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侧柏出墙来》 疫病灾乞丐进村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疫病灾乞丐进村 北边的汾州城有座被群山环绕的小山村,偏是偏了点,土地却是肥沃。故事的主人公便是这村里唯一的大夫,姓林,名唤侧柏,住在村东头的土房子里,小有良田半亩,却从不见他种地。 要说这林侧柏其实并非从小长在这,而是一年疟疾肆意时,突然出现的。 那是在疟疾肆虐最甚的夏日里头,村里王大叔家的么子一日突然发起高热,两日不退,甚至都说起了胡话。此时正值人心惶惶之际,村里人听得有人病倒自是心中恐慌,有几个怕死的都忍不住跑去村长家商量着说要将那小孩扔进山里以防过了病气。 王大叔夫妇当然不肯答应,听了消息这会也跑到村长那据理力争。那村长虽是可怜王家小孩,又怕他真是得了疟疾,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让两方人在家里吵得都快掀了房顶。 而就在他们要抄家伙动手时,又有村人跑到村长家,说有个面生的乞丐不知何时进了村,路过王家听到哭声便擅自闯了进去。王家男人现都在村长家与人争执,留下个女人又是哭伤了身体,哪里拦得住一大男人?这会只得让人闯进了里屋到了小孩身上。 不想这一竟给出了门道,那乞丐说他能给治病,只不过嘛,要先给他些吃食填饱肚子。王家女人一听小孩有救立刻没了主意任人摆布,别说一顿吃食,就算是十顿二十顿,只要能救了孩子她都是愿意的。 这女人救子心切以为遇上了救星,那听到隔壁响动跑来探究的邻居刘小哥可就没那么容易上当。他瞧那乞丐衣裳破烂又一把大胡子遮了半张脸,只两只黑眼珠滴溜溜地转着一看便是肚里盛的坏水。怕这腌渍货本就是来胡骗顿吃的,那刘小哥想着得把人逮了好好问个清楚,他面上不露偷偷打量,那乞丐在屋里坐了会却有些等不及,这会竟站起身慢慢走向方才让那女人帮他放桌上的包裹。 他这一走可给刘小哥看出名堂——嘿,竟是个拐了腿的瘸子! 这庄稼汉浑身都是蛮力,如今一看此人不值戒备,立时就发了难,他上前一推一拧,三两下就把人按倒在地。倒霉的乞丐兄弟一时不查就被人强扭到了地上,正要破口大骂,那刘小哥却已骑到了他身上,抡着铁拳就是好几下子,他一时被打闷,再大的火气都被痛处闷回了肚子。之后刘小哥看他老实下来,便唤了王家女人拿来绳子,把人一捆就拖村长这来了。 这王大叔听刘小哥说完,不想到这时候竟有骗子来家里骗饭吃,骂了声“格老子的”就冲了出去,村长怕闹出人命,忙不迭也跟了出去。 再说这瘸子乞丐就是咱们开头所提的侧柏兄,他莫名其妙被人绑了拖到一处宅子前,又被扔在外头不管,正琢着要如何逃脱,却见一五大三的男人骂骂咧咧突然朝他冲来,此人眼睛充血一脸凶相,一看就不好易与。林侧柏心道不好,潜意识就想起身逃跑,不料他那老残腿当真要命,这还没站稳就又给跌坐回去。 可怜他这一站一跌的,在王大叔看来就是心虚的表现,这会冲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胖揍。林侧柏被打得眼冒金星,心里嘀咕难道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临到危险的,这兄弟脑子反而清爽,这会见着从那屋里又跑出几个人,其中一个满头的白发却被众人扶住围在中间,一看便是能说上话,这会他也不怕狼狈,只嘴喊着“杀人啦!”就拱蹭着身体拼命朝那老人爬过去。 村长估着差不多,便让人去拉了王大叔。他走近林侧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颇为严厉地问道,“你乃何人?为何来我们这儿胡闹?” “我,我是逃荒来的,逃荒来的。本想找户人家讨些吃的,不想却听得无里头哭声,怕会出事这才进去看看。” 村长哼了声质疑道,“进去看看你却偏说能治病救人,还使了王家的给你做饭?” “不不不,我没骗,没骗!”林侧柏急急摆手否认,就怕一时怠慢又被边上虎视眈眈的王大叔揍上几拳,“那小孩我过脉的,只是因暑热得了风寒,病气虽已积在口,但还是能治,我能治的。” 那村长听林侧柏说得有些所以然心里便有些相信,只面上还问,“我又怎知你不是胡诌?这外头讨饭的多是滑头,牛皮吹得都能上天去了!” “我那包里有针灸,还有草药甚的,哪有讨饭的还带这些。”林侧柏见着村长正皱着眉便知他已有松动,这会忙又挪近了些抓着人衣摆,此时他脸上身上都挂了彩,疼痛酝酿出了感情,便听他突然就嚎啕哀哭道,“我家本世代为医,不幸碰上城里疟疾横行,被官府强征了去给人治病。我爹怕全家都交代在那便偷偷将我送了出来。哪想吾辈无用,没几日碰了强盗给劫走盘缠,最后只落到如今地步。方才路遇这老哥家不过本着悬壶济世的念头想要救人,不料尔等竟将我视为行骗小人。咄!这士可杀不可辱!尔等若真信不过我,便将我扭送去见官罢。”这兄弟吹牛从来不带打草稿,如今大段的念白都不见他喘息,加着他故意拿手去拍脸装哀痛,伤处被碰着也正好挤出些眼泪来充数。 王大叔一伙老实庄家人哪想这乞丐还能来这出,一时都有些拿不准,还好村长方才吩咐去王家拿那乞丐包裹的刘小哥正回来,诸人打开一看果见其中有不少银针药罐。这下忙给人松了绑请去王家看看。 这些人虽信了林侧柏是个大夫,到底还有些不放心,可又怕王家小子过给他们病气,便隔了些距离围在王家门口,只王大叔一人陪人进去。 林侧柏方才被这姓王的打闷过,现在当然也不敢再提甚个让他先吃饱之类的要求。只坐在炕上给那小子又诊了次脉,确定真是伤寒,便转头吩咐王大叔去寻些小豆瓜蒂来。王大叔虽是不解,但也只能照做。 等王大叔拿了小豆瓜蒂回来,林侧柏便让他将之放锅里煮了稀烂,而后喂给病小子喝下。之后他又解了小孩衣衫替人施了针。约莫小半个时辰,那小孩便开始呕吐,王家女人看着以为是坏了,正又要掉金豆子却听林侧柏解释说这秽物乃是暑热病气,吐出便是在好转。 那女人将信将疑,这兄弟看着她烦,便使了她去灶房烧水。待烧满了一桶子热水,他便让王大叔抱了小子下水捂着,只等发了汗才将人挪出来。 如此折腾到深更半夜,王家小子的热度还真给压了下去,林侧柏本想求个休息之所并一顿果腹之食,只还没来得及开口,那王大叔就瞪着眼问,“我儿咋还不醒来?” 祖宗诶这哪有那么快就醒的哟! 林侧柏真想骂句村人无知懂个屁,却怕那鲁莽汉子再拿铁拳伺候他,忙又装模作样地坐到小孩炕前拿了针这边刺那边扎的,只差没去掐人中把人给直接掐醒得了。 这磨叽到下半夜,王家终于有了动静,他哼哧两声悠悠转醒,因着浑身难受难忍,一下便哭了起来。王家女人瞬时冲到了炕前拍着她家小子直喊“命啊,心肝儿啊”那场面好生混乱。林侧柏被生生挤到边上,他只嘱咐王大叔去吧先前煎的药端来给人喝下,便自顾缩着身体歪到角落,不时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没睡上多久——这兄弟是被身上的伤处痛醒的。想着自己昨个被揍得厉害又未及时涂药,身上脸上怕已青肿得厉害。林侧柏心里骂了声娘,他现在又痛又饿的甚个坏主意都成不了形,只得先挖出自己包裹里的小罐捣腾伤口。 这会王大叔正巧端着窝头进来,一看他醒来忙笑着上前。村人直爽惯了,昨日虽凶神恶煞,但自家小儿得人救治有效,他自然是感激不尽。这边林侧柏正想着是否要打招呼那王大叔就已放了手里窝头抱拳道,“咱有眼不识泰山,昨日对不住兄弟了。” 哦,这样就道歉了? 侧柏兄滴溜溜转着眼珠,心想这人变得还挺快嘛。这兄弟向来就是个欺软怕硬,这回王大叔示弱,他岂能不把握机会拿乔?却见他一甩袖子,转了头只不屑哼了声说,“我不过是个讨饭的骗子,可受不得老哥道歉!” 疫病灾乞丐进村在线阅读 疫病灾乞丐进村 - 耍无赖终留村中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耍无赖终留村中 王大叔不想面前这大夫竟会重提昨天之事,这下只觉惭愧,可惜这汉子嘴笨,这会说不出个解释,想起从昨天到现在这大夫还未吃过东西,便又拿起方才端进来的一碗窝头上前递与林侧柏,“大夫您吃些东西吧,小老儿人一个,昨个儿真是误会您了,您可别同咱一般见识。” 林侧柏拿余光瞄瞄那几个灰不溜秋的窝头,心道自己受了那么些罪若只有这些抵过岂不是亏大了? 可惜他现在肚子实在饿,不吃也是自己遭罪,这才勉强挑了个最大的窝头拿在手里,正要往嘴里塞,突闻一阵香气传来,原来是王大婶为了给她儿子补元气,特地杀了只老母**与白面放一起煮了。这会女人正端着个大碗进来喂儿子,林侧柏被这香气勾得嘴里唾激增,他咕嘟吞口口水,脑子灵光一闪,只见他慢慢咬了几口窝头,待王大婶在炕边坐下,方才装作突然看到的模样叫道,“哎!你这端的是甚个东西?” “**汤面,就想给小子补补。”王大婶不明所以,还以为这大夫是关心么子。 “你这女人怎的不知轻重,这小子几日滴水未进,你突然给他吃这些油腻东西,可不是让他遭罪?” “可这……” “煮些蛋羹伴着窝头先垫了肚子吧,过些日子等缓过来了再吃别的!否则看拉不死你这小子。”侧柏兄的借口那是一套一套的,王大婶因他救醒自家小子早就对他百般信赖,这会端着那碗汤面也不知要如何处理。林侧柏怎会放过这机会,他又咬了口窝头,边嚼边咂巴着嘴嘀咕“怎的连个水都不给上一碗?这干得是要噎死人不成?” 王大婶一听这话忙反应过来,她瞧那大夫虽是说些旁的,眼神却总是往自己手上瞟,索作了人情把汤面送到林侧柏手上,直说大夫说的都对,这汤面还是大夫您吃了吧。 林侧柏初时还不肯接,两相推诿才终于肯坐到桌边吃面。本来这兄弟还想装出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唬人,可惜他真是饿了太久,这一上来就有些控制不住,只把面吃得哗哗作响,仿若直接倒下肚子。等大碗见了底,林侧柏还有些意犹未尽,正琢磨是否再啃个窝头,一旁的王大婶已抢了他的碗说灶头上还有些剩,这就给他盛来。王大叔在旁想阻止,不料他女人却推了他去后头,本不作理睬。 要知这王大婶心里可比她男人透彻,方才一番观察就已知这乞丐似的大夫不好打发,人家的确救了自己儿子昨个儿也确实被他家男人一顿好揍,如何都是自家理亏,现下好茶好水地招待就想到时这兄弟不会狮子大开口。 王大婶想得倒也周到,只是林侧柏这家伙向来都是得寸进尺的主,这会吃饱了肚子,他就又开始抱怨忙活一天筋骨疼,逼得王家寻了干净铺盖给他休息,这一睡就到天黑,自然是要住下不走了。 如此待了有两天,王家再好的耐都快给磨完。王家夫妇看清楚这赖子是吃准了他们不肯离开,心里又是气又是急。偶尔王大叔要说重话赶人,只声音还没拔高这林侧柏就抢先扯了嗓子质问他们是不是救回了儿子便要赶恩人?实在闹得无法,这汉子只得偷偷请了村长过来拿主意。 老村长毕竟是多吃了几年饭,他一听说林侧柏在王家待了两天还不走就知这人真是个无所归依的流浪汉,这要只是乞丐流民,直接撵了便是,偏这人的岐黄之术像有几把刷子,他们村以往并没有人懂得医术,若有村人得了重病多是去临镇求医,这几十里的路途不可小觑,不少人就是在这来去途中归了西。如今来了这么个人,若真留在他们村,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想明这白点,到了王家,村长也不与林侧柏打太极,开口便问他可是想要留在他们这。 林侧柏之前早已想了十来种借口打发人,却独独没料到这老头会如此直截了当,他转着眼珠也不多言,只听人自顾说道。这村长既是有意留人便摆了大方姿态,他称他们这有个绝户年前刚去,正空了个土房在那无人居住,照理算是充公,“如今兄弟你有缘来我们这,也不晓得愿不愿意住那儿去?” “哦~绝户的房子。”林侧柏转了眼珠道,“那地方——怕是不吉利吧?” “这你确实能放心,那绝户走了以后,咱们村子是凑了钱请来神婆做过法的,绝对没那些气霉气。”村长接着又说,“且那绝户除了土房子两件还有半亩良田,兄弟如要住下,便一起给了你。” 良田白给,这实在让人心动,只可惜—— “呵呵,村长这不是与我说笑?你也知我瘸了腿本没法下地,这田地给了我不就是浪费?” “哎!你看我老糊涂的。”村长跟着打起哈哈,却不忘继续提议,“兄弟你庄稼是种不了,但若要鼓捣些草药——怕是不难吧。” “呵呵,村长你是不知,这草药都金贵着呢,认土地!不是随便寻片地种下就能成的。”林侧柏心里早被那村长说动,只他如今两袖清风,就想从村长再讨些便宜接济接济。不过这村长既能当上一村之长,到底也有些手腕,这会他并未顺着林侧柏的话继续,只转了话锋说起官府最近防范治理流民的行动,“我们这地方偏僻,官府那些头子却来得勤快,前两天还有几个衙门老弟跑我这问事儿。他们上头似乎正施行甚个奖励制呢,说抓到个流民就给十文买酒钱,啧啧啧,真是有钱没得地方使咯!” 村长这话分明就是威胁,林侧柏心里狠骂了声这老狐狸,转瞬就变了态度道,“哎~村长大人您真是宅心仁厚,竟给小弟我找了这么个好住处,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这兄弟脸上笑得能开花,仿佛一开始就打算如此这般。村长被他这一句句感激不尽说得愣了老半天,好一会儿才摆手道,“兄弟你医术了得,咱们帮个忙是应该,到时那官府若有人来, 我便你是那绝户的远房亲戚,借了他名给你开个户,也算是安定下来。” “哎~那真是劳烦您了。” 这两人虚伪半天终是定下结论,只在户籍种类上还有些异议。如今户籍分为“主户”与“客户”两种,主户指有田地的人家,客户则是无田的佃户一类。主户因占田便是要承担赋役。林侧柏既收了那绝户的半亩田地,虽少却算是有田,可要这兄弟承担赋役那本是想都别想,只官府收税的都是眼睛雪亮,你明明有田却开了客户户籍,岂不是自找麻烦? 村长后来就想了办法说这绝户是问他们村的地主程家买的地,不妨就去求了程老爷收回这半亩地? “嗯——”林侧柏着他的大胡子想了老半天,只问说,“村长你看能不能叫他们只面上收了我这地?” “只面上?这是何意?”村长从没听过这种说法,便有些莫名其妙,那侧柏兄却摆了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解释道,“就是让他们家承担这块地的赋役,只是这田地的使用权——就还是归我。” “这怎的可能?”林侧柏方解释完何为“只面上收回”,村长就已骂他异想天开,可这兄弟依旧老神在在的,村长与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答应先去探探程家那边的意思。 再说程老爷最近也正巧有个急心事儿,便是程家老太太不知碰了甚个脏东西,这些日子腹痛不止,就连那肚子也微微鼓了起来。这老娘遭难,做儿子的可是担忧,这会听得村长说那林侧柏三两下就给治好了王家小子,便央着他把人带来看看,说若能解了程老太太的苦,别说这半亩地他来承担以后的赋税,就是再挪出半亩给他凑个整那也不在话下。 村长回头与林侧柏说了这事,这兄弟当然爽快答应,这时间他已搬去那绝户的家里安营扎寨,虽有王家大叔大婶帮着整顿,到底还是家徒四壁困顿窘迫。不过侧柏兄深谙靠不住自己就靠别人的硬道理,当下特意选了个吃饭时间,踩着点地往人家家里去。 程家老爷乍一看到这人一身破烂还是个瘸子,就觉他是被村长糊弄了,心里不痛快,那张胖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咋说林侧柏老远能瞧见这大老爷的神色在见着自己时瞬间低沉不少,他也不在意,只慢慢踱到程老爷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开口便问,“瞧着老爷一脸疲色,可是晚间未得安眠?” 程老爷不想此人一来就如此卖弄,为明真假,便只抬了抬眼皮等他继续。 林侧柏没等到应和也不在意,又细细观察了会面前之人,只听他道,“从我进这院门至今,程老爷站姿一换过不下三次,只怕是骨节疼烦掣痛所致,且如今暑气甚重,您却仍着厚衣——嗯,程老爷该是被痹症叨扰许久了吧。” 只一眼便看出了关键,程老爷心中暗暗称奇,只道这大夫有些本事,他脸上神采重现,忙拱了手把林侧柏往屋里请。 其实侧柏兄哪有程老爷想得这般神奇,不过进门时听得领他走的两个婢女在偷偷抱怨说这程老爷早晨又打着起不来的借口让她们姐妹几个上前搀扶,其间可给占了不少便宜。 林侧柏把这事儿听进了心里,后来见着程老爷时也就留了心眼。这两相比照便得出了病症。要说这俩小丫头还真说错了一点,痹症患者在晨起时手脚关节的确会感到僵硬,起不来乃是正常,只不知程老爷的病症与风流在这其中各占了多少。 林侧柏当然不会在意程老爷的私事,他现下稍摆弄点医术便让这金贵主对他态度好转,如今这兄弟还不忘装下矜持,却见他着自己胡须继续道,“这痹症分为几类,我看您身形微肿,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就有些气促,想来便是其中的风湿之症,也不知平日老爷如何用药?” “往日从县里头请来的大夫都开的麻黄杏仁薏苡甘草汤,说是专治此症。” “咄,这风湿之症细分颇多,岂可统一论之?老爷屈就借个手,还让在下替您瞧了一瞧。” 程老爷一听说以往用药并不一定对症,急急伸了手让林侧柏探个仔细。 侧柏兄搭着程老爷的脉门,只探得他脉象显浮而无力,知这大老爷平时体虚卫气弱,他略一琢磨,便对程老爷说道,“老爷您脉浮身重,短气而汗出恶风,该是要用那防己黄芪汤才是。” “望大夫详解。” 程老爷复又拱手作理,只这回却是恭敬异常,林侧柏看到目的已达,便提议先进屋去,他这老残腿也站不得许久。 方进厅堂,程老爷便殷情奉上云栖龙井招待,侧柏兄牛饮好几杯,才坐片刻他那肚子就配合着唱起了空城计。 程老爷如今还等着这兄弟开方子,一听到咕咕声,都不用再提醒便叫丫鬟送上一桌佳肴,直把侧柏兄伺候得肚皮朝天满嘴油光。 总算林侧柏还是个拎得清的,美食享毕,便主动拿起笔墨,刷刷两下便写好了一张方子——防己一两,黄芪一两一分,去芦、甘草半两,炒白术七钱半。 后琢磨着要显示诚意,他便又在后头加到——上锉麻豆大,每抄五钱匕,生姜四片,大枣一枚,水盏半,煎八分,去滓温服,良久再服。 一份写好递给程老爷,这兄弟还尽职地嘱咐道,“老爷用过药后会觉有虫行皮中,腰以下更是有冰冷感,此乃正常,只需坐于被上,以被褥捂实腰以下,至发汗便可。” 程老爷仔细听完,似觉这叨扰自己多事的风湿之症治愈有望,对林侧柏忙不迭一阵道谢。侧柏兄最是会做形象,当下直摆手道,“风湿难除,还望老爷您莫要心急才好。” 程老爷听他如此言语,只道这大夫当真是医术医德兼备,实乃难得人才。正想闲说上几句,程老太太那头却是等不急使了丫鬟来催。程老爷亲自引了林侧柏前去,怕他老娘与之一样会因起外表对这大夫起怠慢之意,还特意先行嘱咐了几句。只这程老太太被腹痛折磨了好几天,如今有个大夫看病便是如抓住救命稻草,哪还管甚个怠慢不怠慢。听得人来,便叫身边服侍的大丫鬟拉上帘子避嫌,未几就把人招到了跟前。 耍无赖终留村中在线阅读 耍无赖终留村中 - 治疑病获得赏识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治疑病获得赏识 林侧柏隔着巾帕给那老太太切脉,本还以为会是甚个疑难杂症,不料这老妇人脉象端直而长,脉稍弦却是老人正常所显。再听这老妇哼哼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侧柏兄在脑里过了遍病症,很快就有了眉目。 他转身招来一伺候在侧的丫头,使了她去闻闻程老太太可是口气臭秽。那丫头闻言面上一红,只觉这事儿甚是冒犯,不过林侧柏看上去不像有商量的余地,她只得忸怩着过去闻了闻,一会儿便匆匆走了出来。 “如何?” “是有些混浊。”那小丫头也不敢说自家老太太有口气,单用了混浊二字解释。林侧柏听着好笑,随后又问这丫头,“你家老太太平素可是不常走动?” 那丫头点头回说,“最近天热得很,老爷怕老太太出去热着,便嘱咐她多在房里消磨。” 林侧柏嗯了声,心道果真是如此—— 这成家老太太哪里是得了病症,不过往时好东西吃太多,又少走动消食,肠胃消化不良便有点胀气。加着这老人出气不畅的毛病挺严重,肚子里积气太多,这才会有疼痛之感。之前程老爷请的大夫也是诊出程老太太消化不好,可惜这药方单开了治肠胃的,却未有关注出气的问题。 林侧柏诊断完就要与程老爷解释,只那话头方到舌尖,这兄弟又起小心思,于是话出口只是句宽慰之语。 “这病症虽不是常见,老太太与老爷却无需担忧,我想着个对症的药,一日便能让老太太痊愈。” 程老爷一听此话欣喜异常,就连躺在里头的老太太也忍不住支起半边身子,只听她道,“老妪这病痛若得治愈,断不会亏待了大夫。” “好说,好说。”林侧柏一听这程老太太竟是比程老爷还上道的人物,立时觉得自己方才留有余地乃是明智之举。他了把胡须让自己禁不住裂开的嘴角绷紧了,而后才装模作样地对程老爷说,“只是我要用的那药方乃是家中祖传,实在不便写出来,我需得亲自做好送来,还望老爷体量。” 程老爷闻言略感不满,转而一想这大夫就靠这些个神秘方子讨生活,便大手一挥拨了个小厮送这大夫会住处,待做好那药再接人过来。 侧柏兄口中那所谓“祖传药方”谁人能信? 最起码他自个儿是绝对不会当真的。却见他回到家后只挖出他那大包裹,从中检出丁香,桂并鼠尾等三样最常见不过的草药,放在个盛有水的木碗里杵碎了,混匀后用布头滤干水,那粘成一坨的东西便成了这传说中的“祖传秘药”咯! 回到程家宅子,林侧柏郑重其事地把这坨“祖传秘药”交予程老太太身边的得力丫鬟,说是捂热后放在老太太神阙上,那腹中多余之气便会慢慢排出来的。 程老爷感激不尽,只说他老娘若能摆脱腹痛之苦,他定是担了那绝户半亩田地所带来的赋税,若林大夫不信,他现在就立个字条作凭证。 林侧柏嘿嘿一笑,摆手就说治病救人乃是他的志向而非是为利益,他从来都是救治好了才收诊金,现在老太太还未治愈,他可没心思关心别的! 程老爷一听此言,直赞林大夫乃是世外高人,比之县里那些直盯着钱财的大夫,当真是云泥之别!说着,程老爷不忘吩咐厨房备上好酒好菜,定是要好好与这心怀慈悲的大夫聊聊。 这被人夸得都快与活菩萨比肩的侧柏兄心里乐得发癫,虚推了一下便爽快接受了程老爷一路好菜好酒地招待,后来还给请去个放了冰块的房间歇息。这大夏天会用冰块,那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有,林侧柏难得享受,只觉落入极乐之境。他换了好几桶水终于把自己刷得干净,再唤了一俏丽丫头给他的络腮胡修个正形,之后便滚到铺了竹席的炕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人一番快活,早已将那甚个老太太不老太太的抛于脑后,哪还像是来治病的。 不过他给的那坨药的确是有效用,自那丫鬟把他给的黑糊药渣敷在程老太太的神阙——也就是肚脐上之后,老太太放了一晚上的响屁,虽是闹腾了点,味道也不甚好闻,隔天这老妇还真就消了腹痛,神头实足就亲自见了林侧柏一回。 要说程老爷虽有过提醒,但程老太太昨日腹痛缠身哪管得了许多,这会仔细瞧见林侧柏,没想他竟是一拐了脚的瘸子,顿时心生怜悯。后来程老爷又与她说起昨个他那些“治好了再说酬劳”的言论,老太太立时就感慨起此人不可多得,后来便与程老爷商量着除去那半亩田地的事宜,另给人一贯铜钱作为答谢。 侧柏兄不过是帮助人放屁以对付腹胀痛的问题,就解决了田地赋税,更意外收获一贯铜钱,轻轻松松就有钱财进账他心里怎能不乐得开花?这兄弟哼着小调坐在程家送他回去的马车上时,直琢磨着以后定要傍上这棵摇钱树,若不时时摇下点钱财来,那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治疑病获得赏识在线阅读 治疑病获得赏识 - 动心思山楂做药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动心思山楂做药 要说侧柏兄虽是迅速赚来一贯铜钱,对这家境却无多大用处。这房子的前主人死后,村里人为免晦气,特在他下葬时把那些个被褥床单都一同放进了棺材埋了,林侧柏现在用的都是村长并上几个有钱村人施舍的,如今天热勉强能对付。只家里没米没面无法过活,村长便又做主让王家供应他段时间饭食也算作他出诊救治王家么子的报酬。为防这兄弟耍赖就此抓着王家不放,村长特规定这供饭时间就以一月为期。 王家本非富贵,如今多了一张嘴巴,还是忒大一张,伙食自然就变得紧巴差些。为此林侧柏心里没少抱怨,只这大夫一行在村里实在兴不起风浪,他在此地从天热住到天冷就不见几人上门问病。这也算是正常现象,毕竟村里人少有富裕,谁会只为个小毛小病乱花钱财? 这看病的财路打不开,林侧柏也不干等着,很快就索出别条财路。 那是在秋凉的某天,一日侧柏兄就着野菜地瓜胡混了顿晚饭,正靠在门扉上遥想美味佳酿,碰上隔壁家的徐小哥上山砍柴回来。却见他手里拎着两捆枯枝,原本该做盛放用的背篓里却是满满一篓子红彤彤的山楂果。 林侧柏不想这山里头还有这等好东西,这会忙叫住徐小哥想打听清楚。这兄弟搬进这绝户的小土屋已近三个月,邻里早就相熟,徐小哥听他交换自然走过去与他唠嗑两句。 林侧柏一问方知,这山腰子里有片野山楂林,没得人管却长势喜人,于是每年秋天,村里人都会去那里打些下来尝鲜。 “那地儿具体是在哪?兄弟你告诉我一声,过些天我也去采些来尝尝。” “你?我看还是算了吧。”徐小哥一瞥林侧柏的老残腿,立马摆手阻止,“那山腰子那块路不整,走进去得有些时候,大夫你可别没事找事!”这汉子说话虽是直,子却不差,话说完他就直接甩了自己背后的背篓到林侧柏跟前,“你也别折腾了,这些拿去吃,过些日子我上山再采些回来。” 林侧柏一看那篓子山楂被甩到面前,立刻就弯腰把背篓捧起来,也不晓得是真要推回来呢还是想抱牢点不让人反悔。他这动作做得猴急,偏嘴上还不停说,“那怎使得?太不好意思了。” 相比之下那徐小哥真是直爽到了底,他豪气一挥手,正要说乡里乡亲有甚个不好意思!只嘴巴才张开,突觉鼻头发痒,忍了半天没忍住,一连就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林侧柏险险避了迎面飞来的唾沫星子,正要关心几句,那小哥却已自己嘀咕起来,“哪个谁想老子了?这些天咋喷嚏打个不停?” 一旁侧柏兄听着不住挑挑眉,眼见徐小哥已朝他摆手往家门口走,他也不去多事,径自抱着那篓山楂回屋里折腾去了。 先打上井水洗好几个自己尝味,待饱了口福,这兄弟肚里的坏水就又控制不住地翻腾起来。只见他任斜歪在桌边又驾着他那条残腿在长凳上抖个不停,黑眼珠滴溜溜地转,手里还拿着俩山楂抛了接,接了抛,那流气实足的模样真是想叫他有点正行都难。 果真没多久,侧柏兄便心头一亮灵光乍现,只见他拿起方才洗山楂的水桶就跑去井边打上满满一盆水,而后倒了所有山楂进去,把东西放那儿泡着,他又回屋翻起他那原本就空荡荡如今也只放着些草药野花的家什来。 乒乒乓乓好一阵,这兄弟终于从一堆稀奇古怪的药材里抓住几个黑褐色须状物体,一为麦芽,山药与陈皮,一为琼芝菜。他走回桌边借由亮光打量了番手中药材,虽是皱眉嘀咕了句“怎么有些发黑,不会是受过潮烂了吧?”只手上动作未见犹豫,不下便将那山药麦芽一类放碗里杵碎了备用,又另打水泡着琼芝菜。 而后林侧柏倒了洗山楂的脏水,拿小刀切开山楂果子去核,待做完这些就算准备妥当,他搬上所有东西去灶房,一股脑地全扔进锅里,生起火开煮,约莫一刻钟,锅里东西便融成黏稠凝脂。在此时熄了火,冷却后,这兄弟便开始用爪子把已凝在一起的东西捏成一个个指甲壳大小的圆,原料实在多,可给堆了山一样的满满两大碗。 隔天,林侧柏起了大早,他寻出自己最好的骨瓷小药罐一个,装上二十枚山楂丸子,就向程家宅子进发了。 说来自从这兄弟替程老太太除了病症,老太太几月来隔段时间就会叫他来看看,一来而去,他与程家看门的也就混得熟悉。这天叫人递了消息进去,程老太太一听林大夫主动来问她好,忙叫人把人迎进来。 侧柏兄在厅堂坐定下,先是关心了下老太太的身体状况,预料之中,程老太太旁的毛病没有,只肠胃一项有些弱。这段日子虽吃药调理,却仍旧容易积食。有过上趟腹痛遭难,老太太一察觉胃里有些堵隔天就不太肯吃东西,如此下来,胃口便有些差。 听人说完,林侧柏沉吟点头,只见他面露忧色地对那老妇道,“老太太万不可怕积食就不吃东西啊。饭食乃人之本,切莫大意了。” “可我这肠胃……” “莫忧,莫忧,我最近正巧在做些药丸子想拿去县里头换钱,如今便先给老太太试一试。”说着,林侧柏就掏出昨个儿做出来的那瓶子山楂药丸递过去。待程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接过,他又让人倒出一颗给程老太太瞧瞧。 那老妇看着手中比寻常大些的暗红丸子,凑近闻上一闻,问道,“这可是山楂?” “不瞒老太太,是放了山楂做底料。”林侧柏殷情道,“您不妨尝一颗试试?” 程老太太依言吃了颗,却觉药丸带有些许清香,且酸甜生津,引得人想继续拿第二颗。 “嗯,果真是有些不同。”老太太已又叫丫鬟倒了一颗放进嘴,林侧柏瞧着笑眯了眼,却听他说,“这药丸有健胃消食之效,老太太您饭钱吃上一颗,饭后再吃上一颗,小老儿虽保不得很快见效,但却是能改善老太太的肠胃效用。” “承你吉言。”老太太笑着回应,“还不知这瓶药丸该算多少?” “哎~老太太说这话就是见外了,这药丸因是打算卖去县里药铺的,所以我在其中加了不少药材,只如今还不知效用可否显著,那销路更是不敢去想。现给老太太试试,已属冒犯之举,怎还能问您要钱?” “林大夫这就见外了,你的医术我老婆子最是信得过,又何必客气?”老太太早第一次就把林侧柏当作悬壶济世的仁慈之人,这会如何都是要有些表示,她挥手便要叫身边丫鬟去支钱,林侧柏心里早有打算,这会硬是不肯要钱。 两相推诿到后来,侧柏兄索梗着脖子对程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您这才是把小老儿我作外人看吧,我说了不收银钱便是不会收的,您若真要给,便是瞧不起我这个人!” 程老太太被他一梗只觉好笑,还道他是天耿直过了头,这下也不好再提那钱财报酬,只笑着与他说,“不收钱,那就陪我这老婆子吃顿饭吧,咱们也好验证验证你这药灵是不灵。” 山楂并上陈皮麦芽之类本就都有开胃消食之效,效果虽不说是显著,却仍会有改善。要往长久里讲,的确算灵的。 林侧柏自在程府饱餐一顿回来,便开始掰着手指算时间,果真七八天后,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翠竹就亲自登门拜访来了。 那时,侧柏兄早就把一大堆山楂药丸三十枚一装地准备了近十个小药罐。这兄弟白天向来是大门敞开,这会一听到翠竹在门外吆喝着进来,便赶紧装出副要把那些药罐包起来的样子。 翠竹那日在老太太跟前也听到林侧柏说要去县里卖药丸的事儿,这下还道他是准备出发,忙上前拦住了他。 “林大夫这是要出门呀?”翠竹翠竹,当真是取对了名字,俏丫头的声音就如同才掰开的青瓜,脆生生的实在喜人。 林侧柏听得心里舒服,只见他正了正身形,而后才回道,“今个儿天气不错,我便想着跑县里去瞧瞧,看能不能把手头这些药丸子卖出去。” “大夫真是要去卖药呀?” “那是当然,这天气开始冷了,我可得早些换点钱以准备冬衣了,今个儿隔壁徐家的正好也要往县里去,翠竹姑娘要是无事,便容得小老儿先行一步。” “怎的没事了!我这是来给老太太取那药丸的!”翠竹一听林侧柏要走,忙挡住他的去路,不想这人是挡住了,药丸却是—— “哎哟!我竟是把老太太这头给忘了,这药丸都给我装好要去卖了,可没有剩啊!” 翠竹一听林侧柏果真没给老太太留下些药丸,又想老太太出门前嘱咐她这会要多买些回来,心里便有些急,她跺了跺脚说,“大夫您怎的能把我家的份给忘了呢?老太太这几天难得胃口好些又不再腹胀……” 这姑娘撅着嘴娇嗔憨态尽显,林侧柏心里荡漾地想着姐儿你咋这么俏哟~面上却是难色渐露,“可是……我这药丸都是要拿去卖的啊……” “得了得了,既是要卖又何必跑去县里,林大夫便把这些药丸子都卖与我们家吧。” “可是……” “还有甚好可是的,林大夫你给出个价便成!就卖去给县里的价!” 就等你这话呢俏姐儿!翠竹求药心切正给林侧柏掐着要害,这兄弟心里大笑三声,立时从善如流,只见他慢慢伸出两指头,在翠竹眼前晃了晃,而后才说—— 二两银子,我这药需得二两银子一瓶。 动心思山楂做药在线阅读 动心思山楂做药 - 耍医术赚足甜头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耍医术赚足甜头 二两银钱,那大约是二石米的价,至于这二石是有多少,那大概是能把侧柏兄来回压死个三五来次的重量吧。 瞧着翠竹那双杏眼越等越大,林侧柏估是价开高到人家没法接受,赶紧地补充说,“当然了,二两乃是开给县里铺子的价码,翠竹姐姐你也知道这县里做生意的各个明,咱要不把价开高些,到时还不知被人家杀去多少呢。” “林大夫想得倒周到。”翠竹听这解释有理,心里稍微平稳,只还不放心嘱咐道,“咱们老太太可是对林大夫敬重得很啊,平日给的银钱向来只多不少,大夫你可不能忘了啊。” “这我省得的,省得的,老太太最敬重懂医之人,我不过略沾一二,岂会白白辜负她的好意?”林侧柏边拍着脯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坑人,嘴上边继续道,“不过翠竹姐姐,我也是头次做药丸出来卖,放药材时只想着要放多些好些,实在消耗了不少,这价钱若是低了……” “那就——稍许提些呗。”翠竹被这兄弟一同念叨,同时也可怜他生活窘迫,态度不自觉地就有些松动。 林侧柏看是绕得差不多,立马决定收网。且看他又伸出了手,不过这回只有一指头,“算上那些药材,这瓶东西多少也得要卖一两银子才是保本。不过老太太对我照顾有加,我应当知恩图报,便折下三百文,算它七百文一瓶吧。” “七百文!”翠竹又是声惊呼,只看这大夫一副理所当然正义凛然实在不像在讹诈,心底游移片刻,想到老太太与老爷都对这人夸赞有加,终是咬咬牙说,“七百文就七百文吧,老太太吃得好乃是最重要,大夫这些药就全部卖与我吧。” “那就承受姐姐照顾了。”林侧柏一听翠竹首肯,立刻将包好的药瓶子全推到翠竹面前。不过转念想想,他又拿了两瓶出来,“这些太多了,怕放久变质,翠竹姐姐就先那个五六瓶回去让老太太吃上一月,若能就此消了肠胃毛病,以后也不用再花这冤枉钱。” “你倒是贴心,没钻进钱眼里不出来。”翠竹一下就花去六七两银子,心里头到底有些别扭,不过林侧柏适时来这么一手也是稍微缓和了她的疙瘩,这丫头交了钱拿过一溜药瓶,想想实在疼,便拿小嘴儿狠狠啐了他一下,这才抱着药瓶走了。 林侧柏与个俏丫头说了这么许久,又轻松赚进五两银钱,心儿早就是飘到了半空中荡啊荡的。他瞧着借故剩下的两瓶山楂药丸,心里琢磨着要不哪天真是县里卖卖看这药丸是不是真有销路?这么一想,侧柏兄突然忍不住摇头晃脑起来,他觉得他自己真是聪明坏了,这谎话说得,连自个儿都快信以为真咯! 这以后几天,林侧柏却不像以往那般想到甚便立即去做,倒不是觉着山楂药丸卖不出去,只最近他又惦记上别的了。 说实在,要给这兄弟惦记上真是件糟糕的事儿,而这会的倒霉主儿便是林侧柏那邻居徐小哥。要说徐小哥前两天去镇上赶集时拖回了条大羊腿,侧柏兄整日的没事就靠在自家门扉上懂瞟西看,这下可给抓个正着。 侧柏兄一直以为他上辈子定是与全天下地母羊是相好,不然为何这一瞧见就让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兴奋异常?只可惜这上辈子的事儿带不到这辈子,所以如今看到他相好的美腿林侧柏也只能控制着情绪不当回事地与那腿子的主人唠叨,“赶集回来呢?” “是啊,今个儿镇上人可多!” “嘿,给买了羊腿啊,小哥真会享受日子。” “这不天冷想补补么,想这一年都见不着几回的,也得给家里人吃些好的不是?”徐小哥憨憨地抓抓脑袋,还想说几句,他家婆娘并小孩已是听到动静出来探,一看他家男人拎了好大条羊腿回来,立时喜笑颜开地把人迎进了屋。 天伦之乐挨不到林侧柏头上,这兄弟也争取不到,只那羊腿嘛——约莫还是可以努力一把的。 且说徐小哥拎着羊腿回家,林侧柏也进了自家院子,这两家人就隔了堵土墙在中间,随便找块石头垫着就能看清对方院子里的情形。 虽说那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有些人从来就不是君子,这会侧柏兄听了人家夫妻俩好半天墙角,又偷偷看着徐家的女人吃过饭后打了井水开始在院里洗羊腿,心里是愈发骚动起来。 羊啊~这可是能做整整一大锅的肥羊啊!! 这兄弟不顾自己腿残一条,硬是站在石头上只露了双眼睛在墙头,他一面啃地瓜一面望着不远处那逐渐被洗得白嫩的肥羊腿。本想望腿止馋,却哪知是愈看愈馋,以至兴如嚼蜡,食不知味,这心底像是被无数猫爪子挠的情境当真是可悲可叹,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啊! 徐家女人不知自家墙头正躲了个惦记羊的兄弟,洗净了羊腿便直接去灶房准备下道工序。怕到明天下午,这羊喷香就能四溢到五里之外了吧。吃光干苦地瓜的侧柏兄搁着脑袋在那墙上发堵,他眼珠子习惯乱转,一圈两圈三四圈的。只突然,那双黑不溜丢的眼珠子突然顿住,只盯着离他不远的一排衣裳不肯移走。 如今天气冷,大白天洗的衣服到了晚上都不见干,这会就会放在外头过夜晾干。这徐家女人晾衣服的地方离墙头实在是举步之遥。 “还真是近啊。”侧柏兄终于从入定地状态缓过来,只见他走下垫脚的石块,几乎没有犹豫就跑去院子那头,把放在那的好几盆方从路边移来的野菊花挪到这边墙头,一字摆开,花心全都朝着徐家的衣服。 看着自己摆放的花盆,林侧柏贱贱笑了两声,一撸胡须就哼起那铿锵北曲,且听他唱,“看东风已起~~大功成就~~~管教你枉费~心机也~~~枉费心机~~~~” 要问这兄弟为何唱此借东风,徐家住东,林家住西,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耍医术赚足甜头在线阅读 耍医术赚足甜头 - 计得逞吃上羊肉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计得逞吃上羊肉 侧柏兄摆好他的花盆阵仗就悠悠然回屋歇息去了,隔天他是被徐家的羊香给唤醒的,那股子羊膻味儿混着红枣与萝卜的清香,如何都是诱人垂涎。林侧柏咂巴着嘴又晃去他昨日偷窥徐家女人洗羊腿的墙角,伸脖子一看,那衣服仍然晾在那没收。林侧柏朝那排打着补丁的布衣眨眨眼,心想咱能不能吃上可就靠你们咯! 要说此时平常百姓家用饭虽已逐渐改为一日三顿,中午那顿却依旧以炊饼杂粮充之。加着荤腥难得,通常一碗便能吃上好久,所以林侧柏也不着急,只慢慢闻着那香等人上门来请。 三天后,徐家女人果真跑来敲门,侧柏兄在屋里头听着那有如天籁的几声“林大夫林大夫”,了把胡子用荒腔小调唱一句,“小老儿料事如神,物无遁情,怎一个妙字了得~~”而后才嚷着“徐家的甚事啊?”给慢慢晃出了屋。 去到徐家一看,却见徐家男人盘腿坐在炕上不像有甚大碍,只不停还会往身上东抓西抓,偶尔还会打两个喷嚏。 徐小哥一看见林侧柏,忙下地招呼,嘴里还不忘说,“这女人就是小题大做,分明没得关系,还要把大夫你给请来。” 你不请我也会来啊~林侧柏心里回了句,面上却装着一本正经回答,“徐小哥这话就不对了,小毛小病的不重视,难道是要等以后严重了再看?那时才叫真正的自找麻烦!” “听听大夫说的!”徐家女人大概花了不少功夫才征得她家男人同意去请大夫,这会只狠狠刮了徐小哥几眼。那眼神又利又娇,真真是嗔怨实足的情调,徐小哥个老实男人竟被瞪得一时呐呐,手上没有动作只盯着自己老婆发愣。那女人可气又可笑,忙上去推了说,“还不脱下衣服给大夫看看。” 徐小哥终于回过神,黑脸闹得通红,他手忙脚乱退了衣裳给林侧柏瞧,只见他身上黝黑的身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红疹,由于被指甲抓过,有些红疹肿得厉害,看过去可真够吓人的。 “这两天也不知怎的了,浑身都痒得不行,还一块块发起红来,可是难受。” “唔——让我瞧瞧。”林侧柏上前仔细看了看,之后又问,“我看徐小哥方才喷嚏不断的,也是最近才有?” “这倒是有些时候了,就从农忙结束后,不知怎的就打起喷嚏来,我还当是哪个谁想我呢。” “这怎的能乱以为,我看小哥这是得了风疹,加着肺气不足,邪壅于肺,肺经风寒壅[yōng]滞鼻窍,宣降失调,才会鼽[qiú]嚏不止。” 要说徐小哥得的什么病再没有比林侧柏更清楚的,那日徐小哥采了山楂回来被林侧柏搭话就已是喷嚏连连。林侧柏本道他是得了伤寒,只看他劳碌一天仍神奕奕,实不像那伤寒症状,心里再想这去山中一路如今正是些野菊黄槐盛开,就猜想这约莫是因花粉所致。 本来徐家连着住处附近并没太多野花,徐小哥不再去花多的地方活动便会好。只这些天林侧柏惦记上他家羊,特地搬来好几盆正开盛的野菊花对着人家晾在外头的衣裳。这秋风一吹,花粉沾上徐小哥要穿的衣服,直接碰上皮肤,那效果可就不是如路旁稍微吸些般容易打发的。 林侧柏按按戳戳徐小哥身上的风疹红块,也不告诉徐家的这东西很快就会好,他只对徐家女人吩咐,“辛夷三钱,藿香少许,煎好了每天两顿,饭后喝下便成。” “如此就能好?”这风疹红红肿肿一大片,看上去委实吓人,徐家女人不想这些简单东西就能治好,便有些不放心地问林侧柏。侧柏兄就等着别人以为是得了怪病,忙又说,“这也得看,可能——还不能马上好。我家里有些艾叶甚的,便回去给小哥烧一桶药汤,让他泡了一回,兴许能好得快些。” “那就麻烦大夫了,我去给您拿诊钱。” “诶,这邻里间的要个甚的报酬。”林侧柏阻了林家女人去柜子那掏钱,只说先留着钱去买药,待治好了再说别的。 徐家女人闻言满脸的感激,真狠不得把这大夫好好谢上几回。林侧柏大方受了心意,又嘱咐几句注意事项,这才回去自己家给徐小哥准备药汤。 这趟进屋他闩上了门,抬头看看太阳正高挂,不过正午方过,离晚饭时间尚早,林侧柏肚子,也不去准备甚个药汤不药汤,爬上炕一歪,就先去会那周公了。 这一觉睡了快一个半时辰,醒来看着天色正好,其间徐家女人来敲过门,还以为他是给自家男人做药汤没听到。林侧柏抓了抓肚皮,又在炕上躺了好一会回神,这才走去找了点艾叶与防风出来拿到灶房烧水。 等烧好了放了草药的热水,林侧柏未免给徐家女人看出端倪还特地把些个艾叶防风都拾出来先扔掉,而后才去隔壁叫人来搬水。 徐家女人因时间晚也已起锅烧饭,林侧柏过去后心赞自己时辰抓得准,抢着说他来照顾小哥泡水,让徐家女人自己去忙。 如此好意还没拿钱财,徐家的怎还好意思不留林侧柏吃饭?等忙活了一刻钟,侧柏兄终是等到他期待三天的红烧羊摆在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徐家节省,这羊吃了三天还有老大一碗,红色的肥膘散发了白色的热气,馋得人唇齿生津。林侧柏咽了口口水,眼角不时就瞄瞄还在来往灶房的徐家女人。 因这风疹忌腥味,羊又是发物,所以倒霉的徐小哥只得吃些蔬菜地瓜了事。这男人说他自己吃菜却望着旁的吃铁定会忍不住,徐家女人就单独送了饭菜去隔壁屋。俩夫妻感情好,这徐家女人伺候着她男人吃饭,话说得来劲一时都忘了外边还有两人等着开饭。 林侧柏对着桌上的羊炊饼有些忍不住,他对面坐着徐家小孩,名叫芽子。这芽子稚童一个,才学会走路那会生过场大病,救回来后就不再说话,成了个哑巴。 林侧柏盯着桌上那碗羊也顺便瞄瞄坐他对面的小娃子,那小娃子却不看羊,他可能头回见着跛脚走路的人,如今只瞪着双大眼把侧柏兄弟上下打量得仔细,两人都是板着脸一本正经。小一刻钟过去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就听到隔壁屋徐家女人与她男人的笑声。 侧柏兄的眉头不时跳一跳,到后来被人关注得难受,索也打量起这叫芽子的小孩儿来。徐家虽不富裕,这小孩儿却被养得白白胖胖,一双乌黑大眼嵌在仙桃儿似的脸上,着实惹人怜爱。只可惜这小孩儿此时摆出副认真模样瞪人,让人看着就忍不住…… 林侧柏终于从坐定状态恢复,只见他拿起桌上竹筷,伸去夹了块羊,故意在芽子面前停上片刻,再放进自己碗里。小孩儿不知何意,歪着头满是迷惑地望向林侧柏。侧柏兄朝他笑笑,听徐家女人说这小孩话虽不会讲话,听却是能听见,便很有礼貌地对他说了句,“我先吃了。”而后这兄弟当真开始埋头苦吃起来。 芽子这才反应过来,以为是开饭了,忙捧起碗也准备吃饭。这孩儿以往难得吃到荤腥,这两日每顿都有羊吃早已记住那美味,只见他抓起筷子也要去夹桌中间的羊,只是这小胳膊小腿,却连那盛羊的碗边儿都碰不到。 芽子瘪瘪嘴,偷眼去往对面大人,侧柏兄这确实埋头苦吃不理人,只这嘴里还是不是发出甚个“真香”“好吃”之类的感慨。 求人不得,小孩儿只得自己来过,却看他慢慢站在长凳上,一手撑在桌面,另一小手抓着筷子往前探,终于快要碰上碗里那大。不想就在这时,桌对面的某兄弟突然也伸了筷子去夹,两双筷子在腕上碰个正着,可想而知是芽子的竹筷被挤到了一遍。 林侧柏又朝芽子笑了笑,他又夹了块羊到自己碗里。之后他也没继续埋头吃,只又伸了筷子过去夹住那乘羊的大碗,边说“太远了夹着不方便”便把那碗往自己跟前拖。可怜那芽子眼见羊又到了自己夹不到的地方,红彤彤的小脸上浮出了点点委屈。 林侧柏欣赏这这面人似的小孩儿,只觉这副可怜复可爱的神情让人情不自禁,他心下一阵荡漾,偏还是低头津津有味吃了起来。芽子一看自己这边夹不到,便慢吞吞爬下椅子想去另一边家羊,只可恶林侧柏那货,芽子去哪里他就推了那碗到离人最远的地方,小孩儿折腾几次终于发现这坏人是要阻止自己夹吃,脸上委屈愈发委屈,他鼓起腮帮,漆黑大眼控诉地瞪着林侧柏,满满的全是惹人怜惜的可爱。 林侧柏心里嚎叫两声,终于肯有点反应。 他故作恍然地看向芽子,问道,“怎的了?你要吃羊?” 芽子用力点点头,甚是期待。 林侧柏笑眯了双眼,伸了手去捏捏小娃儿的嫩脸蛋,这才终于夹了一筷子羊递过去。芽子喜笑颜开地张开嘴,却见侧柏兄一个回马枪,那筷子羊就又落到了他自己嘴里。 啊!芽子睁大了眼,那双黑眼终于起了雾气,湿漉漉的好像只初生的小鹿。 娘诶~~~~这娃也忒可爱了吧!!! 林侧柏心底哎哟哎哟赞了两声,又伸了筷子去夹羊,“好了好了,叔叔跟芽子开玩笑呢,来~张嘴——” 小孩儿抿着嘴,等着林侧柏好半晌,终是抵不过那喷香味。他堪堪张开嘴,正想咬下,林侧柏手势飞快——羊又进了他自己的嘴巴。 ……………………羊没了,这回都已经要碰到了…… 眼圈鼻尖猛地一红,那湿漉漉的眼睛终于是有泪珠子在里头危险地转着。林侧柏瞧着心都软成了棉花,只恨不得把他抱进怀里好好香一口。他忙又捡起块肥瘦相间的五花递到芽子跟前。这实在大了点,一夹起那碗里就空了大半。 “乖宝宝乖宝宝~是叔叔不好,这次真不闹了,你吃啊,快吃……” 正说着,这兄弟突然听到掀帘门的声音,原来是徐家女人伺候完徐小哥吃饭出来。侧柏兄一看这碗里还剩没多少的羊,难免心虚,忙不迭就把手头这块大的盖上去。 他说着“你娘来了,等会儿再吃啊。”还不忘把自己碗里的饭扒拉得松些。 小芽子看着到嘴边的羊再次离自己远去,小小的嘴唇抿着抖个不停,那双大眼睛终于在片刻后水漫金山,小面人一下就哭成了小泪人。 徐家女人不知出了何事,忙冲过来要抱芽子,不想林侧柏那货等得就是这刻。只见他抢先抱过小芽子,环在手臂里边摇边还温柔安慰说没事没事。 可怜又可爱的芽子不知为何他娘亲让他落在这坏人怀里都不过来,委屈又无法说出来,只奋力蹬着脚还不忘死命去拉林侧柏的胡子。只侧柏兄这皮厚无耻之徒,还是笑着想这小美人梨花带雨哟~真是可爱至极~可爱至极~~ 计得逞吃上羊肉在线阅读 计得逞吃上羊肉 - 味相投与人交好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味相投与人交好 侧柏兄用几胡须换回对小朋友的一顿戏弄并上几块红烧羊,这样还不算,等天气冷到需要烧炕了,徐小哥更是主动担下砍柴之责,徐家女人后来还帮他清理炕道,让这兄弟跟个佛爷似的坐在边上任别人做事,一点搭把手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徐家的好意林侧柏也没享受多久,寒冬天里,程家老因身体不适派人接了这兄弟去家里看病,听他说家里窘迫又是孤零零一人单过,便索留他常住以就近照顾。于是这在村里的第一个冬天,林侧柏是过得滋润异常。 来年开春,侧柏兄终于是与村里老小混熟,他虽有些好吃懒做,却并非游手好闲之辈。心既定了要在这扎,便也肯拿出手中积蓄去到县里买回不少草药物什,或制成药品或摆着以备不时之需,多多少少也让这家里像个大夫的住处。 不过这兄弟当真是不爱下厨,偏还是个馋嘴猫子,平日为混上顿饭可没少折腾花心思。只是村里患病求医之人甚少,说起来之后近一年他也就多往同村的刘家去过几次。 说起这刘家,对,就是林侧柏才到村时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打了又捆了送去村长家的那个姓刘的小兄弟,他叫刘珀,能让没心没肝的侧柏兄记住他的名字,由此可见此人本事。 开春时,刘家女人突然病重,刘小哥急匆匆赶去拉了林侧柏来看病。侧柏兄这一瞧那女人蜡黄泛青的脸色就知不好,探手一,那脉象空洞无力,已是气俱损之态。询问得知这女人两年前生产因胎位不正遇了血崩,亏了身体又未得补养,能拖到今时已是不错。 这女人虽不是说不能救,但几近油尽灯枯非老参圣品不能保命,只刘家家境摆在那,别说是老参,就是一般活命之药怕都是负担不起太长时间。 林侧柏既是大夫,当比他人看淡生死,他探清刘家女人情况后,只对刘珀摆手说,“没救了,还是准备后事吧。” 刘珀与他娘子成亲不过三载,正是情浓之时,此时闻言心里哪会接受。他扑上前抓着林侧柏的衣领就骂他是江湖骗子,本不懂医术。 林侧柏被突然抓着提起来,心里也是不耐,直皱眉说你这人怎的这样? 两人都挺暴躁,一声高过一声地吵,最后林侧柏是被人家挥着笤帚赶出门的。后来没几天,林侧柏听说刘珀又去镇上请了大夫回来,不过那大夫才走两天,这刘家女人就死了。隔壁徐家的吊祭回来直叹他家可怜,说那刘珀跟丢了魂似的守着他女人的棺木动都不动,要不是隔壁王家夫妻帮衬,这出殡之事都要搞不成。徐家女人说着还不忘唏嘘刘家家里俩小的今后要如何,说那小三岁的娃儿哭得都快断气儿也没人管,真真是可怜。 林侧柏听了只撇撇嘴,心想如何他都再不会去刘家那块了,这说不好就直接动手的,忒是鲁! 想是这么想,小半年后,林侧柏又是被人直接拉去了刘家,这回可好,直接是刘珀那兄弟躺在炕上一动不动了,只见他面色惨白,整个头都被人用了块布包着。林侧柏拿开那布,就看到这兄弟脑袋后面被装出个老大的窟窿,汩汩地流着血。 王大叔说他是下地干活时不小心踩到了耙子,摔下来时后脑着地才给磕成这样,林侧柏心想这人也是倒霉,这么大个窟窿怕是连神仙老子都就不回来了。只他吸取上回教训,恐这王大叔会如同刘珀以前那样一听不行就要动手,便还是乖乖给人上药包扎,但要说之后如何,那就全凭造化了。 林侧柏给刘珀包扎好脑袋连诊金都没收就走了,他本没觉得这人能熬下来,就等着一两天后刘家再传噩耗。不想那叫刘珀的兄弟福大命大,在家里躺了十来天后竟然自己清醒过来。之后下地种田,上山砍柴,与平日并无区别。 林侧柏被这叫刘珀的惊了好几来回,直道这人难道与自己犯冲不成? 心里生疑反而更想搞出些花头,乃至后来这刘兄弟去山上捡回个重伤人士,大半夜的把他从炕上挖起来拖去瞧时,林侧柏没忍住就给狠敲了那兄弟一笔。这也真是奇了怪了,那刘珀这回竟不似往常要动手动脚,乖乖打了欠条不说,还对自己笑得谄媚。 林侧柏被他弄得有些搞不懂,直怀疑他是不是撞了邪。不过白占的便宜岂有不占之理?于是侧柏兄理所当然地就仗着债主身份在刘家白吃白喝了好一阵子。 这林刘两人不想都是嘴碎的家伙,一来二去混得熟了,还真有些臭气相投可真是相见恨晚的感觉。 要说这林侧柏终于在这朴实村子找到个能与他耍上嘴皮子的,心里着实高兴,没几天便与那刘珀称兄道弟起来。乃至后来,对着刘家俩小孩他也是格外喜欢。 提到刘家小孩,小的暂且不说,大的那个却是有些来头。此人姓霍得名临秋,乃是刘珀亡妻的姐姐卖身给县里大户霍家做奴婢时被霍家老爷看上,一夜承恩得来的小子。可惜霍家老爷早死,霍家现任当家早看不中这些婢妾庶子,寻了个莫须有的由头便将所有人打发出了府。霍临秋年幼无依,这才给接来刘家养着。 许是早先受到过伤害,这小子平日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只对刘珀一人依赖得紧,跟前跟后半步都不愿离开。这段时间林侧柏借着欠债一事对刘珀颐气指使,可把霍临秋惹得不轻。这小鬼如今看到侧柏兄就跟见着仇人一样,偏某人最喜欢别人与他对着干,每回看到霍临秋那张嫩脸摆出副气不过的样子,他都跟捡到一贯铜钱似的爽到不行。 这小孩儿是越看越顺眼,侧柏兄想当然耳就把人当作宝贝疙瘩,揣在身边整日戏弄个没完。这兄弟难得把个谁这么当回事,这一路爽到后来,却因此给自己招来个甩都甩不掉大麻烦。 味相投与人交好在线阅读 味相投与人交好 - 不得意错下药粉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不得意错下药粉 话说那日阳光灿烂风和日丽,是个出门捞钱的好时机。侧柏兄带着他在家里鼓捣出的一溜药瓶罐头,兴致十足地搭了村里人的牛车来到与他们村一山之隔的县里。他平日少有来县里,却每回必要卖出些古怪东西换钱,几回往来他也已把县里大小药铺了个透。 这说这县城虽是繁华,卖药铺子都是小家小户,只有一家名叫“岐黄人家”的铺子独大。可惜那家铺子的黄掌柜,对药材通得令人发指。要说买药的下家是个识货的对林侧柏无甚坏处,偏这人识货过了头,一看一闻就清楚林侧柏拿来的药丸子里放了甚个东西,让这兄弟想漫天开价都难。 其实那掌柜也对林侧柏说过兄弟你手艺不错,要只做些像是你头次带来的那个乌**白凤丸之类的平常药品来卖,咱这儿定会大批量地收,保你赚得盆满钵满。 可侧柏兄是谁?要不是头回出来卖药想打响招牌,他是疯了才会弄个二十来味草药磨成粉再泡了黄酒隔水炖,直至酒尽还得一颗颗搓成丸,而几道工序下来就为了治个气血两虚的娘们毛病——这也忒不是他老林家的作风了! 所以在用那乌**白凤丸得来那黄掌柜青眼之后,侧柏兄就再没有送过那所谓“平常药品”来了。初时那些无色无味的泻药毒粉还让这黄掌柜眼前一亮,以为真是碰上能人异士,虽知这药丸子成分平常,到底还给个良心价。不想这兄弟三回四回都是拿些旁门左道的药来卖,价还吹得天高,黄掌柜也被这厮弄烦了,要说他手上东西不好那是假的,可要真高价收了他这些古怪毒丸,那叫黄掌柜之后能把东西卖给谁? “兄弟,咱家是卖药治病的,不是卖药害人的啊!”这回隔着时间长,林侧柏特地挑了他最来的得意之作——两瓶能让人生疮流脓的毒粉。要说这些粉末虽只是用半夏耳叶金毛做底,但其中又蕴藏一种抑制毒的药材,林侧柏神神秘秘地对黄掌柜道,“别人中了我这东西,小三五天看不出来,要十来天才会渐渐起效,先是浑身发痒,等忍不住那指甲挠了,这才会慢慢生出疮来。这时间拖得长,自然能让那下药之人脱了嫌疑,如此保证下毒之人的药物怕是少见吧,掌柜的觉着如何?” 侧柏兄肚子里的坏水那是一波一波的,黄掌柜想不佩服都不行,只是嘛—— “这好是好,不过还是兄弟你自己留着吧,咱们药铺卖药治人呢,可不是为了害人。”如此缺德害人的药黄掌柜真是不敢收,这要是被旁的知道了他家竟还有这些害人东西,怕是要把光顾他们铺子的客人都给吓跑了。想着,他赶紧地推了手里两瓶药粉还给林侧柏。 林侧柏这回就指望两瓶粉来换银子,哪里肯罢休,忙又把药瓶推回去说,“哎~黄掌柜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嘛,虽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那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你看我这药,又毒又狠的,卖与那些姑娘带着防身,可不就是让些个坏人遭难?” “是么?我怎记得兄弟你说这药的药效要在小十天后才会显现,要真用它防身,这等到药来的时候,那姑娘还不知有没有活头呢。” 黄掌柜一针见血,林侧柏听得一撇嘴,这方不行便再换个,于是又转着眼珠说,“这县里豪门大户忒多,深宅大院总会有些弯弯绕。我看黄掌柜这铺子平日贵人来往颇多,小老儿这药粉不正好也算是给有心人的助力?” “哦,兄弟你觉着那些心怀不轨的,会跑来我这堂堂正正的铺子买些个下三滥的东西?” 啧,格老子的也忒了吧。林侧柏看着黄掌柜那副拒不肯买的神情胡子都一跳一跳起来,他还想找些借口扯淡,偏那掌柜当真油盐不进,与人折腾小半时辰,愣是不再看那两瓶药粉一眼。 最后那掌柜甚至还使出杀手锏,说兄弟你要再像我推介这两瓶粉,我连你别的药丸子都不要了!这话一出立时见效,侧柏兄抽着嘴角心里直骂娘,却只能拿了其他几瓶小伤小药的半贯铜钱,甩着袖子滚蛋了。 林侧柏从药铺铩羽而归,那载他来县城的人家还在东头卖自家编的竹篓子,这兄弟在边上等卖完东西,只心里那股子气是有愈烧愈烈的趋势。 正这时,不知哪个一声惊呼,林侧柏抬起快要喷火的眼睛去看,却见街上突然走来一队衣着光鲜的人马,十几个丫头并侍卫围着辆宝马玉车,实在气派得很。 要说这街东头虽是酒肆茶馆密布,却也属于下只角。这会突然来了这么一队人马,仿佛那阳春白雪掉进了在下里巴人堆中,周遭百姓全都好奇地睁着眼想探明白。 那队人也真够配合,没点预兆就突然停在了街头最边上的酒肆门口。之后有两个侍从先行进了铺子,也不知对里面吃饭的客人做了甚,那些人全都笑着张脸走出了铺子。 “呵,真是有钱烧得慌!”林侧柏看着对街的情形,撇嘴嘲了句,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在冒酸水。那头酒铺子老板知道有贵客光临,也已点头哈腰地出门来迎接。有几小丫头上前对老板吩咐几句,又进酒肆收拾了番,而后才见着那停在边上许久车门被打了开。 一个穿着拖地裙裾的美妇被丫鬟们扶下车来,虽是脸上蒙着纱布,但从这曼妙身姿来看怕也是个云容月貌的佳人。林侧柏托着腮远远观望,甚是恶毒地琢磨这是哪家老太爷养的小美人啊,排场倒是够大。 这正腹诽呢,不想那马车上又跟下来个人,那人素缎长襦裹身,一支玉簪斜斜挽着发,随意却又不显零乱。 林侧柏见着那人侧脸,本还在想这佳人配俏哥儿,真是半点看头没有。不料那人进铺子前突然转了头与身后跟着他的仆从吩咐事情,这一下可是好,待某兄弟看清那公子长相,噌一下站就直了身,他眉头跳胡子翘,一双大眼瞪得都快脱眶—— 这,这也和刘家的霍小哥长得忒像了吧!!! 林侧柏往旁边移了几步,拉住一位同在看热闹的兄弟小声问,“对面那大排场进出的,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 “嘿,兄弟外来的吧,瞧这宝马玉车上刻的,可不就是那霍家的族徽?”那人怕是个爱八卦的,一见着有人来向自己打听,忙竹筒倒豆似的说了起来,“嘿嘿,兄弟你别告诉别人啊,我那大舅的表姨的邻居女儿是在霍家做事的使丫鬟,我听她说这霍家自有孕在身就变了口味,整日的都想吃那些油腻咸腥之物。霍家老爷怜惜,有事没事都会带着她出去寻些想吃的,前两天听说是去了西头吃灌肺炒肠,没想到今个儿却是来了咱们这。” “啧啧,这女人折腾还跟在后头伺候,霍老爷可真是闲得慌啊。”林侧柏得了肯定,眯眼笑得有些鬼——哟,霍细条啊霍细条,这平日骂多了你与你老娘这两个不给自家庶弟活路,却总遗憾碰不上,如今小爷心情不好你却突然出现,可不就是自动送上门? 侧柏兄藏在袖摆里的手不停转那两瓶没卖出去的药粉罐子,本是对着黄掌柜的怨念如今全数转到那霍家老爷头上。心里打着换主意,这兄弟也不再燥闷,只笃定等着对面酒肆里的人出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霍家想是吃够了这酒肆的下酒咸菜,终于被丫鬟扶着慢慢走出来。林侧柏一看时机已到,忙悄悄蹭到那堆还围着宝马玉车不肯走的人群里。眼见着霍少辛也跟在后头出来,他忙伸脚狠踢了下前边两人的膝盖弯。 前头两兄弟没个准备,立时就弯了膝盖向前倒,林侧柏“哎哟”一声借着遮挡挤到前头,手里的药罐盖头早已打开,这正要把粉朝霍少辛撒去,不料那霍家侍从反应迅速,上前几人一推一搡,硬是在这三人碰到家里主子前把人弄到了一边。林侧柏右腿瘸了受不住力,被蛮力一推控制不住就给生生歪向右侧倒了下去。 这一倒可不得了,手上方向没的控制,那药罐里的粉末登时都撒向了走在前头的霍家身上。林侧柏看着那些细细的白色粉末满头满脸地沾上霍家,眼皮都忍不住跳起来。 完了,撒错人了!眼瞧着霍家老爷与登车而去,侧柏兄颇有些良心不安地在心里哀号,被这毒粉沾上佳人怕是得受大苦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老儿不是有意为之,不是有意为之啊佳人! 不得意错下药粉在线阅读 不得意错下药粉 - 被找着拎去霍府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被找着拎去霍府 毒粉使错对方,林侧柏心里纠结复纠结,后来再想到这霍家在县城乃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而霍少辛更是心肠狠得连自家人都不在意,倘若这要被找着了那不是要倒大霉了? 呜呼,佛寿无量老天保佑小老儿躲过此劫!林侧柏在回县里的路上首次为自己做的坏事儿感到后怕。不过侧柏兄是谁?他可是全村子最能屈能伸会躲会藏之人,这一觉着自家不安全,忙是连行李包裹都不准备,直接就跑去程家借住寻求隐蔽之所。美其名曰——临近腊月天气骤冷,在下担心老太太身子骨,特地赶来就近照顾。 程老太太最是欣赏林大夫,一看他主动跑来,乐得每天与他探讨养身之道。这兄弟在程家小住一个多月,除偶尔想到那毒粉在霍家身上该是发展到何种程度,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无忧无愁。只是乐极忘了形,难免就容易生悲, 这天林侧柏一人躲在客房温了黄酒吃掉有半斤白切羊,正着肚子叫爽快,程家老太太跟前的翠竹丫头突然跑来敲门,说是有位贵客到访,要见见林大夫。 林侧柏以为是自己医术了得,别人因着老太太推介慕名前来,忙擦了擦方才抓羊沾上油腻的爪子,甚都不准备就直接跟着翠竹去了老太太那。 才走进老太太住的院子,就听到他老人家爽朗的笑声。林侧柏听不真切,只知道老太太句句话语都带了“贤侄”称呼,想必那所谓“贵客”的来头不是与程家亲近,就是连程家都得罪不起的。 哟,还真是贵客啊~了把胡须,侧柏兄跟在翠竹后头走进屋里。 此时刚过元宵,气候还凉着,老太太屋里烧着旺旺的银碳,比上外头冰天雪地那是暖和了许多,只林侧柏前脚才踏门,后脚就想掉方向走人。 瞧他看见了谁? 依旧是素缎的衣服,依旧是一玉簪挽着发,只不过原本有些厌厌的眼神此时正对着自己。 近处看了其实霍少辛与那霍临秋长得也不是太像,毕竟是嫡出的长子,从小养尊处优,不同于霍小哥的冷漠,这人的唇角永远翘起一个细小的弧度,那双明眸望着人时仿佛含了情,温温润润,像是块致的暖玉。 别怪林侧柏不分场合只顾注意人长相,实在是这霍少辛模样长得太好,让人想不注意都难。不过么,等到这美人老爷开口对林侧柏点头招呼说,“又见面了,林大夫。” 这再多的美色当前都化成为**皮一身——又见面了?咱们没见过啊老兄!林侧柏心里咯噔一下,控制着面上表情不动,他装模作样地表示疑问,“鄙人眼拙,不知这位贵人您是——?” “这是县里霍家老爷,这回是特意来寻你的。”程老太太不明就里,主动给林侧柏介绍来人。那霍少辛也不拿乔,起身作了揖,开门便是山,“素闻林大夫医术了得,我那浑家偶然怪疾,在下寻医不得,这才找了程姨求助。还望林大夫挪点时间与我回去看看,实在感激不尽。” “那是老太太抬爱,鄙人技不如人,怕是无力——” “林大夫谦虚了,我可是听程姨夸赞过好几次,说大夫你不仅医术了得,就是那医德也非我们县里那些游医可比。”霍少辛说这话时转头看了程老太太一眼,那老妇自然是为他说话,两人一唱一和,饶是侧柏兄这般伶牙俐齿都有些应对困难。这会他只笑得虚弱在那应道,“过奖过奖”心里头不停歇地转悠就想琢磨出个逃脱的法子。 只是这霍少辛也不是能简单易于,林侧柏说“霍老爷过奖”他便回“大夫你谦虚了”。 林侧柏继续说,“小老儿真只会看些伤寒小症,得老太太青眼乃是走了运道,切莫要当真”,那霍老爷笑得愈发深切,他回道,“就算大夫以前是运道好治了程姨,我想这回也能走运治好浑家的病症。” 别这样紧逼啊老兄!眼见着拒绝无望,林侧柏忙换个策略,转而说,“霍老爷既然认准了小老儿,那就随您走一遭吧,只令夫人得的是怪疾,保不得是要用稀罕的药,不若让小老儿回家一趟……” 霍少辛一听说林侧柏同意走一趟,哪还容许他做别的,只见他摆了说道,“草药什么家里都已备好,林大夫直接上路便成。”话完,也不等答复,他就起身朝程老太太作揖,只说浑家那病状真是有些奇怪,他心里着急,便不再叨扰。 程老太太也知这霍家此时正有身孕,唯恐出差错也不再留人,只又嘱咐林侧柏定是要尽力而为才行。 林侧柏本是想回了自家借机逃走,哪晓得竟成了直接随那霍老爷回去。这一去到霍家可不就得任人宰割了?侧柏兄急得背上都在冒冷汗,还想推诿,不料那霍少辛朝门口喊了一声,立刻,俩侍卫打扮的彪形大汉就一左一右站到了林侧柏身边,侧柏兄只瞧那姓霍的美人老爷朝他笑得意味深长,一句“那就走吧,林大夫”,某兄弟就像是小**似的被俩侍卫夹着走出了程家府宅。 林侧柏平日最烦那牛车在山路上跑时颠得人难受,如今却恨不得这马车也能左晃右摇地搞出些动静来。可惜霍府的马车是上好的玉珞车,行山路如走平地,不曾颠簸半分。就在这稳当得仿佛静止的车厢里,侧柏兄正与霍少辛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起先他还有些局促,可这兄弟向来会调节,路行一半已放了心思——破罐子破摔呗,瞧这老爷亲自跑来找自己,看样子那毒还没解成,如今是对方有求于自己,他又何必吊着个心瞎害怕。 一路无话到了霍府,下车后林侧柏又是被俩侍卫夹着直接拎去了霍家***住处。霍家姓王,便以王氏称之。这王氏自被林侧柏错撒了药粉回去,十日后果如其所言浑身发痒生起了红斑。霍家请了大夫来看,却如何都查不出病因。加着王氏怀有身孕,用药需得斟酌,这个把天过去,不仅红斑未退,那上头更起了脓包。 王氏一娇弱女子何曾受过此苦,不说那红斑脓疮让人害怕,就这整日痛痒也非能忍受,日夜折磨半月便瘦得脸颊凹陷。那看病的大夫实在不忍她继续受难,便与霍少辛商量着让王氏服下安眠药物,望她在睡梦里能有些解脱。只这法子毕竟不可长久,总算霍少辛身边有一徐姓管家有些本事,竟让他从黄掌柜那打听到林侧柏曾经想要卖出去的药与王氏如今的症状相同。许管家听得黄掌柜对侧柏兄弟的描述,推个时间算算正是他家老爷平陪王氏去东头酒肆那天。做管家的都是记忆了得,要想起那日他们吃完东西出来时的确发生过小骚动。现在想想,不正是那贼人下药之时? 徐管家方把这结论告于霍少辛,正好那王氏娘家的亲戚程老太太关系侄女儿给派人来瞧瞧,说起他们村有个医术了得的大夫叫林侧柏大概能看这怪疾异症,霍少辛顺水推舟跟去走了趟,好容易就给抓到了这使坏之人。 倒霉的林侧柏被拎进王氏住处时,那里头只留了名叫纤巧的丫头伺候,许是知晓内情,纤巧前来迎霍少辛时可是狠狠瞪了侧柏兄几眼。不想林侧柏这痞子最喜欢泼辣的俏姐儿,被纤巧瞪了他还朝人嘿嘿笑,嘴上不忘调笑句“姐儿脸好红啊~”可把那小丫头气得,要不是霍少辛出声,小姑娘大概都想扑上来咬人了。 侧柏兄可不管有没有人拦着,随兴撩拨几句又让这丫头给自己倒上杯热茶,这才坐到床边隔着布巾给王氏搭脉。 要说这搭不搭脉其实无甚区别,林侧柏既是那毒粉的制造者自然是晓得解药配方。他也是可怜这无辜着道的女人想要快些给人家解脱,只是如今他身处敌窝,若大方给了解药岂不是让自己没了屏障? 想着,林侧柏便着胡须对霍少辛道,“这病症瞧着蹊跷,要看好可不容易啊。” 此时屋内只这两人与纤巧,霍少辛坐在边上看林侧柏诊脉,听闻他明显推脱之词也不在意,只托着腮继续盯着林侧柏看上许久。久到侧柏兄忍不住要在说些废话,他才开口道,“这样啊,那还请林大夫尽心了。” “小老儿自当竭力。”至于何时能出结果那就不一定咯~ 林侧柏适时摆出姿态,霍少辛也是点头肯定,“那就有劳林大夫了,毕竟是辛苦翻过座山才到的,若是没治好病症,大夫心里也会不安吧。” 哪会不安呢?又不是我浑家中了毒粉。 林侧柏隐隐觉得霍少辛这话暗含别的意思,正琢磨呢,霍少辛已主动给他解惑,且听他说,“不过要真不能治好,我也不能辜负大夫您的良苦用心不是?想来前些日子有人送于我一瓶胡蔓草做得药丸,可惜未告知这东西吃了何用,林大夫要治不好我浑家的病,便替我试试这胡蔓草是何效果,如此也不枉辛苦来这一遭了。” 昔作芙蓉花,今作断肠草。那胡蔓便是所谓断肠草,若不幸服食,人的肠子会变黑粘连,腹痛不止直至归西。 林侧柏看着霍少辛从袖摆里掏出瓶致的白瓷小瓶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塞回去,无辜的眨了眨眼,复又伸手了鼻子,而后才回说,“霍老爷盛情难却,小老儿定当治愈霍。” “那就劳烦大夫了。”美人老爷勾唇一笑,真真让人如沐春风,只侧柏兄一人,恨不得上前抓花他的脸。 “我这几日琐事缠身,林大夫有事吩咐纤巧就好。” “霍老爷您忙,您忙。” “嗯,林大夫也慢慢忙。”纤巧替霍少辛开了门,那人走出去时又想起件事儿,只见他收回要跨出门槛的脚,转而对纤巧说,“林大夫一路辛苦过来,就是为了给夫人治病,甚个吃食休憩,都等大夫治好夫人再去准备,你切莫打扰了。”霍少辛话说得大声,定是故意为之,林侧柏听得眼皮直跳,手上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最后全化作肚里脏话,将那美人老爷连同他家祖宗十八代一起,都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被找着拎去霍府在线阅读 被找着拎去霍府 - 戏丫鬟侧柏得意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戏丫鬟侧柏得意 再说纤巧那丫头还真把霍少辛的话当回事,林侧柏之后让她做什么她都置若罔闻,生生就要逼着人把她家在最短时间里治好才算完。 侧柏兄岂是任人摆布的?不给他好受那他也断不会让别人如愿。于是在碰了纤巧那钉子后也不再理人,他也往最近的椅子上一歪,两眼望向窗外,不一会儿便神游太虚去了。 从程府出来正是用过午饭,林侧柏吃得肚皮朝天,不用晚饭也没多大问题。倒是纤巧,平素在老爷太太面前得脸,向来顺风顺水。现与那滑头痞子卯上,到了深更半夜都不见动静,实在有些受不住。她虽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神却忍不住飘向林侧柏那。只是那兄弟呢,太虚神游完他顺道与周公相约下棋去了。至于霍少辛说的治不好就不让好过嘛——啧,那是甚个东西? 直至天蒙蒙亮起,林侧柏才终于转了醒。在椅子上将就了一晚还真够伤身,他转动着脖子,都能听到里头骨头嘎嘎作响的声音。正要起身放松下筋骨,这还没站稳,就被双小手一把推回到椅子上。他抬头一看,就瞧见那纤巧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跟前,只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也不晓得是熬夜不睡的结果还是因为气得想哭。 “哟,姐儿这是怎么了?” 某人还火上浇油。 “你到底想要如何?”别看纤巧的脸色气得通红,说出口的话仍是稳得很,“咱们也别藏着掖着了,大伙都知道是你给我家下的药,本就体弱,如今再无故受这罪……”说到这,纤巧忍不住抿了抿嘴,看样子的确是对那王氏衷心得很。 “要是我家真有个三长两短,老爷定会要你好看!”说到最后,纤巧不忘拖出霍少辛威胁一把。林侧柏转转眼珠,心想俏丫头凶起来真有些看透,不过还是生嫩了点,要这威胁有用,那王氏早就被治好生龙活虎了,哪还用躺在床上半醒不醒地逃避痛痒之灾? 了把胡须,只听他开口对纤巧说,“姐儿啊,也不是小老儿不想给治病,而是姐儿你不让我治啊~” “你,你乱说的什么!”纤巧气得都开始跺脚,那鼓鼓的脯起起伏伏,可是让某人瞄了许久。好不容易看够了,这兄弟又装模作样地移开视线道,“难道不是么?你家老爷要我给治病,你却连个草药银针都不准备,怎的?是要小老儿凭空变药出来还是隔空点?哈哈,那真是对不住了,咱没这个本事,耍不了此等把戏,你叫你家老爷另请高明吧。” 哪家的大夫看病是直接在屋里制药的?若是要用银针又为何不早些说明?纤巧一时没准备妥当,给那家伙钻了空,如今是要辩解都难。 这丫头何曾被如此噎过,此时也顾不得礼教规矩,伸了食指狠狠指着林侧柏的鼻子,“你,你”的憋了半天都说不下去。 林侧柏闻到小丫头指尖淡淡的馨香,还不忘抬起下巴挑了眉挑衅,“怎么?我说的不对?” 纤巧气得都在发抖了。 “你,你你你给我等着!”说完,小丫头摔门而去。 没人挡在跟前,侧柏兄终于能站起身好好舒展舒展筋骨了。 小半刻中,纤巧领着几个丫鬟回来,个个手里都抱着大盒的木箱,放在桌上打开,里头全是常见的不常见的草药。 “哟~纤巧姑娘真是周到。”林侧柏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又拿起其中的一排银针。 “东西都送来了,你可以安分给治了吧……”纤巧挥退那些丫鬟,正要放下心盯着人看病,不想才转身,就见着那姓林的混蛋正拿着银针一往自己脸上扎。 “林侧柏!!你在做什么!!!” “哟,姐儿都知道小老儿的名讳了,荣幸,荣幸啊~”林侧柏把最后一银针扎在肩井上,终于转了被自己扎头刺猬似的脑袋理会纤巧,“姐儿你这是甚个表情,我这不睡了一夜浑身酸痛么?想着马上要为看病用针,若要不先把自己调理好,那要是过后控制不住力道扎错位,那可就不妙咯。” “你要拿你用过的针给用?”纤巧一字一顿地问,她的脸色已经不红了,已经煞白了。林侧柏朝她笑了笑,那脸上的针也跟着抖了抖,“不然呢?这里只有一副针啊~” “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纤巧再次摔门而去。林侧柏看着她跑远的身影,还不忘冲她喊,“姐儿你这是在嫌弃我么?我前个儿才擦过身,不脏的!” 纤巧好像跑得更快了。 等那小丫头跑没了踪影,林侧柏急急转身到桌前。从那堆药材里找出黄连黄岑并白术栀子一道塞进茶盏里。那里头有昨天吃剩下的茶水,林侧柏胡乱把那些个草药捣烂了混在茶水里,又捞出药渣子藏进袖袋,便算做好了准备。他走到王氏床边,只对那昏迷不醒的妇人道了句失礼,便掀了床帐微抬起她的头,把那半盏混有解药的茶水喂了下去。 这人虽不着调,到底没有害人的心思。他也想要早早给那王氏解药解脱,但前提得先保证自己后路。所以之前他才故意哄了纤巧来回跑,就是想趁这机会给那王氏吃些药,这以后虽红斑还在,却是能消脓止痒,怎样都会好受许多。 再说纤巧跑出老远才突然醒悟自己这两次都是将单独与那痞子留在一屋,不仅不合礼数也恐有意外发生。她惊得出了身冷汗,忙招呼一小厮去药房取银针便又急忙忙往回跑。 这头林侧柏还没把那药水喂完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忙不迭放了床帐下来,放回茶盏已来不及,只等着纤巧进门,他直接甩了手就把那茶盏朝门口扔去。 纤巧离开时急急忙忙,这房间门便就没关,这丫头正要松口气,不想才进屋就见有东西朝自己面门飞来。她险险躲了过去,而后便听到屋里那痞子哈哈大笑。小丫头被戏弄几回都快厥过去了,一双杏眼瞪得像要吃人。 “嘿嘿,姐儿反应好快。”许是大笑牵动了银针有些疼,林侧柏终于开始把扎得满头满脸的东西取下来,边取还不忘对纤巧说,“哦对了姐儿,我突然想起来这病症好像不要用针灸治疗啊,让您来回跑,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哦!” 戏丫鬟侧柏得意在线阅读 戏丫鬟侧柏得意 - 好佳肴叫人为难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好佳肴叫人为难 霍少辛是在傍晚重新出现的。那时林侧柏正在与纤巧就要不要那姜片给王氏擦身杠上。霍老爷大概也是头次见着自己手下的得力丫头与人争得面赤耳红,在旁看了好一会儿,只等那纤巧发现他后自己住了口上来请安。 林侧柏戏弄一小丫头戏弄出了兴致,正觉这对手太好对付没意思,霍少辛便是赶巧地来了。他眼前一亮,卯足劲就想与“细条儿老爷”好好耍一耍,可惜那人听得纤巧告诉原委,非但不来找林侧柏的麻烦,还有些责难意味地问那丫头,“既是大夫说的,为何不做?” 纤巧心觉委屈,这一整天的林侧柏除了给王氏搭过次脉便开始东西地没事找事,直等到方才好不容易吐出几句像样话,却是让她准备姜片。纤巧早已把林侧柏当成痞子看待,便认定了这姜片能治好***怪疾本是无稽之谈,可她家老爷说一不二的子她最是知道,如今也只有闭了嘴叫上几个丫头去准备姜片给王氏擦身。 这头要回避,林侧柏便随霍少辛去了隔壁厅堂。外头天色已晚,侧柏兄也是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肚里咕咕响个不停他也不出声,只拿了双眼睛瞅着霍老爷,那眼神热烈得,仿佛是要把他当食物吞了。偏那美人被如此窥探仍旧泰然自若,往厅堂中间的饭桌边一坐,半点反应没有。 最后还是那徐管家听不下去侧柏兄的空腹唱出的哀怨小调,上前一步对霍少辛问厨房已准备好了吃食,何时能开饭。 霍少辛挥了挥手算是让徐管家出去叫人传饭,而后这大老爷还不忘转头对林侧柏说,“林大夫一天没吃东西,怕是饿坏了吧。” 还不是托了细条您的福?林侧柏本坐在边上,一听霍少辛这话,忙移到饭桌边坐好。他嘿嘿笑了两声才说,“治不好***病,小老儿无心想别的。” “林大夫真是宅心仁厚,果不出程姨所言。”霍少辛虚捧一句,瞧着林侧柏盯着门外动都不动的迫切模样只觉有趣,他也不多说,只等着徐管家领着手捧食盒的丫鬟鱼贯而入。 茄鲞,糟鹅掌,爆炒鹌鹑,酒酿清蒸蒸鸭子,油滚莼酱并上燕窝汤,热气腾腾的佳肴转瞬便摆了一桌子。其上虽不及程家桌面常有的肥膘大荤,却胜在致美观更引人食欲。 林侧柏瞪着面前香气四溢好菜心脏都跳快一拍,他咽了口口水,正要对霍少辛道老爷您太客气了,传菜的最后一位丫鬟打开了她拎的食盒,里头是绿畦香稻粳米饭,不过只有一碗。 林侧柏还没反应过来,心里疑惑这老兄难道是要看着我吃饭?那边霍少辛已为他解了惑,只见他接过小丫鬟递来的碗,捧在手上先吃了口,而后才对林侧柏说,“我方才想起昨晚对纤巧说过若是大夫您治不好浑家,便不给吃饭休憩。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纤巧那小丫头尚且做到,我又岂能随便破自己说过的话,大夫你说对吧?” 对个屁!林侧柏欲待争辩,只听那人又道,“且方才大夫您自个儿都说治不好我那浑家便没心思想别的,我若硬塞给您吃食,想来也只是浪费罢了。” “怎会浪费呢?食饭乃人之本啊霍老爷。”林侧柏一字一句念得咬牙切齿,可惜霍少辛完全不睬他,说好自己的理论便安心吃起饭来。他动作笃定又大方,像完全没注意旁边还有个快饿死的倒霉蛋。只在某人故意把饭桌挠出吱嘎声响时,他才敲了敲桌面说,“此乃紫檀木。” 紫檀木,当今官家所用之木,百贯不可得。挠桌的恼人声音瞬间没有了。 霍少辛把侧柏兄的怨念纠结当下饭作料,一顿饭吃得是又香又痛快。用完饭喝着枫露茶解味,那边纤巧正好替王氏擦完身过来回话。这丫头来时脸露欣喜,想必那姜片真是有效果。 霍少辛仔细问了两句,在晓得他那浑家半途中曾醒来,身上已不再痒痛之感时表情也是松了松。他甚是感激地对林侧柏说,“大夫果真医术了得,在下佩服,佩服。” 侧柏兄早被方才这家伙的行径搞得恼火,此时哪会领情,只哼了声转过脸摆姿态。霍少辛并不着恼,反而吩咐纤巧,“还不快去给林大夫准备吃食房间?”想想他又道,“我听程姨嘱咐过林大夫对吃食很是讲究,你可别大意丢份了。” 说这话时这老爷的手指正在桌面上一下下划着圈,纤巧跟随他多日哪会不知其意,忙笑着应下并上前朝林侧柏施礼,奉承了好一会才终于把这个拿腔拿调的痞子哄走。 侧柏兄方才被霍少辛玩了一手,这下是断不会轻易信过他,他暗想这纤巧若带他去到柴房破屋又给几个炊饼以此整他,他便就再让那王氏连同霍细条一起得次怪病,反正王氏身上红斑未退,接下来还由他把握主动。 不想纤巧那丫头竟是乖乖领了林侧柏去霍府的客房,不仅早已烧了银碳,甚至还焚起了香炉,丹檀香气浓而不郁,像是能舒人疲惫。受此待遇林侧柏哪敢松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想寻出些蹊跷。那纤巧也不管他,任由他在屋里到处走,自己却退去外头传饭。 **髓笋,清炒蓼茸,浓汤裙菜煮鸭,还有五香大头菜与一碗酥酪。此番送来的菜色虽不及之前丰盛,却仍是让人食欲大动。林侧柏的眼皮跳了跳,犹豫着是不是错看了那细条老爷,却见到纤巧在一众丫鬟摆好菜盘出去后又端来一雕花小碗。伸脖子瞧瞧,却是小半碗黏稠的淡黄色汤水。 “这是我们老爷特意为大夫准备的。”纤巧头次对林侧柏眉开眼笑,可把那兄弟吓得不轻,正是预感不妙,就见这丫头拿了个银勺将小碗里的汤水在桌上每盘菜里都盛了一点。做完这些,纤巧最后端过唯一没放那汤水的盛着米饭的小碗给林侧柏,“还望林大夫用餐愉快。” “我说姐儿,方才拿的那碗里是什么?”林侧柏愈看纤巧那笑嘻嘻的模样愈觉得不对,他怀疑地盯着小丫头手里的空碗不放,那纤巧也是大方,竟主动把碗递给林侧柏,“是什么,林大夫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她便索搁下碗。 林侧柏也不管纤巧何时走的,只盯着那空碗琢磨,后来他像突然想到什么,脸皮一抽,蹦起身就抓过那碗来闻,接着又沾上点尝尝—— 呵呵呵,格老子的,辛咸,味苦,这他娘的不是巴豆还能是个甚!至于这么多巴豆放一起吃下去有何效用?那除了能让人长泻不止他暂时还不起别的来。 林侧柏猛抓了那空碗就想摔碎,转而又发觉就这一只碗偏偏与其他盛菜的不同,雕花描金很是致,怕又是某老爷使坏的其中一招! 林侧柏轻轻放下碗,又看看那碗白饭,眉头是越皱越紧。 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可别说对着一桌好菜吃白饭无甚大不了,这是别人可不是侧柏兄。 林侧柏是谁?那可是连程老太太都能看出他对吃食有讲究的馋嘴猫子啊。比起望梅,似乎用饮鸩来止渴更适合这兄弟。不过要拉肚子这事儿可不是随便就能解决的病症,怎么办?林侧柏盯着那桌子佳肴眉毛都开始打架—— 呜呼,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难题。 好佳肴叫人为难在线阅读 好佳肴叫人为难 - 贪吃嘴受黄连苦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贪吃嘴受黄连苦 这天晚上,霍少辛正与徐管家在书房商量生意上的事儿,纤巧炖了宵夜送来。小丫头与某人扛了两天,这会却是满面笑容。徐管家看着奇怪,便多嘴问了一句。纤巧朝管事的福了福,而后才道出原委。 “那人好本事,竟把婢子送去的饭菜吃了底朝天,一点儿都没剩。” 此话一出,就连霍少辛也有些吃惊,他问纤巧,“可有放那巴豆熬成的汤水?” “岂止放了,还是当着他面放的。” 纤巧的回话让霍少辛更是惊奇,他大概从没碰上过这种为了吃能不顾一切的家伙。 “当真是小瞧他了。”这支使人下巴豆的正主在怔忪了片刻后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他喟叹道,“有趣,真是个妙人。” 纤巧闻言颇为不屑地反驳她家老爷道,“就那痞子也能叫妙人?” “怎么不能叫了?”霍少辛此话算是发自肺腑无半点虚假,只边上站着徐管家听后不禁抖了抖背脊,或许也只有他晓得他家老爷要认为一个人有趣,那人以后恐怕会过得——不怎么有趣了。 大半夜的,林侧柏再一次拖着他的老残腿去茅厕跑去,早前他抵不住那佳肴诱惑,本是想每个菜都尝上那么一口,少许而已不足畏惧。哪料他霍家厨房的厨娘忒是本事,一口两口下去,是让他打着嘴巴都不肯停下。 体虚能回炉,佳肴复难得!如此想来的侧柏兄索耍开膀子开吃,就等着享受一顿再去受难。五谷轮回么——稀疏平常! 话虽是如此,可现实总是残酷,若这轮回的其中一节频繁过了头,换来的就只有打飘摇曳了。又拉完一通稀飘回房间,某些使用过度的地方都有些突兀的疼。躺在床上睡不着,这兄弟自然而然又开始问候起霍家祖宗,正嘀咕着,房间门不期然被打了开,他赶紧闭上眼装睡。 透着眼缝,瞧见有人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捧着个小碗走进屋来,那人全不以为自己半夜闯入客房有何不妥,笔直就走到林侧柏的床边。借着烛光好好打量一番床上睡觉的兄弟,只看他有些苍白的脸被昏暗的灯光照得愈发憔悴,霍少辛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灯下看人永远要比平日美上几分,可惜林侧柏如今只想打得那人满地找牙,不过这边厢还没发作,那头已经主动问候他,“好啊,林大夫。” 此话带着挪揄之意,刺得林侧柏猛睁开眼,入眼便是一片戏谑之色,怕正等着他撕破脸。林侧柏强压下心口火气,逼着自己也是语气随意地回道,“比不上您好啊,霍老爷。” “嗯,是比不上,毕竟我没有拉肚子。”霍少辛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看着面前某人的神情有破裂之兆,只觉心里舒坦得很。他复而又说,“不过林大夫还让人吃惊啊,明知菜里被下了巴豆还能把东西吃得光,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霍少辛并未说出口,只照这调侃语调林侧柏也晓得这形容不会是个好。他撇撇嘴,甚是不屑地回道,“这有何好吃惊的,小老儿不过是看有些缺德之人好不容易想出个鬼把戏不容易,这才给捧捧场陪着玩一遭。” “林大夫这么想就不对了,我哪是在玩鬼把戏,不过想学着大夫您的手段也体验回先下药后解毒的乐子,现在看来还真挺有趣的。”霍少辛好像一点都不介意担下“缺德”之名,他又往前走近一步,伸了自己端着小碗的手过去,“喏,这是解巴豆毒的药水,还请林大夫赏个脸。” 林侧柏瞄着那与先前盛巴豆用的相同的雕花小碗,直觉这人又在耍谋。他一本正经拒绝道,“这药老爷您自己留着喝吧,小老儿可受不起。” 难得施恩不被领情霍少辛也不气恼,他又好好打量了番面前这兄弟,只把人看得寒毛都快一竖起来,这才作恍然大悟状,“大夫你没有反驳我方才说的话呢,原来浑家身上的毒真是你下的。” “我…………”侧柏兄百密一疏被人钻了漏洞,待要辩解却又被抢白威胁,“说起来这给人下毒若要报了官也不晓得要领受什么责罚,要不明个儿我派人去问问?” 去问个屁啊!林侧柏终于从床上坐起身,他滴溜溜转着眼珠心道这细条说要报官那绝对会言出必行,如今断不能与他硬碰硬。想到这,侧柏兄当下就软了神情摆出副讨好之相,“小老儿那日手滑使错了对象,霍老爷慈悲心肠,可别与我等一般见识啊。” “大夫您过奖了。”霍少辛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其实这事儿要放平日我段是不会追究,只近些日子身边压了不少事儿,实在憋得难受,就想找地方纾解纾解。” 那你也别纾解到我头上来啊细条兄!林侧柏咧着嘴也是笑眯眯,“老爷有事儿不妨说出来,若是能帮上忙的,小老儿定当竭力。” “大夫果然古道热肠。”美人老爷就等着这句话,“其实在下有个朋友最近被疾病缠身,难得林大夫医术了得,便想叨扰您前去一看。” “好说好说,老爷您吩咐的,我一定去看看。” “那就先谢过了。”霍少辛显然很满意林侧柏的配合,他又一次伸手递去小碗,“这解药大夫还是喝了吧,我那朋友的病症有些凶险,咱们明天就得上路。” 凶险?不会是甚个凶症没得治了吧?林侧柏心里腹诽不断,面上依旧盯着那碗汤药一动不动。霍少辛会错意,以为他不动是怕这里头又放了坏东西,又好心解释说,“大夫放心,无聊的把戏玩一次就够了。” 别人都已挑明了,林侧柏也不好小家子气的僵着,他看了眼霍少辛,终究是接过药来。那人既已达到目的,没多停留一刻就爽快走人。留下林侧柏端着那碗药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举到嘴边要往肚里灌。只是才喝进去一口,侧柏兄就差点把那药水喷出来—— 解巴豆之毒方法众多,大豆汁,沉香水,芦笋等等,而那美人老爷偏选用苦口黄连熬成汤水,其味如何?只瞧侧柏兄那沁出眼角的水花便知一二。至此,林侧柏对那美人老爷的感情真是要比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人都要来得深刻许多。 贪吃嘴受黄连苦在线阅读 贪吃嘴受黄连苦 - 眯瞪瞪远跑江南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眯瞪瞪远跑江南 隔天大早上,天才蒙蒙亮,林侧柏就被挖出被窝洗漱穿衣,又由俩侍卫夹着拎出霍府。许是这几天被拎习惯了,这兄弟半点慌张没有,直等被甩上马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又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饿着的,林侧柏睁开眼,就见双暗纹皂靴离自己的鼻尖不到两寸远。正迷瞪地想着自己这是在哪,就见那靴子突然朝他的面门扫来,一个激灵坐直身,终于在看到某人时记忆回炉。 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林侧柏撑起身坐到椅上,正琢磨这老兄说是去给他朋友看病,怎这会还在路上赶。那头霍少辛先是与他搭话,“林大夫真能睡,这都到未时,要再不醒,天都快黑了。” “嘿嘿,睡饱了才有力气做别的嘛~”林侧柏难得不与人抬杠,只想一下竟睡到未时,难不成马车也已跑了两个多时辰?他推开车窗往外瞧,真是没见着城镇街道,只一条不太平整的泥路通向远处。心里顿生不好预感,林侧柏转回视线问霍少辛,“这是要去哪?” “去龙泉县啊,怎么了?” 彼龙泉县者,地处浙江地界,与这汾州城没个十万也有八千里远。侧柏兄一听说这是要去龙泉县,差点没从椅上跳起来,“龙泉县?你,你不是说要给你那朋友看病么?” “是啊,那人就住在龙泉县里,要不是路途遥远,我又何必大清早的就上路?” “你……”怎么不早说这是要去南边江浙一带,要早知道得跑那么老远,林侧柏还宁愿就让去告了官给打一顿了事。只这回是他自己疏忽没问清楚就同意给人看病,独自吞下个暗亏不说,那美人老爷见着自己占了上风还假惺惺朝他赔不是,“昨个儿忘了说清楚,真是对不住了,林大夫。” 对不住你个头!就等着把我坑那么老远吧!林侧柏使劲地磨牙,却又想到自己如今分文未带就被拎着走,一路还得靠那细条过活,实在不能得罪,只得生生忍下一肚子火气。 这路上赶了有七八天,终于是到了龙泉县。林侧柏跟着霍少辛住进了一户陈姓府宅,本以为会受到热情接待,不想那里头的仆人只将他们引进一别院安顿好,便不再有其他动作。而那别院里竟已是住了不少人,看模样也都是非富即贵的商贾之人。 林侧柏觉着奇怪,忍了一来天还是跑去寻问同来的徐管家。那管事的大概认为这大夫如今与他们乃是一条船上,便不遮掩地告了实情。 话说这龙泉县乃是天下瓷器之乡,其中又以章氏兄弟的琉田窑为顶好。此窑出产的瓷器釉色沉厚细腻,光泽莹润如凝脂。其中有如“金丝铁线”“紫口铁足”更是被官家钦点的贡品,寻常不可求得。 而霍少辛如今拜访的这陈府的主人便是那章氏瓷窑里的老师傅,只此人虽手艺了得,却心思活络,平日在瓷窑做工,总仗着地位不同一般,偷着掖着拿出些瓷器卖与其他瓷窑,可是好赚了一笔。这人钱一多心也就跟着变大,陈师傅一看章氏瓷器在外头如此吃香,而他自己也掌握有章氏瓷器最是特色的冰裂纹的烧制方子,就想与其在这里做个无神权利的老作坊师傅,不如去外头混个高些的职位。 他心思一动,以前接洽过的那些商家自也跟着蠢蠢欲动。正是满眼金饽饽不知选哪个才好的时候,这陈老头却突然无故生起红斑结节,浑身疼痛难忍,没两天就是连起身都成困难。家里给陈师傅请过大夫游医,那些人或是诊不出个所以然,或是望出蹊跷却急匆匆跑走,愣是开不出个药方子来。 陈师傅眼见着自己一天天地快要不行又没得医治,灵机一动想出个法子。他给那些请他去做事的商家各写了封信,说是突患恶疾难解,若哪个能解了他的病症,他便将烧制冰裂纹的方子双手奉上。 此话一出自是引来不少人一试,霍少辛也算是其中之一,才收到信笺,就急急抓着林侧柏赶了过来。 只林侧柏还有些不太明白,想这忒大一事,细条老爷怎就放心摊到他头上来?侧柏兄正问徐管家原由,身后已传来回答,却是那霍少辛走了进来,且听他说,“陈师傅不是说了他得的是恶疾么?要万一会传染,那可不太好办了。”霍老爷的意思是万一他请来的大夫有个三长两短就不太妙了,再引申下就是——林大夫有没有事都无所谓。 林侧柏翻了个白眼,转身回问霍少辛,“既是恶疾难防,霍老爷您又何必作践自己亲自跑来呢?” “我们是冲着人家的祖传方子来的,当然得表现出诚意,林大夫怎的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霍少辛一副你也忒笨的神情让侧柏兄的脸色抽得甚是彩,眼见这兄弟的火气似有喷薄之势,却在紧要关头听到院外有陈府下人跑来招呼,说是陈师傅已准备妥当,等着各位大夫前去看诊。 来陈府讨要方子的有大概五家商铺,都是大掌柜的带着大夫亲自前来。等到了陈师傅那屋,皆是争了先地想露面,只那陈师傅当真病得不轻,那瘤状的红斑聚成块的从他的额头一路长到脖颈处,更别说盖在被下的皮肤,看着便是凶险可怕,让人隐隐作呕。 霍少辛因与林侧柏互相不对付,方才就是落在最后头。看到那窝子人一齐涌到了陈师傅床前,不下又挤着往后退,两人对望一眼,这会倒是默契地走近到床边。 林侧柏一望床上之人,连脉都不探一个就下断论说,“哟,这老头儿得疠风了啊。” 疠风俗名大麻风,其症极恶,又有传染风险,故林侧柏一说出病症,后头就传来一阵抽息。一大夫被他主顾顶着腰暗示去问明白,这会便擦着汗小心问道,“这,这当真是疠风?” 林侧柏斜眼瞧着那方才还在路上吹嘘自己医术了得的名医,有意为难他,“不若您亲自来看看?” 那大夫赶紧地推诿,“不不不,我,我方才已看得清楚,那丘疹红斑确是疠风病所显,林大夫说得没错,是疠风,是疠风。” 屋里头有两个大夫都称陈师傅得的乃是疠风,一杆大掌柜的自然不愿再待——笑话,他们虽是想要冰裂纹的烧制方子,却没说把命也搭进去啊。 这心里头怕极又不愿被人瞧出来,就有人当先甩了袖子骂道,“娘的,得了疠风早不说,没的治还要唬弄别人,爷爷我忙着呢,可等不到他死!” “就是!”有人在边上附和,指着领他们来的管事骂,“这陈老头安的什么心?莫非是想拖着咱们一块死?” 边上管事的哪想这些人说变脸就变脸,一听到自家老爷得的病凶险,哪还有以前讨方子招人时的半点殷情。他一张嘴说不过那些人,气急了竟抢过外头使丫鬟手中的笤帚,直把那些小人嘴脸的商贾大夫一并扫出了院落。那些人也巴不得早些走,有些更是连行李都不拿就直接滚出了府宅。 外面骂骂咧咧地撕破脸,这边霍少辛与林侧柏两人还在床跟前站着。林侧柏也是顾忌这疠风会传人,此时便往后退了几步,正犹豫是不是叫细条兄也离远一些,不想那大老爷在盯着陈师傅看了一会儿后竟直接坐到床边上。 再说这陈师傅虽已病得起不了床,脑子却还清醒着,方才外头的动静全是听得清楚,可把他气得两只手抖个不停, 霍少辛人床边坐好,又伸手去拍了拍陈师傅握成拳的手,“老爷子何必与那些人置气?在下既带了人过来,定是能治好您的病。”由了那些小人的对比,霍老爷这副模样当真是看着情真意切得紧。陈师傅看着心里感激不已,开阖着嘴唇就想说出些保证,只他的嘴唇上也因红斑翻起,舌头又是僵硬,想说出句完整的话都是困难。 霍少辛哪会猜不到这陈师傅这时已对他青睐有加,就只差拿出那烧窑方子来换药方了。他忙对那老头说别想太多,静了心养病为先。顺便还不忘给林侧柏使颜色让他也说几句保证出来宽慰。 林侧柏瞧着美人斜睨来的友好目光,嘿嘿一笑只露出白牙一口——你让治就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让你治那是给你面子!美人难得友好的目光瞬间又变回平日似笑非笑的模样,林侧柏也不在意,只看着霍少辛又转头朝那陈老头安抚一笑,便起身朝自己走来。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嗯?”离得只有寸把距离,霍少辛压低了声音给出个价,“五十文一天如何?从出来到回去,我算你出诊钱。” 哟~细条兄好大方,林侧柏了把胡须道,“一百文,不然免谈。” 霍少辛眯了眯眼,那漂亮的眼盯着面前之人,似要从他身上剜下块来。可惜侧柏兄皮糙,半点感觉没有,“怎么?老爷舍不得啊?舍不得就另请高明呗~” “林,侧,柏!”美人当真是美人,就连声音也是低醇得好听,林侧柏听着自己的名字被人家一字一字地狠狠咬出来,还当这老兄又要说些威胁话来,不想那霍少辛之后并没甩出狠话,他的脸色了会儿突又放了晴,话锋一转就提起这龙泉县里的一个酒楼来,“说起来,我听闻这附近最近开了个酒楼叫|春|风楼,掌勺的师傅曾是给管家做饭的御厨,据说这春|风楼只一天卖出的便是平常酒楼一月的分量。嗯,咱们大老远跑来,也该是去那楼里走一回才不枉来过不是?” “嘿嘿 ,就是些平常果腹的菜肴罢了。” “哪里是平常?据我所知就都是上八珍的极品——”话到八珍两字,霍少辛已见某兄弟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抬了抬,他微微弯了唇,更是主动报出菜名,“醍醐,麈沆,野驼蹄,鹿唇,驼糜,天鹅炙……” 每报一个侧柏兄的胡子就跟着跳一下,到后来菜还没报完,这兄弟就已打了断,“别说了别说了!一顿上八珍就想打发小老儿?” “那林大夫是要如何?” “每天!每天一顿!” “行啊,大夫要能治好陈师傅,就是顿顿都吃,那也没问题。” “嘿嘿,我就知老爷为人爽快!”林侧柏一把胡子,算是与霍少辛达成协定。 有钱拿又有的吃,侧柏兄立时就挪到陈师傅床边开始认真研究起病症来,到后来陈家管事的进来请两位贵客用饭,他都没答应。 眯瞪瞪远跑江南在线阅读 眯瞪瞪远跑江南 - 起疑心跟踪出城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起疑心跟踪出城 这一折腾便是到了很晚,等林侧柏开好方子放管事的去抓药煎药,天也早暗了下来。这整天霍少辛除去吃饭都是与他待在一屋陪着,就连那徐管家过来劝都不曾离开。如此作为实在让侧柏兄有些搞不懂,心想这人当真是不怕传染不成? 晚上回自己休憩的房间前,这兄弟眼看着隔壁细条兄房里的灯还亮着,便鬼使神差地跑去串门。 霍少辛正坐在桌边看书,也不晓得是甚个荒野杂谈,他看得倒是出神。林侧柏在屋里晃了老大一圈都没获得半声招呼,只得自己找桌边上的椅子先坐下。别人不理他他也没有不自在,手撑着下巴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大量桌对面那美人,从细长的眉到挺直的鼻,一点点像是切割似的研究,实在是够露骨。再说那霍少辛也真有本事,被个痞子如此打量研究也不着恼,继续看他的书,只在某人于他脸上发现了什么东西,忍不住整个人凑过来盯着他看时,才终于施舍了个眼神过去,“林大夫看出名堂了?” “呵呵。”侧柏兄又打量了会美人脸颊边那条隐在鬓角里疤痕,终于肯退回去些,“我还道霍老爷有舍己为人的侠义风范,原来是也得过疠风之疾啊。” “哦。”霍少辛没有反驳,就算是承认了吧。于是林侧柏得寸进尺地又问,“我白天看那姓徐的如此紧张,难道他不知你得过这病症?” “徐成是不知道,怎么了。”徐成乃是那徐管家的名讳,林侧柏一瞧那霍少辛似有与他说话的意思,忙继续追问,“徐管家不是号称从小就跟在你身边了么?” “哦,那大概是更早些的事了吧。”的确是更早的事了,早到那时候霍家府宅还住着群莺莺燕燕整日地闹腾,早到霍少辛都不记得自己为何就得上了疠风。那时的霍家老爷似乎早不关心他这正妻嫡子,而他娘为防家里有人说道使坏,还是借着回汴京娘家探望的由头,把他带出了府偷偷寻医。只这疠风着实凶险,不少大夫一看到他那些丘疹红斑都掩着鼻避开走。最后还真是回到了汴京后,被一家医馆主人无意看到,方得收留救治,这才终于脱了危险。 如今那红斑虽早消了去,那段时间的经历却是让人想忘都忘不掉。 霍少辛抬手按了按眉心,强自掩去心底里翻涌起的情绪,他抬了眼看旁边,果然边上某人正睁着那双大眼饶有兴致地看他,似乎是想要挖出些辛密轶闻。 “你到底有什么事?” 哟~细条生气了~林侧柏听出霍少辛情绪不高,忙见好就收,他胡乱说道,“其实霍老爷你得过疠风也不是坏事儿,所谓祸兮福所倚~这回不正是派上用场……” “所以呢?” “所以嘛……”就要说到重点,林侧柏笑得很欠揍,“所以啊,就因了老爷您,让我能给那老头好好看看,然后我就发觉那老头得的——好像不是疠风~” “不是疠风?”霍少辛终于肯放下书睁眼看林侧柏,侧柏兄很得意,于是便大方卖弄起来,“这疠风之症引发的丘疹红斑虽会有破溃之势,却不会在红斑上有脓汁流出,我方才瞧过那老头身上,有几个红斑上长有脓包,都开始流脓水了。” “这样就断定了?”霍少辛显然对林某人的医术有些怀疑,这怎的可以?侧柏兄忙继续说,“不只这些,后来那老头吃了药有些气力时我也问过两句,他说这症状是突然发出的,一下便是浑身疼痛。要说这疠风乃是一步步发的,起初只会麻木不仁并,那疼痛感是慢慢出来的,可不是突然而至。所以我想这陈老头得的断不是疠风之症。” “那他得的是什么?” “这我哪知,不过看这症状来得突然,我觉得吧——大概是中毒了。” 林侧柏说这是中毒了霍少辛反而有些相信,可能在他眼里这大夫就是个有旁门左道的能手。林侧柏而后又说陈老头的症状吃过解疠风的药水看也是减轻,明个儿他再去望望,希望能寻出症结所在。 侧柏兄能如此主动霍少辛当然无不答应,只提醒他不要声张此事,毕竟陈老头要真是中毒,那下毒之人如今定是隐在暗处注意他们,要是轻举妄动惹急了他,指不定还会有何事发生。 隔天一早,林侧柏又去给陈师傅诊治,昨晚上那贴药倒是让老头好受不少,见着大夫进来他还有力气问句好。林侧柏难得如此认真的给人切脉望诊,按按戳戳好半天,终于又什么都不说地走了。 这期间有陈府的管家来送过此药,此人昨天赶走一众商贾游医的气势林侧柏也见识过,只道这天下管家都是忠心耿耿,尽把主子当佛爷供。果不其然这回送药也是那管家亲自送来喂给陈老头喝。 林侧柏看看后头站老远的两个丫鬟,想问怎的连喂药都得亲自来,难不成这管家也是个得过疠风的?还是说这人本不怕死?疑问话在舌尖走了圈终是被咽到肚里,他推说自己还有事便先退了出去。 之后当然去找的霍少辛,霍老爷看到侧柏兄能认真干活心情很是不错,竟主动提及履行约定带林侧柏去春|风楼吃饭。林侧柏自与这美人老爷打交道起,还头次占人家好处,一顿佳肴吃得是掏心掏肺的香——呼噜呼噜,可把同桌的霍少辛给恶心得,最后索放了碗筷就看着这家伙把整桌子菜都倒进肚里。 这在外头用饭,两人也好说说陈府里头的事儿,林侧柏是号称自己已找出陈师傅所中之毒,现在只差配药解毒。只这下毒一事到底要否告诉那老头他却无甚想法。霍少辛听了让他先避开府里的下人备好解药一事,至于旁的,还是等陈师傅大好后再作处理。 两人从春|风楼出来便要去药铺走一遭,才到半路却看见陈府管家也是往那方向去。林侧柏哦了声,心想这管事的还真够尽责,不仅亲手送药喂药,就连采买也不假他人之手,啧啧啧,不晓得那陈老头给过他多少好处。 这边霍少辛也见着那管家,他却是想起方才林侧柏当玩笑所提之事,这并非血亲却能凡事亲为——做人如霍老爷这般的可不会觉这是稀疏平常。他与林侧柏做了手势,示意不要声张,先跟上那管事的看看再说。 两人这一跟还真给发现了个好东西,那管事的在往药铺取了必备药材后并未返回陈府,一路转转绕绕竟是朝着城外走去。眼见着人要去到郊外,林侧柏腿脚不方便本是想放弃的,只那霍少辛跟踪过来早起了兴致,定是要找出点东西才肯罢休。林侧柏没法,只能随人一起出了城。 说起龙泉县城外,多是烧瓷器瓦罐的窑口,这两人远远跟过来,果见那管家走到一处龙窑入口。此地依着山坡,边上便是茂密树林,正好方便霍林两人躲藏。 外头那陈府管家等了没多久,就有人出来招呼,霍少辛看那人虽在窑口作坊,仍是一身锦缎长袍,心里便有些数目。 “那应该是陈老头的主家章氏兄弟的瓷窑。”他对林侧柏说了句,便拖着人往前凑,似想听清那两人谈话内容。 可怜那林侧柏走了大远路,老残腿早就酸疼不已,再被面前这没良心的老兄拖着压低身形往前走,真真是难受得紧。他心有抱怨又晓得这情境不能发作,只得咬着牙随霍少辛往前挪。可不幸的是,这兄弟的两条腿着实酸得厉害,使不了力踉跄一步,止不住就发出了声响。 “谁?!”前头两人大概真是在商讨见不得人的买卖,一听有动静,立刻转向了他们这边。林侧柏大意惹了祸,第一反应不是去注意前头两个,而是急急看向边上的霍少辛,他举着手不住摇着,竭力瞪大无辜的眼以表示自己这回真不是有意要与细条兄作对。霍少辛此时哪还理会他是有意无意,眼见那窑口那边已呼喝着跑出来不少壮汉,忙拽着林侧柏的衣袖就往回跑。 侧柏兄被死命拉着跑竟还生出些感动,心想细条兄真有良心,这会竟没把他丢下。天知道这误会是有多大——霍老爷完全是因为这人是他带来的未免暴露自己,才只能不把这累赘直接扔了。 当然不管霍少辛到底为何没把林侧柏踢出去,现下两人还在被窑口里的一堆人追着跑。霍少辛哪时遇到过这状况,跑了会儿心里便有些不忿,瞧着这土路一望到底没个尽头,更别提城门何在,这实在不愿再逃,在路过树林里一处小土丘时,正见着土丘后有个当地人为捕兽而挖的小坑。霍少辛挪走坑口铺着的伪装草木,也不管下面是否另有蹊跷,飞起一脚就把林侧柏踹到了坑底。 起疑心跟踪出城在线阅读 起疑心跟踪出城 - 借酒疯偷解中毒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借酒疯偷解中毒 林侧柏一个不防就直接跌了下去,只觉背后生疼,脸刷一下就白得彻底。他正要压着嗓子哀叫两声,却觉白亮的坑口突然暗了下来,而后就有一重物直接压到了他身上。这回可是好,侧柏兄疼得连叫都叫不出声了。 霍少辛布好了坑口掩饰跳下坑,也不敢大意,察觉底下那人挣扎着想要出声,忙是伸手掩住他的嘴。林侧柏浑身都疼又被捂住口鼻连气都喘不上,心里窝火得很。只这时候外头已有人声走动,他也不敢多动作,只歪了头让自己能吸进空气,剩下便是忍耐了。 所幸那些被派来追他们的都是窑口里做活的伙计,搜查不过是寻个人影,这边看了没发现什么,便就往前头找了去。 人声渐渐远去,霍少辛还是等上许久,才慢慢挪了坑上伪装爬上去。他把林侧柏拉出坑外,这会才去看坑底有无捕兽夹一类,总算这坑是被废弃的,里头几个兽夹刺刀都已锈得烂掉,林侧柏虽是被磕着,却并未有皮伤,霍少辛等他喘平了气,便督促人早些回去。可是这林侧柏腿脚不方便,终究是比那陈府管事的慢了一步,等他俩回到陈府,徐成已站在门外等他们。见到霍少辛,徐管家自是上前向他通报,他说那陈府管事的不知何故,方才一回来就跑他们住的院子来找人,他估着奇怪,便敷衍说两人早先出去喝酒,许是吃上兴致,所以拖得有些晚。 霍少辛听了皱眉,想这管事怕已怀疑到他们头上,只如今陈师傅身上毒药未解,若那人找了理由把他们直接打发走,那真是白费功夫跑这一趟了。这么想着,霍少辛也不急着进陈府,往林侧柏这边看了两眼,便笑着与他说,“怎样林大夫,跑了那么些路也够累的,便请你再去春|风楼吃上顿如何?” 林侧柏一听便知其中弦外之音,自是无有不从。 于是这两人又转了方向往外走,先找药铺伙计代煎好解毒的药,而后才又去到春风楼,也不点菜,只叫来两瓶醇香好酒。霍少辛起头先灌下半瓶,喝得有些猛,酒水顺着他的嘴角一直滴到领口,他似还嫌不够,喝了大半瓶便索将剩下的直接倒在衣襟上。 一旁侧柏兄看着这老兄如此糟蹋酒,甚是疼,忙不迭抢过另一瓶仰头就灌,可惜喝到一半,酒瓶被边上那位顺了走。霍少辛摇了摇酒瓶,“喝那么急做什么,留点回去给那掌柜的瞧个清楚。” 林侧柏还想反驳说你丫怎不留自己那瓶,这美人老爷已是合上眼酝酿情绪。片刻后那双含情带意的眼眸终于睁开,只其中的清明早没了去,一层恍惚浅浅盖在上头,迷蒙得仿佛是汪春水。 美景当前侧柏兄看得有些怔忪,那霍少辛却是一头歪到他身上,“林大夫发什么呆啊?”美人的问话轻挑又戏谑,瞬间就打散了侧柏兄关于细条兄的任何赞美情绪。 林侧柏假意扶了扶霍少辛,提醒说,“老爷你可悠着点,小老儿腿不好,别不当心摔着了。” “林大夫放心,我还不至于要依靠你。” 不依靠你整个压我身上作甚!林侧柏撇撇嘴,这戏都演上了他也不好打断,只得扶着霍少辛一步一瘸地往外头走。 回到陈府自然是惊动了不少人,细条老爷演技了得,他又是吵又是闹,既嚷着要酒又呼喝着让人上次伺候。只是每当有丫鬟小厮上来扶他时这老兄却又举着手中酒瓶乱挥一气,顺便附送几个迷蒙又凶狠的“滚”字,可把那些下人唬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院落里闹腾到后面便是引了陈府管家过来,那时候林侧柏经历千辛万苦已是把某故意作乱的家伙扔到了床上躺好。见到管事的进来,忙拉住他说帮着看好他家老爷。 那管事的心里仍对下午被人跟踪一事不太放心,如何都觉着这霍家几个有蹊跷,当下便说何须大夫亲自动手,让下人去烧醒酒茶便好。 “可使不得使不得诶~”林侧柏还想趁那时候去给陈师傅喂解药,这会就等着细条兄能拖住这管事的,“我家老爷金贵得很,好几种寻常药材吃了都会出事儿,所以平素但凡汤药茶水都要小老儿亲自去弄,陈管家你可别跟我抢。” “那就叫个丫头陪在边上吧,也好给大夫搭把手。” 那管事的还不死心,想找个人看着也好。不料这回林侧柏还没来得及推拒,本来躺床上挺尸的霍少辛又蹦了起来,他不带犹豫地朝林侧柏摔去手中的酒瓶子,开口就骂怎还没拿酒过来。 林侧柏险险避开飞来的酒瓶,却还是被里头的酒水沾湿了衣摆,他心道这细条儿绝对是故意,脸上却露出讨好笑容不停敷衍说,“小老儿这就去,这就去。”边应着边往门口撤,刺溜一下就溜出老远。那陈府管家还想叫人去给他打下手,只还没跨出门,已被装酒疯的霍少辛一把搂住了肩膀往回带。美人往人家身上一蹭,出口就是一连串的疯言疯语,陈管家应接不暇,直被拽着慢慢走回了屋里头。 林侧柏跑出他们住的院落,徐成管事正等着他,这兄弟吩咐人去厨房煮醒酒茶,便自己去了陈老头住处。 陈府的下人本就不多,方才由着霍少辛一闹已全部去了他们那院,这会陈老头房里只一婆子看着。侧柏兄早有准备,进去时便顺手拿了院子里的笤帚,他在门口敲了敲房门,只等婆子开门时,劈头盖脸就来了好几下。那倒霉婆子还没看清来人就被几棍打闷过去,两眼一翻就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林侧柏把人拖进屋子又掩好房门,这才跑去给那陈老头喂之前准备好的解药。之后他又施了回针,可惜那老头年纪大,身体底子不太好,这等药出来需得有些时候,林侧柏算着时间差不多,也不好多留,便先回去了。 厨房那儿,徐成的醒酒茶早已准备妥当,林侧柏接过药,看着那碗汤水,忍不住笑了两声。他支使了徐成去处理那婆子,自己却又去到了厨房。陈府管家这几天煎药都是在这儿,灶头上自然还摆着不少剩余药材。侧柏兄黑翻上片刻,便准确挑出一形如**爪的草药,他拿菜刀柄碾碎了其中一些倒进碗里,又拿竹筷搅匀了,这才装模作样地端着往霍少辛那儿走。 借酒疯偷解中毒在线阅读 借酒疯偷解中毒 - 断肠草用是不用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断肠草用是不用 那头陈家管事被这霍大老爷的胡言乱语缠得早是无奈,见着林侧柏端了醒酒茶来,忙让他过来接手。 霍少辛这回还挺识相,一看到自己人来了便立刻放开陈管家重又瘫回林侧柏身上。只见他眉一皱眼一眯,那句“林大夫你跑哪儿去了~”说得真是嗔嗤两全风情万点,惊得侧柏兄**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地僵着嗓子劝,“老爷说了那么许久话怕是嘴干了吧,快喝些水。” “唔——我要喝酒!”霍老爷装酒疯装出了兴致,伸了手就要去摔林侧柏手里的碗。趁着那陈管事看不到,他还朝林侧柏露出个不怀好意地笑。 林侧柏翻了个白眼,反正现在是对着个“酒疯子”也不用顾忌多少。他上前一把扳过霍少辛的脸,把手里的醒酒茶死命地往那人嘴里灌。 霍少辛一时不查被人得了逞,只觉入口的茶水苦得人头皮发麻,他一下就猜到是林侧柏那厮在里头拼命放了黄连所致。霍老爷眯着的眼里瞬间就闪出了凶光,他抬高下巴尽量避开林侧柏硬塞过来的碗,手借着站不稳扶上了侧柏兄的腰际。那修长的手指狠狠夹住了其中一块,一捏一拧,用得那绝对是大力道。 林侧柏疼得龇牙咧嘴,连带着手上灌药的力道更狠,真是恨不得把整个碗都塞进细条老兄嘴里算了。 两人暗自较着劲,眼神也是火药十足地勾搭在一起,旁边的陈管家不晓得个中缘由,只看那霍老爷肯乖乖喝醒酒茶,他惦记着陈师傅那头,便朝林侧柏打了声招呼先走开了。 待那管事的一走,霍少辛立刻拍开了林侧柏手中的茶碗。里头的药水打翻一地,却仍有不少被灌进肚里,侧柏兄笑得得意,还好意思问细条老爷,“味道如何?这可是徐管家特地为老爷您煮的醒酒茶。” 霍少辛的眼睛黑得发亮,他抹了把被茶水沾湿的下巴,就直勾勾盯着林侧柏,半天没说出话来。 侧柏兄以为细条儿是被他气疯了。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后,那美人就收回目光自顾理起方才弄乱的衣服。待收拾整齐,他往床头一坐,再看向林侧柏时就又恢复成往日的翩翩佳公子形象。 “解药给陈师傅喝下了?” “哦……喝下了。”竟然没翻脸?侧柏兄有些遗憾。 “那现在如何了?” “喂药时他正睡着,那药上来得慢,怕要再过两个时辰才算真解了。” “嗯,到时我去看看。”霍少辛说完这句就把林侧柏晾在一旁不再搭理,侧柏兄虽是诧异细条老爷咋不追究方才之事,却也不会自找麻烦,在边上干站一会儿,便晃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之后的事情全由霍少辛一人去做,林侧柏只在第二天听说自己配的解药的确凑效,陈老头到后半夜就觉浑身爽利,已是大好。 霍少辛那天趁夜深就去会过那陈师傅,与他说了大概,又指明了那管事的有问题。 陈师傅既是被霍家就回来的便对霍少辛信赖有加,他相信是有人下毒,却偏偏不认为这是他家管事的所为,“这孩儿乃是老夫当年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打小带在身边,怎可能会做如此之事?” 陈师傅感情摆在前头不愿相信,霍少辛就算是亲眼见着也做不得数。只两人都说不能姑息那下毒之人,霍少辛便叫那老头暂且还装着起不了身,他们来设个套,就看那下毒之人到底是不是真泯灭了良心。 这天傍晚,林侧柏借着陈师傅情况有变叫来家里一众下人。当着大家的面他给那老头把了脉,而后便郑重其事地宣布,“病情往坏处跑了,一般汤药怕是扛不住了。” “那大夫看是要如何?” 霍少辛方才对林侧柏说要使计让那管事的自己露陷,却不想那兄弟没等与人商量,扯着嗓子就开喊说陈老爷情况不太妙~大家伙的都快过来! 侧柏兄声线不高,嗓门却够大,这一嗓子喊出去,外头当值的不当值的下人都呼啦一下涌到了陈老爷房门前,只怕被过到病气,半步不肯靠近。林侧柏也不在意,他们只需那管事的在里头出现便成。 于是这会当霍少辛顺着侧柏兄的意思问说该要怎样时,某大夫便摇头晃脑地回答说,“普通药物是挡不住这邪风入骨,只小老儿曾听闻有人用那胡蔓草治过疠风一症。” “胡蔓草?这……可是那断肠草?”管事的声音有些高,就连霍少辛也微皱了眉头。林侧柏各扫了那两人一眼,着胡须解释道,“胡蔓草的确就是断肠草,这东西奇妙得很,普通人吃了虽会肚烂穿肠,偏那得有疠风之人吃下,不仅无事,更能消减体内邪风,若配以其他汤药辅佐,定能早早治。” “胡,胡说八道”陈管家岂会信这人信口开河,瞪着眼就是一通反驳。可惜林侧柏这回并非胡扯,那疠风之症若严重了,的确是能拿胡蔓黄藤等一类断肠毒药煎服而治。这方子既是有依可循,侧柏兄自不怕说不过那管事的。 只这两人互不相让一时倒也没人能做得了主,霍少辛在旁看了会儿,等到外头候着的一干仆役都开始小声嘀咕,这才出言劝阻,“你俩够了没?陈师傅还躺在这听着呢!” 两人一想到陈老头,忙堪堪收了声音,那管家怕是有些后悔自己反应太大,之后又补了句说,“林大夫您别介怀,在下真从没听闻有人那断肠草来治疠风之症。再说这胡蔓草也是金贵得很,咱们这地儿还不知有没有得卖……” “怎的没了?”林侧柏笑眯眯地转向霍少辛,他可是清楚记得某人曾经还用那毒药威胁过他。 霍老爷一对上侧柏兄那嬉皮笑脸的神情,就知这人心思不轨,可如今两人乃是目的相同,他也不好推阻,只得从袖袋里出那白瓷小瓶,“要说胡蔓草,我这儿恰好带了一瓶。”他伸手递过药瓶,还不忘夸赞一句,“林大夫记真不错,许久以前的事都还没忘。” “那是~小老儿治病救人,靠的就是这脑袋。” “大夫可得小心脑袋用多了,给用坏了。” “嘿嘿,承蒙老爷费心~” 林侧柏与霍少辛口舌交锋两句,便又一致对外。侧柏兄晃了晃药瓶作势要往外头走,眼瞄到管事的动了身形似要阻拦,便索停下步子转头问他,“管家,这家里可有苦参与那何首乌酒?” 陈家管事此下正想要阻止林侧柏弄药,当下忙说没有,林侧柏面露犹疑,告知说这胡蔓草需得与何首乌酒与苦参汤一同煎服才能凑效。 “今天天色已晚,不若明个儿我去药铺采买?” “嗯,也只能这样了。”林侧柏抓抓脑袋,将手中的白瓷小瓶放到一边桌上,他叹气自语,“也不晓得陈老头能不能挨过今晚。” “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便叫小的留在这看管,大夫先回去休息,明日也好早做准备。” 陈家管事主动担下看守一职,那份尽心尽力怎不让人感怀。林侧柏虚推两句,便也随他去,自与霍少辛一起出了房间。 断肠草用是不用在线阅读 断肠草用是不用 - 事败露管家被抓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事败露管家被抓 人都走了光,那管事的仍旧一副心神不宁状,他关了门窗在屋里走来走去,还不时移去床前看看陈师傅的状况。熬到半夜,终是忍不住拿过桌上那白瓷小瓶。这瓶药乃是霍少辛一友人所赠,确为佳品。即无色亦无味,虽是烂肠穿肚的毒药,非吃下不可知其药。 那管家瞧着如白水似的药水,心里终究不肯陈老头真因此不明不白地丧命。他紧了紧手中力道,其间已是汗湿一片,却知定要趁此时换了这胡蔓药水才成。 现下房里只有茶水一壶,那管事的眼见这外头漆黑一片就连月亮都是躲在云里,心里安慰着说这是老天在帮忙,拿起那罐药水就出了房门。一路猫到外院水井边,正是要拔去瓶塞倒去其中药水。却听身后有小石子儿被踢动的声音。 “掌灯!” 一声吆喝,外院各处已突然亮起几多蜡烛,从门口到外院,硬将这黑夜照成白昼一般。而在这烛火,竟是陈老头被霍少辛扶着走了出来。那管事的只觉两腿发软,就差点要跪倒在地。心里仍有侥幸,他两手放于身后想藏好那药瓶来个死不认账,不想侧柏兄早八百地就已窝在那井边草堆里,这会直接叫嚷着就往他这冲了过来,一手夺过那瓶药水,还不忘笑两声。 “让小老儿等了这么许久,管事的好耐!” “我……”这管家待要争辩,那陈师傅已是一声“孽障”吼出了口。 他虽已去了体内毒药,却仍是神不济。如今见这曾被自己救过命的小子竟真如霍少辛所言背弃了自己下毒,真真是气得浑身发抖。他喘着气喊过俩仆役把这管事的按在地上,冲上前就是好几脚。 “老夫当初怎瞎了眼救下你这畜生!”陈师傅几脚过去已是力竭,好在有机灵的丫头早拿来太师椅放在边上,老头站不稳当往椅上一坐,嘴里仍旧谩骂不停,只恨自己怎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一旁的下人昨晚上从房间出来时,是被霍少辛直接叫了在这外院候着,那时大伙儿都有些奇怪,却因这客人身份颇高而不敢有违。现如今听得陈师傅几声骂,终是清楚大概,满心里的惊异这平素最忠实之人竟做出如此谋害主家之事,又怕陈师傅会怒及他们。就在这时候,偏有些个被管事打压着的小厮以为机会已来,自动就拿来竹片板子递与主家以趁机露个脸。 陈师傅方才踢的几脚哪里会够,他是愈骂愈觉这管事的忘恩负义良心被狗吞,眼见一旁有人拿来大板子,挥着手就让人上去伺候,说要“打杀了这畜生”。 林侧柏在边上瞧着那陈老头分明已上气不接下气,还火气满溢地要指挥人大板子,正想说这人只要是碰上对自己命有威胁的,当真是能狠到底。再看那管事的满脸煞白跪在那磕头,半句抵赖都没有,便觉此人今晚上是真要完蛋。 不想这已挥起板子要打下去时,一旁的霍少辛却堪堪拦住了那些人,他凑在陈老头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那老头竟是生生忍下了火气,转了念头叫人把管家送去柴房看着。 “千万别弄伤了,待到明天一早便直接送去报官,哼,到时有哪几个背后使坏的,就让官老爷直接做决定,老夫也算仁至义尽!” 此话一出,下头人虽是搞不懂这陈师傅闹得是哪出,却还是听命行事。林侧柏眼见着他们真将竹板子放在一边,押了那管事的去柴房锁好,实在是惊奇得很。 “这样——就完了?”陈老头已被扶回了房间,这院子只剩下几个掌灯的丫鬟与霍少辛,林侧柏还是没转过弯,却听一旁大老爷好心解释道,“这管家以前既是陈师傅所救,断不会为自己谋财害命,此事一看便是那章氏兄弟从中作梗。与其打杀一个下人不妨送去官府,让众人皆知那章氏兄弟行事狠毒,也算为这老头挣回点名声。” “哦,就这么肯定是姓章的唆使?”侧柏兄就是不太愿承认细条老兄考虑周到。 “不是章氏,我们今天下午索取的窑口又会是哪家?”霍少辛看白痴似的瞄了林侧柏一眼,“加着陈师傅又偏是在想要投靠其他窑口时中的毒,就算不是章氏,瓜田李下也总免不了嫌疑。” 嫌疑也好事实也罢,反正要的就是让原本陈师傅偷拿烧窑方子的坏名头转向章氏,做生意尤其讲究的就是声誉二字,霍少辛便因这由头才会拦了陈师傅打死那下毒歹人,至于送官后会如何,只要章氏一伙能被拉下水,其他的他也没兴趣知道。 连霍少辛都没兴趣知道的事儿,林侧柏更是不会想知道,他只晓得陈师傅如今大好,这烧窑方子不日也会交给细条老兄,浙江一行目的达成,他可以滚回汾州喽~ 侧柏兄想法是好的,实行起来却有些难度。陈师傅经了那晚上一气,身子骨又虚弱了三分,这老头奸猾得很,知道自己已被解了毒,也不再提那烧窑方子,只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这疼那疼地叫唤。 霍老爷耐心了得,指使林侧柏又诊治又煎药的,全程贴心服侍也只字不提那方子一事。两方都是装着和善打太极,可怜侧柏兄一人每天忙个不停,就为把陈老头治成个红光满面生龙活虎的力士。 要说以侧柏兄的格该是早就要跳脚,偏这细条老爷得跟什么似的,在某人头一回企图反抗时便对他说,“我那胡蔓草做的药水——林大夫好像拿了还没有还来吧?” 此话一出,侧柏兄立刻偃旗息鼓,他那日亲去抢下管家手里的白瓷小瓶,就是为了这胡蔓药水,胡蔓草难得,林侧柏本就看重霍少辛手里这瓶。不想回去打开来一看,里头无色无味如白水的药岂止是上品,简直堪称罕见珍品!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林侧柏一眼瞧出这东西稀罕,自是当宝贝占为己有,总算那细条儿挺上道,后几天都没来找他要回。正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想这老兄竟是以此来换他辛苦照顾陈老头。 老人身体难调理,这一折腾竟是三月有余。他们来时还是冰天雪地,如今却早已百花齐放天气渐热。林侧柏是提都没兴趣再提回汾州一事,那细条兄却在一天突然记起他在北方还有家人。 “算算日子,浑家该是要生了吧。”一日用完饭,大老爷突然来了这么句,可把边上林侧柏呛得,“哟,老爷竟然记得自己快当爹了啊!”这些日子侧柏兄早是磨尽了对霍少辛的耐,一字一句皆是争锋相对冷嘲热讽,就差没当人面喊细条儿了。偏那美人似乎还挺受教,每每都是兴致满满地反唇相讥,直叫边上听他们耍嘴皮子的徐管家无语问天,也不知该叹他家老爷被这痞子大夫带坏了,还是本碰上了臭气相投的对手。 事败露管家被抓在线阅读 事败露管家被抓 - 被算计侧柏被扔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被算计侧柏被扔 霍少辛想到要走,自是叫徐成去准备。其实这几月来他表面虽只关心着陈师傅能恢复健康,私下里仍派人在此地探查行情。 要知这陈老头能如此拿乔就靠着手里那冰裂纹的烧制方子,若让他主动交出定是比割他的都困难。再者这老头既是偷拿章氏一门的技艺保不准到时也会偷走他霍家窑口的手艺。两相斟酌下,后来霍少辛索在龙泉一带给那老头盘下个小窑口专做冰裂纹瓷器,除每月交一次货,其余皆是不管。陈师傅因此能当上头子,又离霍家在北边的窑口远远的,这双方都能遂意可不就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霍少辛这些买卖林侧柏当然是被蒙在鼓里,他只知那天细条儿突然提起家里的婆娘要生产,而后这老兄便去房里与陈师傅嘀咕了好半晌,之后这一直装病的老头突然就回了神能下床走动了。白日碰上时这俩大老爷都是笑哈哈一副合作愉快的样子,再后来嘛,他们就收拾行李上路了。 马车赶了有五六天路程,眼见着再翻过座山就要到汾州城,侧柏兄突然想起出诊费还没与细条老兄清过,便趁空提了出来。 这要付钱之人当然不会有兴致帮侧柏兄算他到底离开汾州有多久,只敷衍地在那嗯嗯啊啊算回应。还好林侧柏本不指望某人会替他算清日子——这厮能不捣乱就已是阿弥陀佛了。 可不幸的是林侧柏医术虽然了得,算数却有些拿不出手,他掰着手指数了半天都没算准确这一路到底是去了多少时间要拿多少钱。 脑袋里算成一团乱麻,索丢了不管等回去找账房,只是这已算到出诊费用,免不得就想起之前有人曾保证说那春|风楼的上八珍让他放开膀子吃。可事实上,从头到尾侧柏兄也就去了春|风楼两次,甚个八珍不八珍的,统共也就吃了一回。 这也亏太大了吧!林侧柏怎么想都觉着不合算,脑筋一动便异想天开地提议不妨把错过的饭也折成铜板算给他好了。 霍少辛方才就指望着林侧柏别算清楚账本,这会岂肯答应这等要求。只见他脸上漾起个嘲嘲讽讽的笑,薄唇轻启,毫不犹豫就吐出俩字,“做梦!” 林侧柏被噎得气结,胡子抖了半天挤出句话来,“小气!” “哪里。” “你个奸商!” “过奖。” “无耻之徒!” “…………停车!” 正往山上赶的马车闻声停下,徐成开门询问何事,霍少辛越过他,直接吩咐那两个赶车的侍从,“把他扔下去。” “什……”么?侧柏兄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人已经被拎到车外站好了。随后他见霍少辛开了车窗探出头,一副好似天大恩赐的神情,“林大夫既是看不惯在下,便索不要同路,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侧柏兄大眼瞪得滚圆,还以为霍少辛这是威胁他示弱抑或要抵了诊钱,正打算硬口气与他扛下去,不料那老兄本是没人,说不让他同车,还真就叫徐成坐进车里,闩了门便要重新上路。 眼看外头侍从已挥起马鞭赶着车跑起来,林侧柏这才晓得急。追着拍了两下车窗不得回应,他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在后头喊,“霍少辛,王氏的毒你不打算解了是不?” 这话甚是有用,前头快跑远的的车又慢慢停了下来。林侧柏暗骂这细条真不是人!忙小步跑过去,试图上车却仍被拦在下头,而后紧闭的车窗再次打开。 霍少辛探出脑袋又是副嘲嘲讽讽的笑,而后林侧柏就听那美人道,“黄连一钱,黄岑两钱,白术一钱,栀子少许,和凉水内服,辅以姜片涂在红疹处……如何?我说的可对?” 清清楚楚,竟真是那解毒方子。霍少辛看着林侧柏面上表情扭曲,脸上笑意更甚,他好心解释道,“那日纤巧给你的药箱乃是浑家独用,其中有多少药材,后来又少了多少药材,在下自然是清楚的。” “哈哈哈,霍老爷真是英明神武,聪明绝伦,智勇双全,龙腾虎跃……”林侧柏唯一能抓住的把柄都被人抢了去,一张口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倒是霍少辛听了侧柏兄胡言乱语,只觉心情爽快异常,他眯眼朝某人笑,“其实这一路受大夫您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感激不用,载小老儿一程才是正经。”林侧柏趁霍少辛假装着松口忙往车上爬,不想外头俩侍卫是铁打的,一下就又把他挥了下去,而后就听车里头某人继续道,“只是浑家前段日子受的苦,若不替她报回,在下实不敢回去见她。所以——就只有委屈大夫你了。” 说着,美人朝侧柏兄笑得如沐春风,车窗又果断合上,马鞭一扬,霍家的玉络马车便飞快地跑远了,徒留一阵尘土飞扬和个两袖清风分文未带的——灰溜溜的侧柏兄。 格老子的!!侧柏兄站在原地瞧着马车跑的快没影,口憋着气几次起伏,终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霍,细,条,你,个,王,八,蛋!!!!” 一声狮吼回荡在空旷土地上无数次终于消失,连同消失的还有霍家的马车,林侧柏紧着拳磨着牙,已是把个细条老爷在心里杀上了千遍万遍。而远处的霍少辛,闻得那大夫的咒骂非但不着恼,竟还放声笑了起来。 徐成在边上看着心惊,他可从没见过自家老爷如此开心过,只为何这笑得总让人寒碜呢?这管家却是好人,一段时间与林侧柏相处总归有些担心他。等到霍少辛笑够,徐成便想问是否派个人回去看顾他。 “放心,这家伙肯定能平安回来的。” “可这……”徐成想说侧柏兄腿脚不便又无银两傍身,这路上想必得吃不少苦头,霍少辛却不以为意,只听这美人对他那老好人管家解释说,“有句话不是叫祸害遗千年么?林侧柏那个祸害……”许是又想到甚个好笑的,霍少辛话到一半便又自顾笑了起来,徐成再要问他意见他也不理会,只开了些窗看沿路风景,那思绪早飘到了十万里外—— 霍细条啊,这称呼还真是耳熟,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叫过。霍少辛模模糊糊地想着,到底是谁呢,也曾经用这个称呼嘲笑过他。 被算计侧柏被扔在线阅读 被算计侧柏被扔 - 幸不幸冷暖自知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幸不幸冷暖自知 五月五,是端阳,门艾,香满堂。 徐家的小芽子这天在家门口玩着家里人给做的百色儿,正是开心,却发觉自己的小身体突然被个影笼罩住。他抬头望去,只瞧见一破破烂烂的长胡子男人正朝自己笑得欢。 小芽子虽是哑巴,年纪又小,但对于某人的印象却是深刻到了极点。这一看见林侧柏出现在自己面前,手上玩的百色儿都不要了。张大了嘴就往家里跑,一头扑进他娘亲的怀里,怎样都不肯出来,为的就是不要再看见面前这坏蛋。 林侧柏还以为小孩儿是见着自己高兴,他笑问道,“芽子你害羞个甚?”也踏进了徐家大门。 徐家女人正在院里包粽子,突见到隔壁许久没出现的大夫一身狼狈的出现很是吃惊。侧柏兄因是着了别人的道才落得此下场哪好意思细说,只称自己碰上了个无理取闹的腌濽货,才会搞得灰头土脸。 徐家人对林大夫想来热情,这会忙去灶房弄了碗吃的给他填饱肚子,徐家男人还主动去他家给烧了水让他吃完好洗洗。林侧柏历经万分辛苦,这才感到是回了人间。 林侧柏在家里窝了有十来天,终于养回了元气。如今他都把“细条”这称呼直接喊出了口,当然不用再在那谁跟前做戏。侧柏兄这就想着定要去霍府走一遭,就算不是寻晦气,该拿的诊钱报酬也得要连本带息地讨回来! 这边林侧柏顺路搭了别人家的牛车到县城,跑到霍家府邸,却见这深宅大院不仅正门紧闭,连边上角门也是敲了没人应答。 侧柏兄做足准备气势满满地跑过来,想遍了细条老爷会出的各个难题,却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是被拒之门外。这正蹲在霍府门口头疼要如何是好,只听后面有人叫他的名字,转头一看乃是熟人。林侧柏忙站起身迎上去,“好久不见啊,徐管家。” “哎,林大夫你来了。”徐成也不多问直接就把他带进了门。 林侧柏前段时间被带去龙泉县,虽一直与霍少辛相互使坏,对这管家却是态度不错。这会瞧见徐成脸上一脸疲惫,全无之前见到时的神劲,便好心问了句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成一听这问题,原本勉强堆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去,他抬了袖摆虚按了两下眼角,这才对林侧柏道,“上个月走了,前些天才做完七下葬,事儿太多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你,你说什么?王氏……”林侧柏闻言一声惊呼,后想到这要避讳,忙压低了声音,“王氏死了?怎么会死了呢?” 徐成又叹了声,而后才说,“婆子说是胎位不正,生产时遇了血崩,熬了一天一夜,终是……”说到这,管家都有些哽咽,林侧柏除了扼腕可惜也不晓得要如何安慰,忙又问,“小孩如何了?” “姑娘托了保佑,敦实得很。” “哦,是个姑娘啊。”林侧柏抓抓脑袋,不想自己跑来这里竟会得个不幸消息,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犹豫了老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那啥,你家老爷还好吧?” “老爷这段时间忙着招待来奔丧的亲戚,晚上还亲自给守灵,几乎是没休息过。老太太都怕他突然倒下去,都劝过好几回了。”徐成把霍少辛的状况说得挺惨,林侧柏有些无法想象,不过这趟来恐是讨不到诊钱,与其白跑倒不如就去看看那细条儿现下到底如何。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他与那人其实也不熟。啧,算了,他唐突也不是第一次了!林侧柏又抓抓脑袋,终是开了口让徐成带他去见见霍少辛。 偌大的书房里霍老爷正坐在桌前玩茶壶,恹恹的样子看上去挺没神,但还不至于到徐管家说的凄惨境况。林侧柏进屋找了把椅子坐下,等上半天不见有人理他,他也是习以为常,哼哧两声就先打起招呼,“好啊,霍老爷。” “不好啊,林大夫。” 手里的茶壶喀一声扔在桌上,美人的声音有些哑,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林侧柏张了张嘴,本有句人各有命节哀顺变的惯例劝解,可对着霍少辛那张脸他是如何都说不出口。无奈只得闭了嘴望天花板,等看得脖子发酸才重新摆正了姿势坐定。 这边霍少辛也不说话,撑着脑袋不知道在看哪里,书房里安静得都能听到呼吸声。侧柏兄僵在椅子上好半天,都开始懊悔自己咋就多此一举跑来看望这家伙。直到有人肚子咕噜噜地叫唤起来,另一个提议说“出去喝一杯”,这罕见秉持了沉默是金的两人才终于是一前一后往酒肆去了。 霍老爷要吃酒自是找的汾州最好的酒楼,四层的高度,临着汾河,窗边的纱帐被风吹得飘动,散出些模糊不清的暧昧,如同是进了姑娘的闺阁,叫人身处其中便不愿离去。 接待的小二号称他家的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只有想不到,没有点不着。于是霍少辛大手一挥,一众酒坛从剑南烧春到相州碎玉,从处州金盘路到杭城秋露白,各地有名的好酒挨个在桌上围了有一圈。 侧柏兄虽嗜酒却还没到酒痴的程度,眼见着旁边那位老兄已启了酒坛一杯杯地往肚里灌,他陪着喝了几杯便是放弃,寻了小二叫上几个菜,先填饱自己肚子再说。 霍少辛十来杯黄汤下肚,热气冲上头,抵去了半分烦闷,却平添一丝无力。他斜睨着林侧柏,看这家伙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送菜送得欢快,只觉此人无忧无愁,洒脱得让人羡慕。 “我要是你就好了。”霍老爷随兴感叹了句,可把侧柏兄吓了一跳。伸向菜碟的手终于停下不动,这兄弟转头把人好一通打量,“你说什么呢?” “说你好啊。”霍少辛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垂眼看着其中碧色的酒水起了些许波纹又慢慢平伏下去,“不用担心家里铺子是不是赚钱,也不会因为谁死了难过,多好啊——无聊时还能找个人耍耍,反正身无旁骛,怎样都是快活。” 咄!这话听得不像在羡慕,反倒像是在讽刺! 林侧柏抽了下嘴角,心里只觉这细条不不阳的话说着别扭。他扔下筷子挪了椅子往霍少辛那边去,手臂往人肩上搭着,一副知心兄弟模样,“我说——你真有那么伤心?” “她是我浑家。” “你又不喜欢她。” 不然也不会在王氏有孕又红斑未退时跑去龙泉县那么许久。 “那又如何?我们十岁就定亲了啊。” 知道一个人十几年,一同生活了好几年,如今这人突然就没了……被酒劲压下的烦闷似乎又冒出了头,霍少辛又是狠灌好几杯,而后才又看向林侧柏,“所以我才说你好啊,只有一个人,不用去体会这些……” “是是,我没体会,老爷您自个儿慢慢体会吧。” 平素说惯暗讽调侃话腔的人还真不适合安慰别人,侧柏兄试了一试发觉自己着实缺乏安慰人的天分,便索退回原位拾起筷子,“得了,你继续喝,早喝完早走,省得麻烦。” 霍少辛笑了一声,果真又一杯杯地灌起酒来。这大老爷酒量了得,把满桌的酒坛喝个底朝天,还让小二再上了两坛。林侧柏倒也耐心,等着房间里酒味愈来愈浓重,等着那美人喝得脸颊潮红,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迷蒙,方才抢过他的杯子。 “够了啊。” 这没事找事的…… “没够!”霍少辛下意识要抢回酒杯,那声音可不见平日调戏腔调,软软糯糯,直把侧柏兄听得寒毛跟跟竖起,心里狂骂个大男人使什么小子。神情正僵在那,偏霍少辛仍嫌不够,竟主动凑到林侧柏跟前,一点点的靠近,满身的酒气全喷到了他脸上。 侧柏兄眼看细条儿越凑越近,还以为这酒鬼是要做些欺负良家妇男的恶意举动,身体下意识要往后躲,不想面前美人却在此时突然笑了起来,桃花芙蓉面,端的是风情无限。 “怎么办啊林大夫……” 又是软糯的声调,林侧柏却愈发想逃,他想换徐成来照顾细条儿,“什,什么怎么办?” “唔——我好像喝多了,现在有点想……” 美人老爷一句话没说完就低下头抵着林侧柏的肩膀不肯再挪动,林侧柏预感不妙,正要拉开他看到底是如何,却听“呕——”一声,再然后嘛—— 侧柏兄觉得衣裳湿了,侧柏兄觉得鞋子脏了,侧柏兄觉得这个世界变样了…… 大概,其实,可能侧柏兄这时刻也体会到了霍老爷所谓的烦闷难耐。 …………………… …………………… …………………… “霍细条!!!!!!!!” 那晚上,这临汾河酒楼的屋顶差点就被林侧柏给掀了,可惜某罪魁祸首吐得舒服后便赖在饱受迫害的另一人身上睡着了。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啊他娘的!!!!!! 幸不幸冷暖自知在线阅读 幸不幸冷暖自知 - 假戏弄叫人回复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假戏弄叫人回复 林侧柏也不晓得那天他是如何回的霍府,不过在脱掉衣裳泡在木桶前,他情愿没有那段记忆。总之**飞狗跳到深更半夜,终于变回干净人的侧柏兄躺在霍家客房,在心里把个细条老爷一条十八砍,砍他个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斗志激昂了一晚上,隔天大早侧柏兄还在梦里对着细条儿挥老拳,徐成已直接闯进他房间。这管家也真是辛苦,前些日子忙着处理王氏的丧事,后来霍少辛情绪低落他又全权照看起霍家外头生意。昨个儿好不容易来了个人把他家老爷带出去放肆一把,以为能偷得半日闲暇,不想霍少辛竟是酒醉如泥的回来。 还好这徐成唯恐丫头伺候不力自己在卧房外头守了一夜,今早上才及时发现他家老爷竟浑身滚烫,连声叫唤都不作应,想着林侧柏医术能看,便急急跑来找他。 侧柏兄一听细条儿生病了,嗷一声就从床上蹦起来,那穿衣洗脸飞奔出门的速度半分看不出他腿瘸。徐成在后头拉都拉不住,心里直感动这大夫与自家老爷关系好,不想此货这会心里正在捶顿足,吼的全是“你也会生病!你也有落在老子手里的一天!!!” 霍少辛是被掐醒的,在如同火炽般的热度下,每一处都被蒸腾得无力,飘渺虚无中,似有只温良的手抚上额头,顺着脸颊滑下,带来凉意,抵去了些许昏沉。在那瞬间霍少辛想要清醒,神智却放任着继续迷离,像是如此就能留住那份温良的触感,。 就在此时,流连在他鼻下的手也变了手势,圆滑的指甲碰在他的人中处,狠掐上的力道让疼痛在瞬间拉回了他的意识。睁开眼,果真是那张被胡子遮了大半张脸的家伙。 “哟,醒了啊。”林侧柏收回手,故意不去看霍少辛人鼻唇沟上那道深深的指甲印。 “你……” “我什么我,老爷您这几天情志不舒劳倦过度,加着昨晚上邪风入里两阳俱盛,这才会发起高热。” 霍少辛听了皱眉,喉咙干涩得难受让他说不出整句,侧柏兄倒是好心,亲自倒了热水扶他起来喝,之后还好心给他掩实了被子。 “方才药端来,纤巧喂过一回,待过了一个时辰还需再喝,往后一日喝三趟,坚持两天便能痊愈。” 霍少辛嗯了声,约莫是平素互相使坏使出了习惯,现下林侧柏像是普通大夫给病人治病的态度可让他有些不上不下。 侧柏兄与细条老爷还真有默契,这美人眼里才露出怀疑,某兄弟就已着胡子怪笑起来。只听他道,“当然了,这些都等小老儿离开后你再按着做,现下既然有些辰光,我自当让老爷您好得快些。” 说着,侧柏兄便跑去边上寻来一套银针,回床边坐好,他直接掀了方才为霍少辛盖好的被子,又连同他的亵衣也一并脱了去。 美人身材不错,又养尊处优惯了,林侧柏美色当前,嘿嘿笑了两声,还不忘猥琐地在人口了一把,“老爷身材不错啊,瞧这肌结实,起伏有致,活色生香……” “你做什么……”霍老爷何时被人如此调戏过,拼着浑身无力也要挥开那狼爪。只这动作做完气便有些喘,侧柏兄在旁看着又是止不住的笑。 气喘好啊!没气力更好啊! 他拿起一串银针,不停顿一下便朝着霍少辛身上几处大扎去,“我这是在替老爷您疏通经络,要有些疼请您忍忍~” 霍少辛合上眼都不忍心去瞧,可身上一点点多起来的疼痛还是叫人难以忍受。 “林侧柏!”美人似乎每次念侧柏兄的名讳都是咬牙切齿,“你不觉得针扎得太深了么!” “何止深哟~小老儿还多扎了不少道,老爷您看咱们把您身上所有道都扎上针如何?” 霍少辛盯着林侧柏凑在他身上半尺的脑袋,久违了的凶光终于又冒出来。侧柏兄似还嫌不够,接着又说,“哟,别绷着肌,这样更疼!” “………………”口起伏了好几下,霍少辛意外地松了握紧的拳头。就在林侧柏以为他这是自暴自弃,却听一声差点就要破音的狂吼直冲耳膜,“徐成,你给我滚进来!!!” “哎哟,您别激动啊老爷。”林侧柏一手捂着自己靠近声音源的那只耳朵,另只手又熟练地往霍少辛身上扎针,到手里的银针全部扎完,他才拍拍手直起身,“好嘞!我去给您叫徐管家来,您等着啊。”说着,不理会细条老爷再也憋不住的恶毒咒骂,侧柏兄开心心地出门准备跑路了。 再说徐成方才便在门口候着,听到霍少辛那声吼不仅没答应反而像是松了口气。等到林侧柏推门而出,这管家上前便是作了揖,只听他说,“多谢林大夫了,竟用这法子让我家老爷恢复神。” “哦……”侧柏兄突然被这么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上了霍家的马车回去途中,他才弄明白原来徐管家是以为他故意用科打诨胡搅蛮缠之法。引了细条老爷的注意,让他不再多想王氏的事情。 “呵,这样都成啊。”林侧柏有点想仰天大笑,他只是是不愿错过任何折磨细条儿的机会而已……好吧,可能看着人家没神的确是感觉别扭,但侧柏兄绝不会承认他这是关心在细条老爷。 不过霍细条之前说的话还真过分,什么叫独身一人不用体会失去的滋味?他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想当年他也有爹有娘,对了,那时家里头还有个像徐成那样的老好人管家,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如今只剩他一人形影相吊…… 呵,也不晓得爹若知他现在比以前更变本加厉地戏弄别人,会不会又拿鞋垫子抽他。想到这,林侧柏突觉屁股隐隐作痛——娘诶!这都过了许久竟还是一想到鞋垫子就发痛,可见当年被抽得是有多狠!不过现在老头子想抽都抽不到咯!嘿嘿,定是把他憋坏了! 林侧柏明明想笑的,只那笑容不用看也定是比哭还难看,心里一阵低落,忍不住又提溜了霍细条出来臭骂。后想到如今乘的乃是霍家马车,他飞起一脚就猛踹车门,“喂!赶车的那谁!这马咋跑那么慢啊!再下去天都黑了,小老儿可不留人在家吃饭过夜!” 外头被找茬的赶车小厮闻言直翻白眼,无奈他早前被徐管家吩咐说这大夫是贵客,必要仔细招呼了。心里腾起火,那小厮抡起马鞭直抽马屁股,可怜霍家的那匹高头大马,本已委屈做了拉车的工具在同伴面前抬不起头,如今再被个下人撒火气,登时就打着响鼻跑出了超常速度。 于是整一座半天才能翻过的大山,在委屈马儿的撒野下,愣是一个时辰就给翻了过去。 早早回到家的侧柏兄在下车后不忘夸赞赶车的小厮,称他赶车很有天分,以后若碰上徐管家,定是叫他封个“霍府第一赶车伙计”的称呼。 这以当管事做目标的小厮撇撇嘴,才看不起这倒霉称呼。 假戏弄叫人回复在线阅读 假戏弄叫人回复 - 卖药丸败兴收场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卖药丸败兴收场 这趟回到家,侧柏兄着实安分了好一阵,当然这所谓安分也是相对县城里那些认识他的人而言。就村里那些,程家的银子他照赚,偶尔去村长家蹭顿饭,回来路过徐家,就找小芽子耍耍用以消食。这日子过得没心没肝,大夏天咻一下就过去了。 天气转了凉,号称被毒日头晒焉了的某人手痒兼心痒地又想做坏事儿。苗头对准县里头的药铺,选上个吉日侧柏兄就又出发咯! 黄掌柜今早开铺子时眼皮直跳心发慌,还以为是昨晚上没睡好,等快中午见着许久没来的林侧柏他顿时了悟——原来是这痞子要来的征兆。 要说黄掌柜对林侧柏此人的感情还挺复杂,一面是欣赏他脑子活想法多又医术了得,另一面却又害怕他每次来都拿出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坑钱。只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天黄掌柜还没来得及与人打招呼,那货就在台上摆出来一溜药瓶。 “上吐,下泻,昏迷,无力,出疹,出痘……全部无色无味,非吃过不可辨别,掌柜来看看,这都是小老儿为您准备的。” 为我准备个甚啊! 黄掌柜是听侧柏兄报一个就往后缩一点,到最后都快贴上身后的药柜上去,“兄弟你怎的忘了,我上回不是说过铺子不收祸害人的毒药么。” “哦是这样啊,可上回掌柜的不是将我那药粉介绍给了旁人,小老儿还以为你是打算下回收这药,这才特意准备了些别的。” 当初王氏中毒,便是黄掌柜将药粉连同人一起说出去这才导致林侧柏被找着,霍少辛自然不会把这事儿告诉他,只侧柏兄脑袋多机灵,他那药粉统共就拿出来一次,除了这掌柜的还真怀疑不到别人头上。今次来与其说是卖药,倒不如说是找茬。黄掌柜可能也清楚,这会正用袖子抹汗,这期间他借着衣袖遮挡给边上伙计使了眼色,看着人猫腰溜出铺子,这又打起神来应付那痞子,“对不住啊兄弟,我这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 给霍家下药。这话黄掌柜虽没说完,其意却是为唤起对方良心不安。可侧柏兄哪里来的良心可言,且听他拿鼻子哼了声,双手抱就开始在店铺里转悠,整一副“你出卖我就得好好补偿我”的痞样。 黄掌柜闹不过他,眼见铺子里买药的人家都唯恐被波及快步走出铺子,只得放低姿态示弱,“我真不是故意与大夫您作对啊,林大夫您行行好,不然这几个药我给包了如何?” “呵,我这药金贵着呢,还不稀罕卖给你!”事实是这几个药瓶子里装的本就是井水,侧柏兄摆气势唬人而已,不过黄掌柜向来相信林侧柏有本事,当然是被摆一道。现听得这兄弟不卖毒药,心里稍定,却听他又说,“不过这还真有个东西想卖给掌柜的。” “什,什么东西?”黄掌柜的心又吊起来了,一惊一乍忒是愁人。可林侧柏才不管这些,他先收起那些假借名头的药瓶,再掏出个小罐。里头不是别的,正是帮这兄弟从程家坑出好些钱来的山楂丸子。 “我这可是好东西,程家老太太每年秋冬必是要服用,我还是特意藏下一罐来给掌柜你瞧瞧的。” 程府虽住在与县城一山之隔的村子里,可那土地主家的花销全是来县城采办,黄掌柜的药铺乃是县里最大,平素没少与程家买办打交道。所以对于老太太用山楂丸子的事儿黄掌柜也是知道。今次看林侧柏竟是拿这东西过来,他当然感兴趣,正要接过来细看,却被那兄弟躲了去。 “急个甚?我这东西宝贝着呢,掌柜的要看得先开个价才行。” “这——”黄掌柜既想弄明白这低过他家一众消食药材的山楂丸子到底是个究竟,有怕面前家伙狮子大开口…… 哎,也没甚好怕了,因为林狮子已经张开他的血盆大口,“三两一罐,掌柜的要是肯付三两并保证以后我拿来多少山楂丸子你都收,我就把这给你。” “三!两!?”黄掌柜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在往脑袋里冲。 “咋了?之前我卖去程家,老主顾都算的二两一罐。”侧柏兄理直气壮,还故意举高了药罐给黄掌柜看,“再说我三两只算的药钱,药罐却是白送的,你去外头问问,哪有我这样卖药还送药罐的……” “就这破药罐,倒贴也没人要啊林大夫。” 林侧柏正扯皮扯得尽兴,没察觉后头已来了人,等反应过来,话被驳回不说,连手里药罐都给顺了去。 来人声音熟悉得突兀,可不就是这兄弟如今的头号对头霍少辛嘛。美人许是从丧妻的影走出来,见到侧柏兄又是夹枪带攻击力十足。林侧柏乍一看到他心头就热,再见那黄掌柜像是放下重任,竟走上前来施礼,“老爷您总算来了。” 老爷??!! 侧柏兄瞪圆了眼看看黄掌柜再看看细条,好辛苦才憋出句问,“这,这铺子是你的?” 霍少辛很享受某人不可置信又懊悔不已的表情,他弯了嘴角答,“不是我的,难道还是大夫你的?” 侧柏兄好痛苦,侧柏兄好凄厉,侧柏兄想抢过霍老爷手中的药罐赶紧走。霍少辛那里肯让,只见他拔了药罐木塞就把那山楂丸子递给了掌柜的。 黄掌柜甚解主家心意,立刻就倒出一粒塞进嘴,细细品味一番,便开始报药名,“除了山楂,许是有麦芽,山药,唔——这清香定是陈皮,能把这些药材做成丸……”黄掌柜又吃了一粒,“林大夫是用上琼脂菜凝的吧,那可是南边产的,我们这地儿难得才能见着,您打哪找来的?” 不愧为大药铺的大掌柜,竟是把这山楂丸子的成分猜得一点不差,林侧柏胡须抖了抖,他抬头望天说,“甚个是琼脂菜?掌柜的你说的可是人话?小老儿咋听不懂?” “你……”黄掌柜噎得吹胡子瞪眼,一旁霍少辛却是笑了起来,他示意掌柜的别做声,自己却对林侧柏说,“麦芽,山药,陈皮?连我这不懂药的都知这些东西平常,林大夫竟收了程姨二两一罐?不行,我可得去与她说说,叫她少付些钱,省得被坑了还帮着赞别人好。” 林侧柏望天的眼往回到细条老爷身上,那炯炯有神发凶光的眼哟,都快要喷出火来。霍少辛看得开心,又故作恍然地啊了声继续道,“其实何必这么麻烦,既已晓得方子,便直接叫人做好了送去,也算我这做小辈的一点心意……” “霍细条!”其实不只霍少辛,林侧柏每回在叫大老爷“爱称”时也都是咬牙切齿的,“你到底想怎样?嗯?便卖你一百文一罐如何?”娘的,这价砍得真是可悲!更可悲的是这还是自砍价格!而最可悲的是——美人多蛇蝎,通常得了寸就想进尺,“七十文,且以后你只得把药丸卖来我们这,要让我在别处发现……”这招狠,连个退路都不给留! 林侧柏心脏都在一抽一抽地痛,可他绝不想断了程家那条路,要知这细条儿若真把详细告诉了老太太,那不是山楂丸子卖不出去,就连与程家建立的交情也定是要土崩瓦解。 是可忍——就得忍到底啊!! 侧柏兄心底泣血,却只得被逼着与霍少辛白纸黑字写下契约——以七十文一罐的价买断所谓健胃消食的珍品。不过林侧柏却一定说送来的会是酥酪一类的膏脂,霍少辛知他这是怕程家撞见便不再买他帐,也就随他去。 至此,这好似蜜饯零嘴的山楂膏在县城里风靡一时,可惜其中赚头,是与林侧柏半点关系没有。 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啊祖宗!!! ------------ 无责任小剧场: 关于侧柏兄的胡子 一日林侧柏跑去刘家吃饭,刘珀受不了这兄弟每回吃饭那胡子就像要全部都进到碗里,便提议他把胡子刮了,侧柏兄当然不肯。于是刘珀便提议他把胡子绑成麻花好了。 “跟个娘们似的绑麻花?”侧柏兄很嫌弃,不过刘珀很骨气地威胁他,“要么刮干净!要么扎起来!要么——你就甭来我家吃饭了!” 林侧柏旁的没什么,就觉来刘家吃饭顺便逗弄刘家的小孩舒服,只得退而求其次把他的大胡子绑成麻花。 绑着绑着,侧柏兄还真绑出些花样。以至刘珀每回见到他,这兄弟的下巴上挂着的麻花数量都不一样。 一天刘珀问林侧柏,“绑麻花就这么好玩?你丫不会变成娘们了吧?” 侧柏兄深伸出手指头摇了摇说,“尔辈不懂生活,我这叫活用自身资本~平素过日子稀里糊涂,就靠这胡子帮着记!” “甚个意思?” 林侧柏投以一孺子不可教的眼神,“初一一麻花,初二两,以此类推,这么简单你都不懂?” “………………”刘珀翻了个白眼,“今个儿不是十五?你咋只绑了五?” “绑太多可不烦么,便以五做基数。”林侧柏一麻花胡子爱抚过来,直觉自己是个天才,忒是聪明! 卖药丸败兴收场在线阅读 卖药丸败兴收场 - 复遇上初见霍圆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复遇上初见霍圆 那年秋天林侧柏就是在做山楂膏的活计中度过的,照说依这兄弟格定会打着找不着山楂或缺少其他药材的借口不往药铺去,可那霍少辛不知怎想的,就算是派人给他送山楂送药材也定要他做出东西来。 可怜侧柏兄被人抓着把柄只能作苦力,以至那年立冬未到,他便卷着铺盖躲程家照顾老太太去了。窝在程府过冬,好吃好喝又没有个霍少辛,生活实在舒坦。可时间一长,这没有人相互折腾对着干的平静生活——还真是有些空虚啊。 空虚一词方从脑袋里冒出来时可让这兄弟吓了一跳,全以为是被那细条儿呼出的毒气感染。侧柏兄打定主意以后定是要里有些人远些,否则中毒严重,指不定会有何诡异症状出现。 只是这决定虽是做得信誓旦旦,到开春那会霍少辛来程府拜年,得了消息的侧柏兄还是止不住就在心里嗷嗷乱叫,这兴奋劲可让前来请他去老太太那会客的翠竹吃惊不已,“你做什么呢?两眼睛亮得像要吃人似的。” 像吃人?可能还真有点这想法。 林侧柏嘿嘿一笑,迫不及待就催着翠竹快些走,他一路过去脚步轻快,只觉冬眠了许久的活泛劲终于苏醒过来。 霍少辛好久没见到那痞子大夫,也是有些想念,这会见着人进来,便主动起身与他招呼。那句“好久不见”说得当真是春意盎然。 林侧柏瞧着面前美人因过年穿了件不同往昔的藕色襕袍,合身合体,还真有些意态风流之色。“哎~小老儿昨个儿还琢磨这百花未开,咋来那么多的狂蜂浪蝶在院子里乱飞,这原来是霍老爷您来了啊。” “外头早已春花开遍,林大夫怎还说百花未开,难不成是无缘欣赏?” 两人开口便是争锋相对,侧柏兄暗指某人招蜂惹蝶,霍老爷说是对方落魄朽木逢不了春。一招过后都觉心里无聊被消解了去,竟都眯眼笑起。 旁边老太太听着年轻人说话,觉着两人关系甚佳也是好奇不已,她|进话叫人先坐下,吩咐翠竹准备茶点,便同他们聊了起来。 有程家老太太在,这霍林二人总不能太放肆,假意虚捧不断,林侧柏也是听出些意思。无事不登三宝殿,霍少辛这次来,乃是他那快九个月大的闺女霍圆最近些日子晚上入睡后惊动易醒,醒后便是哭啼不止。不仅闹着带她的娘丫鬟整夜的不能休息,对小娃儿自己也是不好。 霍府这姑娘得来不易,家里上下都是宝贝得很,这一有不安稳就去请了大夫来望,药方子开得倒是快,可霍少辛始终觉得他闺女年纪太小,怕是经不起药。 就是在这时候,细条老爷反倒想起了林侧柏,照说两人不对付碰着就是争锋相对。可偏是让霍少辛比外头人更清楚这家伙底线在哪,毕竟每回往来都是要费心费脑,就怕一个疏忽会落于下风。所以真要说心里话——那可能他还更愿意相信林侧柏。 就因这由头,霍少辛便在年过不久来了程府找人,只是真见着林侧柏时,霍老爷心里又冒出点别的小想法——他觉得他大概还挺想念这家伙的。 啧,想念?真是个奇怪的念头。 大老爷与侧柏兄一样都是觉着自己下意识就把对方搁心里头当回事儿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两人面上功夫了得,说来说去也没有谁露了短。 林侧柏知晓霍少辛的来意后本不想跑那么远去给个小娃,他听了个大概与大夫所开的方子就点头说可行,不用他再去望了。只霍老爷如何都是要请这厮当面去瞧瞧才肯放心,一听他没出诊意思,漂亮的眼睛眯了眯,转头就要与程老太太讨论前几月在县里销路甚佳的山楂膏。 林侧柏在心里直骂这混蛋来去就一个招数,可偏偏这一招直指他的死,忙是在老太太听出兴趣前打断了说,“霍老爷,小娃儿身体骨弱,越早治便越好,咱们何时出发?” “哦,林大夫不是不愿去么?” “哪里的话!小老儿不过方才听老爷您请了别家的游医去看心里不痛快,故意与您说着玩的。” “我就知大夫你宅心仁厚。”霍少辛从善如流,一拍手便是与上趟一样,俩侍卫从门外跨进,夹着侧柏兄就往外头走,直叫林侧柏想对他们解释他只是瘸了条腿,不是不会走路! 与霍少辛同车往县里去,林侧柏早没有上回从这里过去时的别扭劲,还饶有兴致地与他讨论起他家闺女的事。 起先当然是重又问了遍症状,霍少辛一谈起女儿,表情都像是透着暖意,可惜这老爷们总归没有娘们细心,林侧柏问来问去也就晓得这娃儿晚上容易吵闹。要说小儿夜啼有内因也有外因,虽从大夫开的药来看是肝热所致,可是药三分毒,这么小的小孩还真是能不吃药最好。 反正也要去看个具体,林侧柏便转了话头谈起别的,听他问,“说起来,你家姑娘叫甚个名字?” “姑娘家的闺名你要知道做什么?” 啧,这都不肯告诉?就个没前没后的小娃,又不是天仙。林侧柏反驳有些保护过度的霍老爷,“那我到时候要怎么称呼她?难不成得叫霍氏?”说着,侧柏兄便尝试着说了两句,“那啥,你家霍氏从何时开始有夜啼之症的?之前睡房烧的炭可是比旁的屋里烧得多?我是指霍氏的屋子。” “好了好了!乱叫什么!”霍少辛肯定也觉得这“霍氏”“霍氏”听着难受,最终告了小儿名讳,“单名圆,她叫霍圆。” “圆球的圆?”难不成细条儿希望他女儿是个胖丫头? “圆满的圆!” “这不一样嘛。” 林侧柏翻了个白眼,不明白这老爷讲究那么多做什么,霍少辛也是想翻白眼,心里直鄙视那痞子脑袋里尽是糟糕的东西。 两人路上你来我往,还真是热闹到了府宅。 到达时天还亮着,霍少辛就提议先去看看霍圆,林侧柏没有意见,跟着他去到姑娘的房间。小娃儿是由娘看顾,另有四个伶俐丫鬟陪着。许是怕姑娘吹着风,霍圆住的房间没有开窗,里头烧的炭又比别的屋更多,还真是间温暖的房间。霍少辛走进去便从娘手里抱过小姑娘,自顾逗弄了好一会才想起招呼林侧柏过来瞧。 这小娃儿长着张粉嘟嘟的圆脸,细看还真与霍少辛有几分相像。此时她正转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四周,红红的小嘴儿一张一合,模样甚是讨喜。 “小圆白天很少吵闹,只这些天晚上容易惊醒,醒来便是啼哭不止。对吧,我们小圆最是乖巧了……”霍少辛抱着霍圆给林侧柏看,嘴里说着还不忘与他的宝贝说话,那小娃儿似是感应,竟朝着霍少辛咯咯笑了起来。这一笑便是两个小小的酒窝在鼓鼓的脸颊上出现,可是让她那美人爹爹的眼里温柔得都能沁出水来。 林侧柏头回见着细条儿面朝自己还能笑成这样,感觉这人要这么笑还真挺勾人的。正是被气氛感染想早些给小娃儿诊出病症好想法子治。怎料这兄弟刚凑近到霍圆的视野里,方才还笑着的小姑娘突然就垮了嘴角,而后不等大人们反应,小娃儿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侧柏兄心里腾起的所有柔软情绪瞬间就被这哭声打散了,他看看小霍,再看看大霍,抽搐着嘴角问道,“这个——真的白天很少吵闹?” 霍少辛也是皱眉,他轻拍霍圆的背又去看一旁候着的娘。那娘也是意外小姑娘怎突然就哭起来,忙说一刻钟前才喂过,尿布也是刚换的。她伸手要接过霍圆来哄,霍少辛却想自己来。 只见他转过身边摇着小娃儿边要去拿桌上摆着的小波浪鼓,然而才走不到两步,霍圆就已经收了声。 “小圆在玩爹爹呢。”霍少辛用鼻尖顶了顶他闺女的小脸,以为无事了,便又转回去要给林侧柏看。可当他走到侧柏兄跟前时,前刻还安静着的小娃儿竟又是瘪了嘴哇一下哭起来。 这回两个大人像是抓住些蹊跷,却看霍少辛抱着霍圆慢慢转了身,当他的肩膀挡住小娃的视线时,哭声渐渐停下,而当他抱着霍圆凑到林侧柏跟前,那哭声立时大得,小姑娘绝对是使出了吃的力气。 此番下来怕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霍圆小朋友只要见着侧柏叔叔就要哭。 霍少辛恶劣地试了几次,终于是大笑起来,他狠狠亲了口霍圆的小脸,直道“小圆是爹爹的好闺女!” 林侧柏哪是被人如此嫌弃过,他撇着嘴就不屑道,“还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娃!都什么玩意儿啊!” 霍少辛闻言歪了歪脑袋,只看他朝着林侧柏恶作剧似地笑起来,突然就抱着霍圆凑到离人很近的距离。 方才他试着让霍圆靠近林侧柏时,小姑娘是靠得越近挣动得越厉害,这会被他爹抱着直接要贴到那大胡子怪人跟前,不仅哭声大得吓人,更是手舞足蹈起来。藕似的小臂膀一挥一甩,可不就抓到了侧柏兄的长胡子?于是小姑娘像是抓到了救命浮木,那扯胡子的力道绝对是一等一的大。 倒霉的侧柏兄一个不妨被个娃儿抓着胡子乱扯,不敢用上力怕伤着娃儿,只得在那嗷嗷叫了半天,直到被那小老虎扯断了好一把胡子,这才捂着下巴蹦出老远。 复遇上初见霍圆在线阅读 复遇上初见霍圆 - 须剃尽原是故人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须剃尽原是故人 最后还是等娘哄睡了霍圆,林侧柏才得以给看上一看。这娃儿面色发红鼻周发青果为肝热所致。侧柏兄方才进这屋就觉这里头温度过高,当下就指挥着下人要他们撤走多余的银碳,并开窗透气。这些丫鬟婆子皆是犹豫,还是霍少辛对他信任,手一挥就让人按吩咐去做。 就这配合劲,林侧柏甚为满意,晓得细条儿不想叫他家闺女吃药,便琢磨说了个按摩位的方子说让调理两天看看。他本是想把按摩手法教给娘,霍少辛却希望是他亲自来。 “你是大夫她是个娃儿,你有什么好避讳?” 哦,这时候倒无所谓了。林侧柏呵了声问,“那你可确定你闺女同意让我碰她?” 这个嘛——不好确定。 想到霍圆之前的闹腾劲以及狠抓下的一把胡须,霍少辛倒是有些肯定小姑娘定是从未见过长大胡子的人,这才会被吓哭。只要让面前之人剃须,好像不太可能,这得怎么办呢?霍老爷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侧柏兄一眼,平静地说,“我会与小圆说说,明个儿便来治吧。” 你是谁啊你与她说? 侧柏兄看着细条老爷像是在看怪物,这真是他见过最自大的家伙,竟然自信能跟个不到一岁的小娃沟通。 可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林侧柏段不会拂他的面子,天色已晚,便索说要吃晚饭休息,一切待到明天再说。 这回霍少辛挺大方,叫了纤巧领林侧柏去他的房间,倒没有做什么手势暗示。 林侧柏吃了顿好的又喝上两杯小酒,没多久便滚床上会周公去了。另头霍少辛却是坐在霍圆床边陪了许久,直到很晚才出房间。 细条老爷神不错,才从姑娘房里出来,回自己屋子转上圈便又跑去侧柏兄住的客房。他拿着烛台在屋里头站上好一会儿,确定林侧柏是真睡得沉,这才走到床边。 林侧柏睡着时很是安分,不翻身不打呼,倒方便霍少辛行事。这老爷手拿着把剃须用的刀片,沿着侧柏兄的脸边比划了好几下。终于找着个合适的方向,怎想刀片刮下去时只是贴着脸颊滑过去,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刮下胡子。 没法啊,美人老爷平日只为自己剃过须,又是经常发懒让丫鬟代劳,这下要为林侧柏的大胡子劳动一把,可不就是为难他么。眼看着林侧柏的脑袋被推得一晃一晃像是要醒,霍少辛最后还是叫来了纤巧代劳。 大概侧柏兄做人比较失败,凡有能耍到他的事情,旁人似乎都很乐意为之。纤巧丫头被叫来给睡着的林侧柏剃须时挺是激动,只看她握着刀片的手灵巧翻动,刷刷几下便把那虬结在大半张脸上的胡子给剃了干净。拿过温水给擦干净,向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侧柏兄终于露出了他的面孔。 圆圆的脸型翘翘的嘴,加着平日就能看见的大眼睛,一直给人以破破烂烂印象的侧柏兄实际长得蛮生嫩。纤巧不想有人行为处事竟会和外在相差如此大,止不住就哦了声。边上霍少辛怕吵醒林侧柏,忙叫她出去。 大老爷自己其实也挺好奇,等纤巧合上门走远,也走到床边想看个仔细。 这一看却叫他怔忪不已——这张脸?这个人…… 疠者,有荣气热附,其气不清,故使其鼻柱坏而色败,皮肤疡溃,风寒客于脉而不去,名曰疠风。 早说过当年那场冥病来势汹汹,霍家偷偷带着霍少辛外出寻医,历经波折终是于娘家所在汴京那地被医馆收治。 可惜救治得晚,待用上药已是情境危险。这病又会传染,医馆主人便是把他安排在医馆外的一处宅子,那地方树木葱郁有假山流水九曲小桥,景致优美却独独少了人气一项。只那时霍少辛已被体虚疼痛折磨得意志消沉,每天待在屋里隐有些等死之意。 就是在这寂静到步向消失的的日子里,有天他屋里突然就跑来了个小朋友。这人年纪小小,一张脸连同五官都是滚圆滚圆,明明该是会觉得可爱,却嬉笑间总带出些坏坏的邪气。 “喂,你就是我爹新带回来的病人?”小鬼头一进屋就戳着霍少辛的腰问,“听说你叫霍少辛?娘诶!怎会有人叫这名字的?你诨名该不是叫细条吧。” 霍少辛此时正是丘疹红斑蔓延全身之时,小孩子面皮薄,自不愿以丑态见人。这冷不防突然冒出个小鬼,可不让他不自在。少爷脾气发作,他指着门外就叫人滚,可那小鬼头对着怒气好无所觉,还撩拨说,“哟,叫个细条儿就生气了?有本事改名儿去啊……啊喂!你做什么!” 话没说完,霍少辛已经直接把他拎出了房间。关了门又闩上,毫不理会外头那小鬼又吵又闹。 等终于安静下来以为人不会再来,怎想到了第二天大早,这小鬼头竟又跑来他屋子。无视对面病人的火气,他笑嘻嘻地挥手打招呼,“早啊,细条儿,今儿又是阳光灿烂,咱们出去晒太阳吧。” 话说完,人已经站在屋外头的地上,小鬼见房门再次“嘭”一下的闭紧,姿态甚佳的继续挥手,“原来细条儿你见不得光啊,那我自个儿晒太阳去咯!” “滚!”回答他的又是个单音节字,连着还有重物砸到门板上的声音,小鬼嘟嘟嘴,觉得屋里病人脾气暴躁,实在让他中意。 后来几天,小鬼头是天天来霍少辛的房间报道,以至这本就不愿出房间的病人最后索连门窗都紧闭着不再打开。不想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个无所禁忌的小鬼头竟找来长竹竿,捅破了糊窗的纱,直接就捅到了他身上。 那时还不懂得控制情绪的霍少辛小朋友忍无可忍,开了门奔出去,拎着小鬼的衣领就想掐死他。他既已出了房门肯与他面对面,这个花样多多的小人自有办法闹得他没心思想别的。 小鬼坏坏笑,“细条儿你是姑娘家女扮男装吧,不然怎一见着我就关门?来,让我你前面有没有~” 小鬼别别叫,“这院子后头有块地,是我爹种的药材,稀罕得紧,咱们去把它拔光了!” 小鬼抬起他的下巴做风流状,“啧啧,这丘疹长得真够丑,不过瞧你娘是个美人,想必细条儿你也不会差,要以后嫁不出去,我便委屈下收你做个小~嗯,改天带你见见你姐姐,就隔壁家的小花,姐儿可喜欢我了!” 小鬼抬着他瘸了的一条腿很自豪,“年前英雄救美伤了腿,可惜我爹忙叫个傻不啦叽的小徒给我按木板,瞧瞧,都长歪了!我就不让他打折了重新绑,就要他后悔!就要他内疚!” ………………………… 真是每天都会来,真是每天都嗡嗡嗡嗡地说个不停。 那时病症很痛,那时吵嘴很气,那时有个长得圆溜溜的小鬼,让他总在晚上期待隔天的到来。病转轻后那小鬼似乎又做了错事被他爹狠揍之后关禁闭,所以走时并没机会与他说,小时还曾为此遗憾,哪想兜兜转转这么许久,却是在如今又遇到了。 飘渺细雨又迎春,眼前人是意中人 该说是缘还是命呢? 其实早就该想到的,哪还有谁会叫他“细条儿”,哪还有瘸腿痞子会是医术了得。霍少辛对着熟睡那人笑了开来,长长的手指在人脸颊上了两把,夹起块就是一掐。看着侧柏兄皱眉嘟哝着要醒,大老爷这才松下劲。 对了,离开医馆时他是怎么想的?若以后还有机会遇上,他定是要…… 须剃尽原是故人在线阅读 须剃尽原是故人 - 病症解被邀同行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病症解被邀同行 第二天林侧柏是被冷醒的,不是屋里碳烧光了,不是踢掉被子了,而是脸上冷。侧柏兄呼出口浊气又打了个哈欠,正习惯地要一把胡须,抬手却抓了个空。他猛一下从床上坐起身,两只手不停在自己脸上,可惜触手的除了光滑皮肤就没有半点毛发的样子。 侧柏兄惊了,侧柏兄呆了,侧柏兄深情地呼唤他的所爱,“胡兄诶!!!!!” 霍少辛几乎是用期待的心情等着林侧柏跑来找他,而真看到那家伙气得像个褶皮包子似的出现在他跟前时,霍老爷甚至都有些后悔怎没有早些处理掉那挡住太多东西的大胡子。 “早啊,林大夫。”美人大概是头次这般真诚地向林侧柏打招呼,可惜对方不领情,只用一食指甚是无礼地指着他算是回应。其实侧柏兄本是想气势十足地去拍霍少辛面前的桌子,可惜那上头摆满了铜钱……对,就是铜钱!所以他就没地方也没豪情冲上去拍桌子了。 霍少辛也是看见林侧柏望向那堆铜钱时痛苦又痛恨的眼神,于是他大方解释道,“这是之前与这回出诊的报酬,有五十贯,还望大夫笑纳。” 侧柏兄好不容易才移开自己盯着满桌铜钱的视线,“五十贯?你会那么好心?”鬼都不会信! “大夫也知小女畏惧你那把胡子,在下也是爱女心切,这里头多出来的钱就当是昨晚上擅自给大夫你剃须的赔偿……” “咄!小老儿这须蓄了有四五年,感情深得很,你说剃就剃还只给这么些钱就想算?作梦!”林侧柏不知今天这细条儿为何如此友善,但所谓蹬鼻子上脸本就是这兄弟的本能。只是细条老爷哪时真会变成软柿子任人拿捏?这一闻言当下就不打算客气,只听他哦了声,拖过桌上的一贯铜钱直接就扔到边上,“林大夫嫌多啊,那就去掉一贯好了。” 于是侧柏兄眼里勉强压下的痛苦之色又浮了上来,只嘴上还继续硬,“哼,小老儿可不是老爷你,会为一贯钱折腰!” “是么,那就再去掉些好了,还真是多谢大夫为在下省钱。”霍少辛又利索拖走一贯铜钱,等上一会儿,又是一贯,直到拖下去有五贯时,侧柏兄终于被痛苦折磨得受不住了。只看他在霍少辛又把手伸向桌面前张开双臂整个扑倒在了桌上,“把拿走的钱挪上来,有整五十贯我就不与你计较!” 霍少辛本就坐在桌边上,林侧柏这一倒让两人凑得很进,这兄弟瞪着眼从下头看他,衬上鼓鼓的脸颊,还真是生动得紧。细条心头一热就想去掐两把,手都已经伸过去了,只在碰上前转过方向抓住贯铜钱,毫不犹豫就扯了下去,“四十四贯。” “四十四这数字不吉利啊老爷……”林侧柏紧盯着还在桌面上徘徊的某只手,眼看它又要“行凶”,忙不迭改了口风,“得,得!算我倒霉,四十四就四十四吧!” “你倒霉?”美人挑挑眉,又要拿走一贯钱,当真是心眼如针尖,比女人还女人!侧柏兄作为个大男人,只得让让他,“小老儿三生有幸行了吧!至于能遇上霍老爷您,那绝对八辈子祖宗保佑祖坟上冒青烟!” “嗯,林大夫能有这体会在下就放心了。”霍少辛微笑点头,终于收回了他的禄山之爪起身吩咐丫鬟准备早餐,“吃完便是看看小圆吧,昨晚上屋里没那么热,娘说她吵闹的时间似乎短了些。” 林侧柏拿人手短,又毕竟一事论一事,吃好饭也就乖乖去给霍圆看病。 小丫头今次见着人果然没哭,许是觉得这叔叔板着脸一副假正经的模样很逗,姑娘还挥着小手让抱。林侧柏皱眉盯着她瞧了会,抱是没抱,倒是两手捧着那水灵灵的小脸一阵揉搓。霍圆从没被如此对待,还感觉这样好玩,手舞足蹈笑得更欢了。 林侧柏欺负一会儿那小嫩脸,见这丫头只是傻笑,半分没有瘪嘴委屈眼眶含泪的打算便觉没劲,也就收手专心治起病来。 他先用大鱼际——就是拇指指逆时针按摩霍圆的腹部,小半会又翻了让小朋友俯卧在其脾俞,心俞,至阳三处各按一刻钟,等到霍圆不耐烦要翻身他也就收了手。过上个把时辰,又在霍圆神门,足三里,三交点揉小一会儿,每日重复做上两次,加着控制娘喂的次数,过上七八天,肝热消退,霍圆这夜啼的毛病也就算解了。 霍少辛这些日子呆在霍圆房里的时间可长,林侧柏不晓得他是一直如此还是在看着他给他女儿治病,不过侧柏兄就算是当面欺负霍圆——像是拿个鲜艳的玩意儿故意不让姑娘碰,像是把姑娘的脸捏得通红,霍少辛好像都没什么意见,美人拿着每天要看的账本或索就是本书,往窗台边一坐就算完事儿。 两人之间气氛是比往日好了不少,只林侧柏对此颇有些危机意识,他总觉得那家伙如此安静定是在脑里酝酿坏水——推己及人懂不?侧柏兄是个有美德的人。 这种平静又诡异的情况直到林侧柏治好霍圆,霍少辛请他去酒肆好好吃了顿还没结束。侧柏兄完全受不了不再与他针锋相对的细条儿,他自觉放弃留在霍府多蹭几顿饭的打算,主动提出要走。 这要求一出,“夹着尾巴”充了好几天谦谦君子的细条老爷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只看他眉一皱,出口就是拒绝,“现在走可不行,下月我要去外地给外婆祝寿,你得与我一块去。” 你说去我就去?开玩笑哦不是!林侧柏再次肯定面前这老兄乃是他见过最自大的人,没有之一! “小老儿又与你家没关系,跑去岂不是叨扰?” “怎会?娘叫带上小圆去给老人家瞧瞧,所以你得随同照顾。”霍少辛说得理所当然,也不忘抛出筹码利诱,“算你一百文每天如何?本来就有娘与丫头跟着,你其实不会多辛苦。” 不会辛苦你还开一百文?林侧柏才不上当,“那——要是我不去呢?” “不去?不去就算了。” “………………!!”侧柏兄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却听霍少辛之后又说,“真是可惜,我这趟是要去汴京的,林大夫该是知道那地方是管家所在,繁华之极可不同别处~这包吃包住包游玩的,可不是随便就能碰到的机会啊。” “老爷这是要去汴京?”林侧柏在听到汴京一地时眉头止不住地跳了好几下,霍少辛托腮观察他,嘴上继续道,“是啊,便是要去汴京那块,下月出发,不过林大夫你……” “我去!姑娘不满周岁身子骨弱,可得仔细看着。”林侧柏打断了霍少辛的话,“只还望老爷能准许我回家一趟,等到出发前我再过来?” “行,我不急着走。” 病症解被邀同行在线阅读 病症解被邀同行 - 去汴京各怀心思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去汴京各怀心思 之后林侧柏就早早回了村子,走时他本想让霍少辛把那四十几贯铜钱换成银两带走,但是人家不同意,因为美人想看这兄弟背着大袋铜钱出府的滑稽样。 侧柏兄当然不清楚大老爷的恶趣味,他只是对送他出府的一干下人竟不帮他提那么重的铜钱感觉悲伤——真是狗仗人势,不提也罢! 这次是徐成亲自送他回的家,徐管家回来后直接寻了霍少辛回报,说林大夫先去过他们的药铺子买了不少草药而后才回的村子。霍少辛听了没什么反应,只继续盯着看手里头的一封信笺。 那上面介绍了汴京一家老字号的医馆,名叫“济世堂”,这医馆本不叫这名字,原先的主人也不是如今这个。只七年前发生了一桩大事,那原来的主人在替一位朝廷命官诊病时竟被发现用了会诱发病症的药材,那官员大怒直接就把医馆主人连同他浑家一道送下了狱。监狱牢头自是要讨好那官员,这对夫妻还未过堂审便死在了狱中,当下就被当作畏罪自杀结案。 要说经了这事医馆该是要倒了,不想那医馆里有一学徒在这时候竟负荆请罪跑去那官员家里,奉上一张药方,说是自己研究所得,并以项上人头担保起效。 那官员意外这学徒在此时候还敢过来,却听他说这是替师傅赎罪。正巧那官员后来请的大夫随时能抑制住他的病情却如何无法治。这下他也有些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便索用了那学徒带来的方子。不想这无心柳柳成荫,几个月后官员就大好了。 身体康复,那官员赏了大笔银子叫这学徒盘下医馆,并亲自写了“济世堂”三字。 悬壶济世,岐黄之人必生求也,这医馆名字起得大气,又在汴京顶顶有名,徐成却琢磨不透他家老爷前些日子为何突然派人去查这个。当下忍不住问了句,却看那霍少辛笑得有些讽刺,听他说,“济世堂是什么?以前它叫作‘医馆’,以后——也只会叫这名字。” “老爷这恐怕——”徐成误解了霍少辛的意思,以为他是看上了那间医馆。要说他们霍家主营瓷器生意,县里开的药铺不过闲来之笔,这要想吞下汴京那家医馆,怕是有些困难。 霍少辛看出徐成担心,他摆了摆手道,“我是想要那医馆,但有人应该比我更想要,到时候看着再说吧。” 徐管家还是不太明白霍少辛的意思,这倒无妨,反正只要细条老爷自己清楚要做什么就成了。 一个半月很快过去了,临近出发,霍少辛派人去接了林侧柏过来。这回又是出远门,那兄弟却还是半件衣裳没准备,一个包裹里全装着瓶瓶罐罐,一动便是叮当声响。 霍少辛也不在意,反正上回去龙泉县侧柏兄也是甚都没带,也不是完完好好地回来了。只是这趟霍圆跟着去,所以—— “把胡子剃了。”一个半月,林侧柏的下巴上又已长出稀稀拉拉的胡须,这让小朋友见到只怕又要山雨欲来了。 林侧柏这段时间因没了胡子好让他着装腔作势,别扭得不得了,如今好不容易又长出小撮,自然不肯剃掉。为此找他的借口是,“小老儿不会剃须,而且也没刀片!” “不会?”霍老爷闻言道,“那让在下帮你好了。” 大老爷想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地被人伺候,何时会帮别人做事情,侧柏兄一时没反应过来其话中含义,只啊了声作回应。于是在不知所谓地随对方上了单独的马车后,这倒霉兄弟方坐好就被蛮力压到了车厢角落里。 看着美人眼里闪着兴味整个儿压到自己身上,侧柏兄还以为这老兄是死了娘子饥不择食,所以要对自己做甚个下流事情。 正纠结自己是要承了美人恩情风流一回还是守住防线贞烈一次,那人却已直接拿出刀片在他眼前晃了晃以表目的。锋利的刀面闪着青色的光,闪消了侧柏兄脑子里的奇思妙想胡思乱想,也闪得他脸皮直抽浑身僵硬。 “霍,霍细条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林大夫?” 之后过程堪称惨烈,便揭过不提,总之在到了投宿之地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林侧柏脸上少了胡须多了血痕,至于那双瘸了的腿为何有些颤抖,侧柏兄坚称是血流不畅发麻的关系,但细条老爷更坚信是自己刀工了得在这兄弟脖子上停留太久的缘故。反正这天后,林侧柏倒是养成了每天剃须的习惯——他还不想枉死刀下啊!何况还是细条儿的刀下! 霍少辛一行其实并非直接去的汴京,这路上有先弯去他们霍家的一处窑口,大老爷大概与外婆关系好,所以是要亲手烧个瓷器做寿礼。 林侧柏对瓷器挺感兴趣,那天霍少辛去窑口他也是跟了去。里头师傅看他是随主家一起来的,也是客气异常,不仅主动带他看了整个烧制工艺,更拿来些淘洗陈腐好的高岭土让他自己做坯。 要说这做坯是有专门的陶车,将胎泥置于陶车旋轮中间,拨动旋轮,使之快速旋转。后用双手按泥向上提拉,随手法的屈伸收放把坯拉成所需形状。听着简单,看那手艺师傅做着也容易,可真让林侧柏自己来弄,他的十指头就跟打结了似的。以至那边霍少辛都已修好坯捺过水准备要画坯上釉了,侧柏兄还是在和一坨瓷泥奋斗。 美人老爷旁观了会儿林侧柏像是对付仇人似的转轮按土,终于忍不住上去纠正,“那么用力做什么?” 霍少辛拍了两下林侧柏绷得都快青筋暴起的手,又附在上面带着他拉坯,动作轻巧而到位,转轮转了几圈,那土坯已有了形状。林侧柏终于获得进展挺是激动,注意全放在那土坯上却没有留意自己的手指正与细条儿的交缠在一块。倒是大老爷没多久就发现他自己一手撑在陶车上一手伸去握着林侧柏的手,还真像把人圈在怀里似的暧昧。 这一注意可是让霍少辛有些不知所措,想立刻退开些又觉得这样也不错。他斜眼看看边上,那人依旧关注着手里拉坯的动作,一张嘴一会儿啊一会儿哦的发出声音,好像是在看什么神奇的东西。 霍少辛眼见着那张嘴开开合合,心底腾出点冲动,真想就这样啃上去算了。臆想在脑子里转上一圈便被打散,细条老爷看看就快成形的土坯,又看看毫无所觉的林侧柏,坏主意刺溜一下冒了出来。只看他歪低脑袋,朝着侧柏兄露在衣服外的脖子,一口就咬了下去。 侧柏兄受了突如其来的攻击嗷一下叫起来,手上力道失控想当然的那土坯在瞬间就又成了一坨。 “你发什么疯!”他一手捂着受伤的脖子狠瞪已退开一些距离的细条儿,大老爷却是一副悠哉哉的神情,听他唔了声解释,“我饿了,你饿了没?” 你饿了就咬人?你是疯狗不成!林侧柏想上去掐死霍少辛,可惜窑口里其他人听到这边动静大都围上来发生何事。侧柏兄哪有脸对那些人解释他方才被他们的主家咬了,白眼翻了无数个,终于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倒霉鬼吼,“你家大老板饿了,还不带他滚去吃饭!” 这声音隐有狂啸之意,可把在场众人惊得一愣一愣,正想这人谁啊怎脾气那么大?却看他们的主家依旧老神在在,甚至还好心反问,“那你要一起去么?” “去个屁啊!” “我让人给你送来?” “不用!” 林侧柏气坏了脑子不好使,一下便推走了自己的口粮,后来一天果真没人给他送吃的。东西没得吃这窑口却得继续待下去,侧柏兄最后还是重新在那拉坯。所幸霍少辛后来也没出现,直等到他弄出了雏形交与手艺师傅替他印坯修坯,也不画坯上釉,便与霍少辛那个上好釉的土坯一道送去窑内烧,五天后这瓷器就算烧好了。 窑口伙计把成品送来他们住的客栈,侧柏兄看看自己那个歪脖子小瓶,再看看细条儿那个青白如玉的瓷罐,异常不屑的撇了撇嘴,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去窑口了。 霍老爷当然也看到了那个歪脖子的,他非常诚恳地评价了那个瓶子——物似主人形。 后来他们继续上路时,林侧柏果断没带上那可怜的小歪脖子,倒是霍少辛叫徐成去收走了那个瓶子。小歪脖子出生不好长相不佳,却幸有贵人赏识,最后住进了大老爷的书房,混在一众名瓷佳器中,倒也像是有身价的样子。 去汴京各怀心思在线阅读 去汴京各怀心思 - 遥相望旧事困心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遥相望旧事困心 霍少辛老娘的娘家姓吴,乃是京里头的大户,加之吴老太太今年五月过了生辰便是从心所欲的七十年岁,吴家自然要大办。林侧柏他们一行直至谷雨前后才才终于到达汴京,吴家宅子里早已住满前来祝寿的亲戚朋友,霍老爷为避开那些一表三千里远的亲戚无端凑近乎又因有他事要忙,便直接住去归在他娘亲吴氏名下的一处小院。 侧柏兄对此颇感遗憾,他在外头看那吴家的深门大院,就已能肯定里头这会定是美酒上桌美人扑扇的极乐景象。哪想这霍细条小气得紧,带都不带他进去开开眼,直接扔他到了那处城郊附近的两进小院,冷清不说,还只有满脸皱纹的婆子伺候着。 清粥淡饭,咸菜地瓜,霍少辛对林侧柏解释,“一路过来也是累了,就先吃些清淡的养养胃吧。” 啊呸!要养胃,你怎的自己不养? 原来霍老爷在此之后,便带上霍圆走了,大老爷美其名曰“拜见外婆”,但在侧柏兄眼里可不就是嫌这里饭菜简陋所以跑去吴家蹭饭? 孤零零一人与个老婆子相对的林侧柏在房里打完瞌睡,闲极无聊便自己晃出了门。 汴京还是那个汴京,青石板铺的路,一条汴河直穿过城市。哪里都是熙熙攘攘,卖水的,卖香的,弄蛇货药的,制通草花的……扎堆的人群皆是吆喝声不断。 林侧柏一路走,斜穿过马行街,正是要往东面走,却看临街拐角一幢独栋楼房,白墙灰瓦,屋檐斜飞。分明透着股质朴韵味却哪想这檐下正中挂着块匾额,四周镶嵌珠玉,突兀的奢华。上头黑底鎏金大字有三,便是这铺子的名头——济世堂。 林侧柏慢慢念了遍那店名,突然身体一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痛处,掉转了方向飞一样就往住处去了。 回去时霍少辛也已回来,吴老太太甚喜欢霍圆便要留在身边养几天,这大老爷却不知哪筋搭错,非得要住去他老娘的这处小院。 林侧柏进来时这美人手里拿着只荷叶**,清香的味扑满了整个房间,可把侧柏兄馋得,嘴里唾沫“噗”一下就泛滥起来。 大老爷往桌边上一坐,打开荷叶扯下个**腿递到林侧柏跟前,“刚才去哪了?” 你丫在逗小狗呢!林侧柏盯着那金灿灿的**腿咽了口口水,“去马行街走了一圈。” 小狗很听话,老爷很欣慰,于是大**腿完成了使命进到了侧柏兄肚里。看着吃干净吐出骨头两,霍老爷又扒下个腿递过去,“除了马行街可还去过别处?” 细条儿你这是关心我呢还是耍我玩呢?林侧柏又咽了口口水,“就我这脚程,要去了别处现下肯定回不来啊。” 这话又是事实,于是另个**腿也被他吃下了肚。 这两人一来一去倒也配合,霍少辛扯块问个问题,只要林侧柏老实回答那都能进到他肚子,直等到那只荷叶**只剩骨头一堆,大老爷也能确定对面这兄弟除了在附近逛了圈顺便在济世堂门口呆过一会外并没有做别的坏事。 为奖励他终于没有随折腾,霍少辛好心送了个消息给他,“魏鸿魏通奉上午派人去了吴家,说外婆寿宴那日他会来道贺。” “魏鸿?”好像方才在那济世堂的匾额上瞧见的题字人留下的提名似乎就是魏鸿。正用油手搭**架子的林侧柏突然停了动作,他转头望向霍少辛,“那人不是个宗正么?何时升做通奉大夫了?” “官职品阶不进则退,岂有人几年还原地不动的?” “也是啊,这都要七八年了。”侧柏兄手上力道有些失控,搭好的**架子一下就没了形状。霍少辛在旁看这他可劲地折腾着那堆骨头,突然又说道,“我听闻今日来访的管事说后日魏大人会陪着家眷去开宝寺上香。” “这都行啊,老爷知道的还真多。” “要是知道不多,又如何给林大夫你提供消息?” 林侧柏闻言抬了抬眼皮,明明要说什么偏只哦了声算作回答,霍少辛食指轻敲着桌面好一会儿,终是在离开前提了句,“你可悠着点,在下的外婆还等着魏大人到时能亲自莅临给她祝贺呢。” “老爷您放心,小老儿何德何能,难不成会吃了那姓魏的?”侧柏兄嘿嘿笑,笑眯了眼睛,藏起里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五月初一那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易登高,忌烧香。 位于城内东北隅的开宝寺为迎三品大员魏通奉携家眷上香,一众光头小僧早早在寺院里站成一排合十念经,就等贵客登门来访。不想这魏大人还没到,却给他们等来个走路一跛一跛的观光客。那人像是来找茬,不进香不拜佛,偏要去这寺庙存放舍利的宝塔瞧上一瞧。 寺内小僧为防他闹出些幺蛾子,只得拨了个人陪他登楼。要说这宝塔因通体遍砌铁色琉璃釉砖面,故起名为铁塔,层高十三,由于一柱擎天,拔地刺空。塔身内砌旋梯登道,五层便能望尽汴京城,七层能至郊外农田护城大堤,九层可看黄河如带,直至塔顶便是直上云霄。 那领林侧柏登塔的小和尚原以为这施主腿脚不便定不会爬太高,不想那人颇有几分毅力,一口气没歇,直接便上了顶层。 这时林侧柏探着身往外看,只觉那祥云缠绕,和风扑面,一派飘渺仿佛步入了太虚幻境。他转头问带他上来的小和尚,“你说这么高的地方,下头的人可看得见咱们?” “施主说笑了,这十二层朝上便是如在云间行走,下头自是看不见的。” “佛寿无量,阿弥陀佛。”许是很满意那和尚的回答,林侧柏煞有其事地念了句佛号,之后就催着那小和尚先行离开,他要一个人清静清静。那小和尚大概才入佛门不久,六未净,对于今日要来的大官员甚是好奇,一听林侧柏支他走,立刻就跑没了影。 小和尚虽说下面人瞧不见塔上的情况,林侧柏却是能勉强瞧清下头的景色。他沿塔身绕了一圈,正找着地上有处台阶的方位,这方望去,还整能看见通往开宝寺的大街,于是手往栏杆上一撑,脑袋一歪便开始发起呆来。 过了有一刻多钟,一辆红顶马车终于从远处慢慢驶近,等得都快趴在栏杆的侧柏兄立刻来了神,只看他手伸进袖袋,挑挑拣拣出个最大的,拔掉木塞随手洒下,那里头的颗颗药丸便随风飞了出去。 五月天气渐暖,药丸遇热便化作粉末,一路飞扬,不知飘出了多远。 再说那下头魏鸿率着一干家眷到达,开宝寺众夹道相迎,一路引去大雄宝殿进香,正是副热闹和谐景象。一行人却突觉鼻头发痒头脑昏沉。出家人忍耐力强,这一下倒无甚大碍,只魏府家眷除魏鸿魏大人,各个是千娇百媚的千金之躯,金莲小脚一步三摇,这一有不对劲,立刻便是要往边上倒。魏大人扶得住这个挡不住那个,又正是要走台阶,忙乱中没顾忌脚下,人一歪便直接摔了下去。 魏大人秀才出身,可是细皮嫩,这一摔立刻就破皮出血,引得周围一干女人呼叫不止,那声音尖细就连站在塔顶上的林侧柏都能闻得一二。 “一叫你扑跌外伤——”侧柏兄拍打着栏杆,摇着头便哼出唱,“起头佳~事便成大半~” 遥相望旧事困心在线阅读 遥相望旧事困心 - 遇旧人情绪难安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遇旧人情绪难安 在开宝寺玩了个不知所谓的恶作剧后,侧柏兄就安安分分地待在住处不乱走动。倒是霍少辛这个正宗的外乡人,带着徐成一道去了繁台走过州桥,又跑到隋堤欣赏叠翠成行的烟柳。东逛西逛神头实足,可是让林侧柏鄙视得不行。 大约十天左右,大老爷游玩的兴致消磨得差不多了,终于开金口说是要带林侧柏去吴家走动走动。 吴老太太年逾七十又是在大家族里长成,自然早成了人。她眼见这林侧柏一身灰麻布衣又腿脚不便,心下难免不屑。只碍着此人是她那外孙儿亲自带来,面上还是和善招呼。 霍少辛介绍林侧柏给吴老太太,也是叫他外婆多个消遣。老人至七十年岁,心里所想恐怕都是延年养生之道。侧柏兄作为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又心思活络,闲谈扯淡具是头头是道,一来二去还真讨得老人家欢心。 这日吴老太太亲点了林侧柏到跟前来说话,正提到了自己的鼾症。 “要不是小圆这丫头住来,我还不知自己晚上的呼噜声竟响成这样!”原来这老太太自见着霍圆便觉她与自己的小女儿,即霍少辛他老娘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心底喜欢得紧,就连晚上睡觉也是要住在一屋里。哪想吴老太太早几年开始就有睡觉打鼾的毛病,只平日伺候的小丫鬟不敢多提她也无甚在意。可霍圆这小朋友却不管这些,晚上睡觉被她太外婆的鼾声吓醒,指不定就大哭起来,如何都哄不好。 老太太初时以为是小朋友夜啼,叫了跟前值夜的丫鬟来问,这才晓得是自己打鼾所致。 这事儿后来被吴家老爷知道,吴老爷曾听闻市井人家有老翁因打鼾吸不进气,窒息而死。当下就是要去寻大夫来望,正巧这几日老太太与林侧柏聊得投缘,便一同叫他来看看。 侧柏兄一听老太太问诊,以为是财源又开,正是打算说它个天花乱坠,身后却冷不防想起个讨人厌的声音,“林大夫啊——我外婆年纪大了,你可得想清楚再说。” 细条儿要笑不笑的样子真够阳怪气,让侧柏兄不期然地想到在窑口那会,有个疯子没理由就咬了他好大一口,啧!真是不惹就会自己炸毛的大爷! 林侧柏翻了个白眼又磨磨牙,再开口却已是把那所谓“疑难杂症不好治,只能用小老儿家祖传秘方”的大话咽下了肚。 正是要认真问个诊,不想外头有丫鬟来报,说老爷请的济世堂的大夫已经到了,问老太太方不方便现在叫人进来看看。 “快请他进来。”吴老太太继而又对林侧柏说,“这济世堂的陈大夫医术了得,林大夫您也是高明得很,不妨与他聊聊,咱们这些外行也能听个热闹。” 老太太纯粹好心想引荐林侧柏给个大医馆的主人,不想那兄弟一听到济世堂三个字,脸直接就僵在了那。吴老太太眼利的很,一下看出蹊跷,正是奇怪,一旁霍少辛已抢过话回问,“外婆怎请了别的大夫来?” “这……” “您老人家不晓得这做大夫的都是一家有一家的规矩,都以为自家方子好,最是瞧不上别人的。” “还有这等事儿。”吴老太太不管霍少辛说得是否牵强,只道其中有些隐情,便立刻向林侧柏道歉,“老太婆人老了脑子不好使,还望林大夫别往心里去。” 林侧柏方才那会也正在检讨自己反应过大成不了事,当下忙摆手说无妨,只是这济世堂的陈大夫他当真不愿见,就提议先离开。 不巧这时候,丫鬟已带了陈大夫到,老太太屋里房门未关,那丫鬟通报了声便引人走了进来。 那陈大夫单名一个辉字,已到不惑之年却是保养得红光满面。他那济世堂名气了得自多与达官贵人打交道,练就他两只利眼一下就能看清人家底殷实与否。 吴家虽大,却只行商而无人在朝为官。陈辉此人平素最瞧不起这些靠末技发达之人,初来就有些怠慢之意。只进到屋里眼见堂中坐着一老妇,虽暗色着衣,头上也只有一木质发钗,手腕上那对翡翠镯子却通透清澈晶莹凝重,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这等藏富不露又在小处不经意流出金贵的人家最是油水厚实,陈大夫嘴角裂出个笑,当下便给屋里坐着的三人规矩作揖。只是视线在划过其中一穿着灰麻布衣的人时,突然觉着眼熟。 这人不是——陈大夫心里忆起个旧人,却在下一瞬否决了干净——他娘的!那人早死了,哪还会魂不散! 正是想抬头望个仔细,本还坐着的霍少辛在这时突然起身,他朝陈辉回了礼,有意无意正挡在了林侧柏跟前,“陈大夫辛苦了,本是要去医馆的,只外婆年岁大走动不方便,这才让您亲自跑一趟。” “哪里哪里,行医者自当以患者为重。”大老爷如此客气陈辉自是要捧,两人互相寒暄几句,陈大夫便是被领到了老太太边上的位子坐下。 问诊间隙,这陈辉还想往那灰衣人坐的地方看,只是侧柏兄早在吴老太太的示意下进了内室,这会想看也是看不到了。 过后霍少辛去内室找林侧柏,丫鬟却说他已先回去了,而等在住处找到人,就见那兄弟正对着面铜镜往自己脸上贴剪下的碎发。霍少辛在后头看着,只觉身体某处腾起了奇怪的情绪,似疼非疼,很是不舒服。他虚掩上门走了出去,半个时辰后却是拿着把假胡须过来。 侧柏兄还在往他的下巴上贴东西,好不容易装上个山羊胡,不想那细条儿上来伸手一扯,那小挫胡子就又没了,“林大夫就这么见不得人?” “你这家伙……”黏胡须用的胶效力不错,林侧柏只觉下巴一阵疼,正是回过身要骂,却看细条老爷正把自己手里现成的假胡须递到他面前晃了晃,“乖乖听话,嗯?不然一天一两银子。” 你这是东海龙须不成?一天一两银子? 侧柏兄瞪大眼以示不满,却还是在大老爷朝他招手时乖乖坐到人边上,让那美人像是捏泥巴似的把那把大胡子黏到自己脸上。 “陈辉……”其间林侧柏耐不住沉默,突然开口对霍少辛道,“他是个下作的混蛋。” 霍少辛闻言笑了起来,他问林侧柏,“那林大夫待要把他如何?” “我要他身败名裂,我要他死!” 霍少辛笑得更厉害了,“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林侧柏听了一呆,倒是没想过自己为何就如此轻易说出了这些。或许是心里压着太久忍受不住,又或许是——对这细条儿信任有加? 可为何要信任这家伙呢?他们本就没认识多久啊,侧柏兄想了想,觉着是因为自己每回与这人待一块儿都会有度日如年的别扭感,由此便产生好像认识许久的错觉,从而免不了就有些信任……啧,信任你个头啊林侧柏! 这边正是对自己乱七八糟的矛盾情绪表示不可思议,却听那霍少辛又继续道,“不过按我朝律法,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再说就林大夫你这身板……”说着,大老爷还煞有其事地停下手上动作打量了一遍面前这兄弟,啧啧,与那陈胖子比起来,实在差了太多。 见着对方眼里毫不掩饰的质疑,侧柏兄甚是傲气地抬了抬下巴,“我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这可不好赌啊。” “怎么?老爷怕自己会输?” “真是对不住,在下与人打赌还从未输过。只是你我都赌他会死,这输赢该如何作数?” 林侧柏突然怔忪,才不会自作多情以为这细条儿是把他当自己人看所以才同仇敌忾。问是何意,那古怪的大老爷却不急着回答。他终于替林侧柏弄好了胡子,退后几步细看,才发觉胡须这东西倒是奇妙,带上掩住半张脸,还真能让一个人的外貌变上许多。 只是为何呢?这么会儿美人就有些想念侧柏兄那张圆鼓鼓又好像很好掐的包子脸了。 霍少辛自顾低头笑了会,这又看向林侧柏,他说,“林大夫你的记还真够差的,该不会真是脑子不好使?” 你才脑袋不好使!你脑袋就没好使过! 侧柏兄又一个大白眼翻出来,直怀疑这细条儿如果不与自己作对,他就会难过到想要死! 遇旧人情绪难安在线阅读 遇旧人情绪难安 - 有病者名唤奔豚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有病者名唤奔豚 林侧柏在对霍少辛放下豪言壮志以后又是安分度日,完全不像要去把那陈辉打杀的样子。只是在吴老太太寿宴那天,这兄弟像是喝了鹿血还是甚个让人兴奋的东西,一到吴家便缠上了前来祝寿的魏鸿魏通奉。 魏大人文人出生,虽浸官场多年表面文章做得好,可也是从没碰上侧柏兄这么热情到恨不得直接贴到他身上的布衣平民。本以为到了吃饭这人没资格靠不近主桌就会自己离开。哪想有人脸皮厚到家,一路跟到吴老太太坐的那桌,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先是抢了魏大人身边的位置坐下了再说。 老太太办寿宴忌讳动怒动,加着霍少辛之后往林侧柏身边坐下也没有叫他离开的意思,这兄弟便自然而然成了主桌贵客的一份子。 魏鸿许是没料到最后会是这情境,一顿饭吃得很闷。当然其中也有林侧柏的功劳,且看他比那花茶坊里的小姐还要服务周到,与其说是来为吴老太太祝寿吃饭,不如说是来给魏大人斟酒,这杯酒乃是祝寿必须,不喝是“不给吴老太太面子”,那杯酒是他仰慕魏大人为人处世,以住院大人能步步高升…… 可怜魏鸿被侧柏兄缠上又有边上一众瞎起哄,一顿饭下来菜没吃上几许,酒却是好几坛灌下了肚。最后都把这大人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宴会结束,醉得跟烂泥没差的魏鸿被家仆扛回了家,还没走出吴府就已吐了好几回,真是伤胃又伤肝。 林侧柏劝酒途中难免也是不停往自己肚里灌,这会也靠在椅子上不愿动弹。霍少辛今个儿放了全部注意看他闹腾,现下也还坐在边上不动。眼见着吴家人都纷纷起身送客出去,这饭堂没了旁人,大老爷伸手一把拉掉了侧柏兄的假胡子,手指夹着那有些红的下巴拽过来与自己他面对面。 “喝醉了?” “唔——”林侧柏嘟哝了句便没了声响,他嘴上有水渍,红红的,霍少辛伸出另只手想去擦,哪料那人也正探了舌头出来舔,赶巧地碰在一块,霍少辛只觉指尖一热,连带着心尖上都是一动。可惜某人半无所觉,只难受被迫仰着头,他使劲摇了下脑袋,摆脱桎梏后便歪过身体,手搭在椅背上,头枕着手臂睡觉去了。 霍少辛拿近看了看自己被舔湿的手指,又伸过去戳戳林侧柏的脸。看着他的头一下下地往边上点,难得还有些乖巧的感觉。 “真是个宝货……”美人终于忍不住扯了扯林侧柏的脸颊,笑得有些甜蜜又有些诡异,眼角瞄到徐成陪吴家老爷送好客回来,便亲自架起半醒不醒的林侧柏往外头去了。 实在侧柏兄分量不轻,大老爷一路架着他走上马车差点没累死。正是要把人摔进车里扔边上得了,可一想这大晚上凉得很,这兄弟又喝醉,若是着凉可就不太妙了。 于是霍少辛罕见的好人做到底,把人慢慢扶着坐好,自个儿还紧挨着不让他倒。 林侧柏半路醒来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正靠在别人肩膀上睡得死沉。只是这所谓别人似乎还是—— 侧柏兄咻一下就浑身僵硬起来,正犹豫是立刻坐直身子装甚都不知道,还是继续睡他个天昏地暗。可惜结论还没想出来,头顶上就传来讨厌的声音,“醒了?醒了就把你的脑袋搬走。” 林侧柏果断摆正坐姿,还主动坐到对面去。 看着借他肩膀好半天的美人一边转着手臂一边嫌弃说他脑袋果然跟木头似的又笨又重,侧柏兄相当识趣地半句不反驳,他微张着嘴摆出副神游太虚的模样也不晓得是酒没醒透还是怎的。 倒是霍少辛瞧他一副随便人消遣的傻样没有去烦他。只在下车后林侧柏向他讨胡须的时问了句,“林大夫突然对魏大人这么客气是打算做什么?该不会又是下些没看头的毒粉吧?” 林侧柏嘿嘿笑了下,伸出两手指摇了摇,“下毒不过是随手为之的附加玩意儿,小老儿本意是要与那魏通奉变个戏法。” “哦?喝个酒也能有把戏?” “这当然。”林侧柏故作神秘地凑到霍少辛耳边,“知道么,我在那魏鸿肚子里放了头小猪,不几天他就会拼命地想往外头跑。” 猪?霍少辛觉得林侧柏是酒还没醒,可看他那副样子却是言之凿凿,便捧场道,“林大夫真有本事,那在下便拭目以待了。” 侧柏兄又是晃了晃他伸出的两手指,“你看不到的,只有陈辉才看得到~” 吴老太太的寿宴结束快三天,魏府有消息传来,说魏大人旧疾突发,其势凶猛,连床都下不来了。霍少辛去看老太太时便主动提了要去魏府望望。 吴老太太似也觉得这魏大人突然病倒乃是与给她祝寿那日喝了太多酒有关,吴家能多去几个人探望也是表诚意示关心,当下便是允了。 两天后,霍少辛带着林侧柏一同去了魏家。魏鸿自七年前亲写“济世堂”匾额,凡有大病小疾都是找的那医馆。霍少辛来探望时,那魏大人正喝好陈辉开的药,稍有些压下病痛,便亲自见了来客。 魏鸿不过得病几天,便已是脸色苍白神萎靡,林侧柏方见到便是惊呼一声,那句“魏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说得可真是饱含深情。 魏鸿当然还记得这个对他热情得过头的平头小百姓,对那日喝酒虽心有余悸,却因他今次还跑来探望,心底倒有些真相信这人是打心底在奉承自己。这会讨好别人的无非就是有事相求,人既有诚意,魏大人当然得给些面子,他也就不避讳说了自己的症状。 “都是老几年的毛病了,许久没犯,这突然起来,才给折腾的。” 魏鸿所谓的老毛病名叫奔豚,豚即小猪。奔豚是由脏器火上逆所致。发作时如有小豚奔闯,不仅腹绞痛更是头晕目眩心悸易惊,。若是长时间不治好,真是叫人烦躁不安得很。 林侧柏听魏鸿描述病症,止不住就“咦”了声,收到几束迷惑目光,他又装作不好意思地道歉,“不瞒大人您,小老儿平日在村子里也算半个大夫。虽比不上那陈大夫,却也晓得这奔豚会有吐脓之症,只我看您,似乎并没有……” “许是这回不算严重吧。”魏鸿没把林侧柏的疑惑往心里去——他本就瞧不上这瘸子的医术。侧柏兄也无所谓,又提道外头有大夫用当归生姜羊汤治奔豚。魏鸿点头说陈大夫已给开了这方子,每晚上服用会很快好的。 魏大人说这话语气已有敷衍,恐是看不怪这林侧柏卖弄医术所致。后来霍少辛又待吴老太太问了好,两人便告辞走了。 回住处时霍少辛大概是没料到这所谓“小猪”就是只奔豚,似有些失望这闹剧不好看,望向侧柏兄的目光就有些看不上,“这样就算完了?” 美人的声音懒洋洋的,甚是好听,林侧柏觉着心里舒畅,手打着拍子便哼起小调,完全不打算给边上人做个解释。 有病者名唤奔豚在线阅读 有病者名唤奔豚 - 寻他人魏鸿起疑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寻他人魏鸿起疑 之后几天有传那魏鸿魏大人病情不减反重,腹疼痛,发作欲死。那济世堂的的陈大夫都已搬去了魏府以就近诊治,只平日效用不错的药方子在如今却是半分不见好。非但不好更有加重之意,可叫寻不出源的陈辉陈大夫急得嘴里起泡。 这日陈辉正在魏鸿房里问诊,有小厮来报说那吴家的霍少爷又来探望了。魏鸿请了人进来,那林侧柏一看到他便抢先问好。 “魏大人您的病可好些了?” 魏鸿一听他这么问脸就有些拉下来,林侧柏假装不见,上前一步继续说,“小老儿着实担心大人您这病,回去琢磨半天,实在觉着有些蹊跷……” “这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一旁陈辉听着不舒服,直接打断了林侧柏。哪想侧柏兄满腹的自信,他一胡子提议道,“陈大夫心急做什么,不若就让小老儿探探?” “就凭你?”陈辉一甩袖子,甚是瞧不上他,那魏鸿却有些疾病乱投医的意思,竟是伸出手姑且让他探探。 “小老儿失礼了。”侧柏兄装模作样按上了魏鸿的脉门,在那探了半天又叽里咕噜不知在念叨什么,等到在场几人都要不耐烦这才一拍手说“有了” 只见他跑去桌边拿了笔墨,刷刷两下就写了张方子。 邀功似的递与魏鸿看,怎料魏大人一看这方子脸色突变,只看他猛摔了那纸头在地上,指着林侧柏都快要骂娘。 “怎的了,小老儿难道写得不对?”林侧柏一脸惶恐不知所措,倒是陈辉见此景,忙上前捡过药方。只一眼,也是神色大变—— 柴胡二两,半夏三分,黄岑三分,干草三分,枳实半两,大黄一两。 此方非是其他,正是七年前那被魏鸿扔下狱的医馆主人曾经开出的方子。 许久之前的药方突然又出现,着实让人预感不好,陈辉三两下撕了那纸,抢先骂出了口,“你这混账东西,可是在寻大人开心!” “哎哟陈大夫您说的是甚?小老儿不过搭脉搭出个胁痛之症,与您所说的奔豚不一,自是开出不同的方子。您怎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喷人。” “你胡扯,大人这奔豚之症在下看了几年,岂有探错的可能?” “看了几年都没看好,当然就是看错了。我方才探大人的脉象玄涩,加着症状所显,可不就是胁痛的典型?” “脉玄乃是大人前几日饮酒过度所致,你个游医骗子,唬得了谁!” “够了!都给我住嘴!” 林侧柏与那陈辉两人你来我往吵得正凶,魏鸿却听得晕眩更甚,加之林侧柏开出的药方又让他想起当年将死不死的苦痛窘状,心头更是烦躁不安。他吼了两人闭嘴,抬手就招来惹小厮想把他不快的林侧柏打出去。 侧柏兄一看魏家仆役拿着棍子就朝他冲来,下意识就往一直在边上看戏的霍少辛身后躲。大老爷这回倒是有担当,不仅稳稳地挡在林侧柏面前,就连对魏大人说的那句“区区一张方子而已,大人不信不用便是,何必动了肝火,仔细伤着身体。”也是有些嘲弄他情绪不定的意思。直把那魏鸿憋得,脸都发白了。 侧柏兄对细条儿从没有想现在感觉这般好过,等从魏府出来这兄弟忘乎所以一把拍上霍少辛的肩膀就称他够兄弟够义气。 哪想大老爷半分不为所动,一把就挥开了林侧柏的爪子,他笑得有些,“魏大人好几个学生都在北方一带做县令,到时若真动了怒不让我家做生意,林大夫你是打算如何赔我?” 哈哈,细条儿你想得还很远,可惜咱这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侧柏兄避着美人的眼睛东张西望,决定收回所有对大老爷所有的赞美之词,当然前提是如果曾经有过的话。 林侧柏有所不知,那霍少辛在与他一起被赶出魏府后没几天又单独去望过魏鸿。送了上好的雪参与药材,全是为他们前些日子的鲁莽态度道歉。这些日子魏大人是愈发体痛兼神萎靡,哪还有心思管这些有的没的,听了也只收下东西。与人聊了两句,却听霍少辛说他特意寻来个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不妨就给别的看看。 其实除那陈辉陈大夫,魏鸿也是寻过别的大夫来看。只那济世堂在城里名气忒响,些个大夫心怀畏惧奉承之意,如估着差不多,向来是以陈辉的诊断为是,以至魏鸿想要人提出别个治疗方子都难。这会听得有个新来的老大夫,他当然是愿意见见。 霍少辛请来的那位老大夫姓胡,他住在城郊那片,便将自家的两个厅堂收拾做了医馆,里头也有好几个伙计,各个医术过硬。虽只为周围百姓望诊,名声却是不错。 大老爷说是慕名找来,也能装作不认识,只那魏鸿一见着胡大夫立刻就认出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济世堂前身医馆里的大管事。魏大人当年在扔那医馆主人夫妇下狱时也与这管家打过交道,只后来他突然没了踪影,到处都找不到。没想竟是躲到城郊继续做他的大夫。 当年此人为了主家可是没少来求过情,如今再出现也不知心怀有多少怨恨。魏鸿心底忐忑,面上仍伸出手让那姓胡的诊治。 这胡大夫像是从没见过魏大人,他搭着脉门探了会,又语气平常地问道,“大人前些日子可有过跌仆外伤?” 魏鸿一听这话,眉头一跳,要说一月前去那开宝寺摔下台阶的伤口的确至今没有好透,难道这其中也有关系?他敷衍嗯了声,听那胡大夫又问,“大人前几日可是大醉过几回?” “是有——那么回事。” “还请大人让老朽看看舌头。” 胡老头几下都说到准处,魏鸿暗惊之下,便乖乖张口伸了舌头。大夫看上一会儿便诊出结果,“大人您暗苔白滑,脉玄涩,早先又有过跌仆外伤,想来是肝经火盛,得有胁痛了吧。” 胡大夫胁痛一说,竟是与林侧柏前日所说相差无几。 魏鸿听了心疑,正要问个细致,却见那陈辉从外头闯了进来。他那肥脸上挂着满满的汗,一看就是匆忙跑来。原来早在那林侧柏写出方子时,这陈大夫就感觉事有蹊跷,知他如何研究,这魏鸿的病症脉象都是与往日所得的奔豚相差无几。正是心急,却听闻手下学徒来报说那霍少辛竟又带了别个大夫去探望魏鸿,而这别个大夫不是旁人,正是他的“老相识”。 回想曾经所做那龌龊事,陈辉心慌不已,这才急忙忙赶了过来。 他方进屋便叫那胡老头“休得乱讲,休得乱讲。” 胡大夫一看来人是这下作东西,当下就冷笑了起来。他回了句“原来是你这东西给治的病。”又回身望向魏鸿。这回望去,胡老头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恍然,“老朽还想大人怎长得面熟,不想就是魏宗正魏大人您啊,久违,久违了。” 这魏鸿现已官拜通奉大夫,那宗正不过七年前的官职身份,胡大夫故意提起,不过是为了唤起他记忆。 “本想说这肝火已入了经脉,再不治就完了,只是病的是您,老朽还真不敢开方子啊,要弄个不好又给下放进了狱,咱一家老小可不就得喝西北风去咯!”话完,胡老头便夸张作了揖要走。 陈魏两人各怀心事听得都火气直冒,不想比他们还气的却是那带人前来的霍少辛。只听那大老爷骂了声“好你这老滑头!”连带就斥责他之前还拍着脯保证疑难杂症保治不爽,可如今说了不干不净的话又半路要走,可不就是骗钱耍人玩! 老爷吼完又忙对魏大人赔笑脸,一句句的对不住,就提议要带人去掀了胡老头的医馆。他这么一手倒真有土地主暴发户的噱头,魏鸿乃一介高官,还真不能降了身份支持他,只得宽慰两句说不与这老痞子一般见识,找人轰了他出去便成。 霍少辛赶忙称是,眼色一使,跟他左右的两侍从便一左一右把胡老头拎出了魏府。 这般一闹,霍大爷又是要破费不少,他殷勤对那陈大夫说家里还有两老参,本是要给外婆的如今便先拿来给魏大人用吧。 这魏鸿瞧霍少辛此番态度与之前和林侧柏同来时大有不同,着实纳闷,不过想到该是吴老太太在背后提点过他,这回没再见着那姓林的,想必真有道歉示好之意,便就当小辈胡闹作罢。只是方才那胡大夫所言却是叫他心里产生了疑问,他想这陈辉用药用了那么久还不见半点效果,难道真是诊治错了? 魏鸿心下起疑,陈辉一眼便是看出,他唯恐这魏大人直接求了翰林医官来望,到时若真望出个差别,可不就是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这一想他是更仔细地来给魏鸿看诊,只左瞧右瞧如何都瞧不出有差。那魏大人终于拖不下去,寻他的上峰求见了翰林医官院的王大人。 王大人太医局出身又做了翰林医官十几年,虽不能说百病能治,至少还算医术了得。他给那魏鸿搭了脉,起先也觉得是奔豚之症。只听魏大人说已服用对症之药好些日子,病情却每况愈下。又听得曾有两个像是旁门左道的大夫说他这是胁痛之症,再闻他先前扑跌受过伤又饮酒过度,还真觉有些可能。 “这胁痛与奔豚虽病因不同,显现出的病状却有相似。”王大人向魏大人解释,“胁痛乃是肝经火盛,需用大柴胡汤调养,最忌羊与酒,偏那奔豚之症乃是脏器火上逆,柴胡一味能枢能升而不能降,故改服用葛与羊。恰巧了这俩方子互相抵充,要不诊断清楚还真不能胡乱用上。” 魏鸿实乃头次听闻这胁痛与奔豚竟是相抵之症,他心头发虚,愈发是怀疑自己用错药。那王大人谦虚得很,当下只开了个保守养身方子,提议说不妨叫那两个诊出是胁痛的大夫再给瞧瞧。说不定真是他们诊得对。 魏鸿保命要紧无有不从,只他前些日才赶了胡老头出去又有疙瘩往事,便转念想到了林侧柏,托着手下去找到霍少辛,隔天那大老爷就带着侧柏兄上门望诊去了。 这回那魏大人态度很是客气,侧柏兄当即蹬鼻子上脸,一会儿说自己是游医骗子不可信,一会儿又说那陈辉陈大夫乃是高人咱可没胆驳了他的理。两下推脱直叫那魏鸿恨不得甩出再不用陈辉诊治的狠话。 好不容易让这兄弟搭了脉,除却胁痛岂好会诊有旁的? 林侧柏也够周到,不仅与那胡老头一样问了魏鸿之前可是有扑跌摔伤,还让他自个儿按了胁肋部是否比别的地方更刺痛难忍? 这说得头头是道可唬得魏大人信任不疑,忙叫他写好方子让小厮拿去抓药。这侧柏兄多会做脸面,这边也不急着写,只说先停了陈大夫的药看看。 “小老儿也不会为难人,陈大夫给您看了这么许久,若真就撇开不用也怪过意不去。大人不若先停了那两天要,哪个都不用,看看如今疼痛能否缓和些,若是缓了,那肯定是陈大夫用药不对,便换成我这方子如何?”说到这,林侧柏又开了句玩笑道,“不过要说大人这病若真是胁痛,那陈大夫之前所开可就堪称毒药了啊……” 这玩笑开出来,除了侧柏兄大抵在场的其他人都不会觉得好笑。霍少辛好意提醒他少说几句,却听林侧柏又道,“说起来魏大人啊,我看您这胁痛像是旧疾,怎一直被当作奔豚来治?” 此话一出,惊了四座。要知那魏鸿自打头回得了奔豚之症,其症时常反复,一路都叫着陈辉诊治,除却这趟每回都是几天便好。 魏鸿现下虽对那陈大夫有些不满,可毕竟不疑有他,此时听林侧柏无心一提,还真不晓得如何作答。他动了动嘴想想又觉和此人不熟,便囫囵两句,只说先停药试试,两日后再看。 侧柏兄并非真想叫魏鸿做出甚个举动,他就是想让这里的伺候的人都惊一惊,再自作聪明地传去给陈辉听听他的意外言论。如今目的已达,他也就配合着爽快退场了。 寻他人魏鸿起疑在线阅读 寻他人魏鸿起疑 - 事了断英雄救美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事了断英雄救美 陈辉果然很快知道了林侧柏对魏鸿说的疑惑,他心恨不已又不可能跑魏鸿跟前解释,脑筋动了半天,不知为何想起那天去吴家给老太太治病时看到的人。 那日虽只是一眼扫过,可相貌与以前之人太像,他以为是看错,之后又被躲了去。哪想后来这魏大人再生病,越来越多与以前那事相关的人事就都跑了出去。 林侧柏…林……他姓林? 陈辉脸色大变,甚至开始在房里不安地走来走去。 要说这姓林的人家,还真与他渊源颇深。陈辉的济世堂前身便是一姓林的大夫开的。他那时候还只是里头的一个学徒。 当然魏鸿还是宗正时有次犯了奔豚,找他们医馆的林大夫去治。那年城外有疾病肆虐,林大夫忙不过来,开了方子就叫陈辉去抓药煎药。 那时的陈辉年纪轻轻,野心却大得很,他看着周围商铺吃香喝辣的掌柜欣羡不已,只恨他那师傅林大夫整日就想着鼓捣他那些烂烂药,从不与外头人交际。虽是开了个大医馆,却半分不见体面,连带着他们几个学徒伙计都是勉强过日子。 这回碰上那魏鸿魏宗正,听闻是个有脾气的文人,最看不惯有人弄虚作假。这陈辉那天因着起来晚误了点又被林大夫一顿臭骂,在灶头上煎药时又被那药味一熏,心里愤恨不已,就给想出了一个害人的诡计。 之前也说过,奔豚一症与胁痛相似,却用药大相径庭,这陈辉学医之人当然是知道,却偏偏在几次煎药都不放那所谓葛一类治奔豚的药,全给改成了治胁痛的。 那魏鸿魏大人当年也是头一回奔豚发作,忍不住痛,又连着几天苦药下去半分没有舒缓,便叫来林大夫质问。这期间他也有找别个大夫。陈辉这时既已偷换药方,就是打算让那林大夫吃不了兜着走,最好还能抢过他的医馆,由他来管,也好潇洒潇洒。他主意打得好,自是想办法买通了那些同被叫去问诊的大夫。 于是当他把自己偷改成治胁痛的药方那给那些大夫看时,那些人自是把这方子说成了害人的毒药。 那时候的林大夫想着自己所开治奔豚的方子几贴就能治愈,便放了全副心思在城外头的病人身上。这天他被官府直接拖走时都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于进到牢房再要解释,那真是想说都说不清了。 陈辉看着林大夫被抓走,心思定了一半,可回头瞧见林大夫的浑家,又觉这女人留着定是祸害,这会儿就该斩草除。 于是衙门里不知怎的就传出说这林大夫的浑家明知林大夫用药不对还故意遮瞒,不久就有人把女人也抓了走。 林大夫的浑家早在林大夫出事就觉出蹊跷,可她平日也不懂那人情世故,求人不得,眼见着丈夫在里头没有出来可能,便是有心随他一起。可家里的总得保住,于是趁了早就把她儿子赶出了城去。 后来的事情大家也清楚,这医馆易了主人换了名头,外头人道因祸得福,却哪知里头龌龊冤情。 陈辉当年下了狠手,这会儿以己推人自是明白林侧柏是来寻仇。并且那人狠得很,不挑别的毛病,专用那胁痛说事。 “哼,小子你以为这多年的奔豚毛病说推翻就能推翻?也不掂掂自己分量!” 陈辉咬牙作想,他自认那小子捉不着错处,却还是心虚这当口若真让林侧柏以胁痛给魏鸿治愈了毛病,在添油加醋说上两句,那将来他背靠的这棵大树指不定就没了。 恶向胆边生的陈辉陈大夫当年因为野心就能弄死他的师傅师娘,当然不介意再弄一下他们的小孩来保住自己前途靠山。 这晚上从魏府出来,侧柏兄好像心情不错,他和霍少辛一起吃过晚饭,早早就睡下了。不想大半夜头上被人一敲麻袋一罩,轻松就给带出了他住的地方。 醒过来时外头大亮,林侧柏打量着新的环境摇了摇还在疼的脑袋。 “你醒了啊,小少爷。”陈辉从旁边走上来,那笑容可真是够戾。侧柏兄这会双手被绑在身后,又躺在张破床上,明明是窘迫处境他却还能笑出来。 “哟~瞧我看到了谁?”侧柏兄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咱们大名鼎鼎的陈大夫,怎屈尊来了这个破地方?” “呵,我来这个破地方还不是为了少爷你?” 陈辉因林侧柏手被绑着,又是个瘸子腿脚不便,就没顾忌的走上前。他俩仇人相见分外眼睁,陈辉心态扭曲,就是想让林侧柏看清楚他是交代在谁手上,现目的已达,便是掏出备好的毒药一瓶,掐了林侧柏的脖子就要往里灌。动着手他还不忘说,“小少爷何必多事?这会要不出现我定不会拿你如何?这只叫你自己倒霉,到了下头可要与师傅师娘说说。” 侧柏兄方才乖乖不动就等着这混蛋凑近,喉咙被掐上,他登时甩了脖子一口咬上了陈辉的手指,当下就见了血。 “呵呵,要说还是陈大夫您自己下去向我爹娘交代吧。”囫囵说了句,只看林侧柏猛抬起身,直接朝那陈辉撞过去。陈辉一时不查,两人同倒在地上。 要论打架,侧柏兄被人绑着还真不好发挥,只他心底对那陈辉真是狠得透彻,大有一同去死也甘愿的架势。以至被陈辉肥重的身体压在下头又被吃了好几下,他还咬着那手指不放。 那陈辉也是杀红眼,他制了林侧柏在下面,往他身子上一坐,便抡起能动的那只手猛揍。侧柏兄被打得意识都要飘远,牙齿却更加用尽。他动了动完好的那条腿,心想反正大家一块玩完,还管他是断骨头流血的,他屏息发力,硬是把陈辉杠到了边上。 咔嚓一声脆响这时也没人会注意,林侧柏吐了咬下来的一层皮,熬着疼痛又扑到那人身上,膝盖顶着他肋下薄弱处,在他推搡前,就拿自己的脑袋朝了他鼻子撞下去。 这回可真是两相都不得好,陈辉的鼻子被撞得出血,那肥人破口大骂,却不想林侧柏的脑袋就像个锤子似的一下下敲了下来。他扭着身体躲避,手也开始往边上索。 侧柏兄只觉自己眼前浮上了层血,每撞下去一次,头皮都比上刻更麻。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飘走,可如何都停不下动作。 “老子要死也拖着你这贱人一起!” 林侧柏吼着心里所想,却不料那陈辉几番索竟给抓找个木棍,他狞笑着回说,“死的是你一个!”就挥了那木棍过来。 林侧柏一看境况,也不躲避,拼了全力移动膝盖就想直接碾碎了这混蛋的肋骨。只是他还没发力,后领不知被谁拎起来,眼看着那木棍从自己颊边险险擦过,而后那陈辉就被踢飞了出去。 身上痛得一阵阵冒凉,晓得自己快倒下的林侧柏冲着还在那踢陈辉的霍少辛就吼,“你过来,快解开我的手!” 霍老爷从没被这么凶地吼过,却还是一语不发地给他解了绳索。侧柏兄手得自由便朝陈辉那里走,可脚下刺痛站都站不稳。索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从亵衣里掏出一溜药瓶——都是来汴京前就准备好的,打开后一个个全灌进陈辉的嘴里。 那胖子被霍老爷踢得力竭,如今挣动不能,只好躺在那生生吞下了个七个八的东西。 做完这些,林侧柏像是完成了件大事,往边上一靠就突兀地笑了起来。他的发髻歪在一边,到处沾着血污,霍少辛走过去想让他擦擦,却看见他脸上流满了泪。 林侧柏疼得昏过去了,这之前他隐约看到细条儿似乎在对他说话,一副心疼的表情还真挺滑稽,他想调侃两句可惜说不出话,再之后又有人进了这屋子,似乎是他家以前的管家胡老头,后头还跟着几个面熟的伙计。 怎么都看到故人了?侧柏兄想,他不会真要死了吧。 人之体肤,受之父母,故有丧考批,如刀割皮,伤虽不见,却永难愈合。 身上持续不断的痛处让林侧柏动了动,熟悉的药香传入鼻腔,那温润的药膏被轻轻涂抹在伤口。夏日里天气炎热,凉亭却有微风拂过,撩起了年轻妇人散开的长发。 妇人正替趴在膝上小鬼揉被打疼的屁股,语气很是无奈,“你怎么又去拔你爹种的草了?难怪被打成这样。” “嘁,几个琼脂菜就宝贝成这样,改明个儿让那些菜给老头子磕个头作个揖,挂上姓收做干儿子得了。”小侧柏一脸龇牙咧嘴一边向他娘抱怨。 正是说到兴处,却听外头一声吼,“不孝子又再胡乱说什么?” 小侧柏嗷一声扑进娘怀里,只露出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哟~老头子回来了老头子回来了!”再看到他爹手里拿的两颗菜时又换着叫,“哟~林琼脂也被带来!娘你看!爹把他干儿子林琼脂也带来了!” 林大夫气得胡子直抖,上去又要揍他,小侧柏却是更快,扒在他娘怀里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俩夫子一个喊打一个乱叫半分形象没有,却叫周围一干人乐得不行,笑声传得老远,连墙外头陪他娘出来卖豆腐的小花都忍不住想爬到墙头看个究竟。 梦到这里也该要醒了,真是便宜那老头子了,青春永驻地活在他心里。林侧柏在床上躺了两天终于回过意识。屋里头没有人,但伤口已被上了药,断掉的腿也被绑上了木板固定。 正在想有的没的,霍少辛便捧着药丸进来。大老爷这些天亲力亲为地照顾侧柏兄,可给胡老头与一干衷心的学徒伙计留下了好印象。 林侧柏乖乖喝药着,顺便再听细条儿讲那天发生的事。原来陈辉找人把林侧柏扛出院子的第二天,霍少辛没看到人,立刻就报了官。他还真有魄力,大把的银子砸下去,叫那些衙役个个拿出个神去找。 因为认定是这陈辉下的手,便是搜了他的几处宅子,没找着人,霍少辛面上不露心里却急得要命,连城门口的守门都问过,却全没说见着济世堂的人出去。后来他突然想到自己的疠风时那林大夫安置他的那处宅子。这宅子当年虽侥幸没落到陈辉手里,却也经年不住人,怕是早荒了去。如今想来,可不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细条老爷当真把侧柏兄放心里,使了徐成同志官府的人去那宅子搜,自己已当先跑了去。 这好巧不巧来得正是时候,就下林侧柏不说,还让他在衙役来之前先灌了毒药。 大老爷说书一样的想林侧柏标榜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侧柏兄却暗下嘀咕这细条怎会知道他爹的这处宅子。两人说了通话,林侧柏就又躺在歇息了。 之后几天林侧柏乖乖躺在床上养伤,只听那霍少辛每天来与他说外头的事情。讲胡老头与医馆原先的伙计去了开封府击鼓伸冤,开封府尹已叫人立案,不过那陈辉像发了疯一样,整日在牢里打滚却半点声音发不出。 “哼,打滚就算便宜他了。”侧柏兄翻个白眼,心想这等算甚,过两天还有个肠穿肚烂七窍流血的把戏等着呢。 霍少辛笑笑,又说那魏鸿停了几天药病情稍好,如今他也听闻陈辉的事情,不管他信谁的,如今却是想要林侧柏给他开个药方治病。原来那魏鸿在陈辉被抓走后唯恐林侧柏也会寻他报仇,又找过翰林医官王大夫诊治。 王大夫听闻此事直摇头不作他论,便也给开了个治胁痛的方子,魏鸿瞧那方子与林侧柏头次写的相差无几,便试着吃了几天,哪想这症状虽没加重,却依旧不得好。 这回魏大人急了,他知道林侧柏定是使了别个手脚在他身上,为保命他果断推了责任在那陈辉头上,坚持说自己当年被他糊弄,这才下错决定冤枉了林氏夫妻。 “呵,他倒是识货。”林侧柏的话听不出喜怒,却在霍少辛又说这魏大人每天都派人来问他林大夫何时能开个方子时说,“方子我已经开好了,不过得等他西去后,我再烧给他。” 此言一出可让大老爷笑开了怀,想说这林氏夫妻老实人怎就生出这么个宝货?让人既心疼又喜欢,真恨不得给他盖个“霍氏所有”的印戳,以后到哪儿都揣上。 事了断英雄救美在线阅读 事了断英雄救美 - 妾身意全为郎君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妾身意全为郎君 后来那陈辉就死在了狱中,据说死相凄惨连杵作看了都忍不住皱眉。魏鸿这回真是竭力要讨好林侧柏这边,不仅让官府给陈辉定罪更把那济世堂还给了林家。胡老头与一干当年愤恨离开的学徒伙计又是哭又是笑,只叹老天开眼。 林侧柏最近却有些神情低落,该说他替爹娘报了仇,医馆也拿回来了该是值得开心。只他那条好腿如今也断了,万一这回又没长好,要叫他以后如何生活? 心里患得患失面上还不能太露,霍少辛在边上看他对着胡老头和一些老伙计时仍旧科打诨的无所谓,心里也是难受。 这天林侧柏又与一个儿时伙伴唠了半天嗑,却看人出了屋子却听边上大老爷说,“不想笑就别笑,一直死撑着做什么?” 此话直中侧柏兄痛处,只看他立时瞪起眼叫,“谁在死撑?小老儿报了仇又拿回医馆,心里高兴都来不及!” “脚断了也高兴?” 高兴个屁啊!林侧柏转了视线咬牙,越不要去想那断腿之事却愈发觉得这回腿骨头铁定又要长不好。林侧柏心里一阵烦乱,就想这霍细条没事找事,就不愿让他逃避几天现实! 霍少辛在旁边看着林侧柏的脸终于垮了下来,心里就想要说上句社呢。只看他眨了眨眼,慢慢走到床边上坐下,凑了近清清楚楚地对侧柏兄说,“要是长不好了,就跟我回去吧。” 林侧柏的脑袋嗡一下就响了起来,跟你回去做什么!你谁啊谁你!正以为这大爷脑子坏了,却听他又补充说,“反正林大夫早十年前就已娶了在下过门,如今夫君落难,在下自是要照顾的。”说完,美人还露出个羞涩的笑容。 侧柏兄面无表情地移了目光看自己的手臂,果然一层**皮疙瘩跳了起来。正要叫这抛下天方奇谈的家伙住嘴,却听那人又说,“怎么?真不记得我了?夫君当真薄情,便找旁人去照顾吧!”说着,霍老爷还真入戏地起身出了房间。叫林侧柏快满溢出来的火气没处发,憋得很是难受。不过经这一提醒,侧柏兄还真给想起了一些事情—— 霍细条?还知道他爹那处宅子?得过疠风个?不会吧!! 侧柏兄懊悔地闭上眼,还真想起自己曾经对着某个满脸红疹的家伙说要收他做小…… 格老子的!林侧柏抄起竹枕往门上扔,“霍细条!老子当年是收你做小!小妾懂不懂?才没资格用娶!” 话方吼完,房门就开了,可惜不是霍少辛,而是来给林侧柏送药的胡老头。胡老头这些年诊治病人看淡生死,一点也没被他家少爷的胡言乱语吓着。 侧柏兄正在心里夸他胡叔叔处惊不乱必有大成,哪想那老头而在把药碗递给林侧柏后,突然平静地嘱咐道,“少爷啊,那霍氏对咱们家真是好,这回能扳倒陈辉也全靠的他,你可要对人家好些,才不枉费老爷夫人以前的教导。” “噗——”林侧柏一口药喷在地上,他突然很想把霍细条捏死,要不行,把他自己捏死也可以! 妾身意全为郎君在线阅读 妾身意全为郎君 - 魔障了细条做戏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魔障了细条做戏 林侧柏的断脚终于养得差不多了,胡老头几十年的手艺果然了得,这腿骨头长好后就像没断过一样。于是得意自己本事了得的胡大夫便好心向他少爷提议,“咱们把另条长歪的腿也整治整治?” 侧柏兄那时还躺在床上,一听此话吓得差点跳起来,正巧霍少辛也站他床边,那兄弟想都没想就抓紧了大老爷的衣摆把他挡前头,“你别,别开玩笑啊胡叔叔。” “怎么开玩笑了。”胡老头真是来劲,都已经掀了被子要去看林侧柏那条瘸腿。 要说这整治瘸腿,无非是打断了重接。侧柏兄真是疯了才要再受回断腿之苦。哪想胡老头还挺坚持,不仅说这长短脚路走多了会有损腰肌,还说少爷年纪不小也该成亲,瘸了条腿总会让姑娘家瞧不上。 霍老爷初时听听还觉胡老头说得在理,可在听到他说甚个姑娘不姑娘,眉头就开始不住地跳。他终于转了点身形把林侧柏挡在后头,装作不明白地问胡老头,“这骨头长歪那么些年,不会已经与另条腿不一样长短了么?” 胡老头当才只是在研究侧柏兄这残腿是要从哪里敲断比较合适,听霍少辛这么一说还真提醒了他,忙又拿手丈量起长度来。林侧柏缩得更后面了,心里直骂这细条儿到底是要帮他还是害他。 霍老爷大概也没想到自己问这话竟然没达到预期效果,索生硬转了话题又提起那还在家苟延残喘的魏鸿魏大人来。 这魏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也不能真扔着他不管,只是林侧柏心里疙瘩太大,就恨不得他死了干净。胡老头这些年却是练就了点人情世故,知道有些人你就算恨得咬牙切齿都得放他一马。霍少辛这么一提,胡老头也转了注意到这上头,只是在林侧柏面前他也不好真说去给他看看之类的话,便请大老爷随他出去说说,务必得想出个能治愈又不让魏鸿好受的办法来。 林侧柏虽不喜他们开始讨论给魏鸿看病之事,但能不要再来管他的老残腿,他也就无所谓了。 后来胡老头与一众伙计也不晓得想出了甚个损疗法,等到魏鸿终于得愈时,这大人保养得当的身体竟给生生瘦成了皮包骨头。而且济世堂那些陈年旧事不知被谁穿了开,如今街头巷尾都都把这当成了茶余酒后的谈资。搞得魏大人像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想要给侧柏兄那边一些好看都是难。 至于这济世堂,林侧柏在能下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了竹竿把门口那带珠镶玉的匾额弄了下来,发疯似地踢烂后再把曾经那片都已经掉漆的“医馆”匾额挂了上去。胡老头与一干伙计在边上看着,又是止不住想掉泪。 当然这样还不算完,林侧柏挂好匾额走进医馆,叫了陈辉那会在这当值的一干伙计学徒,让他们站成一排,像挑小姐似的一个个看下来。但凡见到眼熟的——即是陈辉得意前后都留在这的,他是一并都指了出来让站到另一边。 下头被新掌柜挑剔的众人心里惶惶,实在揣不出这跛子到底想做什么。 等到侧柏兄一圈看完,他走到那些被挑出来的伙计跟前,不说话不表态,举起手里的竹竿就朝他们挥了去。那杆下人契约都攒在东家手里,又都是理亏在先,不敢还手只给打得哭爹喊娘,后来见着林侧柏打累了还不觉尽兴,都开始掏药罐子出来,吓得连包袱都不收拾,连滚带爬就给滚出了医馆。 气人的家伙都给赶了走,侧柏兄耍大刀似的挥着竹竿,把柜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都砸得稀烂,这才杆子撑地手撑腰,一声“这是老子的医馆!”吼得都有些山匪头子的气势了。 终于搞定一切,医馆重新开业,林侧柏老实做了几天看诊大夫,却是慢慢有些筋骨发痒的感觉。这日许久没出现的霍少辛跑来请他吃饭,他想都没想就给答应了。 餐宴摆在汴京有名花茶坊里,请客的是霍老爷的远房表叔,那人明明是个长辈,只一副样貌卑劣猥琐得不行。 这地儿既是花茶坊,自有小姐卖笑作陪,其数人一进屋,皆盯上那相貌出众的霍老爷,争相是要粘他身边伺候。林侧柏坐在霍少辛边上,被些香脂香粉熏得难受,嘀咕句“招蜂惹蝶”就往边上挪了个位置。 霍少辛喝着身边小美人递来的酒,扫一眼林侧柏,看他推了一正要伺候的小姐,暂时没有响动。 那请客的表叔看时候差不多,便叫小厮上菜上酒,他自己手里搂了两个,又不时让大老爷放开些享用。 一顿饭吃得挺没意思,那表叔请客的目的无非是见着霍少辛的浑家难产而死,如今已鳏居一年。这女人死了男人需得守节,却从有过男人守制的,于是表叔以为机会来了,就打算把自己小女儿介绍给大老爷作续弦。 表叔真是个有趣的人,不仅盛赞自家女儿贤良淑德有主母风范,更拍脯保证定会安排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做陪房,“那些姑娘都是叔叔我挑细选,必是会让侄儿满意。” 说这话时,表叔一脸的怀念之色,叫人看着还以为他已是尝过个中滋味。 霍少辛啜着酒看着这个关系远到天边去的表叔,正犹豫是要直接拒了还是再敷衍一下。却听边上某个埋头苦吃的兄弟嘴里塞满了菜还有空闲飘来句调侃—— “哟~老爷艳福将至,真是羡煞旁人,羡煞旁人~” 大老爷被手挡住的嘴角弯了弯,只见他挥退了靠在他身边想要喂菜的小姐,放下酒杯又拾起筷子。夹了面前那道西湖鲈鱼最肥美的鱼鳍那块,直接送到了林侧柏的碗里,“别光顾着吃羊啊,这道鱼是茶坊的特色,你尝尝看。” 美人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惊得侧柏兄一个不查就给直接噎住了。 他难受地打了嗝猛拍脯,却见边上罪魁祸首已凑了过来,“慢慢吃啊,急什么?”大老爷一手拍着侧柏兄的背,一手拿过他的酒杯斟上酒递到他嘴边。林侧柏噎得都快没气,只得就着喝了下去。正是要把这又不知要使什么坏的细条儿挥边上去,却看他与自己凑得更近了些,那句“真乖”,温柔得简直能催命! 对面表叔看着这边情景心里已有些模糊想法,霍少辛巧了又在这时转身,一句“叔叔好意侄儿心领了,只是意有所属也不想那人置气……”话说到这,霍少辛还不忘再瞄瞄边上那位。 表叔红尘翻滚多年哪还会拎不清,急急摆手说“个人喜好强求不得,我省的,我省的。” “你省的个屁啊!”边上不进话的林侧柏被人误会,一下就炸毛骂出了脏话,可惜被个细条儿手搭在肩上硬压着,才没把桌子给掀了。 “做什么呢?这样就生气了?”大老爷就算骂人也含着情谊,侧柏兄转头像是瞪妖怪一样地瞪着他,两人目光想接激起火花无数,真是激烈得很。 表叔在对面看着,笑得愈发了然,他着自己的肥脸直叹,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魔障了细条做戏在线阅读 魔障了细条做戏 - 背债务毫不知情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背债务毫不知情 一顿饭侧柏兄吃得是风起云涌,边上表叔虽说这少年不枉风流,心底对龙阳之癖到底是不习惯。他只当林侧柏说得夹枪带的话是在与霍少辛打情骂俏,想自己这事儿也成不了,没多久就找着借口先溜了。 表叔一走,大老爷的手就立刻从林侧柏肩上撤了下来。侧柏兄轰一下站起来,张口就骂“霍细条你个混蛋!” 霍少辛恍如未闻,挥退一众卖笑小姐,就径自喝起酒来。听他解释说,“亲戚长辈热情过了头,硬是想给在下续弦,在下尚无此意,故而想要林大夫帮个小忙,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帮个小忙?这都快被当成有特殊嗜好了还叫小忙!”侧柏兄声调提了一个八度,都快赶上外头唱曲儿的小妞了。 霍少辛看他如此不买账,突然就放了酒杯露出副为难表情,看得侧柏兄心头发毛。要说这大老爷平素装的很,不论高兴与否都是温着张脸待人。所以要真让他换了副旁的表情,那大概事情就比较严重了。 果不其然,霍少辛这会儿不仅表情为难,说出来的事儿也挺为难人的—— “在下前段时间为林大夫做了这么许多事,如今不过是想请你帮忙挡下长辈的热情,你就如此拒绝,这可真叫人伤心。” “那我也没让你帮啊。”侧柏兄才不承认之前受了细条的帮助,“再说你帮了什么?不就报了个官么,那日我胡叔叔也在,没你抢在前头也无所谓。” “无所谓?”霍少辛重复林侧柏这三个字,无所谓?无所谓是吧——“林大夫还真会糟践别人的一番心意……”美人这话说得真是可怜兮兮,不过可怜完却话锋一转,“既然林大夫这么无所谓,那在下又何必捧着颗好心。” “是啊,何必太把自己当回事,所以——”该去见姑娘的时候就去见姑娘。 “所以,林大夫何时把我借与你们医馆的银钱还来?” “………………”侧柏兄瞬间找不着自己的声音了。 霍少辛看着他这副惊愣的傻样很受教,他把他按回木凳上坐好,又去拍了拍他的脸颊。林侧柏被拍了两下可疼,终于反应过来躲了开,“你你你,你说甚个银钱?” “怎么?胡大夫没告诉你么?”霍少辛自觉夺回主动,重又拿起了酒杯小酌,把旁边这家伙的脸色当下酒菜,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不过大老爷很动得分寸,眼见着林侧柏那双大眼睛瞪得又要喷火,这又解释道,“林大夫赤子天,视那陈辉与他做出的药如毒蛇猛兽。那日砸了个稀烂是逞得威风,却不知这官衙虽叫那姓陈的还了医馆地契,其中账本却是——” 之后的话霍少辛没说,林侧柏也该知道。 所以其实他家医馆只是表面回来,里头本就是没钱经营?胡叔叔明明说过一切安好,最近也的确是安好啊? 侧柏兄的眉毛抖了又抖,终于憋出个问,“借,借了多少?” “也没多少,不过这个数。”霍少辛伸出只手,张开五指来回翻了下——哈哈,不多不少,恰好一千两整! 林侧柏脑袋嗡一下就叫了起来,直抱怨这胡老头咋的借钱都不与他商量,正要叫倒霉,那细条儿已然又凑到他跟前,只看他一副好心不被领情的委屈模样,“借给医馆的数目虽不多,但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能拿出来也是下过狠心。本是想报答林老大夫曾经的恩惠,怎料林大夫却完全看不上,既如此那就将我的银钱还来好了。” “呵呵呵,小老儿方才与老爷您说笑呢。”侧柏兄变脸堪称翻书,刷一下就能转个百八十度弯。 那霍少辛却还不肯罢休,他继续说,“诶,看不上便看不上,林大夫不用勉强自己。只是在下就是个俗人,施恩就想叫别人记住,所以嘛——”老爷适时伸出自己的讨债手。 林侧柏看着只想抓过来咬一口,他心里直骂细条你也知道自己是个俗人,面上的笑却是堆得愈发谄媚,“哎哟刚才真是开玩笑呢,老爷品行高尚,何必与我这等人一般见识~” 这方说完,侧柏兄赶紧地抢过桌上酒盅给霍少辛斟酒,“老爷您不是要找法子挡你那波亲戚们给你做媒么?小老儿这方最合适,最合适不过~” “真不是勉强?” “当然不是了!”林侧柏真是把笑里藏刀一技练得炉火纯青,可惜这笑叫着霍少辛看却是舒畅得很。 他伸出讨钱的手稍微弯了下,侧柏兄就殷情地把斟满的酒杯放到他手里。 哎,你说这一千两能有何用处?可不就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嘛! 林侧柏因胡老头擅自决定,被迫背了千两债务,如今也只得乖乖像个粉头似的与霍少辛做戏。哪想吴家长辈亲戚当真热忱,这做媒的想法绝不在少数人。隔上几天就有人请吃饭虽然不错,但每每总被人用暧昧眼光打量,连带着还有些探究不屑的,真叫想不难受都难。 后来侧柏兄发了狠,与其让人揣测作想,不如先摆出些姿态。有次吃饭席间他主动夹了口菜送到霍少辛嘴边,那声“霍郎~吃菜~”说得真是抖落在场诸位一身的**皮。 霍老爷一时无准备被这么叫唤,都喝进喉咙的酒当即就给呛了出来,他又不好反应太大,生生憋出了泪来。侧柏兄在边上看到细条儿一双美目都盈盈出水,只觉这些天的恶气得到消解,夹菜喂菜更是勤快起来。 霍老爷心底波动了片刻归于平静,反倒开始享受林侧柏这番殷勤,可惜旁人看来实在难受得紧。 许是非礼勿视怕看多了长**眼,在林侧柏扭捏作态“郎”啊“君”的叫个没完后,那些亲戚朋友还真淡下了给霍少辛续弦之意。不过那俩当事人却是像杠上了,平日偶尔得见说出口的都是些暧昧话语,这边方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边定是要回“思君不见君,便一日就叫人念得紧,这可怎生是好?” 这两人明明是听着心里都快作呕,偏又觉得自己这边先弃了这话头就是变相的认输。只苦了周围一干熟人,看他们这般做戏当真是以为霍老爷丧妻改,喜欢上了个男人。 这事后来连吴家老太太都给听说了,老太太本是想他外孙方死了浑家,趁这两年屋里没人四处看看散散心绪也是好。哪想这散心还没散成,竟给喜上了龙阳断袖之癖。那就算不为他们吴家颜面,单是为霍家在外头的名声,也该是要提点几句。 于是借着身体不适的借口,吴老太太又招来了侧柏兄。 起先老太太当然是要恭喜这衣冠重回真主人手里,林大夫得意报得父母之仇真叫旁人看得拍手称快。林侧柏之前虽也与吴老太太聊得不错,但也绝不像这会儿投机,他心里转转便是猜出大概,可不就是为了她外孙而来么。 只如今这陪霍细条演戏之事乃两人秘密,而吴老太太虽不似旁的亲戚那么直截了当介绍姑娘,却也叫了几个黄花闺女在她寿辰后又留了段时间。这其中到底是陪老婆子说话还是给霍老爷变相的相看机会,那就是难说咯! 侧柏兄一千两债务压头上可不愿出任何差错,只听吴老太太一路从她的鼾症聊到房里几个姑娘,再又说起可惜这霍园是个女儿身又早早死了娘,以后这要长大成人,女儿家需学的东西可得要谁人教导。 “霍老爷爱女成痴,定会给姑娘找个好师傅,老太太却是能放下这心。”林侧柏假装听不懂劝慰吴老太太甭费心,这话听在对方耳里却就有了些不识好歹的意思。 老太太心里有些不爽快,却也以为这霍少辛与林侧柏正是在那兴头上处得新鲜,现下怕是说什么都不会听进去,倒不如先随他们去,待人私下传了消息给她那闺女即是霍老爷的娘,让她去想些办法,直接塞人也好别的什么也好,这霍少辛是个晓事的,到时听了自己老娘的劝,想必也会有些效用。 背债务毫不知情在线阅读 背债务毫不知情 - 买田地细条打算 一只侧柏出墙来 作者:鸡大排 买田地细条打算 这边侧柏兄与老太太打了好半天太极,终于得以出府,才出来却瞧见霍老爷专用的马车正停在门外头等他。 这做戏做得还真到位啊! 林侧柏心下一赞,大摇大摆地走向马车,那样子就像是怕别人不知道这在等他的人是谁。 待到坐上车,就看到细条老爷正歪在一边闭目养神,衣襟微敞,发髻稍散,懒懒的样子虽不至春睡初醒,那怎样也算露出有半分美色。林侧柏看得得劲,又这几日调戏出了习惯,只见他伸了手捏住美人的下巴就要往自己这里送,正想随往常那般调笑几句,却听对方先开了口,“与外婆聊得如何?” “嗯?”侧柏兄正是做轻薄心思,这一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太太说是要治鼾症,只这毛病难得治,我便开了些当归龙胆草叫先吃着调养。” 想想他又接着说,“老太太找我是为何事,你可别说不晓得。” “哦?除却治病外婆还能有何事寻你?”霍少辛明知故问一句,把话头踢回给林侧柏。侧柏兄方想说还不是咱俩“好事将近”,可一瞄到细条儿一副期就等他开口的样子,这厮突然就生出些微妙的尴尬来,看来如真要一本正经说这所谓“癖好不同”,还真不是想说就能说出来的的。 侧柏兄别扭一阵,也就松开手靠车厢另一边去了,霍少辛没问出个所以然,约莫有些遗憾,两人沉默行了一段,直至林侧柏发觉这马车没往他家医馆那条路上拐,这才又开口搭上话来。 原来这一路过去,竟是往了陈辉之前关林侧柏的那处宅子,这宅子本就属于林家,可惜荒废许久,里头早没了生气,林侧柏与胡老头及一杆学徒打杂如今就住在医馆里头,也无甚机会去理会那宅子。这霍少辛现在突然带着人往那里去,可不就是让侧柏兄有些意外。他在边上从旁敲击想问出个明白,哪想大老爷这是打定主意不给个痛快,只说在之前路过时在那弄了个东西,叫林大夫赏个脸过去望望看弄得可对。 林侧柏问不出个所以然,心里痒得很,暗骂你不说就拉倒呗!卖什么关子!偏又没个狠心索说不去了。总算这宅子只是在城郊,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地方。 霍老爷使随从在门口等,亲自推开那老旧的房门让林侧柏跟着进去。侧柏兄本以为这细条是修了里头好叫他吃惊,哪想这里面依旧是断木残的荒凉,侧柏兄都被灰尘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霍少辛却是毫无所觉,步子坚定地往那回廊深处走着。 这一走便是跨过整间宅子从正门走到了后门。 后门这边的路林侧柏是熟悉得闭着眼就能到底,毕竟当年他那拔草药的淘气行径可不都是在这后门外的田地里进行么。 那药田是林老大夫当年问别人家租的,后来出了事租期到头自然就被人收了回去,别说是田地,连同里头那稀奇的草药也早就被拔了干净。 眼看霍少辛当真是笔直朝着后门处走,跟在后头的林侧柏像是突然就知道他的目的,心里忍不住的一阵颤,最近竟是抢先去推了那已腐朽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就如同很久前他曾经推开时的一样。而后侧柏兄就见到门后面不远处的田地里竟种着与从前一样的草药,黄的绿的,还飘出些淡淡的香气,都是熟悉的景致,林侧柏甚至觉得自己现在上前拔下几株草,说不定就能看见他爹挥着棍子从远处跑过去揍他。 正是恍然,却听身后霍少辛开口道,“之前路过听闻这附近地田地正在转让,在下想着林大夫你平日没个草药拔着玩,就顺便买了下来,如何?看着可是满意?” 这哪是顺便啊,弄了这么许多草药种下去,又不是种粮食! 林侧柏蹲在那田埂上探手着里头的嫩草,听霍少辛在后头又是副风轻云淡如何都好的解释,心里头欣喜是有了,有嫌他这嘴当真是吐不出象牙,来去被触动得厉害,也大概是他第一次觉着自己真该好好对待这细条儿。这突然生出了点冲动,侧柏兄想都没想就邀请起了霍少辛,“我,我请你出去吃酒吧。” 话说得无理无头,神情倒是真诚得很,霍老爷看得心里舒服觉得自己钱花对了地方,却还装着矜持说,“有钱请吃酒倒不妨省了以后还债。” “嘿嘿,吃酒这几个小钱哪里够还债的,倒不如出去爽快爽快~”侧柏兄还一手勾上了霍少辛的肩膀,“小老儿亲自作陪,老爷怎样都得赏个脸吧。” “你作陪算什么?又不是如花美眷。” “哈哈,虽是不美,到底也算青葱啊~” 两人这般你来我往与平日并无不同却仍叫人感觉亲近不少,于是这药田看了一眼就算完事儿,霍少辛眼角瞄着林侧柏搭在他肩上的手,亲亲热热就把人往外带,随后两人找了马行街一处薛家羊饭馆子,甩开膀子地喝酒吃去了。 再说这两人终于感觉关系进展正在那兴头,一时喝得多了,待霍老爷的马车送林侧柏回医馆时侧柏兄都有些腿脚不稳。霍少辛自己喝得不少却还要坚持亲自送他进去,两个酒醉人士步履摇摆偏还不容拒绝,胡老头等医馆众人只得在边上战战兢兢看着他们慢慢晃进了房间。 等霍少辛把林侧柏扛到床边,正往把他甩上床,不想那厮的手勾着他的脖子就连人一起被拉了过去。侧柏兄看来是醉得厉害,迷迷糊糊瞪着被自己拉到面前的美人,竟伸出另只手上面拍拍了好几下,嘴里嘀咕个不停仔细听却是再说霍老爷是好人,好兄弟。 霍少辛听林侧柏那唧唧歪歪半天,又毫无预兆地歪了下去,不时就睡得昏天黑地。他凑近了些,见那家伙一张圆脸颜色酡红,突然就想起白日里头这人说自己虽“不美”到底也是“青葱”。大老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哪里是“青葱”,分明都能称作生嫩了! 霍少辛替林侧柏解了发髻,碎发垂到脸上,还真有些欲说还休的意思。美人心头跳得厉害,许是真被小时遭遇所感,许是这些天装出了习惯,大概还有些猎奇的新鲜感,总之这段时间下来,霍少辛是愈发清楚自己对这林侧柏有想法。 “好兄弟……”他伸了手指在林侧柏那张圆脸上戳了戳,“谁要与你做兄弟了。”大老爷笑意盎然,神色还真是温柔得紧。他脱了鞋爬上床,一脚把侧柏兄踹到里头些,自己往外边一躺便也跟着睡过去了。 隔天一大早,公**才打过鸣,胡老头就急哄哄冲进了林侧柏卧房。他昨晚上没等到霍少辛出房门心里不太放心,又找不到理由打扰,这才天方亮就跑进来。总算那两人和衣而卧瞧着不像发生过甚个事。胡老头心里稍定,只是这会他们睡着却是手脚相缠凑得忒紧,老头怕他家少爷醒来吃亏,本要出去的脚步生生止了住,他往床头边那么一站,看来是要等他们醒过来。 霍少辛自那胡老头推门进来就有些清醒,只这一晚上宿醉脑袋昏沉,本以为那老头看见他们还在睡就会出去,哪想这人没出去,还往床边上一站像要吃人似地盯着他。 啧,又不会把你家少爷怎么样!没法,大老爷抵不过胡老头死盯,只得慢慢睁开眼。胡老头一看霍少辛醒过来,忙上前招呼他,又唤了小厮打水过来,那热情样子真是恨不得要把他直接从床上扯下来。 霍少辛下床换了身干净衣服又仔细洗漱一番,正等着有人送早饭来,哪想那胡老头压就没打算给他准备吃食,只看他腆着张老脸,一口一句他们医馆茶淡饭伺候不了贵客,大老爷索就家去,到时要吃甚个美味都能得到满足。 只是甚个美味也比不上霍老爷现在想吃的啊,只看那霍少辛理都不理胡老头一番客气,往桌边一坐,手敲着桌面,就笃悠悠地问说,“胡大夫前两日不是想跟在下谈那买地种药之事么,在下前几日寻到几处好的,这正打算要与你商量。” 一听这老爷要送生意上门,胡老头立时转了态度,方才还是茶淡饭伺候不了人,这一下就成了清粥养胃清水养肝,最适合那饮酒宿醉之人。 霍少辛暗骂这老滑头,心里头却也瞬间豁然开朗了起来。要说他原本还琢磨不透林老大夫这样的老实人怎就养出林侧柏那滑头。现在看来,那厮约莫是被这胡老头从小带大的。霍老爷眯着眼微微笑,食指在桌面上划着圈,一下下全都是行商买卖要如何得便宜的鬼心思。而等到小厮备好早点,胡老头便邀着霍少辛一起去了外间。 这两位从屋里开始便为了各自利益半分不肯让步,哪想他们各怀心思想占便宜时,那床上的林侧柏早已经醒了过来。侧柏兄宿醉一晚头痛得快裂开,模模糊糊看到胡老头在他房里直觉就想叫他那杯水来。只是声音还没发出就听到霍少辛在边上说昨天给他瞧的那药田实则是要他们医馆付钱买里头的药材。 他娘的昨天不是说送与他的么? 侧柏兄心里窜起个小火苗,想发作又突然意识到那细条昨日只说要他去看看几块田弄得可妥当,却是半句没讲要把这田地赠送与否。偏他自己自作多情,在那自顾感动这厮主动买下他爹曾经的药田给他。如今要真去质问,除了吃个哑巴亏,还真是讨不得半分好。 丫个王八羔子!还骗老子的喝酒钱! 林侧柏握紧了拳头躺在床上磨牙,心道细条你个细条!占便宜竟占到小老儿头上来,如今不给你点厉害,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货! 侧柏兄雷厉风行无赖一个,坏主意这一冒出马上就被付诸行动。于是就在霍老爷与胡老爷谈妥之后几年供销药材的条件没多久,那药田里的药材有天晚上突然都被人拔了个干净。原本长势喜人的药田瞬间成了个秃,那情境可是叫人想笑。而那边厢,他们医馆本因钱财不足而药材紧缺的窘境也在几天后突然给解决,一罐罐林家祖传方子制成的膏药摆在柜台上,不时就给卖了个光。 买田地细条打算在线阅读 买田地细条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