有人青春时期的恋爱。实际上她究竟长什么样子,如今过去十几年,我早已忘却,连同性格一并忘记了。也许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或处于选择性,或因为不由自主,人会忘记很多事情,就像卸下包袱。唯有如此,才能接着往前走,而不至于背着整座泰山,那样走不动,也喘不过气。 我没想过的是,她高一结束那年会不告而别,这件事让我伤心了好久,因为我感觉很没面子,那时候面子大过天,我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人,还去买醉。 没想到沈默生会在学校,没想到她整个假期都没回家。 我买醉,她陪我,后来我忘了发生什么事,隐隐约约记得被人连拖带拽,全身上下都很沉重,像驼了八百公斤的秤砣。醒来后看到她,依旧在学习,分明喝的比我多,但却比我清醒。我发现自己的酒量连个女生都不如,心如死灰,甘拜下风。 她素来不苟言笑,那天倒是笑了,颇有些冰消雪融的味道,就像初春的阳光照到雪上,有一种破碎的、闪烁的美。 我第一次领略到她的美,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的美,那一瞬间我有些自惭形秽,心里发誓也要活出个人样,我想我和她的差距太大,她的成就属于自己。我所依仗的成就和底气全都来自我爸,这样不好。 我的发誓没过两天就被自己抛到脑后,毕竟轻松起来太痛快,想要变好却有千难万险,我可以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好好学习,却有千百种理由去玩。那个爱学习的我被爱玩的我直接打死了,于是我又开始玩的不亦乐乎。 那段时间爸爸和妈妈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二姐高三,忙的要死,大姐在大学,一年只有两次回家,家中只有我一人。妈妈辞了保姆,给我钱让我在外边吃。我吃的不多,剩下的钱都充到游戏里,在里面呼风唤雨,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有出息。 我想我还是不够敏锐,很多事情在那时候已经有了端倪,但我一点也没察觉到。等到大厦倾覆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家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减少,我没发觉。 我是个傻子。 爸爸不知所踪,债主围着公司和家里,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压在我头上,我觉得喘不过气。我有些不知所措,但白天还是照常去上学。在学校期间我感觉到轻松,甚至产生了爱上学习这样的错觉。那个电话打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在上课,甚至前所未有的认真听讲,但那个电话直接打破了我的白日梦。警官以非常平静的口吻告诉我他们发现了我父亲的尸体,让我前去认领。 接完电话,我浑浑噩噩的回到教室,坐下来,翻开书,我六神无主,一瞬间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沈默生察觉到我情绪不对,我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我迫切的需要找到一个口子发泄我内心无处纾解的压力,我相信她很可靠,我将困境告诉她。 她听完后直接一条一条的告诉我该怎么做,头脑冷静,表达清晰。我真是佩服她。 我想她一定是个超人,否则她就是经历过相同的困境。 请了假,打电话给两个姐姐,回家发现妈妈倒在客厅,真是雪上加霜。我感觉灵魂抽离到空中,自上而下的俯视摇摇欲坠的身体,将要崩溃,但怎么都没有崩溃,沈默生如瘟疫,把我也感染成了超人。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前一刻觉得天要塌了,下一刻发现天不能塌。 老爸走了,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我不能倒。 两位姐姐连夜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在妈妈的病床前照顾她。我买了前往广州的火车票,去将爸爸接回来。老家常说落叶归根,我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虽然我恨他。 我很惶恐,在火车站候车厅坐着的时候大脑一片放空,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把爸爸带回来之后呢?妈妈还在医院,家里还欠着一屁股债,我不知道多少,想到未来就觉得恐惧。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双白球鞋,鞋的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但鞋子干干净净,可以看出主人对它呵护备至,沿着那双鞋子向上,是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是沈默生。 她坐到我身旁,介绍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她说自己在广州有朋友,可以帮我一把。 我的心中被一种陌生的感情冲击,甚至有些溃不成军。我想要抬起手将眼角湿润的东西拭去,但我没动,硬生生将眼泪逼回去。 她什么也不说,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78 只沉默地站在我身旁,我便觉得心安,就像一艘小船有了重心,不必担心在狂风暴雨倾覆。 我记得那是秋日,天气依旧闷热,胸口发闷,有些喘不过气来。下了火车有人来接,浑浑噩噩地跟在那人身后,双腿发麻,脚肿-胀的踩在地上都像踩在针毡上,一夜的硬座不是什么人都能扛下来的。去派出所,然后去医院,在太平间看到泡到发胀的父亲的尸体,很臭,我有了呕吐的欲-望,但我忍住了。 那是我的父亲。 当天下午,插队火化。这年头,连火化也要排号,也要托关系。好在死这件事不用。 烟囱冒黑烟,偌大的人进去,出来就只剩一捧骨灰和几粒骨头渣,装在小坛子里。我把坛子放到背包里。隔着一层布料好像也能感觉到温度,和心靠的很近,心却悲凉麻木。 转车几趟,最后要走回宾馆。两条腿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僵硬地挪,没有半点知觉。我感到脸上有些湿润,抬手擦拭,我以为是不自觉流泪,原来不是。我的眼睛是干的,那些湿润,是天上滴落的雨。 我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麻木僵硬重复的,是行将就木,所以当飞车党过来抢包的时候,我的感觉是知晓的,但动作慢半拍。一切有如慢镜头,看的见每一滴水的降落,但当手伸出去的时候,眼前的雨已经不是看到的雨。 父亲的骨灰坛跌落在地,很久之后,我才听到声音。 是玉碎的声音。 我忘不掉他们混合着厌恶和恐惧的眼神,这些日子一直压抑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内心的野兽要挣扎着出笼。我想找人拼命,发泄情绪,但他们的反应比我要快很多,一骑绝尘。我摔在地上,膝盖和沥青相撞,疼的我不小心咬到舌头。 雨忽然变大,汇成小溪,将父亲的骨灰冲向下水道,我拼命往回拢,灰褐色的泥水从指缝间流逝,毫不留情,我只抓到几粒骨渣。 没能完整的将父亲带回去,而让他处于这样的境地。我有罪。 沈默生和我一起跪在地上做徒劳的挣扎,天还在下雨,什么也握不住,我将坛子的碎片一块一块捡到包里,然后她牵着我回宾馆。 她将我从兵荒马乱的世界带出来,带到一个有秩序,有未来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躲在被窝里哭,胃痛的厉害,好像下一秒就喘不过气,我告诉自己,再也不要流无谓的眼泪,要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活着。 我知道她没有睡着,但她也没有说话。她如同她的名字,沉默着不出声,但十分安全可靠。风声雨声,铁马冰河入梦来,我浑浑噩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再次醒来是被沈默生晃醒的,她的声音带着悲伤:“你发高烧了,起来赶紧把药吃了。” 我甚至感觉不到药的苦味,囫囵吞枣地将其吞咽下,躺在床上,感觉全身湿透,发臭了。 她提议再留一天,我拒绝了这个方案,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背着包前往火车站,坐着摇摇晃晃的火车回家。她在我身旁,困的头往下一点一点,身体倾斜,似乎想要寻找一个依靠,但每逢她的头快要碰到我肩膀时,她就会惊醒,然后再度将自己的身体摆正,周而复始。我很想直接将她的头按在我肩膀上,但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们在火车站分道扬镳,她回学校,我去医院,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等着我去处理。 离别之前,她神色认真,对我说了一句话:“挺住就是一切。” 这六个字我记了一生。 ☆、番外:当你离开(二) bsp;48 公司破产,家里能抵押的东西都抵押了出去,我找新的住处,从前八百块都不当回事,现在也需要仔细打算,我提议退学去打工,被大姐一巴掌打回来,她警告我:“别想着退学。” 有什么办法? 大姐向学校打了申请休学一年,我和她一起将家里的烂摊子收拾好。她勒令二姐不许退学不许休学,之后办助学贷款,开证明,申请补助。找墓地,将父亲安置好,在母亲出院我们搬到学校附近租来的房子里。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顶层的阁楼,没有装修过,水泥墙,两间卧室,一间有空调,我让妈妈和姐姐去住,自己住在另一间,有个大阳台,但阳台和卧室没有门也没有窗帘,冬凉夏热。我从二手市场花了五块钱淘来破电扇,热的不行的时候打开,它吱吱呀呀地吹,摇头晃脑,仿佛下一秒就要报废。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会过这样的日子,意外的,我竟然适应下来。大姐去做家教,每天回来累的话都不想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能、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混账,我开始好好学习。只要我坐下来,想到大姐的辛苦,我就不可能将别人用宝贵青春换来的喘息时间用来玩耍,我只能拼命。 我开始有些理解沈默生,理解她多年为何这么自律,坚持向上,因为别无选择。她理解规则早于我,对于规则的运用也比我娴熟,我向她请教方法,问她学习上的难题,她没有藏私,全部授予了我。 平时她依旧冷淡,独来独往,学习太累了就去跑步,或者在走廊上看着操场。我透过窗户看到她,夕阳的红笼罩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暖了一些。广州之行后她比从前疏远了我一些,这让我疑心那只是一场梦,我凭空臆想,满足一颗寻找救赎的心。后来我看到班主任的眼神,我知道原因了。 妈妈身体好了些,大姐回学校,每个月会汇钱回来。妈妈拿到第一笔钱的时候坐在床边默默落泪,我心吞了秤砣,坠到深渊,感觉到窒息。妈妈后来出去找工作,非常艰难,后来找到一份会计工作,每个月的工资不如她以前做一次美容的钱。我试图阻止,但只是徒劳。 我找了一份网管的工作,时间是从晚上八点到凌晨四点,负责收钱和买卖一些零食,帮那些沉溺游戏的人泡碗面,搭手出去买东西。这份工作不累,我还能抽出时间看会书,只是工作时间太熬人,所以很多人不愿意来。毕竟不是正常人的生物钟,人不是老鼠,做的长了会发狂。凌晨的时候回家,睡两个半小时,起来接着去上课。 后来这件事被妈妈发现了,她命令我辞掉好好学习,我跪在地上不肯答应,她拿扫帚抽我,我咬牙一言不发,她将扫帚扔掉,抱着我哭。我抚顺她的背,告诉她我会好好学习,不会堕落,但这份工作我会坚持做下去的。 领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我放到钱包里,总是担心它被偷,一路回去疑神疑鬼,每个月凑齐钱会打给债主,利息不低。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计算还有多少,看着那些数字,总觉得一辈子都要交代到这里。我告诉自己坚持,挺住就是一切。 我想后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79 来当医生值班的时候能挺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段经历。 我考上燕大医学院被很多人认为是奇迹,因为此前我就是个吊车尾的,很多人拿我来鞭策不好好学习的孩子,我只听,从不说。此前不说,今后更不说。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不会有相似的命运。我能有今日,是因为我没有退路。 我怎么能辜负那些人的辛苦? 沈默生将她的积蓄交给我的时候,那张轻飘飘的银-行-卡拥有泰山的重量,我做了之前一直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心惊胆战如走钢丝,兢兢业业,但还债的速度确实比从前快了很多。只要现金流不断,那么大学毕业之前,应该就能还完。 就像无期徒刑变成了有期,我觉得我有了期待。 我和沈默生走到了一起,原本我希望自己在还完债之后向她求婚,现在的我一无所有,给不了她什么东西,但她赋予了我信任,救赎,爱与责任,我对她的感情很难条分缕析说里面究竟是什么。汉字是伟大的,有个词叫恩爱,她于我有恩,亦于我有爱。 我发誓这一生不会辜负她,可后来,我仍然背叛了她。 大二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没有同她讲,那些事情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生活本就艰难,我不希望向她倾诉我的垃圾情绪。 大姐做精算师,业余做翻译,有一次一个熟人找到她做同声传译,原来的那个人因为生病炎症说不出话来,于是她上阵,碰到了做家教时一个主顾。那人三十五岁,有一个患轻微自闭症的女儿,与妻子离异。 大姐会动心做这家的家教,原因无他,因为薪资高。但同时她也担心,毕竟单身未婚女子做单身家庭的家庭教师,往往存在隐患。那时候我已经来到京城,我让她将地址告诉我,每天都会打电话报备平安。那刻我觉得我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做家庭的脊梁。 除了捯饬房子,我还兼职做了咖啡馆的咖啡师,也是因为这样我才碰到姐姐,撞见她的秘密。那天她和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进来咖啡馆,我当时正从架子上取咖啡豆,她没有认出我的背影,但我从镜子中看到了她。她的表情平静,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我觉得奇怪,又很难受,于是没有吱声。 两人坐在绿色盆栽后,离这里不远。夏日午后咖啡馆人不多,或许是因为这样的考虑,他们在这里谈论事情。我听了一会儿,理出头绪。那个男人向大姐求婚,但大姐没有同意。她说你如果愿意等,过两年我们再结婚,那个男人问她为什么,她说她有些害怕。那个男人问她怕什么,大姐摇摇头,不肯说。 我将磨好的咖啡交给侍应生,让他送到那桌。我用心研磨,但那两杯直到凉了也没有得到它们应有的归宿,进入胃温暖人心。男人接到电话,公司有事要忙先行离开,他过来结账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观察。我想家里有姐妹的人应该和我有相同的感受,观察她们的追求者的人品,免得到时候她们遇人不淑,活的不快乐。 我走过去,坐到姐姐对面,她抬头看我,有那么一瞬间脆弱。沉默许久,我试探着问她发生了什么,我不奢求她能说出来,但希望能分担她的压力。 那个男人向姐姐求婚,但姐姐没有同意。她说在家里还完债之前,她是不会结婚的。那人家境很好,开了一家会计事务所,服务跨国业务。她在大学时候当家教的时候认识的他,那时候更多是和他的女儿接触。后来她察觉到自己动心,立刻抽身,那时候他女儿的情况非常良好,也不再那么依赖她,于是两个人解除了雇佣关系,临走她还接到一个很大的红包,他感谢她对女儿的悉心照顾。 毕业后两年,临时接到同声翻译的活于是上阵,没想到会再次相见,他求婚,但姐姐在犹豫。 正是因为两个家庭经济状况处于不平等的位置,她才犹豫。家中负债,这时候同意,也显得居心不良。她想要和那个男人平等的站在同一条线,经济独立,话语权才会独立,才会做出任何选择都坦坦荡荡,将腰背挺的笔直。 她说着,眼泪掉下来,我轻轻抱住她,说有我呢,一定会好起来的。 姐姐破涕为笑,捏了捏我的肩膀,说你不知道我以前还嫉妒过你好命,小时候淘气总想揍你,没想到一下子也这么大,能撑起搬个家了。 她这么说,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我这位姐姐年龄比我大六岁。据老妈说,她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没有那么好,她着实颠沛流离好一阵子,吃过苦。二姐出生后让爷爷奶奶带大,所以和家里人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只有我,出生的时候公司生意蒸蒸日上,生活水平也随之上升,于是从小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安稳长大。 不管从前有过什么隔阂,这时候我们是家人,我明白她的骄傲和坚持,心想一定要赶紧努力赚钱,让她不用这样煎熬。她是我姐姐,我很心疼她。 我有些忘了那两年是怎么过来的,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四个小时,养成了随时随地可以睡觉的技能,有时候焦虑到甚至睡不着。洗头的时候看到头发大把的掉,觉得这样的日子如果过上五年十年,我不用剃光头就直接秃了。那段时间沈默生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没对她说过她对于我的意义。 她是我的光,并不灼热,却足以照亮我夜行的路。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进入大三,我认识了冯曼青。 冯曼青比我高三级,是研一的学生,据说她休学了三年后才复课,饶是如此她也只比我大三岁,我在想她究竟多早上学,后来接触深了有了更多了解,知道这是家学渊源。中间夹杂着无数事情,但那时候我一无所知。她直接来找我,问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旁边的人在怂恿,因为冯曼青长得很漂亮,很张扬,老实说她这样的做医生可惜,进娱乐圈都可以称得上是佼佼者。但我有爱的人,我也有计划好的未来,并不喜欢改弦更张。她只笑,眼中有志在必得的光芒。 那之后,她缠上我,简直像是牛皮糖,对我的生活如数家珍。我有种被窥视的烦躁,警告她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直接报警。她说我不会,我直接抬手准备打电话,她截住,看着我的眼睛说不会有人相信。 她骄矜,傲慢,我又没有患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怎么会任他摆布。她后退一步,举双手示意投降,然后用恳求的口吻对我说:“让我看你,我只看你好不好?” 我觉得她精神状况有些不对,但同在一个学校,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也就作罢。毕竟捅到学校里也不好听,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大度一点。 我小觑了她,也没有真的去了解。事后想想,很多事情的苗头都被我忽略。后来我审视自己,发觉一切的源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80 头仍来自于弱小,是我主动选择,把事情推诿到别人身上也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懦弱无能而已。 大三结束的那个暑假,家里欠下最后一笔债款被还上,那天晚上,我迫不及待的将沈默生叫出来,电话中甚至语无伦次,已经是晚上接近11点,校园本就因为放假没什么人,这个点更是人烟稀少,她从宿舍楼里奔出来,因为跑的急,头发有些歪,脸颊泛着睡醒的晕红,眼睛湿润又明亮,那样美。 我抓着她的手吻她的指尖,忍不住抱住她。心像是插了翅膀要飞出来,“我自由了,自由了,自由!” 忍不住说三遍,语无伦次的惊喜,她为我高兴,双手捧着我的头,踮起脚尖用自己的额头撞我的头,吻住了我。我手触碰到了她的眼角,她替我流泪。我在校园嘶吼,空旷的大楼传来回声,都在为我庆祝。 我们手拉手去买酒,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已经飘在太空中,她的双脚扎根大地,拉着我,我们在宿舍楼下的台阶上庆祝。她喝的和我一样多,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吻她的头顶,感觉到幸福已经满的要溢出来。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注) 作者有话要说: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北岛《波兰来客》 ☆、番外:当你离开(三) bsp;49 开始在实验室做解剖实验,带我们的竟然是冯曼青,看到她笑的时候,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她做实验,慢条斯理的解剖一只小白鼠,动刀的时候严丝合缝,十分冷静。 她抬眼看我,我没看错,她眼底是兴奋,这让我感觉到毛骨悚然。一旁的学长介绍说冯曼青学姐是他们这届最优秀的学生,我看她动手的样子,确实,如果她一直这么冷静下去,会是一个好医生。 我一直觉得她不太对劲,但当时的情绪太高兴,以至于我忘乎所以。还默生的钱我只差最后一笔到位,这个月收到下个季度的租金就够了。我跑了珠宝店,看了一对戒指,素雅又漂亮,我想和默生订婚。 想到这一生可以和她共度,我觉得未来是值得期待的。 钱款还完,最高兴的是妈妈,她在饭店订了座位,让大姐和二姐带着她们的另一半前来。时间仓促,我想着下次带默生前来,两边都打一下防御针。没想到这一拖,我就没机会了。 那天的宴是好宴,妈妈开心,喝了两杯酒,让那两人照顾好她的女儿,大姐的伴侣是温柔的绅士,举手投足间找不出半点差错来。二姐的对象则有些不成熟,席间二姐还和他拌嘴,两人看起来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但他对妈妈很尊敬,嘴跟抹了蜜似的。妈妈只笑吟吟地看着他们,那笑容好像再无遗憾。 我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下一秒,她就倒了下去,毫无征兆。 杯子碎了,椅子倒了,推杯交盏成了兵荒马乱。所有人一拥而上,来到妈妈身旁。我赶忙将人扶起来,大姐的对象直接打急救电话,然后将人抱下去,二姐的对象像个孩子在一旁手足无措。 救护车风驰电掣赶过来,将母亲带走,因为喝了酒,我们几个打车过去。 人心惶惶。 医院下了通牒,医生的术语我没听太懂,总之事情很麻烦,很可能要转院。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脑袋空白。 冯曼青像个幽灵一样出现,我看着她和医生交谈,姿态娴熟,然后她来到我身旁,俯身看着我的眼睛,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恶魔的勒索:“这台手术我可以让我爸爸来做,前提是,你要做我男朋友。” 我看着她,每一个细胞都在喧嚣,组成的我却安静的像是死去,我很快下了决定:“好。” “除非我喊停,否则这个约定不会终止。” 我想起她那天解剖,每一个动作都精细,教授拿她当范本,让我们学习,那个死在试验台上的小白鼠此刻在我的脑海里分外清晰。我知道我就是那只小白鼠。 妈妈很快转院,医学院的副院长亲自操刀手术,他是心内的金字招牌,全国有名的专家,是个冷峻不苟言笑的老头子。我们在在手术室外碰到,他拿眼神审视我,和冯曼青一脉相承。 手术很成功。 我坐在妈妈病床旁看着她,因忙碌相聚时间短,我没有发现她的白发竟然那么多,眉宇间多锁着愁绪。我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五十岁,在最该享受的年纪遭逢厄难,去找工作,她从不说自己受过什么苦,工作是否不顺心,有没有人刁难她,她什么也不说。我们也没问过。 我包着她的手掌,缓缓贴到自己脸侧,她的手掌长了许多茧子,糙了许多。那一刻,我分不清是恨父亲多一点,还是恨自己多一点。 妈妈醒过来后,我才缓过来一口气,心想,应该去做个了断了。 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默生。 我把十万块转到一张卡上,又将自己所有能找到的钱全部放了进去,数字很有趣,是壹万叁仟壹佰肆十块,这些远不够她给我的,可这便是我的全部了,能给她的我都给了她。 她看到我的时候神色有些诧异,我这才意识到从母亲倒下到现在未曾收拾自己的面孔,因为没有时间,我有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但我一点也不困。 “发生了什么?”她问,“为什么这么憔悴?” 她触摸我眉梢的动作很温柔,那一刻我希望时间就此停住。或者这只是一场梦,只要我安安静静的守着,梦就会醒,她依然在我身旁。我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那样看着她。或者我的眼睛太过悲伤,她有所感知,凝眉问我,“怎么了?” 没有醒,这是现实,不是梦。 我把那张卡拿出来,放到她手上,低声道:“对不起。” “你什么意思?”应该是气急,她颤抖的声线有些破音。 “我们……分开吧。”我扬起重逾千斤的头,和她对视,只看了一眼,我的灵魂被压成齑粉。 她看了我一眼,那是她看我的最后一眼。 那个眼神后来在我梦中出现了许多次。 后来她宿舍的人知道了消息,傅司野当时正和白吉笙谈恋爱,知道这件事后揍了我一拳,正中腹部,我感觉胃很痛,但没有还手,他说他对我失望透顶,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人。 冯曼青侵入了我的生活,傅司野连同宿舍其他两个人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条狗。我感觉到很累,没有解释,什么也不想说。沈默生彻底将我从她的生活中d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81 &e,她拉黑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我们没有再见面。京城有两千万人口,如果一个人不想碰到另一个人,那么碰到他的概率会趋近于零。 大姐结婚那天,她笑的很幸福,妈妈将她的手交给另一个男人,嘱咐他给她幸福。冯曼青也去了,在旁边笑的得体。我忍不住喝了很多酒,胃很难受,跑到酒店的卫生间吐了。在洗手台,抬头就能看到镜子中狼狈的自己。那个人很陌生,我觉得他并不是我,于是对着他开口讲话,有人幸福就好,有人幸福就好。 难得所有人再次相聚的一天,我们没有住在酒店,而是被送回家。将妈妈安顿好后,我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去,觉得再难站住,躺在了地上。最贴近大地的姿势,让我感觉安全了不少。我看到床底有一个箱子,有些好奇的将箱子拖出来,沾了许多灰尘。 妈妈翻了个身,于是我将箱子抱起来,蹑手蹑脚地出去卧室,在客厅的茶几上打开。里面有很多陈旧的物件,爸爸妈妈的结婚证,全家人的相册。我忍不住翻开,旧日的光阴被定格,往昔的时光重新打磨搁置到我面前。 我看到了小学时候的毕业照,一眼找到了沈默生。她眼睛瞪的很大,沉默而用力的活着,就像一株野玫瑰。她用荆棘保护自己,开出了最美好的样子。我看到了那支放了十年的钢笔,它的表面已经被氧化,不复最初的光泽。我将钢笔放到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我知道从我决定放弃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不配再拥有幸福。因为我亲手毁掉了一个人真挚的、可以爱人的心。 我将为此下地狱。 我已在地狱。 ☆、番外:当你离开(四) bsp;50 一年后,默生毕业,我远远的看着她。她微笑,我觉得她的所有悲欢都隔着一层,仿佛雾里看花,总觉得不真实。学校会将毕业生绶带的照片放在云端,我一张一张翻过去,找到了她,然后将那张照片下载后洗了出来,放到了那个箱子中,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都锁在了那里。 后来白吉笙出国,与傅司野平静分手。傅司野那晚找我喝酒,时隔两年,我们讲和。他问我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我什么也没说。我们只喝酒,喝了许多许多的酒,最后仿佛喝醉了。 第二天醒来,依旧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沈默生工作,和身边的人联系很少,我逐渐失去了她的消息。 和冯曼青在一起后,我才知道她曾经休学是因为精神病史,这点冯副院长讳莫如深。冯曼青的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像个普通人,不好的时候有点冷酷,甚至歇斯底里。她朋友很少,旧事很少有人知道。后来她妈妈跟我说,我才知道一些情况。 冯副院长有点老封建,总希望有人能够继承他的衣钵,冯曼青是个女孩,这让他不满意。但冯曼青从小就表现出一种聪颖,十岁上初中,十二岁上高中,十四岁就参加高考,并且成为b大医学院的高材生,这才弥补了冯副院长内心那点遗憾。 或许是因为迟来的叛逆,在她十八岁读研究生的时候,她的叛逆期姗姗来迟,和一个男生恋爱。那个男生是地下乐团的主唱,冯副院长知道后大发雷霆,勒令她分手。但冯曼青不依,而是和男孩私奔,结果路上出了车祸,那个男孩将她护在怀里,大脑飞进了一片玻璃,当场毙命。 冯曼青一直没从这件事中走出来。办理了三年休学,找心理医生,去疗养院,本来冯妈妈不想让她再接触医生这个总是沾着血的职业,但冯副院长不停,也是看冯曼青后来情况渐好,才放她回来上课。然后就是她回家求助,父亲出山做手术。 我问她:“为什么是我?” 她眼神躲躲闪闪,最后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悲悯,有可怜:“大概是,你和那个男孩有些像吧。”她说罢就要跪下,我又怎么会让同自己母亲一样年纪的人真的跪在我面前,连忙去扶她,她哀求:“你不要去刺激她,对她好一点,我们全家都不会亏待你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 冯副院长想收我做关门弟子,但我最后没有留下来,我不想有太多瓜葛,轮转后留在了妇产科。 我和冯曼青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继续走下去。我不愿刺激她,但也不愿意过多亲近,最后反倒像是朋友。这样也好,不用太过于勉强自己,我怕有一天自己爆发。 冯曼青有过几次歇斯底里,我陪她熬了过去,后来她情况慢慢变好,生活波澜不惊地继续。每个月会有一次家庭聚会,一起去她家,一起到我家。直到有一次在厨房,妈妈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我才惊觉原来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我脑袋有些混乱,沉默了一阵,才道:“再说吧。” 妈妈拍着我的背,用拇指试图将我的眉宇熨平,“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 “没。”我笑着说,连我自己都诧异我能这么平静,甚至可以假装开心,“不都说婚前会有恐惧症么?我觉得我可能患上了这种病,过段时间结婚了就好了。” 妈妈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直接看穿了我的伪装,我觉得有些狼狈,从冰箱里偷了个西红柿吃。溜到阳台,忽然很想抽烟,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我回家,终于在阳台上抽上了,满足了渴求,可是心里空落落的。 也是在我二十七岁这年,冯曼青选择了分手。 她的精神早已稳定,年少时候的伤口看着已经痊愈。她对我道歉,并且感谢我这些年陪在她身旁。我无可无不可的应声,却并不想多话。工作的事情很忙,每天回到家里什么都不愿想,只想埋头睡一觉。我将很多东西埋葬,不想让自己背着太重的东西前进,我怕有一天我背不动,会对整个世界失望,或者说,对我自己失望。 曼青约我在咖啡馆说话,对于这种苦涩中有着香甜味道的饮品,我由早年的不怎么接触到后来变得依赖,尤其上班以后,许多夜班连着白班一起,二十四小时睡不了觉,就会泡一杯速溶咖啡挺着。速溶咖啡带有香油味,喝的时候觉得还好,喝完会觉得想吐,在神智不太清醒的情况下尤其如此。 我下了白班去和她见面,因此精神并不太好,只想赶回家休息。她似乎特意打扮了一下,我随口赞美,她看着我,表情是笑的,却没有渗透到眼睛,她开门见山地说:“谢居意,我们分手吧。” 我说了一声“好”。 除此以外,我们竟然没有什么可以谈的,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你没有什么可说的吗?”她似乎忍受不了我的沉默,皱着眉头问我,“老实说,看到你现在这样,我还挺失望的。” 我不知道她在失望什么,我看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82 着她,等着她接踵而至的指责。在她身旁,我竭力扮演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对她,我心怀感恩,因为他父亲那双手拯救了我妈妈。我既然许下承诺,自然要践行。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我没有过心,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也无法强求一个没有心的人做事上心,这太为难人了。 但曼青接下来的话让我有些吃惊。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像一把钢尺,怎么都不会折断,这点,你和他有些像,可你不是他。” 我本来就不是。 她说着情绪有些激动,看着我,仿佛怒其不争,“你有照过镜子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吗?” 早上醒来匆匆忙忙洗漱,会瞥一眼镜子,但我现在已经很少会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太累了。 她忽然伸过来手,有些苦口婆心,“别让自己活的这么压抑,你不该是这样的。”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呢?我有些茫然。 “你会恨我吗?” 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摇头。 “送我一程好么?” 我这才注意到她脚边放着行李箱,她竟然连东西都收拾好了才告诉我。但我已经提不起来愤怒的心情了。 到了机场,她没有立刻下车,我们沉默地坐着。曼青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说了一句,“时间到了。” 我下车,打开后备箱将她的行李取下来,扯开拉杆,一直送到候机室。广播里播报她的班次,她站着不动,像尊雕塑。我想提醒她,她忽然转身抱住我,凑在我耳旁低声道,“那么,再见,谢居意。” 我愣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背,笑着目送她。 她走出十多米远,回身看着我,扬声喊:“一定要找到幸福啊!” 我摆摆手,看到了她眼睛中的泪光。 我前往停车场,打开车门坐进去,将钥匙插进孔里,没有开车,而是趴在方向盘上。 成年男人流泪,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可我的笑只能坚持到这里了。 回程的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一路堵到天际。我觉得有些闷得慌,于是将车窗开了个缝,脸上感觉到一丝凉意。 下雪了。 前方的车屁股灯闪了一下,开走了,我正要跟上,红灯了,于是只能停车等绿灯亮起。行人在这时穿过马路,我看到一对情侣,女人的背影有些熟悉,愣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探,伸长脖子,像一只长颈鹿。她身旁的男人拉了她一把,看她的眼神很温柔,拉起了手没有再放下。女人在离车远的那一边,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大概是看车况和路况,继续和男人谈笑风生。 那是沈默生啊。 他们从车前走过,很快消失。我仍在原地发呆,被后边的车按喇叭的声音惊醒,这才意识到已经绿灯了。麻木操作,车子被洪流携裹,不由自主的向前,这是单行道,没有停车的地方,我只能向前。 只能向前。 红色的尾灯一路连接到天际,看不到头。再次等待的时候,我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烟,将车窗大开。飘雪涌入车内,将热气完全吹散,脑袋吹醒,眼泪吹干。我漫无目的朝前开,不知道来路,不知归处。绕着京城转了一圈,在油箱发出警报的时候启程回去。 稀里糊涂地上楼,连衣服也忘记脱,直接蒙上被子睡觉。 我做了很长,很久的梦。记忆里我还年轻,肆意欢笑,肆意放纵。爸爸还在,大姐在摆弄她的拼图,二姐在沙发上窝着看书,一切都那么美好。继而情景忽的转变,一会儿是和沈默生喝酒,一会儿是爸爸去世,甚至梦到很久以前上小学,沈默生很少看我,但偶尔会偷偷看。 我站在上帝视角,忍不住笑了,笑的那样轻松。 如果这是梦,请不要叫醒我。 可是梦终究是有终结的一刻。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十点了,是被手机来电吵醒。我勉强自己接电话,这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头昏脑涨,于是申请请假,那边欲言又止,十分为难,我心里难受,口气有些冲:“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请假?!” 我不等那边回话,直接挂了电话。 我在医院工作这几年,从来没有请过假,这样的任性,是这几年头一次。 手机掉在地上,声音很响,妈妈进来,摸了摸头,惊道:“你发烧了!”然后就要去拿体温计。我被迫夹着,无声看妈妈忙来忙去。她拿了退烧药,发现过期了,匆匆忙忙的去药店买药。我等的百般无聊,头又昏昏沉沉的,于是又睡了过去,再度被妈妈拍醒,她的声音分外担忧,“怎么回事,三十九度!” 我吞了退烧药,她又说要去医院。我是医生,自然知道这是因为昨天吹风,受了打击于是发烧,只要捂着被子睡觉就好,于是拒绝了妈妈的好意折腾。 幸好到头了妈妈还健在,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什么得与失都是人生必然要经历的事情。我忍不住拉过妈妈的手,在脸上蹭了蹭,向她撒娇:“妈,还好你在。” 妈妈搡了我的头发,“说什么胡话呢?” 我感觉好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累过,于是勉强自己笑笑,应该笑的并不好看,因为妈妈眼中仍是担忧。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精神醒着然后安慰人,我只想睡觉,很快又睡了过去。 梦一场接着一场,还是挣扎着睁开眼睛。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鼻子难受,原来是接上了呼吸机。妈妈在一旁急的掉眼泪。我很想安慰她别哭了,可是没有力气,也说不出话来。事情走到今天这步,我一无所有,不可能再松手投降,扔下妈妈一个人。我和死神搏斗挣扎,最后终于痊愈了。 这场病缠缠绵绵近半个月,终究是耗尽了我的元气,那天照镜子,我都快不认识镜子中的自己了。 那个看着弱鸡又一脸愁态的大叔究竟是谁啊? 病好后回医院,我发现身体素质没有从前好。年龄上来了,人的身体机制是处于走下坡水平的,只能依靠不间断的锻炼来维持。我开始去健身房,跑步,打拳,让自己活得像模像样。我有些累,也觉得自己尚未走出来,所以一直没有恋爱,也没有去相亲,打算就这样一直单身下去。 或许有一天我能走出来,或许不能。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三十三岁,在这个城市漂泊的第十年,我攒够首付买了房子。京城的房价蹭蹭上涨,妈妈不想总是住姐姐那里,于是便被迫和我一同不停搬家。她是需要享福的年纪,又怎么能经受这样的折腾,我想将母亲从不停的搬家中解放出来,从此背负了每个月三分之二的工资用来还房贷的悲催人生,好在当年的租房事业业余一直在做,才让我有机会攒够首付。我不想离开这个城市,因为我的家人在这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时间的玫瑰 作者:瓦伦丁 分卷阅读83 里,我爱的人也在这里,我盼望着与她重逢。 在拿到房子后第十二个月,母亲检查出来胃癌晚期,她已经六十岁,我想要找人给她做手术,但她死活不肯,说太痛了。我妥协了。 她列了一个计划表,努力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但病情恶化的太快,在进度条走到60%的时候,我送她进急救室,之后再没能离开医院。我值完班就去接替二姐大姐,晚上守着她,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着的时候总是在痛,忍不住呻-吟。大姐这样坚强的人,也忍不住在病房外抹泪。二姐怀孕了,大着肚子,妈妈总赶她回去,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被病气传染。但她倔强着不肯。 弥留之际,她拉着我的手,问我能不能回风城,她好想回去。我去问院长,院长很作难,说这种情况,可能半路上就直接不行了,签了协议,我跟着母亲连同救护车回去。 风城变化很大,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风城了。它更加时髦,像个大都市。我觉得全世界的城市建筑十分相似,不同在于其中居住的人。人聚群生活形成了一个城市的品格,有热情的,有温文的,有泼辣的。与我而言风城如今太过陌生,一年一年过的太快,转眼间便已经离乡十年,中间未曾归来,除了偶尔回来扫墓,剩下的时间都在京城。 回到这里,妈妈的精神好了许多,她常常醒来,和我们说话,我以为这是情况好转,原来是回光返照。她陷入长久的昏迷,忽然醒来,拉着我的手,口齿清晰,有条不紊地交代:“我死后,和你爸爸葬在一起。” “妈,干嘛说这些。”我不想听,我想她陪着我。 “傻瓜,妈妈陪不了你多长时间了。”她脸上挂着幻梦般的笑,“我梦见你爸爸了,他要带我走呢,那里太孤单了,我们都分开十六年了。” 她是笑着离开的,像个少女。我哭的像个小孩,我没有妈妈了。 我回到北京,和两个姐姐依旧有联系,但人各自有家庭,也有了自己的重心,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亲密。房子不大,却显得空荡荡。每天下班我都不怎么想回来。我觉得很孤单。 三十二岁,我开始频繁回忆,在午后,在梦中,在醒来之际。可如同《百年孤独》中讲的那样,“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一切已往的春天是无法复原的,那最狂乱而又最坚韧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 我在等待中希望着,可这希望如此绝望。 愿重逢时,你能多看我一眼。 ——番外:当你离开·完—— 分卷阅读8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