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寡母难为》 第一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一回 <!--go-->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开坑了!请大家多多支持!~打滚求收藏求包养> 第一回在线阅读 <!--t; 第一回 - 第二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二回 <!--go--> 李纨已是存了必死之心,碧月和素云不防这一举动,哪里能拦她得住?可怜一个娇妇人,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话说李纨一缕芳魂飘飘荡荡不知多久,竟到了一处恍如蓬莱天般的存在。那殿金碧辉煌祥云缭绕,说不尽那奇花异草仙鹤灵鹿,不是仙子耽歇处,便是星君寝宿来。 正在此时,娇笑声远远而至,李纨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羽衣女子携手出了殿门,足下自生莲花,渡了围绕殿的河水款款而来。她们个个生得仪容不俗,国色天香,一见李纨后皆是眼睛一亮,纷纷围上来道:“可是李妹妹?薇婂仙姑说今儿你会来,要姐妹们候着多时了。” 李纨惊得半晌说不出话,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她们簇拥着往殿内走去。“几位仙子且慢,这里是哪儿?” 一个仙子道:“此处是万界山巅至灵福地的薇婂仙,内有主仙名薇婂仙姑。此千年一现,万年一开,非福缘深厚者不得见。咱们几个平日里闲得不耐烦哩,好不容易盼了妹妹你来。” 李纨听了此话,却扑簌簌落下泪来:“仙子好意,李纨心领了。只是我家兰儿前脚刚走不久,我心想着在黄泉路上走快着些说不定能遇见,这等大福竟是消受不得。劳烦仙子们指路司则个,大恩永世不忘。” 仙子们听了,且笑且叹:“何等呆人!仙有门你不来,地府无路倒要闯进去。那司凄惨之地,哪里能与咱们这儿比?” 正乱着,忽然霞光满天,钟音嘹亮。仙子们立刻皆屏气凝神肃立恭听,一个清媚却不失庄严的声音从仙内遥遥传来道:“金陵李纨,你不要痴。我这里有大机缘与你,你若进来,我许你身还魂,爱子复回身边;或让你再见亡夫一面,都不是难事。” 李纨听了这话,方才转悲为喜,随着众仙子进了殿。 进入内后,上了三层,进了两道门,方才到大殿中心。一个穿着金色装的女子端坐上首,含笑看着李纨道: “你本是薄命司里的一号人物,曹公将你与姐妹们的事迹传写出去后,惹出不少多情公子女儿的风流憾事来。万界山下晋江水边有吾一妹子名京桥,其偏爱绛珠仙子,又怜你身世,便嘱托我此次接了你来,完那残梦断记,续写锦绣前程。不知你可愿意?” 李纨本懵懵懂懂,但是一听到能再见到兰哥儿和贾珠,自然喜得无不应允:“但凭仙姑吩咐。” 话音才落,乐声便起,一列歌姬舞姬从玉池中飘了过来,自起那歌舞之态。仙子们簇拥着李纨到侧边席上坐着,数十个青衣小丫鬟端盘捧碟,很快便肴馔齐备,酒泛金樽。李纨忐忑不安,又不好说得,只能强打神瞧看。 她本天聪慧,渐渐发现这歌舞不是寻常靡靡之作,似乎暗藏深意。不知不觉中,池中的歌舞场景似乎变幻成了荣宁两府里的情形,当李纨看到两府被抄,众人生死凋零之时,不由得长叹一声。 薇婂见其已窥破天机,歌舞结束后,吩咐一仙子捧了《红楼梦》原稿供其观看。李纨看罢,手几乎捧不住书:“仙姑明示,兰哥儿是否即使救了回来,也命不长矣?” 薇婂仙姑微微一笑:“若按照原案,贾兰也不至于年幼横死。有变则有通,今日你遇着我,少不得保你爱子富贵终身无疾而终,享寿虽不至百,也可八十有余。” 李纨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哭道:“仙姑之恩,李纨粉身碎骨亦难保。兰儿是我的命,但凡有用着李纨之处,必定万死不辞。” 薇婂仙姑点点头:“既是如此,我也不负京桥所托了。你随我来罢。” 薇婂仙姑屏退众人,带着李纨步行至一楼阁内,才步入里面,李纨便眼前一黑,半响再睁开眼时,见面前有一个檀木屏风,上书: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来时的门已不见,周围墙壁上有二十四扇门,每扇门上都写着几个大字,如“修仙界”“妖兽界”等。中有螺旋梯一个,却上着锁,也不知第二层里有什么东西。 “此楼名为空位楼,你是除我之外第一个进来的人,此楼便归你了。你且看自己左手手心。” 李纨依言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左手手心里赫然一个朱红的楼阁图案,不过樱桃大小,致生动。 “这是主痕,认主之后此空位楼便是你的了。往后你每次想进来时,心中默念我的法号便是。言尽于此,多多保重,你且去罢!” 说罢薇婂仙姑将李纨一推。李纨大叫一声,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荣国府自己房内床上,外面凄风苦雨,呜呜作响。 “怎么了?”守夜的碧月揉着眼睛爬起来,素云也被惊醒,捧着灯进了屋内,发现李纨脸色苍白不由得吓了一跳:“是靥住了?才陪老太太抹牌回来躺下,想必是受累不少。” 李纨浑身发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快!……带上院子里所有的人!……去玉池,去救兰哥儿!” 虽然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一向菩萨般的李纨如此少有地面色狰狞,自然不好细问,皆呼喝着叫大家提着灯笼打着火把往玉池狂奔而去。一院子十几个人,又是这样大动静的,早惊动了巡夜的婆子们。她们见说兰哥儿掉到池子里,也来不及问原因就大呼小叫开来。顿时又是派人找会游泳的家人,又是寻大夫,乱成一团糟。 王熙凤被管事儿的媳妇半夜吵醒后,本来十分不快,但一听是兰哥儿落水,唬了一跳,忙吩咐了去请太医,披衣和平儿一同到李纨院子里去。 只见院儿里灯火通明,上房中围了一大堆人,李纨在兰哥儿旁哭得和个泪人一般,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仔细查看了兰哥儿一番后道:“挺过去了。怎么大夫还没来?” 众人见王熙凤来,自动让出一条道。她慢慢走上前,见兰哥儿脸色苍白发髻犹湿,衣服却已经是换过的了,料想命无碍,便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兰哥儿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 早有人在旁细细禀明,王熙凤听后柳眉倒竖:“把那贱婢打四十大板剥了衣服再赶出去!给我重重地打!一板子没打出声儿,我找动手的人答话。”说罢关切地对李纨道:“大嫂子别急,我早着人去请太医了。兰哥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李纨点点头,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兰哥儿,心肝儿地大哭起来。 平儿一边安慰李纨,一边低声道:“大你好不糊涂,兰哥儿才吞了这些水,你这样紧紧箍着让他怎么喘气儿?” 正乱着,王太医进来了。他半夜被吵醒,见是荣国府的小公子不敢怠慢,收拾好后迅速地赶了过来。见他进屋,除了王熙凤平儿和李纨几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忙着烧水料理,其他人皆慢慢退下去守在屋外。 不知等了多久,兰哥儿的情况才总算稳定下来。王太医留下一个方子,说了些禁忌事项后便告退离去,并许诺过几天来复诊。 王熙凤问道:“我刚刚听到信儿时,手脚半天都动不得。豆儿那蹄子死了要也臭块地,只是大嫂子如何知道兰哥儿掉进水里了?” 李纨支吾了一下,半天答不上来。平儿笑道:“这才叫母子同心,平时大姐儿有个头疼脑热,不是比谁都先清楚么?” 王熙凤点点头:“倒也是。今日还好是虚惊一场,不然明儿惊动老太太,太太,那真是要惹得天大一场风波呢。大嫂子是个可怜人,大哥年纪轻轻就那样去了,要是再没了兰哥儿,真是……”说罢拿帕子拭泪。 李纨听了此话,才止住的泪又落下来。平儿半劝半哄道:“大罢了么,你才好,又被我家给招的。” 两人说过些话,又安慰了李纨一番后离去。碧月和素云几次来劝,李纨都守着兰哥儿不肯去睡。此刻的她只有看着他娇嫩的脸,心这才能慢慢从嗓子眼安回腔子里。 第二天贾母和王夫人听说此事后,特地来看了兰哥儿一回。贾母叹息道:“想当年珠儿也吃过这一吓,想必是他在保佑兰儿。不然怎的这样巧,才落水一会儿,珠儿媳妇就知道了。” 王夫人只是附和了一句,面上看不出是悲是喜。李纨抓紧了手中的帕子,生怕她有什么刻薄话出来。好在她除了抿紧嘴表示些许不满之外,碍着贾母的面子,并没有过多责难李纨。 贾母吩咐琥珀拿了些滋补之物来给李纨收着,要她这几天好生看着贾兰,就不必过去请安了。李纨一一应了,亲自送她和王夫人出了院子。 贾兰在落水第三天后方才醒过来,他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娘,我怕。” 李纨把贾兰抱在怀里,喃喃道:“不要怕,都过去了,娘在这儿。”贾兰软软地搂住李纨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亲:“兰儿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再也不让娘担心了。兰儿不想惹娘流眼泪,娘哭了我也哭。” 李纨紧紧搂住他,道:“我不哭,咱们都不哭了。” 贾兰甜甜笑着点点头,闭上眼又睡着了。李纨一眼不离地看着他,直到天亮实在熬不住了,才趴在他榻边儿上昏昏睡去。 第二回在线阅读 <!--t; 第二回 - 第三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三回 <!--go--> 贾兰自落水后一直有些唧唧啾啾的,虽然贾府请大夫和抓药的钱都是公出,李纨却不敢次次去叨扰,只能暗自拿出钱来请人去外面买些人参燕窝之类东西,叫丫鬟弄了给贾兰吃。 素云一边扇着药炉一边不住地低头,碧月轻手轻脚进来,把冷手往她后领里一。素云惊跳起来,见是碧月,骂道:“浪蹄子,我冻得只犯困,一点子心窝热都被你给吓没了。” 碧月好奇道:“屋里怎么不加炭?” 素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四下望了一下后,愁眉苦脸道:“别说了。咱们院子领的那点炭够用什么的?兰哥儿前几天又发热,屋里得用炭烘得人直发汗才行,我就在那屋儿多放了两盆。反正我身子壮,即便是挨点冻也不算什么。” 碧月笑道:“好个忠心的奴才。我偷偷儿问你,咱们是不是缺钱缺得紧?我听说有人还看到把陪嫁的东西拿出去卖呢,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群成日嚼舌子的货,哪里就穷成这样。咱们一个月光月钱就有二十两,平时赏赐还不算,用得着卖什么呢。” “不是这等说。你知道外头的好参多贵?不要钱一般只顾打发买了回来。之前那个王太医留下的一味药丸,说是给兰哥儿补身子的,那么一小点倒要拿七八种珍贵的药材去配它,一粒也值好几两银子,一天就得吃一粒。说起来也是采办的那些太混账,从来都是拿些须末劣货糊弄人,只不让老太太,太太知道罢了。” “兰哥儿还好是生在这种人家,要是外头,早死了。兰哥儿七病八灾,现花的银子也能打出他那么大个人儿来。” 碧月冷笑道:“依我说,也差不离。我且是看得清楚,这府里的金山银山不是每个人都得到的,像咱们这般,也不过是啃个小边儿,比不得那种脸酸心硬的泼辣货,有的是手段扒钱,好像她才是这边府里的正头。我洗着眼儿看她,迟早栽在这上头,运道!” 两个人说的痛快,却不防李纨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她一声不吭,悄悄儿进兰哥儿房里去了。 虽然还不至于卖嫁妆,却正如碧月说的,她手里的钱已经快耗得差不多了。这个院子也是外边看着风光,内里的苦处却说不出。她和身边的一干奴仆吃穿用度皆不在人后,兰哥儿一病,断然没有拆东墙补西墙,把个个弄得和烧糊了卷子一般丢人现眼的道理。 排场不变,花费却增加,少不得把之前小心积攒起来的银子又丢了个干净。才入冬,李纨的私蓄就已经去了七七八八,离年节赏赐还有几个月,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李纨进房的时候,贾兰已经醒了,银蝶正拿个红彤彤的东西逗他,他笑得直咯咯的。 “兰儿,在玩什么呢?”李纨笑着在贾兰床边坐下来,轻轻拂去他额头被汗水浸湿的几缕发丝,见他脸色红润又出了汗,方才放心下来。 “我想吃福橘,银蝶姐姐说我病没好不能吃,就拿着在那儿晃,只顾不给我。娘,你要她给我嘛。”贾兰抓着李纨的手腕撒娇道。 银蝶笑道:“,这不是福橘,是满山红,我娘才从乡下捎了一篓子给我。这东西长得虽像福橘,却没有福橘好吃,带着些酸儿。我怕兰哥儿吃了倒牙就不肯给他呢。” “不会不会,我不怕酸。银蝶姐姐你就给我一个尝尝好不好,老太医都说我可以吃果子呢!”贾兰瘪着嘴:“每天都吃那几样咸菜,都吃腻了。” 李纨和银蝶都笑了,禁不住贾兰苦苦哀求,李纨只得剥开皮,掰了一小瓣放在贾兰嘴里。贾兰幸福地眯起眼,慢慢儿嚼着。 “小馋猫!”李纨弹了弹贾兰的额头道。 “娘,我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天天躺在床上,功课也拉下不少呢。” “你哪里是惦记功课,怕是惦记着去外面玩罢?”李纨故意道。 “这可就冤枉兰哥儿了,我可不平。”银蝶忙道:“哥儿一向肯用心,昨儿还叫我把书取了来摇头晃脑地念呢,这才是真真上进的。” 李纨点点头,心下十分欢喜:“好兰儿,这才不枉费娘的一片苦心。你好好儿养病,等身子好利索了再看书罢。磨刀不误砍柴工,神头不好还劳心费力的,病得拖到什么时候去呢?反而是本末倒置了。” 贾兰道:“娘说的是,兰儿再不在床上看书了。” 次日,李纨派小丫鬟请了一个姓孙的太医来,他虽不及王太医老道,却也是个出色的。诊过脉,李纨在外间摆茶,孙太医告罪坐下后摇头道:“贵府哥儿这个病,是被耽误了。其原先必定受过惊吓之厄,后一味温吞只知调养,不肯急去病,治标不治本,故而缠绵至今。依我说得换个方子吃吃看,倘若开春有了起色,便是无大碍了。” 李纨忧心道:“有劳太医,只是这开春之说有些虚儿,能给个准话否?” 孙太医道:“药有医缘,总是医仙再世,尚有捏不准的症候。平日多看顾些,按照方子对症下药,总不至于再退一步便是了。” 李纨拿了二两银子给孙太医,又派人好生送了出去,每日抓药煎药不提。贾兰服下药后似有好转,但没几日又反复坏了些,折腾得李纨心中焦急。 孙太医开的新药方比原先的方子更加昂贵难寻,才吃了半个月,李纨便再也拿不出银子来,急得直打转。 想要卖几样首饰,面上却挨不过。衡量一番后李纨还是硬着头皮向贾母求助,贾母听后责怪道:“平时你向来稳重,这回却有些不懂事。此事传出去是个好听的?说咱们贾府连兰哥儿的药钱都不肯出,背后不知怎样胡说瞎掰呢。你这孩子百般好,就是思虑过细,反而畏手畏脚做不成事。今后兰哥儿的药用全包在我老婆子身上,你也不要对别人提起。” 贾母派鸳鸯送来二百两银子给李纨收下,叫她尽管用,不够了再要,李纨含泪收下了。二百两银子很快便用完,但是李纨却不敢再去,因此事渐渐有些走漏风声,冷言冷语甚至传到了她院子里。 李纨哪里是能受这些话的人,气得落泪了好几回,再也不肯往后院那边去了。 眼见着贾兰的药就要断,李纨实在无法,便吩咐碧月搬出自己的陪嫁箱子,看能不能寻几件不经常用的首饰典当。正翻检着,李纨突觉得心头一跳,左手掌心隐隐发热。 李纨翻过手腕瞧看,只见手心的红色楼阁印记熠熠发光。她不觉灵光一闪,停了手上动作假意欣喜道:“我想起了,后头箱子下面压着几样古玩,不知堆了多少灰的,却也值钱。今儿不要翻了,明日再寻罢。” 碧月笑道:“也是硬气,不肯吃那些眉眼高低的。” 李纨叹一口气道:“太太本不待见我,我哪能再不知好歹要这要那的。平常不做声,她还嫌我多着个影儿哩。” 晚间众人都睡下后,李纨见四下无人,折回床边坐下,忐忑不安地抚掌心空位楼的印迹,暗叫一声惭愧,方默念了薇婂仙姑的法号。 就像当初第一次进空位楼一般,李纨眼前一黑,整个人又到了空位楼里。楼内那个大檀木屏风上的字迹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美女簪花图,画中的女子风流婀娜,说不尽的美艳妩媚,若放于世间绝对是第一尤物。 就在李纨细细观看时,那女子眼睛眨动,把李纨吓了一跳。 画中女子轻启樱唇道:“主子莫要惊慌,我乃是此楼之灵,名画奴。薇婂仙姑有吩咐,若是主子有什么不便意,请尽管说与我知。” 李纨腼腆把来意说了,画奴笑道:“非大事也。此楼虽不能变出金银,却有比金银更大的好处。不瞒主子,空位楼乃是此界的至宝,待我解说一番,想必主子也自有主意了。” 话音才落,屏风上的美女图便消失不见,转而浮现一副极为生动的画面:成千上万个形态各异的人或鸟兽物以类聚,凑成许多个小团体,每个团体都被一道白色的雾气阻隔开来; 画奴的声音回荡在李纨耳边:“三千世界,各有洞天;位面阻隔,只在一念。” 画面忽的又是一变,每个小团体中皆有一人凑到白雾界限旁,手持物品与白雾对面同样情况的人做交易之状; “以己之有,通彼之无;仙姑赐楼,位面行商。” 画面再度变幻,图中人却成了李纨,端坐于宝座之上,周围有十一个姿态各异的美人或坐或站,神情有喜有怒。宝座之下皆是各种难以形容的奇珍异宝; “金陵李纨,逆天改命;泽我绛珠,惠及十钗。千红止泪,万艳无悲;断梦有续,顽石泰来。” 李纨猛然认出最后画中有几个女子仿佛是贾府中人,之前的画面则过于玄妙,一时接受不来,故而心下时而明白时而糊涂,半天开不了口。就在此时二十四扇门中写有“修仙界”的一扇缓缓打开,画奴道:“主子且去罢,那里有医治贾兰的良药。” 听到贾兰的名字,李纨顿时清醒了。她没有迟疑,坚定地迈入门内…… 第三回在线阅读 <!--t; 第三回 - 第四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四回 <!--go--> 门推开后,李纨不禁拿帕子捂住了眼——好大的光亮。 待眼睛适应了后,李纨方睁开双目,好奇地打量起周围的景物来。她身处之地是一条长长的安静的街道,道路两旁是构造几乎一模一样的店铺,店名千奇百怪,但是都没有人在。 不仅店里没有人,街道上也没有,这异常安静的环境让李纨有些胆怯,半天不敢迈步。就在此时李纨耳边响起一声低笑,她唬了一跳,转过头却发现是画奴在她身边。 “咿?你怎么从画里走下来了?” “叫主子知道,这并不是我的真身。”画奴笑道:“不仅是我,主子你现在也是个幻影儿罢了,本尊还在空位楼里呢。” “如此……画奴,为什么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主子随我来。”虽然只是幻影,李纨却真实感受到了画奴娇嫩细滑的柔荑,不由自主地随之走到一家铺子前,那铺子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八乔斋”。 “掌柜的在吗?”画奴清脆道。 过了半晌,一个浑身肌的猩猩般威武汉子走了出来,只见其穿着布衣麻鞋,一副练武之人的模样。李纨何曾见过这样鲁彪悍的人,吓得往画奴背后一缩。画奴道:“我家主子想要包治凡人百病的药,你这儿有吗?” 那汉子道:“再来晚一点,就没了。我昨儿才炼了两百多粒回春丸,一忽儿就卖得只剩最后一个,便宜点给你们算了。” 画奴道:“多谢这位大哥了。怎么卖?” “别人都是开价一百,给你们五十罢。” 李纨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悄悄扯画奴袖子问道:“他说的是五十两银子,还是五十文?我现在手头钱紧……” 画奴一笑,道:“不相干,夫人你接了药,答他一句‘给你五十’就好。” 那汉子瞧出李纨是个新手,便也不多话,拿出一个小木匣递给李纨。李纨满面通红接过木匣,声如蚊蝇道:“给……给你五十。” 突然空中掉下五十个金色圆币模样东西哗啦啦掉入汉子铺子里的钱匣儿内,汉子点点头,转身消失了。 回到空位楼里后,经过画奴一番耐心的讲解,李纨才明白了这里与世间的买卖通商是一样的。有时候以物易物很难寻到自己合心的东西,便使用流通的货币。空位楼所连接的三千世界中货币没有固定称谓,大家统一用数字代替,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可是,我哪来的钱付给他呢?难道这钱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需挣只顾捡么?” “非也,主子你再看自己左手掌心。” 李纨依言看去,只见手心的楼阁下出现了几个红字:九五零。 “每位楼阁主人在一开始都有一千个钱,其他的都靠自己挣,付钱的法子主子刚才也看到了,现今我来告诉主子挣钱的法子。” 画奴从屏风中隐去,上面出现了几幅图。图中的人把各色东西放进二十四扇门旁边的二十四个篓子里,每一个篓子似乎只能装一种东西;过一段时候,钱就哗哗地掉入屏风后面的小钱匣儿里。 李纨看毕,道:“什么东西都卖得么?” “自然不是。这个戒指还请主子戴上,此为‘辨物戒’,在外头遇着可以卖的东西时,它会发热提醒主子的。主子莫要心,时刻警醒着。” 才回到院子里,李纨就听到素云在骂几个小丫鬟:“一心攀高枝儿的,正经使你做活不动,二唤一声跑得比鬼咬后头还快。不情愿呆就去回了太太,省的白养你们这些货!” 李纨默然。 她把从八乔斋买来的回春丸给贾兰喂下后,果真见天大的好处。才半天,贾兰就能披着衣服下床走动,两天后他就活蹦乱跳地穿得和粉团儿一般在李纨怀内撒娇了。 李纨见贾兰脸色红润,忍不住搂在怀里亲了又亲:“我的儿,只要你好了,我死了也甘心了。” 贾兰忙用胖乎乎的手捂住李纨的嘴道:“娘不要乱说话,娘一定要活得长长的,等我长大做了官儿孝敬你,谁都不能欺负你。” 李纨连连道:“好,好,我等着我的兰儿出息哩!” 银蝶笑着捧了一盘子满山红来道:“哥儿前些时一直惦记这个吃,如今好了,还不吃两个解馋?” 贾兰拿起一个,塞给李纨道:“娘帮我剥,我不会。” 李纨刚要笑话贾兰,忽地带在右手上那个画奴给的戒指变得烫了起来。李纨一怔,心下念头转过,笑着对银蝶道:“这满山红屋子里还有多少?” 银蝶答道:“还有十几个哩。可是要吃?我去拿来。” 李纨点点头。银蝶很快把剩下的满山红都尽数拿了来,个个圆滚滚红灿灿的,看起来极为可爱。李纨剥好皮打发贾兰吃了两个就不许他再吃了,吩咐他去书房看书,自己则遣出丫鬟对着那堆满山红发呆。 就在她摩挲着怀里的满山红发愁怎样带进楼里时,左手掌心一阵白光闪过,满山红全都不见了。 李纨不放心,亲自进了空位楼查看,见其中一个篓子里赫然装着那十几个满山红,这才定下心来。 第一场冬雪纷纷落下,金陵城中一片银装素裹。贾兰穿了狐皮袄儿缎子披风在雪里和银蝶堆雪球儿玩,即使冻得鼻尖通红依然兴奋不已。 虽然贾兰已痊愈,没有了医药上的负担,可之前拉下的亏空太大,李纨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多少有些焦急。年关将近,到时候赏赐奴仆,给小姑小叔的红礼,还有孝敬长辈的东西,都从哪里来呢? 贾兰玩得发汗才回屋子里,李纨叫碧月拿了热茶给他喝下后,叫他在桌儿上写字,自己则歪在旁边的塌儿上看着。 突然素云走进来道:“,老太太那边遣了翡翠过来给兰哥儿送东西吃。” 李纨忙要人接了翡翠进来。翡翠端着一个托盘笑道:“老太太说兰哥儿可怜见的,病了这些时只有清粥小菜吃,便要我送两碗菜来,叫不要拘着兰哥儿的嘴。好不容易好了,再一味饿着又是发虚。” 李纨笑道:“难为你大雪里送来。”说罢叫碧月拿了两百钱打赏了翡翠,翡翠谢过回去了。 碧月打开盒盖,见是一碗金玉燕菜汤和一碗清蒸鸭糜。兰哥儿眼睛不住地瞟,手里字却不停。李纨笑着敲了一下贾兰的脑袋:“跑不了你的,好好写!” 贾兰道:“其实,我不想要曾祖母送这两碗菜来。“ 李纨一愣:“为什么?” 贾兰道:“咱们平常吃饭,都是大厨房送过来。曾祖母那边的丫鬟每次来,娘都要给赏钱,娘为了给我治病花了好多钱了。” 李纨心里百味陈杂,故作笑容道:“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些事!你认真读书是正理,这样针线长短的,你只管留心,以后作出文章来也一股子钱味,叫录考的大爷哪只眼看得上呢!” 贾兰道:“我哪里知道这些,都是丫鬟们说的。还有人说跟着娘没奔头,想出院子呢。” 碧月和素云听了这话,皆低下头不语。李纨道:“那等,留下也是糟心。素云,改天儿你回了老太太,说我和兰儿费不着许多人手服侍,叫她派走几个去别处罢。” 素云应了,李纨贾兰的脸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不要把聪明用错了地方,知道吗?”贾兰憨憨儿点头。 贾府的年过得一如既往地豪奢。全府上下皆是焕然一新,主子们珠翠锦衣,奴仆们也是多有厚赏,戏台酒宴烟花接连不绝,更不提各地庄子送来的山珍海味,采办也竭尽全力搜罗稀奇果品夷国贡物,生怕哪里不象意被革了差使。 三祭守岁之后,李纨便再不肯带着贾兰走动,默默圈在院里。素云和碧月倒是一团高兴地过新年,因无法置办院子里的小酒席,又怕木着惹李纨伤心,她们拿了红纸剪出百般花样逗贾兰玩。 “这个是……是喜鹊!这个是寿星公!”贾兰乐得咯咯直笑:“素云姐姐你的手真巧!” “,你今儿都没吃些什么。这个你之前喜欢,我便留心要家里人又带来些。”银蝶端了一盘满山红给李纨道:“剩下的,我放在兰哥儿房里了。” 李纨感激道:“没别的,就是有些疲倦,席上喝了几口黄酒心里塞的。这些怎好要你给我,回头叫碧月拿五百钱给你罢。” 银蝶笑道:“五百钱,半园子树也买得,哪里费得了这多。这满山红平日没什么人买,就是我们家里逢年过节凑个盘子罢了,值不了几钱的,这点东道我还请得起,要是给钱,就是存心气我了。” 李纨突然想到什么,翻过自己左手看了看手心里的图案,只见里面的数字变成了二六五零,不由得眉头一跳:满山红卖出去了? “好孩子,你是个忠厚的。”李纨笑着拿起一个满山红,掰开了分一半给贾兰吃。贾兰也偏爱此物,见了盘子连纸花儿也顾不得了,专心致志地吃果子,任素云怎么逗他也不大挪动。 李纨把一瓣果轻轻放进嘴中,心下当即有了计较…… 第四回在线阅读 <!--t; 第四回 - 第五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五回 <!--go--> 夜间,李纨安顿好兰哥儿睡下后,回到自己房里,悄悄儿地进入空位楼中。画奴不知去了何处,屏风上空白一片,宛如白茫茫雪地一般。 李纨叫了画奴一声儿,许久不见动静,只得作罢。 她推开修仙界那扇门,径直奔向八乔斋。唤了好几声,那个布衣汉子才出来,见是她便问道:“你家里又有人病了么?我现在手头没药,不过可以指你去几家不错的,他们的价格虽不及我便宜,倒也不失公道。” 李纨忙道:“这位……前辈,我今次来并非为了仙丹,而是想请教你几件事。” 汉子道:“我不是甚么前辈,你叫我阿八便是了。所为何事?” 李纨羞红了脸:“我本深宅妇人,平日仰头也只看到巴掌大块天。前些日子得此奇遇尚自云里雾里,虽有画奴仙姑殷殷教导,心中仍是一片茫然,见前……阿八为人热忱心善,便斗胆请教则个。” 阿八道:“这算不得什么,谁不是两眼一抹黑开始做这勾当哩?你们那块地方盛产灵花灵果,许多地方都抢着要,赚钱是不难的。这钱只能算‘硬货’,还有一样,叫做‘时货’。” 李纨忙请教何为时货,阿八道:“我知道,有些地方不值钱的金银之类,拿到你们那儿去且是稀贵。正好告诉你一个巧宗儿——妖兽界有一处天地叫莽,那里矿石丰盛,金银尤其多,在他们看来是顶贱的东西。你拿些细巧轻薄之物去换,不愁拿回少的。我之前也是正好要提炼金银打造仙器,几座山般的大小,也只换了我几箱子小玩意去罢了。如果说你手里的那几个字算‘硬货’,走遍商铺都买得了东西,那么你拿出去交换的,就叫‘时货’了。硬货是老实买卖,时货靠运气,看你怎么想。” 李纨恍然大悟。 元宵节,宁国府里尤氏带着秦可卿来给老太太送灯礼,照例是设宴款待,说不尽欢笑。王熙凤素来与秦可卿要好,两人挨着坐在一起,神采飞扬不知说些什么。 李纨正搂着贾兰出神地看文星灯,突然宝玉跑来对贾兰道:“我去折花儿,你去不去?” 宝玉虽名为贾兰的叔叔,却也只比他大一两岁,还是个一团粉气的孩子,因一向得宠爱,穿戴得颇为不凡。贾兰心里也爱他,只碍着身份不敢主动接近,如今见他来邀,自然心里活动,在李纨怀里扭着。 “去罢!仔细别摔了跟头。” 贾兰笑着随宝玉跑出去了,一堆丫鬟紧跟在后,生怕跌了这两位小祖宗。 “珠婶子。”李纨一转头,却见秦可卿笑嘻嘻走来,便笑着携了她手道:“你和凤丫头叽咕完了?也不知哪里出了错儿,两个最不般配的人却是最要好,看得我都怪稀罕的。” “婶子又来打趣我怎的。方才我见兰哥儿长得极快,和宝玉都差不多高了。早些时听说他有些受寒,便打发了个小丫鬟送了几丸药过来,没好尽心得,怕婶子怪,就来哄哄你。” 李纨忍不住笑骂道:“学什么不好,偏学那泥腿子贫嘴贱舌的?那药我收了,没来得及用兰儿就好了。我瞧你清减了不少,想必是年下劳的缘故,不像我这等闲人,吃了坐坐了卧的。” “哪里是过年的事,却是为了一桩买卖。”秦可卿叹气道:“我一个族叔前些时来求我父亲,要我给他找个差使做。我是什么身份,站着不走打着退的,却又碍着情面说不得,胡乱求公公找了一件打发去了。怎知他极为不长进,没几日便扯出事来。” “什么事?打发珍大爷去做便是,哪里用愁成这样。” “原先使派他的是内务府里一个采办,怎知他一味好强,着了别人的道儿,竟然应下了里老太妃寿辰要送的十八尊金佛,又被店家勒掯着,一地拿着钱买不到足色金子去。他来求我,我自己都还嫌多事,顾得了谁呢?” 李纨心念一动,笑道:“这是怎么说?有钱还怕买不到金子。” “也都是凑了巧,那十八尊金佛不比平常,极为高大的,成色低些的又不要。现在七拼八凑的才弄出两尊来,其他十六尊还未应劫出世呢。” “他出多少钱买?” 秦可卿讶然道:“婶子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有门道?” “我娘家哥哥有相识的跑海货,兴许手里有。不忙我替你问问,也拿不了准。” 秦可卿是何等聪明的人,忙道:“这个好说。那老太妃荣贵无二,自然不会在这上头省钱。十六尊金佛需足色金两千一百二十八两,只因他们被催得急了,答应给五万两银子。” 李纨不禁一惊,这肯定还是被抽过头儿的,不过也算是难得的好价钱了,颇值得一做。 “看你焦急,我替你打听便是。过几日你来取信儿,成不成是两说。” 秦可卿见李纨松了口风,心下也觉得松快不少。这事本来由她而起,办砸了自然脸上无光。念及此,她热切地寒暄几句家常后便约着过些时来李纨处讨消息。 李纨有心做这一笔生意,晚间便去楼中找阿八商量,又问阿八用什么东西和那莽人换的好。阿八想了想,道:“他们一伙人做不来细致活,稍微致点儿的就当宝。你也不用弄别的,带些细布碗碟去,说不定还要供到他们大王那儿去哩。” 临走时阿八又叫李纨买了个收物袋儿,免得到时候沉重拿不得。李纨想送一盘子满山红给阿八,阿八摆手不要:“这东西我以前还用得着,现在倒也不必。我知道你过意不去,往后等你做熟惯了,互相帮衬,便见天大情分了。” 第二日,李纨狠狠心典当了自己的陪嫁的一快金镶玉平安锁,换了几百匹细麻布回来。碧月一向稳妥,李纨便只让她去办,没有泄露与其他人。 碧月初时也吓了一跳:“买这么多布做什么?这样料子,做衣裳也没人要的。” “你别管我,我自有用处,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了,省的又多些言语。” “吩咐,我知道。” 李纨把细麻布都收进收物袋里,鼓足勇气推开了妖兽界的门。妖兽界里的商铺街与修仙界的差不多,李纨走了好半天才寻到一个写着“莽”字的铺子,斗胆叫了几声。 虽然做了心理准备,店主出来的时候李纨还是险些掌不住。只见那店主身子比阿八还高大壮几倍,这倒也罢了,偏偏顶着个兽头,目光凶悍地看向李纨。 “这个是我们那儿的……布匹,想换些金子。” 李纨把细麻布一股脑倾到柜台上,那店主拿起一匹小心看了看,点头道:“的确不错,又轻又软,且是细致。你打算要多少金子哩?” 李纨估了一下,怕说太多了他生气:“三千……两吧。” 那店主哈哈大笑道:“好个实诚人!我做过不少生意,没见到你这样的。实与你说,你要的这点金子,我拿出来还怕被人笑话哩!把你的袋儿给我。” 李纨递过去,那店主拿着收物袋离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道:“金子我装在里面了,我瞧你是个好的,不像其他人狡猾,以后咱们做个长远朋友。” 说罢店主把一个小号角递给李纨:“这个就算作添头,往后你要和我商量,只对着这个说罢。我有时来不及到店里,这样却是方便。我叫天狼,不要记错了。” 李纨十分高兴,谢过了天狼。回到楼中时,她试着倒出来一块金子,结果险些砸了自己的脚。 原来天狼给了她十几块这样的金块,其中倒出来的这一块就约有五千两重。李纨被这一意外收获惊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她花了三十个钱在阿八店里买了个如意剪,这剪刀由钢玄铁打造而成,又附加五行之力,可以据主子的意愿剪切开裁一切没它硬的东西,很快把那块五千两重的金块绞成三块,收在三个箱子里。 李纨派素云去给宁国府传了个话儿,不消多催,贾珍立即带着小厮来搬金子了。李纨早把其中一个箱子放在房中,要他们来取。箱子打开后,饶是贾珍见惯富贵,见到这样大的足色金块后亦是吃惊,笑道:“这个怕是有多的。” 李纨道:“劳烦你,多的要他们照着样子打几个一半大的金佛,我好表一表孝心。工钱尽管在里面支。” “说的哪里话。这次多亏妹妹,改明儿谢你罢!过些时等你嫂子身上好过点,少不得治上几桌酒,你和老太太她们务必要过来耍耍。”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倒没意思的。只是有一条儿,你和侄子媳妇切莫要走了风声,如今打海货风声紧着呢。” 贾珍笑道:“我是那小孩儿!这个何须吩咐。” 虽然贾珍和秦可卿的确没有为李纨宣传,但禁不住人多口杂,李纨娘家暴富的事还是在私底下渐渐传开了。 王熙凤向来是个明不过的,她见事有蹊跷,少不得对传谣言之人多加盘问,问的越多,心中的疑团反越来越大…… 第五回在线阅读 <!--t; 第五回 - 第六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六回 <!--go--> 春寒初尽,李纨挂记着贾兰的功课,料想自己再教几个字也是没多大意思,还不如早早入了学的好。此事报到公中去后,王熙凤遣平儿送来了十两银子,道:“这个是兰哥儿一年纸笔点心的费用,其他份例皆是八两,老太太听见兰哥儿这般长进高兴得很,自己又添上二两。还要带话说,读书不比别的,原先珠大哥也是早早就考了秀才,兰哥儿子承父志,用心读书,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李纨谢过了,吩咐碧月收了银子房去。李纨一向喜爱平儿温柔良善,传完了话也不让她走,吩咐素云斟了茶来留她吃果子。 “下回罢,我家还等着我去给小丫头散月钱呢。大你是知道的,每次迟一会子,那些人又不知背地里多少浪言丧语的。” “我偏不许你走,喝口茶的功夫也没?三次留你倒有四次忙,可见什么都比不上你家里的。” 素云端了茶过来,平儿看着她笑道:“你家留我喝茶,你哭什么呢?嫌多这一趟走大了脚怎么的?” 素云笑道:“平儿姐姐惯会取笑,我哪里哭了,方才沙子进了眼睛揉的。” 碧月刚好出来,道:“何必藏着掖着,你骂后头那一阵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不少这一句。回,她娘以前留给她一个翠石戒子不知怎的就不见了,这几天尽乱着呢。” 李纨诧异道:“这是怎么说,我院子里还出了贼不成?素云你说清楚。有平儿在,还有什么事理不出来。” “前几天我见那戒子有些散光,便放在瓷碗儿里用花油养着,出去一趟回来就不见了。那戒子也不值几个钱,就是我娘一点念想。”素云勉强笑道:“罢么,也不是什么大事。” 平儿道:“戒子没长脚,跑不出院子。今儿我不得闲,过几天我替你审问审问,先不要走漏了口风。闹得都知道了,也不是好的。” 素云应了。平儿前脚刚走,宁国府那边就派丫鬟过来请李纨和王熙凤明日去赴宴。李纨笑道:“没见事都凑在一起的,原先我一个人去也不好,这次拉上了凤丫头,她那嘴最是不饶人的。和你们说声,我知道了。”那丫鬟领命离去。 次日王熙凤和李纨坐了车去宁国府,遥遥就看到尤氏和秦可卿引着一大堆姬妾丫鬟侯在仪门处,笑嘻嘻的。 尤氏见王熙凤和李纨下车来,笑道:“今个儿瞧府里园子的花开得好看,有心请珠大过来坐坐,又想着凤辣子一人孤苦伶仃怪可怜的,便顺手带你一带。还不快给你嫂子磕头哩,白赚一天好吃的。” 王熙凤啐道:“没得扯说!有什么好的尽管快点呈上来,我是那闲人儿?” 四人两两携手笑着往园子处去了。秦可卿凑到李纨耳边低声道:“上次之事多得婶婶出力,咱父亲和公公都感激不尽哩。前几次请酒,怎么就不来?” “实不得空,兰哥儿不日便要进学,束脩衣服都够忙几天的。” “原来如此。这是正经事,确实是耽搁不得的。” 尤氏吩咐了在园内亭中开宴,又请了个熟惯戏班子来。李纨不胜酒力,喝了几杯后便脸红起来喝不得了,只顾看戏。 王熙凤看到戏中小厮不慎失了主母的金九凤,在那惊慌不堪时,笑着道:“如今金子也是希贵了。原先我姨妈陪嫁,金饰少说也有百来样,到了我出阁的时候,将将比花子要好些罢了。” 尤氏笑道:“还说呢,你们王家是比花子要好些,别人岂不是要哭着从两个府里出去了?上次这孩子筹不出金子,急得落泪,到底多亏了你嫂子。你平时逞能,关键时刻就用不上。” 李纨见话转到自己身上来,岂有个不明白的,推说心里恶心想吐,要碧月扶着自己走开了。 秦可卿见李纨身子不爽,忙撇了席引着她到自己房里,亲绞了帕子给李纨擦脸。李纨略略觉得清爽些,坐在窗旁打量了一下秦可卿的屋子,端的是华丽风流世间无二,笑道:“你嫁到这等人家,也是不埋没了你,公公婆婆竟是把你当亲女儿看。凤丫头成日说嘴,她哪里住过这样好的屋子?” 秦可卿笑道:“我自也时常想着,有这等福分却怕消受不得。平日里小心得和什么似的,哪怕自己受委屈也不肯落了别人一个不好,整日如履薄冰,才到得今天这地步。”说罢眼圈都红了。 李纨见她如此,也不好直说,只能半真半假安慰道:“你就是想太多了,走一步看一步,谁知道后头怎么样呢?” 秦可卿噙着笑,半晌才道:“哪里还由得我四处看呢,迟早一头撞死才是清净。” 李纨见话语有异,刚想盘问,王熙凤和尤氏却进来了,便把涌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下去。王熙凤笑道:“才几杯酒,大嫂子就醉了。” 李纨笑道:“你以为都像你这个天天灌黄汤的泥腿子!我今早没吃什么,空着肚子喝了几杯酒,就上了头。” 回到荣国府后,李纨斜卧在塌儿上,素云捧了一碟子冰梨片儿来给她解酒。李纨吃了两片就不肯再吃了,吩咐道:“把兰哥儿带我这来。” 贾兰来了后,闻到李纨身上有酒气,扑到她怀里道:“娘怎么喝了这些酒?我给你倒茶好不好?” 李纨摩挲着贾兰道:“我的儿,明儿你到学里去,用点心,莫要惹是生非。” 贾兰眨着大眼睛点头道:“兰儿最听话的,娘不要担心。” 李纨不知怎地有点哽咽:“我多想你快快长大,又愿你一直这样大,孩子大了都不和娘亲了。娘只有你,你都不要娘了,娘该怎么办呢?” 贾兰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兰儿一直和娘亲,就算娶了媳妇也不会和娘生分的。” 李纨忍不住噗哧笑出来,她把脸贴在贾兰额头上,母子俩絮絮叨叨说了一晚的话。 自打贾兰去上学后,院子里清净了不少。李纨想到前几日王熙凤席上的试探,不由得惊出一声冷汗,思来想去,她悄悄儿写了一封信派人给自己的嫂子穆氏送去。 李守中去世后,李纨的同胞哥哥李易便带着妾生的弟弟李昊度日,还是前年娶了司业家的小姐穆氏为妻,宅里才勉强立个体统起来。 那穆氏虽然姿色平庸,倒是当家理纪的好手。李家清贵,资财却不丰厚,当初陪嫁给李纨的便去了不少。穆氏过门后,虽比不得荣国府里豪奢,也算是呼奴使婢,有个好人家的排场。 贾兰第一天下学归来,脸儿兴奋得红彤彤的,跑到李纨房里嚷嚷道:“娘,我交了一个好朋友!” 李纨笑道:“哦?咱们兰哥儿这么快就有朋友啦?快把脸洗洗,和一个小花猫一般,看着惹人笑话。” 碧月捧了水来,素云把大帕子塞在贾兰脖下,两人服侍着贾兰洗过脸。贾兰坐到李纨怀里,道:“那人叫贾菌,和我是一个辈分的呢!他和我一样,也是娘守着他过日子。咱们说了要好一辈子,一个受欺负了,另一个绝对不袖手旁观!” “贾菌?”李纨一时想不起,还是碧月笑着道:“忘记了,那是族里五***儿子,年纪小小就没了父亲,前不久还来求二入学呢。” 李纨哦了一声:“原来是她。今年祭祖的时候仿佛还远远见了一面,瞧我这记。”转而对贾兰道:“你交了朋友,怎么也不带回来给我瞧瞧?” 贾兰道:“我正要和娘说哩!要不明儿就把他带来?” 李纨微笑道:“好,我叫人预备下好果子给你们吃,好不好?” 贾兰欢呼起来。 贾菌的个头比贾兰高一点儿,皮肤略暗,脸却透着十足的俊俏。他小小年纪却颇为知礼,像模像样地给李纨作揖,那故作严肃的小脸逗得李纨开心得很,一把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问了许多事。 “我家兰哥儿不懂事,我看你是个稳重的,平时你们要多多互相帮衬。” 贾菌煞有介事道:“吩咐,我知道。我和兰弟弟最是要好了,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李纨一手牵一个,把他们引到里间。上面早就摆好了各种果品,李纨笑道:“你们俩玩罢,就在这院子里随你们走,只不要到外头去。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需要吩咐人来对我说便是。” 小孩子心,本来就喜欢和同龄人一起,见李纨这般贴心,两人红着脸道过谢后就开开心心玩了起来。 李纨回到房里后,检看给贾菌的见面礼。碧月准备了两个银馃子和一端砚,两只狼毫银尖笔。李纨道:“你再拿两个金馃子来,这个孩子轻慢不得。” 碧月笑道:“他家里也是一本难念的经,都说菌哥儿争气,他娘也是个厉害的。” 天将暗下的时候,贾菌前来告辞。李纨给过见面礼,又派几个婆子跟车一直送到他家里去才回来。 “回,那边府里娄说了,小小孩儿怎能受此重礼,改日要上门来谢哩。” 第六回在线阅读 <!--t; 第六回 - 第七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七回 <!--go--> 听闻了娄氏的一些事后,李纨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不禁有些同病相怜之意。 娄氏是贾府近派孙媳,可怜嫁过去后生下贾菌不久,夫君就过世了。与一心退让的李纨不同,她凭借着自己的明才干在那边府里获得了一席之地,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王熙凤也颇为欣赏她,时不时夸几句说她是个苦命能干人儿。 娄氏上门来请安时,李纨笑着前去拉了她的手到屋里坐下,两人少不得好好互相打量了一番。 李纨看娄氏,只见其身材高挑,柳眉樱口,脸上些许麻子更显得其俏丽标致;娄氏看李纨,顿觉:娇花拂水云掩月,玉骨雪肤冰为魂;逢人未语颊先粉,一点庄肃匿鲜纯。 “我家菌哥儿好生不懂事,招呼也不打个就跑这里来了。”娄氏有些羞愧道:“那日他拿了东西回来,我倒吓了一跳,没少说他哩。” “说他做什么,咱们又不是那胯骨上的亲戚,平常也该多多走动才是。我家兰儿和他感情极好,成日下了学回来说的都是他。我瞧着菌哥儿将来必定是成大器的,你熬油似的守他那么久,不就是这点盼头?” 娄氏眼眶微红:“这话我也只在跟前说,外头人哪里知道咱们的苦处呢?你们府里富贵至极,也就罢了。我们那边,稍稍弱着点声气就把个孩子坑得短这少那的!菌儿他父亲刚走的时候,我整天只知一味哭泣,屋子里几个月不曾断了药,那些黑心烂蹄子不好好看顾他,忙的是拜高踩低。待我下得床来,菌儿饿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李纨吃了一惊:“真个如此?” “还能有假?至今我想起菌儿那光景就心痛得直哭,哪个孩子不是做娘的心肝?菌儿白担了个曾长孙之名,将来分家私都是头一份儿,怎的不是他人眼中钉中刺?二房里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占了他爹的那一点薄产,说是替我们照料,从不曾见他一文钱儿。他们一心只想摆布死了菌儿,好吞个干净,我偏不让他们如意。” 李纨和娄氏说了一上午,两人互诉愁苦,不知不觉间彼此亲近了许多,胜过各自婆家府里的亲戚。 待午饭摆上来时,李纨笑道:“你也不要伤心了,我虽是个不顶事的——贫婆子做干娘,穷有穷好处。你不嫌弃,以后菌儿就喊我一声干娘罢,咱们也认个姐妹好走动来往。” 娄氏也笑:“这敢情好,咱们是细柴禾凑一捆——几下子折不弯了。” 两人说说笑笑吃过饭后,碧月把剩下的菜肴给撤了下去,素云端了两杯茶来,李纨问道:“方才你说府里二房占了你夫君名下的房地,那你们母子平时靠什么养活呢?” 娄氏苦笑道:“多亏得不曾分家,二房里那位是个没本事的,家里许多事都由我管着才不致混乱。虽不能要回来,多吃他一口怎的?总之该我的一分也不能少,渐渐到也积蓄了点,才勉强把菌儿送过来读书。他们看着眼热,说三道四的,我也只作不知道罢了。” 李纨感叹道:“菌哥儿也亏得有你,不然还不知道到什么地步去呢。” 娄氏笑道:“我不过是把个坏名声传出去罢了,哪里像,不显山不露水的。越是像你们这种人家,心计少一点就会骨头渣子都不剩,我看院子里的姑娘丫鬟们个个光鲜,听菌儿说兰哥儿也是养尊处优,可见手段了。” 李纨有些讽刺地一笑:“这却是你多心了。我能做些什么?给我就伸手接着罢了。别人要卖好儿,自然不肯把事做得太难看,那么的手漏下些来也够咱们这一点人过许久的呢。” 娄氏放低声音,凑近了些道:“我听说,府上那两位一直在外头放印子钱?” 李纨吓了一跳:“怕是没有罢?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大过错。” 娄氏笑道:“我的菩萨,如今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是没有钱,若是有,我也想放一笔出去呢。那两位身边都有膀臂,做这种事哪里要自己出面,还不是扯块布儿遮羞混赚些。现在十个官太太里,倒有七个放印子,生钱可是快。” 李纨摇摇头道:“阿弥陀佛,那种事不做也罢,又不是什么好的。我宁愿买些房地租出去,收些死租子,也强过那提心吊胆。” 娄氏眼睛一亮:“有这念头,怎的不找我商量?京郊外有一片新建的流水儿大房,是当年皇帝亲口下了旨意为匠作行商之流造的,足足有一百七十多间,每月租出去定收租钱就有几百两左右。我娘家舅说起时,我还可惜自己没那个财力拿下呢。” 李纨问:“官府出的价格怎样?可要中人?” 娄氏道:“可不是巧么,我娘舅官虽不大,却做在点儿上,他正是经手此事的,找他作保最好不过。银子么,五千两就稳稳儿打住,不到一两年本钱就回来了。要是看着好,先把这一片买下试试手。往后做得手顺了,再有些脱手转卖的,我与舅舅通说一声一起拿下罢。” 李纨细细想过,觉得没什么大碍,便与娄氏说定了。次日,李纨叫碧月拿了银票过去,又委托娄氏替她照看着,每月与她二八分红。娄氏先是苦苦推辞,后来只得答应下来,自此两人越发亲密。 平儿忙完手头的事后,悄悄来李纨院子里协助她审问素云翠戒一事。不到半日,就有了眉目,顺藤瓜下去,把一个叫露儿的小丫鬟给抓了出来。 那露儿起初还抵赖,后来见搜出戒子来,推诿不过,只得哭哭啼啼求李纨饶她一次。 李纨道:“你平日说的那些话,我心里都有数,只是神不够懒得计较罢了。今儿做下这种事,我还留你做什么?你嫌我这院子冷清,我也不敢使唤你这样会看眼色的。平儿,等会你去回了你家和太太,把她打发出去罢。” 平儿应了。那露儿哭得死去活来,几个平时与她要好的小姐妹纷纷求情,李纨只是不答应,她们便有暗自存了几分恼怒在心,后少不得生出一场风波来。 李纨院子里原本只有碧月素云银蝶三个一等丫头,二三等丫头共有八个。原先遣了豆儿,今又遣了露儿,平儿便想给报上去李纨补两个。 “还是算了,我这院子里事情少,用不了多少人,给我也是看着喂眼。如今家里外头看着风光,里头却是内囊尽上来了。” 平儿深有同感道:“咱们时常也是这等说,排场一日赛一日的大,进来的却是渐渐稀少。这叫当了棉袄买酒吃,只顾眼前乐呢。” 李纨笑道:“有什么好话儿,都是你先想到的。快去罢,省得你嚼你。” 平儿笑过几句,带着露儿走了。 过了些时,恰逢着贾兰生日,李纨不敢大办,就在自己院子里摆了几桌菜面,都是他平时最爱吃的。早晨,荣宁两府长辈皆有赏赐,无非是些衣服鞋袜点心之类。王熙凤和秦可卿派了丫鬟来,又送了几样新鲜小玩意给贾兰,李纨自然要留她们吃些寿面才去。 李易那边也送了礼来,打发两个女人送来一套缎子衣服和寿桃,另有信交给李纨。李纨收下东西后,赏了她们每人一两银子,又装了几盒子糕点果品让她们带回去。两个女人磕过头谢赏后走了。 贾兰拿起舅舅送来的寿桃喜道:“这个儿真大!我要拿去给菌哥儿吃。” 李纨笑道:“好好,今儿你是寿星,想拿几个便拿罢。”她走到里间,悄悄把信打开,看完后又收在抽屉里藏好,慢慢地走出来。 不一会儿,娄氏居然亲自来贺,李纨忙招呼她坐下了。娄氏送的是亲手做的两个金线如意锁荷包,里面装满了新制的黄元铜钱,李纨道:“小孩儿生日,闹着玩罢了,也要你这般费心。” 娄氏笑道:“兰哥儿说起来也是我家那个小子的兄弟,怎能疏忽哩。” 贾兰见娄氏来,捧着几个大寿桃给她道:“这个给菌哥儿!” 娄氏忙笑着贾兰头道:“好,好,你这样惦记他,他怕是也高兴得直跳呢。沾一点咱们兰哥儿的福气,菌儿想必也乐意。” 银蝶进屋子来,领着贾兰去外厅吃面玩耍了。娄氏坐了一会儿也告辞离去,李纨送到院子门口,站了半天方才回屋。 李易的信让她的心直沉到谷底。 他们的叔叔李承志不谙官场规矩,吃了人一弹劾,把个乌纱帽也丢了。其心孤拐,一直看不破,竟然活生生被气死。李氏族里原先就指望他这一个官儿,他死后,族里便全是白丁,顿时不振。李易心敦善,不愿坐看寡婶妹妹们饿死,便接了来一并养着。 就连李纨也都看出来,穆氏饶是再能干,此刻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罢。 第七回在线阅读 <!--t; 第七回 - 第八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八回 <!--go--> 若不是到了万分难处,李易是不会写这样的信来的。 李纨对这个从小带着自己玩的哥哥十分了解,李府萧条至此,没有可以倚靠的娘家,她和贾兰的处境只会是雪上加霜。 李纨写了一封长信打点好了礼物,吩咐素云带着几个婆子一起送去李府请穆氏的安。素云走时,露儿那几个好姐妹看在眼里,嘀嘀咕咕道:“我的卦再不错的,送一点子东西来,倒贴许多回去呢。”“这是要把一份家私都搬到那边去才完,果然小门小户的这般寒碜。”“这生意做的好!面桃儿进来,金馃子出去。” 正说得热闹,不妨银蝶出来倒水听得一清二楚,怒斥道:“下作的小娼/妇,还不夹着你们那□嘴爬开?成天好吃懒做耍滑头儿,正事不做浪着扯臊,看不撕了你们的嘴!露儿那贱蹄子打得不够惨,你们还想试试棍儿怎么的?” 那几个丫鬟唬了一跳,见是银蝶,顿时吓得什么也似,一窝蜂跑了。 银蝶气得怔怔的,转身往正房里走想对李纨说此事时,刚从里头出来的碧月一把拉住她道:“你进去做什么?才躺下哩。”银蝶见此,又不好说得,便只能闷在心里回贾兰那房去了。 李纨原本歪在炕上看书,不知怎的一阵倦意袭来,便丢了书略合眼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她忽的到了秦氏所住的天香楼内,看到一个女子正搬了板凳在那上吊。那女子背影颇似秦可卿,李纨心下惊惧,想要喊却出不得声,一挣扎反而醒了过来。 醒来后,李纨尚自觉得心口辣辣的,便吩咐小丫鬟拿茶来吃。碧月听得李纨醒了,忙进来服侍,见李纨脸色不好道:“怎么流了这多汗?” 李纨道:“我想起件事来,你派个丫鬟去宁府看看蓉大,不知道她怎样了。” 碧月笑道:“蓉大没病没灾的,好好的突然过去做什么呢。好歹找个由头才是。不拘寻点什么东西来,我叫丫鬟送去顺便问问。” 李纨想了想,道:“你拿几钱银子到厨里去要她们做几盒子果糕来,用食盒装了送过去,就说我有事问她,她若是方便,私下过来一道儿。” 碧月应了,从斗柜里取了一个银角子往厨下去了。银蝶走进来道:“,有句话我存不住,还是要给知会一声。” 李纨道:“什么事?” 银蝶便把方才听到丫鬟们的闲言杂语说了一遍。李纨半晌没做声,冷笑道:“可见的我们孤儿寡母甚是好欺负,又没个几品大官儿兄弟,被人糟践也是活该。” 银蝶道:“她们不知好歹,不如打发出去罢。留着也占窝不做事,在眼前又嫌碍眼。” 李纨道:“才撵走两个,这会子又闹起来,没得给人看笑话。我瞧有两个老实的,你平时多引着些儿,那几个就不要管了,等以后自有说法。” 说罢李纨又问了贾兰吃住一些事,银蝶一一答了,李纨满意道:“你服侍得很好,往后用着心,我自不会亏待你。” 银蝶道:“说的,我明白。” 话说宁国府这边,秦可卿见李纨派人送果糕来,还不知就里。那丫鬟道:“我家说,蓉大得了空而必去走一趟,有要事商量。” 秦可卿误以为要商谈金子之事,便笑道:“我知道了,你回覆一声,待我身上好些,拣个无事日子过去罢。” 那丫鬟道:“还吩咐问一声,蓉大最近可有什么烦心事?若是有,不要憋在心里,和她说说也不妨。” 秦可卿愣住了,道:“怎的突然就这么问呢?” 丫鬟道:“奴婢也不知道,要碧月姐姐这么交待的。” 秦可卿一笑:“我知道了,你去罢。” 素云带着礼物和书信到得李府侧门,下车了通报一声儿后,穆氏身边的大丫鬟采萍很快迎了出来,笑道:“妹妹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珠大可还好?” 素云笑道:“好着呢,咱们兰哥儿争气又听话,还有什么不象意的。” 到得府内,转了几个圈方到穆氏房中。素云磕下头去,道:“要我请大嫂子的安,说信收到了,这一点薄礼是回谢大爷的贺礼,还有一封信在盒子里。要我告诉大嫂子她在那府里百般都好,叫大爷和大嫂子不要担心。” 穆氏点点头,叫人打赏了素云下去了。她遣开丫鬟,把李纨的信认真读了几遍,方才叹口气收起信。 采萍送过素云回穆氏房里,笑道:“原先素云跟着咱们姑***时候还没长开,才多久光景就这般风流标致了,浑身穿戴哪里像个奴才,倒像个主子,可知姑如今多气派了。我听去送寿礼的媳妇说,姑和兰哥儿都气色好着呢,一看就不像受委屈的。” “谁在生日里摆个哭丧脸?她也是心要强的人,自然不肯落后。”穆氏淡淡道:“你去看看老爷在做什么,若是得空,请他来房里说话。” 不一会儿,李易到了穆氏房里。李纨和他出自一母,兄妹容貌自然是十分相像的,此刻他穿着家常衣服,越发显得面如玉身如竹。 采萍识趣,找了由头离去了,一时屋子里只剩夫妇二人。穆氏拿出信交给李易:“老爷看看罢。” 李易看完后,顿时犯了难:“我交游不广,一时半会哪里去寻一个海货商回来呢?” 穆氏笑道:“老爷平时以读书为要务,这等事自然也看不上。我倒是有个法儿,这次姑送了咱们一注钱,满可以开几个铺子做生意,好减轻家里嚼用负担。咱们再找个可靠的家人,往两广沿海贩些货物回来也开个店,这海货商不就出来了么。” 李易点点头:“还是你周到,这些年多亏了你。” 穆氏脸上泛起一点红:“夫妻之间,何须客气。” 李易道:“如此,咱们婶子和两个姑娘也不会每日惴惴不安只怕吃穷了咱们了。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白,妹妹不过是个深宅妇人,平时少走动的,哪里弄到这么一些金子呢?莫非……” 穆氏忙道:“老爷又多心了,姑是那不知轻重的人?那府里金的玉的圆的扁的堆成山,哪个夫人太太的头面衣裳拿出来不够过一辈子的?说不定是府里老太太见姑年轻守寡可怜不过,悄悄儿给点东西,又怕别人知道不好。别人我不清楚,那位老太太可是了不得,你当一大家子为什么这样尊敬她?除了辈分高,还不是因为她手里有好一份体己,随便漏下点就够那些人受用的。” 李易还有些疑心,不过也没继续追问了。 穆氏且是雷厉风行,很快开了两间铺子,一间贩布,一间卖胭脂水粉。她寻了一个老实能干的家人叫李富贵的,打点购置了些货物往沿海地方去贩卖交售,繁琐之事不再细说。 自打家里银钱不再紧张,李易心下大为松快,春闱竟然发挥超常得中第五名,成了贡士老爷。穆氏自是欢喜无限,消息传到贾家,李纨也顿觉扬眉吐气了不少。 李纨派人前去贺喜,李易也体谅她教导贾兰的心思,特地为自己外甥写了个小帖儿,鼓励他用功读书。 贾兰看着娘亲眼中的神采,不由得呆住了。他很少看到娘亲像这样开心过,模糊想着:舅舅不过是中了贡士,娘就这般开心,要是自己中了状元呢? 贾母和王夫人得知此事,自然也是高兴的。贡士离进士就隔着一道殿试,是名副其实的准官老爷了,家里多个助力,有什么不好的呢?贾母倒罢了,王夫人也难得地遣人给贾兰送了不少东西,嘱咐他好好读书,长大和他舅舅一般出息。 碧月素云银蝶都挤在贾兰屋子里看那些东西,个个啧啧称赞,唯有贾兰有些迷茫地对李纨道:“这些东西宝叔叔屋子里有好多。” 李纨搂着贾兰:“他是你叔叔,和他争什么?你现在小,等你长大了,也会有很多的。” 贾兰这才开心起来,拿着一个玉犀号角呜呜在屋里吹着到处跑。外头一个小丫鬟来传说蓉大来了,李纨吩咐银蝶把一些贵重的东西收起来别让贾兰摔坏了,自己则款款移步出了房。 秦可卿穿着一身藕色衣裳,越发显得她美艳不可方物。她见李纨出来,绽放出笑容道:“听说大婶子的哥哥考了第五名贡生,真是可喜可贺。” 李纨看着眼前这个人称金陵第一美人的女子,仿佛第一次见她一般不住打量,直看得秦可卿不适道:“大婶子你别这样看我,怪不舒服的。” 李纨叹口气,对碧月素云道:“你们带着丫鬟们都出去,看好别让人过来。” 碧月素云应了,带着人出去反手把门带上。顿时屋子只剩下李纨和秦可卿,安静得落针可闻。 “……大婶子?”秦可卿轻轻揪着自己的帕子,有些坐立不安。 “事到如今,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李纨忽的厉声道:“你不要脸就算了,还不要命了吗!?” 第八回在线阅读 <!--t; 第八回 - 第九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九回 <!--go--> 秦可卿微微笑着,但那笑容苍白得宛如来自溺死之人。 李纨不敢看她的眼睛。气势汹汹指责对方的是她,胆怯心慌的也是她,此刻两人都不知道谁才是最难堪的那个。 薇婂仙姑的话回荡在李纨脑海里:“真作假时假亦真,今我赐空位楼与你,你莫要白白埋没了这个宝贝。切记善用此器,善解方才之曲的深意,唯有渡了绛珠,改了众钗的命批,众人原有的命才会变,贾兰和你才会真正安然此生。” 秦可卿与贾珍那“折了胳膊往袖子里藏”的事早不是秘密,只是知道的人都刻意回避罢了。宁,荣二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出了这样的事,荣国府也只被拖累着惹人耻笑,只能佯装痴聋。 按照李纨的个,她也万般不愿趟这趟浑水,只是薇婂仙姑的话宛如警钟一般——独善其身落不了好。她不过是冥冥之中的一个棋子,再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前行,只因那棋局胜利的奖励不由她拒绝。 “你啊……”李纨握住秦可卿的手,艰难地想要说几句话,却发现开不了口,只能把秦可卿的手紧紧握着。 秦可卿滚烫的泪水滴到李纨的手上,和她冰冷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两人相对无言,许久李纨才说出一句:“你就都放下了罢!” 这句话不说还罢,一说竟是惹得秦可卿心痛如绞,哽咽不已。她把头伏在李纨膝上,哀哀哭着,好似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李纨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不住低声劝慰。 突然外头响起碧月的声音:“二,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李纨和秦可卿皆是吓了一跳,秦可卿对李纨摆摆手,闪身到房内屏风后去。 王熙凤满面春风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平儿。李纨笑道:“哟,你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又是为着哪宗事?” 平儿嗔李纨道:“大这回说差了。前些时咱们爷从外头带回些好茶叶,老太太,太太吃了都说好。咱们没敢忘记了你,特特亲自送来呢。” 李纨忙道:“那是我不对,碧月赶紧摆几样你二爱吃的点心来,算是我给她赔罪罢。” 王熙凤笑道:“大嫂子拿那来哄我?当我是什么苦命人儿,巴巴欠你些东西吃。要真觉得过不去,把你那金佛也给我一尊儿,我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李纨道:“你好快的消息!我之前托那边府里珍大哥顺手儿也替我打一两个子小的,还没送来,你却知道了。” “你有什么事想瞒住我?”王熙凤笑道:“我想打听,还有个查不出来的?我知道,过几天便是太太生日,你倒是会讨巧卖乖,那金佛一捧出来估计太太整日眼里就没别人了。我不敢和你比肩,好歹求你也替我弄些金子,我照着样子打几个小玩意送人。” 李纨摇头笑道:“还没吃到你的茶,就险些被诓。你那是什么茶这样希贵?我偏不要你的,金子也休要提起。你当那东西是地里长的秋天割了春天又冒出来了么?上次不过是侥幸,正好哥哥熟识的商人贩了一批金子来,两下可巧遇着我罢了,你还要疑心我占多少便宜去呢。时下金价如何,那海货商又不是个傻的,中间多的那一点,还不够我娘家哥哥那边用。再要随随便便来这么一注生意,却是不能够。” 平儿笑道:“咱们不过是开个玩笑,便惹得大这番话。那茶可不是普通货色,叫‘月影暗香’,且是清灵滋润,现拿着金子也没处买呢。” 李纨也笑:“好个聪明的凤丫头,自己先试试我口风,若是不对呢,横竖有这个七窍玲珑的丫鬟圆场。平时我也顶多吃些龙井,没那个本事讲究,什么月影日影暗香明香的,你给我我也接着,其他的再说。” 王熙凤嘲笑李纨道:“大嫂子,这话你也只好对别人说去,和我哭什么穷呢。兰哥儿自落了地,银子就一日不曾少过你的,你可是闷声财主。” 李纨淡淡道:“辛苦攒下一点钱,兰儿一场病都丢与水里。病久亲皆嫌,他担着话头儿还少么?哪里敢叨扰别处去。” 王熙凤道:“这却是你多心,要是我就不这样想。” 妯娌俩说笑了一阵后,王熙凤低声对李纨道:“那边府里珍大哥被事缠住了,一时不方便过来,要我对你说声——你要的东西他给你弄来了,寄放在我这里,晚上我叫小厮搬到你这边院子来。” 李纨心下不快,面上就有些露出来。王熙凤知其意思,道:“你也不要怪他,他知你急着用,怕你等得心焦,才托我一托儿。好嫂子,这是什么丑事?何必藏着掖着的。等太太生日,你送上去,怕没人来问你?到时候眼多嘴杂,双拳难敌四手,少不得被有心人捉住错儿。这府里的们,谁没有一笔体己呢?只不在明面儿上做罢了。” 李纨素知她说话半真半假,笑道:“我还没说什么,你给我歪扯一大篇出来。既然已经送来,你就早早给我罢,我还要凑着添几样小玩意一并送上去。大约是老天不忍心见我这般可怜,才丢个便宜给我,让我得几百两银子缓缓燃眉之急。我是看出来了,趁着东西在手里时送出去赶紧讨个好,不然存在箱子底也少不得被人捞去了,那才叫好笑呢。” 王熙凤见李纨话中有刺,也不恼,笑嘻嘻道:“这话说的,谁有胆子敢捞你的东西!大嫂子是个聪明人,我与你说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话。外头传咱们王家怎样怎样,我平常爱面子也不好反驳得,实际上和这边府里差不多,日渐消耗下去了。我出嫁那年就有些露怯,如今越发不堪,连过年那笔银子都是吃老本,只是外头漂亮而已。嫂子家里有人行海商,必定也知道那是笔大赚的生意,要不怎么朝廷看得这般紧呢?别的就罢了,若是行商我们王家还能帮衬帮衬,一来嫂子也可多挣几倍钱,二来我上了这贼船,少不得要再三缄其口各处圆场扯谎,岂不是让嫂子多一点助力?” 这番话说得李纨掌不住笑歪:“你个贼丫头!明明是想来分一杯羹,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的。” 平儿也笑道:“大,咱们是真心实意来说,肯不肯,你给句准话儿罢。” 李纨指着王熙凤,叹道:“这家里几百件事,哪里漏得下你?恐怕是老太太院子里那些猫儿狗儿是公是母你都记在心里。我也是真心实意地与你们说,信不信在你们。那海商是我哥哥府里的老家人,我一个嫁出去的姑娘,能管的了多少事?李家哪怕有金山银山,我也不到几个子,哥哥他想到我了就送点东西给我,没想到我还能伸手去要么?你若是真心想照拂照拂,我也可以传个话儿,到时候的年节孝敬少不了你的。其他的,却是不好说。” 王熙凤点点头:“嫂子这番话也是有道理。其实此事我不过问问罢了,成不成,有什么要紧。” 两人又扯了几句家常后,王熙凤带着平儿走了。回到自己家里时,一直怔怔想心事的王熙凤忽的一笑对平儿说:“你觉不觉得珠儿变聪明了?” 平儿笑道:“自己厉害,也把别人想得厉害。她说的那番话,倒是恳切,我是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王熙凤没吭声,只是微微笑着。 叫丫鬟送王熙凤到院子口后,过了好一阵子,秦可卿才从屏风后面出来。 “方才的话想必你也都听到了,你怎么想?” 秦可卿轻轻摇头:“虽然不可全信,倒也不是不无道理。” 李纨叹口气道:“她是个顶聪明要强的人,只是私心太重些。” 秦可卿冷笑道:“这府里上下谁私心不重?只不像她做得露骨罢了。我是看穿了,略略富贵一点的府里处处少不了勾心斗角,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哪里有几分情面。” 李纨道:“何止富贵人家,你当贫门小户就好了么?这些也就罢了,你今后如何打算?” 秦可卿想起自己的事,悲凉道:“我原先还只当是掩耳盗铃,如今连你都看不下去,我还有什么脸继续呆在那边府里?” 李纨道:“你不要多心,我也只是凑巧才知道的,其他人哪里清楚。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把自己的路给断了。你恁年轻,又是这般花容月貌,葬送于此谁不心痛?” 秦可卿道:“好婶子,你说的我明白。你让我再想想罢……” 李纨点点头。 她悄悄派素云把秦可卿从侧门送出去,一直目送着她消失为止。秦可卿的背影单薄中透出一点萧瑟,与烂醉的春光截然不合,似乎在静默中与世界隔离开来,就像旧日的灵渐渐消融在阳光之中,让见者心生寂寥。 晚间王熙凤把三尊金佛给李纨送了来。李纨打开匣儿,只见三座金佛皆雕工卓绝,佛像笑容可掬栩栩如生。她亲自拿秤量过,才知两尊是按着半个大小六十两打造,一尊是按着老太妃那些金佛的规模打造,不由得感慨贾珍之周到。 碧月和素云见了金佛,忙合掌念起佛来。李纨笑道:“你们平时又不和太太一般吃斋念经,好好儿的,做乔什么呢。” 第九回在线阅读 <!--t; 第九回 - 第十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十回 <!--go--> 素云笑道:“我可不是为了自己念佛,是为了呢。平日总是不做声不出气儿的,太太也不大多看几眼。等明儿这金灿灿的一座送上去,太太保准高兴,***好日子也快来了。” 李纨笑啐道:“你把太太说得像没见过世面一般,她何等尊贵出身,不过是尊小金佛儿,能喜欢到哪里去?不觉得太寒碜罢了。” 碧月忙道:“值不值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心意。,太太那个子,咱们都瞧在眼里,除了宝二爷在她心里,其他人她也只是淡淡看几下罢了。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即便你不爱做那逢迎之事,也总得替兰哥儿想想。” 听了这话,李纨反倒有些伤感,道:“你说的何尝不是呢。” 因贾母有些身体不适,王夫人的生日不敢大办,只在园子里摆了七八桌酒席请亲戚和相熟人家女眷饮酒看戏而已。生日前一天,李纨就已亲自送去贺寿的礼物:一尊半制金佛和一双亲手缝制的鞋儿,王夫人称赞了几句她有心,李纨自然是一番谦逊。 各种恭维贺喜之后,戏台子上开始唱《花开富贵》,捧菜端茶的丫鬟媳妇来来往往,好不热闹。王夫人问李纨:“兰儿呢?” 李纨道:“还没下学呢,他说等回来了,亲自给太太磕头。” 王夫人笑道:“好,好,这般用功才有他父亲的款儿。也不用他来磕头了,小小孩子可怜可爱的,有这个心思就不错。”她让金钏儿拣了几样小孩子爱吃的菜放在食盒里送去李纨院中,预备着贾兰下了学吃。 李纨看了一下那几样菜,低声对碧月吩咐道:“你回去叫银蝶把那个栗泥野**脯和海蟹丸子收起来,别让兰哥儿吃。” 碧月悄悄回道:“何须吩咐,银蝶顶清楚兰哥儿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从来不见一丝差错的。” 李纨点点头。 王熙凤依然为宴会上的主角,她妙语连珠逗得宾客大笑,连一向严肃的王夫人也禁不住拍她道:“真真是个油嘴儿!” 一个贵妇笑道:“琏二模样标致,言谈也爽利,说的话儿让人又气又笑,真是拿她没办法。” 王夫人也笑道:“这些年我神不好,家里的事都是她在料理,合家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有几道眼光悄悄儿落在李纨身上,又若无其事地转开来。 宴席结束后,李纨带着碧月回到院子里,看到银蝶带着两个丫鬟笑嘻嘻在那里捡花儿,便问了一句。银蝶道:“这树上落下来的花儿有个好处,晒干了做枕头能使人耳清目明,我打算收一些给兰哥儿做一个呢。” 李纨道:“做枕头用茧绸好,我那里还收着几个,你要用的时候记得找我要。” 银蝶道:“前些时发衣料的时候,我看中一个缎子,想要来给兰哥儿做几个护膝荷包,结果被二拿走了。说是扬州那边的贾夫人过世了,过些时老太太的外孙女要来,预备着给她裁衣服呢。” 李纨不由得一怔:“林家妹妹要来么?既然是老太太的心肝,你也莫要争它。随便寻几个料子就是了,小孩子用得了什么好的。” 银蝶点头:“我又挑了几个好的,等会给过目。” 李纨道:“不急,等兰哥儿下学了再一道来罢。” 回到屋里后,李纨再三想着绛珠仙子的事,半天没个头绪,暗自叹息:可怜林妹妹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她爹又只有她这个独苗,少不得一份家私都传给她。等到这府里来,还不知怎么过呢。 她素知自己婆婆不太待见自己的小姑,此番林姑娘来了必定有些碰撞,到时候自己多照拂些看顾些,有了事再随机应变罢。 正凝神想着,贾兰已经回来,蹦蹦跳跳地扑到她怀里。 李纨见了贾兰,什么忧愁都一扫而净,搂着贾兰道:“一身的汗,还不去擦擦?太太今天过生日,给你留了几样菜,晚上要银蝶打发你吃了罢。” 贾兰见有好吃的,不消多吩咐,立马乖乖被银蝶牵着手去清洗换衣了。吃过东西后,李纨看着贾兰写了几张大字,又引着他玩了一会子。 天色将暗,厨房那边的小丫鬟送了饭来。碧月素云取出食盒里的饭菜一起摆放完毕,服侍着李纨和贾兰用过了饭。母子二人照例是说笑一番后,饮下些助食茶各自回房熄灯睡下了。 林黛玉进府的当日,李纨伴随在贾母身边,心中噗通不停。不知等了多久,外表帘子掀动,几个丫鬟抢着道:“林姑娘来了!” 贾母颤巍巍迎上前去,李纨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年龄虽小却自有一股风流态度的女孩儿盈盈走来,想要下拜。贾母一把搂住了,两人不由大哭起来,一时间房内人皆落泪。 李纨边用帕子拭着泪,边细细端详着林黛玉,只觉得她浑身气派与众不同,眉眼形容更是家里三个女孩儿所比不上的,真不负绛珠仙子之名。 好不容易众人止住泪,在贾母引岛下,林黛玉一一拜见了邢夫人,王夫人以及李纨。 “这是你先前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 李纨与林黛玉互相见过礼,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不一会儿三春和王熙凤也都来了,众人都介绍得差不多后,就纷纷入了座谈笑。众人见林黛玉身体孱弱,便询问她的病况,又问了些生活习惯及喜好,李纨一一记在心里。 一时寒暄完毕,邢夫人领着黛玉去拜见贾赦,其他人也纷纷散了。 回到院子里后,素云兴奋道:“都说那林姑娘长得像扬州的贾夫人,有母必有女,可见贾夫人也是这般出众了。” 碧月道:“其他人也罢了,我怎么瞧着太太的神色不太对呢?方才那句话也是说着让人心里憋闷,我是不懂什么叫随手拿缎子给林姑娘裁衣裳,叫有心人听着,还以为林姑娘是哪里来的八竿子亲戚打秋风呢。” 李纨淡淡道:“太太向来如此。” 贾母那边传晚饭了,李纨忙赶去。到得厅内,贾母端端正正在榻儿上坐着,王夫人进羹,王熙凤安箸,她捧饭。 众人退让了座位后,李纨和王熙凤立于案边布让。满满一屋子的奴才主子,倒是安静非常。 饭后,贾母留黛玉说话儿,王夫人带着李纨和王熙凤离去了。回去的路上,李纨看见宝玉正兴高采烈地往贾母那里去,便知这两个小冤家要碰面了,又想起王夫人的算计,她不由得暗中冷笑一声。 果真第二日就传出了宝玉摔玉的事。李纨想了想,亲带着碧月往黛玉居处去。黛玉见李纨,忙让她坐:“昨日才拜见了舅舅舅母,刚刚给外祖母和太太请过安,本说今天该去看看大嫂子,怎的就劳动嫂子亲自前来?” 李纨笑着搂了她在怀里道:“小小年纪,这般礼节周全,真是难为你,我听说宝玉那个混孩子又闹事哩,心想你不熟这府里的状况,必定有些吃心,便前来与你开解开解。我看着他长大,什么事儿没瞧见过!摔玉算什么,丢到池子里也有几回,不提其他荒唐事了。你平时同他玩闹,以后少不得这事那事,要真一件件想过来,一辈子还不够呢。” 林黛玉知李纨言语有意抚慰,不由得心中一暖,感激道:“多谢嫂子,你的话我记在心上便是了。” 李纨点点头,道:“凤丫头是个忙人儿,有时难免有些照顾不周想不到的,你若是缺了什么尽管来找我,想要什么吃的玩的也告诉我,我替你弄。我那个哥儿年龄尚小,故而老太太和太太要我平时照看着你三个姐妹起居,如今你来了,正是我的账,不找我还找谁哩?你珠大哥去了,我院子里也是冷清的,你有事没事来玩玩,我心里也高兴。” 别的还罢了,黛玉听说李纨谈及亡夫,不由得想起自己亡母,心下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意,不知不觉与李纨越发亲近了。两人唧唧哝哝说笑了一阵子,李纨对黛玉的娘王嬷嬷和改名为紫鹃的鹦哥道:“姑娘年纪小,许多想不到的,少不得你们多提醒。” 两人应了。 李纨告辞回去后,想着林黛玉身子弱,光吃药是禁不住的,便派素云拿了一大包上好燕窝和一包雪花冰糖送去,叮嘱紫鹃每日用银吊子煮了给黛玉吃。一来二去,黛玉待李纨简直应了“长嫂如母”一般,竟是与宝玉比肩了。 李纨对黛玉的悉心照顾传到了贾母耳朵里,贾母十分欣慰,笑着对鸳鸯道:“你别看她平时不爱说话儿,心且极是好哩。黛玉有了她这个好嫂子,我也省心不少,往后就别叫凤丫头管这几个姐妹的事了,一并交给珠儿媳妇,甚是妥帖。” 不过,在王夫人那边,反应就截然不同了…… 第十回在线阅读 <!--t; 第十回 - 第十一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十一回 <!--go--> 光飞快,不知不觉林黛玉来贾府也将近一年了。她出落得比来时更加风流袅娜,也与贾宝玉互为知音,悄然萌发了爱意。 王夫人心下暗恼李纨不懂眼色,一味亲近黛玉,于是对她好不容易多出的一点好感又不见,待李纨始终不冷不热。好在贾母和李纨倒亲近了不少,时不时叫她来陪自己喝茶聊天。 “我这些年仔细瞧着,家里的女孩子竟然没有一个赶得上黛玉这丫头的。”贾母伤感道:“她这形容神情,像足了当年敏儿,让我看着如何不伤心!” 李纨早就看出来,贾母有意撮合二玉的婚事,笑着道:“这般出色的姑娘,不知将来便宜了哪家呢。” 贾母笑道:“我可舍不得把她放手出去,能多养在身边几年,就多几年罢。” 李纨笑道:“老祖宗好没道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哪怕您是一片疼她的心思,未必见得是好事哩。” 贾母点点头,道:“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李纨道:“实在舍不得,为何不来个亲上加亲呢?”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你真是这般认为的?” 李纨点点头:“别的不说,林姑娘的容貌,家世,哪一条不是好的?我哥哥当年也对我感叹过,林家虽贵为侯门之后,林老爷却万分出息,当年更是高中探花,深得圣上青目,被钦点为巡盐御史,为天下读书人之楷模,前途不可限量。这般样样好的人儿打着灯笼也难寻,又是自家的姑娘,嫁过来后必是一心一意的,不娶她,待娶谁?” 李纨说一句,贾母就点头一次,最后不由得略略眼红道:“连你都看得这般清楚,可惜那个木头就是看不穿!当年敏儿被我娇惯得很,心直爽,因看不惯她为人作派,故与她有过几次龃龉。如今人都去了,何必为难一个孩子?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李纨道:“不说老太太疼林姑娘,我们看着也是喜欢的。既然老太太存了这个念头,为何不趁着现在早早定下来?说句不怕老太太多心的话,将来是怎样,还是两说呢。” 贾母叹口气道:“我哪里是不肯为他们做主呢?只是你没想过,我虽是宝玉的祖母,她却是宝玉的亲娘,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是正经,我的话,他们有孝心就听一两句,不听我也只是自找没趣而已。你们太太面上对我百般顺着,背地里不知道怎样不服气呢。她若是不肯,我还能强着她不成?” 李纨笑道:“老太太最能干不过的人,想必心里早有主意。我呆头呆脑的猜不出哑谜,等老太太兴味够了,想着用得上我时,我再听罢。” 贾母笑骂道:“你最稳重不过的人,好好儿学什么凤丫头。”提起王熙凤,贾母微微一笑:“学一点也不是不好,当初你刚嫁过来,珠儿还在的时候,你行事哪一点比她差?只不贫嘴恶舌罢了。我看她一向劳累,不如你替她分担一点。” 李纨忙道:“这可显着老太太只偏疼凤丫头了。兰哥儿已是上学的年龄,我平时不仅要看着他,还要照管着咱们家四个姑娘,哪里分得开身呢?几个姑娘倒是省事的,只是女孩子不能着养,平时细细碎碎的东西都够我忙许久的呢,再去和凤丫头帮手,她乐得空闲,只把我坑着。” 贾母想想也是,便道:“即是如此,就多累凤丫头了。”过了一会儿,贾母笑道:“我看你温柔细致,以后家里的姑娘们的月例衣食就托付与你,在公中独支,与其他人隔开来,免得那伙子人瞎糊弄,委屈了咱们家的姑娘。” 李纨推辞不得,道:“这般倒是好,我试着管管罢,做不好,老太太多多担待些。” 临走时,贾母知李纨要往黛玉处去,便要她顺手儿把给黛玉的零用钱送去。 林如海早预先送去一笔钱给贾母收着,以供其不时之需。黛玉在贾府除了和别的姑娘一样每月有二两银子月例钱,每月初贾母都会派人再送去五吊钱,让她自己花用。这笔钱众人皆知,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黛玉心并不像王夫人说的那般小心眼,有了钱打赏也是甚为爽快,只因平时冷眼冷面,故而被有心人传几句,倒成了那顶不好亲近的人。 李纨到黛玉房中时,却见宝黛两人在解九连环玩耍。黛玉见李纨来,忙笑着撇了宝玉迎上来道:“嫂子来的正好,我给兰哥儿做的荷包今天才铰好,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李纨故意道:“是只给兰哥儿的,还是大家都有份?” 黛玉还未出声,宝玉已经嚷嚷道:“我也有呢,别人就没有了。” 黛玉羞了他一番,把荷包拿出来给李纨看,宝玉也解了自己的给李纨献宝。李纨接过端详了一会儿,赞叹倒:“你一年才折腾出这两个小东西,倒是应了‘细工出慢活’这话。宝玉,以后你还是少开口要她做东西罢,这般费神,不知道身子怎样受罪呢。” 宝玉吐吐舌头:“嫂子说的是,下次我不要了。” 黛玉笑道:“哪里有这事,我也不过闲着动一两针罢了。自打进来后,嫂子就一日没断了我的燕窝,如今身子虽不曾好利索,却也大见起色。” 李纨笑道:“能养好身子,一点燕窝算什么呢?这府里的怎样人家,哪怕是一天一斤燕窝也吃得起,横竖再多喝一杯茶罢了。” 宝玉还懵懵懂懂,黛玉却是面上一红:“嫂子没说几句便风起来,不理你了。” 李纨嘲笑了黛玉几句,要碧月把装钱的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袋儿交给紫鹃收下了。 “外祖母每个月送这么些钱来,我也花不了多少,叫人看着好没意思的。” “谁看着?这钱本来就是林老爷给你的,你哪怕花用不完,丢水里也凭你乐意,轮得到谁指手画脚?要是实在嫌烦,不如交给我,我替你攒起来。等以后你出嫁了,一股脑给你做压箱钱。” 黛玉直拿粉拳去锤李纨:“今儿嫂子只是说怪话欺负我,不知吃了什么酒回来。” 宝玉偏偏添上一句道:“就是,妹妹才不出嫁呢,我要守着妹妹一辈子。” 不等黛玉脸红透耳,李纨就识趣笑着走了。再呆下去,估计黛玉就变红玉了。 才回到院子里,就见娄氏在房里坐着,似乎等了许久的样子。李纨忙笑道:“你今儿来也不说一声,我上午去了老太太屋里给他解闷说话儿,又被吩咐着去了林姑娘那边送东西,竟是回来晚了。” 娄氏笑道:“说哪里话,我才刚坐一会,权当歇歇腿呢。” 李纨心知她是来送钱的,便遣开没要紧的丫鬟,吩咐碧月素云斟了茶上来。娄氏从帕子里拿出银票,李纨清点一番后要碧月收好了,自己则陪她说些家常。 说起来,娄氏也只吃亏在守寡之上,其他才能手段是顶尖的,与王,穆比肩。李纨原先交给她管理城郊的那些大房租子,被她一年来管理得极为妥善。在李纨授意下,她替李纨出面用赚的钱开起了几间兴旺铺子,每月都进不少银钱,当初那比本金已是利滚利翻了一倍。 她自己也没空着,用李纨分给她的红利活钱做些买卖,手中松动,平日在那边府里且是头一份体面,比往日更是扬眉吐气了不少。贾府逢年过节的日子,都会请她和贾菌来走动走动,连贾母都知道有她这么一个能干人儿。 “方才来的路上碰见二,问我来做什么的,我不敢说来送钱,只扯谎说给老太太,太太请安罢了。叫她知道可不得了,油锅里的钱都要捞出来的。” “往后你也不用急着每月给我送来,几个月送一次也是可以的。来得勤了,她少不得想到那头上去。” “我知道了,往后一季一送罢。” 两人说起些兰儿和菌儿在学内的趣事,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候,李纨便留娄氏用饭。用过饭后,素云捧上茶来,两人意犹未尽,继而谈论着些家常事。 “原先我就想得不差,再开铺子我自己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倒不如买些地坐着收租钱。那个贼妇,见有人送些菜蔬来,还只当是与她的,忙地道:‘去交给王嫂子腌了罢,平白放着热坏了怪可惜的。’菌哥儿也是个嘴厉害的,道:‘婶婶这个不是与你的,是我外婆家送来给我吃的。之前你说各人各吃自家菜,混在一起没得便宜别人,今儿这菜也只能咱们放着热坏也不能拿出来了。’她听了后一声没做就出去了。” 李纨忍不住笑道:“菌哥儿真是鬼灵似的!都说童言无忌,她还能和个小孩儿计较不成!可见自找没趣。” “那可不是!我打包票她心里以为是我撺掇着菌哥儿说的呢。” 正说着,王熙凤那边派人送了些对牌过来。娄氏好奇道:“这对牌不是只在二那儿么?” “今儿老太太才出的新主意,要我单管几个姑娘们的饮食起居,没想这么快便送了过来。” 娄氏见四下无人,低声对李纨道:“如此,便多几个心眼罢。这东西一旦到得你手里,难免有人多心痛,暗中坑几次,有苦也没处说。” 李纨笑道:“你说的,我知道。我只没碍着她的大路,几个姑娘的钗环脂粉能有多少油水?若是她真这般想不开,横竖我躲也躲不开,何必小心翼翼呢,直接撕破脸倒也罢了。并且管姑娘们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她也不好挑出错来得,顶多是两处领银子多费些事。” 娄氏点点头:“总而言之,小心些是没错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大户人家的管家之职向来是争得头破血流,不止为钱,也为地位名声,那乌眼**似的,还少了么?” 第十一回在线阅读 <!--t; 第十一回 - 第十二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十二回 <!--go--> 见娄氏提及此,李纨笑道:“自古船多不碍路,她素来知道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如今看在老太太面上,也不会太为难我。还是那句话,她当家了这些年,又是个极会看眼色的,怎不知老太太用意如何?再说老太太心里怎么想的,她说不定还暗暗叫好儿呢。只要她稍微机灵些,私底下便只有赞成没有反对的,我横竖是得罪了我婆婆,她可是两边都要讨好,乐得把我当靶子。” 娄氏叹息道:“我家那个婆婆糯了些,看在菌儿分上,平时对我明里暗里也是多加维护。你家那位我可真是看不清,都说手心手背皆是,孙儿比儿子招人疼,她为什么只看到那个看不到这个呢?难道你家爷是她拖来抱来的?” 李纨沉默了一会,笑道:“你们都只当她是吃斋念佛的活菩萨,我瞧未必。当初疼你珠大爷,现今疼宝二爷,说到底也是为了她自己。她为什么要疼兰儿?即便将来兰儿争气,珠冠霞披还要过一遍我的手呢,和她有多大关系。老太太疼宝玉,那是真疼;她疼宝玉,疼的是宝玉将来光宗耀祖她接着做她的诰命夫人,我今儿把话摆在这里,将来有的是应验的时候。” 娄氏听了此话,不住摇头。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娄氏便告辞回去了。 话分两头,且说秦可卿自那日与李纨密谈归府后,心下愧惧交加,再加上府里家务劳累,一时感染了风寒就病倒了。宁国府遍请名医诊治,什么名贵稀奇药如吃饭一般吃下去也不见好,竟然露出将死的光景。 贾珍急的在家只跳脚,尤氏也甚为忧心。一日秦可卿神略好些,求尤氏道:“,我已经是不行了。之前见过琏婶子,今儿还想见见珠儿婶子。那边府里,只这两位婶子与我最要好,平时也最疼我。看在我时日无多的份上,好歹麻烦一些罢。” 尤氏道:“你这傻孩子,想见她我打发人去请来罢了,说这样晦气话做什么?大夫都说过,熬过这一冬便是没事的了,你偏又这般乱想。”说罢尤氏打发了人如那边府里请李纨。 李纨与尤氏一向交厚,见尤氏着人来请,言辞又和往常不同,心下就觉得有些不好,忙回过了王夫人,带着碧月赶去了宁国府。 再见到秦可卿时,李纨吓了一大跳:原先花一般的美人如今却形神消瘦状如骷髅,她被一堆灿烂夺目的锦绣被褥围裹着,更显得其玉臂无光面容减色。 两人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李纨轻轻抚上她细弱的手腕,似乎可以感觉到生命正在从这干瘦的躯体里一点点消逝。 “好婶子,你来了。” “我来看看你。”李纨低低道:“你有什么话与我说的?” 秦可卿笑了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纨眼眶一红,半天终究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何苦?” 秦可卿笑道:“好婶子,我央及你一央儿。待我死了,替我烧几卷经,求几个高僧为我超度祷告。但求来生再不进这朱门绣户,生在市井人家里,爹娘疼爱,兄弟疼惜,到得年龄再配个老实人,只守着我一个儿,不拘生几个孩子,安安稳稳到老死了罢。” 李纨长叹一声:“天下女子谁不愿如此?你现在却是看穿了。” 秦可卿渐渐收了笑容,似乎有些疲倦:“不是我看穿得迟,是看穿了也没用。我初来这府里时,虽心下烦忧,倒也想安安分分与你侄子过日子,只是……” 秦可卿咳嗽了几声,李纨忙给她拍背,又把旁边汤婆子上温着的参汤给她喝了几口。 “只是造化弄人啊。”秦可卿笑道:“好婶子,你说我美吗?” 李纨心酸道:“你若不美,还有谁美?” 秦可卿点点头:“可是,这美又有何用?没得平添烦恼,一步步走入那见不得人的去处。这辈子我已经脏了,死后还要拖累你们,真是心里过意不去。”说罢她挣扎着凑到李纨耳边,李纨忙扶住她,待秦可卿耳语完毕后,李纨如闻晴天霹雳,半晌目瞪口呆。 而秦可卿如卸下了莫大负担一般长松了一口气,趟倒在床上,微微闭着眼。 李纨额上见了汗,许多旧时她所不明白的琐事全部电光火石一般拼凑在了一起,渐渐还原出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真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荣国府的。回去请安时连王夫人都瞧出她的不对,淡淡说了一句:“你们好一场,去看过也算是尽心了,摆出这个样子又是做什么?” 回到院子里后,李纨尚自心口突突,脸色极为不佳。素云忙偷问碧月是怎么回事,碧月道:“不知怎的,去那边府里和蓉大聊了会就成这样。想必是她们娘儿俩平时感情太好,此番见了蓉大光景不好,心里难过罢。” 素云听了,也只得感慨可惜一番罢了。 李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地把事情的种种棘手利害关系在脑中过了一遍。她合着眼沉思许久,决定先掩下秦可卿与贾珍的丑闻。 李纨进入空位楼中,这回却看见屏风上画奴犹在,心下一喜,忙把事情始末同画奴说了。 画奴道:“此事虽甚麻烦,解决的方法倒也不少,主子要听哪一种?” 李纨道:“最简便的罢。” 画奴道:“可以去修真界买灵器一把,注入意志,自行斩杀所有知情之人。” 李纨吓得忙摇手:“换一个罢,这样损德的事,如何做得?” 画奴笑道:“还有个法儿,去虚冥界买些忘忧水,抹去那些人的记忆便可了。” 李纨听这个不错,便在画奴的提示下,推开了虚冥界的门。虚冥界的商铺街道皆用黑石做成,放眼望去全是黑色,弥漫着沉重肃穆的气息。 李纨见一个店铺上写着大大的“兰”字,不由得触动心肠,走上前去。摇了摇置于门首的铃铛后,一个蒙着黑色面纱的曼妙女子出现在店里。 “劳烦这位掌柜,不知你店里可有忘忧水?” “有,一滴十个钱,可忘终身事。” 李纨买了十滴,那女子送了她一个洁白如玉的小瓶儿,并耐心解释道:“这叫无瓶。虚冥界之水唯有此瓶可装得,放在别的瓶儿里就失效了。” 李纨在她的讲解下,还知道无瓶有灵,可随意缩小,也可以据意愿滴出合适的量。比如是想要抹去一个人全部的记忆还是只删除其中某些部分,都可以据意愿调节。 临走时,那女子忽的说了一句:“这是我最后一次做生意了,下次就关门了。” 李纨惊讶道:“为何?” “我寿限将至,死后这个店自然消失不见。不过这些年靠着它,我已经活得很不错,足够了。”说罢悄悄隐去。 李纨站在原地,细细回味着她的话,许久才默默离去。 荣宁二府吃的皆是各自院中井水,那井水甚为甘甜,煮出来的饭粥也格外好。李纨趁人不备,先是把无忧水滴在荣国府几处井中,又借去宁国府看秦可卿的时候把那几口饮用之井兑入无忧水。 处理完毕后,李纨合掌默默祷告了一番:“该记得的,不要忘记;该忘记的,切莫记得。” 那忘忧水果有奇效,一夜过后,别人尚不可知,连秦可卿自己也忘记了,神好了许多,也能略略进些饮食。 李纨再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在床上看丫鬟们喂鹦鹉,见李纨进来笑道:“婶子你连日来,那边太太怪你不怪?” “还有神头儿损我,可见病好了不少。”李纨使个眼色,秦可卿见状便把丫鬟们都支开了,问道:“婶子可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李纨度其神色,发觉她虽依然面带愁云,但与之前有所不同,这才方信了。 “你上次忽的告诉我那样大的事,害得我几日吃睡不安稳。这事要是捅出来,该有多大干系?” 秦可卿默然道:“横竖我也挨不过去,死了,娘家也管不着了。我来贾府之事,当初知道的唯有父亲和其心腹,去年那心腹之人才死,父亲……是断然不会结旧账的。” 李纨道:“才好些,就不要说这些话。好好想法子是正经。” “好婶子,我自己的状况自己知道,这病不过如此罢了。现在好一阵子,可见是回光返照呢。”秦可卿微微笑道:“我也不知为何,昨儿就觉得心里头去了好大一件事一般,畅快了不少。现在就算闭眼去了,也不觉得什么了。” 李纨只当她是在说丧气话,笑道:“你就这么伸腿去了,把蓉哥儿放哪去呢?他年纪轻轻的就要丧妻,还不知多伤心呢。” 一提到贾蓉,秦可卿脸色微变,笑道:“我倒想看看他是怎么个伤心法呢。” 李纨少不得安慰了她几句,叮嘱一番后就回府了。 没几日,荣国府里又出了一件喜事。王夫人的胞妹薛姨妈因带其女薛宝钗入京应选才人赞善之职,耽搁在贾府里,同来的还有其子薛蟠。老太太不肯放她们去别处住,自收拾了梨香院款留,薛姨妈想着来往照顾方便,就应下了。自此,荣国府更加热闹了。 第十二回在线阅读 <!--t; 第十二回 - 第十三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十三回 <!--go--> 第一眼见到薛宝钗时,李纨便只觉这个女孩子肌骨莹润端庄美丽,虽难以产生亲近之情,倒也生出些许爱敬之意。 她和黛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美人,一个如牡丹富贵娇艳,一个如梅花典雅高洁,只能说各有千秋。宝玉初见宝钗也惊艳了一会,不过那种惊艳李纨看得很清楚,也是带有距离感的。只可惜一向聪明伶俐的黛玉在情字上糊涂了些,见宝玉那副欣赏模样,心下只一咯噔,便有些郁郁不快。 与李纨料想的不错,才几天,合家上下对宝钗皆是一片夸赞之声。她瞧着王夫人的态度,心里便知她中意的宝二是谁了,不由得冷笑几声,去黛玉房里找她玩。 黛玉才和宝玉口角气得走回来,闷闷歪在房中榻儿上。紫鹃见李纨来,才要通报,李纨摆摆手让她别做声,自己轻手轻脚地凑过去,挠黛玉的痒痒。 黛玉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是李纨,笑道:“越发没个稳重了,你来我这冷清地方做什么呢,不去看看宝姑娘?” 李纨笑道:“咱们多咱时候认识,她不过是客,去应个卯就罢了,还抱着不放么。” 黛玉略微心酸一笑:“别人说这话我只当是客气,你说我却是信的,不过大多是你偏疼我些罢了。我拿什么比人家,模样好,子又好,竟是没有一样不好的。那些人夸她也罢了,偏偏还要拉扯上我,非要我这个不成器的才显得她的好么?” 李纨道:“你可是从哪里听了闲话来?” 黛玉初时不肯说,禁不住李纨再三问,方才吐了口儿:“是听周姐姐和太太身边的几个丫鬟说的。” 李纨笑道:“我当是谁,也值得你这样。我和你不是外人,有些话就厚着脸皮说出来。那位为何如此,你心里有个不明白的?你若是不明白,便也是我错看你了。你要是实在担忧不过,以后和宝玉疏远着些,如果放不下,多少要忍着些儿。当年老太太和她不也是闹得厉害?后来孙子有了,曾孙子也有了,一家人照样要乐呵呵地过下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才叫过日子。你抢了她心爱的儿子,到时候还她滴溜溜一堆孙子,保准她笑开了。” 黛玉羞红了脸,啐李纨道:“我把掏心窝子的话给你说,倒惹得你一车无赖话。” 李纨笑道:“我那也是掏心窝子的话,怎么就无赖了呢?我也是她的媳妇做过来的,她什么子,最清楚不过。方才那些宽慰你的话,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大概懂得个意思就是了。自古言畏难道更险,闭眼却闯过去,总不能这怕那怕因噎废食不是?你对他的心思,我都看得出来,还能瞒得过你自己么。” 黛玉哽咽搂住李纨道:“如今在这家里,除了老太太和他,也就你和紫鹃那个丫头最为着我了。要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落到何地步!” 李纨一边给她抹泪,一边嘲笑她道:“这么长一串,你刚才说话喘气不喘?有这么多人你还不乐意呢,那些孤苦无依的怎么办?你何曾是真小儿,不过是心里太看重那个呆子罢了,往后放大气些,该你的终究是你的,不该你的哭也废神,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黛玉细细咀嚼那句“该你的终究是你的”,心里好似云开见晴一般:“嫂子说的没错,一切都是命中定下的,倒不如放开手随他来去呢。” 李纨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我也不多说了。” 辞了黛玉后,李纨又到宝玉去处,却不见其人。袭人倒是在,见她来了忙端茶过来道:“大今儿怎么得空来这里?” 李纨笑道:“才从林妹妹那里过来,见宝玉不在那儿,以为他肯定在这儿呢。” 袭人抿嘴一笑道:“大这话可是风趣了,宝玉现在宝姑娘那儿呢。” 李纨问:“哦?这倒是新鲜。是他自己想着去的,还是谁叫他去的呢?” 袭人笑笑,半晌道:“是太太让他去的,宝姑娘身上有些不爽快,太太自己神不大好,便让宝玉替她看看。” 李纨微微一笑:“我就说么。” 她看着袭人神色,便知这个也是个有野心的,心下立即多些警觉。不一会儿宝玉回来了,见李纨在又惊又喜:“可是妹妹让嫂子过来的?” 李纨羞他道:“我自己就过来不得?可见你偏心。” 宝玉忙作揖道:“好嫂子,是我错了。我怎么会有那个心思,只是这几天妹妹不知怎么了的,只顾和我闹别扭,我去找她她也不大理,心里正好没趣呢。方才宝姐姐和我说话,我走了神儿,却道‘妹妹喜欢便拿去’,倒被她们笑了一阵子。” 李纨笑道:“要是我,也笑你。你知不知为何林妹妹和你置气?” 宝玉脑袋道:“她说我见了好的,就生出别样心思来,又不肯细说。我百般赌誓,她只是不信,正在思索自己哪里做错了呢。” 李纨摇摇头,忽的笑道:“要我告诉你也不难,只是我有个条件。” “好嫂子,便是有一百个,我也替你做。” “我想起院子里有一片花地落了许多叶子,你随我去,替我把那些叶子收起来,不准带小厮或者丫鬟,只要你一个。” 袭人闻言忙道:“宝玉哪里会做这样的活,我替他弄罢。大出了名儿的会养花,那花若是被他笨手笨脚弄坏了,倒可惜。” “我都不心疼,你倒替我心疼起来了。如果这点子事都不愿意做,之前的话就当我没说罢。” 宝玉笑道:“这算什么事?我去拾了便是了。”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李纨院子里,到院子后,宝玉道:“方才嫂子有什么话不便说的?” 李纨笑:“别人都道你是个贪玩的,我却知你不傻。先进屋子再说。” 二人进屋后,素云碰上茶,和碧月一道出去了,顿时屋子只剩下宝玉和李纨。 “宝玉,今儿我认真问你一句,你觉得嫂子对你们如何?” “嫂子待我好,待妹妹更好,比家里的姐妹还亲近几倍。”宝玉诚恳道:“待妹妹好的也是待我好,所以嫂子是咱们最亲近的人,和老太太一般。” 李纨笑道:“算你还是个有良心的,不枉我疼你们。既然你料我心中不藏奸,那么我就直言一句——林妹妹这病什么时候好,都只在你身上。” “为什么?” “你当她的病从何而起?原本先天身子弱,天天用燕窝养着,人参养荣丸吃着,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只为你不懂事,又气的存了些病在身子里。” 宝玉见此话说得极重,忙求教道:“嫂子,有话但说无妨。我是那不长进的人,若没有嫂子提点,什么时候惹哭了妹妹更是该死!” 李纨叹一口气,问:“我且先问你,你和你屋子里的袭人,可有不才之事?” 宝玉吓了一跳:“嫂子想错我了,我虽平时多偏疼她些,也只为她一向是我的大丫鬟,从小儿贴身服侍的,自然比起其他丫鬟有些不同,并无什么腌臜之事。若我撒谎,不得好死!” 李纨点点头:“这一件我信你,只是你常厮混在女孩子堆里,大家看你年纪小也不好说得,便由着你胡来。那嘴上的胭脂,可是男子汉随便吃得的?你也不小了,一味这样算什么呢?老爷太太不爱是其次,你可想过林妹妹的心?凤丫头那么刚强的一个人,也时常因为琏二爷在外头胡来伤心呢,林妹妹和那破落户一比,更是心肠软和,经得起你几伤?” 宝玉有些沮丧,道:“嫂子说的是,我原先只是闹着玩儿,又爱那胭脂甜香……我,我以后都改了罢。” 李纨缓和了口气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子我不了解么?小时候闹闹就罢了,这年纪再不改进,多的是话儿说你呢。我知这毛病不少一朝一夕能改的,只要你每次痴病犯了的时候,想想你林妹妹难过的样子罢。你和别的女孩儿玩闹一次,就好像往她心上扎一个钉子,虽然后来道歉哄好了,钉子□了,上面还有个眼儿。待那心千疮百孔了,林妹妹也就对你绝望,再也不管你了。” 宝玉想了想那个场景,脸色苍白:“我再做那种事,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李纨只是略略规劝,一开始说重了反而不好,便笑道:“你心里有个谱便好了。倒不是要你翻脸六亲不认,待姐妹们再友爱也不是错,只别动手动脚的,成什么样子呢。” 宝玉似有所悟:“嫂子说的,我都好好记在心上了。我大概明白妹妹这些天为什么生气了,想必是以为我亲近了宝姐姐,就把她给撇下。宝姐姐哪里比得过她,我和她说去!” 李纨还没来得及拦住,宝玉就跑出去了。她看着宝玉的背影,又气又笑。这两个小冤家真是前世结下的,难怪老太太碎了心啊。 第十三回在线阅读 <!--t; 第十三回 - 第十四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十四回 <!--go--> 黛玉和宝玉再早慧,也终是两个孩子,即便有些冲撞,每次宝玉做小伏低地去哄,也多半一时好了。如今宝玉得了李纨提点,虽见到家里的女孩子们还是十分友爱亲近,却不像往日一般肌肤凑挨,只把分寸摆在那里。黛玉瞧在眼里,不由得暗暗称奇心下欢喜。 宝钗来贾府后,亦和黛玉一般,闲时与李纨迎春等人下棋看书,做些针指。李纨冷眼瞧了几日,发觉其果然为人处事落落大方,稳重周到,难怪许多小丫鬟都不怎么敢亲近黛玉,却是爱与她玩耍。更妙的是,她与谁亲近与谁疏远,就连李纨一时也瞧不出,只觉得待众人皆如此,时间一久,不禁也觉得她是个可亲的人了。 才开春,宁国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蓉大没了。 李纨得了消息后,整个人好像突然耳边被人敲了一记响锣一般,半日缓不过来。随王夫人等人过去那边府里时,只见贾珍眼眶红红,尤氏更是哭得如泪人一般。 尤氏扯着凤姐袖子哭道:“平时这孩子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不消我多说。昨儿我才去她房里,见她在那念念有词,便问她说什么。她笑着道:‘,明儿我就全好了。’我还说‘大夫可不是这么说么,只消熬过冬去就是了。’怎知她的‘好了’,却是这个好法!” 贾珍也哽咽道:“平时我常说着,这个媳妇比儿子还强呢。如今伸腿去了,可见咱们没福。前些时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来,说是能度媳妇的命,我见媳妇将要好起来一般,便没睬他,现在看来,是我误了事!” 贾蓉低着头,一声儿不出。 王夫人和凤姐安慰了众人一番,商量着发送等事。李纨一直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挨到告辞之后,回到自己院里,对着灯黯然神伤了半晚。 葬礼很隆重。那些素日念着秦可卿的好的人,皆是怆然落泪,尤氏主持葬礼,有凤姐在旁协助,平日府里陋习弊端一概免了,倒也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同前去的贾兰和贾菌溜到宾客席的时候,不知怎了,贾兰忽的抱住一个客人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几个管事见是兰哥儿,忙上前去扒拉下了他,不住给那位客人道歉。那客人是随朋友来吊唁的,见是个小孩子也没放心上,安慰了几句,因有急事便告辞而去了。 李纨晚间听到有这一节,只觉得奇怪。兰哥儿一向聪明挺好,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便叫来贾兰询问。 贾兰尚自眼圈泛红:“我看到父亲了!” 李纨半天不语,银蝶吓了一跳,忙道:“兰哥儿还小,对珠大爷的形容记得模模糊糊的,想必是哪家年轻公子哥儿,身段有些肖像,一时错认了也是有的。” 李纨点点头,道:“以后在人前莫要胡说!” 贾兰点点头,犹自嘟囔一句:“他和父亲长得好像……” 李纨强忍住心酸,笑道:“再像他也不是,你父亲已经不在了,回不来了。” 贾兰听了这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纨把他搂在怀里,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碧月素云银蝶见此,皆忍不住悄悄用帕子揩泪。 早春依旧寒冷,府里给小姐们做的大毛衣服皮袄儿皆由李纨一一发送过去。送到迎春处时,敏感的李纨却发现屋里几个丫鬟面色不对,似乎都略带愤懑。 李纨扫了几眼屋子内,却是没看出什么来,倒是迎春的母面有狠色,似乎是在警告什么一般。放下衣服后,李纨与迎春说了几句家常,嘱咐她好好养着身子,迎春一一应了。 临走时,李纨似突然想起来一般,对迎春的大丫鬟司棋道:“瞧我这记,方才薛姨妈给我几支纱花儿分给姑娘们竟是忘了顺手带来,待会你去我那里取罢。” 司棋何等聪明,面上滴水不漏,立马应了下来。 衣服都送过后,李纨回到院子后发现司棋早早侯在那里,见她来张嘴就欲说话。李纨忙摇摇手止住她,道:“进去说。” 进了内屋,司棋见四下无人,哭着对李纨道:“大,真个是没有天理了。咱们小姐子只由着人欺负,那个老虔婆越做越不像,一步步欺负到小姐头上去。今儿我给小姐梳头,发现一对白玉耳坠儿不见了,小姐又只顾支吾。方才我不过凭白问嬷嬷一句,她却跳起脚来骂我,说甚么‘即便我全拿去了,小姐都不说我,你算什么东西也来放臊!好不好我去回老太太,太太,赶你出去都是轻的。’我不忿,和她闹起来,小姐还一味劝我呢。” 李纨冷笑道:“这般不自重,让她来带小姐,岂不是越发教坏了?” 司棋道:“不止这个坠儿呢,她常擅自拿小姐的东西出去当了赌钱,有回来的也有没回来的,别人问起来小姐只说自己弄丢,倒被大太太嚼了一顿不爱惜东西。我后来瞧出不对,便与她杠上了。为着这个,她没少人前人后给我小鞋穿。” 李纨点头道:“二丫头是个木头,难为你,不然被人坑了咱们还蒙在鼓里。今天你说的我都记在心上,不出几日便为你们讨回公道。你回去后好好看着些她,那婆子拿走什么东西也悄悄儿打听清楚,到时候咱们算总账。” 司棋喜出望外,没口子答应了。 司棋走后,李纨派素云去打听了一番,见其话都有头有尾,想必是那母自己不长进做下事来。她衡量一番后,还是要人叫来平儿,把事情与她说了一遍。 平儿听后,笑道:“这事十有□是二姑娘的母捣鬼,司棋虽然嘴头子可恶,人却是个古直心肠的。依我说,也暂不要告诉咱家,这事若是让她知道保准立刻发作,没得让姑娘也难堪。赶明儿我陪去问问,看她懂不懂眼色。” 李纨点点头,叹息道:“凤丫头多亏你,若是没你,早寻出事儿来了。” 平儿笑道:“也得她疏漏少,不然我这等笨人哪里补得过来。” 李纨沉默了一会儿道:“有句话我说了也不怕你多心,她和其他姑娘倒也罢了,说到二姑娘,她乃是嫡亲的嫂子,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的?做人还需看着些儿,总赶那旺热地方去,难免冷了别的人心。” 平儿道:“你也明白她,素来要强,事事不肯落后。全家上下这么多事,全亏她周全,二姑娘又是个不做声的,想知道也得她听得到不是?” 李纨笑道:“是是是,全都是她的理,我不该当着你面儿挑她刺,那比打你还重呢。” 平儿也笑道:“也只有敢当面儿说她了,咱们什么关系,只看这里。” 第二日,也合该那婆子倒霉,才拿了迎春的金镯儿想要溜出去,被平儿逮个正着。她自心里有鬼,平儿没开口问,却把镯子不小心抖了下来,顿时来了个人赃俱获。 平儿笑道:“我当妈妈怎么这样心急火燎的,原来是得了一注歪财,急着出去当钱怎么着?” 听了这话,迎春母吓得面无人色,忙陪笑道:“不是这么回事,姑娘你听我说,原先……” 平儿止住她:“哪有在外头说话的道理?你且先不要掰,咱们进去分证。” 一行人进了屋子,司棋见平儿来,眼前一亮,忙的辍出凳儿给她坐下。迎春本在炕上看书,见平儿来了,下来笑道:“你今儿怎么来了?” 平儿道:“原先就有话落在外头,我还只是不信,今儿倒捉个现成的。好姑娘,你不要忘了自己身份,关键时候还得拿出款儿来,方能挟制房内,调理奴仆。不然,被有些心思坏的哄骗了,只顾拿你簪环头面出去换钱,大家还白白替她补上。” 迎春被说的半天抬不起头,道:“我原先也说过几次,只是不听罢了,还能怎样。” 平儿笑道:“她不听,姑娘尽管回大太太去,自有道理。哪里见个主子说话听不进的呢?” 迎春母听得一身汗,笑着才要说话,迎春房里的绣橘开口道:“今儿既然平儿姐姐在这,我也少不得把事情说出来要你评理一评。” 那母见绣橘要揭她的短,顿时也顾不得脸面了,高声呵斥道:“小臭蹄子,这里有你什么说话处!还不快夹着嘴滚开去,只顾脏了这屋子。” 平儿皱皱眉,方要说话,那绣橘哭了,不管不顾道:“你骂我是臭蹄子,你浑身哪有个香气儿!平时张着嘴只顾说咱们姑娘,那话一句难听过一句,简直要把咱们姑娘作践到泥里跌。前些时明明是你吃净了大送给姑娘的糕,倒说那糕不合你脾胃,反讹了姑娘五两银子看要钱去。什么病要五两,你是偷汉子怀胎了不成?” 迎春母急得恨不得上前去撕了她的嘴,绣橘见事已捅破,心一横道:“你成日拿回太太赶我们出去威胁,今儿我就是拼着被赶出去也要把你的丑事抖出来!” 第十四回在线阅读 <!--t; 第十四回 - 第十五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十五回 <!--go--> 话音刚落,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笑声:“有什么趣事,怎的不说与我听听?” 迎春母听了这声音,整个人险些晕倒过去。平儿神色一凛,其他几个丫鬟面有喜色,迎春则脸色极为不自然,硬着头皮到门口去迎接。 王熙凤被一群丫鬟仆妇簇拥着,笑着走了进来坐下。司棋奉上茶,平儿在旁伺候,笑着道:“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王熙凤似笑非笑道:“我这人做正事且是偷懒耍滑,专爱听这些撒野闲盘子的。刚听得这里有不要钱的好戏看,就忙忙儿地赶来凑热闹。刚才那个,你不要停,我可是竖着耳朵要听哩。” 平儿见此,便不好多言,悄悄儿侧身立于一旁。迎春不住地绞手中的帕子,她的母更是面无人色险些倒将下来。 绣橘哭着把迎春母原先种种劣行都一一说了。饶是温和如平儿,听了后也禁不住柳眉倒竖心下恼火起来。 原来这母为老不尊,仗着有体面,又捏准了迎春的子,竟是百般欺侮。屋子里可心的东西,她都拿了家去;别人送来给迎春的点心果子,也被她全部吃了。迎春每个月的份例,花在自己身上的不到十分之一,其他的都被她哄骗去。有时她赌钱输得多了,就拿了迎春的首饰头面去典钱用,大部分都是有去无回,葬送得迎春挨骂,还不敢说出来。 绣橘每说一件,王熙凤脸上的笑意就越深一分。待事劝说完后,王熙凤笑着对迎春母道:“这些事,嬷嬷可有什么要说的?” 迎春母哼哼唧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熙凤一拍桌子,疾言厉色冷笑道:“好大胆子!有些个奴才仗着自己有些脸面,却不知道自己的脸面是从哪里来的,就这般狐假虎威欺上瞒下起来。咱们贾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千金之体,哪里由着你这般作践?这等,还真以为我是个没手段软脚虾了。” 说罢,她吩咐道:“来人,把她架下去!去她屋里把这些年占去的东西一样样搜回来,一件都不能少。少的,拿她其他东西抵过,实在没有现银也可以。搜完后关在屋子里,不准给吃喝,只管饿几天。若是没死呢,告她一个窃主财物之罪,报案让人锁了她下牢里。不打断她两条腿休要结案!” 迎春母两眼一翻真昏了过去,迎春才要说话,母她媳妇玉柱儿家的连滚带爬跑进屋子里,不住磕头道:“开恩,原是我们老糊涂了,才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下这等事来。求好歹看在她姐儿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饶了她这一次罢!” 王熙凤笑道:“这就奇了,我们在内屋说话,你一个外头服侍的媳妇进来做什么?咱们家一向有规矩,却不料你们这里竟是反了过来。原本一个人的错不拿两个人,你偏要赶着上来,若真这么有孝心,便你替了她往牢里去?” 平儿见王熙凤动了真气,怕事情闹大给迎春和邢夫人没脸,忙上前对玉柱儿家的道:“还凭白赖着做什么?没见火上浇油的道理。早些去,该怎么怎么,别自己套牢了锁儿。” 玉柱儿家的磕了几个头,又羞又急出去了。 经过一番查检,总共搜出来的东西让众人皆吃了一惊,大家都哀迎春可怜,又怒其不争。 “二姑娘,心活面软不是大罪,却也有个度。做得好,那是活菩萨;做不好,便是人人可欺的软包子,任谁都要咬几口的。你替她们周全,却是把我,大还有大太太的脸面搁哪里?家里出了这等事,很光彩么?我待要管这事,却还要请大她们裁度,不便直说的。你倒与我透露一透露,往后你还打算如此么?” 迎春眼圈红红,低声道:“我能有什么法儿,她们与我说时,倒也怪可怜的,我不好坐视不管。待闹出事来,上头问起我也只是遮掩些罢了,除非细问,没有个供出来的道理。我好歹吃点亏,在她们来却是要紧的急事呢。” 王熙凤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走。迎春待要送,她丢下一句不必了。平儿想不出话来,也只得匆匆告辞跟了去。 晚间事情传到李纨处后,李纨叹息道:“好个二木头!果真是针戳她也不吭声儿。豺狼咬她一口,还怕自己玉镯子磕了人家牙。” 素云不平道:“二姑娘这样情,那娘势必是留不得的,趁早赶出去是正经。” 碧月摇摇头道:“赶走一个,还有后头的呢。只要二姑娘一日不改这毛病,赶走多少个也是无益。” 李纨道:“碧月说的没错,少不得才去了一只狼,又来一只虎。” 这边为迎春的事头疼,银蝶那边却有好消息来。 “回,我父亲要人带了话来,说是山上的地已经开好了,随时可以栽树。家里那些邻居听说满山红能卖,都打听着呢,说是若可靠,他们也在院子里载上几棵。这东西极易成活,又不费什么心照料,又一年就挂果子了,多赚些钱谁肯不要!” 李纨不住点头:“你尽管说去,要他们都放了心种罢。按照我原先许你们的价钱,一文也不会少的。” 银蝶笑道:“那我去回话了。,这满山红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西洋国的人都爱呢?要不是舅老爷认得那大海货商,咱们还有眼不认识好东西呢。” 李纨也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又是那蛮夷之地的,难免习俗怪异些。不说外国,就是咱们国中,南北之地喜爱的吃食也大不一样,有人爱吃酸的,有什么奇怪的。” 银蝶连连点头。 李纨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没有打发走迎春的母,而是把她叫来训诫了一番,仍要她服侍迎春。她吃了这番苦,近期自是不敢再掀大风浪了。 李纨往迎春处去时,她见到李纨,面有羞惭之色。李纨握住她的手,细声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责怪自己,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得的。往后多为自己想想,让别人为你担心,也是不好的事,可对?” 迎春点点头。李纨和她说了几句话,叫来司棋和绣橘,每人赏了一套衣服和两金钗,道:“这不是我给你们的,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说了,你们忠心为姑娘,很好,往后也要如此。你们姑娘天良善,有时难免着了人的道,还需你们多多帮衬。往后若是有人欺负姑娘,姑娘又不做声的,你们只管回了来,平时也要多个心眼好好和姑娘分解分解,尽心服侍好了,忘不了你们。” 两人惊喜交加,磕了头接过。李纨笑着又让碧月拿出两个荷包给她们:“这才是我的意思,话也不用多说,你们明白就好。” 司棋和绣橘含泪道:“有大这样疼姑娘,咱们心里也硬气不少了。” 李纨道:“你们糊涂,自己不硬气,别人硬气终究不长远。” 迎春亦垂泪道:“是我不中用,还劳老祖宗挂念。” 话说黛玉在几人悉心照料爱护下,才过了些安宁日子,却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不由得在房内整日落泪。贾府派贾琏带其去扬州料理事务,少不得一番打点安排不必细述。 李纨亲自指挥收拾了黛玉路上要带的行李等物,一样样过目后,又少不得殷殷叮嘱。二人正说着话,李纨见宝玉来,便自先去了。 宝玉得知此事,更是心下少了一块般,但不好阻碍父女之情,也只能强忍着,反打起神安慰她。 “妹妹这番去,照顾姑父的时候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子。姑父就你一个,倘若你也病了,他心里能好过么?” 黛玉点头应了,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忙着用帕子揩去。 两人如今虽未完全长成,心中却已是懵懂情窦已开,待对方在亲密之余也有了些羞涩之意。 贾宝玉个子长了好些,出落得面如月色如花。虽然他依然不爱读书,行为举止比起孩提时期的淘气顽皮却是好了许多,他心里模糊知道林妹妹大约是许了自己的,但偶尔听到几句所谓“金玉良缘”的闲言,心下有些郁郁。 黛玉随着贾琏离了贾府后,他一下子觉得家里冷清了下来。实在闲着无事,偶尔也去找姐妹们下棋聊天,但更多时候呆呆着在自己院中看着天空发呆。 一日,他歇过午觉,照例在院中的凳儿上歪着出神的时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却时高时低涌入他耳里: “你们爷每日就是这幅呆模样么?” “可不是,好像失了魂呢。” “你瞧我,去拉了他魂回来。” 贾宝玉正琢磨话中意思,忽然纷纷扬扬一阵花瓣朝他脸扑了过来。他唬了一跳,抬起头来,却发现是宝钗和袭人笑盈盈站在他跟前看着他。 “宝姑娘来了,暂别想那些有去无回的,还不回屋子里去?”袭人轻嗔道。 第十五回在线阅读 <!--t; 第十五回 - 第十六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十六回 <!--go--> 宝玉没睬袭人,对宝钗道:“前些时听说姐姐身上不大好,论理本该我亲自去瞧瞧,不想从学里回来身上只犯乏,还打算过几日去看呢。” 宝钗答道:“只是到季节了有些咳嗽,服了药后便也罢了。” 两人说笑着回屋坐了,袭人端了茶上来。宝钗今日依旧是素衣淡妆,丝毫不见奢华,却越发显得面若银盆眼如杏子。宝玉坐在她对面,只觉一股子冷冽的不俗香气袭来,便问道:“姐姐之前说自己不喜欢熏香,那身上的幽香可是之前说过的冷香丸?” 宝钗笑道:“不过是些药气罢了,哪来的香味。” 袭人也笑道:“什么人配什么药,姑娘为人出色,药也是香的。” 宝玉和宝钗谈了一会儿诗词,又下了几盘棋,忽的晴雯走来对宝玉道:“琏二爷身边跟着的昭儿回来了,你不去问问那边的事儿?” 宝玉听得,忙掷了棋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去了凤姐那里。袭人怕宝钗没意思,忙笑着解释道:“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最是有口无心的。” 宝钗忙道:“我岂是那多心的人,这样越发见他真情呢。” 晴雯冷笑一声道:“他做什么,为人如何,大家谁又曾多心过?没见着忙忙替他开脱的,倒像你们是一堆的般。宝玉和林姑娘素来是顶要好,听到苏州那边来信,不跑出去才奇怪呢。” 宝钗还好,袭人听了这话,真是一点红须臾到了耳边,收了茶盘后一声不吭地下去了。宝钗见宝玉久不回来也不好长坐,说了几回闲话便也回去了。 宝玉到得凤姐屋里,见昭儿才出去,便要拉着他问事。凤姐早看到他,笑着招手要他过来:“急什么!有你的只是有你的,你林妹妹跑不了,以后是在咱们家长住了。” 原来林如海已去世,贾琏帮林府处理后事后不日便会带黛玉回来。宝玉闻此,不喜反悲,泪只不住地留下来:“难怪这几天心里觉得不好,原来是林妹妹在他乡哭呢。” 凤姐笑道:“你个呆!好好的哭什么呢,若太太看见了又是要骂。生老病死之事岂是拦得住的?等你林妹妹回来了,见你不好,倒平添一番伤心了。” 李纨那边得了消息,亦是一番感叹,又有些担心。林家进多出少,林如海膝下又只有黛玉一个女儿,一份丰厚家私少不得尽归了她。如今贾府人多钱少,林府人少钱多,贾母有心做这一们亲,难说没有这样一笔要挟在里头。 只要钱牢牢握在贾母手中,双玉的事尚有几分把握,若是落在那些人手里…… 李纨合起了眼。 李易自殿试高中榜眼后,被授翰林院编修,不日又被派往扬州做官去了,合家少不得也随任迁往那里。只是李纨的寡婶及两个堂妹不便前往,又无处可去,便受了穆氏之托代管京中李府,倒也乐得便宜。 穆氏临去扬州之前,不忘和李纨悄悄商定了买地开铺之事。李纨自留下一万两银子做京中日常盘缠,其他赚来的钱全交给了穆氏,要她替自己在富庶的扬州多置办几分产业。穆氏为人正直又聪明能干,李纨自然是最放心不过。 黛玉和贾琏从苏州回来时,本来就清瘦的她又单薄了不少,众人见面少不得大哭了一场。一一寒暄过后,李纨带着人到黛玉的住处帮她打扫整理屋子,摆放新器具。 “你屋里的书已经够多了,又带回这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个公子哥的书房呢。” 黛玉道:“多么?我却只嫌少,要不是路上不便舍了许多书,还要带来更多呢。” “这些笔架砚台也是你从那边带回的么?我小时候在家中父亲书房里也看到过几套相仿的,还是当年几位勋贵赏他的,爱得和什么也似。我瞧架子上还缺几只海笔,我那有半匣子,凭白用不上也是荒着了,等下午我叫人给你送来。” 黛玉道:“是家里原先收着的,好多东西我都放在那任他们打发了,就这些带了回来。那海笔你给我做什么,兰哥儿也正在上学,他不也要用么?” 李纨摇头道:“等他用上时,还不知往哪里去寻。” 黛玉叫紫鹃取出一包东西在桌上打开来了,悄悄对李纨道:“不是什么稀奇物事,这纸笔皆是苏州特产,纸名‘轻云’,笔名‘竹魂’,胡乱给兰哥儿写字用罢。同样的还有宝玉的一份,其他人的又是别样了。” 李纨要碧月把东西收了,笑道:“宝玉早就等见你急得直抓耳挠腮了,只可惜等会你且不要去见他,先同我去回了老太太罢。” 李纨亲自替黛玉整装了一番,带着她往贾母后院中去了。 到屋内时,却见邢王二位夫人及凤姐皆在内。凤姐之前是相见过的了,无需再繁礼,黛玉先拜了贾母,又拜了二位夫人,邢夫人忙扶她起来,温言安慰了一番。 贾母红了眼圈,把黛玉搂在身边坐着不住问路上事务,黛玉一一答了,说到伤心之处时,祖孙二人皆是落泪。 王夫人问:“大姑娘觉得身子如何?我替你请下一个鲍太医,他最是通体虚心弱之症,想来你的病好得也见快些。” 黛玉忙谢过了。 贾母道:“我瞧原先的王太医还好,为何又换了?” 王夫人笑道:“那王太医毕竟上了年纪,大姑娘天天吃人参养荣丸不见多大起效,我心里也是焦急的,便托人寻了这个年轻些的来。俗说水路不通走旱路,兴许换了药几贴下去就好了也未知。” 贾母点头不语。 吃过茶后,贾母仅留下黛玉和李纨说话,其他人皆散了。凤姐李纨起身送王夫人出了门,才送到院子口时,王夫人忽然住了脚,对李纨道:“家里乱七八糟一堆人口,你又是个做大嫂的,别自家正经姐妹不搭理,只拣那没要紧的亲近。” 李纨一愣,随即恭敬道:“太太吩咐,我知道了。” 目送着王夫人远走后,李纨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方回屋。贾母见她进来,笑道:“原来这丫头去苏州带的药是你备下的,我就说你原本细心,断不会忘记。” 李纨笑道:“要不是林姑娘过分伤心,这不足之症早该好了,王太医行医多年轻重还是知道的。” 贾母笑道:“要是有那灵丹妙药,我一把老骨头都卖了也不值什么。你们太太好心办坏事,也不要拂了她面子,私底下照旧吃养荣丸就是了。” 三人正说着,贾母见有人在外探头探脑,便问:“是谁在外头?” 鸳鸯笑道:“老祖宗觉得还有谁呢?您再留着林姑娘不放,他还不定派几遍人来探消息呢。” 贾母推黛玉道:“快去罢,我和你珠大嫂子说说话。” 林黛玉含羞告辞去了。贾母命李纨靠近自己坐,又打发了几个丫鬟出去,只留下鸳鸯在屋里伺候。 “老太太可是想好我说林家之事?” 贾母一改满面笑容,略疲惫道:“如今全家上下都盯着那一注钱呢。黛玉这丫头两个至亲的人都去了,林家那边也没有什么亲近人,按理说也该我保管着。只是我年事已高,饶是百般看管着,也架不住被琏儿那混小子诓了几十万两去。” 李纨心头一跳,贾琏不过一转手,就揩油了几十万两?林家之财到底有多少?…… 贾母仿佛知道李纨心思一般道:“你也不必推测了,我实话告诉你罢。林家除去分给几房姬妾和族中远亲的那些钱地,留给那丫头的钱财大约有五百多万两。咱们家中现在的状况你也明白,不消我多说,这笔钱势必不能全留下,得拿出一部分填补窟窿。一则用了黛玉丫头的钱,她们也不好不软和些;二来将来还给她便罢了,还不起,更是有说法——一家人不算两家帐,彼此也有个台阶下。” 李纨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贾母已经为两人谋算到此地步:“那依老祖宗的意思,那笔钱留多少给林姑娘呢?” 贾母眯起眼睛:“若是我说多少就能留多少,倒也好了。那笔现钱我已悄悄留大半,和其他贵重的珍玩之物一道锁在我房中暗阁儿里,这钥匙串,且先交给你收着。” 李纨拿过那沉甸甸的一串钥匙放在怀里,只觉得那些钥匙比想象的更沉,似乎隔着衣服都感觉到它微微发着烫。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入了公中的部分,凤丫头那边我已早有交待,她也会看着眼色行事,断不会委屈了那丫头。除了你们,我竟不知还可以依靠谁,如今家里真可算得上‘后继无人’了!” 李纨忙道:“老祖宗这话却是差了,大老爷已经是袭了爵,二老爷靠自己本事在朝为官,琏二爷和宝玉也是难得的人中龙凤,怎见‘无人’呢?” 贾母冷笑道:“这话你说倒也罢了,别人对我说,我还丢不起这个脸!” 第十六回在线阅读 <!--t; 第十六回 - 第十七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十七回 <!--go--> 李纨见贾母微怒,低着头不敢答话。 贾母道:“如今咱们家只是外头风光罢了,里面早就空的空,烂的烂。你们大老爷我不理会,二老爷又是个直脑筋的,这些年我看着,合家也就宝玉还有几分他爷爷当年的模样。若是他也学坏了,咱们往后还不知到哪个地步呢。” 李纨听了这话,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尴尬无比。贾母和她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放她回去了。 贾兰自上学后,念书是一日比一日勤奋。每天从学房里回来,渐渐也不去玩耍了,吃过点心后只摇头晃脑在书房里读书,或是做几篇文章。 起初李纨看着欢喜,后来见他用功太过,每天熬得很晚才睡,反而劝他道:“读书是要紧的事,身子是第一要紧的事。你若是把身子累坏了,以后便是考了状元,我又有什么意思呢?” 贾兰道:“娘疼我,我知道。只是我太笨,不勤恳一点,越发比不上书里那些聪明的人了。” 李纨又心疼又骄傲:“咱们兰哥儿哪里笨了?先生也时常夸你,说学里人皆不及你,你这是把自己和文曲星比么?倘若你读书只是为了自己,我也就不说了;既然你先前总说是一片孝顺我的心思,我宁愿你早点睡哩。” 贾兰点点头,一把搂住李纨的脖子撒娇。李纨羞他道:“等你长大了,可不准你这样淘气了。” 贾兰眨着眼睛问:“为什么呢?我见宝叔叔这么大了,还和祖母搂着顽笑呢。” 李纨黯然一下,道:“私底下也就罢了,人面前端庄着些儿,好歹有个大人样。” “我不依,我又不是大人。”贾兰像扭股糖一般腻在李纨身上,直到把她逗笑了才笑嘻嘻一溜烟跑了。 天气渐寒,贾府各地庄子上纷纷送了各色租子和银钱入京来,一时间库房皆满,管事之人皆面有得色。李纨和黛玉说起此事时,黛玉笑道:“他们自然高兴了,东西一过他们的手,少不得剥几层皮去。说是孝敬老爷太太,到底还是先孝敬了他们。” 李纨也笑了:“如此说,你还是个管家的能手呢。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的,其实早就透了,什么时候代他们管一管这里,倒少许多事。” 黛玉见其话有意取笑,故意不接此话:“我之前听人说有几个海货商也往府里来了?” “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好的也有不怎样的,我去看了一阵子便回来了。” “他们可买下了?” “买下好多件呢,除了自家用的,还有不少是往中送去的。家里留下的不过是几样屏风架柜座钟表匣,一些轻盈罕见些的尺头首饰,给咱们家大小姐那里送去了。” 黛玉道:“有娘家就是好,即便入了也有人惦记着。” 李纨笑道:“你这话便是赌气了。” 黛玉怕李纨多心,只顾低了头喝茶没再提。李纨知道她想差了,不断拿话来逗她,半日才哄得黛玉笑了。 正说着,外头小丫鬟报“宝二爷和宝姑娘来了”,两人忙不迭起身去迎。只见宝玉带着晴雯,宝钗带着莺儿,四人一道来了。 黛玉见袭人不曾来,问:“袭人呢?” 宝玉道:“她最近有些不爽快,没敢让她做活,只是歇着。” 晴雯笑道:“可见姑娘是不待见我了,巴巴地只顾问她。” 黛玉笑道:“你平时偏爱打趣我,哪里还会觉得我与你生疏呢?我见你来的稀,高兴不过。宝姐姐今儿是从他那里一道过来的,还是路上碰见的?” 宝钗道:“听说今儿老太太办赏花会,便顺路去了他院子里,他说要过来请你一道去呢。大嫂子也在这儿,兰哥儿今日还去学里么?” 李纨道:“不是你说,我还忘了。他一大早就去了学里,等会派人叫他中午过来便是了。” 原来今年荣国府园子里的桂花开得极为好,在凤姐提议下,老太太动起了赏花会的心思,把宝玉和家里的姑娘们以及薛姨妈李纨都叫上了,王夫人因在斋戒,便没来。 照着凤姐的意思,贾母一人占一张紫檀大高几,薛姨妈和凤姐每人一个梅花几儿,李纨带着姑娘们两处三四人凑了两条方桌,宝玉正乱着没处坐,薛姨妈招手笑道:“来我这里坐罢。” 贾母笑对宝玉道:“没见挤得不方便,你自己瞧哪张桌子好,便往哪边去罢。” 宝玉看了看,只见李纨,黛玉和迎春是一桌;宝钗,探春与惜春又是一桌,他笑道:“大嫂子那边看花儿好,我去那里坐。” 王熙凤道:“你哪里是看花儿,是看人吧?”此话一出,有心的无心的都笑出了声。 黛玉原先也跟着笑,后见贾母王熙凤和李纨一双眼只看自己,转头又见宝玉憨憨笑着在自己身边坐下了,不由得脸上一热,推他道:“我不爱和你挤着,你到大嫂子那边看花去。” 宝玉面上也是一红,乖乖到李纨对面坐下了。 贾母见桂花又香又好,望着如一片香云般,便对惜春道:“我知道你平时爱画个几笔,干脆吧今儿这美景也画下来,不拘什么样子,照我房里那几幅四季芳图的款画一幅就是了。” 众人忙笑道:“老太太房里挂着的都是大家之作,她哪里画的来?” 贾母道:“什么大家之作!我看多了,倒还不如四丫头房里那几幅新鲜呢,不过是个意思。” 惜春见推辞不得,只好问:“老祖宗是只想看花儿,还是把亭子什么也画进去?” 贾母想了想:“你林姐姐挺上画儿的,方才我看着她,倒活像画里走出来的一般。你趁现在多瞧她几眼,把她和桂花一起画进去。” 这话说的黛玉掩面而笑,惜春也笑了:“林姐姐好说,就是二哥哥也杵在那里,生生把画面给坏了。” 这话一出众人也笑,贾母笑道:“那就把他也一道画进去罢!什么坏了,我瞧着两个人站在一起好得很呢。” 宝钗闻言看了看贾母,只微微一笑。 赏花宴结束后,黛玉和李纨一道携手回去,一路上她只是琢磨今日贾母那几句话里含着什么意思。李纨心里自是和明镜儿一般,不由得暗暗佩服贾母好手段。你有金玉良缘,我便有如花美眷,大家不分上下,后头还有好戏看呢。 她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心想以后得多跟着老太太学几手了。难怪大家都说老太太年轻时候比凤丫头还来得,果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不同凡响。 “好好的,你笑什么?”黛玉好奇道。 李纨道:“我想起你白天说没人给你带东西,却是屈了我的心。那几个海货商的东西好虽好,却乱纷纷一堆没有你用得上的,我早就备下一份,打算等年后花朝你生日时给你呢。” 黛玉脸上一红:“我不过说着玩笑的,你和我较什么真。海货最是虚头大浮利多,不过仗着稀奇些罢了,我也不要它。” 李纨道:“这个不用你管,我娘家自有海货商,他敢和我要钱?平时我和兰哥儿的东西也多在那里取用,早是熟惯了。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随便赏我几千两银子,我给你拉一车来如何?” 黛玉闻此言半晌才道:“我素来知你,话里有话。要是我能随便拿出几千两,还用得着你们百般护着么?这府里上下一双富贵眼睛,早就嫌我占了正经主子的窝哩。” 李纨笑道:“你可问到点子上了。”说罢凑在黛玉耳边说了几句,又撤回来问:“你心里有数不曾?” 黛玉起初是吓了一跳,后来平静道:“虽然没曾想是这么多,倒也不离奇,我们家平时虽比不上这边排场,胜在花费小。这笔钱放在祖母那里,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横竖现今我也用不着。” “你用不着,别人可急切着呢。我先把话透露给你,想完全拿回来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老太太和我在,断然不会让你拿小头,他们却坐享别人的钱财的道理。” 黛玉点点头,面色舒缓了不少:“这样说来,我平时忧虑担心的,都是极可笑的。” 李纨叹息道:“以后切莫再要说你一草一纸都是用咱们家这种话了,让他们脸上好没意思哩。你和薛姨妈她们一般,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又比薛姨妈她们强,这府里多得你恩惠。何必抬不起头来?你即便是骄纵些也是应该的,只没啐在那群势利奴才脸上罢了。” 黛玉莞尔一笑。 空位楼那边阿八特传来消息,说新一批的回春丸已经制好了。李纨欢喜不已,忙忙进入楼内,到修仙界商铺中去。 看来今日阿八略有些忙碌,叫了半天方才出现。 “你来了。”阿八笑道:“我早知你急着用,给你预先留好了哩。这东西每次卖出去和打架一般,少不得便宜了这个得罪了那个。” 李纨笑道:“那也是你东西好,口碑也好。这条街我之前没事的时候也逛过几次,别处的差不多东西可比你贵多了。” 阿八道:“不止这,我还不爱与那奸猾之人做生意,随他出多少钱,我看不顺眼也不卖。咱们修仙之人讲究的是心境,又不是那唯利之徒,只要需要的东西够了,何必白白自找不开心呢!” 第十七回在线阅读 <!--t; 第十七回 - 第十八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十八回 <!--go--> 听了阿八一番话后,李纨笑道:“做生意本要像你这般,才快活呢。” 李纨买了四丸回春丸,又听阿八指导了些位面之事,后见他又有生意来不忍打扰,便告辞去了。 出了空位楼后,李纨亲自带了药往黛玉处去了。她才到黛玉院子,雪雁笑着道:“大来得不巧,姑娘睡下了呢。” “不妨事,大在旁坐一会便是,我给你端碗茶喝。姑娘她觉浅,没一会就醒了。”紫鹃嗔了雪雁一句,忙迎着李纨入了屋子里,又给她端了茶来。 李纨喝了几口,问:“这茶不太好,是谁送来的?” “是琏二送来的,我们吃着都不怎样,姑娘却是喜欢呢。” “她喜欢的话便也罢了。”李纨取出一个包着的手帕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对绞金银丝镯子,悄悄递与紫鹃道:“这个不值什么钱,样子新巧罢了,你拿着顽罢。” 紫鹃吓了一跳:“我怎能随便拿大***东西呢?” 李纨道:“你这等,便是真拿我当外人了。” 紫鹃见李纨说到此份上,再推就没意思,便收下笑道:“多谢大赏。” 李纨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也与你说句推心置腹的话——你家姑娘今后如何,你可有打算?” 紫鹃听了这话,眼眶微微红了:“不是故意卖好儿,我替姑娘也愁了不少日子了,一片真心为着她,断不是白嚼蛆。自林老爷去了后,她一个人儿的,虽说有老太太疼,那也是棵积年的树,挡不了多少年的风雨。宝玉原先憨憨儿不懂事,现今聪明多了,待姑娘越发地显着稳重温款,不由得让我生出几分盼望来——尤其还有大疼咱们姑娘。俗话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如今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的?正经名门千金娘家厚硬的,也少不得吃那大小老婆气,更别提姑娘这等娘家无人的,越发往泥里糟蹋了。宝玉再不争气,对姑娘是真真好的,所以还是先拿主意要紧。” 李纨叹倒:“不想你为她用了这么多心思,倒不枉她待你如亲姐妹一般了。原先我就纳罕,雪雁才是她从家里带来的,怎的如今倒和你形影不离唇不离腮,现在才知其中道理。你说的那些,我和老太太都是这个想法,只是如今家里主子多,难免有顺了这头逆了那头的。” 紫鹃略有些激动:“可不是么?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咱们姑娘自吃那什么劳什子补心丹,不见好处,还白添了几样毛病,我正忧心着。” 两人才说着,里面黛玉却是醒了,问:“可是大嫂子在外头说话?” 李纨笑着走进去,轻轻拧她香腮道:“只顾睡觉呢,给你送药来还被你晾着。” 黛玉哎唷笑着躲过,顽皮道:“早知道是你,我便继续装睡了。老祖宗那边早派人送了养荣丸来,你又送什么药?” “是仙丹灵药呢,你快起来。” 黛玉坐起身来,在紫鹃的服侍下吞下一粒回春丸,李纨问她:“感觉怎样?” “哪里就这么快,甜甜的入口即化而已。”黛玉笑道:“你怕是拿糖豆儿来哄我吧?” 李纨道:“这么金贵的糖豆儿,你金山银山也没地买去呢。” 黛玉只当她开玩笑,说笑了一会儿后,李纨到迎春处去了,黛玉自留在屋子里不提。 迎春母自之前那一吓收敛了不少,迎春却还是老模样,死气沉沉的。李纨命人把从阿八那里买来的两盆花送来迎春屋子里,道:“这个是我婶子那边送来的,我见好看,便拿来与你放在屋里添些色儿。” 迎春不安道:“只给我么?” 李纨点点头。迎春道:“这可使不得,别的姐妹都没有,唯独我有,叫人知道了心里怎么想呢?宁可我不要罢了。” 李纨愣了愣,冷冷道:“好心好意给你送两盆花儿来,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反吃你这堆话,叫人好没意思。平时我给你姐妹们私自送来送去的东西也不少,她们都不说这样寒心之言,倒是你周全做贤人了。” 迎春涨的脸通红,忙笑道:“好嫂子,我不是这样想。你知我不会说话,切莫往心里去。” 李纨见好就收,道:“我岂不知你个?要真恼了,也不和你接着说了。” 那花实名“斗萝”,散发香气会使格软弱之人变得强硬好斗起来。至于此花安放的时日分寸李纨也自有打算,她可不希望把娇娇弱弱迎春变成凶猛彪悍的泼妇,那样也违背她的初衷了。 诚如阿八所言,没几天后,迎春便干出了一件让众人惊讶无比的事。一日众姐妹在宝玉院子里喝茶,顺便一齐看惜春刚刚完成的桂花美眷图,商量着该怎样裱起来给贾母看。 “照我说,你们还是不要裱起来了,直接给老太太看罢。她是个最有主意的人,你们弄现成了送去,又该说好好的画儿被裱坏了。”探春笑道。 宝玉道:“这画儿上是我和妹妹,到时候挂在老太太屋里也不像,该挂哪里呢?总不能一分为二罢?” 宝钗抿嘴笑道:“若是你要挂自己屋里,你林妹妹偏又不服气,两人扯着扯着正好撕开了一人一半拿回去。就怕一时不忿拿错了,哥哥拿回去瞧着妹妹,妹妹拿回去瞧着哥哥。” 黛玉笑道:“一半好,我乐得清静,自回自屋,到时候再把他那半添上宝姐姐,用红绸子系起来挂正屋里。” 众人哄笑起来,宝玉却把话当了真,慌忙道:“我不扯,也不抢。妹妹你若爱就拿回去罢,不要我再收着。好好的画儿,做什么要撕了呢?你们也太不爱惜东西了。” 探春听了这话,笑得更是直不起腰来:“你个呆人!还没撕呢你就急成这样,要是真撕了,怕你是要‘夜啼不止’了罢。” 宝玉好大没意思,讪讪地拿起茶来喝,却不留神一手滑把茶泼在了迎春裙子上。他忙不住道歉:“是我该死,没得脏了二姐姐的裙子,我叫她们先拿自己裙子给你换过罢。” 岂料迎春道:“你拿丫鬟的裙子给我穿,可见是没心眼的。还不快打发了人去我屋里拿是正经。”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了愣,唯有李纨暗自高兴。 宝玉道:“二姐姐说的是。” 裙子取来后,迎春问袭人:“那边屋子里,嬷嬷在做什么呢?” 袭人笑道:“还能做什么,嗑瓜子儿喝茶罢了。” 迎春脸上一沉:“她倒会拿大,正事不做,见你来也不问一声儿我是冷是热的,请她做什么?还不如回了太太撵她出去。” 大家愣着说不出话,迎春忽的眼神迷茫了起来,诺诺道:“我方才是不是又忍不住暴躁了?……最近也不知怎的,又是说话都像另一个人,看来得请大夫瞧瞧。” 司棋笑道:“小姐这不是病了,是病好了。” 迎春脸上一红,没说话。 众人散去后,黛玉悄悄对李纨道:“你看她是不是鬼上身了?我怎么瞧都不像她子做派。” 李纨笑啐黛玉道:“偏你这嘴说不出好的来,明儿二老爷生日,你也满口鬼来鬼去试试看。” 黛玉道:“我是认真的,你别装糊涂呀。俗话说江山易改本难移,我看迎春姐姐那子连句不好都说不利索的,今儿却这般反常,就连探春那丫头也被吓住了呢。” 李纨道:“就你知道的多,怎的不知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约是被欺压久了,一时子反过来也有。”嘴上如此为迎春辩护,李纨心里却在暗暗计算该什么时候拿走那两盆花了。 第二日正是贾政生辰,府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大家正饮酒得趣,忽然有人来报说中都太监夏守忠前来降旨,吓得立即撤去了酒席戏文,摆了香案迎接。 那夏守忠笑容满面口宣了贾政入朝后,也没吃茶通风,就骑马回去了。全府人心惶惶,只顾派人来回打探消息。两个时辰后,几个家里管家气喘吁吁来叫贾母等人进去谢恩,又说贾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尚书,加封贤德妃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个个面有得色,喜不自胜。 贾母比谁都清楚元春得封背后的意义,元春一朝贵为皇妃,整个贾府便正式成为了皇亲国戚,荣光更胜原本两位老国公拼死赚来的两个爵位。她们史家也曾出过后贵人,那其中要害节她是经历过的,心里和明镜儿一般。 然而贾母也十分清醒,王夫人身为皇妃的母亲,其势力范围也更加扩大了,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圣上以贤德为号,其中有怎样的含义,稍微头脑清新的人都会明白。一个当今皇上作为表率的贤德之家若是做出不齿之事,那就是生生打了皇上的脸。伴君如伴虎,荣耀永远伴随着危机。 在众人言笑鼎沸不绝之时,贾母坐在高椅之上,看着贾家的所有人,微微地合上了眼。那双历经沧桑的眼再度睁开时,里面充满了睿智与坚韧的光芒。 第十八回在线阅读 <!--t; 第十八回 - 第十九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十九回 <!--go--> 穆氏在扬州替李纨相中几间铺子,都盈利可观,只苦于没有合适的人手打理。李纨从不敢高调经商,怕被贾府里那些人知道了吃的骨渣子都不剩,只得按照阿八所说的,去魔法界碰碰运气。 魔法界的店主皆穿着气息古怪的衣服,其中不少头戴高帽,眼珠子和头发也是五彩斑斓,看得李纨眼花缭乱。最终她选中一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温柔女孩,她看起来比较善解人意。 “协助之人?”那女孩托腮沉思了一会,笑道:“我想,你说的是代理人吧?如果是帮忙打理生意的话,我向你推荐这一套小灵。” 说罢,女孩从店中取出一个箱子,在李纨面前打开来。只见里面有五个颜色各异的蛋:红白黄绿蓝,个个有鸽子蛋大小。 “这五个代理灵认主之后十分忠心勤恳,每一个灵都随身附有一张身份幻书,放到你的位面中便可自动伪造常人身份,无需你再费周折替他们安排户籍文书,省去不少麻烦呢。” 民间素有五鬼运财镇财之说,李纨听之也立即明白了大半,立即痛快花了五百个钱买了下来。 回到空位楼后,画奴见李纨从里面出来,道:“主子如今越发熟练了。” 李纨笑道:“多亏阿八和你,像我这样没头苍蝇的,一家家问还不知找到何时去。平时得了空,我也时常来这里转一转,看到不少新鲜物事,不过大多只是喂喂眼罢了,手头羞涩仅有千来个钱,不到万分紧要关头哪敢随便买呢。” 画奴道:“主子已知灵物之秘,想必也已安排下开园种植,广开财源。还与主子说一声,既然主子那边以灵物为贵,何不遣人遍寻奇花异草灵果,一一试过,寻了新种,叫个灵照看,往后季节不对之时,也有个接应。” 李纨细细思考过一番后,感叹道:“还是你老到,我知道了。” 回到自己房中后,李纨出绣花针,咬咬牙刺破了左手的中指,把血一一滴在五个灵蛋之上。良久,五个美人儿从蛋中破壳而出,虽只有手指大小,却个个宜喜宜嗔,美丽风流。 “奴招财。”“奴进宝。”“奴旺喜。”“奴来福。”“奴富贵。” 李纨张了张嘴,半天才反应过来,笑得滚到塌儿上只觉肚子痛。五个堪称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硬是被名字给毁了。 招财笑道:“这些都是顺应本土人情设置的,为了与主子联系方便,奴们都假借主子庶出之妹之名,暗中替主子打理资产,平时来往也便宜。” 李纨点点头,道:“我现在也没什么财产,就大略与你们说说,以后再有变动商量不迟。” 经过一番商讨后,李纨决定让招财管理租地田庄,在两湖之地广购田地庄子,每年春秋两季送租;进宝在粤,闽,浙三地行商易货,重点贩卖收购海外珍希奇巧之物;旺喜主开金银行,将李纨从天狼处换来的金子和银子分解做成首饰器皿销售出去,顺带管理经营其他店铺生意;来福整治园林,以后直接接手满山红的种植,将来若再现灵物也交由她管理;富贵则负责带着辨物戒外出游历寻找“硬货”,每发现一样必定要带着种苗回到国中交付。 五人应诺后,一一安排停当后离去了。突然一下子多出五个妹妹,李纨心下隐隐觉出一份暖意,虽只是挂着名头,但时不时有人可以来走动拜访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且说贾府大小姐元春封妃后,因当今圣上纯孝,体天格物,思及自身日奉两位老圣人亦觉未能略尽孝意,中那些嫔妃才人入多年,岂不想念家中亲人?为避免这有伤大和之事,特请旨允许椒房眷属每月逢二六日期入看视。两位老圣人见圣上如此,亦是十分高兴,特降旨凡有别院重宅之家皆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邸,以叙天伦之情。 此旨一下,凡家中有女儿在圣上身旁侍奉者,皆是欢喜鼓舞,纷纷看地造宅。贾府亦是不能落后,开始商量筹备省亲之事。 李纨心知此回造省亲别墅必定动用的是黛玉那笔钱,有心替她拿回些儿,怎奈事务皆由贾琏夫妇照管,由不得她手下去。 好在她悄悄打听到了负责采购金银铜锡以及帐幔花烛之人,推荐了其往旺喜所管铺子中去。尤其是掌管造金银器皿的贾蓉,李纨早早派那边找中人主动与其谈好价钱,包下了这一份活儿,虽挽回有限,好歹少落了黛玉些儿。 安排好事务后,李纨往迎春处去下棋玩耍。迎春自子大变后,整个人容貌气质也渐渐变了些,原先温柔敦厚的脸儿也开始线条分明神采飞扬起来,倒有几分凤姐的意思。两人下了两局棋,平了手,便笑嘻嘻吩咐人撤走棋盘,只顾坐着喝茶聊天。 “如今家中处处热火朝天,只我们清闲些,听说宝玉方才还被叫去呢,八成没好事。”迎春道。 “二老爷那子,他不哭着回来就是上好的了。”李纨笑道:“我听说前儿你动手打了你母,可是真的?” 迎春啐了一口道:“那日我心中本身烦闷,她偏偏要来招我。家里明令老妈子不得吃酒赌钱,我平时也没少说她,偏她仗着我不好与她翻脸,只顾装聋作哑的。那晚间她喝得醉醺醺的来,我本见着就有三分气,她居然还老着脸向我要钱!我起初不理会,那老货嘴里却只顾杂七杂八的,还影咱们大太太,我瞧她不识敬重,便重说了她几句,怎料她却和我抖起狠来,大有把我降服之意。此等刁奴还敬她做什么?再不给点颜色,越发惯着她做出没脸的事来。” 李纨咯咯笑道:“老太太和大太太那边怎么说?” “也没怎么说,倒是大太太,特地来问我一番,末了夸我几句,说:‘你娘原先比探春她娘强十倍,我还奇你怎么不如她一半儿。如今瞧来,你也是个不可小觑的。’我倒好笑,平时温柔稳重她嫌我不好,刺儿头的,却可在她心上了。” 李纨道:“这世道便是如此,你越是让着,别人只有嫌不足的份,哪里有怜惜之意。以后你不受人欺负就好,别去欺负人。” 迎春笑道:“瞧大嫂子说的,其实这话放一月前,我也觉得稀奇呢。” 两人正说着,忽的宝玉急匆匆冲进来,身边却不见黛玉。他见李纨在,一拍腿道:“嫂子要我好找,不想却是在这儿,快随我去罢!” “你好好说话儿,这般心急火燎的做什么。” “方才我才从园子里回来,到妹妹那里去,却不小心惹得她生气了。我劝了一阵子大有火上浇油之势,还得嫂子出马方能救我。” 迎春笑道:“偏不放她走!你一个男子汉,弄哭了自己妹妹是怎么回事。倘若将来弄哭了老婆,还要巴巴儿地把大嫂子撺掇到你家里去?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宝玉百般作揖求饶,李纨方同他走了,一路上少不得各种笑话他。到了黛玉屋子,黛玉见她来正要笑,看到后天跟着的宝玉又垮下脸。 宝玉道:“大嫂子你快看,她刚刚见了你才要展颜笑,一见我瞬地就黑了。这能耐比前些时看的‘抹脸’还要利索呢!” 宝玉所说的‘抹脸’是百戏中的一种,类似川剧变脸,通常以迅速变化表情差异极大的彩色脸谱为亮点,经宝玉这么一说,黛玉也掌不住笑了,咬牙骂道:“大家公子本该文文静静,偏你这般油嘴滑舌的。” 宝玉见黛玉笑了,自己也笑道:“好妹妹,你可算对我笑了。今日之事我实在不知错在何处,便去求了大嫂子来,你想必是要对她说的。咱们都心疼心疼她,别要她做传话的鹦鹉,干脆当面与我说了罢!” 黛玉冷笑道:“你都不知错在何处,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宝玉忙道:“我一向糊涂,还得妹妹提点才是。” 黛玉道:“那香袋儿弄丢也就罢了,此事只在袭人身上,我也不怪你。只是为何你私自去她家还要躲躲藏藏的,倒坐实了些什么似的。快的是嘴,慢的是腿,这府里还有什么事是传不出去的?你别只要我这多心人知道了,一旦我知道,眼里却是揉不下沙子。” 宝玉想了想,告饶道:“实不是有心隐瞒,那日不过是被引着去坐了一下子罢了,时没做贼,也没什么稀奇可乐之事,故未曾放在心上,也没对你提起。说来也奇,那事我并没有到处去说,怎的就让你知道了呢?” 黛玉道:“谁做谁知道,还要问谁去?” 李纨见误会已经解开,方要离开,却被黛玉留住:“他不知轻重引了你来,你别走了。” 李纨笑道:“已捉到贼首,又两国复交,还拉扯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黛玉笑道:“混说什么呢,上午老太太给我送了一碗羹来,我想着你爱吃就留下了,干干净净放在那边柜子里没动,你快去吃罢。” 李纨心下暖融融,嘴上却故意羞她道:“什么稀奇东西,献宝似给我留着。既然你这般孝顺,我看不上眼也好歹拿去了,吃几口丢与猫儿狗儿,也不值什么。” 黛玉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谁吃净了,谁是小猫小狗。” 宝玉笑道:“妹妹原先身子弱,不克化吃不得。现在越发神起来,老太太连羹也送过来了。” 黛玉嫌宝玉不会说话,才要推他出去,宝钗却是来了。 “好热闹,你们方才说什么小猫小狗的?” 第十九回在线阅读 <!--t; 第十九回 - 第二十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二十回 <!--go--> 见宝钗带着莺儿笑盈盈站在那,众人忙给她让坐,黛玉笑道:“姐姐你来晚了些儿,刚才好戏多着呢。” 李纨本欲走,见宝钗来,便知其有相争之意,更是不愿多留拿了羹告辞去了。回院的路上,李纨见贾环蹲在地上哭,便要人领他过来问:“好好儿的,做什么哭呢?” 贾环见是李纨,也不怎怕,便道:“方才我拿老爷赏的套圈子套果子玩,一时没抓稳掉湖里去了。” 李纨道:“不过是个小玩意,何必哭。我那里有上头赏的几盘稀奇果子,待会我要人送到姨娘那里去,你回去后把脸洗洗,别乌嘴黑脸的。”说罢又要素云给了他几百钱,道:“自己去买个新的罢,以后有什么事别只顾自己哭,说出来总有人替你办去。” 贾环得了钱,又听有果子吃,喜得什么也似,笑着跳着回去了。 素云看着他背影,感叹道:“都是公子哥儿,一个出在太太肚子里,一个出在姨娘肚子里,便是这般可怜。” 李纨淡淡道:“这事向来是两边讨不得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总有一个要得势些,另一个就可怜了。还是我清净,虽孤寂些,倒不惹这些事。” 素云怔怔的,忽的低声笑道:“你方才说这西风东风,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如今府里奴才们私下都在猜测,林薛两位姑娘谁才是将来的宝二呢。我瞧着林姑娘是东风,薛姑娘是西风,咱们自然是向着东边的。” 李纨笑啐道:“你们成日吃饱了混撑的说这些事,什么东风西风,和咱们有什么干系。” 碧月道:“这会子来撇清,你平时待林姑娘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比兰哥儿差那么一点罢了。这两位咱们冷眼瞧着,也是林姑娘好些。” 李纨摇摇头:“你们这么想,别人未必。宝姑娘向来会做人,过些时史姑娘也要来,更是凑成热闹一锅了。就算没这些姑娘,难免还有些心高的丫鬟惹事,我都看在眼里。” 素云道:“宝玉屋子里的丫鬟,有个叫晴雯的,仗着生得好,又是老太太派去做轻活儿的,不十分把人放在眼里。” 李纨道:“她便罢了!咬人的狗儿不叫呢。” 果然没几日,贾母便接了史湘云来贾府玩。那史湘云活泼开朗,旧时与袭人最好,故而一来便急急奔去寻她。 袭人见她来,也喜不自禁:“好姑娘,你贵足也肯来一趟儿。” 史湘云道:“我也是做不得主,老太太想起我,就过来罢了。”两人亲亲热热说了一阵子话,史湘云不见宝玉,问:“宝玉呢?” 袭人含笑道:“如今他被人缠住,哪里回得了屋。” 史湘云原先也曾居住过贾府,和宝玉也算是两小无猜相处甚密,后来不知怎地就生疏了。此番来,听见有新来的姐妹与他好,心下首先就生了几分不快,便问:“是哪家的姐妹?为人如何?难得这样一个魔王,也被梳拢住了。” 袭人想了想,歪头道:“那位姑娘姓林,是宝玉的姑舅妹妹,原先府里小姐的亲女儿,老太太的外孙女。人物倒风流别致,就是为人小心眼了些,最见不得其他人与宝玉说笑,好不好,就闹得不安生。咱们府里共有两位亲戚姑娘,另一位宝姑娘倒是个稳重的,平时与宝玉玩虽玩,却不过分亲近,是个有分寸的。” 史湘云道:“若是如此,我宁愿与那位宝姑娘玩呢,我素来无心无眼,没得得罪了那位,惹得宝玉也厌憎。” 袭人笑道:“我就罢了,你和他是从小的情分,端不会冷落了你。” 两人说话,不妨被晴雯听到。她忍不住冷笑几声,也不揭破,随便找了个借口直往黛玉房中去了。 黛玉见她来,问:“可是宝玉要你送什么东西来?” 晴雯道:“与他不相干,是我有事和姑娘说。你可曾恼了咱们屋里那位?” 黛玉莫名,道:“我恼了谁去?” 晴雯道:“若你没得罪她,便是她自寻烦恼了。同样一般儿是奴才,我就看不惯她那用心模样。敢情是我听得了,特来告诉姑娘,也叫你心里有个底——咱们屋里那位大贤人,将来恐怕心思不小呢!” 晴雯见黛玉云中雾中的模样,只得将方才听到事一一对黛玉说了。 黛玉听后,气得半日不言语。 晴雯道:“姑娘瞧着罢!那三个人,迟早捆成一块儿。早些做个计较,免得上了别人的圈套,还在梦里呢。”说罢离去。 紫鹃亦是气得不轻,啐了一口道:“她也不把张镜儿自己瞧瞧,就这样做起大梦来。咱们回了老太太去,不把这样不知轻重的蹄子赶走,将来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事!” 黛玉道:“她原先就是老太太给宝玉的,你这般说,岂不是让老太太没脸?此事先不要提。”说罢闷闷合衣睡在床上,心中烦恼无限,到晚间竟然发起烧来。 黛玉自吃过回春丸后身体好了很多,这次发烧连老太太都惊动了,几番派大夫来瞧。宝玉更是没心思到别处去,整日只守在黛玉屋子里,端茶倒水,等闲不让紫鹃雪雁手,连久不曾来的史湘云也给落下了,更别提别的姐妹。 史湘云见袭人之话应验,气得立即对翠缕道:“赶紧收拾东西走,咱们在这里,人家还嫌多个影儿呢。” 宝玉听见此话,不好不过来敷衍一番,史湘云道:“你也不消来这里哄我。她是哪的娘娘,病了还要你煎汤熬药的,我是看不惯。” 宝玉原先就为黛玉之病担忧,听了此话也有几分气:“姐妹们生病了,照看本是常事,也是我该尽心的,却不知你如此没有人心了。”说罢拂袖而去了。 史湘云又羞又愧,伏在床上大哭了一场,还是宝钗来才劝住了。宝钗道:“没见你这样,他本心上不痛快,你偏招惹他。” 史湘云哭道:“我何曾惹他来,合不该说句实话罢了。什么林姑娘草姑娘的,你们都怕她,我偏不怕。” 宝钗道:“谁又曾怕她?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本该和气些儿,你又是客,闹成这样倒没意思。老太太留你在这里住些日子,将来要见面的时日还长着呢,时间久了就亲近了,只看你肯不肯放下身段罢了。” 史湘云细细思索宝钗的话,忍泪点点头,由此越发觉得她和蔼可亲,两人亲密起来。袭人替史湘云洗了脸又重新梳了头,笑话她道:“原先暖阁儿上和我说的话可曾记得?现在哭鼻子,倒是可笑。” 史湘云脸上一红,扭过头吃吃笑了。 李纨去看望黛玉,宝玉正好累得在旁边塌儿上趴着休息。黛玉见她来,含泪道:“说来说去,这些人里就你懂我的心,宝玉虽好,毕竟是男孩儿,隔着些。” 李纨道:“这样你可算冤屈他了,这几天他累成这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儿没人,你和我说说,到底是为什么病了?” 黛玉把事对李纨说了。李纨半晌道:“我早知她如此,却不知她竟然如此。” 黛玉道:“她是和宝玉一块儿长大的,又一直贴身服侍,最知什么时候紧一把什么时候松一把的,我敢在宝玉面前说她?我瞧她那话,已有不平之意,舅母本对我淡淡的,将来若是再被她添上几句,我往哪里分辨去!宝玉是个好心人,看在多年情分,断然不肯把她撵走,只有我忍着些罢了。家里这些姐姐妹妹,虽说他与我亲近点,要为了我一人撇得大家都不爱他,不说他做不做得到,就我也看不下去。” 李纨道:“对众人都好,便是对众人都不好。宝玉若只想着一碗水端平,倒白伤了荆山玉。” 黛玉冷笑道:“还不知谁是玉,谁是石头呢!她到处宣扬我小儿,我若是闹起来,便是坐实了这话,到时候就连我自己也不得不吞下去了。我横竖孤苦一人,活着不过那么回事,风光了也没个母兄沾光的,死了倒简便,一捧灰随风去罢了。” 塌儿上的宝玉只是累极了,不曾睡着。他听了两人之话后,眼虽未睁开,泪水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李纨走后,宝玉走到似睡非睡的待遇床前,替她掖掖被子,低声道:“好妹妹,你不知我对你的一片心,别人再好也不能越过你去。有人欺负了你,那人即便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也断不会护着她。傻妹妹,你要是为了这个病着,倒叫我想随风而去了。” 黛玉原先是假寐,后听其口出丧气之言,忙用手握住他的嘴:“好好儿的说那话做什么!也不嫌晦气。” 宝玉道:“只许你说,我便说不得么?好妹妹,你看着罢。” 林黛玉还不知宝玉话中意思,便问:“我不知你心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之前你都听到什么了?又要我看什么?” 宝玉道:“我要你看看,谁才是我心中的玉呢。”说罢头也不回就去了。 第二十回在线阅读 <!--t; 第二十回 - 第二一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二一回 <!--go--> 且说宝玉不顾黛玉叫他,径直往自己屋子里去。他才踏进院门儿,不见袭人来迎他,却瞧见麝月正和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麝月见他来,忙对小丫鬟们嘘了一声,轻手轻脚凑上前来。 “袭人呢?” “快别提,正在和晴雯拌嘴呢,闹得天翻地覆的。趁你回来,赶紧去劝劝,说不定就好了,咱们在一边只是白搭。” 听见一向温柔稳重的袭人居然与晴雯置气,宝玉也心下纳罕,随着麝月进屋去了。才过槛儿,就听见晴雯冷笑道:“平时花里胡哨地装好人,此刻瞧着宝玉不在,就露出马脚了。方才那些话你也不用抵赖,咱们都存在心里。” 袭人道:“你素日轻狂惯了,不把人放眼里,只顾寻我晦气。前几天你摔碎了玛瑙碟儿,宝玉那般面软之人也不好不说你几句,今儿又摔碎几个。我不过凭白劝了会子你,也值得你这般白眉赤眼的闹起来,像个什么样子呢?” 晴雯道:“哎唷!你出了名的贤惠,我说东你便扯西的。谁与你理论摔碎了什么东西的?我只问你一句,前儿宝玉要洗澡,你服侍着便也罢了,为什么后来你也爬进桶里去了?你和我一般,不过是个丫鬟咧,平时一本正经劝宝玉和丫鬟们远着些儿,自己暗地里倒先给浪上了。像我们这等本是不配服侍他,还须你长远在这屋子里。你那心思我可是清楚着呢,先趁着宝玉不懂事不计较,日后等爬到床上去,什么这姑娘那姑娘也碍不着你了。” 袭人被说中心病,脸色忽的变了,才要骂她又觉脸上下不去,道:“宝玉自幼和大家没轻没重的,哪个不是一处混着玩?偏你又拿这些说事。原是我不好,处处替你们把活儿做了,放着你们玩,到头倒惹人嫌。” 晴雯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太勤快,等闲不让咱们近宝玉的身,只叫一堆人白熬着,撇得大家和宝玉都生疏了,独留你们亲热。依我说,把我们的活儿做了不算什么,你是个能干人,迟早一并把少***活儿也做了才叫好呢。” 宝玉再听不下去,走进屋子来,道:“好好儿的,说这些没脸皮的话做什么?越发惯得你们不成样子。” 袭人见宝玉来,自先眼眶红了,道:“是我不对,不该惹她生气。” 晴雯没做声,只是冷笑。 宝玉对袭人道:“她是个不懂事的,你不要和她计较。” 袭人见宝玉说此话,心下暗喜,面上却惶恐道:“是我没能捺下子,原是我的错。” 宝玉摇头道:“说到底还是我错,你和宝姐姐一般,都是明理识大体的,本不该与我这样读不进圣贤书的人混在一块,白低了身份。等明儿我就回了老太太去,还教你服侍她罢,大家都耳清净。” 袭人闻得话风不对,后来听宝玉要撵她走,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跪下哭道:“我做错了事,你罚我骂我也好,要赶我回去,我是死也不肯的。” 宝玉道:“这就奇了,难道你不愿意服侍老太太?以前你动不动说要回家去要挟着我,如今我愿意放你走了,你反而不肯。” 袭人哭得说不出话来,正乱着,宝钗却是来了。她见屋中如此,吃了一惊,复笑道:“我才要找袭人给我打结子呢,你们这倒先结上了。什么事值得咱们的‘无事忙’也这般动起真格来?宝玉快与我分辨分辨。” 宝玉见客来,不好继续僵着,便要麝月倒了茶来。袭人用帕子掩了面下去了,晴雯站在一旁,不吭声也不动身。 宝玉本不愿多说,耐不住宝钗再三询问,只得道:“也不是大事,只是觉得她不适合留在这屋子里,便寻思着打发回去,省下若干口舌。” 宝钗笑道:“我也料不是大事。她的子我最清楚不过,一味小心忍让,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愿落了别人的不是,饶是这么着,也难免吃人坏话。宝兄弟你一向懂得疼人,她辛苦服侍你这些年从来不曾红过脸,今儿怎么就闹上了呢?倒丢了多年的情分了。” 宝玉还没开口,晴雯笑道:“宝姑娘这话倒是有趣,袭人最是清白稳重的一人,哪里担得起‘情分’这两个字!知道的,是宝姑娘心疼她为她开脱,不知道的,把这话传出去叫人撵了她走呢。” 宝钗笑道:“都说你快言快语像林妹妹,今日一见果然大有其风。主仆之情亦是情分,你没得想歪到别处去,叫人听见了,可不闹笑话呢。宝兄弟,你这屋里平时人多口杂,难免有些争执纷扰,没有她,还不知乱到什么地步。也亏得她,平日处处周到细致,小丫鬟们也伏她的管,你再不忿,嚷嚷过便是了,何必要赶她走呢?不但是给老太太没脸,太太若是问起来,少不得又是一场麻烦。” 宝玉听了此话哑口无言,虽他心里并不觉得袭人是真正的纯良敦厚,但是宝钗之话也不是不无道理。袭人是贾母与他的这一点全府上下皆知,贸然还回去了,贾母白落个不会□人之名。袭人素来口碑不错,到王夫人那里争论开来,晴雯被嚼舌倒是其次,若是牵扯到黛玉那去,反为不美。 宝钗见他沉吟,道:“她再不好,你看在诸人的面上多担待些,往后她也不好不改过了。我过来时才要对你说一件趣事,被你嚷嚷着头也痛了,一时竟是想不起来。” 见有阶梯下,宝玉便没去回贾母关于袭人的事。虽然袭人侥幸留了下来,地位却大不如以前,宝玉的贴身服侍渐渐转由晴雯和麝月分担,再不只叫着她。 袭人经这一场后,心里又羞又怕,少不得忍气吞声,比原先更加做小伏低,只盼着柔情打动宝玉回心转意。 黛玉在宝玉悉心照料下,病渐渐的好了。贾府风俗,体虚发热之人不宜多食用滋补之物,林黛玉本就清瘦,这一场病下来,更是轻盈了不少,看着简直要被风吹走去。 好笑的是,黛玉刚好,宝玉因为太累了又倒下了。好在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王太医看过后只嘱咐好生休养几天,正好省去了贾政的问书之难,宝玉心下不禁大为快意。 一日黛玉看过宝玉后,到李纨处去坐。李纨见她弱不胜衣的模样,心疼道:“你预先知道我要给你裁衣裳,故意饿成这个样儿替我省料子么?” 黛玉噗嗤道:“你送去的药我也在吃呢,神比原先好多了,养荣丸倒是不怎样,今日也放下了。” 李纨点点头:“那东西虽好,是药吃多了也是毒,还需按照我的方子来。” 黛玉问:“好好儿的,怎么想着替我裁衣裳?” 李纨道:“你还不知道么?想必因你在病中,故而没人提起。咱们家的大小姐说是快要回来省亲了,不在明日,就在元宵。你其他几个姐妹的衣服也在动工赶制呢,我昨儿还见薛姨妈特特请人拿了几件上好的尺头回来,预备给你宝姐姐做新衣服。” 黛玉听了,只顾扯着帕子抿嘴微笑:“咱们不过是应个景儿罢了,值得这般兴师动众的?” 李纨点了点黛玉额头:“你最聪明不过的一个女孩儿,偏爱和我装糊涂。你投了那位大贵人的眼缘能有什么坏处?若有她说话,你也省去不少事。” 黛玉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好歹替我多打些金银首饰,我横七竖八带他个一头一脸,可见富贵福气模样,说不定就招她喜欢了。” 李纨笑着拧她道:“没得扯臊!你过来,自己挑挑。” 黛玉随着李纨走到内房中,只见几儿上铺着一排排各式绫罗绸缎呢绒皮子,端的是繁华迷人眼。黛玉也算是见过经历过的人,也被这些衣料惊到:“这些东西断不是府里拿来的,你哪里得的?” 李纨见四下无人,对黛玉道:“我也不瞒你,这些都是我自己铺子里的,比外头进贡的还好。如今可知我手里头有钱了?还不快认我做干娘,以后等着抱大腿罢。” 黛玉笑得肚子痛:“你不知羞!一辈儿的姐妹,你是谁他娘?真真是顶无赖不过的一个人,亏你外头那般样怎么装出来的。要认干娘,你找琏二嫂子去,她十有□就应了。” 李纨也笑道:“凤丫头那个人,有钱认干也是应的。” 两人挑毕衣料,说到袭人之事,黛玉讶异得很,心下又是欣慰又是担忧:“可见宝玉的心,不枉咱们相知一场。只是那袭人真个看透了?” 李纨道:“她那心不是一朝一夕生出来的,一时也难压下去,除非她死了。我在意的是宝姑娘,几句话四两拨千斤把事给遮掩过去了,要不是她拦着,袭人还不知道到什么地步去呢!往后那袭人心里更是对她存下一份感激之意了,好个手段!” 第二一回在线阅读 <!--t; 第二一回 - 第二二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二二回 <!--go--> 黛玉道:“她心里藏奸,所为不过是金玉之事,我的卦再不会错的。若我因此与宝玉闹起来,反而得了她的意,倒不如放开些儿呢。她只管盘弄她的,我冷眼在旁瞧看,不是十分要紧处,针扎我也不做一声。” 李纨笑道:“你是不做声,直接闷头病倒了。” 黛玉面上一红,没接话,搭讪着说了些别的事。还没坐一会儿,贾母派人来接黛玉,李纨便派个婆子好生跟着送去。 贾母见黛玉来了,虽仍穿着几件旧日家常衣裳,却越发生得好了,宛如嫦娥下界一般,不由得又喜爱又骄傲。 “身子才好,就跑到你大嫂子那里去缠她,多大人了还这般淘气?” 黛玉挨着贾母坐下,只顾依偎着她撒娇。喝过茶后,一众丫鬟媳妇皆退下,祖孙俩悄悄儿说些人情交际家务之事。 贾母叹息着黛玉头道:“你和你母亲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消多说,几句便是点通透了,难为好个聪明孩子。如今我年事已高早不理家事,这些本该由你母亲教导你,现在却要拼着我这把老骨头亲身授与,此情此景恍如当年你母在我身边,想着真是荒凉得很。” 黛玉想到母亲,自是悲伤,但又怕贾母伤心太过,道:“母亲当年何等模样,又是老祖宗一手教出来的,可想老祖宗当年好成什么样呢。” 贾母笑道:“好什么!不过打马虎眼罢了。想当年我从重孙媳妇做起,做到如今自己也有了重孙媳妇,稀奇古怪的事没经过一千,也有八百,再细的胆子也给练出来了。我私心想着,过些时咱们家的娘娘就要回府省亲,到时候你和你几个姐妹们自是要去露露脸的,可不能露了怯。你百般都好,就是子过直了些,有时候说话儿嘴头不防,难免得罪些有心之人。宝玉原先糊里糊涂的,近来懂事不少,你还能被他比下去么?” 黛玉低头应了。 贾府上下因忙着筹备元春省亲之事,连年都不曾好生预备得,日夜不闲。贾政等人再三检查过后,见无疏漏之处,方题本上奏,上赐旨曰贵妃于正月十五元宵节省亲,贾府奉了旨,越发忙的狠了。 十五日五更,贾母等皆按着品级大妆静候,不知等了多久,一班人回房内又出来,方盼到了贾妃仪仗来。只见马队过后,众多执事太监簇拥着一架金顶鹅黄绣凤銮舆,彩嫔昭容等随侍,款款而来。 那贾妃元春生得怎般模样?有诗云: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众人相见,少不得大哭一场。贾妃哭过后,强笑道:“今日难得回家,倒哭个不停,下次却不知是何时相见了。咱们还是说说笑笑的罢,也是回来一趟。” 见了贾政等人后,贾妃又命人引来宝玉,见其长高长大,忍不住抚其头哭了一阵,心下欢喜。宴席齐备后,宝玉引着贾妃及众人观看园内风光,说不尽那香烟缭绕,花影缤纷;太平景象,富贵风流。 贾妃感叹了一番奢华浪费后,与一干人等回正殿用宴。李纨老老实实和尤氏及凤姐一起捧羹端菜,时不时溜几眼宝钗和黛玉,发觉她们似乎都有所准备,一举一动都是大有深意的。 宝钗穿着新制的蜜合色袄裙大红毡衣,髻上除了一个美丽的金镶猫眼石簪子外并不多作装饰,正是恰到好处的华美温婉;黛玉丝毫不落后,一身雨过天晴色袄裙配着雪鹤大衣,挽得极为致的落云髻上斜斜着一溜碎珠花钿儿,越发衬得她面如莲瓣肌如温玉。 其他姐妹们自然也是盛装打扮,不过没有一个比得过薛林两位姑娘。 饭后贾妃赐名提诗,把省亲别墅赐名为大观园,又分别赐几处她喜爱的房屋宅院如潇湘馆怡红院等名。宴席撤下去后,见作诗环节来了,李纨给黛玉一个鼓励的眼神后便垂下眼不动声色,黛玉不由得微微一笑。 虽不善作诗,李纨品诗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一干姐妹及宝玉的诗都出来后,李纨便看出黛玉的堪称冠首,心下暗暗欢喜。黛玉却还嫌今日所命数量太少,未能大展奇才,有些郁郁意思。李纨抽空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今日你的表现已经极为不错了,还不快收起那脸色,要招娘娘不高兴才好么?” 黛玉忙敛了神色,换上笑盈盈的脸儿。李纨这才放心,回到贾妃身侧一边应景去了。 看过戏又打赏过众人后,时辰已到,贾妃万般不舍终是要回去了。贾母等人哭得哽咽难言,贾政虽心中痛惜,却不能表露出来,反而苦劝贾妃珍重自身,那场景更是催人泪下。李纨看着这场景不由得有些恍惚,痴痴想道,世上最痛的,可不就是生离与死别么? 思及此,李纨顿觉美景无色,热闹无声了。 黛玉注意到李纨的神色,知她必定又想起故人,等众人都散去后径直到了她房中,问些贾妃赏了她何物等闲事。 李纨笑道:“无非是些金银表礼罢了,你看得不要的,这般巴巴地问。” 黛玉笑道:“我扫了一眼,瞧见里面有几个花样倒是甚为新鲜的,不像原先那种富贵庸俗之气。好嫂子,你就给我瞧瞧罢。” 李纨无奈,只得重新拿出那些东西摆在桌上一一给黛玉看。黛玉拉着李纨不断说些这料子做裙子好,这料子可以给兰哥儿做个护膝等话语,李纨见此,哪里有个不明白的?眼泪险些落下来,却是强忍住了。 “你别只顾混闹我,不去宝玉那玩?” “谁理他,方才宝姐姐才过去呢,想必那里正热闹着,我不爱凑那热闹。” 贾兰换过衣服过来,捧着贾妃赏他的糕点金烩之物来给李纨吃,见黛玉也在,道:“玉姑姑好,玉姑姑今天穿的真漂亮。” 黛玉笑道:“多谢你夸赞,别人说我还不信,你说我才高兴呢。” 贾兰请黛玉一起吃那些赏赐之物,黛玉笑道:“这些东西虽然好,我却没福吃得。你们娘儿俩说话罢,我回去了。” 李纨道:“快去,嘴上说着不凑热闹,心底不知道怎么急火呢。” 黛玉啐道:“我说不去就不去,你瞧着罢。” 送黛玉走后,李纨抚着贾兰头道:“今天你做的很好,娘娘也说你不错呢。” 贾兰搂着李纨脖子道:“我以后一定要比她更出息,让娘脸上也有光彩。” 李纨笑道:“这话听你说了多遍,将来不要空了我盼头才是。” 银蝶见李纨神情,凑过来打趣道:“咱们娘娘已贵为贤德妃,竟然要比她还出息,难不成兰哥儿是要做皇后么?” 李纨不由得噗嗤一笑,贾兰面上一红,大声道:“你好不晓事,我身为男子,做哪门子的皇后呢?自然是读书习武,挣下个好功名给娘争气罢了。别的我也不稀罕,至少不能比咱们家里两个国公爷差。” 银蝶忍笑道:“是是,哥儿懂得很,是我太笨了。” 且说黛玉回住处后,心下挂念宝玉处,又不肯放下面子食言去找他,只得闲在屋子里逗红雀儿玩。紫鹃见此,笑道:“天眼看着将要黑了,姑娘才吃过饭,闷食在心里容易病,不去宝玉那边顽顽?” 黛玉道:“我懒得去,你去取我的书来,我歪在塌儿上看看罢了。” 正说着,宝玉的声音忽的从外头传来:“妹妹又得了什么好书,怎么不给我瞧瞧?” 黛玉听见他声音,心里高兴,面上依然淡淡的:“我这里能有什么好书,左右不过些诗词文集罢了,你都看过的。你倒是闲,肯到我这里来。” 宝玉笑道:“才想法子支了屋子里一堆人走呢,就悄悄来你这了。不知为什么,今日乏得很,不想和别人说话,就和你呆在一个屋子里也是好的。你不要赶我走,我不闹你。”说罢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了,也不挨近,极为正色。 黛玉见他言辞恳切,只好对紫鹃道:“去把新得的那两瓶茶叶沏一壶来。” 宝玉喝过茶,赞好不绝:“这是什么茶叶?我白喝了这些年的茶,竟然没尝过这样轻浮鲜灵的。”赞过茶,又赞黛玉的衣服:“妹妹身上这料子好稀罕,明明是冬衣看起来还飘逸娇妍得很,今儿生生把姐妹们都压下去了。” 黛玉笑得一歪:“好好儿地做出那没见世面的样子是为什么?你家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偏指着我这两样打趣。细说起来,这些原也不是我的。茶叶是二嫂子前些时给我的,衣服么,是大嫂子给的。你要是喜欢,也去找她们要。” 宝玉见黛玉笑开了,知其消食无碍,心下也轻松不少:“茶叶便罢了,这样好料子我是不配穿的,不枉大嫂子只给你呢。刚才宝姐姐去我屋子下棋玩,棋罢也忍不住赞叹了几句。她那身上的是‘云音如意锦’,是千金难买的贵重料子,竟然敌不过你这件去,可见你身上这套有多难得了。” 第二二回在线阅读 <!--t; 第二二回 - 第二三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二三回 <!--go--> 黛玉道:“这话你该对大嫂子说去,我没得白沾她的光呢。我平时通共就那么几件衣服,突然换件新的,你们都稀罕起来,不像宝姐姐衣裳多,看多了就平常起来,不太显。” 宝玉见其话风不对,便去胳肢她,两人笑成一团。 贾妃回后,上书奏过归省之事,圣上大悦,多有嘉奖。贾妃料定大观园在自己离去后必定被封锁起来,白白辜负了园内大好风光,心下可惜,便特下旨要贾府开放园子给宝玉和众姐妹居住。 得了此消息,最兴头不过的自然是贾宝玉了。他求贾母要了怡红院,又替黛玉说下她最喜欢的潇湘馆,得到应允后一发儿忙着替黛玉要东要西的,比自己的怡红院还上心。 入了园后规格自不比以往,几位姑娘又已长成,少不得多添些丫鬟仆妇,各处份例也增加了。李纨正忙着一□发放姐妹们屋子里的帐幔陈设时,素云忽的道:“原先不过是些小账目,如今各色都添了,费用也大起来,难免挡住人财路。” 李纨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怔:“没头没脑的,说这些做什么?” 素云道:“这世间为了蚊子腿争得头破血流的还少了么?更何况又是这样一注钱。不理会,我可是算的清清楚楚——如今几位姑娘处,宝姑娘是吃用自家的也就罢了,其他几位小姐,自家屋里丫鬟嬷嬷什么的的月钱零零总总合起来不就是百来两?再加上平时脂粉花用,头疼脑热看病什么的,一年下来数目可观。我能算出来,别人未必就看不出来,迟早要闹出些事故。” 李纨叹道:“我不过也是被赶上架去罢了,谁爱蹚这浑水!真要出什么事,我拼着被骂几句,落个轻松。” 素云道:“莫要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被骂几句有轻有重,得看是什么话儿。守着哥儿过日子,本就沾不得一分污言秽语,宝玉那样没有忌讳姐妹间养大的人,也从来不敢单独多留他一歇儿呢,为的不就是那点子清名?倒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只是想给提个醒罢咧,自古多个心眼好走路,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纨思来想去,不由得大为感激:“好孩子,多亏你,我都记着了。” 碧月笑道:“她平时憨憨笨笨的,真要紧时刻,反说得出一堆至理名言。” 素云拧碧月道:“你才憨笨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夜间回房里后,李纨细细回顾了一下自己往日所行之事,自思并无什么不端之事,唯有去黛玉处勤快些这一点稍嫌厚薄之分,好在姐妹们都相处得不错,料想亦不是什么大事,便放下心来。 园内自姑娘们搬进去后生气勃勃,全无冷肃之相,处处都是欢歌笑语。一日李纨带着黛玉迎春惜春放风筝,忽然见周瑞家的木着脸儿来请她。 “好端端的,太太叫我去做什么?” “横竖大去一趟便是,咱们做下人的知道什么好歹。”周瑞家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李纨隐隐觉得不好,不敢耽搁,吩咐黛玉她们好生着些后脚不沾地跟去了。 才到王夫人房中,只见其面色铁青,还未开口,只见一叠书摔到她眼前。 “我见你平日可靠,才将一干姐妹们交与你照顾。不曾想咱们家干干净净的女孩儿,被你一照顾,居然连这种书也弄进园子里来了!” 李纨看着地上散乱的书,只见封面上写着些《如意君传》《/蒲团》等字眼,虽不曾看过,心下却大概明白是些什么东西,不由得噗通一声跪下了。 王夫人大怒道:“这事若是传出去,你丢脸倒是其次,那几个丫头以后还说与哪家去!少不得因为你一时疏忽,背上个无家教之名,祖宗的脸,被你一个人丢尽了!” 李纨战战兢兢,道:“太太骂我,我不敢反驳。只是这事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家里几位姑娘断然不是这样的人,她们看什么书,我都心里有数的。不知这些书是从哪里搜到的?” 王夫人道:“说起来真真是要气死我也!昨儿老太太心情好,来园子里看花儿。一行人才走到你的稻香村外头□儿上,忽然看久有丫鬟嚷嚷有人丢了东西,我们便见一蓝布包袱书在山石脚子那里鼓鼓囊囊的。亏得当时我觉得不好,以为是宝玉淘气从外头弄来的闲书,便没当众打开来,回去一看,真个要把我的心给气炸了!那一带就住着你和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丫头,她们身边人平时是出不去的,只有你身边的丫鬟嬷嬷能出入园子,这东西不是你弄来的,也与你逃不了干系!” 李纨含泪道:“太太息怒,这东西并不是我的,也不见得是几位姑娘的。平时我为人如何,太太都看在眼里,我那里人来人往,又有兰哥儿不避嫌疑时常在屋里头,倘若一时被他淘气翻出来,我这脸还往哪里搁呢?咱们家几位姑娘家教严谨,平时一针一线都是经过我手,哪里去藏这腌臜东西?说到底,虽说只有我们住在那里,这园子却不是只有咱们这些人。平时那边府里有人过来送东送西,或者哪些老成的媳妇小厮自己不长进弄进这些书来,不慎丢在我那儿,我也是有冤无处诉。” 王夫人虽因黛玉之事暗恼李纨,此番也有借机敲打的意思,但是心底对李纨为人却是相信的,也有那么一丝不忍。她知此事若真是闹开来,吃亏的最终也是自家人,便冷笑道:“你不提兰哥儿也罢了,既提了他,我少不得说句,你不比其他媳妇,守好妇道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兰哥儿将来的前程!你倘若因一时歪念,做下那丑事来,我也不敢把他给你养着了,还不如送去老太太那里干净。” 这话极重,又是当着王夫人屋里人的面,李纨只觉得脸上有火在烧一般,**辣直流下眼泪,宛如断线之珠。 王夫人道:“在此事查明之前,你安分呆在自己屋子里,我和老太太那边的问安也省下不消你去,没我的命令,你不得随意出屋。另外姐妹那边的事今后也不用你管,兰哥儿暂时在我这边住下,你不准见他。以后若再出什么事,休怪我无情把你从府里赶出去。下去罢,我看着这些事就烦心!” 李纨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磕过头回去了。 兰哥儿被接到王夫人那里,李纨屋子里的丫鬟都不能轻易出稻香村,外头的人也不能随意进来,自有王夫人派过去的几个婆子看守。整个稻香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一片愁云惨雾冷冷清清。 禁足虽苦,好歹碍不着李纨饮食起居,日常用例皆没有克扣。只是时间一长,贾府中渐渐传闻李纨的作风问题来,还有人造谣说李纨青年守寡熬不住春心萌动等等。 素云是个爆脾气,每每听到,少不得大骂一番。碧月和她再不忿,却不敢告诉李纨,怕她又添烦恼。 黛玉闻说此事,几次欲见李纨都被拦下了,其中王夫人院里一个婆子还意味深长道:“姑娘干干净净的人,总往大那里跑做什么?没得沾上晦气。” 黛玉冷笑道:“什么晦气香气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贵有福之人,沾了些也不算什么。倒是你们这些享福的,一把年纪还守在这里,不怕折寿?” 那婆子素来知黛玉嘴利,不大敢回她,只耷拉着眼皮不做声。迎春也带着丫鬟来闹过一回,皆没能进去,两人无奈,便商量着找宝玉问问。 “二弟,今儿这事,我看太太是下狠心了。”迎春担忧道:“太太虽说佛爷般一个人,一扭起来,除了你没人能说动她,还需你走一趟。” 宝玉也十分纳闷:“此番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我本来想打听,她们都遮遮掩掩不告诉我,就连太太身边的金钏儿也不做声,我问谁去呢?” 黛玉道:“我想出一个人来,问她错不了。”说罢伸出两个指头。 宝玉拍头道:“怎么一急起来把她也给忘了!” 一行人忙忙到王熙凤处去了。刚进屋,却见她正指挥人搬花盆儿,见宝玉他们来笑着迎进屋让座道:“难得,什么风把你们这三个人吹到我这里来?林姑娘,我昨儿给你送去的茶叶还好?” 黛玉笑道:“我屋子里的茶都是你送的,我都吃惯了,哪里有个不好字?我今儿来不是为了喝茶,是有事求你。” 凤姐笑道:“我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也无需开口,这事我帮不得。” 宝玉道:“我们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帮不得?” 凤姐摇头道:“你们来问的不就是大***事么?她这回的事非同小可,我劝你们也不要瞎搀和,没得引火上身。” 迎春冷笑道:“原来你也是个嘴头子厉害的,平日你们也不曾结仇,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引火不引火的?” 凤姐笑道:“二丫头你不要生气,我也没想看热闹。她这一撂挑子,你们的事全落在我肩上,我能不急么?” 第二三回在线阅读 <!--t; 第二三回 - 第二四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二四回 <!--go--> 宝玉道:“好嫂子,你既然也和我们一般急,就赶紧也想想办法罢!大嫂子本身就是个可怜人,经这样一闹,不知道心里有多气恼呢,病倒也是有可能的。咱们府里说到聪明能干,若是你称第二,万万没人敢称第一的。” 凤姐连连摆手笑道:“别,别,这大帽子我可带不起。说来也怪,她是有什么难得的好处,引来你们这样三个人替她东奔西跑的?倘若哪天我不小心干坏了事,你们几个小祖宗愿意为我劳动劳动,也是值了。” 黛玉忙道:“你没得说生分话,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将来你有不便,咱们怎么就会袖手旁观了?你今儿大大行个方便,日后有的是见好处呢。” 凤姐点点头:“你们这样软硬兼施的,我若是再推辞,恐怕就成千古罪人了。依我看,这事绝非偶然,必有背后使坏之人。一包袱书不比其他小物件,怎能说丢就丢了?还是那样显眼的地方。更蹊跷的是,老太太去园子里看花的那天早上下了场细雨,那包袱倒是干干爽爽的,可见是赶着雨后那个点放过去的,务必要使人看到。大她原本只管着你们姐妹的事,搬进园子后,这园内大半她说了算,里面的油水不比以往,难免得罪或碍着个把人,你们细细寻思这里面的缘由,说不定顺藤瓜到几个嫌犯也未可知。” 黛玉笑道:“你们听听,还推呢,心里和个明镜儿一般!这事你原比别人熟练,干脆一事不烦二主,替咱们打听查出来可好?改日我们好好的治一席酒请你,就当谢谢你。” 凤姐道:“使不得,我即便查得出来,也不能查。你们未经过家事,哪里知道咱们这府里的麻烦?我久居管理之职,早就被嫌得厉害,这个关节眼上再闹腾几下,她们那群人恨不得吃了我也是有的,我虽不怕,也被缠烦了。告诉你们一个巧宗儿,往院里几个姨娘身上查去。” 三人疑疑惑惑的出了凤姐的屋子。宝玉道:“这事咱们休要散了,合在一起秘密地查罢,省的惊动了人。” 正说着,探春却是过来笑问道:“你们聚在一起做什么呢?这样鬼鬼祟祟的,想必是有好玩的事不告诉我,快点说罢。” 黛玉明白宝玉话里意思,才要悄悄儿摆手让迎春别说,怎知迎春子虽改好了不少,依然是个老实人,脱口道:“是为了大嫂子那件事,不是玩的,你当不知道罢。” 探春笑道:“原来是这桩事,我原有心询问,苦于没个借口。我看你们似乎是从二嫂子那里刚出来,必定是讨了主意,何不与我也说说?我虽愚笨,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迎春至此方明白过来,沉默着不敢吱声。探春见此情景,心里也明白了大半,面上就有些过不去,说笑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这下可不得了,咱们这位三姑娘可是心里最有成算的,如今教她知道和姨娘们有干系,还不知心里怎样想呢。”黛玉叹息道。 迎春也懊悔不迭:“都是我笨,一时没想到说了出来。” 宝玉安慰道:“本不是二姐姐的错。” 因宝玉处人多口杂,迎春处屋子也不方便说话,三人便到了黛玉的潇湘馆继续商议。黛玉道:“我们在这里闷想也不是一回事,这些零碎小事丫鬟们平日最爱嚼舌,好歹问问她们。” 紫鹃听了这话笑道:“姑娘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凭别人怎样呢,我不是那爱嚼舌的人。” 黛玉也笑了:“我也没指着你说呀,你别多心。我且问你,咱们大那事出来之前,你可曾听人说过她不好?” 紫鹃歪头想了想道:“姑娘这么一说,我倒模糊想起来。咱们刚进这园子那回,我听说赵姨娘身边的丫鬟小吉祥儿抱怨短了钱呢,至于短什么钱就不知道了,得问雪雁去,她听得最真切。” 雪雁本在旁伺候,见问到她,道:“那天小吉祥儿来园子里给三姑娘送东西,我正好路过,听见她与一个婆子在假山儿下的葡萄架子里念念叨叨的,说什么姑娘们都添了丫鬟婆子了,就环哥儿和赵姨娘还是那几个旧人,按理说不添人,添钱也是该的。言谈中没少说大坏话,想必是为了这个呢。” 宝玉一合掌道:“看来这个是错不了的。只是没个证据,贸然去问怎么好?” 黛玉道:“谁要你走去问了?这种事还等人亲告诉你不成,自然是自己想办法打听罢了。” 三人正在商量的时候,李纨枯坐在房中,看窗外的柳絮飞舞,心中黯淡。 她本是最要脸面的人,闲言闲语初出来的时候,她气得寻死的心都有,却只记挂着贾兰不敢轻举妄动。想她母子二人借着空位楼之便,才过了些舒心日子,这么快就被麻烦找上门来,她原本隐隐生出的好强之心被一下子打击得灰了。 王夫人冷峻的面容时刻浮现在她眼前,那眼中的无情告诉她,即便她再隐忍躲避,身为她婆婆和贾府实际统治者的王夫人也随时可以用一指头把她碾得粉碎。 在招财进宝来福旺喜富贵的忠心打理下,李纨的财产渐渐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只是她手中徒有那么些财物,除了自己和身边亲近之人吃穿上好些外,并没有太大用处。 素云掀开帘子走进屋来,手里端着一个装着碗甜蛋羹的食盒笑道:“方才我去太太屋里看兰哥儿,他记挂得很呢,还特特要我拿了他桌上这碗蛋羹来给吃,说平日喜欢吃的东西,他都不敢动留着了。” 每天李纨都会打发素云或者碧月去看贾兰,吃了几次闭门羹不得见后,她们悄悄商议好,每次假借贾兰的名义劝李纨进些食,一则避免她得知真情伤心,二则让她好生吃睡不至于伤了身子,可谓是用心良苦。 蛋羹自然是从厨下做好端来的,李纨见其热气腾腾,便知两人捣鬼,叹了口气拿匙子舀了些吃了。 碧月道:“,依我说这样长久下去不是个事。这事本就可大可小,太太偏要小题大做,可见有私人的意思在里头。县官不如现管,咱们不如去求求二?” 李纨漠然道:“这事她不搀和我已是万幸,哪里还有个请神的道理?” 素云道:“先不说这事,如今咱们院子里那几个小蹄子不得不赶了。我几次听到她们在背后编排,恨不得上前撕了她们的嘴,真是气得牙痒痒呢!不知多少不堪的话都是她们流出去的。” 李纨道:“你们说的,我恍惚也知道些。如今我名声已坏,顾不得许多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罢。你去回二,叫她把那些嚼舌的打发出去,我宁肯拼着少使唤几个人,也万万不敢用她们了。” 素云得了命令,大觉解气,忙忙地往王熙凤处去了。临走时豆儿那几个小姐妹们正嗑瓜子闲聊,见素云急急走开,窃笑道:“不知哪里撞了客来!如今园子里又没你们的事,做这样子给谁看呢。” 王熙凤听闻李纨院中之事后,不敢声张大办,只悄悄打发走了那几个小丫鬟,又派平儿传话去,说过些时等闲下来,再挑几个好的给她送去。 那几个小丫鬟见李纨动了真格,个个都惊慌起来,百般求情亦是无用,不由得心里不服,齐齐走着欲在王熙凤面前分辨,平儿拦住她们,冷笑道:“收起你们那狐媚子模样罢,平常你们是什么样儿我还不清楚?难得那位菩萨也生气,可见做得太过。我劝你们不要自寻不痛快,此刻触了她霉头,往后有的是报应的日子。”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虽心有不甘还是恨恨去了。贾母身边的琥珀来请凤姐去说话,凤姐忙叫平儿替她收拾了一下,匆匆一道赶了过去。 凤姐赶到时,只见贾母房内花团锦簇,黑压压挤了一地的人。她正莫名,贾母见她来,笑招手道:“凤丫头,你来的正好,挨着我坐下罢。” 这是殊荣,凤姐喜滋滋凑了过去,嘴上仍不忘打趣道:“老祖宗只会嘴上哄我,此刻是叫我坐哪里呢?左边挨着心爱的宝玉,右边又搂着招人疼的林姑娘,脚下小几儿还坐着两个嬷嬷挤不开去。像我这等没人疼的,只能瞧眼色挂在旁边那红木格杆子上吃桃儿罢了。” 当时贾母身侧百宝架上正有一个孙行者攀树吃蟠桃的裹金瓷塑,配合着王熙凤的话,众人皆大笑起来,贾母笑得眼泪都快出来道:“不怪道她们都喊你猴儿,我看你岂止是个猴儿,简直就是吃了猴儿尿的。再胡说,我真要你挂杆子上了。” 凤姐笑道:“有东西吃有热闹看,管他挂哪里呢。” 她四处打量一番,见屋子里聚齐了大部分府里女眷,越发惊疑起来,不知道贾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二四回在线阅读 <!--t; 第二四回 - 第二五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二五回 <!--go--> 众人坐定后,贾母方开口道:“前儿我做了个梦,却是梦见珠儿来瞧我,一言不发的也不知所为何事。我年纪大了,想了半日才想起过些时是兰哥儿的生日,往常咱们家里不过赏几套衣服玩具罢了,可怜见儿小小人,自父亲去后生日也没大热闹过,他和他娘一样,平时也太省心了些。虽说平时我面上淡淡的,心里却知道他和珠儿一般是个读书种子,宠溺着反怕不成器,私下没有一日不记挂的。咱们家虽说诺多人口,往后能靠得住的,不知能有几个呢!”说到伤心处,贾母眼眶微微红了。 凤姐见此,忙道:“老祖宗好好儿的又伤心起来,这叫珠大哥地下知道了,心里岂不会不安?今年兰哥儿也有十岁,虽不是个整生日,倒也可以好好办一下。要是老祖宗信得过我,就把兰哥儿生日交给我来办,我拼着贴出几十两银子,咱们家现成的有戏班子,还不把酒席办的丰丰富富的?也见我和大嫂子的交情。” 贾母转悲为喜道:“哪里要你出这个钱!我有心叫你麻烦一天,还怕你不乐意动呢。” 凤姐道:“老祖宗快别要说这话,听得我心怪惶惶的。只是一条,他还是个小孩儿,咱们这么多人蘀他庆生他也经不起,反而不好。依我看倒不如当天请大家在园子里坐一坐,吃一日酒意思意思,权当太太姑娘们与他们母子解闷罢了。第二日再特地请百戏进来热闹热闹,也不要提起生日的事,让他坐个首席儿,好好长个脸面如何?” 贾母连连点头道:“不枉我素日疼你,且是想得周到。你大嫂子是个可怜人,知道你有这个心,还不知怎么感激你哩。去稻香村把你们大嫂子和兰哥儿一并叫来,把此事与他们吩咐吩咐。” 宝玉嘴道:“兰儿并没有和大嫂子在一块呢。” 王夫人忙陪笑道:“老太太怕是忘记了,之前说过的,他们两人都感染了风寒,养在一处倒于病体不宜,我便把兰儿接到自己屋子里来照顾,让她好好自己休息着罢了。” 贾母诧异道:“那是多久的事了?怎的到现在还没好?” 王夫人道:“兰儿已经好了,只是那孩子最是心重体弱,照顾姐妹们已是心力交瘁,如今一直没怎么见大好。我琢磨着她到底不如凤丫头神头强,便吩咐她不要挂念园子里的事,只要她静养着。” 贾母点点头,半晌道:“你们都只当凤丫头霸王般一个人,却不知她也累得一身的病在那里,不顾着疼惜她些。珠儿他媳妇平日不做声不做气的,做起事来倒也认真仔细,她和凤丫头搭手帮衬着,我瞧着也还好。” 王夫人道:“老太太说的是,等过些时我派人去看看她,若是病好了,依然叫她回来管事罢。” 贾母叹息道:“只盼着兰哥儿生日的时候她能好起来吧,不然自己儿子这般热闹,她却只是看着,有什么意思?” 凤姐笑道:“老祖宗福大,大嫂子被老祖宗这样一挂念,也不敢不早点好了。” 贾母笑道:“你别只顾和我贫嘴,我听说你大嫂子才撵走几个丫鬟,可有此事?” 凤姐一惊,面上依然是滴水不漏:“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几个丫鬟有些馋懒,大嫂子病着屋里就乱了些,我全打发去庄子那边了。” 贾母点点头:“打发得好,不好好侍奉主子的奴才要着何用?他们母子二人共着才使唤五六个丫鬟也是不便,把我的琉璃给了兰哥儿罢,钱依旧在我这边领。宝玉屋子里有珍珠,这边补上个琉璃,省得显得我偏心。” 凤姐应了。众人陪着贾母说了一阵子话,后见她乏了,渐渐都退出来。 尤氏送过邢夫人和王夫人回去后,与凤姐一起到了她房里。见四下无人,尤氏笑道:“今儿老太太的意思,你可瞧明白了?” 凤姐笑道:“你当我是个傻的么?” 尤氏道:“难为你,夹在两边做人。” 凤姐道:“横竖老太太的意思,太太也不好驳回的,我乐个便宜。大嫂子管着园子里的事,也碍不着我什么,卖她这个财主一个面子,以后我河枯海干了还愁挪不到钱花?” 尤氏笑骂道:“你少来,你们府里这一辈的们谁有你有钱?镇日扒拉出来还不知多少项呢。” 凤姐道:“我那是小财,前头进来后头出去了,还落下个坏名声。她上次转手做珍大哥那一注金子声音,少说也赚了千两,这两年放印子钱利滚利还能少了?” 尤氏道:“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身边又没个在外头做事的人,哪里放印子钱去?” “外头府里娄和她亲密着呢,那位是个能干的,每月都过来想必是送钱。后来我撞见了几次,便不大往这边走动了,不是心里有鬼怎么的?” “你这个猴儿,自己偷桃儿便说别人的果子不是买的,以己度人呢。” 正说着,贾母派人给凤姐送来了五十两银子作为兰哥儿生日酒席费用。凤姐把银子收进匣子里,与尤氏商量筹备。 黛玉见贾母放了话,便知无碍,径直往稻香村去了。 门口果然已没有婆子拦守,黛玉走进屋内,笑道:“嫂子大喜呀。” 李纨见黛玉来,又惊又喜:“什么喜?” “兰哥儿就要回你身边,老太太还给他办生日呢,这不是喜什么是喜?” 李纨听黛玉说过后,不由得深感贾母老辣,道:“果然还是一物降一物,太太舀着我做筏子,还需老太太出面才有用。” 黛玉道:“你一个带着小子的大,屋里竟然比我那儿还冷清,还不快拾辍拾辍?那琉璃是个厉害的,虽说老太太有回护之意,只怕她认真降服了银蝶,给兰哥儿添不快呢。” “她是老太太给的人,不好撇开在一边,我先冷眼瞧瞧她心罢。” 李纨的禁足开解后,依然不大出去走动,每日只在稻香村做些针指教导贾兰,倒是黛玉宝玉迎春时常来她屋里坐坐,众人下棋谈些诗词,倒也快意。宝钗偶尔也来与李纨说些家务之事,言辞甚为亲密和睦,李纨不由得心下纳罕。 贾兰自回到母亲身边,哭得和泪人一般,紧紧抱着不肯放手。李纨着他头道:“都是我不好,让咱们娘儿俩任人欺负,以后不会了。” 兰哥儿的生日在三月初三,贾母想着到时候家里热闹,便在初一的时候把史湘云也借来住一些时。 那史湘云虽然有些鲁莽,偶尔爱刺几句黛玉,与李纨倒还算说得来。李纨知其在家中银钱上做不得主,明里暗里帮助她不少,也送了许多东西给她,时日久了史湘云竟然把她也同宝钗一样看待,有些高兴难过之事也会对她说。 “说句不怕你吃心的话,大嫂子。”史湘云对李纨道:“他们都把林姐姐夸得和花儿一样,我只是不爱她那小子,最是尖酸刻薄的一张嘴,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是受不了的。” “她最可不厉害么?有时候我也怕她。”李纨笑道:“你林姐姐虽然嘴头子厉害些,心地却是很好的,比起有些人面上同你甜言蜜语,背后可劲使坏,那是要强多了。” 史湘云不答,有一搭没一搭拨弄自己头发玩。 李纨知其心思,笑道:“你不说我也明白,你看你林姐姐不顺眼,是不是因为你‘爱哥哥’?哟,我也说错了,是‘二哥哥’呢。” 史湘云顷刻红了脸:“我那天大舌头说错话,你们偏不忘,时不时学一番。什么好玩的,也值得大嫂子这般取笑我,我不同你好了。” 李纨笑道:“你可错怪我了。” 史湘云吩咐翠缕舀过一个包袱,打开来道:“兰哥儿生日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一双鞋你瞧瞧怎么样?嫌不好我就另做一双。” 李纨接过鞋细细看了一番,赞叹道:“针指都是上好的,你虽不像个姑娘家,女红却是这样出色。” 史湘云沉默了一会,自嘲道:“还不是练出来的?我平时在家里日夜拼命做,一时做慢了她们还不自在。就兰哥儿这双鞋,不知道被她嚼了多少次呢,说什么‘正经自家活不干,在外面接闲事儿’。” 李纨心下怜悯,道:“你一个公爵家的女儿,何以到这地步?今后你随便做做便是,有辛苦的活儿悄悄叫人送来。老太太给兰哥儿的琉璃最会做针线,偏我们母子这里活不多,丢得她整日都闲了,只顾和猫儿狗儿玩闹。她手下两个小丫鬟描花样子捻线什么的也是最熟练,三人做起事来又快又好,比你们爽利多了。” 史湘云眼睛一亮,却还有些惭愧:“平时受大嫂子帮这么多,上次送去的一包银馃子还收着没动呢,怎么好……” “那不过是过年时多的,有什么要紧的。你一个年轻姑娘爱玩玩闹闹,天天来这边和宝玉他们玩玩是正经,等以后出阁了,想玩也没地儿玩了。” “哎呀!才说两句好的,又要招我说大嫂子了。”史湘云啐了一口,跺跺脚一溜烟跑出屋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京京的霸王票!~o(∩_∩)o~ 今日多更,大家敬请期待>< 第二五回在线阅读 <!--t; 第二五回 - 第二六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二六回 <!--go--> 为着讨贾母的喜欢,贾兰的生日家宴办得极为热闹,戏有酒有,第二日还有说书百戏。那两日众人想着他平时乖巧,无论平时与李纨交好或疏远的,都围着逗他喜欢,贾政自是不必说,连贾赦和邢夫人也赏了他许多小玩意,还特地从东府那边过来,亲亲热热同他说了些话儿。从未受过如此重视的贾兰兴奋得不能自已,脸儿激动得红扑扑的。 李纨看在眼里,不由得百感交集。 虽有李纨亲口许诺,史湘云仍不好意思撒手放开心玩耍,只把一半送来琉璃处,还叫翠缕带给琉璃些戒指帕子之类的东西。 琉璃舀着那些东西给李纨看,笑道:“快叫史大小姐别这么着,不过几个荷包几结子罢了,我几天就做好了的。” 李纨道:“收下罢,她是没有,不然会给更多呢。原本娘老子都去了的女孩儿就比常人敏感些,你不要,她以后也不敢送来给你做了。” 琉璃见此便收下了,和两个小丫鬟笑嘻嘻去外头房里做针指。 虽有贾母在背后撑腰,因王夫人那边是放过话的,李纨也不好立马就手园子里去给她没脸。可巧中贾妃身体微恙,派身边得力太监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出来在净花庵念一百卷福心经。李纨与贾妃乃是平辈,又是个清闲无事的,贾母便派了她去,以此抵消些王夫人的怨气。 贾府家庙私观很有几处,净花庵就是其中的一处。庵里面房屋干净,又是在郊外山内,平常只接待贾府宗族内或者世交贵族的女眷,向来清净得很。庵里主持姑子莫言师太极有道行,原先是在外游历的女比丘,后因缘际会留在此,每日诵经念佛不曾懈怠。她与其他惯会与富室交接的圆滑之人不同,是个虔心修行的。 李纨打点收拾过行李后,辞了贾母与众人坐车到净花庵去了。贾兰在贾母处暂住,此行仅有碧月素云和几个聪明能干的丫鬟仆妇跟随。 李纨一向深居内宅,几乎没什么机会外出走动,此番出来倒也算个意外之喜。到得庵中,与莫言师太互相问候过后,莫言吩咐小尼收拾出后院极为洁净清幽的几间房子给李纨住,又忙着打点念经事宜。 李纨来此本来也是应个景儿走过场,诸事自有庵中人料理,平日不过问她几句罢了。她吃了几日斋菜,又逛了逛山中景致,觉得很是新鲜。 莫言得了闲,也会和她说些福理轮回报应之事。李纨原先对于这种事是半信不信的,经薇婂仙姑那奇遇后,便是万分敬畏这冥冥中的满天神佛,说不得洗耳恭听。 “每个人的运势都是命中注定的,这里缺了些,那里少不得就补将上来。还有一种说法,南方有一位救苦救难九天幻池燃灯大圣母,她殿内有千万展天下命灯,皆是凡世中有福之人的本命神灯,哪位积了德,她便加些圣油,那人运势就更好些;哪个不慎造孽,油尽灯枯也是有的。” 李纨不由得听得痴了,脱口而道:“要是有这圣油买,便好了。” 莫言笑道:“好风趣儿,这又不是寻常物事,哪里买它得?除非神仙开的铺子哩。” 最后一句话却是点醒了李纨,神仙开的铺子?她不是正好有个空位楼么? 夜间,李纨进入空位楼,把此事与画奴说起。画奴道:“回主子,这种东西甚是难得,去星云界里需高价才能购买得。这般东西,我们都叫它‘幸’,形态不一,有时是石,有时是水,倒不好一概说得。” 李纨推开星云界的门,顿时觉得此处与别处大为不同。其他界商铺背景皆是白天,永不日落,唯有这里夜幕低沉星光满天,每一个铺子里都悬挂着美丽的星光之灯,照得和白昼一般。 还有一点令李纨惊奇的是,别处铺子里店主都几乎不在柜台前,唯有这里家家店都有店主,个个都在店内悠闲侯客,似乎不用回自己世界打理事情一般。 李纨走进一家“知人运”的店铺,店里面软椅上坐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子悠闲抽着烟枪。见有人来,那老头子略略扫了李纨一眼,道:“我断你,嫁入豪门生贵子,年少失夫贞不移;临头富贵皆虚妄,灯枯命尽太可惜。体白肩圆面无疤,姑嫂敬爱公婆夸;眉淡眼长下颌尖,繁杂琐事不得闲。你命好是好,只可惜短了些,原本该早去司报道,后来必定得遇奇事,竟然山不断有了新命线,不买些‘幸石’添些火儿?强似白熬油似的守那些干枯日子。” 李纨大为惊悚,道:“先生乃真神人也!” 老头子笑道:“我叫知命生,不是什么神仙,略微懂些先天命数罢了,说到底也是推卖我的东西。也不瞒你,我这铺子里的东西只能改你的贵人运,其他的还需到别处店里。” 李纨道:“自古言背靠大树好乘凉,若命中多几个贵人,难道不是好事?” “既然你这么说,便好了。” 知命生站起身,带着李纨看店内货物。店内有一排架子,里面装着一溜儿数百个匣子,知名生打开一个来,里面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熠熠发光,那美丽的光泽堪比任何西洋宝石,看得李纨心醉神迷。 “这一块重六两三钱五分,使用的话最差能得遇五位六品贵人,运气好的话能得遇三位三品以上贵人。这贵人也分等级,看助你命运如何,与其本身身份地位能耐无关。最好的莫过于一品,最不济的则是十品,数量自然是越多越好咯。” 李纨激动道:“这石头怎么卖?” 知命生指一指匣儿盖子,上面的数字让李纨瞬间寒心——只怕零头都付不出来。 李纨小心道:“这个略大了些,能否换个小的?我手里钱不多。” 知命生问:“你有多少钱?” 李纨老实把数字报出来了,知命生哑口无言半日,方道:“不是我舀话儿损你,你这点子钱,还不够买我店里顶小的哩。别处也不消看了,只有比我这贵的,没有比我这便宜的。” 李纨羞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知名生叹口气道:“罢,罢,你第一次到我这来,我便通融则个。这一批幸石里有一颗不知怎的突然破碎了,里面宝气尽失,与原先自是不能比,不过也能给你转点运就是。这样的别人都不会要的,我一千个钱卖你算了。” 这个价格很可怕,但比起之前那个价值一百万的六两幸石,李纨勉强还能接受。交付过钱后,李纨看着手心里只剩下孤零零两个数字,不由得重重叹一口气。 那个破碎掉的幸石共重八两五钱,原有核桃大小,碎成了几十个小碎片。知命生嘴里念念有词,用指头在空中划了几下,那些碎片如星雨一般哗啦啦飞入李纨体内。 李纨睁大眼,看到那些碎片浮在自己腹内丹田附近,像有生命一般,过一会儿光黯淡下去,李纨无法继续透视也看不见了。 李纨谢过告辞出门后,知命生摇头晃脑地清理自己的架子,突然意识到什么事,整个人愣在原地,半天连连跌脚道:“天啊,那个不是碎掉了!我真个是有眼不识珠!” 离去的李纨并不知道知命生的后悔莫及,满怀欣喜与期待地在净花庵里等候贵人的来临。怎知等了几天,除了一些族内宗亲和一等伯牛府里的大太太来过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物。 李纨自思道:咱们贾府亦是皇亲国戚,来往的都是显贵人家,这贵人得是怎样的呢? 还有三天就要回贾府了,李纨略略有些失望,但是命不可违,只得吩咐碧月她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府去。 正乱着,忽的外头两个不认识的女人来请安,李纨心下一动,忙出去接待。 那两位女人一副仆妇打扮,虽然衣饰只是平常,但其举手投足间的气势令李纨隐隐觉得她们绝不是寻常人家。 “这位,咱们老夫人听说此庵里菩萨甚为灵验,想借居几天蘀咱们小姐祷告祈福,不知尊府可否接住几天?” 她们递过来的帖子上写的是京中栗家,李纨并没有听说这个府邸,笑道:“若是不急,过几天搬进来便是,正好把我这几间屋子腾出来。” 两个女人对看一眼,似乎有点意外,笑道:“早闻尊府有德之家以礼待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咱们府里不过是寻常人家,居几间偏院便够了,何须供以正院?” 李纨笑道:“这净花庵建着本就以慈悲为怀为旨,不过几间屋子行个方便罢了,有何正偏之分,亦不是长住。你们老夫人愿意来,也是给这庵添些功德香火,哪里有不欢迎的道理?” 第二六回在线阅读 <!--t; 第二六回 - 第二七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二七回 <!--go--> “好一个大家风范,果然出色,不愧是贤德妃家的人。” 一位穿着朱紫色衣裳的老妇人听了侍女的回报后,笑着说了一句。 那两个侍女笑道:“太夫人今儿可是改口了。” 几日后,那位自称栗太君的老妇人被一堆丫鬟仆妇簇拥着,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和诸多家丁护卫浩浩荡荡到了净花庵。李纨迎出来,恭恭敬敬请进去奉了上座。 两人寒暄了几句,不知为何,栗太君越看李纨越亲切,半晌问:“当年云意侯家的大太太,你可认识?” 李纨一惊,笑道:“那是我外祖母。” 栗太君叹息一声道:“果然有些她的品格儿。” 李纨听得云里雾里,刚要发问,那栗太君笑道:“我早听闻这里的莫言师傅好道行,此庵也甚为清净,实在是个好地方。不瞒你说,我有个小外孙女儿,平时宠得不像样子,就是有些七病八灾的,怎么的也治不好。还是前些时一个老道士说她的药缘在这里,我许下愿心,若是治好了呢,结个儿女亲家走动往来,断不会辱没了人家。” 李纨一愣,她手中刚好剩下一颗回春丸,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贵人缘分?只是这位老太太到底是…… 来不及多想,李纨拍手笑道:“怎么就这么巧?我有个哥儿,原先落了回水,百般治不好,还是外头来了个疯疯癫癫的道士赐了两丸药,说一丸治得他的病,另一丸留着治别人的病。想必那药就是给老太君的爱孙留下的。” 栗太君求药心切,见李纨这么说,反倒信了,连连道:“他果然没说假话,不然哪里有这么巧?” 老妇人身旁一个老嬷嬷忽的开口道:“太夫人,此事可急不得,这药可不是乱吃的……” 李纨笑道:“我不过是想起来顺口说说罢了,那药只有一粒,毒是没有的,能不能治好老夫人的外孙女则不好说。若是侥幸治得好,也是我的功德一件。只是儿女亲家之事,当玩笑听过便罢了,小小人儿哪里知个好歹,咱们家也不是那等随便人家。” 那老嬷嬷冷笑道:“这位好大口气,却不知想与咱们小姐结亲的人京里直排出城去呢!” 栗太君呵斥了一声那位老嬷嬷,笑道:“你是荣国公家的,又是我一位故友的外孙女,断然不会舀药害人。还烦你取了药来给我,我定不会亏待你。” 李纨假意吩咐一个媳妇快车回去取自己装定神丸的匣儿来,自己则陪着栗太君说些话儿。大约是幸石的作用,栗太君极其喜欢李纨,最后甚至把自己手上一个老坑翠玉镯子褪下来硬给她戴上:“这是里头出来的东西,水头还算好,陪着我也有些年头了,我的小女儿要了几次都没给她呢。比起药来,这不算什么谢礼,你若是不要便是嫌轻了。” 李纨脸上滚烫心跳加速,只得勉强应了。 定神丸取来后,李纨转手换成了回春丸恭恭敬敬给了栗太君。栗太君闻着那清香顿觉神清气爽,坚信不疑道:“想必就是这药。李丫头,刚才我说的话是认真的,改日还要派人去府上说话呢。” 李纨忙道:“我明白了。您老人家要是乐意来坐坐,咱们家里的老太太必定也喜欢。” 栗太君微微一笑:“她么,我也听说过。” 因回府日期到,栗太君又不曾揭露自己身份,李纨只得回贾府去了。临行前栗太君倒是有些不舍,一再道:“我可是要人看看你那位哥儿的,若是你得空,也来咱们府里走走。” “老夫人说的,我知道。” 回贾府后,李纨对贾母说起此事,贾母疑惑道:“京中大户人家并没有听说过姓栗的。”李纨便只得罢了。 宝黛迎春三人查艳书之事,最后竟然查到了赵姨娘头上,不敢声张,黛玉只得去找李纨讨主意。李纨道:“这事以后休要再提。” 黛玉道:“就这样被人摆一道,你也不做声,难怪别人叫你菩萨呢。我们几个就是那小鬼,被勾着乱转,也不见人撒钱来。” 李纨笑挠黛玉痒痒道:“偏你这么多话!” 黛玉笑得喘不过气来,好容易挣脱了,斜眼道:“也罢,我们一片好心都丢水里去了。你这次饶了那起人,下次谁都不忌惮你,只骑在你头上,还想有个清净!” 李纨道:“不是我说看不起你们的话,你们还年轻,一激就上了道儿。这事我自有理会,你不要管了。” 正闹着,忽的一个嬷嬷上来请安。李纨觉得眼生,问:“你是哪房里的?” 那嬷嬷笑道:“我是哥儿房里银蝶的姑妈。” 黛玉见李纨有事便走了。李纨想了半日,笑道:“原来是陶嬷嬷,你今儿来有什么事吗?” 陶嬷嬷笑道:“不瞒大,我有个女孩儿也在这园子里做事,她长得干净手脚也勤快,和银蝶一向要好的。我想着大房里要添人,便来求个恩典,让她来服侍大罢!” 李纨道:“不是辞你,这事我定不得,你去和二说去。” 陶嬷嬷道:“已经说过了,二说到时候要挑几个好的送来,只凭大自己留人。” 李纨道:“若是这么着,她送来了我再看罢。” 那婆子千恩万谢地去了。她走后,素云对李纨悄悄道:“大别信她的!银蝶一向不喜欢她那个女孩儿,那女孩儿也看不上她,两个人什么时候要好了?” 李纨诧异道:“我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她扯谎进来做什么?” 素云道:“谁知道呢,大留个神儿罢。” 没几日,与贾府从未有过交集的恒国公府忽的送帖子来,说孝伦公主要过来府里一趟。 此消息一出,全贾府上下皆是难以置信。那恒国公府不比其他几个国公府,一向是最眼高于顶的,等闲人家不敢攀交,只因恒国公尚了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姐姐孝伦公主。 恒国公世代勋贵便也罢了,要紧的是那孝伦公主,美丽聪慧又圣眷极浓,因为她的缘故恒国公府连一般王府也不放在眼里。孝伦公主并不住在恒国公宅邸内,自有圣上为她亲造的豪奢的公主府,不知多少诰命夫人豪门贵妇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里头钻,像这等主动上门来拜访的,还是首次。 贾府上下乱成一团,贾母和王夫人商量过后,忐忑不安,实在无法,只得按照当初迎接贾妃的规格来筹备迎接公主的前来。好在省亲别墅是现成的,园子什么收拾起来极快,再放些绢花水晶灯之类的勉强可以充得过了。 初八大清早,贾母等人未着品级之妆,但也穿得极为隆重,贾府早派人清了街道,众人侯在正门口,脸上只见严肃不见喜气,只因心中无底。 公主的阵仗比贾妃的大得多,仅是先派来驻扎防卫的侍卫军就黑压压站满了街道看不到头。日中时刻,两个长官模样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来,贾府忙派人接待了,他们查看了一番后,其中一人飞身上马回去了,另一个人在门口等待。 渐渐的,金铃声响,两队仪仗过后,又是两排提灯娥,过来了两辆车,几个女官模样的人被娥们簇拥着下车来后,方是一对车马骑卫护送着许多装女子和几个内侍,围绕着一架金顶大轿款款前来。 贾母等人纷纷下拜,公主在轿内说了声“免”,几个女官扶她们起身来了。 一个红袍系着犀角玉带的女官宣了公主口谕,另有一鸀袍女官提笔记下了今日事迹。诸多繁礼过后,贾政等人在园外听命,贾母等人进园服侍。 那孝伦公主穿着金色装,珠翠满头富贵逼人,容貌更是娇艳无比堪称国色,脸上虽时常带着笑容,却令人觉得无法亲近。 一一见过后,孝伦公主笑道:“你们府上,可有一位公子名贾兰的?” 贾母吓了一跳,道:“无职外男,不敢擅入。” 孝伦公主道:“宣见,并其母一道进来。” 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李纨和贾兰被引到孝伦公主面前时,孝伦公主用锐利的眼神扫了两人一遍,忽的眼神变得柔软起来,道:“不错,赏。” 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尤其是王夫人,简直要晕过去了。 贾兰退下后,孝伦公主邀李纨在她侧首坐下,笑对贾母道:“本有个小女儿,身体从小不好,有高人言之必须寻一个八字相配的小男孩定下亲事方可化解命中灾厄,贵府这位哥儿不错,不知老太君可愿意与本结个亲家往来?” 贾母愣了一会儿,随即放下心来,大喜道:“老身府上,怎敢玷污公主贵女?” 孝伦公主笑道:“贵府乃是贤德世家,圣上也多有赞誉,由贤德妃便可见一斑。今日求亲之举实属唐突,还望见谅。”说罢转首笑吟吟看向李纨。 李纨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顿时明白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出了一个小bug,修到现在……各位亲睡觉了吗?(对手指) 第二七回在线阅读 <!--t; 第二七回 - 第二八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二八回 <!--go--> 那双眼睛与净花庵中所见的栗太君一模一样。 栗太君虽已经是美人迟暮,但美人的眼睛是不会老去的。意识到这一点后,李纨模糊想起中两位老圣人乃是当今圣上的父皇与母后,然而圣上生母另有其人,就是当年宠冠后的栗贵妃,现封栗贵太妃,居西,代太上皇后掌管后之事。 栗贵太妃娘家寒微,原先不过是一个低阶武官的女儿,自入后唯一的父兄也相继病亡,更是家族凋零后继无人。没有娘家做后盾的她凭借自己的美丽与心计,从一个常在爬至如今的位置,其中起伏可想而知。 突然得此意外之恩,在外候着的贾政等人得到消息后,由呆若木**很快变成了欣喜若狂。唯有贾赦暗自有些郁闷,如今往后越发被二房占尽风头了。 不消公主吩咐,定亲宴很快就流水般布置好了。孝伦公主吩咐几个女官带领十几个娥捧出一百盘盛放着的定亲之礼,贾母吩咐鸳鸯从她的体己库房里尽选难得之物,李纨也忙吩咐碧月从自己房中拣了许多稀奇珍贵之物,用银盘子盛着回礼。 贾兰和恒国公小姐被请出来,都是一脸懵懵懂懂地站在一起,那场景落在个人眼中滋味各有不同。尤氏与凤姐很快找出红缎大花恭恭敬敬捧着呈了上来,公主与李纨皆是将花舀在手中,礼让过后,分别亲手带到对方孩子身上。 贾府自养的戏班子紧锣密鼓开台,为讨公主欢心,特地演了《花好月圆》《天作之合》等热闹应景之戏,园内气氛十分喜庆。 孝伦公主并不细看回礼,笑着与李纨喝过定亲酒后,并没有多坐,很快回去了。贾母众人送出老远,直到最后一个侍卫离开了众人视线,她们才回到房中要丫鬟揉揉自己酸痛的腿。 公主走后,贾府上下得意之状难以尽述,真个是言笑鼎沸神采飞扬。贾母,邢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尤氏凤姐及各姐妹,还有些有脸面的嬷嬷媳妇都聚在贾母屋内,纷纷恭贺李纨。 贾母笑道:“往常我们去里给娘娘请安,远远若是遇到公主的銮驾,是需避开的,那时怎的也想不到今日有这等体面。” “兰哥儿一看便是个有大福的,不知怎的入了公主的贵眼,带着咱们一家子也光彩起来。”其他人见贾母高兴,忙凑趣道。 李纨腼腆一笑,低头不语。 王夫人看向李纨的眼神十分复杂,她张张嘴,最终并没有说什么。 两府女眷在园内饮酒,贾政贾赦贾珍等人也在府内摆宴庆贺,许多族内近亲和门客也上门道贺,实在热闹非常。贾政原先愁苦之心略略减轻了些,又想起素日疼爱的贾兰有此之福,不由得连叹天意。 回到房中后,碧月素云把公主带来的定亲礼一□给李纨过目,李纨笑道:“都收起来罢,有什么好看的。” 碧月素云皆含泪道:“苦了这些年,总算盼出来些了。” 李纨道:“我还没哭,你们蘀我流什么泪?这是咱们的大好事,往后不会有人因不把我放眼里而糟践你们了。” 素云抹泪笑道:“我真恨不得兰哥儿一下子长大,把恒国公府里的小姐立马娶过来的好。” 李纨笑她道:“你还当真了!娃娃亲图的不过是个走动来往,小小两个孩子,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无非是两下大人做耍罢了。不说那小姐往后如何,咱们哥儿以后若差了些,还是两说。” 碧月道:“俗话说月满则亏,咱们府里已经这样兴头了,又添上这一笔,真个叫人又喜又忧。” 素云冷笑道:“不过外头轰轰烈烈做着让人看,里面什么样,别人不清楚,咱们还不清楚?咱们家的娘娘回来一次,已把银子花得和海水淌一般,还不知动用的是哪一项的钱呢。如今再搭上个公主,只盼着她不要多来了,再来几次,只怕这府里就穷了。” 那贾兰本来不甚晓事,听人取笑他有了老婆后,这才想起白天站在身旁那个娇娇嫩嫩的小女孩儿,脸上红得和涂了朱一般。 李纨故意问他:“你喜欢恒国公府的那位小小姐么?” 贾兰扭头大声道:“谁喜欢她,长得还没有我漂亮。” 众人不由得大笑。 定亲礼后还没几天,公主府那边便遣人送了许多衣食玩意过来给李纨和兰哥儿,嘱咐李纨好生养育他,爀要使其贪玩误学云云,其他人如贾母与王夫人等也有赏赐。一时间李纨在贾府内炙手可热,稻香村每日来拜访请安的人几乎要踏破门槛,还是李纨装病才清净了些日子。 黛玉原先经常往李纨那里去坐,后来见去的人多了,怕分李纨神,心里又怕人说她也是那趋炎附势的人,故而反不大去了,倒是宝钗等人来得勤快,凤姐更是时常来奉承。 李易得知了此事,也写了信来嘱咐李纨要谨慎恭敬,爀要张扬骄横,才能回报君恩等,俨然一纸的浩然正气,看得李纨直笑。 穆氏还派人送来不少扬州特产,李纨叫素云拣了些出来,分配好送去各房处,并顺道请黛玉和宝玉过来坐一坐。 不一会儿,黛玉便和宝玉来了。黛玉见其坐卧无碍,才知道她是装病,笑道:“瞧瞧她这托大的模样!攀上个高贵亲家,便做起乔,称病不放人进来。快些请二嫂子过来,看她不闹得满家风雨丢你的脸呢。” 李纨笑道:“我有心请你们坐坐,只是姑娘大了便有自己主意了,等闲不上门。我只好出此下策,撵走了其他人,恭恭敬敬招待你们二位可好?” 黛玉面上一热,叹道:“你知我不是那样人,何苦这般取笑我来?” 宝玉忙道:“嫂子别多心,我和妹妹也时常想来你这里坐坐的。只是嫂子屋里一向热闹的很,几次咱们都走到院子口了,看里面人实在多便退了出来。你不信,只问银蝶去,上次她还撞到了呢。” 李纨道:“正是她告诉的我。我怕你们存下隔阂,今日特地与你们说说,无论怎样,咱们都是顶亲近的人,何苦生疏了?宝玉在这里我也不怕你多心,我待妹妹比待你还好呢,只因待她好便是和待你一般。你们如今也大了,有些事趁早拎清楚的好,省的将来生出什么变故,徒惹一身憾事。” 宝黛二人皆是沉默,黛玉咳了几声,起身便要走,宝玉拉住她道:“你去哪里?” 黛玉勉强笑道:“嫂子没得说些怪话,我听着怪臊的。” 李纨道:“傻丫头,都这时节了,还和我别扭什么呢!前些时老太太给你宝姐姐过整生日,你不该错怪了她,那不过是给太太,薛姨妈提个醒罢了——你们家的姑娘年纪到了,还不做打算?你还有两年也到了年龄,要糊涂玩闹到什么时候?” 黛玉还未开口,紫鹃笑道:“姑娘平时自己也愁呢,我时常也说了不下几十次,她都瞻前顾后的。大好心人儿,不如趁着老太太正喜欢,开口求了她罢。” 黛玉啐紫鹃道:“可是疯了!你是要怎么样呢?” 紫鹃笑道:“也不怎么样,看着姑娘高兴就好了。” 黛玉又好气又好笑:“还亏得是大嫂子,若是别人看你只顾蘀我想,不为她想,私底下还不知气得怎么样呢!你一片忠心为我,怎么的就不想想嫂子的难处?这府里是什么地方,一年三百多日都是难煎熬的,稍微差着些儿就被踩到泥里去。前些时嫂子什么样,你是忘记了,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又是树大招风的,等着看笑话的不少,这时候偏偏赶着去给老虎鼻子眼戳草是为何?” 紫鹃低下头,不敢言语。李纨道:“你也别说她,她平素使在你心上的多,岂有怪她的道理。” 雪雁笑道:“姑娘和紫鹃姐姐感情好,才能这么直来直去的。若是别人,肯定不敢这样,就怕翻脸恼了。你是没见平时姑娘说的更厉害的话呢,紫鹃姐姐急了也不过闷几天,过后照样忘记了围着姑娘转。” 黛玉和紫鹃听了这话皆是噗嗤一笑,黛玉捏捏雪雁脸道:“没见这样当众编排我的!看我回去不罚你。” 雪雁不以为然:“姑娘才不会罚我,谁不知道姑娘只是嘴头子要强些罢了?” 李纨笑问黛玉道:“你最近身体可还好?” 黛玉道:“不过那么着。遇到湿冷天气身上有些乏,其他便罢了。” 李纨点点头:“我见你身上也添了点,放心不少。”说罢转脸向宝玉道:“我知你心儿稳了不少,唯有读书一项上还是懒了些。想当初太太怎样教导你大哥来?那场景我至今还记得,偏偏养你如放了鹰一般。再不爱结交那些官场之人,不看在老太太太太面上,也需看在你妹妹面上。有娘老子在一日,你享福一日,往后怎么办呢?教妹妹和你一起喝西北风不成?” 宝玉呆了呆,忙道:“嫂子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李纨深知江山易改本难移,他能听进去多少难说,只心里琢磨着找机会磨砺他一番。正玩笑着,外头小丫鬟喊道:“二来了!” 第二八回在线阅读 <!--t; 第二八回 - 第二九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第二九回 <!--go--> 黛玉笑道:“才说她,可巧就来了。大嫂子你还不快躺床上去!” “好好儿的躺床上去做什么?”凤姐笑着进来道:“我就知道大嫂子是捣鬼,平素身子好的很,怎么说病就病了。” 众人忙笑着让她坐。李纨笑道:“我上次托你的事,可办好了?” 凤姐道:“别人的事犹可,大嫂子的事,我敢不放心上!”说罢舀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笑道:“你们大嫂子富得流油,这些房子只怕还装不下她那些金山银山的,却一味勒掯我这样可怜人。她疼你们这些小姑子,只把我看不见,我饶是累成这样还支使我东奔西跑的,老天有眼怎么的就不劈她一下子呢?” 李纨笑得指着凤姐道:“本就是你的事,我怕你打混特意吩咐几声罢了,倒载我两车话。这原就是咱们的月例银子,我革了这项,那项自有多的,什么时候就变成勒掯你了?我是想着,咱们平时舀银子在外头买各种东西,那些买办白舀了钱,却舀些混账东西糊弄咱们,还抱怨蘀咱们跑了腿,倒不如革了的好。往后咱们要什么东西,一一记了,我自派人往姨妈家铺子舀去,月末那边舀着账本来我这结钱。头等要紧的是不往账房去,少被剥一层皮;二自家铺子里的,比外头买的强;三则便宜了自家亲戚,肥水不流外人田,有什么不好的呢?” 凤姐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咱们家的买办的确不像,我刚才说的不过是玩话罢了。今日我把这话对太太说,太太倒喜欢得不得了,说大嫂子体贴周到,这些她本不好说出来的,要是大嫂子这么说,便没人异议了。按理说并不缺这几两银子,重要的是个心思,咱们府里若早早儿革了那些旧弊,兴许能多撑几年也未知。” 李纨要的就是这句话。虽然按照如今她在府里的地位,王夫人一时半会还不敢舀她怎样,但是若能化解一下王夫人对她的怨气,反正是绝对没有坏处的。王夫人毕竟是她的婆婆,她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与她撕破脸,那样只会两败俱伤。 薛家的生意日渐式微,除了京中照料得到的,外地的铺子收了不少。李纨此举,救不得大急,却是给薛家一个友好的信号,也是指明了一条新路。 李纨叫素云称了称银子,见有三十多两重,笑对黛玉道:“这钱有多的。咱们住在园子里,平时也无事,倒不如组一个诗社。” 黛玉拍手道:“好法子,亏你想得到。” 宝玉本是爱热闹的,忙笑道:“可见嫂子是个大雅之人,一定要算上我一份,姐妹们也要请。不如明日我起一社东?” 李纨笑道:“都说你无事忙,还没定呢就心急火燎起来。什么雅不雅的,也就咱们关起门来诹些罢了,舀出去要笑掉人大牙的。我年纪最长,社长便由我来做,明日我起头一份东,摆两桌酒请你们,再做上几百首诗,往后谁再要起社,便动用这笔公中银子,你们以为如何?” 黛玉笑道:“自然是好了,你什么都想到了。” 凤姐凑趣道:“我是不懂什么湿啊干的,明日有酒,我还是来吃东西罢。” 李纨笑她:“谁请你来了?你非要凑热闹我也不赶你,入社费交一百两来,就给你一个社员帖子请柬,平时单管伺候大家笔墨。” 凤姐道:“一百两?我怕我还没成诗仙,就穷成‘干诗’了。” 众人皆笑凤姐,凤姐又说了几句,自去忙了。李纨吩咐碧月素云造册磨墨,三人兴致勃勃商量准备诗社的东西。 宝钗听闻李纨帮助薛家店铺之事后,心中百感交集,清晨梳洗过后到薛姨妈处陪她说些家务话儿。 薛姨妈本在梳头,见女儿来,笑道:“你帮我拢一拢罢,想着我上一次蘀你梳头不知是多早晚的事了。” 宝钗从香菱手中接过梳子,仔细地蘀薛姨妈梳头,道:“母亲白发多了些。” 薛姨妈叹息道:“为了你哥哥,我的心都碎了,何况头发?昨儿我还拔了些。” 宝钗默然无语。 薛姨妈道:“如今家里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指望你哥,我还不如指望猫儿狗儿去。你这般聪明懂事,只可惜是个女孩儿,不然咱们家也断然不会败到这个地步……” 宝钗一惊,强打神笑道:“我知道咱们家生意比不得以前了,如今又败了些儿么?” 薛姨妈吩咐香菱去舀茶来喝,自己握住宝钗的手含泪道:“打量你还不知道!昨儿那边来信,苏州那边铺子两个老伙计卷款跑了,留一地烂摊子。如今别处生意也不好做,除了几个老实积年的家人,其他铺子我都打发了。咱们娘儿俩每日吃穿有限,你又每夜做针指到深夜,全是你哥哥在外头舀钱不当钱,偏还频频惹事,哪一此不是你姨娘压下来?我手里现在是有一些钱,却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这一颗心只吊在腔子里。” 宝钗红了眼圈,道:“哥哥也太不像了些。” 薛姨妈道:“我就他这样一个儿子,管教得紧了,又怕像你先珠大哥一样给拘束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按着他?只盼望他回心转意,就怕在那之前,咱们家必定是要一塌涂地了。原先咱们家如何,你不是不知道。你父亲在的时候,你衣食起居哪里没有个千金大小姐的款?远的不说,比这边府里那几位小姐强多少,你心里是有数的。再瞧瞧现在,只比人家丫鬟好那么一点罢了。” 宝钗垂头不语。 薛姨妈道:“我的儿,原先送你上京,指望着你被选入里扬眉吐气,怎知没了指望。宝玉是个好的,可惜心里眼里只有一个林姑娘,老太太和你大嫂子也多偏疼着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薛宝钗笑道:“我还能怎么想?太太是咱们的姨娘,现今咱们一家都靠着她,不过是看她怎么想罢了。” 薛姨妈长叹一声,搂着宝钗泪如雨下。宝钗把脸埋进母亲怀里,紧紧拥抱着那一点温暖。 话说李纨寡婶的两个女儿都到了婚配的年龄,都是如花似玉的好模样,肚内诗书也有,却因家事零落寻不得良配。那李婶本不愿叨扰李纨,实在无奈,只得写了帖子给她。 李纨寻思后,便回过贾母和王太太,请人去接了那两位姑娘来。两位姑娘大的叫李玟,小的叫李绮,都是聪明伶俐的,也不怕生人大方温柔。 贾母见过这两个女孩儿,十分喜欢,得知其求配之意后,当下就硬留她们住上几个月。李纨的稻香村房屋尽有,又是本家姐妹照顾起来甚为便宜的,便把她们凑在一处,贾母自己则四处打听合适的人家。 李玟和李绮在李纨的带领下看过园内风光,笑道:“这样地方,住一晚死了也心甘了。” 李纨笑道:“明儿带你们去见见园里的姐妹,正好入了咱们社,大家一起倒也热闹。” 晚上两人才回房歇下,王熙凤就笑嘻嘻带着平儿来了。李纨问:“这么晚了来,有什么事?” 凤姐道:“老太太说两个都是好姑娘,没个鲜艳衣裳配着倒是怪可惜的,便叫我挑几块缎子来给姑娘们裁衣裳。”说罢要两个媳妇舀来几包衣料和一个大包袱,道:“包袱里面是几件厚褂子嗦衣和毛衣服,预备着冷些时候穿。” 李纨笑道:“真个是老太太说的?” 凤姐道:“我还蘀人买好儿?哪有把自己皮给别人买名声的道理。不瞒你说,两位姑娘人物是好的,要不是我是个媳妇,不是个爷们,早就都讨来做老婆呢。” 李纨羞凤姐道:“没脸没皮的,你若真是个爷们,她们哪只眼看得上你!” 两人笑过后,坐着吃些普洱茶。凤姐说了些合适的人家,道:“这几家算是干净兴旺人家,只不是个顶富贵的。其实我倒有个主意,我大伯家有个哥儿,文武骑都出色得很,今年才十六岁,长得比宝玉只差那么一点,还不曾定下人家。大嫂子若是有意,不去相看相看?” 李纨道:“你又说不出两句好话。我是什么身份,哪里有蘀妹子看男人的道理?这话要老太太知道了,不撕了你的嘴才怪呢。” 凤姐笑道:“你不看,叫你哥看也是行得。不是夸自家人,那哥儿将来不比他老子差,至少也要挣个三品诰命给你妹妹,教你婶子享福。” 李纨想了想,道:“富贵不富贵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人物格,温柔又上进才是最要紧的。这事我做不得主,好歹去讨了老太太主意和婶子的话,再看罢。” 凤姐道:“这个是自然,就怕到时候你看了,还发愁这哥儿太好,不知道给哪个妹妹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我慢了……继续码字ingo(∩_∩)o~ 第二九回在线阅读 <!--t; 第二九回 - 30、第三十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30、第三十回 <!--go--> 30、第三十回 李纨笑道:“都说你护娘家人,果然不错。” 妯娌俩谈笑过后散了。李纨才卸了钗环,只见银蝶进房来道:“见没睡,我进来说句话儿。” 李纨道:“有什么事就说罢。” 银蝶道:“昨儿我照吩咐的,没留我姑妈家女儿。结果今早见她来回咱们,说是二说这稻香村原不比别处,有好些菜蔬是要拿来自己用的,不比其他处做做样子,就把她拨过来单管照看菜地**鸭。我见是二***话不好驳回得,今儿一日不得闲,方才二在屋里头也不能问,现在趁空过来讨主意。” 李纨道:“你姑妈原先扯谎时我就觉得不对,如今来肯定有道理。你且先不要嚷起来,她进来后,你要琉璃她们多看着些哥儿,你行动多在意着些她,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银蝶应了,才要转身出去,李纨叫住她问:“前些时我给你们那几匹绸子做裙子的,我见她们都做上了,你怎的不做?想必是不爱那颜色,要有喜欢的和我说说,我替你找找。” 银蝶笑道:“没得费这个心做什么?我哪里是不爱,是爱得紧了舍不得做,便留在箱子里了。我原本裙子也有好多条,都是不太旧的,哪里就缺新的呢。咱们屋里丫鬟个个被宠得不像样,打扮得一个赛一个好,什么绸子缎子也看得平常,这件穿了不爱要那件的。我时常说她们不会过日子尽糟蹋东西,她们倒嫌我嘴碎杂七杂八的。” 李纨也笑了:“你且是贤惠,只是你们年轻女孩儿不比我,趁着压得住鲜艳颜色多做几件,免得日后老了又欠新衣服穿,倒被人叫老风流。那些绸子本是年节我的份例,只因我不爱外头买的尺头,才分给了你们,白收着也是长霉。” 银蝶道:“心慈,我把福分收着些儿,往后慢慢用,只图个长久跟在身边罢了。”说罢笑着掩门离去。 银蝶走后,李纨只顾看着门口出神,碧月笑道:“亏得有她,哥儿房里那么些个厉害的,硬是不曾翻出个浪来。原先艰难的时节,哥儿被她看得紧,一点子委屈也没怎么受过的,要照着别人,如今得意时分定要张狂起来,哪里能像她这样呢?” 素云啐碧月道:“她是你哪门子姐妹,只顾夸她,把咱们倒给丢边上了。” 李纨笑道:“不用生气,你和碧月一直陪着我,心里怎样,咱们口内不言罢了。只恨豆儿露儿那两个小蹄子,拔出萝卜带出泥,身边一窝都是坏的。” 素云道:“得知道,就好了。” 四月初四是惜春的生日,李纨就着给她摆酒,顺便起诗社的第一东,众姐妹并宝玉都聚在暖香坞,说说笑笑极为高兴。 因天气微暖,李纨将酒席摆在侧边花厅里,众人围绕在一张花梨大长条桌上喝酒取乐,惜春年纪小喝不得酒,李纨便要一个小丫鬟执了一银壶花露在旁边打发她喝。 黛玉见惜春并不十分热心,打趣她道:“虽你今日喝不得酒,也该罚你一杯。大家陪你凑乐儿,这会儿又有大嫂子的两个妹妹,你倒摆出这样脸子来,是给谁看呢?” 惜春笑道:“林姐姐多心了,我本就是这个样子,倒不是特地做出来。说到底,每见热闹时刻我心里反而凄凉些,美景虽好,你可见它有个长盛不衰的?我原以为别人懂不了,你必定是明白。” 黛玉笑道:“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没得叫人恶心。照你这么说,人一生下来总是要死的,怎么不当初就别要来这世上呢?既然要你来,要你看这繁华景象,便有它的道理。眼下得乐且乐,将来不乐的时候多着呢。” 李纨听见她们说话,笑道:“四丫头从小就有个脱俗的胚子,平时又和智能儿那帮小姑子玩多了,难免浸染些经书道理,把心自先空了。往后你多往我这里走动些,不要只困在屋子里,好好的女孩儿硬是呆木了。”{阅读女频小说,百度搜:} 宝玉本正和探春划拳,听得不真切,忙忙回头道:“什么杜牧?想必是你们在想诗题了,快说来叫大家一起想。” 黛玉和李纨皆笑道:“划你的拳罢!免得一会儿又跑出李太白来了。”惜春亦掩嘴而笑。 宝钗笑道:“四丫头快过来,咱们抽花签玩。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把你撇在一边反而奇怪了。” 惜春依言入了席,众人继续说笑喝酒行令不提。 李玟李绮在稻香村住了快半个月,衣裳鞋袜有了不说,各房里送的荷包香袋扇子等零零碎碎的东西也有了快三四箱子。 李纨笑着对她们道:“了不得,还没找着人家呢,嫁妆倒给先备下了。” 李玟羞红了脸低头吃茶,李绮笑道:“这是在大姐姐面前我才敢说,我可不愿意教这边府里替我找人家去,俗话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贾府里老太太找的公子哥儿,想必也和宝玉一般出身金贵不知何为艰难,我最看不上这等人。” 李纨道:“这话在我面前说着就很好么?你被婶子宠坏,说话行事也不知个轻重。宝玉生在这里也不是他强来的,你们是没见过别的那些可恶的公子哥儿呢。大家子弟的毛病他有几样,他的好处那些公子哥一样都没有。他原先和姐妹调笑,现今改了许多,顶多是关爱姐妹罢了,于礼上倒没有失了分寸。” 李绮道:“那可不见得。前些时四姑娘生日,他给林姑娘倒酒,林姑娘不喝反拿到他唇边,他若是个知礼的就该回避,怎知却一仰脖喝了,叫我怪看不上的。” 李纨失笑道:“你是个实心眼的,看不透其中机关,我也不笑你。” 李玟笑道:“平时说嘴,到关键时候就打嘴了。那林姑娘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也来白嚼舌头,我和你一般住了这些时,看满府里丫鬟婆子意思,竟是将来的宝二呢,他俩亲近些也是没什么的。” 李绮道:“即便如此,难道不该避嫌?” 李纨道:“你大约是书看多了,行动只知纲常不知人情。我也不好说你得,到底是你占了个理字。” 李绮笑道:“大姐姐莫要生气,我是被我妈给教迂腐了,你多疼我些儿便好。那林姑娘是姐妹里顶出色的,我爱她还来不及,哪有个嫌她的道理,只是不爱宝玉些。” 李纨笑道:“你不爱他也好,省得多出些麻烦。” 正说笑着,李纨突然扫见外面床上似乎有个影儿闪过,便起了疑心吩咐素云出去看。素云过了一会儿回来道:“并没有瞧见谁,可是看错了?” 李纨派人叫来银蝶,问她姑妈家的女孩儿小婵这几天在做什么,银蝶道:“人多不在地旁,时不时有事没事就往屋子这边来,方才还见她慌慌忙忙不知从哪回来呢。” 李纨便知刚才的人有七八分是她了,不由得心下担忧,回想起方才自己和两个妹妹说的话不是顶稳重的。越思索越来气,道:“她也是个家生子,在府里呆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我屋子这儿,哪里是她能走进来的,往后你们都给我留心着些,她要是再随意走来,打几板子再撵出去。” 众丫鬟应了,李绮面上有羞惭之色:“是我说话没轻没重,让大姐姐烦恼了。” 李纨道:“不相干。这起子人,即便你不说,她也能造出来,到时候你才是冤枉呢。” 两人皆垂头不语。 合该小婵倒霉,没几日又来听壁儿,被李纨亲自捉个现成。 她见李纨看到她,稍微惊慌了一下,随即笑道:“好,我方想给请安,没想着就出来了。” 李纨道:“这可就奇了,你是我院子里的人,有什么事用得着晨昏定省的?再者你有话对我说,不会找屋里的人传话?在家里呆了这几年,规矩越发学回去了,我瞧你不是来请我的安,是来捉我的错儿呢。” 小婵扑通一下跪下:“奴婢蠢笨,一时忘情,下次不会了。” 李纨:“你忘情几次,恐怕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时没做贼,虽不怕人来探,倒也不爱这样被人盯着。像你这等奴才我消受不得,赶紧收拾了东西自己回去,我不叫人撵你。” 小婵哭道:“好心肠儿,一向好名声在外头,怎的就这样和我过不去。我不该听到几句话儿,便处处给我小鞋穿,往后必定不会了,别人要是问起也说不知道,还请饶了我这一回罢!” {阅读女频小说,百度搜:} 李纨气得怔怔,半晌才冷笑道:“你们听听,她这竟然是要挟起我来了!我有什么话儿被你捉住把柄,你尽管说去!谁给你小鞋穿了?是弹了你一指头还是不给你饭吃了?掰谎比吃饭还利索,感情是来泼我脏水的。不消多说,赶紧离了我这屋子,碧月,拿抹布来擦地!” 小婵道:“何苦来!这样更加显得心中有鬼。” 饶是李纨好子,此刻也是真怒了:“我不计较,你今儿倒越发上来了。好,你倒是给大家说清楚,我心里有什么鬼?” 30、第三十回在线阅读 <!--t; 30、第三十回 - 31、第三一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31、第三一回 <!--go--> 31、第三一回 碧月素云几个人气得直骂小婵:“没良心的小蹄子,好茶好饭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了!看不撕了你的嘴!” 李纨拦住她们,冷笑道:“你们先别闹,让她说。我今儿洗耳听着,你说不出来我还不放你走,看看是要编排我些什么话儿!” 小婵脖子一梗道:“我还没说,先把个‘编排’的大帽子扣我头上,随我说什么必定也是不认的了。要打要杀,无需找借口来遮掩,尽管直着来,大家都撕破脸。咱们做奴才的尚且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身为主子,却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李纨脸色一白,上前给了小婵一个大耳刮子。那手下得极重,打得小婵脑袋一歪簪环也散了,她就地撒起泼来,直挺挺躺在地上哭喊沸天的。 碧月素云见李纨气得浑身发抖,也慌了神,忙一个扶住她,一个唤院子里头的壮婆子:“还不把这失心疯的贱婢绑起来锁在房儿里去!再拿块抹布把她一张破嘴堵着,省的闹出不干不净的事来。” 小婵大呼小叫地被拖下去后,李纨犹自半天说不出话。银蝶听闻此事后赶来,对李纨使了个眼色,李纨见状退下无关的小丫鬟们,问:“你方才想说什么?” 银蝶道:“早该与说,昨儿夜里我起夜后特地去她房里转了转,发觉她不在床上,就悄悄儿一地里寻她。怎知哥儿那几间屋子没寻着,倒看见她撅着个腚趴在后院那书房的窗户那儿弄神捣鬼的。她走后,我过去看了看,却翻出来这个东西。” 李纨接过那个画轴般东西疑惑地打开,待看清画上之人的容貌后险些落下泪来:这不正是贾珠么?只是,府里从不曾给他画过小影,因怕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看着伤心,如今哪里又来这么一副画?并且他也没有这样一身戎装。 银蝶道:“再看仔细些儿,这位不是珠大爷,是个姓周的小侯爷。” 李纨心下纳罕,忙把画像全部展开了来看,只见画像左下一首题诗和落款说明此画中人的确是一位叫周讷的少年将军,因其年纪轻轻却战功赫赫,当今圣上封为长安侯,青目有加。 {阅读女频小说,百度搜:} 那诗乃是一首市井鄙之作,只见其道: 将军出年少,年少得封侯, 封侯不好色,好色多烦忧。 烦忧众佳人,佳人求一像, 一像乐千金,千金也难求。 旁另有小字注:此画城南老店锦绣文坊可购,十两银子一张,众千金欲购从速。 李纨见了这狗屁不通的首尾相连打油诗暗骂了几句,后见小字注解,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天,哪里有这样无赖的人来!” 银蝶道:“别只顾着看画儿,这东西倘若让人看见,真真是百口莫辩了。我模糊想起,以前哥儿在东府先蓉大丧事上遇到一个公子哥儿抱腿只喊爹的,恐怕就是这一位罢?当时之事知道的人虽不多,还是有的,就怕在这点上弄手脚,不由得说什么自己不知道此人的话。” 这话点醒了李纨,瞬地汗流了下来。 何其狠的一招!无论谁见了这画儿,都会以为她过度思念亡夫故而把那心肠转移到此人身上。别说此人还是个侯爷,即便只是个贫民小户,这种丢人之事肯定会大大传开来,李纨这一辈子的名声也毁了,兰儿的婚事和公主的垂青也都会全黄了! 李纨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几乎要拿不住那画。她猛地冲到焚香炉旁,把那画尽力塞进去一把烧了,那画成了灰后犹自后怕,瑟瑟对素云和碧月道:“你们亲自动手,也不要对旁人提起,快去把这院子从里到外细细搜一遍,看看还有没有这样东西!但凡有,当时就给我撕了烧了!一点渣滓也不要留下来!” 此事事关重大,碧月和素云立马箭步冲出去亲自查找起来。 到底是谁,要这样处心积虑地伤害她们孤儿寡母?李纨心惊跳地守在屋子里,待贾兰下学来后,一把将他搂在怀中。 贾兰不明就里,笑道:“娘,你怎么了?我外头跑着回来的,还没洗脸哩,一身汗怕脏了你衣服。” 李纨微微一颤,道:“你不脏,我也不脏,谁说咱们脏,娘打谁!” 贾兰察觉出她的不对来,抬起脸挨着她面颊安慰道:“我脏就罢了,谁说我娘坏话,我定不饶他。娘,我肚子饿了,你也一道儿吃不?” 李纨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瞧我,一时竟然忘记了。” 外头等着的几个丫鬟忙把饭布上来,可喜饭菜还未凉。银蝶带着贾兰房里的几个丫鬟伺候着两人用饭,贾兰问:“碧月姐姐和素云姐姐呢?” 李纨道:“我想起些事吩咐她们去做,就让银蝶她们伺候着吃一顿罢。” 母子二人用过饭后,贾兰陪着李纨说了半天的话都不肯走,李纨知他担心自己,笑道:“今儿想耍滑么?还不快到书房看书去。” 贾兰道:“马上去呢,娘也早些歇着,别把身子熬坏了。还有睡前多喝点滚热的牛莲子粥,我听玉姑姑说那个最是补娘身体的了。”{阅读女频小说,百度搜:} 李纨心头一热:“好好读你的书罢,我还用你担心?” 贾兰故意作了一个滑稽的揖,方吐吐舌头出去了。银蝶跟在身后直追:“慢些儿,小祖宗!仔细把牙磕掉了!” 直到深夜,碧月和素云才累得半死不活地回禀:“全院子都搜过了,连砖缝儿也没放过掀起来瞧了瞧,这里确实是再没那样东西了。” 然而李纨并没有觉得轻松一些。 这件事就像一把悬在她们头上的利剑,随时有可能会掉下来斩断她们的脖子。画像不过十两银子一张,即便是百两银子一张,多少张买不得?今天有小婵,明天有小猫小狗,每天都有机会把那东西塞进她屋里,然后再使着法儿暴露于众人之前,一切就成了定局。 到底该如何是好?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陷阱,该如何破解? 李纨心里烦忧,把园中之事一概交给碧月处理,自己则称病在稻香村不出去,镇日思索此事。贾母几次派人来问,众姐妹们也过来看了几回,最后常来的只有宝黛二人,以及宝钗。 “这个宁神点心丹是咱家铺子里的货,比外头卖的好,早晚服用一次便是了。”宝钗托着一盒药来,笑语盈盈道。 李纨忙吩咐人招呼她坐了,要素云斟上茶来给她,笑道:“容我失礼一会儿,就不起来陪你了。” 宝钗笑道:“大病着还讲这些个虚礼做什么?你知道我不是讲究那些的人。”说罢问:“饮食上无碍罢?最近天气转热,难免有些暑气,我妈她心里也不甚爽快呢,吃了几丸点心丹便好多了。” 李纨道:“没什么,就是身子懒些。你还经常往姨妈那去?” “有事去看看罢了,平时只和姐妹们在一块。”宝钗道:“她老人家为我哥哥的亲事忙的不可开交,我哥那样霸王一般个人,好人家女儿怕玷污了,不好的又看不上眼,烦忧得很。” 李纨笑道:“你哥年龄能有多大,哪里就急着成亲了。” 宝钗笑道:“我可不是也这么和妈说么,我妈却道,他子野是个没笼头的马,咱们制不住,须一个好嫂子压服他。等他改过上进了,不再一味外头走狗斗**的,不说扬名立万,好好把个家事撑起来,咱们就念佛了。老太太那边也在打听着呢,可巧说着正在替大家两个妹子说亲,真是凑到一块去了。” 李纨见话风不对,忙用别的话支吾开来。宝钗也不恼,闲闲谈了些别的事,忽的道:“说起来,家里最近出的那件奇事,大可知道?” 李纨问是什么事,宝钗道:“林妹妹潇湘馆里原本有两棵枯竹,预备让人挖了去种新的,怎知第二天来一瞧,不仅竹子复青如旧,上头竟然还开了并蒂花儿,真是个稀罕事。宝兄弟乐得和疯了一般,嚷嚷着要开诗会呢,只因你一直在病中故不曾提起。” 李纨诧异道:“我竟是丝毫都不知道。不瞒你说,我这儿有个婆子每日好吃懒做的,待说她几句又不服管,撵出去又怕你二嫂子多心,因为她的事心里不快了几天,没有神管别的事了。” {阅读女频小说,百度搜:} 宝钗道:“这便是本末倒置了,奴才不过是用来服侍的,不好就打发出去,天经地义。二嫂子每日经手打发出去进来的奴才没有一打也有好几个,哪里就顾忌到这里。好不好,就说得了痨病拖出去,不但惊动不了谁,上头也没什么可说的。” 李纨笑道:“还是你老道。那个竹子真个开了花来?等我好了必定要去瞧瞧,我长这么大还从从未听说过呢。” 虽然面上笑着,她心里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事出反常必有妖,竹子枯而复生是祥瑞,再开花就透着些诡异,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是人为? 李纨微微合上眼,最近发生在身边的事一件件都透着危机与古怪,先是她和兰儿,后是黛玉,下一个又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终于露了第二次小面!~又是间接的……我果然是男主后妈啊 看到新增加的霸王票了!好开心,多谢寂雪和乌鞘>< 31、第三一回在线阅读 <!--t; 31、第三一回 - 32、第三二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32、第三二回 <!--go--> 32、第三二回 按照宝钗说的法子,李纨把小婵和几个平时爱掐尖闹事的丫鬟以得了女儿痨为借口一并赶出了贾府,后又将灌下忘忧水的小婵远远打发到庄子上去做活。陶嬷嬷三番几次求情,李纨只不松口,其实在无法,只得含恨离去。 几番整顿后,李纨院子里的人才知其不是个好惹的,绝非外面传的那样“活菩萨”。又闻她对合心意的奴才极好,个个不免打起神小心谨慎,再不敢偷懒耍滑,一时间稻香村秩序肃然歪风皆尽,连凤姐都深觉纳罕。 李玟的寡婶一向是小心之人,她见李玟和李绮住得久了,怕有人对李纨说三道四的,几次三番打发人来接。贾母见亲事还没着落,便送了两位姑娘一人一份厚礼,打发些婆子丫鬟送她们回去了。 李纨心下挂记潇湘馆枯竹开花的事,私自与贾母说起时,贾母冷笑道:“这是见你得了势,生怕冲散了她们的好算盘,便使这般下策。” 李纨问:“老太太怎料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贾母叹息道:“宝玉那孩子憨憨儿的,一知道便忙忙地对我来说,我叫他莫要声张,怎知早就传得风风雨雨的。晚上我私自派丫鬟过去瞧了瞧,发觉那开花的竹子旁边土有翻过的痕迹,可知原先的枯竹早就被人挖走了,这个开花的是才栽进去的。” 李纨一边暗自佩服贾母的心细一边惊心道:“到底是谁故意做出这等动静?” 贾母道:“这种事儿,我在这府里待了几十年早看得不耐烦,随她们弄去,我自有应对。唉,近年来我的神大不如以往,咱们家里出了心眼坏的人,居然一时没瞧出来。两个玉儿虽说聪明,到底没经过大风浪,见识少,心眼又善,怎么弄得过那些厉害人?你比他们略好着些儿,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真个是咽气了也不闭眼呐!” 李纨道:“孙媳愚笨,让老太太担忧了。” 贾母挥了一下子手,出了半天神,突然道:“周家有个庶子,前不久封了侯的,你可知道?” 李纨一激灵,面上却毫无破绽:“哪个周家?我一向不怎么接待府里来往的女眷,竟是不知道,以后必定上心些。” 贾母看着李纨道:“不知道便也罢了。兰哥儿最近吃睡可好?” 李纨笑道:“能吃能睡,我还常取笑他长得太快呢,原先的衣服已经穿不得了,做新的没几个月又不能穿了,且是费钱费料的。” 贾母笑道:“能长是好事,咱们府里又不是那一件衣服传三代的人家,哪里有为着这个骂孩子的呢?都别说,那日他站我跟前我都觉得眼生。小孩子一向长得最快,你往后多带他来我这里走动走动,免得别人以为我把他忘脑后了。” 李纨应了。两人说笑一阵后,几个年长的嬷嬷进来给贾母请安,李纨便趁势下去了。 离开贾母屋子时李纨手心出了薄薄一层汗。在路上她突然改了主意,没有回稻香村,拐了个弯去了潇湘馆。 才踏进去,就看到黛玉伏案而哭,急的团团转的紫鹃见李纨一来眼睛一亮,忙走出来道:“大快来看看咱们姑娘,她哭半天,咱们怎么都劝不好。” 黛玉听见李纨来,忙用帕子拭了泪勉强笑道:“你听她胡说呢,哪有半天。你不是病着,怎么下床来?” 李纨携了她手,两人往床上坐了。李纨道:“可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这一年来你都不怎么恼,连子也少使了,其中必定有缘故。” 黛玉道:“你这人子偏要问到底,我也不和你打磨。左右是我这馆里的竹花惹出的事,说是不祥之兆,要把我送出去避灾呢。”说罢冷笑连连。 李纨道:“你不要往心上去,有人存心坑你,你还要气坏了自己身子往里头跳怎么着?别说老太太伤心,宝玉和我伤心,真个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黛玉哽咽道:“我何曾不知道这个理?只是想着心酸。我本是没了爹娘的人,有老太太和你们护着才过了几年舒心日子,饶是这么着还是犯了别人眼,叫我怎能不叹自己命苦?我近几年眼泪也变少了,心里有些疑疑惑惑的,像是泪快流尽了一般。” 李纨笑道:“那是你自己乱想,不流泪是好事,难道非要哭哭啼啼的才叫正经?快把脸洗一洗,省的眼睛又肿了,叫人看了称意。” 早有一个小丫鬟捧着盆过来跪下,雪雁端着巾帕花皂,紫鹃服侍着黛玉洗了脸,李纨又亲自替她匀脂粉拢发,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李纨左右瞧了一遍,觉得不足,用剪子剪下一枝花簪在她鬓上:“好个天仙般的妹妹!便宜了宝玉那个傻小子。” 黛玉啐了一口:“这话你敢在太太面前说去?别只在屋里打趣我。” 李纨笑道:“我还怕么?总有说的时候,不是现在罢了。我私下告诉你一句,那事老太太心中有数呢,不妨碍,你把身子端正了就是。” 劝了半日,黛玉才渐渐回转过来。两人说了些诗词针指之事,天黑李纨方回去。 贾府里奇事频出,黛玉这边竹子才开花不久,宝钗蘅芜苑里几株没人心的海棠又提前开花了,一时间各种说法层出不穷,连一向稳重平和的宝钗也受不住,借照顾薛姨妈为由搬出去园子住了。 李纨心知是贾母的杰作,嘴上不好说得,心里窃笑不已。唯有宝玉还有些不忿:“妹妹一向不类凡人堪比神仙,遇见这等奇事也是应当的,怎么连宝姐姐也来凑热闹?” 探春得知此事后笑着对迎春道:“你瞧二哥哥多呆!这事是什么好的?” 迎春落下一子,抿嘴道:“那两位使劲儿,咱们白看热闹看花儿。你说,那竹子和海棠是怎么开花的呢?难为她们这样主意都想得到。” 探春见四下无人,悄悄对迎春道:“二姐姐,我说与你,你不要到别处说。那竹子十有□是换了的;海棠么,我知道有种药粉撒在花土里,拿炉子烘热,再用套儿捂住就能开花了。” 迎春惊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怪事!” 探春笑道:“我是那书变的,你又来问我。” 迎春想了想,问:“宝丫头最聪明不过一个人,怎么会让这事传出去呢?” 探春道:“怪不得她,那日老太太打发琥珀给她送东西,琥珀和一大堆媳妇都看到了,怎么抵得赖过。” 迎春失笑:“这真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呢。” 史湘云一向和宝钗一起住,自宝钗走后她本想回家去,贾母却觉得史家上下去外地上任府中无人,不放心让她走,只把她留在李纨处。她天活泼无拘无束,李纨又是个冷清日子过惯了的,两人虽然谈得来又有些情分,时日一久,史湘云难免不耐烦起来。 李纨也早就察觉,笑道:“你年轻女孩儿,和我在一处不像,还是去和你林姐姐一块住吧,她那房子又大又好,你们在一起也有个伴。” 史湘云诧异道:“你知我和她合不来,这样又是为何?” 李纨拉了她手让她坐下,道:“你和我说说,她除了子不合你意,还有哪里不好?” 史湘云道:“只子不合这点就够了,还要别的什么由头?” 李纨道:“姑娘,不是我说你。你白长这么大,心眼却不如十岁小孩儿。老太太疼你也疼她,你和她闹不忿,老太太面子上心里都过不去,这屋子里哪位最疼你和你最亲?没得伤了本木。原先你们都小,难免有些口角,这些不理论;如今大了,平时见面也和和气气的,怎的就放不下这点心事?面子上敷衍是一回事,她几次有心亲近,你却自己眼高于顶不肯随和着,倒把两个无父无母的姐妹给疏远了。论理你和她是亲,和宝钗是远,如今倒掉了个个儿,别人只说你不懂事呢。” 史湘云听到无父无母一词时心下一酸,意思有些活动:“她和我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我实在看不惯她那做派。” 李纨笑道:“你们俩各有所长,她那做派你学着点,你那做派她学着点,双方都大有裨益。” 史湘云叹了口气:“你让我再想想。” 李纨点点头:“慢慢想,我可不是要赶你,你别多心。” 史湘云矛盾了几天,最终还是叫翠缕搬了自己的东西去了黛玉那边。 黛玉有些讶异,不过见其有主动和好的意思,自然不能怠慢,两人相安无事处了几天。客气的时节过后,两人渐渐有些龃龉,几次大闹起来,每次都是李纨和宝玉前来调停,好了没几天两人又开始吵,吵得惊天动地的。 宝玉苦着脸对李纨道:“好嫂子,你还是把她们分开罢!这些时为了安抚她们,我腿都跑折了。” 李纨道:“你不要呆,你没发现你史大妹妹有些变化么?” 宝玉摇头。李纨笑笑,并没有说出来。 贾母见家中有些不安宁,便决定带着众人去铁槛寺打醮。王夫人闻说此事后,笑对凤姐道:“老太太兴致倒好,不知乐什么呢。” 凤姐笑道:“太太不去,我肯定是要跑一趟的了。到时候有什么稀奇事,回来与太太说。” 王夫人点点头:“你好生服侍着,不要出了差错。” 凤姐道:“瞧太太说的,这点子事我都办不好,太太也不会疼我了。” 王夫人笑道:“你心里明白就行。”说罢她转了几圈手中的佛珠,道:“薛姨妈病如何?宝丫头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你派人吩咐她一声,要是得空,你明儿一起带去寺里罢。” 凤姐忙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爷神的打赏票!~>< 阿八怀着忐忑的心情写这篇文,大体感觉尽量往原著靠近,但也有许多地方会做出相应的改动,所以后文中出现的大boss可能会跌掉大家眼镜…… 我想说的是,阿八自己也清楚改动原著细节或者据自己的理解写剧情会引起争议,但是不那样做的话,红楼梦还是一盘死局,各位美丽的姑娘们还是逃脱不了杯具的命运……所以请大家包容一下阿八的改动吧>< 另外对剧情有猜测的亲也欢迎说出来哟~可以据大家的心愿做相应调整\(^o^)/~(众:你就直接说你卡文了不知道怎么写吧!) 32、第三二回在线阅读 <!--t; 32、第三二回 - 33、第三三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33、第三三回 <!--go--> 33、第三三回 中贵妃闻得贾母欲去清虚观打醮,便派夏太监赐了银下来,又赏了端午的节礼下来。因宝钗也有份,她便不好继续住在薛姨妈处,勉强搬回了园子领礼。 宝玉看过贾妃赏赐的节礼后,得知自己那一份与宝钗相同,黛玉的却又少了几样,不由得心下不快,吩咐晴雯拿着东西赶到黛玉处瞧她。到潇湘馆时,恰巧史湘云去了贾母处,更少了些麻烦。 黛玉早就听人说了此中差别,倒也不恼,问:“你巴巴儿地来做什么?” 宝玉笑道:“我笑贵妃姐姐糊涂,弄错了数目。这几样东西你看看,有喜欢的就留下罢。” 黛玉笑道:“我这里有,你自去收着。” 宝玉咬牙,道:“你不要,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罢吩咐晴雯:“拿去给姐妹们看看,她们要是喜欢就给了,没人要随便寻个箱子掠进去。” 晴雯笑道:“咱们东西多得箱子不够装呢,哪里有位置放这个。依我说不如赏了小厮罢。” 黛玉骂道:“糊涂东西,娘娘赏的,怎么能随便给人?” 宝玉道:“没这么多讲究,原先姐姐她们赏给我的东西,我不爱随手丢了的也有,赏了让人的更是记不清了,这时候又讲起虚礼来。” 黛玉道:“你也不用故意做样子给我瞧,我本没想什么。” 宝玉笑道:“若是如此便也罢了。明儿老太太带咱们去逛逛,你早些睡,省得又起早了头昏。”说罢离去了。晴雯对黛玉笑着使了个眼色,也急急跟了过去。 宝玉走后,黛玉出神望着他的背影,紫鹃轻笑了一声。 黛玉回过神来,笑啐道:“好好儿的笑什么?” 紫鹃道:“没笑什么。” 贾母见了贾妃的节礼,越发兴致高昂,让凤姐请了宝钗,黛玉及宝玉等人看戏去。宝钗笑对凤姐道:“你一向聪明人儿,没得来请我做什么?天儿怪热,什么戏这般稀奇要往道观看去,并且我也不好出面的。” 凤姐道:“我知你怕热,只是老祖宗难得发话,要我一再请你们这些小祖宗。再者太太不去已是一宗,其他的也不好再违着她,你便去一趟,也跑不了鹰。”又道:“连姨妈老太太都放话一定请去呢。” 宝钗见此,只好答应了。 及到了初一,荣国府门前真是花团锦簇车辆纷纷,各房里主子并上丫鬟嬷嬷娘,还有使丫头及家人媳妇,黑压压站了一街。 宝钗和黛玉共一辆车,宝钗略略掀了帘子往外头看了一样,笑对黛玉道:“咱们人家难得出去一次,阵仗看起来怪吓人的。” 黛玉笑道:“咱们人家可不是这样么。”说罢目光在她掀帘子的手腕上那红麝串一扫,又转开去。 到得清虚观口,贾珍忙带子侄们前来迎接。恰逢有个小道士偷剪蜡花儿,被凤姐捉住,唬得几乎吓破胆,还是贾母吩咐好生带出去才罢。 贾母及众女眷进去后,贾珍吩咐把用不着的人打发出去,剩下的小幺儿们守在二层门及角门处等候使唤传递东西,看着不让闲人进去。 才安顿完毕,贾珍欲抽身进去时,张道士来请安,笑道:“论理我该在里头服侍,今儿不比以往,还请爷示下。” 贾珍知他乃是当年荣国公替身,又是先帝亲口呼过仙人的,与别人不同,便带着一道进去了。 回过贾母后,张道士前来请安。贾母一向喜他言语诙谐,两人说了些家常之话,那张道士忽的道:“前些时我在一个人家瞧见一位小姐,今年十五岁了,长得好个模样。哥儿年纪也到了,那小姐□倒也配得过,基家当更是不用说,不知老太太怎看?小道不敢造次,等请了老太太示下才敢去说呢。” 李纨在旁听了这话,顿时心中明白了大半。那黛玉面色有些苍白,险些站不住,李纨也不由得心急如焚,汗流将起来。 贾母不动声色,笑道:“上回有个和尚说了,这孩子命中不该早娶,再大些时说罢。基家当有什么相干,样好就行,只管与我来说。即便穷也不过是帮几两银子的事罢了。” 听了贾母的话后,李纨方才放下心来,转而满心钦佩。亏得贾母,在道士面前说和尚,这不是显然打他的嘴么! 再者那句基家当有什么相干,却是打在宝钗脸上。贾母最后一句看似随意的话里包含着强硬的态度——宝玉的婚事,还需与我来说,谁都别想一手包办了。 宝钗低着头半晌不肯抬起来,黛玉也有些面色不对。那张道士请了宝玉的玉出去给他的道友及徒子徒孙们看,回来时带着满满一盘金玉之物。 “看过哥儿的玉,他们无以为表,只得送些金玉玩意敬贺罢了。” 贾母看了一番,那盘子里果然不是金就是玉,看起来颇为华彩。谦逊了几回后,命人收了下去。 贾母带着众人上楼看戏,点过戏单看了一阵子后,她忽的笑着对小丫鬟道:“把刚才那盘小玩意拿来给我看看。” 小丫鬟忙地端上来,众人围绕着贾母观看了一回,都赞叹不已。薛姨妈拿起一个金镶玉平安锁笑道:“果然玉这玩意用金子配着才好看呢。” 贾母笑道:“依我看玉乃是极为清俊的一样东西,干干净净的才好,镶上金子就俗了。”说罢拿起一个赤金点翠麒麟问宝钗道:“这东西像是看见家里哪个孩子也带着一个。” 宝钗本心上烦恼,见这么突然一问忙答:“是史大妹妹。”言出后不由得大觉懊悔,知是上了贾母的套。 贾母果然点头道:“原来是云儿,她也有这东西。” 宝玉笑道:“这种金银之物家里姐妹几乎都有,我竟是不曾留心,还是宝姐姐心思细。”黛玉也笑道:“他在别的上头也倒罢了,唯有谁带什么东西这些,最是留心。” 宝钗回过头与薛姨妈谈些戏曲之事,只做不曾听得。 戏曲打醮皆草草散去归家后,众人心思各异。王夫人听闻了观中之事后,半日不言语,对凤姐冷笑道:“你竟是个不中用的,平时说嘴,怎得到紧要关头就想不出话儿来了?” 凤姐陪笑道:“当时那情景,真个是多一句话儿也不能,老太太把话都给说死了,真真无从下口。我心想着要是逞强胡乱打岔,惹得老太太不高兴,倒白费了太太素日孝敬的心思,只说我不好,太太也不管教管教。” 凤姐此番话半真半假。她虽一心一意帮王夫人,在谁当宝二这事上却有自己的主意。日后若是宝钗嫁了过去,两人比她和王夫人更亲近,又是个贤惠出名的,管家之职哪里有她的份? 近日只因贾母偏重李纨,将园中事务分去不少,才微微寒了心。待细想过后,少不得忍下一口气,不该强出头的地方她决不多说话,等黛玉真成了王夫人媳妇,那时还愁王夫人不依靠她?打定主意后,凤姐便决心装憨儿了。 王夫人无法,少不得叫来宝钗百般许诺安慰,宝钗心下恼恨,面上也只得敷衍着,回蘅芜苑后称病不肯出来。宝玉知其是因为清虚观之事,便不去看她,每日只顾和黛玉一处说笑玩耍。 袭人听说后,想了个由头走去蘅芜苑看宝钗。莺儿见她来了,忙往里面请。袭人进屋后,发觉屋内素净得很,笑着对床上做针指的宝钗道:“姑娘这屋子虽好,里头也太空亮了些,还没宝玉一个男孩儿的房间热闹呢。” 宝钗也笑道:“快请坐,什么风把你吹了来?” 袭人道:“听说姑娘身上有些不爽快,便过来看看。”宝钗本以为她是宝玉叫来的,后见似乎不是如此,便有些没意思,笑道:“还是你记挂我。” 袭人笑道:“不止我,咱们怡红院里那位爷挂念得很呢。几次想着要过来,只是被林姑娘拦住了,行动稍微有些要过来的意思,那位便不自在。” 宝钗叹了口气道:“何须如此?谁不知道他们是真要好,这般防备,倒是失了彼此的心了。” 莺儿端了小凳子来,袭人往宝钗床前坐下了,夸了一回宝钗的针指,才似无心道:“再要好不过是小孩子心思罢了。不是我说,咱们那位爷还不懂事呢,哪里知道个贤愚良善的。林姑娘本和他一块儿长大,来得又早些,家里哪个姐妹和宝玉走得近一点就翻天覆地的闹,惹得老太太和太太都不喜欢。” 宝钗苦涩一笑:“她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儿,哪里有个不喜欢的道理?” 袭人凑近了低声道:“有句话我只对姑娘说,姑娘勿要走漏风声。原先我在老太太跟前服侍,老太太日日念的是她,但是还有句话儿‘那丫头大概随她娘,生下来就身子弱,不是大福之相。将来必定要配个福薄之人,不然真是对不住人家’。你听听这话,是真的很喜欢林姑娘么?不过是看在原先府里小姐的份上才多疼些罢了,外孙女儿再好,也当不得孙媳妇。” 宝钗心思略有些活动起来:“老太太怕是不会说这样话。” 袭人笑道:“好姑娘,你去打听一打听儿,我是那说谎的人?原先老太太把我给宝玉,未免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一时被林姑娘糊弄住了,才叫宝玉与我生分起来。如今看来,真是再好的盘算,也敌不过一个半路杀出来的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件事必须向大家道歉!(鞠躬)~ 前一回我出了一个大bug,居然在铁槛寺打醮—— 贾母打醮是她破解金玉良缘舆论的非常出彩的一个举动,堪称宅斗经典桥段,我一心想里头的内容怎么处理,结果把地点给弄错了!大乌龙啊!这种行为就像去麦当劳点上校**块啊有木有! 33、第三三回在线阅读 <!--t; 33、第三三回 - 34、第三四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34、第三四回 <!--go--> 34、第三四回 从宝钗处离开后,袭人冷笑几声,在花下绞了半天帕子,下定了决心后往王夫人处去了。 王夫人素日讨厌的是晴雯,只因其风流灵巧颇有黛玉之风,像袭人这等老实的倒还好。见她来请安,便问道:“宝玉最近如何?” 袭人面涨得通红,欲说不说的模样点醒了王夫人,她忙喝退屋子里的丫鬟,独留袭人一个:“你方才想说什么?” 袭人扑通一下跪着道:“有句话,我的身份本不该说,也轮不到我说。只是我服侍了二爷这么多年,虽他现在厌恶我,我却放不下替他愁的心肠,镇日忧心得不得了。原先他是怎么个样子,如今又是怎么个样子?其中有些缘由,我看得分明,太太若不信我,便是一个死无葬身之地了,只看在二爷是太太养的份上,不能不听一听。” 王夫人一惊,道:“好孩子,有什么话你就对我说了罢。” 袭人道:“二爷从小就有些淘气,人却是极聪明孝顺的。自打林姑娘来了后,每日拉拉扯扯的被她唆坏了,只把个嫡亲的娘和识大体的姐姐丢到一边,心里眼里仅有妹妹。按说林姑娘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行为举止却轻浮了些,平时在我们院里就看不得,更别提在潇湘馆那边呢。” 王夫人又惊又怒道:“我真个是神差了,这样的事都不知道!你们房里的丫鬟都死绝了?看到这种事,不去劝便罢了,怎的现在才来对我说?” 袭人忙道:“她们乐得讨二爷和林姑娘欢喜,怎么会来触这个霉头?每当我不懂眼色说几句,那晴雯便骂我,说‘主子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也不把个镜子自己照照。’别人问起,她还少不得遮掩。如此几次多了,我有几个胆子去说他!二爷平时还嫌我碍眼哩,要是被她吹几句枕边风,真个是要被赶出去了。” 王夫人一拍桌,冷笑道:“她自己不过也是个奴才,要你照镜子是为何?原来老太太要把她给宝玉做妾,我就觉得不好,说再看些时,还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便只能由着她去。谁知道在宝玉屋子里,她便是天高管事儿的远,越发地上来了!我知道,她见老太太喜欢姓林的丫头,便定下心来捧她,自己以后好当姨娘,做她娘的春秋大梦!且慢,你方才说枕边风是怎么回事?” 袭人吞吞吐吐道:“有时候二爷淘气,躲起来在屋子里喝酒,两人喝多了就一张床睡了,大约也没什么事……” 王夫人气得脸都白了,险些晕过去,道:“好个妖般的东西,我今儿不把她撵出去,也不用在这府里了!这点子能耐都没有,还不如关上门念经不问这些事,省得自己先被气死!” 袭人见王夫人盛怒,自己一下也慌了神。她原指望给王夫人进几句谗言,让她恶了晴雯,将来再做打算,怎知现在就发作起来。 “太太莫要生气,此事急不得!一则老太太面上过不去,二事出无因,她必定咬着口儿不承认,反倒打一耙说是我陷害的,三则二爷正被她迷得昏头昏脑,这样贸然行事,只怕伤了母子情分,以后越发趁了林姑娘的意。” 王夫人冷静下来,细思了一番袭人的话,觉得大有道理,不由感激道:“我的儿,平时你不言不语的,我只当你憨厚,却不想是这样周全识大体的人!我好容易生下他来,岂是让他去给人糟蹋的?平时他不爱读书,多少次是我在老爷面前挡下来,只顾遮掩,如今竟是把他给惯成这样。多亏他房里有你,不然还不知到什么地步呢。” 袭人听了这话,心中暗喜,道:“太太这话我实担不起。我□不如人,没有那争强好胜的心思,只知道小心做奴才罢了,能有什么见识呢?像我这样呆呆的,不过是有一句说一句罢了。” 王夫人笑道:“太机灵了也不见得好,我就爱你这样老实正直之人。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了你。” 袭人低着头,慢慢退了出去。才走到园子里,只见黛玉的小丫鬟在那里掐花儿玩,口内不言,直走到管花儿的宋嬷嬷处。 宋嬷嬷见她来,知是宝玉房里的一个不怎么得宠的丫鬟,意思上有些淡淡的。袭人笑道:“这么热燥的天,嬷嬷自己不肯出来照看花儿,倒叫小丫鬟在外头摘了给姑娘们送去?可别叫人看见了,只要说你倚老卖老呢。” 宋嬷嬷急了:“什么?我何曾要人摘花来着!想必又是哪个贱婢手坏,只顾糟蹋东西,叫二看见又要卷我一顿了。别处的花便罢了,我这里的花稀罕得很,通共就这么几十株,都是记着数儿的,各房里都要,如今少了,叫我从哪来补上呢!”说罢急匆匆去了,袭人住脚等着,没一会儿就听到争吵嚷骂之声,便抬脚走了。 宋嬷嬷一把夺过那小丫鬟手中的花,因不认得是黛玉房里的,又欺她年纪小,劈脸便骂道:“小骚蹄子,你采花儿趁汉子也?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贼手捻不得针拿不动线,偷花儿倒是麻利儿的,可见是个不要脸的货。这里是你能来得的?要采花去你娘坟头上采去!” 她只顾骂得痛快,却不防伤了一个人。那小丫鬟虽是黛玉房里,平时却是与晴雯最要好,时常走动玩耍的。晴雯本在旁边捉蝶儿,后听到这几句,不由得怒火朝天,走来指着宋嬷嬷鼻子骂道:“老货,你算个什么东西?这花儿我们采不得,就敢来采了?谁趁汉子?谁偷花儿?今儿二爷和林姑娘到老太太那里去,老太太说这花儿好,要我们采了给他们装瓶的,你不问一问就放臊辣屁,一把年纪越发活到狗窝里去了!待我把这话回了老太太,叫二审你!” 那宋嬷嬷见晴雯出来,本就吓了一跳,后见是贾母让她们采的,不由得自悔不已,连连抽了自己几耳光:“我一时糊涂,姑娘不要往心里去。方才你们屋里的袭人来和我说有人偷花儿,我这才猪油蒙了心。她怎么会不认识两位姑娘呢?” 晴雯警惕起来,问:“她不是往宝姑娘处去拿东西了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宋嬷嬷知道宝玉屋子里的丫鬟向来明争暗斗的,乐得把火往袭人身上推:“谁知道呢,我亲眼见她从太太屋子里出来,一脸喜气洋洋的。” 其实她只是胡说罢了,却不想触中真事,也算是袭人的报应。晴雯见此,也无心再骂她,匆匆去了潇湘馆,那宋嬷嬷直念佛:“总算遣了这个小辣蹄子走了!” 晴雯才到潇湘馆,却发现李纨和宝钗也在那。才犹豫着的时候,宝钗却瞧见了她,笑道:“那不是晴雯么?你只顾站在外头做什么呢,大日头也不怕晒坏了。” 晴雯无法,只得走进来,笑道:“方才没看到宝玉,以为在这里,便来看看。” 黛玉道:“他才从这里回去呢,你顺路去走快一点儿,说不定能碰见。” 晴雯才要借势溜走,宝钗笑道:“快进来,横竖你们屋里也没什么事,今儿我要留你一留。” 黛玉道:“你留她做什么,怕是有急事去寻宝玉呢。” 宝钗道:“不妨事,就一会儿。” 晴雯走进来,宝钗叫莺儿拿来一个匣子,里头装着金钗,笑道:“昨儿我听说宝玉房里兴着要熬药,非得用这东西研磨,还要人头上带过的。正巧我嫌这钗样式不好想要拿去改,干脆就给你了罢。” 晴雯笑道:“多谢姑娘,别提了,正为了这东西闹得人仰马翻呢。难为宝姑娘怎么知道的,偏偏还记着,此回宝玉可算得了意。” 黛玉笑问道:“奇了怪,他忽喇喇地闹这劳什子做什么?你们院子里谁病了么?” 晴雯道:“谁知道呢,他稀奇事做下的也不止这一件,我们都是见怪不怪了。还是昨儿晚上不知怎么兴起的,我也心里纳闷儿。”说罢告辞离去。 宝钗说了一会子闲话后便也离去了,李纨笑道:“必定是往宝玉处去的。” 黛玉道:“她今儿特地在我们跟前送金钗去,是为的什么?原先避嫌得紧。” 李纨道:“我也不知道。话说刚才晴雯来,似乎有话儿要说,后来看我们在这里便止住了。” 黛玉皱皱眉,道:“她一向机警,不是大事也不会神色慌慌张张的。” 且说王夫人自袭人去了后,心里愁得厉害,连周瑞家的都看出来了,问道:“太太今儿气色不比以往,可是旧疾犯了?” 王夫人道:“我隐隐约约听见些事,竟都是些非同小可的,才一时心下不快。” 周瑞家的忙道:“既有传言,想必也有些原因儿,断没有空来风的道理。太太若心里不喜欢,何不干脆查一查,去了那些疑影儿?免得憋在心里生出病来,倒是值得多了。” 此言反倒点醒了王夫人,道:“查?可不是得查查了,咱们这府里腌臜东西太多,不彻底清干净,以后不知道坏了多少哥儿和姑娘!” 34、第三四回在线阅读 <!--t; 34、第三四回 - 35第三五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35第三五回 <!--go-->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有心出气,自己也乐得报往日之仇,忙进言道:“太太说的很是,咱们府里在外头名声一向是贤德之家,若不管好些儿,不是自己找没脸?失了面子事小,带累了咱家娘娘才叫要命呢。此番是自家人查,姑娘们想必也不会恼到哪里去,总比将来被那房捉住什么把柄看笑话的好。论理说姑娘们便也罢了,就是几个丫鬟太可恶些,仗着自己服侍小姐,便张狂尊贵得不得了。” 王夫人略略挑眉,冷笑道:“岂止是服侍姑娘们的丫鬟可恶,宝玉房里妖也多得是呢!去叫你们二过来,我有事与她商量。” 周瑞家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凤姐到王夫人房中来给她请安,笑道:“太太叫我来,想必是为着送去西安郡王府给王妃的笀礼,我早预备下了,太太可要过目?” 王夫人道:“尽管送去罢,有什么好看的。这种事你还能出了错?我叫你来是为着个极厉害的事故,你蘀我好好想个法子。” 凤姐不着头脑,忙笑道:“太太请尽管吩咐。” 王夫人道:“我恍惚听见好几次嚷着那边园子里丢了东西的,原先家里几年都难听见这种事,可见现在人心变了,都是珠儿媳妇软面慈管束不力,才会出这样幺蛾子。再者我不大往园子里走动,偶尔去一趟,便见了不少坏模坏样的妖调轻浮丫鬟媳妇,没得教坏了宝玉和姑娘们。你蘀我想个法子,好歹想个由头,把那些不正经的一并打发出去。” 凤姐大惊,道:“太太怎的突然想起这事?若是打发一个也罢了,多了,老太太那边生疑不说,就连老爷也要过问,到时候如何说起?” 王夫人道:“要是我知道,还需来问你?原先是我不理会,如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就一个宝玉,还能由着她们糟蹋?” 凤姐见此,便知是有人在王夫人面前说过些话儿了,忙陪笑道:“太太说的是,我小人儿哪里经过些风浪,怎有太太这般见识?只是仓促间舀不出个好法儿,还请太太容我回去想一想,一旦有了主意立刻来回太太,如何?” 王夫人点点头:“去罢!这家里也就你还机灵些。今日之话不要对别人说,若走漏了风声,只在你身上。” 凤姐回到自己家里,不由得暗自叫苦。平儿问清事由后,笑道:“必定是些不得意的小人刁奴之流在太太面前嚼了舌头,照我说还是装糊涂些儿,里头机关大着呢,得罪了谁都不好。倒不如胡乱出个主意,就说丢了东西,叫周瑞家的打头阵趁着天黑悄悄查去,只跟在后头,横竖她也欠这威风好久了。” 凤姐笑道:“油嘴小蹄子,都是我惯得你越发张狂起来!” 平儿笑道:“那我以后不多嘴了,出了什么事呆呆笨笨看鼻子心儿罢了,由跳脚才是好呢。” 当晚一夜无话,第二日大早凤姐先到了王夫人房里,道:“昨儿想了一宿,好容易得了个法子——就说我身上揣着封纸儿,不知在落在园子哪里了,那信是江南甄家送来的礼单子,虽不是紧要的东西,还需找出来才是。这种信纸儿一时糊涂混放了的也有,说不上偷窃盗取,姑娘们心里也少些嘀咕。纸儿是找不出来的,那些不合适的人,总能寻个由头打发出去,谁又是个干净的呢?只酌情处置罢了。太太看怎么样?” 王夫人笑道:“我就说你最妥当不过,极好,就这样办吧。你现在去?” 凤姐笑道:“大白天的,人都不定在三分地儿上,阵仗大了跑了消息,或者太显眼怕惊着了老太太,依我说不如晚上去的好。周嫂子起头,叫大和我陪着,她一向好人缘又稳重,尤其最明白太太心意,大家想必也不以为意的。” 这番话正合在周瑞家心坎上,连连假意辞道:“二过誉了,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呢?” 凤姐笑道:“快别自谦,谁不知太太最会调理人呢?你跟太太这么多年,自然也是个极为出色的。你再推,我也不敢揽这事儿,即便太太骂我也顾不得了。” 王夫人笑道:“你就应了她罢,瞧她嘴乖的,若是你不应,便是我不会教奴才了。” 周瑞家的这才苦着脸答应,心中别提多得意。到得晚间,凤姐又推身子不好,只让她去请李纨,周瑞家的便去了稻香村。 李纨才在房里一边做针指一边看贾兰念书,见周瑞家的来,笑着给她让了坐,又叫素云斟茶过来。 周瑞家笑着道:“大不用忙,我不喝茶。是这么着,二前儿才收着的甄家礼单子不知去哪个姐妹处逛的时候落下了,虽不是什么贵重要紧玩意,就怕是小丫鬟不识字胡乱卷了起来和些字帖儿混放一起,回礼的时候失了体面。明儿赶着要用,便今夜搜寻则个,顺便查查看门婆子丫鬟喝酒聚赌的事。” 李纨点头道:“这个倒无可厚非。凤丫头人呢?” 周瑞家道:“二说心里不爽快,便不来了。” 李纨道:“她闹出的事,叫咱们蘀她跑腿,可见无赖,等她好了定要罚她。” 周瑞家连连称是。安顿好贾兰后,李纨吩咐两个小丫鬟在前头提着琉璃瓜灯,碧月素云协同,她和周瑞家的带着些婆子丫鬟往较近的潇湘馆去。 黛玉早就睡下了,紫鹃见李纨带着这些人来,有些不解其意:“姑娘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我去叫醒她。” 李纨才说不用,黛玉自是醒了。她一向觉浅,今儿见了周瑞家的心中更是有些不自在,李纨忙走到床边按着她道:“快睡下,你二嫂子犯糊涂,把她嫁妆单子丢了,咱们正蘀她找呢。” 黛玉噗嗤笑道:“你别哄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连她也来了。” 那周瑞家的不过敷衍了几下子,就着实走进房里去,认真地把黛玉几个丫鬟的房间都搜了几遍,见实在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才走来不紧不慢道:“姑娘别见怪,咱们也是奉了太太的命令行事。” 黛玉道:“你们方才翻到了什么?” 周瑞家的道:“腌臜东西倒是没有,只不过几个小丫鬟的箱笼里好衣服和银钱都不少,姑娘心里可有数?” 黛玉还没开口,紫鹃笑道:“周嫂子这话就有些好笑了,这府里就咱们是穷的,一件好衣服也穿不起?咱们小姐一向大方,只要是伺候得不出大错的,都有那么两件,真要细论起来还真说不清了。姑娘的钱从哪里来,咱们的东西就从哪里来,周嫂子要是疑心,去问老太太便是,想必老太太的钱也来得不清楚。” 紫鹃此番抢白说的周瑞家的无话可说,半晌才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鬟,我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你犯不着对我生气。” 黛玉呵斥了紫鹃几声,对周瑞家的道:“嫂子爀怪,这丫鬟平时被我惯坏了,说话不知轻重的。那些衣服和钱是我平时赏的,虽没有记账,大概的都在心里,嫂子可要对一对?”说罢又让雪雁一个个打开自己的箱子:“这些除了我打小带过来的,其他皆是老太太,太太和们赏的,姐妹们和宝玉的相赠的也不少,嫂子一并看看?” 周瑞家的满脸通红,忙道歉了几句,扯着李纨衣服走了。李纨心内好笑,面上不肯露出来,道:“嫂子今儿也踢到铁板了。” 周瑞家的道:“都说林姑娘是个娇娇弱弱的美人灯,如今看来,一阵风哪里吹得灭她!没得被烧一身火。” 李纨笑笑不理会,两人走到蘅芜苑处,周瑞家的道:“这早晚薛姑娘怕是睡了,还是到别处去罢。” 李纨道:“随你便是。” 两人到了探春处,才说了来意,那探春面上就不好看起来,半天冷笑着不说话。 周瑞家的素知其厉害,也不敢妄动,恭恭敬敬垂着手听她吩咐。探春道:“我看也不是丢了礼单,多是把她私房体己册子纸弄不见了,不然也劳不动你们来搜查翻检的。丫鬟们的东西都经我的眼,依我说也不要翻了,尽管来翻我便是。家里出这样的丑事,外头还一味光鲜着呢!什么诗书礼仪,全丢到脑袋后头去了——这话你们尽管去回太太和老太太,我全应着,一个字也不少。八成是见别的府里富贵荣华到头被抄家新奇有趣,自己也思索着来这么一场!” 周瑞家的见此哪里还敢翻,忙倒退着要出去。探春喝道:“站住!我要你出去了?大嫂子,你今儿在此,不把事同我说清楚,我也不肯罢休,大家闹开手了罢!” 李纨见她说到自己,不好静默,道:“我也是糊里糊涂的,晚上才刚刚接到信儿,这早晚去问太太也不方便,便只好来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也扯不到丢脸不丢脸的事,就当顺便查个夜罢。” 探春感叹道:“我以为你是多贤惠识大体的人,怎知也这般糊涂起来!丢的哪怕是一草,自派人到处问问也就罢了,用得上这么多人亲自来搜?以前咱们不见了多少值钱东西,何曾见过这个阵仗,我胆子小,没经过世面,故而说这露怯的话。头一次听说查夜还有查到人房间箱笼里来的,什么劳什子破纸,她要疑我的丫鬟,先锁了我去,要想动我的人却是不能!” 35第三五回在线阅读 <!--t; 35第三五回 - 36、第三六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36、第三六回 <!--go--> 36、第三六回 探春这边闹得厉害,周瑞家的急得不知怎么才好,暗地里遣小丫鬟去请凤姐,凤姐不好接着推病,也不怎么妆饰,黄着脸儿带着平儿连夜赶了过来。 “唉哟,探丫头,怎么这么大火气儿呢?”凤姐满面春风走进屋子,一叠声吩咐丫鬟打洗脸水拿脂粉过来替探春整妆:“来,让我瞧瞧,眼圈儿都红了,谁惹咱们的三小姐了?我替你出气。” 李纨见凤姐来,便默默往旁边退了几步。 探春冷笑道:“不敢劳你,你也不消哄我,我哪里担得起这句小姐!不见了什么东西就明火执仗地来搜,竟是把我看成个贼,连个家里的老奴才也不如了。原来合家里就我是可以欺负得的,看看别处静悄悄是个什么光景,再看看我这儿人仰马翻的不像个样子,赶明儿那起奴才越发好说嘴了。”说罢就哭起来。 周瑞家的急于讨好,忙道:“才从林姑娘那里来,不是光搜姑娘的。” 探春眉毛一扬,提高声音道:“原来还有她也遭了殃,可见二威势,一张纸就能把清净小姐们个个株连遍。从潇湘馆过来不是要经过蘅芜苑么?为什么宝姐姐那儿没去,你们也太会看人下菜碟儿了些。我劝你,冷灶热灶都添一把火儿的好,别看谁不中用就往死里踩,往后那不受待见的不小心发达了,便是你们死的日子!” 凤姐见周瑞家的不会说话,便道:“嫂子歇一歇罢。”自叫了平儿去准备好了水和花卤来,笑嘻嘻亲手服侍着探春洗脸匀妆,低声对她道:“姑娘不要生气,这事我也不得已,你是个聪明人,岂会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怎肯做这样的事?多的我也不便说,上头要查园子,不是我能拦得住的,横竖拿我做筏子罢了。快把泪珠儿擦擦,沤坏了眼睛倒值得多的。里头的缘故,待我说与你听。” 趁凤姐安抚探春说话的空当,周瑞家的如杀**抹脖子般给李纨使眼色,李纨知意,一齐走了出来,笑道:“嫂子还要查么?我是有些面子上过不去了。” 周瑞家的苦脸道:“三小姐子厉害,刚刚这出我早就心里料着了,只能自认晦气。二小姐和四小姐倒是好说话的,左右咱们已经为了太太得罪了人,索都走一番,省的回去又被太太骂。好,就再走几遭罢。” 李纨道:“你如此说,也只有接着查了。” 一行人走到缀锦楼,才敲了敲门,几个小丫鬟就忙来开了门请众人进去。一个机灵的小丫鬟飞跑着进去通信,才到门口,迎春就带着司棋绣橘等人出来接她们。 李纨笑道:“这么晚还没歇着呢?” 迎春笑道:“胃里有些不舒服,就多耽搁了会儿。这是要做什么?” 周瑞家的才吃了探春那么一顿,心里正有火无处发,见迎春是贾赦那边的,又木头出了名,便放话道:“姑娘,快别多问了,咱们还赶着回复太太呢。因二丢了东西,咱们便带人来搜一搜,姑娘的东西也要看看。平时姑娘的娘原就有些颠三倒四的,难保不带累这边的人……” 岂料话还未说完,周瑞家的被迎春狠狠一掌打去。周瑞家的被打呆了,半晌想不起话,只捂着脸瞪着眼看迎春,一口气憋在腔子里上不来下不去。 迎春笑道:“嫂子这话拿到老太太面前说去,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什么叫做这边的人被带累了,连我的东西也要翻?是拿贼赃还是要拿腌臜东西?赶紧的不要提起,带人离了去,我好关门睡觉。有不是,明儿早上我去领,叫太太和老祖宗审我,总比被你们这些狐假虎威的人蒙着强,死了也是个清净。” 周瑞家的急了,道:“我不值什么,姑娘也不看在太太份上,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姑娘就这样不把太太放眼里?这会儿还有大呢,你和她也过不去怎么着,大平时白疼了你!” 迎春冷笑道:“你是你,太太是太太,两件事别搅在一起说。奴才不守规矩,给主子抹黑添事儿的还少了?就今天这件,太太知道了没有骂我的,只有夸我的,你尽管去回。至于大,她断然不会怪我,只在咱们交情。送客!”说罢吩咐丫鬟把门重重关上,随即又吹了灯。 周瑞家的连连吃几个瘪,早是又羞又愧,道:“在这府里熬了这些年,越发熬出脸面来了!” 里面传来绣橘的笑声道:“嫂子快别打嘴,脸面是自己挣的,也是自己丢的,哪里怪得了别人呢。” 李纨问周瑞家的:“嫂子脸上疼不疼?依我说还是别查了,再闹下去都不好看。” 周瑞家的连连道:“我还有几个胆子敢查哩!今日是亲眼看着,我并没有说错什么话,反受这一场欺辱,真个是心都灰了,往后还是轻易不要往这园子来罢,都是刺儿草!” 话虽这样说,周瑞家的少不得往几处守夜婆子查了一番,捉到不少喝酒聚赌的,又有些多出来的蜡烛灯油之物,狠狠发泄了一番怒气后,锁了那些人在房里,只等天亮再问话。 闹腾到此时,李纨也有些乏了,问周瑞家的:“也算查完园子了,嫂子可要回去歇着?” “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罢,我顺手再把姨娘的院子也搜一搜。从前就听说太太屋子里头有丫鬟偷了东西送到赵姨娘那边去的,周姨娘也难保干净儿。” 李纨笑道:“你气还没撒干净呐?罢罢,我再走一趟。” 周姨娘处可怜见儿的没什么东西,赵姨娘处却搜出不少,有些东西一看就是王夫人屋里的,周瑞家的得意非常,很是恐吓了一番,后往她丫鬟房里去搜了,吓得她直瑟瑟。李纨安慰她道:“姨娘不要慌,这些东西我先替你收起来,到时候替你求求情。” {阅读就在,zybook.} 赵姨娘抓着李纨手道:“好大,多累你,我真不知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还请大把这事瞒了去。这些东西我也不要了,全丢了罢!” 李纨觉得好笑,又是一番劝慰。那素云帮赵姨娘收拾被烦乱的杂物东西,忽的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物件,不由得脸色一变,四下打量无人后偷偷藏进袖子里。 王夫人问起搜查之事,周瑞家的原想添油加醋激怒一番,后来想起李纨叮嘱突然醒悟过来,只道:“都清清白白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唯有几个婆子吃酒误事,其他的也罢了。” 王夫人疑惑道:“果真如此?看来一次搜检也不见得能查出什么东西来,往后再查几次罢。” 周瑞家的心内叫苦连天,道:“夫人,咱们这样人家,自己搜自己到底传出去叫人笑话。若夫人有什么看不过眼的,直接叫来撵出去就是,何必为了几个坏的伤了其他?” 王夫人道:“你知道些什么!我自有主意。” 且说李纨查完夜归去时,素云见她疲惫了不敢做声,只苦苦等到第二天李纨起床,才对她道:“,昨儿我在赵姨娘房里瞧见一样了不得的东西。” “什么东西?” 素云见房里只有碧月再无其他人,拿出一个卷轴儿,李纨一见那熟悉的纸样不由得心头一跳,待展开来时险些不能再呼吸了——长安侯周讷的画像! 素云见李纨脸色苍白,三下两下将画儿给撕掉,又丢进炉子里一把烧了。碧月扶着摇摇欲坠的李纨咬牙道:“,原来都是赵姨娘弄的鬼!平时就说她为人歹毒,把个好好的环哥儿给教坏了,昨儿亏咱们还替她说情,今后不弄死她,咱们也不用过日子了!” 李纨勉强定神道:“这事说不清且不要莽撞,那画像不见得是她的,有人栽赃陷害也未知。如果真是她的,她为什么要害咱们?” 碧月冷笑道:“还能为了什么?咱们太太肚子争气,生了哥儿又生了当娘娘的大小姐,如今亲孙子又结了好亲,越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平时见了太太这边的人和乌眼**一般,恨不得生吞了才解恨。咱们倒了这种大霉,太太脸上也没光,到时候随便往谁身上一推,咱们自己先斗起来,她等着看好戏呢!” 李纨哑然无言。她颓然靠坐在椅子上,缓缓道:“你们先出去罢,我好好儿想一想。” 素云和碧月掩门出去了,李纨看见方才碧月撕碎的画像有一片儿落在了香炉之外,慢慢蹲下去捡起来一看,却恰好是周讷的眼睛。 那双酷似贾珠的眼睛一下子催醒了李纨刻意封锁在记忆之中那短暂的几年彩色时光。那时,怀着身孕的她穿着轻纱裙儿坐在葡萄架儿下,贾珠笑吟吟坐在她身侧,轻轻搂着她,低声念着几句他写在她扇子上的闲诗: 朦胧夏夜闻笛, 月色隔栏裁罗裳; 推窗循声仰头看, 音消雾淡心苍茫。 路繁忘岐为常事, 朱颜不过鬓染霜; 勿抛珠玉落画扇, 应惜美景世无双。 “你读的是什么?”李纨闭着眼问道:“这诗写的不好。” 贾珠笑问:“为何不好?” 李纨道:“这诗分明说的是一个女子慕恋而不得,你还要她欣赏这婵娟美景,可不是强人所难么?” 贾珠道:“这世间总有东西得不到,或者要失去,若总看不开就是自己太笨了。笛声清远,虽不得见吹笛之人,心中时常想念一番,借着那思慕受用月色,岂不是更觉有情?人生苦短,几十载就那样过去了,若将来我先走一步或者你先走一步,留下的人决不可哀绝太过,更要安享人生才是,这才见宽慰另一位的心。当然,我还是更想与你白头到老携手离世呢。” 李纨睁开眼睛,却见他充满温柔笑意的一双眼睛。她不禁耳朵发烫,羞涩地低下头去。 往日的场景逐渐消失后,李纨的泪珠一滴滴落在手中那残像之上,贾珠的眼睛瞬间变回成周讷的眼睛,又很快被泪水模糊掉,成为一滩乌墨。 你走后,万物失色,又何来美景呢? 李纨用帕子捂住脸,无声地痛哭起来。 36、第三六回在线阅读 <!--t; 36、第三六回 - 37第三七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37第三七回 <!--go--> 记住哦!李纨正在伤心,忽然外头有丫鬟通报说莱四来了,便知是来福,慌忙舀帕子揩过眼泪,吩咐人带她进来。 来福笑盈盈给李纨施过礼后,两人挪到炕上说话。李纨笑道:“我估着你必定这段日子过来,不想今日就来了。” 来福道:“主子刚才似乎哭过,是有不遂心之事?” 李纨道:“沙子迷了眼睛而已,我好好儿的哭什么。” 来福见此知其不愿细说,便把园林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递上册子道:“今年雨水少,又下了几场雹子,故而收获有减。好在富贵上个月新寻得一样灵物,极是容易栽培,不到一月就可收一茬,此番全都收拾好带过来了,主子清点一下。” 李纨见来福起初告艰难,心里就有些失落,后来见多发些一样灵物,收成也不错时,顿时喜上眉梢,忙翻开册子查看,只见上写: 满山红树一千三百二十七株,共收满山红一万八千零三十颗,预估折价一百八十万零三千钱; 纯阳草共收割七百一十斤,预估折价三十五万五千钱。 另购相邻草场山地共两百倾,皆是荒野无主之地故官府许折价一半,共花销…… 扇儿道:“你做的很好,其实我先前就想和你说了,要是找到新灵物种苗,宁可多破费些银子,也不要在这上头省钱。” 来福笑道:“若是主子这点心意我都体会不到,也白侍奉一场了。收好的东西都在主子之前给我的这个匣儿里,主子看过后就舀去那边罢。” 李纨收下匣儿,吩咐素云端了一桌客饭来,留来福用午饭,又叫碧月舀了银票给来福。两人说了些园林之事,越说越高兴,干脆也不让来福走了,定要她歇几天再去。 来福在贾府住了几天后,敏锐地发觉贾府的漏洞和管理方式上的最大缺陷,口内不言,面上却有几分叹息之意。李纨心下明白,道:“你和我们这等凡夫俗子不同,也算是半个仙子了。咱们府里亏空大,主子奴才却又安享荣华富贵,一日比一日地下去了。” 来福见李纨提起,便直言道:“是错的,施再多肥,浇再多水也只是加快腐烂而已。我瞧这府里进项减少,花费却一如既往豪奢,此是一件;又因蒙圣眷风头正劲,人情来往也大大增加了,许多都是只出不进的;最后就说内管家的一块儿,各房里进项一并交公,花费却是一样的,大家便只有争多没有节省之意,横竖多花多占,少花吃亏。像这般光景,贵府能再撑个两三年就了不得了了。” 李纨频频点头,如醍醐灌顶:“你说的且是厉害!简简单单几句话儿,竟是像把这府里的弊端给一刀切开了。” 来福笑道:“只是些浅薄之见罢了,主子若有心整顿,到时候少不得一条条详细写出来供主子参详。” 送走来福后,李纨径直去了星云界。此回她手中有钱心中不慌,便不紧不慢地逐个店铺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先在一家店铺买了一个预警角,看起来和犀角一般,挂在墙上也很有观赏价值。这个东西天生有感知灾难的功能,一旦灾难要降临主人身边便会自己呜呜叫起来。 “这位娘子,既然买了预警角,为什么不一并把卜仙子也买下呢?”那一看就是奸商模样的店主笑呵呵道:“光知道有危险还不够,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危险才能有备无患是嘛?” 李纨道:“你说的也是,把卜仙子舀来给我瞧瞧。” 店主忙不迭捧出一个沙盘和一杆木笔,一脸肃穆道:“这可是本店的拳头产品之一,童叟无欺热销数千年,能问吉凶辨忠奸,乃是第一保身之物……” 李纨打断他道:“这个要多少钱?” 店主搓搓手,一脸猥琐道:“刚才娘子买了预警角,这个就便宜些,只要二十万钱!” 李纨听了不由得一愣,拔脚就走。那店主慌了神:“娘子且慢,要是价格不满可以慢慢商量,商量一下嘛!” 李纨冷笑道:“你刚刚舀沙盘出来那个盒子上面都标价了两万钱,方才预警角已经花了我一万钱了,还要敲我么?” 店主满面通红,一面打哈哈一面赔礼,最终李纨砍价,花了两万钱把预警角和沙盘都买下了。那店主诡计被拆穿,只好愁眉苦脸地蘀李纨包装收拾让她消气,李纨在旁边等候的时候,突然看到柜台上一个大竹篓里面盛放着许多镜子,便问:“这镜子与凡世之镜有什么区别么?” 那店主敷衍道:“就是可以看见些幻象而已,叫风月宝鉴,你想要的话,随便丢几个钱与我舀去罢,我正要清仓呢。” 李纨觉得稀奇,便拣了两面,添付了十个钱给店主。 回到稻香村自己房里后,李纨把预警角挂在墙上,又将卜仙子郑重收在床头暗格中。她才要看风月宝鉴是个什么玩意的时候,却发现两面镜子莫名少了一面,到处找不出来。 “难不成是磕碎了?也该见个渣子才是。”李纨郁闷了一会儿,因为那个并不值钱,她很快就放下了。 夜间,李纨在床上翻来覆去似睡非睡。忽的一抹月光照在她床头的风月宝鉴上,宝鉴发出一串清脆的哗啦声,似波涛击石,又像风起湖面。李纨以为镜子碎了,怕残片落在床上不留神割了手,忙点灯起来看。 那风月宝鉴落在床上那锦绣绮罗堆里,反着幽幽的光芒,李纨舀在手里,忍不住往里头瞧了一眼,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被吸进去了一般! 李纨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庭院之中。正在发愣之时,一个丫鬟端着什么东西开了角门急匆匆朝她走来,她吓得紧紧捂住嘴不知所措,然而那丫鬟竟然直直穿过她身子推开门进房间去了。她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身子并没有过来,仅仅是魂来此罢了。 李纨勉强定下心来,随着那丫鬟走进门去。只见一个少年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那丫鬟含泪边蘀他上药边轻声安慰道:“早和你说过,等闲不要往那边院子里去。大少爷和大小姐他们都不是什么好的,想着法子欺负你呢!今儿险些丢了一条命,太太什么话都不说,可见这是个什么地方!你若有运道,且先乖乖儿的,等将来出息了再算账也不迟。” 李纨正一肚子狐疑,门又被推开,一个嬷嬷拄着拐杖进来问:“杏儿,谁给的药?” 杏儿冷笑道:“快别提,还是我撒谎弄来的。太太巴不得弄死二爷!” 老嬷嬷叹息一声:“别人家的太太多少还会顾忌脸面,偏偏咱们家这个是什么都不要了。顾姨娘原先小心得和什么也似,照样被她生生折磨死,留下个儿子也不知长不长得大呢。” 两人说得悲伤欲落泪时,那少年微微展开眼笑道:“嬷嬷,杏儿,你们不要哭。等我长大得了功名,你们再看那时是个什么光景。” 杏儿和嬷嬷又喜又疼:“你好好的大家就心满意足了,咱们还奢想什么功名呢!” 那少年道:“我们周家不过是个空架子,大哥看着就是不成器的,现今沿海一带倭寇甚多,文官熬得慢,还需我得些军功,将来封侯加官定不亏待你们!” 李纨此刻似乎明白了什么,诧异地朝那少年的脸细看去,那少年刚好笑着抬起头,虽然脸色苍白形容尚稚嫩,那一看便十分肖像贾珠的脸使得李纨不禁脱口而出:“周讷!” 少年朝李纨的方向看过来,两人眼神交汇的那一瞬,李纨身子一动,见窗外鸟儿轻啼,日光满地,才知方才是个梦。 “今儿少有的贪睡呢。”素云和碧月听见响动,进来服侍李纨梳洗。李纨笑道:“昨儿累了些,难免就起迟了。去把雀儿放进来,香炉里放些百合香。” 素云依言去了,碧月忙着端热水,李纨怔怔看着枕边的风月宝鉴,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孝伦公主笀辰将近,贾府忙着打点送她的礼物。李纨与公主关系不比旁人,自然要有一份私礼,她想了很久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只得与贾母商量。 贾母道:“公主眼里什么好东西没经过,不过尽个心罢了,讲究的无非是难得与有趣,最妙的是合心意。我听说她最爱搜集各种奇异香料,你娘家不是有海货商么,有什么外域新制的,寻几样来,其他的按照份例再添上去。要是怕遗漏,不论琥珀佛珠还是翠玉观音,拣吉祥的几色送去,就不会出大错儿。” 李纨笑道:“还是老祖宗见识广,咱们这等没见过世面的,一到紧要关头就怯场起来。” 贾母笑道:“你不过年纪轻罢了,等多熬几年,兰哥儿讨了老婆生了哥儿再讨了老婆,你也成老人咯。” 众人皆笑道:“老祖宗一番话真真是诙谐有趣的,那么利索一串说起来舌头也不打结,听得滴溜溜的。” 贾母也乐,道:“这话该要凤丫头来说,她得和猴儿一样,指不住添上什么话笑酸你们肚子。” 王熙凤本在旁站着,见贾母提起她,笑道:“今儿是大出风头的日子,老祖宗快别提我,冷落了正主儿我担不起。” 李纨笑道:“就你这般卖乖儿,老祖宗快敲她几下子。” 贾母道:“凤丫头今儿怪可怜见的,没出风头还要挨打,我却是不忍心下手。” 这话说的众人哄笑,王熙凤也忍不住笑起来:“老祖宗还算知道呢!” 众人散去后,凤姐拉住李纨的衣袖道:“大嫂子,你不要回去,薛姨妈今儿治了酒请咱们呢。” 李纨疑惑道:“这是为的什么?好好儿的。” 凤姐道:“横竖不会毒死你便是了,去罢。”说着不由分说扯着李纨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光棍节码字的滋味真是……求安慰记住哦! 37第三七回在线阅读 <!--t; 37第三七回 - 38 第三八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38 第三八回 <!--go--> 38、第三八回 两人到了贾府东南薛姨妈的住处,薛姨妈早就准备了一桌酒食在那里,宝钗见二人来,忙让丫鬟引二人入座斟酒。 凤姐笑着对薛姨妈道:“我当初怎么对姨妈说的?包管叫到。” 薛姨妈道:“凤丫头的话我从来是不疑的。”说罢笑对李纨道:“今儿叫你来,为的是前些时你替咱们说下的事。太太本有心夸你几句,又怕人说她只是一味向着咱们。想来想去还是宝丫头说得对,一杯水酒算不得什么,不能要人说咱们是那不知感恩的人家。” 李纨这才明白薛姨妈是为了之前替薛家铺子揽生意的事,笑道:“姨妈又不是外人,不过是两下取便的事,巴巴来谢我才叫生分了。” 席上有好几样菜都是薛姨妈亲手做的,李纨和凤姐都忙不迭夸了一顿,把个薛姨妈喜得不停叫小丫鬟替她们夹菜。宝钗抿嘴笑道:“碟儿都满了,再夹就放不下了。” 凤姐笑道:“好个体贴温柔的姑娘!有句话,我说出来姨妈莫要见怪,宝丫头也大了,可有相中的人家?” 宝钗闻此话不由得一愣,顷刻面上飞红,顿时坐不住告辞下席了。李纨骂凤姐道:“没得忽然提这个做什么,把个宝丫头臊成这样,还不快去请她回来。” 凤姐笑嘻嘻道:“不相干,你只管吃东西罢大。姨妈不是个糊涂人,连日劳宝姑娘他哥的亲事,未免就把她给忘了。如今两人年龄都到了,早说总比晚说好不是?” 薛姨妈见话说开,只好道:“我一直留意着呢,只是咱们人家到底有些尴尬,上下难周全,寻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儿。宝丫头为人又是个古怪的,她心中极有志气,我也不好不问问她的意思。” 凤姐拍手道:“可惜呀可惜!论人才基,咱们家倒有个现成的对手,只可惜已经下了定了。依我看,在外头乱打听,倒不如拣周边儿的亲戚相熟人家,往后走动方便是一项,知知底才是最要紧的。我今儿不白喝姨妈的酒,干脆就做个中佬管管闲事,若是大肯了,就两边问问去;若不肯呢,就当我今儿黄汤灌多了,大家一笑混过去,如何?” 李纨见话扯到她身上,笑道:“这可就奇了!怎么又说起我来?” 凤姐眯眼笑道:“大,休得装没事儿人。自家屋里现放着一个出息的兄弟呢,今年才中了举人的,又听说是极聪明清俊的一个哥儿,宝姑娘未必就配不上。好歹也是你们半个同胞兄弟,怎么只记得当官的哥哥不记得快要当官的弟弟呢!” 李纨恍然大悟,原来凤姐把主意打到了李昊身上。当年李易和李纨的母亲病逝后,他们的父亲李守中又续了弦,是两人嫡亲的小姨,元配李陈氏的亲妹子,人称小李陈氏。这小姨对李纨兄妹算不错的,只可惜福薄,生下李昊没几年便撒手去了。李守中见自己一生荒凉,便再没有续弦,只留着几房上了年纪的姨娘,过几年也病逝了。 那李昊虽不比李易与李纨血缘亲近,但小李陈氏平日温柔可亲,兄妹俩都极爱她,自然对李昊也十分爱护亲切,和同胞的没什么两样。李昊一直跟着李易夫妇过活,每日都认真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前些时传来了中举的消息。李纨十分高兴,派人送去不少礼物,他也回了一封极为恭肃情切之信,嘱咐李纨和贾兰好好照顾自己,又要贾兰用功读书,若学业上有迷惑不解的,尽可写信来问。 李纨笑道:“这凤辣子,自家事乱糟糟丢了壶起了瓢的,别人屋子里的事倒是打听得一清二楚。昊儿今年也有十七岁了,我听我家嫂子说,长得比她还高一个头呢。若是姨妈和宝丫头肯,我就写信去问问,如今他的事也不由我这个出嫁了的姐姐管,还需讨大哥和嫂子的主意。” 薛姨妈整个人听愣了。在外偷听的小丫鬟莺儿也十分惊诧,飞速跑回去告诉宝钗。 凤姐笑道:“姨妈,这事儿你快拿主意,千万不要错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他们李家一族都是会读书的人,如今李大人在扬州任官,家里又出了个举人老爷,照这势头,可不是轰轰烈烈直往上头去的?其实有句话我不敢拿到外头去说,这哥儿年纪轻轻中了举,想提亲的人家多了去了,就连我们王家的一个婶子也托我来和大说,还好我装糊涂混过去了,这才留给宝丫头。” 李纨笑着拧凤姐的嘴:“咱们家的哥儿,倒被你拿来做人情!” 薛姨妈不由得有些心动。宝玉平时对黛玉如何,她不是没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有些焦急。李家本清贵之家,名声极佳,那李昊靠自己本事做官,将来必定比宝玉有出息。再加上中间又有李纨这一层,总比嫁给不明不白的人家坑了自己的女儿好。 想到这薛姨妈不由得笑道:“可见好呢!待我好好想想,再来找珠儿媳妇商量好不好?” 李纨点点头:“姨妈慢慢想罢,不急的。” 回去的路上,李纨悄悄对凤姐儿道:“你这个泼猴儿,平时惯得你越发没脸没皮的,今儿说这些话,不怕太太怪你?” 凤姐笑道:“太太怪我也顾不得了。虽说她是我姑妈,将来我还是要往婆婆那边去的,如今老太太既然开了口,少不得替宝玉那个呆子多谋划些,再者我也爱林姑娘好个模样儿,就当积德罢。” 李纨道:“你这话只好蒙别人去。真个是老太太让你把宝丫头说给昊儿?” 凤姐道:“那倒没有,老太太再厉害,也想不到这一层儿,还亏得我妙算。你仔细想想,宝丫头哪里不好了?模样自是不必说,嫁妆也不错,贤惠温柔更是少不了的,嫁过去后必能把事情打理得顺顺溜溜,保管你弟弟喜欢。” 李纨笑道:“我记得之前你还提起过你们王家的一位哥儿,打算说给我那俩妹妹其中一个呢,怎么不把宝姑娘给他?” 凤姐道:“别提了,那哥儿人才太好,一眨眼就被人抢去了,不然宝姑娘还真轮不到你家那个。” “定下的哪家?” “一等伯牛府家的嫡大小姐。” 说罢两人分头去了,李纨回到稻香村,反复斟酌这门亲事,最终觉得宝钗嫁给李昊一事利大于弊。黛玉少了一强力竞争者不说,王夫人亦不能再谋算金玉良缘,她们之间的矛盾说不定也会淡化下去。并且宝钗的优点和长处还是令李纨十分动心的,这样的女孩儿嫁给李昊不算辱没了。 正沉思着,外头忽的叫:“四小姐来了。” 李纨有些诧异,笑着迎出去道:“稀客呀,惜丫头今儿怎么想着来我这里玩?” 惜春道:“我本没打算来,方才二姐姐硬拉我去作诗,大嫂子你知道我的,一向懒于诗词,就说有事寻你。” 李纨笑道:“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这诗社是我组织起来的,反而是自己最先丢下了,她们凑不够人就去闹你。” 惜春摇摇头。 李纨携着惜春手到窗下塌儿上坐了,吩咐素云拿了点心茶水来,又要碧月带着小丫鬟抬了红木短腿桌儿上塌,叫惜春描几张花样子:“你最会画画,照你爱的画几个出来替我做样子,我挑个好的给你做一双鞋谢你。” 惜春想了想,拿笔勾头在桌上开始画起来。李纨在旁打量着她,不由得模糊想起她那几句诗词来,心中略有悲凉之色。 惜春此时不过十一二岁,眉目极为清秀,皮肤像毫无瑕疵的羊脂玉。她看起来不过是个寻常的漂亮小姑娘,只是眸中有一些不属于她这个年龄阶段的清醒。当初她出生的时候,一个道士说她有双净眼,能勘破兴衰运势,这个说法使得她的悲观与冷漠带上了不详的预兆。 李纨正出神,几张花样子被推到她眼皮下。 “画好了?我看看。”李纨笑着拿过纸瞧起来,点头道:“挺新巧,个个都是好的,我却叫不上名儿。你要用哪个花样做鞋?” 惜春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道:“我都不要,鞋子已经够穿了。” 李纨把点心碟子放在她面前,笑道:“好个无欲无求的小姑子!今儿你和我说说,之前声称要剃头发做姑子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惜春认真看着李纨的眼睛,道:“原本是真的,现在还没拿定主意呢。” “为什么?” “咱们家的气,又连起来了。”惜春说完这句话后低头拿点心吃,李纨听得懵懵懂懂,以为是小孩子心之语,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临走前,惜春对李纨道:“大嫂子,以后我没事可以来你这儿玩吗?” 李纨笑道:“你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每日大多是做针指,少不了你这位能干姑娘呢。” 惜春点点头:“她们那边府里太脏,我不能跟着坏了名声,还是你这里清净。”说罢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更哟~请继续观看第三十九回~ 38 第三八回在线阅读 <!--t; 38 第三八回 - 39、第三九回 红楼之寡母难为 作者:京八桥 39、第三九回 <!--go--> 39、第三九回 碧月听到惜春临走前那句话后,道:“四姑娘这子也不知像谁,大前天还和东府尤大吵起来了呢,很说了些寒心话,把尤大气得不得了。不过她毕竟是个姑娘,没有和她认真嚷嚷的道理。” 李纨道:“你们尤***子我知道,必定是四丫头说得太过火了。” 素云笑道:“就这么一个清静怕麻烦的小姐,却是对咱们喜欢的很呢,可见活菩萨果然招小姑子喜欢。” 李纨啐素云道:“越发上来了!连你主子和姑娘也编排。” 众人正笑闹着,却见黛玉屋里的雪雁走来道:“大现在忙也不?姑娘请你过去呢。” 李纨道:“不好,我缺了好几社,肯定是要我去领罚的。乖雪雁,你就说我身子不好罢。” 雪雁笑道:“好,你一向是最疼人的,要是请你不去,姑娘就不给我果馅儿糖糕吃了。” 李纨忍不住笑道:“我这里有好多糕呢,都给你,你替我挡一挡,成吗?” 雪雁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不行的,紫鹃姐姐肯定会过来瞧,到时候我一个月的零嘴都打了水漂了。” 众人都笑话雪雁嘴馋,她也不理,死死拉了李纨过去了。 还没进潇湘馆里,远远就闻得一阵笑声。雪雁高声道:“大来啦!” 黛玉宝玉等人忙得迎出来,众人簇拥着她进屋坐下后,黛玉道:“她身为社长,自己带头偷懒耍滑儿,你们说怎么罚她?” 探春笑道:“要大嫂子把那些飞雪银墨给咱们一人一份罢。” 迎春道:“或者把那些西洋珐琅七彩小镜子送来赔罪。” 史湘云拍手道:“要果子!大嫂子屋后院子里的罗汉果顶好。” 宝玉摇头道:“依我说这些都不是顶稀罕的东西,大嫂子那里什么东西没有?干脆带着咱们去,尽管拣自己心爱的拿,只别把兰哥儿带走就是了,其他她是断然不会心疼的。” 李纨知众人故意拿她取笑,不等黛玉开口笑骂道:“一群没上没下的,这哪里是来罚我的,竟是顺势敲竹杠打劫呢!妹妹你也不用开口,我知道你看上什么东西了。” 黛玉歪头问:“我方才在姐妹面前说过了,你且猜罢,猜不中,之前大家要的东西你都给送来,我们才饶你。” 李纨道:“你必定是要我那箱书局新制的书。” 众人皆拍手道:“猜错了。” 黛玉笑道:“此事大家做得证,不是我赖你。我瞧你院子里的菜蔬也快熟了,这东西吃的无非是个新鲜,就想罚你亲手摘下一篮子来,要柳嫂子去收拾了做锅子来给大家吃呢。” 李纨有些意外:“咱们不食烟火的潇湘妃子竟然不要书,反要这些口腹之物,真真是稀奇。” 迎春道:“方才咱们也是这样说呢。” 黛玉笑道:“你以为我是那书呆子?我本不是什么高士,在这锦绣膏粱之地呆久了,难免入俗了些。” 宝玉忙道:“这不俗。大嫂子亲摘菜蔬,不但新奇可赞,又显农家乐趣,咱们家里平常是体会不到的,所以是极风雅的一件事,怎么会俗呢?” 湘云笑道:“恐怕林妹妹在书房燃书撕皮啖,二哥哥也要说那是真名士自风流罢,唯有咱们在亭子里喝茶都是俗的,拿什么比她!” 黛玉瞪宝玉一眼,宝玉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和探春搭讪着说些别的话。 李纨看得热闹,不妨被迎春一把扯过坐着,连被灌了两小银杯酒。她怕干喝酒胃里发烧,问湘云:“有什么下酒的? 湘云抿嘴笑笑,从桌上盘子里拣了点酥炸雀舌在李纨碟儿里让她吃:“其他都是寻常,这个还罢了。”黛玉瞧见,对她道:“你且不要光吃那个,我从姨妈那里学着糟了些鸭掌,下酒也好,你尝尝。” 说罢她亲拣了一个放在李纨跟前,李纨尝过后,真心实意赞道:“这个比姨妈做的好吃。” 黛玉笑道:“好吃就行,等会你带些回去罢,我做了好多呢。不过东西不是白给的,等会咱们一道过去你那边,我挑挑你那儿有什么好看的书,叫你丫鬟全记着,我借回去看。” 李纨道:“还说不是打我书的主意!你也不用借了,直接拿去罢。唉,这鸭掌要价高,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吃,省的吃得我那一院子都空了。” 迎春笑道:“闷头财主还哭穷呢!咱们该没脸见人了。” 贾母闻说他们要作诗,特地派人送来两盆花儿,还要让琥珀嘱咐李纨不要拘束了他们,随他们的兴。众人赏过花喝过酒后,各自酝酿着诗句。 李纨走到帘子后的桌前坐下,提笔才要写几句应付交差,黛玉悄悄按住她手道:“问你一件事儿,你是不是对云儿那丫头说过什么?” 李纨道:“没说过什么特别的,就要她和你好好相处罢了。” 黛玉点头道:“难怪。起初她来,同我吵得天翻地覆的,奇的是,咱们越吵越见感情好。昨儿我不过咳了几声,她就大惊小怪的,生死不让我劳动着,还说我病了没人和她吵架不好玩呢。” 李纨噗嗤道:“她不过面上大大咧咧的,心里怎会是不懂事的人?只缺个人点醒她。你和她本就没有深仇大恨,一时被迷住罢了。” 大家的诗作都出来后,自然是黛玉排第一,众人无异议。湘云第二,探春第三,宝玉和迎春李纨皆不在名内。 李纨笑道:“我本该罚。”正说着,碧月领着几个小丫鬟捧着许多盒子进来了,打开来只见是十方飞雪银墨,五个西洋珐琅七彩小镜,二十叠新造云宣纸,十枝御制新笔和十个荷包。 探春笑道:“这叫人怎么好意思呢,刚才是开玩笑,大嫂子居然真拿来了。什么时候派那丫头回去的,我竟然不曾察觉。” 湘云嚷道:“为何独独没有罗汉果,可见没把我放心上。” 李纨道:“这些东西你们喜欢就拿去,何必收在箱子里霉烂,都是小玩意罢了。罗汉果还没到时候呢,才掐尖儿开的花,你要吃别的果子,爱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哪怕你上树吃光了呢,我也不管你。” 湘云大笑道:“好,这是你说的,过些时我就去,到时候摘光了你可别心疼。” 众人一一领过谢了,又谈论了些诗词歌赋之妙趣味后才散去。李纨回稻香村后刚拿起针指,墙上的预警号忽然响起,她不由得心头大乱,派人四处查看出了什么事。还没过一会儿,银蝶慌慌张张来禀道:“不好了,学里那边来人说哥儿忽的抽过去了,正派人送来呢!” 李纨眼前一黑,扶住了桌子才没跌倒,定神道:“大惊小怪什么的,说不定是痧。快去请王太医过来!老太太和太太那边也说一声去。” 不一会儿一大堆人抬着贾兰送至稻香村门口,李纨领着壮婆子出去,七手八脚把贾兰接到屋子里安顿好后,传人的传人,开窗的开窗,李纨守在贾兰身边泪如雨下,心如刀割地等着王太医。 贾兰四肢蜷缩口吐白沫,手脚不住地颤抖着,李纨越发哭得不得了,一边不断打发人去问:“王太医怎么还不来?”一边又拿帕子擦去贾兰嘴边的污物。 不一会儿王太医来了,他道:“屋内不宜人过多,还请退一些出去。”又开了药箱拿银针,吩咐丫鬟们烧热水和给贾兰打扇。 李纨退到一边,死死绞着手中的帕子。不一会儿凤姐扶着王夫人来了,她们在屋子里看了一会儿,见太医嘱咐需人少,便安慰了李纨一番,退到隔壁的房里坐下,只顾盘问跟在贾兰身边的人。贾母身边的鸳鸯也匆匆赶来,问凤姐道:“不知兰哥儿到底怎么了?老太太急得不得了,本想过来,怎知病了几天脚下没有力气硬是站不起,这才嘱咐我过来看看。” 凤姐道:“好像是中了火毒,好好的哥儿正写文章呢,忽的笔墨掉一地,学里人后发现不对才送了家来。” 鸳鸯叹了口气:“这小小人儿!” 王太医忙了许久,最终满头汗出来,凤姐等人上去问情况。 “哥儿这个病十分凶险呐!我刚刚用银针定住了,才稍微安稳些,却止不住本,过些时就会再抽起来。若是抽几次便罢了,抽得多了……贵府还是准备则个罢。” 王夫人连连叹息,凤姐亦是觉得有些凄凉,亦有些狐疑:“兰哥儿以前从来没有这个症状,咱们家里也没有人这样过的,莫不是有蹊跷?” 王太医犹豫道:“依我说,还是请个高人来看要紧。”说罢就告辞去了。 凤姐安慰过王夫人,掀帘进入房里,见李纨抱着贾兰泣不成声,便在其耳侧低声道:“嫂子,哥儿这病有些问题,你不要哭,去打发高人来问问是正经。” 此话提点了李纨,她道:“劳烦你请几个有本事的僧道来,多少银子都不要顾忌,只在我身上。” 凤姐依言去了,李纨匆匆跑到自己房里,取出卜仙子,按照那店主教的方法祷告一番后,将笔立起来,含泪道:“请卜仙子示下,我儿贾兰所患何病?” 那笔立在空中半晌后,忽的自己动起来,沙盘上龙飞凤舞出现了几个字: 人巫蛊诅咒之 李纨看得心惊跳:“请再问卜仙子,那人是谁?” 那沙盘自己平了,笔又动起来: 婉 李纨惊得不知所措:婉是谁?来不及细想,她问了一天中卜仙子能够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那兰儿该如何医治?” 卜仙子答道: 觅下蛊者杀之 39、第三九回在线阅读 <!--t; 39、第三九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