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倒戈》 分卷阅读1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 《病态倒戈》作者:月半丁丁酱/化京 文章简介: 他将爱人视为救命稻草,在求婚的这一天,爱人与他最好的朋友出轨了。 注:本文非常狗血、极端、虐,为方便你我,请雷点低的同学不要观看。 【第一章】 柏赢与方同喻的照片被发过来时,祝乐辞刚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回到家中,准备给柏赢做一顿庆祝生日的丰盛晚餐。他颇为幼稚地买好了生日蛋糕,仔细地向店主要了整整24根蜡烛,接着又买了柏赢最喜欢吃的东西,大包小包笨拙地提了回来。 这天也不仅是柏赢的生日。 曾经他在方同喻的鼓励下,挑了这个特殊的日子向柏赢告白,得偿所愿至今已有三年。 柏赢家境不凡,人也生得高大俊朗,纵然性格冷淡,但各方面的优秀使他无可回避地在学生时期便成为所有人的焦点。祝乐辞从他的普通同学变为他的舍友,从最开始被厌恶到后来被接受,费了极大心力,忍受了极多艰辛,最终才换来如今他与柏赢的感情。 他无父无母,视柏赢为心中最重要的人,近乎狂热地爱着对方。 他想到这个时笑了笑,将蛋糕放平在桌上,又将食材一一挑拣放到水槽中。他生了一张漂亮而精致的脸,面庞白皙,双目多情,神情专注时看起来温柔得难以形容,哪怕是盯着肉扬起菜刀,也仍然显得温和有礼。 袖子随着手臂的抬高滑落些许,露出带着新鲜伤痕的纤细手腕。柏赢最近精神不甚稳定,在外受了刺激,回来便会对他更粗暴一些。 祝乐辞眉目之间更柔和了些。今天过得浪漫点,让柏赢心情好一点,那么或许今天——他们也能好好谈谈了。 可惜第一刀还未下去,兜内手机便猛地振动起来,是短信的提示。他只好放下手,腾出个空来,将新讯息调出一看,是柏赢发来的短信。也不止柏赢,还有方同喻,正巧在柏赢的前几秒。 按照重要程度的顺序,他自然是先打开了柏赢的。对方近来越发冷淡,不知是逃避还是什么,与他的亲密少了许多,在这样日子里发来的短信倒也算是个安慰。 自己还准备了个特殊的礼物……祝乐辞脸上一红,决定等哄骗对方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后再给他。 他心怀期待,面上都显出掩不住的笑意来。夕阳开始落下,霞光从厨房的透明玻璃散射进来,映得他的神色格外温柔。 他点开柏赢的信息。 十分有对方的风格,简洁明了的一句话:“你等我回去,我有话要说。” 祝乐辞耳朵都被染红,眼睛一弯,情不自禁亲吻了一下那几个字,颇为不舍地多看了几遍,心中念着“柏赢想给我个什么惊喜呢”,一边漫不经心地点入了下一条信息。 ——两个男人的身躯赤裸交缠在一起,一方高大矫健,麦色皮肤上布着细汗,将另一方牢牢控制在身下,俯着身侧着脸,似是在对方耳边亲密地说着什么。 祝乐辞眨了眨眼睛,尚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时手便一颤,手机失了着落点直直下坠,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又眨了一下眼睛,低下头去,茫然地注视着摔成三个部分的手机。 看错了吗? 他蹲下,把手机重新拼起,手指都有些颤抖。耐心地等到了开机,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点进方同喻发来的那条信息。 他像是赤裸地暴露在了刀锋前,尖锐刃口剖开他的皮肤,沿着血管走向一路划开,疼痛伴随着眩晕一阵阵地流向身体的其他部位。眼前似乎都随之变得模糊,他尽力睁了睁,不死心地看清了照片上的人。 他的爱人和他最好的朋友。 柏赢与方同喻。 手机再次落到地上,由于这次的起落点低,没有被分离开,仅仅是发出了较之先前更为沉闷的响声。 祝乐辞浑身发抖,紧咬住嘴唇,手指松松的使不上力气。他想再捡起手机,但手臂无论如何也伸不出去,额上泌出冷汗,细细密密地爬满皮肤,汇聚作一块蜿蜒爬下。 他如在火中,又如置身雪地,眼前空茫茫的,方才所见的照片中景象阴魂不散覆盖上他的视野。方同喻被柏赢压在身下,他所爱的人对着他最重视的朋友露出了自己都不曾见过的表情,温柔,调侃,沉溺;而方同喻的脸被柏赢遮去一半,露出的一半是引诱与包容,那以往冷静得不近人情的眼中冰雪消融,眼角透红,瓷白的皮肤上也沾染着情欲的绯色。 万分般配。 祝乐辞几乎无法呼吸,揪紧了领口,无力地滑坐到地上。他背靠上厨台,艰难地摸到手机,手指冰凉得像死人一样,点了好几下,根本点不开已然锁起的屏幕,没法让他再去确认一遍。 眼泪不能控制地涌出滑落,祝乐辞瑟缩一下,又粗暴地擦掉,神经质地默念起来,声音细碎而连续,自我催眠一般。 “我爱他,我爱他,爱他怎么能不相信他呢……这张照片一定是他们合伙拍的,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发过来,肯定是要让我因为这个而伤心,”他仿佛找到了乱杂毛线的线头,连忙揪住,顺着说下去,“他们两个竟然学会联合起来了,哈哈,明明之前同喻还不太喜欢搭理柏赢的……啊对,柏赢有话要对我说,他要说的一定是这件事。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我们在一起第三年的纪念日,我那么爱他,他也知道的,他一定是要给我个惊喜,这张照片也一定是设计好要来逗我玩的…… 他像是刻意不让自己有空去想别的事情,接连不断地念着:“同喻一直都性格很坏,但是这次开的玩笑也太过分了,今晚过后我一定要去找他算账……我这么爱柏赢,怎么能拿这个开玩笑。幸好我是不会相信的,他们的算盘要落空了,柏赢马上就回来了,我要让他看看我为他生日准备的东西……” 祝乐辞坐在地上,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反复念了好几遍,自己终于也相信了。他松了一口气,挣扎着爬起来,口中还说着“我明天一定要找同喻算账”,总算恢复镇定,脸上再次露出笑容来。 一副拿你没办法的神色,他摇了摇头,叨念着“这一耽误要来不及做晚饭了”,右手还残留着一点颤抖地握住了刀。左手仿佛要给自己寻求安慰,自顾自摸到口袋的地方,摸到一个绒面的小盒子,在那表面摩挲两下,最终浑身一绷,卸下劲来。 祝乐辞安下心,心道,我要相信柏赢,也要相信同喻。 柏赢在一个小时后回到家,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没有经过掩饰,清晰传到厨房中。祝乐辞刚将最后一道菜完成,来不及装盘便急匆匆关火,穿着围裙跑到客厅来迎接对方。 柏赢风尘仆仆,神色带着疲倦。祝乐辞腼腆笑了笑,同他一起坐 分卷阅读1 - 肉书屋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 到沙发上,体贴地帮他按了按姿势不甚自然的肩膀,柔声问:“工作很累吗?” “嗯。” “你忙到刚刚才下班吗?真辛苦,”祝乐辞道,“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我给你做了顿大餐……” “我好几年不过生日了。” 祝乐辞神色更显温文:“是呀,我记得的。第一年时我向你告白成功,第二年要纪念时你上班加班,第三年时你被家里人带回去团聚过生日,今年总算找到机会了。” 柏赢表情顿时复杂,沉默了许久,不知是否内心交战。祝乐辞心中怦怦直跳,握住他的手,刚要开口说下一句话,柏赢就僵了僵,甩开他:“围裙脱了,都是厨房的味道。” 祝乐辞张张嘴没说话,听话地将围裙脱下放到一边,重新回来要握他手时,柏赢却又避开:“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我很累,想休息了。” “柏赢,我……”祝乐辞垂下头,“我爱你。” “我知道。” “我是在三年前这个时候向你告白……今天很特殊,你也知道的对不对?”柏赢羞涩笑笑,手指爬进口袋,触上绒面盒子,“我做了个决定……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在短信里写有话要对我说,什么话,告诉我好不好?” 解释那张照片,或者说一声我爱你…… 祝乐辞如此期待着,眼中殷殷切切。柏赢看他一眼,不知他想了什么,动作颇为烦躁地将自己头发拨到脑后,咬住嘴唇再松开。 气氛是冷滞而僵硬的,然而祝乐辞对此并无意识,一心一意只看着一个人,等着他说话。 柏赢道:“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祝乐辞一时未能反应:“嗯?”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祝乐辞歪了歪头,眼睛微睁。手指所触的绒面盒子似乎一下子变得灼热了起来,烫手却又令人放不开。待他这迟钝的大脑几秒后总算理解出这句话的意思,他便像迎头被赏了一排冰针,贯额而过。 “什么意思呢……” 柏赢仿佛意识到这样说不妥,犹豫片刻,道:“我出差几天。” “那,那。”祝乐辞略有些慌不择路地将绒面盒子抓住,怕极了对方这句话。他六神无主,被打乱了阵脚,也记不起自己之前所谓的要求,带着乞求地将绒面盒子捧到柏赢面前:“那你先收下我准备的礼物吧。” “这是什么?” “我……我准备的戒指……” 柏赢顿时脸色大变,猛地站起来,挥手打开这个盒子,发出“啪!”的一声。手用力过猛也划过祝乐辞的脸,在那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微疼。 祝乐辞无助无措地抬头看向他,柏赢面上阴晴不定,呼吸不稳粗喘着气,一副随时要打人的模样。屋内似布着雷霆阴云,轰隆隆的沉闷雷声极有压迫力地打下来,劈得祝乐辞大脑一片空白。 他也来不及做什么。柏赢下一刻转了身,踩过地上那个经过精心挑选、然而没有机会被打开的戒指盒,夺门而出,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第二章】 祝乐辞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呆坐了好几分钟,姿势都没有变过,甚至手也还保持着伸出去时的状态。 等到风从窗户吹进,微微推动那大开着的门,他听见了声音才低下头来。视线扫过自己的手,移到那因被踩踏过而变形的戒指盒,粘着许久。祝乐辞小心翼翼起身,蹲到它的前面,将它拾起,试图将它掰正,拭去灰尘,但没能成功。 “看来柏赢心情更差了……不知道是谁惹到了他,”他喃喃道,“我,我等他回来再……” 他突然发起抖来,抱住那个小小的盒子,几秒之后用力站起来,惊慌地跟随柏赢的脚步冲了出去。对方打开他手时的触感尚且留存,这使他心慌意乱,奔下楼后四下张望,却看不到想找的那个人。 “柏赢——柏赢!”祝乐辞大喊一声,几乎要哭出来。夜色已降,小区内街灯亮了起来,他只能先跑到对方惯常停车的地方,然而那里空无一物。他追下来得晚,柏赢早已走了。 “不行……我是不是惹他生气了?”祝乐辞急得话都说不清,又魂不守舍向四周看了看,感觉到黑暗将自己层层包裹,在其中有锋利的视线扎着自己。他碎碎念着“对不起”,害怕地握紧手中的小盒子,心中被爱人的反常所占据,不知该做些什么,最终还是再次逃着离开,茫无所向地妄图在这夜色之中找出柏赢来。 全无结果。 这就是他找寻了一晚上的结果。 祝乐辞失魂落魄回到了家中。门是关着的,他翻了好几遍才找出正确钥匙来,手抖抖索索的,食指上有磨破的伤口。他今晚摔了一跤,膝盖也磕破了,裤子上裂开一个小口子,白色衬衫上满是尘土,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他无暇打理自己,也注意不到自己家的门是何时被关上的,仅仅眼中失焦地进了门。 黑暗像是噬人的怪物,月光也似乎带着血色,咬得他伤口生疼。 柏赢为什么不要他的戒指?柏赢去了哪里?柏赢和方同喻到底…… 祝乐辞瘫坐在玄关边,终于承受不住地啜泣出声。他甚至不敢去打开灯,只是抚摸那一直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戒指盒,仿佛这样能给自己一点力量。 他实在需要一点支撑自己的东西,好让他不至于就这样垮倒。柏赢一定不会不要自己,他这样做一定有原因,自己应该体谅他,不能在这种时候…… 振动的嗡鸣声突然传出,硬生生打断了祝乐辞对自己的催眠。他被激得剧烈颤抖,眼泪顺着脸庞流下,像被凌虐数日的俘虏被突然解开镣铐一样,内心惴惴而不敢猜测这是解放还是新的折磨。 这振动声持续不断,如同催命的号铃。祝乐辞缩成一团,眼中满是惊疑,好不容易才鼓励了自己,拿出手机,去看那未知的来电。 上面跃动着的是三个刺目的字。 方同喻。 这是他最为熟悉的人。 冷静而自持,在他求助时会为他指明最正确的道路,在他道谢时也淡然应下,永远都是一副旁人难以打扰的样子。 祝乐辞视线模糊,脑中乱线被凭空砍断,等到电话自动挂断了才手忙脚乱回拨过去。他心中没有愤怒,也没有责怪,对着方同喻,一直以来的经验让他不由自主地要听听对方的建议。待到接通了,他才又猛然醒悟过来方同喻是照片上那个与自己爱人亲热的人。 他的哭声很低,说的话是费尽千难才从嗓子中挤出:“……为什么?” 方同喻问:“你在哭吗?” 祝乐辞委屈得说不出话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压抑得近乎要崩溃。对面沉寂两秒,轻笑一声:“你到我家来吧。” 分卷阅读2 - 肉书屋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 “你想不通对吧?过来吧,我会告诉你的——”方同喻的声音如玉石轻击,清晰而又冰冷,“就像我骗了你,柏赢不爱你。” 祝乐辞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挣扎到了方同喻家的。他就像游魂一样,被那句话打散,又堪堪重组,随着冷风飘荡到了目的地。 秋风透着凉意,但他全无半点知觉。方同喻住得偏僻,小而精致的一栋楼伫立在夜色之中,孤独地与周边一切隔离开。祝乐辞迷惘地看了看,尚未斟酌好要不要按下门铃,便有一只手从背后袭来,抓着湿布精准捂住他的鼻子,另一只手制住他,不容反抗地向他肚子上打了一拳,让他疼得卸下力气,再无半点反抗的可能。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犹如沉入深海。今晚受到的打击过多,他连多余的尝试也不愿做了,什么也来不及思考便死心地闭上眼睛,完全瘫软下来,被对方抱入怀中。 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祝乐辞被剥光了衣服,赤条条地扔在床上,脚上带着冰冷的铁质镣铐,手也被牢牢绑在身后。他的双眼被蒙上,眼前一片漆黑,尝试着要挣开手上的绑缚,却无果。 屋内静寂无声,祝乐辞起先连呼吸都不太敢有动静,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内心渐渐被未知恐惧的细藤所缠绕,终于忍不住开口:“同喻,你在吗?” 没有人应答他。 祝乐辞身体瑟缩起来,又无助地问了一声:“同喻?” 空气冰凉得不近人情。他闭了嘴,数分钟后,耳朵好不容易捕捉到了轻微的、属于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柏赢?还是同喻?”惊慌像一个黑洞急剧扩大,他的声音急起来,“有谁在……是,是谁……我做错了什么吗?对不起,对不起,我……” 祝乐辞的本能让他忽略掉了一些先前还让他痛不欲生的事实,再次将自己摆在下位,哀哀道:“求求你说句话……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绑架我……同喻?不,同喻不会这么对我……是柏赢吗?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生气了,你让我看看你,我们好好说。你今晚离开的时候我真的很伤心,我,我做错了什么的话我会道歉的,你听我说说好不好……” 那个呼吸声消失了几秒钟,随后再度变得清晰起来。祝乐辞不敢再说话,殷殷切切地把脸朝向呼吸声传出的那个地方,企图能将自己的讨好转达过去。 又是几分钟,那个人才终于走了过来,脚步声稳健而轻,停在床前。祝乐辞心中忐忑,一只手将那眼罩解下,他一时还不敢睁眼去看。 “你不是要看我吗。”那人道,“怕看到的不是柏赢,会失望?” 祝乐辞剧烈一颤,再抬脸时眼中迅速染上水光。方同喻半俯下身,俯视着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疏离,又夹杂着一丝不易看出的讥讽。 祝乐辞语无伦次问:“同喻,你……为,为什么?” 面前的还是那一张脸,但居高临下,看起来令他觉得很是陌生,心底无端生出恐惧与畏缩。 但祝乐辞记得对方说过,不喜欢看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于是拼了命将眼泪收住,仅仅是眼角发红地凝视着他。 方同喻生得很好,黑色的发,白得夺目又不显得病态的皮肤,精致俊美如艺术品的五官。他的长相巧合地与祝乐辞有四分相像,然眼角更为上挑显露锋芒,神色也更显冰冷使人不敢靠近。 祝乐辞最初便是因与他长得相似而被引见,后又得知他们遭遇也相似,皆是无父无母,心中不由自主便有了亲近。但方同喻与他又是截然不同,优秀果断,年纪轻轻便已有了在祝乐辞心中算得上是极大的成就,那一点儿亲近就转化为了更大的敬畏。 但现在方同喻的嘴唇紧抿着,眼中是未曾见过的阴郁,像只野兽凝视即将死去的猎物,看起来与平日里模样相去甚远,更别谈与自己有何相似。 祝乐辞难以克制自己的颤抖,生不出一点要反抗的心,得不到回答,只能又懦弱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方同喻猝然低笑一声,手抬起来,目光死死锁着他。 “你知道吗,我想做一件事很久了。” 手指不带任何温度,抚摸过光裸皮肤时触感也柔得近乎没有。方同喻眼中感情说不清道不明,视线着点随着手指游走,那手指又如剖肉的刀,精准流畅得令人感觉不到疼。 祝乐辞极少在旁人面前裸露身体,哪怕对着柏赢,他袒露身子也是花了极大勇气的。现在方同喻这般审视着他,他在惊吓之外,心头又蒙了一层被迫赤裸的羞耻,细汗汇作细流爬下额头,结结巴巴开口问道:“什么事……” 在祝乐辞心中,方同喻始终是个云端上的人,屈尊向自己伸出手,给予泥沼中的自己一点挣扎的动力。 虽然他平日里总带着一种刻意的冷漠,但从没真正冷遇过自己。这样多年下来,祝乐辞对他信任且感激。 未曾想到会有今日这样的情况,更未想到对方对纡尊降贵地下手来“绑架”自己。并且—— 方同喻顿了一顿,声音异常地柔了下来:“我想强奸你。” 【第三章】 祝乐辞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怔怔地看着方同喻,方同喻也保持着这个眼神,嘴角慢慢带出笑意来。 那只手不紧不慢地在他身上游移,最终停在了他的腿根,停在那根东西的旁边。它略微滞了一下,随后触碰那安静蛰伏着的性器,闲适而轻柔。 “你这里还没有用过,对吗?”方同喻的声音如流水击石,“你只让你的爱人,或者说所谓的爱人,碰过你——是不是?” 祝乐辞没有回答。方同喻又笑了笑,捉住那根东西,狠狠地掐了一下。 祝乐辞浑身一绷,霎时蜷缩起身子来,疼得“唔”地呻吟出声。方同喻又道:“你手上有伤,腰上和屁股上也都有伤,柏赢打你的,对不对?” “同,同喻……”祝乐辞喊他的名字。 方同喻面色瞬间阴沉:“你叫我干什么,闭嘴。” 祝乐辞被他的反常和瞬间抬高的声音吓得呼吸都停住,心理防线到了临界点,瞬间决堤,声音也不敢出地流下眼泪。方同喻目不转睛地盯了几秒,转眼又笑起来,“算了,不能闭嘴……后面我还要听你的声音呢。” 他的脸色诡异地混杂着嘲讽和温柔,那双干净无比的手握着那个羞于见人的地方,与以往的淡漠傲气判若两人。 祝乐辞终于,清晰地、深刻地意识到,他没有在说假话。 极度的恐惧急剧膨胀开,占满他心底的每一个角落,连爆炸过后留下的烟尘都灼热得让他惊慌不已。祝乐辞双眼睁大,用上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濒死一般激烈挣扎起来,几 分卷阅读3 - 肉书屋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4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4 乎要崩溃地喊:“同喻!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曾经说过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的,”方同喻的手已然探到他后方,“难道因为有了柏赢,说过的话就不作数了吗?” “柏赢,柏赢,”祝乐辞声音颤抖,“你和他不一样,我爱他,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方同喻直接将手指插了进去。祝乐辞话音戛然而止,像虾子一样蜷起身子,发出痛苦的喘息。 四周空间顿时变得逼仄,眼眶承载不住泪水,使其顺着脸庞流下。方同喻依旧盯着他,手指不经润滑便粗暴地闯入那干涩甬道,毫不留情地开拓着。 “你真是不死心……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想听到他的名字来煞风景了。” 方同喻轻声说道。 祝乐辞的嘴唇被自己咬得带着水色,留有齿痕,微张着似乎还有话未出口。方同喻眼睫低垂,俯下身去,封住对方的唇。 这是一场充斥着疼痛的性交。祝乐辞从头哭到尾,身心皆受到莫大的折磨,被方同喻逼得到最后连嗓子都哑了,狼狈到不成样子。 他的腿间沾着斑驳零星的血迹以及对方的精液,头发凌乱,脸上满是不正常的近乎病态的潮红。不知何时方同喻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转而给他左手手腕戴上镣铐,微微一挪动,锁链便互相碰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方同喻已然重新收拾好了自己,回头看他时,蹲下来温存般地抚摸他的头发。 祝乐辞双眼紧闭,仅仅瑟缩了一下,不敢有更多动作。 “乖,睁开眼睛,看着我。” 祝乐辞神经被折磨得脆弱无比,莫敢不从,眼睛像兔子一样红得要命。 “你现在的样子真好看……”方同喻凝视着他,半晌才开口,语气近乎赞叹,面上却全无表情,“你说,我给了你一张照片,礼尚往来,是不是也应该给柏赢一张?” 他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沉沉地翻涌,仔细看,似是快意又似是痛楚。然而此时祝乐辞无心去辨别那是怎样的情绪,被他的话怔得猛然瞪大眼睛,原本以为已被推到悬崖底下的心再度下坠,直直掉到了地狱里。 祝乐辞浑身冷彻,想要开口乞求,但某种迫力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出气都困难。 方同喻仅仅是无情地凝视着他,最后站了起来,道:“乖乖听话。你先休息吧。” “同,同喻……”祝乐辞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破碎而沙哑。 方同喻将凌乱的被子拉好,盖住他一片狼藉的身子,不看他,指了指房间的一角:“我装了监控,所有一切都有录像和备份。我猜你不会想让柏赢看到这些的。”他的眼神被遮挡,看不清究竟,“我晚一些再过来看你。” 对方关上了门。祝乐辞绝望地闭上眼睛,将自己完全裹入被子里。 他筋疲力尽,身心都到了极限,无力去照顾或清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脏污,只是逃避般地想借着这被子与世隔绝。后方的疼痛伴随着身上其他部位被粗暴对待造成的不适一同进攻他的大脑,疲累则与它一同汹涌袭来,祝乐辞犹如身在火海旋涡之中,难能反抗,只能痛苦地啜泣着陷入了梦魇之中。 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 祝乐辞性格的性格说好听点是温柔耳根软,说难听点就是懦弱没主见。他自小便在孤儿院长大,习惯了对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逆来顺受,挣扎着长大到了18岁,最终考入了大学。 这是他希望的开始。 他与柏赢的相遇称得上俗套,但对他而言则是难以言喻的美好。 由于经济条件困难,祝乐辞在开学之初便找了两份兼职,其中一份的工作地点在酒吧。偶然一次被酒醉的客人缠着不放,他犹豫着不敢拒绝的时候,是柏赢为他解了围。 明明看起来是同龄的人,对方却比他要高大许多,身形虽然还带着少年人的清瘦,却也有了成熟的、可靠的雏形。祝乐辞被完全挡在他的身后,只能傻傻地注视他的背影,直到半分钟后才反应过来不能给客人太多难堪,小心翼翼地去拉了拉柏赢的衣角,道谢并劝阻。 上一刻还在为他解决麻烦的人听见他的声音僵了僵,下一刻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得似是审视。祝乐辞的眼中带着忧虑,甫一与对方的视线对上,又自觉低下头,声音柔和道:“谢谢你……” 他错过了对方复杂变换多次、最终沉淀在失望的眼神,只听对方道:“不用。” 祝乐辞鼓起勇气问:“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帮我……如,如果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 他极少感受到陌生人的善意,平日里总自卑地将自己与其他人分隔开来,偶然被人主动帮助,心底便有了难言的冲动。但他不敢期许能得到对方的回答,只是像只鸵鸟一样,低着头,紧张得几乎要就地钻下去 “没什么,”对方道,“只不过你和我的朋友长得很像,顺手帮你一把而已。” 祝乐辞仔细将这件事记下来,心里明白自己是沾了其他人的光,甚至连带着感激了那位朋友。这是一个美好的小插曲,而在不久之后,他意外发现自己与那天帮了自己的人在同一所学校,这个插曲便翻过一章去,再起了新的音。 他大概拿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高的社交能力,打听到柏赢的名字与学院,得知对方学的正巧是自己当初没有考上的专业,于是努力地在自己那挤得满满的时间表里再找出一点空隙,到对方的课上去旁听。这样偶遇了两三次后,对方也不是瞎子,在某次下课后,漠然质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祝乐辞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柏赢的眼神深沉难辨,最后看他也憋不出个回答,不愿再面对这张脸,直接留下他一人,离开了。 【第四章】 这次之后,祝乐辞仍然继续着自己对柏赢的亲近,但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了,仅仅是远远地看着对方,哪怕是上课也只敢坐在教室的最后偷看。柏赢大部分时候是无视他的,但时不时也会看上一眼,脸色一次比一次更差。 这些祝乐辞自然有注意到,他羞愧又自惭,然而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柏赢符合他心目中所有“完美”的标准,天生就像一个磁石,吸引他靠近,哪怕被排斥也在所不惜。 持续了将近两个月后,让情况发生转变的是柏赢那位朋友的来访。 祝乐辞对此是一无所知的,那天柏赢突然在下课后叫住他时他甚至被吓了一跳,在对方简短的几个字“带你见个人”之后便战战兢兢地跟着对方走。他心底不安,但难得与柏赢说上了话,这又让他激动不已。 这样的激动直到见到那位朋友后,才被对方 分卷阅读4 - 肉书屋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5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5 那比柏赢更胜的冰冷气质浇灭了一些。 祝乐辞又重新回归到羞于见人的状态,低着头,只敢偷偷瞄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自己穿的是白衬衫,那人也同样,抬起头来时,露出的脸与自己有四分相似。 但又相去甚远。对方看起来年长他五六岁,带着一副薄薄的银边眼镜,面无表情嘴唇微抿,仅仅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凝视他,便能让人感受到难以形容的矜贵。 与自己相比几乎是云泥之别。 祝乐辞心底的自卑猛涨,一瞬间便淹没了他。柏赢刻意借口点菜出了包厢门,留他们二人面面相对,室内气氛一时间凝滞而尴尬,祝乐辞险些要把头埋到桌底去,蜷缩下去,不让对方看到自己。 这般僵持几分钟后,打破沉默的是对方。 “果然和我长得很像,能通过柏赢认识你也是一种缘分。”他的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方同喻。” 方同喻。 祝乐辞意识混混沌沌,难受地呻吟一声,被身体的不适折磨得从梦中醒来。他满头大汗,觉得自己置身于蒸炉之中,皮肤被烧灼,方才梦中的回忆只在他脑中停留了几秒,接着便被疼痛无情地驱逐。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恍恍惚惚之间,捕捉到一个坐在自己床边的人影。 那人仿佛正低头看着什么,察觉到他醒来,转头,视线放到他的身上。祝乐辞脑袋烧得一塌糊涂,求生本能让他呢喃出声,重复着“难受”和“救我”,近乎啜泣,努力伸着绵软无力的手向那人求救。 对方一时没有反应,他又不死心地往那儿靠了靠,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人才俯过身来,柔声道:“乐辞,你看看我是谁。” 是谁? 祝乐辞眼中困惑,理智余量不足,无力分辨。对方笑了笑,将手中手机伸过来,祝乐辞迷惘许久,才模模糊糊地听出它正在播放着视频,主角的声音无比熟悉。 他猝然缩回被子里,瑟瑟发抖起来。方同喻又恢复了那淡漠的表情,注视着他,一言不发,过了几分钟,突然站起身半跪上床,将祝乐辞揽到自己怀里。 锁链发出轻微的响声。方同喻垂下眼帘,将手镣脚铐都解了,意味不明地抚弄那被摩擦得发红的手腕。 “先帮你清洗一下吧,”他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和沾着泪珠的睫毛,低头出乎意料地亲了一下,“我帮你请了假。不发视频给柏赢的代价,之后再来讨也不迟。” 祝乐辞被方同喻按在浴缸中,温热的水覆过他的胸腹,却未能缓解半点痛苦。 对方的手在他的下方动作,灵巧又薄情,不紧不慢地将留在后穴中的秽物引导出,偶尔寻到他的敏感点微微用力按压,逼他发出细碎的喘息,偶尔又刻意撑在那先前经受了许多折磨的穴口,令他求饶地呻吟。 祝乐辞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为这样。他烧得昏昏沉沉,神志不清,就算看清了方同喻的表情,也无法从中推导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他的心头一阵绝望。 方同喻在此时开口问:“难受吗?” “嗯……嗯。” 他的胆怯回答没有得到回复,正在惴惴不安时,方同喻却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收回手,略微直起身。祝乐辞尽力睁大眼睛去看他,只能看到对方的面上毫无波澜,形状优美的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方同喻毫无疑问有一副极好的皮相,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便显得寒冷锋利,如同严冰雕成的花一般。祝乐辞恍惚之间有种熟悉的感觉:他的好友正像以前一样对他。 “同喻,”他颤抖道,“救我……” “直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认不清吗?” 祝乐辞像濒死羔羊一样催眠自己:“你……你不一样……” 方同喻突然重重捶了一下浴缸壁,眼神暗下来。祝乐辞觉得脑中的火要烧穿神经了,痛苦得近乎啜泣了一声,不敢看方同喻,生怕最后的希望也被打碎。 他赤身裸体,身上皮肤无一处干净,布满了情事的痕迹。方同喻看着他的惨状,难得地声音不稳,情绪外露,带着怒气:“你不觉得自己一厢情愿得令人厌恶吗?对柏赢是这样,只要柏赢勾勾手指,你就立刻倒贴上去对我也是这样,不管我对你态度多差劲,你都自顾自以为我在施舍你。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坚持着那个可笑的看法。我是你朋友?别开玩笑了——我最恨你这一点。” 方同喻顿声,尽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我抢走了你的柏赢——不,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你的。”他的声音里重新带上恶意,“柏赢说你像一只流浪的小狗,哪里有点粮食,就巴巴地往哪跑。施舍粮食的人只要流露一点点善意,你就要他当你的主人,把你带回家。就算给你吃的是剩饭,你也会把那当成山珍海味,心中还认为主人对你好得不得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两下,终于解了气,声音轻柔下来:“我让你到这儿来之前对你说,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对吧?” 祝乐辞蜷缩着,浴缸内的温水似乎没有温度,令他通体冰凉:“不……” “你知道柏赢为什么会答应你吗?”方同喻强迫他抬头,“让我告诉你吧。” 祝乐辞感觉到对方放开了手,那双有力的手不容置喙地让他翻转过身,跪在浴缸内。他身体虚软无力,水的微小浮力多多少少帮了他一点,让他不至于整个人栽下去,留有余力悲哀惊恐地回头:“同喻!我,我不想听……啊!不要!!” 尾音几乎是尖叫了。那只离开他的后方不过几分钟的手指再次捅入,野蛮了许多,伴随着男人无情的话语:“他的生日,我第一次陪他喝了酒,之后送他回去,告诉他我去拿给他的生日礼物。很快地,为他的生日准备了一整天的你回了宿舍。你那天很开心对吧,得到了我的‘鼓励’,又拿自己攒了很久的钱为他买了贵重的生日礼物,最终一切都没有白费,你得偿所愿了,嗯?” 祝乐辞哀泣,往前爬妄图逃离,却轻而易举被那纤长手指的揉弄击溃。方同喻终于又轻笑了两声:“我听得很清楚的。那天晚上的他十分温柔,你的声音也比现在好听得多。你觉得自己第一次被爱了,却不知道柏赢只是把你当成了……另一个人。” 【第五章】 方同喻这次比上一次温柔了许多,换了个手法,不再粗暴,言语也轻得如同绵雨,挟着毒汁,将祝乐辞折腾得几不欲生。发了烧的身体软热无力,在对方手下如同无骨的人偶,翻来覆去,喉中溢出不适又甜腻的呻吟,哭声断断续续,到最后再难能支撑,又一次晕了过去。 接着祝乐辞躺了整整两天。 遭受非人折磨的身体泛着高热,面 分卷阅读5 - 肉书屋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6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6 颊烧红,苍白的嘴唇时而吐出游丝般的泣音。方同喻面无表情地照顾着他,偶尔手指放在他的脖子上,似乎有掐住它的冲动。下一刻便又收回来,咬着嘴唇,眼神阴霾。 方同喻甚至有一点颤抖,默念两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颇有些神经质地、仿佛想要验证什么地,将手再次放回那个地方。 接着手指抚摸那纤细的脖颈,沿着好看的下巴线条上移,到了那无血色的嘴唇。 柔软,干涩。半晌,他移开手,低头将自己的唇印上去。 他是与祝乐辞一同睡的——这也是第一次。对方因病痛而睡不安稳,如同一条蒸锅中的鱼,徒劳地扭动身体。方同喻将他禁锢在怀中,没有出声安慰或恐吓,只是紧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 久了,祝乐辞才安分下来,往他怀里钻了钻,渴求人体的温暖。 祝乐辞在他面前时从来怯弱又自卑,除此之外便是深深的依赖,一如此时。很早之前,他对此是厌恶又嘲讽的,但他又逼着自己演戏,时间让感情变质,到如今,他不仅习惯了,甚至还—— 一股反胃感涌上,方同喻像触电一样脑内一麻,如被扼喉,无可抑制的自厌翻滚着淹上,令他难以呼吸。但他不愿意放开自己的手,执拗地环着祝乐辞,额上冒着虚汗,强迫自己陷入睡眠。 而祝乐辞对此一无所觉。 他睡得极沉,被噩梦反复缠绕折磨,可怕的场景不断在他身上循环:被割开肉,被切开喉咙,被打开身体。在他遍体鳞伤后,行刑人终于给了他一个喘息的小空隙,让他足以瑟瑟发抖地放松。 他缩在小小的角落里,不知过了多久,才好不容易从可怕的梦境中挣脱。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被噩梦中那无情残忍的人困住。恐惧与惊慌霎时盖过所有理智,他短促尖叫一声,用力推了一把,在被子中像虫子一般蠕动后退。 方同喻立时醒过来,脸色不佳。严厉的视线一锁到祝乐辞身上,他就吓得又叫了一声,逃避地把自己裹起来缩进被子里。 “对,对不起……我……” 方同喻掀开被子:“对不起什么?” 祝乐辞眼中不复以往的信赖,惶惶然,说不出话。方同喻俯下身去,他便认命地闭上眼睛,泪水自眼角溢出,等待接下来的惩罚。 对方却没有做什么。大约过了有一分钟,祝乐辞懦弱地睁眼,出乎意料地,方同喻伸手擦去了他的眼泪,又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你睡了两天。” 祝乐辞无法面对他,咬着嘴唇不敢看。方同喻道:“给你十分钟,等会到楼下找我。” 说罢他便站起身,直截了当离开。祝乐辞浪费了半天来想他是什么意思,但想不透,只能够听话地爬起来,赤身裸体,在衣柜内找出唯一一件衬衫与内衣裤,勉强遮挡了自己的上半身。 大腿光溜溜地暴露在外,这令他别扭又羞耻。下身也还泛着疼痛,提醒他曾经发生过的事。 他以一种艰难的姿势挪到了浴室,洗了脸,几乎认不出来镜子里那个憔悴的人是谁。所有的一切都杂乱无章,冰凉的水在皮肤上流过,祝乐辞凝视着自己,悲哀又惘然。 同喻做了些什么呢? 是了。骗了柏赢,让柏赢和他在一起;抢走了柏赢,绑架了他;强奸,侮辱,录像…… 今早意料之外的温柔。 “啊……”祝乐辞像只被捕兽夹咬住了喉咙的动物,发出无望的哀鸣。他掐住自己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内,尖锐的疼痛传来,企图以此让自己清醒。 我做过什么错事吗?同喻是不是有苦衷?不,不,我明明什么也没做过……他咬住自己的手腕,牙齿比起指甲更加有力。 我明明一直很克制了,我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他,我一直信任他们……柏赢知道这件事吗?柏赢在哪里?同喻,同喻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我…… 他头痛欲裂,瘫坐在地,又扒住洗手台的边缘努力站起来,摔倒,再次爬起。泪水不受他的控制流了满面,他喉间哽咽,急切地用水洗去面上的痕迹,将皮肤搓到发红,却怎么也止不住,马上便到了方同喻给的十分钟期限。 祝乐辞如梦初醒,匆忙把脸上的水都擦干,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下楼梯时他还摔了一跤,狼狈地跌在地上,手掌膝盖皆擦破了皮,疼得让他抽气。未来得及再次爬起来,方同喻便缓步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身影逆着光,表情一半隐在暗处,看不清。祝乐辞怕得本能退了退,刚想道歉,就被方同喻一把抱起,放到了沙发上。 他呆住。 方同喻为他清洗了伤口上了药,语气冷淡一如以往,仿佛他们之前没有发生过那些过分的事情:“你两天没醒,先喝水。想吃什么?” 【第六章】 祝乐辞没敢回答,本就没有多少的勇气早已被方同喻打得零落。方同喻也不执著于他的回答,熬了白粥,简单地做了点清淡的小菜,监视着他吃下去。 他的表情没有半分不自然,这反而让祝乐辞更加害怕。 他看不透这个人,无法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他的心中满是疑问与委屈,也有少量的愤怒,想要问出口,却连嘴巴都张不开。 白粥盛在淡蓝白的瓷碗里,摆在他面前,腾着热气。他坐在椅子上,抬起手都费劲。 “要我喂你吗?”方同喻问。 祝乐辞被他这一声吓得连连摇头,急忙抓起勺子舀了送进嘴里,却被烫到,险些把整碗粥都打翻。方同喻没有做出什么评价,只是为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他对面。 他们曾一起用餐过,祝乐辞也曾经做过饭给他吃,但吃到方同喻亲手做的,这还是第一次。祝乐辞低着头,吃着吃着,眼泪又不受控制掉下来。 直到三天前,他还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人,生活中虽有不如意,但大体算得一切顺遂。与爱人同居,有一个亲近的朋友,还有稳定的工作。他原以为自己只配蜗居于角落的淤泥中,如今却得到了一整个井底,虽显卑微,但对他而言已是上天的恩赐。 柏赢的生日一个月后便是方同喻的生日。他原先计划完满:向柏赢求了婚,他可以再拿自己的积蓄为同喻买个像样些的生日礼物,既是庆祝,也是隐秘的、对曾经同喻成全了他们的感谢。 如今看来,这样的计划只像个笑话。 方同喻撑着下巴看他:“你只会哭吗?” 勺子掉回碗中,祝乐辞捂住脸,眼泪浸透他的指缝。他哽咽着,喉咙被什么阻塞住,心底努力拼凑了一丁点勇气,想要质问方同喻。 此时却有门铃的提示声传来,电波滋滋两声。祝乐辞茫然抬头,方同喻起身 分卷阅读6 - 肉书屋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7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7 ,按下了播放。 “同喻,是我,”柏赢的声音,“我在门外等你。” 方同喻罕见地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睨了祝乐辞一眼。他家有个小院子,透着窗户望去,可以看到柏赢在铁门外的身影。 他出了门,向那个身影走去。 祝乐辞浑身僵住,如同生锈了的机器人,一顿一顿地艰难扭头,骨头交缝隐约发出迟钝的咔哒声。他眼中满是泪水,目光模糊,看向那扇窗。 方同喻略比柏赢矮一些,也纤细一些,两人站在一起时,竟显得无比般配。祝乐辞看着他们交谈,柏赢抓着方同喻的肩,那张素来冷淡的脸上,现在的神情却是关切而忧虑。方同喻时不时才开口回答两句,不知说了什么,到最后勾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 柏赢怔住,低下头,在他侧脸上落下一个吻,结束了这场对话。 柏赢离开了。方同喻回到房内。 看到照片是一回事,听方同喻说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又是另一回事。祝乐辞的手不由自主抽搐,眼神直勾勾凿在桌角,那里打磨得圆润光滑,坚硬无比。 方同喻一进门,便见他无助地望过来,片刻又移回视线,重新死死盯住桌角,喉间溢出破碎的、无意义的抽气声。方同喻向他走去,突然间,他狠狠地撞向桌子,一声极沉闷的“砰”在空中炸开。 方同喻一惊,迅速到了他身边,阻下了他正欲进行的第二次自残。祝乐辞脑子不清醒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抓住手,野蛮地制住。 空气一时凝滞。 今天的阳光不错,空气中凉意不如以往。饭厅内窗明几净,看起来明亮而美好,除了那以奇怪的姿势僵持着的两个人。 “唔……啊……”祝乐辞仿佛想见了什么可怕的事,颤声唤道,“同喻……” 方同喻捏着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目光凛冽。 祝乐辞眼中含泪,额角红肿溢血,把嘴唇咬得几乎要破皮了,终于打着寒战道:“我好疼……” 时隔一个小时,方同喻第二次把他抱起来,为他上了药。祝乐辞乖乖巧巧任他动作,眼泪的储蓄也尽了,只是面上犹带泪痕,看起来可怜得要命。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衫,袖口露出腕骨,领口下是带着咬痕吻痕的苍白皮肤。两条修长的大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膝盖上是涂着药水的伤口,稍微屈一屈便发疼。 方同喻注视着他,意味不明地拨了拨他的头发,抚上他的侧颊,半晌道:“柏赢还不知道这件事。你想回去吗?” 祝乐辞眼神困惑。 “等你伤好后,我可以送你回去,”方同喻脸靠近,“不过有条件。” 他顿了一刹,说出了自己的条件。说话时的热气扑在耳边,暧昧柔缓得令人心悸。祝乐辞像迷途动物一般,待他话音落下后许久,才模模糊糊反应过来其中意思,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索性盲目地点了点头。 【第七章】 这几天就像梦境一样,浑噩混乱,祝乐辞身处其中,只觉自己如同提线人偶一般,一切皆由方同喻把控。 他在方同喻身边又呆了两天,对方没有将他锁起来,也不再有威胁的话语。祝乐辞对他的信任依赖已是根植多年,即使方同喻对他做的事下限到了残忍的地步,一时之间,他还是忍不住要从自己身上找点将对方行为合理化的原因。 同喻喜欢柏赢吗? 我与柏赢在一起,让他觉得后悔了吗? 那张照片的内容与柏赢在方同喻耳边落吻的情景交杂着,蛮横地在他脑中放映,扩大。他呜咽着摇摇头,抱住脑袋,无意间碰到了额角伤口,又疼得吸气。 方同喻亲手握着刀子,在他心上留下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无数个伤口,每一个都溢出血来,撕裂般的疼。 他没敢向方同喻询问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方同喻也不太与他交谈,刻意规避了一样,连视线相交都不多。两人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一时间竟像两个陌生人,无有交集。 祝乐辞缩着,时而也会想,柏赢是否注意到我失踪了?答案是未知的。 然而柏赢怎么可能这样对他,柏赢一定发现了的。就算……就算柏赢不是真的爱他,他们之间也是有感情的,他们在一起三年了,三年,哪怕柏赢拿他当宠物养,也该养出些习惯和感情了。是的,是这样,一定不会有错。 祝乐辞凭着自轻自贱,总算得到些许安慰。然而转瞬,他又想到柏赢爱着的人是同喻,自己不过是同喻的替代品,而这两天,自己与同喻做了什么呢—— 他在刹那间又堕入地狱,近乎绝望。 直到第三天,方同喻给了他一身正常的衣服,送他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底下,他也还是恍恍惚惚,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轻松便逃出了那令人窒息的地狱。 方同喻停了车,看他整整呆坐了三分钟,道:“要我抱你下去吗?” 何等耳熟的一句话。祝乐辞被吓得去找门把,还握不准,像毫无经验的小孩子一样,花了半天才打开,急促喘气。 方同喻没有拦他,只是不咸不淡补一句:“不要忘了我说的。” 外面的阳光很好。祝乐辞试着迈出了第一步,没有任何不适。他又尝试了第二步,与第一次一样顺利。 像出狱的犯人,他便这样回到了家中。开了门,屋内不复几天前他仓皇离开时的一片狼藉,碎片被收拾干净,犹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连柏赢,也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他下意识退了一步。 柏赢站起来,咬着牙,到了祝乐辞面前。他的身形高大,脸因逆着光而显得阴沉,猝然手抬起,和以往打人的先发姿势一模一样。 祝乐辞瞬间有了想哭的冲动,甚至期待着那一巴掌落下来,让他能得到一点“什么都没变”的自我安慰。他略带祈求地看着柏赢,然而这眼神被误解,对方盯了他几秒,如梦初醒,深吸一口气,缓慢地、艰难地,将手收了回来。 柏赢叹了一声,伸手揽住他:“……对不起。” “不能与柏赢有任何的亲密举动,不准让他碰你——乐辞,我会检查的。”方同喻的轻语瞬时在他耳边炸响。祝乐辞哆嗦起来,被惊惧占满内心,不假思索地推开了柏赢。 祝乐辞与柏赢在一起三年,对他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柏赢想要喝酒,他能半夜三更跑到酒吧,去带回一杯酒;柏赢嫌他打工丢脸,他便辞了报酬最多的那几份兼职,乞求柏赢允许他去做家教;柏赢除了与他的第一次以外,其他时候在床事上都稍嫌粗暴,但哪怕疼痛也是对方的赋予,因此祝乐辞总是忍着痛,满足柏赢提出的一切过分要求,低声扭动呻吟着, 分卷阅读7 - 肉书屋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8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8 羞涩而努力地取悦对方。 曾有一次柏赢与他发生了单方面争吵,两人在空荡荡的自习室内,一方瑟缩着,另一方则是失态暴怒。 事件的起因是柏赢见到他被客人纠缠,被对方强行搂着,要带入房间里去,祝乐辞却仅是推拒哀求,不敢有激怒对方的动作。 柏赢赶走了那个人,与他冷战了三天。 直到第四天时,祝乐辞终于要被对方的冷淡折磨得临近崩溃了。他做了三天的无用功,轻言细语使劲缠着柏赢,却连对方一句话也换不来,被视若空气。他跟在柏赢后面当一条尾巴,待到了空无一人的自习室,几乎要跪下来,拉住柏赢的衣角。 柏赢向来平稳而淡然,唯独此次当场爆发,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怒极地质问责骂。祝乐辞吓得六神无主,唯唯诺诺的认错反而更激怒对方,哪怕柏赢连“自甘下贱”这样的词都说了出来,他也不觉生气,一心只求换得对方的原谅。 柏赢恨他生了一张和方同喻那样相似的脸,性格却天差地别,卑下得几乎令人生厌。但又不仅仅如此,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气愤心上人的面目被糟蹋,还是单纯对祝乐辞的不争而震怒。 祝乐辞对对方的心思一无所知。只要柏赢能原谅他,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因此当柏赢要求他在教室内脱去衣服时,他照做了;在对方要求他在这随时可能有人进来的地方做某些难以启齿的事时,他也只是泪流满面,却没有半点反抗的心思。 柏赢彻底失望,在做到最后一步前叫了停。在那之后,他不再与祝乐辞发生这样的争执,也不再发火,生气的时候也只在床上粗暴地发泄出来——祝乐辞绝对不会拒绝他,对他万般忍让。 在这懦弱的纵容之下,负面情绪滋长郁结,发泄手段也不再局限,从床上稍带恶意的折磨,发展为了时而的暴力。两人毕业了,祝乐辞身上的伤渐渐多了起来。 但他为此而安心满足,他可以做一辈子柏赢的爱人,代价不过是肉体上的痛苦。这算得了什么呢?他可以慢慢地让柏赢习惯他,他可以让自己对柏赢更好,不用过多久,他和柏赢一定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退一万步说,柏赢也只对他这样,这是他专属的待遇。柏赢可以控制自己最好,不改变也没关系,他可以爱他,自然可以用爱包容一切。 这是祝乐辞的想法,深深根植在心中,令他坚定不移。 因此当他被禁锢在方同喻亲手打造的牢笼之下、为对方的威胁所束缚、推开了柏赢时,两个人都瞬间呆住。 祝乐辞茫然失措地盯着自己的手,柏赢则是被他惯得久了,第一次遭到拒绝,还未反应过来,便本能地抓住他的肩膀,面色狰狞起来,用的力似乎能把那肩胛骨粉碎。 【第八章】 世界开始扭曲,有一只巨大的手摇动了转轮,拉得所有因果之线绷紧乱缠到极限,杂作一团。祝乐辞心中闹着天灾,汹涌海啸砸碎石头,火山之灰漫天飘散,高温热弹从天而降,蒸得海水泛起热气。 他处在一切灾祸的中心,痛苦不堪,饱受折磨。有无数个他在尖叫,又有无数个他在呻吟,无数个他拖拽着自己,要将他分尸。最信赖的两个人背叛了自己,而如今,连长久以来抱持的、支撑着自己的信念都被打破。祝乐辞在这短短的几天内已被击碎粘合了好几次,唯独这次,他徒劳地盯着自己的手,张嘴努力,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吐不出半个音节。 他尝试发声的样子滑稽而可笑,纤瘦的肩膀开始颤抖,传导到握着它的手中。柏赢一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直到祝乐辞眼中溢出泪来,身体发软了,险些要滑落到地上去时,柏赢才反应过来。 祝乐辞没有抬头看他,仿佛天塌了一样,甚至要从他手中脱离出去。柏赢强行抱住他,他也全无回应,柏赢便将他抱到了最近的沙发上。 祝乐辞脸色苍白得吓人,像是哑了聋了傻了一样,只知道盯着自己的手。 柏赢难得地慌了,拍拍他的脸:“你怎么了?” 祝乐辞没有理他。 他又抓住祝乐辞的手臂:“你消失的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发生了什么事?我找了你很久,但你不回家,电话打不通,实习公司那边也没有消息。” 祝乐辞被这句话戳到了心底,终于有了点儿动作。他抬头看了看柏赢,对方皱着眉,英俊的脸上是他极少见到的关心与焦急。柏赢是很少过问他的事的,因此在那一刹那,他有一种感动欲泣的冲动。 但转眼他又想起来柏赢与同喻的事——他亲眼看见的,柏赢吻了同喻。 支离破碎的心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折磨了,再自欺欺人也总有个限度。他刻意忽略了许多事,或者说刻意淡化了它们的存在感,在这一刻,他没有能力接着封住它们,它们便狂暴地涌来。祝乐辞头痛欲裂,说不出哪怕一个字,柏赢又喊了他两声,使他更加难过。 与爱人的身体接触曾让他欢喜无比,但现在却成了折磨,耳边循环着方同喻的威胁,脑中不断放映自己曾经所见的场景。即使身体本能地贪恋对方的怀抱,但心里已不由得因此而恐惧。 他抱住头,虚软地卧在柏赢怀里,冷汗不停流下。柏赢脸色也不好,始终得不到回应的感觉让他心烦意乱,只能抬起对方的脸,让祝乐辞注视自己。 这一切落在另一个人眼中,显得有些刺目。 方同喻坐在车里,眼帘低垂。手机放在下方,屏幕上播放着画面,连声音都清晰无比。监视器的位置选得好,不高不低,光线充足,二人的表情能够尽收眼底。 他神经质地咬唇,又紧紧握拳,指甲陷入手心。目光锁在祝乐辞身上,眼神深不见底,半晌,他抬头望了望窗外,拨通了电话。 等等足足半分钟,对面接起:“同喻?你有什么事?” 那声音里带着焦躁。方同喻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我漏了一份文件在家里,你能帮我取一下送给秘书吗?时间有点赶,我找不到其他能进我家的人。” “我现在不太方便。” “发生了什么事吗?” “……” 方同喻道:“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备用钥匙在办公室隔间的抽屉里。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去吧,不去也没关系。” 对方显而易见地犹豫了,沉默许久,终于道:“好。” 方同喻语气放轻:“谢谢你……柏赢。” 过了一会儿,他见柏赢出了楼,低下头,再次拨通了祝乐辞的电话。 祝乐辞没有接。 方同喻的神色有点绝情,他想,可能精神状态实在太差了吧。 但是——还不够…… 要将祝乐辞逼到什么程度才足够?让他 分卷阅读8 - 肉书屋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9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9 彻底崩溃、精神失常,或者让他完全绝望?方同喻自己也不知道。 恨意深埋在他心底已有多年,以黑泥为养料狂野生长,狰狞贪婪,遮蔽了他的天空。根源早已死去,他一度因此而锁上这个庭院,刻意不去看那阴暗枝条如何抽长,哪怕它们早已通天,他也视而不见,强迫自己只注视外面的世界。 若非那一根小枝探出,一无所知、羞涩而扭捏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个如同地狱的、独属于痛恨与痛苦的庭院,他一辈子也不会开启。 乐辞做错过什么吗? ——没有。方同喻心想。 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他的出现是更大的错误。方同喻要为此报复他,不择一切手段,把自己搭上也在所不惜。不能动摇,不能回头,已经开始了,他没有任何退路。 方同喻对着手机黑屏上自己的脸,柔和、嘲讽一样地笑了笑。阳光很是明亮,小小的车内的却仿佛透不进光,影子笼罩在他身上,空气也无半丝暖意。他呼了口气,气雾不可见地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消散。 他的眼睛又变回先前的冷静,黑曜石一般,漆色流泽,精致且冰冷。重新打开手机屏幕,壁纸是一张色调温馨的全家福照片,没有任何停留地,他拉了过去,点开了监视镜头。 祝乐辞瑟缩在沙发上,像一只即将被烧熟的虾,将自己抱得紧紧的,生怕放松一点自己便会彻底死去。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不见胸膛,削瘦的肩背剧烈耸动,脆弱得犹如一块满是裂纹的玻璃,只需再一点点刺激,就能粉碎成粒。 方同喻还在尚未考虑着要不要上楼,祝乐辞终于伸手捂住脸,停顿一息,大声地哭了出来。客厅内因无人而显得空旷,发出的声音毫无压抑,放肆地流窜在整个空间里,向他反弹回去。祝乐辞受其影响,一哭便止不住,从大哭到小声尖叫,又到低沉呜咽,越发难受裂心。 “为什么……”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唔……啊啊!我,柏赢……求求你回来,我不敢一个人,我不……不!不要回来!呜啊啊啊……” “为什么呢,告诉我呀……”他低泣,“如果我做得不好,我可以改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前言不搭后语,口齿不清,唯有声音刺耳响亮。祝乐辞发泄一般地悲鸣着,方同喻心想着“他又挺过了一次”,也静静地看着。 他收回了上楼去的打算,重拨祝乐辞的电话,在四十秒的无人应答后留下信息:“记得回我电话。” 简短六个字足矣。他将手机丢到一边,嘴唇紧抿,驱车驶向自己的住所。 柏赢也在赶往那个地方,而他欠柏赢一个解释。 【第九章】 方同喻又是往常的模样了,不近人情,淡漠疏离。柏赢见到他时就知道,方才他所说的话不过是个借口。 是什么的借口? 方同喻微侧着身,向他点头:“你来了。” 柏赢也点头,一步一步走到对方面前。他比方同喻高了一些,这样看着,颇让他有种俯视的感觉。 沉默了几秒,他与方同喻互相凝视着,沉声问:“乐辞这两天,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方同喻不意外他会猜到,避开眼神,点了点头。 柏赢问:“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方同喻不回答,转了个身,往楼上走去:“上来。” 他的身姿挺拔,薄外套勾勒出完美的身形,领子略低,露出一小块白色的脖颈。那块皮肤毫无血色,细腻得无机质一般。柏赢看得晃了神,跟着上了楼梯,一路无言。 出乎他的意料,方同喻没有惯常地带他去书房,反而直接忽略它,打开了一间卧室的门。柏赢到了门前,下意识后退一步,方同喻则回身:“他这两天就住在这。” 窗户未开,一股气郁在其中,虽有光,但屋内仍显得沉闷。柏赢僵了片刻,抬动脚步踏入,这间房间干净整洁,东西摆放得规规整整,连被子都乖乖叠了起来,不难看出房间的上一个使用者的谨慎小心。 乐辞住在同喻家。那自己两天前到这儿来的时候……他有看见吗? 柏赢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突如其来的惊慌打乱了一切,他心内五味杂陈,艰涩难言而又无地自容。 人可以因为被纵容,就无止境地伤害另一个人,全然不感到愧疚吗?可能可以,但是柏赢做不到,至少做不到彻底。他暗恋方同喻五年,拿祝乐辞做了替身三年,将前者捧于心头不敢有半丝冒犯,却对后者尽情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与阴暗。 起初的粗暴是一种自暴自弃,是既怒其不争、又希望能干脆逼得祝乐辞反抗。但在祝乐辞的死心塌地下,它没有丝毫作用,反而反作用回了柏赢身上,愈演愈烈,终于成为了现在这赌气与泄愤的暴力。 犹如决堤一般,他没有半点的控制能力。自一开始,堤坝便由绝对错误的替代品为基底,徒有其表,实则空洞无力。在平日尚显温和的水流涌动下,它勉强保持着表面的平静,日渐被腐蚀着,蛀洞扩大,日复一日,可悲地向不可避免的崩毁发展而去。 最大的一波冲击来自于方同喻对他发出的邀请。这个人是自己所有欲望的指向者,是一切的源头,是他渴求了多年的人。 即使明白,后果是他无法挽救的,柏赢依旧同意了。 他与方同喻私会,在祝乐辞不知道的时间里。他守礼而克制,展现出了从未对祝乐辞展现的一面,循序渐进地、像初次谈恋爱一般,从拥抱到接吻,到上床——刹车在了最后一步。 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柏赢自己也觉得可笑:发自内心地,他并不热衷于性爱。 然而这无关紧要,三个人关系的崩坏,不会因为缺了这最后一步而停止。 在生日那天冲动摔门之后,他被柏家一通电话叫了回去。柏赢自觉难以面对祝乐辞,便躲避了一个晚上。 他绝不会想到,方同喻主动将暧昧照片发给了祝乐辞;他也绝不会想到,在自己刻意忘掉祝乐辞后,对方去到了怎样的地方,又遭受了怎样的待遇。 柏赢迟疑地启唇:“……为什么我之前问你时,你不告诉我?” 他有点儿呼吸困难,松了松领口,听方同喻开口。 “他会想让你知道吗?”方同喻道,“或者,你想在这里见到他?” 这话半真半假,却着实击中了要点,让柏赢哑口无言。他在发现祝乐辞失踪后找了整整一天,所有可能的地方他都找过询问过了,却独独放过了方同喻的家。他咽了一口气,又问道:“……那我那天来时,他看见了吗?” 方同喻轻轻地摇了摇头。柏赢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便听他补了一句: 分卷阅读9 - 肉书屋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0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0 “我也不清楚。” “同喻!” 柏赢急得喊了他一声,看到他避开视线,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不起,我声音太大了……乐辞住在这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方同喻摇了摇头。 柏赢又问:“那他住在这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他今天回去后状态很不对劲,我……” 方同喻道:“没想到你这么关心。” 这话听起来像吃味一样,却又并非那个意味。柏赢一愣,抿住嘴唇:“……无论如何,我和他……在一起了三年。”他慌忙补道,“事实上我那晚就想和他分手,但中途出了意外。今天他有点失控,我不能放着不管。” 方同喻盯了他几秒钟,低下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柏赢心中已有了数种不好的猜测:祝乐辞看到后怀疑了他;祝乐辞压抑猜疑了这么多天,最终今天回去向自己求证索要答案;祝乐辞还遇到了别的不好的事,促使他内心承受不住。 自然也有他没看到的可能性,但柏赢不敢信。他只能等待审判一样地等着方同喻开口。 但方同喻不说话。时间一秒一秒推移,他心中的急火愈燃愈烈,看着方同喻有了动静,却是想转身离开这个房间,柏赢再难压抑住自己,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肩膀:“同喻,我不会怪你的,你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你至少告诉我!” 方同喻道:“我不想说。” 柏赢一时气噎,抓着他肩膀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劲。这有点疼,方同喻轻轻抽了一口气,未能让他察觉。他声音又放低下来,隐忍着:“我想彻底解决这件事,在这之后你如果想让他离开,或者别的什么都好,我都答应你。我不能明白你对乐辞是什么感情,但在解决了之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顺着你……” 方同喻被他的话逼得有些烦躁,如同铁丝钻入耳中,在大脑皮层上粗糙摩擦。柏赢的话没有说完,喋喋的声音接连不断,方同喻最终挣了挣,不适地皱起眉头,道:“别问了。”柏赢正欲开口,他便前倾,将头抵在柏赢胸膛上,“……我有些头疼,让我靠一会。” 柏赢瞬间僵住。方同喻说的倒不是让他闭嘴的借口,是实话,脑中一时有种缺氧的窒息感,嗡鸣作响令人昏眩。他喉中溢出两声喘息,四肢也变得难以支撑住,摇晃了两下。柏赢连忙抱住他,他顺势将身体的力分出去大半,由着柏赢抱他放到沙发上。 多引人发笑。他在这时还能分出余裕想。前两天是自己抱祝乐辞到这沙发上,现在却成了祝乐辞最爱的人抱自己。 他微微蜷起身体,呼吸困难,好不容易喘过气来,面上已是苍白布着虚汗。柏赢已将自己先前逼问的事搁置下,全被他的虚弱吸引了注意,紧张又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方同喻答:“大概是有点贫血,不碍事。” 他的面无血色让这句话毫无说服力。柏赢严肃起来:“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你最近就是因为不舒服才休假的吧?看起来情况不像你告诉我的那么简单。” 方同喻:“没必要去,你太大惊小怪了。”柏赢一副不能苟同的样子,他便移开眼神,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不放心,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祝乐辞在家里不知精神状态如何,方同喻则对他发出了留下的请求。前者使他担心得坐立不安,后者对他而言却是更大的诱惑。 柏赢再三挣扎,选择了方同喻。 想起临走之前祝乐辞眼神中满满的慌张与哀求,他在应下方同喻的话之后,还是犹豫片刻,到门外拨了个电话。对面稍稍等了十几秒钟才接起,嗓子沙哑,犹带哭腔,颤抖着问他在哪里。 柏赢尽力让自己声音柔和,没正面回答:“我有事要处理,今天不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一天,等你冷静一些,我们再好好谈谈。” 祝乐辞诡异地沉默几秒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出口挽留,也没有哭,更加低落而无主见地答:“好……” 柏赢道:“你有话要说吗?” 祝乐辞:“没,没有。” 柏赢鬼使神差问:“你刚刚哭了多久?” 对面一时没有声音,片刻,低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祝乐辞没答话,柏赢却已经充分了解了,心中反悔的念头初涌起,祝乐辞便抽噎着道:“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第十章】 柏赢去了哪里?答案相当明显了。 他的电话,方同喻的短信,无一不在提醒着这个残忍的事实。祝乐辞没法面对他,心已然碎成一粒一粒的热砂,灼热而绝望地撒落在地面,怎么可以让柏赢再回来践踏? 但他仍然不想,也不敢掀开最后的遮羞布。他宁愿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将现状保持下去。 想尖叫,想痛哭,想逃离。压抑到了极限,那发泄的欲望就愈发勃胜。祝乐辞把电话丢到一边,坐在沙发上抱住膝盖,眼神涣散,无目的地在室内逡巡着。 几天前,他在这里把戒指给了柏赢。柏赢是什么反应?对,他拒绝了,他夺门而出。 祝乐辞的目光突然定定地锁住门。一种没来由的念头突然支配了他。 他神经质地往沙发中蠕动两下,又猛地跳起来,赤着脚在地上走了两圈,冲进房间里。不能在这里待下去,太痛苦了,脑子像要被撕裂。哪里都好,到一个不会让他想起柏赢和同喻的地方吧,对,从这里逃出去……至少在这个时候,无论什么地方都可以! 他随意收拾了几件衣服,也没有看清楚,觉得该有的东西都拿了,便急急忙忙穿上鞋子冲了出去。他带了钱,不记得手机有没有带上——没有最好。 ---------- 那些噩梦重新缠上他了。 或者说,它们从来没有离开过。 灰蒙蒙的天,阴沉翻滚着的乌云,劈开云层的闪电。刺目的雷光,白色被子上触目惊心的血,女人灰败的脸,白惨惨的、终于解脱的笑容。 方同喻额上泌出冷汗,从梦境沼泽中挣扎而出,阴魂不散的水草缠着他的脚,不死心,想将他往回拖。柏赢也被他吵醒,立时清醒过来,抱紧他喊他的名字。 这并不熟悉的身体接触让方同喻下意识躲了躲,过了几秒钟,理智总算回笼。他剧烈地喘着气,肺中空气稀薄至极,嘴上却道:“……我没事。” 柏赢表情是明显的不赞同。 方同喻捂住脸,冷静了许久,最终凑过来在他耳边吻了一下:“你继续睡吧,我去下卫生间。” 方同喻下床时顺手摸走了床头的手机。 厕所里的灯光不亮,让这个空间显得异常朦胧逼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犹如鼻腔呼吸道皆被进了污泥,掐着脖子大力呼吸两口,觉得眼前发 分卷阅读10 - 肉书屋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1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1 昏。 床头凌乱的药片。插在心口上的刀,愈渐染透布料的鲜血。抱在怀中的、相框染红的照片。 照片—— 方同喻狠狠抓了自己一把,指甲在皮肤上刮出一道粗糙白痕。他隐忍地闭上眼睛,指纹解开屏保,壁纸出现了好几秒,他才终于敢睁开眼睛直视。 祝乐辞自小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他七岁时失去父亲,八岁时失去母亲,近似孤儿。 方同喻咬着自己的牙,上下齿面相抵,用劲过大导致的摩擦声略微刺耳。柏赢在外面,他不能发出动静,只能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掐着自己,以图用痛苦来麻痹。 灯光从头顶扔下来,被他遮挡住,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无忧无虑地笑着,男人的手搂着女人的腰,女人的手则抚摸着孩子的头发。照片上温暖的光线让屏幕的光都显得柔软了些,然而方同喻仍然为它所刺目。他一时间觉得自己丑陋不堪,喉咙间发出细碎的吸气声;指甲陷得更深掐出血来,他却好似得到了安慰。 凭什么呢? 祝乐辞为他所折磨,他被仇恨困住,终年不见天日。曾经亲眼所见的、令他痛苦至极的东西织成密网笼罩住他,使他要抛掉自己的人性,用残忍的手段来将同样残忍的事加诸至祝乐辞身上,以求得复仇的快感。 ……这能有什么快感?不可能的。 方同喻露出怜悯而可悲的表情,色泽黑沉的双眼中不含一点光亮。他强迫着自己将手机切换到了其他的窗口,漫无目的看了几下,最后点开了监视器的视频。 三分钟后,他猛然冲了出来。柏赢始终忧心忡忡盯着门,猝不及防的巨大声响令他惊了一瞬,方同喻将手机甩到床上,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神直直的,拉开衣柜随意找了一身衣服就要换。 柏赢跳下床:“同喻,发生了什么?” 方同喻咬着嘴唇不答话,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上衣,正欲进行下一步就被柏赢拦住,不得已停下来。空气尴尬地死寂了两秒,他道:“别问,我要出门。” 柏赢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方同喻扫开他的手,继续自己未完的事,他便当真不去拦了,默不作声移到门前,挡住。 “你不说清楚的话,我不会让你出去的。”柏赢道,“同喻,如果是工作的事,你没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但是并不是这样,对吗?” “……” 方同喻几乎是瞪着他。柏赢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神情,想法更加坚定,也不开口,就这样与方同喻对视。两人对峙许久,最终是方同喻败下阵来,单手捂住脸:“我不想说。” 柏赢道:“是乐辞的事吗?” 方同喻颤抖了一下,幅度很小,但还是被捕捉到了。柏赢早猜到他与祝乐辞之间发生过一些事,先前方同喻不愿说,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方同喻的反应这么大,虽然不想做这样的猜想,但——肯定是祝乐辞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 他的心吊了起来,嘴唇微抿,道:“我说对了?” 方同喻道:“……乐辞离开了。” “什么意思?” “白天他就从你们家离开了,”方同喻道,“收拾了东西走的。现在也还没有回去。” 柏赢震惊地睁大眼。在这一瞬间他有很多想问的,比如方同喻如何知道这件事,比如方同喻到底对祝乐辞做了什么。但他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微微滞了一秒,本能便指挥他,做了与刚才方同喻一样的事情。 【第十一章】 方同喻事先确认过了,祝乐辞没有带手机,这就意味着他们没有联系的办法。 如果能与祝乐辞说上话,方同喻相信自己有至少五种方法让他乖乖回来,然而不能,祝乐辞仿佛拒绝与他发生交谈。他只能咬着牙,与柏赢一起去调监控,但祝乐辞离开的时间已有半天,再无论如何,他们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 方同喻一时昏了脑,以往的精干在此刻都作废。他本不应为祝乐辞的离开感到如此急躁,他应该开心,或者再恶毒些,在心底诅咒祝乐辞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自行了断。这样他不需担一点责任,他还能够结束自己持续了这么多年的憎恶报复。 但是他做不到。 多么讽刺,他做不到。 人的内心总是难以遵循本愿,它们在命运的道路上被影响,偏离,变得软弱,使自己都怨恨。从看到祝乐辞冲出房间的那一刻起,方同喻就无时不刻不在担心他出事,担心他干脆就消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让自己这辈子再难以见到。祝乐辞解脱也好,痛苦也罢,一切都不能够发生在自己不能监控的地方。 他的心跳加速到了极限,随时可能炸开胸膛。为这件事,他动了一点关系,从附近的宾馆一间一间查过去。进度每推进一点,他的神色便紧张一分。他觉得可能下一刻,自己便会在名单上见到祝乐辞的名字,然后对照着找到房间,将那个仍安睡着的人弄醒,强迫性质地带回自己家。 然而仍旧没有祝乐辞的消息。 柏赢喘了一口气,他却始终憋着一口气,闷得几乎窒息。这是不可能的事,再怎么说,过了一个晚上,祝乐辞一定要找一个地方过夜的,不可能直接露宿街头。宾馆怎么可能查不到他的名字? 方同喻把自己的掌心掐出了血来,眼底隐隐发红,已经是有点要疯的模样了。他没有在柏赢面前展示过自己神经质的一面,此刻似乎即将败露,他却没有掩饰的意思,一心放在离开的祝乐辞身上。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又拼命说服自己不可能。祝乐辞是一个多么胆小的人,离家出走便是极限了,怎么可能再离开到更远的城市?他必定是藏在了哪个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自己会把他揪出来的,然后看得紧紧的,一步也不给他自由。至于更糟糕的事?那一早便被排除出了他的考虑范围。 密密的针用极小的力度一次次推上去,又拔出,直将他刺出无数个血洞。他还要拼命麻痹着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失踪的祝乐辞身上。 时间过去了七个小时。最终是一个电话结束了他们的无用功。 “请问是柏赢先生吗?您好,我们是第三医院,请问您是否认识祝乐辞先生?” 柏赢忙答道:“认识!” 两个人的心顿时提到极限,电话那头接着道,“您的朋友祝乐辞先生今晨发生了一场车祸,身上唯一留有的是您的联系方式。” 轻微脑震荡,右手手臂骨折。祝乐辞面色苍白,神情倒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双眼轻轻闭着,是一个完全放松、甚至有点解脱意味的姿态。 他打了麻醉,尚且在昏迷中。病房中的灯光不怎么明亮,从顶上倾洒下来 分卷阅读11 - 肉书屋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2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2 ,方同喻与柏赢无言坐在床边,被灯光在地上拖出两道深色影子。他们谁也没有看对方,一个将目光投在祝乐辞脸上,另一个似乎是觉得无所适从,只能将视线挪向别处。 祝乐辞的简易行李箱被放在床尾,稍有些变形,沾着几滴血。 柏赢抿紧嘴唇。这么多天来他们三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却是出于这样的情况。 他们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来处理这件事,也问清楚了缘由。起因并不复杂,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祝乐辞魂不守舍,在红灯时继续前行,便被疾驰而来的车撞了个正着。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他疼得晕了过去,好在他先前就在钱包内留了柏赢的所有联系方式,医院才得以联系到他们。 柏赢心情不可说不复杂。初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们设想了千万种最差的可能性,一时间什么也不顾,方同喻的车速飙到极高,险些陪祝乐辞一起出个车祸。 接着他们见到了那个不过一天不见的人,疼得呼吸粗重,嘴唇毫无血色,眉头也紧蹙着。干去的血粘着在头发上,衣服上沾着暗暗猩红,整个人狼狈不堪,仿佛只要再稍加触碰便会断去最后一丝生命力。 柏赢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他浑身僵硬,转动脖子时似乎都能听见骨头交错的声音。他什么也没想,也不敢去碰祝乐辞,不知道该做什么,鬼使神差地,将目光放到了方同喻身上。只一眼,他便呆住。 方同喻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底已然发红,视线锁得极死,向来冰冷而矜贵的脸上甚至微微显出狰狞来。他很少在柏赢面前失态,大部分时候是矜持沉稳的,偶尔示点弱,那种淡然的感觉也不会消失。但现在的他就像藏不住了,面具上裂开一道缝隙,“呲啦”地逐渐扩长,露出一丝阴暗的、不为人知的东西。 乐辞没有出大问题,万幸。柏赢心中有许多疑问,如乌云铺天,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但他没有问出口,控制住了自己,将一团乱麻的脑子中整理出一个小小空地,沉默了许久后,道:“同喻,你先回去吧。” “不用,”方同喻道,“我留下来。” 一点也不意外的答案。柏赢还没想好下一句该说什么,方同喻便站起来,也不看他:“今晚我留下来照看乐辞。你可以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一些过来,”他走开,倒了杯水,大概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握杯的手由于用力过度而小幅度颤抖,“我……”,他深吸一口气,最后闭上眼,“让我和乐辞两个人呆一会吧。” 他像是失去了伪装自己的能力,所有情绪皆反应在脸上,教人一眼能看穿。柏赢盯着他,过了几秒突然领悟到——现在说不定是打探真相的最好机会。 什么真相?大概是方同喻隐瞒的所有东西。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了他,纷杂繁乱的想法之中突然出现一个线头。柏赢抓住了它,顺着思考,死死凝视着方同喻,一个疑问在他心头变得清晰。 ——乐辞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十二章】 乐辞在给自己送戒指被拒绝之后住到了同喻家里,在回来之后又态度发生突变。柏赢几乎可以肯定他发现了自己与同喻的事,然而问题还不止于此。 祝乐辞性格软弱没有主见,胆子也小,会做出如此反应,不算情理之外。但方同喻不同,柏赢这么多年来,这是头一回见他失态:为乐辞失去冷静,在乐辞车祸时显露疯狂,无论如何都不对劲。 ——但若要回想,方同喻对祝乐辞的态度,从五年前听自己提起时,主动表示要见乐辞就…… 柏赢猛然一惊。 空气紧张地随着他的情绪绷了起来,然而只是单方面的。方同喻对柏赢所想一无所觉,也不看他,只是努力调整好了呼吸,走回将水递给了他。皮肤在那一刹那有了接触,柏赢的手温热,方同喻的却冷得像死人一样。 犹豫了一会儿,柏赢最终没有问出那个问题,只是叹了一口气,将他额边的一缕黑发拨到耳后。 “你休息吧,累了一天了,今晚我和你一起留下来……我先出去洗把脸。” 柏赢带上了门,方同喻伫立半晌,走近病床。 他之前也这样看着祝乐辞睡觉过。 他的手放上那纤细脆弱的脖颈,但这次不再想着掐死对方了,只是找到了颈动脉,用手指去感受那稳定的脉动。一下,两下,三下,与普通人无甚差别,仿佛只是安静地睡着,随时会醒来,睡眼惺忪地打个哈欠,看到自己后再吓得瑟缩着发抖。 仅凭这样的脉搏,谁能想到他遭遇了一个不慎便会失去性命的事呢。 方同喻本想,这个人无论遭遇多大的痛苦,他也不会有半分心软。他自最开始便订好了报复的计划,为此抛弃了良知,又撇下了人性,让自己变得铁石心肠。一切本应按着轨道走,祝乐辞落在他的手中,为他所折磨,由着他发泄心中的仇恨,即使最终结果是两败俱伤也值得。 但祝乐辞却出走了,狼狈地从他手中翻出去,不知会被一阵风吹走,或是直接落在地上摔个粉身碎骨。方同喻霎时中了邪,冷静全无,理智蒸发。 曾经也是如此,他不过短暂离开,便有人不顾一切地自杀死去。而如今这个被他视为报复对象的人,脱离了他的视线,又会做出、或者遭遇怎样的事?他的眼前逐渐被猩红覆盖,翻天的血腥味冲进他鼻腔,企图裹住他的心。 他在失控之前收回了手,转而去掐自己手腕上的脉搏,差点扎破皮肉之前如梦初醒。 ——但是不要紧,这个人已经回来了。 祝乐辞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仍在梦里。 病房内充满着静谧的空气,明艳的阳光灌进每一个角落,温柔地抚摸他的脸。 方同喻坐在他的床边,面上是他熟悉、静默的表情,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睨了他一下,道:“张嘴。” 声音也同以往一般,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祝乐辞没能确定自己经历过的可怕的那几天是否真实,无措地眨眨眼,为难地瑟缩一下,最后肚子不给面子地叫了叫,还是没能自主,乖乖张开嘴。 方同喻将饭喂到他口中。祝乐辞想要求自己吃,但对方像是看透了他的意图,目光短暂在他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臂上停了一下,他便又没了勇气,就这样像被投食的乖巧宠物一般,缓慢地用完了这餐。 祝乐辞在离开的时候,想的东西并不太多。他只是要让自己脑袋放空,不再由这两个人用刀片搅乱自己的大脑,勇气在那一瞬间猛烈到了一个巅峰,鼓舞他做了出格的事。 但膨胀的气球被扎破后,他又回归到了平日里的状态,因着身上有伤,麻醉效果退了,甚至显得比以 分卷阅读12 - 肉书屋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3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3 往还要柔顺可怜。 他睁着自己的眼睛,不知该看哪里。方同喻没有逼他说话,将碗筷收拾了,十分自然地转身去洗,几分钟后才回来,与他一同保持了沉默。 祝乐辞奇异般地没有不自在——可能他的尝试离开,还是给了他一点轻微的改变。但身体的不适与他作对,他坐了一会儿,手臂上的疼痛越发呲闹起来,脑袋也隐有晕眩,试探性开口:“我可以继续睡了吗?” 方同喻不回应,他便小心翼翼、手脚极慢地开始拉上被子,妄图偷将自己埋进去。 于是方同喻道:“等等。” 祝乐辞连忙松手:“啊,好……” 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气氛勉强还能维持在相安无事的状态,祝乐辞多年来对他的崇拜是无法消去的,听他的话,下意识就屏住呼吸等他宣判,觉得自己的手臂骨头里又有小人举着锤子敲打起来,砸开裂缝,刺痛蔓延。 方同喻问:“疼吗?” 他诚实点头。 “……”方同喻突然俯下身,拉开他的被子,让那层层裹着绷带的手臂暴露出来。祝乐辞一时间紧张得呼吸都停住了,先前刻意忽略的惧意涌上,瞳孔收缩,尖叫到了喉咙口,下一刻又硬生生堵回去。 方同喻吻了他的绷带。 那形状优美而柔软的嘴唇落在绷带上,仅仅是触了一下,不带其他的意味。接着嘴唇离开,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微凉的风自窗口吹进,撩动他的头发。祝乐辞僵住了,死死瞪着他。 他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恍惚说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说。 祝乐辞足足怔了半分钟,未受伤的那只手动了动,最后来了力气,胆怯地摸到他的耳侧。从耳侧蜿蜒至脸颊,指腹与皮肤的摩擦并不强烈,但足以让方同喻抬眼。 这是这么久以来,祝乐辞第一次主动碰他。 方同喻有种不真实感。 “……同喻,”祝乐辞面带犹豫,说出这话像是耗费他极大胆力,“我……你是想问我什么吗?问吧……不过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了,我像是不认识你,之前的你都是假的……” “你害怕我吗?” 要说实话吗?还是顺着同喻?讨好了他,维持现状…… 现状怎么可能维持得下去。 祝乐辞垂下眼睫:“很怕……” “你恨我吗?” 祝乐辞张了张嘴,无声,半晌摇头。 方同喻道:“那柏赢呢?” 他本是强装着冷静的模样,猝然提到柏赢,鲜有的自制力又破碎了,没忍住头疼得呻吟了一声,整个人缩回来。曾经将对方看得多重要,现在这反作用的伤害就有多深,血肉做成的心就被绞得多淋漓。方同喻看着他颤抖,脸色变得苍白,咬着嘴唇急速喘气,几乎是难以承受提到这个人的名字。 大概又要这样过去了。 方同喻也不看他了,站起来,打算不再刺激他,留他独自冷静。 不料祝乐辞深吸两口气,闭眼又睁开,强迫自己镇定,勉力将自己的理智粘回来,挣扎着道:“柏赢……” “柏赢,”他带上一点哭腔,又压下,“我已经决定放弃他了……” 【第十三章】 祝乐辞的呼吸声留了个余调,轻而不平稳,弥散在空气中。方同喻在那一瞬间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睫毛扇动了两下,才突然死死地用眼神锁住他。 “你要放弃柏赢?” 祝乐辞咬着嘴唇点点头。 “那我呢?”方同喻突然焦躁,神经隐隐发麻,努力控制住不表现出来,“乐辞……” 他冷下声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祝乐辞茫茫然抬头。方同喻表面上冷静,又是那个铁石心肠的模样,其实心里已经绷得紧紧的,手都有些发凉。他把手机拿出来,也不做什么,仅是它的存在已经足够让祝乐辞想起事来了。他道:“你忘了,你得听我的话。” 他的手机里到底有多少东西呢?祝乐辞不太清楚,他只见识过其中一小部分,在最为绝望的那几天。起初的满眼不解随着可怕记忆的复苏,逐渐转为不可置信,他瞪大眼睛,嘴唇发白。 是了,就是这个模样……被自己的一言一语牵动,从希望堕落回绝望,在自己的手中不得反抗。 方同喻方才的焦躁平定下来,靠近祝乐辞,薄唇轻启:“你不是还爱着他吗?” “是,是……” “那为什么要放弃呢?你看,柏赢都没有放弃你的打算,今天早上你不是也见到他了吗?” 祝乐辞眼底爬上恐惧,想要后退,却已经被抵在了边缘。他无力地摇摇头,嗫嚅着道:“不……” “嗯?” 他几乎要被心里铺天盖地的惊慌支配了,但最后的勇气还在做挣扎,让他声如蚊讷地说:“同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喘了一大口气,“明明你和柏赢在一起了不是吗?没错,我软骨头又没用,脑子也不好,看不透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哪里让你觉得厌烦恶心了,可能是我自不量力,缠着你们不放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悲哀地说,“现在我好不容易才认清事实,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被你折磨了那么多天,现在又出车祸变成这样,就当成是我活该吧……我不恨你的,可能是我一开始就错了。但如果你觉得这还不足以作为对我的惩罚,那你要怎样才甘心?”他低下头,声音弱下来,“我会离你们远远的,再也不碍你的眼,这还不够吗?” 方同喻眼神诡异地温柔下来:“你想多了。” 祝乐辞瑟缩了一下。过近的距离让他每个细胞都发麻颤栗,方同喻的呼吸喷在他脸上,轻热到不可思议。 “你没有错,”方同喻道,“但是你必须留下来。” 祝乐辞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我不想……” “你离开了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方同喻道,“你的工作是我帮你找的,你住的是柏赢的房子。你的生活围绕着柏赢,你一遇到问题就来找我给你建议……” 他的声音混杂着柔和与恶意,像一块沉重的铁锚,扎进祝乐辞的心。阴影的大船压在水面上,微弱的浮力不能支撑它,这让祝乐辞几近窒息。 他已经依赖了这两个人这么多年,像一根藤蔓一样,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他只觉得这两个人是他用尽了这辈子运气所遇见的最可靠的存在,于是放心地攀在他们身上,如今方同喻直接把问题摆到了台面上,他才猝然惊醒,自己生活的重心,早已紧缠到了自己想要抽离都困难的地步。 在之后的几天里,祝乐辞反复地思考了这个问题。其实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呢?在人生的前十几年中,哪怕是他这么软弱的人,不也同样在毫无 分卷阅读13 - 肉书屋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4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4 依靠的情况下挺过来了吗?他那时候能够一个人打三四份工,每天不是喝粥喝水就是喝风,省吃俭用,攒足学费供自己上大学,有什么理由现在的他反而不行呢? 方同喻和柏赢的帮助对他而言是天降的恩赐,是极大的幸运,这让他过上了相对奢侈的生活,让他觉得安逸而舒适。但这尚未根植进他那贫瘠自卑的心中,没能让他觉得非如此不可,现如今不过是要脱离那两个人的影响,回归到从前的生活而已。就算会比现状过得差一些,或者差许多,只要过一段时间,不同样会习惯吗? 人不该肖想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是个天生与享福格格不入的人,如今虚伪的和平被打破了,虚假的幸福也随之碎裂,他就该把一切不属于自己的都还回去,然后缩回自己的小角落,做一只阴暗无用的小蚂蚁。 阳光下的光鲜幸运,与自己有什么干系呢? 只可惜一开始方同喻将这件事摆上台时,自己未能考虑到这些,只是在方同喻的威压下又一次屈服。现在他想明白了,却找不到机会与方同喻说清。 更何况——柏赢也在。 三人之间,暗潮涌动,祝乐辞提心吊胆,方同喻伪装得彷如什么也没发生,而柏赢沉默了不少。 祝乐辞受限于方同喻,不敢表现出半点端倪,一副虚弱而寡言的模样,暗暗揣测着另外两个人的心思。他告诫自己,柏赢爱的是同喻,自己不过是个消遣品而已,但在偶然被柏赢温柔对待时,心里还是会一阵绞痛。 ——不能被这假象欺骗,不能再次沦陷进去。他恨不得将这句话刻在心里。 至于他出走的那件事,另外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不问原因,也不问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方同喻自那天后就减少了在病房里的出现,柏赢也把自己粗暴的那面藏了起来,弥补一样,对他和声细语,时而也会在他即将入睡时,叹气抚摸他的头发。 亲密接触是再也没有过了——他们保持着不这么做的默契。 这种岌岌可危的平静勉强维持到了他出院。他的手臂依旧会隐隐作痛,活动起来也不甚灵活,但好歹能够正常使用。柏赢凝视了他很久,看得他都不自在了,才倾身过来抱他一下。 “我们走吧。” “……嗯。”祝乐辞垂下眼帘。 柏赢开车带他回去。他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景象,一时有点恍惚。 柏赢告诉他,他的工作不受影响,他大可以等完全休养好了再回去上班,如果想转换心情,立刻就恢复工作,他也不会阻拦。反正这项工作是当初方同喻的施舍,自己想做什么,当然都不受妨碍。 方同喻——柏赢的说辞是工作上遇到了一点麻烦,他有三天都没见到了。一方面,祝乐辞因此而放松了一点神经,另一方面又因为猜测对方是否有别的图谋而觉得惴惴不安。 他有些焦躁,为自己模糊的计划焦躁,也为方同喻那未知的手段焦躁。 柏赢突然开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乐辞。” “啊……嗯?”祝乐辞骤然被从思虑中拉回来,有些惶然。 车子停在了红灯前。柏赢扭头看他一眼,眼神中潜藏着一些复杂的东西:“……对不起。” 祝乐辞低下头,突然得到这样一句道歉,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还有,我调查了一些事情,”柏赢犹豫着说,“应该等过一段时间,我确定了之后……再告诉你。” 【第十四章】 柏赢从来不与自己说无关紧要的事,更何况如此郑重地告知了自己……他查了什么,和我有关吗? 祝乐辞听了这话更加魂不守舍,下车时还险些踩空绊倒,摇了一摇才稳住身子。柏赢没有看见,从后箱将他的小行李箱拿出来,原地伫立半晌,才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回家吧。” 天稍微有点阴沉,阳光被厚厚云层遮挡住,难以透下。 祝乐辞怔了一怔,又仰起头来,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这是不是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 无论再怎么告诫自己,在这三个字入耳的一刻,祝乐辞还是无可避免地产生了虚妄的幻想。他鼻头一酸,生怕会就这样哭出来,连忙胡乱地点点头,转身便朝楼上走去。 他和柏赢的房间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模样,干净整洁,仿佛时间在这里停了下来。然而闹钟又在床头柜上安定地摆着,指针一格一格向前走,发出微小却清脆的响声。 在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之前,祝乐辞是相信这里可以被称为自己的家的。但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而已。 他默默提出了分房睡的提议,低着头,不敢看柏赢的脸。双方都对原因心知肚明,柏赢没有企图阻止他,只是帮着他将另一个房间整理出来。 “晚上要是不舒服了就喊我,懂吗?” 祝乐辞乖顺地应下了,不愿深究这种不属于他的温柔还能持续多久,内心有些许贪恋,却又耻于这贪恋。他像模像样地要入睡,但没能成功,过了一会儿便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凝视天花板。 灯早已关了,房间内黑漆漆的。他像是在与黑暗的眼睛对视,没过多久就重新将自己缩回被子里,像是胆怯了一样,将自己裹成一团球。 这栋楼临街,马路上的车辆来往穿梭声成了这小房间中唯一的声音。祝乐辞静静聆听着,突然之间,有一道刺耳的铃音打破平和响了起来。 他不敢接,又不敢就这样放着它。属于方同喻的专属铃声毫无顾忌地响着,直到接近自动挂断的时限了,他才探出手去。 铃声戛然而止。 祝乐辞闷闷的,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接起了这个电话没有,也不想去看,只等了半分钟,人声透过电流传了出来:“乐辞,你回去了?” “嗯……” 方同喻在那头低笑了一声,沙哑而又暧昧。祝乐辞隐隐听出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疲惫,把自己缩得更紧一些,也不出声询问。 方同喻道:“我今天去见了一个人。”顿了顿,又道,“你猜她是谁?” “我……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方同喻突然大笑几声,这一反常态的表现吓得他差点把手机丢掉,“也对,你怎么会知道呢,那我告诉你吧。” 方同喻的声音猝然又压下来,极不平稳地吸了两口气,带着一种扭曲的痛苦与快意。祝乐辞一只手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像是察觉到什么,实际又一无所知,身体本能性地发起抖来。他想说点什么,不知道是要堵住方同喻的话,还是要求他让自己有喘口气的时间,然而一切都没能赶得及。 方同喻说:“我见了你的母亲。” 祝乐 分卷阅读14 - 肉书屋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5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5 辞脑中如有钟轰鸣,撞得他阵阵眩晕,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像触电一样弹起来,差点把手机摔掉,又手忙脚乱紧紧抓住,呼吸急促:“谁?” 方同喻却不说话了。两个人都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它们透过电波交杂在一起,充斥着岌岌可危的、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祝乐辞又极为可怜地说:“同喻,你见了谁?” 方同喻语气冷漠,重复道:“你的母亲。”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听到这两个字的一天。母亲,这个概念只存在于他小时候,听孤儿院的护工阿姨讲完故事后,自己缩在被窝中用以佐眠的幻想里。当他后来了解到自己是被人千里迢迢丢过来后,他连那点幻想也抹掉了,既然生下自己的人也厌恶自己到这般地步,那么将他们当成不存在,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慰藉了。 但是方同喻亲口对他说了。就在今天,方同喻见了他的母亲。 祝乐辞握着手机,一句话也没说了,刚开口,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心里是想说点什么的,但他喉咙干得像被火烧,连多求证一声也不行。 方同喻却不给他冷静的时间了,颇为讽刺地笑几声:“怎么?你也想见她?”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涌出,浸湿脸颊,“唔唔唔”地自顾自摇头,又在心里点头。 “那你来找我吧。”方同喻怪异地说,又笑起来,“我也很想再见她啊……” 祝乐辞放下电话,才觉得自己像中了邪一样。 但方同喻所说的话,不足以成为他变成这样的理由吗?完全足够了,他的母亲,足够让他不顾一切地去一次了。 他对母亲没有幻想,但内心的希冀却是从小深埋到大,找着所有机会想向上钻,破土而出。哪怕方同喻可能是在说假话哄骗他,或者这是新想出来的折磨手段,他也无论如何要去求证。他像着魔一样魂不守舍,口中念着什么,在房间里兜兜转转几圈,终于抓着手机冲出房门。 去找方同喻,去找方同喻。 去找方同喻。 他一出房门就撞上柏赢,也来不及道个歉,就跌跌撞撞继续跑向玄关。柏赢眼尖瞥见他鞋子都没穿好,抓住他的手腕:“乐辞,你怎么了?” 祝乐辞精神高度紧张,下意识甩开他,躲到墙边姿态警惕。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是柏赢,气焰立马消下来,嗫嚅道:“我,我心情不好出去走走。” 他的说法明显没有道理。但柏赢凝视他几秒,看着他六神无主的模样,什么也没说,放开了手。 祝乐辞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找到方同喻家的,感觉一晃眼,那个又好久不见的人已经坐在自己面前了。他穿得十分单薄,被风吹得有些冷,发着抖,眼睛却只知道看着方同喻。 “同喻,我……” 方同喻从沙发上站起来,打断他。他看着对方走过来,身体僵直得要命,方同喻却笑出声,帮他理了一下领子。随后他的手指触到脖子,沿着细细的血管上滑,抚摸着皮肤,到了他的脸。 “真像啊。”他感叹了一句。 祝乐辞手指冰凉,感到不寒而栗。他鼓着胆子想要询问,刚出口一个字,方同喻又拉住他的手。 “同喻,我母亲……” 方同喻道:“跟我来。” 祝乐辞忐忑不安随他进了房间,发现房间内的床上摆着整整齐齐的几条女士裙子。 他怔怔的,方同喻在这时绕到他背后,咬他的耳朵,声音轻柔暧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乐辞。你换上那件吧。白色的……” 【第十五章】 祝乐辞几乎要软倒在地了,喉管仿佛也软了,除了短促的呼吸以外什么也没法通过。他呆呆地摇头,方同喻便哄道:“乖。” “你到底想做什么……” 方同喻极为亲昵地吻了一口他的后颈,吓得他一缩。方同喻又立刻把他抓回来,抓他的手臂抓得紧紧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听话,换上好不好,我想看。” 他简直不正常到了极点。祝乐辞愣着被他推到床边,坐下,抬头看了看他的表情。 ——方同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却与之相反,微微弯了起来。这个表情同样别扭怪异,祝乐辞无法从他眼中看到半点与他言语相符的感情,在他要伸手去拿那裙子的时候,祝乐辞小声问:“我的母亲呢?” 方同喻没有回答。 “我是为了……看她……才到这里来的。”他道,“如果你是骗我的话,那我回去了……” “换上那一件,”方同喻命令道,“我就让你看她一眼。” 只一句话,祝乐辞就再次坠入到漩涡里了,身体被激烈水流拖拽,脑袋被冲得一塌糊涂,难以负担这样的思考。他低头妄图理清,对方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声音重新回到循循善诱的状态:“乐辞,你不想快点看到她吗?你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他又笑起来,“快一些,我也很想看到……” 祝乐辞静默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说不出话。这便是默认了。 他看不到方同喻脸上露出的笑容,仿佛是准备了一会儿,默默垂着眼睫,手指颤抖,去解自己的纽扣。衣襟渐开,能看见一小块皮肤,由于先前的受伤住院而显得苍白瘦弱,微长的黑发垂在那里,掩住一点儿突出锁骨。 到了第三颗扣子的时候,他才突然停住手,两秒钟,如梦初醒一样吸了一口气:“不……” 方同喻语气依旧轻柔:“怎么了?” “不,不能这样……我……” “嗯?”方同喻干脆凑过来,手指触上他衬衫的第三个纽扣。他们离得有些近了,祝乐辞闻到他身上难得的酒气,稍微推拒一下,就被他握住手腕,指腹按在光滑的皮肤上。肌肤相亲的感觉似乎给他瞬间通了电,让他一个震动,手指也酥麻,仿佛方同喻的手与他有什么契合度一般,几乎要融进他的皮肤里。祝乐辞不安地微微一颤,方同喻却没有做什么。睁大眼睛,手指在他的动脉处摩擦两下,像是确认了它平整,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松懈些许。 一种直觉直击他的大脑,祝乐辞拿出生平最大的勇气,抓住这个机会猝然发力,猛地推开了他。方同喻踉跄后退两步,他趁着对方还站不稳的时候,眼珠子慌张得飞快转动,视线上下左右,不管不顾想要逃出去。但他太过慌不择路,方同喻立刻反应过来,不知为何动作能够快到那般地步,在他快要跑过自己身边时,刹那间揪住他的后领。 手臂有劲地扯着布料向后,祝乐辞眼睛睁大,一下子失了平衡,被方同喻拽着跌回了床上。床很软,他没有摔疼,只是后背在床上由于惯性磨了磨,摊在床上的裙子被拖扯出极大的褶皱来。 方同喻往前踏一步 分卷阅读15 - 肉书屋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6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6 ,眼神森然。祝乐辞咬着牙看他,觉得自己简直疯了,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同喻,我不想……你不要逼我……” 对方不说话,只是逼近他,阴影逐渐从上面笼罩下来。祝乐辞闭上眼睛,牙齿打战,想要像以往一样退一步,主动屈从,但心里又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呐喊着,要他反抗方同喻。 这是第一次,他真的反抗了——虽然没有成功。 他焦灼而又自暴自弃地想,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自己即使再懦弱差劲,也是个男人,真的不想让同喻做什么的话……拼命反抗总可以吧。 见到母亲的诱惑力其实不小,但方同喻现在这个状态,祝乐辞不觉得他会履行诺言。别的不提,光是他可能喝醉了这一点,就足以让祝乐辞心惊胆战。 他的手臂半撑着支起上半身,眼睛睁开后,目光不安地从方同喻脸上移走。但下一秒,方同喻的手就钳住他的下巴,逼近他,眼里寒光闪烁:“不要看别的地方。” 方同喻的膝盖半跪在他两腿间,两人重新恢复了那可怕的距离。他更不敢看方同喻的眼睛,咬着牙,执拗地又一次闭上。 他感觉到方同喻另一只手触到了他的脖子,正担心着对方会不会掐死他,那只手又下移,猛一发力,把先前就半开的衣领完全扯散,扣子的线被挣松,衣服也勒到皮肤上。他心头一紧,下一刻方同喻停了动作,静默着,一个吻落到他脸侧,声音是尽力保持的平和:“听话好不好?” 祝乐辞不知道在想什么,缓慢地点了点头,显得卑微而郑重。等听到耳边一声明显的、放松的呼吸后,他才像受惊的小动物终于找到生机一样,立刻睁开眼睛,推开方同喻,向旁边翻滚一圈再狼狈地爬起来,不依不饶想要逃跑。他那一下推得比之前狠,方同喻直接跌在了地上,这让他得以比上一次顺利一些,等夺门而出了才听到追赶的声音。 两个人踏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交互响起,如暴风骤雨倾打,如重击擂鼓,沉重且迅速。祝乐辞也不了解自己是如何控制自己的,这双腿仿佛已经不是他的,为一股莫名其妙的意志所驱使,让他从房间跑到了楼梯,飞快下了楼。 离开这里。 离开背后那个人。 不能被抓到,不能被抓到。 他像是在玩什么最为惊险的逃生游戏一样,竭尽了全力,停下脚步就会死。但他最终还是在底楼大厅中央被追上,被揪住头发,吃痛得哀喊出声。方同喻这下不如之前留情了,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扳上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地往地上摔去。 地板很硬,祝乐辞的身体很瘦,骨头毫无缓冲地磕到这一平面上,产生被摔散了一样的错觉。他前段时间才骨折过、刚刚转好的右手也砸了上去,剧痛一下子袭上大脑仿佛要撕裂他,他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呻吟。 方同喻的表情已经近似于狰狞了,他不顾及祝乐辞的疼,只把人强行抱起来,走了几步丢到沙发上。祝乐辞已然冷汗涔涔,抖得不成样子,感到手臂似乎连骨带肉又折断了一次,疼痛钻心。 方同喻却钳制住他的右手,将那饱受折磨的部位强行拉起,按在一边。祝乐辞惊恐地瞪大眼睛,喉间呜咽,求饶道:“同喻,同喻,放开我……” 方同喻充耳不闻。他声音抬高,接近尖叫:“我错了,你放开我……同喻,疼,我的手好疼……啊啊!” 他的泪水都出来了,眼角红红的,可怜至极的样子。但方同喻已然是魔怔的模样,不理会他,手上力道兀自加重,骨头的细缝几乎要发出被按裂的声音。极度的惧怕与尚存的反抗之心交杂在他心头,不得已之下,他用未受控制的左手往方同喻脸上挥了一拳,又胡乱一脚蹬在对方的肚子上。这次他没有力气再逃脱了,只是趁这空隙极力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将自己缩进沙发内,将嘴唇都咬出血,像被拔去刺的刺猬一样,等待愤怒的方同喻的报复。 他簌簌发抖,被置于三重折磨之下。然而等了几秒,那预想的报复还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钥匙插进锁孔,打开了门的声音。 很细微,但在这寂静的空气中,它又无比清晰。祝乐辞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不敢抬起头,只能听到来人说的话:“同喻,你在做什么?” 带着震惊、不可置信。 这是眼前突然出现的唯一的救星了。祝乐辞呼吸停了一瞬,下一刻,他终于忍不住,失声啜泣了起来。 【第十六章】 柏赢听见祝乐辞的声音,很快摔上门,到了沙发边,见到蜷缩于阴影中的他。方同喻僵立在原地,呼吸粗重,眼中还有着血丝,抬眼一看看到柏赢把祝乐辞抱起来,眼前血色又一次加深。 他听见柏赢焦急关切的问话,祝乐辞痛苦委屈的哭声,看不清那个场景,只觉分外刺目。 “乐辞,你怎么了?同喻对你做了什么?你的手……别哭了,让我看看。” “手,好疼……” 祝乐辞原先光洁白净的手臂由于上一次的车祸留下了几个歪歪曲曲的伤痕,刚才又重重摔了一下,伤口崩裂开,不仅有着用力过度而导致的抓痕,更有猩红液体从中渗出盘踞表面。方同喻只凝视着他,眼前幻觉交错不断,另一人的存在逐渐隐形,祝乐辞的身影与久远印象中的那个人慢慢重叠在一起。 白色的布料,黑色的头发,满手的血……解脱的笑容。更早之前抑郁的哭声。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先前对这人逃脱自己掌控的愤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股深埋进骨子里的恐慌。不能让他这么做,为什么会有血,得阻止血流出来,他不能死…… 方同喻扑了过去,半点形象也顾不上了跪在祝乐辞身边,慌乱地要去握他的手。祝乐辞吓得往柏赢怀里缩,柏赢则抓住他的手臂,喊道:“同喻,住手!” 他脑中一片混沌,以往的冷静伪装什么的全都不见,立刻狠狠地瞪向阻挠自己的人。柏赢心里一惊,不得已抓得更紧了些:“你看看我是谁!” 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方同喻连他的话都不想听,用力甩了两下没甩开,换为另一只手去碰祝乐辞。指尖碰到的皮肤有温度,不是属于死人的僵硬冰冷,他才终于放心了些,又更迫切地想要确认更多。然而祝乐辞已经害怕他到了极点,仅仅是被他触碰两下就心提到了嗓子眼,尖叫一声,只能无助地求助:“柏赢,救救我……” 柏赢吼道:“同喻……方同喻!” 他一只手揽着祝乐辞,另一只手还在制着方同喻突然又大起来的挣扎,吼得也不起作用,实在是有心无力。方同喻终于是摸到了祝乐辞的右臂,手指沾上湿稠的液体,熟悉的可怕触感使他发抖,然而人 分卷阅读16 - 肉书屋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7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7 体的温度又证明着至少这个人现在还活着。 还活着。还活着。还活着。没有死…… 他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了。祝乐辞头埋在柏赢颈间,心怀绝望,不敢向外看哪怕一眼,感觉到那只代表着伤害的手总算离开自己。 柏赢不知为何,身体也顿时绷紧。 空气这样子保持了很久的静默。 在这期间,若祝乐辞有勇气睁开眼睛,转回头,他就能看见方同喻跪坐在哪里,卸了力,此生仅有地失态。一滴泪水安静地涌出眼眶,沿着他的脸颊滑下,只留一道浅浅泪痕。 过了许久,率先打破这氛围的柏赢艰涩的声音:“冷静下来了?” 方同喻低声道:“……嗯。” 他安抚地摸摸祝乐辞的头发,拼命让自己的声音也显得平静:“那我先送乐辞去医院。希望在这之后,你能好好解释一下。” 柏赢抱着怀里的人站起来,他闭上眼睛,内心惊涛骇浪。他开始想到一些不对劲的、先前刻意被自己忽略掉的地方,又想到更久远的一些事情,就像往年的这一段时间,他总见不到方同喻。 他想起来最近接到的调查资料里,这个日子有特殊的含义。 他以往不愿窥探方同喻的隐私,但最近方同喻的反常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今天是方同喻母亲的祭日。 柏赢知道方同喻父母双亡,但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前是没有刻意去查,如今是查的时候遇到极大阻力。似乎有人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刻意尘封了,用上十八道枷锁,只有亲历者才被允许知晓。 他已经对方同喻和祝乐辞的关系心里有数了,委托的人还在努力挖掘,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同喻对乐辞造成伤害。 柏赢低头看了看,祝乐辞正用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攀着他的脖子,脸色煞白,似乎他才是唯一的依靠,一旦放开手就会粉身碎骨,失去了庇护就会被方同喻再次折磨。那张原本称得上温柔漂亮的脸写满不安与胆怯,如同遍体鳞伤的小动物,再经不起一点刺激。 这个人他曾经厌恶过,也曾经将其当做麻醉剂过,他把自己的失意与不满统统推给这个人,要他做一个无辜又无私的发泄品。但当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味承受,开始因为被伤害而痛苦无助的时候,柏赢又惊觉,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过分。 现在再来怜爱他似乎已经为时过晚,更是显得虚情假意,但至少自己应该做出一点补偿。 柏赢深吸了一口气,抱着祝乐辞打算离开。 身后的人这时却又叫了他,声音很低,带着疲惫与压抑:“柏赢……对不起。” 柏赢闭上眼睛:“你该说对不起的对象不是我。” 方同喻脚步动了起来,柏赢听到他走近沙发,停了停,又道:“你别看……我现在很不堪对吧。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柏赢静默了一瞬,察觉到怀中的祝乐辞紧张得抓紧自己衣角。他内心揪痛,想听听方同喻还要说什么,身后的脚步又动起来,不快,却已十分接近他了。 他开口:“同喻,你现在清醒了没有?” “……嗯。”方同喻轻声道,“我现在非常清醒。” 柏赢喉咙干涩:“那……” 他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猛然感受到脑后一阵劲风,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硬物击中,向前跌了两步。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刚要质问,随后又是两记击打,力道算不上极重,但位置巧妙,让他立刻头晕目眩。他手中抱着的人也惊叫起来,他没法再支撑着只好放开手,双腿也变得虚软,祝乐辞摔到地上后向他爬来,方同喻又揪住他的后领往一边甩,让他整个人摔到沙发上。 柏赢甚至怀疑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瞳孔紧缩,想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却无力,滑坐到地上。视线变得模糊,意识也随之一起,隐隐约约中方同喻好像走到他的面前,面无表情。 “同……喻,你……” “我打得不重,等会会通知人过来送你去医院。”方同喻道,“对不起,柏赢。” “为什么……” 方同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又站起来,朝祝乐辞走去。柏赢的眼皮越来越沉,完全闭上之前,只看到祝乐辞蠕动着向后瑟缩,口中求救,却没能避开眼前人的画面。 方同喻弯下腰,神情淡淡的,话却十足不留情:“乐辞,你是想像他那样被我打晕,还是乖乖地跟我走?” 【第十七章】 祝乐辞没有得到选择的机会。 方同喻把他的手反剪绑在身后,拽着他走出去,到了车库。祝乐辞一开始还想挣扎,但方同喻的眼神实在冷得彻骨,让他只能绝望地顺从。 他的脚也被绑上,整个人像一条微不足道的小虫子,不得不蜷缩在后座。方同喻收拾好了一切,连他的眼睛也蒙住,发动车子离开了。 汽车特有的皮革味道传入他鼻中,方同喻车开得很快,稍有些颠簸,更是让祝乐辞有了反胃的冲动。他眼前漆黑,无法视物令他感到无助,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紧紧咬着嘴唇,试图要挣开手上的绳结。 前座传来一声:“你更想要手铐吗?” 他停了动作,呜咽着缩得更紧。 不知过去了多久,车子在一个急转弯之后终于停下来。过弯有些猛,祝乐辞的头撞到车门还晕眩了半晌,等方同喻打开了门,他也没反应过来。 他被抱起,解开脚上的绳子,像只盲眼小狗一样被带着穿过道路,走进室内,缓慢地上楼,牵引到目的地。他可以听到交错响起的脚步声,他紧张的吸气,甚至是身边那个人的呼吸。 方同喻解下他的眼罩,从后面环住他,让他的背接触到自己的心跳。那搏动不疾不徐,仿佛正做着什么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的声音也轻轻的:“乐辞,你要不要猜一猜,这是哪里?” 眼睛适应了片刻才能蒙眬看到面前的东西,先是正面对着的大开的窗,投射而进的月光落在桌面上,与窗纱一同被风吹起。左边的棕色柜子上凌乱地堆着几样物品,因为似乎不常打扫,右边的角落甚至有蜘蛛结了网。再近一些是一张蓝色的床,被褥随意堆叠着,床单上十分醒目地被人插了几个刀孔,没有补救。 祝乐辞呆滞地摇摇头。 方同喻颤了一下,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静默几秒钟,喉间开始泄出压抑的笑声。起初压抑又扭曲,但那声音逐渐无法被控制,变得大了起来,带着癫狂的味道。 “你不是想见你妈妈吗?”方同喻说,“这里就是你爸第一次杀死她的地方。” “什么?” 祝乐辞大脑已经到了极限,哪怕只是一句话,他也不能立刻理解。他怔愣地转过身来, 分卷阅读17 - 肉书屋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8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8 和方同喻对视,重复道:“什么是第一次杀死……” 方同喻眼里的恶意不加掩饰,像千万把刀向他刺来。他这句话也没有问完,说到一半自己就停了,嘴唇还迟钝地微张着,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方同喻的手触上他的耳朵,到耳朵与脸颊相连接的部分,摩挲两下,用指甲温柔地刮弄,给祝乐辞一种他将从这里开始剥下自己脸皮的错觉。身上累积的伤在此刻一起喧闹,让他疼得无法思考,只能被方同喻一把推到了床上。 方同喻单膝跪上来,手上的动作依旧柔缓:“我之前总想着,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带到这里来,在这里杀了你。在遇见你之前,我就这么想了……” 祝乐辞眼神毫无焦距,嘴唇发白。他仰躺着,鼻尖充斥着久无人问津的房间和灰尘的味道,方同喻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又松开:“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什么主意呢? 祝乐辞混混沌沌地想着,突然浑身剧震了一下,被电击了般惊叫一声。他突然要奋力挣扎,但之前状态尚好时都没能成功,现在更是不可能,被方同喻无情镇压,翻了个身压在身下。 方同喻的声音像轻击玉石一般清透,在他耳中,却如同阎王一般无情令人胆寒: “你知道你爸吗,我见过他。你长得和妈妈很像,但你和妈妈不像的地方,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第十八章】 方同喻再一次强奸了他。 在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这个布满罪恶的尘埃的地方,方同喻把他按在破旧的床上,咬着他的脖子,再一次强奸了他。 他们一人压在另一人身上,下身通过性器接在一起,像一对连体胎儿那样紧密相连。藏蓄多年的恨意一点一点地发泄出来,将空气也变成仇恨的味道,夹杂着扭曲了的、无法形容的其他感情,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祝乐辞痛苦得难以言喻,喉咙中溢出破碎的呻吟,不再像之前几次那般求饶,只是不住颤抖着。他的右手被粗暴的动作伤害得肿起,使不上一点力气,左手狠狠地扣在方同喻背上,抓出多道痕迹。 方同喻的指甲也划破他的脸,几滴血从伤口里挤出,顺着脸庞流下,凝固住。 这一场交媾没有一丝快感,对施与者与承受者来说都是折磨。祝乐辞从一开始的哭叫变为呻吟,后来又咬着嘴唇,努力不发出声音,睁大眼,连天花板上凸出的、不发光的灯台也看不清。这似乎是个永无止境的煎熬地狱,他不得不因为自己完全不知情的事、的人,遭受背叛与报复。 方同喻像野兽进食一般对待他,在他身上掠夺着一切,牙齿咬开他的喉咙,吸吮他的血,利爪撕开他的胸口刺穿他的心。他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些什么,或者在承受些什么,过去的二十多年犹如一场空梦,他怀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 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现在,要把一切都推翻给他看呢。 他和柏赢虚假的恋情,他和方同喻虚假的友情,现在连他自以为唯一清白的孤儿身份,好像也要被戳穿了。 眼泪早已经流不出来,说到底,眼泪又有什么用呢? 身上人的动作最后还是停了下来,离开他的身体。他疲惫至极,精力消耗殆尽,再提不起一丝生趣,沉沉闭上眼睛。 他感觉有人又俯下身来,用手指触碰他的脸。灼热的视线投在他的身上,那人犹疑许久,紧紧地搂住他,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祝乐辞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另一个床上。 他盖着轻薄的被子,身上不着寸缕,左手戴着冰冷的镣铐,右手则上了药,安静地摆在身侧。 他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许久没有动弹。 似乎不是一个房间。 他的思维一片空白,仅仅想了这句话,已经是极限了。他就一动也不动地这样躺着,久到不知道多久,眼皮发涩了,他又闭上眼。 就在这个时候,床边传来轻微声响,他才发现旁边是坐着人的。但他也不愿意去看,嘴唇发白,空气一片冰凉。 那人的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乐辞。” 他不想应。 一片阴影从上方打下来,仿佛是对方探过头来,遮住光线。祝乐辞像死了一样躺着,听见对方说:“我知道你醒了。” 静默了大概有半分钟,祝乐辞干巴巴地开口道:“嗯。” 一反常态,方同喻的下一句话,语气竟然变得柔和了许多:“你不睁眼吗,我记得你想看妈妈,这样子怎么看呢。” 祝乐辞的心已经麻木了,以至于他现在竟觉得自己半点感觉也没有,难受吗,痛恨吗,什么都不知道。他再次撑起眼皮,了无生气,放弃身体的主掌权,被方同喻扶着坐起来。不管这是不是又一个折磨自己的手段,或者方同喻发疯的前兆,他在这一刻都在意不起来了。 方同喻字里行间隐喻着的那个意思,他也看到露出的线头,但自己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去将它拽出。 他垂着眼帘,对方神色镇定,只稍微停滞一刻,从床头柜子取来一个相框。 一个正常的、带有时间刻痕的相框。 方同喻凑近他,那些锋利的态度、言语,都从身上消失了,手指指着相框中那个笑得温婉的女人,语气甚至显得亲昵:“你看,你和她是不是很像。” 祝乐辞只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他第一眼以为见到了长发的方同喻,第二眼又以为见到了自己。他与方同喻有四分相像,这个女人巧妙地介于他们之中,像他们任何一个人。她的面容温柔敏感,眼神和蔼得过分,美丽,却又美得不太正常。 照片上除了她,还有两个人。男人搂着她的腰,低头亲吻她的发丝,孩子则牵着她的手,被她抚摸着头发,拼命板着脸要装成严肃的小少爷,嘴角却也忍不住勾起。 祝乐辞有些恍惚。 方同喻摩挲着相框,肩膀与他相贴,亲近得毫无芥蒂:“乐辞,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看,你们像不像?” “……像……” “是吗,”方同喻又问,“那……我和她像不像呢?” 他混乱地也点点头。 方同喻眯起眼睛,毫无温度地笑道:“你猜到了吧。” 祝乐辞启唇,又闭上,好半晌突然大口大口呼吸起来,迟钝而迟疑地说:“哥……哥?” 这是一个禁词。他说出了口,便必须迎接相应的代价。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不亚于噩梦。 方同喻在他认知到自己身份之后,疯得越发不知收敛了起来。祝乐辞被他锁在这小小一方房间里,看他时而笑着对自己施暴,又在自己晕过去之后,慌张地抱着自己上药。方同喻以往沉静的形象 分卷阅读18 - 肉书屋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9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19 被彻底颠覆了,现在的他像个危险的定时炸弹,阴晴不定,情绪暴烈,却又偶尔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温柔下来,目光疑似怀念地抚摸他的脸。 比起发作时的方同喻,祝乐辞竟觉得这样温柔的他更加可怕,有着说不出的违和感。 心随着方同喻的一切举止,上上下下坐着过山车。陡然的失重与被推上高空、仿佛要被摔碎的恐惧交杂出现,将他原本疲惫的思绪折磨得更加痛苦,本以为麻木的伤口被一次次撕开,撒上新盐,赋予新的痛楚。 祝乐辞的心被虫蛀空。不仅是他的心,更是他的身体。人是有极限的,当被推到极限之后,他就不得不缓慢地衰弱下来。 原本就瘦弱的身体越发清减,他逐渐放弃反抗,方同喻按住他时也不需要花一分力气。然而方同喻又对此不满了,当祝乐辞第一次完全不动、任他施为的时候,他转瞬变得暴戾,眼神狰狞得像是要将身下人吞吃入腹。 但祝乐辞的呼吸衰微,彷如下一秒就会断气。 他惊觉自己握着的手腕细到不可思议,几乎就是一层皮包裹着骨头,连血管都紧绷绷的,突兀地顶起在皮肤下。 他动作一停,预定好的施暴无法进行了,口气缓和下来,低下头去轻轻亲吻祝乐辞的脸。对方起初没有反应,但在他的吻游移,下落到脖颈时,还是忍不住微微偏过头。弱点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方同喻用牙齿轻磨那纤细的血管,仿佛只要一个用力,就能破开这障碍,让他将血流尽。 “乐辞,”方同喻低唤他的名字,“乐辞……” 祝乐辞睫毛抖动,却仍然没有睁开眼。他显得异常脆弱,被囚禁了多日未曾见光,面色是苍白死寂的,生命力与活力俱都流失得只剩些许。他的黑发也长了,一直没去剪,散落在白色枕头上,对比鲜艳得夺人目光。 方同喻注意到他的嘴唇,干涩而紧抿着。 有多少天没听见他说话了呢?除了被逼出的、无法抑制的呻吟与哀叫之外,祝乐辞这几天竟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方同喻突然诱哄一般开口:“乐辞,睁开眼睛看着我好不好?” 祝乐辞意外地顺从。方同喻与他对视几秒,隐隐感觉到不对,又道:“吻我一下吧。” 祝乐辞目光出现一点躲闪,最终当真撑起脖子来,要亲吻他。 他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嘴唇之间只差区区几厘米。他居高临下,盯着祝乐辞问:“你为什么要吻我呢?” 对方一言不发,眼神疑惑而茫然。方同喻暴躁起来,咬牙切齿,将那手腕捏出两道青紫痕迹,祝乐辞的手伤未好,忍不住轻轻抽气:“是你说的……” “为什么我说了你就照做?不管是谁要你做这种事,你都会同意吗?你不是爱着柏赢吗,嗯?” 祝乐辞不可理喻地看着他,试图辩解,又感到与他说话不过是浪费力气,移开目光蜷缩起来。方同喻脑中有一根线像是断了,难以达到目的令他焦躁又烦闷,连同逻辑也一起变得混乱。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道:“你知道柏赢现在在做什么吗?他顶着还没好的伤在四处找你——或者说找我的消息。他大概想把你救出去吧,你现在……” 祝乐辞试着挣脱他的手,但挣扎幅度很轻,好像是害怕激怒他。方同喻看到他反抗了,反而一下子平静下来,压低声音继续道:“如果他知道你现在这么乖,他会怎么想呢?” 身下的人颤抖一下,静寂了很久,终于悲哀地、断断续续地,将一直潜藏在心中的那个问题问出口:“同喻,我的……我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他吸了口气,接着说,“你不惜骗我这么多年,骗我和柏赢在一起,再把一切都毁掉……你又想对我做什么呢?” 祝乐辞并不奢望能得到回答。其实就算不说,他也能看得出来,方同喻已经不仅仅是在发泄,他的精神不稳定到了有病的程度。 但自己反抗不得。 多么可悲,他的二十多年光阴都是虚长,非但一事无成,满是谎言,甚至连在这种时候,他都找不出半点自救的办法。他的手被铐住,终日连床都不能离开,可以蔽体的也仅有一条被子,连进食都只能由对方监视着进行。 他只能等着哪天方同喻的大发慈悲突然醒悟,或者其他什么人的施救。唯一能够救他的,还是将他当做方同喻替身的人。 现今他能尝试的,竟然除了让自己死个明白以外,什么也没有。 方同喻睫毛低垂着,嘴角勾起一个神经质的弧度,祝乐辞看着,竟觉得和照片上的女人十分神似。 方同喻用指腹摩挲他的掌心,低笑:“他做了什么?我想做什么?”他顿了顿,道,“就像,我第一次上你的时候说的那样……” 【第十九章】 方同喻近来在梦中沉得越来越深了。 他把祝乐辞囚禁了起来,到了晚上,时而将对方一个人留在屋内,时而会看着对方睡过去。祝乐辞睡的时候是眉头微皱的,本应温柔软弱的脸上现在带着忧愁与疲累——这样的表情他在很多年前见过相似的。 却又不完全一样。 当祝乐辞被他折磨得筋疲力尽昏过去的时候,方同喻就会情不自禁靠近他,然后拥住他,在他并不知道的时候与他共眠。 梦里那个白惨寂静的世界越来越与现实混淆在一起。方同喻有时候不知是梦是醒,一睁眼,就看见爸爸白血病恶化时刺眼的手术室红灯,妈妈搂着他低声啜泣;接着是那个所谓爸爸朋友的人虚伪的关怀。 他一抬头,便在无意间看到那充满占有欲的、贪婪的眼神。那种从未见过的东西使他发抖不安,他想要提醒妈妈,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当时的他还不知道那到底代表着什么东西。 再后来,他知道了。 方同喻是有亲眼看见过的。他从学校回来,藏在妈妈卧室的门外,听见这向来的宁静温馨被打破了,门里传来啜泣声和粗重的喘息。他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却早有预感一样突然冷了,睁大眼往微开的门缝里看。 然后他看见日渐瘦弱的妈妈被男人绑着手,按在床上作践。 那个男人背对着他,妈妈被压在床上,腿从挣扎踢蹬到无力,头埋在枕头里,只在被对方折磨得受不了的时候才发出一两声呻吟。她痛苦极了,那个可憎的男人却继续着罪行,像没有理智的禽兽一样吞噬她。 方同喻像机器人一样僵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他的妈妈骤然崩溃,哭喊质问道:“都这么多次了,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呢,他听不懂。妈妈又喊了爸爸的名字,甚至还叫了他,开始胡言乱语重复着“ 分卷阅读19 - 肉书屋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0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0 对不起”,最后被男人堵上嘴。 暴行仍在继续。 方同喻却突然屏住了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向大门退去,拿着妈妈给他的儿童手机,给住在附近的舅舅拨了号发了短信。然后他把小书包放下,飞快地走到了厨房,找到一把锋利的西瓜刀。 他回到了卧室外,用和一个小孩子不符的冷静缓慢推开门,不让门轴发出半点“吱呀”声,然后一步步地,慢慢走近。他还是小孩子,走起路来很轻,没人会注意到的。 那个人像个原始的野兽一样伏在他妈妈身上,甚至连方向都没变过,看也不往背后看上一眼。方同喻刚才就已经算计好了,还摸过自己的上半身,找到了他觉得最容易捅进去的地方。他这时才七岁,还好长得比同龄人高,要把刀插进算好的地方,也不算太困难。 他睁大眼睛,用了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最大的力气,成功了。 “小兔崽子!该死!” 然后是一片兵荒马乱。男人遭受意料之外的攻击,痛嚎起来,放过了他妈妈,转身一脚就把他踢了出去。方同喻从小被宠到大,哪里承受过来自成年男人的攻击,也不知道有人在被捅了一刀之后还能这么有劲。他重重地摔在墙边,头晕目眩,模模糊糊看到男人放过了他妈妈,捂着伤处向他走来,另一只手握着那把西瓜刀。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终于像个小孩子一样尖叫起来。男人很快就到了他面前,举起刀,妈妈却在这时从床上连滚带爬扑过来,凄声哀叫着求饶,从后面抱住男人的腰。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中,怔滞了半天,转回头去看她。 谁也不会想到,方同喻身上还藏了一把小刀,比其他学生用的那种好很多。他在这时候拼力跳起来,往男人脖子上划了一刀。 那道血溅得很高,他满脸都是。 【第二十章】 熟人入室强奸,受害者七岁儿子持刀将其杀死。这件事本应引起很大轰动,但却被强行压了下来。 他的舅舅赶到时,方同喻还抓着那把小刀,站着一动不动。男人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妈妈呆呆地瘫坐着,他僵硬地转过头来,稚嫩的脸上满是猩红湿热的液体。 他和他的母亲一起被送去接受心理治疗。最开始他总是做噩梦,但噩梦的最后,他会用刀划开黑暗,跨入另一片鲜红的世界。他保护了自己,保护了妈妈。 但是妈妈不愿意见他。 妈妈原本就有轻度抑郁症。 妈妈不见他。 妈妈忘掉了那件事。 妈妈病情更严重了。 妈妈快崩溃了。 妈妈怀孕了。 他见到了妈妈,妈妈想起来了。 方同喻掐着自己的脖子,感觉到氧气渐渐流失,窒息使他晕眩又清醒。他又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睛红透了好像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仿佛突然失控,又仿佛一直紧绷到极限的线被赐予了最后一点拉力,断作两截。 所有的细节都无比清晰。他全部记得,全部都刻在他的大脑里。他在这间房子里,会看到妈妈做饭时轻声教训他,会看到爸爸和妈妈相视而笑的场景,会看到温暖的阳光和空气中轻盈的浮尘。浮尘如今变成了呛鼻的灰尘,阴暗干燥的空气充斥在每一个角落,他放轻脚步走过地板时,就像当年提起刀偷偷靠近那个男人。 房间里是痛苦的呻吟声与哭泣,还有咒骂与求饶。 接着是鲜红的、漫天的血。 妈妈想起来了一切,搂着他痛哭失声,崩溃到几乎将自己的头皮抓挠出血。她把自己的儿子惊恐推倒在地,又恐慌地立刻爬过来抱住他,啜泣呢喃对不起。 他们一起回到这里。方同喻为了营造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假象,纵使自己已经停学一年,却还是每天都装作背着书包离开。他会再偷偷回来,躲在窗外,看妈妈想做些什么。 妈妈就像片即将消散的幽魂,在屋里游荡。她消瘦而憔悴,只有肚子的地方突兀地鼓起来一块,像是被人强行塞入了什么不该属于她的东西。她的身体太弱了,就算要流掉那个东西,也做不到。 即使如此,她还是很美。她的表情温和带笑,看起来平静无比,似乎已从那可怕噩梦中挣扎出来。 方同喻看见她飘到厨房,柔和地凝视着一切,像是在怀念过去的一切。 最后她拿起了刀。 方同喻疯了一样地冲进去。在杀人的时候,在治疗的时候,在母亲不愿意见他的时候,在母亲崩溃的时候,仿佛已与他告别的眼泪在这一刻疯狂地涌了出来,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像个正常小孩子一样,扎在妈妈怀里喊她。他大吼大叫又怯弱哀求,紧紧地抱着妈妈,把刀丢得远远的。 他的妈妈又哭又笑,嘴咧得很开,眼泪却无穷尽一般地掉下来。 她撑到了把肚子里的孽种生下来。 方同喻有一天谎称要抱弟弟,溜进了看护房,护士在旁边慈爱地看着他。他伸出手去,碰到了那张刚刚舒展开的白嫩脸蛋,看着婴儿明亮的双眼,微张着发出咿咿呀呀叫声的嘴巴,面无表情,确认两只手都摸到了,然后猛地下移,掐住了那又短又细的脖子。 护士大声尖叫起来,按了铃,马上过来掰他的手。但方同喻一个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他死死掐着不放,很快地其他人也涌进房间里,喧闹大喊着强行把他们分开。 弟弟已经被掐得叫不出声来失去意识了,脖子上一圈深深的掐痕,脸色青紫。方同喻还不放弃,一言不发,眼神凶狠地盯着他,被旁边的大人用尽全力抓住带走。 只差一点,那个孽种就要被掐死了。他经过了一天一夜才被抢救回来,方同喻还在找机会再次下手,但那个孽种由他的舅舅接手了,他再也没能见到。 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孽种被送走了。 再过了一段时间,妈妈仿佛脱去了所有的束缚,郁郁寡欢到了一定极限,她反而开始有了笑容。方同喻起初是欣喜的,他很乖巧,会把头枕在妈妈腿上轻言细语,讲一些日常的琐事,最后小声哀求她撑下来。 妈妈笑着,没有应答。方同喻便再次开始不安了,他又重复了两遍,抓紧妈妈的衣服,妈妈只是俯过来,无比温柔眷恋地在他额上吻了吻。 【第二十一章】 再一次从噩梦中挣扎醒来后,方同喻浑身冷汗,呼吸急促地睁大眼睛,开了灯去寻找身边的人。他眼睛都充血了,不过几秒时间就把嘴唇咬出血来,明亮的灯光洒下来,他亟不可待地看了身边人一眼,又猛地把被子扔开,确认对方身上没有伤口之后,终于浑身一僵,平静下来。 祝乐辞正凝视着他。 分卷阅读20 - 肉书屋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1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1 方同喻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脸,皮肤触感不是死人的冰冷僵硬,又去抚摸他的脖子,脉搏也规律地跳动着。 方同喻与他悲哀的眼神对上,鬼使神差地,手渐渐握了一个弧度出来,按在他的脖子上。脉搏弹动在手心,一下一下的,虚弱而稳定。 祝乐辞没有动作,只是和他对视着,许久后很疲惫地说:“同喻,你掐死我吧。 他感受到发声时声带的振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几秒后,手掌开始慢慢发力收紧。那纤细的脖子一如当年地被掌握在他手中,烛火一般的生命由他来决定,他可以彻底掐断手中的东西,而且这一次——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打断他。 只要几分钟,这个令他憎恨又痛苦的人,从此就不会存在了。 方同喻低着头,手指机械地缓慢发力,渐渐地嵌入对方骨头皮肉里。祝乐辞仍然一声不吭,眼神是认命的,咬着牙,苍白的脸色逐步镀上青紫,窒息的痛苦如虫潮一样向他扑来,缓步吞噬他的思绪。这过程太漫长折磨,他本能地挣动两下,手指开始抽搐,视野中的东西开始变得一片模糊,连面前的脸都看不清了。 只是那张脸朝他俯来,停在了与他相距不过十几厘米的地方。他们互相这么接近着,一方却对另一人做着最残忍不过的事情。 他无法呼吸,存活所必须的空气被隔断,大脑缺氧思绪断层。 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祝乐辞感觉到那钳制着他的手突然松开了。 他抽紧的四肢一瞬间松懈。一滴灼热的泪水落下来,滴在他的脸上。 方同喻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了,脸色茫然失措,只有泪水不停地涌出。祝乐辞捂着脖子半侧着蜷缩起身体,大口咳嗽呼吸,方同喻只是维持原来的动作,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全部落在他的发间。 从这天起,方同喻又对他好了起来,不再强迫他做爱,也不再对他实施暴力。方同喻会给他完好的衣服,亲自下厨做他喜欢的菜,再亲手喂他吃下。 祝乐辞只感觉心里的悲哀一天天浓重起来。方同喻仿佛变了一个人,所有的行为中都透出无序的绝望无助,甚至是一点点自己绝不可能觉察出的依赖。 他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并开始趁方同喻不在的时候,寻找解开锁链的方法,把能拿到的道具都藏起来。他到了现在反而开始清醒了,前所未有的清醒,方同喻将他整个人都摧毁到极限后,他只能摸索着,试图把自己重新拼凑起来。 被人锁在床上,活动范围仅仅是床边的几步路,清醒的时候接受对方温柔且反常的行为,当对方离开时,祝乐辞无事可做了的时候,也会想自己恨不恨方同喻。 他得不出答案。 他懦弱了二十几年,对一切的苦难逆来顺受,孤身一人时渴望来自其他人的呵护与陪伴,当这些温暖的东西被剥夺走时,他也只觉得天命如此。他会忍耐,会催眠自己,但他唯独没有学过仇恨。 方同喻给过他希望,也给了他一段十分美好的生活,他崇拜过方同喻,同样依赖过对方。他将方同喻视为除了柏赢之外最重要的人,愿意为对方做所有事情,哪怕被强奸、得知一切都只是设计好的报复,他也仅仅是感到恐惧与悲伤。 谁能想得到,他和方同喻是血缘上的兄弟呢? 祝乐辞只需要转一转头,就能看见桌边那张照片,孩童时的方同喻与父母站在一起,看起来俏皮又幸福,与长大后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他又会看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看着那张美丽脆弱的脸,以及那温柔的笑容。 是自己的父亲毁了他们。 而他是罪恶的产物。 祝乐辞觉得自己就是上帝开的一个恶意的玩笑。他几乎从未遇到过一件好事,自小被人讥笑嘲讽,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结交一个朋友,最后却揭穿这是个恶意的骗局,甚至连他诞生的理由都是恶意的。 他想不明白,他究竟为何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但他已经苟活了这么多年,他什么也没有做错过——他想继续苟活下去。 方同喻囚禁他已经有半个月,他身上的伤渐渐痊愈,方同喻却日渐病态。他会抱着自己入睡,在梦中怨憎得咬牙切齿,转瞬又变得绝望无助,哭泣地乞求着什么。他会一次次惊恐地醒来,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索求依靠一样紧紧搂着这个被用锁链禁锢在他身边的人。 祝乐辞见得多了,总是什么话也不说。他和方同喻都是可悲的,他对一次次伤害自己的人生不出怨恨,他相信方同喻恨着自己,却偏偏又对自己抱有本不该有的感情。 他被用力地拥着,对方仿佛失去了自己便会彻底崩溃一般颤抖着,拿他做最后一根稻草。僵直了半晌,他抬起了手轻轻环过去,锁链交碰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回抱住了方同喻,眼睫低垂着,似是安慰又似是悲悯地在那额上落下一吻。 “同喻,睡吧。” 他慢慢地抚着对方的背,让那紧绷的背脊松懈下来,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缓了。只是方同喻面色苍白眉头紧皱,神色仍然痛苦,仿佛正溺在水中无法挣扎。 祝乐辞没有收回手,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就在昏暗的灯光下注视着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半晌后他笑了笑,想收手,但顿了一顿,手试探性地向下移了去——两秒后,他呼吸都停了一息。 方同喻最近确实是精神失常到一定程度了,竟然会将东西就这么带在身上。 他摸到了一个钥匙一样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用指头勾住,一厘一厘地将它拉了出来。这好像是梦一样,轻易到让他怀疑这是方同喻设下的、要来再次使他希望破灭的陷阱,他屏着呼吸,缓慢而慎重地,将那个东西拿到手中,握在掌心,带着一点人体的温度。可能世界就是这样满是让人措手不及的巧合,他捏着它,移到那个他已经摸过无数次的锁眼上,又试探一般地插进去,转动了。 【第二十二章】 左手上的那个镣铐已经铐了有多久?五天?十五天?祝乐辞只觉得那个东西锁在他的左手腕上已经很久了,久到他简直要习惯了。 这个东西解开了锁,轻轻巧巧地松开了。它开成两半,沉沉地躺在床上,祝乐辞慢慢抬起自己的手,对着天花板上的灯,看自己的手腕。它的表面很苍白,青色血管都凸起盘桓, 有一块皮被手铐摩擦刮得都薄了,红红的,仿佛会有血液从下面冲破桎梏迸出。 他可以逃走了? 祝乐辞一时有些恍惚。 下一刻,剧烈的不可置信冲上了他的心头,他睁大了眼睛,急促地呼吸起来。他想立刻从床上翻起来,跑下去,远远地逃离这个地方。他把手收回来,抱在自己胸前,扭头 分卷阅读21 - 肉书屋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2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2 看了看方同喻,这个人的双眼不安紧闭着,似乎睡得很死,似乎不会醒来。 他已经被囚禁了这么久,浑浑噩噩的。他没有衣服,赤身裸体,从床上缓缓坐起来后,他的大脑甚至还放空着,环视了屋内一周,跳下去,打开了衣柜的门。他手忙脚乱,想找一件衣服,但那里没有别的衣物,只有一条白色的长裙。 是方同喻先前拿的那条。 他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快点逃走。 祝乐辞咬着牙把它拿起来,眨了两下眼睛,胡乱地套到自己身上。他感觉不自在,但他没有更多精力来感受了,床边有方同喻的鞋子,他又赶紧穿上,往房门外奔去。他甚至想不起来要放轻脚步,直到到了门口才惊觉,顿时停住了,察觉到自己会惊醒方同喻这个可能性,背脊发凉,毛骨悚然地缓缓转头,往后一看。 那个人仍然躺在床上。 他向后退去,一步,两步,眼神黏在方同喻身上,好像害怕这个人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方同喻怀里已经空了,但睡觉的姿势仍然像是正抱着他,手臂虚虚地环抱着,一动不动。 退到了门外,祝乐辞险些跌倒在走廊上,踉跄地挣扎两下,扶住身后的栏杆,站稳了,又凝视了两秒。 他要逃走了。 他忽然之间感受到一点儿惶恐,以及不安,但另一种执念又翻上来,支配他的大脑。他要逃走,他要逃走,他猛然翻身,冲向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地狂奔下去,方同喻的鞋对他来说并不合脚,太大了,鞋底磕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响亮清脆的声音,他还差点将鞋子给甩掉了。跳到一楼时,他险些扑倒在地上,狼狈地抓住栏杆才没有用力跪下去,无力的膝盖抖了两下,坚持着直了起来。 他要逃走。 祝乐辞哆嗦着把鞋子穿好了,惴惴地抬头往楼上看了看,又开始朝门口跑。他像个滑稽的小丑,长着男人的脸和身子,却穿着女人的白色裙子,小腿光着,裙子底下空荡荡的,脚上蹬着男人的皮鞋,跑步时一趔一趄,难看而执着。 他打开了门。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像是要下雨,一阵冰凉湿润的风迎面吹来,扑在他脸上。他愣愣地站了几秒,呼吸不自觉地用力,将那空气吸入鼻中,冷得颤抖一下,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 他可以逃走了。 祝乐辞嘴唇苍白,却突然扯出了一个笑容。 他向外面迈出第一步,好像他是个越狱成功的囚徒。 他一点都不轻松,也不喜悦,他饱受苦难,被折磨得消瘦得快要脱了人形,女士的裙子穿在他身上甚至不显得小。他两眼湿润,鼻头酸楚,但他坚持着自己的笑容,他要逃出去。 下一刻,他却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了一点点声音。 好像是那个人醒了,忽然发现本该在自己身边的人没了踪影,静寂两秒,猛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乐辞!!” 【第二十三章】 祝乐辞立刻被吓坏了,他的脸色惨白,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出来后的视野一片空旷,这似乎是在山上,与世隔绝了,入目的尽是简陋的小路和路边在夜空下显得漆黑一片的树林。他往一边跑去,听到身后的房子里,有一个人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下来。 方同喻急得连鞋子也没另外找,赤脚就飞速狂奔,他的裸足踏在地板上又紧凑又沉重,就像索命的恶鬼一般令人畏惧。祝乐辞浑身发抖,他通体都凉透了,脑子也无法清醒,跑过了小路,浑浑噩噩凭着本能窜入树木之间。 那个人在他的身后紧追,口中喊着他的名字。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怎么可以再被方同喻抓回去?! 他慌不择路,在枝节横生的树木之间奔逃,树枝划破无数个伤口,鞋子在地上的树根绊了一下,让他“啪”的一声狠狠摔到面前的树干上,疼得“嘶”了一声。 鞋子就此掉了一只,他也来不及穿回来。天上的雨零零落落飘着,被宽阔的树冠挡住了大半,只有几滴几滴落下来,染湿他的头发,掉在他的脸上,又在他一颠一颠的逃窜中从脸庞颠落。 方同喻的声音慢慢变近,近乎疯狂地喊他名字:“乐辞!” 祝乐辞咬紧了嘴唇,泪水和脸上的雨水混在了一起。他们两个人搅动了这片原本静寂无比的树林,如同猎人和猎物,一者逃一者追捕,树叶的“沙沙”声与沉闷的、踩动雨水的声音交混响起,祝乐辞身上的裙子忽然被一个突出的树枝勾住了,“嘶啦”划开一半,把他硬生生拉了回去。 他一瞬间大脑空白。 “你别走!”方同喻几乎是立刻就追到了他的背后,在他刚要伸手去扯裙子的时候,狠狠地将他扑到了树上。 尖锐树枝划破了他的小腿,也划破了方同喻的。方同喻死死地抱住他,惊魂不定地喘气,一条腿卡到他的腿之间令他动弹不得,两个人一同被划伤的那处伤口便贴在一起,后知后觉溢出的鲜血染在了一块。 方同喻像快要死掉的人抓住自己唯一的生机一样抓着他,胸膛贴着他的背,头颅埋在他的颈间,不住地喘气。祝乐辞说不出话,甚至发不出声音,他颤抖起来,方同喻却也与他一样颤抖。 “哗哗——!”雨势立时变大,浇透了他们两个。 方同喻明明只有喘气的声音,听起来就仿佛马上会哭出来。他把祝乐辞抵在树干上,把祝乐辞的手掌按在粗糙的树干表皮,抱得过紧,简直马上就能把祝乐辞的骨头揉碎,一根根嵌进自己的身体。 祝乐辞头一次失控对他大吼出声:“你放开我!滚开,让我走!!” 前所未有的勇气在他身上爆发出来,他像困兽一般挣扎,四肢都不成章法地乱动起来。方同喻一个神经病,却有那么大的力气,用更大的力道困住他,挨着他的打,颤声道:“我不准你走!” “你凭什么?”祝乐辞的声音近乎尖利,“我就活该被你绑着被你报复吗?!那么恨我,我生出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方同喻道:“求你了,别走……” 祝乐辞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长了的指甲抓破他的手背,凄惨地说:“同喻,方同喻,是我求你!你关了我这么久,要么你就把我也弄成疯子,别让我看到逃跑的机会,你不能在我逃了之后又把我绑回去,我会死的……” 他瘦削的身体像癫痫一般狂颤,明明人体的温度应该是温热的,他却凉得像一块冰块。 祝乐辞这个人从来懦弱胆小,一无是处,与人说话都是畏畏缩缩的,声音大一些都怕惊动别人。但他此刻却像被未知的东西附体了一样,过于激动,话到最后破了音,成了绝望的哭喊。 方同喻突然怕到了极点,他再次抓住方同喻的手腕,要 分卷阅读22 - 肉书屋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3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3 从背后去吻祝乐辞的脸,但祝乐辞抗拒地扭过了脸,他便只吻到祝乐辞的头发。他像是什么刺激到一样,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低吼声,一用力,将手中细瘦的腕节扭到脱节。 祝乐辞疼得脸色煞白。 他不顾怀中人的抗议,把祝乐辞整个人转了过来。这个夜晚没有月光,月光也被乌云遮蔽了,些许光芒也不屑于透给他。他一只手死死抱着祝乐辞的腰,另一只手凭着本能找到了祝乐辞的下巴,捏着它,将吻印了上去。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野兽的啃咬。他们两个人都成了野兽,一个想要捕猎,一个想要逃脱。他们的牙齿互相啮咬,血腥味在两张口中弥散开,被唾液稀释,又随着更多的血液流出而变得浓郁。 祝乐辞在哭,在哆嗦,他慢慢地没了力气,整颗心都像要死了一样。 他不恨方同喻,他恨他自己。 但他又恨方同喻,这么多年来被欺骗产生的崇拜与信赖更为凛冽地反噬回来,令他痛不欲生。他和这个疯子从一出生开始就纠缠在一块,这般孽缘延续到了二十多年后,成了罪孽深重的、可恶的黑泥,把他往里拉,将他吞噬,要他和方同喻一起死在里面。 他不想死,他想离开! 祝乐辞的另一只手软软垂下,它试着往上抬了一些,忽地在树干一侧摸到了树枝。那根树枝大概有他两个手掌长,顶端生得过于桀骜,刚触碰到时便割破了他的手掌。 他用力把那根树枝折下来,握在手里。 祝乐辞也成了疯子,他没了理智,在这个时候任何想要拖住他的人都会遭到他的反抗。他对方同喻的同情不见了,他的心成了只有一个目标的机械,他张嘴死死地咬了一口方同喻,抓着树枝,往方同喻的肚子捅过去。 他这辈子没有过这么大的力气,那根树枝硬是带着轻薄的衣料扎破皮肉,往皮肉更深处的内脏捅去。他听见木枝不堪压力断裂的声音,脑子里满是茫然。 但方同喻仍然没有放过他的嘴唇。 这个人不知心中是否有不可置信,只是又一次吻住了他的嘴唇,仅仅从喉底泄出一声闷哼。高大的身躯整个挂在了祝乐辞身上,温度迅速褪去。 温热的液体从伤口开始溢出来,哪怕是雨,也无法掩盖这惨烈的血腥味。 【第二十四章】 他们在雨夜的树林中浴血相拥。 祝乐辞的手又一次失了力气,呆呆地垂落下来。他睁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够感觉到方同喻的手臂拥着他。 “乐辞……别走。”方同喻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几乎是乞求。 他的血从伤口边缘迫不及待地涌出,沿着皮肤下滑。他疼得嘴唇发紫,裂掉的树枝碎末扎在他的肉里。祝乐辞的手落下来了,树枝也随之掉下,血液没了最后的那点儿阻拦,肆无忌惮地汩汩涌着。 祝乐辞喃喃道:“为什么……” 方同喻只留下了一个执念,死也无所谓,他要把祝乐辞留下来。虚弱的身体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气,将人狠狠锁在自己怀里,祝乐辞的挣扎又大起来,声音发抖:“你让我走,我就给你叫救护车……” 方同喻没有开口。 祝乐辞哭着道:“同喻,我求你了!” 仿佛绝望的漩涡挟着他们两人,要他们不得逃脱,被撕得粉身碎骨。祝乐辞咬着牙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那两只手臂,在反抗之间,他的手又无意碰到方同喻的肚子,碰到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沾了整整一手的血,触感是那样的热。 祝乐辞快要崩溃了,他破声地吼道:“你想死是不是!” “我早就死了,”方同喻说,“你要是走了,我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他的嗓音沙哑而低沉,倒与近日来的癫狂不同,仿佛又回到了过往的他。祝乐辞眼泪不住地溢出,哽咽着停了手,雨声淹没了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方同喻不再说话,沾湿了他身体的血慢慢由热转凉,与雨水混做一块,令他恍惚有了方同喻当真死了的错觉。 方同喻的体温也在慢慢降低,失血过多,意识终究是模糊了。祝乐辞被他扑倒在地上,面朝着天,望着被树冠遮蔽的、昏暗得看不见一丝月光的上方,雨水与泪水一同淹没了他整张脸。 “同喻,”他哆嗦着道,“我要逃走的……” 方同喻没有半点回应,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手指握了一握,最后还是完全松开。 祝乐辞费劲地从他身下爬出来,用湿透的衣服擦干了自己的脸。他穿回了那双鞋子,往那栋噩梦一样的房子重新跑去,从二楼的房间里找出了方同喻的手机。他犹犹豫豫,鼻头酸楚,最后还是没有报警,只是拨了一串他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对面的人这些日子已经快要急疯了,终于再次接到电话,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问询:“同喻?你在哪里?我怎么也查不到你,你到底把乐辞怎么了?!” “柏赢……”祝乐辞啜泣着开口,“你来救他吧……” 对面的人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的灯光温馨而朦胧,祝乐辞低着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白裙一片猩红。他把这里的定位发过去,找出了雨伞,再次走出屋子,回到那片小树林,将伞放在了方同喻的身边,为他挡住一点儿雨水。 “同喻,放过我吧,”祝乐辞蹲了许久,万分疲惫,最后对着已经毫无意识的他说,“也放过你自己。” 【第二十五章】 祝乐辞在z县呆到第二个月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正经的工作。一家公司录用了他,工作难度不高,工资也不高,时间刚刚好一天七个小时。 从方同喻身边逃出来后,他就来到了这里。 南方的三线小城市县城生活节奏舒缓,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他在这里长到十八岁,才去了另一个城市读书。 遇见了柏赢,遇见了方同喻。 柏赢接手了方同喻,把人接到医院处理。祝乐辞脑内混沌却也清明,他没有回答柏赢的询问,没有说出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对方终于停下来时,低声道:“我要走了。” 其实不必多说,这段时间的事情,用想象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脸色惨白,双目失神,嘴唇都毫无血色。他没有别的衣服可穿,身上只能够披着柏赢的外套,宽大的黑色外套在他身上活活大了好几个号,衬得他的身体瘦弱不堪,仿佛小孩偷穿了父母的衣服一般滑稽。 柏赢看得说不出话,心里像被撕扯成碎片一般疼,嘴唇蠕动许久,最后才挤出一句:“我想补偿你……” 祝乐辞扯动嘴角,似乎是笑了笑。 “是我对不起你!”柏赢抓住他的手,声音忽然扬高。祝乐辞经受了方同 分卷阅读23 - 肉书屋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4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4 喻这么久的折磨,对一切肢体接触都敏感,猝不及防被捉住了,吓得颤抖起来,用力抽回手,后退了好几步。 柏赢愣住了,看着他的脸色,感觉自己连脖子也被掐住,几近窒息。 曾经永远是祝乐辞在单方面地讨好他,亲近他,对他做卑微又渴望的请求。现在的所有却都逆转了,他连摸一下这个人,都会吓得他成为惊弓之鸟。 祝乐辞不对自己的抗拒做出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他的眼睫低垂着,形成一道忧郁而可怜的阴影,许久后,才道:“你不要再让同喻来找我,就好了。” 柏赢如同被鬼迷了心窍:“那我能去找你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结论他们两个人心里都知道。 祝乐辞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他只带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塞了几件衣服,收拾好自己的证件,便离开了。他走的时候方同喻尚未苏醒——他走得跟逃跑一样。 在这个城市呆了五年,这样漫长的一段时光,像一场不真实的梦。离开它却只要短短的几十分钟。 几十分钟后动车便离开了这个城市的边界,再几十分钟,到了下一个城市。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城市变为稍显老旧的城郊,再变为农田,大江,嶙峋山壁。祝乐辞坐在靠窗的位置,始终面朝着玻璃窗,看着一样样东西自眼前飞掠而过,不知不觉间落了几滴眼泪,又慌忙擦干,怕被座位边的人发现异样。 动车换乘火车,跨越了半个中国,花费了十几个小时,将他送回了长大的那个小县城。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再回到此处,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刚出车站时天光熹微,空气中尚有朦胧雾气,他盯着这个初醒的、熟悉而陌生的城市,呆呆站了许久,最后在茫茫人流之中蹲下来,捂着脸,泪水汹涌地沾湿了手掌。 他可以做的事情还很多。 他要回去看看把自己养大的孤儿院,在有勇气的时候,查查当年自己被送到这里来的情况;他要租个房子,找个工作,挣一点儿钱。 他可以每天早上早早地起来,工作到傍晚,或者到半夜也行;他会给自己布置房间,毕竟他擅长这个;他会给自己做好每一餐饭菜,这么多年下来,他的手艺磨练得非常好了,曾经连方同喻也称赞过这一点。 他要学会一个人活着。 【第二十六章】 南方的冬日从不下雪,太阳仍然高挂,只是一丝一寸的空气都挟着湿冷的水汽,透着寒意。 祝乐辞住了两天宾馆,蹲在房间里,一步也不迈出去。他头脑依旧混乱,思绪时常断节,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看起来合适的房子——房龄很新,位置离市中心不远,租金也恰好在他可以负担的范围。 磕磕巴巴地与房主打完电话后,祝乐辞再次踏出宾馆,迎面便是卷着落叶的冷风,冷得他一个哆嗦。 他记忆力还算可以,这里的道路他都记得,倒是没有迷路。去看房时,他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房主是个古里古怪的老太太,对他的态度十分不耐烦,颇有爱租不租的感觉。 祝乐辞唯唯诺诺的,也没再说什么,交了三个月的租金,把自己的行李也搬了进来。 他生性勤快,刚来到这儿,又没事干,撸袖子里里外外地把这儿清扫了一遍,在附近的超市买了新的床上用品,回来换上,出了一身汗,当天晚上便病倒了。 离开这儿太久,他有点儿水土不服,又吹了风,得个感冒也不奇怪。祝乐辞一个人挨了整晚,到第二天时病得更加厉害,全身都发起热来。他爬起来烧了个热水,倒水的时候还险些烫到自己,摇摇晃晃再回到床上后便拉着被子卷住了自己。 他后知后觉地又开始难受了。 身体的痛苦对他来说是惯于忍受的东西,但那颗被割得千疮百孔的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变得麻木。单独一个人待着的感觉过于可怕了,房间里没有别的声音,身边没有别的温度。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身边,那里却除了枕头以外毫无一物。 哪怕是总折磨他、总让他畏惧的人,至少也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都没有的感觉比那还要令他窒息。 祝乐辞浑身如置身火中,他迷迷糊糊地想要抱点儿东西,往右边蹭去,却“咚”的一声摔到地上!他被摔蒙了,脑子好半天都没转回弯来,被子也被他裹着扯下了一半,半拉半垂地挂着。他像落水小狗一样挣扎两下,却怎么也没有起身的力气,只好丧气地蜷在地上。 眼泪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是不值钱的东西,他又开始掉泪了。 祝乐辞缩在地上,把被子全部拉下来,包在自己身上,好似这样就能够让他觉得不那么孤单。他一抽一抽地哭着,却没什么声音,全身上下都出了汗,既烧又寒,哭到失了意识后,昏昏沉沉地终于入睡了。 那次他竟然就靠着自己的命大撑下来了,后遗症感冒大半个月,不断地咳嗽流鼻涕,门也不敢出,怕惊扰到别人,招来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注意。 回z县的前半个月基本就在受罪之中撑过来,算得是出师不利。 祝乐辞半点也没有把自己养回来,甚至又瘦了两斤,几乎快脱形了。他本来外貌清隽温润,现在却过于瘦弱,没有一点儿精气神,自己也要嫌弃自己了。 他的积蓄并不多。走的时候柏赢想要拿钱给他,也被他拒绝了。他只能够斟酌着开始考虑找找这里的公司,把自己当初的简历拿出来,顶着压力一个个公司投过去,忐忑地等待回复。 在这里住到第二十五天时,他出了门,准备去买点儿食材回家。锁门的时候,对门的邻居正好也出了,对他打了个招呼,似乎是有点儿惊奇,不知道这儿什么时候多了个租客。 祝乐辞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刚搬来不久,还没一个月……” “这儿都大半年没人租过了,”对面的年轻人摸摸头,“我就是没想到还有人敢租。” 祝乐辞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年轻人用手比划着解释:“那间房子就是,死过人,所以才这么便宜嘛,它的租金都只有我这儿的一半。”他努努嘴,“好像是个女租客被强奸……在里面自杀死了,后来就没人敢租了。我看你也是不知道的样子,还是提醒一下你的好。” 祝乐辞愣愣地站着,过了一会儿,勉强地对他笑一笑,说:“谢谢你。” 年轻人颇为自来熟,似乎还有和他多说几句的意思,但看看表,好似是时间来不及了,便急匆匆地说再见跑了。祝乐辞把锁锁好,慢吞吞地下楼,蜗牛似的,晃到超市挑了几样菜,再慢悠悠地晃回来。 他把买来的肉和菜一一摆到冰箱里,坐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分卷阅读24 - 肉书屋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5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5 。 就算这是凶宅,应该也不至于害他吧。 他努力让自己笑起来——他和人家也没什么区别。 【第二十七章】 第三十五天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公司回复了他,通知他两天后面试。 邻居的年轻人叫蒋岸,读大三,一星期前因为闻到了从他家里飘出来的香味,饥肠辘辘地来敲门,诉苦说自己叫的外卖配送员半路车子没电,饿得快要晕厥了。祝乐辞最不擅长拒绝人,听他说了两句便侧身让他进来。 从那天起蒋岸三天两头跑来蹭饭,还美其名曰自己阳气旺,帮他镇镇这房子。 听到他面试消息的时候,蒋岸乐呵呵地拍他肩膀:“面试过了我请你吃饭!” 祝乐辞只有一年多的工作经验,但上一个公司在业内颇为有名,他托方同喻的关系进去的。虽然这次的面试略有卡壳,中间思路断了好几次,但最终有惊无险地通过了。 蒋岸请吃饭的时候,手机玩个不停,还有余裕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和他说话,自己一个人喋喋不休,承包了大部分台词,一心三用不亦乐乎。祝乐辞极少和这样的人相处,接话都慢半拍,声音也小小的,实在接不上话就埋头吃东西。 他前段时间瘦得狠了,胃容量相当小,这还是头一次吃了这么多,肚子都快鼓起来。对面的大学生浑然不觉自己热情过头,接着给他碗里添菜,还在念叨:“你比我女朋友还瘦,简直太恐怖了,多吃点多吃点!” 祝乐辞回到家跟他道别了,像乌龟一样倒在沙发上,过了两秒突然跳起来,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开始呕吐。 他胃里难受,突然暴饮暴食身体承受不住,好似有一只手从喉管伸进胃里在折磨他。 吐完之后他才虚弱地爬起来,冲水,漱口,望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忽然伸手扯了扯。 “太没用了,”他对自己嫌弃道,“多吃一点吧,长胖一点吧。” 他也不想维持这样下去,低头用清水洗了洗脸,像游魂一样晃出去。熟悉的死寂又一次包围了他,他面对着洁白的墙,又对着墙笑了笑。 “我觉得你应该是不在的,”他的手指点点墙,“我都住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他喃喃道:“我本来应该是怕你的,鬼,谁不怕啊……”他坐回床上,擦干了手,拿起手机,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向蒋岸发了个“谢谢,晚安”,又将手机放回去。 “我会好的。”祝乐辞念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或是这个房间里不存在的另一个人。 祝乐辞开始上班。这个公司原本的文员有一个辞职走了,职位恰巧空缺出来给他,甫一入职,便有堆得顶天的大堆事要处理。他忙得像个陀螺,转得自己都晕头转向,既要工作又要学着和新同事打好关系,应接不暇,每天晚上回家后都累得恨不得即刻入睡。 蒋岸看他的模样都不好意思来蹭饭了,他反而还会强撑着身子爬起来,开火下厨,做两三道菜,逼着自己吃。 有次吃到一半的时候他险些睡着,头一点一点的,蒋岸坐在对面吃得正开心,头一抬,立刻伸手扶住他,哭笑不得道:“你都快把自己的脸吃到盘子里去了!” 祝乐辞惊醒,头脑尚且昏沉着,久违的身体接触令他吓得往后退了退,椅子也差点翻了。好在蒋岸手脚够快,又帮他拉回椅子,没觉出什么异样,只是取笑道:“上班这么拼命啊,社会人好辛苦!” 祝乐辞不好意思地坐好,没说话。 这对他来说反而是最轻松的状态,工作不会痛苦,只需要努力就可以搞定大部分的事。他的生活要慢慢步上正轨……他要做一个正常人。 【第二十八章】 蒋岸的女友是他学妹,一个活泼漂亮的大姑娘,人看着娇小,说话肺活量一点也不输给自己男友。 祝乐辞勉强有了这么个热情的朋友,某天蒋岸候着脸皮,把小女友也带来蹭饭,他就此和这家伙女友也认识了。这间房子朝北,平日里有些阴寒,冬日渐深,更是冷得不开空调就待不下去。多了这么两个访客,房子里还有点儿人气,祝乐辞倒不排斥。 他俩来坐的时候,两个人就可以上演一大台戏,他不搭话也不会冷场。 只是人走了之后,看着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房子,祝乐辞难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寂寞是一种病症,无孔不入,令他五脏六腑发寒。他怕极了这个东西。 偶尔对着手机里存着的寥寥无几的号码,对着那两个被放在最前排的名字,他手指便游移在删除的上方,过了一会儿,像是迷了神一般,又移到拨号键之上。 下一刻便吓得关掉手机丢到一边,坐到书桌前,把自己多揽的工作摆上来。 身体的本能反应依旧缠绕着他,他时不时会有想去联系那两个人的错觉。 然而开始工作的第二周,他的手机收到柏赢的短信,很短的一句话。 “乐辞,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看到这短信的时候,祝乐辞正在厨房里准备炒菜,这间隙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顿时神思恍惚。锅里的油嗞嗞地怒跳起来烫他的手,他这才回神,反应极大,立刻把手机远远地丢到地上,开始发抖。 蒋岸听见了动静,从客厅跑过来,问他:“你怎么了?” 年轻人帮他把手机捡起来,已经黑屏了,想要归还给他,他却用力摇头,只说:“你把它……放在厨台那边就好!” 声音中的颤音无法掩饰。 这可疑极了,蒋岸为此怀疑好久,是不是这屋子的灵异现象终于要开始显现了,他三句两句话笨拙搪塞过去,第二天就去买了个新的手机号,把旧手机卡藏到抽屉深处。 方同喻到现在也没来找他,肯定是柏赢拦着了。 那柏赢又为什么要发这么一条短信? 仅仅细想了一点,他便头痛欲裂。他从来都不聪明,涉及到过去的伤疤,他更是要躲避,像蜗牛般缩回自己的壳中。 祝乐辞惶惶不安数日,险些又生了病。蒋岸和小女友来他家玩的时候,三次有两次,看到他的脸色不好,蒋岸和小女友窃窃私语一商量,最后一本正经跟他提议:“你是不是被这房子给害了?到我那儿住两天看看?我的床很大,挤一挤也不难的!” 他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拒绝。他和人手碰到一下,都要晃神一会儿,最近虽然好了些,但与人同床太过超过限度。 蒋岸最近天天和女朋友看恐怖片,对鬼神之说很是深信,二话不说就把祝乐辞拽了过去。 结果祝乐辞连着失眠了两天,晚上就死死地缩在床的另一角,等他入睡了,蹑手蹑脚下床去客厅沙发上躺着,早上 分卷阅读25 - 肉书屋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6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6 起来一看,反而比之前精神更差。 热心的年轻人好心办坏事,相当不好意思。 祝乐辞苍白着脸,挤出笑容安慰他:“我只是这两天有点儿吃坏肚子,不怪你。” 蒋岸上下打量他,皱着眉头,拿自己的个头和体格跟他比了比,诚心建议道:“不要强颜欢笑了,你真的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祝乐辞愣了愣。 蒋岸道:“去医院看看又不会掉块肉!万一身体真有什么毛病,早点检查出来更好啊。” 他叽里呱啦劝了一大堆,最后拿手机帮祝乐辞预约周末挂号,恰好就是明天。祝乐辞稍显犹豫,但最终也没拒绝。 只是在人走了之后,拿着手机盯了半天,最后踌躇地把页面重新调出来。 他找了找这家医院有没有精神科,结果是有,目光闪烁了片刻,点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去医院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 体检倒是问题不大,照着流程跑一遍就是了。但到了心理咨询室时,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敢进去,坐下之后,面对医生的询问也吞吞吐吐的。 那些事情于他而言是耻于对外人出口的。他是个同性恋,他是强奸犯的儿子——他被同母异父的哥哥强奸监禁。 哪怕知道医生出于职业道德,绝不会歧视他,他也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只能遮遮掩掩地说了一部分。 他不愿意坦言,医生也没有办法,诱导了许久,到达规定时间了,他还是只能说出自己和爱人、“哥哥”的一点儿恩怨,医生只能给他开了些助眠的药。 “什么时候可以多说一点了,再来找我吧。”医生无奈地对他说,“我看得出来你的精神问题有些严重,想真正变好的话,要先学会相信医生。” 祝乐辞检查出来的结果是中度营养不良,幸好没有太严重的健康问题。蒋岸对着他的检查单皱眉,从那之后换了风格,每天都对着他点菜,逼着他吃,一个月之后他总算涨了点体重,至少走在风中,不会让人觉得马上就要被吹跑。 他靠着药改善了一点睡眠,不再做那些令他害怕的梦。 他本想再去一次医院,不断告诉自己,把那些事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但他现在好像又能正常生活了。 时间多多少少冲淡了那些阴影,他每天的生活轨迹也都很正常,为什么非要去求那一个结果,给自己增加烦恼? 终究是没有再去。 他不是个勇敢的人,还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可能“不正常”这件事。 南方的冬天终于快要过去,天气逐渐转暖,空气中的刺骨湿寒慢慢地褪除。 祝乐辞总算在这里安定下来了。 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都可以通过努力解决。他连着吃了一个多月的药,不再失眠了,公司的工作也进展得很顺利。到年末时,公司办了个尾牙宴,他甚至还抽中个三等奖,拿了个金额不大的红包回来。 蒋岸寒假大部分时间在这里度过,但年末总得回去,和父母团聚。他一周前就走了,只不过这个年轻人相当有责任心,每天和祝乐辞微信联系,监督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得到肯定答复后才肯放心。 得知祝乐辞抽中三等奖,他还喜滋滋地要蹭喜气,和祝乐辞聊到一半,却又被父母叫去打扫房间,被迫放下手机。 春节要到了。 祝乐辞却有些恍惚——面对这个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他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城市街头的各色店铺,还在开店的都挂上了喜气洋洋的装饰。他到超市给自己买食材的时候,被与平时相比多了一大半的人流挤得快不能呼吸,好不容易要去结账了,抬眼一看其他人的购物车,都堆得几乎满溢,而他的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层。 他忽然就退缩,把购物车拉回去,站了好一会儿,又倒回去。 祝乐辞七七八八地买了一堆东西,他买了香和烟花,买了春联,自己都吃不下的猪肉也塞进购物车,东拿一点零食,西抓一点蔬菜,这才显得自己不太突兀,敢去收银台结账。 回去的时候提了整整三大袋,心里才有了迟来的懊悔。 他食量并不大,没有蒋岸来蹭饭的话,自己一个人连这些东西的一半都吃不掉。回到家的时候,一收拾,简直连冰箱都放不下这些东西。 祝乐辞垮了脸蜷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又关上,小声埋怨自己:“傻了吧。” 他的两只手臂叠在膝盖上,头低上去,枕着它们,过了许久才蜗牛一样爬起来。他出去,给自己的门前贴上春联,回来又往阳台的玻璃上贴了两张倒福。他第无数次地开始打扫这间屋子,把它擦洗得一尘不染。 到了大年夜当晚,他给自己下了一大锅面。猪肉牛肉剁成碎末,肉丸香肠切片,干贝虾仁蟹肉棒之类的料一股脑儿加下去,五颜六色眼花缭乱。 一锅面杂烩了诸多食材,可能是上天不忍心让他在除夕也倒霉,这一锅面味道不算太坏、 祝乐辞将面端到了客厅,电视机开起来,春晚却还没开始播放。他机械性地换了两个台,最后又拿起手机玩,却心不在焉。 思维游离之中,他又想起来去年的春节。 他把他和柏赢同居的房子布置得温馨喜庆,做了整整一桌的菜,柏赢却得回柏家去,没有空闲时间留给他。他自己一个人面对着那一桌菜,不敢再打电话向柏赢恳求,只好试着打给了方同喻。 对方沉默地听他说话,只是时不时应上一声,声音平淡而漠然。 挂掉电话后的第二十分钟,他家的门却被敲响了。 方同喻也不回答自己是为何而来,只是将自己沾满雪花的外套递给他,他殷勤地接过挂起来,又像是重新被装上电池的机器人一样,急切地把菜热了一遍,迎着方同喻坐在位置上。 他对方同喻道谢,又向方同喻的碗里夹菜。方同喻眼睫低垂,俊美面容毫无动容,只是一如以往地听着,许久之后才动了筷子,尝这一桌他耗费心血做出来的年夜饭。 当时的他天真而愚蠢,还在守过了零点时,满怀感激地对方同喻说:“新年快乐。” 方同喻微微地勾了唇角,分不清是什么意味。 最终也没有对他说什么话。 【第三十章】 明明只是一年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却那么遥远。 祝乐辞食不甘味,吃到一半的时候便放下了筷子,将面放进冰箱里。反正也吃不下了,也不用勉强自己吃。 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仿佛自己隔着这一台电视机,在与那么多人一起过春节一样。冬日的寒意穿过窗缝门缝钻进来,他把空调又调高了一度 分卷阅读26 - 肉书屋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7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7 ,跑回房间去拿了条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颗头在外面。 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但反正这儿也没人看……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祝乐辞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些,过了一会儿,又愁眉苦脸地发现,自己嘴上说着不在意—— 心里却仍然渴望能有人在这一刻陪陪自己。 他把毯子一下子踢到了地上,呆坐几秒钟,茫然地看着前方,被顿时包围而来的寒意刺得发抖,只能没出息地把毯子又捡起来,掸干净灰,再披到身上。 电视机里的相声他也看不下去了。人在自卑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会刺痛自己,他觉得自己比那些相声的内容还要好笑—— 什么人会在听相声时,不是被内容逗乐,而是嫉妒? 嫉妒相声演员还能成双地站在一块,而他却只能自己躲在这么大一间房子里,连句话都没法找人说。 祝乐辞忽然燃起了一股冲动。他想冲出去,找到一个酒吧,找一个愿意和他回来、陪他一个晚上的人!对方想做什么都不要紧,只要愿意和他说话就好,想要钱的话他可以给,想要做那种事的话他也会尽力配合。 他不需要什么人对他好,对他温柔,和声细气,他也不奢求其他人的爱护体贴…… 他只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个人,只要有就好了,让他不至于觉得自己形单影只,是只在寂寞的恐惧中无所遁形的可怜虫。 祝乐辞眼眶发热。他想把电视机关掉,却一不小心把遥控器踢到地方,只能又伏下去捡。他颤抖着手,按下了关闭的按钮,让这空荡荡客厅里唯一的欢快声源消失。他抓起自己的手机,手冰得连壳身都快抓不稳,手指在屏幕上滑过之时,好几次都勾不起屏幕的反应。 他要找找地图,看看有哪里可以去。 过了几分钟,他后知后觉地想到,在这种大年夜,可能根本不会有酒吧在营业。他像是失了希望一般,立时没了力气,两只手臂掉落到盘着的膝盖上。 祝乐辞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他又把手机拿起来了,着魔一样下了个约炮软件,哆嗦着手指给自己注册账户。 他明明已经正常了好长一段时间,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作。这不应该,这不可以!他一边想着,一边点下了发布信息,两只眼睛都是通红的,活像一个被魔鬼摄了心魄的傀儡。 他既渴望能在这个时候放纵自己,当一个疯子,内心的恐惧又在止不住地冒头。他把它压回去,乞求道“就这一次就好了”,握着手机,焦急地等待有没有人会回应他的信息。 世界上有这么多人,至少也要有一个和他一样、在这种时刻找不到人陪伴的人。 他不想那么可怜,连放下廉耻了,都找不到一个愿意理会自己的人。 祝乐辞的视线打了钉子似的黏在手机屏幕右上角,他看着时间过去了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屏幕好几次都要熄灭了,他又强行点燃。他眼神慢慢变得悲哀,嘴唇也咬出了血,不这么用力咬着的话,他怕会有狼狈的哭声从唇缝里泄出。 他想说拜托了,求求你了,手机却始终毫无动静。他只好告诉自己,再等一会儿,神经质地把手指拿起来,咬在两列牙齿之间,用疼痛来麻痹自己。 突然,就跟打了一个惊雷一样,门外有了一点儿微小的动静。 像是有人走到了他的门前,一不小心敲响了他的门。 祝乐辞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头发衣服整理好,穿上鞋子。他飞快地跑了过去,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怕就算这个时候来的是个抢劫犯,他也会殷勤地把对方迎进来,奉上自己全部财产,只求让这个房子里有一丁点儿人气。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嘴巴张开,想要说话。 然而下一刻,他却整个人都僵住了。 空气像冻住了一样死寂着,血液也随之凝固。 门内外的两个人都僵滞了一分钟,他没说话,没动作,对方也像被摆成站姿的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祝乐辞猛然后退,大脑一片空白,“嘭!”的一声砸上了门。 【第三十一章】 他的脑子像灌了水泥一样,变得僵硬冰冷,思考的空间全部都被挤占。把门关上之后,他就站着动弹不得了,两眼都还睁得大大的。 他其实第一眼的时候是没有认出来的,方同喻瘦得太过厉害,整个人像一架高大的骨架子,原本俊朗矜贵的脸都瘦得脱形,双目暗沉,面色白得如同死人,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 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畏惧感一瞬间扎透他的心,令他全身发疼。 客厅的灯开得很亮,开门时透出了光,方同喻一半身子浸在灯光里,就像半在人世半在阴间的游魂。仿佛随时会融化在这个光下,又好像会伸出爪子来,把他也一同拖进黑暗之中。 祝乐辞站得腿脚发麻。明明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想着,只要来一个人就好,无论是什么人他都能接受—— 但现在,对方与他仅有一门之隔,他却想逃跑。 方同喻是不一样的,方同喻不行……他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呼吸不上气来,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无比艰难。他提心吊胆着,揣测着对方下一刻会做什么,但是足足过去了好几分钟,他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 如果他说话,那就捂上耳朵;如果他要砸门,那就拿东西来把门堵着……这里是五楼,他没办法进来的…… 祝乐辞惶惶不安地思考着。分明是冷得要人命的天气,他的额上却冒了汗。 然而那第一个声音却始终没有来。 可能过了好几分钟,半个小时,一个世纪,他才听到闷沉沉的“哐”的一声。他惊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了跌坐在地上,扶住旁边的沙发背,勉勉强强站好,才后知后觉地分辨出来,那好像是人摔倒时、砸在门板上的声音。 祝乐辞颤抖着走近了门一步,想去看一眼猫眼,却没有这个勇气。 外面久久没有动静。他用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神经质地掐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才松开,干呕两下,哆嗦着声音道:“你不要来找我……我不会让你进来的……” 祝乐辞听他实在没有回音,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两手一抹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溢了几滴眼泪,气得赶紧抹净。 他又掐了自己一把,把这当做给自己打气,说:“同喻,你放过我吧。”他重复一遍,“我不会让你进来的!” 所有的一切就仿佛在对空气放空话。祝乐辞找了个棍子,掂在手里,又站了好一会儿,甚至怀疑刚才看到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过去确认,但一靠近门,又深吸一 分卷阅读27 - 肉书屋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8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8 口气,逼迫自己退回来。他强行小声念道:“不管他了。”回到沙发上,蜷坐着,把毯子捡起来重新裹着自己,拿出手机,却什么也看不下去。 在门外的声音过去了整整三十分钟之后,祝乐辞手脚冰凉,不安到了极致。他连眼睛都不敢闭上,不停地胡思乱想着,半点也没法集中注意力。 最后他还是下了沙发,缓慢地往门这边挪,注意着不发出半点声音。他从猫眼往外看了看,外面却一个站着的人也没有,他松了口气,刚想往回走,两步后又撤回来,犹豫不决,手指冻得似乎有“咔吱”的响声。 他试探性地打开了一点门,往里面拉,刚开了三十度左右,他听见另一声闷响。 方同喻原本头靠着门,现在门被拉开了,便磕到地上。 祝乐辞嘴唇发白,踌躇地蹲下去。这样冷的天,方同喻的外套却单薄得很,好像连一点风都挡不住,根本没有御寒功能。他双目紧闭,面无血色,磕破的地方已经流了血,又结成暗色的痂,丑陋地盘踞在额上。 他的衣领翻开一点儿,露出了底下的病号服。祝乐辞愣了许久,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伸手碰碰他的脸,怀疑自己碰到的是一具尸体。 “怎么会……”他蠕动嘴唇,无意识地念,“为什么要这样来找我……” 祝乐辞跪在地上,过了许久,胆怯地去抱他身子,艰难地把他支撑了起来。放在以前,自己是绝对架不动方同喻的,但这人现在消瘦得太狠,他只要用点力,也可以做到。 他把方同喻架到了沙发上,进房间抱了几床被子出来,盖在方同喻身上。他茫然地坐了许久,才惊觉室内太冷,他刚才忘记要关门。 【第三十二章】 这个春节本不该是这样的。 和方同喻共处一室,几个月前的那些事就克制不住地刺向脑海。祝乐辞思维迟钝,关了门又坐下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方同喻是从医院跑出来的,那他应该给柏赢打电话,让柏赢将人领走。 ……方同喻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祝乐辞心中惴惴,胡思乱想,手里握着手机,那个电话却不敢拨出去。他没有存柏赢的手机号码,但早已对这串数字熟记于心,手动打到一半,指头便不能自已地哆嗦。 他害怕和柏赢通话。但是不找柏赢的话,他能怎么办? 祝乐辞看向沙发上躺着的人。对方的嘴唇几乎是白紫色,虚弱得好像要死了,额上的血痂惊心怵目。他缓缓地伸出手,碰到了那块硬硬的东西,稍一接触,又立刻缩回来。 他打了120的急救电话,说明情况时都有些口齿不清。害怕会吵醒方同喻,他还特地走到房间里去,把门关得死紧。打完电话,他才从房间里谨慎地放轻脚步出去,调高空调的温度,弄了湿热的毛巾,给方同喻擦拭脸上的灰尘。 哪怕进入了温暖的室内,身上盖着这么多被子,他面上的疲乏却没有丝毫缓解。许久过后,祝乐辞将凉下来的毛巾拿开,他嘴唇微微蠕动,挤出了梦呓般的一句:“乐辞……” 祝乐辞手里的毛巾掉到地上,手臂僵硬在半空中。 “别叫我了……”他痛苦地垂下头来,将脸埋进掌心之中,“这让我怎么办呢……” 他的心口一抽一抽地疼,既是害怕、恐慌,又是见着了方同喻变成这模样之后的无措与困惑。他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施舍一个客厅让方同喻躺着,已经是十分懦弱没用的行为。但他一站起来,走了没两步,身边的人如同惊醒了一般,呼气吸气声音顿时大了数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祝乐辞喉咙吞咽,加快脚步,沙发上的人立刻坐了起来,想来追他,又摔在了地上。 这次有被子垫在底下,几乎不疼,也没什么声音。祝乐辞仍是听得心惊胆战,听他道:“别走。” “我帮你叫了救护车……”祝乐辞努力地说,“等会就来了。” 方同喻喉咙干涩无比,声音都是嘶哑的:“我不去。” 祝乐辞低着头:“你……你要去。” 他瘦削的肩膀往里缩着,每对着方同喻说一个字,都要花费巨大的力气。他本就不善言辞,现在更是嘴拙,两只手绞在一块了,拼命地说:“我不想见到你……你回去,好好地过你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方同喻没有回话。他听着身后地上的声音扑腾,被子被掀开,那人吃力地爬起来。脚步声一往他那儿接近了一步,他就浑身发麻,大脑皮层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差点就要跪下来。 祝乐辞的指甲抠破了自己的手指皮肤,两眼的睫毛不断扇着,呼吸渐渐深重。 方同喻站到了他背后,沉默着。他僵立许久,试探地往前迈了一步,方同喻也跟着走了一步。 他一下子崩溃了,两眼发红,呼吸急促地用力摇头,想往前跑,却被方同喻抓住手腕。皮肤相接的地方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转过来,另一只手想把方同喻的手从自己腕上掰下来,被方同喻再次抓住。他咬紧了牙,胸口闷疼,快要呼吸不上,哀求地抬了头,却看见方同喻眼神沉郁,动也不动地钉死在自己身上。 “你放过我不行吗?”他酸涩地问道,“都成了这样了,你不可能再让我像以前一样对你……” 方同喻的嗓音犹如生锈了的铁丝摩擦地面:“你不用做什么,我也不会求你怎样。”他用力地吸气,好似说话对他来说是十分费劲的事,“……你可以把我扔出去,但我不会走的。” 祝乐辞浑浑噩噩地看着他,目光几乎失了焦距,即将有泪水涌出来。他微微地张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可能有半分钟,他的目光又渐渐凝起来,喃喃道:“你流鼻血了。” 红色的粘稠液体从鼻腔里微微爬了一点儿出来,在那张白得毫无人气的脸上,十分刺目。 方同喻似是有些恼怒,眉头皱了皱,扭开了脸。祝乐辞手足无措,睁大了眼睛,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把手往回抽,方同喻还执拗地不肯松手,他一下子就失了控制力,用力一挣,竟然直接将对方的手甩开了。祝乐辞后退两步,握着自己的手腕,又看看方同喻的,几乎是自顾自地念:“你怎么了?” “没什么。”方同喻回答。 他转身,步伐缓慢,走到桌边抽了两张纸,捂住自己的鼻子。 方才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他神情灰败,走路时甚至有摇摇欲坠的感觉,仿佛一个不慎,就会往一边侧倒去,再也爬不起来。 祝乐辞心里空荡荡的,眨了两下眼睛,拔腿就向自己房间跑去。方同喻没再来拦他,方才被甩开了手,就知道自己不再有拦的力气了。 他死死 分卷阅读28 - 肉书屋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9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29 地关上了房门,再顾不得许多,咬得自己嘴唇快出血了,拨通了柏赢的电话。 每年过年时,柏赢总会被召回家中,应付那大家族特有的一大帮亲戚。祝乐辞这是个新号码,他见着陌生,此时又忙着,便没接。 祝乐辞目光闪烁,只好又给他发了个短信: “同喻到底怎么了?” 这次柏赢倒是飞快地回拨了,无比震惊地问:“是乐辞吗?!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祝乐辞本以为自己会难受,但此时他的心中已经被其他的东西占满了,乱糟糟的,只回答道:“他来找我了……” 柏赢那边似乎是摔了个东西,“哐啷”一声。背景的噪杂人声急速远去,变得安静,柏赢的声音便显得更加焦急:“他怎么会……该死的!” “他,是不是在住院?” “……是。”柏赢懊恼又抱歉地说,“我本来让人看着他的,他本来不应该能走掉的……乐辞,你先把他留着,不要让他出事,我马上准备过去……” 祝乐辞垂着眼,打断道:“他生了什么病?” 对面的声音立刻卡壳。 祝乐辞轻轻地说:“告诉我吧。” 脚步声又一次响起,到了他的门外,伫立不动。祝乐辞盯着门,听手机对面的人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许久,最后才回答:“白血病,和他爸一样。” 【第三十三章】 方同喻从医院仓促离开,连身上的外套都是柏赢留在医院里的,坐了一天的车,没有半点儿进食,能够找到祝乐辞这儿来纯属靠着意志力在支撑。 他的生命力衰败了大半,然而那股执念还支使着他的身体。 祝乐辞在房间里躲了许久,方同喻就坐在房间门外等着。他浑身发冷,过了一会儿又发热,时而低低地咳嗽两声,尽力压抑着,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孱弱。 祝乐辞闭上了眼睛,捂住耳朵,尽力想充耳不闻,但却做不到。一种莫名的心痛像锁链般绞着他的心,几乎要将那肉做成的心绞碎,门外那人的声音牵着锁链的尽头,每一个发声都是一次施力,让他越发难以忍受。 在他心中,方同喻可以是疯狂的,可以是令人畏惧的,但唯独不能是……弱小的。 褪尽了光环,离他不再遥远,不再俯视于他。 如同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一样,追着他不放。 祝乐辞几近窒息,心中充满了酸涩苦楚。他把电话挂掉了,柏赢急切的保证也断于半途——他听不下去。 他们一里一外地坐着,直到救护车快来了,祝乐辞才不得不出去开门。方同喻靠着墙,气息沉郁,面色苍白地看他一眼,身体一动不动。 祝乐辞沙哑地说:“你去医院吧……”他的手抓着自己的衣服,“明天柏赢来了,你……你就跟他走吧。如果只是要看我的话,你现在也看到了……” 方同喻不予回话。 他明明是不请自来的,他才是伤害了自己那么多次的人。但祝乐辞面对着他,语气近乎于低声下气:“同喻……不要任性了好吗?你回去好好治病,好好地活下去,我们……不要再见面,不要再互相折磨了,我也不恨你……” 方同喻神情冷静,再看,其中却又似乎带着些许自嘲。 “不用了,我本来就不打算活下去。”他道,“恨我吧,乐辞。” 他的手撑了撑地板,费力地站起来,身体靠着墙,头颅微仰着喘喘气,又看向祝乐辞。祝乐辞的眼中已经找不到主意了,与母亲长得极像的那双细眉微微拧着,脸朝着他,没生病,脸庞却也是消瘦的,神情显出忧愁和悲哀。 一看到这样的神色,方同喻马上就像魔怔了,心中震了一震。他用尽所有力气,站直身子,绷起脸,向祝乐辞走了一步。 祝乐辞恍恍惚惚地后退,他又向前。他大脑晕眩,有些许缺氧,面上反而还维持着惯性的冷淡,走到了祝乐辞的面前,微微伏向身前,两只手臂抱住了祝乐辞。 这个人一下子就跟被冰冻了一样,四肢僵直,片刻后,又像是冷极了一般,哆哆嗦嗦。 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站都快站不住,身体几乎是倚靠在祝乐辞身上,开了口,在祝乐辞耳边说:“恨我吧。” “恨我迁怒,恨我自私,恨我折磨你,恨我不放过你。” 说话的气息如同游魂的低语,自数着罪名:“恨我从不把你当作无辜之人看待,恨我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你。恨我没在你刚出生时就杀了你,恨我在快死的时候还心有不甘……” 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飘进了耳朵里,祝乐辞侧脸,看他将头埋在自己肩上。他的黑发已经没了光泽,仔细一看,似乎也比从前少了许多,白到几乎透明的耳朵不被遮掩,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还可以看见里面的脉络。 纤细的、血红的,明明还活着的脉络。 祝乐辞嘴唇轻微地开合了几下:“……我不恨你。” 方同喻自觉可悲。 祝乐辞的手抵上了他的胸膛,想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呼吸了两口气,语气不再像先前一样飘忽:“我永远都不会恨你……” 方同喻道:“在我毁了你的一切之后,你还不恨我?” 祝乐辞颤抖起来。 方同喻的手抚上他的脸,刻意放轻了语气,显得如同拙劣的引诱:“我强奸了你,那么多次,你也不恨我?” 他的头抬起来,眼神深不见底,唇边噙着一抹笑容。他的笑淡淡的,干涩的嘴唇靠近了祝乐辞的,过了几秒钟,微微地落下去,给了一个浅浅的吻。 这个吻的本意是激怒与戏弄,祝乐辞却更多地感受到了绝望。 他仿佛喉咙被掐紧,许久了,才呓语般地说了一声“不”。下一刻,空气中猛然炸起“啪!”的一声,客厅内的灯骤然熄灭,室内被黑暗侵蚀笼罩。他的心口一下子揪紧,吓得睁大眼睛,身上的人瞬间没了力气,跟尸体一样,软倒在他身上。 祝乐辞不得不抱住他,慌得仓皇无措,喊了两声“同喻”,又下意识用手去探方同喻的脉搏。 它尚且跳动着。 祝乐辞这才卸了劲,连带着身上的人,一起瘫坐在地上。有人敲响了他家的门,救护车姗姗来迟,医护人员连问了好几句,他才勉强挤出声音来,让方同喻躺下,爬起来去开门。 医护人员打起灯光,手脚麻利地把方同喻放上担架,询问他是否陪同离开。他握了握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看灭了的灯,垂下眼帘,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微不可闻地回答道:“嗯。” 【第三十四章】 家里的灯灭了,祝乐辞才想起来之前蒋岸说的,那个房子里死过一个人。他对鬼神之事半信半疑,之前也一直 分卷阅读29 - 肉书屋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0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0 安全得很,这下方同喻突然晕了,他的心才提起来,只好跟着去了医院。 除夕夜晚的医院比平时少了许多人,只有值班的急诊医生和护士。祝乐辞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结结巴巴地和医生说了说他的情况,但因为医院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回家过年了,检查没能做成,只先让他住院躺一晚,打个葡萄糖。 病房里还有住院的其他病人,亲人陪在床边,陪着说说话吃点东西,有说有笑的,病房里竟然还算热闹。 病人家属见这个时候来了新的人,不免好奇地探过头来,看他们面容相似,便问:“年轻人,这是你哥哥啊?” 祝乐辞坐在床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最后回答说:“是……是我朋友。” “那你们长得这么像,真巧啊!” 他局促地“嗯”了两声,手机恰巧响起来,他便找到借口,跑到病房外面去接。 柏赢又打了电话过来,他心里也乱乱的,等对面说了两句话才回过神。柏赢担心地问:“乐辞,你没事吧?” “……没事。”祝乐辞说。 “对不起,我没能看住他。”柏赢道,“我之前一直把他关在医院里,他不肯治疗,我就逼他治……我以为他已经想开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时间跑去找你……” 祝乐辞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不知道该说什么,相对沉默了很久 ,柏赢又问问方同喻的情况,他照实回答。 “我……我照顾他一个晚上,”祝乐辞道,“你明天把他带走吧。” 柏赢仿佛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只出口了“你可不可以……”这几个字,便停住,又吞回肚子里。祝乐辞等不到他把话补全,就挂了电话,在医院的墙边靠着站了几分钟,才进到病房里去。 久违地和柏赢说话,却不如想象中一般难受。 就好像……他已经彻底把这个人放下了。 经历过在这之上数倍的疼痛,再回头来看看,柏赢给的伤害,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祝乐辞勉强笑了笑。他在方同喻的身边坐着,观察这个人的病容,看了两眼,忽觉双目刺痛,又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是黑的,反光,映出他的脸庞。 明明他们在性格和天赋上没有半点相近,偏偏外貌就是这样的相似。 来源于同一个母亲的基因铸就了他们的身体,来源于同一个母亲的血液现在也流淌在他们的血脉中。 祝乐辞掩住脸,艰难地呼吸了两口气。他站起来,迟疑地走出病房,到了护士站又望而却步,折返,再再次走回来。 护士看他纠结半天,问道:“有什么事吗?” 祝乐辞眼神游移,终于问道:“请问……你们这儿能做骨髓配型吗?” 护士顿时了然,点点头,答道:“等明天白天血液科上班了,你办办手续,你和你哥哥签个字,就可以做了。” “哥哥”两个字让他浑身一震,但又无法反驳,只能够点点头,道谢后,又回到病房中。 祝乐辞一直到了半夜一两点才睡,因为换了个新环境,陪护的床又窄又小,他睡得不太踏实,第二天早上又是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方同喻仍然闭着双眼,但气色比昨晚半死不活的样子好了不少。祝乐辞挺想在他醒来之前走掉,逃避和他的对话,但又挂心着骨髓配型的事,犹豫之间,还是先起了床,收拾好自己,就去先准备骨髓配型的手续。 他跑上跑下,咨询了不少问题,最终拿来了要签字的文件。走进病房时,心里还在思考着如何和方同喻沟通,没想到一进去,方同喻却已经醒了。 一与那双眼睛对上,原先的主意顿时都成了空,他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转过身。 方同喻沙哑地说了声:“别走。” “你醒了……就好好养着吧。”祝乐辞吞吞吐吐地说,“我要回去了。” 他没听见方同喻说话,反而听见了被子掀开的声音,回头一看,方同喻直接把手上的胶布撕开,拔掉还插着的针头,翻身下床。 祝乐辞咬住了嘴唇。方同喻垂着头,道:“把我当成自私自利的人渣就好,不想让我跟着的话,打我也没关系。”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祝乐辞缓缓地说。 他只能够一步步走回来,每踏向前一步,心里就多一分悲哀。他重新在方同喻的床边坐下来,看也不看这个人,方同喻又脱力地靠了回去,大脑晕眩。 过了没一会儿,柏赢也终于赶到了。他连夜奔波,眼下尽是黑眼圈,下巴上还冒着胡茬,冲进病房,心急火燎地第一时间过来看看方同喻如何了。 祝乐辞默然地坐在一边,等他的目光投向自己了,才低低地开口:“柏赢。” 他们终于再次见面了,柏赢看他的眼神中满是挣扎与后悔。他只把文件拿出来,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说:“同喻……你签个字,我和你做骨髓配型。如果能配得上的话,我捐骨髓给你。” 柏赢表情一震。 方同喻却道:“不用了。” 柏赢急得抓住了他的手腕:“同喻!” “没有这个必要,”他直直地凝视着祝乐辞,“我本来就没有想着活下去。” 【第三十五章】 方同喻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在意料之外。 祝乐辞两眼干涩,拿着文件的手垂落在身侧。 那些事情才过去了几个月,他就主动要和这个人做骨髓配型,就好像他在犯贱一样。尤其现在还被拒绝了,再眼巴巴地主动要求—— 那也未免太难堪了。 但是他不愿意看到方同喻就这样死去。个中缘由他也说不明白,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 他不敢看方同喻的眼睛,丧气地低着头,听着柏赢紧张沉重的呼吸声,只是默默地将脚步向后挪。他踢到了椅子,“嗞啦”一声,万分刺耳。他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就跑了出去。 祝乐辞直接逃回家了。大年初一大清早的不好打车,他自己徒步走了一半才勉强叫到一辆出租车,回到家里的时候把门窗都关紧了,仿佛是害怕有人会从这些地方进来。 方同喻没有来追他,有柏赢拦着。柏赢那么喜欢同喻,家里也有钱,肯定会把同喻带回去治疗的……没有他什么事。 祝乐辞心里闷得慌。他的手机没电了,插着充电,他甚至不敢开机,不想接到那两个人发来的短信。 他坐在床上,盖着被子,好像这里是他唯一的巢穴了。他的手攥着被单,好一会儿,整个人倒在床上,躺倒钻进被子里,躲避外界的一切。 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睡眠时间不过四五个小时。他再次陷入了睡梦之中,这次睡得很深,但却不太安宁。 梦里是 分卷阅读30 - 肉书屋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1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1 混沌的,扭曲的,黑和白混杂在一块,灰蒙蒙的。他被压得喘不过气,只感受到四面八方都传来什么东西。 哪怕这个世界是寂静的,他也知道那些是声音。 低哑的、沉痛的声音,被压作无形的元素,向他袭来。 他很少做这样的梦。他的痛苦在梦中向来都是具象化的,是焚尽人骨的烈火,是沉于海底几万里之下的坚硬冰川。他无数次在梦里遭受折磨,疼得尖叫嘶吼求饶,他早已习惯那些。 但这样看不见摸不着的压抑,不会施加苦难于他,甚至不会伤他一根汗毛,反而让他倍受煎熬。 比寂寞更加寂寞,比恐慌更加恐慌。 祝乐辞想发声,好让自己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但这个空间始终静默,他喊得喉咙都火烧火燎地疼痛了,耳朵仍然没有收到半点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知道这里是有声音的,有他的,还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但他无法感受得到。他又试着挥手,想要赶走这些令他畏惧的东西,但他触到了满手混沌,混沌甚至朝他逼得更紧。 不要。不要! 他无声地呐喊着,收回手,窝囊地缩成了一团。他瑟瑟地躲避着梦中的一切,但那些东西仍然环抱着他,承受他的排斥,占有他的排斥。 即将崩溃的前一刻,那些东西却开始从他的四周抽离。 他茫然而不安。 仿佛母亲的子宫被切开,仿佛皮肤接触着的空气被抽走,那些东西缓慢、坚决、恋恋不舍。 一股更加大的、源自于自己心中的惶然,取代了那个东西,包裹住了他。祝乐辞撑着身子爬起来,却摔倒在地,他跟魔怔了一般想要去挽留那褪去的一切,然而他的四肢不听使唤,令他无能为力。 祝乐辞醒来的时候,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满脸。外面的天已经从灰亮转为了灰暗,房间内也一片漆黑,他睡了十个小时,浑身被被窝裹得暖烘烘的,心里却冷得厉害。 他哽咽着,睁着眼睛,凝视着这片黑暗。 他明白这个梦的意思。 他耻于说出来。 【第三十六章】 祝乐辞行尸走肉一般在家里游了两天。想必是柏赢拦住了方同喻,他这两天里没再受到打扰。 那天客厅灭掉的灯,他试了两次,开关不起作用。他不想出门,便在家里一顿搜寻,找出了放在某个小柜子里的工具,刚吃力地搬好梯子要去维修时,灯又自己莫名其妙地好了。 好了就不需要自己再费力,祝乐辞又少了一件可以做的事情。 他思来想去,只好申请主动去公司加班,把原本一个被迫上班的同事换下来了。公司里的人比平时少了许多,只有寥寥几个没放假的,也都有气无力,变着花样摸鱼。 祝乐辞坐在座位上,也没多少心思处理文件,而是不断地抬头,确认自己周围还有人。 只是明明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心里为什么还是那样的空虚呢?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他都会心虚地低下头,在自己手上掐一把,用疼痛来转移注意力。他的皮肤太白了,有了颜色就不好消退,几天下来,他的右手手臂上一片青紫,脱去外套挽起袖子时,便一片触目惊心。 祝乐辞又后悔,他不应该这样干的。 更何况这也并没有多大的成效…… 他依旧挂念着那个人,就算逼着自己不打电话、不联系,思维冷静的速度也无比缓慢。他害怕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更害怕听不到;他害怕会不会一打通电话,就是由别人来告诉他什么不好的消息。 到最后,祝乐辞也没有主动联系。 是方同喻自己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蒋岸过完春节后,早早地就跑回来,第一件事便是通知祝乐辞,宣布自己要来蹭饭。在这里,唯一能让祝乐辞对自己上心一点的,也就只有这个年轻人了。最近回来上班的同事也慢慢增多,他的下班时间恢复了正常,那天就特地去了超市,买了一大袋子菜回家。 他在公寓楼下撞见了提着行李箱、风风火火的蒋岸,和蒋岸一起上楼,到家门口时,却见门上倚着一个人。 祝乐辞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蒋岸心眼大,还没发觉他的异样。难得有自己以外的人来找他,蒋岸好奇地探头看了看,问:“谁啊?” 祝乐辞回答不上来。方同喻微微地抬了头,气色并不比那天来找他的时候好上多少,和他对上了眼神,也不开口。 蒋岸却见着了他的脸,一下子就惊讶地笑了,手肘捅了捅祝乐辞:“你哥哥?你们长得好像啊。”不等祝乐辞答话,他又费力地把自己行李箱往上提,到了平台上,才自顾自地说,“祝哥哥你好啊,我是他邻居。” 他擦擦自己的手,友好地伸了出去。方同喻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先看了祝乐辞一眼。 祝乐辞心中百转千回,不得已,低着头走上来,只能够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方同喻这才敷衍地握了握。 蒋岸也不介意他的冷淡,和祝乐辞又说了两句话,点单说自己今天想吃什么,接着便哼着歌打开自己家的门,把行李箱拉进去收拾。 少了个活跃气氛的人,空气之中顿时冷了下来。 方同喻从没见过他和别的人这么要好,嘴唇紧抿着,有些站不住。祝乐辞没有动作,好一会儿了,才慢吞吞地掏出钥匙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方同喻没有挪动脚步,反而是祝乐辞回了头,小声地说:“你进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蒋岸在对门那里突然地大喊一声:“祝哥!我给你带了特产,这东西你应该没吃过,等会下饭啊!” 祝乐辞有些尴尬,又补上一句:“我……我查过你可以吃的东西,不介意的话,先坐下吃顿饭吧。” 【第三十七章】 方同喻道:“你敢让我进去?” 祝乐辞咬了咬牙,手在底下攥紧了,回答:“有事总是要说清楚的……” 他进了门,方同喻又立了几秒钟,缓步跟上。 祝乐辞进了厨房,把买来的东西放下,开始洗菜处理食材。方同喻坐在客厅里,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无声地站起来,悄悄地走到了厨房门口。 有多久没看过这样的场景了呢? 几个月。 二十几年。 方同喻没有出声,他知道自己一旦发出声音,祝乐辞绝对会被惊吓到,可能会切到手指,或者把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 祝乐辞胆子那么小,被伤害过后,从来都不会怨恨,也不会报复,只是会把那些东西都记得牢牢的,像个蜗牛一样怯怯地爬远。你一让他感知到你的存在,他就会马上把自己缩回壳里,连触 分卷阅读31 - 肉书屋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2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2 角都不敢探出来。 只有失去了畏惧的源头,他才不会再感到害怕。 方同喻刚想退回去,门那边又传来了声音。蒋岸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跑过来他这儿帮忙,手里提了一个大袋子,见到方同喻还笑着打招呼:“祝哥哥站在这儿干什么,等饭呢?” 方同喻摇摇头。 蒋岸利落地把手里东西放到厨台上,一扭头,就发现祝乐辞的动作迟缓,眼神也明显没有焦点。他又凑过去提醒一声“锅已经烧热啦”,祝乐辞赶紧集中精神,他又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没什么可以帮的,洗洗手,笑着对方同喻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家人呢,去客厅坐下聊聊天怎样?” 方同喻还未答话,祝乐辞手里的锅铲就碰了铁锅一下,清脆的金属敲击声乍起。他急忙对蒋岸说:“能不能帮我把那边的肉剁得再碎一点?我刚才没弄好。” 蒋岸遗憾地耸耸肩,转回来干活。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往客厅去了,他才耐不住地向祝乐辞搭话:“我本来还在想,就你这个身体状况你家人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住,结果现在一看,你哥怎么看起来比你还差?” 祝乐辞含混地说:“他生病了。” “怪不得啊。” 祝乐辞又道:“你等会……少跟他说话,可以吗?”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吃完了之后,麻烦你先回去……” 他一看就是有难言之隐,蒋岸不得不点了头,虽然心里还有想问的话,但还是体贴地吞了回去。 这是祝乐辞搬家到这儿之后气氛最诡异的一顿饭。蒋岸虽然努力想活跃气氛,但只跟祝乐辞说话,就显得冷落了另一个人,而如果想和方同喻搭话,他又得不到回应。 何况祝乐辞也不希望他和自己哥哥多说话。 饭吃到一半,蒋岸就找了借口,端着饭碗夹了一大堆菜,跑回自己的家去了。祝乐辞没什么食欲,方同喻更是没有,冷清了好一会儿,却是祝乐辞先开了口:“为什么不吃?” “……” 祝乐辞的筷子搭在碗边,他盯着方同喻的手。那双手仍然形状优美,和筷子的深棕色比起来显得异常白皙。 只有这双手,还与自己印象中一模一样。 他曾经给方同喻做饭时,每次都是紧张又期待的,他会看着方同喻的手,屏着呼吸看这个人用筷子夹起他做的东西,送到口中。他的目光又会移到方同喻的脸上,待到方同喻对他点了头,他才松了一口气,感受到被肯定的喜悦。 这个人被他捧在心中的神坛上,永远比他高上一层,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形象。 方同喻的肯定对他而言是赞美,方同喻只要稍微指点他一句,他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拼命去改变自己。他是卑微不起眼的,懦弱没用的,他什么事都做不成—— 而方同喻完完全全是他的反面。 方同喻无所不能,冷静睿智,甚至连柏赢都崇拜着他。 祝乐辞注视着的手始终没有动作。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对上方同喻的视线。那目光灼热,仿佛要将他刺伤,他又低下头:“同喻……我以前,一直都很喜欢你。” 他们都知道这里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祝乐辞闭上眼睛:“我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你什么都做得到……就,就算是这样的我,你也从来不嫌弃,愿意把我当做……朋友。”最后两个字对他而言有些难以出口,他卡壳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不恨你。” 方同喻凝视着他,始终紧抿着嘴唇。 祝乐辞的手放下筷子,握在了一块。他的脸上是一种酸楚的挣扎,两个肩膀缩了起来,头越来越低,胸膛剧烈起伏,过了一会儿,连手都颤抖了起来。 他仿佛是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向方同喻说:“同喻,你要对我说一声对不起。” 这样他才能够承认,方同喻也会做错事情。 方同喻不再完美……方同喻是一个和他没什么差别的普通人。 他心中那个虚假的形象会彻底碎裂,拼成一个新的人。那个人有优点有缺点,会疯狂偏执,会脆弱无助,那个人和他流着一样的血,让他躲避,却也让他从本能上渴求。 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 【第三十八章】 厨房的窗户外安着防盗窗,傍晚的夕阳光投进来,暗橙色的,在餐桌上、地上,投下一道道横竖相间的阴影。方同喻的表情在这样的光影下显得晦涩,足足两分钟后,他才开口道:“我不会说的。” 祝乐辞瞬间抬头,近乎是哀求地看着他。 方同喻脸上生气尽失,像个死人。 他缓缓道:“我不配说。” 他所做的一切他都没有忘记过。他挖空了自己的心,把仇恨代而填了进去。他做了一切疯癫罪恶的事——他把自己最痛恨的所有事都加诸到祝乐辞身上,他导演了一出可笑的欺骗,他诱导着自己所恨的人踏入无可回头的深渊。 他爱上了他仇恨的人。 “对不起”这三个字,在他们之间分量太轻。 祝乐辞面如死灰,眼泪不知不觉地在他眼中凝聚起来,模糊了他的视野。明明他脑子里还来不及有什么想法,那些液体就脱离他的控制,积聚得过快,一滴滴地顺着面庞滑下来。 方同喻站了起身,曾经看来高大可靠的身形,现在却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就会被吞没在夕阳的阴影里。祝乐辞茫然地抬头,面朝着他,也跟随他站起来,向他那儿走去。 祝乐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里疼得厉害。他站到了方同喻的面前,与方同喻面对着面,眼睛看不分明,却也能将对方的眼神感受得清清楚楚。 方同喻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干燥冰凉的手指摩挲他的眼角,沾上了他的泪水。祝乐辞哽咽着,说不出话,方同喻似乎是轻轻地叹了一声,为他揩去眼泪,道:“别哭了。” “为……什么……”祝乐辞艰难地问他。 方同喻说:“都没有意义了。” 祝乐辞道:“有的……” 方同喻冷静地说:“我可能在一个月后就死了,或者半个月,也有可能。”他的嗓音沙哑,“到那时候,你就一辈子也不会被我折磨了。我放过你。” 祝乐辞顿时揪住了他的衣服,用力得指头都在发白,肩头发抖。方同喻低头看了看,探手将他的指头掰开,祝乐辞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浑身一震,反而抓得更紧。他终于带着泣音说了出来:“我不想你死!” 方同喻反问:“我活着,难道还有什么用吗?” “你不能死……”祝乐辞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恨你,我从来没恨过你……” “我知道。”方同喻到了这个时候,竟显出 分卷阅读32 - 肉书屋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3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3 了一种异样的温柔来。他加大了力气,将祝乐辞抓自己衣服的指头一个个掰开,温柔又残忍,他说:“乐辞,我死了,你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祝乐辞哭得更厉害:“不……” “你见到我就会想起来我和你发生过的一切——你永远也不会忘的。”方同喻坚决地说,“我欺骗你,强奸你,毁掉你……你的爸爸是个强奸犯,我把他的罪孽迁怒于你。你不会恨我,但你永远会害怕我。”他道,“你想到我的存在就会不安,只有我彻底消失了,你才能够真正地变好。” 祝乐辞声音瞬间抬高:“方同喻!” 方同喻默默地凝视着他。 “你要是死了……”祝乐辞音量又降下来,喃喃道,“我反而一辈子也不会好的。” “你只是一时还不习惯而已。”方同喻道,“你现在有工作,有朋友——你的那个朋友对你很好,不是吗?只要时间久了,你把我忘记了,那你就……” 祝乐辞打断他:“你错了!”他似乎已经没了力气,将头埋到方同喻的胸膛上,一抽一抽地说,“你根本不了解我……” 他的眼神之中满是悲哀,到了这个时候,他说出了耻于出口的话。 “你要是死了,我可能很快也就死了。”祝乐辞道,“我会彻底变成一个人,会疯掉的……” 方同喻道:“你刚才那个朋友……” “你们根本不一样!”祝乐辞啜泣道,“同喻,方同喻……你是特别的。” 他乞求地抬起头,望着方同喻的眼睛:“就算是只为了我……不要死,好吗?” 方同喻浑身僵硬。他的眼神好似一把最为柔软、却又最是锐利的刀,直直扎到心里。 令人前所未有地疼,却又舍不得摘除。 方同喻终于还是妥协了,他闭上眼睛,拥住了祝乐辞,在这人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声。 “对不起。” 祝乐辞总算卸下了所有的力气,崩溃地大哭出来。他狼狈不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臂却紧紧地攀着方同喻的脖子。 这是他的救命索,长满刺的荆棘条。 【第三十九章】 方同喻终于肯接受治疗。柏赢得知的时候险些摔了手机,激动得说不出话,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足以冷静下来。 之前他把人关在医院里,又是求又是逼,也没能逼得方同喻妥协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人日渐消瘦。如今方同喻改了主意,他马上便要安排好一切。 方同喻却回绝他:“不用了,柏赢。” 柏赢仿佛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干涩道:“你的过往记录都在我这里……而且之前那家医院水平很好的,我们回去那儿做骨髓配型,不好吗?”他有些急,又说,“你的身体很弱了,肯定没办法操心这些……我帮你……” “接下来的一切,我自己解决吧。”方同喻打断他,“我不想再拖着你了。” 柏赢的话戛然而止。 该解决的事总是都该解决,包括柏赢。 他对不起祝乐辞,柏赢对不起祝乐辞—— 但柏赢唯独没有对不起他。 从一开始就是他凭着自己的私心,将这人拖入了棋局,当做复仇的工具。 方同喻握着手机,靠在墙上。祝乐辞去准备他住院要带的东西了,他则留在这儿,将最后一件事完成。 柏赢沉默了许久,久到几乎令人怀疑通话已经中断。方同喻也没有开口,最后“嘟”的一声,电话才被挂断。 祝乐辞背了一个包,装好了东西,才在门口小声地对他说:“好了吗?” 哪怕他们达成了和解,祝乐辞与他相处仍是不太自然。先前的一切还未能被抹平,他需要时间来习惯。 方同喻将手机收进口袋里,道:“走吧。” 他们去医院抽血,做了骨髓配型检测,随后又给方同喻办好手续,住院治疗。全身检查的结果很快出来,骨髓配型的却要等上一周。 方同喻其实在很早之前——早在他们之间的一切变化都还没发生时——便知道了自己患病。他只是找了私人医院,服药,拿钱吊着命。 但自从祝乐辞逃走之后,他便断了很久的药,身体情况并不乐观。医生看着检查结果叹息,建议他尽快进行第一次化疗。如果他们兄弟二人的骨髓能配型成功,那很快的,他们就可以准备骨髓移植手术。 但他们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毕竟配型的成功率并不高。 方同喻住的是单人病房。住院的第一天,祝乐辞躺在病房内的另一张床上,背对着他睡。 他只是凝视着祝乐辞的背影,一言不发。熄灯之后,放在床头的手机振了振,他收到了柏赢迟来的回应。 “好。” 对面的人不知是以怎样的心情打下这个字的,在过了整整一天之后。方同喻看了它许久,将手机放回床头,那边的祝乐辞才小声说:“谁啊?” 方同喻回答:“广告的短信。” 祝乐辞“哦”了一声,一动不动,瘦弱的肩背在窗外透来的灯光下被勾得清晰分明。他们之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样宁静的时刻了,这样单纯的共处一室。 极尽疯狂的伤害与歇斯底里的纠缠过后,才是疲惫而放松的疗伤。 方同喻的眼神钩在他身上,忽然说:“乐辞。” “啊?” “你还是不要陪我住院了,也不要来看我。” 祝乐辞有些茫然,问:“为什么?” 方同喻顿了片刻,低低地笑出声:“会很难看。你不看为好。” 他准备去死的时候,决意死死缠着祝乐辞,用最后的自私的生命力来看满足这个人的模样;他决定活下去了,反而不忍将自己狼狈丑陋的模样暴露出来了。 祝乐辞揪紧了被子,道:“我……我不在意。”他鼓起勇气转过身来了,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在黑暗之中对上了方同喻的目光,努力找着自己的话,“我反而觉得,我看到了,可能会更好。” 他仍然在心中拼凑着这个新的方同喻,这个人的缺漏之处,反而会让他更有底气。可以将过去的碎片扫开,令他换上新的脆弱的、柔软的碎片。 方同喻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看我出丑,可以开心一点吗?” “不,不是……”祝乐辞笨拙地澄清。话到一半,就看见方同喻眼中温柔的光。 方同喻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话语缓缓,“晚安,乐辞。” 【第四十章】 去接骨髓配型结果的是方同喻。 祝乐辞心理压力比他这个患者本人还要大,始终在担心着,万一配型不成功怎么办,再从骨髓库里等待匹配者更是大海捞针。出结果的前一天晚上他因此而 分卷阅读33 - 肉书屋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4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4 失眠,方同喻也连带着没睡着。 他们躺在同一间房间的两张床上,总是一个人方同喻注视着他的背影,他则不太好意思转过身来。 那天晚上,方同喻难得地开玩笑一样地问他:“睡不着的话,要不要过来陪我睡?” 祝乐辞吓得连忙闭上眼睛摇头,没一会儿,还真的睡着了。 早上起床之后他便接着发愁。这天是周末,他不用去上班,坐在病房里坐立不安。方同喻对此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接到通知后默不作声地出了病房,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祝乐辞紧张得都不愿意看他,问:“怎么样?” 方同喻把单子放到他手里,回答道:“成功了。” 祝乐辞颤抖的手这才停住了。他拿住手中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复杂的字眼他看得并不清楚,他迅速地一行行扫过,最后松出一口气,猛地站起来,拥住了方同喻。 四分之一的成功率,难得的幸运,降临到了他们身上。 仿佛是命运的捉弄过后,给予他们的奖赏。 祝乐辞抱着他的哥哥,原本略显冰凉的身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热了起来。他喉咙里哽咽,声音细碎,似乎是拼了命才挤出来的,既像是哭,又如同在笑。 这是他第一个主动的拥抱。方同喻垂下眼睫,僵站了许久,伸手回抱住他。 方同喻是不幸却也是幸运的,他的骨髓配对成功得这样快,只需要做半个月的准备,化疗,接受抗免疫相关治疗,半个月后便能够进行手术。 祝乐辞从小其实都没怎么进过医院,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查了资料也看不分明,只能够做好笔记,又一次次地询问医生护士。方同喻劝过他,没必要这么紧张,医院里有护士和护工,但他仍然坚持着。 这个人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操心的,没有一刻闲得下来。 祝乐辞的工作较为清闲,每天下班时间早,在他和领导沟通了、主动降了工资之后,周末还有双休。他有时候会买东西回家,在家里做好饭菜,再带过去医院,有时候则只是带了外面买的饭菜。 明明他是骨髓捐献者,却忙得不可收拾,被人劝了也只能稍微忍耐,没过多久便又故态重萌。 方同喻接受了化疗,每天打针输液吃药,没过多久,原本的头发便纷纷落了下来。祝乐辞嘴上说着想看他不一样的一面,实际上比他还不习惯,最开始总是当做没看见,打扫头发时,也总是露出不忍的神情。 方同喻特地在他上班的时候让护工陪同着出了个院,待他再来医院时,所有的头发已经都一口气剃干净了。 祝乐辞看见了,吓得当场跑出病房。 足足三分钟后,他才不好意思地走回来坐下。 方同喻原本的形象深扎在他心中,外貌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完全是天翻地覆的差别。祝乐辞甚至不忍心多看,只是低着头对他说对不起,声音很小。 方同喻只道:“所以我让你不用陪着我的。” 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料到。 祝乐辞听了这句话,又用力摇摇头,仿佛要把自己不清醒的那些想法全部都甩出去。他给自己的心里注入了勇气,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看这个人,硬是说:“我,我没问题的。” 说话还颇有些卡壳。 方同喻最近情绪慢慢地多了起来,比起以前完美的模板人来说,更像个活人了。他握住了祝乐辞的手,片刻后,缓声问:“很难看吗?” 祝乐辞又摇头:“不会。”他缩了缩脖子,看着方同喻的眼神,低声说,“就是有点儿……有点儿好笑而已。” 他强行改了这个形容词,好显示自己并没有真的很难以接受。方同喻只是摸摸他的头,道:“就当做改变形象,重新做人好了。” 【第四十一章】 方同喻和祝乐辞从没有过这样的相处模式。 他们都不再是曾经的自己,都改变了许多。 比起“重归于好”,倒不如说,他们已经成了两个新的人,以新的身份在相处。 习惯可以改变一切东西。 祝乐辞在第二个星期左右,已经能够和方同喻正常对视了。他心中的畏惧感被冲淡了许多,听见方同喻的声音时,也不再会本能地发抖。 先前他总是需要掩饰自己的反应,现在不必多费心,他也能够平静下来了。 方同喻对他的一切变化心知肚明,从不戳穿。 祝乐辞脸皮薄,需要有人多照顾他那颗脆弱而柔软的心。 在祝乐辞不在的时候,病房附近总会出现多余的视线。方同喻对这一切十分敏锐,在手术的前一天,他主动找了柏赢。 柏赢在电话里有些失落:“还是被你发现了,我不是故意的。” 方同喻问:“为什么?” 柏赢沉默了许久,苦笑道:“现在让乐辞陪着你,才是对你和他来说最好的事了……”他声音很沉,“乐辞不喜欢看到我,我就不出现——这是我唯一能给他的补偿了。” 方同喻的视线移到桌子上,那儿放了一杯茶,热气腾腾的,祝乐辞给他泡好之后,又下楼买晚餐去了。他抿着唇,听柏赢最后在对面说:“我确认你没事之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你不恨我吗?”方同喻道。 “我恨不起来啊,就当是我贱吧。”柏赢似乎是轻轻地笑了笑,“亏我以前还嘲笑乐辞……我比他没用得多了。” 柏赢挂断了电话,坐了几秒钟,忽然一下子将手机狠狠地砸向地面。他捂住自己的头,大口喘着气,手在发抖。 哪怕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方同喻的工具,他也没法对方同喻产生半分怨恨。 现在的结果,就当做是他的报应吧——擅自把人看作替身、肆意发泄的报应。 祝乐辞买了热粥回来,打开盖子时还烫了一下手,急忙把手抽回来,往手指上呼呼气。他回头一看,方同喻还拿着手机,一动不动,不由得发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方同喻对他笑一笑,“在想事情。” “大概后天就要上手术台了……医生说白细胞杀得差不多了,就要进无菌室,”祝乐辞道,“趁现在多吃点吧。” 他坐到方同喻的床边,将保温桶抱过来小桌子上,熟练地舀了一勺起来吹凉一些,给他喂过去。方同喻右手在输液,左手用不习惯,之前烫到过自己一次,祝乐辞和护工从此承担了这个责任。 方同喻顺从地张嘴,将温度恰好适宜的粥含到口中,吞下去。 他忽然道:“之前你住院的时候,我也这样喂过你。” 祝乐辞手一抖,把勺子放回保温桶内,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看他,道:“以前的事就别 分卷阅读34 - 肉书屋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5 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 分卷阅读35 说了。” 那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他根本不想想起来。 方同喻直视着前方,却继续道:“那时候我还威胁过你,我记得你很害怕。”他微微转头,和祝乐辞对上了眼神,口气很是平和,“乐辞,你真的不后悔吗?” 那么多的事情发生过后,被伤害得遍体鳞伤了过后,仍然决定要救他,让他这个加害者活下来吗? 这是最后的后悔机会了。 祝乐辞拼了命地不移开目光,他胸膛起伏的幅度慢慢大了起来,咬着嘴唇,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他道,“我想让你活下来。” 方同喻慢慢闭上了眼睛,如同认命一般,喉咙底泄出两声轻笑。 手术的过程像一场梦一样。 骨髓移植手术几个小时,之后转入无菌仓。 方同喻身体虚弱无比,昏睡了整整一天,醒来之后又难受了好几天。祝乐辞无法进入,有时候只能站在门口看他,待他有了些力气、可以自主开口说话了之后,才能够隔着视频和他说话。 方同喻精神恹恹,话并不多,有时候说到一半,就又疲劳得睡着了。 祝乐辞很是忧心,变着法子找话,想办法让他有精神一些。方同喻可能是感觉到他的努力,到第三周左右,状态总算是好了些许,有时候看祝乐辞结结巴巴的,还会对着视频笑一笑。 他这个状态下的笑容实在算不上好看,但祝乐辞莫名地就看呆了,回过神来才赶紧低下头来,通红的耳根又出卖他。 一个月后,观察期总算是过了,情况初步稳定,方同喻才得以出仓。祝乐辞比他本人还要激动,围着病床走了好几圈,最后被方同喻唤了,才勉强静下心,坐到床边。 方同喻的手从被子底下探出来,指头对着他勾了勾。 祝乐辞眼神游移了一下,伸手握上去。他已经提前把自己的手焐热了,可以让方同喻也舒服一些,将那苍白的手包在两手之中后,他默默地和方同喻对视了。 普通病房中的阳光比无菌仓中的明亮得多,今天又是冬日难得的暖阳天,阳光带着温度,映射给他们。 方同喻嘴唇蠕动,道:“你以后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祝乐辞微微俯下身去,鬼使神差地,吻了一下他满是针眼的手背。 “我不会后悔的。” 跨越了这一番生死,他便认为方同喻是再世为人。 往后的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the end.) 分卷阅读35 - 肉书屋 分卷阅读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