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苦书卷》 分卷阅读1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1 《七苦书卷》作者:江东客 文案 佛曰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谢必安喜欢范无咎,喜欢了好几千年,奈何范无咎就是不开窍。 某一天,判官交给了黑白无常一本名为七苦书卷的书,上面记载着无间地狱的七个厉鬼的生平过往,两位无常必须回到厉鬼生前帮助他们化解怨念,从而帮助地藏王菩萨成佛。 然后,谢必安和范无咎开始了不那么高兴的穿越之旅。 这穿越之旅的背后,好像还有点什么隐情的样子。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必安,范无咎 ┃ 配角:孟姜女,牛头,马面,四大判官等 ┃ 其它:强强 第1章 羽春楼1 冯平是半个时辰前刚死的鬼,魂魄一出体,就被守在一旁的鬼差扣上了锁链,还没等他搞清楚具体情况,已经浑浑噩噩地到了黄泉路上。 冯平看了看身边挂着工作证,身上的制服背面还写了“酆都服务”四个大字的鬼差,不由感慨,死在新时代,连阴曹地府都和古代怪志小说里写的不一样了。黄泉路已经不是阡陌小道,而是铺设地整整齐齐的柏油马路,路上的鬼都排列有序地飘着,路两旁的彼岸花也种植地整整齐齐,还有个老头在拿着水管给它们统一浇水,忽略掉血色的天空,这里看起来同现世没有太大区别。 鬼差把冯平带到了三座桥边,指了指离他们最近的那座,说:“上这一座排队,喝了汤就走吧。” 冯平看了看眼前钢筋混凝土堆叠而成的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和传说中的奈何桥也差得未免有些太多了吧?然后他又突然想起来了很重要的事情,于是朝鬼差询问道:“就这样直接上桥喝孟婆汤?不需要判官审审吗?” 大概是询问这个问题的鬼太多了,鬼差颇没耐心地解释道:“醒醒吧大哥,这都什么时代了,从你死开始,你的生平资料就直接传输给四位判官大人了,现在已经审判完毕了,你可以投胎去了。” 然后鬼差又小声嘟哝了一句:“早都提议派个人上去写本书,将酆都的新面貌向活人展示一下,两位鬼使效率也太低,到现在还没安排好。” 冯平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奈何桥,不知道排了多久,才依稀看见桥的中间有个穿着洋装正在盛粥的少女,少女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正眯着眼靠在桥边的围栏上同女子说话。 “谢必安,你堂堂白鬼使,怎么这么闲?你看看八爷,同样是鬼使,八爷都不闲得往我这儿跑。”少女将勺子一扔,直直地砸向了谢必安的脑门。 谢必安依旧笑眯眯地,也没有躲,随手一接,将勺子稳稳地拿在了手中,然后朝少女递了过去,说:“孟姜女,老老实实熬你的汤吧。我也不想这么闲的,不过现在实行了信息化流水线勾魂,各鬼差通过app指示收魂,除了罪大恶极的鬼需要我和八爷亲自抓,其余的都交给了手下的小鬼。说实话,现在的鬼都成不了气候了,这边人还没死透,那边鬼差为了抢业务都围满人家床边三圈了,新死的鬼都浑浑噩噩地,哪里还来得及兴风作浪修成厉鬼。” 冯平走到两人身边时,恰巧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想反正都死了,也犯不着再畏畏缩缩,于是张口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请问,您就是传说中的孟婆吧?传说里您是个老太太……” “老你个奶奶。”孟姜女眉头一蹙,伸出食指朝谢必安戳道,“都怪你,派上去的什么鬼,到处朝凡人胡乱编排我。” “不怪我,谁教你那天没梳妆,让那鬼吏瞧了去,到现在他都以为你是个老太太。”谢必安见孟姜女只顾着瞪自己忘记了盛汤,于是拿过她的勺子,给冯平舀了一碗。 冯平接过汤,正要喝,又突然停了下来,继续问道:“我生前听说白鬼使是吊死的,所以……” 话音未落,谢必安就张开了嘴,伸出了长长的舌头。 “七爷长得俊,也注重形象,平日里都将舌头收在嘴里,轻易不露出来的。”孟姜女抢答道。 “那……一见生财呢?”冯平问。 谢必安眯着眼,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黑色的手帕,上面用白色小篆写了四个大字“一见生财”,然后又将手帕翻了过来,另一面上写着“你也来了”四字。不等冯平再开口,谢必安便朝他咧了咧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快点喝汤走人。” 别看谢必安是笑着的,却笑得让冯平心中发毛,于是他再不敢言语,猛地干了一碗孟婆汤,然后又迷迷糊糊地上路了。 “哎,每次都是这个鬼,问东问西的,我都见他十多次了。求他下辈子别再问了。”冯平走后,孟姜女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谢必安刚要接话,身后便传来了颇有磁性的男声:“七爷,怎么又在桥上和孟姜女闲聊?” 谢必安不用扭头看也知道来人是谁,依旧将眼咪成一条缝,笑着说:“八爷不是在同马面一起在吃酒吗,怎么有空跑来奈何桥找我?” 如果这时你斗胆仔细观察一下谢必安,一定会发现七爷此刻的笑容比刚才更加灿烂了几分。 “哎呀,八爷来了。还好八爷晚来了一步,不然刚刚那鬼肯定得问‘不是听说黑鬼使身材矮小吗?怎么长得这么高?’”孟姜女将冯平的语气模仿地惟妙惟肖,硬生生地将谢必安给逗得“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本来看着谢必安又同孟姜女混在一处,范无咎心中就有些不高兴,现下看到两人如此其乐融融,心中愈发难受,就好像心脏被人用针密密麻麻地扎过一般。范无咎将这种感受归因于对于最好兄弟的占有欲,也并未细想,面瘫着一张脸朝谢必安说道:“魏判喊我们过去。” 魏征是酆都四大判官里最为和善的一位,说话耿直,没有什么弯弯绕绕,故而听说是他传唤,想来也没有太严重的事情,谢必安便笑着朝孟姜女挥挥手说:“那我和八爷先去见魏判了,你在这里好好熬粥。” 八爷走在前面,七爷跟在后面。 八爷性子严谨认真,不爱笑,话也不多,七爷却与他截然相反,总是笑眯眯地,平日里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今天刚一离开忘川畔,八爷却先开口说了话:“想成亲了?” 听到八爷的疑问,七爷整个人像炸了毛的猫,如果七爷是活人,此刻耳朵肯定红了大半:“说什么傻话?孟姜女是人丨妻,人丨妻懂不懂,就是别人的妻子。我再怎么不是人,也不会把主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2 意打在她身上。不过是觉得她一个人在桥上也怪可怜的,闲着去陪陪她罢了。” “不是孟姜女,也总会有别人。”范无咎说。范无咎一直对谢必安心怀愧疚,因为当年谢必安是因他而死,死时连亲都没成,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当然,范无咎比谢必安还小了两个月,也大不到哪里去。 范无咎的话彻底惹恼了谢必安,他敛了笑容,微微睁开了双眼,冷声说:“刚到酆都时咱们是立过誓的,两个人相依为命,我自然不会娶亲。还是说,八爷你看上了哪家闺秀,想老婆了,不好先开口,想先把我打发了去了?” “七爷,是我说错话了,别恼,以后不提了。”范无咎本来是在朝谢必安赌气,看谢必安反应这么大,还给了保证,气也消了一半,又见谢必安被自己惹恼了,于是又转而去哄他。 谢必安没理他,但脸上又挂回了招牌式的笑容,眼睛也眯了回去。 两人到了赏善司,见到魏征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对着平板电脑戳戳划划,不知在做些什么。看到黑白鬼使到了,魏征忙朝谢必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这酆信群里该怎么发红包啊,小白你教教我。秦广王他们非让我发一个,我弄了半天也没发出来。”魏征说。 谢必安凑到屏幕前,伸出手笑着给他点了点:“对,就这样,得先绑冥币卡才能发。” “哦哦,原来这么回事。我常年坐办公室的,就不比你们这些天天外出跑业务的能紧跟时尚潮流。”魏征一板一眼地说道,“要学的东西还是很多。” “魏判,说正事。”范无咎面无表情地插了句话。 “哦,对,说正事说正事。是这样的,地藏王菩萨前几天让我托你们办个事。”魏征边说边拿出了一个藏蓝色封皮的小册子,“地藏王菩萨不是立过誓吗,说地狱不空不成佛,这都过去几万年了,当初的地狱逐渐分散成了十八个。这十八个地狱以无间地狱为主体,菩萨当初立的誓,也该应在无间地狱上。眼下酆都越来越安稳,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了,无间地狱关押的恶鬼都超度了个遍,只剩下了七个厉鬼。这七个厉鬼因为执念过深,怨气过重,迟迟不肯消散,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派人回到他们活过的时代,将他们的怨恨从根源化解。目前酆都能派出去出差的大鬼,就你们两个了,反正你们俩最近挺闲的,就当是卖菩萨的一个人情也好。这本书里记载了那七只厉鬼的生平,菩萨会帮你们开启前缘门,便可回到这些厉鬼活过的时代,你们想办法将怨念化解掉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酆(丰)都,又称酆都罗山,即是中国传说中的地府地狱。(度娘百科) 度娘百科里说孟婆的身份有三种说法,我选了第二种孟姜女的。 谢必安,白无常,外号七爷,帽子上有字“一见生财”也有“你也来了”的说法。范无咎(更常见的说法是范无救),黑无常,外号八爷,帽子上写的是“天下太平”也有“正在捉你”的说法。 四大判官分别是:魏征、钟馗、陆之道(也就是常说的陆判)和崔珏 奈何桥其实是三座桥,以下摘自度娘百科:《酆都宗教习俗调查》一书对此有过详细的描写:“……桥分三层(或三座),善人的鬼魂可以安全通过上层的桥,善恶兼半者过中间的桥,恶人的鬼魂过下层的桥。 很久以前就想关于写黑白无常的文,算作是了了自己的一个念想 第2章 羽春楼2 “你们只要回到相应的时代,想办法将厉鬼的怨念化解掉就行了。”魏征说。 听魏征的语气,这件事不论范无咎和谢必安想不想管,都得管定了。 “那我们可以先和七个厉鬼交流交流再开始工作吗?毕竟我们得搞清楚他们想要什么,才能化解它们心中的怨念,魏判你说是不是。”谢必安接过魏征递过来的书说。 “行吧,让阿傍带你们过去无间地狱一趟。” 魏征话音刚落,牛头就走了进来:“那七爷八爷现在就跟我走吧。” 两人跟着牛头,一路上无话,都在沉思该如何完成地藏王菩萨的委托。几个地狱之间已经使用缆车联通,三人乘坐上通往无间地狱的缆车,十五分钟左右就从赏善司到达了目的地。 科学技术过然是第一生产力,谢必安在心中为所有现代科学的奠基者都点了一炷香。 无间地狱是众地狱里最可怕的地方,曾关押过无数的厉鬼,大名鼎鼎的三大鬼王也曾关押于此数千年。不过而今的无间地狱,已经成为了众地狱里最为寂静的一个。这是近一千年以来谢必安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酆都血红的天空,配上辽阔无边的荒原,除了时不时出现的几棵枯树再无别的生灵。无间地狱虽然只剩了七个厉鬼,但压迫感和凄凉感并不比谢必安上一次来时要少。 “七爷,看看第一个任务是哪只鬼。”范无咎说。 谢必安眯着眼,从口袋里掏出魏征给的书,细细端详了一下。这书的封皮是藏蓝色的,标题上写了“七苦书卷”四个字,谢必安眉头微皱,朝范无咎和阿傍问道:“七苦?什么意思。” “七苦是我们佛家的用语,你们道门的不清楚也情有可原。佛曰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菩萨给你们这本书,大概是暗指这七厉鬼的生平遭遇与七苦相关,也算是给你们的提示吧。”牛头说。 谢必安看着阿傍,脸上笑着,但心中早已翻了无数白眼,暗自骂道:这种时候开始跟我讲什么佛家道家了,求我哥俩做事时怎么不分分清楚谁是佛家,谁是道家。 这七苦书卷不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谢必安将书打开,便在卷首看到了一双圆眼和一张嘴。 “大爷想看什么,请吩咐。”那圆眼的眼珠转来转去,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和谷歌娘差不多的机械音。 谢必安适应得很好,也没显示出多余的好奇,只开口道:“给我看看第一个鬼的生平。” 听完命令,七苦书卷自己开始翻页。 “这第一个鬼,是个病鬼,还是个很厉害的病鬼,有意思。”谢必安看了一会儿,道。 “来,我看看。”范无咎凑到谢必安身后,同他一起盯着书卷。两人此时挨得极近,范无咎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谢必安整个鬼都僵住了,全部注意力都跑到了八爷身上。 看了一会儿,范无咎看到谢必安的舌头伸出来了一些,当即也意识到了不妥。鬼虽然没有实体,但还是保留着生前的感情,紧张、羞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3 涩亦或是恐惧,虽然不能通过脸红心跳的反应体现,但身体还是不自觉地会随着情感的变化而变化。范无咎和谢必安一起不知道多少年,对他身体的反应摸得一清二楚。七爷此人,若是紧张,收在口中的舌头会不自觉地吐出来,若是生气,眼睛会无意识地睁大,可能七爷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小习惯,但范无咎却一清二楚。 “七……” “这病鬼有点可怜,他这个师弟也忒不是东西。” 想开口的话被七爷生生打断,范无咎也就认命闭了嘴。方才他一直在注意七爷的舌头,书上写的东西根本一点也没看到心里去。听到谢必安的评价,范无咎有些好奇,面无表情地接过七苦书卷,仔仔细细地将病鬼的生平看了一遍。 病鬼生前叫秦屿,活在一个太平盛世,是个病秧子,但也是个江湖人,而且是个很厉害的江湖人。当时江湖上有一个很大的杀手机构,叫羽春楼。羽春楼由楼主掌控,楼主之下分为八门,每门设有门主,门主之下就是众杀手。杀手分为内门杀手与外门杀手。外门杀手完成一定的任务可以晋升内门,每年羽春楼都会公布内门杀手的排行榜单,杀手接到的任务好坏全由榜单排名决定。总之,羽春楼就是一个由几百名杀手组成的机构。羽春楼的人,只认任务,杀人、收钱,旁的什么不管。纵是接到了要杀自己老子的任务,也得老老实实完成。秦屿就是羽春楼的一员,但他不属于羽春八门中的任何一门,因为他就是楼主。 羽春楼楼主,本该同他手下的杀手一般,无心无情,像冷血兵器一样纵横江湖,但秦屿却偏偏是羽春楼的一个例外。纵然他双手染满鲜血,但却依然真诚待人,重义重诺。若是生在名门正派,他也该是个大名鼎鼎的侠客,可偏偏他在长在暗无天日的羽春楼,就如一棵长在了背阴处的向日葵,明明渴望着太阳,却同蛇鼠潮虫为伴。 秦屿在矛盾中活了二十八年,直到有一天他转接了一个师弟尚未完成的任务。任务要秦屿去暗杀一个破旧道观的道士,可当他站到道士面前后,才发现这道士其实是他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为了保全血亲性命,秦屿提出与道士暂时互换身份,自己去对付羽春楼的杀手,而道士装作秦屿叛逃出生天。可秦屿没有料到,这一切都是师弟赵鸣筝的圈套,赵鸣筝早就猜出秦屿与道士的关系,并利用了秦屿重情重义的性格,故意将任务推脱给他,然后借此机会对付秦屿。赵鸣筝先是杀了伪装成秦屿的道士,取而代之成了新一代的楼主,而后开始派人满江湖地追杀秦屿。秦屿身体本就不好,整日奔波越发虚弱,一身武艺也少了六成,四处逃命万分狼狈。后来秦屿隐居山林,收了一名徒弟,再不问世事。可秦屿的病却愈发严重,缠丨绵病榻十几载,直到有一天赵鸣筝找上了门。赵鸣筝杀了秦屿的徒弟,将秦屿带回羽春楼。秦屿在羽春楼受尽各种非人折磨,最后在疾病与伤痛的双重折磨之下含恨而死。秦屿死后阴差阳错没有被鬼差收走,带着愤恨与不甘渐渐修为厉鬼。但纵然成了厉鬼,他也从未主动害过人,只不过因为是病死的,身上带了瘟气,凡是碰上他的人,都会在病痛的折磨中含恨而死。后来秦屿浑浑噩噩地撞上了鬼差,这才被带回了地府。但由于因他而死的人太多,故而被压在了无间地狱。 “苦命人。”范无咎如此点评道。 谢必安彻底收回了舌头,露出微笑说:“也是个苦命鬼。” 无间地狱关押厉鬼,早都不像几百年前用符纸镇着了,而是修了铜制的笼子,笼子的栏杆上缠了银锁链,大门上甚至还挂了些十字架。说是从西方请的外援,万一撑不住西边的白胡子老头还能当个支援。七厉鬼关押的地方很分散,毕竟关在一起万一哪天几个鬼一拍脑壳,达成了抗酆都统一战线,把无间地狱给炸了,不知道能找谁说理去。 收押秦屿的地方离缆车站点很近,走几步就到了。秦屿瘦得皮包骨头,整个鬼都是干瘪的样子,穿着一个破破烂烂领口染着血的里衣,双眼空洞地看着笼外。纵是黑白鬼使同牛头一起朝他走了过来,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仍是整个鬼摊在笼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屿,七爷来帮你了了前生夙愿,乖乖配合,早日成佛。”谢必安半开玩笑地说。 “成什么佛,鬼成不了佛的,又不是在日本。”阿傍不满地嘟哝道。 范无咎瞥了阿傍一眼,说:“七爷在工作,安静。” 迫于八爷淫丨威,牛头只能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一脸不爽地看着七爷同秦屿交流。 “没什么夙愿,不记得前生。”秦屿淡淡地说。 谢必安:“不记得前生?不记得前生你能徘徊几千年不肯消散?我帮你杀了赵鸣筝怎么样?” 听到赵鸣筝的名字,秦屿眼中渐渐有了神采,他摇摇头,说:“是我负了鸣筝,不怪他。” “我看了你的生平,他陷害你,杀你至亲,杀你徒儿,最后又将你折磨到死,怎么到你这儿,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秦屿道:“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故人往事具如烟,鬼使大人又提起来作甚。” “我同八爷奉地藏王菩萨之命,回到过去,了你前世遗憾。可我得弄清楚你的遗憾到底是什么,才能帮你对不对?”谢必安解释道。 听完这话,秦屿才彻底恢复了神采,颇有些激动地朝谢必安问道:“七爷当真?” “自然是真的。” “鸣筝与我,本是爱侣。但我为了报恩也为了巩固自身根基,娶了故人之女为妻,鸣筝由此与我反目成仇,因爱生恨,才有了后来种种。是我连累了兄弟徒儿,我久久不入轮回,也是因为心中对他们怀有愧疚。若七爷真能回了前尘,望能劝住当年的我,珍惜眼前,不要为了一己私欲连累了旁人。”秦屿道。 谢必安点了点头,心说,这倒是不难。 “既然搞清楚了,那阿傍现在就送七爷八爷上路?”牛头问。 “你七爷八爷死了几千年,只有我俩送别人上路的份,还没听说过有人能送我俩上路。”谢必安早都不爽阿傍了,趁机借题发挥了一通。 阿傍满头大汗,心想七爷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吗,今日这邪火怎么乱发?阿傍说:“是是是,我用词不当,没读过几年书就来当差了,那阿傍现在就为两位鬼使开启这前缘门?” 谢必安低头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说:“那快点吧,说不定回来时我和八爷还能吃顿晚餐。今日约了陆判和马面喝酒,不能耽误太久了。” 牛头点了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4 点头,在地上随手画了一个圈,瞬间金光四散,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这招是跟猴子学的?”谢必安笑道。 范无咎一脸正经:“现在得叫斗战胜佛了。” 阿傍:“……” “快走吧,不是说晚上还想回来吃酒?”阿傍问。 “说实话,我有点恐高。八爷罩我。”谢必安眯着眼朝范无咎说道。 范无咎朝他招招手说:“行,抱着我的腰,跳了。” 看着黑白鬼使跳了下去,阿傍在朝前缘门里喊道:“七爷,忘了说了,菩萨说为了能彻底化解怨恨,将你俩的绝大部分的法力给封了。到那边自会给你们安排好身份,你俩老老实实做人就成。” “阿傍——我丨操丨你大爷的——你给我等着——”回应阿傍的是谢必安崩溃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牛头,大名阿傍。 三大鬼王:大力鬼王,独角鬼王(教唆孙悟空称齐天大圣的那位),邙山鬼王。 佛家七苦,我也搜到了有八苦的说法,在八苦的说法中,第八苦五阴炽盛是前七苦的集合。 中国地府的鬼神形象受外来影响比较大,佛家道家还有印度神话都融合在一起,比如黑白无常是道家的鬼,但他们的顶头上司阎王却来源与印度神话,他们的同僚牛头马面来源于佛教。我在这方面理解也不是很透彻,都是从度娘上搜到的,如有问题欢迎探讨。 第一次收到地雷,非常感谢31267383小可爱,我会努力的 第3章 羽春楼3 “最好回去别让我逮住那死牛头,这么关键的事情不早跟我说。我猜前缘门肯定不是非得开在地上的,他故意整我俩。”谢必安揉了揉和范无咎磕到一起的脑袋,睁着眼气急败坏地说。 “算了,你先给他脸子看的。”范无咎安慰道。 谢必安:“谁让他闲着没事瞧不起咱们道门?” “我觉得也没……”看到七爷眼睛已经彻底睁开,笑容也全部敛了去,范无咎只能老老实实地闭嘴。 七爷脾气是好,大部分的时间都不怎么生气,别人无论怎么激他,他都一副“好好好,您说的对,我傻丨逼,我傻丨逼”的态度,但唯独三件事能让他恼。第一件是,但凡和八爷相关的事,他自己怎么说都别人都管不着,但旁人只要胆敢说八爷一句坏话,七爷一定将你祖宗问候个遍。第二件是不能当着七爷的面说道家的不好,特别是佛门中人,只要表露出对道家的一丝丝鄙夷,七爷分分钟教你做人。第三件事是八爷今天才发现的,就是八爷自己不能跟七爷提娶媳妇儿的事,但八爷目前还弄不明白七爷为什么要为这个生气。 总之,一个平日里没脾气的人,发起火来非常的可怕。今天八爷也算是出门忘记看黄历,目睹了七爷三次发火,不过好在每次发火都即使止住了,也没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 “总之,得尽快适应我们当前的身份,法力被散了大半是真的难受。不过还好你还长着原来那张脸,不然我还得适应半天。”谢必安说。眼前的范无咎还是原来的脸,但装扮却是古时的样子,近百年没见过穿着汉服的范无咎,谢必安见他这身打扮不由地感到了一丝怀念。 送菜的伙计正端着托盘,肩上搭着一条擦汗的毛巾,看到黑白鬼使,朝他们行了行礼,道:“两位门主怎么还在这后院,吉时快到了,楼主马上就要拜天地了,其他几位门主都在大堂上凑热闹,两位也抓紧过去吧。” 谢必安眯着眼朝伙计抱了抱拳说:“好,我们马上就去。”然后又沉下脸色,转身跟范无咎说:“死牛头,他绝对是故意的,早到几个月这次的任务两句话就能解决,现在可好,两人估计已经反目成仇了,让我们怎么劝。回去我做东,晚上请八爷和钟判涮牛肉吃。” 范无咎宽慰道:“事已至此,七爷我们还是见机行事吧。先去看秦屿拜堂?” “不成,得先去找赵鸣筝。算了,我去找赵鸣筝,你去找秦屿。”谢必安说。 范无咎问:“七爷怎么能肯定赵鸣筝没在堂上看秦屿拜天地?” “八爷大概是没喜欢过什么人。若是真的将那人捧在心上,怎么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挽起旁人的腕子,对着旁人许下生死与共的誓言。”说到这里,谢必安半垂下头,没敢看着八爷的眼睛。 范无咎点点头,也没多问,交代了七爷几句,然后朝大堂走去。 八爷走后,谢必安就开始琢磨赵鸣筝这会儿能在哪里。按照赵鸣筝这么极端的性子,铁定不会跑出去借酒消愁,更不会找个没人的角落里伤春悲秋。二十出头的少年郎,性格又有些扭曲,职业是个杀手,此时青梅竹马的恋人结婚,他会在哪?他能在哪? 如果我是赵鸣筝,我会怎么做?七爷想。 “八爷,听得到我说话吗?”谢必安悄悄掐了一个千里传音的诀。 几乎是话音刚落,范无咎低沉的声音就传到了谢必安的耳边:“听得到。” “还好千里传音还能用,不然得麻烦死。”谢必安说,“八爷,出门看看赵鸣筝在不在大堂的屋顶上。” 那边秦屿正同新娘子跪着给老楼主的牌位倒酒,范无咎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人身上,悄悄从灯火通明的大堂里走了出来,翻身跃上了屋檐,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也掐了个诀,朝谢必安回复:“不在。” “行吧,八爷你继续混喜酒吃去吧,我大概知道赵鸣筝在哪儿了。对了,秦屿入洞房的时候隔空喊我一声。” 此时的谢必安走到了后院的寝房,今夜的洞房已经布置妥当,因为新人正在拜堂,所以洞房还没点起蜡烛,此刻黑洞洞地一片,看不清楚里面的场景。谢必安想掐个火诀,但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于是只能推开洞房的门,让月光照了进去。 谢必安站在门口,朝洞房喊道:“赵鸣筝,我知道你躲在里面,别费功夫了,出来吧。你想找机会杀了那女人,可楼主也得给你机会,怕是最后没能血溅锦被,反倒是和楼主势不两立了。” 赵鸣筝到底还是年轻,听了谢必安的话,觉得自己身形既然已经暴露,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从床底下出来了。看见谢必安,赵鸣筝气不打一处来,径直走到他跟前,拽起他的领口,怒道:“秦屿早就知道我不甘心,怕我趁机做些什么,所以才派你来监视我?” 谢必安任由赵鸣筝拽着,眼眯成一条缝,对他笑道:“你想多了,不过是我怕你想不开,索性离了人群来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5 寻你,没想到你竟躲在床底下,当真是好兴致。” “七门主,你我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在这里多管闲事。” “倒不是多管闲事,我是来救你的。赵兄,不如你先松开我的领子,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说?” 谢必安相貌本就俊朗,此刻在月光的映照下,眉眼弯弯,颇有遗世独立的美感。赵鸣筝本是断袖,见了谢必安这般模样,出于本性地面上一红,又听前院喧吵的人声越来越大,知道秦屿此刻已拜完天地,自己也来不及再躲回床底,只能同意谢必安的提议,拽着他从后门溜出了院子。 赵鸣筝拽着谢必安,停在了羽春楼外不远处的河畔,然后才回头看向身边的人,嘲道:“救我?就凭你?” “我今日若不阻你,你定躲到夜深人静,待楼主歇下了便起身动手,杀了夫人,一了百了。”谢必安不等赵鸣筝回复,便自顾自地说道,“可万一今夜楼主并没有打算睡下呢?你动了手,被楼主捉了个现行,或者退一万步,楼主没发现你让你得了手,那第二天呢?你拿什么跟楼主交代?拿你们俩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的情分吗?但凡你出了手,你和楼主便永远回不去了,你可想清楚。” 谢必安咄咄逼人,赵鸣筝眼眶微红,拳头紧握,目光顺着河岸看去:“我得不到的人,凭什么让那女人得到。大不了我杀了她,秦屿再杀了我,一了百了。” “按照秦屿的性子,无论你成功与否,他都不会要你性命。秦屿充其量不过会觉得愧对妻子,对她比往日更好罢了。然后你同他,此生不过只能是同门师兄弟。你看着秦屿与夫人相敬如宾,兴许过两年,两人还能添一双儿女。然后你愈发不甘心,决定夺走秦屿的一切,让他成为你豢养的一只金丝雀。但秦屿宁死不服,最后被你折辱玩弄而死。赵兄,你说说我的推论是否有可能?”谢必安真假参半,将日后发生的事透露给了赵鸣筝。 赵鸣筝牙关紧丨咬,思索了半天没有答话。 “楼主娶那女人,不过是故人所托,其实心底里还是放不下赵兄的,赵兄可千万别钻了牛角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谢必安劝道。 赵鸣筝缓缓摇头,说:“我赵鸣筝堂堂男儿,怎么能委身与一女子共侍一夫?” “赵兄糊涂,楼主不想娶那女人,那女人也不一定想嫁给楼主。楼主为人堂堂正正,绝对不会碰那女人半分的。赵兄先同楼主解了心结,再由我想办法为那女人扯一段红线,将她另配给别人,如何?” “赵兄可先好好想想,若想通了,便来找我就是。” 七爷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留给了赵鸣筝一个潇洒的背影。 回了羽春楼,八爷正靠在大门边的石狮子旁,等着七爷。 因为多喝了些酒,八爷脸红红地,看着七爷便微微咧开了嘴:“七爷终于回来了。” “八爷怎么知道我出去了。”七爷笑着问。 八爷跌跌撞撞地靠在了七爷的肩膀上,有些得意地说:“和七爷一起几千年,七爷无论做什么,我都知道。” 七爷由他靠着,满脸宠溺地对八爷说:“八爷喝醉了。” “没醉。赵鸣筝那边怎么样了?”范无咎问。 谢必安:“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八爷那边呢?秦屿可和夫人圆房了?” “没有~,我听了好一会儿墙角,两人连话都没说几句。和衣而睡。”说完,范无咎拿脑袋蹭了蹭谢必安的肩膀。 谢必安:“八爷这是在跟我撒娇?” “没有~,我堂堂八爷,撒什么娇。”大概是真得醉得不轻,范无咎说话都带了些许颤音。 谢必安一听心都软了。鬼是不会喝醉的,所以范无咎已经很多年没有喝醉过了,谢必安也早已忘了平日里严肃认真的八爷喝醉时的模样。今日一见,竟觉得心神荡漾。 第4章 羽春楼4 谢必安喜欢范无咎,喜欢了三千五百多年。 第一年,谢必安与范无咎拜了把子,从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第二年,谢必安抱着范无咎被水泡得有些浮肿的尸身,三尺白绫,一梁横木,把结义时信誓旦旦许下的誓言完成得一字不落。 第三年,两人一起留在了地府,一人白衣如雪,另一人黑衣如墨,一个笑脸,一个冷面,从此七爷八爷,相依为伴,再没人能将二人分得开。 第三千年,范无咎得闲便在在冥府同各鬼差吃酒,谢必安便笑眯眯地看着他。有些事情,谢必安不说,范无咎就不会知道。八爷没有问,七爷也就不会说。谢必安糊弄过了旁人,竟也快糊弄过了自己,有时候他也几乎不记得自己还爱着范无咎。但无论如何有一点谢必安是一直记得的,那便是谢必安为范无咎而死,白无常因黑无常而生。 …… 范无咎一旦喝醉了酒,就变得非常黏谢必安,昨夜也是整夜未曾撒手。谢必安求之不得,留他在自己房里睡了一宿,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多少年不曾梳过头,不曾换洗过衣裳,谢必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感到新鲜极了。 “七爷,在束发?梳子给我,我来。”范无咎慵懒地睁开了浓黑色的眸子朝谢必安说道。一夜而已,范无咎的下巴上就长出了一些短短的胡渣,头发散乱在床榻之上,显得有些性丨感。看到谢必安手中拿着的梳子,他不由地想起从前活着时,自己也总这般帮谢必安束发。 范无咎走下床去,一手接过谢必安手里的梳子,另一只手拢着谢必安如瀑的长发。檀木制成的梳子,散着淡淡的香味,缓缓从发间划过,前生今世,恍然千年。 “七爷长得俊,工工整整地束完头发,便更俊了。”范无咎打趣道。 谢必安不说话,只笑着。 这便够了,他不娶亲,不成家,同我相依为命,心情好了,还能如妻子一般为我梳头束发,我又何必要求更进一步,七爷想。一层窗户纸罢了,七爷不怕将它捅开,只是怕,若是捅开了,便再不能和八爷回到现在这般亲密的关系了。 在这个时代,地藏王菩萨为范无咎和谢必安安排的身份是羽春楼的七门主和八门主,为了方便起见,该有的记忆都已经植入在了二人的脑海里,倒也不会让黑白二人摸不着头脑。但谢必安倒有些好奇,菩萨究竟是如何做到将众人的记忆全部改变,使周围人通通都接受了范无咎和谢必安的存在?并且,还有一点谢必安没有搞明白,那就是,原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两位门主去了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6 何处? 范无咎帮谢必安束好了头发,谢必安也顺手帮八爷把胡子给刮了个干净。刚刚刮完最后一刀,便有手下来通报,说赵鸣筝求见。七爷眼睛一眯,立刻换好了衣裳同八爷一起去了会客堂。 此时的赵鸣筝,不过二十出头,还不是书卷上的那个性格扭曲心狠手辣的男人。昨晚恋人大婚,他心中冲动,方才潜入房中打算痛下杀手。昨夜在河边,谢必安劝了赵鸣筝许久,赵鸣筝回去后辗转反侧了一夜,竟也想不出除了谢必安提出的建议之外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于是纵是心中不甘,却也只能过来求谢必安的帮助了。 “七门主,要我怎么做,你直说吧。”赵鸣筝手上还端着仆役刚刚倒上的茶,见谢必安一到,随手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茶水溅了满手。他拿出帕子随意擦了擦,挑起一边的眉毛接着说道:“色丨诱?酒后乱丨性?还是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都不必……你现下手上可有任务?”谢必安问。 赵鸣筝:“倒有一个。前日接的,但楼主大婚,放了兄弟几个三天假,倒也没急着去做。” “杀谁的?”谢必安继续问。 赵鸣筝:“不过一江湖大夫,得罪了敦云门门主,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 旁听的范无咎默默开口:“江湖大夫罢了,怎么需要羽春楼出手?” 赵鸣筝哂笑一声,道:“虽是个江湖大夫,却懂些武功,善使毒,小小的敦云门,奈何不得。” 听到这里,谢必安也笑出了声:“哈哈哈,好一个江湖大夫,听起来却与楼主功法有几分相似,赵兄这任务接的,分明是在赌气。” 羽春楼楼主秦屿,通晓医术,最善飞刀和用毒。 “不过,赵兄这任务接得的确是好,且听我细细道来。”谢必安眯着眼睛,凑到赵鸣筝耳边小声说道。 范无咎站在一旁,也不问两人窃窃私语的到底是何事,等谢必安说完了,才开口:“七爷,我该做什么?” “劳烦八爷去好好查查楼主夫人的生平,可曾与旁人有过婚约,可曾心属过哪家公子,越详细越好。” 范无咎点点头,转身一个轻功飞出院中。 月光如水,层云如莲,窗外夜枭叫了三声。窦如晦刚放下剪完烛心的剪刀,起身准备关窗,便感到一阵风吹来。这风直直地吹灭了窦如晦手边的蜡烛,狭小的卧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当中。窦如晦眉头微蹙,拿起桌上的火柴轻轻一划,一团火焰突然出现在半空中。他拿起火柴的朝蜡烛点去,火焰只同烛心接触了片刻,便有了光。杜如晦嘴角微翘,端起烛台转身看去,只见刚刚还空荡荡的卧房,此刻多出一身着夜行衣的高大男人。 “你来了,来杀我的?”窦如晦不慌也不忙,端着烛台问道。 见到窦如晦如此坦荡,男人有些错愕,但也很快恢复了镇定,说:“怎么,你早料到会有人来杀你?” “敦云门门主本不是什么好东西,窦某没杀了他,已是医者仁心。那小人睚眦必报,怎么可能会放过我?”窦如晦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听吩咐办事,也不容易。我贱命一条,任你取了去吧。” 等等大哥,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 男人满头黑线,解开挡住口鼻的面巾,正是赵鸣筝。 听了窦如晦的话,赵鸣筝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你也不反抗反抗?” “不了,窦某活了近四十载,救人无数,也算是功德圆满,到了地府,想来阎王爷是不会亏待了我。” 躲在窗外学夜枭叫声的谢必安也对窦如晦如此心大感到有一丝无语,心说,你不怕阎王爷找你麻烦,那怕不怕两位鬼使因你耽误任务回去刁难你? “你还是反抗一下吧,我给你个机会,如何?”赵鸣筝同窦如晦商量了起来。 窦如晦摆摆手,非常有礼貌地拒绝了赵鸣筝的提议:“你到底杀不杀我,不杀我睡觉了。” “这样吧,我杀你,但你得给我下毒,最好是那种看起来很凶险,但有药可解,解毒需要花好几个月才能彻底解开的毒。”赵鸣筝说。 窦如晦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赵鸣筝的额头,喃喃道:“不烧啊,好好的小伙子,可惜了……” 赵鸣筝拍掉了窦如晦的手,说:“那,我不杀你,你逃了吧,从此隐姓埋名老老实实当个大夫,作为报答,你帮我下个毒。” 窦如晦看着赵鸣筝快要爆发的表情,不敢再多说混话,只点点头说:“行,行吧。我有一毒,唤做五时丹。服下后,每个时辰失掉一感,若无解药,五个时辰后便同行尸走肉。纵是有了解药,想恢复感官,也要数月的功夫。” “致命吗?”赵鸣筝问。 窦如晦:“不致命,但被人追杀的话,用此毒最为快速。因为中毒后会立刻失明,所以逃命的话最好。” “好,我就要这个了。”赵鸣筝高兴道。 窦如晦却面带担忧,说:“不过……这毒,全天下只有四个人能解。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巫医玄,还有一个是羽春楼秦屿。我跑路了,我师父死了,玄远在南疆,秦屿行踪不定,这毒不好解。” “好解,这毒最好解。我们便是羽春楼之人。请大夫不要手下留情,把毒下给他吧。”谢必安翻身上窗,两条腿跨在窗沿上说。 窦如晦也不推脱,翻箱倒柜翻出一粒红色的小药丸,随手扔进了赵鸣筝嘴里,然后在谢必安的注视下,迅速将值钱的物件收了收,背着一个小包裹,从谢必安跨着的窗户翻了出去。此人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地拖泥带水,简单明了一气呵成,饶是见过世面如谢必安,都直直地看愣了。 窦如晦跑后,谢必安将事先带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尸体扔到房中,给尸体脸上施加了些幻术,让它变成了窦如晦的模样,然后扶起赵鸣筝离开了窦如晦的茅草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多码了一篇 第5章 羽春楼5 破晓时分,赵鸣筝才在谢必安的搀扶下回到羽春楼。此时距赵鸣筝服下五时丹不到三个时辰,但他已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赵鸣筝甚至感觉到他的听觉也在渐渐消散,周围动静已听不分明。 “快,快去叫楼主。”谢必安扶着赵鸣筝,看到准备去训练场的杀手,连忙喊道。 羽春楼其实并不是一栋楼,而是一个庄子。秦屿所在的主楼以羽春楼为名,杀手平日里的任务以及排行都是在羽春楼里发布的。主楼附近分布着八个小楼,分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7 别是八门所在的位置。从谢必安此时的位置到羽春楼主楼,一去一来,少说也要一炷香的时间。 秦屿匆匆赶来时,赵鸣筝已失了听觉。虽是一同长大,但赵鸣筝给秦屿的感觉总是强硬倔强的,就像一棵竹,傲雪凌霜,纵是雨打风吹,却依旧高傲挺拔。就连当日秦屿决定同女子成亲,赵鸣筝都未曾朝他低过头。此时,赵鸣筝半个身子瘫倒在谢必安身上,唇色苍白,秦屿不由地心中一动,将赵鸣筝一把搂在了怀中。 赵鸣筝嗅到了熟悉的气味,知道秦屿就在自己身边,朝他挤出了一丝微笑,张了张口。秦屿从口型中辨认出赵鸣筝喊的正是他的名字,心中更加悲伤,毕竟自己负了师弟,而师弟却没有一丝怨言,甚至仍是对他万分信任。 “鸣……鸣筝究竟怎么回事?”由于秦屿体弱多病,得知赵鸣筝重伤的消息更是立刻飞身赶来,此刻气息有些不稳。 谢影帝难得睁开着眼,神色严肃地说道:“赵兄前几日接了一个任务,说是刺杀一江湖大夫。但赵兄觉得此事蹊跷,便喊上我同行。没想到那大夫果然非同寻常,是个用毒高手,赵兄一时没有防备,中了圈套,当时便瞎了双目……不知,楼主可有解毒的办法?” “是五时丹。那大夫好狠的心肠,这毒虽不致命,但极难解,若是没有遇上会解毒之人,中毒的人便会彻底无法与周围联系,陷入比死还可怕的境地。”秦屿伸手搭上赵鸣筝的脉搏,片刻后说,“索性我曾偶然得到过解药的方子,鸣筝想来是无大碍的。” 果然是性情中人,若是羽春楼里的其他人,定会先问任务完成的如何,但秦屿却一心扑在赵鸣筝的伤势上,也是难得的,谢必安如是想。 秦屿拿出几根银针,扎在了赵鸣筝指尖,赵鸣筝只觉意识一阵恍惚,便晕了过去。秦屿示意谢必安同他一起将赵鸣筝扶回了羽春楼。 “咳咳,鸣筝的毒性已经控制住了。不过有一味药,我此刻却是没有的。”安顿完赵鸣筝,秦屿捂住口鼻,轻咳了两声,急促地喘了口气,“是百年前制作五时丹的毒圣亲手培育的藏红花。毒圣培育的藏红花比普通藏红花在药性上猛了许多,是特别为解五时丹而准备的。初见婉儿时,我将那花埋在了苏家江南别院的桂花树下,不知七门主可否为鸣筝跑一趟。” 苏婉儿,便是秦屿刚娶的夫人。 “这倒是小事,楼主交代下来了,我自会即刻动身。不过,我有几句话想同楼主聊聊,希望楼主不要怪罪。”谢必安道。 秦屿点点头,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动作,然后带着谢必安走出了卧房,到了廊下。 “七门主想说什么?”秦屿问。 谢必安朝他笑笑,又眯回了眼:“我曾在乐坊听过一首曲子,名曰《浣溪沙》,原是听完便忘了,今日见楼主同赵兄种种,突然想了起来。就让我唱与楼主听听吧。”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丨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一曲唱罢,谢必安双眼微睁,注视着秦屿,“不如惜取眼前人啊,楼主。” “是我负了他。可羽春楼虽表面上风光,实际上却一年不如一年。羽春楼既然交到了我手里,我就得为它好好打算。昔年我在江南历练时,苏老爷和婉儿曾有恩于我,苏家是江南大户,在江湖和朝堂上均有人脉,恰好可以解羽春楼之危。”秦屿道,“娶婉儿,不是唯一的方法,但却是最好的方法。鸣筝还小,未来还有很长的路,我不过是他人生中的过客而非归宿。” “楼主,其实你……” 秦屿摇摇头说:“别再说了。” “可你其实是讨厌着羽春楼的吧。”男声传来,谢必安朝洞门看去,范无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秦屿没想到范无咎会这么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又紧接着摇了摇头。 “从我接手羽春楼开始,我就决定要好好爱着它,即使我恨透了它。八门主,看你也闲,便同七门主一起去苏家取药吧。”说罢秦屿猛地咳了几声,掏出帕子掩住了口鼻,然后转身回了卧房。 秦屿离开后,谢必安走到范无咎身侧,歪着头看着他问:“八爷什么时候来的?” 范无咎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七爷的曲儿唱得很好听。” 听完八爷的话,七爷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个彻底,舌尖微微吐出,又随即神色一变,睁了双目道:“八爷可知何为非礼勿听?” “是我错了,七爷勿怪。”看着谢必安的一羞一怒,范无咎突然乱了章法,只觉心中慌乱,似有小鬼作祟一般。 谢必安看着范无咎眼神飘忽,耳根微红,心道原来木如八爷也会有害羞的时候,遂不再追究八爷偷听的无礼作为,而是拍了拍八爷的肩膀说:“今天交给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秦屿就在房内,范无咎唯恐他听了去,于是凑到谢必安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没有找到有用的,许是夫人藏的太好,又许是本就没有过意中人。” “我本当苏家经商,南来北往的商人夫人该是见过不少,怀春少女总该遇到一两个心仪的。算了,我们正好要去苏家,可借机好好查查。” 从羽春楼到苏家,黑白二人花了四天时间,倒不是因为距离有多远,而是越过长江为了让八爷克服掉心理障碍,花费掉不少时间。 长江自古便是天险,天门中断楚江开,也非诗仙随随便便一拍脑壳写出来的。对谢必安来说,这长江算不得什么,渡船就是了,借着风向倒也不慢,但对范无咎来说,就根本不是随便坐条船这么简单的事了。范无咎是淹死鬼,最怕的就是河,就算是在酆都,没有要事范无咎都不会往忘川边上跑的,更何况他今日面临的是天堑一般的长江呢? “八爷,没事,就坐半天船而已。长江不比黄河,水流没那么湍急,不会出什么事的。”看着站在长江边面色铁青的范无咎,谢必安安慰道。 范无咎的手不自觉地在发抖,但他好面子不想让谢必安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样子,于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甚至朝着谢必安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儿,我不怕的,真的不怕,七爷别担心。” “八爷,坦诚一点我也不会笑你的。一起这么些年了,你总护着我,现下好不容易有七爷能护着你的机会,可不能白白错过了。”谢必安朝范无咎“狡黠”一笑。 范无咎叹了口气,扯住了谢必安的袖子道:“瞒不过七爷,还是有点怕的。毕竟是淹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8 死的……还请七爷担待。” “那我们就等晚上再渡江吧,晚上你看不到水面,能好些。”谢必安笑道。 之后七爷和八爷去了一家茶馆,听了一下午说书人说书。 整个下午,八爷都没怎么讲话,但七爷的心情好极了。范无咎难得朝他示弱,激起了谢必安的保护欲。谢必安教给赵鸣筝同秦屿和好的招数也是示弱,赵鸣筝为人好强,从未向秦屿露出过自己柔软的部分。保护弱小是男人的天性,特别是当自己所爱之人寻求自己的保护时,这种天性会被激发的彻彻底底。 不过谢必安也是纸上谈兵,懂得道理却从未尝过那种滋味,如今八爷颤抖着朝他坦白自己的弱点,谢必安才彻底明白,那一刻若是八爷愿意,自己连命都能给他。只是不知道,八爷有没有曾有过一瞬间想将谢必安护在身后,为他遮风挡雨?但所幸七爷求的不多,今日八爷之举已让他心中大为振奋,也并不想着两人能更进一步。 谢必安说晚上过江自有谢必安的道理,范无咎毕竟不是活人,不仅丝毫不惧怕黑夜,反而将黑夜当成保护伞。上了船后,手抖了一会儿,吹了会儿江风,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见范无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镇定,谢必安便开始同他闲聊:“我突然想起有句诗,被称为鬼谣,说是一个书生,在江畔听到有一女子抚琴轻唱,便记下了女子吟唱的诗句,方才得以流传。” “七爷,我是粗人。”弦外之音便是自己未听过什么劳什子的诗。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写得妙极。活人听了鬼谣的名声,七分好奇,三分畏惧,但我听了却觉得亲切极了。”谢必安走出船舱,眯着双目看向江面。 范无咎颇有些煞风景地问道:“不知七爷想表达什么?” “不表达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我们两个是鬼,又是在江面上,总觉得很搭。”谢必安仍远望着江面。 他没告诉范无咎,那书生看见的唱歌女子其实是湘水女神在朝后人吟唱她同恋人间的爱恨。谢必安在想,如果自己日后不得不与范无咎分开,自己会不会也在什么地方,朝路过的人讲讲他们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浣溪沙》by晏殊(值得一提的是晏殊大佬好像真的很喜欢“不如怜取眼前人”这句,在他的《木兰花》里也用了同样的句子。)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出自钱起的《省试湘灵鼓瑟》 《旧唐书·钱徽传》:(钱)起能五言诗。初从乡荐,寄家江湖,尝于客舍月夜独吟,遽闻人吟于庭曰:“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起愕然,摄衣视之,无所见矣,以为鬼怪,而志其一十字。 我这边改了改说法。 第6章 羽春楼6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七爷八爷下了船,已是快至午时。苏府的别院位于金陵,算是江南的北部,虽不比南部水乡的烟雨朦胧,但到底仍处在水丨多的江南。谢必安刚下船,便落了小雨。现在是春末时分,雨水没有初春时那般沾衣不湿,不过好在船夫早已备了纸伞,不过这纸伞仅有一把。范无咎木木地接过伞,从口中朝船夫挤出一句“多谢”,便将纸伞撑开,打在了谢必安的头上。 谢必安转身看着范无咎,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伸出了略有些苍白的手,手指覆在范无咎的指缝处,将伞推到了二人中间。 “谢某不料此生仍有机会可同八爷共撑一伞,今日阴差阳错,竟是了了多年执念。” 范无咎垂下眼看向谢必安,见他说话间眼眶微红,竟是动了真情实感。 “七爷,当年不怪你,怪我。”范无咎情商过低,安慰的话不知如何说出口,“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傻。” “八爷,有件事我一直不敢问,当年你为什么不去桥上等我?就这么不喜欢淋雨?”谢必安抿了抿嘴唇,没有敢去看八爷的脸。 范无咎:“因为我答应了在桥下等你,我怕我到了桥上,你寻不到我。” 当时河里的水在不停上涨,我怕你去桥下寻我发现我不在,顺着河岸寻我,遇到危险。我会水,我不怕,但你不会。只是没曾想到,水涨得这么急,还未等你回来,我就被水冲走了,范无咎心中默默说道。这话太矫情,八爷开不了口。 “八爷,你还真是……真是个一根筋的大傻子。”谢必安没料到范无咎会这么回答他,登时气得不轻,感到哭笑不得。 谢必安自然不知真正的理由,八爷说什么,他便信什么。纵然七爷有九窍玲珑心,一遇到八爷,便九九归一,再没了心眼儿。 苏府别院自从苏老爷过世后,便一直闲置着无人居住。两人看着褪了色的朱门和已经生了锈的门锁,便知不用再去敲门了,于是一同在门外等雨停了再翻墙进去。 斜风细雨,苏府门前种的白玉兰已悉数盛开,枝头玉白色的花朵随风雨一起晃动,像极了雪白的鸟儿在雨中振翅高飞。八爷和七爷共撑着一把淡黄色的纸伞立于树旁,八爷抬头看着玉兰花,七爷则眯着眼看着八爷。 不知过了多久,谢必安突然开口:“有件事我这几天一直不是很明白。” 范无咎回头问道:“何事?七爷请讲。” “秦屿初见苏婉儿时发生了何事,为何他会将藏红花埋在这里?以及,你是否记得,在无间地狱时,秦屿曾说他娶苏婉儿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报恩,前几日在羽春楼他也说过苏老爷和苏婉儿对他有恩。恩从何来?苏婉儿对他有什么恩,能让他放弃心爱之人娶了苏婉儿?” “还是七爷心细,这些事,我原是没想过的。”范无咎道,“只是不知我们该怎么找到问题的答案?” “我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不敢断言。拿完藏红花我先回去一趟,八爷你在这边找找有没有当年的知情人,给赵鸣筝送完药我再回金陵找你。”谢必安说。 雨渐渐停了,地面还和下雨时一样的泥泞,苏府墙头附着的青苔在雨水的滋润下更加湿滑,不过好在七爷八爷都是会武的,没在翻墙上耗费多大功夫。 两人径直走到后院,果然见到一棵桂花树。树下有一石桌,桌边围绕着石凳。因为刚刚下过雨的缘故,石桌的凹陷处还有积水,水上飘着几片散落的桂叶,叶上的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亮晶晶的。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范无咎皱眉道。 听完八爷的话,谢必安也发现了不对劲,朝院子里四下望去:“这么大一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9 个宅子,为何没有地缚灵?如果有地缚灵的话,我方才问的问题也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许是苏老爷请过道士和尚作法,宅子里的鬼怪都去投胎了吧。”范无咎蹲在地上,随手捡了一块石头,一边在桂树下挖着土一边说。 谢必安见两个人在这绞尽脑汁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暂时放弃了脑子里杂七杂八的问题,也捡了块石头,蹲在了树的另一面也挖了起来。索性两人运气够好,试了三四处地方就找到了秦屿埋起来的木盒子。 谢必安抹掉了盒子上的泥土,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有一捧干花,不过这花却不是普通的藏红花的样子。普通藏红花通体是鲜艳的红色,但这花靠近茎端的地方是淡紫色的,有种说不出的妖异感。 “我以为这花该是盛了满盒,没想到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倒像是用剩的。” 听完范无咎的话,谢必安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灵光一闪,开口问道:“八爷,这藏红花的功效是什么?” “我就只记得有一个功能是活血化瘀,旁的我也说不准了。”范无咎掏出帕子,沾了池塘里的水,擦了擦沾满泥土的手,然后又将帕子递给了谢必安,“七爷也擦擦手。” 谢必安却没有接过帕子,而是非常激动地朝范无咎说:“八爷,我好像明白了。妇人小产常用藏红花入药,苏婉儿当年怕是有了身孕,因秦屿小产,她的情郎可能是出了意外,也可能是因为没了孩子抛弃了她,所以秦屿心怀愧疚,不得不娶她。这半盒藏红花便是当年用剩下的。我这就回羽春楼送药,你趁这几天打听打听和苏婉儿交往密切的男子。” 说完话,谢必安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范无咎拉住了袖子。只见范无咎剑眉微拧,拽过谢必安没有抱盒子的那只手,用帕子轻轻将上面的泥擦了个干净:“急什么,赵鸣筝又死不了,先把手擦干净再走也不迟。” 谢必安面上微红,心说,这直男撩起人来,可真要命。但他也不反驳,反倒是无比享受地让范无咎帮他擦着手。 谢必安抬头看天,太阳有些刺眼,枝头隐约听到喜鹊吵闹,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回去路上没了八爷耽搁,七爷快马加鞭,再加上心中实在挂念八爷,日夜兼程,一去一回也不过刚刚四天光景。秦屿接过药,谢了七爷老半天,七爷朝他笑笑,说,还有些私事要处理,过几天再一起吃酒。临走时七爷去看了赵鸣筝一眼,赵鸣筝正坐在廊下的躺椅上晒太阳,七爷见他面色红润,想来这几日过得还是挺滋润的。不过此刻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七爷没法揶揄他,只能将话留在肚子里,等他彻底好了再好好笑话一下。 谢必安走的这几天,范无咎一直住在苏府里,反正没有旁人,八爷也不怕鬼怪,东西厢房都有现成的床铺,除了杂草多了点容易招蚊虫外,没有什么不好。由于秦屿迎娶苏婉儿时准备仓促,婚礼也办得不是很大,羽春楼又是个半黑不白的存在,所以知道苏婉儿嫁人的人并不多。于是白天范无咎就在周围逛逛,自称是苏婉儿的表哥,逢人便说苏家小姐年前同人私奔了,自己奉长辈的命来打听打听表妹的相好,看看能否找到表妹下落。晚上时范无咎就用千里传音,和七爷说说话,聊聊一天下来的收获,倒也不闷。 谢必安回到金陵时已是半夜,常年半夜上班,谢必安很喜欢走夜路。晚间凉风习习,没了白日的炎热,谢必安走在乡间小道上,周围还有些萤火虫发着绿莹莹的光在他身边晃来晃去,使他感到自在万分,也不急着快点到苏府见范无咎了,于是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哼起了小曲儿。 “尘归尘,土归土,死者安宁,生者解脱——”谢必安哼着他之前去西边交流时学会的曲子,惬意极了。只见对面出现了一个扛着锄头,做农人打扮的男人,这人许是在田间耕作时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便赶忙朝家里赶回去。 这人远远看见了一身白衣的谢必安,见他眯着眼,又哼着诡异的歌,周围还有鬼火在闪闪发光,遂吓得不轻,扔了锄头直接跪在了路中间。 “无常老爷饶命,无常老爷饶命。”这农夫不停地朝着谢必安磕头。 谢必安心说,这也能认出我来?然后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雪白的衣袖,扫了一眼身旁飞舞的萤火虫,才明白这人原来是误会了,但误打误撞他倒是正牌的白无常。可惜现在没有多少法力,不然自己一定保他发财。 看这人磕头磕地虔诚,此地离苏府别院不算太远,谢必安心头一动,说道:“我今日上来是来收一人魂魄的,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将你知道的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定不会为难于你。” 农夫见谢必安开口,吓了个屁滚尿流,满口答应。 “曾经在这儿置别院的苏家,有位叫苏婉儿的大小姐,你可听说过?”谢必安问。 “听说过,听说过。” 谢必安又道:“她有一姘头,你可知此人是谁?” “姘头?不,不知……不对,我记得有一人同她走得很近。但叫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是个道士。” “道士?哪儿的道士?” “就是不远处紫金山上的玄清观的道士。听说苏老爷撞过邪,请了那道士来作法,几天就好了。从此那道士被苏家奉为了上宾,苏小姐常与那道士一起出游,两人关系看起来很是密切。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那道士了,听说是死了,当然也说不准,说不定是去云游四方去了。” 告别了农夫,谢必安心情更是舒畅,心说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即掐了个诀朝范无咎问道:“八爷,打听得如何?” 听到谢必安语气如此嘚瑟,范无咎估摸着他大概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于是道:“怎么?七爷也打听到道士的事了?” “……”谢必安,“八爷,你……唉,算了。那八爷你猜到那道士是谁了吗?” “不知道啊,难不成还是七爷的熟人?” “熟人倒算不上,你到院子里来,七爷给你好好复习一遍七苦书卷。” 范无咎推开厢房的门,月光如水,一人白衣翩翩,手持着一本藏蓝色的书立在院中,时间仿佛停止,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一丝的宁静。 --------------------------------------------------------------- 酆都小剧场之孟婆的网红奶茶店 某年某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10 月某日,某女鬼排队喝汤时,对孟姜女说:“我排队排了好几年,才喝上你一口汤。活着的时候以为那些网红奶茶店已经足够难排了,却没想到孟婆汤才是真正难排的东西。” 孟姜女一拍脑袋,心想,我这孟婆汤不是比现世的网红奶茶要好喝得多,我得想个办法让鬼们心甘情愿地排队喝汤。 次日一早,三座奈何桥的入口处各挂了一个招牌,分别是“丧茶”“都不可”和“很多多”,西施、杨玉环和王昭君三大美女站在桥边,每人手里都拿了一杯包装成奶茶样子的孟婆汤。西施一边装作在喝奶茶的样子,一边疯狂自拍,谢必安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她在鬼友圈里写道“孟婆汤,孟姜女手熬的汤,谁喝谁说好”(配图九连拍) 第三天阎王爷亲自下令整改了孟姜女的店,理由是“虚假宣传”。因为除了孟姜女本鬼,没有鬼知道孟婆汤到底好不好喝。 作者有话要说: 尘归尘,土归土 出自《圣经》 第7章 羽春楼7 距离放走窦如晦已经八天,这是赵鸣筝从十六岁开始正式以杀手身份在江湖上活动以来,第一次徇私放走任务目标。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相信七门主可以帮他,他甚至想不出七门主帮助他的理由,可他还是听了七门主的话。 赵鸣筝对七门主和八门主的印象都不深,这两个人在羽春楼的存在感非常低,低到他只知道有这么两个存在,却几乎从未同他们讲过话。赵鸣筝熟练地记得羽春楼几乎每个杀手的绝招以及弱点,但这些杀手并不包括七门主和八门主。 自从失了三感,每天早上秦屿都会过来给赵鸣筝施针,帮他洗漱,喂他吃饭,之后扶着他在院子里逛上几圈。晚上睡前秦屿还会用湿布帮他将身子仔仔细细地擦拭一遍,两人之间和谐地仿佛从未发生过冲突。 秦屿要同苏婉儿成亲的事情,一直是瞒着赵鸣筝的。那天,赵鸣筝从南疆回来,本以为可以同数月未见的恋人好好温存,结果,只不过离了羽春楼几月光景,楼里却到处都盖上了大红幔布,刺眼地仿佛不再是赵鸣筝从小长大的地方。赵鸣筝跑去质问秦屿,得到的却是恋人冷漠的回应,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如果自己晚几天回来,或许根本不会知道秦屿成亲,或许直到秦屿有了孩子他都会被蒙在鼓里。他想他是该怨恨赵鸣筝的,但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从两小无嫌猜的孩童,一直长成翩翩公子,这中间经历的多少岁月,一直有秦屿相伴。赵鸣筝不会去恨秦屿,但却会去恨苏婉儿,恨之入骨,恨到他不惜血溅了秦屿的新婚之夜也要让苏婉儿去死。 但还好有谢必安,谢必安给赵鸣筝提供了另一条路,另一条看起来可行,但赵鸣筝却一直想不出的路。 今天秦屿也一早就到了赵鸣筝的房里。虽然赵鸣筝看不见秦屿,也听不到秦屿讲的话,但他闻得到秦屿身上的味道,这味道是淡淡的药香,仔细闻起来有些苦,这是秦屿常年生病的结果。赵鸣筝有些担心秦屿的身体,秦屿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常年泡在药中,每年只有春天和秋天身体才会好转,眼看着快要入暑了,赵鸣筝很担心秦屿撑不住,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故意中毒了。 秦屿刚刚收回刺在赵鸣筝手上的银针,赵鸣筝就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在不停地抖着。赵鸣筝知道秦屿此时一定在剧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一般,赵鸣筝急忙摸索着帮秦屿拍背,过了很久秦屿才渐渐平静下来。赵鸣筝伸出手,试图握住秦屿,但刚刚触碰到秦屿的指尖,秦屿就起身离了卧房。 大概是惹媳妇儿生气了吧,赵鸣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屿终于回来了,手中拿着丝带和捣好的药材,将要敷在了赵鸣筝眼上,又用丝带将他眼睛蒙了起来。赵鸣筝鬼迷心窍地向前一倾,鼻尖恰好触碰到了秦屿柔软的嘴唇。反正现在自己听不见也看不见,赵鸣筝索性直接吻了上去。这是近三个月没有尝到过的熟悉滋味,赵鸣筝近乎贪婪地咬着秦屿的嘴唇,直到感觉到对面的人有些气息不稳,才停止了纠缠。 谢必安与范无咎静静地对视着,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月光泼洒在两人肩上,前生今世仿佛一场大梦,天地逆旅,何处是归宿?直到桂树上栖着的夜枭发出了“咕咕”的叫声,两人才回过神来。 “七爷回来了。”范无咎先开了口。 “嗯,回来了。”谢必安看着他的双眼,道,“方才路上遇到一人,竟认出了我的身份,我一问话,吓得屁滚尿流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了。” 谢必安说着打开了七苦书卷,卷首的圆眼转了转,说道:“大爷请吩咐。” “帮我查查和秦屿有关系的道士。”谢必安说。 书又自动翻了页,和上次谢必安他们看到的平生梗概不同,这次要更加详细。 “还可以这样?七爷,让它找找秦屿和苏婉儿的过去行不行?”范无咎问。 谢必安摇摇头道:“试过了,不行。这书丨记的不全,无关紧要的东西倒是记了一大把,有用的东西上面都没有。就好像,就好像它只能告诉我们可以让旁人知道的事情,秦屿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它都不会告诉我们。” “那要这玩意儿何用?”范无咎恼道。 没等谢必安开口,七苦书卷自己就抢答道:“用处可大了。没我你们回不去。” 谢必安:“……” 次日一早,低沉的钟声从鸡鸣寺的最高处传来,四处的沉沉雾霭,将金陵城包裹在了一片迷蒙之中。范无咎和谢必安打了些井水随意洗漱了一番,便离开了苏府,朝紫金山走去。紫金山从前是皇家园林,前朝覆灭后,这里便成了普通百姓也可随意进出的山林,当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玄清观在紫金山的一脚,和谢必安原以为的大型道场不同,是个破破烂烂的小道观。道观院子中有一小道童,谢必安到时,他正拿着同自己差不多高的扫帚在扫地。 谢必安上前朝道童作了一揖,然后问:“不知道长可在?” 道童也回了礼,然后说:“道长去山上打水了,就快回来,两位施主可进去等。” “我们也是道门中人。”谢必安说。 道童:“原来是道友,我怠慢了。里面有三清像,二位道友可去拜拜。” 范无咎便同谢必安一道进了观中,朝着三清像鞠躬拜了拜,也不下跪,然后就站在门口等道长回来。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到道长时范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11 无咎依旧吃了一惊。这道士穿着普通的道士服,长发在头顶上绾了个发髻,鬓角有微微白发,旁人见了也只会觉得此人相貌端正,再寻不出什么不对来。但范无咎不是旁人,作为任务目标,他早已把秦屿的相貌铭记于心,此刻看到这道士,除了气质略有差异,范无咎找不到他同秦屿的区别。 “他,他就是秦屿的那个弟弟?”范无咎朝谢必安咬耳朵道。 谢必安点了点头,走到道士身前,行了一礼,说:“道长俗家姓秦?” “道友怎么知道的?在下秦页。”刚放下水桶,秦页便听到小道童说有两位道友已经恭候多时。自从几年前与苏婉儿分开,秦页就自此隐居,再不问世事,也不与道门中人多加交流,因此对两位来客的身份一头雾水。 范无咎凑到秦页跟前,捏了捏他的脸,然后转头朝谢必安说道:“当真是一模一样。” “秦屿是你哥哥。”范无咎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对秦页说。 “我确实曾有过一个兄长,不过听父母说,兄长他先天不足,早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友说的秦屿又是谁?”不同于秦屿的沉稳,秦页显得有些活泼,听完范无咎的话,他抱着膀子,朝黑白二人挑了挑眉,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的兄长仍活着。 谢必安回道:“秦屿是羽春楼楼主,确实是你哥哥,他长得同你一模一样。他尚在襁褓之中时被前任楼主捡到,一直长在羽春楼,直到十七岁时出楼历练才与外面有所接触。不知秦兄你这几年有没有感觉到,江湖上总会有莫名其妙来追杀你的人。” 秦页想起六年前自己受苏老爷所托出门办事,结果被人追杀身受重伤,九死一生回到苏府别院时却发现苏家已经举家迁回了姑苏祖宅,自己与苏婉儿自此分别的事情,当即神色一变,然后怒道:“好啊,原来当年的事情是因为秦屿。我被人误当成秦屿,结果身负重伤,待我好转归来时,却再寻不到婉儿。我曾想去姑苏寻她,却被追杀秦屿的人一直跟踪,无奈只能隐居于此。待我终于甩掉想要杀我的人后,再去姑苏找人,却发现苏老爷已经病逝,婉儿也不知去了哪个亲戚家。我秦页扪心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住秦屿的事情,他怎能误我?” “秦兄有所不知,苏婉儿一直以为秦兄已逝,痛不欲生几欲自裁,楼主将其救下安置在楼中,今日我二人前来便是因为楼主打听到了秦兄下落派我二人来接秦兄,让秦兄与苏婉儿夫妻团圆。” 谢影帝再次上线,以催人泪下的表演使听者流泪闻者伤心,博得了一次满堂彩。秦页听得涕泗横流,在心中将素未谋面的大哥谢了几百遍,殊不知自己的帽子已经青翠欲滴。 “七爷,你这谎打算怎么圆?”八爷悄咪咪地问道。 七爷一只眼半睁,凑到八爷耳边说:“我先走一趟,回去和秦屿串好台词,劳烦八爷陪秦页一起慢慢回羽春楼。八爷,有秦页陪你,过江也是一样的。” “二位道友在说什么呢?”秦页擦干眼泪问。 “找到了秦兄,我得先回去跟楼主回报一声,劳烦秦兄收拾一下细软,明日同八门主一起回去见一下楼主。” 秦页不疑有他,道了声谢便和道童一起回房收拾东西了,留了黑白二人在院中。 “七爷,你把秦页就这么诓了去,就不怕苏婉儿早已变心,再最后闹得他们兄弟反目?”范无咎问。 谢必安摇头,说:“不怕,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大致已经推测出来,路上用千里传音与你细细说来。我这边先走一步,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回酆都跟马面他们一起涮牛肉火锅了,现在想想还有点期待呢。八爷一路保重,江上若是实在害怕,就跟我说说话,我随时恭候。” 第8章 羽春楼8 归程何处,荒冢斜阳日暮。阑干独倚几回首,半盏浊酒已入喉。孤影茕茕,残躯病骨、许多愁。爱及深处爱作恨,恨入骨,相思化血泪化毒。 ——《羽春楼》 秦页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苏婉儿,就像秦屿也从未想过此生仍能和赵鸣筝相互依偎着入睡一样。 苏婉儿还是从前的苏婉儿,有着一双灵动活泼的眼。苏婉儿也不再是从前的苏婉儿,从前的苏婉儿绝对不会摸着秦页的鬓角,躲在他的怀中小声抽泣。 秦页不是原来的秦页,原来的秦页处处透着少年感,没有如今的沧桑憔悴。秦页却还是原来的秦页,和原来一样,看见苏婉儿哭泣就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光变了少年容貌,风霜染了如云墨发,多少有情人忘了旧时的山盟海誓,但好在秦页依旧记得。 赵鸣筝恢复了听力,开始能重新发出简单的音节,秦屿将他的躺椅搬到主楼的后院,扶着他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则拉着他的手站在一侧。秦页搂着苏婉儿,两人泪眼迷蒙,站在秦屿对面。谢必安和范无咎分别靠在走廊两侧的柱子上,一人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在一边看戏。 “楼主,还是好好将当年真相解释清楚吧。你一直三缄其口,不过是为了维护秦兄和夫人。如今秦兄活着回来,你又何必误了自己的良缘。”谢必安说。 “还是由我来说吧。”苏婉儿在秦屿之前先开了口,“楼主是为了我,我来替楼主向师弟道歉。” 温婉的吴侬软语,朝众人讲了被埋入已经泛黄的记忆中的一段往事。 那年苏婉儿十六岁,青葱少女,初窥□□,少年也不过十七岁,应了苏老爷请求,前来府上作法。见客入来,苏婉儿朝会客厅偷偷一望,秦页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瞥,两双眸子,四目相接,缘定终生。而后一年,郎情妾意,情定三生。 直到一日,秦页外出办事,两人月下执手,秦页说,今次回来,一定朝苏老爷提亲,婉儿等我。苏婉儿满心欢喜,笑着朝秦页挥手,却未想过此后六年,竟再不得相见。 秦屿出楼历练,少年人第一次进入江湖,不知世事险恶,暴露了行踪,被仇家知晓了身份,不断遭到追杀,在江湖上躲了了大半年,最终仍被杀手找到。当时虽已是八月,却暑气未散,秦屿旧病复发,一时不敌,被刺穿了肩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墙进了一户人家,正是苏家在金陵的别院。苏家下人将秦屿误认成秦页,慌忙将其救起,替他包扎好了伤口,苏老爷同秦屿相谈后才发现原是认错了人,但依旧与其交好,待他不薄。 本该无事,却天不遂人愿。秦屿养了数日,伤势渐好,便要请辞。临走时他看见后院的桂花树开得热烈,满院金黄,如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12 碎金抖落,突然想起赵鸣筝是最爱吃桂花酿的,睹花思人,便走到了树下。苏婉儿不知秦屿其人,只是路过后院廊下,突然见到日思夜想的身影,以为秦页回来了,便朝树下那人走去。却不料鬼使神差地,苏婉儿突然抬头,看到屋檐上有一蒙面人,一把箭朝秦屿飞射而来,她下意识地挡在了秦屿身前,而后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秦屿将新得的藏红花用去大半,才堪堪保住了苏婉儿性命。 再次醒来,苏婉儿才知道自己原已怀有身孕,却为了护住秦屿失了孩子,舍命救下的也非情郎,悲伤欲绝,但丝毫未朝秦屿恶语相向。秦屿自知连累了苏家,主动提出同下人一起寻找秦页,防止他发生意外,但最后也只在荒山野岭寻得了苏婉儿赠与秦页的一块玉佩以及一只染血的鞋。苏家认定秦页已死,放弃了寻找秦页,苏婉儿回了姑苏养伤,秦屿也历练结束回了羽春楼。 再后来苏老爷病危,苏婉儿一封信将秦屿叫回了姑苏。苏婉儿一介女子,为了秦页不愿嫁人,无依无靠风雨飘摇,于是秦屿为了报恩,也为了借助苏家的势力,同苏婉儿成了亲。 “师弟,真的是对不起。本来我是想同你好好说清楚的,可楼主执意不让,说自会找到时机跟你解释。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是没有资格插手的,也就听了楼主的安排。” “嗯,知,道,了。”赵鸣筝极为艰难地发出了几个音节,也算是和苏婉儿泯了恩仇。 “七爷,为何当初秦屿不同赵鸣筝好好说明真相?如果说了,秦屿本不会如此。”众人走后,范无咎问道。 谢必安笑了一声,答:“前世赵鸣筝躲在床底,趁秦屿熟睡,杀了苏婉儿。秦屿是何等重情重义之人,本就连累了苏婉儿,如今又因为自己要了苏婉儿性命,就算是赵鸣筝以死相逼,他也绝不可能同赵鸣筝重归于好。赵鸣筝年轻,钻了牛角尖,才导致了一切的发生。” 范无咎叹了口气,道:“如果最初秦屿能将前因后果好好交代,同赵鸣筝一起商量,便不会走上前世那条路了。” “是呀,世间大多数的爱情悲剧,不都是一个不愿说、一个不愿听导致的吗?很多事情,摊开来说便会轻而易举地解决,可往往其中一方想要独自承受,忽视了对方的心情,才导致世间有如此之多的痴男怨女。” “如果我以后有幸遇到心爱之人,一定不会瞒着他任何事情。”范无咎道。 我也是,七爷想。 “大爷,现在回去吗。”一直被藏在谢必安怀中的七苦书卷突然冒出淡蓝色的光,开口说起话来。 谢必安本以为不打开这书它便不会自己讲话,显然是低估了它,于是将书掏出,只见七苦书卷自己浮在了半空中,然后自行翻到了卷首,露出了两只圆眼。谢必安问:“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方才信息库更新,秦屿怨气已经消了大半,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大爷若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回去了。”酷似谷歌娘的声音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情感。 “那我们回去吧?”谢必安看着范无咎,显然是在征询他的意思。 范无咎点点头:“那就回去吧,再在这边待着也没有什么帮助了,倒不如回去吃酒。” “八爷就惦记着吃酒,可以,咱们回去吧。”谢必安笑道。 “那我就帮二位爷打开现世门,回到酆都了。”七苦书卷说。 说罢,七苦书卷周围的淡蓝光芒突然变成了刺眼的深蓝色,而后,蓝光中走出一个身穿藏蓝水手服的小姑娘,她朝黑白二人微微一笑,道:“两位爷,我现在就开门。” “你能变成人?”谢必安问,“可有名字?” 七苦书卷说:“能,但是如果不是非变不可,我是不会选择变成人类的模样的,毕竟是本书,还是喜欢自己原本的样子。大爷若不嫌弃,唤我小七就行。” “可白鬼使外号是七爷。”范无咎插嘴道。 “是我思虑不周了,大爷唤我小卷可行?”小姑娘被八爷下了脸子,也不恼,依旧恭恭敬敬地。 谢必安眯着眼说:“那就叫你小卷吧,免得混了。你可以称呼我和黑鬼使七爷和八爷,不必大爷大爷地叫着。” 小卷微微颔首,接着从百褶裙的侧兜里掏出了一支竹竿毛笔,朝谢必安眼前轻轻一划,便凭空出现了一扇门。 “这便是现世门了,七爷八爷请吧。”小卷说。 谢必安双眼半睁,朝范无咎轻挑眉毛:“我说吧,阿傍果然是故意整我们的,八爷这回可信了?” “原来也是信的,七爷的话,我句句都信。”范无咎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好在这回不用跳了,七爷走前面,八爷走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现世门。 “你既有苦衷,为何不早告诉我,非要把我惹到肝肠寸断,才肯借他人之口说出吗?”这是赵鸣筝痊愈后问秦屿的第一句话。 秦屿轻咳了几声,道:“有些话本是想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的,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此次的事情多亏了七门主,如果没有七门主的帮助,我肯定已经杀了苏婉儿同你反目。”赵鸣筝说,“说到七门主……我怎么记不得七门主的名字。” “七门主不就是叫……不对,鸣筝,你不就是羽春楼的七门主吗?”秦屿说。 赵鸣筝:“对,我是七门主啊。那帮我的那人是谁?” “有人帮过你?” “我记得有这么一个人。那人不是还把秦页给带回了羽春楼吗?” “不是呀,秦页是自己找到羽春楼的。” “难道是我记错了?” “应该是你记错了。”秦屿指尖绕住了赵鸣筝的一缕头发,朝他笑了一下。 赵鸣筝只觉心中燥热,也不再去管自己的记忆到底有没有出现差错,只用手揽住了秦屿的腰,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已是伏天,酷暑难耐,但秦屿卧房却有难得的春光,春潮带雨晚来急,哪管生前身后事。 不过贪欢一响,但秦屿却突然有一种身隔千年的怀念感觉。他不知这究竟是他的错觉,还是他忘了什么,但他不想去细究这感觉,毕竟浮生如梦能几何,及时行乐才是真。 谢必安回到酆都时,距两人离开才过了一小时。谢必安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了阿傍,和八爷一起好好揍了他一顿。 “叫你使坏,叫你故意整七爷。七爷捉鬼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庙里念经呢。”七爷瞪着眼睛,一边踹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13 着牛头一边说道。 “七爷,意思意思就行,别打死了。”八爷面无表情地劝道。 阿傍崩溃地朝八爷喊道:“范无咎,你个死腹黑,你嘴上拉架,脚上踹我的力气可没放轻一点。哎哟……别踹了,两位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算了,八爷,收脚吧。再踹下去,他肯定跑去菩萨那里告状了。”谢必安拉住了范无咎说。 “看在七爷的面子上,八爷饶你这一次。”范无咎恶狠狠地威胁阿傍说,“下次再敢故意给我们哥俩找麻烦,我俩肯定废了你。” “不敢了,不敢了,绝对不敢了。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以后肯定好好协助七爷八爷的工作,不再添乱了。” 七爷八爷走后,阿傍偷偷朝两人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 “不要背后搞小动作。”八爷突然回头,把阿傍吓了一跳。 “没有,绝对没有,八爷多心了。”阿傍喊道。黑白二人彻底离开后,阿傍才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牛角周围吓出的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归程何处……相思化血泪化毒。 自己随便写着玩的,没有韵脚。 第9章 长生诀1 好不容易回了酆都,没了肉丨体的沉重感,谢必安感到整个鬼都是轻飘飘的,愈发觉得做鬼其实也挺好的。至少做鬼容颜永固,不必担心哪日一不留神便死了,不用洗澡,不用梳妆,连衣服都是法力生成的,根本不必换洗。 因为菩萨那里说不急,所以谢必安也不着急开始下一个任务,打算好好歇息一天再去下一个时代,毕竟这任务吃力还不一定能讨好,谢必安也不是很喜欢同活人打交道,范无咎又素来是个没主意的,谢必安一趟任务下来,不知要耗费多少脑细胞,故而能偷一会儿的懒就偷一会儿。 酆都现在和现世的企业非常相似,每日上班都遵守严格的制度。普通鬼差实行轮班制,每天早上七点半到晚上七点半是第一班,晚上七点半到次日一早七点半是第二班,鬼差轮流上岗,下班时间可自由支配。对于大鬼则因鬼而异。像黑白无常这种管理阶层,只需要日常维持秩序,有厉鬼或者生前作恶多端的鬼出现才需要去现世抓捕——这也是七爷八爷为什么总是这么闲的原因。而像孟婆和判官这种需要时时在岗位上奉献的鬼而言,可以有设立多个分丨身,不同的分丨身负责不同的业务,本体则每日只需选择其中一班工作,剩下一班则自由支配。 谢必安回到酆都后就去了奈何桥找孟姜女,孟姜女依旧在桥上发粥,不过不同的是,她将谢必安离开时穿在身上的洋装换成了旗袍,此刻她身材曼妙,凹凸有致,惹得桥上很多鬼都纷纷侧目。 “哟,七爷回来了。这几个小时去干什么了?”孟姜女百忙之中分给了谢必安一个眼神。 谢必安勾勾嘴角,说:“帮地藏王菩萨做事去了,你不过几小时没见我,我可是快一个月没见你了。” “别介,说得跟见不到我你就活不下去似的。姐妹磨逼,天打雷劈。”孟姜女笑道。 谢必安表情有些僵硬:“谁跟你是姐妹,我就算是断袖,也不是娘受。” 孟姜女瞪大了杏眼,颇有些吃惊地说:“哎?谢必安,你刚刚是不是跟我出柜了?” “那就出了吧,不要跟别人说,不然我把你从桥上推下去。”谢必安满不在乎地回道。 “噫,我早知道你和八爷有一腿了。八爷床上功夫怎么样?有几个时辰?”孟姜女眨眨眼,问道。 谢必安伸出半截舌头,用手捂住了孟姜女的嘴,在她耳边嘱咐:“刚没跟你开玩笑,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八爷钢铁直男,平日里虽然对断袖看起来没有什么偏见,但要是发现我也是个断袖,肯定很受打击,说不定从此与我分道扬镳。我知道你嘴严实,所以才跟你坦白,八爷那边我日后会找时间跟他出柜的。” 七爷同孟姜女出柜,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看到了赵鸣筝和秦屿,说不羡慕是假的,他也想像赵鸣筝和秦屿一样能坦坦荡荡地告诉别人自己是个断袖,瞒了几千年,七爷腻了。性取向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天生的,自己连死了都改变不了,况且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又何苦继续瞒下去。所以七爷想先向朋友出柜,再找机会朝八爷坦白自己的性取向。 但七爷就是这样的人,就算出柜,也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对八爷的感情。他甚至都想好了,日后朝范无咎出柜,范无咎问他:“七爷,你是不是喜欢我?”他到时候就回八爷:“没,八爷你想多了。你是我最好的哥们,我对你就跟左手摸右手一样,没有新鲜感,怎么会喜欢你,你别有心理负担,而且你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妖艳贱货款的。”但七爷打好的腹稿全是假话,即使再过几千年,他见了八爷还是会不自觉的紧张,他一点也不喜欢妖艳贱货,他就喜欢八爷这种木木的钢铁直男。 “七爷,你刚也说了我嘴严实,我肯定不说的。方才说你和八爷,也是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孟姜女笑道。 “算了,不说这些了。再过一会儿就下班了,八爷喊了陆判和马面几个鬼一起吃酒,一起去呗。”谢必安收了舌头,用手蹭了蹭鼻尖说。 孟姜女用勺子搅着一锅新熬好的粥说:“行吧,我过会儿去。是去八爷府上吗?” “不是,去鬼市的往生小馆,前几天双十一搞活动,送了八爷好几张代金券,不用白不用呗。” “好,等我发完这锅粥就过去,你去的早,帮我要几只蜡烛,好久没吃了。”孟姜女嘱咐道。 谢必安满口答应,然后就动身去了鬼市。 谢必安口中的鬼市并不是旧时故事话本里开在人间的那种小市场。人间的鬼市多是摊贩,时间不固定,且位置不固定,而且顾客不一定是鬼,还有来寻宝的修士和误入的凡人。谢必安要去的鬼市则是开在酆都与人间的交界处,有固定的摊位,而且小店居多,乍一看同人间镇子上的集市非常相似。 往生小馆位于鬼市中间地带,门口有一棵大槐树,整日鬼来鬼往络绎不绝,算是鬼市最火的饭店之一,普通鬼想来这里吃上一顿饭,往往要排上大半天的队。往生小馆的老板姓范,活着的时候就被当成经商的典范,死了以后也没辜负生前的名声。当然,往生小馆之所以人气颇高,除了范老板会做生意,还有一个原因是老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14 板娘长得好看,据说有沉鱼之姿,甚至有不少新死的鬼,放弃在奈何桥排队投胎也要跑过来一睹老板娘的风采。 谢必安到时,老板娘正拿着手机刷鬼友圈,一只玉手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似杨柳扶风。看见谢必安,老板娘手机一放,起身行了一礼,道:“七爷又来了?就在堂上坐着吃还是去包间或者打包回府?” “今日约了陆判几个吃酒。”谢必安道。 “那给七爷开个雅间。”老板娘微微一笑,如二月春风,“七爷里面请,去年老范酿的桂花酒昨日恰好挖出来了两坛,过会儿让人给您送去,您尝尝鲜。” 老板娘带谢必安去的包厢叫藕花榭,里面瓷瓶里插了不少荷花,酆都不似凡间各种花开放需要等待合适的时间,这里的花由法力催生,一年四季都能保持最好的状态。 “施姑娘,问你个问题。你生前绝色容颜,后来年龄渐长,美貌不复,可有想过要寻得一法,青春永固长生不老?”其他人还没来,谢必安无事可干,索性同老板娘聊起了天。 这问题当然不是谢必安心血来潮,而是和他与八爷的下一个任务有关。 “七爷说笑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非是凡力可以更改。再况且,能和心爱之人一起老去,也是一种幸福。”老板娘嘴角微翘,露出两个梨涡。 “唉,若是人人都能像施姑娘你这般看得开,便能少去多少烦恼。”谢必安叹道。 老板娘:“这种事情追求长生连嬴政那孩子都不能免俗,更何况普通的凡夫俗子?” “七爷又沾花惹草了?”马面打趣道。 谢必安一回头,马面陆判孟婆和八爷竟已经到齐了,便笑着说:“马兄你别胡说,我同施姑娘说几句闲话,到你这里怎么变成我沾花惹草了,欺负老范是个老实人是不是?” 陆之道插嘴说:“老范若是老实人,母猪都能上树了。听说小白你今天请我们吃牛肉火锅?” “对,刚问了施姑娘,今早新到的雪花肥牛,咱几个有口福。”谢必安说。 马面:“七爷饶了我,要鸳鸯锅吧,我沾不得荤腥,毕竟是食草动物。” 几个鬼对着菜单嘀咕了半天,才决定到底要点哪些菜。 “好咧,各位爷稍等,这是老范去年酿的桂花酒,几位爷解解渴。”老板娘一一应下,又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了几杯酒,给桌上的每个鬼都发了一杯。 “这酒不错。”范无咎尝了一口,对众鬼说道。 谢必安也眯着眼喝了一口,觉得和平日里喝的酒没什么不同,除了多了些桂花香,但难得是八爷喜欢的味道,便对范无咎说:“那我这杯也给八爷?” 没等范无咎回答,老板娘先开了嗓:“七爷,我这酒还有很多,不够了给八爷添,你就留着自己喝了吧。” 施姑娘的话引来了哄堂大笑,谢必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说:“从前活着的时候穷惯了,一见着好东西,忍不住留给八爷。” “八爷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好兄弟,怪不得打了几千年光棍,若有这么个人疼我,我也不娶亲的。”马面调笑道。 “马面,你佛家弟子还能娶亲?”陆判也打趣起来。 “就这么个意思,陆判怎么较起真来?来,吃酒,吃酒。”马面道。 觥筹交错,众鬼吃饱喝足,也便告辞回府了。 路上七爷问:“八爷,现在咱们是回府休息还是继续去下一个时代?” 八爷抱着膀子想了半天,问道:“不知咱们下一个任务是什么?你可问过小卷了?” “问过了。下一个任务对应着‘老’。”七爷道,然后去掉了些细枝末节把大致故事给八爷讲了一遍。 说是民国时期,十里洋场有个叫夏静荷的小姐,是远近闻名的交际花。夏小姐不仅相貌动人,而且出身显赫,父亲是有名的将军,当时有不少风流才子都拜倒在夏小姐的石榴裙下。可这夏小姐偏偏喜欢上了已经娶亲的孟家三公子孟轩。能纵横整个社交圈,这夏小姐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能被夏小姐看上,这孟三公子也绝非什么老实人。两人天雷勾地火,搞得轰轰烈烈,又鼓吹着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将矛头直指孟三的原配妻子,受到了很多年轻人的支持。 孟三夫人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又遭了夏小姐和闺蜜们的冷嘲热讽,于是主动提出了同孟三和离。离婚之后,孟三夫人受不得娘家的白眼,竟自杀身亡。而夏小姐终于如愿以偿嫁入孟家大门,成了名正言顺的孟夫人。许是逼死原配遭了报应,夏小姐嫁入孟家五六年也未得一子,而且频频在各种社交场合抛头露面,引得孟家人对夏小姐颇有怨言。 家中人不喜欢再加上夏小姐年龄渐长,不再年轻貌美,孟三也渐渐对她感情淡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十里洋场的社交圈子也出现了更为年轻漂亮的身影,也渐渐再没人注意年老色的夏家小姐。社交圈失意,夏小姐在情场也未得意,孟三公子开始渐渐有家不回,夏小姐多番打探才知道原来孟轩在外面竟又有了新人。夏静荷出身名门长得又漂亮,自小被众人捧在手心,何曾收到过这种屈辱,一怒之下直接去找了孟轩的情人。这情人是十里洋场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年轻貌美又温婉动人。情人将当年夏小姐的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的理论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夏小姐,一时间满城都在议论纷纷。 夏静荷一心只想挽留住孟轩,不知从哪听说生吃下年轻女子喉间的肉便可永葆青春,一气之下竟杀害了孟三的情人,生吞了她脖颈间的肉。因为夏家家大业大,而且又逢乱世,竟无人知晓夏静荷的所作所为。唯有孟三发现情人失踪觉得不妥,却也只是以为妻子动用权势让情人离开了自己,只是有些恼火也未细究。但自此以后,夏静荷仿佛入了魔一般,为了重新变得年轻貌美,不停地杀害年轻女性,直到有一天被孟轩发现。孟轩想要报警,夏静荷却夺过了电话,用匕首将孟轩刺成重伤,然后点了一把火,和孟轩自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要说: 老板是范蠡,老板娘是施夷光,也就是西施。 第10章 长生诀2 “又是何必?”范无咎叹道,“只怕这次任务不好做。” “确实,秦屿求的是安稳度过一生倒是简单,但这夏静荷求的却是长生不老。”谢必安说。 范无咎想了想提议道:“还是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15 先去无间地狱见见夏静荷再说吧。” 谢必安点点头,反正鬼也感觉不到累,现下玩够了,回不回府休息也都无所谓了。况且去做任务有去做任务的好,去体验精彩纷呈的人生,总好过几千年重复一日。 关押夏静荷的地方与关押秦屿的地方没有特别大的不同,不过夏静荷远比秦屿要吵闹的多。黑白二人带着被暴揍过一顿的阿傍还未走进去,便在外面听到了夏静荷惨烈的叫声。 “我要出去——孟轩,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我忘了,你早已经死了,陈采菡也死了,死得好。” “她每日都这样疯疯癫癫大喊大叫吗?”谢必安朝牢房外的保安问道。 今日轮值的保安看到来的是黑白鬼使,立刻褪去了方才懒懒散散的样子:“也不是每日,两位大人今天来得不巧,正赶上她发疯。” “她生前也是夜上海有名的名媛,落到这幅田地,也是可怜。”谢必安说,“八爷怎么看?” 范无咎摇摇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做的那些事,七爷也不是没有看到。” 两人说说笑笑便走进了牢房。 夏小姐正在笼子里飞来飞去,一边飞一边惨厉的叫着。她穿着半镂空的素色旗袍,颈子上挂了一串珍珠项链,头发工整地在耳后挽了个髻,单论打扮是绝对的考究,但夏静荷满脸褶皱,头发大半是银白色,混着一些青丝,显得杂乱无章。 谢必安和范无咎俱是一愣,都没想到书中十里洋场的绝代佳人年老色衰,竟成了这副模样,怪不得会为了重得美貌不停地杀人。 “可我记得夏静荷死时才不过三十出头,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谢必安问。 一直在一边赌气没有说话的阿傍开了口:“是反噬。她当年一心想着长生不老,便找到了一个神婆,神婆告诉她了一个咒语叫长生诀,杀人吃肉前要先念一遍这长生诀才行。但神婆却没告诉她,使用长生诀虽然可以让她暂时变回光彩动人的样子,但只能保持半月,半月之后会遭到严重的反噬,比之前更加衰老。她贪心不足,陷入了恶性循环,每隔半月就要杀一人来维持自己样貌,才导致了现在这副模样。”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详细?”谢必安问道。 “阿弥陀佛,我从前在无间地狱当过差,对各厉鬼的生平也略微了解了一下。”阿傍双手合十,朝夏静荷微微弯了弯腰。 谢必安抬眼看了阿傍一眼,然后翻开七苦书卷,对小卷说:“可有长生诀的介绍?” 小卷立刻将书反到了那页,谢必安细细读来,与阿傍说的并无太大区别,这才放了心:“不怪我不信你,谁教你上次整我来着。” 七苦书卷同旁的书不同,没办法自己翻页,得询问小卷后才能看到想看的内容,这就导致了各鬼生平介绍很多地方记载太过简略,可谢必安不知具体的关键词,便找不到对应的详细内容,也有的地方记载不完全,就算有了关键词也无济于事。就像上次苏婉儿与秦屿的往事,书中本来就没有记录,全凭谢必安和范无咎自己推测。这是七苦书卷的不足之处,也是谢必安任务中最大的拦路石之一。 “前缘门我上次也是第一次开,难免有所疏漏。”阿傍解释道。 谢必安任他说着,并不理会,兀自走上前去,企图用神识与夏静荷交流,但夏静荷哪里愿意乖乖配合七爷,只是嘻嘻哈哈地疯笑着,任由七爷问她也不作回答。 “不行,根本没办法交流。”谢必安尝试了几次,也觉得无可奈何。 见谢必安如此,范无咎提议道:“不如七爷变作孟轩试试?” “也可,小卷你可有孟轩的照片?”谢必安问。 七苦书卷旋即化为人形,拿出竹杆笔朝半空中画了一个长方形,又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空中便出现了一个颇为儒雅的男子。 “这孟轩长得倒也可以,但也没有帅得没有天理,怎么还有这么多女人为他死去活来?”范无咎问。 “八爷不懂,越是这般相貌儒雅看着禁欲的男子,越是会撩,在床上呀,也越带劲。”谢必安舌尖添了一下虎牙说道。 谢必安不自觉地小动作却把八爷撩起了火,八爷只觉身上莫名其妙好似被灼烧过一般,燥丨热地厉害,头脑一热问道:“七爷也喜欢这种类型?” “八爷说笑了,八爷怎么会觉得我会喜欢男人?”谢必安没想到范无咎会这般问他,心下以为自己不小心暴露了性取向,心中一个咯噔,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范无咎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出这么脑残的问题,谢必安一向连女色都不近,更何况男色?遂摸了摸后脑勺说:“七爷我是不是又问了没脑子的话,我没觉得你是断袖,我断袖,我断袖还不行吗?” 七爷心说:当然行,求之不得,求您现在就断。 当然七爷不会说,七爷又不像八爷是个傻丨逼。 七爷也懒得和八爷再瞎逼逼,只随手掐了个诀,变成了孟轩的模样。见着了孟轩,夏静荷果然与刚刚不同了。她也不到处乱飞了,只停在了离栏杆最近的地方,呆呆地看了“孟轩”半天,然后缓缓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静荷,是我对不住你,死后这些年我后悔地很,只恨自己当初负了你。你且跟我说说你前世有何为了的心愿,我去求阎王,帮你实现了,你早点进了轮回投胎去,不要在这儿白白受苦。”几次实战练习,谢影帝的演技愈发炉火纯青。 可谢影帝却没料到,孟轩这浪荡子从未有过这种痴情设定,刚开局就输了。 “你不是孟三,你是谁?”夏静荷问。她明明相貌苍老,却依旧有一副清脆的嗓子,显得不和谐到了极点。 索性也不装了,谢必安问道:“你缘何知道我不是孟三?” “孟三同我早就恩断义绝了,婚后过了几个月的新鲜劲,方才觉得最开始的海誓山盟不过都是满口的荒唐言罢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现在想来,我们最如胶似漆的日子,竟是一开始瞒着林又双与孟三刚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果然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古人不我欺。”夏静荷虽是笑着,却一脸讽刺,“所以我最不信的就是所谓情爱。” “我虽不是孟三,但我刚刚的话却没在骗你。眼下真的有机会可以帮你了了平生心愿,让你可以散尽怨气,你只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就行了。” 夏静荷:“想要什么?呵呵,我是夏家的小姐,苏家的三少奶奶,有钱有身份也有地位,身为一个女人,我能牢牢握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16 在手中的东西都有了,我想要的,无非是能容颜永驻,长生不老罢了,你可给得了我?”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连酆都众鬼差也都是死后才得道,更何况你一介凡人?”谢必安不以为意地哂笑道。 “那我便别无所求。”夏静荷飞到了牢房的角落,又回头分给了谢必安一个阴森森的眼神,“在这儿其实也挺好,至少也算得上长生,我又何必再入轮回去受人世间的种种痛苦?” 谢必安还想再开口,却被八爷拽住了手腕。八爷:“七爷不必与她多费口舌了,这种女人,任由她去吧。” 谢必安一直走出关押夏静荷的牢房后才对范无咎道:“八爷,其实也不怪她。她也是经历了太多绝望才变成如今这般。若能找到让她活下去的动力,让她觉得变老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能会化解了她的怨气。” “那我们……” “先过去吧,我想到一法,不知可不可行。若是可行,这个任务便轻而易举解决了。” “那若不可行呢?”阿傍插嘴。 “不可行便换个法子,劳烦阿傍大人为我们开门吧。记得,门一定不要开在地上,我们要回到夏静荷与孟轩刚刚相识还没搞到一起的时候,大人可不要手抖弄错了。”谢必安睁着双眼,朝牛头笑道。 牛头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又突然闭了嘴,老老实实地为黑白二人开了门。 “死牛头是不是刚刚还有话要说?”谢必安问。 范无咎:“不知。” 七爷也没再追究这种小事,和八爷一起踏过前缘门,回到了繁华如梦的十里洋场。 民国年间的上海,像是浮在空中的泡泡,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七彩的光芒,极尽梦幻,却又脆弱无比。它是虚浮的泡沫堆砌而成堡垒,稍有风水雨打便会消逝地无影无踪。 黑白二人到时是在一辆停在路边的旧式汽车上,车窗外霓虹初上,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随处可见穿着西装的翩翩公子和身着改良旗袍的摩登佳人。 范无咎坐在驾驶座上,一身黑色的西服,双手戴着一双白色手套,和在酆都时相比变化并不算太大。看到谢必安,范无咎却长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八爷,这是怎么了?”谢必安问。 “我,我知道方才阿傍想说什么了。七爷你又被他整了,回去揍他。”范无咎说。 谢必安对着后视镜瞧了瞧,一张戴着圆框眼镜的儒雅面孔映入眼帘,才明白范无咎说的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方才同夏静荷说话时,变成的是孟轩的模样,说了几句,话不投机,竟将这事儿给忘了,自己一直维持着孟轩的皮相,被这个世界直接当成了孟轩。 “不,八爷咱们回去不打他,反而得谢谢他。以后我们进入别的时代,如果想变成特定的人,只要在过来前将容貌改变就行了。”就算是用着孟轩的皮囊,七爷也懒得睁开双眼。不过七爷相貌俊秀,总眯着眼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但换成了孟轩,倒有些,有些说不出的猥琐。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每周三更吧,每天忙着练车没有时间维持日更【看着自己几乎没有的存稿忧愁地说道】 第11章 长生诀3 范无咎的身份是孟三的司机兼保镖,此刻也尽心尽责地帮谢必安将车门拉开,让他从车上下来。 谢必安眯着眼看了看前方缀满了霓虹灯的巨大牌匾,有些怀念地朝范无咎说:“百乐门,一眨眼就过去快一百年了,真是怀念。” 谢必安指的是当年他同范无咎从地府翘班跑来百乐门跳舞的事。 最初,是谢必安在奈何桥上和孟姜女闲聊,碰到了一个穿中山装戴宽檐帽子的男鬼,不知怎么地就聊了起来。男鬼朝谢孟二人描绘了现世的上海有多么浮华,虽是乱世,却比盛世时不知繁华了多少倍。 就像一团火,芸芸众生皆是飞蛾。 谢必安听得入了神,反正现下无事,送走了那鬼他便喊上八爷去了现世。 那鬼果真没有骗他。 上次七爷觉得不虚此行,还是在开元盛世。那年他同八爷去看公孙大娘舞剑,被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舞姿深深折服。当时,他和八爷身侧还站着一个男孩,男孩姓杜,看得比他们还要痴迷。后来小杜长成了老杜,死后留在了酆都出版社当编辑,公孙大娘则留在了酆都舞蹈团做演员。至今公孙氏的表演,老杜仍是场场都看,非常硬核。 七爷和八爷到了百乐门后,径直去了二楼的舞池。两人挤在人群中,不是很会跳当时时兴的舞蹈,而且周围人都有女伴,唯独他俩两个大老爷们,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最后索性放弃了跳舞,八爷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喝起香槟,七爷则托着腮眯着眼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女郎。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大喊了一句:“唐小姐到了。”刚刚还热闹非凡的舞厅突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往楼梯口看去。 七爷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到一穿着缀满珠宝的米色旗袍的少女缓缓走来。少女手中拿着一把白色的扇子,见了诸人,扇子掩了半张脸,唯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 七爷身后有两个青年在窃窃私语,一个问:“这唐小姐是何方来历?” 另一个答:“你整日读书读傻了吧,连唐瑛小姐的大名都未听说过。唐瑛是唐乃安大夫的女儿,当今上海最炙手可热的名媛。” 最炙手可热的名媛?听到这一名号,七爷不由地多看了唐小姐几眼。 只见唐小姐缓缓朝黑白二人走来:“两位先生是第一次来吧,我从未见过。今日有缘,不知两位中可有一位愿意和我跳一支舞?” 八爷的香槟正喝在兴头上,没有回应,七爷便道:“今日见到唐小姐还算不得缘分,若来日桥边谢某能再度见到唐小姐,那才是真正的缘分,到时谢某定同唐小姐一舞。” 数十年后,异国的游魂回到故土,在奈何桥边排队等汤时,见到一身穿白色西装的公子,两鬼相笑,竟是真的在奈何桥前跳了一只探戈。 谢必安的思绪从千年前的盛唐到灯红酒绿的夜上海,直到站在百乐门大门的侍者弯了身子,方才回到了今夜。 “八爷身上有可以防身的武器吗?”谢必安朝范无咎耳语。范无咎的职责是保护孟三公子的安全,所以谢必安推测如果此时需要武器,向范无咎索要得到的概率是最大的。 范无咎掏了一下西装裤的口袋,果然摸出一把黑色的□□。 “把枪给我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17 ,八爷你在外面等着就行。”谢必安说。 范无咎眉头一蹙:“七爷要枪做什么?” “你等着就是。” 八爷只好听了谢必安的话,揣着兜回到了车上。一个人在车里等待,时间不好打发,范无咎翻遍了整辆车,才寻得了一包烟和一个火机,于是靠着车窗,点燃了烟,开始有一口没一口地抽起来。八爷看着自己口中吐出的烟雾,想起他当年和孙悟空聊天时听说的瑶池的雾气,觉得两者像极。但是,瑶池的雾是最阳春白雪不过的,而他口中的烟却是俗不可耐的污秽之气,可雅俗又有什么区别,八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范无咎突然听到二楼传来一声枪响,瞬间整个世界变成了黑白,所有的人都定格在了一瞬间。范无咎将手中尚在燃烧的烟头按在了车窗玻璃上,然后拉开车门,没命地朝百乐门二楼跑去。 范无咎在二楼的舞池中央,看到了仍裹着孟轩皮囊的谢必安,一颗悬着的心陡然落了下去。他快步走到谢必安面前,将谢必安搂在了自己怀里:“七爷,你可把我给吓死了。听到枪响,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八爷,我本来就是死的,总不能再死一次。再说了,酆都是我家,就算再死一次,是鬼差敢来收我的魂,还是孟姜女敢把孟婆汤捏着鼻子给我灌下去?”谢必安笑着。 范无咎这才如梦初醒:“做了几个月的人,我竟真当自己肉丨体凡胎了。我又犯糊涂了。” “关心则乱,说明八爷心里有我。” “没错,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兄弟,心里若是没你还能有谁?”范无咎说。 对,你只有我一个兄弟,那你心里有我一个便够了,再别让旁人进去。 范无咎接着问:“那这枪声是什么情况?” 谢必安指了指范无咎的后方,范无咎顺着七爷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女子胸口中枪倒在血泊之中。 “那是夏静荷?”范无咎问。不怪范无咎认不出夏静荷,这夏静荷的容貌和无间地狱里的完全不一样,当真是面似芙蓉胸似玉,一双凤眼似春风含露,就算是死了也难掩绝代风华。 “真是奇怪。”谢必安说,“我本觉得,在夏静荷犯下大错前杀死她,便不会有后来种种,她就算是变成鬼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横死鬼,不会成为厉鬼。可我刚刚一枪下去,小卷就告诉我任务失败了。我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 “若是能如此轻而易举就完成了任务,酆都哪个鬼差不能做到,菩萨大可不必找我们两个人来办了。”范无咎分析道。 谢必安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疑问,等到以后再去解决。 “那七爷八爷现在要重新开始任务吗?”小卷问道。 “暂时不必了。”范无咎说,“让七爷回去休息休息,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实在不行咱们跳过这个任务,最后做它也是行的。” “那就回去冷静几天再接着做吧。不过我是不会跳过的,都答应夏静荷帮她消除怨恨了。” “不是,七爷,是你单方面答应的吧。” “八爷,你怎么该装糊涂的时候偏偏不装,不该装的时候装得倒是挺热闹。” “我何时装过糊涂,七爷可别冤了我。” “比如……唉算了,反正谢某的词典里从来没有放弃二字,咱们回去从长计议吧。”比如,我对你这么好,你从来不问问为什么,我看起来像是这么重义气的人吗? 八爷:确实挺像的。 第一回合,黑白无常铩羽而归,回了酆都睡觉。 酆都这几年学人间,也在搞房地产开发,住房区里盖满了高层楼房,专门卖给在酆都某得差事的鬼。像黑白无常这种政丨府里的高层鬼,居住的地方是前不久才盖起来的别墅区。范无咎和谢必安住的地方就一座连体的别墅,一栋两户,黑白无常算是邻居。但八爷自己懒得弄吃食,便在两个房子相连的墙上开了个门,所以虽然从外面看起来黑白无常住的是两户房,但其实可以算是一户。 当初有一段时间,黑白无常被派去西方交流,八爷在欧洲地狱看到了三头犬,感觉非常有意思,打算买一只幼崽带回来养着,甚至已经做好了回家便拆了挡在自家和七爷房子院子里的围墙的准备。但后来因为考虑到成年三头犬体型过于庞大,七爷实在是不想给比自己个头还要大上几倍的宠物铲屎,于是才了了这个念头。 “七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范无咎回到家便往沙发上一歪,半死不活地朝谢必安问道,“不如咱们去现世给夏静荷买几瓶护肤品?或者绑个会拉皮的大夫回去?” “……”八爷,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谢必安思索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不行。不过,现世倒是可以去一趟。小卷只知道夏静荷的生平,但却不知道夏静荷死后夏家和孟家如何了。夏静荷生在民国,后人应当还在,说不定还能寻得几位故人。我们去打听打听也好。” “寻得故人又能怎样?”范无咎问。 “不能怎样,但也说不定能找到突破点。多找找总是没错的。” 半小时后,上海车水马龙的街头就出现了两个身穿西装的男子。 身穿白色西装的俊秀男子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机,然后朝黑衣男子说:“刚刚我向阎罗王借了查阅生死簿的权限,发现夏静荷的弟弟夏静洲尚在人世,我们去见见?” 黑衣男子没有多言语,只是点头应下了白衣男子的建议。 这两个男子正是范无咎和谢必安。正值盛夏时节,上海的马路上热气腾腾,远处的景色皆被暑气扭曲了形状,但黑白二人仍穿着正装,过路的行人看到他们,不由自主地觉得七月的暑热更加难以忍受了。 两人到了一户住宅区,爬山虎爬满了老旧小区的墙壁。谢必安走到第三个单元,叩响了一楼右侧住户的房门。是老式的木门,淡褐色的油漆掉了一半,露出了泛白的木头,门上被孩童用红色蜡笔画了一个并不怎么圆的太阳,谢必安只是轻叩一边,便发出了很大的声响。老式小区的午后本来就安静地不可思议,除了楼道外尖锐的蝉鸣,整栋楼便只剩了谢必安的叩门声。 第12章 长生诀4 “谁呀……等等,马上来。”中年女性的声音从房中传来,想来是夏静洲的保姆。 保姆打开了木门,许是南方的春夏太过潮湿多雨,门的轴生了锈,发出“嘎吱”的声音。保姆看到门外的两个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18 身穿西装的成年男子,不由地有些慌张,心道,从前看的八点档肥皂剧中,黑帮便总是这般打扮,该不会是夏老头的儿孙在外面借了高利贷,追债的人堵到了这里来吧。 “请问这里是夏静洲先生家吗?”开口的是个眯眯眼的年轻人,看着不似坏人,保姆松了口气。 但又瞥见他身后的黑衣男子面色铁青,似乎不似什么善良之辈,保姆又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忐忑道:“不知二位找夏静洲有什么事?” “我们是孟家的后辈,听父辈讲孟家曾与夏家有过姻亲,难得回国,便想来看看。”谢必安看过生死簿,将和夏静荷有关的一干人等的大致生平都看了一遍,得知当年抗战刚刚开始,孟家便举家移居美国,与国内再无联系,于是信口胡诌了个身份,倒也不怕被夏静洲拆穿。 听闻是海外归来的华侨,保姆终于不再担忧,让两人进了家门:“老爷子还在午睡,两位先生稍等,我去叫他。” 谢必安朝保姆摆了摆手:“不必了,让老人家好好休息,我们今天一下午都呆在这里。” 谢必安和范无咎在夏静洲家一直坐到了下午三点,保姆怕他们无聊,特地打开了电视。夏静洲住在一楼,每到夏季都会因为返潮而潮湿得厉害。屋角处的墙壁已经起了皮,隐隐能看见些许水痕,老旧的电视也因为潮湿刚刚打开时屏幕一角糊成了一块蓝色的光斑。衰老的气味和霉变的气味混为一体,让人感到非常不自在。范无咎不喜欢太过潮湿的环境,这也与他的死因有关,中途实在受不了,跑到门外抽了几次烟。直到楼道里烟头满地,再扔下去恐怕要被住户投诉,午睡的老人才醒来。 听到夏静洲的声音,范无咎伸出手在半空中一抓,满地烟蒂便无了踪影。范无咎推门回到客厅,看到了拄着拐棍的老人,老人一身朴素的装扮,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会是显赫一时的夏将军嫡子。 谢必安已经同夏静洲寒暄了起来,听老人聊了聊这些年的种种,又将编好的经历说给老人听,将近半小时才进入了主题。 “夏老,其实我兄弟俩此次来还有一事相求。我弟弟想写一本关于上海名媛往事的书,正好听爷爷说了三奶奶的事情,想将三奶奶的生平写到书中。无奈三奶奶在世时,我爷爷尚且年幼,记的并不真切。于是我们兄弟俩千方百计找到了您,想听您讲讲三奶奶的往事。”老人的耳朵已经有些背了,谢必安只能大声朝他说道。 范无咎附和地点了点头。 “你们想听哪些方面呢?”大概是夏家人瞒得很好,夏静洲好像并不知道姐姐生前做过的那些事,对夏静荷也很是怀念,非常乐意将夏静荷的过去说给小辈们听。 谢必安拿手肘捣了捣范无咎说:“想听什么,跟夏老说呀。” 范无咎的万年扑克脸挤出了一丝笑容,尽力乖巧地朝夏静洲说:“劳烦夏老讲讲三奶奶的风流往事吧,现在的读者最喜欢这个。” 七爷看着八爷故作乖巧的模样,觉得有趣极了,在一边尽力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夏静洲没有注意到谢必安的小动作,一味地沉浸在了回忆中。 “我姐姐一生有过三个男人,当然,也有可能更多,只是我不知道罢了,但有名有姓的正经人家的公子,却只有两个。”夏静洲说。 范无咎一脸震惊地看向谢必安,心说,怎么会有两个男人?谢必安倒好像心下了然,摸了摸范无咎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第一个男人是我姐姐的初恋,叫做萧朗,是孟三哥的发小。我姐和孟三哥也是因为萧朗才认识的。我记忆中的萧朗哥,看起来没有孟三哥有文化,性子直来直去,和孟三哥虽然是好友,但却不是一路人。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当年我姐跟了萧朗哥,一定不会这么早死。 我姐在上海成名比较早,当时的上海社交圈子里还没有唐瑛陆小曼这些人,我姐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交际花。不过她认识萧朗哥时才十七岁,刚刚从女子学院毕业,还没有出名。萧朗哥的姑姑是我的舅妈,所以我们也是有一层亲戚关系在的。萧朗哥和我姐见面,是在我娘和舅妈的撮合下。萧朗哥和我姐年龄都还小,而且彼此也都是俊男美女,很快两人就相互喜欢并订了婚。当时我才不到十岁,萧朗哥对我特别好,总是带我去永安百货买玩具。 可是离婚礼还剩半个月的时候,萧朗哥因为车祸不幸去世了,我姐崩溃了很久。后来我妈为了让我姐能重新振作,认识新人,就把她带进了社交圈。我姐当年长得是真好看,我这儿还有照片,过会儿拿给你们看。反正当时整个上海的上流社会,没有一个人没听过夏静荷的名字。我姐成了每场宴会的焦点,受到很多人的追捧,代言了很多牌子的衣服,渐渐从失去萧朗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之后孟三哥回了国。孟三哥喜欢玩,也会玩,回到上海的第一夜就在酒会上看见了我姐。回去后孟三哥打听了我姐的身份,知道了我姐曾是萧朗哥的未婚妻,于是借着萧朗哥发小的名号接近了我姐。我姐知道孟三哥有家室,一开始和他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两个人常常在一起怀念萧朗哥。 我姐一提到萧朗哥就会哭,孟三哥就常常先把她惹哭,再借机安慰她,打得一手好牌,一来二去我姐就渐渐对孟三哥有了感觉。当时两个人为了在一起,闹得整个上海满城风雨,最后逼死了林小姐,也就是孟三哥的前妻,我姐才嫁进了孟家。 刚开始几年,两人关系还不错,但几年过去我姐还是天天去社交而且还没有孩子,惹得孟三哥觉得我姐不顾家,再加上我姐年龄也渐渐大了,脸上也有了皱纹,孟三哥就更不喜欢我姐了。后来听说孟三哥养了外室,还有了孩子,我姐也闹过,闹着闹着夫妻情分淡了,也就不闹了。之后我姐的精神状况总是不太好,但人却比以前看着年轻了。 后来我姐也在外面养了人,被我撞见过一次,不知道那男人叫什么名字,总之是个小白脸,看长相比我姐还妩媚。再后来不知怎地,可能是养的人被孟三哥发现,也可能是我姐发了疯,两个人在我姐租的公寓里自焚了。 其实我觉得,自从萧朗哥走后,我姐就变得怪怪的,从前不明显,后来被孟三哥的事刺激到了,就显得更加不正常了。她嫁给孟三哥后,有一次问我。她说:‘小洲啊,姐姐老了吗?’我说:‘没呀,和前几年一样。’然后我姐笑着说:‘那就好,我绝对不能老,不然以后死了到了下面,萧朗就不认识我了。’她当时笑得很诡异,我一直记到现在,有时候做梦都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19 能梦见她对我笑。” 从夏静洲家里出来后,范无咎终于把之前的疑问问出了口:“夏静荷怎么会有至少三个男人,七苦书卷上一点也没写。”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七苦书卷的记载并不完全,很多关键的东西都是能省则省,就好像……”谢必安双眉紧蹙,严肃地说。 “就好像有人把关键的东西删掉了一样。”八爷抢答道。 谢必安点点头:“但也不能确定七苦书卷被人删除过,也有可能是里面的东西本来就不完整。毕竟这书是菩萨交给魏判,魏判又直接交给了我。魏判可是大名鼎鼎的魏征啊,刚正不阿,直言不讳,太宗麾下第一言官,若说是他动了手脚,我是不信的。菩萨托我们办事,总不会故意删了书为难我们。” “生死簿上可有更加详细的记载?”范无咎问。 谢必安翻了翻手机,摇头道:“无间地狱的厉鬼动辄要关押几百上千年,他们的生平都被生死簿自动抹去了,直到他们怨气消除可以重新入轮回,生死簿上才会重新出现他们的名字。不然你以为菩萨为什么要把七苦书卷交给我们,直接去要阎罗王的生死簿不就行了吗?” “唉,果然这任务要是交给我一个人,是万万办不成的。”范无咎说,“我们现在回去重新办这个任务吗?” “对,我变成夏静洲的模样,你还是原样进入,回到萧朗出意外之前。听夏静洲刚刚的话,萧朗的死应该就是让夏静荷陷入疯狂的□□,只要把萧朗这个隐患掐灭,夏静荷的未来应该就能改写了。” “不止要防止萧朗出意外,更要断绝孟三和夏静荷的可能。七爷你想,若是夏静荷和萧朗结婚几年,夏静荷渐渐对萧朗失去了新鲜感,这时候孟三突然回国对夏静荷一见钟情,出手破坏了夏静荷和萧朗的婚姻,两个人再打着恋爱自由的旗号反对包办婚姻,未来的结局还是不会改变。” “难得八爷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口渴没?喝点水?”谢必安笑道,“你看,这任务只给我一个人,我也绝对做不了。我没八爷想得这么长远,一个人的视角,总是窄些。” 谢必安变着法的夸范无咎,把范无咎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范无咎回道:“可我素来也只会听吩咐办事,没有主心骨,我是万万不能的,和七爷一起,也就只能帮七爷瞎想想,有时候还会帮点倒忙,索性七爷不嫌弃。” 七爷(被夸得膨胀三秒,伸着舌头摆手):不嫌弃,不嫌弃。 第13章 长生诀5 “姐姐,你今天下午去裁缝铺挑选婚纱,能带我去吗?”夏静洲扒着夏静荷的梳妆台,眨着大眼。 夏静荷正对着镜子在涂一只蜜丝佛陀的粉色口红,看见弟弟趴在自己身旁,一双凤眸满是笑意,朱唇轻启,说:“好呀,但你得听我和萧朗的话,不准乱跑。” 夏静洲满口答应,然后心满意足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间的一刹那,方才还天真烂漫吵吵闹闹的孩童,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在脸上留下了一抹微笑。只见夏静洲口中念叨了些什么,然后放松地眯上了眼睛,坐在床边自言自语了起来。 这孩童当然是谢必安,此刻他正用千里传音同范无咎商量对策。此时离夏静荷与萧朗的婚礼已经不足一月,距离萧朗出意外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但他们不知道意外具体发生在哪天,所以只能时刻紧盯着。 范无咎现在的身份是孟轩的哥哥孟二公子,在教育部任职,为了能时刻注意萧朗的动向,他已经决定从明天开始装病请假,乔装打扮后跟踪萧朗了。 “八爷呀,教育部好玩吗?”谢必安的两条小短腿在床边晃着,中午的阳光从正对着床的窗户射丨入,刚刚好照在了他的脸上,将脸上的细小绒毛照得清清楚楚。 范无咎刚刚在办公室吃了午餐,此刻正享受着安逸的午休时间,拿着一杯咖啡在读报纸:“我情愿跟你换换,每天除了开会就是在办公室喝咖啡读报,实在是无聊至极。” “珍惜当下吧,从明天开始你就得寸步不离地跟着萧朗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不如现在,你后悔都来不及。”谢必安嘲道。 范无咎设想了一下,从明天开始半个月的时间,自己要像个变态跟踪狂一样日夜跟在萧朗身边,不由地汗毛倒竖。 “小洲,你还在午睡吗?”谢必安的房门被叩响,听声音,来的人正是两人正在谈论的萧朗。 “说曹操曹操到,萧朗来了,大概是来喊我一起去给夏静荷选定制婚纱的,先不说了。”谢必安飞速地交代了范无咎几句,然后随手将头发抓得乱糟糟的,又把被子踢成了一团,这才跑去给萧朗开了门。 “萧朗哥,有事吗?我刚醒。”谢必安又恢复成了关门前的天真模样,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朝萧朗奶声奶气地说道。 萧朗本来就喜欢小孩子,看到谢必安顶着鸡窝头说不出的可爱,于是笑着说:“你姐让我来叫你起床,预约的下午两点去订婚纱,我喊带你的佣人来帮你梳洗一下,不要晚了时候。” “晚了的话会怎么样呢?”谢必安歪着脑袋,眼睛盯着萧朗问道。 萧朗看着谢必安,用手抓了抓他的头顶,笑出了声:“不会怎样,晚了就晚了吧,晚了也照样去。” 萧朗果然同孟轩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如果换了孟轩,大概会说,晚了你就不要去了这类的话。如果萧朗能好好活下去,他会是个好父亲的,谢必安想。 谢必安梳洗完毕后被萧朗牵着下了楼,送他们出门的汽车已经停在了花园里,夏静荷撑着一把阳伞正靠在车上与夏夫人说说笑笑。看见“母亲”和“姐姐”,谢影帝挣脱了萧朗的手,朝两人跑去。 夏夫人蹲下丨身将谢必安搂在怀中,拿出了手绢给他擦干了刚刚奔跑时出的汗。谢必安父母早逝,对父母的印象一直都非常模糊。夏夫人见对夏静洲如此疼爱,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丝感动。 夏静荷订的裁缝铺就在黄浦江边的商业街上,是家新开的铺子。老板是个刚刚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年轻设计师,受了些西洋的教育,有很多新奇并且大胆的想法。 一见到夏静荷,老板就不住地赞叹她的美丽,拿出了好几条新做的礼服让她试穿,甚至提出了聘请她当店里的模特的想法。现在的夏小姐还从未踏入过社交圈,更非远近闻名的名媛,突然受到陌生人的赞美,还有些受宠若惊,只是红着脸连连摇头,拒绝了老板的请求。 趁着夏静荷试各式的礼服,夏夫人也没有闲着,她在忙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20 着帮女儿挑选婚礼要穿的礼服,可挑了半天也没有决定好到底要哪件,最后还是试完衣服的夏小姐亲自拍板,选了一套白色婚纱和一套深色的旗袍。 夏家是名门大户,夏小姐的婚礼形式采用的是民国初年最为流行的方式,分为上下两场。上午在大华酒店摆宴,举办当今最摩登的西式婚礼,下午则在自家设宴,新郎新娘拜堂成亲,只邀请关系最密切的亲朋参加。 老板帮夏小姐量了尺寸,夏小姐又在礼服的设计中聊了些自己的想法,才下了定金准备离开。 “萧朗哥,你为什么不和姐姐一样也挑一下衣服?”一走出裁缝店,谢必安就问道。 “西装和马褂我又不是没有,省点钱给你和你姐买东西不好吗?”萧朗一向是糙惯了的,虽然是大家族的少爷,但他常年混迹于行伍之中,并不喜欢打扮自己,平日里对衣服的要求也是穿着舒服即可。从萧朗的回答中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喜欢夏静荷,毕竟夏静荷是他的初恋,对男人而言,初恋总是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订完礼服后已经太阳西斜,几人也没有继续在外面停留,直接坐车回了夏公馆。吃过晚餐,便意味着夏静荷的一天已经基本结束了,彼时的夏静荷根本不知道,对几年后的她而言,华灯初上才意味着新一天的开始。 第二天谢必安一睁眼,就收到了范无咎的消息。 “七爷终于醒了。”范无咎此时正戴着一副黑色的圆框墨镜,头上戴着宽檐的帽子,穿着一身朴素的中山装,混在萧朗身后的人群中。 谢必安打了个哈欠道:“你已经在跟着萧朗了吗?” “跟是跟了,可是七爷,我有一点是不明白的。”范无咎斟酌了一下,确定自己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既不弱智也不无聊后,才接着说道,“七爷,你让我跟着萧朗。可是夏静洲说过,萧朗是车祸身亡的。如果他真的遭遇了车祸,我就算当时在车上,也不一定护得住他。” 谢必安一拍脑袋,心道,大意了,身体变成小孩,头脑怎么也跟着变回去了?解释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原是忘了我们的法力都被菩萨封住了,还寻思着让你一挥手指,把撞他的车给掀飞呢。” 范无咎刚想嘲笑七爷,却看见有一辆汽车直直地朝着萧朗撞过来。而萧朗正在从街边的报童那里买报纸,并没有注意到有车过来。 “小心——”范无咎一边喊一边朝萧朗扑了过去,萧朗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和范无咎两人一同倒在了街边的路牙石上。 “方才真是多谢了。”萧朗说,“噫,孟二哥,你不是身体抱恙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范无咎这才想起来,萧孟两家是世交,萧朗自然是认识孟二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说:“刚刚那辆车明显是冲你来的,这里不安全,那边有个银行,我们不如先进去再慢慢聊聊?” 差点被车撞到,萧朗也感到了心惊,便答应了范无咎。 与萧朗并肩走着,范无咎偷偷联系了谢必安。 “呼叫七爷,呼叫七爷。” “七爷收到,七爷收到。噗哈哈哈哈,八爷你又犯病了?”谢必安正在家庭教师的指导下练习小提琴,但百忙之余还是忍不住嘲笑一下八爷。 “七爷我暴露了。方才有车撞向萧朗,我跑去救他,忘记了他是认识孟二的。”范无咎有些委屈。 谢必安安慰道:“没事,暴露就暴露了吧。” “刚刚那车在街上开得好好的,却突然直直地冲着萧朗开过来,我怀疑萧朗的死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范无咎说,“可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跟萧朗解释我为什么会跟着他。” “傻八爷,你大可编个原因。这么着,你跟他说,你怀疑有人想暗杀他,但没有证据,于是暗中想保护他。” “可萧朗他能信吗?他要是问我为什么要保护他,我该怎么说?” “不会,他不会问你,反而会很感动。我和他相处了这些天,越发觉得他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对于这样的人,你只要能给他一个解释,他就会接受,至于这解释合不合理,对他而言都不重要,因为他会自动地脑补出合理的理由。比如你告诉他你要保护他,他就会自动脑补出你是为了卖萧家的人情才会暗中保护他的。” “可万一你猜错了呢?”八爷有点不太相信七爷的话。 七爷却满脸无所谓的态度:“猜错就猜错呗,大不了你把他绑架了,直到婚礼那天在把他送回去。不过这样他一定会觉得孟二暗恋他多年,为了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不惜绑架了他。” “这样多不好呀。算了,我尽力骗他吧。” 范无咎和谢必安一路上都在用神识交流,但在萧朗眼中,今天的孟二却过于严肃了:“孟二哥,你今天有心事?为什么一路上连话都不说一句。” 范无咎也不知道该怎么会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到了银行大厅,两人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二楼的贵宾室,萧朗还吩咐工作人员泡两杯美式咖啡,自在地仿佛在自家后院一样。 咖啡到了,萧朗翘起二郎腿,朝范无咎问道:“二哥有话直说吧。” “我前几日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上面说有人要暗杀我们两个。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若信上写的是真的也只能任人宰割,所以我假装生病请了假,本来今天打算乔装打扮去问问你是否知情,没想到半路上就撞见了方才的一幕,也让我相信了匿名信上的话。”情急之下,范无咎突然福至心灵,想出了一套更加合理一些的说辞。 作者有话要说: 小透明写文,果然要佛系一点 第14章 七夕番外 这是七爷和八爷交往很多年后的小故事 七夕这个节日可以说是谢必安看着成长的。 谢必安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七夕的说法,不过它还不能称之为节日。谢必安只是记得小时候总是坐在村口梧桐树下的老人,每到夏夜乘凉的时候,就会拿着一把破旧的芭蕉扇,给围在他身边的村里的孩子们将牛郎织女的故事。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老人说,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每年七夕的夜晚,当常仪女神带着月亮走到夜空的正中间的时候,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把耳朵靠在葡萄叶上,便能听到牛郎与织女说悄悄话的声音。 谢必安一直想去葡萄藤边验证一下老人的话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21 是不是真的,可一年又一年,每年他都没有鼓起勇气靠近那棵低矮的总结着青涩果子的葡萄树。后来村子着了火,葡萄树也被烧成了灰烬,谢必安也离开了从小生活的村子,他再没机会去验证老人的话。 之后每年七月初七,谢必安都会梦到在梧桐树下扇着风的老人,这是谢必安童年里的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遗憾。 渐渐地,知道七夕的人越来越多,七夕变成了女子穿针乞巧的节日。 再后来七夕又被赋予了情人节的内涵。 随着时代的改变,很多东西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化,也不仅仅是七夕。 但七夕确实在改变,不仅仅是在人间。因为环境污染和过度捕猎,喜鹊已经没办法为牛郎搭桥了。不过好在牛郎也不需要喜鹊们的帮助了,因为人间鼓吹自由恋爱的风尚,玉皇终于想通了,牛郎和织女经过几千年终于又生活在了一起。 不过不管七夕怎么变化,谢必安都是个守旧的人。在他眼中,七夕至今仍是老人和葡萄藤,夏夜与点点繁星。所以就算酆都越来越多的鬼已经将七夕看做了情人节,谢必安依旧对它没有实感。 七夕一大早,谢必安睁开眼睛(如果睁开一条缝也算是睁开了眼的话),发现本该睡在身边的范无咎已经不知了去向。谢必安揉了揉脑袋,意识清醒了半分,突然想起范无咎昨天好像说过钟判找他有点事。不过范无咎是黑夜当差的鬼,谢必安实在是搞不清楚钟判有什么要紧事非要在白天找他。 不会又是让他们去做什么糟心的任务吧?谢必安想起之前地藏王菩萨给他们分配的那七个任务,又想到当中隐情,不由一阵唏嘘。 谢必安打了个响指,白色西装就又如昨日一样工工整整地穿在了他的身上。他推开卧室的门,看见小卷正穿着睡衣在客厅的沙发上逗焦糖。 焦糖是范无咎和谢必安正式交往后,谢必安跑到欧洲为范无咎买的小型地狱三头犬,大小和吉娃娃差不多,非常可爱。 “八爷出去了?”谢必安问。 小卷已经找回了被抹去的机制,拥有了人类的感情,说起话来也好听了不少:“嗯,八爷一大早就被钟判一个电话叫走了。” “嗯,我知道了。”谢必安刚想问小卷今天要不要出去玩,突然手机振了一下。谢必安打开手机,看到自己有了一条新的任务,让他去人间抓一只恶鬼。 现在的鬼都不怎么顶用,所以七爷好久没有接到这样的任务了,立刻就来了兴致。 任务的地点是一条商业街,说是每到夜晚街角总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周围的居民非常害怕,于是凑钱请了个道士。道士施法后发现这鬼另有隐情,于是便向酆都求助。 因为是七夕节,街上的人非常多,而且大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谢必安一个鬼站在当中,觉得有些尴尬。要是范无咎也在就好了,七爷想。 不过好在谢必安今天并不是来闲逛的,今天的任务地点是曲曲折折的巷子后面,几乎没有什么人会闲着没事往这边来。谢必安将周围探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鬼怪存在的痕迹。 是误报吗? “呜呜……”突然有哭声从巷口传来,谢必安回头看去,人群中有一白衣女子,身材婀娜,步伐飘忽,她每走一步,便在地上留下一抹血色的痕迹。 是她?谢必安飞身冲到街道上,那女鬼好像看见了谢必安,慌忙地朝东方逃去。 不过好在谢必安速度够快,在女鬼甩掉他之前就捉住了她。 “还逃?”谢必安说。 “呜呜,七爷别这样,咱们没可能的。”女鬼回头看着谢必安,朝他一笑。 “施姑娘,怎么是你?”这女鬼正是西施。 西施恢复了惯常的打扮,问道:“怎么不能是我。” 谢必安突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那个每晚在街角哭的女鬼是你?” “哪有,人家只是路过。明明是情人节,可我家老范却只想着如何大捞一笔,一点都不关心爱护我,我触景生情,抒发一下内心感慨,七爷你犯得着对我赶尽杀绝吗?”西施拿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谢必安,让谢必安不忍心责怪起她来。 “算了,是我眼瞎没认出你来。以后白天不准在现世这么鬼鬼祟祟的。我先走了,你快点回酆都。”谢必安交代了她两句,就离开继续去找他的任务目标去了。 谢必安走后,西施满脸委屈的表情消失地一干二净,她低头掏出手机,在一个叫“搞定七爷作战”的群里发了条信息。 往生小馆七夕优惠大酬宾全场八折起:任务失败,七爷跑得太快了,我半路就被他抓住了。 叫我陶朱公:委屈宝宝了,么么哒。 干了这碗孟婆汤:要我说,就该直接把任务地点定在海边,干嘛搞这么多幺蛾子。 挖完长城我就回家:老婆说得对。 唐太宗的镜子:本来让小白先去商业街是为了给小黑留充分的时间布置场地,没想到小白业务能力还不错,还没被引到海边就把施夷光给捉住了。 八爷:算了,我直接给他打电话喊他过来。 往生小馆七夕优惠大酬宾全场八折起:八爷你这就一点都不浪漫了,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不能在最后一步掉链子呀。 青天包大人:这样吧,我派人去修改小白的任务,就说有人在海边目击到了他的任务目标,让他立刻赶到。 阎王一发话,全场除了鼓掌还能怎么样,几分钟后谢必安就接到了任务更新的信息。 海边?谢必安朝东边看去,刚刚西施也是往东边逃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谢必安一边往海边飞,一边在仔细分析。 首先,一早起来,范无咎被钟判叫去谈话了,一般情况下,判官要是想找黑白无常办事会将他们两个都喊去,而不会只叫去其中的一个。但范无咎一对谢必安说谎就会很紧张,昨天关了灯黑灯瞎火的,七爷被折腾了半宿,正精疲力尽的时候,范无咎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告诉他钟判明天找他有事,也有可能就是算准了七爷不会有精力去发现问题,故意选这个时间点告诉七爷。 那么,如果范无咎是在说谎,他是为了什么? 其次,谢必安的任务,说有个女鬼在哭,这种鬼既没有伤人也没有附在活人身上兴风作浪,为什么会被称作是厉鬼,非要七爷亲自去捉不可? 还有,谢必安到了任务地点后,并没有发现鬼的影子,只看见施夷光非常可疑地走在街上,仿佛就是为了让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22 七爷误会她而存在的。施夷光一直在往东飞,好像是故意将谢必安往东边引。 之后,谢必安的任务地点突然更新,也是让他去海边。 综上所述,七爷分析得出,今天的一切都是酆都所有鬼联合起来演的一场戏,根本没有什么厉鬼,他们不过是想把七爷引到海边。 八爷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情人节惊喜?不对,八爷那个木头,情话都说不顺畅,怎么可能会花心思给七爷搞出个什么惊喜。 但七爷还是老老实实地到了众鬼想让他去的地方,谢必安觉得不管那里有什么等着他,他总归要亲自去看看。 七爷到了海边,发现今天海边出奇地安静,连个凡人的影子都没有。远远地谢必安只见一人,立在礁石之上。 那人身穿玄色汉服,头戴一顶高帽,没有束发,可谓是,风吹衣袂飘摇举,遗世独立一仙人。 七爷不用猜就知道,这人一定是范无咎。这是范无咎做鬼以后的惯常打扮,谢必安怎么可能不认得。 该配合你的演出我就配合吧,谁叫我宠你来着? 谢必安也换回了他从前常做的打扮,一袭白衣,风吹满袖。 “八爷在这里做什么?”谢必安走到范无咎身后问。 范无咎转身说道:“自然是在等七爷。” “等七爷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单纯的在等你罢了。算了……你看——”范无咎指着远处的大海,海面上跃起一只只海豚,“我请龙王安排的,可还喜欢。” “八爷你这是把我当女孩儿家逗了?”谢必安捂嘴笑道。 “没,七爷就是七爷,不是女孩儿也不是……”范无咎突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捂住了嘴。 “不是女孩儿也不是什么?把话说全了?合着我在八爷心中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妖?”谢必安假装怒道。 “不是,七爷你……你就是你。你若是女的,我便娶你为妻,你若是男的,我便视你如夫……”范无咎有些局促,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我的意思是,七爷你可愿意成为我的丈夫,作为交换,我也会成为你的丈夫……唉,不对,七爷,我们成亲吧。” 谢必安没有料到,范无咎兴师动众把他骗到这里来竟是为了求婚。 谢必安笑眯眯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对木制的戒指。 “这是若木的树枝做的。若水发源于若木,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后世的痴儿用它形容情感的坚贞,若水和弱水,我取了谐音。”范无咎用食指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八爷有心了。”说着,谢必安取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地,将戒指套在了范无咎的手指上,“那么八爷,尔后无论世事如何,八爷又觅得什么红颜知己,寻得什么金玉良缘,都只能和谢某在一起,不能再反悔了。” 八爷点点头,差点快哭了出来。 八爷是来求婚的,最后却仿佛被求了婚一般。 七夕番外完 第15章 长生诀6 萧朗果然信了范无咎的说辞,将食指和中指在桌子上轻轻地叩了一下,道:“竟没想到有人会想对我和你下手,不过,敢动萧家和孟家的人,算他有胆量。” 毕竟萧父是政丨府要员,是当年跟着孙中山一起闹过革丨命的,在整个上海都颇有分量。虎父无犬子,萧朗虽然头脑简单,但也只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中的弯弯绕绕,并不傻。同样是武将的后代,不同于夏静洲从小的娇生惯养,萧朗从小跟在萧父走南闯北,可以说是在军队中长大的,身上有一股子的匪气。 平日里与夏静荷交往时,萧朗将身上的匪气藏得很好,一副温柔无害的模样,但此时听到孟二说有人要暗杀自己,当即身上的戾气就全部冒了出来。若谢必安在此,一定会发现,此刻的萧朗和平日里那个温柔的邻家大哥形象相距甚远,虽然他穿着长衫,但仿佛一身戎装,下一秒就会从胸前掏出一把□□,解决了惹他的人。 “不过,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们两个?我们平日里也没什么仇家啊。”萧朗想了半天,却没有丝毫的头绪。不过按照他的性格,除非想杀他的人自己举手站出来说“是我想杀了你”,否则他根本不会怀疑到任何人,因为在萧朗眼中,所有人和他的关系好像都挺不错的,没有人非要杀了他不可。 但萧朗问错了人,在推理和分析这一块萧朗倒数第二,范无咎倒数第一。平日里范无咎做什么都是有谢必安在一旁出谋划策,七爷双商在线,智谋无双,八爷武力值爆表,执行力超群,这也是为什么黑白无常总在一起行动的原因。 八爷刚想一脸茫然地回答不知道,却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一肚子坏水的文人人设,是不该一问三不知的,只能回忆了一下谢必安平日里的做法,硬着头皮分析道:“也……也不一定是针对我们两个人,说不定此人想要针对的是萧家,但他动不了萧伯父,因而只能拿你开刀,说不定连我都只是顺带。” 萧朗听了范无咎的话,觉得有些道理。毕竟孟家是商人,没有实权,与其说有人想害孟二,不如说是孟家站的萧家的队,孟二因此被连累。孟家小辈里,除了不在国内的孟三,只有孟二与萧朗关系最好。 但萧朗并没有去怀疑为什么有人想对付萧家,还非要拉上孟家。就恰如七爷的猜测,只要范无咎给萧朗一个解释,萧朗就能脑补出整件事情的缘由,而不会去怀疑范无咎所说的话。 “七爷,我接下来该如何?”范无咎趁着萧朗在一旁脑补,飞速地将自己刚刚与他的对话告诉了谢必安。 谢必安已经结束了小提琴的练习,现在正在临摹毛笔字。字如其人,谢必安的字乍看柔和内敛,但细细品味却能发现一笔一划皆有锋芒,就如同一颗苍耳,远看浑圆,凑近观察却能看到无数细小的钩子。 “八爷你做的不错,想找到是谁要害萧朗,首先你要确定前世萧朗的死并非意外。确定好是谋杀后,便从萧朗的人际关系入手,萧朗有没有无意与人发生过矛盾,或者夺走过别人的东西,工作中,生活中,甚至是感情中,都有可能。”谢必安一边研磨着墨汁,一边耐心地引导着范无咎。 “七爷,其实我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范无咎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怎么成天在我认真思考完问题之后想起来事情。 “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我不信我能一直傻逼下去。”谢必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23 安打断了范无咎的话,认真的思考了起来。我遗漏了什么,八爷能意识到的我也应该能意识到。可谢必安越想越不明白,他甚至都想起来了孟姜女五百三十二年前朝他借过二十万冥币至今未还,还是没有搞明白自己到底漏掉了什么。 于是七爷只能放弃:“八爷我输了,你说吧。” “你是不是还没有归还生死簿的权限,能不能查查到底是谁杀了萧朗。” 七爷一口老血喷出:“艹,还有这一茬?八爷,我真是愈发觉得你的关注点十分清奇。”说着,谢必安就打开了芥子空间——这是他目前发现的除了千里传音之外唯二可以用的法术,七苦书卷也是一直被他放在芥子空间当中带到不同时代的。 谢必安打开手机,戳了半天,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八爷,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我登录不了生死簿的网站。”这里就要感谢一下各位通晓互联网的能人异士,他们死后看到地狱中仍处在信息革命之前的状态,于是主动留了下来,帮助东西方地狱实现了互联互通,让死了几千年的鬼差们也冲上了浪。不过此时,这群人的魂魄还在奈何桥排队等着投胎,尚未掌握使用互联网的高新技术。 “八爷你认命吧,自己慢慢注意着,好好分析分析萧朗周围人的嫌疑。实在不行就带着萧朗藏起来,至少让萧朗活过他的婚礼。敌在暗,你在明,拖的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他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七爷,那小卷那里可以查得到吗?”范无咎依然不死心。 毕竟之前猜测七苦书卷被人修改过,谢必安不太相信还能从中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范无咎既然说了,谢必安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召唤出了小卷。 小卷没有变成人身,就像它自己说的那样,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想主动变成人类的模样的。这是小卷作为一本书的傲气,谢必安可以理解。 “小卷,能否查到萧朗死后萧家的情况。”谢必安问道。 “可以。”说完,小卷就翻动了书页。 七苦书卷上对萧家的记载非常简略,仅有一句话:萧朗死后,萧家元气大伤,萧朗同父异母的弟弟萧秉力挽狂澜,最终继承了萧家家业。 “萧秉?”谢必安的笑容不自觉地加深了三分,“居然让我找到了,害死萧朗的人应该就是他。”谢必安迅速掐了个诀,将萧秉的事告知了范无咎。 “七爷你怎么能确定是萧秉干的?”范无咎问。 “八爷你想想,萧朗死后最得利的人是谁?萧家的地位难以撼动,有谁会不自量力到去对付萧家的继承人?万一失败了可不是死这么简单的。除非,那个人也有继承萧家的可能。我查了一下,萧家的嫡子只有萧朗一人,萧秉的妈妈是萧老爷的一直养在外面的情人,也就是说他是除了萧朗外唯一一个可以继承萧家的人。如果你是萧秉,从小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备受冷眼,明明自己也是萧家的孩子,却上不得台面,自己的父亲也并不宠爱自己,你会不恨萧朗?一点也不想夺走属于他的一切?不对,那些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东西。”谢必安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八爷:“……不想啊。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就算是最恩爱的夫妻,也会有想掐死对方的时候,七爷,你要冷静,不能揍他,谢必安想。 “总之,你们去找找萧秉,试探一下。”七爷建议道。 “啧,不必试探了,就是他干的。我去用爱感化他。”听了范无咎的话,萧朗掏了掏耳朵,“整天在我眼前装孙子,没想到他的野心那么大,寻常的富贵根本满足不了,竟打了整个萧家的主意。” “其实也不一定就是他干的。而且,小朗,万一真是他,你打算怎么用爱感化他?” “我有我的方法,孟二哥你不必担心,你可以回孟公馆静候佳音了。”萧朗说。 “不行,我得陪着你一起去。万一他想和你玉石俱焚怎么办,多一个人也多一个帮手。”范无咎是真的不相信萧朗能用爱感化萧秉。 萧朗说:“那就一起去吧。不过他不敢对我做什么,毕竟一不小心把自己搞死了,他就享受不到荣华富贵了。他也就只敢在背后玩阴的,正面刚,他刚不过我。” …… “所以你们之后干了什么?”谢必安有些担心这两个木头把事情搞砸了。 范无咎用有些炫耀的语气说道:“萧朗就直接去问了,没想到萧秉这么不中用,一问就什么都招了。他联合了萧朗在军部的副手,打算搞死萧朗自己继承家业。萧朗把他暴揍了一顿,然后又威逼利诱了一番,最后我也在一旁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算是把他搞定了。” 七爷:mmp我以为你是个boss,没想到你是条杂鱼,这么轻松就被搞定了,你当年究竟是怎么弄死萧朗的。 七爷还想跟八爷说点什么,却被喊他去吃午餐的佣人打乱了思绪。作为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七爷给夏静洲定的人设),七爷自然是乖乖地跟在佣人身后去了餐厅。 夏静荷和夏夫人都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夏将军有公务要忙,故而中午从来不会回家吃饭。 “静荷,你听我说,孙姑娘比你想得要灵,还是有空去一趟吧,就算不为别的,图个心里踏实不好吗?”夏夫人语重心长地劝着自己的闺女。 夏静荷却是满脸的不耐烦:“妈,都说了我不信这个,要去你自己去。” “你以为自己现在年轻,抓得住男人的心,过上几年,他就会开始嫌弃你,在外面有了女人,到时候你连正室的位置都不一定能保住,那时你哭再也晚了。” “可是他一旦爱上别人就会死,这种诅咒未免太狠了吧……”夏静荷满脸忧心,“人心总是会变的,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证我能爱他一辈子……咦,小洲你来了,你听到我们刚刚说的话了吗?”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清,什么变不变的,姐姐你再跟我说一遍?”夏静洲眨着他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满脸无辜。 夏静荷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没说什么,妈妈刚刚在问小洲怎么还不来吃饭,快点坐下来吧。” 谢必安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原来如此,萧朗的事,看来还有内情啊。 第16章 长生诀7 “小卷,你能变成夏静洲的模样吗?”谢必安在餐厅不小心听到了夏静荷和夫人的对话后,突然发现萧朗的死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夏夫人口中的孙姑娘,或许就是前世教给夏静荷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24 长生诀的人。谢必安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得亲自去找孙姑娘一趟。可他现在只是个孩子,而且还是夏家的少爷,周围天天跟着一群人,想独自一个人溜出去是不可能的,故而他想起了尚有法力的小卷。 小卷并没有用言语回应谢必安,而是直接变成了夏静洲的模样。 “很好,我下午出门一趟,劳烦你装病拖住夏夫人,在我回来之前一定不要让她和夏静荷离开夏公馆。”谢必安要去找孙姑娘,如果在孙姑娘处遇到了夏家的人,那事情可就有趣了。 “还有,小卷,把孙姑娘的资料调出来,越详细越好。” 小卷只能又重新变成书本的模样,将孙姑娘的信息呈现在了谢必安眼前。 孙姑娘今年五十多岁,是个中年女性而非年轻的姑娘,住在北方的一个村落里,和夏夫人是同乡。“姑娘”这个词是当地人用来称呼神婆的,“孙姑娘”的意思也就是“孙神婆”。 神婆的地位在医疗技术和科技水平均不发达的乡村中非常之高,她们既是大夫又是巫祝。小到感冒发烧小儿夜啼,大到祭祀典礼鬼神占卜,处处都有着她们的身影。一个灵验的神婆救过数不清的人命,但往往自己孤苦一生。 谢必安先联系了范无咎在外面接应,然后就趁着中午大家都在午睡的空档,从夏公馆偷偷溜了出去。范无咎就站在夏公馆对面的马路上,顶着炎热的太阳朝大门的方向看去。 见到范无咎后,谢必安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八爷你这副文人打扮,我还是第一次见,竟比你穿着武袍合适。” 范无咎蹲在地上,任由谢必安抱着。谢必安现在这副小孩子的模样,无论怎么搂着范无咎,范无咎都不会有往常和七爷亲密接触时的那一股子心慌。范无咎觉得很自在,但说说笑笑间又不由地怀念谢必安平日里的模样。 “先去渡口,然后再坐火车,咱们北上进村,好好会一会那个孙姑娘。”谢必安松开了搂着范无咎脖子的手说。八爷的便宜是占够了,但用夏静洲的模样来占八爷的便宜,谢必安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饶了我吧,为什么我们总要和长江过不去。”八爷抱怨道。 “最后一次,以后就算要渡江,我也一个鬼过去,绝对不拉上你好不好?”谢必安安慰道。 八爷点点头,一脸你可不能后悔哦的模样,但七爷知道,下次如果还要渡江,八爷一定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不管的。嘴硬心软,八爷怎么这么可爱。 七爷和八爷从轮渡上下来后就下了场雨,以至于在等候火车的时候,铺满石块的轨道上还有着不少小水洼。民国的火车头长相“崎岖”,有些像被夸大了很多倍的机关枪,虽然现代的流线型火车头速度更快、更加具有现代感,但谢必安还是比较喜欢旧式的火车头。 但旧式的火车速度过慢,而且噪音很大,又有些颠簸,所以旅途中非常煎熬。黑白二人下车的站点是一个偏僻的小站,在荒郊野岭当中,问了看守铁路的小哥才知道接下来要往哪走。 七爷和八爷沿着乡间小道走了大半个上午,远处尽是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泰山余脉,七爷喜欢看山,但现在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在火车上睡了一夜,身子骨早都被颠散了,现在又走了许久才见了几户人家,做人是真的太累了。 又走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孙姑娘家的房子是黄泥糊的,大门是柴火搭上的,范无咎想要敲门,又皱了皱眉不知如何下手。 孙姑娘正在屋里给人算卦,突然喉间一甜,吐出一股鲜血。这是鬼神造访的前兆,孙姑娘当即乱了阵脚,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院中,正看见大门外有一皱眉的高大男子牵着一个小男孩。 “不知尊下何方神圣,怎拔兀光临寒舍。”孙姑娘当即浑身发抖地跪了下去。 “倒是有几把刷子,居然一眼就知道咱们不是凡人。”谢必安抬头对范无咎说,然后又打开柴门走到孙姑娘面前道,“你屋里还有人,送走了客我们再好好谈谈。” 孙姑娘把两人请进了屋中,又找了个理由让今日前来卜算的客人离开后,才又同两人交谈起来。 “不知二位是何方仙家?”孙姑娘恭恭敬敬地问。 “我是白无常谢必安,这位黑无常范无咎。”谢必安坐在梨木做的简陋的小板凳上,脚下的皮鞋蹭着孙姑娘屋中的泥土地面,看起来就是个天真的孩童。 “原来是黑白鬼使大人。”孙姑娘听得黑白二人的名号,态度更诚惶诚恐了起来,“二位大人是为何而来。” “十年后,十几个冤魂涌入酆都,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姑娘,全都失了颈间肉,陆判着我兄弟二人来查此案,追查到最后,证据全部指向你这里,故而前来造访。” 范无咎在心里偷偷为七爷竖了个大拇指,同样是睁眼说瞎话,七爷骗起人来漏洞又少感染力又强,自己无论如何也学不会。 孙姑娘听了谢必安的描述,当即心下了然:“二十来岁的姑娘,又都失了颈间肉,怕不是有人用了长生诀。” “不错,是长生诀。谢某想问,除了你,是否还有别人知道长生诀?”谢必安眯眼问道。 小孩子眯眼本是可爱,可谢必安现在的表情却让孙姑娘感觉心中发憷:“没,没人知道。长生诀是我家传的秘术,轻易不会传人,我家人丁凋零,到这代就只剩我一人了。” “那此事便是因你而起。”范无咎说。 “可是大人,我虽知长生诀,却不会擅自使用,也不会教授别人,大人不能血口喷人。”见范无咎将过错归咎于自己,孙姑娘激动了起来。 谢必安笑着道:“难免日后有达官显贵威逼利诱,你不能保证你一辈子都不说出去的。此事确实因你而起,你若想死后不被钟判追责打入十八层地狱,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大人救我。”孙姑娘一听到会被钟判追责,立刻怂了。 “其实你想从此事脱身并不难。从今天起你洗手不干,隐姓埋名去北面做短工,我会给你些盘缠作为路费。还有,无论如何都不要帮助夏家和孟家做任何事情,此生都不要踏入南方半步。只要你乖乖听话,死后去孟婆那里提我的名字,来世你能投个好胎。” 得到了谢必安的指点,孙姑娘跪谢了半天,并发誓一定会遵照七爷的话来做,谢必安这才放心同范无咎回了上海。 孙姑娘也不敢再多耽搁,收拾了收拾少得可怜的行李上了路。她前脚离开,夏家去请她的人就到了,可夏家纵然神通广大,在乱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25 世寻得一人也绝非易事,此事只能作罢。 回去七爷八爷路上仍是坐的火车。火车呜咽地行驶着,八爷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然后问道:“萧朗究竟是因为萧秉而死,还是因为孙姑娘的诅咒而死?” 七爷笑笑:“不好说。可能是因为萧秉,也可能是因为孙姑娘,当然,也可能两者兼有。” “不过若是因为孙姑娘而死,那岂不是意味着萧朗爱着的人根本不是夏静荷?那我们帮助萧朗活下来,真的能阻止夏静荷走上老路吗?”八爷问。 七爷伸出短手,抬起了大半个身子,揉了揉八爷的脑袋,道:“其实没有孙姑娘的长生诀,夏静荷以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萧朗当然有可能是真的喜欢夏静荷,但为了巩固军中权利而娶她也无可厚非。同样,夏静荷现在爱着萧朗,但以后还爱不爱他却谁也说不准。八爷,你没喜欢过旁人,所以总把爱情想象的很美好,很伟大。其实呢,再轰轰烈烈的爱情到了最后也都变成了左手牵右手,两个人的感情也从爱变成了亲情。所以,萧朗爱不爱夏静荷并不重要,他能与夏静荷相敬如宾,对夏静荷好一辈子,那才是最重要的。” 范无咎想要反驳谢必安的说法,但却无从开口。在酆都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很多的痴男怨女,从一开始的海誓山盟到最后的不如相忘。有很多早死的年轻人,在三生石前苦苦哀求鬼差,想等心爱之人过来后再一起投胎,却不想厮人老去时,却是挽着别人的手渡过的忘川。 范无咎总觉得不该如此的,爱情为何这么脆弱,谁都不是谁的不可替代,谁离开了谁都能好好过完一生。但总有人能为了所爱之人抛下全部生死相随的吧,总有人能和爱人即使度过一生也依旧爱他如青年的吧,八爷想,只是我没遇到罢了,一定有的,一定。 七爷看着八爷的表情,大致猜到了八爷心中所想。 对啊,如果算上单恋的话,这世间是有人能为心爱之人而死的,是有人即使相伴几千年也依旧爱所爱之人如初见的。七爷不想给自己脸上贴金,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不过是因为得不到罢了,不知是谁说的,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说得很对。 第17章 长生诀8 最是缱绻迷蒙眼,朱唇轻启,皓齿如贝,乍似瑶台仙。浮生一场梦,黄粱半晌间,鬓染霜华、辜负这,春光大好意阑珊。明镜悲白发,红颜暗老空自哀,牡丹醉卧红妆散,终不过、欲壑难填,欲壑难填! ——《长生诀》 解决了孙姑娘这一心头大患,之后的事情变得顺利了起来。 半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眨眼便到了夏和萧的婚礼。 举办婚礼的大华酒店从昨天起就已经布置妥当,像个盛装打扮的少女,在静静地等待两位新人的到来。 正值盛夏,就算仍是早晨,却也让人倍感炎热。旧上海凡是称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都被掩盖在了大华饭店庭院的重重绿茵之下。作为萧朗的发小,孟三是特地从英国回来参加婚礼的,今天,他一直被留在国内的妻子林又双也同他一起,两人挽着手,郎才女貌,惹得众人侧目。范无咎端着一杯香槟,与孟三寒暄了几句,便走出了人群。 庭院间的众人,有的正在交头接耳地讲话,有的见到了平日里无路结交的达官显贵,正溜须拍马曲意逢迎,还有豪门的阔太太、社交圈子里的名媛在相互鼓吹,一个个盛装打扮,暗地里偷偷较着劲。但无论心中想着什么,所有宾客都是面带微笑,仿佛今日不是夏萧两家联姻,而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突然,一只交响乐队走到了庭院的喷泉右侧,一首婚礼进行曲响彻了半个上海滩。从喷泉到饭店大厅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谢必安手提花篮,旁边还有萧家的一个女孩,两人一起担任花童的角色,撒着大红的玫瑰花瓣从大厅中走了出来。紧跟在两位花童身后的,便是夏静荷与萧朗。 夏静荷穿着量身定做的白色婚纱,头上带着她亲自设计制作白纱,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挽着萧朗。萧朗则一身西装,梳了个背头,从始至终眼睛只看向夏静荷一人。 证婚人请的是上海市的聂市长,证婚词无非是老套的白头偕老的祝福。上海各大报纸的记者将聂市长与二位新人团团围住,致辞一结束,就纷纷冲到最前面,为两位新人拍摄照片。不用猜也知道,明日上海所有的报纸,头版头条一定会被萧朗与夏静荷包揽。 放过鞭炮,宾客们纷纷进了饭店大厅,准备品尝接下来的酒席,庭院中只剩了满地红色的炮皮,像热烈绽放过又悄悄凋零的花。 夏静荷也同姐妹们有说有笑地回了大厅,只有萧朗一个人,一双锃亮的皮鞋踏在炮皮当中。 孟轩也没有走,他凑到林又双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林又双点了点头,又朝萧朗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众宾客的脚步,也进了大厅。 孟轩与萧朗对视良久才开了口:“萧大哥新婚快乐,夏小姐天生丽质,是难得的美人,与你很配。” “林小姐,不对,现在该叫弟妹了,也美丽动人,与小轩你才子佳人,你们二人婚后一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我和静荷学习的榜样。” 两人说话间,不知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又冷场了很久,孟轩才再次开口:“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十六岁生日时,我念给你听的词,今日再念一次,赠与你和夏小姐,祝你二人如梁上双飞燕,岁岁年年常相见。” “小轩你有心了,我代你嫂子谢过你,日后有空,多来家中坐坐。”萧朗笑着拍拍孟轩的肩膀。 孟轩不再多说,找了个借口去了屋里的酒宴。萧朗依旧站在院中,看了看远处蔚蓝的天空,用力地拿手擦了擦眼角,然后又挤出了幸福的笑容,转身去招待满屋的宾客了。 庭院里终于沉寂了下来,在萧朗方才站过的地方不远的树后,走出一个男人,身穿长衫,头戴宽帽,正是范无咎。 方才二人说话时,范无咎一直都在,等两人离开后他才从树后出来。他在远处看着萧朗的身影,萧朗孤寂地像一只与族群失散的大雁。 范无咎突然想找人说说话,可好像除了谢必安,他没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或鬼,但他这次不想同谢必安聊天。他突然想起了小卷,于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26 是打开了谢必安的芥子空间,将小卷掏了出来。范无咎直接靠着树坐了下来,然后打开书的封面。 小卷正在午睡,范无咎打开它时,它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慵懒的样子倒与平日里的七爷有几分相似。 “八爷,困。”小卷说。 范无咎并不在意小卷困不困,只是想找个人听他讲话:“我刚刚听见了萧朗和孟轩的对话。” 小卷:“嗯,然后呢?”小卷的声音本来就没有任何感情,此刻听起来像极了在敷衍范无咎。 范无咎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也不管小卷究竟是不是在敷衍:“孟三刚刚念的那首词,我虽听不太懂,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和萧朗到底有什么故事,你能讲给我听听吗?” 小卷睡眼惺忪,连翻页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那还是清朝的末年,萧家和孟家都还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萧父和孟父志趣相投,都存着一颗报国的热情,故而两家人走得很近。萧朗第一次见到孟轩是在四岁的时候,当时革丨命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孟轩和他二哥因为年龄太小被父亲送到了萧家,委托萧夫人照顾。 竹马与竹马的交情,一起爬树一起钓鱼一起逃学一起将先生气得摔书,萧朗一直将孟轩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但孟轩对萧朗的感情却渐渐变了味。孟轩十六岁生日时,用冯延巳的词向萧朗告白,换来的却是一句“我与夏家小姐有婚约,再过几年就会成婚”。孟轩一气之下娶了林家小姐,之后又远走他乡。 前世的故事仿佛更明朗了半分,听闻萧朗之死,孟轩将一切都怪罪在了夏静荷身上,故意回国,让夏静荷成为自己的女人,之后让她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萧朗其实是爱着孟轩的,他只是发现得太晚。”范无咎说的是肯定句。 小卷说:“八爷,我以为你对感情是不在意的。” “为什么不在意,我也是人。”八爷笑笑,“至少曾经是人。” 小卷问:“八爷你是受到了什么启发吗?” “启发算不上,不过是看清楚了一些东西。”八爷依旧嘴角上扬着,小卷突然发现范无咎笑起来其实很好看,没有平时板着脸那么凶,给人一种好像现在是春天的错觉。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吗?”范无咎突然问道。 “可以这么认为。”小卷答道。 “那叫上七爷咱们回去吧。”接着范无咎就掐了个千里传音的诀,将谢必安喊了出来。 三人一同踏入了现世门,离开了这个时代。 十二年后。 军帐里人来人往,伤员人数在不在攀升,每个人的表情都凝重万分。夏静荷穿着已经染满血迹的护士服,在受伤士兵当中来回穿梭,不停地在安抚着那些因为伤痛不住呻丨吟的战士。自从战争爆发后,夏静荷就同萧朗一起去了前线,她从小养尊处优,只能作为护士帮医生们打打下手。但护士的工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艰难,夏静荷一开始也是各种不适应,但后来自己逼着自己,也就什么都会了。 “夏小姐,有人找。” 听到喊声,夏静荷慌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走出了军帐。 来找她的人是萧朗,因为前线战事紧张,他们夫妻二人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见到萧朗,夏静荷凝重的表情终于变得轻松了起来,紧紧地拥抱住了他:“萧朗,你怎么来了。” 萧朗将夏静荷搂在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然后说道:“前线恐怕撑不住了,我派人送你回家。” “撑不住?怎么会?”夏静荷一双凤眼惊恐地睁大,抬头看着萧朗的眼睛,“支援呢?” “没有支援了,到处都在打,战场不止我们一个。”萧朗冷静地说道。 “我不走,不就是死吗,我们一起死。我总不能扔下你一个人。”夏静荷双手发抖,仍紧紧地抱着萧朗的腰。 萧朗笑笑,说:“好,不就是死吗,能死在一起也是造化。静荷,我萧朗何德何能,能今生与你相伴。” 四面的炮火声不停地响起,夏静荷却突然间什么都不畏惧了。既不惧怕生死,更不惧怕红颜老去。她抬头看着萧朗坚毅的脸庞,觉得内心充实无比,她突然脑内突然闪现出了一片火海,但画面又瞬间消逝,或许是上辈子的事情吧。 ------------------------------------------------------------- 酆都小剧场之酆都的第四位美女 众所周知,酆都有三大美女,沉鱼西施、落雁王昭君和羞花杨玉环。 新来的鬼差每次见到三位美女后都会提出一个相同的问题。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时,三个鬼都觉得莫名其妙,当然不止她们,连七爷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时也感觉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这个问题便是:第四位美女貂蝉去了哪里? 第一次被鬼差问及时,七爷的心脏差点停跳(如果他的心脏还会跳动的话)。他立刻去阎罗王那里将生死簿从头翻到尾,要命,要是他真的漏掉了一个传奇式的美女没有将她留在酆都,那可是工作失误,一定会被罚的。 七爷反反复复翻了几遍生死簿,在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看瞎了之后,才终于确定,根本没有叫貂蝉的美女存在。 回去之后七爷问了很多鬼,才知道弄清楚貂蝉到底是怎么来的。 后来,有个姓罗的老头过奈何桥时,被八爷拦住在桥边狠狠地暴揍了一顿,算是为七爷报仇。 渐渐地三大美女也习惯了有人向她们询问貂蝉的事情,于是统一了口径:“貂蝉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变出来的,我们其实都能算作貂蝉。”七爷每次听到,都会偷偷在心里对她们翻个白眼。 ps 小设定:芥子空间相当于一个云储存的系统,七爷对八爷是不设防的,所以八爷可以随意拿到七爷芥子空间里的东西。 第18章 故人来1 雾气蒸腾,青砖堆砌成的道路蜿蜒曲折。人群往来,路边卖胭脂的小贩躲在一把大伞之下,远处的天空由半个时辰前的蔚蓝色突然就变成了墨黑。 就快落雨了。 方才在街道上缓步行走着的人,一个个的都加快了步伐。 “我回去拿伞。”谢必安说。 范无咎看了看四周,刚刚满是行人和商贩的街道此刻已经几乎什么都不剩了,所有人都找地方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27 躲雨去了。这个季节的雨,几乎全是暴雨,伴着雷鸣电闪,轻易不肯停下来。 范无咎内心权衡了一下,说:“我和你一起去。” 谢必安却冲他回头一笑:“没事,我一个人就行。你找个地方先躲会儿雨,我马上就回来。” 谢必安的一眼回眸,让范无咎心中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桥,说:“我在桥下等你,快去快回。” 谢必安笑着说了一句“好”,然后朝桥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但他并没有将心中的担忧说出口,而是转身朝家中跑去。 范无咎则和约定好的一样,飞快地跑进了桥下。青石板做成的小拱桥,杨柳轻抚着氤氲的河面,以及急急忙忙闯入其中的俊朗青年,本该是美得入画的场景。 “滴答”,一滴雨从云端坠落。接着,千万滴雨也随之落下。 范无咎盘腿坐在拱桥下面,看着雨像帘幕一样顺着拱桥的边缘从天上落下。 但只过了一会儿,范无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河水涨得有些过□□速了,不知不觉间,他的脚腕已经被河水没过,这是要发洪水了? 要离开这里吗?范无咎想探出头去看看谢必安有没有到,但滂沱大雨让他望而却步。算了,谢必安反正马上就会回来,雨下得这么大,万一自己跑出去,没有看见自己,他再沿着河畔寻人,不小心被洪水冲走怎么办? 雨越下越大,河面上的莲叶被雨大得翻了个身,范无咎感到有些困。不行,不能睡,可不睡的话真的很困,渐渐地他的意识模糊了下去,虽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不能睡觉,可还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 那,那就睡一会儿吧,只睡一会儿…… “范无咎——” 是谢必安的声音。范无咎突然清醒了过来,他想起身回应谢必安,但却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竟已经不在桥下了。他站在一条乡间的石子路上,眼前有一条长长的河,谢必安在河对面背对着他,拿着一把伞,在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 范无咎伸出一只手,想喊住谢必安,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接着场景转换,河对面变成了阳光明媚的晴天。谢必安拿着三尺长的白绫,笑眯眯地走到石拱桥边,然后将白绫系在了桥柱上。 “不要啊——必安!”范无咎拼尽全力喊出了声。 “怎么了八爷,做噩梦了?” 范无咎睁开眼,谢必安正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把锅铲,笑眯眯地朝着他笑。范无咎叹了口气,原来自己不是在忘川河边,而是在家中。 对了,他怎么忘了,现在的忘川上已经修了奈何桥,黄泉路两侧也种满了彼岸花,和他梦中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了。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而已。”范无咎说道。 谢必安也没有继续追问范无咎究竟做了什么梦,只说:“我做了点东西,吃完了我们得去下一个时代了。” 范无咎揉揉脑袋,将方才占据思绪的负面情绪通通扔了出去,然后才从床丨上下来:“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七爷将饭菜端到桌上,然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朝八爷勾了勾手指。八爷从善如流,乖乖地坐在七爷身边。 只见七爷双手勾在了八爷的肩膀上,凑近他的耳畔,用极具魅惑的声音说道:“你可知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不知道七爷又在发什么疯,八爷整个鬼僵住了,咽了口口水,然后答道:“不清楚。” “求之不得。”七爷的声音是爽朗的青年音,没有八爷那边低沉有磁性,但却有着非同寻常的魅力,“爱而不得,想要而不得,越是发自内心喜爱的东西越是得不到,每次你以为它唾手可得的时候,总有人横插一脚将你心爱之物收入囊中。” “你爱着一个人,发了疯的爱他,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爱他的人。但他却和你同样的深爱着另一个人,你非他不可,他却非她不可,你就算得到整个天下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颗心。是不是痛苦到了极点。”七爷轻声耳语。 范无咎突然想起了赵鸣筝和秦屿,想起了孟轩和萧朗,接着,又想到了他和……谢必安。不对,谢必安是他的好兄弟,和孟轩他们是不同的。可,真的不同吗? 范无咎突然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了心惊,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渐渐不太能分得清自己对谢必安的感情究竟是兄弟情还是别的什么了。 范无咎甩甩脑袋,问:“七爷又发什么疯?” 谢必安却恶作剧得逞般地笑着坐起,回道:“我在跟八爷讲下一个任务呀,不是八爷你自己问的吗?” 意识到自己被谢必安调戏了,范无咎无奈地推了推谢必安的脑袋:“耍我有意思吗?” “八爷,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明白吗?我哪里有耍你。”谢必安乐开了花,整个鬼都随着笑声抖了起来。 看着他笑得这般灿烂,范无咎顿时“恶向胆边生”,一双手搂住了谢必安的腰,将他往沙发上一推。谢必安当即失去了平衡,被范无咎扑倒在了沙发上。 笑声戛然而止,两个鬼对视半天,谢必安的舌头已经从嘴角耷拉出来,范无咎才感到一丝的紧张,慌忙无措地放开了手。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咳,我接着给你讲下一个任务。”谢必安率先开口打破了两鬼间微妙的气氛。 这次的故事发生在非常早的时代,故事的主角是个叫尹子徽的男人。那时,中原大地的主人还不称作皇帝,而是称为天子。尹子徽就是他所在国家的君王。 尹子徽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叫姜举。姜举出身将门,从小在宫中陪伴尹子徽,和这位君王的关系非常好。但姜举不知道的是,对尹子徽而言,他不仅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而且还是尹子徽的心仪之人。可姜举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对尹子徽没有丝毫的非分之想,而且从未发觉过尹子徽对他的感情。 后来一次打猎,姜举遇到了一个叫姬兰的姑娘,并因为她的爽朗豪迈而爱上了她。姬兰是一位大臣的女儿,从小颇擅骑射,虽是女儿身,却丝毫没有半分的柔弱。姜举对姬兰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姬兰也渐渐爱上了这个真诚的男人。 但就在两人谈婚论嫁之时,国家的边境受到了外族入侵,尹子徽任命姜举为将军带兵讨伐敌人。姜举在边关数载,凯旋归来后却发现姬兰已经成了王后。 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孩竟然成为了自己最好的兄弟的女人,姜举心灰意冷,自请戍边。尹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28 子徽劝了他很久,也没能改变姜举的意愿,只能同意他的请求,并封他为王。边关苦寒,姜举在边塞多年,手中的权势越来越大,渐渐威胁到了王权。众大臣劝尹子徽将姜举召回国都,撤了他的封地。尹子徽多年未见心爱之人,对姜举也是日思夜想,于是顺水推舟,假意同意大臣们的请求将姜举召回。 尹子徽本意是收回姜举封地,之后再给姜举高官厚禄,让他能长留在都城。但姜举却以为尹子徽不顾念多年兄弟之情,想杀他夺权。姜举在边关这些年,其实早有反意,只要自己能取代尹子徽成为天子,那么姬兰就能重新属于他。为了姬兰,同时为了保全自己,姜举抗旨不遵,竟带兵一路杀回都城。 兵临城下,姜举到时,宫殿里就只剩了尹子徽和姬兰两个人。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孔,就算他是想杀了自己,尹子徽还是非常激动。他极力控制着身上的颤抖朝姜举走去,姜举也笑着朝他走来。但最后迎接他的却不是姜举温暖的怀抱,而是冰冷的兵刃。尹子徽弥留之际,眼睁睁地看着姜举将姬兰抱在怀中,姜举如此温柔的表情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姬兰?”范无咎喃喃道。 谢必安合上七苦书卷,问道:“怎么?八爷认识?” 范无咎忙摆摆手说:“没。” 谢必安说:“尹子徽是不是很可怜,爱了一辈子,却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范无咎觉得此时的谢必安眼中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就好像物伤其类一般。 “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他不该娶姬兰的。”范无咎说,“姬兰是他哥们的人,他不该抢。” 谢必安苦笑了一下,然后问道:“你猜尹子徽会想让我们做什么?帮他得到姜举还是帮他守护好天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们再不吃饭,菜就凉了。”范无咎指了指餐桌上被遗忘的两盘菜。 谢必安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八爷的话,明明刚刚还挺伤感来着。 吃完饭,八爷自觉地收拾餐具,七爷就盘腿坐在沙发上完了几局游戏。 “姬兰……会是我认识的那个姬兰吗?”厨房的流水声太大,七爷游戏的音效太吵,完全盖住了八爷的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先秦以前的历史都在我的知识盲区,可剧情需要这个故事必须要这么设定,我会尽力不出现太大的bug,也请小可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设定:鬼虽然不会感到累,但睡觉可以帮助恢复日常消耗的法力,因此如果白天消耗的法力过多还是需要睡眠的。当然并不只有睡眠可以补充法力,食物也可以做到。 第19章 故人来2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边塞的角声渐渐息了,士兵们训练了一整天,也终于能有了自己闲暇的时间。塞外的月亮比中原大了三分,却没有故乡的月亮那般圆满。一群老兵盘着腿围坐在篝火堆前,相互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有人雄心满满,发誓一定会功成名就荣归故里,有人抹着眼泪挂念着自己远在故土的父母兄弟,也有少年微红着脸讲着他喜欢的那个姑娘。 “姜将军,你也跟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呗。”姜举素日带兵宽和,也没什么架子,因而在士兵中人缘很好。他刚处理完军情从主账中丨出来透气,路过了篝火旁想听听手下的兵都在聊些什么,没想到被没大没小的士兵给拉住问起了问题。 看到大家情绪高涨,姜举不好拂了大家的兴致,于是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身边的军师紧随其后,也找了个地方与主帅一同坐下。 “也没啥好说的,我本来都做好了提亲的准备了,结果临危受命,现在就等着凯旋而归,回去后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家,其余的我也别无所求了。”姜举的脸上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脸前的篝火的缘故。 “没想到将军还是个情种,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好的福气。”一个小兵问道。 姜举摸了摸鼻子,然后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姬大人家的大小姐,叫姬兰。” 一个家住都城的老兵唯恐天下不乱地笑着朝大家说:“姬家的小姐,我听说过。性子烈得很,长得也漂亮极了,跟将军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听了老兵的话,一众人将姜举团团围住,嚷着让他回去后请他们吃喜酒,姜举应了声,也笑得跟个孩子似的。 “好了,也别总问我。就你了齐安,也跟我们讲讲你的事,可有哪家心仪的姑娘,你跟在我身边三四个月了,也都没听过你的故事。”姜举趁着众人暂时没有想到更多坑他的话题,赶紧转移了大家的注意。 这招用得极好,众人果然又拉着齐安问了起来。 “哪有什么心仪的姑娘……倒有一兄弟,从小一起长大,谁也离不了谁。就算回去了也不娶亲,两个人相依为命一辈子也挺好的。”齐安眯着眼朝众人笑道。 “难不成军师大人你是那个……”一人问道,众人也都心领神会。 “算是吧。不过只对那兄弟一人有感觉,其他人就不行了。” “可惜了,军师大人也是个美人呢。”这句话换来了其他人一阵“吁”声。 月亮渐渐向西,天色不早了,大家也都回到了自己帐中。 齐安躺在简易的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是他第一次像别人袒露自己的感情,倒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言表,也是,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种事情原也不该紧张的。 齐安自然是谢必安,他这次选了回到姜举第一次出征的时候,打算阻止尹子徽立姬兰为后,但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到了姜举的军营当中。不过好在范无咎现在以尹子徽的贴身侍卫的身份在王宫中,也算是对谢必安的一丝安慰,毕竟有了上一次独自处理萧朗的事情的经验,谢必安对范无咎也多了一些信心。 但显然,范无咎并没有这份信心。今夜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的,并不仅仅只有谢必安一人。范无咎一直在脑内回放着尹子徽的话。 牢笼昏暗,尹子徽的深色王袍和牢笼融为一体,他对一切都淡淡的,甚至提及姜举也没有过多的反应。看来姜举让他伤透了心。 “我只想让你们帮我完成三件事。第一,阻止我娶姬兰。第二,让我彻底忘掉姜举,不再爱他。第三,帮我守护好我的国家。”毕竟曾是君王,尹子徽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下达命令,让人不敢有丝毫质疑。 这三件事,如果谢必安在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29 的话,范无咎是有信心完成的。可谢必安现在远在边关,要起码三年才能回来。三年过后,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所以这次的任务必须得由范无咎自己完成,谢必安充其量也只能远程指挥一下罢了。 早些时候范无咎问过谢必安究竟该怎么做,谢必安说:“想完成尹子徽的三个愿望,最主要的是让他彻底忘掉姜举,只要他不再喜欢姜举,他就不会因为嫉妒非要娶姬兰,姜举也不会离开国都在边疆势力坐大。” 七爷还交代了:“想让他不爱姜举,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爱上别人。” 让尹子徽爱上别人,说得倒是非常简单,可是范无咎自己的感情都弄得一团糟,更不用说想方法去撮合别人。七爷交代他,让他好好注意一下尹子徽身边的人,看看有没有人对尹子徽情根深种。范无咎叹了口气,心说,我若是能分辨得出来,那我就不会天天被人说是块木头了。罢了,明日再说吧。 范无咎靠在榻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透过榻边的窗户看着外面的月亮。不知谢必安此时睡了没有,听说边疆很冷,范无咎生前从未去过那里,死后没有感觉分不清冷热,故而也不清楚边关究竟有多冷。眼下已经入秋了,边疆应该是冷的,谢必安一向怕冷,范无咎有些不由地有些担心他。思绪渐渐飘向西北,范无咎看着月亮,眼皮渐渐沉了下去,不管天南地北时空转换,他们始终瞧着同一轮月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三声鸡鸣,又是新的一天。 今日不轮到范无咎当差,他决定先出宫去找姬兰。倘若自己有没有本事让尹子徽喜欢上别人,至少能先和姬兰混熟,在尹子徽打算娶她时将姬兰带走,大不了让姬兰和姜举远走高飞,也能防止日后绝大部分悲剧的发生。 有小卷在手,范无咎很快找到了姬府的位置。他在姬府门口晃荡了一会儿,纠结于究竟是翻墙直接进去好呢,还是假借姜举的名声走正门进去会比较好。正当范无咎准备找个没人的角落助跑翻墙时,姬兰却走出了门。 姬兰手里拎着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独自一人往街上走去。 范无咎突然在原地愣了几秒,看着姬兰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里,才快步跟了上去。 美人桃花面,是他认识的姬兰。他甚至知道了姬兰现在是要去见谁,她的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今日是中秋,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街道最末端离石拱桥不远处的卖胭脂的小贩好似没有睡醒一般,有一搭没一搭的吆喝着。 走到小石桥旁边的柳树下,姬兰终于停了脚步。她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好像突然看见了什么人,伸出手朝对面挥了挥。 范无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因为朝着姬兰走来的人,正是他自己。一身黑衣,头发简单地梳了个发髻,脸庞尚且稚丨嫩,是十四岁的范无咎,单纯善良,透着些少年气。 范无咎躲在街角,偷听着两人谈话。 姬兰笑着说:“今天中秋,给你带了些月饼。你说你家里没大人,我猜想是没有人给你准备这些东西的。” 小范无咎红着脸,有些害羞:“也还成,我哥他会做一些简单的糕点,吃起来跟月饼还是差不多的。” “你哥做的是你哥的,你姐做的是你姐的,我把你当弟弟,你尽管拿着吧。” 沉睡已久的记忆突然醒来,范无咎想起,原来自己曾经对姬兰是有过好感的。当年自己常常与姬兰来往,谢必安从不询问他去了哪儿见了谁,所以谢必安并不认识姬兰。少年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后来范无咎得知了姬兰有了心上人,心思也渐渐淡了,甚至之后的几千年他都记不得有过姬兰这个人了。却没想到,因为这个任务,阴差阳错地让他又想起了她。 既然回到了自己还活着的时代,自己能不能想办法救自己?让范无咎不要一个人等谢必安回家拿伞。可如果自己没能死去,就不会有后来的黑白无常,自己现在也轮回多年,早都忘了谢必安。 算了吧,现在挺好的。活着有活着的好,死了也有死了的好。只要有谢必安在,上至碧落下达黄泉,哪里都是家。想起谢必安,范无咎心头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一晃神的功夫,小范无咎已经拿了篮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找机会得回去看看,范无咎想。 与范无咎分开后,姬兰准备先去街边的胭脂摊子上看看自己前些日子与老板订的胭脂膏可否做好,然后再回家和家里人一起准备中秋夜宴。可笑着转身之际,她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范无咎不过一时沉浸在回忆中,忘记隐藏身形,没想到姬兰的眼力如此之好,竟能从茫茫人海中筛出他来。 四目相交,范无咎也不再躲藏,反正自己的目标是姬兰,总归是要见上一面的。于是范无咎走上前去,伸出手和姬兰打了个招呼。 姬兰错愕地揉了揉眼,又朝小范无咎离开的方向再三确认之后,才又回过头来朝范无咎看去。两人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但眼前的人比刚刚与她见面的范无咎高了一大截,五官也更加坚韧,失去了少年人独有的灵动。而且,眼前人与姬兰认识的范无咎最大的不同是,他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好像天生就失去了脸上的肌肉一般。 “你,你是……你是范无咎的哥哥?”姬兰突然问道。 第20章 故人来3 “你,你是……你是范无咎的哥哥?”姬兰突然问道。 八爷满脸黑线,他想,如果是谢必安的话,一定会立刻应下来,还能将一切圆得滴水不漏。 可范无咎毕竟是范无咎。 “不,我是范无咎。”八爷说。 “那刚刚的那个呢?”姬兰指了指身后。 “那个也是范无咎。”八爷一本正经道。 八爷成功地将姬兰搞得一脸懵逼。只见姬兰低头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然后“嘶”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应该不是在做梦啊。” “我是范无咎,他也是范无咎,我就是他,但他现在还不是我。懂了吗?”范无咎解释道。 姬兰摇摇头。 “我来自很多年以后,是死了的范无咎。我奉命回来办事。” 古人都迷信,所以范无咎并不需要向姬兰做过多解释,姬兰就能相信范无咎的说辞。 “那你是神仙?”姬兰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30 问。 “也算是,但不要告诉旁人。”编外人员范无咎硬着头皮说道。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对酆都了解很少,酆都的重要成员都还没有就位,范无咎也没办法过多解释。 “哇,小范你以后这么厉害的吗?”姬兰非常愉快地接受了范无咎的设定。 姬兰和范无咎两个一边叙旧一边沿着街道走着,一直走到街道的另一头,看到一群人围在高台下面。 范无咎目测了一下,台子大概有两米左右,上面有几个木制的大笼子,笼子里关了许多被绑住手脚的少年。其中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刚刚被人从笼中拉扯出来,他跪坐在高台的正中间,嘴角还有些许淤青。 “只要六张羊皮,有人要买吗?”肥胖的男人走到少年身边,用一只手抬起少年的下巴,朝台下围观的人群问道。 原来是在贩卖奴隶。 范无咎不喜欢凑热闹,对人多的地方总是敬而远之,看到前方围着这么多人,他本能地想绕路离开。 但姬兰显然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反而挤进人群,凑到了台前。 少年看到姬兰,目光带了些迟疑,然后朱唇轻启,朝姬兰喊道:“你是兰妹妹吗?” 姬兰原是觉得少年面善,但没有想到少年一看到她就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你是?”姬兰在脑子里飞速地将自己从记事起熟悉的人过了一遍,“你是钰哥哥?” “是我,妹妹,救我。”听到姬兰唤出了自己的名字,黄钰的眼泪像珠子一样一粒一粒地滚了出来。 “这人我买了,我现在就回去拿羊皮。我让我的朋友在这里等着。”姬兰立刻朝台子上的肥胖男人喊去,然后又回头对人群外的范无咎喊道,“无咎,麻烦你在这里照顾一下钰儿,我马上回来。” 然后不等范无咎回答,姬兰就立刻朝家的方向跑去了。 看着姬兰几乎消失在远方的背影,范无咎叹了口气,然后一个飞身直接翻上了台子。台上的黄钰可怜巴巴地看着范无咎,像个刚刚逃脱了老鹰追杀的兔子。范无咎迅速地将黄钰手脚捆着的绳子解开,然后带着他到了台子后面。胖老板好像看出了姬兰的身份显贵,也不敢说什么,任由范无咎照自己想法做了。 “谢谢。”黄钰怯生生地说道。 范无咎回应道:“不必。” 见范无咎不怎么讲话,黄钰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安静地和他一起等着姬兰回来。 姬兰救人心切,很快就带着几个扛着羊皮的家奴回到了街上。 “好哥哥,你受苦了,跟我回家吧。”姬兰声泪俱下和黄钰抱做一团。 范无咎在一边看着两个人的亲密模样,仍是一头雾水。他想给七爷传个话问问自己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可又突然觉得自己不能总是依赖谢必安。若是万一有一天谢必安有了家室,自己难不成还要成天什么事都去找他商量? 想到谢必安有可能以后会有家室,范无咎还是会有些难过。虽然谢必安跟他说过了,绝对不会娶亲,但保不准哪日遇到了真爱,他范无咎难不成还能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无咎,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黄钰。当年黄家犯了事,成年男性都被处死,女眷和孩子就成了奴隶。今日若不是同你相见,我定不会走这条路,更不会遇到表哥。” 原来是姬兰的表哥。只不过,大概是因为之前受过虐.待的缘故,黄钰整个人都骨瘦如柴,个子也不高,看起来仍像个少年的样子。 别人亲人相聚,范无咎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主动告辞离开了。 大漠烽烟尚未起,谢必安在主帐中讨论了一天的军务,眼看着天色已黑,晚上的时候还有中秋的宴席,姜举便也不再多耽搁,示意谢必安可以先行离开为晚上做准备了。 相处了一段时间,谢必安基本上是了解了姜举的性格。他是一个典型的热血男儿,重义气、重感情,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也是为什么当他看到尹子徽娶了姬兰以后,一句话都没有同姬兰说就回了边疆的原因。 “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天子偏偏让你出征?”谢必安看四下无人,便趁机压低了声音想要提点一下姜举。 “当然是因为他信任我。”姜举回道。 谢必安摇了摇头,说:“对,将军确实是天子最信任的人。但天子放着手下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大将不用,偏偏派出即将成亲的将军你,真的仅仅是因为信任吗?” “你的意思是……”姜举看着谢必安欲言又止。 “他不想让你和姬兰成亲。” 姜举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他喜欢姬兰?” 七爷:我果然不喜欢直男(〝▼皿▼) 谢必安摇了摇头,道:“不是因为姬兰,将军你再好好想想,我先行告退。” “哎,军师别啊。你让我自己想,我能想出些什么来啊。”姜举朝谢必安喊道。但谢必安没有继续回答他,只是朝他挥了挥手,然后退出了主帐。 对姜举而言,这注定是个不眠夜。当然,对姬兰而言,这一夜也不平凡。当然姜举的失眠和姬兰的失眠并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姜举是因为谢必安的话,姬兰是因为黄钰的请求。 黄钰回到姬府以后,换洗了衣服,人靠衣装马靠鞍,竟比回府之前还要俊俏上几分,濯濯如春月柳,看得姬兰也是愣了半晌。 只见黄钰细眉轻蹙,从身上掏出一枚玉佩,递给了姬兰。 “兰妹妹,我家人获罪,我也沦为贱奴,幸得妹妹相助,才能脱离那生不如死的苦海,我本不该有所请求。只不过黄家获罪前,我曾与救过一人,那人与我约定待他顺利解决麻烦便来找我。却未料还未等到他,我家便遭此横祸,我与那人也再不得相见。我在外辗转飘零多年,全是靠着尚未完成与那人的约定这股子信念,才苟延残喘至今。这半枚玉佩便是那人送予我的信物,我一直贴身藏着。兰妹妹你在都成多年,认识不少的人,可否帮我找到这玉佩的主人,那样,我就算是死也能闭眼了。”黄钰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 姬兰拿出手帕帮他把眼泪拭净了,才接过玉佩仔细端详。黄钰给姬兰的玉佩刻着一条鲤鱼,想来另外半块玉佩也定是一条鱼,鱼传尺素,这是定情的信物。 姬兰拿着玉佩的手微微发抖,因为这块玉佩的另一半她是见过的,就在姜举的身上。 难道姜举便是黄钰心心念念的人?姬兰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如果那人真的是姜举,他究竟是因为喜欢我才同我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31 私定终身的,还是因为我长得与黄钰有几分相似将我看做了替身? 姬兰感到了阵阵眩晕,连黄钰口中说的话也听不真切了。她现在只想到姜举面前,将这块玉佩砸到他的脸上,好好质问一下他究竟什么意思,但姜举远在边关,归期未定,她一介女流,又如何能翻山越岭找到他呢? 对了,范无咎,去找范无咎,范无咎不是说他是神仙吗? 姬兰强装镇定地收下玉佩,然后又安慰了黄钰几句,送他回了卧房休息,然后跑出了姬府。 可是人海茫茫,范无咎只说之后会再来找她,却没有告诉过她他究竟住在哪里,她又该怎么去寻他! 悲伤、猜忌、无助将姬兰团团围住,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当怎么做。 太阳渐渐西斜,月亮也早早地出现在了蔚蓝的天空当中,姬兰看着黯淡无光的月亮流出泪来。 回家吧,或许是我记错了,姜举根本没有什么玉佩,是我记错了。 姜举,你究竟何日才能回来。我已将嫁衣织就,只等你一骑白马,接我入你姜家。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而此时的范无咎,却趴在自家的屋顶上,偷偷打量着院子里的人。这是他生前与谢必安同住的房子,他知道趴在哪个位置院中人看不到自家,但自家却能清晰地看见院中人。 夜幕渐渐降临,谢必安将饭桌搬到了院子里,然后又在桌子中央点了油灯。借着暖黄色的灯光,范无咎看清了谢必安的模样。 他的脸庞尚且稚.嫩,没有这么多的棱角。他也不像现在这般整日里一副笑面虎的样子,眼睛也是好好睁着的。范无咎知道,再过几年谢必安的眼睛就越眯越小,嘴角也越来越翘,将喜怒哀乐全都藏在了心里。 范无咎突然想起来,活着的谢必安的右眼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淡红色的痣,范无咎突然开始想念起他那颗痣来,夜色朦胧,他是断然看不真切这痣的。 ps:姜举:不是的,老婆你听我解释 姬兰:我不听我不听,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学了,更新要变得更慢了,气哦。 今天和亲友讨论,发现鸡总巅峰时每月完结一篇文,而且篇篇精品。唉,你男神到底是你男神,实在是太厉害了。 第21章 故人来4 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 少年的范无咎拿出今早从姬兰处得来的月饼,找了个盘子将它们与谢必安精心准备的菜肴一起端上了桌。 “你哪里得的月饼?”谢必安坐在椅子上,一边给小范无咎倒酒一边询问着。 小范无咎掰开了一个月饼,给谢必安递过去了一块,说:“之前认的姐姐。” 谢必安神色凝固了半分,然后才接过月饼说:“倒是没听你说起过。” 院中的范无咎并没有察觉到谢必安神情的变化:“前不久我上街,帮她解了个围,这才认识的。是个好姑娘,性格也好,笑起来很好看。” 大概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趴在屋顶上的那个范无咎将谢必安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小范无咎讲得越开心,谢必安的神色就越冷,但他仍是弯着嘴角在听小范无咎讲话,不插一句嘴。 一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因为是中秋,自古以来便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虽然家人都已经不在,但小范无咎身边有谢必安最近还认识了姬兰,难得不再是孤家寡人,便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眼下干脆直愣愣地醉倒在了桌子上。 谢必安见他如此,便苦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筷子将他扶回了房间。 安顿好了小范无咎之后,谢必安又重新回到院子里。一轮皎月,发着素颜的光芒,月上的暗色斑点清晰可见。谢必安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制的簪子,将它举起对着月亮,用拇指在反复的揣摩,然后又长叹了一口气,将簪子又重新收好。 范无咎的突然一惊,这是女子用的发簪,为什么谢必安会将女人的簪子视若珍宝?这是他的心上人给他的信物吗?范无咎可以瞒着谢必安认识姬兰,谢必安也自有范无咎从未知晓的红颜知己,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范无咎还是觉得胸口有些钝钝的疼痛感。 范无咎从未想过谢必安会不会有过喜欢的女人,他虽然也有时会设想谢必安有了家室之后会如何,也拿此来打趣过谢必安,但这些设想也都不过是设想罢了,范无咎也未曾拿它们当过真。但这次不同,谢必安手中女子的木簪让范无咎的假设突然有了实感,他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谢必安的某些不可言说的秘密。范无咎本以为谢必安说要和他相依为命终身不娶是因为在乎他,但现在想来是不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他不娶妻,也从未朝范无咎表露过喜欢什么女性,是不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他非娶不可的那位女子已经不在了,所以他宁愿不娶。 想到这里,范无咎的心脏突然产生了类似撕裂感的疼痛,疼得他的鬓角冒出了汗水。 可是心中越疼,范无咎的头脑便越发清醒,他仿佛是突然开窍般地意识到,去他.妈.的好兄弟,自己对谢必安的感情,早都不是什么好兄弟了。 一切的困惑突然就迎刃而解了。为什么范无咎看到谢必安同孟姜女言笑晏晏时会觉得心脏像被针扎过一样,为什么无论遇到好事还是麻烦都会在第一时间想起谢必安。因为他爱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范无咎突然笑出了声,自己为何这么傻,人事无常都看了个遍,生生死死都看了个透,却从未看清楚过自己的感情。 范无咎的笑声引起了院子里谢必安的察觉,谢必安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目光锁定了屋顶,朝着范无咎的方向喊了一句:“谁在那里?!” 范无咎连忙噤了声,然后思索片刻说:“路过的旅人罢了,不足挂齿。”小范无咎还没有过变声期,与范无咎的声音差别很大,故而范无咎也不怕被谢必安认出来。 “路过的旅人?为什么会在我家的屋顶?”谢必安抬头问道。 范无咎转身背对着他说:“中秋佳节,路过赏个月罢了。” “那你可赏出了什么来?” 范无咎:“赏出了你心里装着一个佳人。” 谢必安自然不知八爷指的是他怀里的木簪,只以为他看出了自己对范无咎的情谊,不由心中一惊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32 ,难道自己竟表现地如此明显? 谢必安问:“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该如何?请先生赐教。” 范无咎大概听明白了谢必安所念的诗的意思,但不知道谢必安口中的“明月”正是自己,只道谢必安心中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位佳人,胸口顿时又疼了起来。 “感情的事,你不懂,我更不懂,你自己悟去吧。在下告辞。”范无咎只觉心中愤怒,皱着一双剑眉转身朝王宫方向轻功飞去。 平日军营里是禁酒的,但今日是中秋节,各将领远离亲人,为了缓解大家的思乡之苦,姜举同意今晚将士们可以小酌几杯,聊以慰藉。最多十天后我军就会和敌人开战,故而大家也时分珍惜最后的安逸时光,席间说说笑笑,将气氛炒到了极点。 谢必安到了快要三更天才终于得了闲,可以回到军帐中好好休息。 一开始独处,谢必安就掐了千里传音的诀:“八爷,中秋快乐啊。” 范无咎思绪正一团乱麻,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谢必安,便冷淡地回应道:“中秋快乐,我该睡了,明天见。” 谢必安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得了闲,还想与范无咎多说几句,但范无咎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收了法术。 七爷很郁闷,因为八爷不理他了。他知道八爷肯定是有事情瞒着他,可他离八爷有点远,不能赶过去问个究竟,所以他郁闷。八爷长大了,八爷都不黏着他了,七爷不开心了。 七爷不开心,他就得想办法让自己开心。 于是他又去了主帐。 因为晚宴前谢必安的一番话,惹得姜举心里乱糟糟的,所以姜举还没有睡觉。谢必安掀开帘子进去时,姜举正在挑着蜡烛拿笔在绢布上写东西,一边写一边唉声叹气。 姜举一看到谢必安坐在了旁边的矮桌边,就立刻扔了笔朝他说道:“齐安啊,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你不能坑我。” 谢必安弯着眼睛,一手托着腮问:“我哪里坑你?” “你傍晚跟我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我真的想不到天子如果不是喜欢姬兰,那他为什么会不想让我和姬兰成亲,总不能是因为我吧?说实话,如果他真的喜欢姬兰,我可以和他公平竞争,如果姬兰真的爱上了他,我肯定不会纠缠她的。” 谢必安没有回答他,转而问道:“将军你现在在写什么?” 姜举把桌上的绢布递给谢必安,然后说:“在给天子写信,不知道该怎么写。” “不如你朝他讨个恩赐。”谢必安好像想到了什么,笑得越发热烈。熟悉谢必安的人一定知道,七爷如果露出这种表情,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主意。 姜举显然不怎么了解七爷,满脸期待地道:“什么恩赐?请军师赐教。” 谢必安道:“就说,如果你能凯旋而归,让他将姬兰赐给你。” “可是你说过他不想我和姬兰成亲。”姜举有些搞不明白谢必安的想法。 “没错,他是不想,可你想啊。可是他想不想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和你过日子的人又不是他。”现在还不是个王权至高无上的社会,如果现在是几千年后的封建社会,谢必安说出这种话,一定会立刻被姜举绑了军法处置的。 姜举想了想谢必安的话,也觉得有理。他其实一直有点担心自己在边疆几年,回去后姬兰会不会被父母嫁给别人,如果他现在朝天子讨了承诺,至少能给他和姬兰的未来一个保证。至于天子的想法……回去以后再说吧。 “那我就按照你说的写了。”姜举重新拾起笔,开始埋头写字。 看到姜举如此的从善如流,谢必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离开主帐前,谢必安突然回头朝姜举说道:“其实天子和我一样喜欢男的。” 姜举停下笔抬起头看着谢必安,半晌才发出了声音:“啊?!” 谢必安依旧没有过多解释,只留给了他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正可谓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但姜举这次显然打算让谢必安好好给他解释清楚后再离开,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了谢必安。 谢必安装逼失败,不过心情大好。一想到刚刚姜举吃惊错愕的神情,又幻想了一下尹子徽收到姜举信后气急败坏的表情,忍不住想偷偷笑出声来。 “你怎么知道?”姜举一只胳膊挡在谢必安的面前问道。 谢必安高深地抿了一下嘴,然后缓缓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谢必安敢这么糊弄姜举,其实全是占了职业的便宜。因为这个时代的军师,不仅仅要为行军打仗出谋划策,还需要会算卦扶乩、夜观星象,以确定应该何时何地同敌军作战。因此谢必安这么说,姜举也就不再询问他了,毕竟人家本来就有常人没有的本领,能知道天子的秘辛,也不是不可能的。 姜举果然不再质疑,又接着问道:“那军师你的意思是天子喜欢的人是我?”答案昭然若揭,姜举又不傻。他长叹了一声,然后讲手插到了头发当中,紧蹙双眉,喃喃说道:“我早该知道的,他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就以为他是把我当兄弟了呢?” “那你呢?”谢必安问。 “我对姬兰之心,天地可鉴。况且,我是真的不喜欢男人。他是我的王,也是我最好的哥们,我,我是真的……唉。”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将军你和陛下究竟是如何相识的。” 姜举回到桌边,盘腿坐下,如何说道:“其实我也不记得了。我年幼时曾从马上跌落,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我们相识的原因,还是天子讲给我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 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by《我亦好歌亦好酒》 殊同 第22章 故人来5 “啪嚓”一声,瓷杯从案上跌落,杯中的茶水随着杯身一同朝四周溅开,像伴着雷鸣的雨滴落在池塘当中一样。殿堂空旷,杯盏破碎的声音竟一遍遍传来,惹得殿中人心惶惶。 尹子徽跪坐在案边,五指将绢布拧作一团,看着被他扔在地上的瓷杯,口喘粗气。 “姜举,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究竟对你哪里不好,你竟这般?她不就是个女人?我哪里不如她?”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大殿前前后后的服侍的宫人皆惊恐地跪了一地,连喘气的声音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触了尹子徽的霉头。 “请天子息怒。”范无咎依旧言简意赅,不多说一句话。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33 尹子徽看着范无咎,将绢布往他面前一扔,然后说:“你看看他写的什么,我难道不该生气?” 范无咎拾起地上皱皱巴巴的绢布,将它展开,粗略读了一遍。 姜举按照谢必安的提议,在信上写了请求天子赐婚的话,故而尹子徽愤怒至此。 范无咎摇摇头,说:“您不该生气。他不爱您,说明你们无缘。” 范无咎的话彻底惹恼了尹子徽,他抽.出了腰间佩剑,然后将它放在了范无咎的脖间:“你再说一遍。” “你们无缘。”范无咎与尹子徽四目交接,没有一丝畏惧,“您该知道,感情强求不来。十多年了,姜将军从未给过您一丝一毫的回应,由此可见你们无缘无份。” 范无咎本以为尹子徽会拿剑直接去砍他的脖子,却没有想到尹子徽收了剑,朝他说道:“我竟没想到,你是块硬骨头。” “强求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天子。”范无咎道。 “我是天子,天下都是我的,他自然也是我的。”尹子徽说,然后他又挥手对跪在地上的其他宫人说,“你们先下去吧。” 待宫人全部离开,范无咎才又开口道:“感情的事情讲究你情我愿,女子尚且不可勉强,更何况他是胸怀大志的男人。” 但尹子徽却并未答理范无咎,只对他说:“你可知道,我爱了他十几年,这十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想方设法的对他好,他开心我就开心,他难过我就把惹他难过的人碎尸万段。他要星星、要月亮甚至要王位,我都能给他,可他却不愿意给我他的心。我也想过放弃,可又总觉得明天或许他就会爱上我,明日复明日,竟一直到了今天。” “您真的还在爱他?还是说您已经习惯了去爱他?” 尹子徽闭上双眼,笑了一声,说:“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从我们第一次相遇开始,我就爱上了他,我这辈子也注定只能爱他。” 看到尹子徽这么固执,范无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谢必安十几天前有告诉他姜举会给尹子徽送去一封足以惹怒他的信,希望范无咎能好好利用。范无咎对尹子徽说的这些话,其实也是他早早打好腹稿的,他本想劝尹子徽放下执念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但如今看来却是不太可能了。 “您从未说过您与姜将军是如何相识的。”范无咎硬着头皮问道。 尹子徽也从未有机会同旁人讲过,今日范无咎问了,他便同他说了:“那时我还是个公子,不怎么得父王的宠爱。” 那时的尹子徽还被称为公子徽,他还有个哥哥叫公子凯。当时天子的嫡长子早夭,国家失去了合适的继承人,作为嫡子,公子徽和公子凯都有可能称为下任的君王。公子徽尚且年少,公子凯为了早些时候除去心头大患,故意设局让公子徽出宫,然后派人将他悄无声息的杀掉。 正在歹人准备动手的关头,年幼的姜举路过,发现了危险,上前提醒了公子徽快跑,然后迅速带他回了不远处的姜府。幸亏老姜将军及时出手,才使公子徽幸免于难。公子徽回宫前,将随身携带的双鱼玉佩砸成了两半,留给了姜举一半,并与他约定等他解决掉家中的麻烦,再回来报恩。 “后来公子凯犯错,被父王处死了,我便向父王请求将姜举接到宫中与我作伴。但我再次见到姜举时才知道他在我离开后不久就从马上跌落丧失了记忆,而且我给他的玉佩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这些事情我自己心中记得就行,于是我将我的那块玉佩给了他,也算是提醒他我们初次相遇的故事。” 说到这里,尹子徽双目闭起,嘴角微翘,大概是在回忆自己一直视若珍宝的少年时光。 “可姜将军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您也早已不是年少的公子徽了。”范无咎说。 尹子徽睁开双眼,满目柔情:“那又如何,人事会变,但我心不变,这就足矣。” 范无咎又陷入了死胡同。 第二天范无咎不用当差,便又跑去了姬府。自从上次离开,他还没有再来看过姬兰。毕竟是自己生前认的义姐,自己还曾经对她有过好感,而且她又是任务的关键人物之一,范无咎觉得姬兰那里说不定可以找到突破口。 范无咎到姬府时,出来迎接他的却是黄钰。锦衣公子风度翩翩,和范无咎上次见他时完全不一样了。范无咎从头到脚扫视了黄钰的衣着,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他的腰侧。 他的腰间挂了一块玉佩,是一条羊脂玉雕成的鲤鱼,范无咎仔细一看,发现鱼的头部和尾部均有裂痕,一看便是被人从中间摔成了两半。 半块鲤鱼玉佩?昨天尹子徽好像也提到过鲤鱼玉佩,一半在相遇时被尹子徽给了姜举,另外一半在重逢时也被尹子徽给了姜举。黄钰身上的这半块是尹子徽的吗?如果是,那这半块究竟是尹子徽给他的,还是姜举给他的?无论答案如何,范无咎都觉得这背后会有个有趣的故事。 注意到了范无咎停留的目光,黄钰下意识地拿手遮挡了一下玉佩,然后说:“这块玉佩是故人相赠,您看了它这么久,可是见过?” “觉得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若我想起来自会告诉你。”范无咎说,“姬姑娘怎么不在?” “我表妹病了,卧床已有半月。”黄钰道。 姬兰病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中秋那日着了风寒,结果到现在还没好。”黄钰解释道,“不过她有交代我,若是你来找她,就带你过去。” 范无咎便跟着黄钰一同到了姬兰的闺房。按理说未出阁的女子闺房,成年男子是不能随意进入的,但由于姬兰特别吩咐过了,也没有人拦着范无咎。 说实话范无咎也是第一次去女子的卧房,还有点小激动呢。虽然范无咎喜欢的人是男性,但这和他对女子卧房的好奇并不存在冲突。 但进去后范无咎有些失望,因为姬兰的闺房和他印象中男子的房间也没有太大差别,除了床.上垂下的幔布颜色更加鲜艳,床的对面多了一个梳妆台。姬兰面色憔悴地躺在床.上,嘴唇有些龟裂,泛着不健康的白色。 看到范无咎,姬兰立刻流出了眼泪,撑起身子朝他说道:“无咎,你帮帮我。” 范无咎愕然道:“怎么才半个月未见,你便成了这般光景?发生了什么?” 姬兰断断续续地将黄钰求她的事情,以及姜举身上相似的玉佩的事讲给了范无咎听。 听完姬兰的话,范无咎终于将前因后果理了个清楚,于是他宽慰姬兰说:“不是你想的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34 那般,这事儿我已经清楚了,不过需要找个帮手来核实一下。” 然后他又掏出了小卷,将它唤醒问道:“告诉我双鱼玉佩的事情。” 小卷翻了一会儿,才找到了范无咎想看的东西。 原来当年帮助尹子徽的人根本不是姜举,而是黄钰。当年黄钰的父亲外出办事,黄钰被寄养在了与黄家交好的姜家,黄钰机缘巧合救了尹子徽以后自然带他去的是自己居住的姜府。尹子徽走时匆忙,忘记了询问黄钰的名字,只交给他的半块玉佩。不料不久之后黄家获罪,黄钰沦为奴隶,几年后尹子徽得势,再去寻找黄钰,自然是找不到的。 姜举的父亲因为知道黄钰不会再回到国都,恰好姜举年前跌落马下失了记忆,于是欺骗天子,将姜举送入了宫中。虽然姜举相貌与黄钰相差很大,但都是清秀的眉目,尹子徽只以为是孩童相貌随着年岁增长发生了改变,也未曾追究,这才导致了这场张冠李戴的戏剧。 若不是中秋那日范无咎和姬兰聊天走到了原本不会去的街角,也不会救下黄钰,得知这一误会。 “你,你是说姜举顶替了黄钰的位置?这该怎么办?若是让天子知晓了,姜举一定会受到牵连的。”说到这里,姬兰刚刚因为范无咎的话开始好转的脸色,又重新变得憔悴了起来。 “那也总比你和天子抢男人要来得好。姜举现在在边疆打仗,天子就算是再生气也不敢临阵换将,不如我们趁姜举回来之前想办法让天子与黄钰重逢,让黄钰在天子面前为姜举分辩,或许可以在姜举回来前解决他的麻烦。”范无咎不喜欢说话,特别不喜欢一口气讲这么长的话。可是谢必安不在身边,这些话只能他一个人讲。他又开始思念谢必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周一和周三我都有晚课,所以更新改到二四六。 ε=(?ο`*)))唉开学了好忙 第23章 故人来6 回看世间苦,苦在求不得。 尹子徽不是个合格的君王,不仅旁人这么觉得,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三皇五帝,所谓仁君,一定要以天下百姓的苦难为自己的苦难,以天下苍生的快乐为自己的快乐。后来人有几句话总结得很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但尹子徽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对尹子徽而言,自己的幸福快乐来得更加重要。对普通人而言,这不是什么过错,但他偏偏是坐拥江山的那一位,因而对他而言,这便是大错特错了。 但好在尹子徽不是个贪心的人,他要的并不是酒池肉林夜夜笙歌,而是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但他的这份爱对于爱他的人来说是一种幸运,对姜举来说却成了负担。 尹子徽这天本是不想出宫的,但范无咎却对他说:“您且出宫走走,算作散心。” 他想了想,也不无道理,成日闷在楼宇中,也腻得慌,况且他同姜举初次相见也是在宫外,旧地重游也是不错的。 于是尹子徽便在范无咎的陪同下离开了金阙,朝坊间酒肆逛去。 酒家的旗子迎风而起,天竟渐渐阴了下去,雨也下了起来。 范无咎没有料到这个季节的都城还会下雨,他原是在心里打好了算盘,将尹子徽带到与黄钰初见的地方,再让姬兰把黄钰叫出来,让两人巧遇。范无咎觉得,只要能让两个人见上一面,尹子徽一定能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什么误会都可以轻易解开。 雨突然落了,范无咎心中闪过了一丝慌张,都城的雨,是夺了他性命的雨,他本能地畏惧它,可是他没办法,出都出来了,也就只能认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椅子,尹子徽坐在酒肆里的羊皮毡子上躲雨,叫了一壶热酒,看起来还挺享受雨天的惬意的,倒也没有埋怨范无咎出来得不是时候。 范无咎一直在帮尹子徽倒酒,并暗中着急黄钰去了哪里。 当然,他很快就不急了,因为黄钰撑着把纸伞慌慌张张地也跑到了酒肆的檐子下面。外面的雨下得有些大,伞并未将他遮得很好,他的头发和衣裳都湿.了大半。 “雨下得这般大,这位小哥不妨过来擦擦身体,一起吃一杯酒?”也不知尹子徽今日到底哪里来了兴致,见到前来躲雨的黄钰,竟主动搭起话来。 黄钰接过小二递来的毛巾,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在尹子徽的对面坐了下来。他忙着擦干衣裳,好一会儿才重新注意起范无咎和尹子徽来。 “可都擦干了?天已经转凉了,很容易伤风,可要小心。”尹子徽嘱咐道。 “嗯。”黄钰抬起头刚想谢过尹子徽却又愣住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八爷:对对对,你们就是见过,你好好想想。 尹子徽:“没吧,我是第一次见你。” 八爷:?????不应当啊 黄钰突然开了窍,慌忙去掏腰间的玉佩,打算给尹子徽看看。可他一伸出手,却摸了个空。 “咦,我的玉佩呢?”黄钰瞬间慌了神。这半块玉佩可以算作是自己的命.根子了,平日里也是小心地带在身上,为何会突然不见了?难道是刚刚躲雨的时候太过慌张,一不小心掉在了街上。 街上人多手杂,纵然现在外面正在下雨,也有可能会被过路人捡走。 “范大哥,怎么办,我的玉佩丢了。”黄钰可怜巴巴地望着范无咎,向他寻求帮助。 八爷:醒醒,人就在你面前,还找什么玉佩。 “范大哥?”尹子徽拿起一个空酒杯在手中把.玩着,然后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范无咎问道,“他是在喊你?你们认识?” 范无咎心道糟糕,慌忙解释说:“范无咎是属下在宫外时用的名字。” “我现在细看,却觉得他更像一个人了。他长得很像姬兰。”尹子徽指着黄钰说道。 “你认识我表妹?”黄钰问。 尹子徽心中的猜测被验证了大半,他将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拍,然后说:“从刚刚的玉佩那里,我就明白了。今日我出宫,是你和姬兰故意设的局吧。姬兰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收买了你,让你当她的眼线。你知道了我和姜举的过去,故意找了个人来设计骗我。我猜,下一步你们就要告诉我,其实我一开始就认错了人,姜举不是帮过我的那个人,眼前的这个人才是,对不对?” 尹子徽伸出手扼住黄钰的脖子,然后用拇指抵住了他的下巴,嘲道:“找个假货也得先调查一下我的口味,找来这种货色,糊弄谁呢?” 黄钰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35 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但也大致从尹子徽的话中听出了他离开的这些年发生过了什么,眼泪又滑落了出来。 见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尹子徽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松开了手。 黄钰双手抚上脖间被尹子徽掐红的地方,狂咳了几声,然后眼泪啪嚓地朝范无咎问道:“姜举?姜举是谁?” “老姜将军的儿子。”范无咎本来还想加一句“你未来的姐夫”,但又害怕刺激到尹子徽,于是乖乖把话咽了回去。 “原来是姜大哥,我都忘了他的名字。他冒名顶替了我?”黄钰问。 “是你企图冒名顶替他,假货。”尹子徽突然吼道。他看不惯黄钰这副看似无辜的样子。 黄钰被尹子徽突然的吼声吓到了,但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小声地说:“我不是假货,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唯一能证明我身份的玉佩又被我弄丢了,我也没办法拿出证据。只希望你能帮我找回我的玉佩,之后我们恩怨两清,不管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我都不会再纠缠你了。” 尹子徽挑眉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找到你所谓的玉佩。” 三人说话间,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太阳又重新突破了云层照耀了大地,如果不是石板路上的积水,怕是不会有人相信刚刚有过一场暴雨。 黄钰带着两人沿着他刚刚的走过的地方往回找去。走到一个巷口,他突然停了脚步朝尹子徽指道:“这是我们初次见面地方,你带着一个小书童走到这里,手中还拿着一串糖葫芦。我当时从那条街走过,正巧发现了跟着你的黑衣人。” 尹子徽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这么详细的事情,他可是没有告诉范无咎的。 “我们从这条小巷往里跑,左转再右转,就到了姜伯父家。我当时寄住在伯父家,只能带你去姜府。不是住在姜府的小孩就一定是姜家的少爷的。”黄钰讲话声音一直很小,但尹子徽却从中听到了讽刺的意味。 他开始动摇了起来。万一自己真的认错了人,该怎么办?其实黄钰说得这些话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但尹子徽不愿意相信,或者说不愿意这么简单的相信。他爱了十几、疼了十几年的人,你现在告诉他他爱错了?他怎么可能会承认? 不远处卖茶叶的小贩看到三人低着头好像在寻找什么,于是叫住了黄钰:“您可是在找东西?” 听到小贩的这么说,黄钰立即被点燃了希望,连忙说:“对,在找一块玉佩,准确地说是半块。形状是一条鲤鱼,请问您看到了吗?” 小贩回到摊子上,翻翻找找了好一会儿,才将玉佩掏出来,说:“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对,就是它,真是谢谢了,您在哪儿捡的?”黄钰终于喜笑颜开,接过玉佩连连道谢。 小贩指了指方才他们停留的巷口,说:“刚刚我推车路过巷口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一跤,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玉佩,我就把它收着了。” 黄钰将玉佩拿到尹子徽眼前,说:“不知您可见过这块玉佩?” 尹子徽接过玉佩,端详了半天。他不能再欺骗自己了,这块玉佩显然是久经风霜,上面出现了很多细小的裂痕。黄钰可以拿出玉佩,可以说出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但姜举既没有记忆也没有玉佩,到底谁才是冒牌货,已经一目了然了。 尹子徽捧着玉佩的双手微微发抖,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是那时的小孩子?那你这些年为何一直不来寻我,为何偏偏在姜举要和姬兰成亲的时候出现?” “那日姜府一别,不久黄家获罪,我深陷奴籍,辗转飘零十余载,前些日子旧主家里没落,我又被卖到人伢子那里,前月我偶在集市与表妹重逢才还得自由之身。我能重回都城已经实属万幸,又如何能选择何时回来呢?”黄钰将尹子徽手中的玉佩拿回,又万分珍重地将它系在了腰间,“况且,我今日方才明白,无论我何时回来,你都不想知道我的存在的。早知如此,我不如一开始就将与你相遇的种种深埋心底,也能给自己留个念想,总好过现在……罢了,人们常说相见不如怀念,原是对的。” “不,不是的……”尹子徽想要解释,可是又突然想起方才在酒肆自己对黄钰的所作所为已是伤透了他的心,于是又闭了嘴。 眼看两人要be,范无咎先急了起来。好容易自己做一次任务,八爷原想着借着这次任务的成功在七爷那里好好树立一下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这下可好,费尽心思才找到的突破口眼瞅着就报废了,八爷心里苦。 “黄钰,天子他这些年对姜举这么好,完全是因为把他当成了你,他其实一直都挂念着你。”范无咎朝黄钰解释道。 尹子徽:“不是,你别瞎说,虽然我一开始把姜举接到身边是为了报答他,但对他好完全是因为爱上了他。” 黄钰:“哦。” 范无咎:???? 作者有话要说: 回看世间苦,苦在求不得。——by白居易《遣怀》 关于早期男子的称谓,我实在没有找到,就姑且让尹子徽喊黄钰小哥吧。 第24章 故人来7 尹子徽确实是凭本事单的身,范无咎本来就不怎么高的情商也一时半会儿帮不上什么忙,尹子徽和黄钰这边暂时陷入了僵局。 不过尹子徽回宫以后自己在书房静坐了半天,让范无咎觉得两个人还是有戏的。并且,他终于把尹子徽的注意力从姜举和姬兰身上转移到了黄钰身上,也不算搞得太砸。 即使范无咎焦头烂额的,也没有想过去找七爷商量商量。因为性质不一样了。 以前七爷对范无咎而言是最好的兄弟,可以两肋插刀的那种,八爷跑去找七爷帮助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好哥们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呀。可现在范无咎却把七爷当成了暗恋对象,像范无咎这种直角男(除了性取向外哪里都是直的),在“老婆”面前,头可断血可流,面子可是一点都不能丢啊。八爷再不能像从前那般心安理得地去抱七爷大腿了。 但谢必安并不知道八爷的愁肠百结,他只是突然发现自从中秋那晚以后,八爷就不黏他了。谢必安曾经听过西施跟他瞎扯,说,一个男人一旦不缠着你了,那么他肯定是去缠着别人了。所以,七爷这些天都很忐忑,害怕八爷遇上什么磨人的小妖精,把魂儿都给人家送了过去。唉,八爷都死那么久了,也就只剩魂了吧。 谢必安很愁,但他也没空一直那么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36 愁。因为他们开始打仗了。再过几个月天冷了到处上冻下雪就不好打仗了,我军和敌军都想抓住秋天的小尾巴先打几场练练手,所以这场仗在所难免。七爷从来没打过仗,虽然现在他的职位就是出一些蔫坏的点子来坑对手的,可也得坑得有技术有水准。七爷最近几乎把他所有的精力都拿来坑对手用了,很少有闲暇去主动找范无咎,所以他也就只能顺其自然,并祈祷八爷千万不要在这里留个什么情才好。 七爷在打仗,八爷这边在和尹子徽想办法修补好黄钰这颗脆弱的玻璃心。 尹子徽冷静了几天,终于想明白了。黄钰受了这么多苦,他想好好补偿一下黄钰。虽然尹子徽不可能说放下姜举就把姜举放下,但他也渐渐意识到没了少时相助的光环加身的姜举,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让他如此迷恋了。他已经可以更加清醒地正视自己对姜举的情感了,这是个好现象。他虽然不能把自己给过姜举的一切都重新给黄钰一遍,但他是天子,他能尽力给予黄钰他想要的一切。 之后,一有闲暇尹子徽就会去姬府找黄钰。 介于尹子徽的天子身份,黄钰不能不见他。但可以给他冷脸。 譬如…… 尹子徽(兴高采烈):“今天天气不错,黄钰我们一起出去游玩吧。” 黄钰:“今日身体不适,还是让范大哥陪您出游吧。” 尹子徽:“黄钰,前些日子使节进贡了一些缎子,我让人给你做了件衣裳,你试试?” 黄钰:“哦,谢天子。”(收下之后从来没有穿过) 尹子徽很生气,但他没办法。 冬天边疆不打仗,尹子徽就很闲,一直缠着黄钰直到过完了年,到了元宵节。 从古至今,元宵节都是很热闹的节日。 “天子,不如您叫上黄钰一起出去看灯?”一大早范无咎就提议道。 尹子徽觉得此提议甚好,中午睡了个午觉然后就开心地跑去了姬府。 黄钰今天穿了一件素色的袍子,腰间系了一条靛蓝色绣着飞鸟图案的衣带,他头发未束,额上系了一条与衣带颜色相同的抹额,别有一番风味。 尹子徽没见过这种打扮的黄钰,登时三魂六魄被勾走了一半,看得眼都直了。 “天子,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黄钰指着自己的玉琢似的脸问道。 尹子徽这才醒了神,红着一张脸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哟,天子你好呀。你们干什么呢?”说话的是姬兰,她今天一早又给小范无咎送了点元宵,两个人聊了几句,到现在才回来。姬兰看到尹子徽又在自家院子里,冲过去就打了个招呼。 尹子徽看见姬兰,也笑着朝她招招手道:“刚说晚上要带黄钰一起看花灯来着,晚上一起?” 毕竟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尹子徽一开始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姬兰的,但姬兰好像根本不在意尹子徽喜欢的姜举的事情,与他相处起来也没有不自在。渐渐地尹子徽对姬兰的敌意也渐渐消散了,反而将她当成了妹妹疼爱。 “好呀,你陪黄钰,那我陪无咎好了。”姬兰跑到范无咎身边说道。 范无咎蹭了蹭鼻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晚霞映在长桥上,余晖洒在碧水中,四人一行站在桥边,眺望江水,已有几盏莲灯载着生者的梦飘往未知的方向。银蟾欲上,夜幕将至,谈笑间,已是满夜星辉。 范无咎很久没见过这么多星星的夜了,或者更加准确的说,他很久没像这样停下脚步来静静地看着这夜空了。尹子徽和黄钰走走停停,范无咎和姬兰两人在后面跟着他们。一对对情侣与范无咎擦肩而过,范无咎突然发现,或许在旁人眼中,他和姬兰也是这成百上千对的有情人的当中一个。然而,他的爱人在边疆,现在说不定正陪着姬兰心中的那人谈天说地,嬉笑间,他会不会突然想起他?就像姜举一定会突然想起姬兰那样。 范无咎看见黄钰与尹子徽说话间眉眼之中皆是笑意,突然明白了,原来黄钰一直是喜欢尹子徽的,只是他不敢冒失失地表现出来罢了。可尹子徽看着黄钰的目光,又哪里不是满目柔情?两人走在一处,身边被套上了旁人勿扰的气场,范无咎意识到,这种气场或许就叫做幸福,可以被看得见的幸福。 接着,他目光一转,与一人四目相对。是谢必安,却不是属于他的那个谢必安。谢必安看见了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拨开人群朝他走来,他的心狂跳了起来,他认出了他?范无咎下意识地朝谢必安走去,却眼睁睁地看着谢必安与自己擦肩而过。他的目光跟随着谢必安,一直落在了不远处的黑衣少年身上。 小范无咎一手拿着糖人,另一只手在朝谢必安挥舞着。谢必安快速地走到小范无咎面前,责怪道:“人那么多,不要乱跑。” “好哥哥,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呗,给你吃个糖人。”小范无咎咧着嘴,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这时的七爷还不是笑面虎,这时的八爷也还是个表情丰富的少年,这是范无咎永远回不去的少年时光。 时间就像滴落在地上的雨,一旦落了地便再也回不去。就算是最后蒸发重新回到了天空,再次下落时却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一滴。 “我一个人走走,过会儿去找你们。”范无咎对姬兰说。 姬兰知道范无咎不是普通人,也不担心他迷路,于是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大步向前去当尹子徽和黄钰的电灯泡去了。 “七爷,在吗?”这是这几个月,范无咎第一次主动与谢必安联系。 熟悉的声音又再一次传到范无咎的耳中,依旧是爽朗的青年音:“你这话问得,你找我的时候我哪次不在?怎么了八爷?听声音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我见到你了。还活着的你。”范无咎说。 谢必安眯着的双眼刹那睁大,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你是说,现在的时代是我们生活过的那个时代?” “没错,我也看到我了,准确地说我看到我们了。我现在在街上看灯,拿着糖人朝你挥手,你找了我半天,现在正在训我。”范无咎笑道。 “啊,我记得那次。街上人又多,你一眨眼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找了你半天才找到,把我快气炸了。”谢必安回忆起少年时的光景,也笑了起来。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这些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谢必安觉得范无咎今天的声音格外温柔好听,不自觉得心情变得很好,连说话腔调都放柔和了许多:“当然了,和你有关的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37 事情我都记着呢。你要想听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一件一件讲给你听,帮你回忆一下这几千年八爷干过什么不靠谱的事情。比如,呃……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带着鬼一起迷路。” “求您别说了,这种事情我一点也不想记起来。”范无咎求饶道。然后他又顺便跟七爷汇报了一下这几个月的任务行程,讲了讲尹子徽和黄钰的事情。 “做得不错嘛。八爷,你看,就算不依靠我,你也可以把任务做得很好。”谢必安夸奖道。 得到了七爷的夸奖,范无咎像得了肉骨头的宠物犬一样开心,给他条尾巴他大概现在就能摇起来。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有的没的,范无咎这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对话。 谢必安关掉千里传音的下一秒,笑容立刻收了回去,立刻从芥子空间中掏出了小卷。 “让我看看黄钰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以及姜举的失去的那段记忆。” 小卷乖乖地照做了,半晌后,谢必安才合上书,目光闪出一丝凌厉。 “果然如此。”谢必安朝小卷说道,“究竟是谁修改了你?修改你的人和删除你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他或者他们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小卷没有回答他,谢必安也知道,小卷自然是不会说的,他既然有能力修改掉七苦书卷的内容,那么自然也有能力让小卷发现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全部发完了,正式开始果奔。 第25章 故人来8 无情本是帝王家,满腔执念何处存,谁人共黄昏!神女无心,襄王无意,何必画地自缚茧。且看将军征战归,半杯浊酒两行泪,侬本无心、侬本无心,可叹良人错认。 ——《故人来》 谢必安以前只以为小卷是被人删除过,现在却突然发现七苦书卷里的内容也被人修改过。直觉告诉谢必安,删除内容的人和修改内容的人应该不是同一个。因为书里被删掉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非常重要的,几乎全是解决任务的关键,可见删除的人非常仔细,细节把控很好。但被修改的内容却只是改掉了梗概,没有将细节部分也修掉,只是粗糙地改掉了一些内容,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慌乱地修改了小卷,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留下了很多漏洞。 谢必安之所以能发现这件事,得从入冬前打得最后一场仗说起。 “儿郎们!冲啊——”姜举手持长剑,骑在马上,阳光照在他的铁甲只上,折射.出的光却令人生寒。 步兵听到号令,跟着姜举一同朝敌方冲去。 谢必安在军营当中远望着将士们,在心中为他们祈着福。 一场厮杀过,归来又几人?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骑马而归。只见那人后背背着一人,谢必安上前去接,发现正是重伤的姜举。 “将军后背中箭,从马上跌落,快叫军医。”背回姜举的将士喊道。 几位军医匆匆赶来,将姜举抬回了主帐。 姜举背后中箭,但好在并没有伤到要害,只不过突然射来的箭让马匹受惊,姜举因此跌下了马,这才昏迷了。 他昏睡了几日,直到这场战斗打完,两军宣布休战后才醒来。姜举醒来时,谢必安正在他榻边,一手托着下巴,在哼歌。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冷风吹入帐中,谢必安收紧了衣襟,然后回头朝榻上一瞥,正巧看到姜举睁开了眼,便停了正哼的曲儿,然后说,“你可终于醒了。” “唱得不错,继续啊。”姜举说。他想把身子抬起来,不小心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姜举倒吸一口冷气,骂道:“操,真疼。”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打仗不本来就是这样么?你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谢必安道。 姜举问:“打完了吗?咱们赢了吗?” “姑且算暂时打完了,不算赢,等开春还得接着打。” “唉,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班师回朝?”想起都城里还在等他的姬兰,姜举叹了口气,“我想我老婆了。” 谢必安朝他笑笑,心想,我还想我家八爷了呢,我说了吗?然后道:“还有两年半。” “你咋知道还有两年半?” 谢必安:“我就是知道的。” 姜举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用手摸了一下头发,好几天没洗头,这一手下去,他体会到了绝望。 “我要洗头,不对,我要先吃饭。不对,还是先洗头……算了,饿得慌,先吃饭吧,吃饭的时候有些话得跟你聊聊。” 谢必安:“我这就去厨子那里给你端,但你背后不能沾水,只能洗头不能洗澡,你吃完饭我帮你洗。” 因为担心姜举随时都会醒来,所以饭菜是已经早都准备好的,厨子简单热了一下,然后就端进了主帐。 饿了几天,姜举看到饭菜眼睛都绿了,拿起筷子就是一顿猛扒。 “吃慢点,刚醒来不能吃太多。”谢必安看着姜举的样子,莫名想到了范无咎,便放柔了语气说,“你刚说有事跟我聊?” “对了,差点忘了。”姜举停下了扒饭的筷子,接着用手背擦了一下嘴,然后说,“我这一摔,把小时候的事情都给想了起来。我确实帮过天子,我们还约定过等他在家里成功找到立足之地后再次一起玩来着。不过我是真的把他当好哥们,就算想起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确实,反正你喜欢谁,也不是一段小时候的记忆就可以改变的。你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不要有心理负担嘛。” 一顿饭吃完后,谢必安就去帮姜举洗头去了,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到元宵这日.他在范无咎口中听到了截然不同的版本,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谢必安相信姜举才是真正帮过尹子徽的人,那么黄钰的存在就相当匪夷所思了。 黄钰到底是谁?他究竟是被修改了小卷的人植入了姜举的记忆,还是和黑白二人一样原本不属于这个时代,是接受了某人的命令才进入这个时代的? 但七爷转念又想,无论黄钰是否属于这个时代,他都应该不是他们的敌人。毕竟他为范无咎提供了突破口,成功转移了尹子徽对姜举的感情。 可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能力往这个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38 时代安插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且安插的合情合理。如果不是姜举恢复记忆,这步棋下得可谓是天衣无缝。 有理由这样做,有能力这样做的只有一个人。 谢必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会是他吗? 不能再想下去了,如果真的是他,自己再想下去就会被他察觉了,于是谢必安快速收回了思绪。 对于七爷和八爷这种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的鬼而言,三年和三天的区别不是很大,弹指一挥间也就过去了。但俗语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颗相互思念的心,三年未见,如隔三千年一般。 不过,范无咎现在比三年前更加能直面自己的感情,也明确了七爷在他心中的定位,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今天是姜举和谢必安回来的日子。 天子座驾早早地停在城门之外,等着凯旋而归的战士。尹子徽执意不肯坐在肩舆上等待,于是同他一起前来的大臣们也就只能和天子一道站在城门口等军队回来。 满朝文武站满了整个主干道,密密麻麻,都在低声说话。 范无咎站在旁边,抱着膀子等待七爷归来。黄钰在去年就住进了宫里,和尹子徽愈发如胶似漆,今日也跟着前来,站在尹子徽的另一侧。姬兰被尹子徽认作了义妹,今日本来也是想和他们一起来的,但考虑到姬兰还未出阁,混在一群男人中间显得有些不好。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姜举同姬兰的关系,姬兰前来迎接姜举难免有恨嫁的嫌疑,于是在尹子徽的再三保证姜举领完赏以后一定会立刻去姬府见她的情况之下,姬兰才勉强同意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城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太阳有些晒人,但尽管范无咎汗流浃背,他还是没有觉得难以忍受,毕竟终于能见到谢必安了。 姜举一身戎装骑马走在最前,他身后就是铁甲银盔的谢必安。 一看到谢必安,范无咎就笑出了声,不是说去当了狗头军师的吗,怎么穿着一身铁甲回来了。 “笑什么?”尹子徽问。 范无咎连忙恢复了面瘫脸说:“没笑什么。” 尹子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上前去迎接姜举了。 姜举骑在马上,远远地看见尹子徽身边同他举止亲昵的黄钰,偷偷松了一口气。尹子徽终于放下了,看来时间真的是消磨情感最好的方式。 回到王宫后,尹子徽大肆封赏了各位有功劳的将领,然后又朝文武百官宣布,将自己的义妹姬兰嫁给姜举,以表彰姜将军之功。姜举和众将士欢欢喜喜地领了赏,谢了恩,这才离开了王宫。 而范无咎,这才好不容易能和谢必安面对面说话。 “七爷,军师不是都该羽扇纶巾的么?你怎么穿了这么一身?”范无咎问道。 谢必安眯着眼拍了拍范无咎的肩膀,道:“八爷,不要思想僵化嘛。谁说铁甲银盔就不能是读书人呢?谁说羽扇纶巾就不能是武将了?当年苏轼不就用羽扇纶巾四个字来形容武将的打扮吗?穿什么不过是个人选择而已。” 范无咎觉得谢必安说得有理,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你不是说这是我们两个活过的时代吗?我都忘记了当年的我长什么样子了,不如我们偷偷去看一眼?”谢必安突然想起范无咎提过的事,来了兴致。 范无咎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这个要求很不合理吗?” “不是。七爷,是这样的。我们刚到这个时代时,这个时代的我们大概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现在三年多过去了,怕是……”范无咎情绪低落了起来。 彼时十四,须臾三载,而今算来,已经快十八岁了。 谢必安拍了拍范无咎的脑袋,然后说:“怕是人已经没了,对不对?没了就没了吧。人类畏惧死亡,为死亡悲伤,不过是因为死亡是未知的。因为没人知道死后会怎样,所以死亡才显得尤为可怕。可是,我们知道如何生,也知道了如何死,见过过去,也窥探到了未来,死亡对我们而言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了,你又何必难过呢?对了,八爷你猜这个时代的你现在有没有迷路?” 范无咎唰的一下脸红了起来,转过头去说:“没有,肯定不会迷路。” 谢必安见范无咎脸红,自己也跟着脸红了起来。为什么才短短三年没见八爷,他就又可爱了好多!!八爷,你可饶了我吧,我真怕我把持不住,谢必安心道。 “见不到自己,总可以见到以前的家吧。一起回去看看吧。唉,我还不知道咱俩的丧事是怎么办的呢。我也不知道回家的路还认不认得了。” 范无咎被谢必安口中的“家”这个字弄得心里痒痒的,对啊,那里是家,只属于我们俩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by《秦淮景》 第26章 萱草情1 范无咎被谢必安口中的“家”这个字弄得心里痒痒的,对啊,那里是家,只属于我们俩的家。 “咦,对了,你来到这个时代,有没有去看你的义姐啊。”走到半路谢必安问道。 范无咎愣了一下,刚想问谢必安他是怎么知道的,突然想起中秋那晚自己亲口跟他说的姬兰的事,没想到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一想起中秋那晚,范无咎就又想起了谢必安手里的木簪子,便又有些烦躁了起来。 “看了,她就是姬兰。”范无咎说。 谢必安笑道:“那你之前还说你不认得姬兰?” “原本都忘了,到这里才又想起来的。”范无咎慌忙解释说。 “哦,原来是忘了呀。八爷你可真够薄情的。”谢必安说。 范无咎:“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姬兰的吗?你忘记了?当年你就经常朝我提她,一提起她,花都开了。”谢必安笑着打趣他,但虽然脸上阳光灿烂,心却是刺痛的。 不是早就知道他是直男了吗,早就认清他是永远不可能会喜欢上自己的吗?为什么提起来他喜欢过的女子心里还会这么痛? 听到谢必安这么说,范无咎心虚得很,只能结结巴巴地回道:“早,早就不喜欢了。唉,你别提她了好不好?看,咱们以前的家就在那里,进去看看吧。” 谢必安顺着范无咎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远远地看见了爬满了半面墙的爬山虎,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当年他在这间小院子里和范无咎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再次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39 清晰地涌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家中的大门并没有上锁,谢必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而入。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放着一盘已经全部腐烂的水果,院子里也长出了细细密密的小草。 “唉,就算七爷你刚才对我说了这么多话,可是真正直面自己的死亡时,我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悲伤。”范无咎说,“上次见他时还是两年多以前的元宵,那时他还在这里生活。” “但他还会慢慢成长,总有一天还会回到这个院子,站在这里告诉我他的悲伤。”谢必安安慰说。他拉起范无咎的衣袖,然后带他朝里屋走去。 刚走了两步,谢必安突然感觉到八爷挣脱了他,他正想回头询问,却感受到十指被八爷温暖宽大的手紧紧扣住。 呵,直男。 谢必安强忍着没有回头,和范无咎牵着手一起推开了客堂的门。灰尘落了一地,柜角结满了厚厚的蛛网。屋子正中摆放着的四四方方的木桌上面,留着一支木簪。 谢必安走到桌前,拿起木簪在手里细细揣摩了片刻,然后双目紧闭,将木簪放在了胸口。 “这……这是?”范无咎的心脏猛地跳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现在可以清楚地听到心脏撞击胸膛的声音,他的手也跟着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谢必安不知道范无咎此时心中的惊涛骇浪,只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这是我娘的遗物。” “什么呀……居然是他娘留给他的簪子,我早该想到的。”范无咎小声嘟哝道。 “什么?” “没什么?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范无咎急忙掩饰道。 谢必安满脸疑问:“我说过啊,你忘记了?我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居住的村子着了大火,我家里人就活下了我一个,这簪子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啊,我好像有点印象。抱歉,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 谢必安朝他笑笑,将簪子收入了芥子空间,然后说:“我问过小卷了,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咱们走吗?还是等到你义姐婚礼结束后再离开?” “回去吧,回去找马面吃酒,再好好睡上一觉。”范无咎伸了个懒腰答道。 酆都 金发男人坐在开阔的落地窗前,目光注视着远处如血般的天空,开口问道:“如何了?” 男人背后站着一个身穿古装的少年,少年身段窈窕,容貌昳丽,仔细一看正是本该陪在尹子徽身边的黄钰。 黄钰打了一个响指,下一瞬间容貌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长着有些婴儿肥的脸,他的头上有一双犬科动物的耳朵,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可以说比方才的样貌还要可爱许多。 他走到男人的面前,双膝跪地,扶在男人的双.腿上,用脑袋蹭了蹭男人,然后说:“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全部完成了,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得多。” “黑白无常他们发现了吗?”男人用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少年的头。 少年十分享受地眯上了双眼,慵懒地答道:“没有,我这次没有和白无常正面接触,黑无常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 “嗯,谢必安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你得小心。说不定他已经起疑了。”男人交代道。 “我会注意的。下一个任务我还需要跟着过去吗?” 男人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对少年说:“跟着去吧,就当玩玩,以后可就没多少机会这样玩了。遇到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顺便帮他们一把,就像这次一样。这次你做得很好,我很欣慰。” 少年受到了男人的鼓励变得非常激动,伸出舌头舔.了舔男人的手,然后将脑袋枕在男人膝上。男人又重新开始看着窗外的血色天空,不再说话。 再说黑白二人,回到酆都后发现和上次差不多,这次他们也就离开了酆都几个时辰。刚到酆都,范无咎就一溜烟地跑去找马面了,谢必安检查了一下手机,确认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没有收到什么任务,然后才放下心来四处闲逛起来。 谢必安其实是有一件事情要去找魏征问一下的,但现在时间有点早,这个点去了容易被不该看见的鬼看见,所以七爷决定等到晚些时候大家睡觉的睡觉,加班的加班的时候再去。 所以现在七爷就格外的闲。 七爷闲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当然是去骚扰孟姜女了。不对,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骚扰呢? 孟姜女今天穿的是巴洛克风格的洋装,但穿得再华丽也不过是在桥上熬汤。 “哟,这才几个时辰,谢必安你怎么又来了?”孟姜女端着碗朝谢必安一笑。 谢必安没有回答她的话,反倒是说:“我一直有件事情非常好奇,为什么你坚持在这里熬汤?不能机械化量产吗?” 孟姜女把一碗汤递给摊子前的鬼,然后说:“不能,机器熬的汤没有灵魂,喝了什么都忘不掉。熬汤啊,最重要的就是感情,没有注入感情的汤,不是一碗好汤。人活着也是如此,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的人,算不上活过。” “虽然我不知道你熬的孟婆汤好不好喝,但你挺会熬鸡汤的。”谢必安说。 孟姜女反应过来谢必安是在打趣她刚刚说的话,气恼地又将熬汤的勺子一把砸了过来。 谢必安显然是被丢习惯了,反手就接住了勺子,又递回给了孟姜女:“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孟姜女朝谢必安翻了个白眼,说:“是你先招惹我的。” 谢必安伸手揉了一把孟姜女的脑袋,笑眯眯地说:“有时候我觉得你也蛮矛盾的,活着的时候明明是个重情义的人,死了以后偏偏守在这三座桥上教别人忘却前尘,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正好这个位置有空缺,我就做了,不是我也会是别的鬼,倒不如是我。”孟姜女把谢必安的手拿开,然后神情里混入了一丝忧愁,“其实我一直在这里等他,等了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没见过他。” “说不定他成了什么大鬼,一直在深山里修炼。也可能他某一世得了机缘,已经位列仙班了。”谢必安宽慰她说。 孟姜女摇摇头,说:“也可能他早都魂飞魄散了。” “有这么咒自己男人的吗?”谢必安被她逗笑了,“我要是你男人,就算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倒想他不放过我,可显然他早都忘了我的。”孟姜女苦笑了一声,“不说了,你就老拿着刀子往我胸口捅。” “行,你继续熬汤吧,时间差不多了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40 ,我去办正事了。” “好啊你,拿我打发时间是不是?” 谢必安朝孟姜女摆摆手,顺便又接住了一个勺子。 “哎,勺子还我。”孟姜女抓狂大喊道。 谢必安把勺子随手往背后一扔,然后朝赏善司走去。 魏判的上班时间已经结束了,现在在办公桌上工作的是他的一个分.身,真正的魏征正拿着一个保温杯,胳膊肘间夹了一个公文包,准备回家。 “小白,任务做得怎么样了?”魏征问。 “做了快一半了。”谢必安如实答道。 魏征满意地点了点头:“速度蛮快的。” “魏判,其实我有些事情想问您。” “嗯?你说。” 谢必安斟酌了一下,然后道:“我和八爷发现七苦书卷有些不对头,感觉很多重要的内容都缺失了,想来问问魏判您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魏征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母鸡啊。” 谢必安:??? 魏征接着说道:“小白,我这个流行语学得可还行?” 谢必安扶额:“大人可真是与时俱进。” 魏征是个出了名正直的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所以谢必安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话。 可是除了魏征,还有谁能有机会如此细致的修改小卷? 谢必安一无所获地回了家,范无咎已经在家里了,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看到七爷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八爷你在干什么?”谢必安问。 范无咎摇摇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什么都没干。” 肯定有鬼,谢必安想。从上一个任务开始,范无咎就一直有事情瞒着他,但因为八爷不愿意说,谢必安也不好过问。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后看文的时候再也不吐槽别的太太有bug了,一些小设定我自己写着写着就忘了(这才写了几个字就出现了前后设定上的矛盾,太太们能把大长篇把握好真的很不容易) 第27章 萱草情2 “下一个任务是什么?”范无咎把刚刚翻出的东西藏进了口袋,然后开始僵硬地转移话题。 谢必安知道范无咎不想让他看见他手中的东西,也就乖乖配合起他来,熟练地接过了话题:“下一个鬼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倒是少见。” 一般情况下,除非被修道之人故意利用炼成鬼婴之类的东西,孩童是不可能成为厉鬼的。因为小孩子几乎没有贪婪的欲.望,也没有滔天的恨意,夭折后大多数都会浑浑噩噩地被鬼差带会酆都,很快就能投胎。 “但是小卷只给了我们一个名字,戚文,除此以外没有更多的信息了。”谢必安道。 范无咎满头问号:“没有更多的信息?是又被删掉了吗?” 谢必安敛了笑容,难得严肃地道:“不一定。删除内容的人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我觉得这里面另有深意。” “那咱们现在去无间地狱吗?”范无咎问。 谢必安想了想,回道:“明天吧,今天时间不早了,睡会儿恢复一下法力。哦,对了八爷,这是你家,拿东西用不着偷偷摸.摸的,不该我看的我会当没看见,不用担心我这边。我回去了,晚安。” 谢必安心情不太好,眼睛睁得比平日里大了几分,他说完话看了一眼范无咎,然后朝八爷在两套房子的墙上开的那道门走去,准备回自己的屋子。 “七爷。”范无咎喊住了谢必安。 谢必安脚步停了下来,回头朝他看去,示意他继续说。 “没有你不该看的……这个家里没有你不该看的东西。是我刚才找东西的时候走了神,你突然回来这才吓了跳。真的,没骗你,真的。别,别生气。” 看到范无咎这般语无伦次,谢必安轻笑了一声:“没生你气,别多想。晚安。” 他知道范无咎铁定有事情瞒着他,而且可能还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但他选择相信范无咎,至少范无咎不会害他。 谢必安除了睡觉一般都在范无咎的房子里活动,所以他的屋里没有什么烟火气。从装修到氛围都透着一股子的禁欲气息。卧室里并没有衣柜,因为衣服是法力生成的,不需要换洗。 谢必安走到浴.室门口,弹了个响指,身上的衣服就自动消失了。鬼不需要洗澡,也不能感知冷热,但谢必安喜欢泡澡。他喜欢把整个身体都浸泡在水中的感觉。水划过他的身体,浸.润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让他难得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浴缸里蒸汽翻腾,谢必安闭着双眼,脑海里全是范无咎的面孔。范无咎长得很英朗,可能血脉里混入过别的民族的基因,他的鼻梁很高,一双眼睛也显得很深邃。虽然范无咎平日里表情不多,和他不熟的人总觉得他很凶,很难相处,但谢必安很清楚,这些都是范无咎的伪装。范无咎其实是个善良的人,心肠也很软,但当了黑鬼使,需要有震慑众鬼的能力,于是他自己给自己戴上了凶狠的面具。 想到这里,谢必安感觉自己的某个地方起了反应。 啧,麻烦。 食色性也,这是刻在灵魂里的东西。就算肉.体早都与大地融为了一体,该有欲望的时候也还是会有。 谢必安用手纾解了一次,然后起身放了池子里的水。接着又打了一个响指,他身上的水珠一瞬间蒸发到了空气中,原本光着的身子被套上了白色的睡袍。 谢必安关了房间的灯,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声晚安,然后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谢必安穿好衣服,打算去隔壁给范无咎做点早饭。但下了楼却发现从来没有使用过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范无咎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朝他挥手。 “八爷你哪里买的?”谢必安拉开椅子坐到了范无咎对面,从盘子里拿出一块凤梨酥,“老范家厨子的手艺?” “七爷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本来还想跟你说是我做的来着。”范无咎挠了挠短发说。 谢必安咬了一块凤梨酥,然后说:“你不会做饭,我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想骗我?就你?哈哈哈哈八爷真的不是我打击你,你心里想的东西都写在脸上了,连猜都不用猜。说吧,这次讨好我想让我帮你做什么?追哪个妹子?” “不找你帮忙我就不能讨好你么?都是你在准备饭菜,我觉得你太辛苦了。”范无咎解释道。 八爷的举动让谢必安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41 很感动,此时的范无咎就好像一个每天忙得脚不着地的丈夫,好不容易得了闲,拿着辛苦攒下的私房钱给妻子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 足够了,谢必安想。这辈子,足够了。 谢必安真的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他从来不贪心。 但范无咎不是,范无咎就是一个普通人,一旦欲望在心里形成,就会开始膨.胀。谢必安不知道,范无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自己了。 当然,如果谢必安知道了,两个鬼现在肯定不是对坐在餐桌上吃糕点,而是在餐桌做别的什么事情了。 总之吃了些糕点,谢必安看了一眼手机,然后说:“时间差不多了,去无间地狱一趟?” 无间地狱还是老样子,外面死一般的寂静,谢必安每次过来,都忍不住把脖子缩进衬衫里。这里实在是太压抑了,不过好在还有四个鬼,只要这四个鬼都放下了执念重新入了轮回,无间地狱就会不复存在。 地藏王菩萨的住处在无间地狱的最深处,黑白无常刚接到任务的时候本想着来拜访,但谛听告诉他们菩萨现在正在闭关修行,黑白二人也就打消了念头。 “真希望有一天这里能彻底空掉,当然不止无间地狱,我希望所有地狱都不再有恶鬼存在。”范无咎望着淡粉色的云层说道。 谢必安笑笑,答道:“不用担心,会有这么一天的。等到人类灭绝,地狱就再不会有新的鬼。” “人类灭绝了,我们还会存在吗?”范无咎问。 谢必安道:“会吧,没了人类地球上还会有其他生灵,没有生物能避免死亡。只要地球不爆炸,我们应该都能好好的。当然,我们是依附着人类的信念而存在的,失去了信念的支持,我们也有可能会消散于天地。但就像活人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样子的一样,我们也不知道消散在天地间会是什么模样,说不定也会像现在一样还能拥有自我意识呢。” 范无咎觉得七爷的觉悟是真的高,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和他一起走到了戚文所在的地方。 戚文不吵也不闹,看起来比夏静荷要省心得多。黑白二人进来时,他也只是拿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两位鬼使。 “八爷,你看他的眼睛像不像小卷?” 范无咎回想了一下小卷那双卡通样式的大圆眼,点头道:“像。” “你们就是黑白无常吗?”戚文问。 谢必安走到笼子前面,蹲下.身抬头看着戚文,笑着说:“对呀,你知道我们?” “嗯。我在西游记和新白娘子传奇里见过你,但电视里的没有你本人好看。” “那是当然,谁能有我们七爷好看。”范无咎附和道。 谢必安被他搞得有点害羞,舌尖微微吐出,然后接着对戚文说:“你有什么愿望吗?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实现。” “我可以见到孙悟空吗?”戚文忽闪忽闪地眨了眨眼。 谢必安没有料到戚文会提出这种要求,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然后说:“恐怕不行,你也知道,当年地府被他大闹了一场,生死簿勾勾画画改了又改,差点弄出了大乱子。他被十殿阎王放进了黑名单,不提前申请都不给进来。不过你可以考虑见见别的人。西施想见吗?” 戚文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那想见诗人吗?杜甫、李商隐、李清照都行,但李白不行,地府管不住他,他常年混在人间四处逛。武将也能见,喜欢三国吗?这里有夏侯惇、张辽,曹操也在。” “没有想见的人,算了吧。”戚文道,“那你们能帮我调查清楚我是怎么死的吗?” “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范无咎挑眉问道。 戚文点点头,答道:“我的记忆就只到了我从同学家里出来,走在路上准备回家。然后重新醒来就已经在站在黄泉路上了。” “你还知道黄泉路?”谢必安笑着将手伸进笼子揉了揉戚文的头。 戚文鼓着腮说道:“不要总是小瞧我好不好,我在这里也已经很多年了,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谢必安问。无间地狱关着的大多是穷凶极恶的鬼,戚文这种性格又好,年龄又小的鬼会在这里让谢必安觉得很奇怪。 “他是因为执念过深,没办法投胎,其他地狱鬼满了,被临时塞了进来。”谢必安闻声回头,却见是阿傍。 阿傍不知何时来到的黑白无常身后,斜靠在墙上说:“他的事情比较特殊,没办法让你们直接回到他被杀害的时候,而且因为他有过一段时间的记忆空白,我只能把你们送到他死去的当天,其他的时间点你们都过不去。” “回不回得到之前的时间点,与他是否失忆有什么关系?”谢必安问。 阿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慌忙捂住了牛嘴。 谢必安才不管阿傍到底有没有说错话,逼问道:“必须得需要记忆才能回到过去?” 阿傍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把菩萨的话转述了一遍,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们得亲自问菩萨。” 范无咎看阿傍不老实,于是捏起拳头就朝牛头砸去,但手臂却在半空中被谢必安截住了。谢必安摇摇头,道:“他应该是真的不清楚,不必为难他了。” 八爷只好作罢。 第28章 萱草情3 一大清早,某高档小区的居民楼楼下就蹲了两个背着书包的男孩。 两个男孩穿着校服,大约是六七岁的模样,一个笑脸,一个冷脸。已经是冬季了,两人穿得单薄,但他们却丝毫没有感到冷。 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人当然是谢必安和范无咎。 不知道等了多久,谢必安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朝范无咎说道:“戚文差不多该醒了,走,咱们上楼。” 范无咎点点头,起身跟着谢必安往电梯间走去。 范无咎看着谢必安按下去的上楼的按钮,有些担忧地问道:“我们就这样贸然过去,该怎么解释?” “没事,你在旁边当花瓶就行。”谢必安笑道。 看到谢必安没有丝毫紧张感,范无咎知道他心里有谱了,也就放下了心来。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迟早有一天弄死你。”刚出电梯门,男人的谩骂声就传到了黑白二人的耳中。 循声而至,正是从戚文家传来的。 范无咎将耳朵靠近防盗门去听里面人的对话,一个柔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42 弱的女声说道:“你小点声,被邻居听见了以为咱们虐.待儿童,报警了怎么办?文文,快给叔叔道个歉。” 接着戚文抽泣道:“不道……就不道。我为什么要给他道歉。” 巴掌声传来,男人咒骂道:“你个拖油瓶,你怎么没和你那个倒霉爹一起死啊。快给老子道歉。” “我不……” “小兔崽子,老子打死你。”男人吼道。 因为担心戚文遭到毒打,谢必安赶紧敲响了门。 按门铃的效果可能会更好,但谢必安踮起脚尖来也没有够到,只能敲门。 听到有人敲门,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开门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神情有些戒备,应该是戚文的妈妈了。 “小朋友,请问有什么事吗?”看到来人是两个孩子,女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阿姨好,我们是和戚文一个班的同学,昨天放学前我们约好了趁着今天上学路上和他讨论老师布置的小组学习的任务。”谢必安非常乖巧地说道。 戚文虽然对谢必安的说辞有些纳闷,但是这两位同学来得确实很是时候,戚文也没有拆台,问出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女人笑着对黑白二人说:“文文真是的,也没有提前跟我说。你们快进来吧,文文也刚吃完早饭,正要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呢。” 谢必安换好鞋子走进客厅,方才打骂戚文的男人正歪在沙发上,翘了个二郎腿,手上拿着一根牙签剔牙。看到黑白二人,男人撇了撇嘴,“啧”了一声,然后用很痞的声音说:“戚文的同学是吧,桌上有水果,来吃?” 谢必安连忙摆摆手:“不了,谢谢叔叔。” 男人小声嘟哝了一句方言,谢必安没有听懂,但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逃脱了一顿暴打的戚文快速收拾好了书包,逃也似的离开了家。 “今天谢谢你们。你们两个为什么会来我家。”进了电梯后戚文忍不住问道。 谢必安朝他一笑,说:“你猜啊,猜对了就告诉你。” “张老师让你们来的?”戚文猜道。 谢必安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你说是就是咯。” 戚文也没再纠结。 学校离戚文家的小区不是很远,出了小区走个几百米然后跨过一座桥再走上几分钟就能看见学校了,所以一般情况下戚文都是自己走路上下学的。谢必安怀疑戚文遭遇不测,大概也是在去学校的路上。 “你家里的那个男人是谁?”走到桥中间,谢必安忽然问道。 戚文答:“他是我妈妈的男朋友。他不去工作,每天都在家里躺着混日子,花我爸爸留下的钱,还打我。” “你.妈呢?他不管”范无咎问道。 戚文摇摇头:“我妈听他的,有时候会拦一拦,但没什么用。” 说话间就到了学校。 一上午过得很平静,小学二年级的孩子精力多得过分,吵吵闹闹间就到了下午。 中午戚文在学校吃小饭桌,不回家去。学校伙食很一般,范无咎被谢必安养得很挑嘴,不愿意去吃,两人就站在教室门口闲聊。 “七爷,你有什么梦想吗?”范无咎问。 谢必安:“八爷,你是选秀节目的评委老师吗?” “不是,就是你有什么一直没有机会完成的心愿吗?比如去哪个地方玩一圈啊,比如尝尝什么美食啊之类的。”范无咎解释道。 谢必安想了想,道:“我很久很久以前曾勾过一人的魂魄,我和他一见如故,黄泉路上我们两个聊了很久人生。后来我偶然看到史书,发现他竟是个很厉害的英雄,故而一直想去他坟前祭拜一下。但一直没有得闲,明日复明日,现在人间就只有他的衣冠冢了。” 八爷不开心,八爷本来想玩点浪漫的东西,但七爷却当着他的面回忆别的男人。 八爷想锤爆那个男人的狗头。 “……除了这个呢?”八爷憋屈地问道。 见范无咎如此穷追不舍,谢必安明白了他是想搞点小动作,呵,直男。 谢必安随口道:“想看夏天下雪。” ……八爷快被为难哭了。 两人又扯了些有的没的,已经有几个人吃完了饭坐在了教室里。谢必安朝窗户看去,戚文也已经坐到位子上了。 “回去吧。”谢必安说。然后两个人就回到了教室。 下午上课的预备铃很快就响了起来,午休结束了。周围的同学们睡得昏昏沉沉,很多还没有彻底从睡梦中醒来。 突然,坐在戚文前面的男生回头对戚文喊道:“是不是你干的?” 吵闹的教室一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戚文。 男生感受到了同学们的目光,更加来了底气,一手举起塑料杯子,另一手指着戚文朝全班同学说道:“他往我杯子里放了药片,你们看,水都黄了,杯子底下还有半块没有融化干净的药。” 戚文涨红了脸,争辩道:“我没有,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你有证据吗?” “你中午来的最早,你的嫌疑最大。肯定是因为前几天我没有借你抄作业,你怀恨在心故意报复我。”男生嚷道。 这时有个瘦弱的眼镜男插嘴道:“我中午来得也很早,进教室的时候正巧看见戚文在梁高逸的位置上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梁高逸就是戚文前座的男生。 “你胡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戚文急了,“我回到教室以后一直在看书,根本没有往梁高逸的位置上去。” “别吵了,我去叫班主任来。”班长说。 班主任的办公室就在戚文班的教室楼下,大概两三分钟,班主任张老师就到了班里。 戚文、梁高逸和眼镜男把刚才的话又跟张老师说了一遍。 小孩子一着急就会把话讲得语无伦次,张老师有些不耐烦起来,他看了一下教室里的钟,然后说:“这件事暂时不要再讨论了,放学以后你们三个来我办公室一趟。” “七爷,我们放学以后要去帮戚文证明清白吗?”范无咎在座位上悄咪.咪地问道。 谢必安小声回道:“万一这药真的是他放的呢?” 范无咎被问住了,万一真的是戚文下的药呢?万一真的是他怀恨在心故意报复梁高逸的呢?毕竟他是无间地狱的鬼,虽然阿傍说戚文是因为无处可去才被关在那里的,可阿傍的话真的能信吗? 放学后三个人乖乖地去了办公室,因为校园里人来人往,谢必安和范无咎不方便在门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43 口偷听,于是只能坐在办公室对面的花坛边缘等着戚文出来。 眼镜男和梁高逸很快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却唯独不见戚文的影子。此时校园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因为是冬天,天色暗得也有点早。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范无咎问。 谢必安半眯着眼睛,倒不怎么担心:“这是在学校里,他在老师办公室能出什么事情。除非,那老师不想继续混下去了。” “在办公室里猥.亵学生,也是有的。”范无咎说。 “那八爷你去看看?” 范无咎点点头,直接过去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开门的人是张老师。 谢必安意识到不对了,如果只是在了解情况,好好地在办公室锁门干什么? “老师,时候不早了,戚文还不能走吗?”范无咎问。 张老师推了一下眼睛,然后说:“可以走了,我正想顺路把他送回去,你们要是一起走的话注意安全。” 走出校门后,戚文对谢必安和范无咎说:“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去我朋友家里一趟,昨天和他约好的。” 谢必安不好死皮赖脸地跟过去,只能跟他道别,然后和八爷一起偷偷在后面尾随着戚文。 戚文在同学家里待到了七点多钟,然后又一个人从小区里出来准备回家。 黑白二人就一直远远地看着他。 “七爷,有人和我们一样在跟着他。”范无咎突然沉声说道。 “当真?” “八点钟方向,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 谢必安朝范无咎所说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连帽衫,戴着一副口罩。身材高高瘦瘦地,有些像戚文妈妈的男友,和张老师的身形也有几分相似。 会是这个男人吗? 戚文走到桥边,忽然转过了身。 借着桥边的路灯,谢必安清楚地看到戚文露出了一个笑容。 然后,世界变成了灰色。 第29章 萱草情4 “为什么会这样?”范无咎环顾四周,现在的情况和夏静荷那次基本一样。 “按照阿傍之前说的,戚文的记忆大概就只到这里了。”谢必安右手摸了摸下巴,“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前缘门和记忆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没有记忆我们就不能回到过去?” “七爷,我觉得我们两个在这里硬着头皮分析是得不出什么结论的,还是先把戚文的死因查明吧。” 谢必安点点头:“那就听八爷的吧,把奇怪的地方先放一放,要是到最后也没弄明白咱们就去找菩萨问问,菩萨还能难为我们?”然后七爷从芥子空间里把小卷掏了出来。 “卷儿啊,帮我们重新开启一遍任务吧。”谢必安说。 范无咎道:“跟玩网游似的,输了还能放弃重接。” 谢必安配合地笑了笑,但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八爷的这句话让他突然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测,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的话,之前的很多疑问就能迎刃而解了。谢必安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能贸然断言,必须找到充足的证据。 时间又再一次的回到了冬日的清晨,范无咎和谢必安一起蹲在小区楼下。不过他们今天的目标并不是戚文,而是戚文妈妈的男友。因为这个男人非常厌恶戚文还说过要弄死戚文的话,最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和男人相似的身影,因此他的嫌疑是所有有可能作案的人当中最大的。 谢必安这次直接变成了男人拜把子兄弟郭承业的模样,范无咎则继续以戚文同学的身份盯着戚文,尝试找到一些昨天没有发现的事情。 “赵飞舟,开门。”谢必安这次在男人打骂戚文之前就敲了戚家的门。 赵飞舟,也就是戚母的男友,打开了门,斜靠在门框上说:“哟,承子啊,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啊。” “昨晚上喝酒,发了一夜酒疯,今儿一早就被我媳妇儿给撵了出来,没地方去,来你这儿玩玩。”郭承业一向是个怕老婆的,谢必安给出的这个理由很合适。 果然赵飞舟见怪不怪,骂了郭承业一句“没出息”,然后就坐回了沙发上。 跟着郭承业进来的,还有一个小男孩。赵飞舟抬眼瞥了男孩一眼,问道:“你啥时候背着我生了个儿子?” 谢必安解释道:“不是跟我一路的,我不认得他。” “我是来找戚文的,我是他同学。”范无咎说。 “原来是来找你儿子的。”谢必安拿了茶几上的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说。 赵飞舟眉头一皱,说:“小兔崽子还没醒,你直接去他卧室找他吧,直走右边那间屋。”范无咎进屋以后,赵飞舟接着朝谢必安道:“这便宜儿子给你了,你要吗?” 谢必安摇摇头:“还是我跟我媳妇儿自己生的好。”当然前提是范无咎有这个功能。 赵飞舟撇撇嘴,没说什么。 赵飞舟的生活过得真的是非常无聊。戚母大早去了菜市场,赵飞舟和谢必安就一起瘫在沙发上打游戏。 大半个上午过去了,戚母买完菜回来,谢必安以为赵飞舟仍会瘫着,却不想他起身接过了菜,然后对谢必安说:“承子你和小萍聊聊,我去做午饭。”然后就进了厨房。 “承子啊,嫂子得说你两句,酒虽然好喝,但也得节制。你这三天两头喝醉了就在家里闹,得亏弟妹脾气好,要是你舟哥,肯定半夜就被我打出去了。要我说你吃完午饭就直接去给弟妹道个歉,诚心悔过一下,弟妹哪还再舍得为难你?” 谢必安点头应着,也不提回家的事。戚母就继续找话题和谢必安聊着。 谢必安本以为戚母会是个很内向的人,至少从戚文的描述来看她是个连自己孩子都不能好好保护的柔弱女性,但戚母却是意外得很健谈。 虽然赵飞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的厨艺是真的不错,一桌子的饭摆上,连见过很多大风大浪的谢必安都想要立刻动筷子开吃。 “不是我说啊舟哥,你既然不怎么喜欢戚文,为什么非要把他养在身边?他奶奶家那边没有人能照顾了吗?”谢必安这话问得极其没有眼色。 但戚母却没有对谢必安的话表现出丝毫的不悦:“他还有个小叔。” “啧,那小兔崽子名下有他爹的一半遗产,他爹当年搞公司的,有不少钱。他就是一座金矿,我傻啊我把他让给他小叔。”赵飞舟一边扒着饭一边说。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44 谢必安点点头,附和道:“原来如此,要我我也养着,养他又不废我的钱,还能捞着不少。” 这么说来赵飞舟的嫌疑更大了,弄死戚文再娶了戚母,戚父的钱不就归他了吗? 吃完饭赵飞舟去洗碗,谢必安接收到了范无咎的讯息。 “七爷我看见了,药不是戚文下的。”范无咎趴在课桌上,装作正在睡午觉的样子,“是昨天的那个眼镜男干的。” “我说呢,原来是贼喊捉贼。你下午的时候跟紧了戚文,直接去跟老师说你看见是眼镜干的了,放学后办公室你也跟着一起去,戚文要是去朋友家你也死皮赖脸的一起,我这边会盯紧赵飞舟的。”谢必安交代说。 但赵飞舟确实没什么好盯的,吃饱喝足他就开始睡觉,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多,日子过得比猪都自在,而且他还不怎么胖。 因为今天郭承业在,所以赵飞舟睡完午觉就打了几个电话,喊了平时玩得好的几个哥们,晚上一起去撸串,还顺便在麻将馆订了个包房,准备打上一宿。 “走吧,弟弟。安子他们几个直接去店里等咱们。”赵飞舟一只胳膊搭在谢必安的肩膀上。 谢必安抬头看了一眼钟,还有十分钟到七点。他见戚母丝毫没有出门的意思,便问:“嫂子不跟着一起?” “哥几个的聚会,带她干什么?”赵飞舟撇撇嘴。 戚母也连忙说道:“承子你和你舟哥一起玩去吧,文文还没回家,我得在家给他做饭。” 谢必安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一方面他觉得戚母对戚文的感情很淡,可以任由赵飞舟和郭承业对戚文指指点点,另一方面她却有意无意地表现出了对戚文的关怀。 赵飞舟选的地方是个路边的大排档离戚文出事的桥不算很远,白天这里就是普通的街道,夜幕降临时却成了一群社会人喝酒吹逼的圣地。几个兄弟坐在小马扎上已经拿着菜单开始点菜了,看见赵飞舟二人立刻招手喊道:“舟哥咋来得这么慢,这顿可得你请。” “不就一顿烧烤吗?哥几个放开了点就是。”赵飞舟大手一挥,显得有几分潇洒。 谢必安一点都不想看赵飞舟耍帅,一直低着头确认时间。 戚文出事的时间大概在七点半左右,现在已经七点十五了,如果赵飞舟再没有动作,那么他的嫌疑就彻底排除了。 七点二十分,凉菜已经上了桌,有人拿牙开了一瓶啤酒,嚷着要敬赵飞舟。 “我去趟厕所,回来再喝。”赵飞舟拒绝了敬来的酒,起身去找厕所了。 谢必安暗道不好,看着赵飞舟走得还不远,也起身道:“我怀疑今天中午在舟哥家吃的饭有问题,我也肚子有点疼,各位对不住了。” 谢必安紧跟着赵飞舟,看见他正往河边走去,不由地绷紧了神经,一只手握起拳头,准备找准时机给他来一下。 赵飞舟走到河畔的步行道附近,突然警惕地向四周看去。谢必安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只能快速躲到树后。 “谁在哪里?”赵飞舟敏锐地发现了树后躲着的人。 谢必安暗道不好,只能乖乖从树后走出来,然后先发制人道:“赵飞舟,你想干什么?” 赵飞舟满脸问号:“喝多啦?老子来河边上个厕所,还能干什么?”说罢解开裤子,站在河边就尿了起来。赵飞舟在公共场合遛完了鸟,还没来得及收回,时间就再一次停止了。 画面变得模糊不清,谢必安朝桥的方向跑去,看到戚文满脸笑容地定格在那里,范无咎蹲在戚文身边看起来有些沮丧。 “我还是没能救得了他。”范无咎说。 谢必安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我不是也没能救下他吗?至少我排除了赵飞舟,虽然他的作案嫌疑很大,但他现在在河边遛鸟,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范无咎叹口气道:“戚文晚上是去的眼镜家,找他理论的。他早都猜到是眼镜干的,没在班上明说,这小子有点圣母潜质。” 范无咎又补充道:“我们刚刚走到半路,我又看见了那个跟着他的男人,于是就去追他,没有追上让他跑了,回过头来世界就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就算刚刚就在戚文旁边,大概也是阻止不了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出凶手,我们没办法在不知道凶手是谁的情况之下救下戚文。”谢必安道。 范无咎:“为什么?这和我们之前做的几个任务不太一样啊。” “我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但是在没有确认的情况下我不能贸然把它说出来。”谢必安说。 谢必安的话让范无咎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连我也不能说吗?” 谢必安缓缓摇头,道:“对,不能和任何人说。万一是我误会了,就不太好了。八爷,我们一起先做任务慢慢找到证据后我再告诉你行吗?” “做个什么劳什子的任务。”范无咎没有将谢必安的话听进去半点,满脑子都是谢必安不愿意相信他了的想法,一把拉住谢必安的衣袖,“跟我回去。” 谢必安不知道八爷突然发哪门子的邪火,也没有挣扎。 七爷想,我宠出来的人,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告白,小黑终于不磨磨唧唧了(叹气)。 看过很多的推理,却依然写不出有趣的推理故事。 我的戏路怎么这么窄(叉腰) 第30章 萱草情5 范无咎直接把谢必安拽回了家。 谢必安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看着范无咎,笑道:“我惹咱们八爷不高兴啦?不是我不告诉你,只不过这事我真的不太确定,贸然说出来被别人知道了影响不太好。” 范无咎木着张脸,赌气似的说:“我没怪你,是我自己不好。” 谢必安往范无咎身边挪了挪,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哄孩子似的道:“哪有,八爷特别好。真的。” 范无咎任他揉着,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地说:“七爷,我出去一趟。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哪都别去,我马上回来。” 谢必安不知道范无咎突然闹什么幺蛾子,想问他,但转念一想,他又不是必须要在自己羽翼的庇护下才能完好无损的雏鸟,总不能他去哪都要跟自己汇报。问东问西,时间长了八爷会烦的。 于是谢必安嘴角微翘,道:“好,我哪里都不去,八爷你快去快回。” 范无咎点点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又交代一遍:“我很快回来,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45 等我。” 谢必安眯着双眼朝他挥了挥手。 范无咎心跳突然漏了半拍,又盯着谢必安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八爷走后,谢必安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财经频道的主持人正坐在往生小馆的包间里采访范蠡,范蠡对着镜头与大家分享自己的创业经验,从春秋战国一直讲到如今的酆都经济局势。他长得浓眉大眼看起来很正直,但有句话说得好,无商不奸,熟悉范蠡的人都知道,这人蔫坏鬼点子也多,而且看东西非常透彻,不然当年也不会为了帮勾践搞定吴国,连老婆都卖了。更不会搞完吴国后拍拍屁股,带着老婆就溜了。在这方面,千百年来也只有黄石公门下大弟子张良能和范蠡过上几招。 听老范一本正经地叨逼叨,七爷也觉得很无聊。于是他一边看电视一边打开芥子空间开始整理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谢必安突然想起有个挺重要的东西一直没有见到,于是来回又理了几次,还是没有找到。 谢必安嘴角一勾,然后自言自语道:“一。” 话音刚落,范无咎便打开了房门:“七爷,你跟我出来一下。” 谢必安翻了个身,让自己趴在沙发上,从范无咎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谢必安的脑袋。 “要办的事情办完了?”谢必安翘着嘴角,懒懒地问道。 范无咎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地道:“还差一点,需要你帮忙。” 谢必安下了沙发,走到玄关:“什么忙,你说。” 范无咎拉住谢必安的手,将他带出房子。 看到外面的一刹那,谢必安倒吸了一口气,震惊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目所能及之处,全部是白茫茫一片。整个酆都,只剩了血色的天与雪白的地。 谢必安走到院子当中,天上仍飘着雪。白色的雪和七爷白色的西装融为一体。他回头朝范无咎看去,却见刚刚还西装革履的八爷,换上了玄色武服,黑发垂在腰间,头顶一黑色高帽,上面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谢必安有些纳闷今日八爷究竟受了什么刺激,但也配合地将衣物换回了原来的模样。旧时文人装扮,一袭白衣,衣袖随风飘扬,与雪混成一片混沌,白色高帽上面也有四个大字“一见生财”。 范无咎走到谢必安面前,一只手握上谢必安的手,看着他眯起的双眼,下定决心,开口道:“七爷,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起我在元宵灯会上看到了少年时的你我二人吗?” 谢必安没搞明白八爷好端端的为什么提这个,虽然疑惑,但还是正经回道:“当然记得。” “那天我看到年少的你穿过人群,走到年少的我面前。年少的我看见你的一瞬间,眸子里被点上了七彩的光。那时我才清楚地意识到,原来我那么早……那么早就爱上了你。可我却一直没有发现。那时我以为我喜欢姬兰,或者其他什么女孩子,但却从来没有意识到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我……” “别说了……”谢必安打断了范无咎的话。 范无咎看到谢必安瞪大的双眼,看到了他琥珀色的眸子,心中一冷。 “七爷,我……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动这种心思。”明明感受不到温度,但范无咎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周围白茫茫的雪冻住了。 “八爷,你,你不是直男吗?你不是一直喜欢女人的吗?”谢必安每说一个字,声音都带着明显的抖动。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直男?”因为害怕给谢必安太多压力,范无咎强迫自己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我可能是个双吧。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因为是你,都无所谓。” 谢必安将与范无咎握在一起的手抽.出,他看着范无咎的眸子开始隐隐透出绝望,才跷起脚尖,将刚才那只手扣在范无咎的后脑勺上,凑过去轻轻亲吻了一下范无咎的唇。 世有白昼,亦有暗夜,有至善,亦有丑恶。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但总有一处为黑,一处为白。 太极阴阳,白至浓处白亦黑。 我们本是一体,你就是我,我便是你。 范无咎伸出颤抖着的右手,轻轻抚上谢必安的脸庞。这只手曾很多次的触碰过这张脸,或是恶作剧般的揉.捏,或是出于善意地擦拭,但它从未像今天这般饱含了几千年的爱意,范无咎只是摸着,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如果范无咎依旧活着,他此刻一定是心脏即将飞出胸膛,所有气血都涌上了这张很少有表情的脸。 谢必安的双手覆上范无咎摸着他侧脸的手,开口道:“八爷,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多久?”范无咎问。 “从十四岁,等到今天。” 范无咎心跟着疼了起来:“如果我一直都没发现自己的心意呢?” “那我就一直等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谢必安笑着说 范无咎:“那时我们在火车上讨论夏静荷的事情,你说,再轰轰烈烈的爱情到了最后也会变成左手牵右手,我当时想反驳你,我觉得总会有人即便度过一生也依旧爱他的爱人如青年的,只是我们没有遇到过罢了……其实,我遇到了对吧?” 谢必安低下头去,舌尖微吐,点了点头:“对,你遇到了。” “还好我没错过。” 谢必安摇摇头:“怎会错过?”我会等你,三年、五年、十年、百年、千年乃至万年。直到天地化为虚无,你我再不存于这个世界。 范无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从芥子空间拿出了一张冥币卡,递到谢必安面前,说:“这个给你。” 谢必安接过卡,打量了一下,发现是范无咎的工资卡,当即笑出了声:“八爷你那天在家鬼鬼祟祟的,就是在找这个?” 范无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对,平时用不着就不知道被我扔哪儿去了,那天找了好久,还不能直接告诉你。” “谁给你出的鬼主意?” “七爷你怎么知道是别人给我出的主意?” “你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怎么可能想起来拿着工资卡给我告白。你也不会专门跑来问我有什么愿望。”谢必安抬眼看了一下远处苍茫一片,“不过这雪是怎么搞出来的?” “对,不是我自己想的,我请了马面陆判他们帮忙。至于雪,我请了雪女和雪童子来帮忙弄的。” “???你告诉了陆判?陆之道那个兜不住事情的?”谢必安惊恐地说道,“陆之道知道了?那酆都所有人不是都知道了吗?”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46 “小白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只见陆之道从对面街角走来。 孟姜女穿着和服,从另一个街角走了出来,附和道:“这次陆判嘴可严实得很呢,我是听马面说的。” 马面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嚷道:“怎么能怪我,你套我话。” “老杜,这就是你专门喊我回来看的好戏?”一青衫剑客提着酒壶靠在墙上朝身边捧着书的文人问道。 文人点点头:“不是很有意思吗?” 两人正是李白和杜甫。 “好看的地方也差不多完了,夷光,咱们回去玩点更有意思的。”范蠡搂着西施说道。 “以上,本台记者为您独家报道。”刚才还在电视里采访范蠡的记者,如今拿着话筒站在黑白无常的院子门口朝着摄像机说道。 …… “范无咎!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谢必安崩溃道。 范无咎不敢再让这群鬼闹下去了,只能走出院子朝众鬼喊道:“回去吧,把七爷惹恼了,我还得帮他揍你们。” 众鬼纷纷散去,范无咎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朝谢必安解释道:“请雪女他们过来帮忙得给十殿阎王他们打报告,没想到我这边打完报告就被不知道被谁给知道了,结果引来了这么一大堆鬼。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把他们都揍跑了。” 谢必安也没和八爷真生气,毕竟多年暗恋一朝有了结果,七爷美得不行,哪有闲工夫去生气。谢必安看着范无咎,越看越高兴,他是我的了,以后永永远远都是我的了,再也不用担心哪一天他跑去和别人成亲了。 谢必安捧着八爷的脸又亲了起来。八爷本来想伸舌头试试,突然想起来七爷的舌头。……算了,不能舌.吻就不舌.吻了,谈恋爱又不是非要舌吻不可。 咬了一会儿七爷的嘴唇,范无咎将谢必安横着抱起,往屋里走去。 谢必安右手勾住范无咎的脖子,顺着锁骨一路半亲半啃,直到到了八爷的耳畔,才开口:“八爷这是带我做什么去?” “时间尚早,带七爷去巫山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 去巫山玩玩什么意思不用我解释了吧…… 我没有驾照,也没有任何经验,而且秋名山赛道被封锁了。 亲友问我:“谢必安的舌头卷在嘴里,和范无咎亲的时候不就是一步到胃了吗?” 我:“emmmmm,非得伸舌头吗?” 第31章 萱草情6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李白靠在往生小馆的窗边,右腿弯曲踩在长凳上,右手拎着一个陶瓷做的酒壶,口中念念有词。 “太白兄在说什么?”杜甫问道。 “在说今日的黑白两位鬼使。”李白从容道。 杜甫:“??” “没事,小孩子不用懂。”说完,李白大笑三声,朝门口走去,许是又要远游。 范无咎房中,谢必安正睡得香甜。因为是鬼,缱绻半日,他身上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所有恩爱的痕迹都被范无咎刻在了他的魂魄中。 范无咎一直没睡,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谢必安。谢必安长得好看,在范无咎的眼中,谢必安的相貌便是三月的柳枝,六月的荷花,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大漠的一缕孤烟,中秋夜里的那一轮皎月。没有具体的形容词,因为范无咎想不到任何可以配得上七爷的词语。 谢必安缓缓睁眼,像星子拨开云层。范无咎不由紧张起来。 “八爷,早上好。” 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七爷,早。” 谢必安伸手揽住范无咎的脖子,轻轻在他的唇上盖了一个章。 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虽然恋爱很美好,但菩萨交代下来的事情也不能因为恋爱耽搁了。纵然万般不情愿,范无咎也只能乖乖地和谢必安一道走出家门,继续改变戚文的人生。 这次的重点怀疑对象便是戚文的那个班主任,因为放学后他把戚文单独留下这么久,范无咎去敲办公室的门时他的表现也非常奇怪。 课间时候,教室里吵吵闹闹,谢必安的位置就在范无咎隔了两排的斜前方,范无咎一手托腮看着谢必安,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时不时地还会发出一声轻笑。许是谢必安察觉到了范无咎的目光,也微微回过头去,与范无咎四目相对。范无咎被谢必安搞得面红耳赤,害羞地将头埋在了桌子上。 低下去头的那一刻,范无咎突然懂了曾在黄泉路上与他擦肩而过的女文人口中一直在念叨着的“岁月静好”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为了能搞清楚张老师究竟在办公室里同戚文说了什么,谢必安决定和第一次一样暗中观察一整天,直到戚文与张老师单独呆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再采取行动。 前脚梁高逸和眼镜男背着书包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谢必安和范无咎后脚就凑到了办公室门口。范无咎依旧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偷听屋里的对话,谢必安就站在他后面放哨,防止有老师路过把他们捉个措手不及。 为了能让七爷快速掌握屋里的动向,范无咎一边偷听一边用千里传音从脑内将张老师和戚文的对话传给谢必安。 “戚文,我今天留你在办公室并不是因为梁高逸的事情。”张老师担心戚文紧张,专门拿了个一次性纸杯给戚文接了一杯热水,“其实我和你小叔是高中同桌,你小叔托我问问你的近况。” “小叔……”戚文抬头看了张老师一眼,“张老师,我以前出过车祸,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我不记得我小叔的事情。” “怎么会……那你对你爸爸妈妈还有印象吗?”张老师并没有料到戚文会失忆。 戚文摇摇头,道:“完全记不清了。” “那,你妈妈现在对你好不好?” 戚文想了想,说:“妈妈对我挺好的……但赵叔叔对我不好。他经常打骂我,妈妈也拦不住他。” 听完戚文的话,张老师有些气愤,道:“你说的赵叔叔是你.妈妈的男朋友?” 戚文点点头。 “他?他花着你爸爸的钱,还打你?” 片刻后,张老师又小心翼翼地问戚文:“戚文,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出车祸之前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了吗?你再好好想想,你妈妈现在有没有和以前有不同的地方?哪怕一点点……” “老师,我真的不记得了。” 看着戚文快要急哭了,张老师才停止了询问。 “七爷,这张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47 老师究竟什么意思?”听到张老师又开始问戚文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之后,范无咎才起身去问谢必安。 谢必安把范无咎带到办公室对面的花坛边,才开口:“张老师话里有话,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他在怀疑些什么。他一直在从戚文嘴里打探戚文妈妈的事情,但戚文并没有给他他想知道的答案。而且我觉得戚文的小叔也值得我们注意。” “戚文的小叔?” 谢必安低头看着花坛里的小花说:“昨天赵飞舟也提到过戚文的小叔。戚文的小叔好像一直有想把戚文接到他家的想法,但戚母和赵飞舟都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范无咎问。 “赵飞舟的意思是,戚文名下有戚父的一笔遗产,谁抚养戚文就相当于得到了遗产的使用权。” “那戚母的嫌疑不是更大?”范无咎道。 谢必安猛地抬头看向范无咎:“为什么这么说?” 范无咎:“你想想,赵飞舟不喜欢戚文,但是为了钱不得不养他,戚母和赵飞舟过日子,肯定经常会因为戚文有矛盾。如果戚文死了,戚父所有的遗产都会到戚母名下,戚母也不用再带着拖油瓶过日子。” “如果真的是戚母干的……那么就能解释戚文为什么最后会露出笑容了。戚文一个人走在路上,本来就有些害怕,白天的时候还被同学冤枉受了气,这时自己的妈妈突然出现在半路接自己回家,他当然会露出开心的笑来。只不过,在他不知道,下一秒自己的母亲会亲手杀了自己。” 范无咎眉头紧锁,道:“我倒不愿相信是戚母干的。这世上会真心疼爱戚文的人,也就只有戚母了吧。如果连他的亲生母亲都不能信任,那他还有谁能相信呢?” “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如果是真的,我们就得去阻止她。”谢必安握了握拳,“我去戚文家蹲着他妈,你跟着戚文,争取搞清楚那个跟着他的男人究竟是谁。我猜那个男人或许就是张老师或者戚文的小叔。” “好,以我爷爷的名义发誓,我一定会找出那个男人的身份。”范无咎说。 谢必安:“???你爷爷?” 范无咎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后,走上前一步轻轻在谢必安脑门上盖了个戳。 谢必安是小孩子的模样,小脸红扑扑的,拿手摸了摸被亲的地方,朝范无咎笑了一下,然后朝校门走去。 花都开了。 范无咎呆呆地看着谢必安的背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于是躲在了花坛后面。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张老师说。 戚文摆摆手:“谢谢老师,我和朋友说好了放学去他家里拿个东西。而且我家离学校也不远,我自己一个人能回去。” 张老师点点头,交代道:“那你路上小心,拿完东西就立刻回家,不要在路上逗留,也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讲话。” “嗯,老师再见。” 范无咎也偷偷跟了上去。 谢必安在戚文家楼下等了半天,赵飞舟先走了出来,他大概是和那群狐朋狗友一起撸串打麻将去的。谢必安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五十三分。 赵飞舟离开了一会儿以后,戚母也走了出来。 戚母明明说过要在家里等戚文回家,为什么在戚文快要回家的时候出了门。 谢必安快步跟上戚母,防止她离开了自己的视野。 戚母走过了戚文回家一定会路过的桥之后就停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周围,好像在检查有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谢必安的心彻底冷了下来,戚母的举动基本已经向他宣告,戚文就是她杀的了。 戚母一直躲在路边,直到戚文出现在路上,才有所行动。 “阿姨,你躲在这里这么长时间,究竟想干什么?”正在戚母准备走到马路上的时候,谢必安突然开口。 戚母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人,吓了一跳,手中握着的刀子也被吓得掉落在了地上。 “草,居然真的是她。”范无咎骂道。 戚文愣愣地回头,看见自己的两个同学站在妈妈的身边,妈妈的脚边还掉了一把刀子。 接着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陈晓玉,你刚刚想对我侄子做什么?” 陈晓玉双手颤抖,却又强装镇定道:“我不放心文文一个人出来,专门出来接他的。” “那地上的刀子你怎么解释。”男人质问道。 “我一个女人,出门带个刀子防身怎么了?”陈晓玉争辩道,“倒是你,晚上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儿子后面想干什么?” 男人被陈晓玉倒打一耙的本事惹毛了,怒道:“你刚刚想杀了戚文,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是他妈妈,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 男人挑眉道:“你真的是?” “戚宏阔,你什么意思?”陈晓玉拉着戚文的袖子,“文文,咱们回家。” 戚宏阔拿起一张纸巾,将陈晓玉掉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说:“陈晓玉如果戚文出了什么事情,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我这边人证物证具在,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戚宏阔,你真是个疯子。”陈晓玉拉着戚文往家里走去。 “七爷你不拦着她?”范无咎问。 谢必安摇摇头:“戚文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我们还是先和他的这位小叔谈谈吧。” 陈晓玉带着戚文走后,戚宏阔才注意到两个孩子,便问:“你们两个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先告诉我们你是谁。”谢必安反问道。 戚宏阔居然乖乖地和七爷八爷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戚宏阔,是戚文爸爸的弟弟,也就是他小叔。” “我们两个是戚文的同班同学,因为总看见戚文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所以想帮帮他,没想到今天看见了他妈妈,叔叔你说他妈妈是真的想杀了戚文吗?” 戚宏阔若有所思:“少年侦探?你们两个柯南看多了?你们要和我一起帮助戚文吗?” “好呀,我们合作吧。”谢必安笑嘻嘻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以我爷爷的名义发誓,是金田一的口头禅。 女文人是张爱玲。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写推理类的文了,写得像那啥一样。 第32章 萱草情7 戚宏阔要和谢必安他们合作,居然不是说着玩玩的。他居然真的一本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48 正经地将两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盟友,认真的和他们分析讨论起了之后的目标。 三人约好了第二天早上在街角的一家甜品店见面,黑白二人到时,戚宏阔已经点了一杯咖啡坐在那里了。 “你们来了,点点儿自己喜欢吃的吧,我请客。”戚宏阔把甜品单递给了范无咎。 范无咎又把单子递给谢必安,谢必安点了一杯八爷喜欢的芒果茶,又给自己点了一块黑森林蛋糕,才开口道:“叔叔,为什么昨天陈晓玉说自己是戚文的妈妈的时候,你会说‘你真的是’这句话?你在怀疑什么?” “我在怀疑昨天的女人根本不是陈晓玉。” “你以前没见过陈晓玉吗?”范无咎吸了一口芒果茶,觉得有些酸,皱了皱眉还是喝了下去。 戚宏阔眉毛一扬,道:“陈晓玉是我嫂子,我怎么可能没见过。” “那你的怀疑从何而来?”谢必安问。 戚宏阔说:“陈晓玉有一个孪生妹妹,一直在国外生活。我哥他们就是在去外国探望陈晓玉的妹妹时出的事故。发生事故时车上有四个人,因为文文和陈晓玉坐在后座才幸免于难。” “所以你在怀疑活下来的人根本不是陈晓玉,而是她的妹妹?” 戚宏阔颔首道:“我是这么怀疑的。我看过照片,陈晓玉和她妹妹长得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事故之后我总觉得陈晓玉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但我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一样。而且我觉得陈晓玉挺喜欢我哥的,我哥才死了几年,就找了那么个男朋友。” “陈晓玉既然和她妹妹一模一样,那当时是怎么确定幸存者是陈晓玉而非她妹妹的?”谢必安继续追问道。 “她当时身上穿的衣服和陈晓玉离开酒店前的穿的是同一套,而且她自己也说她是陈晓玉。” “所以,‘陈晓玉’其实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陈晓玉。”范无咎眨了眨眼总结道。 谢必安看着软萌的八爷,有点像揉。但顾忌到戚宏阔,只能暗戳戳地控制住了自己,问道:“陈晓玉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叫陈晓萍,身世浮沉雨打萍的萍。”戚宏阔说。 “陈晓萍?!小萍?”谢必安惊叫道,“确定吗?陈晓萍?” 戚宏阔答:“有什么不能确定的,认领尸体的时候看到过她的名字。” “赵飞舟,就是陈晓玉的那个男朋友,一直称呼陈晓玉为小萍。” “那我的猜测看来没错。”戚宏阔露出了得意的笑。 一切推测好像都合情合理,但谢必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 戚宏阔的出现好像就是专门来告诉他们两个人这件事的。如果戚宏阔不这种时候跑出来,他们是绝对不可能至少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陈晓萍的事情的。 想到这里,谢必安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下戚宏阔,看到他正端着咖啡,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很不耐烦的表情,仿佛在说“切,麻烦”似的。 莫非是他? 那么说他就是修改了小卷的幕后黑手?那一切都可以好好解释了。他能修改小卷,是因为小卷本就是他们的东西。 谢必安强忍着让自己不再细想,接着说道:“但我们得找到有力的证据证明‘陈晓玉’是陈晓萍才行,否则她是不会承认的。” “可以,我这几天就出趟国,去找找之前事故上有没有遗漏的地方,顺便去问问陈晓萍之前的熟人,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至于你们,可以在这里看着戚文,也可以去陈晓玉的老家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说着戚宏阔递给了谢必安一个纸条,然后就动身离开了甜点店。 他走后,谢必安才打开纸条,上面写着陈晓玉老家的具体地址,是在一个三四线小城的镇子上。 范无咎凑过去看了一眼,满脸疑惑说道:“七爷,他……”他为什么会把回陈晓玉老家这种重要的事情交给两个小孩子去办?他怎么敢?除非……除非他知道我们的身份。 谢必安直接捂住了范无咎的嘴,朝他喊道:“别说!” 接着他快速找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在上面写道: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想。 范无咎愣愣地瞅着谢必安,接过笔也写道:为什么? 谢必安继续写:他能知道我们的想法,也能听到我们讲话。你知道的,他是…… 范无咎蹙眉,写道:谛听? 谛听,乃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靠听觉分辨万物,尤善听人心。当年孙悟空和六耳猕猴,大闹三界也未分出真假,普天之下,除了如来,最后也只有谛听靠聆听心声将二者分出。 谢必安扶额:少提这个名字,他对自己的名字最敏感,当心连我们写的字都被他发现。 范无咎:那他算是咱们自己人啊,为什么偷偷摸摸的? 谢必安:那是因为菩萨心里有鬼。 范无咎:??? 谢必安:求求你了八爷,别问了。这事儿我还缺少确切把握,贸然下结论对道门和佛门的关系影响不好。他再怎么说都是个菩萨,咱们两个不过是地府的鬼帅,要是把他得罪了,万一上面找过来,咱俩都玩完。 “乖,我才刚谈恋爱,不想这么早就魂飞魄散。”谢必安捏了捏范无咎的脸,幼童体型的范无咎脸上还有婴儿肥,捏起来很舒服。 范无咎只能不再继续追问,只说:“但要是真的牵连出什么大事,你不能自己扛着。” “哪有什么大事,别多想,充其量不过是受到打击报复而已。”谢必安安慰范无咎说。 虽然谢必安语气轻描淡写的,但受到菩萨的打击报复,其实根本不是小事。 如今的人类,有信仰的寥寥无几,道家更是式微,被当成“封建残余”,连本土百姓都轻视几分。比不得佛教,虽然出家的和尚少了,但逢年过节香火旺盛,百姓一遇灾病,一律双手合十,烧香拜佛,口称“菩萨保佑”。虽然道佛两家都不复往日荣光,但佛门到底还是强了太多。 黑白无常本是象征太极阴阳,谢必安对道门当前的形势更是敏感,他怕万一自己自作聪明,反而与佛门再度结仇。千百年前,他们能“灭佛”,说不定千百年后,佛便能“灭道”。 百姓没了道,还会有佛,即便没了佛,还会有别的信仰,人间不会因此陷入混乱。但谢必安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们失去了相信着他们存在的百姓,再没有人追随“道”,他们会怎样,天上的众神会怎样。 “八爷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49 ,走吧。”谢必安朝范无咎说道。 范无咎问:“去哪?” “当然是去陈晓玉和陈晓萍的老家看看,还能去哪儿?”谢必安说。 范无咎透过甜品店的落地窗朝外面看去,街上人来人往,但不会有人知道只存在于故事话本和奶奶的睡前故事中的无常鬼,正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以一种他自己也摸不清的心态看着他们。 谢必安知道刚刚自己的一席话把范无咎的思绪搅得很乱,但他也没有办法,他不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把话全说出来,也不想欺骗范无咎。可话说得一旦含糊了,范无咎势必又会多想。他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我们两个?怎么过去?火车站能把票卖给两个小孩子?”范无咎终于回过神来,悠悠开口道。 “没事,这个时候的人间,买火车票还不需要身份证,给钱就能弄到票。”谢必安说。 他们两个买了最便宜的绿皮车,因为绿皮车较为简陋,管理也松散,而且从票贩子那里就能弄到票不必去售票处专门买,两个小孩子混上车很容易。 “八爷,你看这些年科技一直在进步,上次咱们坐火车,买的最高档的位置,却比这次要难熬得多。”谢必安坐在位子上,脚下面还摆着对面旅客的巨大蛇皮口袋,“仔细想想其实也还挺可怕的,他们坐了几千年马车,结果短短几十年,汽车、火车、飞机竟然都有了。” “他们就好像在长跑一样。”范无咎接道,“刚进赛道时跑得很快,发明了很多有用的东西。接着速度越来越慢,甚至乍一看好像停滞不前,现在又突然开始冲刺。” “前方可能是更璀璨文明的起点,也有可能是整个人类文明的终点。”谢必安眯眼笑着,这笑中泛着冷意,“一切都是未知的,包括我们道门日后的命运也是。” “可是七爷,你说过,纵然人类灭亡,天下再没人信奉道门,我们魂灭道消,但说不定还会以另一种形态存在于世上,你本来是不怕的。” “那时不怕,现在却怕了。说这话时孤家寡人,现在却有了你。”谢必安说。 范无咎拉住了谢必安的手,同他十指相扣,摇了摇头:“不,七爷,这话说得不对。你从来不是孤家寡人。” “对,我说错了。”谢必安紧紧地回握着范无咎的手。 他突然觉得,有些事情本不是他该操心的。他的上司把七苦书卷交给了他,他只要老老实实地完成上司的嘱托就行了,至于这些任务背后的真相究竟如何,菩萨究竟为何这么急切地派谛听过来修改小卷,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列车到站了。 第33章 萱草情8 阶前的萱草入了孩童的梦,世界变得虚幻、又朦胧。天际响起阵阵雷声,知了不再鸣叫,蜻蜓也停止了飞舞,一切童真都化为泡沫。唯有破旧的泰迪熊,被仍在街角,孤零零地在雨中,守着不会回来的人。 ——《萱草情》 谢必安和范无咎去了一趟陈晓玉的老家,得到了不少线索。比如他们从陈晓玉和陈晓萍的初中班主任那里,得到了两人的笔迹。比如他们从陈晓萍的高中同桌那里,得知赵飞舟是陈晓萍的初恋男友。再比如他们从陈家的邻居那里,得知了陈晓萍的后腰上有一块圆形的胎记。 两个人毕竟是两个人,总是能找到可以区分的地方的。但由于她们成年后并没有生活在一处,了解她们之间的区别的人不是很多,陈晓萍得到了姐姐的身份之后又快速搬离了陈晓玉长期生活的地方,故而没有被人发现不同。 戚宏阔,也就是谛听,那边也找到了可以证明当初戚文一家的车祸不是单纯的事故的关键性证据,等待陈晓萍的会是法律的惩罚。 被逮捕之后,陈晓萍只是承认自己冒充了陈晓玉,但却不愿意承认自己谋杀了陈晓玉和戚父,被问到为什么那天她会穿着陈晓玉的衣服时,她也避而不答。 真相究竟是如何,谢必安也不知道。七苦书卷上并没有陈晓萍的过多介绍,而且谢必安也不怎么敢去相信它上面写的东西,毕竟被删删改改了数次,谢必安也分不清哪里是真的,哪里是假的。 戚文顺利应当得被戚宏阔接走了,谛听再三朝谢必安保证,自己离开以后真正的戚宏阔也会拥有自己代替他时发生的事情的记忆,他一定会好好对待戚文的。 有谛听帮忙善后,谢必安也就不再管了,带着范无咎一起回了酆都。 酆都还是日常的老样子,鬼差在四处巡逻,孟姜女在桥上熬汤,四位判官在各自办公室摸鱼,牛头马面在帮判官们打下手,鬼市那边施夷光和范蠡在想方设法招揽顾客。 谢必安只想快些将剩下的任务弄完,离这淌浑水越远越好,但前脚踏入地府的门,后脚手机上就发来了任务。让他去人间捉一个鬼。 这鬼很早之前就被一个道士收服,镇压在了川渝地区的一座小山中。但近几年川渝地区总有地震,上千年的封印被震动削弱,被压了多年的厉鬼也终于找到了重返人间的机会。 很久没有遇到大鬼了,谢必安难免感到有些热血沸腾。当年他凭借一条六尺长的勾魂玄铁链,将无数鬼怪压入地狱,只是时光变迁,他连本命的武器都很多年没再摸过。 范无咎也瞥了一眼谢必安的任务,倒是有些担心起来:“七爷,我和你一起去。” “怎的,八爷担心我?”谢必安问。 范无咎老老实实地点头,对,我就是担心你。 谢必安笑着回,劳烦八爷担心,那一起吧。说罢,他掏出自己的勾魂链,细细地擦拭了一遍,然后把它缠绕在自己的右臂上。 这鬼不难找。 他往那一站,方圆几里的鬼气几乎冲上天去。这鬼站在鬼气的正中央,一身白色丧服,长发覆面,手上还拿着一把短剑。 “小鬼,今日七爷八爷都在,还不束手就擒。”范无咎拿着他的索命金背折铁刀,朝那鬼大喝道。 那鬼却仿佛全然没有听见,只是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他在说什么?”范无咎问。 谢必安仔细听了一会儿,说:“好像在喊谁,鹤洲,还是什么的。” “管他喝粥不喝粥,先捉住了再说。”范无咎也再懒得去研究一个鬼的内心想法,拿着索命刀向那鬼砍去。他动作干净利落,几乎直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50 直地劈向厉鬼,谢必安手执勾魂索一端,配合着范无咎朝厉鬼抽去。 那厉鬼一个闪身,将两招轻松躲过,然后他举起短剑朝范无咎刺去。 范无咎堪堪躲过剑锋,然后他迈开箭步,将左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处,从刀柄向刀尖划去。蓝光从范无咎手指亮起,顺着刀锋朝厉鬼劈去。 厉鬼没有料到范无咎还有这种招式,闪避不及,脸上便多了一道血痕。 受了伤的厉鬼快速移动到谢必安身边,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将勾魂索牢牢握住。 “鹤洲……鹤洲。”厉鬼的声音沙哑却又刺耳。 这厉鬼大概是刚成了气候就被高人给封印住了,十分缺少实战经验,打架用得还是人类的老一套。 看他放松了警惕,谢必安嘴角一勾,右手微微握拳,只见那勾魂索像活了过来一般,顺着厉鬼的手快速向上,将厉鬼牢牢锁住。 摆脱了厉鬼束缚的七爷终于有了机会好好研究研究这鬼口中念叨着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鹤洲,秦鹤洲。”厉鬼念叨道。 “秦鹤洲?什么玩意?”范无咎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谢必安蹲在厉鬼面前,细细地打量着他,问:“秦鹤洲是谁?” “鹤洲……”这鬼显然没有在听谢必安的问题。 “秦鹤洲是谁?”谢必安又问了一遍。 这鬼抬眼看了他一眼,说出了两个字:“秦屿……” 几乎同时,范无咎喊出了这鬼的名字:“七爷,他,他是赵鸣筝。” 谢必安撩起他的长发,仔细端详了一会,才发现这鬼竟然真的是赵鸣筝。不怪七爷认不出他,赵鸣筝的变化是真得很大。上次离别时,赵鸣筝还是俊朗的少年,重回了恋人的怀抱,笑着感谢谢必安,爽朗地像阳春三月。但今日重逢,他满脸沧桑憔悴,一双混沌的眼睛里透着狠辣和决绝,口中不停地在重复秦屿的名字。 “我们两个离开时不是还好好得吗?怎么会成了这样?秦屿的怨气已解,他不是应该幸福地和秦屿过完了一生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范无咎一连四个问句,谢必安觉得自己好像答得出来,但却又不知从何答起。 谢必安只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又出了什么变故,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必再管了,直接把他带回酆都交差就行了。” “怎能不管?他好歹也算是我们的故人,朋友一场,怎能就这样把他弃之不顾?”范无咎反驳道。 “那你且问问他,他可否还认得你这个故人?”谢必安反问。 赵鸣筝没有作答,口中仍是重复着秦屿的字。 谢必安朝范无咎说道:“他不认得你,他除了秦屿谁都不认得。” “可是秦屿早都已经重入了轮回,怎么去找?”范无咎说。 谢必安轻笑了一声。然后,他说:“所以我说把他直接带回酆都。这样吧,回到酆都之后我去找包阎罗问问,查一下秦屿投胎去了何地,若脚程快些,赵鸣筝还来得及和他师兄再续前缘。” 这是最好的主意,范无咎没理由拒绝。 谢必安将赵鸣筝押回地狱,然后如约去了阎罗殿。 十殿阎王,既不属于道门也不属于佛门,他们是由百姓的信念直接产生的。但他们也不是完全中立的存在,他们当中有偏向佛的存在如秦广王,也有一看便和道门更加亲近的阎罗王。 阎罗王生前姓包,名拯,大概整个中华大地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个名字。包阎罗脸是黑了一点,但绝对是个正直的人。他和魏判是同一种人,所以谢必安去找他,心中还是比较踏实的。 “包大人,谢某可否再借用一下生死簿的浏览权限?”谢必安道。 包拯正对着电视看《少年包青天》,一边看一边在点评里面扯淡的剧情,见谢必安来了,立刻按了暂停键,说:“小白啊,遇到麻烦要自己思考嘛,总是借助生死簿,万一哪天猴子再来闹一闹,生死簿又乱了,你到时候该怎么办呀。” 包阎罗很喜欢说教,熬鸡汤的水平比孟婆还高上好几个段位,每次来看生死簿都会有今天这样的对话,谢必安也早都习惯了。 “回大人,这次情况实在紧急,谢某以后再遇到此类问题定当独立解决,绝不再假借外物,最后一次,下不为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这些年谢必安可是没少练。这话其实应当改改,该是,最后一次,下次还敢。 包拯显然还是蛮吃他这套的,交代道:“最后一次啊,之后要好好靠自己。”然后把自己手机调出生死簿的app,递给了谢必安。 谢必安在搜索栏输入了秦屿的名字和生活年代,搜出了三个人,没有一个是他想找的秦屿。接着他又试了试秦鹤洲,这回直接是查无此人了。 没有? 生死簿上没有秦屿的名字,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秦屿并没有重入轮回。 “二。”谢必安轻声说道。 包拯:“什么?” “没什么,大人,我先告辞了。”谢必安将手机递了回去,朝包拯说道。 “白鬼使这就要走?不留下来一起吃个饭?”王朝来给包阎罗递东西,看见了谢必安,热情地问道。 谢必安朝他笑笑,说:“我那边还有点事,过几天我和八爷一起来和王兄吃饭。” 王朝也不再客套,朝谢必安道了别。 但谢必安并没有立刻回到八爷那边,而是坐上了通往无间地狱的缆车。 作者有话要说: 打斗场面写得我很开心,想写武侠文了。 后面三个故事大概会简写(大概),毕竟我埋的伏笔下一章就基本全部能解决了,想探讨的问题也都提出了大半。 第34章 浮生梦1 天上一轮暗红幽月,淡粉色的云层像染血的莲花,层层叠叠。 谢必安脚踩上一节枯木,“咔嚓”一声,竟是惊了整个世界。淡粉色的雾气渐渐附上世界的边缘,他低头看了一眼断成两截的树枝,然后朝着雾气升起之处走去。 谢必安停在了一片与无间地狱格格不入的竹林前,竹间烟雾缭绕,靠近泥土的地方,有几棵笋窃窃地探出脑袋。定睛看去,竹林深处却藏着一座小院。小院乍看像一座寺庙,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禅意,只是远观就不觉让人不敢高声话语,这自然是地藏王菩萨在酆都的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51 住所。 走到朱红的门前,谢必安抬手轻叩门环,下一刻,门中便走出来一位犬耳少年,少年笑盈盈地朝谢必安行了一礼,正是几个时辰前刚刚别过的谛听。 “白鬼使请跟我来吧,菩萨等您很久了。”谛听说。 谢必安眯着双目,打量了他片刻,然后问:“戚文的事情解决好了?” “当然,我做事菩萨放心。”接着谛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谢必安进去。 谢必安进了小院。本以为这院子应该是表里如一的,但却未曾料想推门进去确实另一番天地。院子里种满了各色的玫瑰,有些像欧式的花园,穿过院子便见到一个巴洛克风格的二层洋楼。谢必安走入客厅,只见一男人正坐在西式沙发上。 男人留着一头及肩金发,长发微微卷曲,立体的五官配着一双淡蓝色的眸子,竟非亚裔。 “谢某本以为菩萨是新罗人。”谢必安走到地藏王菩萨面前,双手合十道。 地藏王菩萨不答,只抬眸道:“白鬼使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要早。我本不欲让你知晓内幕,但如今看来却是瞒不住了。” “如若菩萨真不想谢某知道,谢某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现不妥之处。谢某之所以能发现内幕,归根到底还是菩萨的授意。” 地藏王菩萨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只伸手说了一句,坐。 谢必安颔首,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你是从何时发现问题的。”地藏王菩萨问。 谢必安未加思索,开口便说:“是在苏家金陵的别院,偌大的一个苏家,竟连一只地缚灵都没有。我本以为是秦页驱走了灵,但几个任务下来发现不止苏家别院没有地缚灵,其他几个地方也全没有。当然,不仅是地缚灵,其他鬼怪也全然寻不到踪迹。” 地藏王菩萨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还有就是为何每次走过前缘门,我们都能完美的融入另一个时代,为何我们的法力基本被清空了。如果真的像阿傍所言您是为了让我们能彻底化解厉鬼怨念而特意封了我们的法力,那为何一开始不找普通的鬼差去办?所以我推测,我们的法力并不是被您封印了,而是被前缘门吸走了,吸走法力的目的便是让我们融入相应的时代。 以及,我在一切都未开始之前杀死了夏静荷,却没能成功阻止她成为厉鬼。如果我们真的回到了过去,这一点是解释不通的,所以我开始推测,我们说不定并没有真正的回到过去。这个猜想直到我发现本该被我放入芥子空间里的木簪子突然消失后才被证实。而赵鸣筝的出现以及秦屿并未重新回到生死簿上,也佐证了这一猜想。” “没错,你们并没有回到真正的过去。没有人可以让时间逆流,即便是创世的圣人也做不到。前缘门不过是把你们代入了一个幻境,一个由那些执念未了的鬼的记忆以及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所留下的记忆碎片共同构造的幻境。肉.体凡胎见不到鬼怪,他们记忆合成的幻境自是不可能鬼怪出现。”地藏王菩萨淡淡地说道。 “竟真是如此……那么,秦屿他们并未回归轮回,他们去了哪里?” 地藏王菩萨起身,朝谢必安一拜,道:“这一拜,是贫僧代万民谢过白鬼使。” 谢必安慌忙把菩萨扶起,问道:“菩萨何意?” 地藏王菩萨长叹了一声,说:“其实我并不在乎是否能成佛,当初立下誓言‘地狱未空不成佛’,便是为了普度众生。但这些年,我的道场日渐减少,法力也因此在不断衰弱。但为了超度亡灵,我一直在透支着自己的法力,前些日子窥得天命,竟是时日无多。眼下,想要阻止自身消散,我唯有成佛一条路可走。其实我也是无可奈何。” “那……秦屿他们……”谢必安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地藏王菩萨摇了摇头,说:“魂飞,魄散……他们已经消弭在了天地间。” 谢必安哂笑道:“你为普度众生,而让他们消散在我们帮他们一起构建黄粱一梦里?难道他们不算众生?难道他们不值得你去普度?千千万万条命是命,前前后后他们四条命便不算是命?” “他们本就不得再入轮回,我让他们了却执念后再散去,免受苦难,难道不算是普度他们?” 谢必安望向那如一片平静的海一般的眸子,睁开琥珀色的双目与之对视:“算。可你不该用我们的手来帮你完成这些事情。” “道佛相依,白鬼使不该分得这么清。”地藏王菩萨垂眸道,“他们的因果皆会应在我的身上,白鬼使也不必太过担心因他们的魂飞魄散而遭受天道牵连。” “如果那七个厉鬼都了却了执念,你……真的能够成佛吗?”谢必安问。 地藏王菩萨轻笑:“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在赌。” 谢必安突然觉得菩萨有些可怜,为救苦难自投己身于地狱多年,可到头来却栽在了自己守护的百姓身上。道场减少、法力衰弱、自身消散,连佛门的菩萨都会经历这种事情,更何况满天的神呢? 兔死狐悲,谢必安不由难过起来。 “好,这场赌局我会帮你。但希望你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谢必安说。 地藏王菩萨点点头,示意他尽管开口。 “七苦书卷并不完整,至少交到我手中的它一点也不完整。不知,究竟是谁删除了他,请菩萨解惑。”谢必安道。 “其实我也不知,但七苦书卷只经历了我、谛听、魏判、黑鬼使和你五人之手,我也是发现了它的不妥之处才吩咐谛听暗中修改书卷并前往协助你们的。至于究竟是谁删除了它,请鬼使自行解惑。” 一通话下来,地藏王菩萨也并未帮助谢必安解决困惑,谢必安不敢再纠缠不休,只匆匆告辞。 见谢必安回来,范无咎便匆匆询问秦屿投胎去了何处。因深知八爷秉性,谢必安不敢将实情透露,恐生变故,故随意为秦屿编了个去除,范无咎也并未怀疑。 ------------------------- 有道是,浮生乃一场大梦。但郑离这场梦,未免有些过于曲折。 权势滔天的郑家,独子郑泽藻娶了王家名动京城的小姐。夫妻二人婚后琴瑟和鸣,恩爱有加。成亲一年,王家小姐便身怀六甲,本就和美的一家,更是幸福美满。 然而,孩子尚未出世,郑家便因同僚牵连获罪,郑老爷被斩首,郑家被抄,全家皆贬为庶人,举家还乡。王家小姐因此事动了胎气,难产而亡,只留下了一男婴,这便是郑离。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52 王家小姐死后,郑泽藻续弦另娶吴氏。 出身显贵的郑泽藻难以接受家道变故的事实,终日沉溺酒色,不思进取。 郑离就在生父打骂、继母嘲讽、家境拮据的环境之下长大。他的童年,充斥着抽打在身上的竹枝、冷若寒铁的布衾以及满屋熏人的酒气。 十岁那年,郑离亲眼看着喝得烂醉的父亲迈着他虚浮的步伐,一步步地走向河里。郑离摸着他身上刚刚结疤的伤痕没有说话,冷眼看着父亲走向黄泉。父亲死后,吴氏离开了家,那间漏雨的茅屋,从此只剩了郑离一人。 郑离靠路边讨饭为生,纵然上顿不接下顿,他还是不甘心一生都在底层,总是偷偷跑到私塾门口听先生讲课。寒暑往复,私塾的先生发现了郑离乃是可造之材,愿意让郑离进入私塾听课,甚至资助郑闻参加了科举。郑离一举过了乡试,并准备进京赶考。 私塾先生认为郑离必成大器,便与他结缔了婚约,若是得中进士,便将女儿许配给他。私塾先生之女闺名唤做云儿,有些才学容貌也生得漂亮,郑离早与其心意相通,欣喜地订下了婚约。 信心百倍的郑离竟真的一举中了探花,得意马蹄疾,看尽长安花,雁塔题名,好不快意。只等着功名加身荣归故里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仅十日之后便有人以身拦御辇,状告自己买通考官科举舞弊。那人有备而来,人证物证具备了个齐全,郑离不知是谁人手笔,措手不及,竟无力反驳。龙颜盛怒,他莫名其妙失了功名,贬为庶人,永不得入朝为官。 心灰意冷的郑离回到家乡,却被告知心心念念的云儿被山中匪贼看上,抢去做了压寨夫人。为救心爱之人,郑离孤身上山,却被生生打瘸了一条腿。 如若从未得到,郑离便不会在乎。明明功名就在眼前,佳人就在身侧,他却偏偏沦落了个一无所有。郑离从此一蹶不振,整日疯疯癫癫,四处借钱喝酒,竟连家中唯一的茅屋也变卖换了酒钱。 他死时不过三十五岁,一生坎坷多灾,但也未曾做过恶事。他只是因为不愿放下执念重新投胎,看透了人生不愿重受轮回之苦,无处可去才被安置在了无间地狱当中。 “我不过是想知道活着的意义。”他对黑白无常说。 作者有话要说: 睡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改了这篇主角的名字,垂死病中惊坐起…… 第35章 浮生梦2 谢必安和范无咎见到郑离时,是在他准备进京的前一个月。 倒也不是谢必安不想早点过去,而是因为他们回不去更早的时间节点了。 能回到什么时间并不是谢必安说了算,当然也不是阿傍说了算的。前缘门只能提供时间节点的选择,但时间节点的提供者如果不愿意去回忆某段过往,谢必安他们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进不去那段过往当中。就好像网络游戏的地图,新的城市在游戏厂商没有开放之前就只是一个图标,玩家点坏鼠标也无法进入。 郑离对自己幼年的时光有着本能的抗拒,一直以来他都将一切不幸的萌芽归功于了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父亲败光了家中本就所剩无几的财产,为什么他除了喝酒什么都不去做。如果他能发奋读书重振家业,那么郑离在被人污蔑科举舞弊时,至少能得到亲人的帮助。 谢必安和范无咎出现的地点是一座北方的一个小城,这里算不得多么繁华,但百姓也是安居乐业。朗朗书声从小院中传出,谢必安抬头,只见门檐子上挂了一牌匾,上书:育才学馆。黑白二人的身份是郑离书塾的同窗,之后会同他一起进京赶考。 “进去看看?”范无咎低头玩着谢必安的手指,将他的两根手指叠在一起,又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将他们扭开,他一边扭着一边问道。 谢必安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范无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时间不早了,都快要散学了,现在才进去不得挨先生的打啊?”谢必安回道。 范无咎摇摇脑袋,一本正经地说:“按照人设,咱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先生不能随便打我们。” “若是先生气急,该打的自然也还是会打的。不过经馆的学生却要像蒙馆的孩童一样挨先生的板子,未免让人笑掉大牙了。”黑白二人闻声转身,却见一白面书生,头戴儒冠手拿折扇,朝他们打了一声招呼,“谢兄、范兄。” 谢必安朝他回了一礼,笑道:“没想到郑兄今日也未来学馆。” 郑离“啪”地一声合上扇子,在掌心一拍,说:“我是朝先生告了假的,云儿帮我抄了一套书,让我今日去拿。” “倒是不知在郑兄心中,宜其室家的云儿姑娘和科举的功名哪个更重要一些?” 郑离未料到谢必安会突然提这么个问题,蹙眉沉思道:“谢兄这个问题问得倒是极好,我竟从未想过。郑某倒也想知道,对谢兄和范兄而言,功名和爱情究竟哪个来得更重?” 谢必安接过被郑离踢回来的足球,说道:“浮生不过百载,天家尚不能保证自己的一世荣华,更何况咱们普通百姓。所以,在我看来,与其去追逐不一定能得到的名利,倒不如好好把握身边陪着你的那个人。”说着,看了范无咎一眼。 范无咎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谢,谢兄讲得没错。” “但,贫贱夫妻百事哀,又有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咱们读书人,寒窗数十载不就是为了功名?没有功名,何来钱财?没有钱财,又如何给心爱之人生活的保障?靠站在街头朝路上的百姓背诵四书五经吗?”郑离摇头说,“你们二人皆是家中娇生惯养的少爷,哪里知道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我从小住陋室、饮风露,冬日无棉衣保暖,夏日无素帐避蚊,吃过一餐便不知是否能有下一餐,熬过一夜便不知是否能有下一夜。那样的痛苦我此生都不想再过第二遍,更何况让我的妻儿同我一起熬那种苦日子?因此,就算是为了云儿,我也一定要考取功名,给自己谋一份官职。” “话虽如此,可若有人现在来告知你,你选的路是条死路,再往前走便只有万丈深渊,你可会放弃?”谢必安继续问道。 郑离依旧摇头道:“我没亲自走过,又怎会知道那人说的是否是真的?而且,就算是真的,谁又能保证万丈深渊之下没有隐居在此等着收徒的绝世高人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直到书声停了,学馆中传来嬉戏打闹的声音。郑离表示去学馆找先生有些事,便与黑白二人别过。 “没想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53 到他年轻时如此有志气,眼界也非寻常人可以比拟的。”范无咎感慨道。 谢必安也叹息道:“不过这一点点的志气和追求很快就会被现实击碎。” “但还好我们可以改变他的命运。”范无咎握了握拳说。 谢必安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真相如何他至今没有告诉范无咎,因为他不想去破坏八爷难能可贵的善良和热血。可是,如果八爷某一日知道了一切,他会怎么选?是放弃任务,还是和自己一样愿意牺牲七只鬼来换一个佛? 范无咎并未发现七爷的不对劲,伸了个懒腰问道:“咱们两个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谢必安回过神来,“去青萍山大闹一场匪寨如何?。” 青萍山便是云儿后来被劫去的地方。 “倒也是个法子。”范无咎掰了掰自己的手指,有些跃跃欲试。 但对付凡人,终归不能用本命的神器。 谢必安在镇子里买了一把长刀、一张弓箭以及一截很长的绳子,又在山脚的村民那里买下了两头年轻力壮的骡子。 “倒是有点像武侠小说里只身闯敌阵的大侠。”范无咎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刀,觉得有些太轻了,但小镇子里能有铁匠师傅已经是难能可贵,又如何能要求太高。 谢必安也拉开弓箭试了试准头,也觉得有些轻了,但终归是能用的。 能用就行。 骡子跑得没马快,但耐久力比马要好,两头骡子几乎是匀速地将黑白二人带到了正对着匪寨的高坡上。 匪寨建在山中,大多是竹子搭成的建筑。几百号的匪贼在轮流站岗值班,主寨的空地上燃了些篝火,一旁烤着不知道从哪个村子里劫来的猪羊。 谢必安看了一眼空地上的篝火,说:“我去偷来火种,用箭点燃他们的粮仓,造成混乱,你趁匪贼急着救火的时候挟持他们的头目。”谢必安怕范无咎担心多添杀戮而放不开手脚,又补充道:“遇到匪贼就直接杀了,若是判官找来责任我负。” 反正在座的各位都不是活的,谁还能怕再死一场? 但范无咎并不知情,朝谢必安说道:“人是我杀的,责任自然是我来负,你不要乱背锅。不过,我受了多少罚,你便要在床.上领多少罚。” 谢必安怕说多了露馅,也不再和八爷多逼.逼,只道:“一言为定,八爷当心。”然后他找了个隐蔽的地点将骡子拴在了附近的树边,轻功去匪寨偷火种了。 谢必安躲在木头搭成的围栏后面的草丛里,用长绳把石头和干枯的树枝绑在一起,趁着看守的匪贼换班注意分散的时候将石头扔到篝火旁边,然后等待树枝点燃快速收回绳子。 &√ 然后谢必安将绳子分成小段,把点燃的枯枝绑在箭头上,朝匪寨粮仓射去。谢必安担心效果不佳,又顺便多做了几支箭,往匪贼居住的寨子射去。 很快匪贼们就发现了火情,果然乱作一团。 正在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急着灭火之际,只见寨子正门出,出现一骑着骡子,手持长刀,身穿黑色文士长袍的男子。 场面有些滑稽,而且文人长袖和大刀格格不入,但匪贼们却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杀气和煞气混在一处,仿佛有了实体一般。 范无咎极为爽利的翻身下了骡子,提刀向匪贼冲去。 一时间大多数匪贼也顾不上灭火,纷纷拿起武器将范无咎团团围住。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杀!”,围住范无咎的匪贼便一起冲了上去。 谢必安当然也没有在一边嗑着瓜子看戏,他趁着刚刚所有匪贼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范无咎身上的时候,翻身躲在了未被点燃的主寨屋顶后面,在一边暗戳戳放冷箭。 谢必安从外面射,范无咎在里面打,效果是十分显著的。 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匪贼纷纷倒下,褐色的空地成了一片血海。范无咎站在血尸堆当中,舔.了一下手腕上的血。由于在坚持灭火的匪贼寥寥无几,匪寨里的火势越烧越烈,谢必安从屋顶看去,地上的红和背景的红以及范无咎脸上的红融为一体。范无咎看着剩下那些丢下武器放弃抵抗的匪贼,眼中闪过狠绝,像个厉鬼一般。准确地说,他本来就是一只厉鬼。 忽然,哒哒的马蹄声穿过火焰燃烧竹子的声音传到范无咎的耳畔,空气的流动突然变得快速起来。范无咎侧过身子,整个人向后一倾,只见一根长矛直直朝他射来。 范无咎站定,朝身后看去。 十几个人骑马而来,为首的有三人。一人身穿虎皮制成的武夫,络腮胡子在风中散乱地飘飞着,他身后有两人,一人书生打扮,另一人相貌英俊,身材较高,刚刚的长矛便是他扔过来的。 范无咎长刀指着朝为首的人,冷笑道:“请赐教,一对一。我赢了,你们洗手不干,我输了,任君处置。” 这头目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翻身下马朝范无咎喝道:“我若赢了,便将你千刀万剐为今日牺牲的兄弟们报仇,若我输了,也任君处置。” 范无咎伸出左手朝他一招,示意开始。但书生打扮的男子拦住了头目,朝屋檐上一指,说:“且慢,既是一对一,那么请躲在主寨上面的兄台下来。” 谢必安没想到有人能发现他的踪迹,当即来了兴趣,从屋顶跳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写得实在是太开心了,下一篇文章一定要写武侠。 第36章 浮生梦3 谢必安并未多加思索,直接从房顶跳到了空地上,理了理衣袍然后朝书生打扮的男人拱手道:“谢某自以为藏得很好,倒是没想到还是被阁下发现了。” 男人瞥了一眼谢必安,右手微抬,道:“你二人烧我营寨,还伤了我如此之多的兄弟。此仇不共戴天,你大可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说话间,抬起的右手丢出一枚飞刀,直直朝谢必安的脖颈射去。 幸得谢必安快速躲闪,脖子只被飞刀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老三,退下。我与黑衣公子堂堂正正打上一场便可,你不必出手暗算。”头目开口说道。 书生朝头目鞠躬,算作答应。 这头目用的是一对几十斤的青铜大锤,威力绝佳,但灵活性终究差了一些,两人打了数十回合,高下便可分出。头目被范无咎伤及多出,旁边两个兄弟几次想插手帮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54 忙,都被头目阻止了。 说的是堂堂正正,便就要堂堂正正。 头目单膝跪地,拱手认输,之后朝范无咎问道:“我们寨子虽为匪贼,但最多也只是打劫官道,从未做过打家劫舍伤天害理之事。却不知两位少侠究竟为何要把我们逼到这番田地?” 听了头目的言语,范无咎突然对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丝怀疑。这么多的匪贼,他们真的该死吗?只靠七苦书卷上的只言片语,怎么能轻易定夺一群人的生死?云儿并没有因为劫匪而死,郑离也不过只是被打断了腿赶下了山去,万一这里面另有隐情呢?七爷一向谨慎多思,今日怎么这般随意地将人命视作了儿戏呢?范无咎朝谢必安投向了疑惑的目光。 谢必安苦笑,脑子飞速旋转,想要找个理由朝范无咎解释,却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摸了一下颈间的伤痕,发现仍有血渗出,而且流出的血不知在何时已经变成了黑色,于是将目光朝书生投去,只见那人露出了一抹笑。 飞刀上有毒。 这是谢必安昏倒前唯一的念头。 “必安——”范无咎拿起武器朝谢必安的方向跑去。 谢必安像一只被弓箭射中的大雁一般,倒在了空地当中。 再次醒来,谢必安发现自己躺在郑离的茅舍当中,除了身体略微有些虚弱,再没别的不适。 “七爷你醒了?”范无咎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端了一碗汤药。 谢必安撑起身子,范无咎赶忙将汤药放下,将他搀扶起来。 “之后怎么样了?”谢必安问。 范无咎将后面发生的事细细跟他讲了。 谢必安昏倒之后,匪贼的头目将三当家训斥了一顿,勒令他拿出解药解了谢必安身上的毒。愿赌服输,头目带着一帮兄弟离开了青萍山,金盆洗手。 范无咎骑着骡子带着谢必安从山上下来以后,正巧遇到了郑离,便以谢必安不便让家人知道自己受伤为由,跟着郑离回到了他的茅屋。 “七爷,我下面要说的话,不是在责怪你,更不是在质疑你,只不过……”范无咎在心中打下了几遍腹稿,终于下定决心问一问谢必安。 谢必安指了指方才被范无咎放在木桌上的汤药,说:“先喂我把药喝了,之后你问什么我都回答你。” 范无咎走到桌边,端起药碗。他隐约能猜到谢必安知道了什么自己并不知情的东西,大概是和他之前同自己提过的猜测有关。在很多事情上,他的直觉和观察力是没有谢必安敏锐,但并不代表他傻到什么都看不出来。 谢必安不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没有理由会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的前提下杀了这么多的人。 汤药已经不烫了,范无咎拿起勺子自己尝了一口,相当的苦,苦到咽不下去。 谢必安朝他伸手,揽住了他的背,两唇相接,将范无咎口中尚未咽下去的汤药送到了自己的口中。 是真的很苦。 “别喝了,太苦了。”范无咎说。 谢必安笑着回道:“我现在肉.体凡胎的,不喝药怎么能彻底恢复?过几天还得进京呢。” “那你老老实实地靠在床头,让我把药喂完。” 范无咎一勺一勺地喂,谢必安一口一口地喝。药很苦,谢必安没有皱一下眉头,仿佛入口的不是中药而是清水一般。 药很快见了底,谢必安知道他不得不和范无咎说了。 “算了,我不问了。”范无咎却突然说道,“你终归是为了我好,我可以怀疑所有人,但唯独不能怀疑你。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告诉我了,我再问你。” 谢必安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可能瞒他一辈子,但还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像八爷这么心软的鬼,如果知道了自己忙了这么久,却让所有他帮助过的鬼都魂飞魄散了,一定会很伤心。 我不能让他伤心,谢必安想。 ------------------------------------- 冠盖满京华。 人来人往,车马喧嚣,无论什么年代,京城总比北方小镇要来得繁华热闹。 “我爷爷当年位居高官,出行坐的也是这样的马车,住的也是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郑离背着书笈,牵着一头老驴,朝黑白二人说道,“终有一日,我也会和他一样。” 穿着麻衣的穷酸书生,站在可容三驾马车并驾而行的宽阔街道上,意气激昂地说着自己的雄心壮志。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谢必安与范无咎对视而笑,谢必安的笑是想到他日后遭遇的苦笑,范无咎的笑是对郑离终于可以有机会实现梦想的欣慰的笑。 三人到驿馆时,已经有不少学子入住当中了,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大部分官话讲得还不是很好,相互用自己家乡的方言交流。 虽然郑离穿着略显褴褛,但驿馆的伙计却丝毫没有怠慢的意思,赔着笑给他们三人安排好了房间。毕竟伙计见多了登科入仕的贫寒学子,谁也不知道眼前缊袍敝衣的青年,会不会明日便只手遮天权倾天下。 本来郑离的意思是三人共用一间房,叫伙计多加一张床,三个男人挤挤也就凑合了。但范无咎不习惯与旁人睡在一处,于是提议自己多出一份钱让郑离单独住一间,自己则与谢必安同住一间。郑离多少也看出了范无咎的意思,便没有多加推辞。 距考试还有些时日,郑离每日都在房中苦读,很少出门。 “却不知道陷害他的人究竟是何人?”正午阳光刚好,范无咎坐在正对着窗子的桌旁,单手托腮,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说。 谢必安端着一本《中庸》,无聊地打着哈欠:“茫茫人海,要寻到害他的人哪里那么容易?我们不知那人是何动机,也不知他拿出了何种证据证明了郑离考试作弊。这人究竟是他身边的熟人,还是随意找人开刀却正好寻到了他的陌生人,或者是他祖父当年在京城做官时的对头,我们都尚且不知道。” “那该如何?”范无咎问。 “静观其变。反正郑闻只让我们帮他找到活着的意义,又没有让我们帮他升官发财,他的冤情洗不洗得清,并不重要。” “你确定他不会因为蒙受冤屈而耿耿于怀一辈子?说不定就算娶了云儿,也会变得自暴自弃。”范无咎睁开双眼,回头朝谢必安勾了勾嘴角。 范无咎的脸,一半暴露在阳光当中,另外一半藏匿在黑影当中。露在阳光下的脸,像被撒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55 上了金粉,闪闪发光,连浓黑的睫毛尖端也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 “他会怎样我不能断言。”谢必安把书往案上一扔,朝范无咎走去,“但我接下来想怎样,希望八爷心知肚明。” 只见谢必安走到范无咎的正对面,将手越过八爷靠在他身后的窗沿上,整个身体前倾,与范无咎凑得极近。范无咎看着与他距离不足半尺的七爷,对面的人一呼一吸皆听得清清楚楚,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 但范无咎靠在桌沿上,身子后倾,后背着实被桌子膈得生疼,这大概是这个姿势唯一的美中不足。 “这算是窗咚?”眼前人和背后桌都让范无咎十分在意。 谢必安没有回答,闲着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朝范无咎的腰间探去。 “七爷今日怎么如此主动。”范无咎咽了咽唾液。 谢必安柔声道:“八爷唤我什么?” “必安……”再忍下去,不是柳下惠,便是性.冷淡了,范无咎两手攀上谢必安的后背,将他反压在桌上,再一次问,“今日怎这般?” 谢必安睁开琥珀色的眸子,说:“只是突然想起,现在有了肉.身,滋味应当是不同的。” 窗外阳光依旧好,仍是艳阳天。 雨霁巫山上,云轻映碧天。 郑离不知道谢必安大中午的为何突然沐起浴来,但这事与他的功名无太大关系,他也就疑惑了不到一秒,便又低头读起书来。 作者有话要说: 雨霁巫山上,云轻映碧天。——by毛文锡 第37章 浮生梦4 “公子留步,孙相本月十五在府上设宴,给诸位前来赶考的学子接风洗尘,这是帖子,请公子务必收好。”郑离许久未曾出了驿馆,今日刚刚迈出大门,就被伙计递了帖子。 郑离接过帖子,果真是当朝宰相的邀请,上面用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这个月的十五到府上一聚。 “进京赶考的学子成百上千,孙相还能一一都请去不成?”得了宰相的帖子,郑离自然是高兴的,却也有些犯了嘀咕,学子千千万,怎能轮得到他这种家境贫寒又是从小地方出来的穷酸书生? 伙计笑道:“公子您是不知,这是孙相一向的惯例,每逢科考都会在考试前半月邀请各地乡试前八位的学子到府上一聚,名为接风,实则是暗中考察各人才干,公子要好好表现才是。” 各地乡试的前八位,那粗略算来也要数百人,这孙相可当真是求贤若渴。 郑离这才笑着谢过了伙计,脚步一转,去了范无咎与谢必安的房间。 范无咎跑去找京城的情报组织打探曾经与郑离祖父家有过龃龉的人了,房中只剩了谢必安一人。谢必安对着铜镜观察了一下自己颈间,斑斑点点还未消去,在屋中寻了半天也未曾寻到什么可以遮住脖子的东西,只能稍稍拉高中衣,然后才跑去给郑离开门。 “我今日刚要出门,就收到了孙相的请帖,伙计说乡试前八的学子都有,不知谢兄和范兄可有得到?”郑离拿出帖子,给谢必安过目。 孙相? 谢必安将请帖粗略看了一遍,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可是在这种关头,发生在郑离身上的任何事都显得可疑。 “我这几日未曾踏出房门,得等范兄回来才能知晓。”谢必安将帖子递回给郑离说道。 “我听伙计说,孙相这场宴会,为得是考察大家的才能,若是能得了孙相青睐,就算是榜上排名不佳,日后的官途也会顺利上几分,谢兄可得好好准备一下。”郑离将帖子仔细放回怀中,临走时还不忘说道,“对了,谢兄。就是……那个……总归是快要考试了,还是尽量不要太纵.欲地好。” 说着,郑离红着脸指了指谢必安,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被郑离小心翼翼关上的房门,谢必安羞愧地想要自爆。他又不自觉地将舌尖吐出了大半,一张脸像刷了一层红漆,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整个人往榻上一扑,把脸死死地埋在了被子当中。 范无咎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谢必安整个人埋在被子当中的景象。 大概是突发奇想,范无咎也扑到床上,整个人叠在了谢必安的身上。 于是两个人,或者说两只鬼,像叠罗汉一样叠在床上。 当然范无咎还记得谢必安现在能感受到痛觉,并未将身体的全部力量压在谢必安身体上,而是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在身.下给谢必安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怎么了,七爷。”范无咎凑到谢必安耳边,轻声问道。 谢必安死死埋着头,从被子里发出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就是,那啥,白日宣.淫被,被郑离给发现了。” 范无咎忍俊不禁道:“咱们家七爷都多大了,怎么这点小事就害起羞来。” “我……唉,算了。”谢必安趴在床上,把头微微往外转,侧着脸说,“查得如何了?” “没什么进展,毕竟几十年过去了,当年和郑家有过节的人还有几个还好好地活在京城?查了半天,不是死了,就是告老还乡了。”范无咎从谢必安身上下来,起身坐在床边说。 谢必安也盘腿坐在被褥上,接着问道:“你回来时,可曾从伙计那里收到孙相的请帖?” 范无咎点头,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两张和郑离的一模一样的帖子。 “明日你出门去查查孙相的事情吧,把他的生平履历、人际交往都好好查查,特别是和郑家有关的事都查清了。”谢必安接过请帖,朝范无咎嘱咐道。 “七爷这是在怀疑孙相?”范无咎问。 谢必安:“直觉。” “为何不问问小卷?” 谢必安朝范无咎一笑,伸出手摸了摸他垂在前额的头发,说:“我都忘了还有它,那咱们问问它吧。” 小卷给出的答案是,孙相和郑家并没有直接接触过。 “那就不是他?”范无咎问。 谢必安摸着小卷藏蓝色的封皮,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倒觉得,这事和孙相脱不了干系。” “为何这么说?”范无咎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觉得小卷的回答非常模棱两可吗?如果此事真的和孙相无关,小卷为何不直接说孙相和郑家没有任何关系,而非要强调‘没有直接接触’呢?没有直接接触,是不是暗示有过间接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56 接触?”谢必安分析道,“八爷你别忘了,有人删除过小卷。” “那我还是明日出去好好查查吧。” 范无咎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天已经黑了下去,一轮明月升起在层楼之上。 “七爷,陪我去屋顶喝酒吧。今夜月朗星稀,是个赏月的好时候。”范无咎期待地搓手手。 谢必安凑过去朝窗外看了一眼,有些无语:“八爷,不是我说,别人赏的可都是满月,这天上一轮银钩,赏个什么?” “我偏是喜欢月牙,行么?”范无咎拎起今天回来的时候从柜台带进来的酒坛子,又从桌上顺了两个海碗,拽着谢必安就往外走。 谢必安只能说,行行行,您说得可真对,您说得可真好。 在屋檐上拎着就坛子赏月,听起来挺风雅,但实际上现在开春没有多久,寒气还未完全消去,屋顶上吹来的风还有丝丝冷意,谢必安如果不是体质过人,大概第二天感冒发烧都得过来找他。 谢必安屈起来一条腿,将端着酒碗的胳膊搭在上面,另一只手和范无咎十指相扣,两个人并排坐在屋脊。 月如银钩,射.出冷冷的光。月光洒在屋顶的瓦片上,像刚刚下过雨一般。 整个天空都是冷色调的,但地上万家灯火又透着暖暖的橘色。 “是很美。”谢必安举起酒碗,与范无咎相碰,酒水洒了一些在谢必安的衣服上,他抬头对着弯弯的皎月,仰头喝下了一整晚。 原来,圆满是一种美,残缺却是另一种美。 ------------------------- “没想到达官显贵家中的院子,竟比从前镇子上最有钱人家的宅子还大上几分。”郑离举着他被云儿画上梅花的折扇,朝谢必安和范无咎挥着说道。 时不时地有学子过来同他们三人打招呼,以打探他们是否会成为自己仕途上的威胁。谢必安担心郑离会节外生枝,来孙府之前就一早交代过他,不要在众人之前卖弄才学,以防被人盯上。郑离满口答应,只装出一副乡下人进城,看什么都稀罕的模样。 谢必安表面上与郑离说说笑笑,其实一直在寻找孙相的位置。 孙相虽然一早在庭院摆了宴席,但至今还未出现,至少并未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范无咎也在警觉地打探着周围的每个人,试图发现行为可疑之人。 “七爷,三点钟方向,看那个老头。”范无咎突然低声说道。 谢必安斜眼一瞥,果真见到人群中有一个清瘦的老者,一袭粗布深衣,相貌普通,但总觉得气质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谢必安偷偷朝范无咎比了个拇指,说:“没错,应该就是他。装成学子与周围人交流,可以简单看出对方的人品和才学,倒是个聪明人。”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老者才朝谢必安三人走来。谢必安清晰地捕捉到,老者看见郑离的一瞬间,突然愣了一下。 “在下司邈,不知三位公子贵姓。”孙相道。 郑离合上扇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说:“在下郑离,这位是谢兄,这位是范兄,我们三人是同乡。” 谢必安和范无咎也顺势朝孙相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不知为何,孙相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和郑离随便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了席。 “刚刚那人是孙相吧?”孙相走后,郑离才小声问。 谢必安一挑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说他叫司邈,药王孙思邈嘛,不就是在暗示我们他的姓吗?”郑离笑着说。 行吧。 谢必安找了个借口,往孙相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范无咎则继续负责盯着郑离。 “孙相留步。”谢必安朝前面的人喊道。 孙相果然停了脚步,一脸惊讶地回头道:“没想到竟有人能认出老朽。” “不知孙相如此急切地离开,可是因为见到了故人?或者说,故人的后人?”谢必安并未藏着掖着,打算直接将话说开。毕竟弯弯绕绕,搞起来太累。 “老朽听不懂你的意思。”孙相捋了捋胡子,说。 “那,吕振海,这个名字孙相可还记得。”谢必安一边说,一边朝孙相走去。 当朝宰相一听到吕振海这三个字,瞬间慌乱起来,脸色煞白:“你,你从何得知这个名字?” “总有方法能查得到的。”谢必安说,“谢某前来是规劝孙相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郑老犯过的错事,何必要郑离来承担?” “那谁来赔振海的命?他一心为国,却偏偏被构陷,为自证清白而自裁,他才二十三岁。”孙相激动地说。 谢必安:“整个郑家都赔给他了,还不够吗?孙相非得要赶尽杀绝吗?郑离也一心为国,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五岁。” 孙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未能发出声音。 第38章 浮生梦5 浮生若梦,梦若浮生,良辰苦短,梓泽丘墟。龙女垂泪,烂柯归乡,黄粱梦里,蝶梦庄周。冤相恨,仇相报,几时休?雁塔题名,看遍长安,醒时仍在田舍。借酒消愁,堕落此生,死后仍在飘零。 ——《浮生梦》 吕振海这个名字,还是谢必安从小卷那里得知的。 赏月过后的第二日,范无咎就匆匆出门去打探消息了。寻了一整天下来,最后只打探到了孙相曾经有一位师弟,这位师弟才能出众,十多岁便中了进士,但没过几年他便因为贪污了赈灾的银子而畏罪自杀。但由于时间久远,与当年之事有关人基本已经再寻不到,但直觉告诉谢必安,或许这位师弟的死大有隐情。 一问小卷,果不其然。吕振海本是孙相的同乡,比孙相小了十多岁,但因为自幼机敏聪慧,竟与孙相同年参加了科考。 一场春闱下来,两人双双中举,孙相更是连中三元,直接成为了状元郎。 同年,吕振海外调做官,孙相则留在了京城。 几年后,因吕振海政绩出众,所管府县百姓安居乐业,百废俱兴,且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便被调回京城做官。吕振海才能本就出众,加之这几年的历练,越发受到皇帝重用,连升多级,引得百官纷纷侧目。 不久黄河水患,吕振海被派出赈灾。当年郑老尚在内阁为官,与吕振海政见不合,怀恨在心已久,趁着吕振海赈灾之际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57 ,买通吕振海的副手设计陷害,告了他一状贪赃枉法的罪名。孙相当时官职不高,拼死周全,才保住了吕振海的一条命。可吕振海到底是年轻气盛,受不得这般污蔑,竟自裁以证清白,却未曾想到,死后被扣上了畏罪自杀的帽子。 孙相一直将吕振海视为亲生弟弟,为自己未曾护住他而感到万分自责。后来数载,孙相暗中收集郑老受贿证据,联合了郑老的死敌,才终于将他拉下了马。 后来,孙相一路高升,最终到达相位,成了整个国家读书人最为敬仰的人。 但在他为吕振海报完仇后的第二十五年,会试前例行考察学子才学的聚会上,孙相见到了郑离。郑离相貌与郑老的儿子郑泽藻如出一辙,孙相只是看了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想到惨死的师弟,孙相决定想办法处理掉郑离。他暗中派人查清了郑离的过往,寻找到了资助郑离的先生,买通了先生之后得到了郑离平日里的试卷和笔迹。然后派人告发郑离科举舞弊,以让他永世不得做官。 但孙相没有想到,郑离继承了郑老的才学,在殿试中被点为了探花郎。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向惜才的孙相还是对郑离下了手。结局也如他所料,郑离失了功名,被赶回了故乡。 “你们在说什么?” 谢必安和孙相两人回头,却见身侧的院子门口,站着的正是郑离。 范无咎站在郑离身后,朝谢必安比划,说,自己没能拦得住郑离。 原来郑离看着谢必安匆匆离开,料想他定是去找孙相了,于是他便跟了上去,却未想将两人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谢兄,你的意思是我爷爷害了别人,自作自受连累了整个郑家?” 谢必安也知郑离是个聪明人,想要瞒住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故而将一切和盘托出。 “怎会?”郑离好像受了很大打击,跌坐在地上,“自小我爹整日沉迷酒色,我早已西去的爷爷便一直是我的精神寄托,是我的榜样。可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为了利益罢了,做到他那个位置,想得到更大的利益,就必须做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孙相哂笑。 “我不信,有什么样的利益会比自己的良心来得更重?我爷爷他,怎么能这样?”郑离说到气急之处,伸手往石板砌成的路上砸去,“既然我爷爷做出这种违背礼仪道德之事,我无颜再入朝为官,郑某此生不再参加科考。” 郑离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衣衫上沾的土,眼神决绝。 恍然间,孙相突然从郑离的身上看到了吕振海的影子。若是师弟,大概也会做出和郑离一样的选择。朝廷祸害,为何会有一个如此刚正血性的孙子?孙相苦笑。 “这倒是不必,听了这位谢公子的话,我突然开始好奇,如果郑端那个老狐狸的孙子,站在和他爷爷一样的位置会做的如何?”孙相说,“我给你个机会,若你能有幸中举,入朝为官后仍将心中的浩然之气保留一生,我便不再追究你祖父当年的所作所为,如何?” 郑离看着眼前清瘦的老者,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月后,殿试,郑离一张嘴,一杆笔,再加上出众的容貌,被点为探花郎。范无咎向来不通诗书,名字连榜单都未曾上去,谢必安因为答题过于跳跃,姓名在榜单的最底部,两人都未能亲自去殿上一睹探花郎的风姿。只知道郑离殿试一回来,小小的驿馆就挤满了上至朝中大夫,下至平民百姓若干人等,只为看看今年的探花郎到底长得何种俊俏。 好容易摆脱了因各种目的前来的访客,郑离终于抽.出身来到隔壁屋同黑白二人说话。 “陛下亲赐了郑某宅子,如若不嫌弃,谢兄和范兄可同我搬去同住。”郑离客套说。 谢必摆了摆手,道:“郑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二人的志向本不在此,本就打算这几日便同郑兄辞行了。” 郑离也未劝说两人,只道:“人各有志,郑某也不便强求。但我们三人本是同窗,又是同年参加科考,郑某早将二位当做了最好的兄弟。若来日,有需要郑某的地方,二位请尽管开口,郑某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了,二位若是回乡,请务必告诉云儿,待我安置好了,一定将她接到京城。” “那是自然,郑兄放心。”谢必安说,“谢某还有一事想问郑兄。” “但讲无妨。” 谢必安:“不知如今高中探花前程坦荡,郑兄可否寻到了活着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不知谢兄何意?”郑离问。 谢必安笑着看了看窗外,说:“就是,郑兄你以后想为了什么活下去?” “为何而活?呵呵,为了国泰民安,为了向孙相证明我不会为了利益而改变志向,也为了能和云儿白头偕老。”郑离说。 “可若有一天,你说的这些都化为泡影了呢?”谢必安依旧不依不饶。 郑离沉思:“那我便……回乡做个教书的先生,把我胸中的浩然正气教给世人,总有人能帮我实现国泰民安,总有人能帮我证明富贵而不移的。” “我希望你能一直记得今天所说的话,不管你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活着总是有好处的……谢某就此别过。” 明明是郑离过来告辞的,谢必安倒是拽着范无咎先离开了驿馆。 “活着有什么好处啊,七爷?”出了驿馆,范无咎打趣道。 谢必安看了看周围,然后附在范无咎的耳畔,说:“比如,我能在你的脖子上留点东西。” 范无咎一脸冷漠,但谢必安还是注意到,他的耳朵比刚刚红了一个色号。 “咱们任务还差几个?”走了一段路,范无咎才开口说话。 谢必安想了想,秦屿、夏静荷、尹子徽、戚文再加上今天的郑离,竟然五个了。 五个死撑在无间地狱的“钉子户”都被他们搞得灰飞烟灭了。 “还差两个。”谢必安朝范无咎伸出两个手指头说,“还差怨憎会和爱别离。” “那速战速决,直接去下一个任务吧。”范无咎说。 谢必安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敢把小卷拿出来。 小卷很久没有变成人形了,出来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 “下一个任务,是手足相残。”小卷身高只到谢必安的腰间,她翘着脚尖朝黑白两位鬼使说道,“兄弟相争,无聊。” “怎么个兄弟相争法?”范无咎问。 “这一家两个兄弟,还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可爹妈偏偏只心疼老二,对老大异常冷漠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58 。老大在弟弟的阴影之下,长着长着就歪了,然后妒恨弟弟,把他杀了。完毕。” 小卷面无表情,范无咎也同样面无表情,两个人一同看向谢必安。 “很普通啊。”谢必安说,“当年那谁,李世民,不也搞的这么一套吗?还有那谁,雍正还是乾隆来着,也是这么爬上皇位的。怎么偏偏就他一个给压在无间地狱了呢?” “不知道。”小卷答。 “算了,我问问阿傍。”谢必安掐了个千里传音。 阿傍正在巡逻,突然打了个喷嚏,总觉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果然,下一秒就接到了谢必安的通信请求。 挂断。 阿傍笑得像个二百斤的小牛。 “算了,我还是问问谛听。”谢必安又掐了一个诀。 谛听正趴在书桌下面听菩萨诵经,突然感受到了谢必安的传唤。谛听看了看菩萨紧闭的双目,不太忍心开口打扰,只能偷偷施法听谢必安的心声。 问我那小子为什么被压在无间地狱? 当然是因为他好死不死跑到菩萨的庙里杀人。 谛听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而且会显得菩萨很小肚鸡肠。 不行呀。 假装正在通话中好了。 谢必安关了千里传音,瞪着双眼朝范无咎道:“管他呢,让他别杀了他弟弟就行了。我们走。” 七爷又生气了,八爷不敢说话,委屈地像个一米八的小媳妇。 第39章 阋墙争1 “七爷,现在是什么情况,解释一下?”范无咎指了指自己的衣着,崩溃地朝谢必安问道。 谢必安来回踱步,作沉思状,好一会儿才开口:“大概,或许,可能,想要彻底化解何炽的怨恨,我们必须变成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凶手。” 何炽便是这次任务的主角。 范无咎满脸黑线,拎起裙角,一脸我招谁惹谁了的表情,道:“这就是我女装的理由???” 走过前缘门,范无咎就变成了女式的打扮,几尺长的披帛绕在腕间,梳了女人的发髻,头上插满了各种金簪珠箔,眉心还贴了红色的花钿。范无咎面容的棱角被削弱了几分,眉目间的英气也被淡化,倒活脱脱像个女人。 谢必安则是一身龙袍,脚踩黑色靴子,靴上还用金线绣了一双盘龙。 “风吹仙袂飘飘举,爱妃,不如给朕跳一曲霓裳羽衣舞吧。”谢必安觉得范无咎的装扮有趣极了。虽然眼前的范无咎称不上绝色,甚至连漂亮这个词语都难以用来形容他,但谢必安还是没来由地觉得他赏心悦目。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远在酆都的施夷光打了一个喷嚏。 “谁是爱妃?嗯?”范无咎从后面搂住谢必安,把手放在他的腋窝附近,开始挠他。 谢必安被范无咎挠得眼角带泪,双颊泛红,连连求饶。好容易从范无咎的魔爪里逃了出来,谢必安站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说:“你不是我的爱妃,你是我的皇后。范皇后,来伺候朕宽衣啊。” “嗯?今天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怕是就不知道谁才是上面的那个了。”范无咎佯装怒道。 谢必安起了玩心,朝范无咎勾勾手指:“哦?就凭你现在的三寸水蛇腰吗?咦,怎么成女的了,还是个平胸?八姐,你说怎么回事呀?” 说完谢必安就撒丫子跑了起来。 范无咎想大步追上去,结果刚迈腿,一脚踩上了垂在地上的披帛,生生地朝谢必安的方向跪了下去。 “爱妃,何故行如此大礼?”谢必安停下脚步,走到范无咎面前把他给扶了起来。 “太子殿下求见。”范无咎刚刚万分狼狈地从地上起来,就听见殿外的公公喊道。 谢必安帮他将衣服理好,才朝那前来通传的宫人说道:“让他进来吧。”然后谢必安拽着范无咎赶快坐回了座位上。 何炽进到殿中时,看到的就是殿里一个伺候的侍女都没有,只有皇帝皇后两个人在空旷的大殿里面正襟危坐。皇帝眯着双眼,一副在想事情的样子,皇后则满脸不爽,好像分分钟就要站起来打人。 何炽暗暗打了个冷颤,心里飞速想了十几种父皇和母后为何会生气的原因,最后突然想起前几日自己和二弟为了一个歌女起了争执,父母生气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情吧。 唉,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人,却要被逼着让给自己的弟弟,凭什么?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何炽朝二人行礼,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平白捡了个儿子,范无咎只能朝何炽挤出了一个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的笑容,说:“炽儿快点起来吧。”然后示意谢必安说点什么。 谢必安也装出一副非常热络的样子,一挥衣袖,说:“你母后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坐吧,一家人说说话,哪里用得着这么多虚礼?” 何炽起身,满脸不可思议,父皇和母后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是和我弟弟抢女人真的让他们很生气?他们不会想要废掉我,立我二弟当太子吧?如果被废了我该如何安身?二弟他也容不下我的吧?天呐,我就要死了吗? 谢必安看着何炽煞白的小脸,满头问号,于是偷偷脑内和范无咎交流:“这孩子脑子瓦特了吗?傻掉啦?我只能这么温柔了,他怎么还这么怕我?”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我太丑了,把孩子给吓着了?”范无咎说。 谢必安:“怎么可能,八姐你是最美的,你要相信你自己啊!” 范无咎偷偷翻了个白眼。 何炽抬头的一瞬间,正好看到了范无咎的白眼。 完了!我母后她都这般讨厌我了,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何炽已经开始想,如果自己现在主动让出太子之位,还能不能留一条小命了。 “父皇,我思量了几日,觉得我还是不适合当这个太子,不如改立二弟。”虽然不怎么情愿,但还是保命要紧。 谢必安一拍桌子,怒道:“胡闹!自古储君,立长立嫡,哪有嫡长子仍在,另立他人的规矩?” 嫡长子仍在……嫡长子仍在…… 何炽崩溃了,想,完了,看来父皇他,是非要让我死了。 我,我他妈。 何炽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父皇……儿臣自知愚钝,但儿臣好歹是您的亲生骨肉啊,儿臣虽不如二弟聪慧孝顺,但儿臣一直尽力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59 孝顺,您就非要置儿臣于死地?儿臣自愿放弃太子之位被贬为庶人,只求您不要杀嫡立幼啊!” 谢必安:“???我说了什么了吗?” 范无咎:“没有。” 谢必安:孩子,脑补太多是病,得治。 “炽儿,你何出此言?是朕和皇后的长子,也是朕的第一个儿子,朕怎么可能会杀了你。一直以来,我们之所以宠爱你二弟而忽视你,并不是因为我们不爱你,而是你是长子,将来要继承大统,朕和你母后都对你严格要求罢了。”谢必安语重心长,字字泣血。 “陛下,别说了。”范无咎说。 谢必安:“怎么了?连皇后都被我感动到了?” “不是。”范无咎指了指地上的何炽,“他晕过去了,压根没有听到你的话。” 谢必安:请问何炽同学,您是有什么疾病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事情,所以无敌短小【溜了溜了】 第40章 阋墙争2 “皇兄,你我乃是一母同胞的手足,为何非要赶尽杀绝?”男人披头散发,锦衣染血,跪坐在破庙里,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人。 男人对面的人正是何炽,他手持三尺宝剑,身后的庙门紧闭,门外守了一群的侍卫。 一声惊雷,狂风从破洞的窗户吹入,地藏王菩萨残破的雕像,在闪电中显得格外狰狞。 何炽冷眼看着眼前和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男人,缓缓开口:“朕留不得你。” “皇兄,你都已经是皇帝了,为何非得杀了我。”男人颤抖着爬到何炽脚边,抱住了他的小腿,“父皇母后宠爱我而轻视皇兄你,并非我所愿啊。” 何炽俯身,没有拿剑的那只手抚上男人的脸,将他脸上的灰尘擦拭干净,说:“二弟啊,你可知朕有多羡慕你?明明我们是双生子,连相貌都没有相差分毫……可为何,无论我怎么努力,父皇和母后都不会多看朕一眼?朕之所以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上,多亏了朕比你早出生几个时辰,否则,朕现在怕是一无所有了。” “皇兄,我真的从来无意和你争。”男人的眼泪顺在面颊流下,“我真的,一直都很喜欢,喜欢大哥你的。” “晚了,燃儿。你可知有多少大臣至今都在盼望有一天你能登上皇位,朕留不得你了。父皇母后一直都很宠爱你,酆都苦寒,你下去陪陪他们吧。” 说罢,长剑穿胸而过。何燃瞪大双目,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剑,随后没了气息。 “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何炽抽.出利剑,朝何燃的尸体低声呢喃。 …… “啊!”何炽从梦魇中醒来,满身大汗淋漓。 范无咎在偏殿的卧房守了何炽好几个时辰,看他醒来,立刻凑上前去:“炽儿你醒了,好好的孩子,怎么说晕就晕过去了。” 何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仍沉浸在刚刚的梦中。 梦里,他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孪生弟弟,怎么可能?而且,何燃在梦中喊自己为皇兄,说明自己已经登基为皇了。妈耶,小命都不怎么保得住了,居然还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梦。不过,好像真的有些爽。 “炽儿啊,你可算是醒了。”得到了何炽醒来的消息,谢必安才赶过来,“父皇听了你的话,觉得我们父子之间的误会很深啊。” “父皇,儿臣知罪。”何炽直接从床上下来,跪在了谢必安和范无咎的面前。 谢必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何罪之有?”谢必安将他扶起,试探道。 何炽宁死不肯起来,只跪在地上,说:“儿臣不该和二弟抢同一个歌女,儿臣这就将璇儿送去二弟宫里。” “一个歌女罢了,你是兄长,贵为太子,你想把人留在自己宫中,燃儿没有理由和你争。”谢必安觉得很无语,又怕自己的话没说明白,接着补充道,“你想留,便自己留着吧。” “父皇,儿臣真的不是有意和二弟争的,父皇您就饶了儿臣这一次吧。”一番话下来,何炽更加惶恐了。 谢必安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且先回去,我和你母后还有些事情要商量。” “父皇!儿臣纵有万般的不对,但求父皇惦念我们的父子之情啊!”临走时,何炽还不忘朝谢必安磕了几个响头。 何炽走后,范无咎才悠悠开口:“这孩子,以前究竟被爹妈怎么了啊?怎么说什么都拿最大的恶意去揣摩?脑洞也太大了吧?” “大概是因为他爹娘实在过于偏爱幼子,很少把他放在眼里吧。这样下去不行,咱们得想个办法。” 过了大概半柱香,谢必安才又再次开口:“不如找个地方,咱们当几天的寻常百姓,看看离开了皇家的勾心斗角能不能把何炽的心结给解开?” “办法是好,但咱们离宫几天,国家谁来管?”范无咎问。 “我们是来帮何炽的,又不是来治国的,扔个几天,国灭不了。再说还有丞相他们几个大臣,让他们看着办吧。” 范无咎突然发现,谢必安是有当昏君的潜力的。 “还好你不是真的皇帝,不然……”范无咎说。 谢必安搂住他的肩膀,朝他笑道:“不然怎样,日日同皇后你巫山云雨,从此不早朝?” 啧,妖孽祸国,范无咎心想。 “皇后,你扒朕的衣裳做什么?皇后!你,你现在可是个女的……”被重重砸在床上的谢必安喊道。 范无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满脸生无可恋,转身蹲在了偏殿的墙角。 “就算你是女的,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你放心,八爷。”谢必安小心翼翼地朝墙角的人说道。 范无咎这才从墙角走回到床边,但依然垂头丧气的。 “没事的八爷,你看,你女装也很好看呀。”谢必安摸着范无咎的头安抚道。 范无咎看了一眼床边的铜镜,又转头看向谢必安,满脸都写着“你在逗我”四个大字。 “你,至少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谢必安强行解释。 范无咎这才脸色好转起来。 两个人在皇后宫里分析了半天,直到吃完晚饭时才决定好下一步要怎么办。 谢必安再三保证,两天时间一定会解开何炽和何燃的心结,然后让范无咎恢复男儿身。 刚吃完晚饭,就有太监端着个盘子走到谢必安面前,说:“陛下,您今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60 晚翻谁的牌子啊?惠妃娘娘等您很久了,皇贵妃也说很长时间没有见您了。” 谢必安下意识去看范无咎。 范无咎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若隐若现。 谢必安:宝贝,不是我想的,你听我解释。 范无咎:你走→ “咳咳,朕今晚当然是陪着皇后了,快给我下去,以后没朕的吩咐,不许让朕翻牌子。” 太监走后,谢必安紧握范无咎的双手:“宝贝,我谁的牌子都不翻,你千万放心。” “七爷,严重了。我怎么可能会不放心你呢?” 可是你分明一脸不爽的表情,谢必安想。已经把范无咎惹得不高兴了两回,谢必安说什么都不敢再去招惹范无咎了,毕竟自己的人,惹急了还是得自己哄。虽然,八爷好像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对谢必安发火,唯一的那次,也只是在知道谢必安瞒了他事情之后气鼓鼓地把人拉回了酆都罢了。 自从交往之后,这是谢必安和范无咎第一次什么都没有做地睡在同一张床上。 原来夜晚还是挺漫长的。 第二天一早,谢必安就叫人把何炽与何燃两兄弟给喊进了宫。谢必安也是第一次看见何燃,这人长得与何炽是真的很像,除了两人的衣饰不同之外,谢必安在外观上没有发现两人其他的差别。但谢必安还是一眼就分了清两人,因为何炽有一些微微地含胸,看起很不自信的样子,眼神也没有何燃那般天真烂漫。在同一种环境里长大的两个孩子,竟然会因为父母的态度在气质上产生那么大的差别,谢必安觉得很吃惊。 “以后万一咱们有了孩子,一定要一碗水端平。”谢必安悄咪咪地跟范无咎耳语。 范无咎眉毛一挑,说,七爷没想到你还会生孩子? 谢必安目光打量了一下范无咎的女装,心说,要生也是你生啊,但当然他没有说出来,只解释说:“万一,万一捡了个孩子呢?” 一语成谶,后来谢必安每次看见把家里搞得一团乱的小卷时,都恨不得穿越回去打自己两嘴巴子。 反正谢必安现在是沉浸在对何炽的一双偏心的父母的指责当中。 谢必安也没和两兄弟多做解释,直接把人带到了比冷宫还偏僻的宫殿里,然后说:“朕和你们母后商量好了,为了巩固我们一家四口的亲情,我们在这里小住几日。这院子里有之前住在这里的宫人种的菜地和散养的鸡鸭,期间也会有宫人来送瓜果蔬菜,这几天不许任何人进来,也不许任何人出去,我们在这里住到把所有问题解决后再出去。” 何炽虽然纳闷父皇为何突然会突然玩这一出,但也不敢开口询问,生怕自己那句话又招来一堆麻烦。倒是何燃,就差直接把“不乐意”三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殿门一锁,“一家四口”被关在了破旧的院子当中。 第41章 阋墙争3 被关小黑屋的第一天,被吩咐在院子里和弟弟一起打水的何炽看了看在简陋的书房里在给母后画像的父皇,感觉自己这条铁骨铮铮单身了快二十年的好汉受到了几万点的暴击,并暗暗决定从这里出去之后一定要娶个太子妃。然后何炽又看了看二弟,娇生惯养的何燃根本不知道怎么从井里把水弄出来。何燃一直在“把桶仍到井里”和“把桶从井里拉上来”这两个动作之间不停重复,大概重复了三四遍,每次桶里的水都在半路洒了个精光。 看着傻不拉几的弟弟,何炽认了命,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二弟这么笨呢? “桶给我,我来。”何炽没好气地说。 何燃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眼里放出了光,给他条尾巴他就能摇起来,但他还是固执地摇头:“用不着你,我自己就能把水打上来。”打好水给父皇和母后看,一定会得到夸奖的。 何炽最讨厌他这副为了邀功非要勉强自己的样子,便不再同他说话,继续坐在长廊的阶梯冷眼看着他。 大概过了一炷香,何燃终于把水打了上来,开心地提着水桶跑去了书房,进门前还不忘朝何炽吐了吐舌头。 他今年都十七了,怎么和七岁那年没有什么区别?何炽想。 看见兴冲冲跑来的何燃,谢必安放下笔,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打上来一桶水?” 何燃委屈巴巴,道:“儿臣不会打水。” “不会打不会去请教你大哥吗?” 何燃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父皇,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以前很宠我的。这种情况下你不是会把大哥喊进来问问为何不帮我的吗?你变了。 谢必安:“你抱着桶去菜地浇水吧。” 何燃噘着嘴跑了出去。 谢必安顺便又朝何炽喊道:“炽儿,你和燃儿一起,他有不懂的地方教教他,若是都不会,便按照你的想法来。” 何炽也一脸懵逼,今日的父皇和母后吃错药了?怎么对自己这么好?何炽脑补了一万种可能性,成功地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战战兢兢地跟在何燃后面两人一起去了菜地。 “这一块浇得太多了,换一块地浇吧。”何炽指着那几棵快被淹没的小白菜,觉得有些绝望。 其实他从小长在东宫,和何燃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见面打个招呼,随便寒暄几句就溜了,毕竟父母的差别对待过于明显,何炽打心底里排斥自己的这个孪生弟弟。他对何燃的了解,绝大多数情况下来自周围人的口口相传,从未想到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居然会是这副样子。他甚至都有些能理解父皇和母后为何会对弟弟如此宠爱了,毕竟,如果自己的儿子也像何燃一样傻逼,他也肯定会出于同情的对他好一点的。 不知道是不是何炽的错觉,何燃在他接过水瓢的一刹那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充满了崇拜…… 错觉吧。 中午和晚上的饭菜也是何炽一个人在准备。一开始他让何燃帮忙劈柴,结果何燃拿起斧头就往自己的脚上砍,吓得何炽再也不敢让他碰任何利器。然后他又让何燃帮忙淘米,然后何燃淘了两次,一碗的米就只剩了半碗。 何炽觉得自己看何燃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本来何炽还有些嫉妒何燃,现在则充满了深深的同情,甚至开始为父皇和母后感到悲哀。 但谢必安一点都不悲哀,白捡了俩儿子,美滋滋。 范无咎:“麻烦帮我画一双上挑的凤眼,我喜欢凤眼。” “我不是凤眼怎么办?”谢必安笑得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61 让范无咎发憷。 “不是就不是,我喜欢的又不是七爷的脸。”范无咎觉得自己的求生欲很强了。 谢必安却笑得更让他发憷了:“嗯?那八爷的意思是不喜欢我的脸咯?” 范无咎觉得自己被刁难了。刁难我有用吗?我只是一只鬼啊。 “我开玩笑的。”谢必安笑得很开心。 被关起来的第二天,何燃发现了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有一个鸟窝。 满脸都写着想要。 何炽被他盯得发毛,只能说:“我试着帮你爬上去掏一掏,但能不能掏到鸟蛋我可能保证。” 何燃头点得像个啄米的鸡。 “这种高度的树用得着爬?一个轻功的事。”范无咎悄悄地说。 谢必安眯着眼笑笑,道:“一国之母上树掏鸟蛋,我倒是还没见过。” 范无咎觉得谢必安笑得蔫儿坏,可为什么酆都其他人都没发现七爷的本质呢?为什么他们还都以为七爷爱笑是因为脾气好? 何炽学过爬树,还是刚进东宫的时候跟身边的小太监学的。但爬过一次就被太傅给捉了个正着,被训斥了半天,还被罚抄了书。爬树的时候,两腿要夹紧,不然就算上去了,半路也会滑下来。还有就是动作要快,太慢了磨得手和腿疼。 终于爬到第一个树杈的时候,何炽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他堂堂一个太子要去上树给关系一般的弟弟掏鸟蛋?为什么堂堂二皇子会想要一个鸟蛋??为什么父皇和母后根本不制止,甚至还抓着一捧瓜子,看得很开心?但已经基本爬到地方了,何炽现在下去刚刚的努力就白费了。 鸟窝里有三颗鸟蛋,何炽随便拿了一颗,然后从树上下来把它递给了何燃。 “嘿嘿,谢谢大哥。” 何燃接过鸟蛋,飞快地捧着去给谢必安看:“父皇,母后,你们看,鸟蛋。” 范无咎嘴角尴尬地抽搐了一下,说:“真好玩。” “燃儿,你看看你大哥多疼你,以后等他登基了,要好好辅佐他知道了吗?”谢必安说。 何燃乖巧地点点头。 三天后,谢必安他们就出来了。因为宫殿门口跪了一地的老臣,一个个都一副皇帝不出来,我们就不起身的架势,硬生生让谢必安提前结束了“闭关”。 其实谢必安觉得进展蛮大的,毕竟出来之后何燃逢人便把何炽给他掏的鸟蛋拿给别人看,一副我大哥可厉害的模样。但谢必安清楚地知道,还差点火候。 如何快速地为两个人构建牢固的羁绊?答案当然是让两个人共同经历生死。 眼下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让何燃救何炽一命。 可是,何燃真的能救何炽一命而不是半路上就把人给卖了吗? 谢必安决定赌一把。 然后他宣布,三日后要去皇家园林打猎。 言官在议政殿前跪了一天,也没有改变昏君的决定。 陛下最近天天作妖,此天之亡我国!一位老臣在接受采访时,流着泪如是说道。 何燃虽然傻了点,但居然会骑马,而且骑得好像还不错,何炽表示很震惊。 谢必安一早安排好了人,在草丛里埋伏,等着何燃与何炽落了单,然后再出手刺杀何炽。 范无咎表示草丛里虫子有点多,他蹲了半个时辰,拍死了一地的蚊子、十只蚂蚱、还有一只掉到自己头上的知了。 “今天打猎,两位皇子若是能一同给朕打到一只鹿,朕回去就重赏你们。” 一听到能得到嘉奖,何炽看到何燃整个人都来了精神,不得不踏上了和傻弟弟一起找鹿的旅程。 很快,两个人就脱离了大部队。 然后,砰地一声,马被绳子绊倒,两个人一起跌在了地上,然后被黑衣人团团围住。 范无咎:怎么回事?七爷还安排了别的人手?? 何炽只有一把弓箭,远程武器在正面打斗时显然是吃亏的。但好消息是何燃带了一把匕首,坏消息是匕首刚掏出来就被他抖着掉在了地上。周围的杀手都看傻了,咋回事儿呀小老弟? 何炽在杀手呆掉的一瞬间,快速射.了两支箭,放倒了对方俩人。 然后一群人厮打起来,何炽觉得自己学过武艺真的是太好了。但一人难敌四手,他还得保护吓得喊妈妈的何燃,很快就负了伤。 范无咎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好像这些人不是七爷派过来的。 行吧,范无咎只能加入了战场。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何炽看着满地的尸体,对范无咎抱拳。 范无咎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刺客当得有点不称职。就当了人一个多星期的母后,就真把自己当娘了还是怎么滴?怎么还跑出来护崽子了? 不用谢,我也是来刺杀你的。范无咎想这么耍个帅。但,想了想自己发出的声音是女声,只能作罢。气哦。 但最后范无咎还是完成了七爷布置的任务。 因为,哭唧唧的何燃劫后余生,跑过来抱住何炽的时候,直接撞上了他。他一个踉跄,身体前倾,手里拿着的匕首直愣愣地刺进了何燃的肩膀。 “啊——大哥,他也是刺客。”何燃小脸煞白,直接晕了过去。 范无咎悄咪咪地吐了吐舌头,溜了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飞自我了 第42章 阋墙争+痴儿泪 范无咎拍拍手,深藏功与名。 何燃吓得小脸煞白,气若游丝地躺在何炽怀里,说:“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何炽看着傻弟弟,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自己腰间还有被杀手刺中的剑伤,也顾不得包扎,反倒是忙着安慰傻弟弟,说:“放心,死不了。我伤得比你重,要死也是我先死。” 何燃慌了,轻微地摇摇脑袋,说:“大哥不要死。” “何燃,你知道吗,我一直很讨厌你。”何炽见不得怀里的人红着眼眶的样子,干脆扭过头闭上了眼,将想说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何燃满脸的委屈,问,为什么啊,我不是你的亲弟弟吗?你为什么要讨厌我? 何炽双眼紧闭,满目猩红中,闪出了五岁那年的画面。 那是他搬进东宫的第一天,东宫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可他找遍了东宫的每个角落,偏偏不见父皇和母后的影子。他问了宫人,被告知父母都在二皇子的宫里。于是他从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宴席上逃了出去,走到二弟那里,却看见父皇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62 和母后在庭院里陪着何燃玩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像宫外的每一个普通家庭。一瞬间,愤恨、嫉妒在何炽的内心深处疯狂扎根生长。凭什么?今天是他正式入主东宫的日子,自己的父母却陪着自己的兄弟戏耍了一整天。那他算什么?他才五岁,比起太子这种虚无缥缈的身份,他更加在意的是父母的疼爱。那是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父母偏爱着弟弟。 后来渐渐长大,也渐渐麻木。看着弟弟的所有愿望都能被无条件满足,看着父皇一次次地封赏弟弟,他慢慢习惯了,习惯了活得战战兢兢,习惯了在朝堂在内宫都被忽视。他只求何燃不要抢走他太子的名分,毕竟这是他手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东西了。 让何炽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的,是何燃的抽泣声:“大哥,为什么?为什么要讨厌我?我做错了什么?” 是呀,他做错了什么?就在刚刚他还为自己挡了剑。错的明明是父皇和母后。 “是大哥说错话了,大哥不讨厌你。”何炽叹了口气,安慰何燃。 何燃小孩子脾气,听到何炽道歉,立刻就止住了哭声。 保护皇子们的侍卫姗姗来迟,看到满地刺客的尸体,都吓得不轻。一时间两人身边围满了乱做一团的人。 “差不多了吧?”谢必安从怀中掏出小卷,问。 “差不多了。”小卷说。 终于能恢复男儿身了,范无咎泪如雨下。 穿过现世门,范无咎又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 还差最后一只鬼,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菩萨会不会成佛,听天由命了。 连续完成了两个任务,把黑白无常两只鬼都累得不轻,回到家中便倒头就睡。 睡前,谢必安想,等完成了下一个任务,一定要把两人的房子彻底打通,这样家里的空间还能大一点。 七爷醒来时,范无咎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晃了晃脑袋,然后打开手机,看到了范无咎的留言,说有点事情出去一趟,让七爷好好休息。 谢必安伸了个懒腰,打开小卷提前看了一眼下一个任务的剧透,然后弹了个响指,睡衣换成了平日里穿的白色西装。 他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转了一圈,觉得有点无聊,干脆出去逛逛。 七爷出去逛逛,绝大多数的情况都逛到了奈何桥边,这次也不例外。 孟姜女穿着一身曲裾深衣,朱红色的衣配着藕粉色的下裳,云鬓盘起,斜插了几只簪子,是十足十的汉时打扮。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波不亏。”一个鬼接过汤碗时,说。 孟姜女杏眼一瞪,朝那鬼怒道:“想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那鬼瞬间怂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大口喝下了孟婆汤,然后逃也似的溜了。 “喂。”谢必安瞧着孟姜女没看见他,于是绕到她身后往她肩上一拍。 孟姜女果然吓得一个哆嗦,手里刚刚盛好的汤洒了大半:“谢!必!安!你死不死!信不信我下班就去找魏判反映一下你打扰我上班的事,以后这奈何桥你就别想上来了。” 谢必安知道孟姜女也就嘴上说说,不会真的跑去找魏征:“那你去找呀,要不要我陪你一起,给你做个证明?” 孟姜女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谢必安,你今天就是想气死我对不对?” “能么可能?你都死过一次了,难不成还能再死一次?”谢必安笑眯眯地说。 孟姜女抄起一碗汤,往谢必安脸上泼去。 谢必安轻松一躲,整碗汤顺着栏杆泼到了桥下。 “卧槽,谁泼的汤——”是阿傍的声音。 孟姜女哈哈大笑,然后朝下面喊道:“是七爷,牛头你记得把场子找回来。” 谢必安望着忘川,摇了摇头,说:“我俩的梁子,这一时半会儿看来是解不开了。” “对了七爷,我听说你和八爷搞在一起了?”孟姜女满脸八卦,“上次问你你还跟我装傻,转眼就你侬我侬了,啧啧啧,男人心,海底针。” 谢必安抱着膀子转过身去,表示不想和孟姜女讨论这个话题。 孟姜女嘿嘿嘿地坏笑了几声之后,乖乖地顺着七爷的意思转移了话题:“魏判之前给你们的那个任务怎么样了?还剩几个?” 谢必安这才又重新面对着孟姜女,说:“还差最后一个,弄完了就能重新过上以前混吃等别人死的日子了。” “跟我讲讲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呗。” 被孟姜女缠地没有办法,谢必安只能大致跟她说了说。 说是某个乱世,有个男人被征了兵,上了战场。临走前,男人跟他老婆说,等我回来,一定让你穿金戴银过上好日子。男人打了好几年的仗,职位也越升越高,眼看着马上就能荣归故里了,但大概是临走前flag立得太好,死在了决战的战场上。马革裹尸还,他老婆抱着尸体在城门哭了整整十天,把城门都哭塌了。后来老婆殉情死了,可能都轮回转世了十几辈子了,男人却一直被留在地狱里,不能轮回。 “那个男人叫什么?”孟姜女愣了愣,问。 谢必安想了想,说:“叫杞梁。” 孟姜女手里的勺子当啷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总不能是你男人吧?”见孟姜女失魂落魄的样子,谢必安打趣道。 孟姜女召唤了一个分.身顶替了自己的位置,拉着谢必安往桥下走去:“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谢必安:“真是你男人啊?可你男人不是叫范喜良吗?” 孟姜女红着眼睛,说:“不是,民间讹传,他就叫杞梁。我们两个是齐国人,婚后不久他就去打仗了。我死了以后求十殿阎王让我在奈何桥上熬汤,就是为了能再见他一面。但等了几千年也没有等到他,你却跟我说他一直都在地狱里?还是无间地狱?凭什么?” 谁能想到,天天站在奈何桥上劝人忘却前尘的孟婆,自己却偏偏守着一段情,守过了沧海桑田、岁月变迁。 明明是重情重义的人,却偏偏去教导世人放下执念。 也可能是自己经历了太多悲欢,舍不得众生都变成自己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他也一直想要再见你一面吧,毕竟都答应你了要回家,却没能回来,所以不愿意去投胎,硬生生地成了个钉子户。” 听完谢必安的话,孟姜女身子背了过去,双手捂着脸,肩膀在不住地抖动。 谢必安知道,虽然孟姜女不能流出泪来,但她确确实实是在哭泣。 一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63 瞬间,谢必安突然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今天闲着没事跑来跟孟姜女聊了会儿天,不然,杞梁魂飞魄散,孟姜女就算再等一万年也见不到他一面了。 “没事儿,你别急。无间地狱条件这些年也还不错,他没吃多少苦的。”谢必安安慰道,“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谢必安一向觉得连接各个地狱的缆车速度挺快的,但今天有孟姜女在身边,他头一次觉得这缆车实在是太慢了。谢必安的共情能力很好,他能体会到孟姜女现在的心情有多么急切,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和自己的爱人生生错过,生怕自己晚了一秒就再也见不到他。 谢必安光在这里为孟姜女着急,却不知道八爷干了让他更着急的事情。 依旧是地藏王菩萨的客厅,但菩萨对面坐着的人,从笑眯眯的一身白,变成了板着脸的一身黑。 “七爷不愿意告诉我,劳烦菩萨对我说说吧。出家人不打诳语,菩萨谨慎点儿说。” 范无咎不是谢必安,他对道门没有过多的归属感,在地藏王菩萨面前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地藏王菩萨转了两下佛珠,然后平静地将之前跟谢必安讲过的事情又重新给范无咎讲了一遍。 “怪不得,七爷担心我接受不了,所以才不告诉我。而我,确实也接受不了。因为我觉得你根本不是在普度他们,你就是在粉饰你想活下去的欲.望。天地没了谁都会照常运作,百姓不会因为没有了一个菩萨就重新陷入水声火热当中,没了你,转天就会有新的菩萨,没了我,转天也会有新的鬼使。菩萨是不是太高估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两章就完结了的样子。 我终于要把我埋下的东西都彻彻底底地挖出来了 第43章 痴儿泪(完结) “菩萨是不是太高估了自己?”范无咎垂眸道。 地藏王菩萨看着范无咎面无表情的模样,勾了勾嘴角,说:“没有人想要消失,我也并不能免俗。” 范无咎:“我本以为出家人慈悲为怀,却没想到菩萨也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能继续存在,借我们的手去帮你做见不得人的事。” 站在一旁的谛听终于忍不下去,开口为菩萨辩驳:“他们与其被关在无间地狱永不见天日,倒是不如像现在这般完成夙愿得了解脱。” “不要忘了,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我以为,是去是留应该由他们自己来选择,而不是像菩萨这般用谎言来欺骗他们。”范无咎继续说道。 地藏王菩萨拦住了想要继续开口的谛听,朝范无咎说:“你和白鬼使总在一处,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面对同样一件事,白鬼使第一时间是权衡利弊,再找出对他最有利的一条路。而你却是一旦认定了对错,就一定会站在你所认为的立场上据理力争。但是,黑鬼使,有一件事你得明白,这个世界的对与错本来就不是泾渭分明的。” “所以,菩萨你想表达什么?”范无咎不以为然。 菩萨说:“别钻牛角尖,你也不想白鬼使为难的是不是?” 范无咎道:“若我早能知道你交给我们的任务是个什么样子,七爷也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地藏王菩萨摇摇头,谈了个响指,半空中便出现了一段视频的投影。 画面是在赏善司,也就是魏征的办公室。 范无咎站在魏征的正对面,身边并没有谢必安的踪影。 魏征将一个藏蓝色的本子递到范无咎面前,说:“地藏王菩萨让你和小白回到厉鬼们活过的时代,将他们的怨恨从根源化解。这本书里记载了那七只厉鬼的生平,菩萨会帮你们开启前缘门,便可回到这些厉鬼活过的时代,你们想办法将怨念化解掉。” 范无咎接过本子端详了片刻,有些犹豫:“佛门这么多弟子,怎么偏偏选上我们两个道家的帮忙?” 魏征将脸上和善的笑容收起,低声朝范无咎说:“他想借你们的手除掉无间地狱里的厉鬼们,早点成佛。这前缘门是道门的法器,只能吸收道家的法力。你们两个,再合适不过。” 听了魏判的话,范无咎更纳闷了。 魏征忙给他解释:“我曾经见过前缘门,它根本不是什么能回到过去的法宝,而是吸收法力从而构建出一个幻境,可以用于改变旁人的记忆。菩萨并不知道我认识这个宝贝,不然我也被他给骗了。” “那我和七爷该怎么办?请魏判指点。”范无咎神色凝重。 魏征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这件事我们不能拒绝,否则佛门那边会以为我们不愿意帮助地藏王。可若是完成了,却又白白搭上了七条魂魄……我只想到了一个办法。将七苦书卷的内容抹去大半,这样一来,信息不全你们就无法完成任务,到时候直接去找菩萨表示任务失败,将任务返还给他。” “那便照魏判说的做吧。” 之后两人合力删除了七苦书卷的大半内容。 “还有一事,地藏王菩萨的神兽谛听并不好糊弄,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将这段记忆删除为好。” 这也就是为什么范无咎和魏征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原因。 “你看,你早就知道了。”地藏王菩萨又弹了一个响指,收回了法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却没想到这段话被谛听监听了,我从一开始就在暗中协助谢必安完成任务,所以你们顺利地走到了现在。还差最后一个鬼,你们阻止不了我了。” 谛听站在一旁,耳朵突然动了动,然后走到菩萨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 地藏王菩萨点点头,微微一笑,朝范无咎说:“白鬼使也到了无间地狱来,黑鬼使同贫僧一起去见见他吧。” 范无咎咬了咬牙,跟在地藏王身后一起朝关押最后一个鬼的地方走去。 --------------------- “哎呀,七爷,我这一身好看吗?我发型乱了吗?我和以前比变化大不大?”孟姜女到了门口,却又开始犹犹豫豫不敢进去,“杞梁他万一不记得我了该怎么办?” “孟姜女,你得相信你男人啊。你等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能和他重逢吗?现在好不容易能见面了,你还在犹豫些什么?”谢必安能理解孟姜女“近乡情怯”的心情,但还是催促她快点进去。 孟姜女轻轻攥了攥拳头,像在给自己打气似的,一步步地朝里面走去。 杞梁抱着腿缩在墙角,听到有人进来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七苦书卷 作者:江东客 分卷阅读64 ,连头也没有抬一下,说:“我是不会去投胎的,别再劝我了。就算她忘了,我也不能忘。君子一诺,我答应了她,不管怎样,我都得见到她。” 孟姜女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还是刚刚离家时的模样,但没有曾经的意气风发和信心百倍。他不该是这种颓废的样子,孟姜女想。 见来人不回话,杞梁便又自顾自地说:“你说说,你们这群鬼差,每天绕无间地狱三圈,巡回演讲,劝我们放下执念去投胎做人。可有个什么用呢?如果能被你们轻松洗脑,我们还能被关在这里?与其你们在这里浪费口舌,不如多去做点对社会有贡献的事情。” “不过我还是有两件事情要提醒你。第一,无间地狱里只剩了你一只鬼。第二,我们也不是来给你洗脑的鬼差。你且抬头看看,你眼前这位是谁?”谢必安说。 杞梁这才猛地抬起头来,眼前的女人,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口,胭脂轻扫在双颊透着似有似无的红,是他日日夜夜思念的那个人。 “孟……孟姜女。你怎么……怎么没有去投胎?”震惊之余,杞梁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妻子为何还留在地狱。 孟姜女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说:“若是去投胎了,该怎么和你重逢?” “那你也该去投胎,酆都太苦了,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杞梁手穿过围栏,和孟姜女紧紧相扣。 孟姜女摇摇头道:“不苦,一点也不苦。我在这里有了官职,他们都喊我孟婆,我每天都在奈何桥上熬汤,也在等你。却偏偏没想到,你也在这处等我。” “夫妻团聚,也算是一件功德了。但孟婆可别忘了,无间地狱的鬼想从这里出去,只有投胎一条路可走。”说话的是地藏王菩萨。 谢必安看到他身后跟着的范无咎,立刻明白了八爷偷偷跑出去原来是去问了菩萨。也好。 “不劳菩萨费心,投胎总比魂飞魄散了好。”范无咎冷冷地开口说道。 孟姜女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向来伶俐,通过范无咎的三言两语,也大概搞明白了其他鬼的去向。 “他愿意去投胎,倒也是省了贫僧和黑白两位鬼使的力气,贫僧求之不得。” 谢必安觉得,自己苦心维护的道门和佛门的关系,被八爷轻松降到了冰点。 总之,地藏王菩萨交给黑白无常的任务,最终以杞梁自愿去投胎而圆满完成。 不过杞梁走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姜女偷偷给他递了一碗白水,并且打算等他再次死后走一下谢必安后门,为杞梁在酆都谋一份官职。 地藏王菩萨终于成了佛,可谢必安后来听说,他的法力并没有因为成佛而恢复,反倒是亏损更加严重。也许他过了不久就会消散,也许他会找到能成功活下去的其他办法,但这些总归和谢必安没有什么关系了。 那天回去之后,谢必安整整两天没有在酆都出现过。 谢必安精疲力尽地趴在床上想,范无咎其实也是个挺记仇的人。 “七爷,专心。”范无咎的脑袋靠在谢必安的脖颈间说,“这种时候还能分神?” “没……没有。”谢必安一个激灵。 范无咎咬了一口谢必安的肩膀,说:“没有就好。” 总之,这两天七爷过得不怎么好。 第三天,七爷终于下了床,看着身边西装革履的范无咎,突然明白了衣冠禽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七爷,这个给你。”范无咎掏出来一个黄色的晶体,大概有指甲盖那么大。 谢必安接过晶体,端详了半天,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啊?” “小卷的情感中枢。”范无咎说。 小卷的情感中枢在范无咎和魏征“狼狈为奸”删除记忆的时候被范无咎顺手拿了下来,一直藏在他的芥子空间里。前两天在地藏王菩萨那里看了录像,才把这件事情给想了起来。 “嗯?小卷的情感中枢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八爷,这件事情你是不是要好好跟我解释解释?”谢必安瞪着双眼,朝范无咎怒道。 范无咎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跟谢必安说这茬事儿。 鬼生漫长,他们还有大把时间来清算这件事情。 窗外血色的天空下,一株鲜红的彼岸花随风摇曳,酆都的一天又过去了。 -------完-------- 分卷阅读6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