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控蜜恋史》 第1章 莫颜 这是一幅水粉画。 画中有花瓶、有迎风微倾的粉红花束。 为那只大众花瓶画完最后的亮光后，莫颜将画笔放下，绘画围裙脱下，收拢自己的物什。 没什么人可供打招呼。 默默离开画室。 莫颜的细长腿才跨进落叶满地的室外，就将连帽衫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最近她在闹绯闻，不得不低调些。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已经拣偏僻的路径走了，还是被人围堵了。 来人是出了名的嚣张姐，却有个温婉的名字，叫“徐清莱”。 徐清莱带了三四位帮凶，将莫颜围堵在一幢教学楼背后的荒僻路上。 自从上星期传出这条路上发现了条一米长的花蛇后，这条路被很多人从行走地图中去除。这会儿虽然是大中午，却空荡得厉害。 徐清莱双手抱在胸前，下巴一抬：“凭你？也配暗恋王者风？” 莫颜目光越过徐清莱，发现她的走狗们已经濒临失控，个个摩拳擦掌，眼睛里露出兴奋的光芒。 戚！ 幼稚！ 她是那种会给她们机会的人吗？！ “莱莱！”莫颜大叫，同时露出难以自信的表情，“你从哪个居心不良的婊子那里听到这种无聊的传闻？ 我暗恋王者风？ 我跟他既不在一个班级，又不在一起上公共课，我怎么了解他？我既然无从了解他，又怎么可能暗恋他？就凭他一米二的大长腿？啊不，我的意思是说，就凭他长得好？我们班上还有长得更好的呢！” “谁？”徐清莱不服，“还有谁比我家王者风更好看？” “菲利普啊。”莫颜做花痴状。 “噗哈哈。”徐清莱的走狗们笑得东倒西歪。 菲利普五官深邃，长腿玉立，可惜就是肤色与东方审美差太远。非洲混血儿嘛。 安哥拉男与加纳女的爱情结晶，拥有石油般不竭的财富，只是，也拥有石油般的肤色。 站在莫颜对面的女生们，以徐清莱为首，是对什么都会羡慕、唯独对财富不会的富家女。莫颜深谙她们的心理。 果然，话题被她甩出的“菲利普”带歪。 她们讨论起肤色对颜值的重要性，继而讨论护肤要点，再说起大牌最新上市的护肤品优缺点…… “停！”徐清莱大喝一声，制止跑题：“莫颜，我就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偷送王者风画像？” 莫颜用比徐清莱更大的声音洗白自己：“没有——” 徐清莱很满意，转身带着助战姐妹们离开。 莫颜保持着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姿势，将悠长的“没有”的余音收尾，小声又加了句“才怪。” 莫颜放慢脚步，有意跟徐清莱她们拉开距离。 走出教学楼背后的小径，莫颜拐弯往学生宿舍方向走。 她知道，要是走得够快，就能弥补徐清莱浪费掉的时间，就能在花坛前的三叉路口“偶遇”王者风。 果不其然，当莫颜疾走到三叉路口时，恰逢王者风带着他特有的脚步声和干净的木香味迎面走过来。 11月的阳光，温柔地从头顶照下来。 少女的面庞带着天然的红晕，微微的气喘更是增添无从言说的生动。 对面走来的少年并没有因此而多看她一眼，甚至，连脚步也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者风，我今天有你的新画像。送给你。” 除了眉毛动了动，再无其他表情变化的少年仿佛没听见。 莫颜没办法，只好横跨一步站在他的面前。 少年不得不站住，抬起睫毛浓密的眼睑，深潭一般的目光直视莫颜。 莫颜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看看嘛。不看怎么知道你有多帅？” 少年迟疑了一瞬，还是抬手收了莫颜举到他跟前的A4尺寸纸。 将厚实的水粉纸夹在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间，眸光轻转：画上有位少年，埋头伏案。即使是写意的侧颜，也弥散出英姿勃发的气息。 少年对画无疑是满意的。 不过，这种满意并没有迁移到画的主人身上。他绕了一步，错过挡路的莫颜，什么也没说地离去了。 莫颜情不自禁随着扬长而去的身影转过身。 哎，人人都说他冷漠，那分明是忧郁啊。 她理解他。她不怪他。 送过今天的小画，莫颜像是完成了重要任务一般，步伐轻快地往餐厅走。 高三的她，还有7个月面临高考。 生活在这所昂贵的全日制私立中学的她，远比同龄人面临的压力更大。他们只需要操心学习的事情，甚至连学习的事情也无需操心，只要负责活到高考后就行。 她不是。 她要自己思考未来何去何从，报考哪所大学、将来从事什么职业谋生。最重要的，是上哪儿弄笔读大学的钱来；而最紧急的，是决定要不要做绘画专业的艺术生…… 走着走着，忽然，斜插着跳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看上去跟名贵中学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能把融华致的高级校服穿得像垃圾桶里捡来的人，全校含初中部在内的近千人中，他大概是唯一的一个了。 莫颜不需要看脸，仅看看连后背都邹巴的衣服就能猜出他是谁。 “说吧，今天想怎么打击我？”莫颜露出泼皮神色。没办法，对待厚脸皮的人，只能是没脸没皮。 对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跟我来！” 说完，也不管莫颜是不是同意，抓住她的手腕，扭头就疾走。 修剪得十分平整的灌木绿化带向后飞去。 莫颜不想跟他走，可是挣不脱他钳住她的手，又怕不跟上节奏会摔个狗啃泥，只好一边奔跑一边喊叫。 “王承佑！快停下！王承佑！你疯了！” “嘘！风纪主任抓到你，可不要怪我哦。” 王承佑冷不丁停了脚，莫颜果然就撞了上去。 鼻尖碰着下巴，胸脯擦着胸膛，惯性的力量使这个拥抱格外有力。 “嘶。” 莫颜倒吸一口气，又不便公然揉胸，只好将怨气化作目光，狠狠刮向王承佑。 王承佑大概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居然手动扳过她的脸颊：“看那里。” 莫颜想挣扎，想反击，但目光一扫到那个身影，立刻柔顺下来。 那是后背笔挺的王者风，他手里还夹着她送的小画呢。 只是，莫颜的嘴角还没有来及漫上微笑，眼睛先不争气地潮湿了——王者风他，将夹在手指间的画毫不留恋地扔进了垃圾桶！ 第2章 陈吉安 长吸一口气，莫颜转回身，笑得灿若桃花。 王承佑不禁也露出笑容。 “怎么？想看我伤心失望哭泣，然后幡然醒悟痛下决心，从此视者风为路人？” 王承佑的眼睛里放出星星般的光芒。 莫言直接选择忽视。绝对不能让敌军的嚣张气焰把自己压倒，也绝对不能让敌军看笑话的阴谋得逞！ “做梦！” 莫颜大胆往前踏了一步，用手不客气地戳王承佑前襟。 明明比王承佑矮很多，偏要用俾倪的眼神看着他，这导致她不得不拼命地挺起胸脯后仰腰。 “你以为我不知道者风不喜欢我？你以为他拒不接受我我就会气馁？不！我明确告诉你，这辈子，我做定王太太了！” 王承佑也挺直胸膛。这使得他又靠近了莫颜一厘米。 “未来的王太太，跟你分享个小秘密：你暗恋的人，最讨厌别人喊他‘者风’了。他认为要喊他的全名，才能喊出气势！” 莫颜心里默默念：王，者，风。 果然，豪气冲天。 意念中，王者风范的者风转过身，注视着她，目光深邃。 “喂，你俩胸顶着胸，干什么呢？”金刚懵懂的声音在耳边炸裂。 莫颜闻言猛地跳开，看着眼前纹丝不动的王承佑，一时拿不准，刚才是金刚在诈她，还是……真的如实描述。 悻悻然瞥一眼总是神出鬼没的金刚，莫颜跳着跑开了。 她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她尽快去做。 一路疾走慢跑，去食堂拿一块三明治简餐胡乱充饥。通常情况下她是会充分利用融华志的食堂供餐的，今天只好万分不舍地浪费了。 她，要去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打一通至关重要的电话！ 如果这通电话打得顺利，她就可以继续过花钱如流水的美术生生涯；如果…… 唉，如果不顺利，她则要赶紧从思想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和生物6门科目中仔细掂量，看自己到底能“文”还是能“理”。总之，文化课赶紧补起来，以应对7个月后的全国卷高考。 现在才做决定有点晚，这也不怪她，谁让莫洁莲昨晚才打电话给她。 莫洁莲说，不好意思莫小姐，新的情夫被她高昂的学费吓跑了，所以，她自己没有找到靠山前，莫小姐自生自灭吧。 听听，这像一位母亲说出来的话吗？！ 这次的分手借口是她高昂的学费，上次的分手借口是她过不几年就出嫁的年龄，再上次是她充满敌视从来不露笑脸的表情……好像她真的是莫洁莲再婚的克星一样。 莫颜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摊上这样的妈，自求多福吧。 莫颜单肩背着她露出几分旧色的卡福卡，连奔带走，往有花蛇出没的路上走。校园虽大，真正没人的，也就那里了。 那些小姐少爷们，在爱惜小命儿这件事上，无疑是认真的。 一口气跑到空旷小路中央，左顾右看一番之后，莫颜拿出手机，虔诚地对着空气拜了拜。其实也不知道哪位大神肯让她临时抱大腿。 电话很快被接起，是女人娇滴滴的一声“喂”。 说意外也并不真的意外，有些女人就喜欢全方位宣示主权。 “您好，请问陈先生在吗？”她尽量说得平淡且公事公办。 “哦，陈莫颜啊。”对方吃吃笑起来，“你爸爸他现在正在会客，不方便接电话哦。” Sh＊t，为什么她总能听出自己的声音！ 莫颜正懊恼，耳边传来轻快的踢跶走路声。 还有谁像她一样不爱惜小命儿？莫颜想不出。 踮起脚尖寻声眺望，果然矮树丛里转角走出一个人。詹姆士老头儿！这老头儿是他们班级的英语语言艺术课老师。 跟一般高中只设一门英文外语课不同，融华致的英语只是第一外语，此外还有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作为二外可选。 单只英语，就分reading－writing 和 grammar、spelling and vocabulary两门课程，统称为英语语言艺术课。 看着一派绅士风度的詹姆士老头儿，莫颜马上计上心来。 半分钟后，好说话的詹姆士老头儿将接通的手机递给莫颜。 莫颜接过电话，背过身。 “喂，陈吉安，莫洁莲让我问你，读大学的学费——” “不要在你爸爸面前搞那些洋人的玩意儿，连逆子都不会直呼父母的姓名，你个小妮子，哪儿学得这么没规矩！” 莫颜清了一下嗓子，为了学费，为了自由，她拼了。 眼睛一闭，挤出一个生涩的“爸”，马上滑向下一句：“我读大学的学费……” “你哪儿来的自信，我真是奇了怪了！高考还在两年后，你现在就跟我谈大学的学费，我可是连你是不是能考上重点大学都没把握。” “我已经高三了！” 对方明显一愣，接着语气欣喜起来：“真的？你已经高三了？” “嗯。” “太好了！明年不用再浪费10万学费了！” 莫颜迅速垂下眼睑，好掩盖她的伤心与失落，尽管对面只是一丛花花草草。 “我可以考艺术生吗？如果我能考上北京或广州的美院，您可愿意资助我学费？” 这句话，实在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莫颜不再开口，默默挂断电话，等眼泪、委屈都被她压制之后，才笑着转回身，轻快地对詹姆士老头儿说谢谢。 詹姆士眼睛里流露出一分犹豫，不过，还是接过他自己的手机，高高兴兴用蹩脚的中文跟莫颜说了再见。 没有外人了，莫颜的嘴角、肩膀、后背都垂了下来。 太累了！ 什么雨季花季，她只想一脚迈过！赶紧到大学毕业之后，上班！挣钱！再也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连叹了20声气，莫颜重新挺起肩膀。 “没什么大不了。又不是一辈子不能画画。” 一旦这件她最为关心的事情幻想破灭，内心反而安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把文化课补起来。莫颜飞快调整心态，酝酿未来7个月生活的核心点。 单肩背着卡福卡，往高中部教学楼梦想号6楼教室走去。 忽然，手机响了。来电正是刚挂了她电话的陈吉安。 良心发现？ 父爱觉醒？ 第3章 白小白 莫颜带着自觉不应该有的期待，接通电话。 只能说，失望与希望比邻。 打电话的，甚至不是陈吉安本人，而是他小三上位的老婆白小白。 “颜颜，”拿腔拿调装慈爱的声音。 一听这称呼就没安好心，应该当即挂电话的！ “你也不小了，又是爸爸的长女，有件事我应该向你坦白。” 好奇害死猫啊。 莫颜不觉竖起耳朵。 好事轮不到她头上。要是坏事？她很乐意听一听开心开心。 “你爸爸的三流地产小公司去年就面临资金链断裂，东拆西借，硬撑到今天。如今楼市不景气，国人又买涨不买跌，眼看血本无归。 在这紧要关头，也是上天可怜他，让他认识了一位年轻有为、刚从英国归来的大亨。大亨巨有钱，拔根毫毛就能帮你爸爸缓解当下的危机。” 莫颜开始冷笑。 戚！ 幼稚！ 真有这么有钱的大亨，能轮到陈吉安去认识？ “可是对方迟迟下不定决心，你帮帮你爸爸吧！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一损俱损。远的不说，你爸爸要是有钱，会在意你那点儿学费？” 提到学费，莫颜心动了一下。 可是疑惑紧接而来：她还只是个读高三的孩子，她怎么帮？难道他们丧尽天良用她使美人计？ “对方犹豫不决的原因是觉得你爸爸审美老土。老板审美土，盖出来的房子肯定不够格调。可老外大亨哪里知道中国的国情，买家才不在乎房子丑不丑呢。 哎呀扯远了，要帮你爸爸很容易的。约个时间，大家一起吃顿饭，你随便聊点审美的东西，镇镇大亨，让他知道咱不差审美，就行了！你的学费，我跟你爸爸要！” 莫颜神使鬼差：“我想考美术学院。” “没问题！” “美术学院的费用会贵一些。” “没问题！” “我读大学期间的生活费？” “统统不是问题！” 莫颜确实心动了。 吃个饭，聊个天，就能搞定她生活中的重大难题。没想到啊，命运也有眷顾她的这一天！ 与白小白约定时间后，莫颜心情昂扬不少。尤其是，地点就在陈吉安的别墅里。那是她曾经生活过7年的地方，回忆起来，总会触及内心的柔软的。 卡福卡挂在肩头，附和着她疾走的步伐，风风火火地敲打在她的臀部上。 远远望见风纪主任拿着他的长戒尺，翘首立在岔路口。莫言马上放慢脚步，不管心里有多急，步伐那叫一个从容不迫。 “昂首！挺胸！吸肚子！”风纪主任挥舞着长戒尺，气势十足地对着来往学生“指点江山”。 “注意表情！要微笑！不要露牙齿！” “这位小姐姐表现不错。优雅。” 察觉路人朝她看过来，莫颜才发现，原来自己就是风纪主任口中的“小姐姐”。 小姐姐莫颜暗中将身体伸得更直，连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挺拔不少。 娉娉婷婷走过风纪主任，拐上另一条路。扭头看过，确认风纪主任看不到她，莫颜撒丫子就跑。 再不抓紧就迟到了！ 心猿意马地熬过整个下午的课程，迎来放学时间。 融华致是有校车的。 每天放学时段，校车优先，超越各种接学生放学的豪车，占据有利地势，等待穿西服式校服的学生优雅地上车。 然而这种管家式服务跟莫颜无关。 一个月600元的校车费，莫洁莲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后她终于于无声处领会莫洁莲的意思：不划算！ 等校车开走，不坐校车的人也被豪车接走，莫颜孤伶伶从教学楼里的卫生间走出来，往校门口走去。 这是青春期里的少女，放不下的最后的面子——她拒绝被怜悯。 跟继母白小白约下的吃饭时间正是今天晚上，只是比放学时间晚两个小时。 莫颜不觉得自己有必要梳洗打扮一番，但是校服，还是需要回家换掉的，尽管她最漂亮的衣服就是校服了。 出校门坐21路公交车，20分钟就能直达家门口，车资只需要2元。 融华致之所以是私校的标杆，除了过硬的设施、昂贵的学费之外，还有一个别的学校望尘莫及的优点：它地处市区，毗邻寸土寸金的汇港商业圈！ 20分钟后，莫颜在王家渡站下车。 繁华在身后一寸寸消失。 王家渡是破败的。它是城市里年久失修的城中村，听说所辖户口太多、楼太密，赔偿过于昂贵，拆迁不起，索性任它自生自灭。 不过在莫颜看来，它却是温暖的。 幸亏王家渡里有一套莫洁莲富裕时代当玩儿一样买下的70平小公寓。 登上裸水泥的3层楼梯，莫颜取出钥匙开门。 其实开门的时候她就心底没来由泛过一层无从描述的不安。 只是，那时候她以为不安是因为她内心排斥跟陈吉安一起吃应酬饭而起，因此被她强行忽略。 打开了房门她才后悔不迭！ 莫洁莲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仰在餐桌上，层层叠叠的灰纱裙掀起，盖住了她大半个身子，光洁雪白的腿暴露无遗，一个男人，裤子落在了脚踝，站在她腿间。 连门打开的声音都没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莫洁莲你也太放纵了吧！ 莫颜憋了一天的眼泪，倏忽就落了下来。 她狠狠地摔上房门，抱着她的卡福卡，落荒而逃。 那一刻，莫颜发现，比起离婚就扶正小三的陈吉安，她更恨打着恋爱的幌子不停换情人的莫洁莲。 这，就是17岁又5个月的少女莫颜每天要面对的生活。 她有一位浮夸的父亲。白手起家创立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型地产公司。根本抵挡不住女色的诱惑，业还没有创出色，轨已经先出。早在她3岁的时候，就有了一位同父异母的妹妹。 母亲莫洁莲对此心知肚明，却佯作一无所知。她每天温顺地面对有外室的丈夫，企图用贤良淑德保住正室的位置。 如是过了4年，小三再度怀孕，怀的是个男孩。 这下捏住了陈吉安的命脉。 小三挺着肚子，牵着4岁的女儿，堂而皇之登堂入室，敲开莫颜家位于核心地段的别墅大门，将性别鉴定B超单往桌子上一拍，呵呵一笑，姓陈的，一个月之内要是还不离婚，就别想见到肚子里的儿子！ 只用一个星期，陈吉安就办妥了离婚，将莫洁莲扫地出门，还分文未给。 莫洁莲本意是宁死不离的，但陈吉安在她面前摊出一桌子的贷款合同。金额大到令莫洁莲手脚发冷。 第4章 莫洁莲 莫洁莲唯一为莫颜谋得的福利是：必须保证女儿莫颜在融华致读书，直至高中毕业。 舍下7岁的莫颜，莫洁莲一个人离开有2位家佣的别墅，住进曹家渡的二室户。 掐指一算，莫洁莲与陈吉安已经离婚10年。 莫颜跟着莫洁莲，也住了快10年。 莫洁莲离开后，因为自己无存款、无工作，本不欲带女儿的，可7岁的小莫颜，哪里是白小白的对手。 不出一个星期，小莫颜就被连哄骗带恐吓，自逃家门。那时候，白小白甚至还不是别墅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跟着莫洁莲，把“陈”姓去掉，连名都不用重新想。陈莫颜，成了莫颜。 莫洁莲温柔、和顺、耐心十足、厨艺好……这么说吧，莫洁莲有一大堆的优点，然而，对莫颜来说，都抵不过一个致命缺点。 那就是，莫洁莲总想依附于一个男人。 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菟丝花。 这10年里面，她越挫越勇再接再厉接触了多少异性，恐怕连她自己也数不清了。 无一例外的是，那些男人一旦嗅到她浓烈的嫁娶意味，纷纷比兔子还快地逃了。 令莫颜感到奇怪的是，莫洁莲从未想过反思、修正自己。 她有一股谜之自信，认为那都是因为她运气不好，才没有遇到命定天子。不是她的问题！ “正如好运气会用光，坏运气也会用光的哦。小莫颜，我们要乐观！” 在17岁的莫颜看来，40岁的莫洁莲已经越活越倒退，快成蠢萌小女娃了。 家庭环境恶劣，她只好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可是，再快的成长速度，她还是一名阅历有限的少女。 少女时期，是个圣洁感浓烈到变态的神奇时期。就因为餐桌上的那一瞥，莫颜对莫洁莲的爱，迅速翻盘，成了恨。 莫颜用手背抹一把眼泪，跑到街心花园内的公共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上映出肤白肌嫩、青葱少女的紧致面庞。五官清丽，眼睛里的光，清澈纯真。 莫颜捏了捏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心里想，这可真是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脸。 手机上复查一遍去陈吉安家的路线，莫颜空着肚子出发了。 深秋时节，像她这样露着一截大腿的女孩已经不多了。 方格百褶裙不时被风掀起裙角，莫颜冷得不禁抱紧卡福卡。 昨晚洗袜子，她发现丝袜破了个洞，跑了丝，家里又没有储备的丝袜，楼下便利店贵得要死，只好忍冻等快递来。 还好，西服校服内的连衫帽可以帮她御点寒。 6站地铁抵达臻园，寻到第四排靠路的别墅，按门铃。 可视屏幕上露出一张圆圆的脸。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陈盈多。 陈盈多面无表情，话也不说，开门了事。 莫颜拉开房门，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近邻别墅入口左手是嵌在楼梯下的卫生间，其上是通往楼上的楼梯。往前，楼梯口处有左中右三扇门。 左门通向餐厅；中门通向客厅，客厅很大，又分割为正式客厅与居家活动室；右门通向厨房。 严格来说，这座别墅只有后花园，没有前庭院。 还没有走到楼梯口，陈余多从中门里跳了出来。 陈盈多与陈余多的名字，合起来叫盈余多多，可见陈吉安确实想钱想疯了。 “他们坏，颜姐姐，你快走。”10岁的陈余多压低声音，紧张地快速说道。说完，避嫌一般躲进了右手的厨房内。 莫颜有些发冷。 陈余多临近变声期的不稳定的声线疯魔般在耳边自动播放。坏人，快走；坏人，快走……事出意外，她有些迈不开脚了。 白小白从中门里笑岑岑走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牢牢握住，慈爱地又十分不必要地帮她将一缕头发放耳后。 她拉着莫颜，往中门里走：“看看！看看！我们18岁的大女儿婷婷玉立，发育得好得我都要妒忌了。瞧这直腿，啧啧，又光又滑！” 莫颜想，自己的脸一定在发白。 她到底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没想到白小白会像老鸨一样在陌生男人面前这样卖力推销自己。 而那个男人，矮肥挫，多看一眼都是对目光的残忍。 她有些颤抖的目光看向了陈吉安。 陈吉安像触电一样，一碰上她的目光，立即低了头。 心凉一片。 每逢他心虚，他就是这样避开目光自欺欺人的。 莫颜对沙发上的矮肥挫微微躬了躬身。 “来！这边坐！”白小白拽着她的手腕，要把她往矮肥挫身旁拉。 “好。”莫颜壮起胆，大步往前走，走得比白小白还快。 白小白倍感顺心。 “哎，”莫颜忽然娇憨一笑，收住脚，“我先去用个洗手间。” 白小白一愣。电光火石间，她一把抓住她的书包，脸上露出戳穿阴谋的微笑：“行，你去，书包我帮你拿着。” 莫颜回以微笑，松开了手指，转身朝楼梯下嵌入的卫生间走去。 傻瓜才去上厕所，她当然是奔厕所旁边的大门而去。 毫不迟疑拉下门锁，夺门而逃，说的就是她，仿佛身后有100只疯狗。 她跑得太急，慌不择路，一投扎进一个怀抱里。 “是你？！” 两个人同时叫了起来。 该死，这是今天第二次撞满怀了。 莫颜顾不上多说，慌乱地回头查看，总觉得下一秒陈家的门就会被打开。 “跟我来。” 他看出了她的慌乱和逃跑的意图，抓住她的手，扭身就往小径深处跑。 一大丛蓝莓灌木丛，他抬手帮她劈路，灌木丛旁逸的枝桠划伤了她的腿，疼得她直吸冷气。 然而肉体的疼痛，哪里能跟心里的痛相提并论？！ 穿过灌木丛，挤过长冬青，他转过身，朝她伸出另一只手：“跟我来。” 莫颜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来到了一户人家的后院。 “你家？” 莫颜很迟疑。 她不觉得自己跟王承佑有多熟。相反，王承佑一直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她不会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吧？ “你在发烧，还在打冷颤。月底要摸底考试，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生病。你需要赶紧吃药好起来。” 莫颜摸额头，额头果然很烫，原来她真的发烧了。 一旦意识到自己生病了，平日伪装的坚强立刻全线溃败。 同时，莫颜悲哀地想到餐桌前的那一幕，想起自己恨不得不是莫洁莲女儿的羞愤，而陈吉安回避的眼神，同样令她难过到怀疑人生…… 城市很大，却没有她可去之处。 也许，没有王承佑邀请她，她也应该央求他，好歹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赐杯温开水吧。 第5章 王承佑 王承佑竖起食指，示意莫颜噤声。他牵着莫颜，熟门熟路从后走廊入室内，沿楼梯上了二楼。 一条黑背白脚的边牧呼哧呼哧冲过来，王承佑打了个手势，边牧在两步开外刹住脚，老老实实蹲在了原地，安静地看着神情凄惶的女孩从面前经过。 二楼走廊视线通透，两旁都是门，莫颜有眼花的感觉。 王承佑带她进了其中一间房。 莫颜想，应该是客房吧。 脚一踏入，就意识到那更应该是王承佑本人的房，除非他们家另有男孩儿。 进门即书柜，不见书，只见林林种种的拼装乐高。书房与卧室只间隔半堵墙，一眼可见卧室居中停泊一艏海盗船，“甲板”上还挂着一张吊床。 蓝色海浪地毯，红白相间救生圈靠枕，白色复古写字台，插着海盗旗的躺椅，“海盗船长”从小到大的照片挂了半面墙…… 戚！ 幼稚！ 一个卧床是海盗船的高三男生！ 王承佑像是窥到莫颜的内心，局促地逞强道：“我才没有那么幼稚！只是生活太忙，懒得换装修罢了。” 莫颜没反驳。 主要是因为这种情境、这种方式进入王承佑的房间，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避而不答地低下头。再说，体力不支的感觉，像狂风下的海浪一样，一次次冲袭着她。 “哦，你快坐！我去帮你拿药。” 王承佑飞快地环顾一圈：“你想坐哪里？沙发？躺椅？吊床？” 莫颜目光落在了离她最近的写字台椅子上。 王承佑连忙把椅子拉来开，好方便莫颜落座。 见莫颜坐好，他提脚就往门外跑，跑到门口，忽然转回头：“那个……如果有人敲门，你就装作没听见好了。” 莫颜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门轻轻关上。 莫颜鼻塞到无法呼吸，只好张开嘴巴代替鼻子呼吸。 嗓子干痛，眼皮沉重……庆幸的是，王承佑的卧室帮她庇护了寒风，提供了舒适的座椅。她将胳膊伏在椅子上，头枕在胳膊上，缓缓闭上眼睛。 她需要好好歇一歇，积攒一下力气。她还要回家呢。虽然莫洁莲不像话，但王家渡却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王承佑抱只家用医药箱走进来。 “不知道你平时感冒吃哪种药？” 回答他的，是沉沉的寂静。 再看莫颜，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王承佑一下子变了脸色，他将医用箱随便往地上一放，两三步就来到桌子旁。见莫颜闭着眼，实在忍不住，悄悄将手探到莫颜的鼻子下面。 微微开启的嘴巴，一呼一吸的气流很平稳。 王承佑捂着胸口，一边默默谢天谢地，一边鄙视自己刚才的第一念头居然是怕她死了。 见莫颜只是在小憩，他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回到医用箱前，比对着感冒药的功效。看一眼说明书，看一眼莫颜…… 如是过了10分钟，见莫颜仍旧没有睡醒的迹象。忽然想到，这样睡觉，会不会很不舒服？ “莫颜？躺平睡好不好？” 王承佑轻戳一下莫颜的手臂。莫颜发出哼哼声。 “你说的是‘好’，是吗？” 莫颜闭着眼，皱起的眉头看上去很痛苦。 王承佑手搭在她额头，发现她烧得很厉害。不再犹豫，他小心地将她横抱起来，抱到了他的海盗床上。 少女的身体又轻又柔软。 放到海盗船上后，他很自觉地规范自己的目光，轻轻帮她盖上被子。才盖上，又拿不定主意，怕本就发烧的她热到，又将被子掀起。 少女的曲线，忽的就落在了眼里。 王承佑的目光从脸庞到胸脯到腰身一路滑过，在少女纤细却不失浑圆的大腿上，再也移不开了。 他的呼吸慢慢变得起伏起来，手也像控制不住一样，缓缓抬起、前伸。 他好想，好想去抚平，那血珠沁出的细伤口呐。 该死的伤口还不止一条！ 脑海里回忆着她慌不择路，回忆着她惊恐地回头，回忆着他通过牵手感知到她的瑟瑟发抖……分分钟得出结论：她一定是深陷某种险境！有危险的人想把她抓回去！ 不！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在他眼皮底下发生！ 本来还想喊家长把她送医院的想法顿时消散。他决定，不动声色把她藏匿起来，任谁打听都不说！ 他可以照顾好她的！ 医用箱里有退烧贴，先贴一片到额头。 云南创可贴贴上沁血之前，伤口需要先消毒吧？ 用什么消毒？酒精？碘酒？碘伏？紫药水？ 王承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搜索相关的习得知识。 酒精能杀菌，但是太刺激，也会使创面蛋白凝固。最多涂一涂伤口周围，不能直接涂擦伤口。碘酒含酒精成分，pass！ 碘伏？刺激小，无腐蚀作用，还能形成保护膜，是最常用的消毒剂。只是，莫颜会不会对碘过敏？ 想来想去，就是紫药水了！龙胆紫既杀菌又促进结痂，正好适合这种浅伤口的消毒！ 王承佑生物课上实验做过那么多，自然知道如何清洁、消毒。 刚才的慌乱，不过是因为第一次在生活中实践理论知识罢了。 稍稍稳定下来之后，他便按步骤操作起来。 他的卧室，本来就是连卫浴间和书房间的套房，各种方便。 只是，对不住了，还要掀起莫颜的小裙子，看看有没有隐匿的伤口。 处理好外露的伤口后，王承佑才用夹子夹起莫颜的小百褶裙，忽然血往头上涌，心咚咚咚剧烈的跳动起来。他敢打赌，他一定脸红成包公。 心慌。 意乱。 手足无措。 不是因为一不小心看到了莫颜的小内裤，当然，看到那个对这个年龄的他来说也很刺激，而是因为，恰在那是，门口响起了非常不客气的敲门声。 将各种镊子、消毒棉花、消毒液胡乱收拢到医用箱里，嘴里也不敢应声，怕吵醒莫颜，拍了拍自己分不清是心虚还是心慌的胸脯，给自己打气。快走到门口了，倏忽又溜了回去，用被子将莫颜从头到脚盖了起来。 再次走到门口，清着嗓子，佯装镇静，打开一丝门缝。 门外站着……王者风。 第6章 米芝 王者风一脸冷峻地站在门外。 每逢单周周末，王者风在臻园度过。王承佑没有忘记这一点。 “你在干什么？”王者风站在门框外一步远，斜睨着王承佑。 王承佑闪身到门外，将房门在身后关上。他两手抱在胸前，弯嘴一笑：“没干什么。” “我才没兴趣知道。你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是在一楼的爸爸让我上来问一声。”王者风将目光从王承佑身上移开，没有表情的脸上分明笼着嘲讽。 王承佑不觉挠了挠头：是哦，地毯隔音，但地板却会传播震动。看来自己刚才是大意了。 王者风无意多停留，说完该说的，转身就往楼下走。 王承佑也转身。他手握把手，刚要推门进房，耳边传来王者风的声音：“怎么？不跟我解释，也不去跟爸爸解释吗？” 王承佑大大咧咧一挥手：“就说我在写作业。” 说罢，门一关，将自己关在房内。 不放心，特意反锁一把。 蹑手蹑脚进卧室，忽然发现落地窗窗帘未拉上，急忙去拉上。 房间一下子暗下来。 王承佑突然有点紧张，密闭的室内只有他和那名少女，黑暗仿佛给空气加了什么引发心跳的佐料。 视觉被屏蔽，其他感觉就敏锐起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不同往日的香甜味，黑暗中似乎有更黑的曲线凸显出来。 由着本能牵引，他慢步走向床边。 按亮手机屏，掀开被角，用手机光照亮床上少女的面庞。熠熠生辉，宛若睡梦中的公主。 王承佑的表情，在欣喜与忧郁之间切换。 长得真好看。超市有售就好了！ 可为什么平时要像刺猬一样呢？ 还好他够机智，正的不行反着来；横的不行竖着来，总之，也就他这样名副其实的行动派，才能做到每天与她产生交集，发生点什么。 想想自己那身每天刻意团成一团，用箱子压皱的校服，啊，自己对某人真是用心良苦。某人是否知道呢？ 行动派才抬起手，指尖还没有碰触到少女的脸庞，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这次的敲门声明显跟上次不同。节奏慢，声音小，生怕惊扰他似的。 打开门，果然是妈妈。 “乖佑，下来一趟。” “我在学习。” “骗谁呢，灯都没开。” “我……在想思维导图。” “好啦好啦，乖佑，快下来，难得你爸爸今天兴致高。” 王承佑站着不动。 美美嗒的米芝眼角勾着笑，好脾气地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帅气儿子。僵持了一分钟，见儿子不为所动，便低声下气道：“你不能输给他。” 王承佑眉毛皱了皱。又来了，女人就是有扩大战火的本领。 “你赢就行了。”王承佑的语气跟脸色一样显出不耐烦。 “那不同。你得亲自赢，才能接下江山。” “妈，你总不信我，凭我自己也能——” 米芝及时封住儿子的口：“停。你既没有比你爸爸更聪明，又比不上他心狠手辣手段多，还没有他所遇上的时代机遇。 别傻了，这巍峨高山般的家产，多少人想争还没有机会呢。你只有一个对手，他妈妈还是我的手下败将。乖佑，听话，跟妈下楼。” 王承佑叹口气，抬脚往楼梯口走。 他妥协，不是因为被妈妈说服，而是因为他深知，不下楼妈妈就会一直磨他。 为了速战速决，只好下楼。 好在有一点他比较放心，经过这么多年的蛮横发展，没有他的允许，家里没人敢进他的房间。 来到一楼起居室，看到爸爸跟王者风相谈甚欢的样子。 王承佑掀了掀眼皮，花了0.1秒扫过王者风的脸。这家伙跟楼上某人真是同一品种呢，都藏着另一张脸。 王者风笑得和煦又欢快，仿佛他从来就是个快乐的纯真少年。米芝飞快地与儿子对视一眼，好像在说，看人家，多上道！ 嗯，在爸爸面前，王者风确实是个上道的乖儿子。单只那坐得笔挺、端庄，充满大家风范的坐姿，就能让爸爸入眼一万年。 虽然心里十分清楚怎样做才能投爸爸所好，王承佑却仍旧松松垮垮往沙发上一歪，自顾自从果盘里拿出一只小香梨，咔嚓咔嚓啃起来。 米芝站在丈夫王宸背后，添茶倒水剥橘子，脸上笼着淡然的微笑，仿佛除了照顾丈夫，再无让她感兴趣的事情。 对于王承佑的这种叛逆行为，王宸不置可否、视而不见：“承佑，听说寒假期间你们学校组织学生到纽约长岛实地考察民俗风情。” 王承佑看一眼王者风。詹姆士确实有此提议。 王承佑点点头，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爸爸根本不需要他接话。 爸爸每次开口导向性极强，他接什么，都不影响爸爸导向既定的内容。既然说了也白说，索性不说。 “你觉得这样怎么样？等你们学校的团体活动结束之后，你俩继续在纽约逗留一周。到时候我安排秘书带你们。 吃吃brunch，逛逛中央公园冰雪节，Dances of Vice届时会在情人节之夜上演一场嘉年华。要是你们有兴致，可以安排你们参观纽约时装周。你们都是大男孩了，有必要多见见世面。” 意味深长的哈哈哈。 “爸爸，长岛我不想去。”王承佑不合时宜地开腔。 “为什么？” 王承佑耸耸肩，表示没兴趣。在老王的目光逼迫下，只好再补一句：“至少不必今年去。” “难道你还真想一本正经参加高考？不是跟你说过，已经联系好伦敦的学校了吗？” “我好像也说过我想在国内读大学。” “为什么？” “您是做国际贸易的大企业家，应该比我更清楚中国才是未来——” 一直笑呵呵的老王，冷脸打断王承佑：“你觉得，我能接受你给我考的那些破烂大学吗？” “你觉得我能看上那些破烂大学吗？”王承佑算是家里唯一一个敢跟老王顶嘴的人了，“要考我就考中国前十的名校！” 老王愠色一扫而光，露出喜色。 米芝一直都很淡定。她就知道，儿子聪明能干眼光高，内核完全符合丈夫的要求。只是这疲塌的形象……不怕，她家有钱！ “好！爸爸喜欢你这股不服安排的硬劲儿，敢闯敢干，是我的种。我就一句话：清华、北大或复旦、交大、同济，考的上一切我听你的，考不上一切你听我的。” “一言为定。”王承佑毫无惧色，满口应承。 倒是米芝有些不镇定了：“浙大也不错啊，武大也很好啊，不是说前十吗？” 老王拍拍米芝放在他肩头的手，米芝很乖觉地闭了口。 王承佑站起身来，从果盘里又拿起一只香梨。转念又想，万一她不喜欢吃香梨呢？于是干脆把果盘抱走。 “那就这样吧，我去学习了。” 王者风全程露出无懈可击的淡淡微笑。那表情，像是包容地看一个小孩在胡闹。 第7章 大姨妈 王承佑的行径，在王者风看来，是够胡闹的。 别的不说，中国有多少莘莘学子？敢说你聪明到辗压99%的人？敢说你勤奋到辗压99%的人？做不到以上两点，敢自信能考入爸爸列出的5所高校？ 再联想到王承佑在学校里的成绩……王承佑，等着丧失自由吧。 毫无风险意识的王承佑抱着果盘上了楼，走到一半又拐上连廊去了厨房。 厨房在附楼。 张妈看到王承佑进厨房，倒是一点不稀奇。因为他确实是厨房的常客，经常扒冰箱。 “阿佑，你又给谁找吃的？” 王承佑明显一滞。张妈看到了？ “是流浪猫，还是流浪狗？要我说啊，无家可归的小动物还是不要碰得好，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身上带着什么样的细菌，再说了，万一它们咬你一口……” 王承佑放下心来。 他也不接话，只看着张妈说：“帮我榨杯果汁吧，榨完之后用保鲜杯装好。另外，帮我做个清淡、易消化的三明治。新烤的指头面包棍也帮我带点儿。别忘了来杯加热保温的鲜牛奶。” 张妈喜不自禁地答应下来。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加餐不壮。十七八岁的男孩，可不就是应该食量大如牛嘛。 王承佑抱着水果盘，回自己的房间。 站在门口，等待视线适应黑暗。倾听，没有任何动静，她应该还没有睡醒。 满室黑暗中，王承佑像长了猫眼似的，准确地“看”到侧卧在床的玲珑曲线。他虔诚地跪坐在床前，不知不觉在黑暗中“看”了许久。 心在飞扬，身体在膨胀。 王承佑既觉得很羞耻，又觉得很快乐。 正当他沉浸在私密的快乐中，忽然，近在咫尺的莫颜发出一声轻“啊”。 王承佑这才打开波力鹦鹉灯。 “你醒了？” 灯光点亮一团黑暗。 床上的莫颜脸颊泛出不正常的红。她还闭着眼，痛苦的神情像是陷入了梦魇。 王承佑探手摸她的额头，用体温枪量了量，比刚才低了零点五度。再帮她换一张退烧贴。 守着灯光，守着灯光下的莫颜，黑暗中的暧昧想象蒸发殆尽，只剩下纯真的少年之爱。 张妈敲门，送来王承佑想要的一切。王承佑把它们放在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等待她随时醒来。 这一觉对莫颜来说，睡得又深又沉。 世界安静，一直到夜里两点多。莫颜被尿憋醒，睡思懵懂，眼睛微微睁开。 一个自言自语的声音喃喃响在耳边：“这次应该是真醒了吧？” 莫颜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团黑夜，朝自己罩过来。意识瞬间跳到陈余多的频道……他们坏，颜姐姐，你快走……莫颜惊慌恐惧之下，“啊”地叫起来。 试想深夜里他的房间里传出女生的尖叫声？这也太惊悚了。王承佑只好伸手捂上她嘴巴。 “莫颜，是我，我是承佑啊。” 莫颜眨了眨眼睛，彻底清醒过来。 她全想起来了。是她从白小白那里受到惊吓，慌不择路要逃跑，撞上王承佑，而王承佑发现她在发烧，要帮她找药…… 至于她睡在了床上？一定是因为她伏在桌面睡得太死，歪倒在地——类似场景莫洁莲跟她描述过——而他出于一贯标榜的绅士精神，将床让给了自己。 想到莫洁莲，心莫名痛一下。 脑海中画圆了这一切，莫颜一边怀着衣衫完整的欣慰及鸠占鹊巢的歉意，一边挪动身体离开床铺：“几点了？” “凌晨2点半。” 莫颜脚一软，差点跌倒。 不是晚上7、8点？9点也能接受啊。“凌晨2点半”也太惨烈了吧。 尴尬地摸头，黏答答的退烧贴还粘在额上：“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是不是可以清晨5、6点的时候偷偷溜出去？” “怎么能清晨5、6点走呢？” “那3、4点走？” “想什么呢你！”王承佑伸出食指，像敲击空格键一样在她头顶不轻不重点了一下。“你放心睡吧，睡到自然醒，明天出门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说到睡，两个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床。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莫颜刚刚睡过的地方，绽放了一小片的殷红……血色在白色床单对比下，格外醒目。 糟了，糟了，来例假了……莫颜心里咯噔一下。她为此备了两天的卫生巾在卡福卡里呢。 Sh＊t！难怪自己这么柔弱，吹个风受个惊就病倒了，原来赶上了“一个月一次之第一天”这种最脆弱的日子。 王承佑一脸吃惊地瞪着那一小片殷红，一看就是脑回路卡壳的样子。 “那个……不好意思，我会把它洗干净的！” 王承佑表情之凝重，就像惊险悬疑答案马上要浮出水面，而他还需要做最后的推敲。 莫颜见王承佑沉默以对，不觉叹了口气，想他平时花样嫌弃自己，才不会要她弄脏又手洗过的床单吧。 “可以分期付款吗？” “什么？” “我赔偿你新床单的钱，可以分期付款吗？” “说什么呢你！”王承佑伸出食指，又在她头顶不轻不重扣了一下。“原来是你在生理期。” 戚！ 幼稚！ 不然呢？ 莫颜悻悻然瞪一眼王承佑。这种常识性的问题也值当一本正经、甚而又甚地思考，可见智商真是没有愧对年级倒数的成绩。 “咕噜咕噜。”奇怪的声音响起，平白吓莫颜一跳。 王承佑却笑了：“我真笨，应该早一点想到你饿了。”说罢，他拉过一张移动餐桌，桌上高高低低，摆满瓶瓶罐罐。 Sh＊t，刚才有失分寸的咕噜声，竟然来自她的肚子。 “给你准备的夜宵。你先吃着，我去帮你找一些sanitary napkin（卫生巾）。” 莫颜嘴角抽动，挤出一个无地自容的笑容作为回应。 “请问厕所？” “就在书房的另一侧。” 莫颜等房门一落，就“嗖”地跑向卫生间。她知道用卫生纸代替卫生巾的办法。内裤脏了擦干就行，可她没有办法做到从容地穿着脏了的裙子走在马路上，所以，当务之急是把裙子清洗干净。 莫颜溜进卫生间，反锁上门，开始清洗善后的系列工作。找不到肥皂，还好有沐浴露和洗手液。 裙子揉搓到一半，忽然听到门外响起门锁转动的声音。是套房的门。莫颜想，应该是王承佑回来了吧。 用清水冲洗过泡沫，裙子重新变得洁净。用浴巾吸掉水分，莫颜穿着尚且湿着的裙子，正要走出卫生间，忽然发现自己的腿上，蜈蚣脚一样贴着一排的创可贴。 那些创可贴们，整整齐齐，严丝合缝地一个紧挨一个。如果不是能工巧匠，必然是花了极大的心血…… 第8章 王者风 “我没有找到。”王承佑空着两手，对从卫生间走出来的莫颜说道。 “对不起啊，我接着去找。” 也许卫生巾对生理期的女生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看见莫颜两眼泛红地望向自己，王承佑慌了。 不过，经过莫颜时，他被拉住了。莫颜的两只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肘处的衣服。这一处的感觉被无限放大，迅速灼烧起来。 “不用了。我有办法。” “可你刚才哭了。” “我就是想到……”莫颜绞尽脑汁，想到什么会泪水有些忍不住，好掩盖那一排蜈蚣脚带给她的感动？ “想到妈妈？”王承佑自作聪明地补充。 莫颜的神色，为之一梗。 “我本来想帮你充电，可惜插头对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手机关机了。”王承佑从桌面拿起莫颜的手机，递还给她。那是横抱她时从她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同时递上自己的手机，“用我的手机给你妈妈发则消息吧。” 莫颜垂下眼帘：“不用。” 她夜不归宿的这一晚，莫洁莲是怎么过的？ “你还没吃？快来尝尝，张妈的手艺可好了。” 自中午吃了一份偷工减料的三明治之后，一直被饥饿感紧紧追随的莫颜，完全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抓起三明治，很快吃光；拿起果汁杯，很快喝光。嗝，这杯牛奶，似乎都比平时喝的更香浓呢。 优雅节制很快无可挽回地走向风卷残云。张妈的手艺果然了不起。 “我吃的是三明治吗？也太好吃了吧。” “其实指头面包棍才是张妈的西点拿手作。” “是吗？是吗？” 王承佑愉悦地看莫颜大快朵颐。 他想通了，什么危险人物在抓捕她，全是自己给自己找的虚假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让王者风看到莫颜，或者，不想让莫颜看到王者风。 “嗝。” 莫颜放下鲜榨橙汁杯，捂上嘴巴。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轻声笑起来。 “明天从你家出去之后，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吧。”少女歪头看着王承佑。 “好。” 第二天早晨，王承佑六点就出了卧室门，七点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端了一张餐盘。餐盘里的食物贴心地用罩子罩上保温。 莫颜局促起来：这家伙不会是亲自做早餐去了吧。 那也太盛情了。 真是想不到，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给自己提供温暖和帮助的，竟然是在学校的一直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王承佑。 看来以后不能硬碰硬地跟王承佑对着干了。自己成了有把柄的人，而对方却做得仁至义尽，足以让她忽略平时对她做下的无事生非系列。 以前她只顾着以貌取人了，要是早知道王承佑生长在这样富贵的家庭，她一定忍住，坚决不对无事生非系列针锋相对地怼回去。 她对权贵，有一种混合敬畏与排斥的奇怪心理。对于富豪之子，自然敬而远之。 莫颜心中正感慨，忽听王承佑道：“要是不够，等我回来后再帮你拿。我大概一个半小时后回来。饭前你还可以洗个澡，不用担心早餐保温的问题。对了，卫浴间柜子里有我的睡衣，你要是不嫌弃……” 莫颜拨浪鼓一样摇头。意思是：不，不，我不会穿你的睡衣的。 王承佑露出开心的笑容：“那我先走啦。” 额，他一定是误以为她摇头是在说“不，不，我不嫌弃的”。莫颜摸摸脑门，撕下退烧贴。 掀开罩子，视线顿时再也移不开，哈喇子差点守不住。 新鲜饱满的水煎包，包底薄薄一层金灿灿的焦黄；清亮泛着黄油花儿的牛肉汤里，细细撒下一层切得精致的小香葱，一旁放着烫好的雪白米粉。一碟绿盈盈的橄榄菜，根根嫩脆地滚在酱油汤汁里。 所有的食物轻微地散发着热气，食物的香味夹在热气里，钻进鼻孔里，搅动着味蕾……食指大动！ 莫颜拿起筷子，既想赶紧伸向水煎包，又想马上将米粉倒汤里。虽然她还没尝上一口，但只闻一鼻子，就知是张妈的手艺无疑了。 夹起金灿灿的水煎包，阿呜咬一口，灵魂都为之起舞的美味啊。刚要咬第二口，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奇怪的声响。 蹑手蹑脚走过去，果然不是幻听。 轻轻的叩门声，还有将声音含在口腔里的幽咽声。肺活量还挺大，幽咽婉转。是什么……狗？ 莫颜脑筋急转弯，想到门外应该是条狗。 兴许就是那条黑背白脚的边牧，被卧室里的饭香吸引过来了。 莫颜蹑手蹑脚折回去。王承佑说他一个半小时后才回来。这条狗该不会一直在门外吧？更重要的是，该不会引来什么人吧？ 门外，走廊上，黑背白脚的边牧幽怨地在门外乞怜。可是，根本没有人回应它。 “甜甜圈。你在干什么？”一名长腿少年在边牧身边蹲下来，挠它的下巴。 边牧的呜咽声更婉转了。 “你个小淘气，连开门都学会了吗？”少年边说边抬起边牧的一只前脚，搭在了门把手上。 “风少爷，你在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严厉的说话声。 王者风回头，见张妈挎着装了鲜果的篮子，好巧不巧正路过。 听着她明是询问暗是指责的话语，王者风扔下甜甜圈的爪子，拍拍手站了起来。 “风少爷？你眼里但凡有我这个风少爷，敢这样大惊小怪地跟我说话？” 张妈忽然就笑了：“你们这种青春期的孩子，最会多想。你长这么大个儿，我要是还看不见你，我眼瞎啊？” 王者风也不搭话，只原地站着不动。 张妈也站着不动。 “你站在不走干什么？监视我吗？” “风少爷，你想多了。我是在等你从阿佑门口走开。你走了我才能进去打扫卫生。” 阿佑？ 王者风的眼里，落寞一闪而过。他用力挺直后背，高昂起头，跺着脚从张妈身边走过，走下楼梯。 这是他的家吗？不是。这只是他爸爸的家，是那个叫“王承佑”的小辣鸡的家。在这个家里，他是承佑，是乖佑，是阿佑，没礼貌没教养，却有人爱。 而他？除了爸爸亲亲热热喊他一声“者风”，米芝虽说从来都是笑盈盈的，可笑里分明藏着疏离；至于那只小辣鸡，更是一声“哥哥”都没有喊过！ 王者风的拳头，不觉握紧了。 走到楼梯拐角，自觉左右无人，拿手背快速擦了一下眼睛。 第9章 张妈 张妈见王者风离开了，自己也准备离开，但又见甜甜圈欺身在门口，执着地叫门，心里不由纳闷。 她记得清清楚楚，阿佑此刻在楼下等着跟家人一道吃早饭。 正要赶甜甜圈走，忽然又想起来，昨晚加过餐的阿佑，今早又去扒厨房了。 莫非？她皱起眉头，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甜甜圈呜啊呜啊地拿肉垫拍门。 张妈福至心灵：里面一定藏了小奶猫、小奶狗什么的！ 不行，她得赶紧进入消毒！ 有一次，阿佑偷偷藏了一条流浪小奶狗。一觉醒来之后，满脸都是红包，吓得阿佑不敢出门，怕父母的心疼化成迁怒，撒在小奶狗身上。 阿佑可怜兮兮地打电话给她，向她求救。她心疼得心都疼了。可她没有办法帮阿佑掩盖，也不敢帮他掩盖。 于是乎，阿佑被拉去看医生，所有的床单被罩地毯全换，房间大消毒。等阿佑从医院回来，发现小狗不见了，哇哇大哭，哭得不管不顾，还在地上打起了滚，又成功地惹来一顿胖揍。 阿佑爸爸打完了，见他还死不悔改追问小狗去哪儿了，气得当场离家出走。 阿佑妈妈捂着胸口，看上去只悬着一口气才没昏倒。 家里好一场鸡飞狗跳。 阿佑的右手内手腕，划开3厘米的血口，伤口皮开肉绽，流血不止，一个星期之后才痂好肿消。直到今天，还能看到那道疤痕。 甜甜圈就是在那之后，被阿佑爸爸当道歉礼物抱回来养的。 张妈看得很清楚：阿佑对甜甜圈，说不上讨厌或喜欢。他心里惦记的，始终是那只他拣回来的小狗。可那只小狗被秘书处理掉了，无论怎样，都再找不回来。 一直很自觉、不告知不踏入阿佑房门的张妈，怀着担忧，毅然打开了王承佑的房间。 她想得很清楚。这一次，她得帮阿佑！ 她早打听过了，只要用醋给小狗洗澡，再抹点宠物用的去虱药，就能去小动物身上的虱。只要阿佑是安全的，事情都可以商量。 张妈想过打开房门看到猫，看到狗，看到兔子，看到鸟……唯独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女孩！ 这下玩大了。 又一次，张妈觉得自己包庇不住阿佑了。 莫颜愣了足足三秒，才意识到还有半口米线吊在外面。“哧溜”，吸进米线后，她用手遮住咀嚼的嘴巴，开口：“您就是张妈吧？” 张妈还没有从巨大的吃惊中恢复过来。 “您做的东西可真好吃！毫不夸张地说，是我吃过的所有东西中最好吃的！”莫颜给予盛赞。她以为张妈是王承佑派来的。 张妈持续吃惊中。 莫颜歪头，看到张妈脚旁蹭过来的边牧。 “你是不是被饭菜香味吸引过来的？” “你喜欢吃哪一个？” “水煎包？可不行！那是我的最爱！这些都是我的！等王承佑回来了，让他拿给你吃。” 张妈在莫颜的自言自语中终于清醒过来。 “请问小姐，昨晚就一直在？” 莫颜点点头。对自己人，可不就得坦然嘛。 张妈的眼光，不小心扫到床上的那朵从殷红变暗红的血之花，脸上的表情又不淡定了。她，她到底是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呀！ “那，那，”张妈明显紧张了。“那”了半天也没那出什么。 楼下。 王承佑见王者风也下了楼，便彻底放下心来。他将手中的书往窗台一放，从飘窗上跳下来。走到妈妈身旁，亲昵地勾着她的脖子：“妈妈，你来一下，我跟你说件事。” 米芝看看时间，离丈夫从书房出来还有十分钟，便起身跟儿子走了。 来到与主屋相连的玻璃花房，王承佑从背后抱住妈妈，下巴搭在她肩膀，凑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米芝听完，眼角勾着笑：“开窍了？” 王承佑只笑不解释，任由妈妈误会。 “妈妈，要快，要早。” 米芝转身替儿子理衣服的领子：“放心！” 王承佑帮妈妈打开花房的门，看着妈妈往餐厅走去，自己故意朝反方向的爸爸书房走去。 米芝来到餐厅，见王者风端坐在餐桌旁看早间新闻。 她走过去，坐到王者风的旁边。说起来，王者风比儿子王承佑还像他们的父亲。可米芝总能从七八分的像中，准确找出并放大那两三分的不像之处。那两三分的不像之处，分分钟都在提醒她，丈夫在她之前，有过一次婚姻。 据说还是飞蛾扑火般炽烈的爱情婚姻。不像她，借肚上位。 米芝并没有跟王者风搭讪，她只是帮他泡了杯奶茶，问他放几块糖，放好再帮他搅一搅。 当王宸由王承佑陪着走出来时，恰好看到米芝将搅拌好的奶茶推给王者风。 王宸内心深感满意。他喜欢家里母慈子孝，一派和睦。 王者风端起茶杯含笑轻啜。爸爸想看到的，他就演给他看。 明明是杯甜饮，喝在嘴里，却五味杂陈。他将早晨的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越来越明白，恐怕有一个针对他的阴谋…… 早餐毫无波折，跟记忆中的往常早餐一样。就在王者风要将疑心放下的时候，忽然见米芝站在爸爸身边，神秘兮兮地说着什么。边说还目光边往自己身上扫。接着，爸爸朝他走过来。 王者风的心跳，一下子紧了。 他哪里想得到，米芝欲盖弥彰的表情之下，说的只是，老王啊，有件事难以启齿，但她又不能不说。刚才给者风泡茶的时候，发现他的衬衣领子都磨损了。她想带他去买几件衣服，又怕表述不好，伤了少年敏感的自尊…… 王宸牵着米芝的手，来到王者风面前：“呆会米姨带你和承佑去买几件衣服。” “好的，爸爸。” “那就走吧。”米芝微笑着接。 “商场不是10点才开门吗？”少年问。 “我们不去商场。我们去专卖店，我是那里的熟客，只要打个电话，随时开门。” 少年便将目光投向王承佑。爸爸说得很明白，王承佑也一起去。 王承佑看向妈妈：“开你新买的总裁怎么样？” 米芝打个指响。 不出五分钟，司机将铮亮的新总裁停在庭院。 第10章 陈盈多 王者风有些愕然这效率：“我，我是不是去楼上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干嘛收拾东西！午饭前我们就能回来。” 看这样子，是真的要为他添置几件衣服。原来自己小人之心了。王者风心中感动，笑也真了几分。 王宸满意地看着妻子和两个儿子上了车，看到车开出庭院，才折身回书房。每一个者风来臻园过周末的日子，他都尽量在家。 车出庭院，拐个弯，才上小区主管道。 “呕。”王承佑捂上了嘴巴。 “停车！”米芝高喊，“要吐下车去吐，这可是我的新车！” 王承佑拉开车门，下了车。 “叫你空腹喝牛奶！现在怎么办？”副驾驶位置的米芝，按下车窗呵斥王承佑。那种又急又气的语气，是母爱无疑了。 王承佑摆了摆手：“你们去吧，反正我的尺码你也知道。” 王者风看王承佑，他确实脸色煞白；再看米芝，一向看重容颜保养的她正皱着眉，可见不是作戏。 车子继续前行，真的将王承佑抛在了身后。 王者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敞开的心又疑虑起来。可惜就是找不出。 口中数着“5，4，3，2，1”，数完转身，总裁车果然消失在主干道的另一头。王承佑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他从裤子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照莫颜留给他的号码，打起电话。 不出意外的话，电话将被一个叫“陈余多”的10岁男孩接起。 果然，铃声响了不多久，变声期不稳定的声线响在耳边。王承佑简明扼要说明来意，对方也爽快利落，说马上就想办法偷出“颜姐姐的书包”送出来。 “颜姐姐。”挂断电话后，王承佑摇头晃脑复念着这个从10岁男孩那里听来的新称呼，控制不住对陈余多好感度飙升呢。 来到陈家别墅前不久，别墅门打开，走出了一位……女孩！且空着两只手！ “陈余多呢？” “被我扣起来了。” “莫颜的书包呢？” “被我妈扣起来了。” 王承佑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初中生，五官眉眼猛地一看跟莫颜有几分相似，再看，比莫颜逊色多了。小小年纪眼神太复杂，啧，神情也傲慢得很。 他看到眼前的女孩也在不客气地打量他。才发现，他们俩几乎是同样的动作，都是胳膊抱在胸前，微扬着头，斜睨着眼。 “呵。”王承佑笑了笑。 他拿出手机：“你是陈盈多吧？把手机给我。” “不必，”陈盈多纹丝不动，“我从不加陌生人。” “加好友？你想多了。” 陈盈多瞪一眼抢白自己的王承佑。 王承佑却笑着晃了晃手机：“别说话。看看我们有没有默契。” 陈盈多最多愣了1秒钟，便把手机伸过来。 王承佑扫过收钱二维码吼，转了1000块钱过去。陈盈多眼底一抹笑意闪过，再抬头时，依然是张紧绷的傲慢脸。 她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回家了。 王承佑相信，不出十分钟，她会带着“颜姐姐”的书包再次走出来。 有时候，这种敲诈勒索信手拈来的小太妹，反而会将义气和信誉混作一团。所以，王承佑付过钱后，等得相当气定神闲。 陈盈多满心畅快，推门回家。 不用想，妈妈肯定躲在门口，正从猫眼里偷窥门外。 她推门的时候，格外用力。 白小白被门撞了一下，又不便发火。见房门关上，马上贴上女儿：“门外的男孩子是谁呀？找你有什么事？” 陈盈余转身，正面对着妈妈，一副体已模样：“你是不是看他穿得挺光鲜？其实，那都是假名牌，骗骗没见识的人的。” 白小白立刻拿出见过大世面的表情：“那他找你干什么？” “能干什么？你说呢？” 白小白心里被女儿问得堵得慌，有心生气，转念一想，这青春期的女孩，还是得顺毛捋：“盈多啊，你马上要升高一了，要是内部考试不通过，就得多花你爸爸好大一笔钱。这节骨眼上，你可不能早恋。” 陈盈多戏弄的神色收了起来：“妈妈，内部考试不通过，还可以转学啊，转到公立学校，也不错。” 白小白立刻高声叫起来：“打住！你可不能有这种想法！我老实跟你交个底，砸锅卖铁我也得让你在融华志读完高中！就是让你弟弟转学，也决不能让你转学！ 这不是我跟那个女人争气的问题。你还小，不知道里面的利害。 你想啊，很快你会长大，会谈婚论嫁，那时候，你的每一寸经历都会被婆家拿来挑剔。一旦从当地最好的学校转学，那就是千言万语也解释不清楚的污点！盈多啊——” 白小白还要多说，陈盈多一甩胳膊走了。 妈妈的话，字字句句落在了她的耳朵里。正是听进了心里，才格外烦躁。不过，脸上的烦躁，在拿出钥匙打开反锁的房门时，收敛得干干净净。 房门一打开，陈余多就蹦了起来：“你怎么把我骗进屋，反锁起来了？” 陈盈多笑了笑：“想帮她送书包？” 被说出心事，陈余多底气泄去大半。 陈盈多伸手摸摸弟弟的脑袋：“就你心善。想去去吧。给你提个醒，包外面再套个包。” 陈余多“噌”地就窜出了房门，像是怕姐姐反悔似的。陈盈多就站在小阳台前，借着窗纱的掩护，静静地看着站在路上的王承佑。 不多久，弟弟陈余多背了个大包出门了。两个人站在灌木丛矮墙外交接那个连她看了都觉得寒酸的书包。 等等！王承佑拦住了弟弟！他想干什么？拿到了书包要反悔，找弟弟要回那1000块？陈盈多握住窗纱的手因为极度的失落而隐隐发抖。 王承佑背着破书包走了，弟弟对着离去的身影发了足足五分钟的呆才转身回来。陈盈多数着时间，觉得是弟弟推门进来的时候了，毅然昂起了头，准备从气势上战胜前来质问她的弟弟。 出乎意料的，弟弟脸上荡漾着激动：“姐，你知道吗？颜姐姐托那位哥哥转给我1000块钱，嘱咐我好好学习！我分给你一半！” 陈盈多嘴角抽搐一下。 就在陈盈多推托说不要的时候，房门忽然由外打开。妈妈厉声：“我藏的书包呢？” 姐弟俩飞快对上一眼，默契地一起闭上嘴。 “别以为不说话就能混过关！20个俯卧撑之后，我再来问一遍。如果还问不出来，50个深蹲。” 第11章 王宸 抬腕看下手表，离自己承诺的一个半小时还有10分钟。 王承佑脚步轻快地跑回家，拾阶上楼，推门一看，傻了眼！ 房间里，多了不止一个人……嗯，还有一条狗。 拂开扑上来的甜甜圈，王承佑神色审慎，目光流水般从张望他的张妈脸上滑过，很快落到莫颜身上。 莫颜平静愉快地拿笔正记着什么。 王承佑这才放下心。再看张妈时，脸上也带了笑容。 见王承佑回来了，莫颜眼中惊喜顿现，笑容绽放，热情地跑了过来，王承佑不觉也绽开大笑脸。 哪知莫颜跑过来，一把拉过王承佑肩头的书包，紧紧地将书包抱在怀里，还夸张地转了个圈。 真是说不出的醋意翻滚。 “阿佑，卫生打扫完了，我出去了。” 张妈挽着浣洗篮出去。王承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昨晚的白床单被张妈带出去。幸亏理智尚存，不然真想拦截下来。 “谢谢张妈分享给我的菜单！”莫颜挥手跟张妈道谢。语气亲昵，像是老相识。 房门再次关上。 “你们刚才聊什么？” “聊牛肉汤怎么煮好吃，水煎包煎时的要点，还跟我说了怎么挑粉丝。对了，陈余多送的书包？顺利吗？” “挺顺利的。我打电话给他说明来意，他一点没有推托，过了一会就把你的书包送出来了。他还挺聪明的，想得到把你的书包装到别的书包里面带出来。” 王承佑省略掉中间可能会引起莫颜不适的部分。 “我们走吧？” 尽管很想与莫颜共度更多的时间，可是，妈妈与王者风的购物之旅很可能在2个小时内结束，而爸爸的黄金工作时间，会在1个小时候后结束。1小时后，爸爸随时可能走出他的书房。 反正张妈已经见过莫颜，不必刻意躲开她。根据以往的经验，张妈到最后很可能会倒戈，但被责问的难堪至少不必在莫颜面前上演。大大方方将莫颜从前门带出去的最好时间，就是现在。 “等我去下卫生间哦。” 片刻之后，莫颜单肩背着失而复得的卡福卡，跟随同样单肩背包的王承佑下楼。 经过一个早晨的安排调度，王承佑自认为有了90%的胜算。内心小紧张，面上却装得放松随意。王·靠谱·佑，可是他立志在莫颜心中树立的形象。 早晨的计划不是白忙的，一路畅通无阻。下了楼，穿过厅。为了展示他一点不紧张，他还放慢脚步拍了拍甜甜圈的脑袋。 就在王承佑手搭双开高门的把手，准备拉开门走出主屋的关键时刻，身后忽然传来音量不大却满含威严的声音：“承佑。” 嘶，功亏一篑！ 王承佑心中叹气，脸上却笑得明媚。他也只能用假笑来安抚明显受惊的莫颜了。要转身没转身之际，他低声向她介绍：“我爸。” 一转身，王承佑提高声量，用欢快的声音抢先说道：“爸爸，这是我同学莫颜，我们约好去图书馆查点资料。” 端着小茶杯托的老王随意地扫过莫颜的脸，眸光明显一沉。王承佑跟着心里一紧。 “哦，你同学啊。张妈？照顾一下这位同学。承佑，到我书房来一趟。” 说完，老王迈着有条不紊的步伐离了场。 张妈从厨房走出来，朝王承佑直摇头。意思应该是她没有告状了。王承佑苦笑着点了点头。 张妈为莫颜泡了杯奶茶，并端上自己做好的西点，莫颜对她感激地笑笑。 她只坐了一点点沙发，大部分臀部悬空着，双腿并紧，仪态好到风纪主任看了也只会给满分。然而她脸上的笑，已经带几分僵硬。 之前在王承佑卧室尚不觉得，这会儿在客厅，才觉得这房间陈设得富丽堂皇，满满的华贵与权势的味道，使她自惭形秽。 有了干净而精致的地毯对比，那双穿得有些憋脚的鞋子显得更破落了，似乎不配踩在这华美的地毯上。 等待王承佑出来的时光，显得格外漫长。 老王书房内。 王宸威严地坐在有两张寻常大班桌那么宽大的桌台后，直视着垂手立在桌前的儿子。 “说吧。” “说？去图书馆查什么资料？” “啪！”老红木镇纸被老王砸桌面上。他本意是朝儿子扔过去的，终究有些不舍。 王承佑低下了头。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再抬起头时的王承佑，露出纯净无辜的笑容。 “爸爸，我从来没有想过欺瞒爸爸您！爸爸您在我心中一直是开明、公允的模范家长，但我不知道爸爸要问什么啊。我愿意事无巨细全讲给爸爸您听，不是怕耽误您寸金寸光阴的宝贵时间嘛。” 一听这么多不必要的“爸爸”，就知道他在发嗲。 定睛再看，王承佑分明想绕过大班台，来到自己身边。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蹭啊蹭的事情，这个儿子是做得出的。老王马上阻止：“站住！别动！” 王承佑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看着爸爸。 哎呀这个媚眼抛得费劲，效果等于无。老王真是刀枪不入啊。 “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我就提醒一下你。从你那个同学说起！”老王的语气，有微乎其微的松动。 “哦。”王承佑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个同学啊，说起来连我都难以置信。昨晚饭后我去跑步，正好看见她从小区一所房子里走出来。既然大家是同学，当然免不了打声招呼。 我见她脸色不太好，就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口渴。我想，我家就在附近，作为同学，提供一杯水的情谊总该有的。 我本来是带她回来喝水的，没想到她发烧了；我去给她找退烧药，没想到她睡着了。 爸爸，您从小教我为人要光明磊落是非分明，我总不能小气吧啦把一个生病的又睡熟的女孩子叫醒吧？ 反正我要苦读，房间里多一个不说话的人对我来说也无所谓。等我读到半夜2点有些犯困的时候，正好她醒了。她去做题我去睡觉。就是这样。 我都怀疑，您听了我的讲述会因为剧情过于简单，而疑心我作假！” 王宸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只管划开手机，找到某个页面，将手机杵到王承佑眼前。 第12章 何秘书 刷屏的寻人启事！ “莫颜，女，高三在读，1.65米，纤瘦，于今日傍晚在臻园内走失，走失时身穿融华志校服，有知情者请联系莫女士，电话号码……” “这张照片选得不好！”王承佑开口。寻人启事上贴的这张俯拍照，诚然会使眼睛变大、下巴变尖，可也会抹平一张脸该有的个性之美。 “我请你看重点！”老王哭笑不得。 文图之外，还有视频。 视频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在疯狂敲打一扇房门，边敲门边发出令人心酸的哭叫声，依稀能听出“还我女儿”。 那扇门，他半个小时前刚去过。 王承佑脸色终于凝重了。那……应该是莫颜的妈妈吧。想到莫颜拒绝给她妈妈发消息，再想到她丧着脸从那所房里跑出来，几下一联想，得出结论：恐怕是莫颜被妈妈支使去父亲家要钱，被继母冷嘲热讽赶了出来。 见儿子的表情终于调到了他期待的频道上，老王开口：“你这孩子也太不知轻重。你留了她一晚上，可知她现在上了城市热搜。追究起来，你这不是毁人家清白吗？” “爸，你想过让我娶她吗？” “混账！”老王气结。 “现在，你给我回房间去。我让何秘书送她回家。以后你不准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说出你留宿的事情！这件事情，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不是王承佑想要的结果，但他知道，但凡爸爸已决定的事情，他最好服从。 “行啊。”他马上答应，无所谓的样子，“那我就去跟她说声再见吧。再见都不说，不是太失礼了？” “给你一分钟。” 王承佑左手插裤子口袋，右手挎着他的双肩包，出书房之前，若无其事地给爸爸一个自带闪光的无忧笑容。 一关门，他就跑了起来。 来到客厅，见莫颜一个人坐在诺大的客厅里，绷直的身姿，分明写着局促。 “莫颜，我临时有点事。待会儿司机送你回去。要是跟你提什么要求，你什么都答应；要是为你提供什么帮助，你什么都别要。记住了吗？” 莫颜一脸茫然，根本听不懂王承佑一脸严肃地在说什么。 不等莫颜开口追问，何秘书领着司机出现了。 “莫小姐，我是何秘书，请跟我来。” 莫颜回头看王承佑，王承佑笑着跟她挥手。第一次，她发现他的笑，也有有气无力的时候。 出于说不出的威慑，莫颜起身跟上何秘书。 何秘书是那种看不出年龄的成年男子，既像三十几岁，又像四五十岁。 瘦而不羸弱，挺拔又不显盛气凌人，态度在温和和高傲之间，目光很有神，盯着人看的时候，仿佛直照进人的心里头。 莫颜走得快时，何秘书也走得快；莫颜走得慢时，何秘书也慢下来。他始终与她并排，莫颜每次余光扫向他，总能看到他扭头看过来，仿佛随时准备好聆听。 其实，莫颜的确好几次想开口。她想说，不必送，她可以自己回家。 她孤单单坐在客厅的时候，好几次起身迈步、自己走出房门的冲动，终究迫于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威压，使她没能这么做。 同样是这种威压，使她乖乖跟着何秘书上了一辆人高马大的黑车。 何秘书选择坐后排：“莫小姐，你的地址是？” 莫颜报出王家渡的地址。 何秘书并没有因为听到王家渡而有任何神色变化。 “听说昨晚你病了，现在好些了吧？” “好多了。谢谢。” “虽然现代社会很开放，而且昨晚你们之间很清白，但传出去毕竟有损莫小姐清誉。我们不妨约定，就当昨晚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莫颜垂下眼帘，无声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们统一一下口径。就说你昨晚小区内散步，走进花房后，不小心在赏花的沙发上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花房的门锁上了，第二天，小区物业工作人员打开花房，才发现您在里面。” 莫颜再次点点头。 她心里一点一点明白过来。听上去像是一切在为她着想，其实，是怕她跟王家扯上说不清的关系吧。 莫颜嘴角抽动，想冷笑。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费心呢，她以后保证会躲着王承佑走。她对权贵，向来零好感！ “跟您聊天很愉快。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比方说，物业失职错锁了您一晚上，我可以找他们协商赔偿。您只需要跟我报个数字就好。” 莫颜眸光一亮，好心动啊。 何秘书滴水不漏推进的单方面谈话中，数这句她听得最明白了。 只要她开口报个数字，何秘书就会给她一笔钱。所谓的找物业协商，不过是句托词。 直觉告诉莫颜，这位何秘书比陈吉安还可信。而且，眼见王家财富殷实深厚，一定不会在5位数的数字上跟她纠缠。 仿佛在印证莫颜的猜想，何秘书从西服内口袋里取出手机，开启扫描二维码功能，准备随时转账。 一个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从莫颜喉咙深处钻出来。 “对不起，我没听清。”何秘书侧身，露出耳朵。 “不必了。” 再次说完这三个字，莫颜都有流泪的冲动啊。 王家渡到了。 整个王家渡，最光鲜耀眼的，当属城中村村口的街心花园了。 车在花园前的马路上停下，何秘书看着莫颜下车后走进了街心花园。将车门拉上，他拿起电话，向王老板汇报谈话内容。 还好，借着草木的掩映，没什么熟人看到莫颜从一辆豪车上下来。 进王家渡的密集矮楼前，莫颜先去小花园坐了一会。 她需要整理一下心境，好面对莫洁莲。 可惜手机停电，不然可以先给莫洁莲发个消息，提醒她，她要回家了。 她还没有年满18岁，在这座城里除父母之外没有第二个亲人。 独生子女政策的原因，她的父母均没有兄弟姐妹。爷奶早逝。外公外婆……不提也罢，那是莫洁莲的失败。 虽然羞愤交加地大气了一场，她终究，还是只能滚回莫洁莲的小窝。 第13章 路人甲乙 磨蹭了一会儿，担心再度感冒，莫颜决定鼓起勇气滚回家。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不远处几个人盯着她看。 都是些退休老阿叔、老阿姨，平时热衷在小花园跳广场舞的。莫颜没在意，想，也许她在寒风中露着的一截光腿触犯了他们的审美吧。 走过逼仄的小马路，走进众多矮楼中的一栋，才上台阶，就见迎面走下来的两人停下脚步，公然议论。 “是她吗？” “像。” “可惜了，摊上那么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网上传的东西，谁知道呢。” 莫颜将闲言碎语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一时半会没能跟自己联系起来。 站在306的门口，她多了个心眼，改为抬手敲门。 自家门没敲开，邻居的门倒是应声而开。 莫颜再也顾不上，慌忙拿出钥匙开了门。 门在身后关上，室内忽然响起什么滚落床的声音。 “嘭”地一声，声音大得连莫颜听了都觉得疼。 该不会是因为她的关门声，滚床单的滚到地上去了吧。莫颜手捂住眼，快步往自己房间移动。 忽然被人抱住，接着“嘤嘤嘤”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是莫洁莲特有的矫揉造作的哭声。 从手指缝里放胆往外开，并没有第二个人；抱着自己的莫洁莲也是衣衫俱全。或许那声“嘭”，是莫洁莲自己不小心跌下床的声音。 莫洁莲比女儿矮了5厘米，要搂着女儿的肩膀哭，还需要踮起脚尖。莫颜只觉得胸前盖着的身躯颤抖不已。还有，对于莫洁莲的年龄来说，她实在是太瘦了。 “嘤嘤嘤，嘤嘤嘤。” 莫颜被莫洁莲哭得有些心酸。但是她屏住，不动，也不出声。她都夜不归宿了，莫洁莲还能躺床上睡懒觉。 三声两声哭，就想听她说原谅吗？ 要是这次这么快就原谅了她，谁能知道下次会发生什么放纵场面？ “你昨晚去哪儿了？你没事吧？你不想说，妈妈什么都不问！你回来就好！颜，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莫洁莲流着眼泪，紧紧搂着女儿。 快被勒窒息了。莫颜不得不推开莫洁莲。 “颜，我昨天快吓死了。我想得很清楚，要是没了你，我也不活了。” 莫颜换好鞋子，直起身，才发现莫洁莲的两只眼睛已经肿得只能半睁，人也蓬头垢面。看到妈妈这样，莫颜心中也暗吃一惊。 莫洁莲是谁呀，她是多么爱她的容颜。 为了这张脸，拿4500块工资的她可以花5500块买护肤套装。 她舍得克扣伙食，连莫颜也一起克扣上，却不舍得克扣这张脸。理由还冠冕堂皇：你年轻，不用护理肌肤也紧致Q弹，我已经人老珠黄，再不打扮就真的老帮菜皮了。 即使遇到失恋这种伤心毁自尊的事情，她也只是昂起头，让眼泪自己顺着眼角流下来。皱眉咧嘴这样多余的辅助动作，一个都不会做的。 这样的一个人，因为自己的一次夜不归宿，哭到失控。莫颜不能说不感动。 少女的恨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莫颜对妈妈的爱，在莫洁莲一个晚上就塌陷的容颜面前，火速恢复。 她原谅莫洁莲了。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你肚子饿吗？我做东西给你吃吧？你想吃什么？”莫洁莲露出傻笑，殷勤备至。 莫颜摇了摇头。她担心张妈的美食还在腹中，味蕾有了对比，会吃不下莫洁莲煮的东西。 给手机充两分钟的电，终于能开机了。 叮咚。 叮咚。 手机响个不停。 莫颜正要去卫生间，不由退回来。太反常了，她的手机平时不要太寂寞，怎么关一晚上的机就热闹成这个样子。 “那个！女儿啊！妈妈有件事情需要跟你说——” 莫洁莲的锅铲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她顾不得捡，只想阻止莫颜翻看手机。 晚了。莫颜打开微信。 班上有28位同学，其中26位发了消息给她，清一色地询问她在哪里。不仅如此，通讯录那里显示324个人要求添加好友。 打开一看，号称新闻网站记者的、号称侦探公司侦探的，号称律师事务所律师的……五花八门。更多的，是标注自己也来自融华志或想认识融华志学生的年轻面孔。 莫颜赫然想起小花园里对她远观的老头老太，楼梯上对着她公然议论的路人甲乙，再看眼前惊慌失措一脸心虚的莫洁莲。 “妈妈！你对我做了什么？” “说来话长。你别着急。昨天我追出门，看到你进了地铁站；等我进了站，你已经上了车。我满站台找，找不到你。 我想来想去，你可能去找他了。我去他家，他跟我说你走了。我打你手机，你手机关机。 实在无路可寻，我想到了调小区监控，活生生亲眼见你进了小区却没出小区！ 我叫他家门叫不开。 时间又达不到立案的时间。 我这样没有门路的妇道人家能怎么办？只好寻求媒体了。 我其实就是登了则寻人启事，再就是稍稍、略微、就那么一点点地讲了他的为人，没想到，事情一下子发酵了。 我慌了，找发寻人启事的人责问，他说，都是因为我给的你那张照片太好看了。嘤嘤嘤。 好在媒体人安慰我，风头很快会过去。 事已至此，我们可以往积极的方面想……” 莫洁莲竟越说表情越生动了。 积极？ 想到楼梯上路人甲乙的那句“可惜了，摊上那么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别人指不定想得有多暗黑，还有什么积极面可想？ “积极的方面就是，陈吉安和他无耻的小三上位老婆白小白再也不敢打你的主意了。” 戚！ 幼稚！ 陈吉安小三上位的老婆白小白是那种会被廉耻感束缚的人吗？ 再说，只怕在自己的荣华富贵面前，陈吉安比白小白还积极地利用她。 “唉。”莫颜叹气出声。 “颜，别担心，万事都有妈妈顶着！” 莫颜想说，让我叹气的，不是陈吉安和白小白，正是莫洁莲你啊。 第14章 文豪 不过，莫颜真正说出口的却是：“知道了。” 莫洁莲像中了大奖，脸都放出光来。她就知道，她的女儿是个心善的小姑娘，不会揪着她的难堪得理不饶人。 莫洁莲还要说话，被莫颜打断了：“妈妈，我累了。” “哦哦！你快去躺着歇歇吧。” 关上自己卧室的门，莫颜环顾一圈。这仅有5平方米的面积，塞满了床、桌、书柜、立柜。进进出出，全靠一条半米宽的通道。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的卧室还没有王承佑的卫生间大！ 不过，这些却是她的。朴实无华，却给她提供最真实的温暖与亲切。她对属于她的这一切，有种发自内心的敝帚自珍感。 不得不说，莫颜是理性且干练的。 她从不纵容自己深陷多愁善感中。也许是现实太严苛，根本没有给她惆怅的机会。换上居家绒衣裤，当即坐到书桌前，从卡福卡里掏出文史课本，准备复习！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死心了，反而也静心了。 莫颜在书桌旁，一坐坐了两小时。要不是想着需要更换卫生巾，都不舍得起身。才打开卧室的门，莫洁莲就从她房间跑了出来。 “饿了吗？想吃什么？” “就吃平时吃的吧。” 片刻之后，莫颜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莫洁莲在哭。 莫颜：“你怎么了？” “嘤嘤嘤，我好内疚啊。你在读高三，而我竟然一直给你吃速食。不是挂面，就是速冻水饺。我竟然因为一场摸不到婚姻门路的恋爱，忽略了你这么久！” 莫颜靠在冰箱上，看滚水锅前，一手举着挂面，一手拎着水饺的莫洁莲嘤嘤哭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也不想说什么安慰她。 她终于发现，这半年来她是怎么当妈的了。 眨了眨眼，让眼泪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 莫颜刚要蹑手蹑脚潜回卧室，忽听莫洁莲“啪”地合上锅盖，熄灭火，将挂面一丢，饺子往冰箱里一塞，头一甩：“我们外面去吃顿好的去！” 莫颜摇头。她才不要剑走极端。 莫洁莲跑回自己卧室，左右手各拎一件大衣：“颜，你喜欢哪一件？” 见莫颜不说话，她挑了一件浅驼色的呢料大衣，自说自话套在莫颜身上：“真好看！” 帮莫颜将腰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这样，连裤子都不用换。妈妈带你去好地方大吃一顿！” 莫颜不说话，动手解妈妈系好的蝴蝶结。 “不要脱。全新的，我还没有穿过，送给你了！” “我可不想走在路上或者吃个饭被人认出，指指点点，妄加议论。” “你担心这个啊？包在我身上！” 莫颜一个迟疑间，就被莫洁莲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拿出卷发棒，不由分说帮莫颜卷起了头发，边卷边喋喋不休。 无非是感叹莫颜的头发真好，又长又直，粗细正好，薄厚适中。 莫颜的那句“我不去”生生被莫洁莲满脸的喜气与溺爱挡住，脱不了口。她想，外出就外出吧，吃就吃吧。掐指一算，她至少有一年没有在外面正儿八经进饭店吃饭了。 那些15块、20块一餐的砂锅土豆粉、螺蛳粉、酸辣粉之类的，自然不算的。 半垂着眼，带着未全消的负气，莫颜坐在梳妆镜前，任由莫洁莲摆弄。 二十来分钟的时间过去了。 “好了！”莫洁莲拍拍手。 莫颜抬眸一看，直接愣住了。 镜中的人是她吗？ 黛眉如画，粉腮诱人。两只湿漉漉的眼睛像蒙上一层浅雾，朦胧又不影响它们的明媚；卧蚕横躺，显得眼睛更生动溢彩。 最要紧的是那两瓣红唇。 只是看一眼，都能看出柔软和甜蜜来。 莫颜不觉抬起手，按向了嘴唇。这真的，真的是她的吗？ “别动！会坏了妆面的。”莫洁莲拍下莫颜的手。 在大波浪卷发的影响下，又因化了妆，莫颜的目测年龄，迅速从17岁飙升到20岁。 “这是不是太成熟了？” “那才好！你不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吗？” 莫洁莲轻车熟路收拾好自己，母女二人，姐妹花似的出了门。 “为庆祝我俩度劫成功重修旧好，又及你进一步认清白小白的丑恶嘴脸，外加预祝你7个月后高考旗开得胜，我提议，咱俩去家别致的小馆吃顿精致的！” 莫颜捏捏耳垂，上面挂的仿宝石耳坠，也太沉了。边捏边心想，小馆？听上去不贵，行吧。 莫洁莲十年富贵生活之后，又过了十年伪富足生活，派头保存完好，抬手就拦了辆出租，吩咐司机：“滋美轩。” 下了车是条弄堂。 莫颜直怀疑司机把人放错了地方。莫洁莲却熟门熟路的样子，伸出胳膊，让女儿挽上。 一直走到弄堂底，在一堵画了仙鹤与青松的屏风墙背后，场面顿时别开生面起来。 小庭院被架高的走廊围合，小小的空间里，同时呈现了小桥、流水、假山、盆景、游鹤、垂钓翁…… 造型精致，配色雅致，莫颜看得爱不释眼。 “景观设计师的闲趣之作，你喜欢吗？” “喜欢！” 听见有人问，莫颜脱口而出。说完才想到，这样好听的陌生男人声音，也许根本就不是问她的。 抬头四顾，在离自己颇近的左手处，有位青年倚着栏杆，指间夹了根烟，正轻轻吐着烟圈。眼睛含笑望着的，可不就是她嘛。 莫颜马上低下了头。 这种姿态的男人嘛，自然就是社会青年了。莫颜谨记自己才是高中生，不应该跟这种将烟抽得行云流水的人有交集。 低了头不算，她还扭身背对着青年走开了。 莫洁莲吩咐她站着别动等她。因为没座位了，她去找熟人想通融出一张预定的桌子来。 走出几步，见莫洁莲失落着一张脸走过来：“不巧，没座位了。我们换一家吧。” “这位阿姨，我预定了一桌，您要是不嫌弃，不妨——” 要搁往日，莫洁莲被人叫作“阿姨”，一定会装作听而不闻地走过去。但今日不同以往，经历了女儿一夜未归之后，她吓得还没来得及重拾虚荣。 “不嫌弃！谢谢！” “这边请。” 莫颜拖着妈妈的胳膊，不肯迈步。 这位青年，好好呆着吸你的烟不好吗？ 第15章 跑堂 “不用了吧，妈妈。”莫颜小声劝阻。 “我是文豪。是这家小店的景观顾问。”所谓文豪，听上去更像是“问号”。他若无其事一挥手，又分明是在指庭院景观。 莫洁莲一心想把今日看作是全新的开始，有人让桌，她自然乐得接受。手上用把力，拖着莫颜就拖走了。 文豪带路，一直将她们带上桌。 莫洁莲和莫颜坐下来，没想到，文豪也坐了下来。 面对母女俩惊诧的询问目光，文豪挠了挠耳后根：“我也觉得一个人占一张桌太浪费了。你们尽管放心，我很自觉，绝对不会将筷子伸到你们点的食物上……” 母女俩对望一眼，莫颜连座位都没坐实，一副随时抬脚走人的架势。 “既来之，则安之。” 莫洁莲一语定乾坤，然后开始翻菜单。 莫洁莲点起餐来十足大户。拢共她和莫颜两个人，硬生生点了4个菜，1例汤。 饭菜上桌，对比之下，文豪的一菜一汤显得朴素多了。 “颜，你看我的化妆技术好吧？都没人认出你。” “颜，你不小心踢到我了！” “颜，不要皱眉挤眼……你有话要说？” “啊，颜，莫非你是在暗示我……” 莫洁莲少女味十足地倒吸一口气，将手蜷缩在嘴巴前。眼睛咕噜一转，目光落在身侧的文豪身上。他正闷头吃饭呢，没有搭讪的迹象啊。 莫颜这会儿终于明白莫洁莲的恋爱为什么屡屡受挫了。她分明只带容颜不带脑子嘛。 “妈，快趁热吃吧。” 文豪不仅闷头吃饭，还低头玩手机。久而久之，连莫颜也放松了警惕，全身心享受起饭菜来。 这家小馆，菜做得有滋有味。 莫颜虽然不是品佳肴的行家里手，但她刚吃过张妈烧的美味呀。这家的大厨，完全不输张妈。 “很不错！” 难为她们俩了，4菜1汤竟然吃了个干净。 “这汤真好喝。” 咽下最后一口汤，偷偷摸一把滚圆的肚子，莫颜心里乐开乐花。吃饱喝足，对她来说，就是生活里的最大享受了。 “埋单！” 莫洁莲余光扫过闷头穷吃的文豪，眼睛里难免有一抹嘲讽。那家伙看上去很光鲜，吃起饭来却小气得很。像啜咖啡，每次吃那么一小丢丢，偏还要嚼上半天，导致她们的四菜一汤都干掉了，他还在吃着他的一菜一汤。 “女士您好，一共10387元。” 莫洁莲从钱包里派头十足地抽出一张卡，递给跑堂。跑堂恭敬地接过卡，挑头正要走。 “等等！”莫洁莲如梦初醒，“多少钱？” “一万，零，三百，八十七块。” 莫颜早在第一次听到跑堂报出的数字时就已经入定。 “怎么会？！”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形象，莫洁莲冲跑堂大叫。 跑堂“唰”地从后腰抽出条状菜单，在桌面铺开，手滑到某一页，指着“花胶之上味鱼肚羹”，娓娓道来：“女士，您不要激动。我们是信誉小馆，绝不会赖您的账。您仔细看，这份羹是按盅标价的，而您是按例购买的。一盅1800元，一例6盅，抹零后一万元整。” 莫洁莲胸口急剧起伏：“就算我看错单位，也绝不会点这种几千块的汤！” “女士，请您不要激动。也会存在跑堂记错单的情况，让我看一下您的对账单。” 桌上有两张对账单，跑堂拿走了其中一张。 “女士您看，如果您咬定绝对不会点几千块一盅的羹，那很可能点的是88元的双味鱼头，被新来的服务生听成上味鱼肚，而大厨阴差阳错就把花胶给煮了。您知道，花胶，也就是鱼鳔，也称鱼肚的。” 莫洁莲只听到其中“也会存在跑堂记错单的情况”，像是抓到某种希望，点头不止。 “Anyway，菜单是跟您确认过的。您当时没提出异议……” 这弯拐的！ 莫洁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然而晕倒，治标不治本。 等莫洁莲悠悠醒过来，发现自己从餐桌前移到办公桌前。然而，吃到肚子里的饭菜钱，还是要付的。 “您随时保留投诉权。说实话，免一半的单，也是看在景观设计师的面子，勉力而为的。”经理模样的人彬彬有礼恭送莫洁莲母女。 在刷爆3张卡之后，景观设计师不忍看下去，代为付了最后的210块。 而莫颜，头都快低到胸脯上了。 她知道家里没钱，可不知道竟然这么没钱。 莫洁莲鼓鼓囊囊的钱包里，竟然连六千块的活期存款都没有。这是自昨日起到现在，不，从懂事起到现在，最让她吃惊的事情！没有之一！ “我送你们俩回去吧。”景观设计师文豪将指间的烟掐灭在垃圾桶盖上，对着失魂落魄的母女道。 “不用了。”莫颜本能地回绝了。 “我想坚持一下。” 莫颜固执地摇了摇头，她架着莫洁莲的胳膊，走进了弄堂昏暗的夜色中。 “呜呜呜。” 莫洁莲哭了。 终于不是“嘤嘤嘤”了。莫颜莫名轻笑出声。 “颜，对不起，我的表现让你丢脸了。” 难道重点不应该是她连六千块都没有？ 莫颜转向莫洁莲。莫洁莲目光痴痴看着前方的虚空，嘴里发出细微的声音，像是在重演、修正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 “妈，我们家，当真连六千块钱都没有？” 莫洁莲凭空打了个冷颤，语气飘摇：“颜，其实是有10万的存款的。” 莫颜一颗心放进肚子里。 “可是，被马路上该死的金融公司销售骗去了。” 一颗心碎两半的声音！ “妈！怎么会？” “他们承诺有12%的利息，白纸黑字签的合同呀，可是，谁又那能想到，装修得那么有格调、奖牌摆一面墙的金融公司，一个月后竟然人去楼空。我真是冤死了，连一个月的利息钱都没有拿到呢。” 莫颜悠悠回转上来一口气：“妈，报案呀！” “报了报了！不报不知道，一报更吓人了。这公司竟然骗了一两千人。哗，涉案金额5个亿。资产才几百万，完全就是个皮包公司。大老板卷钱外逃，小喽啰抓了几个，关在牢里。 听他们说，这10万本金，凶多吉少。” 那口悠悠上来的气很快又动荡起来：“妈，咱家就这样一贫如洗了？” 莫洁莲拍拍莫颜的手：“别怕。还有别的路子。” “什么？” “明天我就发工资了。” 第16章 小鲶鱼（加更） 知道莫洁莲乐观，不知道莫洁莲这么乐观！ “靠工资活？” “嗯呐。多少人拿了工资就要还房贷，我们不，我们只需要还花呗就好。” “妈！你有信用卡还欠花呗？” “……”察觉到莫颜语气异常，莫洁莲不安地住了口，生怕不小心说了什么刺激到她。 莫颜走路都觉得双腿发软。她满脑子回闪着一句话：要是失业了怎么办？算了，她不吓莫洁莲了。 兴致昂扬出家门，垂头丧气回家去。 莫颜争取往积极的方向想：不破不立。现在已经破到这种局面了，一定会有新气象立起来的。 那天晚上，昂贵的花胶羹发挥功效，莫颜直读书到夜里12点，还精力充沛。 第二天一早，又拉开苦读架势。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花胶羹才消化殆尽，感到饥肠辘辘。 “颜，昨天晚餐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应该报案？” 莫洁莲一边煮水饺，一边看在餐桌旁翻书的女儿。 “算了，妈。我查过那家小馆的人均消费是四位数，我们点餐闹乌龙，最终付的钱也是人均四位数，并没有很离谱。 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不是我们去的消费场合，下回还是不要去了。” “颜，我昨晚想了很久，要是没有存款让你没有安全感，我可以考虑变卖我的那些包、首饰什么的。” 莫颜抬头看到莫洁莲一脸的视死如归。“算了，妈。已经买下的，你就留着用吧。” 其实莫颜的话只说了一半，她还想说，以后可以每个月定存1000块吗？只是略加思考，觉得说了也白说，干脆就不说了。 往积极面想，至少她家不负债。 莫洁莲边翻锅里沸腾的水饺，边偷偷回头看莫颜，又感动又心虚，说不出话来。 饺子只剩下最后一包，250克，两个人吃略显不足。莫洁莲拿出一只小骨碟，仍旧从自己碗里默默挑出一只水饺，装入骨碟后放到了柜子脚下。 那是留给小鲶鱼的。 莫颜扭过头，不去看那只水饺，生怕它忽然成了自己情绪失控的导火索。 “妈，我报师范学校怎么样？” “将来当老师？” “嗯，小学老师。” “你喜欢就好。” 莫颜仔细想想，这的确是她在画画之外，最想做的事情了。 “对了，你想报哪里的师范学校？” “看测验成绩再说吧。” 在融华志，大家对高考的态度是两极分化的。那些真正靠分数考入融华志、各种比赛拔头筹的学生，都被学校签了高考协议，考入重点大学就会赢一笔丰厚的助学奖金。 若能考上清华、北大、复旦之类位居一线城市的国家名校，据说奖金高达20万元。 可惜，莫颜并不是那种靠分数考进融华志的天之骄子。 她只是从幼儿园就抢占名额，一年一年，靠学费堆积，保有融华志的读书资格的。 像她这样成绩一般，又没有背景的学生，整个高中部，兴许只有她一个。原本以为王承佑也是怪胎之一，现在看来，王承佑是怪，却不是她以为的那种怪。 昏头昏脑又学了半个下午，晚上的时候，终于吃不消了。不到8点，就躺下睡了。 侧躺在床上，抱着柔软的粉红大熊，耳边听着隐约的北风呼啸声，渐渐就陷入深睡中。 吱吱咯咯。 夜半，忽然有声响，惊动了睡眠中的莫颜。 侧耳倾听，声响的声量很低，想必是小鲶鱼来吃那只水饺了。 莫颜拿粉红大熊盖住耳朵。 谁家的妈妈会一本正经养一只老鼠？还给这只从未谋面的老鼠取个“小鲶鱼”的名字？ 莫洁莲轻易不看书，偶然一次看到一篇讲沙丁鱼的文章，便把“鲶鱼”牢牢记在闹中。她一直想把这个名字友赠给莫颜，莫颜表示坚辞不受。 不久之后，发现家里进驻了一只老鼠，便将“鲶鱼”昵称强势赠给了这只老鼠。 事情是这样的。书上说，挪威人喜欢吃沙丁鱼，尤其是活鱼。市场上活沙丁鱼的价格要比死的高许多。所以渔民总是想方设法让沙丁鱼活着回到渔港。 可是，经过种种努力，绝大部分沙丁鱼还是在中途因窒息而死亡。 有一位聪明的船长，总能让大部分沙丁鱼活着回到渔港。 原来，船长在装满沙丁鱼的鱼槽里放进了一条以鱼为食的鲶鱼。鲶鱼进入鱼槽后，四处游动，搅得沙丁鱼们左冲右突，四处躲避。这样沙丁鱼缺氧的问题就迎刃而解，沙丁鱼也就不会死了。 莫洁莲住进城中村，深受老鼠、蟑螂、潮虫、飞蚁困扰。除之不尽，干脆改变态度，将它们想成刺激她的“鲶鱼”。 她发誓要在这些可恶的“鲶鱼”们的刺激下，尽快走出城中村。可惜，努力错了方向。那些被寄于厚望的男人们，一个也靠不住。 反倒是那只不曾谋过面的小老鼠，渐渐上了莫洁莲的心。她都开始从自己的食物里匀吃的给它了。 莫颜想，这是不是说明，十年困顿，已经消磨了莫洁莲的锐志？她已经开始接受这贫寒而拮据的生活了？ 小鲶鱼折腾了一会儿，室内重新变得悄无声息。 莫颜在无止境的宁静中，重新睡了去。 第二天，早餐后乘坐21路公交车，去融华志。 下车走到校门口，华丽丽地被门卫拉了下来。 “游客止步。” 莫颜亮出胸卡。 “这位同学，请取下帽子，摘下墨镜，收起口罩！” 莫颜不得已，将用来伪装的小物件统统塞进卡福卡。 “啊！原来她就是新晋网红！” “嗯呢。真人比照片好看！” “这么好看的小姐姐，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 “小姐姐，你别跑啊。” 再看莫颜，早已一溜烟地撒丫子跑了。 跑得正欢，忽然被人拉扯一把，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横穿了绿化灌木丛，跟崂山道士似的。 莫颜怒气冲冲，张嘴就想呵斥，只是一不留神想到了周五晚上，于是很不情愿地闭上嘴。 “呵。”她笑了笑，掩盖怒气。 第17章 徐清莱 “风纪主任躲在前面路拐角上。走，我带你走一条隐秘的路。” 王承佑挤挤眼。 早晨的阳光角度恰恰好，映得他眉眼生辉，连笑时露出的牙齿，都闪出白钻的光芒。晃得莫颜目光迷离，红红火火仿佛看到一副活色生香的水粉画。 画里少年水润、饱满、明亮，笑得好有感染力。 晃晃脑袋，成块的颜料色块分崩开裂，真实的王承佑正试图拉她的手。 赶紧双手背到身后，莫颜一扭头：“才不要！” “你想，风纪主任多八婆啊，而你刚好又……”王承佑吞吞吐吐，眼神里写满暗示。 而她刚好又风波缠身？ 就在莫颜迟疑的刹那，王承佑准确地抓住了她因松懈而露出的手。 热量通过他温润干净的手掌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莫颜一边慌乱地想他们又不是初中生了，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好拉拉扯扯，一边匪夷所思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贪恋这寒风里的热度。 “王承佑，虽然这样说显得忘恩负义，但是，你还是离我远些吧。” “何秘书说了什么？” “跟何秘书有什么关系？” “所以，嫌弃我的人，是你？” 莫颜瞪大了眼睛，暗自后悔，早知道赖到何秘书身上了！那样连理由都省了。 不行，得抓住对话的主动权：“是的，是我。不要问我为什么！有也不会告诉你！总之，你跟我，井水不犯河水得好！” 王承佑眼睛里蒙上一层失落，笑容随之削减了几分。不笑的他，看上去目光深邃、神情忧郁：“行。你走吧。” 3秒过去了。 10秒过去了。 莫颜仍旧站在他的对面，间距不过半米。 渐渐的，莫颜挣红了脸：“你倒是松手啊。” 王承佑傲娇地转过脸，不看莫颜，义正辞严道：“我为什么要松手？你都嫌弃我了，我为什么要对你合作？” “你！” 莫颜又气又急，实在无路可走。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动口，朝他手上咬下去。 “啊。”王承佑忍不住低低叫出声。 戚！ 幼稚！ 仗着有几分蛮力就以为她无计可施了吗？ 莫颜拿自由的手背来回擦几次咬过人的嘴巴，甩着刚挣脱的被握红的手，脸上表情风云变幻，有慌乱、有羞赧、也有得意……当然，强装理直气壮是其中最明显的。 咬人是挺失水准的，但，谁让他无赖在先？！ 趁王承佑还没有从被咬中反应过来，莫颜扒开绿化灌木丛，逃回到正路上。不顾周围同学惊讶的目光，昂首挺胸漫步向前。 留下的王承佑，难以置信地看着手背上留着的那两排小牙印，如果看得仔细，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湿漉漉的口水渍…… 前方路拐弯处果然藏匿着一脸兴奋期待出其不意抓人的风纪主任，莫颜安安全全走了过去。 受不了路人投来的复杂目光，莫颜踏进小径丛生的岔道，岔道尽头通向发现过一米长蛇的路。那条人烟罕至的路，近来快成莫颜的御用道路了。 除了无所畏惧的英文教师詹姆士，也就偶遇过一次徐清莱和她的门下走狗。 当莫颜踏上教学楼后的偏僻小路后，不由脚下一顿。 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不远处徐清莱好整以暇地摆弄着她的如云长发，一只脚无聊地踏着节拍，看样子在等人。此刻再挑头已经来不及了，那些比本主还嚣张的走狗们已经窜到了她的身后。莫颜心中一惊：难道在等她？为了得到一手八卦资料？ “莱莱！好巧！早上好！”莫颜拿出最大的热情，主动打招呼，“今天的你真漂亮！” “会不会说话？莱姐哪天不漂亮？” “就是！不会说话闭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莫颜对走狗们的冷嘲热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徐清莱罕见地露出笑脸，胳膊一抬，勾住莫颜的脖子：“莫颜，听说你喜欢OKOG。我送你一套OKOG的最新款怎么样？随便你挑。” 那个淡色手提袋大到夸张的OKOG！logo写得很隐秘、诞生于时尚艺术之都米兰的小众品牌OKOG！ 莫颜在14岁初中毕业时曾收过莫洁莲大手笔相赠的一件OKOG抹胸裙。那是她的心头大爱，也是她少女期至今最璀璨的缩影。 她穿着它参加毕业舞会，恰到好处的高级灰碾压满场的黑色和红色礼服。 莫颜的穷窘生活原本跟徐清莱的奢华炫富生活不搭界的。但自初中毕业舞会后，她不幸被徐清莱高看一眼，纳入“潜在对手黑名单”。 好在，徐清莱随后很快发现，莫颜实在是坍台长时在线，闪耀偶尔登场。这样的人，嘲笑都来不及，哪不屑于一本正经当对手，于是悄悄又把她从黑名单上撤了下来。 直到上周，无意中听说她总拿画像搭讪她的王子，才重新想起有这么一个人。没想到，才隔了一个周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寻常人物竟然火速蹿红。连她堂哥，都在问“莫颜的照片还有吗”。 听到徐清莱说要送豪礼，莫颜面上维持着笑，心里一沉，不知道她要提什么要求。 “莱莱，无功不受禄呢。” “所以，我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啊。” “是什么？” 该来的，逃不掉。莫颜从来都不缺乏正面面对的勇气。 “我也想成为热点，成为网红。你帮我！” 莫颜目瞪口呆。她的羞愤难堪与无地自容，竟然是徐清莱眼中的香饽饽。这个世界可真够多元的。 “额……”莫颜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才能清晰明了讲清楚那是一场特别事件的副结果。 “我知道好策划急不得。你慢慢想，我三天后再来问。好莫颜，我要是扬名了，你尽管狮子大开口，朝我要谢礼！” 莫颜惊讶地嘴都张大了。请问，她答应了吗？ 徐清莱们已经扬长而去，她要说什么，也没有人听了。 莫颜揉了揉胸口，长出一口浊气。真是精彩刺激的一周开始。 但是，慢着——莫颜眼睛咕噜一转——答应徐清莱也未尝不可呢。这中间的关键，自然是莫洁莲认识的媒体人。她只要能想出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由头就好。 现在还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当下，有一件对莫颜来说更重要的事情。 第18章 乔伊（1） 这注定是个闪亮的周一。 王者风将登台作“国旗下的演讲”。 莫颜将这事看得比自己登台还重要。 别看融华志是私校，却是个校风森严的严苛私校。因为珍爱学校名誉，学校在学生成绩与学生风貌方面两手抓，两手都很硬。 周一升国旗，国旗下的演讲，周三团会，周五班会，单月一小考，双月一大考，……公校有的，融华志一样不差。 要深挖融华志与其他卓越公校的区别，当属融华志的社团是真实的社团。 融华志的乐队有五六支之多，支支闯进米笛、一响天开等全国校园乐队大赛前50。 融华志的机器人社团，多次在FTC（FIRST科技挑战赛）、VEX、BESTIC等青少年机器人竞赛中大放异彩。 朗诵社团学员水平直逼播音系学生；美术社团学员水平高审美更高…… 抛开形形色色的小众社团，融华志的英语爱好者社团，凡有大赛，必拔头筹；融华志的数学爱好者社团，连续多年在HiMCM(美国高中生数学建模竞赛)上C位出场。 当然，融华志的社团之所以牛气哄哄，全是仰仗着校董舍得投钱。 花钱如流水的社团，请来的辅导老师和顾问都是重量级的专业人员。 总而言之，融华志是一个奇怪的融合体。爱学习的在里面拼成绩，不爱学习的在里面拼才艺拼社团。 以前，莫颜错误地认为自己是可以拼才艺的人，毕竟她也是画室里每年有力作拿出来参加画展并领个三等奖、二等奖的人。 现在，她被严酷的现实棒喝，只得乖乖走进拼成绩的队伍中。 在没有一门心思搞成绩之前，莫颜对学校的集体活动就兴致寥寥。 类似以“尊敬的校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好”开头，10个里面有8个会说“当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当嘹亮的国歌声在耳畔回荡，当明媚的阳光再一次洒进菁菁校园，我们迎来了崭新的一周……” 又或者，“站在迎风飘扬的国旗下，我想代表xx班的老师和同学们，向大家讲讲yy……”之类的国旗下演讲，她从来都懒得听。 除非那个人是王者风。 从小到大，莫颜记得很清楚，王者风一共26次站在大会主席台上。绝大多数是领奖，其中9次是国旗下演讲。 今天，将是王者风的第27次登台、第10次国旗下演讲。 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可以放纵她内心的炽爱，假当是被他的演讲打动，释放她狂热的目光。 当他刚从人群中走出来，还只是背影朝着她，她就已经将眼睛、耳朵、心思的对外关注通道统统关闭，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还记得初中毕业典礼上，王者风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的时候，因为有位家长在不该吸烟的区域吸烟，导致烟雾报警器报警，喷淋装置自动开启，全场都乱了套，只有她，稳稳当当钉在座位上，一丝不苟在听演讲。 他到底讲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他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犹如天籁。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被她仔细收入记忆，小心珍藏。 她看着他，就像老母亲看着摇摆走路的稚儿，那种骄傲、自豪、宠溺、膜拜，根本不是语言所能描述的。 有一次，她的表情被同桌乔伊看到，乔伊当即万分笃定：这家伙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讲台上的人！ “才没有！”莫颜事后否认。 “我就是觉得那样一位少年，像春天葳蕤生长的植物一般，充满勃勃生机，吸收阳光雨露，没有繁杂心事，只是全心全意地吸收知识，日复一日地累积自己。 那种感觉，想想就很美好。 而我，竟然有幸目睹参天大树储备能量的全过程。何等荣幸啊。 你想，某一天，量变引发质变，当年的沉静少年，忽然长成呼风唤雨、搅动天地的人物。那时候再回过头来看现在的日子，是不是也可以用‘伟大’来形容？” 乔伊翻起白眼。 她不懂莫颜口中的“美好而伟大”，她只笃定一件事：莫颜早恋了！ 那时候她们才进高一，刚坐同桌。 乔伊是高中伊始转学来的，据说在公校成绩异常拔尖，融华志以高于学费的奖学金诚意相邀，精诚所至挖来的才女。 这等才女成了成绩平平的莫颜的同桌，也是有原因的。 与莫颜的“冷静、理性”想匹配，乔伊个性中最明显的特质是“清淡、疏离”。换句话说，乔伊是个高冷女生。 世间原本是有“冷美人”一词的，然而，乔伊冷够冷，却不够美。 在融华志，长着一张冷淡、疏离的脸不是问题，脾气又臭又硬也不是问题，问题是，得有足够的优点去对冲。实在没有也没有关系，得有足够的财富去弥补。 乔伊既没有强大的优点，又没有霸道的财富。 这注定她在融华志受欢迎的程度很有限。于是，跟同样受欢迎程度受限的莫颜正好凑成一对儿。 俩人同桌一坐坐了两年半，目测将会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 这天，莫颜风风火火进教室，乔伊已经万事停当，正拿着小本子在看自己汇总的错题集。 瞄一眼微微气喘的莫颜，乔伊开口：“莫颜，那个他今天缺席，不参加‘国旗下的演讲’了。” 莫颜犹如遭受晴天霹雳：“他怎么了？受伤了？生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想多了。不过是去校外参加别的更重要的颁奖典礼去了。” 莫颜一屁股跌坐在座位上，心里怅然若失。 “你难道不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吗？” “可是，这意味着我一天都看不到他了……我已经2天没有看到他了。” 乔伊零表情看莫颜，看足半分钟，得出自己的结论：“果然。爱情都是自私的。” “什么爱情？谁的爱情？”金刚像只猴子，冷不丁窜过来，趴在俩人的桌子上问。 第19章 乔伊（2） 乔伊冷冷看一眼金刚，脸上硬生生不带一丝表情，跟套了面具似的：“古往今来的爱情。” 金刚不信邪地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伊看。 他就不信，他这样阳光帅气修长挺拔善良美好的少年之惹火注视，燃烧不了小小的乔伊！ 就在这时，王承佑横举着一只手进教室。 一进教室，目光就落到了丧着脸的莫颜身上。 走过讲台，走到莫颜桌前，莫颜依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更没有留意到他仔细端了一路的手。想好的调皮话顿时没了说的兴致。他从裤子口袋抽出另外一只手，朝金刚后脑勺一拍：“回去。” 金刚揉后脑勺大叫：“王，一大早晨的你发的哪门子邪火，手劲那么大。” 班上姓王的同学不止一位，但被叫做“王”的，仅只王承佑一个。连菲利普，都喊他King。 这是男生中的约定俗成。不知道有什么典故。 五分钟后，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参加周一例行的集体活动。 王承佑都一脚跨出班级后门口了，一扭头，看到莫颜在座位上纹丝不动，于是又退了回来。 不多久，班级空了。 王承佑靠在后门的门上，默默注视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想过赌气，想过傲娇一回，最终还是自己劝说自己，将不被关注的失落情绪收起，乖乖关起后门，喀嚓按下灯开关，再从教室内走至前门，关上教室前半部分的灯和前门。 室内光线大暗。 莫颜如梦初醒般吃惊地看着关了灯又关上门的王承佑，心中警铃大作：“你，你想干什么？” 王承佑站在教室前门口，一步步走过来，一直走到莫颜的座位前，两手撑开，故意凑得很近：“我想干什么？你说呢？” 莫颜吓得小脸刷白，马上将两手垫到屁股下面，坐实：“你想咬回去？” 噗。 想要制造恐怖气氛的王承佑直接笑噗了。他重新露出面对她时惯有的笑脸，语气也轻快起来，抬手就是一记轻叩：“傻！你想，大开着灯，洞开着门，不是摆明了要招风纪主任过来抓人？” 莫颜从屁股下面抽出一只手，一脸不高兴地揉被轻扣过的头顶。这新养成的什么毛病啊，当她是初中生吗？ “以后不许拿手敲我的头。” “哦。” 王承佑视线跟着那只纤细白润的手来回移动，看得有些花眼，也有些花心思。 莫颜才见他咧嘴笑，想到有妖，就发现手又被他捉了去。 再看王承佑，眉毛一挑，语气轻佻：“我忽然觉得，你的建议也挺好。” 边说，边慢动作将手往嘴边拉。两只眼睛挑衅（挑逗？）一般直直盯着莫颜的眼睛。 莫颜使出千斤坠的本能，奈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手被越拉越近，眼看着人也被拖拽起来。 “不要！” 看着那红口里露出的白牙，以前则么没有留意过，这家伙竟然有四颗尖尖的犬齿。莫颜好像看到血淋淋的缺了一口肉的手，紧张得闭上了眼，脖子也缩了起来。 “啵。” 挤上的眼没敢睁开，温柔的触感先传了过来。 流氓！那家伙竟然对着她的手亲了一口！ 她条件反射般缩回手。 干脆不睁眼了！ 就这样，她闭着眼，皱着眉，嘟着嘴，满脸不高兴地等着他的解释，他的道歉……等到失去耐心，悄悄睁开一条缝儿，哪里还看得到王承佑的身影！ 慢动作环顾一周，整个教室空空如也，唯有离她最近的前门洞开着。也就是说，王承佑亲了她的手之后，自己兔子一样跑出了教室，连门都忘记关？ 莫颜偷偷将手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不臭啊。 晃晃脑袋，不再去想王·奇怪·佑。说起来都怪他，平白搅了她专门用来连接者风，不，王者风的清梦。 在她的想象世界里，王者风坐在飞驰的汽车内，一脸肃静。她出现在他身旁，甜蜜一笑。画外音响起：想什么呢？ 王者风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转头看向她。画外音：想一个每天送小画给我的女孩子。 她掩唇娇笑。画外音：你喜欢她吗？ 王者风目光蕴满宠溺。画外音：当然。只是，我暂时不能表露出来。你知道，十年磨一剑，现在对我们高三狗来说，多么关键。儿女情长什么的，只能在高考后再说了。 她欣然点头：明白。请你继续高冷下去。我完全能接受。 闭眼畅想了一会儿，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女神经病的路上越走越远，病入膏肓又深了一寸。 算了，还是摊开课本看书吧。 约莫半小时的光景，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了。大家都很专注自己的事情，除了乔伊，似乎没人发现她漏了一次集体活动。 “莫颜，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你别激动。”乔伊四平八稳的声音传过来。 莫颜的心脏突突直跳，莫非谁潜伏在窗口目睹了她的手被吻的全过程？ “咳，那个他，并没有去领奖。是我记错了日子。所以，今天他登台了。” 足足过了2分钟，3（2）班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 “莫颜，控制你自己啊。” 莫颜眼眶蓄满泪水，拿出看仇敌的凶狠眼光看着乔伊，一双手抖啊抖。要不是她极力在控制她自己，那双手早就自告奋勇去掐乔伊的脖子去了。 这对她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 “送你一个肩膀，想哭就哭吧。”乔伊说得风平浪静。 “呜呜呜。”莫颜真的哭了起来。 心像被剜下一块那么痛，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一开口，就是痛哭，哭到直接打起了嗝。 班上同学纷纷静了下来，朝莫颜行注目礼。 莫颜硬扛了两天的委屈，在这一刻全爆发了。她头抵着桌面，鼻涕眼泪横流。不仅吓坏全班同学，还成功地吓到她自己。 詹姆士老头儿来上课的时候，莫颜的“嗝”想停都停不下来。 泪眼昏花地上完2节英语语言艺术课，莫颜慢动作一般扭转头，看着脸上毫无情绪波动的乔伊，轻声道：“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则消息，有那么困难吗？” 乔伊一滞。 “还是说，你才是那个嫉妒到发狂的暗恋者？” 第20章 群少女 乔伊转过头，罕见地露出笑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打电话或发消息给我？” “很简单，”乔伊耸耸肩，“因为我没想起来。” 莫颜只能咧嘴苦笑了。她单手捂上双眼，另一只手无力地朝乔伊摆了摆。 以她对乔伊的了解，要是乔伊说，“很简单，因为我忘记带电话了”，那才真的有问题。 而“没想起来”，这个听上去半点不完美的理由，才是更符合乔伊一贯状况的真实理由。 乔伊经常忘东忘西，忘记吃午饭，甚至忘记有没有吃午饭。她是那种一门心思扑到学习上的罕见女生。 也许她的基因里有类似居里夫人、珍·古道尔、玛丽亚·戈珀特－梅耶之类女科学家的潜质吧。 王·讨厌·佑与乔伊左右夹击，无心插柳，倒冲淡了她对王者风的浓浓思念。 大课间的时候，莫颜第一次没有矫揉造作地去一班窗外晃一圈，第四节自习课也没有偷偷溜进画室画画，午休的时候自然也没有画可以相赠。 她的样子，也只有“失魂落魄”可以形容了。 一般，午饭她习惯跟乔伊一起吃，借她排遣“独行侠”的尴尬。今天中午，明明没有事，莫颜却不愿意起身跟上乔伊。 对于乔伊谎报军情，使她痛失纵情目睹挚爱的小插曲，她还是介怀的。 “你先去吧，我还有事。” 幸好乔伊性子淡淡的，并没有追问什么事。 莫颜一个人磨磨蹭蹭，等她终于起身往外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她才走到前门口，就被一个风风火火闯进来的人撞了一下肩膀，险些趔趄跌倒。 目光追过去，那又细又长的身影，无疑是金刚了。 金刚边跑边喊：“大事不好！小事不妙！王被抓起来了！” 莫颜要出教室的脚，不觉迟疑。 剩下那几个没去吃饭的，果然凑在一起，纷纷议论起来。这个消息太劲爆了，以至于他们完全没法压制住自己的议论声。 “因为什么事情？” “什么时候的事情？” “还用问吗？王，今天一上午都没来！” “我怎么觉得早读的时候看到过他？” “妈呀，今天早晨一起床，我就眼皮直跳，心发慌。该不会是东窗事发了吧？” “乌鸦嘴，快闭嘴。” 莫颜垂手立在门口，听得一头雾水。 虽说大家是同一个班级的学生，但是这些男生幼稚得可笑。要不是他们平均身高够高，莫颜都想喊他们一声小弟弟了。 就在莫颜失去耐心的前一秒，终于有人问到了重点：“被谁抓走的？” “风纪主任！”金刚像热锅上的蚂蚁。 谁都知道，金刚粘王承佑。 莫颜抚额，抛开焦躁与心慌，仔细推理，要是王承佑因为亲了她的手而被风纪主任关小黑屋，那她岂能完完好好地坐教室里四节课？ 所以，如果金刚没有以讹传讹，那一定另有跟她不相关的别的原因！ 既然跟她不相关，她也没兴趣旁听了。 默默迈步出门，为这群给彼此给对方取了乌烟瘴气的绰号的幼稚男生们轻轻掩上教室的门。 明明左转就是楼梯，拗不过心中的偏执，却往右手走去。 明明知他现在不在教室，硬是生出“望一眼空座位也是好的”的痴念。 这就是暗恋吧。 甜蜜，又酸涩。 一眼准确找出他的座位，果然没有看到人，也果然觉得得了安慰。 心满意足往餐厅走。选了一份意大利面，找了一个面朝角落的座位，默默吃完。看看时间，才12点半，离下午一点钟上课，还有半小时。 闹哄哄的餐厅里，身心都是慌乱的。莫颜知道那是为什么。按照身体生物钟的记忆，她应该跑到三叉路口的小花园附近邂逅王者风才对。 只是今天手中没有画，拿什么搭讪他？ 莫颜心中惆怅，随便走走就走上了教学楼后的偏僻小路。在御用道路上，放空自己，默默对自己说：别急！别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看，莫洁莲都开始找兼职了呢。 心理建设做到一半，忽然寒风送来一阵人语声。 “你心里就没有点数吗？穷成这样，跑到私立学校装什么贵族？ 说你‘可悲’太抬举你了，分明就是‘可笑’！也罢，今天就让我们为民除害，撕下你这贱人装腔作势的虚伪面目！” 莫颜整个人僵住了。 直觉觉得这是在说她！可是她实在想不出谁这么有胆！ 虎虎生威地转过身，霹雳手扒过斜逸到羊肠小道上的灌木枝，莫颜傻眼了。 教学楼后的这条偏僻小路，若俯瞰的话，会发现它两头纤细，中间像凸出的肚子一样生出茂密的一年四季都不凋零的华盖。那是一株近百年的香樟树。此刻，香樟树下，一群少女正在围殴一名少女。 莫颜有些进退维谷了。 察觉自己想多的刹那，她是想偷偷来偷偷走的，奈何来的时候动作太激烈，想偷偷走已经不可能。那群少女中，至少一半的人已经回头，并看到了她。 看身量是群初中生。 也就初中生才将个人恩怨看得那么重，像他们这样拼成绩的高三狗，已经自动开启佛系系统，两耳懒得闻身外事了。 就在莫颜下定决心转身遁走的刹那，圈内的女生被人推搡倒地，于是莫颜从几根细细的腿的间隙，隐隐绰绰看到一张圆面孔。 这张面孔，两天前在门禁显示屏幕上还看到过。 那时候圆脸上面无表情，没想到，要被群殴了，居然还能臭着一张脸。 难道不应该是花样拍马求饶？ 活该被殴！ 带着难以形容的爽快，莫颜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姐妹们，把手机拿出来，咱们拍点劲爆的。” 那些小女生们，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空中陡然响起暴击声。 敏感的女生们纷纷朝莫颜出现过的位置转过头。 一根2米长、手腕粗的棍子，被莫颜握在了手中。 “啪。” “啪。” 一下，一下，棍子击打在路边的树干上，矮冬青枝叶上、灌木丛枝条上。 莫颜一步一步朝女孩子们走过去，棍子随机落在她走过的路两旁的植物上，发出萧杀的异响。 第21章 詹姆士老头儿 “你是谁？” “你想干什么？” 一群少女开始骚动。 她们尖声质问她，为的是给自己壮胆。 “不干什么。”莫颜露齿一笑，“你们继续。” 果然她是又长3岁的学姐，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霸气侧漏，棍子握在手上，出场自带BGM！ 一位头领模样的女生企图找回控制权，一脚踢在陈盈多小腿上：“你搬来的救兵？” 陈盈多疼得呲牙，却笑得轻巧：“不认识。” 莫颜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要是陈盈多煽情地朝她大呼小叫求救命，她敢保证，她一定会扔了棍子扭头就走。 那群少女中自认聪明的，马上加以否认：“撒谎！她俩分明长得很像！” “像吗？”莫颜和陈盈多异口同声喊起来。看上去两个人都很不满意。 四五个少女眼看莫颜越走越近，哪里还有胆量纠缠像不像，“啊，啊”叫着夺路而逃，连头都不敢回。 世界一下子清净下来。 百年香樟树下，姐姐拖了条棍子，妹妹蜷曲在地上，凑足揍人与挨揍的要素，场面说不出的和谐。 只是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屑。 踢踏的脚步声响起，詹姆士老头儿神奇般地出现了。 莫颜第一个回过神，棍子往草丛中一丢，噼里啪啦拍拍手，转身就走。 “谢谢你。”生硬的道谢声从身后传来。 詹姆士老头儿露出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闪闪发亮的纯真表情，朝回头的莫颜露齿一笑。 莫颜想装冷酷，就说自己其实昏了头才折回来，或者更酷一点，说自己回来其实是要做那群女生的帮凶的……想想算了，她都高三了，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精力。 于是脚不停步地走了。 走出五六步了，寒风弄人，又送来一句密话。 “这可改变不了我对你的恨！” 戚！ 幼稚！ 连你是谁我都不想记起谁在意你的爱恨情仇？！ 话是这么说，莫颜还是觉得有点小受伤。 “Yan，你很帅，真的真的很帅。” 詹姆士老头儿朝莫颜竖起大拇指。 詹姆士热爱中国文化，好奇心强。有一次，他从北方旅游回来，在办公室里逮住别的老师“求知若渴”，说他去了一趟人民公园，发现大妈们都在喊大爷们“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集体同名？ 那位学识渊博的老师摇头晃脑，讲起典故来。 说盛夏的一天，纪晓岚正袒胸露背地校阅书稿，这时，乾隆皇帝踱步进来，纪晓岚想穿衣已经来不及了，衣衫不整又不便面君，便钻到案下。 乾隆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故意拖延时间，赖着不走。 过了一会儿，纪晓岚憋不住了，见室内悄然无声，以为乾隆皇帝已经走了，便问馆中人：“老头子已经走了吗？” 话音刚落，发现乾隆皇帝就在他身旁坐着。乾隆怒问纪晓岚：“‘老头子’三字作何解释？” 谁料，纪晓岚从容答道：“万寿无疆谓之‘老’，顶天立地谓之‘头’，父母天地又谓天之‘子’，简称为‘老头子’。” 詹姆士对“老头子”的含义崇拜得五体投地，看看自己年龄跟公园里的大爷差不多，便要别人也喊他“老头子”，可是咬音困难，有人跟他出主意，说“老头儿”跟“老头子”差不多啦。 卷舌，詹姆士很在行。于是敲定，以后他就是“詹姆士老头儿”了。 这则笑谈先是被去教室交检讨的金刚带回教室，接着，詹姆士老头儿本体一本正经向他任教的班级隆重介绍了他的新宠名。詹姆士老头儿就被正式叫开了。 面对詹姆士老头儿的夸赞，莫颜有点笑不出。 这老头长了类似晚年马克思的大胡子，谈吐不凡，衣着品味，没想到如此狡猾。莫颜敢断定，他肯定全程躲在哪棵树的背后偷窥呢。 清了清嗓子，莫颜中规中矩笑了笑：“见笑了。” “看见了，你的笑很美。” 莫颜：“……” 无力解释“见笑”在中文里的意思并不是“请看我的笑容”，莫颜只默默告诫自己，以后没事还是别来这条小路了。 走出小路，跟詹姆士老头儿挥手再见。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同路？”詹姆士老头儿两眼放出崇敬的光。 “您往哪个方向走？” “这边。”詹姆士老头儿指了一个方向。 莫颜耸了个“我也没办法”的肩，用手指着跟詹姆士老头儿截然相反的方向：“我那边。” 詹姆士老头儿再次五体投地，一脸恭敬地看着莫颜离开。 其实莫颜走这条路，实属迫不得已。她需要兜个圈子再兜回去。 之所以要躲避詹姆士老头儿，完全是因为受不了他毫无边界感的好奇询问。 “Yan，请问你有男朋友吗？” “Yan，请问你欣赏班级里的哪个男生？” “Yan，请问你选择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啊，请别误会，我有一个跟你一般大的女儿，在美国读书。你知道，女孩子们的心思一般是相通的。” 莫颜要是不赶紧趁机摆脱“爱情360问”先生，只怕她自己先疯掉了。 詹姆士老头儿的连连追问下，内心对王者风的思念简直掀起风暴，每一个问题她都想回答：王者风！王者风！！王者风！！！ 憋住想说的答案不说，简直要摧毁她的所有理性。她得用尽全力，才能压制住向詹姆士老头儿倾吐心事的邪恶冲动。 眼看圈子已经兜得够大，悄悄回头也不能再看到詹姆士老头儿的身影，莫颜开始往回折。 好巧不巧，在品正办公楼的拐角，遇到了瘦小而花哨的风纪主任和……王承佑。 王承佑明显在莫颜看到他之前就看到了莫颜，他含笑看着她，等她的目光撞上他等待已久的目光。 “走啊！大少爷！”风纪主任催促。 “走不动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渴了。你去帮我倒杯水。” “还差几百米，到了办公室我帮你……不对！你搞清楚状况！搞不好你可能面临勒令退学！” 风纪主任失控的大喊大叫，成功吸引了莫颜的注意力。 于是，在风纪主任有失风度的跳脚中，莫颜的目光果然撞上了王承佑含笑等待的目光。 第22章 风纪主任 自认为全身充满文人艺术气质的风纪主任，是个奇怪的存在。 他三十几许，情绪高昂，挑剔而认真，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打扮过火，整体却给人装扮过剩的感觉。 他对工作拥有令人费解的热情，以至于常给同学们“他会分身”的错觉。 被风纪主任抓去办公室说教，常年位于融华致校园“十大最惨”榜首。 看到风纪主任和王承佑，莫颜猛然想起金刚散步的小道消息。金刚说王承佑被风纪主任抓了。可王承佑吊儿郎当的笑嘻嘻模样，哪里有被抓者应有的觉悟啊。 “帮我倒杯水，去不去？”王承佑威胁。 “不去！”风纪主任决心不向恶势力低头。 万万没想到，又帅又高的王承佑竟然扑通坐地上了。那么大一个人，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地将无赖演绎得风生水起。 不光风纪主任看傻了眼，连十步开外的莫言都觉得匪夷所思。 “你耍无赖！” “怎么着？拖得动我吗，你？” 风纪主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跺着脚去帮他倒水。 风纪主任前脚刚在拐角消失，王承佑后脚便招呼莫颜：“莫颜，过来，帮我带几句话！” 他压低着嗓子，表情虽说不上严肃，至少是一本正经的。 莫颜直接后退两步。 戚！ 幼稚！ 当她吃饱没事干了吗趟风纪主任的浑水？！ 就在莫颜拔脚要跑的当儿，王承佑一把抓住了她的小细胳膊。 “别闹！我的手机被没收了。跟金刚说，谁都别打我电话。他们没证据，咬死不承认，坚持就是胜利。记住了吗？” 莫颜摇头。 “我再说一遍。第一，别打我电话。第二，他们没证据，所以要咬牙否认到底。记住了？” 莫颜继续摇头。 “啵。”清脆的手指扣脑袋的声音。 莫颜都要哭了：“不是说了不准拿手敲我的头？” “快走，别让那个变态看到你。” 王承佑笑了，松开了手。 他才不信她没记住呢。 莫颜猛然被松开，惯性往前奔了几步，头还保持着往回看的姿势。果然，风纪主任端着一次性水杯出现了。莫颜马上回转头。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就这样被卷入严重的神秘事件中了？ 她可是听得很清楚，风纪主任说，王承佑要是不好好合作，很可能面临勒令退学！ 所以，这个口信，捎还是不捎？ 一路体验着撕裂的感觉，莫颜晕晕乎乎来到班级后门口。 教室里风平浪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也是，像王承佑这样除了邋遢、不写作业外，并不招惹是非的学渣，存在感一向很弱。 本想眼睛一闭假当事忙忘记了——乔伊不是经常忘东忘西嘛，而且每次都忘得理直气壮，可偏偏看到金刚凄惶的眼神。 金刚将每一个走过3（2）班门口的人都看了个遍。看一次，失望一次。 “侯正杰。”莫颜挨在门口，弱弱地呼唤一声。 她准备自欺欺人地折中一下。 既然没有办法坦然做到假忘记，那么，她轻轻喊金刚一声，万一金刚没听见，呵，那就是金刚的事情了，总赖不到她身上了吧。 见证奇迹的时刻发生了。 原本像蜂巢一样嗡嗡嗡的教室，在她轻声呼唤的那一刻，忽然安静下来。于是她喊的那一声，清晰无误地被金刚的耳膜捕捉到。 金刚疑惑地回头看莫颜。 唉，既然这是天意，她只好顺势而为。 莫颜朝金刚招招手。 金刚离开座位，朝莫颜走了过来。 “莫颜，有事?” “没事。” 金刚眼珠看天，挑头就往教室走。 “王承佑让我带几句话给你。” 金刚猛然回头，眼冒亮光，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三两步跳到莫颜身旁，随手将后门一带：“你见到他了？在哪儿见到的？他看上去怎么样？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问太多！ 莫颜朝金刚挥挥食指：“什么都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说，你听！”就这样，莫颜对着金刚转述了一遍王承佑的话。 那些她听起来没头没尾的话，金刚一听就懂。他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可是笑容没有绽放超过3秒，马上蔫了。 “等等！你说我不能打电话给他？可是晚了，我已经打了他上百个电话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是暴露了？” 莫颜叹气，金刚果然一如自己印象，脑子不是很灵光啊。 “这还不简单。你找个不相关的理由呗。” “什么理由？我脑子笨。” “随便什么。万一有人顺藤摸瓜查到你这里，问你为什么打那么多电话，你就说只是想问问放学球还踢不踢，或者单纯想知道为什么没来上学……” “S话＊t！”莫颜幡然醒悟，“我真的吃饱撑得慌吗话这么多！候正杰你记住，不是我不让你打电话，是王承佑说不让你打电话……不！候正杰你重新记，我从来没有给你传过话，我也从来没有给你出过什么瞎主意！” 金刚摸着后脑勺，对莫颜狂点头。 金刚的态度无疑很好地安慰了莫颜。 莫颜平复一下焦躁的心境，推门迈步进教室。 年轻的班主任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向讲台：“我有几项重要事宜要宣布。做题的你们继续做，随便听两耳朵就行。多才多艺又多时间的同学们，你们的狂欢日到了！ 下周五开班级元旦晚会；下下周五开高中部元旦舞会；下下下周开高中部冬季室内运动会。 本周起第五个周五，是高中部的文化艺术节。艺术节之后，组团去纽约长岛的同学们，你们可以出发了！ 开心吗？” 班级里至少有一半的同学欢呼起来。 他们正是班主任口中的“多才多艺多时间”的人。“多才多艺”真假不论，由多金撑起的“多时间”是笃定的。 莫颜偷偷看了看同桌乔伊，她眼睛里冒着奇异的光芒，正深情地对着生物课本发出谜之微笑。再看侧后方的学霸安如期，他显然也深陷在自己的思考世界里。 莫颜赶紧自省，将目光收拢在满是文言文的古代文化试卷上。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用手指戳了戳她。 第23章 曹俊杰 这种姿势她熟。 意思是有纸条传过来了。 身体纹丝不动，手张开背到身后。 果然有一个滚成卷筒的纸条塞进手里。 偷偷展开，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放学后操场西门口见，务必保密！落款曹俊杰。 莫颜顿时觉得身后冷飕飕的。 她班上有三杰：候正杰、曹俊杰和陶建杰，被班主任戏称为“三劫”。 候正杰绰号金刚，出了名的大迷糊，又神出鬼没，整个一个夜游神。 陶建杰绰号淘气，嘻嘻哈哈没正形，最喜欢开玩笑。只是别人还没笑，他已经前仰后合。 最要命的，就是曹俊杰了。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听说他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没有他追不上的女生。绯闻女友包罗学校里的所有校花、班花。 难道校花、班花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他已经将饕餮的目光投到她这种清贫女生身上？ 想过视而不见，但是马上自觉否决了。 隔壁班的班花自视甚高，面对曹俊杰的追求，不为所动。曹俊杰花钱请了一支乐队，只要隔壁班花一踏出校门，乐队就开始唱歌，歌词只有一句话：你肯定不相信，有人真的很爱你，答应他吧，答应他吧，答应他吧……一直唱到校车开出500米。 渐渐的，绯闻传开。路人都知道在乐声响起的时候朝隔壁班花行注目礼。 不仅如此，曹俊杰还派出游说团。劝说主旨是这样的：还不如答应他呢，这种花花公子最会变心了，等他厌倦了你就自由了呀。 两个月后，不堪其扰的隔壁班花半推半就间默认成曹俊杰的女朋友。三天后，曹俊杰单方面宣布分手。 远的不说，近的还有自己班花的遭遇。也就月把前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啊。 班花是进入高三后突然长开的新晋班花。性子还没有跟温婉的新形象相匹配。她咋咋呼呼在班上嚷。 谁偷了她的本子？ 谁偷了她的笔记？ 谁偷了她的笔？ 谁偷了她的课本？ 谁偷了她的水杯？ 谁他奶奶的变态偷了她的卫生巾？ …… 全班同学都看得很清楚，只要新班花一出教室门，曹俊杰就去她座位上顺手拿点啥。 经人提醒，新班花明白自己被曹俊杰看上了。她两手叉腰，抬脚就往曹俊杰桌腿上踢一脚：“什么意思？想追我？明说啊！我答应！说啊，说啊，你说啊！” 3小时后，曹俊杰当方面宣布分手。 嗯哼，他就是那么攻无不克。 莫颜咬唇想了想，自己既做不到像隔壁班花那样顶得住全校瞩目的压力，也拿不出自家班花那种虎里虎气的劲头。但是有一点是明白的：逃避不得，强龙不压地头蛇啊。何况她还不是强龙。 打定正面面对的主意，莫颜放学之后，乖乖去了操场的西门口。 老图书馆向南，走过回字形草坪，拉了钢丝网墙的8条400米跑道操场，就是大家口中的“操场”。至于靠近南校门的那一个，大家更习惯称它为“小操场”。 钢丝网墙内，校足球队雷打不动在训练。 操场的尽头，还有两个网球场。 不少体育爱好者和爱好爱好体育者都会来操场观众席上坐坐。 曹俊杰戴了一顶棒球帽，两手插在校服裤子口袋里，风流倜傥地朝莫颜走过来。“我也就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另外，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见过你、询问过你。” 莫颜自感耳目一新。这位追女生攻无不克的男生，追起人来果然路子新奇。 两个人在看台一角，略偏僻的地方坐下。 “不是说被关小黑屋了吗？你怎么见到他的？” 莫颜一愣。 “他状态怎么样？看上去有压力吗？他还说了什么？” 莫颜笑了。 呵呵。自作多情了。原来曹俊杰找自己，是为了详细打听王承佑的事情。 放松之下，莫颜露出由衷的笑容。 棒球帽长长的帽舌之下，一双眼睛不禁为之一亮。那是什么样的笑容啊，竟然笑出了纯净和纯粹的快乐来。月牙般弯弯的眼，星星般璀璨的光，甜蜜蜜的红唇，娇嫩白润的脸蛋儿…… 一阵风吹过来，发丝水浪般飘动，掩住了一半的面孔。甜美的笑脸只有上半部分清晰可见，一双眼睛显得越发勾人了。 啊，自己是瞎了眼吗？这等纯粹的妙人之前竟然没发现？！ 莫颜哪里知道曹俊杰起了别的心思。为了摆脱这个混世魔王，她认认真真、详详细细描述一番自己见王承佑的场景，并且做了自己的判断。 “他看上去很轻松，有压力的反而是风纪主任。” 曹俊杰看着红唇翻飞，拗就一个又一个妙不可言的造型，听着清凤般的妙语连珠，不由自主发出挖到宝的得意笑声。 “呵，呵，呵。” 莫颜还以为是自己的那句“有压力的反而是风纪主任”逗笑了他，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满眼的太阳光乱晃。曹俊杰暗中对自己点头：原来“璀璨”是这个意思！ 当天，讲完王承佑的事情后，莫颜顺利地与曹俊杰分别。乘坐21路公交车，从繁华的汇港商圈回到破败的王家渡。 曹俊杰也是有节操的人。虽然绯闻不断，但是人家也是有底线的。底线就是，绝不在同一时间拥有两位女友。 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分手。 莫颜下了公交，看一眼初冬绿得灰扑扑的小花园，走进王家渡。 一辆一看就很壕的白车停在莫颜家的楼下。 看到这种好车，就像看到吃人的怪兽，莫颜忍不住心意一沉。 城中村，那种拥有几套、十几套，甚至几十套房子的房东是从不屑于住的。这些房源有些被售出，有些拿来放租。 莫颜在过去的十年里，可不止十次见过开着这种壕车气势汹汹赶来的房东，对着付不出房租的房客露出凶残面目。 脸盆、锅子、被褥、床单从窗口飞下去的情形，一度是莫颜儿童时代的噩梦主题。 “小颜。谁来啦？” 一个热情中藏着兴奋的女高音凑过来。 第24章 潘姨 莫颜扭头一看，原来是隔壁的邻居。 跟女高音不符，声音的主人其实是个矮个子。可能是常年生病的缘故，307的潘姨面色苍黄，双唇乏色。 莫颜不止一次想，或许支撑潘姨的，正是她不朽的八卦精神。 “不知道啊。” 别人家长里短莫颜懒得搭理，潘姨另当别论。毕竟潘叔常替她们家换灯、换水管、掏下水道。老房子的线路和下水道，不是一般的娇气。 “你也不知道啊。” 潘姨意味深长地朝莫颜笑了笑，开门进家去了。 留下莫颜站在自家门口，想骂一句莫名奇妙，又怕房门不隔音。 先敲三下门再拿钥匙开门，是她新养成的规矩。 拿钥匙打开房门，莫颜再次惊呆在门口。 开门即可看到的小餐桌前，莫洁莲笑吟吟端坐一侧，小桌的另一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就是那位给她们带来飞来横祸的景观设计师！ 怎么，200多块钱也值当上门讨债？ “颜，你终于回来了。文先生等你很久了。” 莫颜穿着融华致的收腰校服，苏格兰风的百褶裙下，一双匀称细腿优美流畅，线条收在一对小白鞋内。一头青丝被风吹乱，倒显得小脸更加纯净。 这样的莫颜，配上拖在地上的双肩包，说是不足17岁，也像的。 文豪显然有些意外，一时间脸上露出惊诧。 “等我？干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我下班回家，路上偶遇了文先生。我想还他钱，忘了带皮夹子。于是我喊他到家里来取。 没想到，他倒看中了你贴在墙上的画。颜，文豪有自己的工作室，他想聘请你做兼职绘画师！ 我想着你在读高三，就帮你回绝了。但是文先生说，也许他应该见见你本人，听听你自己的想法。哎呀，你看我太激动了，文先生，还是你自己跟颜说吧。” 文豪彬彬有礼站起来，落落大方朝莫颜伸出手，嘴里说着幸会幸会。 莫颜对伸过来的那只手视而不见。拖着卡福卡，自顾自往自己房间走。 “我曾在第12届同构地球展上，看到一副颇有梵高后印象派风的麦田，一直印象深刻，后悔没有买下来。原来竟然是出自你的手，实在是令我心生感动！” 莫颜手握着卧室门把手，回头：“对不起，文先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七个月之内，我不再画了。” 文豪站在原地，一步不曾跨前，露出微笑：“可以理解。可以预约你高考结束后的时间吗？我的工作室一直想找一位能将设计意图用手绘的方式呈现的绘画师。虽然不能保证给业内最高薪酬，但肯定也是丰厚的。” 莫颜踌躇。 以她急缺一笔钱付学费的现状看，自然是马上答应才对。可，说不出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这位在天价菜单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莫颜想了想，觉得没必把话说死，于是点了点头。 “加个联系方式吧。” 文豪拿出手机，始终笑得谦谦公子般。 莫颜想，即使自己不给他联系方式，耳根子软的莫洁莲也会给。索性面子工程做到底。默默调出自己的名片二维码，递过去。 文豪扫描后，面朝莫洁莲：“今天多有叨扰。阿姨，可以给我一个请你吃晚饭的机会吗？”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莫洁莲笑得有些忘形。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是我的荣幸。” 在客套这一点上，文豪跟莫洁莲倒是棋逢对手。 莫颜随手要关卧室门，被莫洁莲不动声色伸进一只脚来：“颜，你是去放书包吗？” “不，我在家看书。” 莫洁莲刚想开口说什么，文豪连忙打断：“没有关系，她不想去打，帮她打包回来就是了。” 莫颜嘴角抽动，算是还文豪一个感谢体量的微笑。 不出两分钟，卧室门外响起房门拉上的声响。再侧耳倾听，室内果然一片清净。 莫洁莲竟然真的和才一面之缘的文豪一起出去去吃晚饭了！ 莫颜心中说不出的，面朝朝虚空，语气哀怨：“小鲶鱼，妈妈义无反顾，抛弃我们俩了！” 像是回应她的哀怨，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呀？”莫颜警觉。 “是我。” 刚分别不久的女高音，再一次响在耳边。不用说，是潘姨。 不看姨面看叔面。莫颜走到门口开了门。 “咦？”潘姨一脸惊讶，“刚才跟年轻男人一起出去的是你妈？” “嗯。”莫颜对潘姨露出宽容的笑容。 怎么说呢，一个不上班的中年妇女，一个没有孩子的病秧身子，一个缺了八卦就少了活着动力的可怜女人，窥猫眼，应该格外值得谅解吧。 潘姨难以消化眼前的劲爆消息，犹在自言自语：“我听到了关门声，还以为是你和那位公子哥出去了。原来竟然是你妈妈！讲真，我真的好羡慕她。”最后一句话，潘姨扒着莫颜的肩头，压低了嗓门凑在她耳边说。 莫颜拧着眉毛笑了笑。 她怎么会听不懂潘姨口中“老少通吃”的暗讽呢。不过是因为潘姨手中端着的西红柿烩牛肉饭太香，麻痹了她的脆弱意志罢了。 另外，谁让莫洁莲确实抛下饥肠辘辘的她，跟花美男约会吃饭去了。 “潘叔不是蛮好吗？我妈妈还羡慕您呢。” “你潘叔……不说他了。你还没有吃晚饭吧？你潘叔让我送一碗牛肉烩饭来。这些牛腱，在高压锅里闷了两个小时，出锅后又用西红柿炖了一个小时。好吃着呢。” “谢谢潘姨和潘叔。” 按照老规矩，莫颜拿出自家的碗，将潘姨送的食物倒进去，再帮潘姨把她带来的碗洗干净。 而在此期间，潘姨则会借着牛肉饭的功劳，毫无顾忌地东问西问。 莫颜是个活络的孩子。看在现成美食的份上，别说有事可聊，就是没事，她也能迎合需求编出故事来。更何况，潘姨自带提问属性，她只需要回答就好了。 “小颜呐，那个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呢。” “目测25、6岁吧。” “别不是个小白脸吧？你可得侧面提醒一下你妈，别头脑发热贴出去太多钱！” “潘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哪有什么钱可贴呀。” “那他该不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其实看上的是你吧？” 第25章 《麦田》（推荐票500加更） “那他该不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其实看上的是你吧？” 不得不说，潘姨被八卦滋养的脑子，脑洞大得可以。 “还真被你说着了。他的确看上了我……”莫颜顽皮心起，故意停顿，“……的画了。” 潘姨行将盛开的丰富表情，随着莫颜的把话说完整，而枯萎了下来。 “你的画？”潘姨原本就比常人高的声线，此刻飚得更高了。 “是啊，那幅《麦田》。” 莫颜手拎湿答答的洗碗抹布，随手一指。 接着，莫颜和潘姨同时愣住了。 餐桌上方，原本应该挂着一幅画的。金黄色的麦田，麦浪起伏，在如烟似雾的灰蓝苍穹下，一望无际。 那幅画从同构地球画展上撤下来后，就一直霸占着餐桌上方的醒目位置。 潘姨并不赏识那幅画作。 她曾神色肃穆地问莫颜，是近视没戴眼镜，还是饥饿没吃饱手发抖，怎么画出这么一幅扭曲又不清晰的画来？！ “买走了？”莫颜呢喃。 “多少钱？”潘姨追问。 莫颜怅然若失地转回身，拧干抹布，将洗好的碗擦干。 以她对莫洁莲的了解，哪怕莫洁莲热恋上脑，会对美男慷慨相赠任何东西，唯独不会是她的画。 她糊涂又偏执，一直认定她会成著名女画家呢。她从小到大的涂鸦画作，莫洁莲收藏得比她挚爱的首饰还仔细。 所以，文豪真的花钱把她的《麦田》买走了？ 还从来没有人，愿意真金白银地为她画下的画作慷慨解囊。 如今，有了这样一个人，莫颜忽然生出画逢知己的感动来。 “到底多少钱嘛！我们俩家是什么关系？你还想着隐瞒我？”潘姨不甘心。 莫颜笑中快洒出感动的热泪来：“潘姨，我也不知道。你等我发消息问问我妈。” 擦干了手，拿出手机给莫洁莲发消息：“我的《麦田》呢？” 很快，莫洁莲回：“文先生不是说，他每每想起便后悔没有当场买下吗？成功的人，从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所以，那幅画，他买走了。” “多少钱？” 这才是莫颜关注的重点啊。 像是网络突然中断，足足等了超过30秒，莫洁莲才回了一个干巴巴的数字：5。 莫颜看了看，斗胆报给潘姨：“500块。” 其实这500块，并不是她对自己画作的市场评估，而是出于对文豪光鲜形象的估计。 “那么值钱呀？”潘姨吃惊了。 莫颜略略红了脸。他应该不好意思只付5块或50块吧？ 叮咚。 手机响起。 断了线的莫洁莲又发来一则消息。没头没尾，一个字：W。 莫颜过目即忘。 莫洁莲的手机锁屏功能不太好，时常莫名奇妙发来一些乱码，或者，干脆打来一通连她自己也不知晓的电话。 潘姨接过莫颜递过来的碗，犹在感叹画可真贵，才多大一副画啊，居然500块。许是急着去传播，她干脆利落地打道回府。 莫颜送她出门。房门关上的刹那，“咔嚓”声响，仿佛连结上她头脑中从不曾连结过的突触——莫洁莲的回答是5……万？ 赶紧摇头，揪出在想象中沉沦的自己。 如果文豪肯出5000块，对她来说就是莫大的尊重了。至于5万？对自己善良一些吧，还是不要制造机会打击自己了！ 西红柿烩牛腩饭很好吃。莫颜吃过邻居送来的晚饭后，老老实实去看书看到七点半左右，室外响起转动钥匙的声音。 莫洁莲回来了。左右手相加，拎了不止2个手袋。 “妈，你又花钱买东西了?”莫颜惊呼。 “不，不，这不是我买的！是文先生送的。” “妈，无功不受禄，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莫洁莲一副做错事的小女孩子表情：“他说这是行规。我是掮客。在我的引荐下，他买到心仪的画作，聊表谢意实属人之常情。 而且他说，他是压低了价钱的。 省出来的那部分钱，他拿出小小部分用来感谢我，送我一件衣服，他说这叫双赢。亏的那个人，是画家你，但你又不介意，可以说是三赢、共赢。” 歪理倒是讲得挺通透的。莫颜无话反驳。这位文先生，要么至纯至善，要么来者不善。 “送你的什么礼物？” “漂亮衣服。买一送一，我还帮你挑了一件呢。” 莫洁莲愉快地抖出一件极浅的米白色大衣：“好看吗？给你挑的。” 莫颜拉近一看，远看是米白色，近看是两种极浅的米色，在白色的底上交织成45度角，看织法，很繁复。摸上去，既有份量，又不沉重。 “多少钱？” 莫颜心头说不出的担忧。这衣服必然价格不菲。她脑海里萦绕着文豪依在廊柱上抽烟的姿势，那轻描淡写吐出来的烟圈，仿佛随时会幻化成捆绑的绳索。 莫洁莲支支吾吾。 “你把欠人家的200多块钱还了吗？” “还了。” “他收了吗？” “收了。” “这么说，我们跟他两清了?” “两清了。哎呀，颜，你怎么比我还婆妈？给你看我的这件！我这个年龄，穿红色太俗，这个绿色的刚刚好。” 莫洁莲从手袋里取出一件设计不落窠臼的绿羽绒服。果然，无论用料还是做工，都胜过莫洁莲一贯的购物水平。 莫颜一脸凝重。 她在盘算。既然跟文豪已经两清，要是以后他再找由头登门，基本可以断定他确实心怀鬼胎。 要是他从此安分？只能说是她以貌取人，误解了他。 反正未来的事情现在担心也于事无补，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想通这些，莫颜脸上的凝重才略有松动。 “颜，你说，好不好看？” “你挑的，还是他挑的？”莫颜避而不答。 “当然是我挑的。他也就给了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建议。” 莫颜明白了。为了家庭和睦，她一向不评价莫洁莲的审美。这一次，莫洁莲之所以买出高档感的衣服，要么是听从了文先生的建议，要么是文先生带她去的本就是高档的专卖店。想审丑也没有机会。 “哦，对了，说起文先生，我差点给忘了！”莫洁莲转身翻手袋。 莫颜心中一紧。她真怕莫洁莲被花言巧语的文豪蛊惑，不知轻重，带回什么贵重礼物。 第26章 玫瑰 “他特意点了几个菜，让我带回来给你吃。” 莫洁莲献宝一样，将一摞4只餐饮打包盒摆上餐桌。嘴里喋喋不休：“文先生说，现在信息资讯这么发达，读什么学校，已不再像以前那么不重要。 但是呢，人生总应该有那么几次，拼尽全力去争取实现梦想。所以他还是很赞成你放下一切，全心全意准备高考……” 莫颜默默地听，内心很感动。 这些，应该是父亲说出的话，如今，被一个陌生的男子讲出来。让莫颜对文豪生出“如兄如父”的感觉来。 吸一下鼻子，莫颜抿出一个温顺的笑来：“我已经吃过了。刚才潘姨送了西红柿牛肉饭。” 提到潘姨，莫洁莲的脸上一丝慌乱。只是莫颜光顾着开饭盒看外卖，没有看到。 “她、她说了什么？”莫洁莲干着嗓子问。 “没说什么。” 莫颜可不想转述什么“老少通吃”的话给莫洁莲。那只会助长她的骄傲。 “好吧，你不吃的话，我就把食盒放进冰箱，明天晚上拿来当晚饭。兴许后天晚餐也能指望它们呢。” 莫洁莲往冰箱里放完食盒，拿出小骨盘，从莫颜吃剩下的番茄牛肉饭里挖出一勺，装好放在柜子下面。 莫颜看在眼里，不做评价，转身回自己房间。 “颜，衣服拿着呀。天冷了，校服外面套件衣服才好。” 莫颜并不想矫情地说什么来路可疑的衣服不穿，于是抬手将手袋接了过去。 “对了，妈，《麦田》到底卖了多少钱？”要关卧室门的时候，莫颜追问了一句。 莫洁莲眼睛里立刻亮出光来：“5万！” 5……万！ 莫颜结结实实愣在门口。 “真的？” “真的！” 莫洁莲拿手指小心地按着眼眶，将泪水引了下来。“颜，我准备将这笔钱转到你的账户上。你是我的骄傲！我真为你感到自豪！” 莫颜的眼眶，也忍不住蓄满泪花。她为莫洁莲对她的深信不疑而感动。 网络社会什么都很便捷。莫洁莲通过某付宝将5万元转到了莫颜的账户。莫颜内心权衡，觉得这笔钱放在莫洁莲那里，还不如放自己这里安全。 于是落落大方接了下来，勾着莫洁莲的脖子，一连送了她十几个香吻。 莫洁莲开怀大笑。她疼爱地搂着女儿，道：“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是应该像现在这么快乐才对。都是妈妈没本事，让你小小年纪就跟着操心。” 短短几句话，又差点把莫颜的眼泪勾下来。 “妈妈，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一定会！” 当晚的复习，效率格外高。 晚上的梦里，也分外地甜。 第二天一早，从21路公交车上下来，还看到了刚从私家车上下来的王者风。 望着意气风发的少年的背影，莫颜心中被幸福感拥簇。真想仰天感叹一句：生命真美好啊！ 一路尾随王者风，悄悄将路上小美女偷窥他的眼神尽收眼底，心中得意非常。 走着走着，莫颜的笑容僵住了。 徐清莱斜插着从灌木丛后的小径里走出来。看样子一准是在此等候多时。想到一天过去了，她连念头都没有为徐清莱转过，该怎么交差？ 很快，她发现，徐清莱根本不是奔她而来。 徐清莱热情又不失大方地跟王者风招手，然后，笑盈盈地跟王者风并排走起来。看她不时转头说笑的样子，两个人相谈甚欢呢。 是哦。徐清莱才是那个明目张胆喜欢王者风的人。哪像她，只敢暗恋。 王者风不应该将高冷进行到底吗？高三狗哪有谈情说爱的权利。不是说十年磨一剑、一朝试锋芒吗？ 莫颜摇摇头，悲催地想起那是她自欺欺人的幻想内容，并不是现实世界中王者风对她的亲口表述。 顾不了那么多，莫颜加快步伐就冲了上去。 “哈。莱莱！真的是你！嗨，这位是……王者风？你好。” 莫颜的心嘭嘭嘭地跳。 她笑得很生硬，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 王者风毫无情绪波澜地扫了她一眼，她却觉得惊天动地。 徐清莱心中生气，又不便表现，只手下用力，把挤在中间的莫颜拉到自己这一边。莫颜便勾着徐清莱的胳膊，大剌剌地说：“那一件事——” 徐清莱慌忙用手捂她的嘴巴：“小事一桩，回头再说。” 莫颜用力挣开她的手：“怎么能说是‘小事一桩’呢，我可是想破了脑袋——” 徐清莱慌了，在一连串给莫颜眼色暗示无果的情况下，索性两只手都去捂莫颜的嘴巴，边捂边对王者风说：“抱歉，我晚一步，班里见哦。” 王者风的嘴角，现出淡淡的笑意。 不知是回应徐清莱的笑，还是看到莫颜张牙舞爪急于挣脱而不得感到好笑。 待王者风走出至少十步开外，徐清莱才敢松开捂莫颜嘴巴的手。 “你是不是傻？没看出来我正在追男人吗？裹什么乱！”徐清莱呵斥莫颜。 再看莫颜，目光里盛满惊讶，一脸的不敢相信。她手指前方，嘴巴张了又张，愣是一个字也没发出。 徐清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前看，顿时柳眉倒竖起来。 “那是哪个贱人？” “我知道我知道。”莫颜接。 “几班的，叫什么？” “我班，我同桌，叫乔伊。” 徐清莱也不说话，只死死盯着前方一男一女的背影。 很明显，这时候的王者风热情得多。有说有笑不说，他频频转头，连路都不看，只顾看身旁的乔伊了。 徐清莱两手交叉，活络起手腕来。莫颜才想起来，身边的这位，似乎是散打社团的顶梁柱呢。 进三（2）班教室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曹俊杰不期然从教室里面往外走，两个人撞了个满怀，倒没撞坏莫颜哪里，只是曹俊杰手中的花瓶撞碎了。还好曹俊杰是去清理花瓶，水已经事先倒掉，不然非水漫金山不可。 “既然花瓶坏了，花没处插，就送给你吧。” 莫颜这才看出，那是一束娇艳的玫瑰花呢。 “别，还是送给你女朋友吧。” 曹俊杰耸耸肩：“没有女朋友了。昨晚已分手。” “送给我好了。”金刚突然插到两个人中间，出其不意抢走了玫瑰花束。 莫颜也没多留，随即就走了。 她急着回座位看乔伊。 第27章 黑洞 “你心情不错啊。”莫颜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得阴阳怪气。 乔伊水波不兴地看莫颜一眼。 莫颜不甘心：“今天早晨，我可是看你笑得灿若桃花呢。是因为旁边站个闪闪发光的大帅哥的缘故吗？” 乔伊露出嫌弃之情。 莫颜索性头枕在桌面上，明知道死死盯人不礼貌，偏目不错睛地仰视乔伊。 “不否认，就是默认喽？” 乔伊终于受不住，将手中的书往桌面上一推：“有完没完？你的蜜糖，别人的砒霜。没听过这句话吗？不过是讨论几道题，对方的话让彼此茅塞顿开，觉得开心而已。” 乔伊不反驳还好，一反驳她觉得心中更堵了。好，学霸的世界她不懂。但是，凡事都不往心里去的乔伊因为她的挤兑而发火，这正常吗？ “解释就是掩饰。没听过这句话吗？凭你一向清淡的性子，难道不是一句‘想多了，看书吧’才正常？” 乔伊发出苦笑声。她叹了口气，朝莫颜勾了勾手：“你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莫颜心虚，不过还是疑神疑鬼地凑了上去。 “那个人心中有一个大黑洞，你填补不了的。” 莫颜花了几秒时间，才能将“大黑洞”与心中珍爱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你胡说！” 乔伊推了鼻梁上方的眼镜，脸色重新变得不起一丝波澜：“知道为什么你总考不出高分吗？不是因为你没用功学，而是因为你人笨！ 我说都说出来了，你还不能听明白，可见你已经笨得无可救药了。来日方长，我把话放在这里。十年、二十年后看。” 莫颜面上维持着镇定，心中早已大乱。 一定！一定是乔伊的攻心术！自诩聪明的人都很阴险。 戚。 幼稚。 以为她没读过兵书就看不懂人心险恶吗？！ 本来想提醒乔伊留意一班的徐清莱，此刻乔伊犯了莫颜的大忌，莫颜哪里还顾得上乔伊的安危。 诋毁她都可以啊，骂她打她都行，怎么那么残忍，竟然对她珍爱的偶像下黑手！ 莫颜扭转身体，背朝乔伊，不再看乔伊。一边看书，一边生气。 上午第四节课临下课，身后的同学伸出手指戳莫颜。 莫颜熟门熟路，将张开的手背到身后。 一个卷成卷的纸条放进她手中。莫颜摊开一看，同样是龙飞凤舞的字迹，同样是放学后操场西门口见的内容，同样是曹俊杰的署名，同样，没有日期。 莫颜想都没想，直接扔桌肚了事。 潜意识里，她认定这是一张昨日迷途的纸条。它的后来者早已替它完成了历史使命。只是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废纸一张。 这张过期的纸条倒是提醒了她，使她想起了身陷麻烦的王承佑。 朝最后一排的角落张望一眼。没看到王承佑，倒看到脉脉含情的曹俊杰。那种一看就是想入非非的眼神，让莫颜忍不住鸡皮疙瘩起一层。 赶紧将目光收回，顺便再看一眼讲台上凸凹有致的美女实习女老师。莫颜为那些内心跑马又不知面上掩饰的男生们感到羞耻。 按照课程表，下午分别是体活课和体育课。后者是寻常的体育课，前者是棋牌或桌球等室内自由活动时间。 莫颜计划跷课。 是时候抛开是非恩怨好好亲近课本了。 饭后她即去老图书馆。 老图书馆是幢三层西式洋房。老洋房细部雕刻、山花及色彩运用是巴洛克式，门厅及走廊装饰着西方古典主义的柯林斯柱式。红白相间的色调，有尖顶，有骑楼，远远看去，像一座城堡或教堂。 落在资深美术社团团员莫颜眼里，格外赏心悦目。 跟窗明几净、拥有阔大玻璃的钢筋水泥新图书馆相比，莫颜更爱老图书馆。并非是因为老图书馆更符合她的审美，而是因为，老图书馆里的朱漆木梯、木地板，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味。 木香，王者风的味道。 心意沉浮不定时，老图书馆就是她不二救星。 真是见了鬼了。 才踏进对外开放的普通类借阅馆，就看到了寒冬腊月拿手当扇子扇的风纪主任。明明坐在安静的图书馆，却一脸躁意，桌面上空无一书，不知他又在作什么妖。 目不斜视走过风纪主任，捡了他背后隔两排的空座位，坐了下来。坐下来才发现，原来风纪主任的对面，竟然坐着王承佑。 看样子，被隔离的王承佑反而爱上了学习，由风纪主任陪着在图书馆看书呢。 这个角度的王承佑，莫名给她王者风的错觉。 莫颜仿佛看到一副水粉画。暖色调的画里，灯晕柔和，照得少年埋头读书的头上，头发光晕层层；被白纸反光后，脸上色层错综重叠，烘托出少年的投入与专注。 要是珍珠粉薄刷一层，是不是就能营造出半透明的梦幻感？莫颜在脑海里正琢磨，画里少年忽然抬头，朝她投以微笑。 莫颜一激灵，从想象中挣脱出来。 而对面两桌之外的王承佑，分明埋头在认真读书。 莫颜虚实莫辨、犹余惊悚地摸了摸鼻尖，赶紧低下头来看书。 一直看到头昏脑胀，莫颜决定站起来找本闲书，换换脑子。起身前特意看一眼，风纪主任笔挺的后背在，王承佑埋头苦读的身姿也在。 走进深深的书架森林，一直走到最里面的童书书架。那些大字体、宽行距、插着优美图画的童书，一直是她的心头好。 指尖从一本本书脊划过，落到一本极薄的书本上。轻轻将它从书中抽出，书名映入眼帘，《树国之旅》。 封面上，一颗连根拔起的巨树漂浮在蓝绿色的空中，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安静地托腮坐在树顶。完美！ 莫颜露出微笑，打开书。 “很久以前，有个小男孩，他很是烦闷，想去旅行，去到天边，跑到大海边，或者走到地平线的另一端……” 哗，一束光照过来，亮得仿佛直抵心灵深处。 莫颜心生虔诚。这是文字的魅力吗？ 很快，她发现是她想多了。 分明是有人在拿一面小镜子晃她。 第28章 王·古怪·佑 才抬起手挡光束，光束就消失了。 而眼前的书架上，空出了一二十本的书，宽度正好够露出一张脸来。 王承佑在书架的另一侧，笑得可开怀了。 “是你？” 莫颜语气里带着意外。她飞快地左右看了一眼。 “别担心。他被我支到楼下买可乐去了。” 莫颜禁不住想，这个世界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你又跷体育课？”对方拉出长谈的架势。 莫颜：“关你什么事！” “不要像刺猬一样嘛。” “我喜欢当刺猬。” “我也喜欢你……” 莫颜投以凶狠的眼光，对方只好把话说完整：“……当刺猬。女孩儿中的泥石流啊。” 莫颜又气又想笑，索性将手中的书合上：“王承佑，讲真，你不是应该抓紧时间问我，话传到没有，才正常吗？” “是吗？话传到了吗？”王承佑顺从地采纳意见，但明显问得话不由衷。 “传到了。” “感激涕零，无以回报，以身相许，可好？” 莫颜努力稳住呼吸。她干嘛杵在这里跟他白话，又不是不知道一向说不赢他，她大可以走嘛。 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走出十几步，走出书架。刚来到串起一排排书架的通道，一只手臂慢悠悠伸出来，恰到好处地拦住了她。 硬闯肯定是不行的，手臂高度正好在她胸部。 再看王承佑，露出干净的笑容，仿佛捣乱的手臂跟他浑然无关。 莫颜告诫自己，别开口，别说话。 “这两天，还好吧？” 王承佑竟然腼腆起来，脸上飞过一丝羞涩。 莫颜没反应过来这句问候的主语是隐藏的“你”。她以为问的是金刚他们。她朝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别担心我，我没事。” 莫颜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劲。带话就带话，他拿这种黏稠的眼神盯着她算怎么回事？ 慢慢地，莫颜回过味来：“谁担心你？” “自然是，咳，让他们别担心我。” 莫颜气不顺起来。总觉得被揩油了。自从上周五从陈吉安家逃出、不幸夜宿他家后，就仿佛有把柄落他手里。 以前，他还只是干脆利落地调侃她。现在？简直像在调..戏她。 莫颜眼珠一转，聪慧地想到一点——他爸爸派秘书嘱咐她，要她权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难道会双重标准到允许他到处宣传？ 必然是他也得了禁令的。 说不出口的事，就是不存在的事。 所以，她大可不必委曲求全！ “王承佑——”莫颜觉得有必要提点一下他摆正位置，不要以为握了什么把柄，就可以心血来潮欺负她一下。 “嘘！他回来了。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莫颜反应，王承佑转身就往座位上走。 莫颜立在原地，放远目光，根本没有风纪主任的身影。 正当莫颜疑心王承佑故意逃避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风纪主任急匆匆出现在了图书馆的门口。 他一路疾走，走到王承佑的座位，气鼓鼓将小瓶可乐砸在他面前。 “嘭。” 连长长书架尽头的莫颜都感受到风纪主任濒临失控的情绪，可见他被王承佑折磨得实在不轻。 而那个时候，王承佑早已踱步回他的座位，也已经坐下开始看书。从风纪主任的视角看，他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心境忽然乱了。说不出为什么。 莫颜只想趁心更乱之前离开图书馆，离开眼前的王·古怪·佑。 收拾卡福卡，路过王承佑，瞄到书上的减数分裂图，知道他在看生物书。 对于一个考试总是不及格的生物渣来说，能津津有味看生物的，都是大神。她只能表示望尘莫及。 比方说她从王承佑书上扫到的这个减数分裂。 莫颜知道，减数分裂是一种进化机制。减数分裂过程中同源染色体和非姐妹染色单体间发生交换，进行基因重组，使配子的遗传多样化，增加后代对环境的适应性。 但是，一旦涉及终端减数分裂、孢子减数分裂、合子减数分裂的过程，初级、次级精母细胞等细节，莫颜只能自叹脑子不够用。 能把生物书看得津津有味的人，怎么会考出王承佑那般常年稳居班级倒数第一的成绩呢？！ 莫颜心想，必然是为了骗风纪主任，在风纪主任面前装样子。 从老图书馆走出来，走过回字形草坪，走过操场，回到班级，在班级后墙的自己柜子里，找出上体育课的衣服和鞋子。 等莫颜到更衣室换好衣服，来到小操场，已经有人占领了网球场，女排也组好了队，几个如她这般落单的，只好跟着老师去玻璃房内跳有氧健身操。 跳到一半，忽然发现玻璃墙外落叶漫天飞舞，原来起了一阵狂风。很快，健身房里涌进一大群人，原来外面下起骤雨。 因为场地变得拥挤，健身操老师宣布本课到此结束。同学们凑在四面透光的玻璃房内，兴奋地看着窗外。 “快看，落了雪！” 有人惊喜叫道。 莫颜后退两步，从众人的头顶上往半空中看。稀朗而硕大的雪花片飘飘扬扬落下来。 莫颜一时有些走神。见惯了下雨，下雪花的感觉果然不同。 戏精附体的同学兴奋到不行，推开窗户，企图抓些雪花回来。冷风一下子灌进室内，莫颜不由自主迎风打了个喷嚏。 一件温暖的外罩，恰逢其时，妥帖地落在了她的肩头。 莫颜惊诧抬头，竟然是一脸一往情深的曹俊杰。吓得她差点跌坐在地，曹俊杰便顺势又扶了她一把。 身边有人“哦哦”叫着起哄。 糟了糟了！原来早晨他不是看美女实习老师，而是在看她！ 莫颜慌忙将衣服还回去：“不用！” 曹俊杰正要说话，衣服忽然被人扯走不说，快要圈在怀内的莫颜也被人拽走。他倒要看看，谁敢老虎嘴里拔牙！ 凶狠的目光刚抬头，立刻软化下来。 “我就说嘛，原来是莱莱！” 徐清莱一根手指勾着曹俊杰昂贵的山羊绒波纹大衣，甩荡一圈，胡乱往空中一丢，轻蔑地说：“年纪轻轻，耳朵不好使吗？我在几步之外都听见她说不用了。” 第29章 一招鲜 “太激动了。” 曹俊杰抬头接住徐清莱抛过来的大衣，嬉皮笑脸道。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哗”地笑开来。 徐清莱想要反击，被莫颜强拖拖走了。 “吵赢也没有奖状。对了，你怎么混在我们班的体育课上？” “我混在各个班级的体育课上，只有在想看我男神的时候才回教室。” 莫颜嘴角抽动，紧拉着徐清莱胳膊的手也松了。 “莫颜！”徐清莱对细枝末节没有察觉，她脸上露出藏不住的兴奋，“早晨你坏了我的好事，而现在我帮你挡了坏事。所以，明天拿给我的方案，务必是完美的！不然，嘿嘿，我会让你对我印象深刻的。” “阿嚏。” 莫颜一个激灵，喷出一个大喷嚏。 徐清莱无意在莫颜身边多停留，很快，她去找她的死忠去了。 莫颜不得不将徐清莱的事情正式放心上。 这天放学，天上雪花虽停，毛毛细雨却飘得正紧。因为徐清莱的缘故，莫颜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校门的。跳上21路公交车，直奔王家渡。 还好楼下没有豪车来转移她的注意力，爬到3楼马虎地敲一下门，拿出钥匙开门。 打开门，再一次愣在门口。 厨房间里的小餐桌仿佛是魔术源，自从那天在它上面不幸目睹过莫洁莲的放纵，它隔三差五总能给她“惊喜”。今天的“惊喜”是穿着居家服的潘叔。 潘叔不及40岁，相貌中上，身高中上，体重也中上。看上去面目和善，甚至带点中年人的委曲求全。 过去，他给莫颜留的印象是“热心的邻居大叔”，可今天，“热心的邻居大叔”出现在自己家里，还穿着居家服，就显得诡异了。 “潘叔？” “小颜回来啦？我，我是因为出门倒垃圾，风把房门吃得关上，我被锁外面了。” “潘姨呢？” “我出门前她好不容易才睡着。我没舍得敲门，就站在门口等。还好遇上你妈妈。你妈妈下班回来见我可怜，就让我到屋里避避风。” 莫颜眼中的戒备之情大为放松。 潘姨身体不好，久而久之，难免心情抑郁。抑郁久了，入睡轻浅又困难。 这些莫颜很久前无数次从潘姨口中听说过。此刻耳中听潘叔说“没舍得敲门”，他“好老公”的高大上招牌瞬间竖了起来。 “对了，我妈呢？” “她下班路上淋了雨，大概到里面换衣服去了。” 莫颜像呼应似的，随即也打了一个喷嚏。 “你俩真是母女连心呀。家里有生姜吗？我煮姜茶给你们喝。” 莫颜不知道家里有没有生姜，有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莫洁莲不许她下厨房，还告诉她，真正的大小姐是不做厨房这些事的；就算是得到丈夫疼爱的小家妻子，也可以仗宠免厨。 莫洁莲还说，这是她这个没用的妈所能为莫颜做的最后的事情了。在感动莫颜之前，她先把自己给感动了。 见莫颜一脸茫然，潘叔自己在厨房翻找起来。寻而未得，打开冰箱继续寻找。 别说，莫洁莲确实有把冰箱当成万能保险箱的潜质，什么东西都往冰箱里塞。她自己，既不善于厨事，又心思不在做饭上，常常任由塞进冰箱里的食材，在冰箱里发霉，长出暗绿的毛茸茸的霉菌来。 说话间，莫洁莲卧室的门打开，换好干爽衣服的莫洁莲从里面走了出来。 “颜，我刚才听到你也打了喷嚏，快去把冷衣服换掉。” 莫颜回卧室，换了干爽的衣服。走出来，看到莫洁莲揣着手在旁观，而潘叔，在厨房里忙得正欢……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违和。不知不觉，脸上一层寒霜。 她不说话，冷着脸靠着冰箱垂手站着，莫洁莲渐渐感觉出来，局促地搓手对熬姜茶的潘叔道：“潘大哥，我来。你早点回去吧，免得你老婆醒来看不到你。” 潘叔一回头，看到莫颜的冷脸和避开的眼神，心里多少明白过来，便露出腼腆的笑容：“那行。我走了。记得再煮5分钟关火。” 潘叔走了，还贴心地帮她们把门关上。 莫颜莫名有个直觉，觉得他很可能贴在门上偷听她们议论他什么。她偏对他只字不提。 “妈！”莫颜急急开口，将话题带到徐清莱的事情上。 听完莫颜的诉求，莫洁莲倒没有她想象中的一口否决。“这事嘛……”她吞吞吐吐。 “怎样？” “我没有渠道，只是认识那么一个做自媒体的人，他手上有不少媒体资源。可是，这么瞎搞一通，合适吗？一大帮子人跟着劳心劳力，划算吗？” 不得不说，涉及人情，莫洁莲还是很拎得清的。 莫颜耐下心来，从校园霸凌讲到营销赚钱。 关于前半部分，莫洁莲两眼放空，怎么都入不了戏。难怪，她的女儿她知道，校园霸凌这件事，可能落到任何人身上，唯独不会落到莫颜身上。 自幼儿园入园过集体生活起，莫颜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典范。人若犯我？小莫颜就是有本事让打定主意犯她的人最后跟她成为朋友。 莫洁莲对女儿的印象就只有一个字：懒！ 这人要是不懒，开动情商，只怕早就好友遍学校了！而现状是，读了这么多年，她愣是一个带回家的好朋友都没有。偶然从她嘴里听到一两个名字，想要追问，又了无痕迹了。 一旦说到后半部分，莫洁莲马上两眼放光。 “你说她很有钱？只求扬名？报酬随便要？” 莫颜给予充分的肯定。 莫洁莲忽然打了个指榧，神采飞扬起来：“妥了。我那朋友天下无双的财迷！别说一个晚上，只要钱够多，一个小时就够了。我这就联系他。” 果然，半个小时后，莫颜才喝完姜茶、吃好下午点心、摊开书本，还没有正式开始读书，莫洁莲的爱财朋友就给了反馈。 他给的方案，洋洋洒洒几千字，莫颜扼要总结一下，即“一招鲜，吃遍天”！ 同样是走失的套路，同样放一张美照，不同的是，这次要报警，要全城搜索，而且，要把酬谢金飙升至，括弧，请填写心里能承受的最大数字。 莫颜不敢擅自答应，便给徐清莱打电话。 第30章 大董事家的公子 徐清莱默默听完，说了句我用另外的手机联系你。这让莫颜心里酸涩一小下。她只有一个手机不说，她的手机还是莫洁莲淘汰下来的二手货。 还记得上次王承佑说想帮她充电可惜充电器对不上吗？ 她大概是全校唯一一个用国产手机的人了。 不一会儿，徐清莱的小号进了莫洁莲拉的微信群。 爱财朋友在微信群里唾沫纷飞，徐清莱听完只有一个疑问：要是她爸妈追问起来，她该怎么解释？须知，事发后得让她爸妈相信她是无辜的、没有参与其中。 爱财朋友很快听出来，这是位一心出名的富家小姐，于是打保票道：“一切包在我身上！到时候，我找一个朋友，就说他家的孩子走丢了，只是媒体那里急中出错，登错了照片。” “等等，我付了钱，还是不能完全‘出名’？” “我们可以签协议，做后续报道呀。譬如说，‘照片倾城，真人到底怎么样？’或者，‘她引发全城搜索，而事实上……’等等直戳猎奇心的标题党文，保证篇篇上热搜！” 徐清莱斟酌了一会儿，提不出其他更好的建议，转而讨论服务费。 财迷朋友斗胆报了5万的价格。徐清莱一口答应，最后，报给财迷朋友酬金价格：200万。财迷朋友斟酌一下，最后商议定为50万。 莫颜和莫洁莲，一个坐在小桌前，一个坐在小床上，全程窥屏。 聊天告一段落，徐清莱小号留言，要大家都删除这段对话。 “删吗？”莫洁莲坐在小床上扭头问莫颜。 莫颜敷衍：“随你便吧。” 莫洁莲面露喜色：“我去找这个朋友要好处费去。儿，妈不打扰你看书啦。” 莫颜无语。自从文豪理直气壮地解释掮客理当拿好处费的歪理后，莫洁莲在这方面的脸皮厚了不止一点两点。 另外，明明她是女儿，莫洁莲就是喜欢在自己兴奋时“口误”她。 一夜无语，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起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撩开窗帘一看，对面屋檐上竟然积了一层雪，目测有3厘米呢。 “颜！下雪了！”莫洁莲激动的声音穿透墙壁传过来。 莫颜弯了弯嘴角，松手，放下窗帘。 她只是因为耳目一新而感到淡淡的喜悦，并不会因为见到积雪就兴奋异常。 正如她昨天按照詹姆士老头儿的要求看《了不起的盖茨比》，深夜挑灯夜读，莫颜陶醉于菲茨杰拉德自由澎湃、挥洒自如的笔触中，但读到最后，还是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盖棺定论。 连40岁出头的莫洁莲见到积雪都会兴奋，而她？她想，她的内核大概已经不再是天真浪漫的少女了。她已经没有柔软的多愁善感的心了。 换好衣服，吃好简单便捷的早餐，21路公交车站牌处，莫颜戴着耳机听英语磨耳朵。 她太集中精力听英文广播，没有看到，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不同以往，坐了一个穿深色笔挺大衣的男子。 文豪没有刻意伪装，堂而皇之地昂着头看着她。可惜上车的人越来越多，而文豪又纹丝不动坐在最后一排，莫颜发现人群中的文豪的可能性，终于沦落为零。 汇港商业圈的下一站，莫颜随着人流下了车。 文豪的目光，透过公交车玻璃，一路追随过去。 等窗外的莫颜终于被第六感提醒，扭头四顾时，公交车早开了出去。 文豪坐在车尾，提了一路的气儿，终于呼了出去。 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为情了。 囧羞至极，他随手跟发小打了个电话：“今天早晨我做了一件傻事儿。” “你一改积习，终于留宿了一个女人，没让人家完事儿就滚？” 文豪欲哭无泪，说不出话来。 “说呀。不说就太缺德了是不是？” “好吧。我说，你不许笑。我今晨特别思念一个人，于是早早起床，出门坐公交，巴巴等着邂逅人家。结果，人家在人群中没有看到我，我乘兴而来，兴尽而去，自嗨一场。” “……” 对方少见的同频态度让文豪颇感欣慰。 “这种少年人才有的疯狂，许久不曾体会，我……” 文豪正抒情，对方忽然爆发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声，这狂笑声，一发而不可收拾，简直要冲破手机将文豪完完整整包裹个七八十来层。 文豪的脸，在发小的狂笑声中渐渐绿了。 话说莫颜，还没有到班级，先遇到了班级同学。 “莫颜，昨天放学后我在操场西门足足等了你一个小时！你不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莫颜瑟瑟发抖地转过身，脸上的笑容要多勉强多勉强。 曹俊杰两手插在裤子口袋，敞开的校服衣襟被两只胳膊撇开，露出俊白的羊绒衫。 “呦，我俩穿的是情侣色呢。”曹俊杰呵呵呵地笑。 莫颜如惊弓之鸟，也不接话，只管闷头快走。 “莫颜，”曹俊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惊得她差点失声大叫，还好，多年逢迎拍马的素养使她镇定下来，她定睛看着曹俊杰，等着曹俊杰把话说完。 曹俊杰脸上露出由衷地微笑，不得不说，他其实也算小白脸一个。白嫩的脸上飘着一双桃花眼，含笑时简直要射出小星星来，算是颜值届的实力派了。 只是莫颜不喜这般女性化的男生。 “今天放学后，操场西门见。不许再放我鸽子。小心我罚你！” 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啊。 曹俊杰对“谈话”效果相当满意，他还要纠缠莫颜，不小心瞥见徐清莱躲在小径路口，吓得他心意一转，找个借口溜了。 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彼此间比普通同学更熟悉对方的身价。谁家家境更殷实，谁就更有资格横行霸道。这是他们之间默认的规则。 基于此，他自知远远不是徐清莱的对手。 据他所知，徐清莱唯一的对手，当属校大董事王董家的公子了。只是这位王公子相当低调不说，还跟他们这一众纨绔不一条路子。 王家公子成绩好，年年榜上有名；人高冷，且从不混圈子。 只是没逢看到王公子那张冷中带着傲气的脸，他满心就只有一句话：欠扁！ 第31章 王的秘密 让他扁王公子？ 借他十个胆也不敢！ 只怕他爹敢将他绑起来去王家门前负荆请罪。 王大董可不止是校董，而是当地最富名望的商界大腕！多少人家指望着他家过活呢。 他曹俊杰之所以能混得风生水起，还不是因为他在是非面前拎得清！不该惹的人，他绝对含笑避过。 这不，一回头看到了王公子，曹俊杰甚至谦卑地把路都让了出来。 王公子冷着一张不见半分表情的冰川脸，目不斜视地从曹俊杰身边走过。曹俊杰玩味地将目光追随上去，上下打量王公子笔挺的后背。 马上，他发现了一个早已不是秘密的秘密。躲在小径路口的徐清莱走了出来，一脸灿烂地跟王公子招手，并排往前走去。 强强联合啊。曹俊杰心中喟叹一声。 但是，他不羡慕。他自有他游戏花丛中的快乐。 当天放学，他果然在操场西门口等到了他的快乐。 莫颜忐忑着一张脸，远远地出现了。 她偷偷在书包里藏了150克的新鲜榴莲。足足花了她29块钱！要不是卖掉《麦田》得了5万块，就算是拼着做曹俊杰几天女朋友，她也不舍得额外花这么一笔水果钱。 果然，不少路过莫颜身边的人不自觉地捂上鼻子，或者加快步伐。 曹俊杰抽动鼻子，嗅了嗅。 莫颜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 “哇哦。”他兴奋地叫了一声，“榴莲味！你身上散发着我最爱的榴莲味！你真是我的真命女孩！” 莫颜简直要昏倒！ “很多人排斥这个味道，我一直不好意思说我最爱榴莲。呵，呵，呵。真是太好了，以后可以一边约会一边吃榴莲。感觉就像鱼和熊掌都兼得一样！” 曹俊杰兴奋到搓起手来。他拿出电话，拨了出去：“快！买只上好榴莲，送到操场西门，不，还是东门吧。东门人少。” 电话挂断，曹俊杰讨好般对着莫颜解释：“还是不犯众怒的好。” 莫颜哪里还笑得出来。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曹俊杰前方带路，往操场东门走去。 因为操场东边的钢丝网墙的再东边，是学校院墙，所以东门并不常开，只在大型比赛的时候，专供运动员进出。为了方便运动员休息，门外倒是有几张条椅的。 莫颜眼珠滴溜溜转，两手紧张得攥在一起。她一直蠢蠢欲动，想扭头逃跑。只是想到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才惴惴不安地跟上。 到了东门外，曹俊杰绅士得不行，将自己昂贵的衣服往条椅上一铺，请莫颜坐。 莫颜哪里肯，两个人就在条椅前推让起来。 眼看曹俊杰趁机要来抓她的手，莫颜只好一屁股坐下去。 “这就对了嘛。” 曹俊杰露出笑容。 “总觉得你见到我很紧张。你害怕我？” 莫颜觉得此处不适合点头，便另寻其他借口：“跟你不熟。两个人没话说，想想就尴尬。” “怎么会没话说呢？”曹俊杰循循善诱起来，“就算抛开你我，我们还有24位同班同学可以谈论啊。” 莫颜露出勉强的笑容。仿佛在说，你知我知，还有什么好说的。 曹俊杰抛给她一个“这你就不懂了吧”的宠溺眼神，自己朝她又靠近几厘米，神秘兮兮道：“不信？我说给你听！知道王最近两天没来上课吧？” 莫颜没想到曹俊杰会把话题扯到王承佑身上。她还真的有那么一丢丢的好奇呢。 “王其实每天都有来学校，只是没有到教室！知道为什么吗？” 莫颜果然将眼神聚焦到曹俊杰的脸上。曹俊杰相当满意，继续说下去。 “王惹麻烦了！惹大麻烦了！我悄悄告诉你，但你不要告诉第二个人！” 莫颜小鸡吃米一般点头。 “知道我们为什么称他为‘王’吗？那可不仅仅是他名字的简称。某种程度上手，他就是我们的王，不，他们的王。”曹俊杰偷偷飘一眼莫颜，见她对刚才自己说滑嘴毫无表示，便又自在两分。 “据我所知，从高一开始，王就向班级里的一些没有升学压力的学生兜售考试排名。 瞧，我就知道你会迷惑不解。 他夸下海口，说可以让你考出你希望的排名成绩。 一开始没有人相信他，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位心存侥幸的家伙，半信半疑花了钱，从他这里买下排名。 你猜怎么着？ 春季一开学，我们顿时炸开了锅。不知道他买通了哪位评卷老师，他许诺的排名竟然兑现了！ 接下来的大考，王一口气售出8个排名。第三次，12个！ 知道每个排名多少钱吗？最低2万！排名靠前一些的，据我说知道，至少5万！逢上两个人争一个排名的，加价格儿。 其实，2万也好，5万也好，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事。零花钱再少也不止一个5万。 问题是，这事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吶。上去容易下来难。所以这钱一旦花开了头，就只能硬着头皮花下去！ 咳，也就我这样真潇洒的人，才没有参与其中。 看你一脸怀疑的样子，让我想起当时的自己。 我也是发自内心地不相信！认为第一次成功是走了狗屎运。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后面的居然也全部兑现了！ 自此，王成了我们，咳，他们眼中的无冕之王。 别看他年年考倒数第一，那只是因为王为了多赚钱。毕竟倒数第一的排名没人肯买。 就这样，一学期一学期，王跟班上那些没有升学压力又拿得出钱的同学们玩得不亦乐乎。 我偷偷帮王算过一笔账，光靠卖排名，这两年来，他至少赚了这个数！” 曹俊杰伸出两根手指。 莫颜倒吸一口气，实在不敢给2后面冠以“百万”的单位。 “不得不说，王还是够义气的。他没有店大欺客、仗势涨价。” 莫颜忽闪着眼睛，紧紧盯着曹俊杰：“是谁出卖了王？” 曹俊杰手往大腿上一拍，也义愤填膺起来：“我们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事并没有损害谁的利益啊，我们花钱买排名也不过是讨爸妈欢心！谁他么想不开捅出去？！” “也不能说不损害别人的利益……至少损害了其他班级的总成绩在年级里的排名。”莫颜道。 曹俊杰一脸惊喜地看着莫颜，心里感慨：哎呀呀，小颜颜不仅长得好，智商也在线吶。 就在这时，曹俊杰的手机响了。 第32章 是的，我们的友谊就是这么变态 “一定是我叫的榴莲到了。”曹俊杰对莫颜说。 “你在哪儿？” “我在操场东门外的条椅这儿。” 曹俊杰忍着不快答道。早就有过来人告诉过他，不要拉低下线跟下等人计较。 挂掉电话，他向莫颜吐槽：“这快递小哥也太没素质了，跟我说话的腔调好像我抢了他心上人一样。”说完，他为自己的文采与幽默笑了。 莫颜可笑不出。她不漏痕迹地往另一边移了移身体。 捉急，已经紧贴椅扶手，再无腾挪空间了呢！ 曹俊杰翘起二郎腿，沿着长椅的靠背边缘伸长手臂，惊得莫颜赶紧又往外面移了移。 “怕我会吃了你吗？”曹俊杰笑开来，“你都快从椅子上掉下去了。” 他正要伸手拉莫颜，忽地被人一把抓住了脖领处的衣服提了起来！他才转睛望过去，一只虎虎生威的拳头就砸了过来。 一旁的莫颜“啊”地就叫了起来：“王承佑！你干什么！” 王承佑也不回答，只管朝曹俊杰挥拳头。 曹俊杰见王疯了一样，焉有不回手的道理。很快，两个一米八的大男孩，扭到了一起，滚到了地上。雨后的脏泥巴很快为他们添了新装。 操场里候场的足球男生有眼尖的，看到了这边有人打架，隔着钢丝网墙吹起了口哨。 莫颜随时准备着趁机逃跑，却始终没有跑。 她焦急地站在一旁，无济于事地大声呼喊：“快停下！快停下！” 可惜，无论是王承佑，还是曹俊杰，没有一个肯听她的。 不多久，两个人胜负见了分晓。王承佑骑在了曹俊杰的身上，想什么节奏就什么节奏地揍人，打得曹俊杰再也不敢还手，只能蜷着胳膊牢牢护着脸，连声求饶。 操场内越来越多的人往东墙这边走过来。那些血气男孩，哪有放着热闹不看的道理。很快，教练也扭转头看过来。 王承佑收了手，转头朝莫颜：“快走！” 莫颜呆楞着，她终于放弃呼喊了。 王承佑叹口气，从曹俊杰身上站了起来，面朝莫颜：“傻瓜，还不快走。” 莫颜因为吃惊而瞪圆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王承佑，仿佛之前不认识他似的。 王承佑扑哧笑出声，往前走了两步，抬手给莫颜就是一记“空格键”。 莫颜像被点醒，恼怒道：“不是说过不许敲我的头嘛！” 足球场内的“哦哦”起哄声和拿手指放嘴里吹出的口哨声更响了。 “再不走可就走不掉喽。”王承佑捉狭地朝莫颜挤挤眼。莫颜莫名红了脸，扭身负气走掉。 她刚走出小径、走上大路，就见风纪主任气喘吁吁，一边一手捉着金刚，一边往操场东门跑。 莫颜不由住了脚。 跟过来看热闹的人很多，她混迹在人群中，任由人群推动着她，又退回到现场。心虚地抬眼望过去，只见脏兮兮的王承佑勾着同样脏兮兮的曹俊杰，两个人齐齐朝风纪主任笑呢。 只是一个笑得捉狭，一个笑得明显不由衷。 “怎么回事？”风纪主任大叫。 “没什么。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打出来的。”王承佑暗中用力夹了一下曹俊杰的脖子，曹俊杰被劫持，只好哼哼哈哈表示赞同。 “男人？毛还没长全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男人？”风纪主任嘶吼。 他也就是上个厕所的时间，王承佑就不见了。才找了王承佑的死党侯正杰，还没开口问话，就接到同事电话，说有人在足球场旁打架。 他心觉不妙，跑过来一看，可不就是他要找的王承佑嘛。 尼玛，胆够肥的。 一事没了，还敢再生事端！ “什么毛？”王承佑嘻嘻哈哈接，惹得周围一片窃窃私笑。钢丝网墙内的足球小子们更是兴奋到不行。 “Oh，yeah，回答他！” “No！脱给他看！” “哈哈哈哈……” 风纪主任算是明白“寡不敌众”的含义。他不再接话，转而用对讲机呼唤起保安来。很快，人群被分开，4个人高马大、穿着制服的保安走了进来。 “走吧？小男人们！”风纪主任狞笑。 从人群让开的通道走过，曹俊杰欲转头看人群中的莫颜，被王承佑强行用手拨过他的脑袋，阻止了。 人群散去，唯有莫颜，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一个职场模样的年轻人，拎了一只大榴莲，颠颠跑过来。跑过莫颜，一头扎进右拐的小径，朝操场东门口跑去。 莫颜无力地看他一眼，自己抱紧卡福卡，走了。 回到家，仍旧有惊魂未定的感觉。 莫洁莲看上去情绪也不高：“颜，我认识的那个家伙果真是世界第一抠门，一点好处费都不肯给我！” 莫颜朝莫洁莲无力地笑了笑。 “颜，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苍白呢。” 莫颜拒绝莫洁莲来摸她的额头：“兴许是要考试了，压力大。我去看书了。” 晚餐吃的是昨天文先生让捎给莫颜的打包菜。菜特别好吃，透着真材实料的馨香。莫颜慌乱的内心，渐渐被美食疗愈。 晚上，起风了。 西伯利亚寒流肆虐，白天消融的薄雪残留下的积水，上冻了。 莫颜听本地广播的时候，听见好几起交通案，好在并无人员伤亡。播音员呼吁开车的人务必小心驾驶。 莫颜漆黑的瞳孔，不知怎么落到了手机上。也不知……也不知无端挑起是非打架的那个人，后来怎样了…… 时间回溯，在莫颜看不到的地方，也即风纪主任的办公室里，没有最脏只有更脏的两个男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各个脸上一团笑。 他们才不是笑给对方，而是笑给办公桌后的风纪主任。 “你们真的是好朋友、好兄弟？” “真！” “你们真的见面的问候方式就是把对方打一顿？” “真！” “你们的友谊就那么变态？” 王承佑和曹俊杰彼此看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杀意，不过，俩人异口同声：“真！” 不为别的，只是不想把莫颜扯进来。 最后的最后，风纪主任虽然一脸狐疑，还是不得不口头警告之后把曹俊杰放掉了。 曹俊杰走出风纪主任的办公室，将震动了不知多少次的手机举在耳边，不胜烦躁地说：“就来，就来。车停在学校门口等着我就是了……榴莲？扔了！扔了！” 一回头，瞥见蹲风纪主任窗户下的金刚。 第33章 私生子？！ 曹俊杰默默在心中过一遍实力排名表，发现金刚家族远在自己家族排名之下，于是横着走了过去。 “金刚，王承佑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压低声音，他问道。 金刚一脸茫然：“是啊，他怎么知道？连我都不知。” 曹俊杰悻悻然瞪一眼金刚，转身走了。 金刚继续蹲窗下。 “啪！啪！啪！” 室内传来炸裂般爆响。 金刚蹑手蹑脚，偷偷直起身往窗内看。吁，还好，风纪主任只是在摔书泄愤，并没有将戒尺打在王的身上。 “我已经够给你机会了！现在，我正式通知你，叫家长来我办公室领人！家佣不算！必须是家长！你现在就给我打电话！” 王承佑脸上的神色明显收敛，他沉吟：“你确定？” “万分确定！而我这就打电话给校长，甭管你家长是谁，我有校长撑腰！” 王承佑好死不活，又问了一句：“你确定？” 风纪主任被惹毛了！ 上任三年来，狠抓校风校纪、立功无数的他，今天，真正被惹毛了！ 二话不说，把电话打给校长，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倾诉……话刚出口，想起来被学生欺负可不算好汉，于是又理智起来。 风纪主任简明扼要，说发现一起考试作弊案，而是作弊人不仅是惯犯，还怂恿他人参与作弊，并提供作弊答案。据他所知，这作弊答案是有偿供给的。作弊人预计从中收取了几十万的好处费！ 几十万呐，校长大人！ 校长果然深表意外，深表震惊，同时表态，决不允许此等腐败存在。 风纪主任露出欣慰的笑容。 校长马上询问此作弊人姓甚名谁，在哪个班级。 风纪主任咬牙切齿将王承佑的姓名报了上去。 “呃……” 意外地，校长，沉默了。 5分钟后，气度非凡的校长出现在了风纪主任的门口，他步履如此匆忙，连窝在窗下的金刚身影都没有留意到。 “校长！” 风纪主任本想明明白白破案后再上报给校长，完全是王承佑太嚣张，逼迫他不得不改变原计划。 校长抬手，制止欲奔过来的风纪主任，全部的精力集中到了王承佑的身上。 校长年过半百，因为保养得好，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至少十岁。但是那颗心，久经复杂社会雕琢，早已玲珑剔透。 他走到王承佑身边，脸上无喜无怒，抬手……帮王承佑脱掉了脏外衣。 王承佑警惕地看了校长一眼。 而一旁的风纪主任，竟一脸恍然大悟及悟后的深深倾慕。啧，这才是教育工作者。瞧，校长这气度！这关爱学生的风度！他果然是年轻急躁了些。 只见校长边脱边说道：“大冷天的，湿衣服穿不得，小心感冒。” 校长脱完王承佑的外套，扭头看风纪主任：“小卫啊，空调再调高几度。” 做完这些，校长才自顾自落座到沙发上：“我刚才从电话里，略听了几句。这位同学，可有作弊这等事？” 王承佑才不傻，头一昂：“卫主任从谁那里听说的？我愿意跟他当场对质！” 校长不由正眼看了看王承佑。 在他看来，这句话回得相当聪明了。一石三鸟呢。既没有落人口实，又成功地误导了人，让人潜意识里以为他真的清清白白，所以无所畏惧。又及，还可能挖出内奸。 风纪主任吭吭哧哧。他向那位线人保证过，绝不将他牵连进来。 “小卫啊，不方便说？”校长看向风纪主任。 风纪主任一脸捉急：“我肯定方便向校长汇报，只是怕这小兔崽子听到，打击报复。校长您不知道，他身上脏成这样，就是因为刚开溜5分钟，就跟人干了一架……” 校长脸色以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 风纪主任还以为自己告状成功，脸上不禁有得意色。而王承佑，全程肃穆着一张脸，既不见嘻嘻哈哈，也不见谄媚讨好。 “够了！孩子要是天生就好，还需要我们教育工作者吗？你身为风纪主任，难道不应该第一个自律、严苛要求自己文明用语吗？” 风纪主任的得意僵死在脸上。原来校长的一脸不悦，是冲着自己来的…… 隐隐约约，风纪主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 气氛正尴尬着，校长的手机铃声响了。 校长大剌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啊哈哈，王董您好……哎呀呀，很可能是一场误会呢……我也是刚知道，具体的还没有听说……啊哈哈，哪能啊……我这就送他下去……再会再会！” 风纪主任不由自主退到桌边，靠桌子支撑，使自己莫名慌乱的身心得到点虚妄又可怜的安慰。 校长从窗口处转过身，脸上余笑未消。 笑容是标准的笑容，只是眼里没有一点笑意。 风纪主任不敢看。 他从校长身上体会出了交际压力。 莫非这小兔崽子，啊不，王承佑有什么来头？ 不应该啊，他偷偷查过，校董事会12根支柱，没有第二个姓王的！ 突然，风纪主任身子僵硬起来。 没有第二个……难道是第一个？ 不对！ 第一个的孩子是3（1）班的优秀生王者风！一个人，怎么可以有两个年龄相仿又不是双胞胎的孩子？！ 啊。风纪主任暗叫一声不好。莫非，眼前的这位是第一大董事的私生子？自己就这样踩了暗雷？！ 就在风纪主任自个儿一惊一乍中，校长笑呵呵地恭送王承佑出办公室。 “不敢当。请校长务必留步。” 校长嘴角抽了抽，停下相送的步伐。 一直目送王承佑消失在走廊楼梯处，校长才揩把并不存在的虚汗，心情躁郁地转回身。 “校长，我……”风纪主任百口莫辩。 校长伸出食指，用力地在风纪主任面前摇了摇：“这件事，从此以后，不许再提，也不许再查下去。 有一点你做得对，告密的那个孩子，请你将名字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要提起。 过不了几个月了。让我们安安生生把这批神送走就是了。” 风纪主任简直感激涕零。 这比他设想的可怕结果温柔太多。 “是！学生铭记恩师教诲！” 膝盖发软，差点就跪了。 没办法，谁让他意志不坚定，在物质世界沉湎太深呢。 第34章 疯一回 娇妻要养，大房子要供，孩子马上两周岁，各种早教班正紧锣密鼓地筛选中……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钞票的基础上。 而他，不需要尝试，笃定离开融华致后，必然找不到第二份薪水如此优渥的工作。所以，无论怎样，他决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这位王承佑，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仗着多年的师生关系，风纪主任低声询问。 校长威严地瞥学生一眼：“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对方要求要保密，实在不便告诉你。” 风纪主任于是默默在心中做实“私生子”的结论。 这边王承佑才走下楼梯，金刚就从躲藏的楼上奔下来，贴过去：“王，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没头没尾的。” 在金刚面前，王承佑又恢复成寻常的自在模样。 金刚一脸捉急：“你明明知道我在问什么！” 王承佑哈哈一笑，拍了拍金刚的肩膀：“明天再说。” 不是他不肯给金刚一个爽快话，而是，事情的胜败成举，全在今天晚上。 被风纪主任逼迫，王承佑只得给爸爸打电话。 其实可以打给妈妈，只是这件事情妈妈兜不住。既然早早晚晚要传到爸爸那里去，不如由他来先说。 这点脑筋，他还是有的。 “以后，给我盯紧点儿曹俊杰。” 金刚直摸后脑勺：“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把莫颜盯紧点。” 王承佑：“……” 一个笨笨的死忠也有笨笨的好处，那就是，你不明说，他就不懂。自己都想不到的，自然就不会乱传乱说。 等王承佑告别金刚，晃晃悠悠来到校门口时，恰逢曹俊杰也在校门口。他刚甩掉一个前来纠缠的女孩子。 或许不该说得这么苛刻，那其实是位前来嘘寒问暖的女孩子。然而曹俊杰怪就怪在，他追女生，却拒绝被女生追。 远远见王承佑晃晃悠悠走出来，曹俊杰难免心潮起伏。趁王承佑还没有看到他，他赶紧闪身到车上。 透过深棕色的车窗玻璃，曹俊杰看到王承佑上了一辆其貌不扬的奔驰。 据他目测，也就是三四十万的低档奔驰吧。 这跟王承佑在他心目中“家穷志短”的形象一脉相承。你想，大家都是贪玩又好面子的年纪，要不是家里穷，谁会冒险卖排名？！ 曹俊杰安逸地坐在车内，环视半圈，抬头看看司机的后脑勺、右前方保镖的侧脸、右身边日常秘书的侧身，心中不免得意：司机、保镖、跑腿儿，三位呢，光数量就绝对压倒王承佑车内的。 当然，他不至于蠢到在校门口公然挑事。 “前面那辆车，看见没？跟上去！” 司机默默地看了副驾驶座上的保镖一眼。保镖为难地看了后排座的秘书一眼。生活秘书正沉浸在满身的榴莲味而无力自拔中，因而也就忽略了保镖的那一眼。 保镖将沉默当作默认，于是不动声色地朝司机点了点头。 王承佑坐上车后，一直没有说话。 他正在头脑中模拟对父亲坦白的现场。 数次推演之后，发现唯有说实话实说，才可能侥幸获得谅解。 然而怎样实话实说，也是大有讲究。 他心里盘算着父亲的个性，盘算着父亲的喜好，琢磨着心中的说词——要让说辞既不显得像经过精心准备，又不至于给他带来什么不良后果。 “撞上去。” “什么？”司机吃惊了。 “要我说第二遍吗？” 生活秘书从深嗅胸口的动作中猛然抬起头：“等等，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当他把这句话说完，剧烈的撞击感也接近尾声。 曹俊杰坐在车内，拍着大腿狂笑不止。 车猛然受到撞击，正闭目养神的王承佑嘭地差点一头撞到司机的座位上。幸亏他习惯坐后排也系安全带。 饶富经验的司机马上刹车，避免连环追尾。 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让路况变得行驶困难，新手司机一个不留神驾驭失控，导致追尾的情况，也是存在的。 刹完车，司机跟王承佑说了声后，打开车门下车。 “你他么傻呀，还不快溜！” 生活秘书扶了扶撞歪的眼镜：“我的公子哥呀，这恐怕行不通。发生交通肇事就应该停下来承担责任。肇事逃逸，后果就严重了。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逃也是逃不掉的呀。” 曹俊杰听完，心中索然无味。 刚才只顾着心头爽，义无反顾撞了下去，一想到自己要下车跟他对质，就没意思了。他懒洋洋地挥挥手：“你下去处理吧。” 生活秘书跳下车，跟王承佑的司机洽谈。因为他的心虚，导致他一口包揽所有的过错，爽快地出了大价钱赔偿损失。 王承佑司机想，幸而事发时在汇港商圈，车流密集，时速不快。损失目测也不是很大，而对方态度又很好，赔偿很到位，于是便答应了私了。 钱收讫，收据开出，各自回了自己的车。 王承佑本来平静地坐在后排座等待，一个转头，不小心发现后面的车侧边超车，敞开的车窗里，露出一张挑着眉毛坏笑的脸。不是曹俊杰又是谁？ “撞我们的是尾号678的车？” 司机点头。 王承佑的眼睛眯了眯，没再说话。司机扼要讲了谈判经过。王承佑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地在心中为曹俊杰记了一笔。 知道他花，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花到自己头上。 要不是风纪主任上厕所，他在窗口跟金刚攀谈，偶然从金刚口中听说曹俊杰把莫颜约走了，后果不堪设想呢。 那时候他气得火冒三丈，别说风纪主任恰好去上卫生间，即使不去，他也必然会当着他的面跑出来。 一口气不停歇地跑到操场，人群中扫一眼，没有看到莫颜，自信莫颜必然不在人群中。向一旁的陌生同学借了手机打电话给曹俊杰，他倒有胆把地址说得那么详细。 马不停蹄跑到操场东门，他本来是讲理去的，看到曹俊杰伸长胳膊佯圈着莫颜，顿时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一直吊儿郎当，但远算不上荒唐。这样打一场架，于他算是出格的了。不过，他却由衷地感到高兴，是为莫颜而出格。 回味着莫颜惊呆的模样，他不禁笑了起来。 前方，司机通过观后镜，看到王承佑闭着眼，又是凝眉又是傻笑，心中难免讶异。他接这位上放学多年，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沉醉过呢。 第35章 潜能 回到臻园的家里，王承佑看到爸爸的车已经停在车库。 这看在王承佑的眼睛里，就是非同寻常的信号了。 须知，爸爸是一个勤勉的人，大事从不假手于人。集团下辖那么多子公司，光上市公司就有2家，每天，大事何其多。晚上八点前能见到他，就算好的。 他一直微微的妒忌王者风。就是因为，为了王者风，爸爸十几年如一日，逢上单周周末必在家。除非是出差实在赶不回来。 今天，见父亲撇下工作提早赶回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高兴，高兴自己在父亲眼里有分量。 米芝一直神不守舍，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马上从屋内走了出来。走得太急，连披风也忘了披。迎面一阵寒气，吹得她不由抱紧双臂。 可是寒流并没有阻挡她往外走的脚步。王承佑才打开车门，米芝就跑到了车门口。 “你闯了什么祸？” 米芝的声音充满了担心，望向儿子的眼睛里隐隐含着泪水。王承佑心情复杂地看妈妈一眼，吃不准她是担心他毁了在父亲中的形象，还是担心他本人。 “你爸爸在书房等你，要你回家就去见他。” 王承佑提起书包，从车上下来。 “佑！” 米芝在身后低低唤一声。 王承佑只得停下大步流星的脚步。 “不要嘴硬，好好跟爸爸道歉，他最终会原谅你的……” 王承佑抬眼看二楼，爸爸书房的窗帘轻微晃动。他刚才一定站在窗帘内往外看吧。如果窗户打开一条缝儿，没准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王承佑咧嘴苦笑一下。为什么妈妈总不信任他呢。 抬手要敲爸爸王宸的书房门时，房门开了，何秘书从里面走了出来。与他照面时微微低了一下头。 “进来。” 王承佑走了进去。 “随便坐吧。” 王承佑拣了离自己最近的沙发坐了下来。 爸爸端着一杯泡好的茶，坐在了王承佑的对面。父子俩，隔着一张百年黄花梨木茶几。 “爸爸，您想让我从哪里说起？”废话不多说，王承佑开门见山。 “从你认为重要的地方开始吧。”王宸抿了一口茶。语气沉稳平缓。 “我从中赚了214万。每次发完成绩请他们吃大餐，累计花掉8万3千2百块。 这笔钱之前存在了我的一个同学名下，后来用他年满18岁的哥哥的名字，开了一个股票账户，分期买了国库券。 到目前为止，国库卷的本金约198万，市值约236万。 有10万本金，被我先后投入买了十支股票。亏盈起伏，目前市值约7万5千块。” 王承佑一直看着父亲，他的眼神略迷茫，略低沉，讲述时的语速也比平常缓慢。现在的他，活脱脱就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等待父亲大人裁判、救赎。 王宸没有半点异样的情绪流露，他也毫不回避，直直看着王承佑。 “因为您的无私供给，我本人并不缺钱。赚来的这笔钱将来拿来干什么，我也没有想好。我为什么在不缺钱的情况下这样做？说实话，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我就是觉得，身体里有不受控制的热血在流动，想在平凡的日子里做点什么。 可是做什么呢？ 我是一个学生，于是，我想到了贩卖学习成绩排名。” 王宸将手中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甚至问了何秘书，请他帮我打探。 据我所知，并没有老师为你泄题、做你的内应。 你是如何作弊的，竟能同时给不同的人提供不同成绩的作弊答案？” 听到这里，王承佑眼神骤亮。 他早就设想过父亲会提这个疑问。他也曾设想过，是否拿说出谜底做筹码，请父亲先答应原谅他。最后，他决定，还是单纯一些，伪装成一个幼稚的天才少年好了。 调整好预设的表情，王承佑开始分享他的秘密：“您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啊）。 这的确很困难，需要花不少心事。 试卷内容不是问题，因为我已经提前在选题的软件上动过手脚。那是很简单的。懂点编程，花点心思，找机会接触主机，启动程序，就能做到。 复杂的部分在于必须相对精准地掌握班上16位参加高考的学生的学习成绩。 为此我花了不少心思，通过课代表拿到他们每个月月考的试卷，对他们的试卷进行分析，为他们建立难点、易错点的资料库，并每月更新一次。 此外，我还需要每天对他们进行观察，每周记录他们学习的态度。 当我提前拿到考卷，会基于以上两点，对他们每个人进行分数预测。 剩下的，我就根据拍卖出去的排名，做出不同分数的考试答案。在考试前的那天早晨，发同城快递出去。下午他们放学回到家，就可以背答案了。 靠着他们把答案背得很认真，就这样，我每次都兑现了承诺。” 王宸一不小心，还是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他盯着眼前的儿子看了又看，始终不能真正相信他说的话。然而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给我看你建的数据库。” 王承佑马上乖顺地站起身：“是爸爸跟我去楼上，还是我把笔记本拿下来？” 王宸一刻也不想等：“我跟你上去。” 印象中，小学二三年级之后，他就很少去儿子的卧室了。 重新走进王承佑与童年时期无二致的卧室，多少存在于父亲脑海中的记忆倏忽复活。 他看到秋千，仿佛看到肉乎乎的小承佑勾着他的脖子，怎么也不松手，直嚷着怕怕。 看到夸张的海盗船床，仿佛看到童年王承佑在上面戴着一只眼罩，挥舞假刀的身影…… 父亲还沉浸在儿子孩童时期的记忆中，青少年时期的儿子已经打开电脑，调出了数据库。 王宸站在儿子背后，看到以学期命名的表格、表格内一个个人名、人名下一条条记录……不知不觉，他把它们幻化成财务报表。于是，他看到的不是调皮作弊，而是巨大的潜能空间。 知道他聪明，却不知道他如此聪明。 王宸甚是欣慰，不知不觉，将手按在了儿子还不算厚实的肩膀。 米芝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第36章 乔伊的脸 米芝一颗悬在心口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她手按胸口，因为高兴而声调拔高了不少：“对不起，对不起，还以为你们俩在书房呢。我这就出去。” 其实，她哪里不知道父子俩来到了儿子的卧室。 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生怕丈夫暴怒，一把掐死她唯一的儿子。 “米芝，来，来。”王宸略略激动地朝米芝招手。 米芝慌不迭就跑了过去。 “看，这是我们儿子做的。这并不复杂，但是需要大量的观察。这需要恒心、毅力。这两样，正是做大事的品质呢。” 嗯哼，不得不说，不凡之人自有不凡视角。 王承佑咬住嘴唇，避免自己早露的高兴换来爸爸一句“但是”。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闯了不得了的祸呢。” 王宸接：“确实闯了祸啊，让校长的面子很过不去。小子，你倒是从中赚了两百万，老子我要花两千万去擦屁股。” 米芝左看看，右看看，十分不解：“什么200万，2000万？” 王承佑一脸骇然，他是真没敢想过，父亲会如此爽快地为他斥资埋单。 王宸倒笑了：“打了人家的脸，少不得要捐些钱安抚一二。” 米芝偎在丈夫身边，嗲嗲地道：“讨厌，你俩合起伙来欺负我。我可是一点儿都没听懂呢，做了什么打了人家的脸？”她笑盈盈的，眼角勾着妩媚，一点儿也不见最初的着急了。 王承佑假装后悔地低下了头。 王宸则笑得更开心了。他情不自禁揉揉儿子的头：“唉，是我忽略你了。” 米芝捂住了嘴，眼睛里瞬间漫过一层眼泪。 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当然要用眼泪强化这一刻的感动。 为了儿子，也为了她自己，她从不惜力。 王宸将那一层泪水看在眼里，伸手搂住米芝，含笑嗔怪道：“你这当妈妈的，竟然也疏于在我面前提他。” 米芝移开目光看别处：“我这不也是怕……” 有时候，话说一半，反而效果更好。 怕您听烦了，反而不待见佑儿。怕您听多了，反而觉得另一个儿子无人相助，索性偏袒更多。怕您不信，怕您逆反，怕您…… 当晚的晚餐，比寻常晚了40分钟，不过一家人却吃得极为和睦、尽兴。 告别父母，回到自己的房间，王承佑从裤子后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到金刚，给他发消息：“危情解除。买卖照旧。” 王承佑想得很清楚，反正爸爸要付2000万买校长欢心，不差他从中再挣个四五十万。再说了，轻易退缩，可不是王宸喜欢的品质。 真要追究起来，就说成绩排名已经提前拍卖出去了，为了信誉，只好冒险继续了。而他相信，十之九点九，不会再有人插手干预这件事。 作弊不再是问题，问题是，是谁告的密？ 无关的第三个人还是买排名的人？ 告密的这个人手中握有多少证据？ 不管不顾捅向媒体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些问题一一在王承佑心中滤过。 第二天，难得冬日出了艳阳。 虽然只有亮度，没有温度，一样提振情绪。 莫颜单肩背着卡福卡，走进教室。 一进教室，她就忍不住哆嗦一下。 不是因为曹俊杰远远抛来的媚眼，不是因为旷了两天课的王承佑重新出现，而是因为，乔伊的脸！ 乔伊的额头，缠了一圈刺眼的白色纱布；下巴上，贴了手掌大小的创可贴；鼻梁上，贴了2厘米宽的创可贴。还算光滑的脸蛋上，虽没有伤口，却明显乌青了。 谁下手这么狠？ 莫颜不敢开口问。她直觉觉得是徐清莱，又怕听到真的是徐清莱。 她告诉徐清莱乔伊名字的那一刻，的确有报复心理存在。 然而，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徐清莱会动手，且会动这么重的手！她以为徐清莱只是口头威胁、恐吓一下她呢。 莫颜眼睛到处转，唯独不敢朝乔伊的方向看。她想看乔伊，只是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她想知道怎么回事，却不敢真的开口询问。 乔伊等莫颜放好书包，转过了头，脸上一贯的零表情：“外面说？” 莫颜马上点头。 乔伊在班级里，是稳居第一名的女生，跟王承佑是纨绔子弟中的无冕之王一样，乔伊是好学生心中的无冕之王。 昔日冰冷女王，如今满目伤痕，恐怖如斯，班上早就响起了议论声。 一开始，议论是交头接耳的。 后来，乔伊带着莫颜出教室，议论声一下子膨胀开来。在他们看来，莫颜跟在后面怯生生理亏的模样，等于承认乔伊的伤因她而起。 “这俩人平时关系不错呀。” “就是就是，觉得乔伊就属对莫颜最nice 。” “真是想不到，居然是校园版农夫与蛇的故事。” 王承佑在议论声中猛然站起身。不行，他得去看看！ 曹俊杰也站起了身，王承佑回头瞪了他一眼，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他竟然停止了站起的动作，就那么不雅观地撅着屁股愣在了那里。 三楼之上，另有楼层。只是教室用作上美术、音乐、体活等课，因而早读期间是没人的。 乔伊和莫颜站在4楼楼梯口。 “是昨天放学之后，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个人打我电话，说有东西送给我。我问她是谁？她说你下来不就知道了。 听声音是个女孩子，声音又很欢快，我就大意了。又因为她约的地点就在我家楼下，然后我就下去了。 知道这个世界里有太妹，却从来没有想过太妹会跟我有交集。 然后，我就成这样了。” 乔伊并不看莫颜，而是目视远方。 莫颜微微低着头，一张小嘴在乔伊咬字都不清晰的讲述中慢慢撇了下去。那双不敢直视乔伊的眼睛里，也慢慢潮湿起来。 “搞笑的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背后指使，打了我。 打我的人倒是给我留了一句话，让我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丑成我这样，居然还敢追男神。莫颜，你知道她说的男神是谁吗？” 莫颜蓄满眼眶的眼泪，扑朔着落了下来。 “昨天晚上我通宵未眠，想了又想，觉得背后的那个人应该不是你。莫颜，请你告诉我，是你吗？” 莫颜的头甩得像拨浪鼓一样。 “但是，”乔伊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如果那的确是笑的话，“你却知道是谁干的。” 第37章 迷糊（推荐票500加更） 乔伊淡而哀伤的声音，令莫颜愈发懊悔。 一直望着远方的乔伊忽然转过身，意想不到地用双手扶住莫颜的胳膊，要莫颜抬头看她：“你以为我是在责怪你吗？ 不是的！ 我只是希望你记住我现在的样子，不要为了一时的喜欢而踏上不该走的道路。尤其要记住：有时候交一位损友，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对你影响不无足轻重。” 这突如其来的高潮让莫颜惊愕。 惊愕让她忽略内疚，忘记躲闪，抬起目光看向乔伊。 目光一寸寸扫过乔伊伤痕累累的面孔，泪水越发像断线的珠子。 在她心中，乔伊遭此厄运，全是因她。 要不是她指给徐清莱看，要不是她积极地向徐清莱报告乔伊的情况，要不是她狭隘地不提醒乔伊，乔伊的脸就不至于此。 “好啦，我们回教室吧。” 乔伊看着莫颜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往下掉，觉得又可怜又可爱，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莫颜的头顶。 “你先回去，我平复一下情绪。”莫颜抽抽嗒嗒地对乔伊说。 乔伊也没多劝，自己下楼去了。 走到三楼半，赫然看到王承佑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乔伊如水的目光淡淡地滑过王承佑的脸，没能从上面看出更多情绪。见他不像要跟自己讲话的样子，便直接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位学渣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估计她与莫颜两人之间的谈话，被他听去了七七八八。 只是有一点，乔伊有些不明白。王承佑是为谁而来？为昨天耍横不成反遭她调侃的徐清莱？还是为楼上傻傻分不清懊悔哭泣的莫颜？ 乔伊走到三楼的时候，有意转回身，看到三楼半的王承佑不见了。想必是去了莫颜的身边。内心玲珑通透的乔伊，马上得出王承佑或许喜欢莫颜的结论。 一丝淡若无的笑意绽放在她嘴角。 她想，这太有喜感了。 两个个性截然相反的人，因为一个女孩而纠葛在一起。这本寻常，之所以有喜感，则是因为那两个个性截然相反的人，竟有五六分像呢。 就算那两个人不是亲兄弟俩，至少也是堂兄弟，或者表兄弟。 头脑里，将记忆中的王者风与王承佑的面孔放在一起比对后，乔伊嘴角的笑又浓了一分。 四楼。 王承佑心情复杂地登上四楼走廊的时候，莫颜正两只手扶着栏杆，垂首闭目自责呢。她丝毫没有留意到背后来了人。 “莫颜，你没事吧？” 王承佑的声音绷得很紧。不知莫颜是否有足够的洞察力，从中听出关心与焦急。 莫颜飞快地拿手背擦掉眼泪，回过头一看，是王承佑。 她朝王承佑摇了摇头。这回，是哽咽使她无法流畅开口。 “我多少听到了点你们的谈话内容。我相信背后的人不是你。” 莫颜转回头，不再看王承佑。王承佑是不是信任她，她才不在乎呢。乔伊相信她，就足够了。 正是因为乔伊相信她，她决定为乔伊问责徐清莱去。她要让徐清莱明白乔伊和王者风之间是清白的，还要让徐清莱向乔伊道歉！ “莫颜，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莫颜正沉浸在自己为乔伊而生的雪耻计划中，完全没有听到王承佑的话，更没有回应他。 “你可千万别想着干什么蠢事。你看，乔伊她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要走错路，不要交损友，不要被别人带歪……你可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好心。” 莫颜回头。 说到干蠢事，莫颜还记得非常清楚，昨天晚上放学后，眼前的这位可是干了一件影响不小的蠢事呢。 也许现在为时还早，她既没有听到有关他受惩罚的只言片语，又诡异地发现连风纪主任都对他放任不管了。 然而，她才不想开口询问王承佑昨天的事情是怎样收尾的。 莫颜丢给王承佑一个“关你甚事”的眼神后，自顾自下了楼。 第二节课后大课间的时候，莫颜斗胆去了一班。 破天荒，这一次她没有偷窥王者风，而是唤了一位同学帮她叫徐清莱出来。 徐清莱从窗口看到是莫颜，笑眯眯地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是说不出的畅快，而莫颜想着乔伊满目伤痕的脸，心里堵得厉害。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是不是？” 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竟然狠心下得了重手。莫颜看到徐清莱的笑，都有精分的感觉，话也因为分心而结巴起来。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喊了人，去找乔伊的麻烦?” 她到底还是没能泼辣地说出你是不是对乔伊大打出手。 徐清莱笑了：“我以为那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呢。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来感谢我的，倒像是来找我麻烦的。” 徐清莱的三四个死党幽怨地围了过来。 “你们中谁动的手，下手那么狠？” “狠？骂两句就叫狠？不知道你是哪个星球人。” “只是骂吗？明明她一脸的伤......” 徐清莱和她的走狗们彼此对方一眼。其中一个噗嗤笑了：“没见过这么贼喊捉贼的。你要真好奇，要不要放学后，我们在你身上重新演示一下，昨天到底是怎么对待她的？” 莫颜红着一双眼，狠狠地瞪向开口说话的女生。 徐清莱想着莫颜还要为她做一件大事，事情还没成，没必要为了不重要的乔伊而生出枝节，于是好脾气地打打圆场：“好啦，好啦。我已经亲口问过者风了，他对乔伊无感。我以后不去惹她就是了。” 徐清莱的帮凶们很惊讶，不知道为什么徐清莱会对莫颜网开一面。 本来想为乔伊讨说法的莫颜，最后反而把自己弄糊涂了。 徐清莱她们明明白白否认使用暴力，而乔伊则真真切切一脸伤痕……耳边回响着乔伊对她的评价“你考不出好成绩，就是因为你人太笨了”。怀着难以言说的沮丧，莫颜一脸忧郁地往自己教室走。 曹俊杰背靠走廊上的描金黑铁栏杆，不畏严寒地敞开着校服上衣，自认为风流倜傥地手插裤子口袋。见莫颜离开徐清莱，慢吞吞低头走过来，刚想迎面走过去，就被王承佑扯住了后衣领。 太有损他玉树临风的潇洒形象了！ 曹俊杰愤怒扭头，碰上王承佑的痞笑。 “站着别动就对了。” 第38章 单挑 曹俊杰冷哼一声：“跟我抢女生？只怕你还嫩了点。” “是吗，车尾号为678的人？” 曹俊杰脸色微变，但一想到王承佑名不见经传的家族，立刻充满底气，怼道：“我就是撞了你！你来咬我呀。” “你这么嚣张，我还真蠢蠢欲动。” “有种放学后跟着我，我们找个地方单挑！” “你和我?” “就你也配我动手？我的人和你的人吧。也别大动干戈了，就让司机们比划比划好了。” 曹俊杰想得很美，到时候让保镖去。谁知道他是不是司机？！ 王承佑挑了挑眉毛：“行倒是行，但是你知道我爱财，不如让比划变得更刺激些。你准备押多少钱在你司机身上？” 曹俊杰想，自己偷梁换柱，用保镖换司机，胜算简直百分之百。于是大剌剌开口：“说了怕吓到你，你说好了。” “五万，八万，十万。你自己挑。”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绝不能抵赖！”曹俊杰窃喜不已。 王承佑轻蔑地挑了挑眉毛，表示绝不抵赖。 曹俊杰不由打起小算盘。他想，要是趁机从王那里赚上十万，那么自己之前从他那里购买排名的钱，就回来过半了呢。 仔细再一想，他又不缺这种小钱，想办法让王赔到吐血才够爽。 曹俊杰眉头骤松，诡异一笑。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要是我喊几个公证人？” “我不介意。” “要是公证人也想参与赌一把?” “我不介意。” 曹俊杰内心狂喜。美人也不看了，扭头就去找盟友。 纨绔们听说有热闹可凑，个个都很有兴趣。曹俊杰捡其中信得过的，偷偷把自己的制胜法宝说给他们听，于是大伙儿风头一边倒，纷纷押曹俊杰的“司机”赢。 唯有金刚是个例外。 不过，鉴于他实在跟王承佑关系太近，也没人跟他说曹同学的制胜法宝。 当天中午，押注表单已经整理出来。 大家趁吃午饭的机会，聚在食堂的角落里，纷纷看过并签字确认。 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做。 押注表单是加过密的，就算是不幸落在老师或家长的手里，他们也自有一番无辜的说辞。 当男生们在餐厅二楼的一个角落里鼓弄他们的终身爱好时，同一个餐厅的一楼，室内一根大堂支柱的一侧。 莫颜吃了一口番茄芝士碎肉酱意大利面，抬头问乔伊：“乔伊，你跟我说实话，你脸上的伤都是被徐清莱她们打的?” 乔伊审慎地看了莫颜几秒，忽然余光看到王承佑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笑道：“我说你怎么忽然聪明起来了，肯定是王承佑告诉你的吧。” 莫颜刚想开口解释，就见乔伊像变魔术一样，从头上揭下纱布，撕下创可贴，拿倒了饮用水的餐巾纸往脸上擦，那些触目惊心的青一块紫一块，很快被她揩了下来。 这！ 莫颜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你为什么这么做？” “早晨不是告诉过你嘛！我这么做是为了刺激你，让你认清徐清莱们的冷酷无情，不要再心怀幻想跟她们混在一起。 徐清莱含着金钥匙出生，一出生就有了终身职业，即，富豪。 你呢？ 你跟我一样，要靠自己奋斗才能走向成功。 而且，恕我坦白，你比我还惨，你连个好脑子都没有。 虽说你有比我更优越的容貌，可是，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啊。所以，你成功的指数，从概率上说，比我还低！ 身为你两年多的同桌，我有义务提醒你呢！” 乔伊说得煞费苦心，莫颜只顾伸手用指尖触摸乔伊完好无损的脸：“她确实没有动手，何来冷酷无情？无情的倒是你，白白害我流了那么多眼泪。” 侃侃而谈的乔伊忽然住了口，她拿手轻轻盖在莫颜的手上，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说：“我记着呢，等我将来有钱了，包养你，补偿你。” 莫颜抽掉手，顽皮地笑了：“好。你可一定要努力。” 乔伊也笑：“一言为定。” 餐盘里的意大利面还剩很多，一向执行“光盘行动”的莫颜，今天却有些吃不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 那是一幢废弃的烂尾楼，离市区不算远。 难为曹俊杰找到这样一个地方。 楼下停着不少车。不全是纨绔的车。绝大多数应该是附近上班的白领车吧。 这些纨绔们的座驾，混在工薪车里，醒目但也说不上夸张。 七八辆车泊好，一行人上楼。 几位少年簇拥着一位“司机”，走在前面。 很快，他们在六楼停下来。 仅有框架、没有砌外墙的六楼，风比想象中的大。水泥地面坑洼不平，偶有钢筋头裸露在外。 大部分人摩拳擦掌，异常兴奋。曹俊杰的保镖被众人簇拥着，脸上更是得意。他俾倪着王承佑身边的瘦中等个儿，心里一万个不屑。 王承佑这边只有三个人。 一个他自己，一个金刚，还有一个一脸退缩的司机。 司机是昨天的那个司机。放学时临时听说这么一桩赌局。此刻嘴里正碎碎念呢。 “这样合适吗？不合适吧！你说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他没法不要你这个亲儿子，但是他会不要我啊。 被炒鱿鱼的滋味好受妈？必然不好受啊。 承佑，现在走，还来得及！再说了，何必呢，你缺那点钱吗？好吧，就算谁都不嫌钱多，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没完没了、罗里吧嗦的碎碎念，惹得对面的少年们和保镖越发张狂了。 “要走？行啊，从我裆下钻过去。我就高抬贵手放了你们。” 曹俊杰大叉开腿，狂妄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胯下。 少年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大笑了。他们对王，有种说不出的敬畏。 王承佑不为所动，一直将右手母指咬在嘴里啃指甲，也一直没有开口。 确切地说，自从见到曹俊杰的“司机”，他的眼睛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章哥，我怎么觉得那个人不像是司机？” 自动屏蔽章哥的碎碎念，王承佑低声嘀咕。 “哦？” 王承佑口中的章哥这才回过头看一眼曹俊杰的“司机”。 “这个人眼睛里全是骄横。刚才上楼梯的时候，步步每次迈两阶，简直是蹦着往上蹿。 这种个性的人放在马路上，妥妥的马路杀手。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派给孩子当司机？” “哦。” 章哥懒洋洋地将目光从曹俊杰“司机”身上收回来，慢吞吞继续对着王承佑念经：“走吧走吧，我的大少爷！事发了，吃不了兜着走。你兜得起，我兜不起啊……” 王承佑放下咬着的母指，忽然露出迷人的笑容。 第39章 暴露 王承佑放下咬着的母指，忽然露出迷人的笑容，殷勤地对章哥说道：“你看对面，除了那位打手，有7个人。那可不是7个人，而是46万人民币啊。章哥，你舍得走吗？ 这样吧，赢了分你一半，输了钱算我的。怎么样？” 章哥摇头都快摇出白眼来了：“不行！不行！不行！哪能想着对半分呢！” 王承佑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 他缓缓将手腕上的塑料表带电子手表解下来，撸起袖子，淡淡说道：“你实在不愿意，只好我上了。钻裤裆的事，下辈子也别想。” 章哥也开始接手腕上的钢表。不经意间，镶钻折射出耀眼的彩色光芒。 “要我出马，怎么也得七三分。我七，你三。” 王承佑眼里放出光来，伸出右手。两个人相视一笑，握在了一起。 “成交!” 对面的人被这边的坦然震慑，大多数人开始收敛必胜的神情，其中最为明显的，当属绰号“淘气”的陶建杰了。 当章哥脱掉外罩，挽起衣袖后，陶建杰忽然举起手：“我、我想改赌注。” 一直胜券在握的曹俊杰此刻格外仁慈：“你想加多少？” “不是，我想赌王赢。” 曹俊杰的脸色明显一暗，不过很快被他掩盖下去。他不在乎地挥挥手：“想输?那就快滚吧。” 淘气哧溜一下跑到金刚身旁。 金刚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微微歪头朝向淘气：“淘气，看在你够义气的份上，你亏的钱我可以帮你付一半。” 淘气不置可否，只是一而再地往章哥身上看。 家里同时经营两个连锁健身俱乐部品牌的淘气，有一双善于发现体型微妙变化的眼睛。 一个久经锻炼的人，他的肌肉走向都是与众不同的。 以他这位伯乐的眼睛看，章哥要不是天生骨骼清奇，便是后天经过脱胎换骨的长效训练。 淘气果然很淘气，他想偷偷将手伸向章哥的胳膊，摸一摸，试试手感，才探出5厘米，章哥就机警而凌厉地扫了他一眼。 虽然那束饱含威慑的眼光只用了一瞬的时间就涣散成寻常人的目光，淘气却不敢继续将手往前伸。 不过，仅靠目光，他就能断定，衣服掩盖下的身体，绝不是瘦，而是，绝对不是一般的精干。 决定参加格斗的章哥神情平静自然，却于平静自然中呈现一种真正的冷和酷。 要不是提前知道了司机是保镖的秘密，肯定有更多人想转移阵地。 章哥朝曹俊杰保镖勾勾手：“你，大可以直接认输。不丢人的。” “做你奶奶的春秋大梦！”曹俊杰保镖狠狠啐一口。 “啧，我明明好心，你却当驴肝肺。来吧。” 曹俊杰保镖废话不多说，侧身踢腿打上来，拳头间隐隐闪出光芒，不知道佩戴了什么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没有人有本领可以将速度放慢回看，所以也没有人真的看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伙儿只是觉得曹俊杰保镖气势汹汹地冲上去，可是一转眼，就倒吸着气跪下来。 “不可能！”曹俊杰傻了眼。 章哥呵呵一笑松开手：“那就再来。” 别人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保镖自己却明白得很。虽然对方给了他再来的机会，他却不敢真的再来一次。这一次只是跪了，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折了？！ 曹俊杰连踢了他三脚，他都只丧着一张脸哼哼，绝不从地上爬起来。 那些做好必胜心理准备的纨绔们，各个神情都可圈可点。重点不是白花花的银子没了，而是根本什么热闹也没有看到。 赖账是不可能赖账的，大家都是混圈子的人，还不至于为了这点钱自毁形象。 只是，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王承佑勾着章哥的脖子，嘻嘻笑道：“章哥，你是我永远的英雄。” “少来。肉麻的话留给你女朋友说去。” 王承佑也不生气，只管勾肩搭背。他俩走在前面，金刚和淘气满脸被天上馅饼砸中的激动，跟在后面。 那些不太在意钱财输赢的，巴巴跑上去跟章哥套近乎。 曹俊杰这边，很快只剩下他和保镖两个人。 “要是你不能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明天就不用坐到我副驾驶的位置了。”曹俊杰咬牙切齿道。 保镖急了：“那个人绝对是特种兵！” 曹俊杰冷笑：“胡扯。电视剧看多了吧，你真以为特种兵退伍会当司机、当保安？！” 保镖：“……” 认栽！副驾驶位置的座位不坐也罢。 第二天，坐在曹俊杰车上副驾驶位置的，仍旧是昨天的保镖。 换的不是保镖，而是曹俊杰的表情。 今天的他，谦恭得简直不像是他。 眼睛始终笑成月牙，嘴巴裂开，始终能看到8颗牙。他快步进教室，第一件事情是拿自己的衣袖帮王擦桌子、擦凳子。 昨天输了钱想嘲讽他的人，纷纷噤了声。不知道他今天要给王挖什么坑。 王承佑单肩挎着他的双肩包，没个正形地从教室后门走入时，看到曹俊杰正卖力擦凳子呢。 王承佑加快步伐走过去。他不仅不为所动，反而一脚踩在了凳子上：“你以为擦擦凳子就可以抵债吗？” “不！不！”曹俊杰露出他所能露出的最灿烂的笑容，“绝不抵赖！你喜欢哪种方式支付？现金，支票，支付宝，微信还是银行转账？” 王承佑身子往后撤了撤，他盯着曹俊杰的眼睛，从中看到了绝对的臣服与由衷的讨好。于是，他明白了。他在曹俊杰那里身份暴露了。 “管好你的嘴巴！”他小声哼道。 “明白！”曹俊杰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在那一瞬间，两个人通透地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然而对王承佑来说，这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他不在意的人在意他，而他在意的人却不在意他。 听上去像绕口令，却十足让人烦恼。 王承佑下意识朝莫颜的座位望了望。莫颜还没有来，她的座位是空的。 王承佑抬腕看他的电子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难道是错过了一趟公交？ 又等了5分钟，早操的铃声都已经响过，还是不见莫颜的身影。即使错过一趟公交，也应该到了。难道是昨夜苦读，今晨睡过了头？ 脑海里漫无边际推测着莫颜迟到的原因，王承佑的心，因为担心，而一点一点悬空。 第40章 破誓 踩着第一节课上课预备铃声，莫颜背着她已经分辨不出原色的卡福卡进了教室。看上去，她心情不太好。 曹俊杰看到莫颜进教室，硬生生低下了头。 正如王承佑所猜测，他现在知道了王承佑是谁家的孩子，而且知道了王承佑与王者风之间的身份区别。他哪里还敢觊觎王看上的女生。 第一节下课，王承佑派金刚去问莫颜为什么来晚了，莫颜回给金刚一个火冒三丈“关你甚事”。 王承佑不厚道地笑了。 辛苦金刚了，让莫颜憋着的火气有了发泄口。他得补偿一下他。 金刚挠着后脑勺走回来，边走边嘀咕：“我惹她了吗？没有吧。问都不能问，话都不能说，女生的世界看不懂……” 王承佑内心有个翘脚小人在得意地摸下巴：哼，看不懂？看不懂就对了。我的莫颜得多普通，才能让你看懂！ 乔伊单手托腮，看了莫颜一会儿，淡淡问道：“昨晚没睡好吧？” 是啊。昨晚，莫洁莲疯了一样，在微信上跟人吵架，主题竟然是——凭什么不给我好处费！ 莫颜在自己的房间，听见隔壁的莫洁莲拖着哭腔，一声比一声高地质问对方“凭什么！凭什么”的时候，心中真是充满了无力感。 她去敲莫洁莲的卧室门，莫洁莲久久不来开。 她自己打开房门锁，走了进去，看见莫洁莲伏在梳妆台上，头勾了下去，从后背仅能看到像迷你翅膀一样耸立的肩膀。肩膀一耸一耸，莫洁莲在哭。 莫颜走过去，轻轻将手覆在莫洁莲的后背，来回抚摸：“不至于啦。别哭啦。你想要多少，我给你。” 莫洁莲转过身，拦腰抱住莫颜，呜呜咽咽：“颜，我丢了钱……” 莫颜的神色，顿时蒙上一层灰色。现金、银行卡、身份证、医保卡……莫洁莲可是把全身家当塞钱包的那种人。要是房产证够小，她一准也带上。 从莫洁莲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莫颜听出来，原来她把还完花呗的工资从工资卡里全取了出来。 她是这样想的，看不见钞票花钱就不心疼。眼看账户上的数字减少，不如将它们取成现钞，以后只花现钞，或许会刺激得她节约一点。 可是，昨天天气阴沉，飘着雨丝，她只顾上打伞照顾好自己新买来的绿羽绒袄，却忽略了单肩包。 等她晚上八九点了想起现钞，想起最好将大部分的现钞放家里，扒开单肩包一看，哪里还现金的影子！ 莫颜呢喃：“钱包丢了？” “钱包还在，钱丢了。新取的钱有五千多，塞不进钱包，呜呜……” 莫颜凝滞在胸口的气艰难地呼了出去。唉，连呼出去的气都是消沉的。 怪不得莫洁莲拼了脸面要跟人要好处费，她这是身无分文了呀。 尽管心中涌动着责怪之意，看莫洁莲哭得这么伤心，她也不好意思伤口上再撒盐了。 “妈，别哭了，我这里不是还有一笔卖画的钱吗？我把钱取出来放你这儿，快别哭了，眼霜也很贵啊。” 莫洁莲拿餐巾纸吸眼泪，听到莫颜说“眼霜也很贵”，忍不住笑岔气。 “通话语音都忘了关，流量费也很贵呢。” 莫洁莲将手机放耳边，电话虽然没有挂断，那边一点声响都没有，于是便挂断电话。 经由“很贵”捣乱，悲剧转正剧；又经莫颜对莫洁莲哭花的妆一番打趣，正剧转喜剧。 莫洁莲收起眼泪，嗲嗲地自我抱怨：“我真是太没用了。我都怀疑，没有我你是不是过得更好。” 莫颜一直强装轻松的脸，马上沉了下去：“妈，您是这种妄自菲薄的人吗？快打住，继续按照你擅长的自我膨胀的路子走下去吧。 你是我唯一的妈，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我爱你胜过老鼠爱大米，mua～，好好睡吧。我这就转账给你。” 莫洁莲拉住女儿的手：“别转了，还得多花5块钱的手续费。我这里还有法院强制从你没良心的爹那里转给你的抚养费，一直想着专款专用的，看样子需要暂时挪用一些了。” 莫洁莲口中的抚养费，莫颜是知道的。每个月1800块，陈吉安付得推三阻四，莫洁莲告过一回，白小白索性借机将莫颜的监护人换作莫洁莲。 莫颜抱着妈妈的头，用手指帮她理凌乱的发：“用吧，用吧。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哄好妈妈，莫颜回了自己卧室，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听见半夜小鲶鱼到柜子底下吃饭，听见下夜班的人走楼梯时疲惫困乏的脚步声，甚至听见床吱吱呀呀的摇动声…… 第二天一睁开眼睛，就已经7点半。紧赶慢赶，总算没迟到。 要是乔伊不问她，她倒乐意将昨晚的事情忘记。 屋漏偏逢连绵雨啊。 穷人的日子，哪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乔伊的好处就是，她从不深问，所以莫颜只需要点点头，完全不需要费心思掩盖什么。 话说莫洁莲一晚酣睡，第二天早起上早班。半下午下班的时候，接到了财迷朋友的电话。 原来昨天晚上的时候，莫洁莲的通话没有关掉，财迷朋友从电话中听到她丢了钱，也听到了她捉襟见肘的窘迫生活。 就算是坏人，也有心软的时候，何况财迷朋友只是财迷，并不是坏人。于是他决定付莫洁莲一笔介绍费。 直接转账显得太没有人情味儿。中年人到底还讲究点维护对方残破的尊严。于是，他没有在电话里跟莫洁莲详谈介绍费的金额，只说吃饭时再聊。 吃饭的地方约在了滋美轩。 在滋美轩栽过跟头的莫洁莲，曾经发誓再也不去那里。短短几天，为了介绍费就破了誓言。可见生活压迫起人来，是多么残忍。 她怀着不快，因此整个人就不似以前那么昂扬。看上去，反倒与她的实际年龄相匹配了。 以前的她，不年轻的身体里装着一个过于雀跃的灵魂，加上质量堪忧的服装配饰，多少让人看着心酸。 如今，沉静肃穆之下，倒不容小觑了。 还不到正经进餐时间，位子大片空着，两个人拣了窗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窗子对着庭院。庭院廊上，不时有人走过。 因为没心情，莫洁莲守着风景也没有去看。 因此也没有看到从廊上走过的文豪。 第41章 养成计划 文豪穿了一件深色大衣，一只手里拿了一个用料足设计低调的大号手包，另一只手将电话举在耳边。正在通话的他，忽然，余光发现了一个身影。 借着槭树如云的深红树叶的掩护，文豪仔细看了一下，确实是莫颜的母亲。退回两步，看到她母亲的对面，坐着的却不是莫颜。 于是，心跳又缓了下来。 “喂？喂？”电话那头的人追问过来。 他回过神，却怎么也想不起，刚才说了一半的话，话头落在了哪里。 有个年轻男子，接着电话从餐厅走出来，看到文豪孤零零、呆楞楞地站在廊上，便笑着朝他招手，挂掉手中的电话喊道：“我说，话讲了一半怎么不作声了，原来人到了。发什么呆，快进来，外面冷得很！” 文豪不知该笑该恼。 这个年轻男子即是那天，那个在电话里的狂笑，余音绕梁，至今仍不绝于耳的发小，仕匀。 仕匀敏锐地捕捉到他的不快，大步上前道：“你看，我今天不是设宴赔罪来了嘛。我把小四、阿勋都叫了出来，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应该原谅我一回是不是？” 文豪哼笑道：“你个滑头，别不是组团来笑话我！” 仕匀一个不当心，露出一脸的匪夷所思。 文豪误以为那是“岂敢岂敢”的意思。 跟着仕匀，进了一个包间。走的是相反的路，倒不会从莫颜妈妈面前经过。 包间内已有二男二女坐定，见文豪进来，齐齐转过头朝他打招呼。 仕匀在文豪身后细心地关上包间门。 “汤生，你告诉我，从来没有紧急制作一个菜单，调皮坑人这件事！”一个娇艳的姑娘娇滴滴站起来，负气一般嚷嚷道。 文豪目光扫向发小仕匀。仕匀哪里还敢看他，只闷头夹菜。 “他们说你看上了一个还是初中生的小姑娘。你也不管管他们，就由着他们瞎胡说。” 文豪想，要是一口否定，万一哪天把莫颜带出来，倒又落下了把柄。索性半真半假，人也笑了起来：“确实胡说了。” 娇艳姑娘满脸喜悦，简直放出光来。 文豪落座，倒酒，抿了一口，清晰道：“是高中生。” 娇艳的姑娘脸色大变：“真、真有这回事？” “噗。” 发小们笑喷了酒，赶紧找纸去手上的酒水。仕匀边擦手边扭头对姑娘：“娉婷，你总不信我，瞧，他亲口承认了，我没有骗你吧。” 仕匀拉娉婷，想让她坐下来。 娉婷猛烈地甩过手，目光失控般戳向文豪：“为什么？为什么！” 文豪有些不耐烦：“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情愿要一个不相关的陌生人，情愿留宿那些肮脏的残花败柳，都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小四、阿勋假装咳嗽，仕匀也拿手盖住了眼睛。 文豪目光斜向娉婷：“早跟你说过我们之间不适合。另外，我的生活不必由你定义。陌生人也好，所谓的残花败柳也好，你都无权评价。”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明知道不合适，傻子才去试。” “不！不试不撞南墙我不甘心！” “你甘心不甘心，关我什么事。” 娉婷泪水飙出。 文豪连丝毫的烦躁也没有，继续抿了一口酒：“娉婷啊，你看看他们，他们早就厌倦了我们这样的对话了吧？ 在一次次的实操中，我将我的这部分完善得越来越无情，你怎么还不醒悟呢？我对你没感觉，你从来都不在我的太太人选名单内。” 娉婷这回是真伤心了。她执拗地不肯落座，也不肯停下哭泣。 文豪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看架势并不打算劝。 仕匀看不下去了：“姑奶奶，快坐下。10厘米的细高跟呐，当心晚上膝盖疼！” “不坐！疼算什么！我死了才干净！省得心里累！” 文豪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杯中琥珀色的佳酿荡漾出一条水线。他冷下脸，站起身，操起手包，抬脚就走。边走边抛下一句话：“今天我也累了。再会吧。” 好几个人起身要去追赶挽留，娉婷拿起酒杯“啪”地摔在了地上，去追的人被惊得住了脚，纷纷回头。 “你们一个个劝我将他的话当真听，怎么自己不当真？人家不是说累了，说再会吗？” 娉婷的眼泪简直要湿去半张脸，她昂着下巴，声音凄厉，眼神里闪着恨意。 仕匀他们暗觉惊悚，另外两个姑娘也吓得不轻。大家各自消化的空儿，文豪早就走远了。 被娉婷这么一激，文豪内心倒重新审视起莫颜来。 之前，莫颜于他，是凡尘里的男欢女爱。无非是猎.艳心作祟，想多场艳.遇。 此刻，他却有些改变想法。 他是这么想的。现在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能作，一个比一个让人吃不消。倒是莫颜，因为年龄小，还未曾“复杂化”。 他完全可以及早干预，慢慢养成，熏陶出一个他能接受的女孩子，娶她为妻。 养成一位妻子，跟谈一场恋爱，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抛开物质不说，个中付出的时间、精力、真心等，也不可同日而语。 文豪自己也不确定，他的娇妻养成计划，到底有多少实现的可能。 并不是不确定莫颜的态度，他约略有种自信，认为只要他去撩，莫颜肯定是难以招架，只能点头的。 他不确定的，是他自己。 他真的愿意结婚吗？ 漫漫余生，只忠于一个女子？ 忙碌的一天结束之后，只走向一个居所？ 日复一日，只面对一张面孔？ 为了将这个前提问题弄清楚，他决定，好好给自己半年的时间。 半年后，莫颜也差不多高考完，年龄也已成年，不管那时候他得出什么结论，一样什么都不耽误。 定下这样的思路，文豪也按下了找机会接近莫颜的心思。 莫洁莲如愿以偿地从财迷朋友那里拿到了5000块的介绍费。 “你知道，我之所以从5万块的服务费中辟出十分之一，转账给你，完全是因为无意中听说你丢了钱包。 我很爱财，但是也希望我认识的人生活平顺幸福，希望我给你的这笔钱能够让你开心一点。”爱财朋友，严嵩，以少见的严肃说道。 莫洁莲当然开心不止一点点。 她决定把这5000块从卡里取出来，打起十二分精神，哪怕是捂在胸口，也要确保万无一失带回家。 第42章 小妖精让我睡不着 莫洁莲满心欢喜，回家路上还特意为莫颜买了她最喜欢的烤猪手。没舍得多买，就买了一只。 当莫颜拖着饥寒交困的步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小餐桌上放着油亮、喷香、一看就很有嚼劲的烤猪手，第一反应是……莫洁莲又乱花钱了。 转念想到她乱花也是为自己而花，便忍下责怪的冲动。 “妈，这是给我买的吗？” “是啊！是啊！颜，你一定想不到，我要回我的介绍费了！5000块！基本抵消了被偷的钱。而且，我为丢的六千多块报过案了。” “我妈真能干！” 莫颜知道，就算是自己表情不到位的夸赞，也能给莫洁莲带来巨大快乐。果然，从狭窄的卫生间洗手出来，迎面撞上跟过来的莫洁莲，她脸上早已露出喜不自胜的笑容。 今朝有酒今朝醉。 就这样吧。 最差也是七个月之后，她到文豪的工作室做兼职。 文豪不是说了吗？待遇就算不是优渥，也是行情之上。 也许节省点花，两个月的兼职攒下的钱可以当半年的生活费。至于学费，手中有粮，心不慌，她有卖画得来的5万块呢。 盘算过这些，莫颜心里放松不少，脸上的笑意也真了起来。母女俩笑盈盈地说些闲碎话，刚在小餐桌前坐下，隔壁的潘姨来敲门，三个人凑足一台戏，家长里短倒也够热闹。 猪手虽然不多，但是耐啃。 而且，她们习惯这种精打细算的生活，并不会因为猪手少而觉得寒酸。 就这样，冬日里的一方小桌，三杯热茶，拼就一场小确幸。 “好啦，潘姨，今天就到这里啦。不是我赶你走，是我家颜明天有考试。” “知道啦，颜妈。” 潘姨回家了，莫洁莲催促莫颜快去洗个澡，明天好精神抖擞迎接考试。 古书《卜筮全书》开篇就讲到：“凡有所占，当必诚必敬，齐心盥沐，焚香祈祷”，莫洁莲未必知道这个，但她自有一套“特别的日子，理当换全身新衣去迎接”的理念——明明没有钱还要乱花钱的人难免会心虚，编个理由骗自己，怕此举太明显，连女儿一起骗上。 莫颜怕冷，更怕莫洁莲的碎碎念，于是乖乖答应下来。 浴霸4盏灯中，有2盏灯坏了。母女二人都假装没有发现这件事。 捉襟见肘的生活，每一笔都需要花在刀刃上。这种忍一忍就扛过去的事情，自然选择忍一忍。 莫颜洗完澡，莫洁莲帮她吹头发，间或献宝一样跟她说，5000块就放在她的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左边角落里，第二个抽屉的钥匙放在第一个抽屉的右边角落里。 这智商……莫颜不评价！ 第二天，莫颜披着犹如墨黑绸缎一样、散发着幽幽光泽的头发去上学，一路引来不少注目。 对她来说，披散着头发可不是为了扮靓，保暖才是原因。 既没有高筒靴，又没有暖靴的她，怎能不精打细算。 注目莫颜的人中，多是一脸倾慕。就算是暗中妒忌的，也会掩盖一二。唯有一位，简直恨得想咬碎牙齿。 “所以，她就是那个人？叫莫颜？”娉婷恨恨道。 文豪的发小，仕匀，生怕娉婷冷不丁打开车门跳出去。他听不懂“所以”二字之所来，但也深知现在不是咬文嚼字的时候。 仕匀偷偷看娉婷，娉婷的两只眼快要冒出火来，手也像不受控制一样微微颤抖。看样子，下一秒就要开车门了。 “娉婷，你读言情小说吗？”仕匀急急问道。 娉婷没反应。 仕匀碰碰她的胳膊，吸引她的注意力：“我是个男人，不爱看那种书，但是我知道，按照一般的剧情，必然有一场或者羞辱，或者威胁的撕逼大战，目的是让她知难而退。 但是你知道吗，娉婷？那都是无脑编辑瞎想骗人的！ 整个事情的关键点根本不在于她，而在于豪哥。 羞辱她、胁迫她退出或者收买她退出，很容易！根本不值得你亲自出马！ 但是，不是你解决了她，就解决了问题。她是细枝末节，根本不值得你另眼相待。搞定豪哥，才是问题的关键。” 娉婷冷笑：“你以为我不懂吗？我要是能得到汤生的心，哪儿至于这么被动？我只能曲线救国。豪哥身边出现这种女人，来一个处理一个，来两个处理一双！” 娉婷小时候也“豪哥、豪哥”的叫，后来觉出豪哥当真只拿她当妹妹，于是改叫“汤生”。一则文豪确实姓“汤”；二则，文豪的英文名叫Thomson；三嘛，世间只她一人叫他“汤生”，多撩！ 仕匀脑袋一拍，想出新的游说角度：“娉婷，你看，那个女孩坐公交车上学，背着破旧的书包，在大冬天里穿着单鞋……种种迹象说明什么？说明她很穷啊。 你看看你，车库里不止一辆高级车吧？身上随便一件东西都抵她全身家当吧？抛开奶奶和小杉叔不说，光小杉婶为你攒的陪嫁私房钱，都上千万了吧？ 咱贵着呢！ 哪能放下身段跟除了年轻一无是处的人往一块扯？ 太抬举她了！她不配！” 娉婷眼中的癫狂果然平息不少。 就在仕匀略略放松之际，娉婷再次不忿起来：“不行！一想到汤生身边有小妖精存在，我就睡不着觉！我就是要让她难堪！我要让她乖乖滚得远远儿的！从汤生心里滚出去！” 仕匀哪里敢松娉婷的胳膊：“娉婷，你看，你自己都说到点子上了。关键在于豪哥的心！ 豪哥你还不了解吗？你由着他胡闹，他哪回将恋情维持到超过一个月？你这么一添乱，那还不是将豪哥往她身边推！ 爱情越挫越勇。你就应该像以前一样，一笑了之！不出一个月，他俩准完蛋！而且，你怕什么，那个丫头连成年都没成，豪哥做事有分寸，不会谈个恋爱顺便犯个罪。 柏拉图式的恋爱，豪哥最多新鲜两个星期，你且看着好了！” 娉婷像是被仕匀说服了。 可是，人才放松下去，立刻又强硬起来：“不对！这一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仕匀觉得自己行将崩溃。 “我说不出来。但是我有很强的直觉！” 第43章 小叔是大佬 仕匀叹口气：“娉婷，第一次见阿勋的时候，你还曾‘直觉’过阿勋是gay，结果他是我们4个人中女朋友最多的一个。 18岁以后，第一次去澳门威尼斯人的时候，你还曾‘直觉’我们会赢钱，结果输得差点脱裤子。 对了，最要命的，你‘直觉’一个水库至少深10米，尼玛，那只是一个2米的浅水塘，还好我命大，没有听你的话从越野车顶上一头扎下去。 娉婷，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与其信你的直觉，不如信我啊。” 娉婷捂上了脸，声音哽咽起来：“可是，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 仕匀揉了揉眉心，感觉出娘胎就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过。 “娉婷，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倒真的有办法呢。” “什么办法？” “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 “什么意思？” “你凑过来，我悄悄说给你听……” 娉婷凑了过去。近得精心维护的细嫩皮肤快擦到仕匀的胡茬。 唉，真是的，汤文豪怎么就看不到她的优点呢。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傻白甜哪，随便哄一哄就好了，何必上纲上线谈适合！ 仕匀不动声色让自己后退了一点，以免“一不小心”嘴巴蹭上她的脸蛋儿。 当仕匀把他的那一套“变个样，让他不敢认为他熟悉你，神秘感就会回归”之理论详细讲给娉婷听后。娉婷想，似乎有点道理。 她之前也曾听说，男女之间，是靠神秘感吸引在一起的。她跟汤文豪就是太熟了，一出生就住在同一个半山腰，两家保姆一边家长里短，一边遵医嘱翻过小婴儿，露出PP晒太阳。 这样婆婆妈妈、无遮无拦的共同生活，太熟，导致汤生对成年后的她完全下不了嘴。玩游戏，只要有她，他从来都选真心话，怕冒险到她这里。 有一回，实在忍不住，她哭着问他，为什么可以亲任何人却唯独不肯亲她。他说，感觉像乱伦。 这个蠢货！ 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不是不爱她，而是太熟悉她！ 想到这儿，娉婷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仕匀觉得终于大功告成，只是他还没来及笑出声，就见娉婷脸色一变：“仕匀，你别不是跟他狼狈为奸，故意给我设圈套吧？” “什、什么意思？” “你让我疏离他、冷淡他，可不正好趁了他的心？” “那、那只是表象……” “实际上呢？” 仕匀没办法，只好夸海口：“实际上，我会做你的内应。豪哥的动向，我偷偷为你留心、汇报。然后，你再伺机应变。” “好！一言为定！” 娉婷朝仕匀伸出小拇指。 拉勾这种孩子气的举动，让仕匀忐忑起来。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发生车爆胎、晴天出霹雳之类的报应。 唉，可见，不管他过得多浑，内核还是个乖小孩呢。 费劲仕匀九牛二虎之力，融华志的校门也早已关闭，娉婷才肯驱车离开。 娉婷松口后，仕匀从她车上下来，微笑着跟她挥手道别。 一转身，就把电话打给了汤文豪：“你丫欠我个大的！你不知道我刚才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安抚住她。 是是是，我是应该佩服你未卜先知，但是别转移话题啊，花力气费口舌的人可是我。现在废话少说，我想要你办公室小蜜姐姐的私人电话，不，不够，我要你安排她今晚晚上见我……理由？自己想！” 文豪：“……” 莫颜从楼梯上来，才出现在走廊，就见有人围了过来。抬头一看，居然是徐清莱的三位死党。 只是那三个人看起来……有点奇怪。 以往她们的脸，不见五官，只见傲慢和优越感。看人，就差用鼻孔了。现在？莫颜莫名想到“丧家犬”三个字。 莫颜将卡福卡往肩头拢了拢，歪头看她们。 平时最嚣张的徐氏走狗之一，一把抓住了，像怕她开溜似的。 “莫颜，莱莱呢？” 莫颜吓一跳。这算是什么问题？徐清莱在哪里，干吗来问她。 “我怎么知道？” 另外一个女孩推开惊慌失措的那位，拉着莫颜往人少的四楼走。莫颜想起来了，这个女生就是前天说话很绕舌的那个。好像名字叫柳思思。 踏上四楼三层台阶，莫颜不肯往上走了。 “什么事，直说吧，今天要考试，我还要早读呢。” 柳思思随即开口。 她说今天一大早，她们三个人分别接到了徐清莱家人打来的电话，询问徐清莱没有到教室。 正如莫颜所猜，徐清莱并没有到教室。虽然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学习成绩，十堂课有九堂半混在教室外，但她却是从不迟到的。证据就是她的书包会准时到教室。 今天则是个例外。 不仅不见人，也不见书包，连电话，都打不通。 柳思思说徐清莱家人之所以一大清早打电话过来，是因为司机没有按时回家，且司机电话关机。 莫颜揉捏着耳垂，事不关己地随便听着。柳思思她们倒提醒了她，班级里至少一半的学生上放学是有专门的司机接送的。 “我还是没有听明白，找不到人报警啊，干吗来问我？” 另外两个女生明显急了，柳思思有效地制止住她们插话的念头，继续对莫颜说道：“莱莱家的情况比较复杂。怎么说呢？不是我夸张、恐吓你，而是真的黑白通吃。 莱莱父母是正经从商的，但是他有一位未婚、视她如己出的亲叔叔。说起她的这位小叔，那就相当复杂了。 这么跟你说吧，这位小叔除了面孔之外，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没纹身的地方。从问题少年，毫无意外地长成社会大佬。别说是你，连我们也惹不起。” 莫颜多少有点明白过来。 徐清莱司机没有按时回家，徐清莱本人电话打不通，异常使家里人开始担心，于是把电话打到徐清莱报备过的校园好友这里。 所以，压力是她们的。 她们想转移压力。可惜，找到她，实属病急乱投医。 “我理解你们所处的处境，可惜你们问错了人。我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果然还是没有明白啊。”嚣张的那位一把扯过柳思思，自己取而代之站到离莫颜最近的地方，简直鼻尖碰上莫颜的鼻尖，“什么‘你们’？是咱们！” 第44章 加长林肯 嚣张女孩换口气：“甚至，我们有机会脱得了干系，而你却不能。 长个眼睛的人都知道，徐清莱这几天没少跟你凑近乎吧？没少对你另眼相待吧？这中间是什么原因，你解释得清楚吗？” 莫颜赫然想起密谋的寻人启事，脸色不禁有变。 “可，我确实不知道嘛。” “死鸭子嘴硬！”一直揣着手没说话的第三个女孩冷哼，“那就让徐清莱的小叔来收拾你吧。别怪我们没给你机会。” 三个女生气哼哼地走了。 松懈下来的莫颜后背靠在墙上，手慢慢捂上胸口。别说，她从昨天就开始莫名心慌，今晨起床，左眼皮跳得厉害，还曾因为回忆左眼跳灾还是跳财而在床上耽搁了2分钟。 今天是月底小考的日子。走廊上的行人格外步履匆忙。 乔伊忙着复习，王承佑昨夜用功太深，还没有到校；金刚只管死心塌地盯曹俊杰，而曹俊杰见到莫颜，十步开外就开始低头，看见也假装没看见，哪敢往上凑。 人流走过，但没什么人腾出精力留意莫颜。 莫颜默默拿出手机，懒得换地方，直接在原地将电话打给莫洁莲。她要旁敲侧击问问莫洁莲，她那位朋友到底靠不靠谱。别不是真的被人利用，稀里糊涂成了绑架徐清莱的帮凶。 莫洁莲在一家国际一线奢侈品品牌专卖店里做导购。那家奢侈品店，轻易不来顾客，所以她的工作相当清闲。 电话响了，莫洁莲很快接起，听见女儿询问那位朋友有没有将寻人启示发出，不禁噗嗤乐了。 “傻了你，既然你我都没有看见这则寻人启事刷屏，说明根本就还没有发呀。花了那么多钱，要是连你我都没有普及到，就太水了。” 莫颜踌躇再三。还是忍下了说更多的冲动。 莫洁莲那种柔若无骨的性子，经不起吓的。 “我随便问问。好了，妈，不多说了，我今天小考。” “祝我的颜好运！” 挂完女儿的电话，莫洁莲去整理衣架。 这种奢侈品店，对细节有着变态的要求。譬如这挂了衣服的衣架，就要求匀距分布。直接导致她一大早做完卫生后，就在那里摆弄衣架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霸道的敲门声。 莫洁莲走过去，用口型告诉他们，上班时间还没有到。 可对方敲得很执着，店长便从内室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一大早敲门，等不及要进来，估计是急着给二奶、三奶送起床的衣服。” 莫颜他们倒不以性别取人。这种女装店，若是来了男顾客，那才叫大手笔呢。报个尺码，衣服随便导购打包。 “店长，开门吗？” 店长扫了门外三位壮汉一眼，看出他们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又扫一眼全方位多角度的摄像头，淡然道：“有生意就做吧。” 于是，莫洁莲去开门。 店长往内室走，一些新到的货还未来及整理熨烫。这样的筹备工作自然不方便在外室做。 她走了一半，警觉使她忽然转过头。 之前站在门口的三位壮汉不见了，莫洁莲，也不见了。 她疾跑回门口，正好看到莫洁莲被人捂上嘴巴，拦腰抱起，扔进了一辆黑色加长林肯。 店长慌张往内室跑，内室里放着她的手机，她得报警啊。 等她从内室拿了手机，又跑到店门口，报案的心，就淡了起来。最大的原因是那辆加长林肯并没有开走。 也许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抢亲桥段呢，她这一报警，岂不是棒打鸳鸯散了。 店长当即决定，守在门口观望。若是车开走了，她再报案不迟。 原来加长林肯内，后两排的车座是相向而设的。 莫洁莲被人塞进轿车内，立刻发现对面坐着一个戴墨镜、穿了一身黑的白胖子。圆润的双重下巴抵消了几分现场的凶险。 莫洁莲尝试从硕大的墨镜下露出的又白又胖的有限区域，看出他是谁。她心脏怦怦跳地过滤曾经的约会对象，还没等她过滤出个结果，就听对方开了口。 “莫洁莲？” “是的呢。” 这种门一打开，就迅雷不及掩耳地捂上她的嘴，并拦腰抱起她的方式很新颖！很刺激！以至于让她浮想联翩！ 莫洁莲规规矩矩将双腿并拢，斜放。 从十年前就开始在这家奢侈品店做导购，同事们换了好几茬，只有她十年如一日，做了下来。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殊的销售才能，而是因为她的容颜，在这十年里面没有什么变化。 为着这一点，她的少女心从来没有退场过。哪怕面对如此凶险的场面，她还保持着粉红色的期盼。 “嘎。” 对方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怪笑。 莫洁莲微露不快：“有事等下班后再说吧，现在是我上班时间呢。” “我去你妈的上班时间！” 双下巴十分粗俗彪悍的一声吼，才多少震碎莫洁莲的粉红色的梦。一旦从梦境中跌落到现实，不免吓得花容失色。 莫洁莲惊慌四顾。 挟持她的人，分左右坐在她两侧。车窗玻璃深色，还拉着黑色的车窗帘。车开得极平稳，车窗外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 她就算是呼喊救命，也没人能听到吧？ 一只大手肆无忌惮摸上来。 劫色吗？说实话，莫洁莲对这个倒不是很在意。只是当众，很难为情。 可是当那个人的手，摸到她的手机时便停了下来，她就忍不住急了。那可是她花了999块的新手机呢！ “我的手机！” 抢走的手机，被恭恭敬敬送给了对面的白胖子。 开着林肯带着保镖就为了抢她的红米？ 莫洁莲愣了一下，终于开始用起脑子来。 白胖子没有接，而是朝另一位抬了抬下巴。手机便被另一位接了去。 那个人对着莫洁莲的手机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对白胖子耳语了几句。 莫洁莲的心开始狂跳。她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肯定提了“莫颜”的名字！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第45章 连我自己都害怕 白胖子将墨镜一摘，细长眼睛里射出凶狠凌厉的光芒来：“闭嘴！ 我还没有开口呢，轮得到你说话？ 你策划绑架了我的侄女，而我在破案。Sh＊t！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胖子正要严刑逼供，不凑巧，手机响了。 “莱莱联系上了吗？还没有？你问我在干什么？没干什么，没干什么，绝不不会给大哥你添乱，大哥放心好了！” 白胖子电话挂断，他手下的人才默契地将捂住莫洁莲嘴巴的手松开。 配合得这么默契，惯犯啊！ 莫洁莲内心嘶吼。 号称莱莱小叔的白胖子挥舞着红米手机，朝莫洁莲歪嘴角歪歪，笑道：“都说我不讲理，这一次，我来个讲理的。我拿在手里的是什么？” 身边的人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地推了莫洁莲一把，莫洁莲拖着哭音回答：“我的手机。” 自从听到他们提莫颜，提徐清莱，又依稀听出徐清莱似乎真的失踪了，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错！是证据！ 你的手机上，显示几分钟之前，莫颜给你打过电话。 莫颜，你的女儿，融华致的学生，我侄女的校友。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 莫洁莲又被推搡一下，顺便眼泪也被推搡了出来。她满脸哀求之色，哭着摇摇头。 “你女儿打电话给你说什么了？我猜你一定会说她什么都没有说。” 莫洁莲继续嘤嘤嘤地哭，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那么我再问你，昨天，一个叫严嵩的男人给你转了5000块钱的账，而这个叫严嵩的男人，前天刚从我侄女那里拿走一笔5万元的转账。你怎么解释？” 莫洁莲刚想开口，原原本本说出事情始末，就见眼前这位越说越有感觉的白胖子一脚踏在了车内小几上。 妈耶，他的皮鞋头上装着一根尖利的金属锥。 莫洁莲吓得一慌神间，白胖子继续说下去：“种种迹象表明，你们利用你女儿与我侄女是同学的关系，诱骗、敲诈、勒索我单纯善良的侄女小莱莱，我家小莱莱给了你们5万块，你们还嫌不够，于是，丧心病狂地想到了绑架！ 你们真是太坏了。让我最为生气的是，你们居然比我们还坏！ 住口！别想着插嘴。 我生起气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刚才说到哪儿了？ 哦，女人！你的漂亮挽救不了你。我看过你的手机，你的女儿也很漂亮。很好！这样，我们玩起来只会兴致更高。” 莫洁莲浑身发抖，听到最后一句，一直哀怨凄惶的眼神竟然犀利起来。 “呦。眼神都变了？我说完了，给你一分钟的申辩机会。” 莫洁莲用从来没有过的清晰表达，三下五除二，将徐清莱想出名的经过讲了出来。她也不算口说无凭，手机里还存着当时的聊天记录呢。 “你可以自己查看聊天记录。” 白胖子冷笑三声：“我呸！信你才怪！” 他已经化身白·福尔摩斯·胖，一心认定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是事前备好洗脱自己的假货。 “一定是你们拿出名的幌子，来骗我们家不经世事的小莱莱！ 一定是你们知道我家超有钱，绝对付得起你们要的任何价码！ 一定是你们指示她该死的校友莫颜，问到了莱莱出门的时间！ 你们真的太坏了！ 居心不良！聪明又坏，是在像我们这些职业坏蛋示威吗？ 可恶至极！不能原谅！来人呐！” 这位大佬戏精附体。眼珠在细长眼眶里滚动，肥嘟嘟的手指翘起，最后那句犹如唱腔的“来人呐”，让莫洁莲蓦然出戏。 那只是一个含了轻微笑意的嘴角一弯，意外触怒了大佬。 “你他么还能笑出来！我他么最讨厌别人在我讲话的时候发笑。真他么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三句“他么”之后，大佬操起电话，打给某个人：“赶紧给我滚去融华致，跑到高中三二班，把一个叫莫颜的女生给我骗出来！我管你用什么办法！ 什么，你他么问我怎么不去？ 我是个男人，怎么扮演她妈？我手下？纯爷们好不好！” 莫洁莲早已大张着嘴巴，惊呆了双眼。这，这是要祸害她的宝贝女儿的节奏啊。眼睁睁看着白胖子吩咐完了，她还在那徒徒惊恐害怕着。 扑通。 她跪了下来。 “不要！真的跟颜无关！我求求你了！” “说，莱莱在哪？莱莱没事，我就放了你和你女儿。” “我真的不知道，不，我可以带你去找严嵩。” “你当我傻X吗？你当我是欺软怕硬的怂蛋吗？找你之前，我先去找了严嵩。可惜晚了一步，那家伙昨天半夜已经畏罪潜逃，带着一家老小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但是你放心，那边我有人，只怕他比国内过得还生不如死！” 白胖子的一番话使莫洁莲惊骇异常。 她忽然发现，其实她对严嵩了解得并不多。约过几次会，吃过几顿饭，滚过一次还是两次毫无印象的床单，看过一场不好意思直说没看懂的电影，仅此而已。 再多，就是上次她病急乱投医，他帮她发了莫颜的寻人启事。 意识到她其实并不了解严嵩，使她脸色刷白。 莫非，真的不知不觉中了计，做了帮凶？ “不对呀，”莫洁莲一声惊呼，“如果真是他绑架了莱莱，他为什么还要走？这时候，他不是应该一边窝藏莱莱，一边索要赎金吗？” 白胖子露出内行人的一抹讥笑。 “团队协作懂不懂？术业专攻懂不懂？长相清纯的专业做诱饵、做事严谨的专门绑架人、善于谈判的专门去敲诈，懂不懂？” 莫洁莲不仅脸色发白、身体发抖，还四肢冰凉起来。 不需要白胖子明说，她自然明白，一旦真的是严嵩摆了她母女一道，只怕她母女死劫难逃。 就算不死，也免不了地狱里走一趟。 而她孤儿寡母，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虽说有前夫，但那个唯利是图的人，只怕趁机添油加醋让她们母女俩死得更彻底些，他好把王家渡的房子当做遗产收入囊中。 可怜她无辜的女儿，才17岁半。 第46章 白·福尔摩斯·胖（会员点5000加更） 莫洁莲不再哭泣，只是眼泪一时还收不住。她看向白·福尔摩斯·胖的目光渐渐凝成实体一般。 要是有什么仪器能将虚拟的幻化成实体的，那目光一准儿是锥形的。 “我的颜无辜呢。”她呢喃。 “说到无辜，谁能比我们家莱莱更无辜？” “她咎由自取，事端都是因为她想出名而起……”她声音高起来。 “啪啪！” 两声脆响。 莫洁莲话还没有说完，脸颊就火烧起来。因为跪在座位与小几之间，不提防也无处躲闪，这两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了她的脸上。 雪白的脸上瞬间起了四根手指模样的红色痕迹。 莫洁莲好像不知道疼似的，也不去揉热辣辣的脸，只一再重复，说她的颜太无辜、太可怜了。 白胖子还要抬手再打，忽然，手机又响了。 看了一眼电话号码，他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大哥，莱莱联系上了吗？还没有……我？我真的没有胡来，我没有抓她妈妈，也没有去找人骗她女儿出校门……什么？劫匪真的打来了勒索电话？要多少钱？送到哪里去？我马上回来……不是我想得那样？” 挂完电话，白胖子神色复杂起来。 “你在警局里有人？” 莫洁莲一脸迷惑。 “哼，别以为有警察给你撑腰我就会真的放过你。等我处理完赎金的事情，就回来找你！哦，还有你17岁的女儿。” 白胖子夸张地伸出肥舌头添一圈嘴巴。 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一头撞过去的莫洁莲，再也忍不住，两手撑小几，“嗷”地一声就一头朝胖子撞了过去。 可惜，连白胖子的身子都没有碰到，就被坐她身边的人机警拉住。 她梗着脖子往前一冲一冲的。 白胖子嫌弃地往后列着身子，不耐烦地挥着手说：“扔出去！扔出去！” 加长林肯的车门打开了，一个带墨镜的年轻人，朝莫洁莲的后腰用脚瞪一下，莫洁莲狗啃泥地窜了出去，趴在了地上。 她狼狈的窘境为车内的人添了一两秒钟的笑料。 很快，车门关上，车开走了。 在店门口等得心急如焚的店长擦了擦眼睛，确认被抛出车内后，伏在地上的一大坨确实是莫洁莲后，跌跌撞撞跑了过去。 “Julian，你没事吧？” 店长扶起莫洁莲。 莫洁莲不知道道谢，只是盯着某处虚空，收不回目光。 店长见她这样，知她必然是受了什么刺激。这种状态不适合上班，便自作主张放了她的假。 见她迷迷瞪瞪的，还当是因为被人看到了从车里踹出来的窘境，故意在装迷遮掩，因此也不去点破。 店长替莫洁莲拿出她的手提包，为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又给司机报了王家渡的地址。 莫洁莲木头人一样呆坐在出租车内，眼泪默默地流，眼神像被钉牢在低空中的某处。 到了王家渡，司机停了车，莫洁莲也不知道下车。 司机生怕自己惹上什么麻烦，便下车开车门，把莫洁莲拉下车。 莫洁莲“啊”地叫出声，一脸惊慌。幸亏她嗓子有些嘶哑，叫声并不嘹亮。司机吓个半死，车费也不敢要，开起车就跑了。 莫洁莲站在王家渡城中村的村口，懵懵懂懂抬脚往里走。完全靠老马识途般的本能在走，步伐不稳，踉踉跄跄。 莫洁莲迷迷糊糊走到7号楼楼下，却不知道拿钥匙开楼宇下的安全门。 幸好遇到潘姨下楼扔垃圾。 “颜妈！你这是要去上班还是回来了？” 问完这句话，潘姨才发现今天的颜妈明显不一样。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眉头紧皱。 “不舒服？我扶你上去吧。” 莫洁莲依旧目视低空，嘴唇咬得紧紧的，对潘姨的询问不置可否。那模样像是在忍痛，又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问题而不得。好在潘姨也不介意她是否回答。 将手中的垃圾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房后，潘姨小跑回来，扶着莫洁莲的胳膊往3楼走。到了3楼的家门口，莫洁莲依旧是楼下初见时的模样。 “疼得厉害？快别咬嘴唇了，再咬就咬破了。” 以为她是身体痛，腾不出力气回答她，潘姨便自顾自从莫洁莲的手提包里翻找出钥匙，为莫洁莲开了房门。 “我家里在煮羊肉汤，你躺床上好好休息吧，等我羊肉汤煮好了，给你端一碗，下午小颜回来，让她给你煮碗羊肉汤面，凑合吃一顿。” 潘姨自己多灾多病，深知身体不适时多乏力、多难受，因此贴心地为莫洁莲打算道。 一直苦思冥想的莫洁莲，听到“小颜”二字，忽然活了过来一样。 她“唰”地转过头，抓住潘姨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掐：“不能！颜不能出来！快！快叫颜不要出来！” 潘姨吓了一跳。 莫洁莲瘦，但是是一种健康人的苗条。而潘姨的瘦，却是病人式的羸弱。加上潘姨本就是个小个子女人，被莫洁莲这么一掐，异常吃痛，想挣又挣不开。 危情之下，肾上腺飙升，头脑一热，张口就来：“你疯啦？” 按照潘姨的预测，莫洁莲应该噗嗤一笑，松开手，然后拍着脑门矫情地解释：人家这是太着急了嘛。 然而，莫洁莲并没有。 莫洁莲始终是紧张的、焦躁的。她对潘姨半真半假的质问不理不睬，只管狠狠掐她的胳膊，呼喊着让她快转告她女儿，不要出来！ 没头没尾的，什么“不要出来”？！ 别人不知道，久患病痛的潘姨如何不知道，很多时候，清醒与理智，不过是一线之隔。 “颜妈，我是谁？”潘姨换了腔调，哄着问莫洁莲。 莫洁莲一愣。 两个女人，一高一矮，彼此对望。 莫洁莲局促起来，忽然脸色一变，松开潘姨，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人往后躲：“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妈妈会来救我的！” 潘姨倒吸一口冷气，正式确认莫洁莲魔怔了。 这种情况，得赶紧送医院！ 潘姨翻找莫洁莲的手提包，到处找，找不到她手机，想，干脆回自己家，用自己的电话给莫颜打电话。学习固然重要，但亲娘更重要啊。 “颜妈，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潘姨一脸坚毅，扭身回家。 第47章 捉到一只老油条 “啪！” 房门冷不丁在她身后关上。 不知道是风，还是莫洁莲所为。 潘姨敲了两下门，自己把自己气笑了。莫洁莲都那样了，能知道给她开门吗？！反正要把莫颜叫回来，莫颜有钥匙，开门自然不是问题。 这样想了之后，就离开莫颜家门口，回了自己家。 融华致高中部三年级正在进行每月一次的摸底考试。 三（2）班所有人的手机，在关机后被收到了讲台上。 潘姨无法打通莫颜的手机，无奈之下，只好给自己丈夫打电话。多年邻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可惜，自己丈夫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谁都联系不上，莫颜家的房门又锁上了，真真急死个人。 除了轮番拨打莫颜和丈夫的电话、偶尔跑到莫颜家敲个门之外，潘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时间持续到上午10点。第一场考试结束了。 莫颜交完试卷，领回自己的手机。 即使中场休息只有20分钟，这些年轻人也不愿意错过跟手机亲密相处的机会。 刚开机，潘姨的电话就冲了进来。 “潘姨，你找我有事？” “哎呀，莫颜，终于打通了，你快回来一趟吧，你妈妈她，你妈妈她……” 潘姨住了口。她怕实话实说，吓到莫颜。 “我妈怎么了？我下面还有2场考试呢。” “我觉得你妈妈可能更需要你。” 在莫颜印象中，瘦小个子的潘姨是个随和到无主见的人，今天见她如此坚持，不免格外看重：“好，我这就去请假。” 莫颜匆匆写就一张请假条，跟班主任武老师说明情况后，拿到武老师的批准签字，便去收拾书包。 坐在教室最后排角落里的王承佑抬头眺望，越看越不对劲。 本来想支使金刚去问一问，但看到莫颜竟然背起了书包往教室外走，立刻从教室后门口出去，站在后门后将微笑抛过去，等莫颜路过看到。 莫颜路过是路过了，可是看也没看他一眼。 莫颜步履匆匆下了楼。 王承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来到楼下，抬手看腕表，还差10分钟就要开始下一场考试了，莫颜这样子，像是奔校门口而去。 “莫颜，你不参加下一场考试了吗？” 莫颜这才发现身后跟着一个人，边走边回头，匆匆忙忙点点头。 王承佑没有去拦莫颜，而是陪着她往前走。 “家里有事？” “嗯。” 见莫颜没有多说的意思，王承佑继续：“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莫颜挤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连她都不知道家里等待她的是什么事。 莫颜一路走得很快，王承佑比她走得还快。只有这样，他才能转头就看到她的脸。 还好，莫颜看上去还算镇静，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事。王承佑心里评估道。 校门口就在前方不远处。 “你再不回去，要耽误下一场考试了。”莫颜看出来，王承佑是故意陪她走。虽然不知道他缘何如此——总觉得他的好心后面都跟着诈，谁让他以前那么喜欢找她的茬——但是，友情提醒一下，还是应该的。 “没关系。开考半小时之内都能进场。” 莫颜不禁掀眼皮看一眼他。 他这么煞费苦心地一路跟踪，想制造什么迷惑人心的假象？给谁看？ “随你便吧。” 莫颜没有心情深究。 接连拨打几次莫洁莲的电话，莫洁莲都没接。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莫洁莲谁的电话都可以不接，唯独不会不接她的！这让莫颜越发忧心。 门房保安收下请假条后，放莫颜出校门。 王承佑站在校门口，隔着栅栏门，眼睁睁地看着莫颜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一万个冲动，想跟她一起出去。可惜融华致治校森严，没有班主任签过字的请假条，一律不许上课期间出校门。 上课铃声响了，王承佑还恋恋不舍地扒着门往外看。哪里还看得到莫颜的影子。 门卫小哥想提醒又不敢提醒，只好一而再的咳嗽。 等王承佑终于听厌倦了咳嗽声，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晃悠悠往高中部的梦想号教学楼走去。 才走出几步，他忽然又退了回去。人没有转回身，就那么一步一步，倒退了回去。 他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还提到了莫颜的名字。 “您好，我需要见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在三（2）班，她的名字叫莫颜。” 从怀里摸出一把带柄小镜子，王承佑看到一位四五十岁其貌不扬的妇女。王承佑朝她脸上看了好几遍，确认五官寻常，属于掉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长相。 一位保安听了，要去拨打武老师的手机，忽然被另外一位阻止了。 “莫颜？这个名字好熟悉……想起来了，好像是刚出去的那个女生叫这个名字。” 扒一扒请假条，果然！ 中年妇女倒也没任何表示，轻松说了句“也许是走岔了”，转身走了。 王承佑想，来人乔装打扮不算，谎话还说得这么溜，一看就是老油条。也不知道莫颜因为什么事，竟跟这种人扯上了关系。 他可是在毕业典礼上光明正大给莫颜及莫颜妈妈拍过照的人！莫颜妈妈才不是刚才那位中年妇女的中庸模样！ 中年妇女上了私家车，将略显凌乱的齐肩短发从头皮上揭下来，脱去臃肿的外套，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 她拿起手机，想打电话汇报一下，转念又想，他等不及她化妆，另派人把莫颜骗走，不是也没有跟她说嘛。于是脸色一冷，将手机扔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驱车走了。 莫颜从21路公交车上下来，心急如焚，小跑回家。 才上三楼，就看到潘姨扶着她家门框捂着嘴巴在剧烈咳嗽。看上去，需要照顾的人，反而是潘姨。 “潘姨，你怎么了？” “我没事，”潘姨抚着胸口，抬起咳得通红的脸，“不小心冷空气吸大了，肺里受不住。别管我了，小颜，快开门，你妈在里面。” 莫颜早已拿出钥匙，忙不迭转动门锁。抖着手打开门锁，急切地推开房门一看，莫洁莲蹲在灶台与水槽台的夹角，身体缩得小小的，像在畏惧或逃避什么。 “妈！” 莫颜惊诧至极，扑过去想扶起莫洁莲。 第48章 母女情深 才碰到莫洁莲，莫洁莲就炸了，一把推开莫颜。 “啊！别碰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妈妈！快来救我呀！” 莫颜不敢再刺激她，硬生生缩回了手，向后退两步，留出安全距离。 潘姨站在莫颜的身后，问：“她这样，跟你姥姥有关？” 姥姥，理论上应该是有的。只是莫颜从来没有见过。 听说妈妈跟姥姥的关系不好，自妈妈青春期后就一直磕磕绊绊，交男朋友后矛盾大爆发。姥姥不喜欢妈妈的男朋友，告诉她他非良人，不宜嫁。 热恋中的莫洁莲哪里肯听。姥姥也是当家作主惯了的人，指着莫洁莲的鼻子说，敢嫁就别回这个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莫洁莲毅然决然嫁了。她别的勇气没有，却天生是那种会为爱情昏头的人。 很快，事实证明姥姥果然是辣姜，看人准得没话说。 陈吉安婚后就开始不安分起来。莫洁莲生下莫颜后，又缝他事业发达，他越发不加掩饰。 莫洁莲只好打脱牙齿和血吞。姥姥对她婚后生活的断言，使她无路可退。其实，她也可以在姥姥跟前服个软的，只是那时候年轻气盛。 另外，她不敢相信陈吉安甜言蜜语的爱情保质期那么短，总认为眼前的不良人只是在走弯路，迟早会回到正途。 莫洁莲曾经跟莫颜说过，离婚时她想过回出生的城市生活，只是一想到要面对她妈妈那张“瞧，我说对了吧，我早跟你说过……”的得意脸，就果断断了回故乡的心思。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莫洁莲向自己发誓，一定要混出个模样，再回到她的故乡。那时候，她的服软与认错，才不至于被人嘲笑。 只是，莫洁莲始终没有找到肯为她撑场面，使她显得“混出模样”的新男人。 初中时代，莫颜不止一次想象，某一天，家里忽然来了人，告诉她，她其实有千万遗产等着去继承。 嗯，姥姥家来的人。 莫洁莲听说后，简直笑岔了气。 她摸着莫颜的头，笑得两只眼睛月牙一样弯弯，说，傻孩子，你知道吗？我也在等，等我妈妈告诉我，她这么多年来的节俭生活，其实是在演戏。以免我知道自己是个富二代后膨胀。 事实上，姥姥也是一位苦命人。她虽然生活在一座繁华的城市里，却是在孤儿院里长大。 收回跟姥姥有关的有限记忆，莫颜看着明显失态的莫洁莲，忍不住想，难道是姥姥驾鹤西游？莫洁莲接到姥姥仙逝的电话后，忽然内疚，多年置气导致她不能膝前尽孝，极度的懊恼之下，精神上回到了幼年中的某一场景中？ “妈妈，是我，我是你的女儿莫颜啊。”莫颜蹲下来，温柔地对莫洁莲说道。 莫洁莲抬起头，脸上的无助渐渐消失。 “莫颜？” “嗯！”莫颜重重点头，刚要放心，忽然又见莫洁莲目露凶光。 “敢害我女儿莫颜！我要撞死你！还不够！我要一口一口吃了你！” 莫颜吓得仰翻在地，潘姨也暗暗惊呼一声。 眼前的莫洁莲，就像拼死保护幼崽的母兽，一脸的视死如归。 潘姨不敢上前来，她之前被狠狠掐过，这会儿在一旁提醒哭泣的莫颜：“我看这准是受刺激，魔怔了，失心疯。得赶紧送医院，找医生医治医治。” 莫颜当即一抹眼泪：“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医保卡、银行卡、身份证带齐，网上叫了辆车，莫颜要带莫洁莲去看病。 “作孽。她这样，你一个人不行吧，等我把煮羊肉汤的火关掉，陪你一起去。” 潘姨很柔弱，但毕竟比莫颜经历的世事多，此刻成了莫颜的主心骨。 莫洁莲的确很难弄。她一惊一乍的，好在她的攻击性只表现在语言上，最多也是偶尔狠狠抓一下身边人的胳膊。 莫颜含着眼泪，默默听了一会儿，大致听懂了。 原来莫洁莲深陷在一个悲情故事里。 在这个故事里，女儿即将面临巨大危险，母亲手无寸铁，却丝毫不减护卫女儿的心思……这么一听，多年不联系姥姥的莫洁莲跟姥姥也母女情深呢。 揩一把花了眼睛的眼泪，莫颜为业已仙逝的、不曾在她的生命里留下过鲜活印象的姥姥默哀三分钟。 选的是一家专治精神方面疾病的专科医院，俗称精神病院。 莫颜连哄带骗，将莫洁莲哄下楼、骗上车。好不容易走进了医院，恰逢医院中午休息。幸亏有潘姨在，莫颜才得以到外面吃顿简餐。她给莫洁莲捎回来两个包子，一个萝卜馅儿，一个豆腐馅儿，都是莫洁莲喜欢的口味。 拿着包子喂莫洁莲，莫洁莲将仇恨的目光投向莫颜。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我是你女儿的同学。你女儿托我给你带两个包子，给你吃。”莫颜灵机一动。 莫洁莲眼里放出光来：“你就是那个徐清莱吧？” 莫颜将计就计，哭着点点头。莫洁莲都这样了，还将跟她有关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我吃！我吃！”莫洁莲拿起包子，大口吃起来，吃了两口，歪着头看莫颜，“你没事吧，姑娘？” 莫颜按下心酸。现在还不是感慨莫洁莲连她都不认识的时候，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再次冲莫洁莲重重地点头。 莫洁莲安心吃起包子来。 下午1点。 医院上班。 莫颜面对一整面墙的医生介绍，两眼一抹黑，最后决定多花50块钱，报个专家门诊。她个门外汉，从专家介绍中看不出什么区别，便挑了一个名字吉利的，定作莫洁莲的就诊医生。 挂完号，去二楼候诊。 潘姨惦记着家里还差一点火候的羊肉汤，想那是许诺给在外辛苦劳作一天的老公喝的，又打听到只允许一位家属陪诊，便跟莫颜商量她先回趟家，等莫颜搞不定的时候，再电话她。 莫颜连忙答应下来。 不进精神病医院不知道，原来一直对这种医院存在诸多误解。 第49章 专业拆台 以前，莫颜想当然地认为候诊的都是些疯疯癫癫的病人。坐在候诊走廊才知道，患者很沉默，多是失眠症或抑郁症患者。 像莫洁莲这样管不住自己，自言自语的，倒是少数。 潘姨常年饱受失眠折磨，倒适合来这里看医生。 只是潘姨这个人，讳疾忌医得很，宁愿去任何医院，唯独不愿意来精神病医院，怕被人骂作是神经病。 莫洁莲一定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来这种专科医院看病吧。 莫颜回头，心疼看着身边声音嘶哑的妈妈，胳膊圈住她，哄道：“你女儿莫颜让我搂着你睡一会儿。把眼睛闭上，头枕到我肩上，不要再说话了。” 莫洁莲红肿的眼睛里再次露出亮光来，她点点头，竟然真的顺从地将头贴在了莫颜的肩头。 莫颜的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她认不住她，却记得她有一个叫莫颜的女儿！ 难道是眼睛出了问题？ 可也该听得出她的声音啊。 捱到下午三点半，终于轮到莫洁莲就诊。 莫颜所选的孟解晓是位四十来岁的女医生，五官寻常，面目和善，白大褂挡住了衣着，从黑皮筋束在脑后的发型发式饰上依然可以看出，是位不追潮流、不喜打扮的人。 她温柔的眼光淡淡地笼着病人，不紧不慢地询问病人的情况。莫洁莲的状态，完全不能自答。而莫颜也说不出更多。 “我的妈妈一贯性子柔和，平时喜欢想入非非，但是，说话做事绝对称得上正常。眼下的这样情况，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昨天晚上也看不出任何异常，相反，她还挺高兴，有了一笔意外的收入。 今天早晨，她早起上早班，我起晚了，匆匆见她一面，她也是跟往常一样正常。打扮得精精神神的，高高兴兴跟我说考试好运。 哦，对了，我八点左右，到校后给她打过一则电话。那时候她也很正常，说说笑笑的。” 孟解晓对于莫洁莲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以及分饰母女二人的人格分裂并不吃惊，她告诉莫颜，如果病人之前从未有过异常，那么莫洁莲有可能是在做梦。一场大梦。入戏太深。 “我可以跟她对话，喊她她也有反应。这样也是做梦吗？” “是的。”孟解晓点头肯定，“如果能知道你打电话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就可以有针对性地进一步判断。你可以询问一下她的同事。” 莫颜早也想到这一点。可惜，分身乏术。她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跑到莫洁莲上班的地方询问。 本来可以打电话的，可惜她找不到莫洁莲的手机。 “孟医生，我妈妈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我也不能保证。如果方便，先办理入院手续吧，住院观察。” 孟医生解释，按照正常的流程，看心理医生要做好几套试卷，好让医生了解病人的精神状态。奈何莫洁莲这种状态，是没有办法做试卷的。 她精神深困于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戏码中，万一剧情起伏，有暴力环节，岂不是留有后患？为了防范这一点，才安排她住院。 从孟医生的房间走出来，莫颜一脸为难。 她一个人，如何办理住院手续？正满怀愧歉，要给潘姨打电话，手机不期然响了。 来电显示：者风妈妈！ 莫颜顿时心怦怦跳起来。 说起者风妈妈祝阿姨，那也算是莫洁莲约会生涯衍生出来的传奇福利了。 顾不得多想，莫颜慌忙接起电话：“祝阿姨好。” 每次跟祝阿姨说话，她都自觉调整到乖儿媳拜见未来婆婆大人的频道。 “小颜呐，我今天路过你家，敲门的时候邻居说你妈妈看病去了。打你妈妈电话没有人接，我就跟邻居要了你的手机号码。你妈妈得了什么病？邻居支支吾吾的，别不是什么花柳病吧？” “……” 莫颜笑不出来了。 第一，未来的婆婆大人居然这么久以来都不曾存她的手机号码！ 第二，未来的婆婆大人怎么可以这样猜测亲家母！ “不，是精神方面的。我们在精神病专科医院。” 很明显，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 “我妈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梦魇魇住醒不过来，所以带她来看医生。” “还能是什么刺激！无非是那些臭男人罢了。早跟她说过，别痴心妄想人生因男人而改变，不被他们祸害就够好了。唉！我家离那个医院倒不远，我要么过来看看你们？” 嗯……未来婆婆就是这么一个心直口快的人。 忍着不满与不快，莫颜还是忙不迭的答应了。 抛开其他不说，她的确需要一个人帮忙照看莫洁莲，她好去办住院手续。 等了20分钟，等到了祝阿姨。 祝阿姨风风火火，效率一等一。 急匆匆奔上二楼，看到莫洁莲勾着莫颜的脖子，闭着眼，跟睡美人似的温顺站着，祝阿姨脸上不由一丝失落划过。 她备好了大力气，却觉得现场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莫颜非常懂祝阿姨“渴望被需要”的心理，于是夸张地叫起来：“祝阿姨，可算等到您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医生说要让住院，可是我一个人，根本搞不定，正发愁呢，您的电话恰逢其时地到了。 您简直是上天派来的救星！” 祝阿姨的脸色，在莫颜的滔滔恭维声中暖了过来。 “丫头！这事儿简单！你陪着你妈妈，把证件交给我，我给你办住院手续！” 莫颜将手机支付密码告诉祝阿姨，祝阿姨带着证件，乐颠颠下去一楼办手续。 看着祝阿姨日渐丰满壮硕的腰臀，莫颜不禁陷入回忆。 追忆起来，她在还不知道王者风之前，就先认识了王者风的妈妈。 那时候莫洁莲离婚约三四年，正在疯狂相亲中。在一众只想偷腥的男人中，终于遇到一个一往情深的男人。 可是不久，就有一位女人找上门来。 是个漂亮女人。 她站在门外，直呼莫洁莲的名字，声称她是友军。 原来，那个让莫洁莲深感被呵护的男人，想偷腥，更想偷钱，是个职业情感骗子，专骗失婚的中年妇女。骗财为主，骗色为辅。 漂亮女人被骗走了80%的钱款后惨遭抛弃，才幡然醒悟。从此她多了一份免费职业：追踪该情感骗子，专业拆台。 莫洁莲自然半信半疑。 漂亮女人为了增强说服力，原原本本告诉莫洁莲她的生活轨迹。 第50章 情根深种（1） 毫无疑问，这位找上门来的漂亮女人就是王者风的妈妈，祝阿姨。 祝阿姨讲，她与前夫游轮上邂逅、在众人反对中疯狂热恋、瞒下家人偷偷结婚、激情过后负气离婚；离婚后才发现自己怀着身孕。 生性桀骜的她想过为了孩子与前夫复婚，可惜，当她终于抛开个人颜面找到前夫时，却发现他已经有了新欢。 新欢一看就是个骚气冲天的狐狸精。前夫这品味，简直是对她的侮辱。自觉被羞辱的她毅然转身走了。 失婚的她不好意思回邻市的父母家，又因前夫给了她丰厚的财产分割，使她大可以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于是她便安心养胎。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产后，前夫火速得知他已经晋级为父亲，前来同她商议儿子抚养权的问题，被她一口否决。她告诉前夫，门儿都没有。孩子已经有了新爸爸！ 那时候，那位职业骗子还没有从她这里骗走钱财，忠犬，十三孝，各种死心塌地。 前夫豪赠一笔钱款，只求一个月4次探视权，并，孩子每隔一周，去他那里住一个周末。 她想了想，4次探视就算了吧，每隔一周抱走一个周末却是极好的。她可以和新老公过二人世界了。于是，就签订了一个合同。 嗯哼，她前夫就是这么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幼稚男人，什么事情都要盖章签合同。 祝阿姨说，有些男人适合做丈夫，有些男人适合做父亲，有些男人适合做情人。她的前夫，是一个适合做父亲的人，而她后来认识的忠犬，是个适合做情人的人。 忠犬千方百计骗走她的感情，还伙同一批人，设了一个局，声称可以买一个矿，做矿主，从此日进斗金，永世高枕无忧。 为了讨忠犬欢心，同时，也是被他吹嘘的“家里有矿”的各种好处诓得心动，就投了一笔钱。可是，矿就是一个无底洞啊，第一笔资金、第二笔资金……不知不觉，她80%的资产被矿吸走，而矿本身，却一毛钱的产出也没有。 等她终于觉悟，他却反咬一口，说他以为她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没想到是别人的野种。他要她赔他的青春与真情！ 祝阿姨讲到这里，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10岁的莫颜，吓得把脸埋在莫洁莲的怀里。 而那个巨不要脸的男人，就是跟莫洁莲约会的男人！ 莫洁莲抱紧怀里的齐肩高的女儿，淡然地笑了笑。算是客气地辞客吧。 “你不信？我有个办法，你只需要把你看上的这个男人带回家一趟，我保证，他绝对慢慢冷落你。” “为什么？” “你穿得这么光鲜，他哪里想到你住这么贫民窟的地方！” 祝阿姨不客气的讲述，严重伤了莫洁莲的自尊。她“啪”地把门关上。关完才想起来，不请自来的客人还在自己屋里呢。 不管莫洁莲多不情缘，事情朝祝阿姨预期的方向发展了。 对方一旦意识到莫洁莲是个穷光蛋中年少女，立刻转身离开。哪里是祝阿姨说的“慢慢冷淡”。 “可见他现在也深感青春短暂，容不得浪费时间。”祝阿姨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莫洁莲哭了。 也许是莫洁莲的软弱刺激了祝阿姨。从此，祝阿姨开始单方面的补偿莫洁莲。她带着不值钱的小礼物登门，一边指责她，一边安抚她。 两个失婚女人，自此交下变态的友谊。 陆陆续续，在对男人各种苛责的夹缝里，莫颜听到了些许祝阿姨的儿子与儿子爸爸的事情。 儿子爸爸给她儿子取了一个霸气的名字，生怕她不肯接受，又给了一笔巨款，同时写下合同，他儿子今生今世，不许改姓。 “男人幼稚起来真要命。”祝阿姨捂嘴笑。 她儿子每次从儿子爸爸家回来，都是由两辆车送回来的。装的都是不同国家买回来的吃的、喝的、用的。 “都是高级货。”祝阿姨捂嘴笑。 儿子爸爸安排她儿子进了当地最好的私校，还派一个接送上放学的司机，雷打不动，车接车送，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迟到过。 “听说这司机还练过武术，三五个人近不了他的身呢。”祝阿姨再次捂嘴笑。 莫洁莲脸色灰暗地听着。 莫颜也一脸灰暗。 她想起了恨不得世界上没有她这个女儿的爸爸。 同样是离婚后的小孩，她怎么不受陈吉安待见呢？因为她是女孩吗？ 除了炫耀前夫对儿子有多好，就是炫耀儿子有多优秀。 从10岁到14岁，莫颜听了足足5年祝阿姨的“我儿子”。 在她寂寞的少女时期，祝阿姨的儿子渐渐成了她想象中的好朋友。 她想象他的长相，想象他的喜好，想象他像祝阿姨一样能说会道地，哄她开心——天知道，她在私校有多不开心！ 直到有一天，房间里看书的她，忽然从祝阿姨口中捕捉到“者风”这个名字。 她忽闪着眼睛，才想起来，最好的学校，可不就是她上的学校吗？ 这么多年，她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跟祝阿姨的儿子是校友。 者风？ 不会是王者风吧？ 然而，王者风，这个名字还不够霸气吗？ 年年霸占排行榜前三，还不够优秀吗？ 难以想象，女生们暗恋的男生……的妈妈，竟然是每周都会出现在她家里的祝阿姨！ 而她想象出来的知心伙伴，竟然在她的现实生活中有实体！ 推开椅子，14岁的莫颜怀着一脸难以言说的激动，冲出房间，来到祝阿姨面前，兴奋得快语不成句：“祝阿姨，您儿子叫王者风？读融华致？” 祝阿姨大概被她的兴奋劲儿吓住了。 “你认识吗？”一旁的莫洁莲平静地问莫颜。 莫颜点头，再点头。 坐正身体的祝阿姨语气中不乏轻蔑：“你女儿怎么可能认识我儿子！我儿子可是读得本地最好的贵族学校，学费贵不说，每年活动还多，各种活动费用、学费加起来，贵得吓死人……” 祝阿姨一回头，瞧见莫颜在点头，还以为是在说她说得对。 第51章 情根深种（2） 祝阿姨轻蔑地笑了。 这么多年，她的优越感全靠这对母女供奉。一开始她还炫得委婉，那时候她跟莫洁莲一样，都是看不出年龄的美人儿。 这些年，她为了掩盖她败掉的资产，处处节约，大力克扣自己，钱是省下来了，人却迅速老去。 而莫洁莲，依旧鲜嫩饱满。 这让她如何不暗中生气！ 面对依然光鲜的莫洁莲，她的委婉也早已变成了锋利的刀子，不戳莫洁莲几下，心里不痛快。 一回头见那个小美人胚子在点头，心中越发气起来。她还不想老呢，新生力量就长起来了，这不是催她老嘛。 “像你们这种住贫民窟的人，难以想象那种私校有多贵……”她的话还没说话，忽听身后的小美人胚子脆生生地接：“我认识他。” “我认识他，”莫颜道，“他的确很优秀，我们学校90%的女生都暗恋他。” 祝阿姨一梗。 连住在贫民窟的破落户的女儿都在读昂贵的私校，那她的优越感岂不是大打折扣？ 至于莫颜夸赞她的儿子优秀，哼，她儿子自然是优秀的，需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片子夸才算得上优秀吗？ 梗住之后，祝阿姨的脸色难看起来。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看穿一切的莫洁莲无声地笑了。 祝阿姨抓起手包，蹭的起身，话也不说，扭头就走。 莫颜看不明白。 “妈妈，祝阿姨她怎么了？” “她例假来了，回家换裤子去了。”莫洁莲调皮起来，也是没有分寸可言的。 莫颜自此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见祝阿姨来。 得知祝阿姨的儿子是自己的同学时，恰逢初中毕业的暑假。那个暑假，因为这则消息，显得格外漫长。 祝阿姨在此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不曾去过莫颜家。 而莫洁莲，自然深感轻松。 莫洁莲要不是看在莫颜对祝阿姨有一种奇怪的热情的份上，早就装不在家，不给她开门了。她倒不羡慕祝姐姐有位体贴多金的前夫，因为，在内心，她早已为祝姐姐的话贴上了标签：假的！ 虽不羡慕，莫洁莲却不喜欢祝姐姐总是仗着关心来打击她。 揭短莫洁莲不行，逃避莫洁莲绝对擅长。 除了逃避，莫洁莲还深谙今朝有酒今朝醉之道。 别人都会为长远考虑，莫洁莲却学不会。 莫洁莲不知道省钱，她不计代价地购买入了她眼的护肤品，宁肯吃土也要购买喜欢的鞋子…… 祝阿姨牺牲漂亮，守着20%的资产，过上貌似吃穿不愁的生活。 莫洁莲则正相反。 很多年后，莫颜想，祝阿姨实在不必要出面拦一刀，像莫洁莲这样全部家产都穿在身上的女人，谁骗谁还不一定呢。 不过，莫颜已经不愿意在其他方面多花心思了。 她，在高中部并班之后，神奇地发现，王者风！就在她隔壁班！ 那一刻，命运仿佛撞响大钟。 她在轰鸣的钟声中轰然沦陷。 接着，在第一次放出来的高中部成绩前50名排行榜中，王者风的名字赫然位居第一。 看着那简简单单却气宇轩昂的三个字，莫颜有喜极而泣的冲动。 王者风跟她是地道的校友，那种从小学一年级读到当下的最老资格的校友。一次次的集体活动中，她也曾像别的女孩子一样，一遍遍扫过他的身影，像别的女孩一样惊诧他长得好、学习好、家世好！ 但，她从来都比别的女孩子更克制，更自觉地把他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她从来没敢想过，那样完美无缺的一个人，竟然也来自单亲家庭！ 在过去的5年里，所有一缕一缕在想象中积攒起来的的情感，在排行榜上看到“王者风”的那一刻，大爆发了。 她站在烈阳下，盯着榜单，一边流汗，一边流泪。 像是找到了上帝慰籍她的方式，想象中的祝阿姨的儿子与现实生活中的王者风合二为一，朝她露出亲昵的微笑。 自此，她便放下负担，隐秘而又大胆地去爱了。 在学校里再见王者风的时候，她暗中养育了五年的知己形象投射到王者风的身上。他站在高高的台上，远远的，目光朝她所在的区域扫一眼，她都觉得那是在看她，顿时觉得台上的他的心跟她的心也贴得很近。 那天，乔伊说王者风心里有一块黑洞，她气归气，并不怕的。 哪个父母离婚的孩子心中没有一个黑洞呢。 那些父母没有离婚的孩子，也未必心中没有黑洞呢！ 红尘俗世，本来就是各种欲望纠缠。哪一种欲望，不是一个黑洞呢。 她不怕黑洞，她相信，两个不圆满的人，会因为相爱而变得圆满。 这是自认为天真不复的莫颜的坚定想法——爱可以救赎全世界。黑洞算什么。 莫颜正沉浸在自己深深的思绪中，办理好入院手续的祝阿姨已经折了回来。 “住院部203房C床。” 祝阿姨一脸洋洋自得，将入院凭证拍在莫颜的腿上，莫颜一秒钟收回放牧出去的神识，马上开启恭维模式：“祝阿姨真能干！幸亏有您！您就是我的福星啊！” 祝阿姨大手一挥，脸上难掩得意：“好啦，我们快点把她弄过去。” 弄…… 算啦，现在不是抠字眼的时候。 “莱莱姑娘，我女儿说我可以醒了吗？” 大家正走路，莫洁莲忽然幽幽询问。 她一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粘在莫颜的身上，原来是在遵女儿的嘱咐。 “是的，是的。你女儿莫颜让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人照顾你，保护你。” 莫洁莲放声大哭起来：“你都回来了，让他们也放了我的女儿吧。” “她在说什么？”祝阿姨大着嗓门问莫颜。 莫颜本来想试探着跟莫洁莲搭上话，听祝阿姨问她，忙去回祝阿姨：“是这样的，医生说说妈妈在做梦，陷入梦中了，说的都是梦中的话。” “胡扯！” “……”莫颜除了笑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当下有个深刻的感受，闭塞又不幸福的生活会让女性变得尖酸刻薄、自以为是。 “明明是疯了！” 第52章 孤立无援的这一刻 “……”莫颜快速低下脸。她不想让祝阿姨看见自己忍不住冷下来的面孔。 “不过我倒是不意外！你妈妈本来就脆弱。以前她之所以能提起劲，全仗着自己骗自己。这人哪，骗自己一时容易，哪有本事骗自己一世啊，终有梦醒的时候。这不，站得越高，摔得越惨。这一醒来，就接受不了了。” 莫颜咬住嘴唇，避免自己突然爆发。 “呦，只顾忙你们的事，都忘了现在是下午5点了。我儿子要到家了！不行！见不着我他一定会着急的。小颜呐，不是我不好人做到底……” “祝阿姨，您快回家吧。” 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因为祝阿姨要离开而心中欣喜。 祝阿姨风风火火地走了，莫颜放松不少。 她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要是准婆婆成了真婆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问了几位护士，问到了住院部，找到了203房。 房里已经躺了2位患者，临门空着的这张就应该是C床了。这跟影视作品中的狭小的单间又不一样了。 莫颜偷偷打量一下另两位患者，对方都是一张木讷的厌世脸。或许是抑郁症患者。 折腾了大半天的莫洁莲显然累了，加上莫颜已经找到了跟她相处的方法，想让她做什么，就假借“你女儿莫颜”的口。可怜她本人正是她的女儿莫颜，她却认不出！ 护士确认过莫洁莲的身分后，跟莫颜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莫颜领了一次性纸杯，写上莫洁莲的名字。去外面买了一份炒河粉，回来一看，莫洁莲已经睡去。 病房里静悄悄。 这里不需要陪床，晚上九点熄灯。不舍得早走，她便守在莫洁莲的床边熬时间。 住院部的护士过来看过几次，说值班医生等病人醒来后会依据她的反应做临时治疗，基本也是让病人入睡。既然病人已经在睡，就让她睡好了。 九点熄灯时间到了。护士过来为病人拉上隔帘，两面床围一拉，倒像个私密的单间了。 莫颜依依不舍告别莫洁莲。 走出医院，来到街上。尽管有路灯，夜色还是浓得化不开。从开暖气的房间走出来，室外显得格外寒冷。 莫颜孤身一人往家的方向走。 举目无亲，正是她当下的境况。 她没想要哭，却边走边落泪。 即使是身处孤立无援、举目无亲的情况，想过万一5万元存款花光就厚着脸皮寻求文豪借钱，也没有想过寻求陈吉安帮助。 如今，她已经不再将“没有得到父亲的疼爱”看做是自己的过错。那是陈吉安的失德。 失德的陈吉安是不会向她们母女俩伸出援手的，他只会罗列一堆他自己也火烧眉毛的借口，而他身边的白小白不趁机嘲讽两句，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舍不得叫出租车，徒步走到马路对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等公交车。 莫洁莲这一住院，到底要花多少钱是无从预估的。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节约每一分可以节约的钱。 在寒冷的冬夜，温暖莫颜的心的，是一碗潘姨许诺等她回来喝的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她一边跺脚，一边拼命想象那碗羊肉汤有多鲜美、诱人。 公交车来了，为了显得不那么怪异，莫颜揩掉脸颊上的泪痕，低头上了车。 到了王家渡，夜色抹去王家渡的破败，星星点点的灯光从住家窗户里透出，一如想象中的那碗羊肉汤，温暖而诱人。 莫颜只顾往里走，不期然被人唤了一声名字。 声音还挺熟。 “莫颜！” 唤她的声音接连又响一次。 莫颜收住脚，茫然四顾。 王承佑从她身后的灯晕里露了出来。 原来她刚才从他身旁走过，因为心事重重，未察觉到他。 莫颜半扭着身子，看见王承佑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他穿着防水短靴，裤口收在靴的高邦内，校服之外，还穿着厚实的大衣，脖子里搭一条绒围巾，看上去很暖和。更暖的，是他脸上挂着的笑容。 莫颜心里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哭什么！她心里骂自己。不过是偶遇的同学，还当是你的救世主下凡了吗？ 莫颜微微低下了头。她想掩盖她哭红的发涩的双眼。 王承佑很快来到莫颜身边。 借着寒冷与夜色，他与她只一步之遥。 “你怎么在这里？” 莫颜开口。 她眼睛抬了一半，目光扫到他的绒围巾中间露出的喉结，便不再往上看。 “偶然，恰好……” 王承佑抬手额头，好缓解他突如其来的紧张。 莫颜没有抬头，因此也没有看见那紧张。 “哦。再见。”她说。 不等他反应，她低头走了。 王承佑的嘴巴撇了撇，满满的委屈。 他花了那么多的功夫，可不是来听一句再见的。 下午的考试一结束，王承佑便迫不及待窜出了校门。 他在学校考试的间隙，问乔伊是否去过莫颜家，得到否定回答后，他去找班主任武老师，想问出莫颜家的地址。被班主任严厉拒绝后，他打电话给何秘书，冒着被父亲得知的风险，询问他上一次把莫颜送回家，地址是哪里？ 他打定主意，若何秘书拒绝回答，他便直接杀到他办公室里逼问。好在何秘书毫无推诿，直接告诉他，上一次就送到王家渡的前门口，并不知道那位小姐具体住在哪里。 王承佑知道甩不掉章哥，便直接对章哥开诚布公。 “章哥，有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我的一位同学，陷入了一桩麻烦的事情，有人试图……” 章哥一手搭方向盘，一手若无其事地拿手指在腿上敲。“嗒，嗒嗒，嗒……” 王承佑说不下去了。 章哥敲出来的莫尔斯电码在无声嘲讽：“编，接着往下编。” “咳，”王承佑手握拳头轻声咳了一声，“我实话告诉你吧。有个我喜欢的女生，今天放弃了2门考试，上午十点匆匆赶回家。我不放心，想去看看她。” 章哥笑了，驱动车：“地址？” “王家渡，前门。” 章哥微不苛察地露出一丝异样。 第53章 又怎么能乖乖听话 王承佑没想到章哥这么快松口，深深沉浸在意料之外的欣喜中。不过，也并未因此忽略章哥的那抹神色变化。 没加询问，只是不想破坏当下的好心情。 直到车在王家渡前门停下来，王承佑才忽然领悟，那丝异样神色发生的原因。 王家渡，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城中村，原来是这样的丑陋。 那是一片野蛮生长的钢筋水泥丛林。杂乱无章，拥挤丑陋。除了村口灰秃秃的小花园，目光所及的王家渡毫无绿化可言。进出王家渡的人脸上写着困顿，脚步显着疲惫，表情麻木。 王承佑手扶半开的车门内，望向王家渡的目光怔怔的。 原来他喜欢的莫颜，住在这样的地方…… 章哥默默看了王承佑一眼，自己开门下车，去小小的门房处询问可知道一个叫“莫颜”的姑娘住哪里。门房老大爷凑过耳朵：“你说啥？停车？没位置！” 章哥笑着摆摆手，走了。 他回到车边的时候，王承佑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也许可以找物业问问。” 还真有一个物业公司。 物业经理夹着孩子从自家屋子里出来：“我是新上任的。这里人来人往住着好几千人，我哪知道谁个叫莫颜。你们甚至连他是租客还是房东都不知道，我哪知道谁个叫莫颜。” 章哥散给他一支烟，从他嘴里问出在此工作年份最久的人。 是一对做保洁的夫妇。 章哥领着王承佑，穿越好几幢朝向古怪的楼，走过好几拨对他们暗中打量的人群，找到一对老夫妻。 老夫妻打量一番他们的衣着，忽然像遇到青天大老爷一样哭诉起来：“你们不知道，这里保洁费难收！收也只有一点点钱！可是造的垃圾多得很呐，从早到晚都扫不清。 垃圾多不说，还乱丢乱放！我们俩老东西，也就是看着能免费提供一间住房，才做了这么多年。” 王承佑趁他们诉苦的时候，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 不敢再看第二眼。 那是一间黑踆踆的单间，一张床之外，全是沿墙叠起的箱子纸张。大概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卖废纸的。 垃圾与人共生的场景，是王承佑从未想过的状态。 他隐隐有些后怕，怕莫颜，也生活在这样的状态中。 章哥塞了500块钱，告别那对老夫妇。 一转身，看见王承佑拿袖子擦了一下眼睛。 章哥的笑，陡然温柔很多。 他快步赶过去，拍了拍王承佑的肩膀。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默默往村口的车停处走。 王承佑潮湿着眼，找到莫颜的念头越发迫切了。 那时候他看见莫颜从她父亲家里走出来，还以为是莫颜的妈妈贪小便宜，指使莫颜找父亲要钱。原来，也可能是无路可走。 章哥的电话响了，来电是“老板娘”。 看一眼不时偷偷抹眼泪的王承佑，章哥落后两步，跟电话里悄声解释了几句。 章哥挂完电话，刚想提议回家，忽见王承佑转过身，眼里放出光来：“我想出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回到车上再说。” 一刻钟后，外卖骑手陆续骑进王家渡。 20分钟后，几十上百的外卖小哥蜂拥进王家渡。 他们中间有餐厅外卖、饮品店外卖、花店送花……甚至，蛋糕店送蛋糕的。简而言之，王承佑调动了方圆5公里所能调动的所有外卖与自送的小哥们。 没错儿，他的策略就是为王家渡的每一户人家叫一份外卖。 送外卖的小哥拿到留言，询问前来开门的人家是否有莫颜。没有，钱照付，外卖品小哥自用；有，记下门牌号，前来领幸运奖金1000元！ “七百多户，一单按15元计，也快一万块了吧？” 章哥对王承佑想出来的这个鬼主意哭笑不得。 王承佑合上笔记本，双手枕在头后，露出惬意的笑容。实际上，点单一共花了一万两千三百二十八元。总价需另加一千元奖金。 这一千块，总会有人领走吧？ 半小时后，骑手们陆续离开王家渡。 王承佑等那位锦鲤小哥，等得望眼欲穿。 终于等来了领奖人，没想到，一来来3位。有2位声称找到莫颜的家，第3位则说，他也找到了莫颜邻居家，从邻居口中得知莫颜并不在家。 章哥分别跟随前2位去确认，发现签下外卖的人家里并没有住着莫颜，他们只是想赖下外卖而已。而第三位，正如外卖小哥所言，号称是莫颜的邻居。 “那孩子还没有回来，所以才把外卖送到我家吧。奇怪，她点什么外卖？这不是浪费钱嘛。难道我还不给她一顿晚餐吃？” 前来开门的小个子女人抱怨道。 据章哥判断，可信度超90%。 王承佑当即转给锦鲤小哥比许诺奖金还翻了个倍的2000元幸运奖。 7号楼306室。 王承佑将这个地址牢记在心中。 同时，心里也略略松口气。还好，看楼层至少不会是垃圾与人共同生活的人家。 找到了，却又无计可施。莫颜不在家！ “要么，再去问问邻居，她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王承佑在车里坐不住了。 “问多了，反而招疑。按我说，我们回家去吧，明早你不是照样能见到她？”章哥反对。 “不回。”王承佑别过脸，“要回你一个人回。” “你不饿？” 王承佑揉揉肚子，明明是饿了的样子，偏硬着嘴说不饿。 章哥叹口气：“好吧，今天你说了算。” 两个人算准了莫颜的回家必经之路，便在那里等候。 从黄昏等到天黑，从晚上7点等到晚上9点。饶是有耐心的章哥，都沉不住气了。 “你想过没有，万一她今晚不回家呢？” 王承佑也不搭话，只装听不见。 章哥从后备箱翻出零食，自顾自吃起来。吃完之后，将驾驶位放下，自己优哉游哉听音乐去了。他极度后悔说了“今天你说了算”，真想抽自己一耳刮。 王承佑靠在车外，不知疲倦地望着每一个在王家渡前门口出现的人。 走进的人。 走出的人。 莫颜的手机打不通，他也拿不出其他证据，只有一股子不甘心与不放心组成的直觉：莫颜，一定会回来的！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等到了她。 难道，真的仅止听她说一句“再见”，就明天见？ 第54章 少年的自尊心（加更为推荐票们，比心 傻了才甘心让莫颜跟他擦身而过！ 情急之下，甚至都没细想，王承佑疾走几步，伸手抓住了莫颜的手。 冰凉的小手。 同时，还有回头露出的惊诧双眸。 “我，我，我其实……” 莫颜，我其实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不知怎么，这么一句在心里翻滚嘶吼的话，却因紧张而涩于出口。 少年王承佑的自尊心，还是单薄而脆弱的。情话还没有说出口，先担心被丑拒。 车内，章哥正摇头晃脑听音乐，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一道风景，不由坐直了身体，用手摸索手机。这可是有图有真相的年代，不拍照留念等着被说骗人吗？ 车外。 “什么？”莫颜等不及他的欲语还休，追问道。 她饿着肚子呢，饥寒交迫。 “我有一件可能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你。” “什么？” 就是，我喜欢你啊。 可惜，没胆说出来。 “就是，”王承佑定睛望着莫颜，“今天你走之后，有人在学校门口冒充你妈妈要找你。” 莫颜果然露出吃惊的表情：“也许就是我妈妈呢？” “不。绝无可能。初中毕业典礼上我见过你妈妈，光彩照人。而今天去找你的，极其中庸普通。” 莫颜在记忆中搜索不出容貌平庸又跟自己熟悉亲近的：“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王承佑正暗自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随随便便就将这则信息告诉莫颜，万一吓到她呢。见莫颜这样说，马上顺坡下驴：“也有可能是我听错了。我担了一天的心，生怕你遇到什么问题，所以……” “所以，你其实是专门在这里等我？” 莫颜忘记掩饰自己的红肿双眼，吃惊问道。 “嗯。” 王承佑可怜巴巴，就差摇尾乞怜了。 莫颜抬头反问的间隙，灯光昏暗，他依然敏锐地看出她哭过，看样子哭得还挺久。王承佑不由抬起另一只手，想摸一下那红肿的双眼，好确认是真实的，还是他过于担心的幻觉。 莫颜受了惊，慌忙后退。 两个人像是才发现，他们之间，还有一周握在一起的手呢。 莫颜往回缩手。 王承佑不敢挽留，连忙松开。 只一秒钟的时间，两个人之间已经拉开至少1米远的距离。 车内的章哥，举着手机，不厚道地笑了。 车外，莫颜窘迫地低下头。寒风打着旋儿从脚底往上吹，周身发冷。 忽然，身上一暖。 原来是王承佑将大衣脱了下来，为她披在肩上。他对她的心疼，终于超越了他对自己自尊的关注。 披上衣服还怕不够，王承佑把自己的绒围巾也绕在了莫颜的脖子上。莫颜要推辞，他已经帮她在脖子里打了一个交叉结。 “女孩子不经冻。”他说。 莫颜只好笑笑。婆婆妈妈的拖来让去，也不是她的风格。 “我家就在附近……” “是要邀请我上去坐坐吗？”王承佑露出大笑脸。 “然而，并不是。我……” 呵，我只是想说，没事我们就see you tomorrow吧。 王承佑自嘲一笑。笑声在夜色中显得有点突兀。 “其实我还没有吃晚饭。”没办法，王承佑只好卖惨。 莫颜却先叹了口气，她的肚子，已经饿得连叫都叫不出声了。 “你是不是也没有吃晚饭？” 莫颜仍旧低着头。其实低头并不是她的风格，但，她也不想给同学看去她通红的双眼。 “我倒是知道一个吃饭的好地方，我们一起去……” “不。我吃过了。”莫颜坚定否认。别说她现在满肚子心事，就算是平时无事时，也断然不会在深夜与异性外出吃饭。 王承佑结舌。 “你去哪儿了？”再开口，已经是低沉的声音和缓慢的询问。这样走心的语气，是莫颜没有听过的。 莫颜忍不住飞快看一眼王承佑。果然，表情也是没有见过的严肃。 “……”莫颜没回答。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时间不早了，我也不浪费你的时间了。明天老师可能会把你叫进办公室补考，回去早点睡吧。”王承佑看上去，可不止消沉一点点。 莫颜陡然想起来，恐怕她明天没办法去上学！ 她要赶在8点前去医院为莫洁莲送早餐，还需要在8点半医生查房后带莫洁莲进一步诊断，万一需要打持久战，她还需要将盆儿、毛巾、牙刷之类的给莫洁莲送过去……明天事情多着呢。 “我明天可能没法去上学，不过，我会给武老师打电话说明的。” “发生什么事了，不能跟我说吗？”王承佑的声音里不无痛苦。 莫颜苦笑一声。一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二是说了也没有用啊。 “你快回去吧。”见莫颜无意开口，忍下不舍，他嘱咐她快走。 莫颜匆匆看他一眼后，转身快步走了。 王承佑自觉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自感失败过。 “王承佑！” 身后忽然传来莫颜一声喊。 王承佑瞬间情绪高涨，笑得情不自禁。 回头，发现莫颜不过是来还他的大衣。将大衣往他手里一塞，甚至没有跟他说再见，就跑走了。 笑容顿时又僵在脸上。 “哈，那个，差不多了，该走了。” 五分钟之后，章哥不忍看下去，拉寒风中抱着大衣发呆的王承佑拉上车。 追女孩子嘛，说穿了很简单，强势一点就是了。 不过，这个秘诀，他可不打算对王承佑说。 成长不需要外力拔苗助长，自己摸索来的人生经验才更被珍视。个中吃的苦，跌的脚，才会被历练成成长的垫脚石。 回家的路上，王承佑一直情绪低沉。 到家，要下车了，章哥才来一句：“你想知道为什么，明天一早我告诉你。” “什么？”王承佑吃惊反问。 “就是你听到的和你想到的那个意思。” 章哥熄火。 “我只有一个要求，打起精神。” 王承佑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别摸了，比垂头丧气好不了多少。” 王承佑傻笑了一下：“就不能今天晚上告诉我吗？” “你以为我靠占卜吗？总得给我时间去调查。” 王承佑乖乖闭上嘴。 延迟打开的车门外，米芝已经焦急地敲车窗了。 “佑！你们去哪儿了？还好你爸爸今天出差不在家，不然你们回得比他都晚……” 米芝忍不住发牢骚，王承佑忽然拿胳膊圈住她的脖子，在她脸蛋上香香地亲了一个吻。 米芝不由笑了，笑完也懒得再说教下去，帮儿子整理衣领：“咦？你的围巾呢？” 第55章 他的步步退让 “围巾？” 王承佑眼中噼里啪啦冒着小火花。围巾在莫颜那里呢。 “东西总是丢三落四，那可是古驰桑蚕丝与山羊绒的限量定制款哎。”米芝抱怨，不过语气清淡得很，更像是拉家常。 “知道啦，知道啦。”王承佑拥着妈妈，想着自己有样东西落在莫颜那里，莫颜少不了睹物思人，心里莫名雀跃起来。 “饿死我了，快给我拿点吃的。” “怎么，你们在外耽搁这么久，竟没有吃晚饭？” “别问啦，妈妈，不会告诉你的。” “……” “别生气。会有皱纹的。” “……” “快去睡美容觉去吧，不然以后还怎么混着当我姐姐？” 米芝想气又想笑，见张妈接二连三变魔术一样变出半桌子热气腾腾的吃食，知道也没她什么可忙碌的，看看时间已经快晚上10点，便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道声晚安，去睡了。 “我就知道你回来会饿。”张妈喜不自禁，添茶倒水。 “张妈，有没有什么适合打包又方便携带的——” “你是要——” “嘘。”王承佑嘘声，同时，调皮地朝张妈眨了眨眼。 “哦。”张妈做出会意的表情，压低声音，“是要带给那天的那个姑娘吧？” 这下轮到王承佑吃惊了。他都没有说出口，张妈竟然会猜到。 “包在我身上！明天一早帮你准备好！” 印象中，还从来没有哪一天，像现在这样急切地盼望夜晚早点过去。明天一早，既可以知道莫颜的秘密，又可以带吃食给莫颜，期待！ 第二天一早，王承佑早早的起床。下楼去厨房，张妈正在忙早餐。王承佑目光到处张望，张妈笑：“备好了，在这儿呢。” 说着，从橱柜抽屉里拿出一个并不大的纸盒。 王承佑迫不及待打开：“阿胶糕？” 妈妈素来拿它当零食的，偶尔也会剥一块给他。 “是。”张妈笑着说，“几天前我用黄酒为夫人泡了半斤，但前次为她做的还剩二十来块，不急。昨天晚上，炒了红枣片、黑芝麻和核桃仁，为姑娘熬了一斤半阿胶糕。冬天女孩子吃这个，生气补血，面色红润，不怕冷。” 王承佑扒拉着纸盒内真空包装的小阿胶糕块，心里高兴，嘴角也合不上了：“谢谢张妈，有你真好！这是咱俩的小秘密，可不要告诉第三个人。” 张妈脸上笑开了花。 一般情况下，早餐在7点20结束。但这天早晨，才七点，王承佑已经单肩挎着书包翘首以待等章哥了。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反常呢？” 米芝端了小杯糊糊状的膏，偶尔用小勺吃一口，来回绕着儿子打量。 王承佑气存丹田，悠然一笑：“学校里有早活动罢了。” 米芝不置可否：“今天是单周周五，你爸出差回来，你……哥哥也来。我可是提醒你了，晚归的事，今天不准再出现。” “谢谢妈咪提醒。” 7点10分，王承佑看到章哥的身影从庭院大门处出现了，转身跟米芝道再见。 章哥并不住在王承佑家里，他只是每天来开车送王承佑上放学。相比其他24小时待岗的家政人员，他算是极松散的。 章哥才进院子，王承佑早已从屋子里窜了出去。 “车上说。” 章哥用眼神制止他的问询。 王承佑一回头，果然，米芝端着她的谜之早餐，不紧不慢也从屋子里跟了出来。 “天冷，我帮你又拿了一条围巾。这条原本是要送给你哥哥的。记得今天不要再忘从学校带回来。” 米芝伸出的手里，搭着一条浅咖与浅灰交织的长围巾。 “既然是要送人的，我就不带了。” “也不是非要送不可。或者，随便换条别的送好了。” 米芝将早餐杵到章哥手里，自己为王承佑将围巾搭在脖上，顺便又帮他理了理衣服领子。 王承佑依旧笑笑的，只是眼中的目光沉了沉。 从来都是这样，在米芝的心里，那个人根本不配与他相提并论，更不要说来跟他争东西了。东西一式两份，不过是敷衍爸爸。 可是，米芝似乎从来也没有意识到过，正是她这种绝对的偏袒，使他反而要处处退让。 他学习好，他就想方设法不去争第一名。 他身姿端正、一派正气，他就让自己坐没坐相，吊儿郎当。 他洁身自好，他就混圈子，跟纨绔打成一片。 …… 米芝这是被爱蒙蔽了多深的眼睛，才看不出他的日渐往没法洗白的路上越滑越远。 否极泰来。幸亏出了考试卖排名的事，才使爸爸王宸重新审视他。 可是这些想法，又不便对妈妈明说。 再次跟妈妈道了再见，王承佑上车，关上车门。都没等及出庭院，便急急问章哥：“章哥，你打听到了什么？” 章哥稳健地将车开出庭院，才回答：“情况有点复杂，你听了，不要激动。” 说好了不激动，王承佑又如何能做到真的不激动！ “涉黑？！” 他大声叫着，一脸的不敢相信。 “也未必。我从莫颜妈妈工作门店监视器上面拍到的画面追查，查到那三个人是某组织成员。从街面摄像头拍到的那辆林肯车牌追查，查出车隶属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再对这家小公司做调查，倒是挖到了徐氏集团。 另外，我侧面查证过，莫颜母女生活清白，没有不良贷款。按照道理，跟那种人应该没有交集。既然纠葛在一起，我推测，可能是因为徐氏集团的千金，徐清莱同学。” “徐清莱？” 王承佑努力搜索记忆。在他印象中，徐清莱跟莫颜完全是两个圈子的人。 “是的，据我探到的消息，徐清莱最近陷入一种微妙的情境中，致使她的家人完全联系不上她。疑似遭绑架。而且，真的有人从境外打来电话，向徐氏集团集团索要赎金。事情正在胶着期，暂时保密，警方已经介入。” 王承佑眉头一点点拧起。 绑架，他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却一点都不陌生。每年，他父亲都会找人给他们上一节跟绑架有关的课程，主讲发生绑架时该如何应对，以提高存活系数。这也算是有钱人家的未雨绸缪吧。 绑架，是重罪。不是铤而走险的凶险之徒，轻易不涉这宗罪吧。 “绑架，又怎么跟莫颜母女扯上关系？” 第56章 女孩子们消失不见 章哥稳健地在黄灯变红灯前停下车，微微回头：“事实上，关于这一点我也没有打探到什么。在学校里，莫颜跟徐清莱走得近吗？” 王承佑慎重地再次搜索记忆。 在他没有被风纪主任关起2天之前，莫颜跟徐清莱之间，只有零星几次交集。原因他倒也知道。是为他那个在学校里光芒万丈的哥哥争风吃醋。 那种情境下的交集，只会是徐清莱的威武霸气碾轧莫颜。 莫颜只有狡辩否认的份儿。 毕竟徐清莱要是自称融华致混子届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他倒从不曾因此对莫颜有关怨念。校园里，十个女生有九个半会将目光投向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他凭什么要求莫颜是个例外呢？ 莫非，在他被风纪主任强行隔离的2天里，发生了什么剧情逆转？ 莫颜绝不至于睚眦必报到用联合外人绑架以报复徐清莱吧。 “章哥，今天可以不去学校吗？” “不去学校，你想干什么？” “莫颜昨晚说她今天请假……” “不如这样子，你继续上课，我接着为你打探。” 王承佑默默点了点头。 他去学校，可以问问徐清莱交好的那几个女生，她们跟徐清莱几乎形影不离。对了，还可以问问曹俊杰，在他被隔离的两天里，莫颜周边人际有什么变化。 到了融华致，告别章哥，王承佑朝高中部的梦想号教学楼走去。 第一件事情，不是去自己的班级，而是去隔壁的一班。 王承佑大剌剌地走进三（1）班教室，他站在讲台上，自顾自往台下眺望。多年同学，记几张面孔还是小菜一碟。反倒是那几个女生的名字，他一无印象。 他只顾着逐个从女生面孔里查看，殊不知，他的举动引来不少注目。 “台上的傻x是谁呀？走错班级了都不知道。” “他一定是在想，咦，怎么跟我昨天离开的教室不一样。” “昂昂昂。” 有人笑出猪叫声。 王者风在人群的哄闹中抬起头，看到王承佑一脸漠然地站在了他们班的讲台上，眼睛四处在搜索，不知道在找什么人。 王者风站了起来。 他不觉得自己应该视而不见，何况这个周末他要去臻园的家里。在臻园，台上的这位可是土著。 “承佑，”王者风低沉开口。他想问你要找谁？只是才喊了一个名字，王承佑就一脸漠然地扭头走了。只有他，孤零零地站着，被众多好奇的目光注视着。 表面上，他心平气和；心底里，他恼怒异常。 恼自己拍马逢迎站了起来，怒王承佑目中无他。只是这恼怒，有些无从出口。他叫他名字的声音并不响亮，并不能保障他听到了。 目光从王承佑的后背上收回，王者风重又坐了下来。 “刚才的小哥哥，谁认识？” “隔壁班的。” “有点像咱们班的者风耶。” “戚！哪能跟我们班草比！听说年年考倒数第一！” 在身后两个女生毫不掩饰的议论声中，王者风翻滚的内心平静不少。而走出三（1）班教室的王承佑，脸色更冷了。 倒不是因为闲言碎语，而是，徐清莱的死党们，他一个也没有看到！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捉住曹俊杰，把他拎到教室外，问他他不在教室的那两天，莫颜可曾与徐清莱有什么交集。 曹俊杰如今看王承佑，都能看出花来，越看越觉得王承佑就是人中龙凤，未来不可估量。口还没张，媚骨毕现。 “有啊。我之前竟然不知，徐清莱那么关照莫颜。” 曹俊杰支支吾吾讲了那天体育课上忽遇变天，他欲借衣服给莫颜的事情。马上口风一变，趁机大大渲染了一番徐清莱对莫颜的关照与另眼相待。 他本意是讨王承佑欢心。 毕竟以他的标准看，王承佑与徐清莱都是圈子里的上层人物。徐清莱对莫颜另眼相待，不是也间接说明王承佑的眼光好吗？ 殊不知，王承佑听得一颗心晃晃悠悠往下沉。 他还不知道徐清莱吗？怎么可能向莫颜示好？除非莫颜用什么做诱饵钓她上了勾。会是什么呢？ 王承佑手摁眉头，抛开滔滔不绝的曹俊杰，自顾自走进教室。 “乔伊。” 他坐到莫颜的座位上，喊乔伊。 乔伊只一双眼珠转过来。 “莫颜最近在忙什么？” 乔伊像看白痴一样看王承佑，用无波澜的声音回答：“应对高考。” “她这两天没来上学，我怕她有什么麻烦事。” 乔伊连一双眼珠也懒得给王承佑了：“果然有人闲得唯恐天下不乱啊。” 王承佑也不生气：“要是有需要，记得可以来找我。” 乔伊不镇静了，她扭头看他，想问这句话省略了的主语是谁。她？还是莫颜？要是他胆敢说是她，那她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三寸不烂之舌，凭他的智商，还敢在她面前说可以提供帮助？？ 乔伊义愤填膺之际，王承佑已经起身走人了。 乔伊的态度摆明了不合作，久留也无益。说完“要是有需要，记得可以来找我”，王承佑不等乔伊表态，就起身走了。 乔伊憋着一口理不顺的气，眼睁睁看着王承佑走回自己的座位。 九世之仇，尤可报也。 这口疑被轻视的气，暂且记着！ “王，谁惹你了？” 自从那天见识过王的司机，淘气陶建杰就沦为王的死忠。确切点，应该说是章哥的死忠。可惜章哥无缘看到，只好跟随王以解倾心。 “是啊，王，你身上都是低气压的味道，靠近你，氧气都少了。”金刚抽动着鼻子。 王承佑揉了揉脸。他还以为他已经喜怒不形于色呢。 “好了，知道我心情不好，今天不要找我说话，也不要让别人找我说话。” “没问题！” “包在我们身上！” 王承佑得到了他想要的清净。 可惜，清净并没有使他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几乎一夜无眠，次日一早，莫颜早早起床。从莫洁莲之前告诉过她的存放5000元现金的抽屉里取出500元现金备用。 虽然时间还早，她决定马上动身，去精神病院看莫洁莲。 第57章 全身而退 拉开房门，恰巧遇到隔壁的潘叔要出门。 潘叔脸上一丝躲闪，似乎还有一秒的发怔。 莫颜将他异常的神色看在眼里，还以为那是说不出口的怜悯，便不由低头逃避去看。她怕一切充满怜悯的目光。怜悯只会消蚀她强装的坚强。 “……” 潘叔没有打招呼，留给莫颜的只是一叠串像逃走的下楼脚步声。 莫颜转身拉上自己的房门。 “咦？小颜这就要去医院吗？”倒是潘姨，出来关房门的时候看到了门口的莫颜，“昨晚你怎么没有来喝羊肉汤？是不是因为回来的太晚了，怕打扰我们？” 莫颜露出笑意并不足料的笑脸。她昨晚到家就快晚上十点，又知道潘姨一向睡眠不好，的确不好意思主动扣门讨一碗汤。 “你这孩子也太见外了，还点什么外卖，不是浪费钱嘛。” 莫颜一愣。什么外卖？ “你妈呢？后来医生怎么说？昨天你一直没有打电话给我，我想应该一切都很顺利吧。” 别看潘姨个子小，说起话来像爆豆子，噼里啪啦，让人应接不暇。 莫颜便拣重点，将妈妈住院、偶遇祝阿姨帮忙的事情说了一遍。 “祝大姐？她倒是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潘姨见莫颜隐隐一脸着急，便催她快走。 莫颜直走到了楼下，才想起了没有详细询问外卖的事情。也许是外卖小哥送错了地址吧。抛开这等琐碎小事，莫颜乘坐公交车，赶到了精神病院。 才来到住院部213的房门口，隔着房门，莫颜就听到了莫洁莲的高声喊叫。 “这是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是不是莫洁莲？” 一阵心酸袭上心头，莫颜慌忙推门进房间。 茫然的莫洁莲回头看到莫颜，顿时眼睛里放出光来：“我的儿！” 莫颜扑过去，抱住莫洁莲。 不得了，莫颜已经糊涂得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了。 “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一早醒来，看见天花板是陌生的，拉开床围，屋子里的人也是陌生的。我这是在做梦吗？” 莫颜“霍”地推开搂抱着的莫洁莲，仔细看她的脸。 妈耶，这是醒过来的节奏啊。 “妈，我是谁？” “你傻了？你是我的亲女儿啊！” 莫颜喜极欲泣。 又怕莫洁莲想起这个忘了那个，到头来空欢喜一场，于是又拿起自己的手机，在莫洁莲眼前晃了晃，问：“妈，这是什么？” 莫洁莲意识到了什么，她捂上嘴巴说不出话来。 “妈，再仔细看看。”莫颜的一颗心，坐电梯似的，上上下下。这会见莫洁莲忽然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空欢喜一场，正不甘心地追问呢。 莫洁莲一把抱住莫颜：“我的儿！难为你了！” “妈。”莫颜辨不出妈妈的状态，不敢将失落表露出来，只下巴搁在妈妈肩头，幽幽叹口气。 “是手机。我认识呢。” 背后传来莫洁莲的说话声。莫颜的心顿时活蹦乱跳起来了。只是莫洁莲死死抱住她，不然她一准抱着莫洁莲的脸狂亲！ 她的妈妈，睡了一觉，自己好了！ “我这就去叫医生。” 一直等到莫洁莲抱够自己松开她，莫颜才欢欢喜喜去按床头的呼叫铃声。一位男护士冲了进来。 “什么情况？” “我妈睡了一觉好了。” 男护士露出温润的笑容：“十分钟之后，医生开始查房。到时候跟医生说吧。” 莫颜点头。 男护士走了，同房间别的病人家属露出羡慕的目光。 莫颜与莫洁莲并排坐在床边：“妈妈，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昨天？”莫洁莲显出困惑的神情。 莫颜暗自后悔，真怕莫洁莲通过回忆，再受刺激，连忙转移话题：“妈，你今天早晨什么时候醒的？吃过早餐了没有？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喝水？” “颜，”莫洁莲忽然打断莫颜。 莫颜抬头，心里很是没谱。 “你同学莱莱回来了吗？” “徐清莱？” 这个弯拐得莫颜有点措手不及。 “怎么忽然想到问起她？” “昨天她小叔找到我。”莫洁莲的声音低下来，脸上畏惧隐现。环顾四周，确认是在医院，在公共场合，才又给了她重新讲述的勇气，“他跟我说莱莱被绑架了。” 莫颜呆呆地看着莫洁莲。 昨天莫洁莲自言自语的对话在脑海里闪过。 带着颤音，莫颜轻声询问：“他威胁你，徐清莱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绝不放过我，是吗？” 莫洁莲痛苦地点点了点头。眼泪自顾自，奔出眼眶。 原来并不是姥姥仙逝，而是担心自己！ 莫颜心里，激荡着浓烈的感激之情。有点不敢相信，莫洁莲将自己看得那么重，重要到真的急疯了。 “你昨天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吧？我听她小叔在电话里说，要把你从学校里骗出来。后来，情急之下，我竟然什么都记不得了。”莫洁莲摸着自己的头，苦恼地说道。 原来，昨晚王承佑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莫颜打算瞒过莫洁莲。 “妈，放心啦，我没事。” 莫颜将头贴在妈妈心口。 这可是爱她胜过爱自己的妈妈！ 母女情深的时刻，房门被推开，医生来查房。 孟解晓穿着白大褂，带着一脸温柔的微笑，一一点头跟病人和病人家属交换目光。 莫颜等着她从a床一路问过来。 “孟医生，我妈妈今早醒来，完全好了。只是记不得昨天后半天发生的事情了。” “那更说明昨天是在做梦了。好了就好。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也可以酌情做个心理健康评估。看你们的意愿了。” “办出院手续吧。”莫洁莲表态。 莫颜看了莫洁莲一眼，没有说话。她知道，莫洁莲心中有本经济账。 “我的包呢？” “妈，你的包在家里。” “我的手机呢？” “你的手机我没有见。” 莫洁莲还以为莫颜是因为没有翻她的包才没见她的手机。她叹了口气：“没有手机，我怎么跟店长请假？” 莫颜未曾存过妈妈店长的电话。她灵机一动：“妈，办好出院手续，我们去店里请假吧，正好外面吃顿饭庆祝一下。” 虽说存款不多，但是能这样顺利地出院，吃一顿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 莫洁莲没有异议。 一早办出院手续的人不多，莫颜很快办妥手续。昨天预交了2000元押金，今天退给了他们一千三。 算上就诊的费用，花不到一千就痊愈出院。莫颜都有劫后余生的感动，越发觉得值得吃一顿，庆祝一下。 第58章 疑有余疾 莫洁莲大有同感，暗自庆幸没有脱层皮，就走出了医院。 出了医院门口，莫洁莲不经意回头望，生生把自己吓一跳。 “你这丫头怎么把我弄到这种医院里来了？” 莫颜甜甜蜜蜜地挽着莫洁莲的胳膊，嘻嘻笑着说：“还说呢，昨天你又哭又笑，吓死个人。我六神无主，潘姨指了这里，我们就来啦。” “原来是她出的鬼主意，看我回去不找她算账。”莫洁莲也笑。 莫洁莲抖了抖手中的结账单，怅然道：“只睡了一晚，还是三人间，收费比五星酒店都贵。” “好啦，不去计较了。你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幸运。” 莫颜挽着莫洁莲的胳膊，边走路边低头查路线。忽然，一辆车急刹车在她身旁。吓得她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 不会才出精神病医院，又进骨科医院吧？ 车上很快下来一个人。年轻精干的男子。 “没有撞到你们吧？对不起对不起，躲避一辆快递电瓶车，一时没顾周全。” 莫颜头摇得像拨浪鼓，而莫洁莲直接紧张到四肢僵硬。她刚经历过被人塞进车的遭遇，此刻见到车擦着她们的身边停下来，身体的记忆自动苏醒。 男子摘下墨镜，神情间露出欣喜：“你是王承佑的同学吧？” “……” 莫颜可不觉得见过他。 “我是王承佑的司机。承佑叫我章哥，阿姨就叫我小章吧。我刚送完承佑上学，路上办点事，拐了个弯，没想到竟然碰到他同学！怎么？你今天没有去上学？” 章哥变身话唠青年，不知道淘气见了会怎么想。 莫颜嗯嗯啊啊，心里想，这位青年你的热情从哪里来的。貌似我跟王承佑也没有那么熟吧。 莫洁莲仍然是万分警惕的状态。说别的身份还好，说是女儿的同学，更让莫洁莲嗅到危险的味道。徐清莱家的关系户？ “你们去哪里？我反正也闲着，送你们一程。” “不用，不用。”莫洁莲抽筋一般迭声反对。 “谢谢，不用了。”莫颜本就不愿意，见莫洁莲反对得很坚决，也跟着拒绝。 “今天早晨，承佑还跟我说起，说有条围巾落你那里了。”章哥笑笑的，好似没有听见母女俩的拒绝声。 他这么一提围巾，莫颜马上想到昨晚深夜遇王承佑的事情。显然这位司机小哥全程车内围观，不禁微微红了脸。 匆匆看一眼莫洁莲。莫洁莲只顾死死盯着假想敌，还顾不上多想。 昨晚，她确实忘了把王承佑的围巾还给他，也许是围巾太柔软，太温暖了。 昨夜睡不着的时候，想起王承佑此举，心里有那么三五秒，还是非常感动的。再联想到这些天来王承佑的其他举动，她能感觉到，他是在向她示好。 用大家的话说，他或许在追求她。 长到这么大，还不曾有男生追求她呢。当然，曹俊杰是不算的。 少女心在感动至极的三五秒里差点失控。很快，现实逼迫她冷静下来。 今早冷不丁听章哥提围巾，也不过脸上有一两秒钟的火辣。很快，她又坦然地昂起头来。 “早高峰出租车难打。”章哥左右瞭望起来，像是要为她们拦出租车。 莫颜暗想，她们才不会乘出租呢。只是脸皮薄，说不出口。 章哥辗转挨到莫洁莲的身边，话中有话似的：“有时候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 莫洁莲敏感神经绷得正紧，又章哥咧嘴一笑：“我担心出租车难拦，果然。” 因为疑神疑鬼，莫洁莲表情有些发怔。 “还是坐我的车吧，要是过意不去给我小费也行。” 章哥就势拉开车门，对着莫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章哥笑得那么热情，眼神那么真诚，以至于莫颜只得寄希望于莫洁莲说不。 “阿姨，您小心。”章哥扶了一把莫洁莲。莫洁莲晕晕乎乎抬了脚，上了车。 这是正气男人无可抵挡的魅力所致吗？ 莫颜跟在妈妈身后也上了车。母女二人坐在后排位。 “去哪里？” 莫颜见莫洁莲无意开口，便自己报上妈妈工作的地方。 “我知道那里。那里奢侈品店云集。” “是的，我们要去的是其中一家。” “购物？” “不不，妈妈在那里上班，手机不见了，过去向店长请假。” “你们可以打店里的固话呀。” 莫颜一拍额头，她倒是忘了店里还装着固定电话呢。 “我们闲来无事瞎逛逛，顺便请个假。” “说起闲逛，我也有这个爱好！”司机位上的章哥语气陡然喜悦起来，滔滔不绝道，“每天一早，我把承佑送到学校后，当天的工作就完成了一半，大把的空闲时间，没事可干，我就喜欢开车到处闲逛，透过车窗看人间万象。 我看见有人衣着光鲜开豪车，看见有人穿得破破烂烂捡垃圾。这就是社会大学啊，我有时候觉得，你们这些天天呆校园的孩子，就应该补补这门课。 既然你们要闲逛，不如我来当你们半天的司机吧，大家一起凑个热闹！” 莫颜再次看莫洁颜。 莫洁莲正拼命回忆为什么男青年一碰她的胳膊肘，她就情不自禁迈起脚。难道真的应该留在医院里做个全套检查，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余疾…… “嗯。”莫洁莲越想上车这件邪门的事，越觉得不该冒然出院。 见妈妈点头，轻声说“嗯”，怕前面的章哥听不到，莫颜大声翻译：“好。”边翻译边奇怪：妈妈态度变化够大的呀。 “索性我帮你们电话请个假，我正好有那家店的名片。” 章哥自说自话，语音拨了莫洁莲工作的店的号码。用的是免提，莫颜母女全程听到通话过程，倒是正正经经的请假，客客气气，没有误导，也没有掩饰。 妈耶，这家伙怎么替自己请起假来…… 莫洁莲真真要捂上嘴巴才能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 她不是一直都在吗？她错过了什么？是不是应该喊小张调头回刚出来的那个医院？ 心慌慌的莫洁莲拼命朝女儿递眼神，女儿却也朝她眨眼笑。 看不懂呀。 瑟瑟发抖！ 老天真小气，才开的窗又关上了。莫洁莲心情灰暗地捂上脸。 第59章 一宗交易 前方的章哥兴致盎然，侃侃而谈，正热情地向母女推荐吃早茶的地方，快夸出花来了。 广式早茶在本城不算新鲜物。路边的肠粉店十几元就能买到里料十足的一份。只是，当车停下来，莫颜才发现，他们到的是一家金碧辉煌的酒楼。 都不用大众点评，光看门面就知道一定不便宜。 相较莫颜的踌躇，莫洁莲的反应可算不上委婉。 一朝被蛇咬呐。现在见了这种目测昂贵的饭店她就起条件反射，总觉得听力视力齐下降，怕错听，怕漏看菜单上的小数字。 真是刺激一波连一波。 “不！不！”莫洁莲连声叫。 女儿说过，跟消费能力不符的饭店不能去！ 却见章哥“唰”地从怀里摸出一叠花花纸条：“借花献佛。上次从东家那里得来一叠消费券，一直觉得孤单一人来吃早茶太奇怪，今天正好借你们的光了。” “不……好意思。” 莫洁莲松了一口气。骨子里她是爱极了这种高档大饭店的。嗯，就算是回医院，也不妨碍吃完一顿再回啊。 章哥熟稔大气，下车替母女二人开车门，将车钥匙往门童手里一放，陪母女二人走过阔大的旋转门。 莫洁莲对章哥始终保持着戒心，特意将女儿拉到自己的一侧。 导位殷勤引路，三人很快在临窗的餐桌旁坐定。 章哥也不推让，自己点起单来。 虾饺皇、叉烧肠粉、蜜汁凤爪、榄仁萨其马，化皮鸡蛋挞，上汤鱼翅饺……报菜的速度连资深服务员都快跟不上了。 “够了吧？”莫颜听得惴惴不安，扬声插话道。 章哥明亮的眼睛扫一眼莫颜，微微一笑：“就这些吧。” 不久，笼装的，盘装的，一蒸一碟陆续上来了。一份3只、4只，倒是够他们人均一只。 “这个虾饺，每个都做足12个褶子。” “虾仁肠粉是整颗鲜虾仁，配上少量肥猪肉，爽口弹牙。” “上汤鱼翅饺的汤据说是用老鸡、猪肉、火腿和干珧柱等熬上6个多小时，撇去油脂后留下的清汤。” 章哥对每样小点都说得头头是道，牢牢掌控着话题。倒也掩盖了3人其实无他话可说的事实。 奢侈的鲜榨山竹汁，章哥为莫颜倒了一杯又一杯。 “它比椰汁更养人。” 莫洁莲吃得毫不客气。她昨天确实消耗太大，而今天的早茶又实在太好吃。但凡有一份4只的，多出来的那一只，基本都被她夹去祭了胃。 莫颜认真听讲，时常忘了举筷。章哥不时提醒她，尝尝这个，尝尝那个。 几杯山竹汁下肚，莫颜有用洗手间的冲动。 “对不起，我离开一下。” 低声问过莫洁莲，见她无意同往，莫颜便略带羞涩地起身离开。 莫颜刚走出十步开外，餐桌上的章哥便陡然结束对食物的介绍，勾唇一笑，看向莫洁莲。那目光说不上锋利，却也透着精明：“昨天是不是有一伙人找到你？还威胁会伤害你们母女？” 一直晕晕乎乎，但始终存有提防心的莫洁莲此刻并不格外吃惊。迟疑一二，她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不是徐家一伙的。相反，我可以保护你和莫颜。” 莫洁莲真正惊讶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章哥露齿一笑，“我家小主人王承佑喜欢莫颜。” 这句话够直白。 莫洁莲也听得非常懂。 她虽然始终没有找到值得信赖的男人，但也始终相信爱情的力量。女儿有人喜欢，她不意外；喜欢女儿的人有权有势，她也不意外。毕竟女儿在一所权势集中的学校读书。 只是这个消息，陡然从刚才还满口舌尖上的早茶的人嘴里说出，觉得有些魔幻罢了。 “当真?” “真！” 莫洁莲笑了。有点无力，有点苦楚的笑。 她用力咽下口中正咀嚼的食物，幽幽叹口气：“有钱人家的孩子没几个好的。也许我当年根本就不应该让莫颜去读什么贵族学校。要是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是啊，她虽然相信爱情，却不相信给予爱情的那些纨绔。 章哥抿唇：“好坏的标准本来就是多元的。或者好坏，并没有想得那么重要。坏人不是也有想温柔对待的人吗？何况，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在可以预见的这半年里，他们之间，只是少年间纯美的爱情。” 莫洁莲点了点头。她听懂了另外的意思。半年之后，不同阶层的孩子会有不同的出路，章哥口中的小主人，大概会出国见世面，跟她的女儿再无交集。 她也明白，她这一点头，算是默认女儿早恋了。 她本来就不是传统的父母，也从未寄厚望于女儿光耀门楣，但一想到如花似玉的女儿这么早就被权势所迫，连初恋都不能自由掌控，不免心中凄惶。 未来的路还很长，寻常家境里的漂亮女孩，也许注定遇到的坎坷会多一些。她不仅懊悔当初不该为莫颜争取读私校的机会，甚至懊恼，不该做一名合格的颜控，嫁给陈吉安，生出灼灼光华的莫颜来…… 只是悔也没地方悔去。 而眼下，有一重她无力抵挡的外在威胁……权衡利弊，她也只能选择独吞凄惶，忍受憋屈了。 莫颜从洗手间回来，还没有从拐角露出身影，章哥忽然一改刚才的严肃，笑嘻嘻谈起了美食。 莫洁莲转头，便看到了从拐角里露出身影的女儿。 橘色的及膝羽绒服，虽然半旧，却依然不挡纤细挺拔身姿带来的美感；散在胸前的大把妩媚青丝，配上她尚且稚嫩的面孔，既诱％惑，又纯情。 矛盾却不违和，正是少女共有的气质吧。 以一位母亲的眼光看，这是一只敛羽跳跃的美丽禽鸟，未来会大放异彩，在找到可供豢养攀附的有力保护人之前，要提防被人伤害。 看着越走越近的漂亮女儿，莫洁莲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软弱，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忍不住，微微叹息。 “妈妈，怎么了？” “大概是还没休息过来，有些乏力。” 热心司机抢先开口：“要是乏力，还是及早回家休息得好。风景一直都在，晚一天看也不会跑。” 莫洁莲索性不再掩饰，有气无力道：“有劳了。” “客气，客气。” 早茶过后，章哥开车送母女二人回家。 车停在王家渡。 下了车，走进了城中村口，莫洁莲蓦然回首：“他怎么知道我们住这里？” 莫颜心虚，咬唇。 第60章 身体与心情 莫颜心虚，咬唇。 嗯，两周以前，自己私自答应白小白，去她家陪一个客户吃饭，后来阴差阳错错病倒在王承佑的房间。第二天一早，他们家的秘书送她回来，那个时候他们就知道她住王家渡了。 而昨晚......算了，还是不要去想昨晚了。 她有心上人。 再说了，她和王承佑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她家穷得连出租车都不舍得叫，而他家却不止养一位专职司机。 母女二人各怀忧愁上楼，在门口掏钥匙开门。悉悉索索的声音毫无例外引起潘姨的注意。307的房门率先打开，潘姨一脸惊喜：“你们回来啦？” “是呀，昨天多谢你了。”这算是莫洁莲熟稔的人情世故了。 “这样说就见外啦。你们等等，我把昨天给你们留的羊肉汤和小颜点的外卖，拿过来。” 外卖…… 莫颜没敢多问。依稀觉得可能跟王承佑有关。 接下潘姨手中的外卖袋，用订书机钉上的清单上，清晰准确地写着她的名字。也许，还王承佑围巾的时候，可以旁敲侧击问一下。 潘姨毫无意外跟着母女走进莫颜家，叽叽喳喳问一些她关心的问题。莫洁莲多数回答不上来，她甚至不知道昨天下午帮她办理入院手续的人是祝姐姐。 潘姨见问来问去都是莫颜早晨跟她讲过的那些，又见莫洁莲不停地打哈欠，于是笑道：“既然今天请了假，就好好在家里补觉吧。” 从小学一年级起，母女二人就分房睡。但是当下，两个人不约而同想腻在一起，于是莫颜拎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抱到莫洁莲的大床上。 头碰着头，手挽着手，躺在热被窝里，幸福得如同在做美梦。 不知不觉，小闲话扯到了徐清莱身上。 “我到现在还没有收到有徐清莱照片的寻人启事呢。” 说这话的是莫颜。她对徐清莱三个字还无恐惧感。 虽说从莫洁莲那里听说她小叔找过妈妈，但那也是隔了不止一层精心掩饰过的雾纱，清淡得犹如听见徐清莱的死党说她小叔浑身是纹身。 莫洁莲没来由一阵发冷，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她想，严嵩已经举家避难去了呢，这寻人启事，大概不会有后续了。 “徐清莱该不会真的遭遇绑架了吧？”莫颜一个激灵，撑起了身子。 莫洁莲越发觉得冷了，她支支吾吾：“好像又不完全是……” 她依稀记得，那位小叔接了则电话，电话里似乎有人对绑架产生质疑，但又确凿有人趁机来敲诈，到底是怎样一个谜团，她不得而知。 越想越心乱，莫洁莲明显不想讨论徐清莱的事情。 不是她自私，而是她实在力量太渺小，心有余力不足。连躺在身侧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这不，她已经背着女儿，把她的初恋卖了…… 借口困乏，莫洁莲单方面灭了莫颜聊天的热情。 莫颜躺在假寐的妈妈身材，倒也真的睡着了。一觉酣睡，莫颜感觉有人在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看到坐在床边扭头看她的莫洁莲。 “妈，几点了？” “已经是下午4点半了。” “我都睡了快5个小时了？”莫颜惊讶。 莫洁莲有些讪讪的。她不好意思直说叫醒莫颜是因为偷看了她的手机，发现那位章司机口中的王承佑小公子哥十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说人已到楼下。 真是亲妈的身体老鸨的心情。 听说越是生活富足的人，越是耐心有限。要是女儿一直酣睡下去，把那位小公子哥凉在那里，那位小公子哥会不会气得拂袖而去，嘱咐他的人再也不要照顾莫颜的安危？！ 越想越觉得可能。 毕竟陈吉安这种后来富裕起来的人，都那么凉薄，何况那些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人！ 回到家，回到熟悉的场景中，莫洁莲各种游刃有余，已经不再担心自己有余疾。当下，她唯一的重点是莫颜的安危。 莫洁莲悄悄把莫颜的手机放在她枕边醒目的位置，自己起身，没舍得走远，站在一旁擦花瓶，眼睛偷瞄女儿。 莫颜显然瞄到了她自己的手机，却不急着去查看，而是慢吞吞伸了个慵懒的懒腰。她的手机万年寂寞惯了。唯一的交好乔伊对自己严苛得很，是个少见的不用智能手机的主。 莫洁莲眼睛咕噜一转，将话题引向手机：“我刚才用了你的手机拨打我的电话，没有听到铃声。” 却见莫颜一脸愕然：“丢了？可惜了，999元呢，才用了一个月。” 莫洁莲讪讪地笑了笑，继续摩擦花瓶。 “你这两天没上学，学校里没啥事吧？” 这算是很直接的提醒了吧？快看手机，快看看学校班级群里有没有什么新闻？ 莫颜耸了耸肩：“学校里能有什么事。”确切地说，学校里能有她什么事。年级里倒大活动小活动不断，但都跟钱有关，因此，也都跟她无关。 莫洁莲偷偷看看钟表，好家伙，小公子哥已经在楼下等了15分钟了。 难不成让她直白地告诉女儿：有个有能力保护你的男人在楼下，快去见见他，以免他耐心不足扭头走了，但敷衍为主，别用真心啊，因为高中毕业人家就去国外了…… 正当莫洁莲无计可施之际，起床后的莫颜终于拿起了床头的手机。 莫洁莲赶紧扭头认真擦花瓶。 “莫颜，我带了老师们今天发下的复习卷子，顺路带给你。已在楼下。” 莫颜一梗。 什么时候王承佑跟她顺路了？ 飞快看一眼妈妈，赶紧将手机塞口袋里，仿佛莫洁莲有透视功能。 “颜……”莫洁莲欲语还休。 “妈……”莫颜心中小鹿乱撞。王承佑这是什么意思？她还从来没有当面拒绝过人呢，实践的时候到了吗？ “你，你落下的考试不要紧吧？” “年级里的月底摸底考，不要紧。” “你，你外衣上挂着一条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围巾……” “那是我同学的，我正要还给人家。” “那赶紧去吧，大冷天的，别冻着人家。” ？！ 第61章 阴谋得逞 吁。 总算说出重点了。 莫洁莲放松下来。 莫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就阴差阳错被打发出门了？ 怎么总觉得妈妈预知了什么！ 莫颜慢吞吞从挂在门后衣钩上的外衣旁，取下围巾，几次对折，折成方块，装进了一个大保鲜袋里，换上鞋子出门。中间数次疑神疑鬼回头看妈妈，莫洁莲只是闷头擦花瓶，绝不对视莫颜。 楼下的王承佑，等得一点不着急，相反，他还没有从意外与震惊中恢复过来。 “章哥，你没有跟我开玩笑？”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知道章哥与父亲之间有一纸合约，做自己司机的事情会在他高中毕业后终止。也不意外彼此会给对方准备一份分别礼物，但，从来没有想过章哥送给自己的分别礼物竟然是…… “你送给我的分别礼物，真是让我又惊又喜。我的意思是说，我还没有追上莫颜，你已经先打通了她妈妈的障碍。哇喔。”王承佑拍了拍脸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要不是这是我的初恋，我都想让你替我追女生了。” “要不然，交给我试试？” “滚。”王承佑大笑。 按照章哥的意思，王承佑应该给人家莫颜妈妈点心理缓冲的时间，然而王承佑却坚持过来看一眼莫颜。 “我敢断言，在你的朋友圈里，没有人像你这样追女生。”章哥悠然笑着手敲方向盘。 “嗯？” “人家都是送花送包送礼物。你呢？送卷子！” 王承佑笑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直觉觉得如果是送花送礼物，莫颜会把他拒绝得死死的。 又等了20分钟，王承佑在车内卷子都做完了一张，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机才响起莫颜的专属提示音。 打开一看，莫颜在问：“还在吗？” “在。” 秒回。 “不好意思，才看到，我这就下来。” 莫颜并不是才看到。一刻钟之前她就一只脚迈出家门口了，只是莫洁莲忽然嫌她头发都没梳；梳好了头要出门，莫洁莲忽然发现她穿着居家服，不仅旧，还有些小；换好了簇新的外套，莫洁莲又觉得她脚上的鞋子与衣服不匹配，非要把自己的过膝靴子借给莫颜穿。 “妈！”莫颜将腔调拖得一波三折。这是不耐烦的意思了。 莫洁莲这才挥挥手，许她出门了。 莫颜拧着眉毛下楼。这莫洁莲不对劲啊。 才下楼打开门，就看到王承佑站在她家楼下。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几号楼？” 莫颜劈头就问，脸上表情即使拿着放大镜也看不出丝毫的娇羞与甜蜜。 王承佑不禁愕然。 这跟他的预期大不相同。他以为她得到了她妈妈的明示，再见他会多少有点异样。看样子，是他过度想象章哥的分别礼物了。 原来章哥只是帮他扫清障碍，追莫颜，还得靠他自己。 “我……从班主任老师那里问到的。” 这点小事，莫颜应该不会向武老师确认吧。 “谢谢你的围巾。” 莫颜递过来一个大保鲜袋，里边放着折得整整齐齐的一条围巾。 王承佑这才欣喜发现，妈妈强行推给自己的那条围巾，与莫颜手中的堪称情侣款哎。一个偏珍珠白，一个骆驼黄。正好偏浅白的是莫颜手中的那一条。 于是，眼睛咕噜一转：“它其实是送给你的圣诞节礼物！” 莫颜：“……” 明明是从脖子上临时取给我的好吧。 莫颜也不说话，只是执拗地将手杵在王承佑面前，不肯收回。 “哪有用过再还给人家的道理，莫颜你说是不是？” 这话听在莫颜心里，难免有另一种解读。也许是他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就不喜再用吧。脑海里闪回着王承佑豪阔的家，莫颜的手杵得就没有那么有底气了。毕竟她也不想看到逼他收下围巾，然后他当她的面扔进垃圾桶里。 “我带了卷子给你，在车上。”王承佑赶紧岔开话题。 王承佑转身大踏步往外走，莫颜犹犹豫豫跟了上去。 不经意间抬头，冬日5点钟的天空乌沉沉，压在楼顶上。阴天里的太阳早就寻不见，路灯还没有亮起，一切都灰暗得有些不真实。 莫颜不由就回头张望自己家的方向。 等等！那是什么？ 莫颜眨完眼再看，三楼楼梯气窗上的脑袋已经消失不见了。刚才瞥见的那一眼，也不真实起来。 愣了一愣，莫颜加快脚步，追前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王承佑。 三楼楼梯气窗边，莫洁莲拍着胸口正暗叫好险，差一秒就要被莫颜逮个正着，还好她反应够快。 别说，那位小公子哥长得还挺入人眼。以她这个颜控的娘来看，并不算太委屈莫颜。嗯哼，“妈妈太没用”的悲凉感瞬间就淡了很多。 王承佑大步流星。走着走着，算准了，猛然刹脚转身。 果然，莫颜撞了上来。 鼻尖擦着下巴，身体挨着身体。一阵少女特有的清新的香气，自鼻下袭来。 阴谋得逞！ 不过，有作茧自缚之嫌啊。 身体一处不便言说的部位自作主张膨胀开来。 嗯哼，是的，作者的意思是小野心开始膨胀了。什么时候能名正言顺地牵小手，可以放心大胆地揽过来闻香香？ 王承佑不动声色掩了掩身上的大衣，嘿嘿对着瞪他的莫颜一笑，做出毫无察觉对方尴尬与怒气的纯真表情：“这两天在学校里没有看到徐清莱，金刚给她家里打了电话……” 点到为止。 莫颜果然很感兴趣，马上追问：“她家里人怎么说？” 这个在莫颜心中悬而未决的话题，对她极有吸引力，以至于她立即忽略对王承佑鬼把戏的怨念。 莫颜对徐青莱的事这么感兴趣……可不是好兆头。王承佑心里担心，表情不由严肃下来。 “莫颜，你不要怀疑我，我是跟你在一国的。”王承佑脸上笑意寻不到了，“我听到一点风声，好像是说我在被风纪主任隔离的那两天里，你和徐的关系有所变化。” 莫颜下意识分辩：“那是因为，因为……” 莫颜说不下去了。这里边牵涉到徐清莱的秘密，她不知道适不适合由她说出口。 第62章 四角关系 “你可以告诉我。如果不能外传，我也会保密。” 莫颜犹豫不定地看着王承佑。 王承佑黝黑专注的眸光定定看着她，那眼光纯粹而殷切，盛满了关心。莫颜不禁心中一暖，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在他的注视下，她不似最初那么镇定。只见莫颜两只手扭在了一起，蹂躏着尚握在手中的那条围巾，超薄保鲜袋发出柔弱的声响。 “那天我生病……睡着了，妈妈找不到我，情急之下找朋友发了一份寻人启事。徐清莱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想用这种方式成为一时的热点。那两天她对我不同寻常，就是因为这件事。” 王承佑的眼睛瞬间起了笑意。那天生病睡着……他当然知道是哪天。 “我认为这件事情应该告知徐清莱的家人，你觉得呢？” 莫颜乖顺地点了点头：“也许他们家人已经知道了。徐清莱的小叔找过我妈妈。” “你妈妈是因为徐清莱小叔而受惊住院？” “是的，她不经吓，被徐清莱小叔吓到精神恍惚，好在睡了一觉自己好了。” 说这些话的莫颜跟校园里那个刀枪不入的她完全不同。柔弱，又带点少女的忧郁，讲述的间隙，幽幽地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撩得王承佑保护欲爆棚。 跟以往怜悯小猫小狗不一样，他对莫颜的怜爱之情，深刻又彻底。 “他们，可曾找过你？” 莫颜摇了摇头。 她还沉迷于倾诉中。跟徐清莱有关的秘密压得她太沉重。莫洁莲不愿意多谈，天知道她多害怕徐清莱万一真的被绑架。恐惧淤积在她心里，她太需要有人人来倾听了。 “没来找最好。万一来了，千万记得拨打我的电话。”王承佑叮嘱，为了加深莫颜的印象，不得不再编些谎言，“我私下里跟徐清莱和她家人比较熟，也认识她小叔，可以从中为你解释一下。” 其实王承佑与徐清莱私下并无交情。他们之间彼此看不上对方，均默默在心中为对方贴上“金玉其外的废物”的标签。 王承佑撒谎，无非是不想莫颜一个人面对恐惧。万一徐清莱小叔前来寻衅，他只怕也只能一边打电话央求章哥撑场面，一边打电话报警了。 “既然你跟徐清莱熟，要不要去问一问她目前的情况？” 王承佑正盘算间，忽听莫颜问他。 “我听妈妈说像是绑架，又不是绑架。徐清莱下落不明，我既难过又担心，总觉得跟我答应她的事脱不了干系。” 王承佑低头看着一脸淡淡哀愁的莫颜，心里窃喜不已，莫颜这样求着他的时候，可不多。通常情况下，都是横眉冷对的姿态。 “好，我回去就问。” 王承佑连忙回答，撇断现在就打电话询问的可能。他打开车门，拿出要带给莫颜的卷子，同时，还有张妈昨晚连夜熬制的阿胶糕。 “这是送给你的。”王承佑眸光含笑。路灯恰在此时亮起，莫颜只觉得阳光倾泄。竟不知这家伙正经笑的时候这么好看。比痞笑好看太多了。 莫颜伸出去的手选择性只接了卷子。 “张妈托我送给你的。你还记得张妈吗？她对你一直念念不忘，托我送点小礼物给你。”莫颜的动作让王承佑立刻怂了，赶紧把张妈搬出来当挡箭牌。 莫颜低下了头，磨磨蹭蹭不再伸手。今天的她，低头的次数罕见地多。 “拿着。” “谢谢张妈了。我还是不要了吧？” 王承佑明显紧张起来：“你不知道张妈那个人有多罗嗦，要是我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替她完成，回去指不定讲我几个小时呢。先拿着。你要真不愿意要，哪天我带你去见她，你自己跟她说。 我劝你还是要了吧？张妈这个人热心又敏感，你拒绝她，她会觉得伤心；你收下夸她两句，她反而会高兴。” 王承佑说得情真意切，又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莫颜信以为真，只好收了下来：“替我谢谢张妈。” “嗯好。” 好大一个人情落在了张妈的头上，王承佑内心难免失落。算了，阿胶糕本来就是张妈的主意，张妈的手作。 “我回了。要是你从徐清莱家打听到什么，记得第一时间讲给我听。” 莫颜拿着卷子和礼盒朝王承佑挥挥手。 “再见。” 楼下等了40分钟，见面10分钟。王承佑毫无怨言，甘之如饴！ 莫颜转身要走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司机位。可惜车内没开灯，光线幽暗，看不清，但那隐约可见的挺拔坐姿，是白天遇见的司机无疑了。 朝虚空微微笑了笑，莫颜转身离去。 王承佑恋恋不舍一直注视到她从视野里消失，才转身上车。 “章哥，我们去一下徐清莱家，怎么样？” “你跟她家熟？” “不熟。” “徐府这种情况下，肯定乱成一锅粥了。你跟她家又不熟，去也是吃闭门羹。” 王承佑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他虽然看不上徐清莱，对徐清莱家却有所留意。 据他所知，徐清莱是有位姐姐的。姐姐年长她四、五岁，大学已毕业，正是适婚的年龄，却没有像别家那样，学成归来结婚，而是高校毕业后又到英国进修。大概正是她姐姐数年不在家，家里只有徐清莱一个人横行，娇气得很。 他之所以留意徐清莱，并非是因为徐家在生意上跟王家往来颇多，而是因为，这位徐小姐，对王者风一往情深。 虽然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徐清莱爱理不理，但，王承佑自有他的想法——对面站着徐清莱和莫颜，让王者风挑，笃定王者风会挑徐清莱。所以，徐清莱于他，实在是天赐盟友。 尤其是，他发现王者风对徐清莱的冷淡级别，明显比对其他人的低。王者风拒绝含莫颜在内的其他人时，是斩钉截铁的；拒绝徐清莱的时候，则包着一层柔软。 他能发现其中的区别，徐清莱更能，所以徐清莱才越挫越勇。只有傻傻的莫颜，不知道为什么，心甘情愿而一往情深。 王承佑内心掂量着他、王者风、徐清莱与莫颜之间的关系，有些跑神。 章哥还以为他在苦苦思索套徐清莱家的情况而不得，于是开口提点他。 第63章 惶恐变酸楚 “我建议你回家，用你爸爸书房的座机打，徐家兴许看在电话号码的份上，能跟你说上几句话。 当然，如果你有本事让你爸爸出面询问，对方肯定言无不尽；再不济，让你妈妈出面，也会事半功倍。” 王承佑眼睛一亮，想说英雄不谋而合，他早就用半秒的时间想出这个路子，出口却是：“章哥，你真是我的诸葛亮！” 前面开车的章哥噗嗤乐了。 “我们快点回家。”王承佑雀跃。能否操纵爸爸不知道，指使妈妈做点事的自信还是绰绰有余的。 等王承佑抵达臻园的家时，车库里车已经全都到位，只差他的这辆了。可见爸爸、妈妈以及王者风都已到家。 王承佑的车才开进庭院，米芝就急急忙忙从屋子里出来了。 “我早上明明跟你说过，要你早回，怎么又晚了2小时？” 王承佑从车上挑下来，忽略米芝不快的脸，只管去揽她的肩膀，笑嘻嘻道：“我做完两张卷子才回来的。” 没错儿，在车里等人的时候做的。他可没撒谎。 米芝有些怨念，但对儿子终究气不起来，她只是忍不住不快：“屋子里的父子俩已经谈心多时了。” 王承佑笑笑，没说话。 进了家门。分别跟爸爸和王者风问好打招呼，一回头看到张妈，于是一视同仁也向跟张妈打个招呼，还挤了挤眼睛。 “承佑啊，听说前两天你们摸底考试了。考得怎么样？”爸爸心情昂扬地问王承佑。 之前，他从不问王承佑，因为知道他成绩不好。现在不一样了。 一旁的王者风，露出毫无攻击性的微笑，甚至在笑容里能找出无奈的痕迹。他自然也知道有他在的时候，爸爸从不过问小辣鸡的成绩。他把此看作是对小辣鸡的呵护。 今天爸爸破例，自然是迁怒小辣鸡晚归，故意给他难堪。所以要笑出无奈，好洗白自己的幸灾乐祸。 果然，王承佑一脸大写的尴尬。 他仍然卖了排名啊！ 而且，只有他选做垫底，倒数第二名才拍得出价格。 这也是为什么王承佑只能尴尬地咧着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怎么？难道你又？”爸爸话才说一半，王承佑慌忙点头，中途还紧张地瞟了一眼王者风。 王承佑是真紧张。他信任那些参与者，是因为大家都是利益均沾者，没人会无事生非，引火烧身。但，他可不敢保证王者风会不会有意无意将卖排名的事透露给别人。何况，谁是奸细这件事，他还没有来及查清呢。 “那个，爸爸，因为预订的关系……”王承佑抢答。 爸爸笑了笑，秒懂，不再追问。 王者风顿时自我感觉没那么好了。 第一次！ 这是他第一次听不懂眼前这对父子的谈话！ 他不觉抬眼看米芝，寄希望于米芝能插话询问。在他印象中，米芝一贯干预欲十足。可是这一次，米芝只是安安稳稳笑着泡花茶，竟一点询问的迹象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已知情！ 难道你又？因为预订的关系……王者风面上撑着他恬淡的微笑，心里反复考量这两句来自不同的人的半截话。到底是说什么？！ 心底缓缓升起一股被排除在外的惶恐，惶恐渐渐演变成酸楚。 每一次，走进臻园这个家，他都需要鼓起莫大勇气。每一次，从臻园回到他自己的家，他都忍不住在深夜里闷着被子咬着手掌痛哭一场。 不管内心有多不情愿，在臻园看到小辣鸡如鱼得水而他含笑煎熬，他都坚定地走了进来。 他告诉自己，只有持续不断地走进来，等到他学业有成的那一天，才能名正言顺走进那个集团。那个高高在上、万人仰慕的集团。 “你呀，说你什么好呢！”爸爸以少见的宠溺语气嗔怪王承佑。 “谢谢爸爸体谅。”小辣鸡很不要脸地贴到爸爸背后，为爸爸捏肩捶背。 王者风微微欠了欠屁股。酸涩之余，他心里又多了一份无法忽视的紧迫感。 “爸爸，听说哥哥班上的徐清莱被绑架了。” 毫无铺垫，王承佑张口直叙。 王者风心中一惊。 知道徐清莱几天没来，但从未往恶劣事件上联想。同时心中了然，原来那天他走进他们教室，是为了确认徐清莱在不在。 人身安全，一直是富豪们隐忧。“被绑架”这三个字，果然不仅让王宸面露意外，更是让一旁的米芝惊叫出声。米芝把花茶包一丢，抬手就抓住王承佑，仿佛不不抓住他，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真的假的？太吓人了吧。要不要给他，他们两个孩子多派个人？” 王宸拍拍米芝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你从哪里听说的？”王宸问，语气已经相当镇定。 因为还想着让爸爸替他打听情况，所以王承佑把故事编得相当圆满：“徐清莱很出色，又很活跃，每天，在校园里总能邂逅她几次。 接连2天看不见她的身影，我还以为她请假旅游去了。于是发消息问她哪里逍遥快活去了，她没有回，打电话过去，她没有接。 接着，我发现跟她平时玩得好的几个女生都不见了，难免好奇。一打听，就听到了些风声。” 有理有据，又无迹可寻。简单明了又圆润无比的说辞，他没下车时就琢磨了好了。 王宸略沉默，想了一会儿说：“徐泽熙在生意上做得不算过分，会不会是他弟弟那边惹的祸？” 米芝带着后怕的表情：“我倒是大前天还跟徐夫人一起搓过麻将的。” 见爸爸这么快就镇定下来，王承佑只好将煽风点火的对象转移到妈妈这里：“妈妈，你要不要展开夫人外交，详细问问？顺便还可以从中吸取一点经验教训。” 王宸抬眼皮子扫一眼王承佑。总觉得他在这个话题上过于活跃。你看者风，明明还是徐家小姑娘的同班同学，就没有他那股子怂恿劲儿。 不会是这小子跟徐家的那丫头有什么情感瓜葛吧？ 第64章 谁真的爱他 王宸抬眼低眼的瞬间，心思已经转了不止一圈。 他想，就算是有什么情感瓜葛，孩子之间不作数的…… 换种思路，就算是恋爱成姻缘，徐家二女儿的身份，也还算配得上他儿子。总之，以后对徐家二姑娘留点心。 在王承佑的殷切注视下，米芝当即起身去找手机。 “去爸爸书房打吧，安静好说话。”王承佑扶着妈妈，往电梯方向送。 在王承佑出生后的第三年，米芝怀过一胎，可惜，6个月时胎死腹中。这件事对米芝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此后竟没有再孕，倒是看承佑看得更紧了。 米芝没有像别的太太一样把时间花在保养自己与跟踪老公身上，她一半的时间，都花在了儿子王承佑身上。 歪打正着，这种慈母姿态，反而稳固了王宸眼中的女主人地位。经历过一次失败婚姻的王宸，已经能理性区分欣赏的女性与适合的女性之间的区别。他无疑欣赏王者风母亲新锐勇敢、敢爱敢恨的独立姿态，但他更愿意娶一个柔顺、婉转、顾家的小娇娘。 他不需要另一半为他挣什么，只需要她不给他添乱就好。 就这么点要求，王者风的母亲却做不到。 王宸望一眼全程有些目瞪口呆的者风，心里也颇得安慰。至少，他有了两位男性继承人。 “被吓到了？”他温存询问者风。 王者风赶紧打起精神：“是挺意外的。” “你放心，你的司机不是寻常人。每年，我付给他的薪水，比你一年的开销还多。他的能力，我确认过，对得住他的高薪。你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王者风感恩地连连点头。 王承佑没有进书房，他相信她妈妈的恐惧心理和八卦精神会问出他想知道的一切。为了让他妈妈说话时更没有负担，他留在了门外。恰逢张妈从走廊经过，王承佑便跟上她的脚步，一起从楼梯下楼。 别墅内的电梯，仅供主人使用。这是王家不成文的规定。 “张妈，她收了。” 张妈笑得可甜了。马上从挎着的一提篮糕点中拿一个蛋黄酥给王承佑。喂吃的这种模式都不需要过大脑，毕竟这是多年照顾幼年承佑的积习。王承佑习惯性地张口吃了。 吃完小酥，嘴角留有残渣，张妈从口袋里摸出手帕，习惯性地为王承佑擦拭。那时候两个人已经快走下楼梯，王宸背对着楼梯，而王者风的角度正好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温暖、亲昵的画面简直灼烧他的视线。他慌忙转头，动作之大，惹得王宸不由朝身后看去。于是看到了张妈笑岑岑拿着手帕仔细擦王承佑嘴角的情景。 王宸大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眸光却是一沉。 猛然转过头的王者风内心有一处，不提防被狠狠撞击一下。 倏忽之间，很多记忆一闪而过。 妈妈总是很忙。明明没有工作，却天天风风火火，又是电脑又是电话，弄出日理万机的样子。 早餐永远是青菜鸡蛋面。因为她觉得面包太干、牛奶易过敏、油条不健康、包子太暴利、煎饼费时间……什么都能挑出刺来，只有她自己百吃不厌的青菜鸡蛋面是例外。 为了妈妈脸上难得的喜悦与温柔，他不介意天天早餐青菜鸡蛋面。可是日复一日听妈妈讲述她是如何用一碗青菜鸡蛋面俘虏男人的胃，就太扰兴致了。尤其妈妈口中的“男人”，并不专指爸爸一人。 王者风心意浮躁，右手不觉摩挲起左手内侧的伤疤来。 那个伤疤，原本是妈妈的心结。 她忙着打她永远也打不完的电话，而他嚷着口渴了。她用下巴和肩膀夹着手机，急匆匆帮他倒杯热水，用口型告诉他，太热，等一等。 五六岁的他哪里有时间概念，等了三五秒就认为自己等过了，凑上去大口就喝，烫得嘴巴火烧火燎，一着急就碰翻了马克杯，开水洒在只一层单裤的腿上，揭皮一样的烫，吓得他跳了起来，扬起的胳膊使暖水瓶倾倒下来…… 烫伤是其次的，虽然他为这烫伤休了3周的学；一只昨夜饮酒而未及时收起的高脚玻璃杯被倾倒的暖水瓶砸中，碎玻璃片插进了细嫩的左手手腕内侧。 他吓懵了，鲜血淋漓滴了好一会儿，才“哇”地哭出声。 而妈妈，却在隔壁房间呵斥他噤声。 直到她气势汹汹走出来要责罚他的不懂事，才发觉他遭遇了什么。 电话从她手中跌落，她跪在了他的面前，失魂落魄地忏悔起来。 “妈妈，疼。”他哭，上气不接下气。 “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她抱住了他。 可是下一秒，她又把他放下了。 她露出只展露给她感兴趣的人的迷人微笑，对他说，她在大学时修过护士专业，处理这点小伤游刃有余，且等着她，她拿家庭医药箱来帮他止血。 那时候，他还毫无二心地拿虔诚又自豪的目光，信赖地看着她。 多少年之后，他才回过味来，隐隐猜测出，那种情况下，妈妈分明是不敢带他去医院就医。去了医院就会留下就诊记录，就可能会被爸爸知道。 爸爸就算不因此而争取他的抚养权，至少也会过问为什么辞退家佣，说好的小孩专职保姆呢。 回过味来，那片拇指肚大小的伤疤，就成了他的心结。 像是一个证明，证明妈妈其实并不顶爱他。 紧要关头，她算计的，是她自己的利益得失，而不是他的安危。 幸亏绷进肉里的是块完整的玻璃，若有碎渣子呢？若伤及动脉呢？拔出来岂不是血流如注？根本没有修过护士专业的妈妈不过是粗略地拔掉看得见的玻璃碎片而已。 想想就后怕。 何况烫伤最严重的左腿内侧，至今还有一块一元硬币大小的发皱皮肤。 所以，这个世界上，谁真的爱他呢？ 第65章 陈年往事 连妈妈都不算。 爸爸算吗？ 他挑不出爸爸的错儿，可是，爸爸给予的爱，可靠，却不够暖心。 当他穿着露出大脚拇趾的袜子，当他穿着明显领子磨毛的衬衣，当他内裤的松紧带已经松散……他都会备觉孤独，深深的孤独。 就像他看到米芝听说徐清莱疑遭绑架时不由自主去抓王承佑的胳膊，就像他看到张妈亲昵地掏出手帕帮王承佑擦嘴角的食物残渣，这种时候都会提醒他，他没有人爱，他是这么的孤独。 王宸一定察觉了少年眼中的落寞，于是不动声色，也拿了块姜饼，递给儿子王者风，佯作轻松道：“姜饼驱寒，尝尝。” 王者风双手接下，破例没有殷勤道谢。 王宸不由又看他一眼。他微微低着头，一手放膝盖，一手拿饼慢慢送入口中，眼睛半垂，坐还是端坐着，却无端透出落寞来。 说话间王承佑已经从楼梯上走下，看样子要跟随张妈去厨房，被王宸叫住了。 “向你哥哥好好学学，总觉得你时常忘了自己是个男生。” 王承佑一点没脾气地站住，双臂撑直支在沙发靠背上：“我走来晃去，这不是怕打扰你们两个说体己话嘛。我跟他学校里天天都能见，您跟他两周才见一次。” 他呀他的，连声“哥哥”都没有。爸爸王宸竟也不指责。王者风撑着笑，心里不由发誓：早晚有一天，他要把小辣鸡彻底比下去！ “油嘴滑舌找借口！我看你分明是坐不住！” 王承佑泥鳅一样滑到沙发上，马上坐如钟，煞有介事茶杯一端，抿了一口：“爸爸，听说王家渡跟咱们家颇有些渊源？” 语气沉稳，判若两人。 王宸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承佑马上仰躺在沙发上，膝盖滑出去老远：“你看！你看！我明明正儿八经跟您说话，您自己却破坏气氛，还说我。” 王宸敛住笑，想呵斥两句又呵斥不出。 算了，他反正还有者风这个儿子撑门面。对这个扶不上墙、三分钟必露原形的，他睁一眼闭一眼好了。 “王家渡是你们高祖起家的地方。” 少年最爱听故事，王者风与王承佑不由都看向父亲。一样的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只是一个一脸正气，一个过于随意放松。 王宸脸上的微笑，无疑是由衷的。 在两位风格不同但同样健康帅气、朝气蓬勃的儿子的注视下，王宸徐徐道来。 “据你们爷爷说，你们高祖在你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因家庭遭遇变故，孤苦一人，无家可归。 城市里都是别人家的房子，挡风的街角也被强壮的流浪汉把着。郊区是农民的房和地。 少年高祖一路往外围走，来到一片荒草之地，那是一块连附近农民都懒得打理坑坑三角地。荒地之上，一棵大槐树下有圈干燥的高地。那时候正是夏天，他就拿树下当家了。 春去秋来，高祖靠着这棵大槐树，用捡来的破烂围成一个简陋的家。搓草绳、打短工，捡破烂，有什么干什么。 年复一年，快40岁时，终于积攒下一笔积蓄，盖了间小房，娶了位穷苦人家二婚的女儿，这才有了你们的曾祖。 时光流逝，社会变革。 大槐树前挖了条人工河。树周围渐渐聚集了其他人家，都是无家可归的穷苦人，多少受过你高祖的恩惠，也跟着在无主的三角地带落了脚。 等你们曾祖出生，并长到你们这个年龄的时候，三角地带已经发展成一个十几口人家的小自然村落了。因为第一户在此落脚的高祖姓王，附近又有条人工河，这个小自然村落，就有了‘王家渡’的名字。” 王者风与王承佑不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奇与自豪。 同源而生的血缘关系，让他们的心在此刻紧密联系起来。 “纵观曾祖一生，虽没有转折性的大事件发生，但他继承高祖的优点，勤劳节俭，正直勇敢，广受邻居好评，被公举为一村之长，为你们祖父营造了温饱、平顺、友善的生活环境。 到你们祖父长到七八岁的时候，他显出非统寻常的魄力，既不想搓麻绳，又不想打短工，他想进学堂。 可惜，家里还不够有钱。 那时候城市发展，王家渡已经从远郊变近郊了。 后来人托人，十一二岁的祖父成了修钟匠的学徒。二十几岁的时候，不顾家里反对，进了工厂，重新当学徒。凭着他的聪明和专研劲儿，硬是无师自通学会了修纺棉布的大机器，最后当成了工程师，45岁那年，拥有了自己的小工厂。 再后来，工厂被没收。他觉得伤了心，就跟着你们大伯伯去加拿大定居。 我是你祖父的老来子。等我长大你们这么大的时候，”王宸含笑沉默了。 “快讲，快讲。” “还要听。” 两个儿子异口同声催促他。 王宸笑出声：“我就没什么好讲的了。赶上了好时代。祖辈们吃下的苦，到我这一代，全化成蜜还给我了。只怕你们就没我的好运气喽。” 两个儿子纷纷附和着笑起来。 既然父亲不想谈论他建下的巨大财富王国，他们就假当他们家境寻常、乏善可陈好了。 这边爷仨刚说过故事，那边米芝就从电梯间走了出来。王者风率先看到，重新恢复含笑不语的惯常模样。 爷爷，于王者风而言，只是个嘴巴笑模笑样，实际上眼神严肃犀利的龙钟老人。一两年才见一次面，每次相见，不过一顿饭的功夫。 爷爷对他，无疑是疏离、冷淡的。 听说爷爷当年极力反对爸爸妈妈结婚。后来坚决主张将刚出襁褓的他抢回王家。从这两点看，爷爷的确够强横霸道。 可惜，爸爸两次都违反了爷爷的意愿。 兴许，在内心深处，爸爸是爱妈妈的。 越长大，王者风越隐隐觉得，要是爸爸听爷爷的话就好了。要是爸爸当年把他抢回家，兴许就没有王承佑这只小辣鸡了……也不对，要真是听爷爷的话，连他也没有了。须知，爷爷是看不上妈妈的。 陈年往事，木已成舟，不提也罢。 王承佑余光发现妈妈走出来，正要拍爸爸马屁的话也换了词：“妈妈，问得怎样？” 所以，这就是上架感言喽 千言万语，凝在舌尖。 简而言之，那就是——额确实是个小扑街呀。 扑到爬不起的我一直“表现”得很洒脱，我跟别人也跟自己说：嗯，管他，至少你知道你在进步（？）好吧，至少你在做你喜欢的事情。 事实上，情绪的确是受影响的。 感觉就像站在陌生的旷野，周围被迷雾遮挡，唯一能看清的就是脚下的方寸之地，但又不知这方寸之地隶属于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是目前崎岖但很快就成康庄大道？ 是看似有希望其实转角即悬崖？ 还是湖泊连着湖泊的此路不通？ 好在，在令人心慌气短的茫然中，还是有指引我坚定前行的力量的！ 感谢我的编辑水荇签约了此书； 感谢我的盟友@悉尼米娜一直都在； 感谢@笑颜忘、@绮疏青琐、@苏少爷、@橙子妈等青睐有加的投票； 感谢@凌霜微笑每日跟读，明天，要让你破费了…… 还有一些新朋友，在此不一一点名感谢了（主要是不想给你们带来心理压力，索要首订似的……捂脸） 唯一，聊以慰籍的是，未来的路还很长，扑街可以重头再来。 anyway，你在，我，也会一直在。 划重点：为了作者菌修复复杂的心情，今天停更一天，明日开通vip通道后更新，大约在上午10点后。如果10点无更，可以下午2点再来看一看。 重点二：希望有一天，能以梦想实现者的身份回顾这一天，然后，意味深长地对后来者说：筒子们，冲鸭，坚持就是胜利！ 第66章 脱了鞋子的脚 王承佑过于殷勤与关注的态度果然又一次成功吸引了王宸的注意。王宸内心于是进一步加深先入为主的误会。 介个嘛，谁都年轻过，正青春时期不恋爱，实在是罪过。他不推波助澜就够本分了。阻止？他才没那么无聊！ 米芝弱柳扶风般歪靠在丈夫王宸坐的单人沙发的宽大扶手上，既亲近，又不显得亲昵。她脸上露中不解，那一本正紧犯愁的模样，的确很招人疼爱。即使是徐娘的年纪，却毫无世俗感。 王者风对米芝完全反感不起来，虽然他妈妈总是千方百计在他面前诋毁中伤她。 人前人后，米芝从不在他面前刻意示好；送了他那么多东西，也从不邀功。虽然她对他不像对王承佑那么浓烈，始终客气，带点疏离，但她对他，却又始终如一的照顾周全。 春夏秋冬，吃穿用度。王者风不敢想象，要是米芝暗中偷点懒，他是否还能维持得住他的体面。 总得来说，米芝这位后妈，在他眼中是无从挑剔的。 她对小辣鸡爱得浓烈，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亲生儿子嘛。 独自犯了一下下小迷糊，米芝在众人瞩目中开口。 声音绵绵，语气柔柔。 连王者风听来，都觉得如沐春风。怎么都不像是有个17岁孩子的人。而他自己的妈妈？虽说儿不嫌母丑，可他妈妈确实无法再跟米姨相提并论了。 “这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了。我听徐夫人说，他们家的确接到了勒索电话，但警方认为并没有真的发生绑架，而是暂时失联。 警方说这种情况之前发生过，绑匪通过恐吓游说，使当事人自动关闭电话，并离家出走，将自己隐藏起来。绑匪趁机向当事人家属勒索。与其叫绑架，不如叫电话诈骗。 但警方又不敢十分断定是电话诈骗。 因为，若是电话诈骗，应该有长时间、多次游说的通话记录。但清莱的通话记录上，并不能查到此类可疑电话。 徐家把清莱的同班好友叫到家里来，详加询问，也排除有人在校内威胁、游说徐清莱的可能。 真可怜。徐家大小姐本来就……呃，现在老二又……唉，徐家现在乱糟糟的，清莱爸爸想遵照警方的安排；清莱妈妈自然不同意，清莱小叔也认为应该让警方撤离，他们自己按绑架处理，满足绑匪要求。 对方要一千万。这对徐家来说不是大数目。 徐夫人一直在哭，说不几句就叹息一声，听得我揪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王承佑完全听懵了。还以为徐家对事情有判断，没想到竟然没有头绪。 一旁的王者风，因为事不关己，反而更清明：“想办法联系上徐清莱，绑匪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是啊，警方也是这个思路。他们没日没夜在人工排查沿街摄像头呢。那工作量大到没边了，只能指望一部分运气。 现在最怕司机是内应。换了车，俩人都关了手机，取消定位，茫茫人海，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没处找。”米芝叹气。 王承佑听得怔怔的。 万一，他脸色阴郁，万一徐清莱有个三长两短，她小叔那脾气那身份，必然要将怒气发在所有牵连者身上，那莫颜可就…… 吞咽一口口水，王承佑发觉自己有些六神无主。 米芝和王者风你来我往说着什么，王承佑只觉得耳边聒噪，心里什么也听不进去，只一股子着急的情绪，在胸中翻江倒海。 他的失态，分毫不差地落进王宸的眼里。 介个嘛…… “我也派人去了解一下情况。人多力量大。”王宸一锤定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初恋夭折吧。那心理阴影得多大！ “爸爸！”王承佑投以感激的目光。 只有王者风，心中犯了个嘀咕。 从来只见徐清莱讨好自己，可从来没有见过徐清莱对王承佑青睐有加。莫非，这只小辣鸡暗恋徐清莱？ 这不是不可能。撇开徐清莱招摇不说，漂亮也是真漂亮，虽然都是穿校服，但她的配饰及言谈举止，还是让她从其他学生中凸显出来。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显赫家世，小辣鸡心有所属，实在是情理之中。 不知怎么，这个新发现让王者风莫名有优越感。连他现在都期待徐清莱平安归来了。等徐青莱平安归来，他要对她多加关怀。拉仇恨的事他一向不做，但如果拉的是小辣鸡的仇恨，那只会大快他心。 “先吃晚饭吧。” 默默收下儿子王承佑的感激之情，一家之主招呼家人进餐。 张妈一直候着呢，听说开饭，马上指使家政人员，端菜上桌。一盘一碗，很快摆满一张桌子。 “从下周一开始，两个儿子各增派一名保镖，陪同上放学。” 一家之主一锤定音。 米芝自然求之不得。 “我应该不需要吧，我有章哥就够了。”王承佑急急表态。 多个人，就多个麻烦。还让不让他放学后愉快地找小颜颜了。 米芝在桌下踢了王承佑一脚。踢歪了，踢到了王者风的腿上。 王者风难免吃惊，抬眼看米芝。米芝竟然是脱去鞋踢的。柔软温暖的脚，扫过他的脚踝。一瞬间让他浮想联翩。 看到王者风带着愕然的目光望过来，又看到王承佑毫无察觉地梗着脖子望着他爸爸，米芝意识到那一脚可能踢歪了。除了赖账，她还能怎么办？ “啊哈，这个蛤蜊蒸蛋真是又鲜又嫩。” 说完，米芝不禁老脸一红。王者风该不会以为她这样夸蛤蜊蒸蛋有什么言外之意吧。 果然，王者风强行收回了他的目光。 一向左右逢源的米芝巨尴尬。 要怪只能怪，4个人坐四方桌，桌下腿脚确实有点多。 那张标准的10人就餐长桌，女主人与男主人需要分坐两头的，只有有宾客到访，才会用。寻常就餐，他们更热衷这张大方桌。 王宸坐北朝南，他的左手是王者风，右手是米芝，对面是王承佑。 瞥一眼对面的儿子王承佑，王宸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 第67章 赌一把 “有备无患嘛。”米芝劝。 王承佑无计可施，又不甘妥协，再道：“我怕章哥多心。再过6个月，他做我司机的合约就到期了——” 王宸一边动手盛野生荠菜汤，一边抬眼看王承佑，硬生生打断他：“难得你有这份心。” 王承佑心中一喜，刚要道谢，忽听爸爸接着说：“我却不愿承受无妄之灾。前车之鉴都无动于衷的人，又怎么能博采众长、化为己用？” 垂下眼皮，王承佑不再分辨。 吃过晚饭，王承佑身在曹营心在汉地陪爸爸、妈妈和王者风一起玩了几把桥牌。米芝见王承佑魂不守舍，便配合地假打哈欠。王宸体贴米芝，饭后打牌就这样散了场。 “晚安，爸爸妈妈！” 道过再见，两位少年肩并肩走向电梯。 王宸坐在牌桌上抬头望，那齐头并进的青葱身影，真是百看不厌的好风景。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注徐清莱了？”电梯门一关，王者风含笑问王承佑。 电梯间拉丝精金门被家政人员擦得一尘不染，恍若镜子一般，照出两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的英俊面孔。 王承佑的目光落在那笑容上。明明是嘴角朝上的，偏偏给人冷嘲热讽的感觉。 “你可知道，徐清莱喜欢谁？”王者风继续。 王承佑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于是，脸上瞬间爆出惊讶：“难道是你？” 王者风含笑不语，眼神分明透着得意。 “不会。”王承佑旋即一口断言，带着一星半点的痞笑。 “什么不会？” “你不会喜欢她的。” 王者风果然脸色立现不爽。的确，他看不上不学无术的徐清莱。哪怕她是如假包换的千金大小姐。少年嘛，总是很理想化。 “所以……嘿嘿，我反正没有你那么多标准。”王承佑故意误导道。 王者风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电梯门早就开了。几乎又要合上时，俩人才同时跨步往外走。好在电梯轿箱够大，门够宽。 出了电梯门，两个人各自转身。谁都没有向对方说再见。 王承佑怀着做成坏事的欣喜，乐滋滋进了自己房间。 舍不得莫颜多等，他马上打电话，将妈妈从徐夫人那里打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莫颜。 莫颜安安静静听他讲述，不时回应一声“嗯”，王承佑仔细捕捉耳边的美妙声音，假想莫颜就在他身边，心情舒畅到无以伦比。 “这么说，只要联系上徐清莱，就解决所有的问题了？”莫颜冷静的声音传过来。 额，跟王·高傲·风一个思路。 “我不相信她憋得住不上网。”莫颜继续。 咦，是呀！ 王承佑觉得眼前一亮。这是个好思路，即使她不更新她的微信、微博等社交软件，难免会登录呢。这个……警察叔叔应该也想得到吧？ 希望的小火花又略微暗淡下去。 “我倒是知道徐清莱有个小号，不知道她家里人知不知道。”莫颜道。 “你用小号联系她呀。” “有小号的临时聊天记录被我删除了。” 王承佑刚想说或许可以找专业人员恢复，就听莫颜继续说道：“不过，我听我妈妈讲，她的手机不见了，很可能是落在了徐清莱小叔的车上。而这段聊天记录，我妈妈还保留着。可不可以麻烦你，跟徐清莱的小叔说说，让他跟上面的小号联系一下？” 真是个甜蜜的负担。 王承佑却答应得毫不犹豫。 困难留给他来解决，这是他的荣幸。 他只顾高兴，完全忘记了困难之所以是困难，是他撒谎吹牛导致的。 “有消息后，我马上反馈给你。” 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挂掉莫颜的电话后，王承佑踌躇了。他哪儿认识徐清莱的小叔啊，不过是听说过他不务正业，是徐家一害罢了。 那时候不知是爸爸还是妈妈，感慨了一句，祸害长大了，成了地方一霸，倒没人敢随随便便地指手画脚了。 该怎么联系上徐清莱的小叔呢？ 王承佑托着下巴在屋子里团团转。 最终，他决定赌一把。 他闪身出门，蹑手蹑脚往爸爸书房蹭过去——万一让王者风听见动静，他一准从房间出来凑热闹。 才走两步，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热风，接着，他被反扑了。 热烘烘、软蓬蓬的黑背白脚边牧甜甜圈喜不自胜地对着王承佑又闻又舔。王承佑没办法，只好停留片刻让它尽兴。 “嘘，甜甜圈。” 王承佑竖根手指表示噤声。甜甜圈果然乖乖端坐。 “敲门。” 王承佑做了个扣门的手势，同时指了指爸爸书房的门。 甜甜圈相当优雅地迈起步伐，抬起一只爪子，吧嗒吧嗒拍起了门。没有人回应，说明爸爸不在书房。 耶！天助我也！ 王承佑贴身过去，蹲下身子，拍拍甜甜圈的头，挠挠甜甜圈的脖子，交叉两只手，对它说：“守着。” 王承佑决定赌的是在妈妈之后，没有人用固话拨打电话，这样他只需要一个重播键，就能直通徐清莱家。 当然，如果此计不成，只好央求妈妈了。 王承佑进了爸爸书房，不敢开灯，全凭记忆，走到了大班桌旁，拿起电话听筒。生怕按错键，特意用手机屏幕的亮光确认过，才慎重地按下去。 嘟，嘟，嘟。焦急等待。 许是电话号码起了作用，良久之后，一位疲惫的中年女中音响在耳边：“王夫人么？” “不，我是王夫人的儿子王承佑，徐清莱的校友，请问，是徐阿姨吧？” “是。” “我有话直说了。听说徐清莱小叔手里有个昨天刚拿到的手机，手机里有个四人聊天群，群里有徐清莱的小号。我是想，要是这个小号能联系上的话——” “当真？”那边的徐夫人惊喜叫出声。 “是的，我还是偶然——” 王承佑说到一半，自己停下来了。因为听筒里已经传来忙音。电话，被那头看到一线曙光的徐夫人挂掉了。一定是太激动了。 在黝黑的房间里，王承佑守着电话站了一会儿。守了一会儿，未听见任何电话进来。有种站在时间荒野的感觉。 门口传来甜甜圈用肉垫挠门的声音，王承佑赶紧朝门口贴过来。听不到额外的说话声，希望甜甜圈不要坑他。 悄悄打开个门缝儿，目光所及，一片清静。 王承佑闪身出书房，才小心谨慎地提上书房的门，就听身后“噗嗤”一声欢笑。 第68章 梦醒时分 身子像被电击一样，王承佑木呆呆转身。 棘手。 是王者风！ 王者风正狡猾地站在房门的另一边，打开门缝绝对看不到的另一边，目光晶亮地看着他笑。 认栽。 甜甜圈哪里懂它坑了王承佑，重新见到王承佑，雀跃着还想往他身上扑。 “我猜你肯定不会向我解释，黑灯瞎火的，你偷偷潜入爸爸的书房干什么。”王者风双臂抱在胸前，趾高气昂地半抬下巴，一脸的幸灾乐祸。 王承佑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眉毛一挑，露出一个灿烂的大笑脸：“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就算是你一脸幸灾乐祸，也比平时的冰川脸好看太多？” 王者风悻悻然。那一秒，怒也不是，笑也不是，竟然哑了口。 王承佑快走两步，倒转回身，依旧是笑嘻嘻的：“有道是礼尚往来。你要是好奇我钻爸爸书房干什么，我也会好奇你欲借甜甜圈进我房间干什么。 我嘛，是因为想偷看爸爸私藏的碟片。可你偷偷进我房间想干什么呢？那可不是随便一个理由就能过我妈妈那关的。 这么多年她待你还可以，怎么说，你也是半个儿子，应该不忍伤她的心吧？” 无耻！ 太无耻了！ 王者风义愤填膺。哪有人拿自己母亲当威胁别人的理由？！ “第一次发现你竟然这么，”王者风情绪起伏。 “什么？”王承佑心平气和。 “废话多！”王者风咬牙。 “无耻”这个词太有情感色彩了，不是他这般清风霁月之人的用词风格。 王承佑莞尔一笑，停在了自己房门口：“晚安。哥哥。” 浓墨重彩的这声“哥哥”，王者风像被蛰到一样，差点凭空跳起。 他的确很介意小辣鸡从不喊他哥哥，可真的喊了，又觉得像有车开过泥坑溅了一身脏水一样，说不出的腻味。 甜甜圈挤着身子要往王承佑的房间里钻，被王承佑捉住它的两只前脚，强行转向，推到了走廊上。 吧嗒。 房门关上。 王者风蹲下身，抓了抓一脸委屈的甜甜圈：“吃瘪了？下回争口气，别理他！走，到我屋里去……” 边牧哼哼哈哈，跟着走了。 王承佑跳进屋子，拿着手机，扑到床上，兴奋地滚了两滚。不辱使命的感觉真好！ 他抱了一个印了独眼海盗头的抱枕，趴在床上，想给莫颜发消息。转念一想，现在就发，岂不是让莫颜徒生挂念？还是等他拿到徐夫人的回话后再说吧。 徐清莱要是因为他的这个小提议而被联系上，徐夫人怎么也会大张旗鼓地打电话来道感激的。 看看时间不早了，王承佑忍住骚动，没再打扰莫颜。 莫颜坐在她的小书桌旁，不时看两眼手机。电量显示不足30%，她赶紧拿去充电。30%到7％再到关机，只是几分钟的事情。老旧的电池伤不起。 吭哧吭哧，好不容易做完了王承佑送来的试卷的一半，看看时间已经快夜里11点。赶紧熄灯睡觉。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小鲶鱼吃夜食弄出来的声响。莫颜翻了个身，准备昏沉沉再睡去。这一翻身，从面朝墙翻成了面朝门。眼皮也没睁，却感受到一团暗黑覆上眼睑。 莫颜不由惊醒，半仰起身。狭窄的空地上，果然有个身影。那身影像是伸了一个懒腰，骨头也辟剥作响，肌肉鼓胀得像二次元里的大力神。 莫颜揉了揉眼睛。大力神咧开嘴，露出幽幽泛光的大白牙，语气很是放松：“怎么说也吃了你们那多的饭，应该报一下恩的。” 他没有自报家门，莫颜却心有领会，悟出他是小鲶鱼的化身。 ”给你表演一次花式擂鼓吧。” 莫颜正不知所措，小鲶鱼大力神虚空一抓，抓到鼓槌，“砰，砰，砰”敲起来。 一直暗中惊恐的莫颜忽然就笑了。那哪儿是什么花式擂鼓呀，跟砸门一个节奏。那叫一个单调。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那音量了。 莫颜下意识捂上耳朵。 太吵！难听！ 睡衣袖口松散，如玉般的小臂露了被面，一丝风溜过，莫颜怀着对鼓声颇为无奈的尬笑，在浓厚的夜色里平静地睁开眼睛。 原来是个荒诞的梦。 “砰，砰。” 等等！ 那砰砰声，却是真的！ 刚要翻身闭眼睡去的莫颜这次真的支起了身子。 谁半夜在敲她家的门？！ 按亮台灯，拿起手机，莫颜翻身下床出卧室门。今非昔比，她得去保护刚受过刺激的莫洁莲。 等莫颜跌跌撞撞推开莫洁莲的卧室时，莫洁莲果然吓坏了。看样子莫洁莲比她醒来得还早，此刻正在台灯照亮的有限亮光里，露出两眼的茫然与惊恐。已显出两分呆滞的表情，暗示她已在崩溃的边缘。 莫颜温声呼唤她：“妈妈，别怕，也许是下水道漏水，楼下来敲门。你等着，我去看看。” 莫颜要转身，莫洁莲毫无征兆地扑了过来，手脚并用从床头爬向床尾，从后背抱牢她：“别去！” “你放心，我只是隔着门问问。” 莫洁莲哪里放得下心，她光着脚，鞋子也来不及穿，瑟瑟发抖地跟在莫颜身后。 也许是在梦里刚见过魔幻的场景，也许是平静地在砰砰声中醒来，也许是莫洁莲够六神无主她已无路可退，那一刻，莫颜甚是沉稳。 “谁？”她问。 “我！” 男人的声音。耳生，但不妨碍莫颜听出藏在声音里的兴奋。 莫洁莲的身子一阵发抖，她僵硬的手指死死掐住莫颜，生怕她往前再走一步：“是他！是他！这声音，错不了！” 就着厨房间白而不亮的led灯光，莫洁莲脸上的惊恐一览无余。 莫颜清明着呢，一看妈妈的情形，立刻想到门外可能是威胁过莫洁莲的徐清莱小叔。 那个恐吓莫洁莲、扬言要把她从学校里骗出来，以至于吓得莫洁莲神智不清的纹身男？ 母女俩迟疑间，门外明显被抑制的兴奋地清嗓子声透过薄铁门板传过来。 听声音，来人不止一位。 脑海里回闪过舔一圈嘴唇的厚舌头，还有那句尤其刺激莫洁莲的“你17岁的女儿很漂亮，更添％兴致”，莫洁莲“蹭”地蹦到灶台边，抽起菜刀就握在了手上。 第69章 救美的少年 一直都谜之平静的莫颜这才像被按动调频开关，陡然陷入慌乱。 “干，干什么？” 她壮胆朝门外喊。声音紧张干涩。 怕门外的人踹门而入，更怕身边的莫洁莲挥刀伤到她自己。焦急之下，无计可施，徒徒握牢双拳……哎，原来手机在手里！ “小妹妹，快开门，不要怕……” 陌生男人的声音里透着油腻。 莫颜倒退一步，撞上了冰箱，冰凉感自后背泛滥。惊恐之下，下意识就把电话打给了王承佑。 那正是午夜时分。 王承佑却秒接。 “莫颜？”声音透着睡意，语气却是惊喜。 “门外，门外——”莫颜话不成句。 门外怎么听怎么不像好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王承佑“腾”地一跃而起：“别开门。我这就过来。” 在这危机时刻，他一点没有慌乱。挂断莫颜的电话，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服，一边穿一点给章哥打电话。 手机放在桌角，等待接听的声音响得不紧不慢。 王承佑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和鞋子，带上钱包，拿起依然没有人接的手机，打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空气清冷。 走廊灯光幽暗。 沿旋转楼梯下楼。 刷开后门出庭院。 一气呵成。 他都没顾上想万一被发现怎么解释。 王承佑朝臻园小区门口跑去。 身后的王家别墅，安安静静，毫无察觉。只有王者风卧室里的甜甜圈，机警地竖起耳朵。 王承佑跑到小区门口，刷卡出关闭的行人通道。生怕小区门口夜车少，他边继续拨打章哥的电话边往前方岔路口跑。 “喂。”一个清跃的女声响在耳边。 王承佑一愣。 “请问章哥？” “他睡着了，昨天几个老战友难得一聚，喊什么不醉不休，现在屋子里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呢。”清跃的女生叽叽咯咯，一点不见外。 王承佑全部的希望哗啦破灭了。 但是，他却没有停下往十字路口奔跑的脚步。 一辆出租车路过，他拦了下来。 “王家渡，前门。” 挂掉清跃女生的电话，王承佑打给莫颜。莫颜手机正在通话中。按耐住心中的焦躁，王承佑不再迟疑，直接拨通了110报警电话了。 “我要报警，有人私闯民宅，地址是……” 前方司机有所耳闻，不由飚起车来。 不过二十分钟，出租车尖利的刹车声响在王家渡的前门口。 “这是我的二维码，有空再付钱，快去吧。”司机递给王承佑一张纸条，王承佑接过塞在上衣口袋，抬脚下车就奔跑起来。 夜色中的王家渡并不完全寂寥，偶尔下夜班的人从简陋的大门经过。王承佑一路狂奔，奔向7号楼。楼下门禁难不倒他，他早就从路人那里偷窥并记牢密码。 输入一个8位数的密码后，成功打开铁门。王承佑弓着腰，一步三台阶地往楼上跑。306的房门门缝儿透着光。王承佑只盼着他来得不算太晚。 惯性使他刹不住脚，人几乎扑到了门上，焦急地敲门，边敲边喊。 “莫颜！莫颜！” 门应声而开，露出一张壮汉的脸。 “你是？” 壮汉笑得很客气。 王承佑顾不上搭理他，用力一挤，侧身挤进房门内。那不管不顾、置危险于身外的模样，也不知道米芝看了会怎么想。 王承佑挤进房门的时候，恰逢莫颜从餐桌旁站起来。 透过几位身影，他一眼望着去，望见起身的莫颜。莫颜看上去安静而镇定，既不像受过胁迫，又不像受过虐待。王承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进肚子里。心放进肚子，才大口喘起气。 少年颀长挺拔，却有些单薄。他看着人群中的莫颜露出笑容。那纯真小伙的模样，的确没有攻击性。徐青睐小叔虽有吃惊，也不以为意。 放松下来，王承佑才有功夫观察四周。他边笑嘻嘻地点头，边往莫颜身边挤。 冰箱、灶台、餐桌填充的拥挤厨房内，站了三位垂手而立的男青年。虽然各个笑模笑样，却无疑透出不良气息。 沿墙摆放的四方小餐桌旁，莫阿姨一脸忐忑地坐在一边，她旁边是个圆壮的后背，那人闻声扭过脸，露出肥而俊俏的面孔：“这位小兄弟好眼熟啊！” 王承佑了然：此人可能就是徐清莱的小叔了。 “我已经报过警了。”王承佑不搭腔。既然徐家小叔看他眼熟，那就好办多了。 “误会呐！”徐家小叔站起身，“我可是诚心诚意前来道歉的，不信，你问她们！” 说话间王承佑已经站到了莫颜的身边。 “道歉？” 王承佑看向莫颜。 在众目睽睽之下，强作镇定的莫颜点了点头。 “我没骗你吧，小兄弟？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爱憎分明、奖罚分明、有错不纠……哦，不，有错必纠。我一来登门道歉，二来奉还手机。” 徐家小叔还要说话，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 门口的壮汉自觉充当门童角色，笑眯眯打开门。 “警察。”一声中气十足的自我介绍响起。门内含徐家小叔在内的四个人俱是一惊，纷纷有掏家伙的动作。 “你们现在就走，警察我来应对。”王承佑字正腔圆。 徐家小叔站起身，对着王承佑正视了10秒钟，嘴角抽动：“留个姓名。” “徐青莱同学，王承佑。” 徐家小叔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朝手下一挥手，四人鱼贯而出。 两位警察要拦，王承佑忙出门解释：“对不起，误会。他们敲错了门，现在正要离开。” 警察人间历炼，早已一眼洞穿个七八成，只是见报警人有意大事化小，他们不便阻拦，一直站着看4位年轻人离去，回头登记了王承佑的手机及身份证号码，口头批评后，才离去。 一切重归宁静。 已经是夜里1点钟。 “谢谢你，王承佑。”莫颜内心不无感动。 “叫我承佑就更好了。”少年舒心一笑。 “承佑啊？幸会幸会！”莫洁莲开心地伸出手，求握，求正眼相待。 王承佑自然殷勤备至。 “阿姨您好，您像三年前一样光彩照人，真是岁月垂青啊。” 莫洁莲这下开心大发啦，马上挽上王承佑的胳膊就往家里拖。 第70章 灰常懊恼 “妈，这么晚了，人家还要回家睡觉呢。” “都这么晚了，哪里不是睡呢。” 莫颜着急。 她妈妈这是不知道王承佑通常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生活环境里呀，这才憨胆大地往家里拖。 莫颜一急，一把抓住王承佑的胳膊，没抓住，抓住了他的衣襟下巴。因为正走路，衣襟摇啊摆的，倒像她在撒娇：“停！” 王承佑眼冒小星星，马上止步。 “明早你爸妈起床看不到你，一定会着急的吧？” 哦，是哦。 “要是他们知道你夜不归宿，他们不会轻易就放过……你吧？”其实，想说的是不会轻易放过“我”。 嗯嗯，是这个理。 “上一次，这一次，如何说得清？” 嗯呢。上一次我夜宿你家，这一次你夜宿我家。 “聪明人怎么能做糊涂事呢！”莫颜句句气势十足。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可我就是不想转身回家。 王承佑避而不答，佛系一笑：“快进来跟我说说他们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颜见他问得殷勤，又见莫洁莲眉开眼笑，挽住王承佑不松手，心知一时半会赶不走他了。听他这样说，不禁误以为他听完解释就会走。 于是，松手，放王承佑进家门。 房门在身后关上，室内虽然拥挤，倒也透着温馨。 经有徐清莱小叔一闹，就算是凌晨1点，人人都很清醒。 原来，徐清莱小叔真的是登门道谢。 追其原因，是王承佑的那通提醒电话起了作用。就像莫颜之前猜测，徐清莱受得了电话关机，却受不了脱离网络社交。她用瞒住所有家人偷偷买进的小号继续网上逍遥闲逛。 徐夫人按照王承佑的提醒，从她小叔那里寻来手机，找到莫洁莲未曾删除的聊天记录，与小号加好友搭讪，果然是女儿无疑！ 所谓的绑架，自此不攻自破。 警方建议秘而不宣，暂时不动声色装下去，好借机挖出背后的诈骗团伙。那是后话了。 当时，徐清莱小叔脑门一拍，想起微信小号这事，那个女人是跟他说过的呀！ 怪只怪他先入为主！ 想起他最近为自己贴上的“赏罚分明”新人设，一激动，半夜登门道谢来了。恭恭敬敬双手奉上莫洁莲的手机，正儿八经九十度鞠躬，妈耶，总算看到一次鞋子穿在脚上的样子。 谁知道，他明明礼貌有加，那对母女却吓得缩做一团。中间莫名冲出来一个英俊少年不说，还来了俩黑皮。 晦气！ 看来好人做不得！ 徐清莱小叔昼伏夜出惯了，夜里倍精神，自然不觉得深夜道歉是扰民。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也不提。倒便宜了支着胳膊饶有兴致听故事的王承佑。 莫洁莲给王承佑剥了个橙子，王承佑也不见外，喜滋滋咬着吃，眼光像粘在莫颜脸上似的，看得莫颜渐渐红了脸。 “怎么不讲啦？”王承佑柔声提醒。 “你在听吗？” “啊。”王承佑连忙收敛自己花痴的样子，身子稍稍坐正：“你刚讲到，为了打消你们母女的顾虑，徐清莱小叔让徐清莱亲自打你电话解释。怪不得那时候我拨打你的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 莫颜的脸更红了。 她本来铁了心，想借机指出王承佑不要白费心机，对她有什么特殊想法。奈何王承佑麻溜儿地答了出来，倒显得她自作多情了。 “颜，你收拾一下，跟我睡，让承佑睡你的房间。”莫洁莲喜不自禁地吩咐。 “妈！”拖音一波三折的一声“妈”。 莫洁莲假装听不懂其中的反对意味，拉起王承佑就往莫颜房间走。 王承佑半推半就。嗯，他就是想借机一亲芳泽，亲不了莫颜，就在莫颜床上打个滚儿也是好的。 莫颜“蹭”地一声，像弹簧一样把自己弹到了门口，堵在王承佑面前，挣红着脸道：“说好了你听完就走……” “说过吗？” 唔，就算没有明确出口，至少也给我了类似的暗示吧？就算没有给我这样的暗示，至少看到我误会没有加以纠正吧？ 扫一眼欢天喜地的莫洁莲，莫颜吭哧吭哧拿眼神警告、威胁王承佑。 王承佑眉毛一挑，咧出一个“颜值即正义”的明媚笑容。妖孽呀。莫颜眼前一花，差点就要妥协。危急关头，只听王承佑晃悠悠道：“要我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 “快说。”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还没有想好。你放心，我不会提过分要求。” 莫颜眼睛一亮，哈，“过分”可是个主观感受为主的词。要求提得过不过分，大有讨价还价的地步。 一旁的莫洁莲左看右看，看明白莫颜这是在赶人，一脸不乐意。要不是看在俩人眉来眼去的份上，她早就出言反对了。 莫颜捏准莫洁莲的节奏，赶在她炸毛之前一口答应下来：“好！” “拉勾？”王承佑伸出形状修好、骨节分明的大手来。 拉……你个头呀！ 莫颜一巴掌拍掉王承佑的右手。 右手顺势滑了个圈，借着身高优势，“啵”，一记空格键，不轻不重敲在了莫颜的头顶上。 “不拉勾，就盖章。” 莫颜恼羞成怒！ “哈哈哈哈。”一阵爆笑，不合时宜地炸裂在耳边。原来是莫洁莲。 “好young好甜哦。看得我好喜欢！” 喂！我才是你被欺负的亲女儿啊！莫颜瞪着眼看大笑的莫洁莲。 “阿姨，我以后可以来你们家写作业吗？” “欢迎啊。” “阿姨，饿了能留下来吃晚饭吗？” “没问题。” “阿姨……” 王承佑还要卖乖赚便宜，忽然被捂上一只小手。 小手香香软软，柔若无骨，带着轻微的凉意。让他喜极欲泣的是，小手为了捂上他的嘴巴，不得不靠近并举得高高的，连带的，绵软的身体也靠了过来，清幽的香味，轻微的热气，若有若无的摩％擦，王承佑瞬间不能口不能言。 看到王承佑噤声，莫颜不无得意。一点都没有意识到靠近传来的男子燥热气息。 这个角度狠适合出手啊。 很想，但还是不敢，伸手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 王承佑绷着笑，心里别提多懊恼。 第71章 大新闻 一阵温热，盖在莫颜的小手上。 莫颜要缩，已经来不及，手被王承佑牢牢抓住。大手几乎将小手完全包裹住。 “别忘了你的承诺，会答应我一个要求。嗯，我们可以简称之‘有求必应’。虽然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出来提什么要求，但早则三两天，迟则三两个月，总而言之，一定会在可以预见的不久的将来，向你提出这个要求的。你不要忘记我夜奔驰援的一片诚心，更不要事过境迁就找借口推脱。我并不是说你是卸磨杀驴的可恶之徒，而是……” “啪！” 莫颜空着的手抄起一本书，狠狠拍在王承佑捉住她手的手上。 可算反应过来，这厮为什么突然这么啰嗦。 原来就是为了将她的手握得久一些。 凌晨2点。 天上繁星……那是不可能看见的。 西沉的月亮……也不知道被哪幢楼宇挡在身后。 王承佑诗兴大发，左右环顾，却没有可以供他借题发挥的东西。 心情莫名雀跃，又夹杂着懊悔。 既高兴自己能英雄救美，又懊悔错失良机没敢趁势将莫颜揽在怀里。 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算了吧，他还是没胆。 在路边痴走了半小时，才想起来应该叫辆车的。 等他心猿意马再潜回臻园时，兴奋的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下来。花了一刻钟，两次躲开夜里巡逻的保安队，来到王家别墅的后门。 轻轻的一声嘀。 刷卡进后花园。 王承佑就着仅照亮方寸的地灯，摸进后走廊，刷指纹，别墅后门刚打开。闪身进入，才抬头，手握大棍的黑影眼看就要扑上来。 “是我！”王承佑压低声音。 棍子带着风声，在他抱头拱起的身前10厘米处硬生生停下。 “承佑？大半夜的你跑哪儿去了？” “张妈？明儿告诉你。我先去睡个觉。” “走！我掩护你。” 盛情难却，王承佑跟在张妈身后往二楼走。楼梯处无夜灯，二人自然也不敢开大灯。灯却突然亮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由僵在原地。 一楼，着丝绵睡袍的王宸脸上阴云密布，一手搭在墙上的开关处，一手插在睡袍口袋里，正昂头看着僵在楼梯上的一老一少。 “先生？”张妈语塞。 王承佑这会儿倒露出坦然来。 “爸爸，我起夜的时候听见走廊上有声音，我想，这是我的家啊，楼下还住着爸爸妈妈，可不能有什么意外。于是，我马上打开门循声下楼。你猜怎么着？是张妈。” 王承佑胳膊碰了碰呆若木鸡的张妈。 “哦，哦。是啊，先生你看，这棍子还是承佑拎出来的呢？” 洗白承佑，张妈心甘情愿。 米芝听到动静，从卧室里走出来。 二楼王者风的房门，也不动声色开了条缝儿。 “怎么了？”米芝惺忪着眼。 “妈，没事儿，就是张妈夜里起来，闹了个误会。” “哦，张妈一贯夜里1点到3点睡不着。”米芝走到气压明显不对劲的丈夫身边，挽上他的胳膊。“她每天夜里都会楼上楼下转几圈。这个，我是知道的。” 王宸没话可说，摆手让大家去睡。 回到卧室，一直很挣扎的王宸问米芝：“你不觉得承佑这孩子跟张妈关系太亲近？” “当然亲近。张妈除了没奶，跟奶妈一样。” “你不觉得太太太亲近了？” 米芝疑惑地看向丈夫，不懂他划出重点意义何在。 “好吧，就算承佑是张妈一手带大，情同母子。你就不吃醋？不妒忌？不想法加以阻断？” 米芝抬手去摸丈夫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终于滚在床上笑起来：“啊哈哈哈呜，笑死我了。” “哪里好笑了？” “你是男人大丈夫，怎么比我这个小女子还小心眼？有人疼爱咱们儿子，我感激还感激不过来，怎么会吃飞醋？我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来爱承佑呢。” 王宸被米芝笑得心痒痒，又被米芝说得还不了口，只好动手不动口了。 抛开楼下主卧里的旖旎％春％光不说。二楼走廊，王者风意识到床边的夜灯灯光透过门缝漫了出去，连忙回身将台灯熄掉，复又折身回到门口。只是甜甜圈想出门，喉间含着呜咽声。王者风无法，只好抽出精力安抚它。 “你这是去哪了？”张妈的声音。 “一个同学临时有情况，我去看看。” “是她？”张妈的声音透着欣喜。 额，这直觉……王承佑措手不及啊。 “是。” “那姑娘不错，爽朗大方，不矫揉造作，长得又漂亮。” 王承佑忽然有点不想开门进房间了。句句夸在他的心坎上，还有吗？ “快去睡吧。时间不早了。”张妈推他进屋。 接着，张妈蹑手蹑脚下楼的脚步声隐约褪去。 王者风内心狂喜。夜奔？这可是个爆炸新闻。 狂喜之后，很快又落寞下去。 有道是空口无凭，小辣鸡奔了哪里，姑娘叫什么名字，他均不知啊。 ………… 送走了王承佑，莫洁莲又欢喜又落寞。 欢喜的是他竟然因一个电话就深夜孤零零地跑了过来，可见是真喜欢女儿的；落寞的是，这种年纪的男孩子，热情作不得数，说变就变了，要是再大几岁就好了。 余光一瞄，女儿莫颜也太镇定了吧。 “你，不心动吗？” 莫颜看妈妈一眼，眼里全是哭笑不得：“明知道不可能，还纵容自己心动。我是傻了吗？” “怎么就知道不可能呢？” “他父亲是经常在地方台露脸、动则签千万、上亿合同的人。这样人家的孩子，你当喜欢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娶回家吗？” 莫洁莲忸怩起来，汗，她当娘的还没想那么长远，女儿才17岁，已经盘算着嫁娶了：“何必想那么远呢，只是谈场恋爱嘛。” 可是莫颜神色却凝重起来：“就算是谈恋爱，我为什么要谈一场自取其辱的恋爱？” 一想到何秘书遵王承佑爸爸要求，开车将她从臻园送出，路上各种周密嘱咐，生怕她跟王家扯上说不清的关系，她就酸苦又屈辱。 可是这些，又不便为莫洁莲道。 “你说他会对你提什么要求？不会要求你做他女朋友吧？” 第72章 下回我也上个榜 莫洁莲问完这话不禁朝女儿吐了吐舌头。身为颜控，她已沉沦。 “那就是一个过分的要求了。”莫颜表态。 多少人家都是青春期的女儿为爱情冲昏头脑，父母苦口婆心劝阻。到她这儿，整个颠倒了。 看莫颜态度坚决，又想想徐清莱小叔这个威胁已经解除，她们不再需要什么保护人。既然莫颜不愿意，又高考在即，她也消停消停吧。 “好。听你的。” 可才过两分钟，莫洁莲又惋惜起来：“长得可真俊呢！又俊又讨喜！” 莫颜无奈：“金玉其外罢了。妈妈你知道吗？他中小学的时候还只是成绩差些，并不算差得出格，自从上了高中，不得了，年年班里倒数第一。” 可惜了。莫洁莲内心惋惜。 穷久了，人就实际了。 长得好能当饭吃，能当钞票花吗？ 莫洁莲于是彻底死了心，不再心念英俊又讨喜的王承佑。 第二天，朝阳从东方升起。 阴雨连绵几日后，太阳终于露了面，气温回暖，空气湿度大减，久违的舒适感也跟着回来了。加上悬在心上的石头落了地，莫颜母女二人无不觉得生活轻松美好，个个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睡眼还没有完全睁开，先听到敲门声。 幸亏隔壁的潘姨习惯边敲边喊门，不然，母女二人要齐齐吓出心脏病了。 “小颜，颜妈，你们到底在不在家啊？敲了几次都没人应，怪吓人的。” 昨晚徐清莱小叔带人深夜敲门，声响那么大，隔壁邻居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想，多少有些心寒。 窝在一张床上的莫颜母女飞快对望一眼，最终，还是莫洁莲气量大些，朝门外喊道：“来啦。不好意思，睡过头了，我这就来开门。” 莫颜把被子拉高，盖住下巴，露出两只忽闪忽闪的俏眼睛，明显藏着不高兴。 “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换个立场，昨天那架势落到潘姨家，我们也不敢轻易开门支援，对不对？” 莫颜不置可否，不过眼睛里的不快明显消淡了。 房门打开，潘姨走进来。脸上有一丝不自在，但眼睛里的关怀也是真心的：“昨晚，好像……”潘姨吞吞吐吐。 莫洁莲一向心软，不忍她难堪，于是接道：“一点小误会。有人敲错了门。” 嗯，别说，那个帅气小伙的蹩脚借口敷衍人挺好用。 潘姨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 翻过这一篇，日子又落回往常熟悉的节奏里。 周末余下的时光，在对一张张试卷的攻克中结束。周日晚上，莫颜重新滚回自己的单间，躺在床上翻来滚去等周公时，倒也转过一两分的心思，想知道昨夜凌晨到家的王承佑，是否被家人发现半夜偷溜出去。 思索一二，索性不去询问。 王承佑已经蠢蠢欲动，她就别再招惹他，引他误会了。 欣欣然，睁开眼。全新的一周开始了。 莫颜莫名有一种雀跃。 按照惯例，考后第三个工作日，是放榜的日子。她没有参加全部的考试，自然不会有她的总成绩。换个方式，就算有她的总成绩，跟榜也扯不上关系。所谓放榜，只是公布年级前20名的名单而已。 但，莫颜却极度渴望每月一次的这个榜。 站在梦想号教学楼前巨大的屏幕前，看次次位居榜首的王者风的名字，真的会上瘾啊。 为此，莫颜还穿了她衣柜里最撑场面的水纹雅白大衣——是两面之缘的文豪馈赠给莫洁莲的谢礼。唔，跟王承佑死皮赖脸不肯接的珍珠白绒围巾倒是极相配，只是她断然不会将绒围巾戴到学校里去。 上午的四节课在兴奋与焦躁的等待中，被拉得格外长。 “丁零零。” 第四节课铃声一响，莫颜“腾”地就站了起来。 考后自我感觉“尚可”的乔伊难得掩嘴一笑：“急什么。” “看我家乔伊是不是攻克榜首了呀。” “口是心非！” 莫颜顽皮一笑。等不及乔伊，她自个儿先走一步。 莫颜冲下楼梯的时候，不期然遇到老神在在从楼下逆流上来的徐清莱。她看上去完好无损不说，还因全身心享受几天度假的美妙时光而容光焕发。头上的水晶发饰与上衣的镶钻纽扣相呼应，简直闪瞎莫颜的眼。 莫颜喜不自禁，两眼冒光，不由停下双脚，伸出双臂。然而她刚要开口打招呼，徐清莱已经双眼向上翻，淡着一张脸径直走过。 哦，听说贵圈流行过河拆桥。 莫颜放下欲拥抱的双臂，顿了顿，继续飞奔下楼。 等莫颜来到电子屏幕前，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只是长久伫足的不多，大家均是轻描淡写看两眼，多份谈资而已。那些真正在意成绩的，偏热衷于假装潇洒，更是匆匆看一眼就走。 流水一般的人潮中，长久抬首痴望屏幕的莫颜，就显出几分怪异来。 “排行榜好看？”一个声音慢吞吞响在耳边。 莫颜狂点头。都不舍得从榜首“王者风”的名字上分出一眼给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王承佑。 她满满的感动啊，都松口说自己考得“尚可”的学霸乔伊，又一次屈居王者风名下。 “哪里好看了？上面既没有你，又没有我。”王承佑嘟囔。 莫颜只笑不语。那表情活像想炫耀儿子能干又觉得不该明目张胆得瑟的老母亲一样。 “都看了3分40秒了。你这么喜欢，下回我也上榜？” 莫颜终于忍无可忍。不是因为聒噪，而是因为王承佑狂妄的膨胀！ “毛病！你当这榜好上？” “赌一把？” 王承佑侧着脸，下巴朝向莫颜，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成功激怒了莫颜。此我哦。都想爆粗口了。你个倒数第一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敢不敢？”好死不活，王承佑脚换了个重心，越发痞里痞气。明显，他在激莫颜。 前几次王承佑在莫颜心目中攒下的好感瞬间都有被抹平的风险：“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下次我也上年级前20排行榜，不，这不够有诚意，改为挑战榜首好不好？” 第73章 听了就想笑 莫颜隐隐怒了。 这话听在她耳朵里，分明就是在跟王者风比高下！ 莫颜真想说您应该先撒泡尿。不过她终究还不够泼，脸皮薄，没能说出口。只冷哼一声。 “你反正笃定我会输，那就来赌呀。你若赢了，欠我的那个有求必应抵消；你若是输了，多欠我一个。” 莫颜：“！” 她倒是选择性记忆，已经把这茬儿逼到脑海的角落里。 “行不行？给个准话！” “噗哈哈哈哈。”莫颜气极反笑。她转过身，面朝王承佑。巴掌大的小脸昂了起来，星星舨闪耀的双目扫向王承佑的脸，如烟平眉轻轻一抬：“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后悔！” 戚！ 张狂！ 他非要实力演绎什么叫no zoo no die，怨她喽？ 莫颜都有伸出小拇指拉勾的冲动。内心狂喜啊，这种王承佑赐予的天衣无缝的赖账方式！ 王承佑俯视着挑衅望过来的小脸，心里好不得意。他倒是没想过，这么快就能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重新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快乐起来。 莫颜激动得左右环顾，一把拉上慢悠悠才晃到大屏幕前的乔伊：“乔伊！乔伊！你来作证，王承佑说下一次月考，他要考进排行榜，不不，他要当榜首！噗哈哈哈哈。” 不行了，第一次听王承佑说，只觉得他不自量力；第二次从自己口中重复出来，才觉得这是何等的不知天高地厚，偏他又一本正紧！太能逗了！ 乔伊清冷地瞥了王承佑一眼，嘴角刚抽动，就见王承佑微微一笑：“莫颜笑我可以。别人，不可以。” 乔伊没来由一阵厌恶，连那不屑的一眼也懒得给王承佑了。 楼梯口涌出来打打闹闹的一伙，其中有金刚和淘气，他们见了王，热热闹闹地勾肩搭背就把他勾走了。 “自大……” 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莫颜神经反射一般赫然转身，整个人激动得脸都红了。王者风！ “……狂。”乔伊轻巧接道。 接完，乔伊和王者风相视一笑。 “你又在我之上。” “惭愧。只多了3分。” 两位学霸俱是唇上含笑，眼中含情。明明举手投足充满了沉稳与克制，说的话又是轻飘飘三言两语，却有挡不住的和谐、融洽气息蔓延。 莫颜完全插不上话。 这种微妙时刻，她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吃醋妒忌，而是快要眩晕在强烈的幸福感里。 “an……” 直到王者风走了，莫颜还没将他的“王”姓喊出口。 乔伊回头，看见莫颜两手捂住脸颊，依然站在原地。 “不急着去吃饭啦？二食堂三窗口的小哥哥，还等着为你多打半勺菜呢。” &&&&& 王承佑走着走着，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一拍脑门，对金刚他们说：“你们先走，我有点事。”说罢，转身就往高中部梦想号教学楼走去。 三（1）班教室内。 绝大多数的同学都去了食堂，唯独徐清莱和她的三位死党还在。 徐清莱坐在课桌上，晃着两条腿：“我没来学校的这两天，有没有人敢将爪子伸到者风身上？” 死党们异口同声，说她们看着呢，没有。 徐清莱又问：“那几个可疑分子呢？偷塞画像、偷递情书之类的事情我是受够了！” 死党们刚要汇报，忽然纷纷将目光转向了教室前门口。背对着门口坐着的徐清莱不由也跟着转过身，定睛看了一眼后，呵呵笑出声。笑声里，可一点笑意也没有。 “怎么？”她跳下桌，毫不避嫌地拍了拍屁股，“这么快就来讨债了？” 来人正是王承佑。王承佑两手往裤子口袋一插，也不虚与委蛇：“听说徐大小姐豪爽。果然。” 三位死党多少听过王承佑的诨名，并没有积极地跟在徐清莱的身后。徐清莱一摇三晃，拿出太妹的架势，流氓兮兮走向王承佑。直走到脚尖碰到了脚尖，才停下来。 王承佑背后是门，无路可退。不管内心怎么想，他脸上倒始终保持着友好的笑容。 徐清莱昂首挺胸，比同龄女生更饱满的胸线离王承佑的大衣也不过一拳之隔。她脸上的表情，可说不上友好：“你找错了人！我没有怪你泄露了我的小号，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可别打算从我这里捞到什么好处！” 王承佑点点头，脸上依然是笑笑的：“我想卖给你一个秘密。” “那还要看我是不是感兴趣。” “关于王者风的。” 徐清莱不由吞咽一口口水。这个动作太明显，显然也落在了王承佑的眼睛里。 “什么？”重新开口的徐清莱已经没有刚才的嚣张与张狂。 “这里说？”王承佑轻轻侧过头，朝徐清莱身后望了望。 “你跟我来。” 徐清莱朝身后挥了挥手，死党们马上意会，远远点了点头。王承佑跟着徐清莱，来到了中午时分空旷无人的四楼。 “说吧，什么秘密？” “随便什么。关于他，你想知道的，问我，我告诉你。” 徐清莱身不由己，又吞了一次口水。这无异于向饥饿的狐狸展示一块肥美喷香的肉块啊。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呢？” 王承佑两手撑在栏杆上，回头一笑：“或者，我不必卖你秘密，而是卖给你一个结果。你大可以自己检验。这个结果是，十天之内，王者风对你另眼相待。至于我怎么做到的，你不要过问。” 某一瞬间，徐清莱仿佛看花了眼，觉得回眸朝自己露出灿烂笑容的，是王者风本风。她是太欣喜过望了。 “‘另眼相待’是什么意思？万一是格外讨厌呢？” “哈。徐大小姐比我想得聪明嘛。” 徐清莱格格一笑：“事关重大。当然要问个清楚。” “‘另眼相待’的意思，你可以想成‘青睐有加’。” 徐清莱强忍欣喜，飘飘然开口：“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以你的名义，帮我给一个人送一份礼物。礼物由我准备。不要过问为什么，也不要向任何人，包括收礼人，透露礼物其实是我送的。” 徐清莱欣然同意。就算王承佑送的是炸药包，她也无所谓。 她伸出手：“成交！” 王承佑只点点头，对伸出来的手视而不见地笑了笑。 徐清莱微微一怔。她保养得当的手可是非比寻常的娇嫩诱人哦。然而王承佑已经大踏步下楼。好奇使她追上去：“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有理由欠她一份人情。” 第74章 撬墙角的伟大事业 徐清莱脚下一顿，愣在原地。 这边王承佑几乎下完这层楼梯，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是莫颜？” 这个名字，总能让他忍不住听到就绽放微笑。没有回答，没有回头，王承佑朝伸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自中午私会过徐清莱后，王承佑一改平时的懒虫模式，下课后，破天荒舍得把目光从莫颜身上收回，起身出了教室。 金刚理所当然地跟了上去。 出了教室的后门，金刚习惯性往洗手间方向拐，而王承佑却拐向了相反的另一边。 金刚闷头走了两步，才发现前面少了一双腿。 茫然前望，哪里还有王的影子。 疑惑地回头，天！他看到了什么？ 王偷偷摸摸，奔去了三（1）班的窗口，看样子要私会什么人。金刚都忍不住捂上眼，那偷偷摸摸而不自知的模样，也太怀％春了。 王者风端坐在自家教室内，忽然，他感受到一束来自窗外的目光注视。猛回头这样生猛的动作，他这样的谦谦公子是不做的。于是，他沉稳大气地微微转头，才转了个开头，还是忍不住猛然用力，不仅激烈地转过头，甚至转过了身。 他看到了什么？ 小辣鸡！ 小辣鸡正痴痴往他教室内窥视呐，那投入的模样，跟见惯的吊儿郎当形象截然不同。 王者风好容易才忍住不一拍大腿。捉％奸在床，原来这样爽。 他刚顺着小辣鸡的目光向班级后部看，恰在此时，小辣鸡一不小心对上他的目光，那惊慌躲闪的目光里分明写着害羞，王者风待要仔细看，小辣鸡竟然扭头逃了。 王者风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怀揣欣喜，继续扭头向班级后部看，果然，徐清莱来了！ 哈哈哈哈。 真想仰天大笑。 徐清莱抬起头，正好看到王者风眼睛晶亮地含笑看着她。 妈耶。三（2）班的王承佑是魔法师吗？ 她同样怀着巨大的欣喜，眼睛比往常更亮，因为兴奋，唇也更红了。 王者风微微一怔。之前，倒不觉得徐清莱这么好看。小辣鸡眼光不错。可惜，大约避免不了被他截胡了。 “清莱。”王者风双唇微启。 徐清莱一阵眩晕。高冷男神主动跟她说话了！喊她的名字的时候还把姓氏去掉了！ 徐清莱狠狠咬了自己的唇一下，好确认眼前发生的不是幻觉。 见徐清莱笑而不语，内心原本岿然不动的王者风不禁勾起一丝兴致。 “前几天你是请假了吗？”他索性再温存些。 徐清莱缓缓的、克制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太激动了，她此刻好想在线直播男神主动与她互动！因为惊喜来得太突然，徐清莱千言万语汇在心口，反而什么也说不来，只一颗心砰砰猛烈在跳。 外人看上去，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王者风多少有点讶异。他一直以为徐清莱痴恋他呢。他一直以为自己招招手，徐清莱就会巴巴摇着尾巴贴上来呢。 此刻徐清莱有别以往的清淡的反应，倒让王者风在内心坐实了一件事：肯定是小辣鸡向徐清莱表白了。听说漂亮女生都是水性杨花，何况是徐清莱这样多金的漂亮女生，更没有死忠的可能了。 这么说，他得再用些力才好！ “现在，好了吧？” 其实他心里一清二楚，徐清莱在过去几天，因不明原因，自个儿与家人切断联系，躲进了一家度假村。 徐清莱难以承受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轻呼一口气，又觉得在男神面前呼气不雅，不觉垂下眼，朝自己摇了摇头。那模样，倒也说得上娇羞。 王者风眼中不禁露出一抹惊奇。他没看错吧。徐清莱又不是第一天做他同学，那可是个脸皮比寻常男生厚n倍的太妹，有好多次，他都怕她把他推到墙上壁咚他，居然也会害羞！ 小辣鸡撩妹果然有一套，都能改人心性！ 教室里本来乱哄哄的，渐渐的，聒噪声越来越少，大伙莫名奇妙地安静下来。有的人站着，有的人坐着，有的人正走路，但都像被施了魔法，定格在那里。所有人，不管原本朝什么方向，此刻一律面朝王者风。 冰川男神今早停药了吗？ 怎么主动搭讪起混子届一姐了？ 徐清莱的三位死党此刻已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吞拳头了。 等王者风意识到全班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时，他难免也脸皮一红。剑眉星目之下，不输女生的白瓷肌上，飞过一片绯红，少年局促地转过身。他转得太快了，以至于没有看到太妹狠戾的警示众人的目光。 众人瞬间领会到那道警示目光的精髓，纷纷低下头，做若无其事状散开。 徐清莱盯着那个坐如钟的后背，口水都要流下来，暴露％欲％女本色。好想，好想，尝一尝那颗红草莓的味道啊。 这天下午，徐清莱破天荒没有出教室。 虽然男神转回身连问她三声的美妙事情没有再发生过，但，空气中就是荡漾着蜜汁奶油香甜味哦。 放学的铃声响了。 这是徐清莱上学以来，第一次嫌放学太快。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让腰更细，胸更满，脸上正调整微笑，忽见男神转过身，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噼里啪啦。徐清莱似乎看到了火花。 王者风的确眸光闪过一丝惊艳。 小辣鸡的眼光，果然称得上独到。 从前，王者风从未仔细打量过徐清莱。一眼足以，徐清莱不是他喜欢的风格。他喜欢中式的古典美人，弱柳扶风林妹妹式的。以他看，徐清莱过于健壮，乳量……有些下作啊。又兼徐清莱恶名在外，无羞无耻的，他越发不待见了。 现在，赫然发现徐清莱的三围，真是标致极了。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活力。尤其是那呼之欲出的…… 王者风靠着最后一点未迷失的意识，让剑走偏锋的目光从徐清莱胸前移开。 “我——”徐清莱开口。 悲催了，她突然发现，她跟男神没有共同话题！妈耶，她该怎么搭讪？想老套地说一声“我想问你一道题”，又怕男神讲的她听不懂，暴露了智商。总不能借块橡皮借支笔吧，她又不是初中生！ “我也是准备去图书馆。”王者风含接道。 妈耶！快扶我！男神这是在撩我啊，幸福得快晕倒了！ “一起？”王者风索性豁出去了。他没有因为扩展了西式审美而对徐清莱有所钟情，但不妨碍他继续撬墙角的伟大事业。无他，让小辣鸡失落，就是他隐秘的快乐。 “好啊！！！” 第75章 生活中最大的变化 除去王承佑恍若大话的“下次他也上榜首”，学校里的日子回复以往的节奏。读书——詹姆士老头儿总有读不完的书目要布置，做卷子——各科老师都发雪花般撒下卷子。题海战术，不止是公立学校的专利。 对莫颜来说，生活中最大的变化，倒不在校园内。 而是—— “莫颜！”王承佑揣手靠在教室后门，看样子专等莫颜放学时路过。 莫颜没有吱声，更没住脚。但不妨碍王承佑笑嘻嘻贴上来。 “走吧。”王承佑将双肩包的一根肩带往肩上挎了挎，趁着放学的人流就势往莫颜身边挤了挤。 莫颜直接黑了面。 三天前，类似的场景第一次出现。王承佑挎着他的双肩包，靠在教室后门，笑模笑样待她路过时，轻飘飘喊了她一句“莫颜”。那时候她还不像现在这样拉得下脸面不睬他，毕竟他深夜驰援的恩情还在，而过河拆桥她还远未习惯。 “走吧。”他笑模笑样。 “去哪？”她傻傻追问。 “自然是，”王承佑眉毛一挑。每逢他眉毛一挑，莫颜就有种错觉，觉得眼前阳光乍泄；每逢他眉毛一挑，她都下意识移开目光，不想被颜值影响心智。 卖够了关子的王承佑继续，“回你家！” “我家？” “嗯哼。” “不好意思，我可以说不欢迎吗？” 王承佑耸肩：“就知道你会不欢迎。可是我应的是阿姨的约。”顺带的，王承佑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莫颜也是够雷厉风行的，话也不说，掏出手机，一个电话就打给了莫洁莲。那是气势汹汹的责问语气。然而只开了个头，就收住了声。 电话那头的莫洁莲语气干涩、勉强，强作无事地一声“哎”，断了莫颜责问的所有后路。取而代之的，是她放缓放柔的声音：“妈妈，你怎么啦？” “我没事。我做了好吃的，等你们回来吃。” 还“你们”！ 莫颜一个大白眼，就朝王承佑翻了过去。王承佑又一次耸肩，表示他也很无辜啊。他天生讨阿姨欢心他有什么错。 如是别的男生、女生在教室门口这般互动，早被人围观打趣了。然而这是王，没有人敢老虎头上作妖。大家麻溜地路过，最多直起耳朵偷听一二，脸上表情还不敢起波澜。 莫颜担心莫洁莲又出什么状况，无心跟王承佑掰扯，自己疾步穿越人流往前奔跑。王承佑毫不客气，自己跟上。 两个人急行军一般，一路超过无数人。 走着走着，一直落后两步的王承佑忽然拉住莫颜的胳膊。男生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盖在莫颜的肘弯处，明明隔着厚厚的棉衣，却不妨碍有热量倏忽传来。 莫颜下意识回头，目光对接的刹那，王承佑瞳仁光线变化，似乎有波澜涌动，莫颜不由失神一两秒。 “风纪主任在前面。” 莫颜目光向前方搜索，与叠影重重中果然看到风纪主任背着双手，戒尺握在手中，煞有介事地在校门口踱步。 校内奔跑、嬉戏是被明令禁止的。勾肩搭背，亦是不允许。 所有路径校门口的学生们规规矩矩拿出该有的姿态，一个个后背笔挺，昂首抬胸，沉着稳健、大家风范地走过。莫颜不由也放慢脚步。 余光瞥见王承佑，依然是所有人中最疲塌的一个。 莫颜不禁犯嘀咕，按说他这样，少不了被风纪主任拿着戒尺当众“指教”一二。可风纪主任偏偏不肯转过脸来。怎么看都有故意避让之嫌。 人流夹裹着他们向前，很快走出校门。不少人涌向校车，也有部分人涌向再远处的私车停放处。莫颜独树一帜，奔校门口的公交车而去。等她真的厚着脸皮站在公交车站台等车的时候，蓦然发现王承佑也在。 “王承佑你也太幼稚了吧，我妈妈敷衍应付你的话也当真？” “嗯！”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你去我家干什么？” “补课。” “我也就是比你好那么一星半点的三脚猫而已。你想要补课，以你的家境，什么样的高明老师请不到？” 莫颜愤愤然。她本来还想说，求求你放过我这只可怜的三脚猫，不要再祸害我的时间了。但，一时被王承佑看向她的眼神所扰，分了神。那眼神，好像在辛苦地憋笑。她看花了眼？ 嘛好笑的！ 又捉急，又气恼，偏偏公交还不来，等得她好生烦躁，小嘴也撅了起来。 “你不是有司机吗？” “你愿意坐吗？” 莫颜摇头。 “那你还问。” “提醒你，你去呀。” “不去。他嘲笑我，说我没有女生缘，连个女的朋友都没有。除非你答应冒充一次，帮我挣回面子。不然，我以后再也不坐他的车了，就跟着你坐公交。” 莫颜顿感一阵冷风扑面罩来，令她隔着厚衣也鸡皮疙瘩起一层。 “怎么，难道你愿意冒充一次？” 莫颜，还真的愿意快到斩乱麻！ “走！”王承佑露出别样兴奋，一把抓住莫颜的细手腕，抬脚就往私车停放的地方冲过去。 以上，就是王承佑第一次去莫颜家前的情形。 自那天之后，莫颜突然没了拒绝他同去的勇气。 王承佑谜之讨莫洁莲喜欢不说，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莫颜展示了她完全想不到的他的另一面。令她措手不及！ 那天，两人一前一后敲响306莫颜的家门。 莫洁莲开门，王承佑变魔术一般，从双肩包里取出一份9寸板栗鲜奶蛋糕，直接虏获莫洁莲的心。下一秒，王承佑在厨房的小方桌上坐下来，将书包里的卷子往桌上一放，二话不说，拿起水笔就开始圈题，圈完往边上一推。 “你就做圈出来的题就好。” 莫颜难免好奇，凑上去看。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王承佑精准圈出了她所有的盲区。换句话说，王承佑圈出来的数学题，她一道也不会！ 这不科学！ 莫颜属于美术生中文化课最好的，经年的贫困限制了她的娱乐生活。没有姐妹淘聚会，没有血拼购物，绘画时间之外的闲暇时光，她没有荒废，都用在学习文化课上。只是算不得刻苦罢了，勤奋必定算得上的。 第76章 失态 当然，成效嘛，就呵呵了。 毕竟学霸的基因，不可能从莫洁莲这里获得。陈吉安倒有几分见风使舵的本事，真论聪明与才干，恐怕也是呵呵。 莫颜内心兀自咬牙切齿不提。一旁的莫洁莲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位小公子哥半年后就将远赴他国，自然不愿意女儿莫颜深陷情中，因此，她比蜜蜂嗅花蜜还殷勤地围着两个孩子转，美其名曰“照顾”。 王承佑圈完题，起身：“阿姨，我们里面坐，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做题吧。” 莫洁莲手上端着切好的板栗鲜奶蛋糕，面上的笑突然灿烂起来。她还真怕小公子哥胡搅蛮缠找机会跟女儿私密相处。 莫颜不觉抬头，冷不防被王承佑扣了一记“空格键”：“不做完这张卷子，不给吃蛋糕！” 莫洁莲噗嗤就乐了。 望着王承佑挽着妈妈胳膊进内室的身影，莫颜实在不知道，该恼，还是该恼！ 真是中了邪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破出王承佑圈出的数学卷题目的三分之一。而时间，已经过去了40分钟。 捏准了她要炸的节点，王承佑笑眯眯出现了：“做出多少了？” 莫颜心虚，咬唇。 “唔，比我想得要好！你居然做对了一道！” 莫颜又恼又羞，只是心虚气短发作不得。这是夸人吗？是吗？ 王承佑用脚勾出方凳，坐了下来：“我帮你解题。今天的目标是学会3道。” 莫颜下巴都快掉下来，这是班级倒数第一的学生该说出的话吗？ “别看我，看演草纸。” 王承佑神情柔和，语气温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信服力，使莫颜不管内心如何腹诽，终究安静侯在一旁听。 王承佑的数学题，讲得条分缕析，清晰明了。好看的阿拉伯数字从骨节分明的长手中流淌出来，配上解说，莫颜有醍醐灌顶之感。 讲完卷子上的题不算，王承佑顺嘴仿了一题，信口改了数据，请莫颜做出来。莫颜凝眉细想，内心回顾王承佑的解题思路，竟真的解了出来。 “孺子可教！”王承佑夸赞莫颜。 莫颜忘了咬文嚼字，开心一笑，笑出两弯月牙。编贝一般的小白牙映衬得红唇更加夺目。王承佑痴望一眼又一眼。幸亏莫颜沉醉在成就感里，浑然不知。 按照王承佑的思路，当晚只学3道数学。均是每讲完一道，王承佑随机又出类似的一题，莫颜抠抠索索，几多波折，都算做出了。这样又学了40来分钟，莫颜虽没有达到头昏脑胀的程度，确实有疲惫感了。 “最好的休息方式是换一科做。给你布置5篇议论文的题目。” “5篇？” “我们的目标是200篇。只需要说，不需要写。每一个作文题目下，你记录下核心观点词汇，说给我听就好。” 王承佑抓起笔，唰唰唰写出5个题目，递给莫颜。 合上笔盖，他先轻叹一口气：“我得先走了。” 莫颜正在浏览题目的目光不由一怔，像是才想起来，这是放学后的时光，他是在她家。口中嗫嚅，莫颜感谢的话还未出口，莫洁莲先从内室冲了出来：“吃过晚饭再走嘛。” “以后时间充裕时，一定留下来吃。” 王承佑拎起书包，自己转身换鞋子，匆匆回头看了莫颜一眼：“我走了。” “哦。”莫颜捂着心口，站在原地没动。 莫洁莲推了女儿一把：“你不去送送他？” 莫颜还没说话，先听王承佑道：“天冷，不用。明天见。”说完，他自己出门拉上了房门。室内的母女，彼此对望了一眼。莫洁莲带着两分犹豫，还是开了口：“上回你说他班级倒数第一？” “啊？哈哈，我就那么一说，你听过就忘好了。”莫颜自己也解释不了今晚的状况。 “上回你还说，他家世了得，高中毕业后一定会出国深造吧？” 莫颜听懂了妈妈话里的话，顿时活泛起来：“哈哈，妈妈，实不相瞒，我心里有喜欢的男生，不是他。我刚才略有失态，不过是因为太吃惊罢了。” “什么意思？” 意思嘛，就是王承佑居然可以有条不紊背出今晚的所有装x补课内容！而且显得那么游刃有余，仿佛他真的是优等生一样！ “大意是说他脑子竟然这么好使。” 莫洁莲：“……” 一直到晚饭过后，莫颜母女才摆脱王承佑带来的影响，恢复成各自的天性。莫洁莲这才想起她的八卦精神：“颜，你喜欢的男生是谁呀？”而莫颜，才想起她急切奔回家的原因：“妈，电话里你怎么那么消沉？” 她们均问得积极，答得消极：“介个嘛，可以不说吗？” “好吧。” 想到自己内心也有鬼，因此格外对对方宽容。 晚饭过后，莫颜拿着王承佑留给她的纸头进了自己的卧室。那纸上的5个作文题目是：1，弱水三千只取一瓢；2，逆光飞翔；3，黑暗中的舞者；4，梦开始的原点；5，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莫颜尝试在它们下面写出关键词。 正冥思苦想，门外响起喊门声。潘姨过来串门了。 “嘶。喷喷香，甜丝丝，还带着奶味儿。”潘姨到处嗅。 “你不属狗真是浪费。”莫洁莲笑着从冰箱里拿出王承佑送来的板栗鲜奶蛋糕。 “你个败家女人！这是蝶恋的蛋糕！网红，老贵呢。花钱不说，还花了不少时间排队吧？” 莫洁莲笑出十足的得瑟感：“小男生送的。” 潘姨果然一脸羡慕，莫洁莲偷偷指了指女儿的房门，用口型说——送她的。潘姨越发羡慕了。莫洁莲怎么说也是半老徐娘，蹦跶不了几年了。莫颜可不一样，那是含苞待放，十分颜色只露得一分，未来大可期！ 想到自己膝下无一儿一女，难免惆怅。 板栗鲜奶蛋糕一拿拿了两份：“给我老公捎一份！” 化悲痛为食欲，寻常人就是这么务实！ 莫洁莲不是小气抠索之人，笑眯眯地给潘姨切了两大块，恭送毫不掩饰羡慕嫉妒恨的潘姨端着蛋糕回家。 第77章 真冷美女 莫颜在卧室听到动静，出来凑热闹。 只是出来的时间晚了点，正好看到小个子的潘姨出门的背影。 房门在潘姨身后关上，莫颜拿着小勺，挖了一勺板栗，问：“潘姨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嫉妒我呗。呆不住了。” “嫉妒你什么？” “如花似玉温柔似水人见人爱，可供妒忌得多了。” 莫颜咯咯笑。她蹲下身，将一勺板栗磕进冰箱下小鲶鱼的骨碟里。 “呦，太阳从西边出来啦？这是你第一次给小鲶鱼添食吧？” 莫颜起身，拍拍手：“凡事都有第一次。惊奇什么！” 说完，明媚一笑，转身进了卧室。她突然有了灵感，5篇作文5分钟搞定！ 说起来当晚只做了3道数学题，4张卷子大片空白，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感，让莫颜睡了个史无前例地大好觉。 第二天，精神焕发去上学。 进班级的时候，下意识往最后一排王承佑的座位撩了一眼。眼皮轻掀，睫毛飞起，烟眉慢抬，少女流光溢彩般的清澈目光倾泻出去。只一眼，马上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王承佑饶是做好她进教室后会看自己一眼的准备，还是被惊艳了。 那是怎样的一眼呀。 “王！王！王！”金刚一脸委屈。 王承佑才回过神，用鄙夷掩盖自己的失态：“你当你是狗啊。” “他们让我问你什么时候jppm?” jppm，竞拍排名是也。 “不拍了。下次考试，我要冲学校榜首。” 金刚的脸上，霎时开了表情铺。吃惊、失落、难以自信、不可思议……一向嘴笨的他，此刻更是结巴了。 良久，他捋出最大的感慨：“好几十万呢！”话一出口，立即觉得词不达意，真正表达他意外的，应该是这句：“校榜首？那，那……” 那可能吗？ 但是，质疑老大的兄弟不是好铁杆儿。金刚颤悠悠把目光移向学霸乔伊，不知怎的，再回头看向王的目光就多了一层怜悯。听说外班，还有人能牢牢占据女学霸之上的名次呢。 “嚯。” 最后的最后，千言万语凝成一个感叹词。 金刚默默转身去转达王的意思。 不出一分钟，班级后半部分的男生就炸开了锅！先是气愤。气王没有信用，买卖竟然说断就断。二是惋惜。好几十万呢，王说不要就不要。三嘛……那可就复杂了。他们相视一笑，均不厚道地笑了。笑中的意味，大家心知肚明。 终于，一位胆肥的，说出了大伙的心里话：“赌一把？” &&&&&& 第一次经历王承佑补习后的第二个白天，莫颜不觉充满戒备心，每一个课间，她都严阵以待，总觉得下一秒王承佑就会出现，仗恩欺她。没想到，一天过去了，他不仅自己不曾来，连狗腿子金刚也不曾派来。 吁。 莫颜一颗心放肚子里。 当下放学，他值日。 莫颜贼麻溜地往教室外跑，还是被王承佑跟了出来。 “今天你值日哎。”莫颜提醒他。 “嗯。” “可你怎么还跟着我？” “200块钱承包出去了。” “！” 第三天，莫颜路过教室后门，王承佑揣手依在教室后门，见到莫颜，将双肩包的一根肩带往肩上挎了挎，趁着放学的人流就势往莫颜身边挤了挤：“走吧。” 说实话，她已经没了说“不”的勇气。 连续2天，王承佑向莫颜展示了他异于常人的数学天分。莫颜已经不敢笃定他是在背答案。 今天，莫颜多了个心眼。她偷偷准备了一道用她的眼光看超级难的数学题，她甚至拿乔伊测试这道题的难度，大神乔伊花了3个课间时间，才写出答案，还不敢保证一定是最优解。 她要用这道题出其不意地偷袭王承佑。 要是他做不出来，呵呵，那就别怪她挑明了说话，请他不要枉费心思，背数学题来她这里装x，她不会为他所动的。她可是内心坚如磐石的人！ 虽然黑着面，莫颜并没有拒绝王承佑。 只是，今天她再也不肯坐王承佑的车。 太……尴尬了！ 第一天，被王承佑所激，外加她想快刀斩乱麻，她随他去坐他的车。知道车上有位章哥，不知道副驾驶位置上还有位美女。真是个冷面美人，眼神都是萧索的，却锋利异常。她只看莫颜一眼，莫颜平白觉得衣服都被她看透视了。 她后悔坐他的车了，可是，已经晚了。 车门关上，她坐在司机位后方，王承佑坐在她右手边。 王承佑的一双大手按在膝盖，跟强力胶粘过一样，一路上纹丝都没动。也不知道这是绅士做派，还是太紧张所致。 司机位上的章哥全神贯注在开车，副驾驶位上的冷面美女警觉而默然。明明车内坐了4个人，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莫颜她，如坐针毡啊。 好在王家渡不远，很快到了地方。 王承佑开门，下车，站在车门口等莫颜下车。 在莫颜看不见的地方，副驾驶位上的美女一脸警惕，十分专业地左顾右看。她想当然地以为王承佑放下同学后就会上车，没想到，他一甩胳膊，关了车门。下一秒，她就要打开车门追下车，奈何章哥比她反应还要快，直接上了锁，然后，扬长而去。 “那位姐姐好像在喊你？” “有吗？哈哈，没事，章哥会照顾她的。” “章哥的女朋友？” “看着不像。谁知道呢。”王承佑打马虎。 第二天，王承佑用“偷偷观察章哥追女有没有进展”来诱惑莫颜继续坐他的车。这次更尴尬了。 那位冷面美女，直接赖在了后排座不说，还指挥王承佑坐司机位后方，莫颜坐中间，她坐右手边门旁。 莫颜看一眼王承佑，王承佑无意反对的样子，她只好客随主便。 坐在中间的莫颜尬了一路。左右都靠近不得，幸亏她够苗条。 王家渡到了，冷面美女干脆利落地跳下车，把住车门，请莫颜下车。莫颜前脚刚下车，就觉得身后一阵风。下意识回头，冷面美女已经上车并关上了车门。 所以，这位根本不是章哥的女朋友，而是王承佑的看护人？ 莫颜诧然，同时也莫名松口气。也算是摆脱王承佑了。 车一溜烟开走。 “小心自行车。”王承佑的声音却在她身侧响起。 第78章 忽然落了泪 吓得她几乎原地跳起。 “你你不是被关在车上了吗？” “哦，我是从左车门下的车，你没看到而已。” “可，可……”可是，她家虽没车，好歹也知道，路上的车，后排座左车门是不允许打开的呀。太过危险！ “别可是了，快走吧。” 第三天，也即今天，莫颜无论如何打定主意不坐王承佑的车。没想到，王承佑一点没有游说她，反而干脆利落地亮出一张公交卡：“我有备而来。” 莫颜转过脸。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被逗笑了。 21路公交这次很乖。他们只等了一分钟，车就到站了。 莫颜熟门熟路上车，王承佑跟在她身后。 上车，刷卡。 命运眷顾，还有一个空位置。王承佑推了莫颜一把，莫颜落座，他就站在她旁边，两手一圈，为她圈出一份安全空间。 莫颜脸朝车窗，看窗外车水马龙，脑海里回闪过他两手放在她肩头，半推半扶她落座的那一瞬，耳朵听着车内嘈杂的说话声，不知怎的，心里异常平静安静。 到了家，莫颜不怀好意地先拿出白天请乔伊测试过难度的数学题，推给了王承佑。为了酝酿撕破脸皮的气愤，她甚至没有开口说话。 “这是道提高题，我觉得我们暂时可以舍弃提高题，把基础部分补上。” 莫颜才不！ 这哪里是提高题，分明是发难题。 见莫颜不松口，王承佑忽然笑了：“行。你在这里坐我圈出的题，我去阿姨房间的桌前做这道题。” 戚！ 幼稚！ 万一背过她查度娘呢，万一背过她请教家庭教师呢？ 在她面前耍滑头，莫颜才不上当受骗呢。她一把抓住王承佑，生怕晚一步他就开溜：“就在这里做吧，这里光线好。” 王承佑眼睛陡然一亮，迭声回答：“好。好。” 接下来，对莫颜来说，就是看戏的好时间了。 只见王承佑装模作样从背包里拿出演算本，煞有介事用拇指和食指捻住下巴，目光来回扫题目，才堪堪一分钟，他就开始动笔了。 唔吼吼哈，莫颜都忍不住要笑了。 人家乔伊好歹至少审题5分钟才理清关系呢。谨慎如此，中间还三次推翻重来。他还真当自己是数学天才了。 嘴角的笑意不觉在扩大。 王承佑眼皮一掀，他只是习惯性隔一会看她一眼，没提防，如花笑魇就跌入了眼中。鲜少，鲜少看到莫颜笑得这么开心呢！ 王承佑不觉就回了一个甜笑。 莫颜的心思还雀跃在看戏的频道里，对王承佑的甜笑无感，还以为他要“咳嗽吐痰擤鼻涕”地拖延时间，心中倒一点不意外。她呵呵笑着，嗯，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身为猎人，她有必要保持最后的耐心。 见莫颜笑吟吟盯着他的手，王承佑忽然有一丝顿悟。 这……是在测试他够不够格教她呀。于是内心一凛，强迫自己收神，专注笔下的这道题。 唰唰唰，重新做题的王承佑下笔如有神，不过七八分钟，就把题解了出来。 乔伊做出的答案与参考书上的是一致的，只是解题过程比书上的复杂一些。莫颜急不可耐地把王承佑的演算本拿过来，目光直接扫向最后的答案，顿时，如五雷轰顶。 做！对！了！ 不仅做对了，看推演的长度，比乔伊简洁多了！ 这！这！这！ 莫颜已石化。 “这道题，想清楚一个关键点，其实并不难。这个关键点就是它隐秘地误导给你一条线索，你以为你发现了解题线索，其实那才是最大的陷阱。你看这句话……” 王承佑将莫颜的惊诧表情收在眼里，心里不无得意，哼，难倒他的高中数学题目当然有，只是，莫颜的级别，只怕慧眼识不出那种烧脑题目。 莫颜晕晕乎乎听了一半，忽然开口：“王承佑，你到底是学习好，还是学习不好？” “学习好。” “可你分明考试总是倒数第一。” “那是另有原因。” 莫颜怔怔地看着眼前谜团一样的王承佑。忽然，一丝灵光陡现。曹俊杰说他竞拍考试成绩排名呢。她初听说的时候，想当然地认为他家势庞大，有老师肯做他的内应。现在看，这家伙或许是凭实力作弊？ “这是我的秘密。你要想知道，高中一毕业，我就告诉你。” 莫颜另有所问：“你说你下一次要挑战榜首，是认真的？” “当然。哄你玩岂不是会失信于你？” “你，你……”莫颜说不出话来。你到底几斤几两？可以这样问出口吗？ “你跟我一起加油。一个月的时间，你总成绩上提50分，我冲榜首，可好？” 莫颜忍不住伸手捂住脸颊。她的脸颊，因为突如其来的发现，因为激动人心的提议，已经阵阵灼烧。 他辅导她一个月，就可以提升50分？ 这太梦幻了。 她需要时间消化！ 放弃美术生身份时，她内心是悲观的，离绝望也只差那么一指头宽的距离。美术生也不是好当的，好吗？她的右手小指甲盖，磨损得都不需要剪指甲。 那些开到山沟里集训，想家想到哭的日子，她每学期经历一次；那些进了画室，为了灵感不中断，从早晨六点半，画到深夜，饿了啃口面包，困了趴桌面小憩的日子，只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她也很不容易的，好吗？ 没有小灶补课难以飞越，没有后续资金难以为继，即使考上美校离成名赚钱仍遥遥无期。莫颜迫于现实，决定放弃美术生身份，个中滋味，也很不好受，好吗？ 高校扩招，算是支撑莫颜参加高考的最后动力了。 她活得多艰难啊，一直懂事地负重前行，没想到，曙光却冷不丁在这里出现。让她如何不唏嘘。 50分！ 改变命运的50分！ 她拒绝不了！ “你怎么哭了？” 王承佑伸出一半的手，又拐回来揉自己的眼睛。他是看错了吧，好好的，莫颜怎么落起眼泪了？ 晶莹的泪珠从莫颜低垂的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滚落，浸湿了她的其中一道手指缝。没有哭声，只是止不住地落泪。 王承佑有些慌了：“我哪里说错了，我改。不要50分，30分也行，要不20分？我不是要给你压力，莫颜，我……” 王承佑见莫颜落泪不止，心中心疼，两手不由去掰她捂在脸颊上的手，想让她看着他，回复他。他的手刚覆盖在她的手上，身后的门锁忽然响动。接着，门开了。 第79章 受不了隔壁的婊人罢了 从潘姨家串门归来的莫洁莲恰巧看到那一幕——王承佑伸手捧着她女儿的脸。而她的女儿在落泪。 那其实是视觉差。王承佑还不敢造次地真的捧着莫颜的脸。 莫洁莲立在原地，什么话还没来及说，自己先发起抖来。 她想起肥硕的纹身男舔着嘴唇夸她女儿漂亮；她想起司机小章气度非凡地点了一桌子的美食然而对她说，他的小主人可以保护她女儿；她想起女儿一脸落寞地说就算是恋爱她也绝不谈自取其辱的恋爱；她还想起……算了，也许前面的都是借题发挥，最后想起的，才是真正引起她情绪波动的罪魁祸首。 她不敢告诉她女儿，她其实失业了。 去潘姨家，也是套近乎，想跟着个体户潘叔谋个生计。潘姨垂眉低眼地……婉拒了她，说小本生意，赚的是辛苦钱，莫洁莲条件那么好，还是多找找吧。 而潘姨给她的拒绝，如同当头棒喝。她是万万没想到，潘姨会这样干错利落地推开她。 当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把稻草啊。 何况她不是骆驼，她就是个没胆的花母鸡。 当她内心悲愤又凄惶地打开房门，赫然看到小兔崽子在欺负她女儿，让她如何不怒火中烧！ 莫洁莲兀自抖了几抖，一个箭步冲向冰箱，大幅度拉开冰箱门，拿出里面王承佑昨天送给她的“少糖多枣定制版阿胶膏”和今天送给她的“补充胶原蛋白特级燕窝盅”，劈头盖脸朝王承佑甩过去：“滚！带着你的东西滚！我们不稀罕！” 王承佑早已呆若木鸡。 他在第一时间已经避嫌地缩回了手。他什么都没有干呀！ 莫颜倒是由此回过神来。她抱住妈妈，又哭又笑，哄莫洁莲道：“妈妈别气，妈妈误会了，我这是高兴的泪水啊。王承佑说补习一个月，我可以提升50分，我是太激动才哭的呀。” 王承佑轻吁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莫洁莲陡然守住，室内瞬间静下来。说实话，她很不舍得那些高级的补品呢。刚才是急火攻心，才发了昏。东西一扔出手，她就后悔了。 王承佑见莫洁莲神色缓和下来，自己也顾不上委屈，弯身将莫洁莲撒了一地的阿胶膏和瓶装燕窝羹捡了起来。可惜了两瓶燕窝，被撞在灶台上，撞碎了。 莫洁莲讪讪的，分外不好意思与王承佑对接目光，也不敢看女儿。她缩着身子，拉着女儿的袖子，看上去，比在场的两个孩子还像个孩子。 王承佑压根没拿自己当外人，转身去拿扫帚和簸箕。莫洁莲一口喊住：“我来！瓶子里还有些残存，丢了可惜了，我把它们倒出来。” “不行。可能有碎玻璃渣。”王承佑一口拒绝。 莫颜一跺脚：败家子！ 这场风波，倒也有助于改变三个人之间客气的关系。三个人，无形中亲密了两分。 按照前两天的路子，王承佑为莫颜圈了几道题，给莫颜做。他自己，则拉着总是打着陪伴的旗号乱人思路的莫洁莲进莫洁莲卧室兼客房。 不出几分钟，王承佑便利用莫洁莲对他的内疚心理，套出了莫洁莲的心事。 “阿姨一定听说过‘塞翁失马’的故事吧？耐心等待，也许你工作的专卖店很快发现离开你不行，转而加薪把你返聘回去呢？”王承佑开导她。 “不可能！区域督导说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你不知道，这种国际一线奢侈品专卖店有多冷酷无情，他们是不可能聘用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人的。 我解释说上一次我被人劫走、塞车里，是一场误会，以后不会再发生，可是，他们根本不听，只补偿给我10个月的工资，就解聘了我。可我身无一技之长，年龄又这么大，端盘子手脚不够利落，自己干，又没有领路人。 颜又面临高考，我只能将一切憋心里。 阿姨刚才火气大了些，其实并不是冲着你发的，你不要放心上哈。” “我明白。阿姨放宽心。我相信，会否极泰来的。” 痞……什么来？ 算了，痞子还是不要来了。来一次已经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了。 莫洁莲忧心忡忡，并没有因为王承佑的开导而松下眉头。王承佑也不再相劝，只坐在一旁安静地翻自己的物理课本。 他有一个奇怪的习惯，每隔一个月，必重翻一次课本。逐字逐句，一字不漏地过一遍。 等王承佑设定的40分钟闹钟响，他便起身去厨房间的小方桌前，检查莫颜的作业成果，并为莫颜解题。 又过了半小时，两个人开始说作文。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莫颜为它找的关键词是专注；《逆光飞翔》，莫颜为它找的关键词是梦想与挫折；《黑暗中的舞者》，莫颜找的关键词是面对挫折；《梦开始的原点》，莫颜写的关键词是不忘初心；《没有人是一座孤岛》，莫颜的解题落脚点是良性人际关系的重要性。 才20分钟，就将全部的篇数说了个遍。 王承佑一直埋头听，从未打断过莫颜。等莫颜说完，王承佑也停了笔。 莫颜拿起他的手稿一看：原来是在记录她说过的话。又不是完全记录，而是有所整理、升华，浓缩成一句句金句。令人读后眼前一亮。 “万金油金句。增加文采用的。名言警句也在此列，你可以背一些备用。下周我帮你整理一份。” 莫颜点头。这个方法她早就听过，只是一直被动地应对老师的试卷，跟老师的节奏，抽不出时间整理。 “今天就到这里。莫颜，明天见。” “明天见，王承佑。” 莫颜主动送王承佑到门口。王承佑似乎有话要说，但出口的却是：“外面冷，快把门关上吧。” 莫颜这边才把门关上，那边莫洁莲就忐忑开了口：“他，没有生气吧？” 莫颜转回身，定睛看着妈妈，避而不答，转而追问：“妈妈，两天前我就觉得您有什么心事，现在，我更加确定了。你还不准备告诉我吗？” 刚才她窃窃私语讲给了王承佑听，因为关着房门，莫颜并没有听到。 “没有！”莫洁莲两手抽筋一样来回摆，“受不了潘姨那个小％婊％子向我炫耀她老公多疼爱她罢了。” “真的？” “真的！” 第80章 充满烟火气 “章哥，章哥，你是怎么搞定那位冷美人的？” “山人自有妙计。话说，你每天放学晚归一个半小时，你是怎么搞定你妈妈的？” “鄙人自有说辞。” 早晨，臻园王家别墅院子的车上，章哥坐在驾驶位，王承佑坐在后排座，俩人斗嘴正斗得热闹，远远望见冷面美人走路带风地赶过来。 冷面美人是王承佑爸爸硬塞给他的新保镖，以求有备无患。她跟章哥一样，不属于王家家政人员系统内的人，不住在王家。 自己迟到，害得雇主等候，美人没开口，先气短：“对不起，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王承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她那么强势，他又何必呈软。 倒是章哥，风％骚含情地瞥了副驾驶位上的冷面同行一眼。 &&&&&& 莫洁莲躲在村口花园里，透过树枝确认女儿已经登上公交车，这才从花园里缩着脖子哈着手跑出来。 没舍得跟女儿说她已失业，莫洁莲只好按照以往的生活作息，7点不到，早早出门。 刚走出村口花园，手机响了。 拿出一看：严嵩！ 不会是找她讨回那5000块钱的吧。莫洁莲心突突直跳。不敢接这通电话。直到电话第三次响起，她才哆哆嗦嗦接起来。 “喂。”要不是理智尚在，她都想冲着电话喊“要钱没有，贱命一条”。 “小莫，啥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顿饭。” “没空！” “总会有有空的时候，赏个脸呗。” “没脸！” “呃，我只是想见你一面，确认你安全无虞，也好了却心事。你还好吧？” 莫洁莲嘴一撇，哭腔隐现：“好……个锤子！” 再三推却之后，莫洁莲还是出发去美滋轩了。当严嵩说出他昨天下午去莫洁莲工作的店里，被人告知莫洁莲已辞职另谋高就时，莫洁莲为自己打造的全副武装顿时被摧毁了。 她想，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都无业游民了，又是个中年大妈，谁怕谁，见就见！严嵩还能把她吃了？ 吃了就吃了吧，她也需要途径发泄一下满腔的郁闷！ 多了一份豁出去的别样心思，莫洁莲轻手轻脚回到家，打扮一番，又枯坐半天，终于等到上午10点，偷偷摸摸出门去。 一路转了2趟车，终于到了美滋轩。 于临窗的老地方，见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严嵩。 一直给自己打气的莫洁莲，见到严嵩的那一刻，不禁“啊”地叫出声：“你这是？”问完她想起来了，徐家小叔说过，他在飞机那头的美国也有人！ “下飞机因为一点小事遭遇了地头蛇。没事。坐。” 他不肯挑明，她也不加追问。 人艰不拆。 “你花钱请我吃饭，想干什么？”莫洁莲端起身子，微微侧过脸。严嵩曾经说过，她是四分之三美人。也即，微侧时的面孔最耐看。 严嵩抬眼，鼻梁上的白色纱布为他添了几分陌生感，一只眼窝处的暗青色莫名使他目光深邃。 莫洁莲不禁心微跳，既怕又想他说出一个“你”来。 想干什么？ 干你！ 啧啧，中年人的情话，格外干柴烈火。 莫洁莲正想入非非，忽听严嵩开口：“没什么，就是不放心你，看一眼就放心了。吃菜，吃菜。点了几个你爱吃的。” 妈！蛋！ 莫洁莲在心里狠狠骂一声。 他瞒着自己已婚的事实跟她滚床单也就罢了。她现在都知道他家里有位娇太太，还知道厉害关头他带了妻女躲到美国，他竟然还有脸跟她玩暧％昧！ 当即眼里的热切冷三分。莫洁莲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夹菜吃起来。风卷残云，饿死鬼一般，连吃相也不顾及了。 她就是想通过恶心严嵩来惩戒自己。叫你遇人不淑！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三岁小孩似的。”严嵩的声音竟然暖意融融。 莫洁莲塞了一嘴的食物，此刻，味同嚼蜡。她不敢抬眼看对方，怕暴露自己两汪眼泪。 单亲妈妈遭遇失业。 原来这才是最大的困境。 想她以前一直昂扬，一直莫名有底气，大概就是工作给予的精气神。有工作，就有收入；有收入进账，心里就不慌。如今，失业犹如釜底抽薪，抽走了她全部的安全感和自信心。 她突然就有浮萍之感。 以前也想依附一个男人，但那是恩宠撒娇为导向的，就算依附不成，大可一笑走开。 现在想依附一个男人，却是迎接救世主模式的，愿意当牛做马，只求赐她一份温饱，让她得以蔽护她的女儿。 嘘寒问暖顶个屁用！还不是乖乖滚到他老婆那里！ “你下一份工作准备做什么？” 莫洁莲终于忍不住，瞪了严嵩一眼。 “我可不是揭短。只是问清楚了，看看能否帮一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严嵩笑了笑，没有说话。有些事情，并不适合说出口。譬如他对莫洁莲的感觉，一直是淡而无痕的，自从无意中偷听到她的窘况，他忽然就来了感觉，觉得她鲜活而充满烟火气。 一个被生活压迫得体无完肤、偏又打起精神把自己装扮得溜光水滑的女人，可比无懈可击、多他一位不多少他一位不少的女人耐品多了。 他给了她5000块时还没有察觉出这一点。 他怀着狡诈之心，只收钱不办事，带着妻女躲去美国的路上，在三万五千米的高空上，赫然领悟了这一点。 等他落地过境就遭遇挑衅、围殴，意识到自己的侥幸心使他闯了祸、留了烂摊子给莫洁莲的时候，他真的动心了。 他想知道她好不好，想知道她怎么熬过去的。想，又不方便说。一向抠门的他就想出了一个主意：跑到莫洁莲的店里，请她按她的喜好挑一件礼物，他付钱，然后告诉她，那是他送她的。 多么浪漫！ 可惜没能实现。 他跑到她工作的店里，却得知她已辞职。他不信她会主动辞职，这份工作可是她炫耀抬高自己的资本之一。店长见左右无人，便期期艾艾，半遮半掩，道出实情。 第81章 她不像他吃里扒外 他一听心就乱了。 于是一大早就给她打电话。思来想去，还是约她来吃个便饭。万一被人撞见了，好有番脱身的说辞。谁还没个社交咋的！ 他打量她。只一眼，就看出她老了，憔悴了。 奇怪，他却更心疼她了。 但他不敢跟她说。怕她唾他，说他变&态。 他自个儿琢磨自个儿，都觉得变&态。更经不起她说了。 莫洁莲听他说要帮自己找工作，顿时眼睛都亮了：“我什么工作都行！”她可端不起架子挑了。 过去的几天里，她浏览了无数招聘网站，服装店营业员都要求35周岁以内；连超市收银员都要求40周岁以内，她堪堪40多一点，却被卡在应聘范围外。 她退而求其次，转而去当餐厅服务员。不介意她没有工作经验的，嫌她年龄大；不介意她年龄的，嫌她没经验。 她先前的笃定，这才烟消云散，整个人也惊慌、易怒起来。 最后，除却洗碗工之类的苦累后勤活计，她已经无路可走，才厚着脸皮寻潘姨的。她素知潘叔开一爿小餐饮店，专卖馄饨。她想去帮工，没想到，竟然被潘姨一口拒绝！ 愁得她夜里都睡不着觉！ “我有一哥们，开皮包公司，需要一个接电话的人，不，其实也没有什么电话可接，大概就是整理录入一些文档吧。工资不高，大概3000块，交三金。你要是愿意——” “愿意！愿意！我愿意！”莫洁莲差点喜极欲泣。这柳暗花明，盼得她好心焦。她这样柔弱的人，在女儿面前守失业的天大秘密，守得好辛苦！ “成。那明天就带你去认个门。” “谢谢你。这顿我请了。” 严嵩自然没有让莫洁莲付款。还额外打包了两个菜，供莫洁莲带回去。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爱屋及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饭后，两人分手，莫洁莲喜气洋洋归家去。 严嵩放她回去，没有趁机揩油，意思是不必急于一时。等待，亦是佐料。闲人如他，可以等待此情发酵。 莫洁莲路过烤美人蹄的地方，扫红包，扫出一个15元的大包。恰恰够买一只烤猪蹄。 人逢喜事精神爽呐。 原来上班的店长打电话过来时，莫洁莲正是用那种喜不自禁的声音接的。 “莫姐！” “哎！” 莫洁莲“哎”完才反应过来，这位据说是研究生毕业的店长不是一向只喊她英文名吗？这声绵延起伏的“姐”，十足的套近乎即视感。 “区督导请我打电话给您，一是跟您道个歉，她最近事多心情乱，关于您辞职的事情处理得过于轻率，还请您海涵；二是想请您回来。” 莫洁莲连忙用手扶墙，门也不开了。 什么什么？她幻听了？ 见莫洁莲沉默，店长马上继续：“涨薪聊表歉意那是必须的。薪水上调5个百分点。您看可以吗？” 电话这头的莫洁莲用力地眨眼睛。销售平淡的月份，她的税后工资有6千块。上浮5个百分点，那是要多出500块的节奏啊！严嵩给她介绍的工作，才3千薪水！还需要问可以吗？当然可以啊！ “莫姐？您要觉得不合适，我再问问区督导……” “合适。” 莫洁莲抢过话头。 她是那种拎不清的女人吗？ 拿乔过头，自能苦果自吞。她失业的这几天，焦虑得还不够吗？管他什么原因，先答应下来再说。 “啊，那真是太好了。莫姐明天可以来上班吗？” 挂断店长的电话，莫洁莲都有折回去加一只猪蹄的冲动了。 莫洁莲一口气跑下三楼，跑到楼下发现自己出门干什么，应该赶紧回家，于是又一口气跑上三楼。进了屋，又是泡澡，又是贴面膜，一直折腾到莫颜快放学才消停。 放学的时间到了，莫颜前脚走，王承佑后脚跟。 远远的，徐清莱看到王承佑，马上挤过人群，挤到王承佑身边。 “哎，哎，我有话跟你说。” “明天。” “不行。我不喜欢等。你跟我来！”徐清莱霸气十足地一挥手，随即逆流而去。 莫颜一直竖着耳朵听，这会见王承佑要跟随徐清莱而去，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失落来。当下走路也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少女奇特的自尊不允许她转头确认。 “当心！”王承佑提醒她。 “咦？你没跟去？” “以为我跟过去了心里有点失望？” 莫颜气鼓鼓转过脸。不过，一转过脸立即无声地笑了。 放学的楼梯上，算是融华致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了。察觉到王承佑并没有跟过来，徐清莱怒不可遏。可是，隔着拥挤的人群，再无追上王承佑的可能了。 今天放学，王承佑一没有劝莫颜跟他去坐章哥的车，二没有跟莫颜去公交车站等车，而是出校门后，将双肩包往莫颜手里一塞，不容分辨道：“我去上个厕所，等我。” 莫颜内心，50个乐意，50个不乐意。于是打平手，原地站着等。 王承佑一眨眼就看不见。他其实是奔去停车场和章哥接头去了。 “章哥，事情办妥了？” 章哥叼了根没有点燃的烟，墨镜也没摘，朝王承佑比了个ok的手势：“明天去上班。” “怎么搞定的？” 章哥摘下眼镜，请王承佑看他的眼白：“返聘辞职的老员工就能拿到一个月不低于2单、不少于10万块的合同。傻瓜老板才不同意。莫颜妈妈一个月工资几个钱？你完全可以直接把10万块给她呀。直接！高效！” “伤情面。” 王承佑幽幽接。 章哥将烟往垃圾桶里一掷，嚼起了眼镜腿，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王承佑来回打量。 “情面？嘛东西？多钱一斤？别的不说，这10万一个月你打算付多久？” 王承佑在章哥的咄咄逼人下，连退了两步：“快走，你的挑战来了。” 章哥一回头，果然发现冷面美女带着杀气冲他们而来。 “你走，我断后！” 王承佑脚底抹油，一溜烟猫腰跑掉了。边跑边不放心地回头看。章哥果然没能栏得住她！没用！ “快，莫颜！快走！” 王承佑飞快拿走莫颜怀里的书包，拉起莫颜就往大路上跑。用脚趾头就能想得出，冷面美女抓到他，必然是威逼利诱塞车里，好把他保送回臻园。她跟付她钱的雇主一条心，可不像章哥，吃里扒外。 第82章 公子哥的娇气味蕾 莫颜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集中精力跟着王承佑奔跑，避免自己撞人或被人撞。 恰逢一辆出租车经过，王承佑抬手叫停车，一把拉莫颜坐了进去。 本来，他们俩是芸芸学生中的一员，虽说男的俊女的俏，但在这种灼灼其华的年岁里，俊美是最不稀缺的元素，他俩并不格外打眼。这一奔跑，反倒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 曹俊杰坐在自己车里，默默看那对儿移动的中心，心里百感交集。懒散小人侧歪在地一挥手：花儿多的是！这朵动不得就动那朵！志气小人咬牙切齿一跺脚：凭什么相让的人是我？ 曹俊杰眼睛一闭，人倒在靠背上，史无前例地发出一声复杂喟叹。 王者风刚要抬脚上车，第六感提醒他朝身后后看，果然看到小辣鸡牵着一个女孩在人缝儿里狂奔。无事生非的属性呵。 等等，他凭什么又牵了一位姑娘？徐清莱呢？ 等等，这姑娘他认识！好像也暗恋他！曾经好长一段时间不停地送他小画。叫什么来着？ 王者风因为过于震惊，脚抬了一半，愣在原地，看上去傻傻呆呆的。 直到小辣鸡带着那个姑娘坐进出租车，而出租车又开走了，王者风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怔。他连忙逆流往后方看，人群已经恢复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王者风这才抬步上车。 后脚还没有从地面上离开，王者风突然又退下车。 刚才余光中仿佛看到章哥揽着一个什么人？ 然而他再搜索，这回连章哥的身影也看不到了。 王者风一向比较高冷。这会也不方便突破惯有形象，问司机和陪护有没有看到熟人。罢，再说吧。 他相信，小辣鸡在他面前是没有智力保存秘密的。 他只是与小辣鸡相处的时间短罢了。不然，还不是把他看得透透的。 &&&&&&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租车内，莫颜质问王承佑。 王承佑露出好看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的百元大钞：“我找章哥借钱，他女朋友不同意。” 莫颜：“……” 虽然无懈可击，但怎么想怎么不像那回事。 车停王家渡，王承佑果然用那张现钞付了车资。 “只是借钱而已，章哥的女朋友有必要追着你讨回去吗？” “你有所不知。我只借不还。” “就算如此，也不至于如此彪悍吧？” “你有所不知。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已经无力数清。” “……”莫颜又一次无话反驳，但直觉仍是不信的。 到了家，莫洁莲心情非同一般地好。莫颜无从知道原因，王承佑却心知肚明。潘姨因为拒绝了莫洁莲到自家馄饨店上班，自此不好意思串门，倒是一次也没有跟王承佑正面相见过。 “这是？” 王承佑看到桌面上放着一碟不明食物，于是开口询问。 “傻瓜！那是拆解过的猪蹄呀。” 王承佑眼睛晶晶亮地看着莫颜。这声“傻瓜”撩得他心头一软。 莫颜身子一旋，扑向餐桌，食指一捻，捏了块猪蹄骨放进嘴巴。上面附着一块撒了些些白芝麻的猪脚皮。随即，她发出享受般的轻“嗯”声。 “我也尝尝。” 王承佑如法炮制，放了一块进嘴巴。才一秒，他马上捂上嘴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皮也涨红起来。 莫颜顿时手足无措：“王承佑！你怎么了？” 王承佑勾着腰，用余光摸了张餐巾纸，将口中的猪手快吐在餐巾纸上。这时候，莫洁莲已经递上一杯清水。王承佑一口气喝了一杯，才缓过来。 他揩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撒娇兮兮对着莫颜笑：“辣！” 莫颜轻哼一声转过脸，不去看他。辣了才耐吃嘛。这么小一块，若不是有辣子在，还不是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只有浓烈的辣味在，才不得已一点一点细品呀。这也是吃猪手的乐趣所在。 大概公子哥就是公子哥，连口味上都比她这等平民娇气。她应该算是平民而非贫民吧。 除去吃猪手时王承佑闹了点声响，当天下午，声响最强制造者当属于莫洁莲了。她兴奋到不能自已。竟然要求王承佑跟她讲“塞翁失马”的故事，还夸王承佑真是金口玉言，福星一名。以至于，莫颜做卷子的速度明显低于往常。 王承佑露出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招牌佛系笑容，微笑着，宁静地看莫洁莲层出不穷地抛出新话题，又自我否定新话题，再抛出新话题。emmm，单人脱口秀。 隔了一睹墙和半扇未关实的门，莫颜边做题边苦笑着摇头。这莫洁莲本来就是人来疯，今晚疯得更厉害了。 奇怪，莫颜忽然咬住水笔头，陷入思索，莫洁莲这样，她却没有心理负担！这说明……大概说明她内心深处一点没有将王承佑当回事吧。要是王者风在，只怕她会无数次干预、暗示莫洁莲端着点。 傍晚5点整，王承佑像田螺男子一样准时“消失”。 “明天见，莫颜。” “明天见……” 对面的王承佑用口型纠正莫颜——“承佑”。然而去掉了姓氏，莫颜就是无法喊出口，索性免去称呼。 “这孩子真是少见的端庄、大度、有礼貌啊。哼，祝姐姐说什么她家儿子多优秀，看祝姐姐的样子，我是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她儿子还能比王承佑更优秀！” 莫颜嘟起嘴巴。 对于莫洁莲的这个喟叹，她也是不得不服。从祝阿姨的人设出发，的确很难想象她会有一位优秀如者风的儿子；然而，从王者风的人设出发，何尝不是难以想象他竟然有祝阿姨这样低俗而热烈的妈妈？ 推上门，转过身，莫颜想问问莫洁莲今晚为什么这么嗨。 话还没开口，目光才拢在莫洁莲脸上，莫颜便吃惊地发现莫洁莲是这等的容光焕发！跟前两天胸闷气短的形象截然不同。 “妈，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莫洁莲神采飞扬地打了个榧子：“既然事情均已搞定，我不妨就对你直说吧……”于是莫颜马后炮地听闻了莫洁莲稍嫌夸张的失业心路历程。 “你昨天窃窃私语跟王承佑讲了你失业？” 第83章 我把你卖了 莫颜这样问，源于她的第一反应是王承佑暗中做了什么，莫洁莲才这么快被返聘。 莫洁莲听在耳朵内，却以为女儿在责怪她宁肯向外人吐苦水却不肯跟她交心，马上辩解：“我跟他讲，他也就是宽慰我一二，时过境迁，不会为我而苦恼；但是你不一样，你跟我息息相关，会为此烦恼个没完没了。我一个人发愁还不够吗？” 莫颜见妈妈从未起过王承佑暗中相助的疑心，心想算了，她也不多说什么了。内心打定主意，以后找机会问问王承佑。 &&&&&& 第二天早餐后，王承佑挎上他的书包，跟妈妈道别后出主屋。米芝一脸沉静地端着她的糊状早餐，默默注视儿子走向庭院中停在主路上的轿车。 不多时，王宸换好西服走出来。 米芝听见声响，将早餐杯随手放在小几上，走过去帮丈夫整理领带。 “据我所知，他这几天都没有放学后就回家。” 米芝微微低下头，并不停下手中的动作：“他跟我说了，在外面做了两张卷子才回来的。” “哦？”王宸将“哦”字吊得一波三折，“外面？你可知他说的外面是哪里？” 领带已经系好，米芝手无停顿，继续帮丈夫整理衣领：“哪里？自然是家以为的学校喽。” “他亲口这么告诉你的？” 米芝只画了一层薄薄淡妆的丹凤眼挑起，目光中带着轻微的讶异，继而陷入思索，很快倒吸一口气：“呀，竟然是我自己想当然这么认为的。那孩子自始至终只说了‘外面’。” “算他还有几分聪明！”王宸的语气，已经隐隐有两分怒意。 米芝马上意会到有她所不知道的什么情况被丈夫察觉了，不由上心：“佑儿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王宸只一瞥就发现米芝确实被蒙蔽其中，于是半怒半开心——至少不是针对他的隐瞒真相，说道：“他这些天，他放学就出了校门。有时候坐小章的车，有时候坐公交车，有时候坐出租车，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家渡！” “去王家渡做什么？” “哼，据说是给……一个小姑娘免费补课！”王宸本来想说“上次那个女孩”，话到嘴边，想起自己曾刻意向米芝隐瞒了儿子房间曾夜宿过一个女孩。 米芝露出娇俏的笑容：“咱们儿子这就开窍，知道喜欢小姑娘了？” 咳，就知道米芝会歪楼。 这件事的重点应该是“王家渡”好不好？现在的王家渡是什么地方，别人不了解，他家总应该知道，那简直就是贫民窟，三教九流，藏污纳垢。王家渡出来的女孩，你能寄以什么厚望？！ 只是，这些话不便出口，否则就是损人自损。 米芝见王宸气鼓鼓的，不由掩口娇笑：“你急什么，他才十几岁，通向婚姻的路上，少说要谈三四场恋爱呢。莫非你怕他给人家小姑娘补课浪费了他的时间？” “我是怕他被人带坏！”还好，狐字开头的三个词组没有冲出口。那天，那个女孩他见到了。虽说是30步开外匆匆看一眼，无疑是个有待长开的尤物。 “且不说人家小姑娘是好是坏，咱们儿子真要这么容易就被带歪，那就是咱们教育的失败了。现在，有这么个小姑娘免费替咱们检验十几年来的教育成果，咱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恼什么！ 真要被带坏，说实话，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修理他的机会了。怎么想，怎么划算！” 王宸被米芝说动了心：“你这视角倒是别开生面！”他大概是被强大的落差蒙蔽了理智。他早前暗自判断他喜欢徐家二丫呢。 王宸拿起手包，揽过娇妻，额头上亲了一口，迈步要出主屋，不期然被米芝调皮地揪住领带：“你怎么知道？我怎么不知道？谁告诉你的？” 王宸倒也无意隐瞒：“还能是谁，自然是司机小章呗。” 说罢，元气满满出家门。 米芝眼看丈夫也上了车，才头也不回地喊一声“张妈”。 “哎。夫人？” “给小章打个电话，让他送完承佑回来一趟，就说我要见他。” “是。” &&&&&& 今天冷面美人仍旧在，但她呈现的张力已经不在。看上去，她已经心灰意懒，不在乎自己有无履职了。她甚至一眼也没有看需要保护的对象。 章哥驾轻就熟，一路顺畅地行驶在通往融华致的路上。最后，车停在融华致校前小广场，王承佑刚要起身下车，章哥先从驾驶位上转过身，似乎有些难开口：“那个，有件事我需要向你坦白。” 王承佑不由停下下车的动作。新鲜，让章哥自感尴尬的时候可不多！ “我把你给卖了。” “啥？” “情势所迫，我只好在没有跟你打招呼的情况下，把你这些天放学后的行动汇报给了你的爸爸。你知道，即使我不说，也……”章哥眼神扫向副驾驶位。那位头也没回，梗着脖子看窗外。 王承佑沉默了一两秒钟，挥了挥手，什么也没有说，下了车。 王承佑这厢下车，章哥那厢就露出讨好的笑脸：“宝贝，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总不用再对我甩冷脸子了吧？” 副驾驶位的美女坚冰松动，露出笑意。她一向不开口，原来声音别有风味。 下了车的王承佑不动声色将耳机塞在耳洞里，同步收听。 “我这是在挽救你。你怎么可以违背雇主的意愿，与被保护人沆瀣一气呢。你也太没有原则了。”冷面美人的声音低沉和缓，令人不由放松。 “好了。早晨我跟王总打电话汇报他这几天的行踪时，王总气压低得我都快受不住了。小可怜晚上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严刑逼供呢？ 为此我背负了沉重的负罪感。这都是我为了你所谓的职业操守受的罪啊。王总问我怎么早不汇报，我，我无计可施，只好稍稍把你拖下水。”章哥说得情真意切。不过，在王承佑听来，难免语气夸张了些。 “嗯？”冷面美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第84章 想通其中的机巧 “嗯？”冷面美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跟王总说，我一开始就想汇报的。但是，你，因为久慕我的大名，一心想利用这段自由时间，请我帮你指点一二散打技巧。别生气啊，这些天我的确是在利用等待的时间帮你指点散打技巧啊。 你看，我都为你所谓的职业操守承受王总的责骂了，你总不能独善其身吧？” 听到这里时，王承佑已经明白章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了。恰巧又看到前方莫颜的身影，他便含笑收起耳机，加快脚下步伐，追了上去。 只是，半路被人拦截住。 徐清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拦住了他。 “喂！”她喊道。 王承佑冷冷看她一眼，眸光里全是不客气。徐清莱也说不清楚，她怎么突然就心生怯意，再开口就少了几分颐指气使。 “前几天，”她放缓语气，同时警觉地左右看了一眼，确认目之所及，并没有王者风的身影，“确实很有效。可是，这两天，也不知为何，他不像之前那么积极了。” 王承佑放眼前方，那熟悉的背影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我托你转送的礼物今天上午会寄到校门卫处，中午的时候你找机会送给莫颜。作为回报，我会让他对你再积极一些。” 徐清莱不免贪心：“可以问你是如何做到的吗？” “你知道也没用。无人可以复制。” 徐清莱眼睛一转：“笃定？” “别想着激将我。我不吃那套。也别对我眨眼媚笑。老老实实，有话直说。虽然我不一定回回都肯相帮。” 徐清莱：“……” 这才是欠揍的范本啊。啧，真应该让爸爸妈妈也看看王承佑的这幅嘴脸。这样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纯良可爱了。 “别走开。靠我近一些，但不要太近。我可不想沾上你过于成熟的香水味。别回头，他就在我们后面。” 徐清莱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只一眼，她就把王者风从人群中分拣出来。那样昂扬的少年，面沉似水，目光如炬，正带着不可捉摸的表情望着她和王承佑呢。 王承佑伸出手，直接把徐清莱的脸扳正。 徐清莱懊恼地瞪王承佑一眼。太粗鲁了，竟敢违反她的意愿捏她的脸，力气用得那么大！最为可气的是，他还毫不掩饰在前襟上来回擦了两遍捏过她脸的手！ 可是她不知道，他的举动落在身后人眼里，却是风含情水含笑。大概是看不到他严肃到淡漠的表情吧。 从梦想号三楼楼梯口分开，王承佑与徐清莱彼此转过身，朝自己班级走去。徐清莱才抬脚，忽听身后王承佑喊她：“莱莱。别忘了！”他点了点自己腕上的手表，一脸亲昵。 只有徐清莱自己才明白，所有的亲昵，都是假象，他只是在提醒她记得中午替他送礼物的事情。 徐清莱默默点头，转回身。余光瞥见驻足在楼梯上的王者风。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她还是轻而易举从王者风脸上看出关注。 她约略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几天前，王承佑在她班门口眺望了一眼，王者风就毫无征兆地向她献起殷勤来，巫术也不会比此更见效。而今天，王承佑说他的秘方无人能复制，还一路叮嘱她靠近他走路，临分别，又无中生有地制造亲密假象。 一切的一切指向一个答案：王者风跟王承佑极有渊源，且，王者风与王承佑素来不和，不和到了隐隐有视对方为眼中钉的地步……至少王者风方面如此。 咳，那她岂不是饮鸩止渴？ 该死的王承佑！ 徐清莱凝眉细思，不出十步，内心就有了应对的主张，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色。 “清莱。早！”身后传来磁感初现的早安声。不消回头，她就知道，那是王者风。心儿瞬间如小鹿，怦怦乱撞。她含笑回头，声音无比的温柔：“早安，者风！” 她看着他，心里想的是：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可惜王者风不懂读心术。 他只是觉得，她似乎越来越好看了。不过，仍旧不是他的菜。 整个上午，徐清莱为了完善自己的计划而沉坐在座位，丝毫没有像前两天那样找借口与王者风升温。 中午，盘算好了的徐清莱带着死党柳思思她们，去隔壁班找莫颜。她们下课就出发，不顾拖堂的老师仍旧站在讲台上，目中无人地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按说一分钟也没有浪费，愣是没在三（2）班找到莫颜的身影。她两手一摊，表示已尽力。奈何要做给他看的那个人也不在。无奈，徐清莱只好抓住一个正好出现在她身旁的同学加以询问：“请问，莫颜去哪儿了？” “我，我。”对方结巴。 “知道了，你是男生，不清楚。我再问，王承佑去哪儿了？” “王，王。”对方换个词，继续结巴。 徐清莱手下用力一推，红唇轻碰：“废物。” “你怎么骂人呢？长得好就有资本张狂了？我告诉你，污蔑谁都行，唯独不能是王。你凭什么说他是废物？” 柳思思她们噗哈哈就笑出了声。这人真是笨到家了，被骂了还不自知，居然以为挨骂的是别人。徐清莱无奈转身：“呦，我倒不知道，你身上还有结巴开关呢？” 金刚气结！ “金刚！快！”淘气从楼梯上露出头，朝金刚招手。 金刚这才想起，王喊他同去助阵，他真是被气昏头了，竟然耽搁了时间。 事情是这样的。 那时是詹姆士老头儿的英文阅读课，大家讨论史考特·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早前就布置过对这篇小说的原版阅读。 金刚像其他同学一样，将英文版小说放在桌面。那是一个海上升明月，清冷月晖下海光变绿，进化化形为救赎十字架的写意书面。 《了不起的盖茨比》讲了一个相当通俗易懂的爱情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北达科他州的一个贫穷的农家子弟，自幼梦想做个出人头地的大人物。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步步高升，并更名为盖茨比。盖茨比在一个军训营里任中尉时，爱上了南方的大家闺秀黛茜。 第85章 王的瞬间推断 可是，当他戴着军功勋章在战争结束后从海外归来时，黛茜已嫁给了一位来自芝加哥的纨绔子弟。该纨绔富有但粗俗，是个标准的花心萝卜。 沉醉于爱情梦幻中的盖茨比艰苦创业，从一个贫穷的军官奋斗成为百万富翁。他在纽约长岛西端买下了一幢豪华别墅，与住在东端的心上人夫妇隔海湾相望。 盖茨比的府第每晚灯火通明，成群的宾客饮酒纵乐，他唯一的愿望是希望看到分别了五年的情人黛茜。 当他们终于重逢时，盖茨比以为时光可以倒流，重温旧梦。但他很快发现黛茜远不像他梦想的人。悲剧之二还在于，这种醒悟发生不久，黛茜开车碾死了丈夫的情妇，丈夫设计嫁祸于盖茨比。 盖茨比被害，黛茜居然没来送葬。 叙述者尼克由此看透了上层社会有钱人的冷酷残忍和居心险恶，离开纽约，回到了中西部的故乡。 金刚情感线欠发达，听同学们唏嘘感叹时，心里一个劲地喊：傻冒，一群傻冒。盖茨比是傻冒，为他叹息的同学们是一群傻冒。他全部的心思用来放空自己，顺便跑个神儿，瞟几眼窗外。 算起来，他是班级上第一个发现那个男孩子的。 看身量最多是个六年级的孩子，那孩子胸口剧烈地起伏，明显刚经过长途奔跑。他眼睛往班级里眺望，脸上写着着急、慌乱、胆怯。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等着他通报给三（2）班的谁，可是他缺那么点勇气，只敢缩头缩脑一而再地探望。 金刚偷偷戳王：嘿，看那孩子！这可比讨论什么盖茨比好玩多了。 王只一眼，就认出了陈余多。 莫颜的同父异母弟弟。 他与他通过一次电话，从他公鸭嗓的青涩声线里，听出他还是一位纯真少年。他这样气喘吁吁，一定是有急事要找莫颜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王承佑就将手举了起来。詹姆士老头儿抬手做个请的手势。詹姆士老头儿的课堂纪律很松散，举手就可以自便。于是王承佑走出教室后门。 “你找？” “莫颜！我姐姐莫颜！” 其实他早就猜出来少年此来是为了找莫颜，仍旧多此一举问一问，纯粹是为了在莫颜亲友面前增加出镜率，刷存在感。 看陈余多焦躁不安的样子，王承佑自觉地闭上了嘴巴，退回到教室，再次向詹姆士老头儿举了举手。詹姆士老头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专注的目光未从分享者身上离开。 王承佑便自己走到莫颜桌位旁，蹲下，昂首对她说门外有人找她。怕她多想，还特意报出了陈余多的名字。 莫颜疑惑地看向窗外，慢吞吞起了身，空着两手从后门走出教室。 此后，莫颜就没有再回来。 王承佑心中那个懊悔！ 他应该跟她一起出去听听陈余多说了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王承佑一个电话打给了陈余多。电话响了一两声就被接通，然而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让他更加如坐针毡。 “放手！别动她！” “啊——魂淡。” “你们这是在犯罪……” “统统闭嘴！” 不同的声音在同一时间传过来。带着轻微的回声，震得王承佑一阵眩晕。他还要细听，通话突然中断。再拨，则是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金刚！”王承佑喊。 金刚那会儿正好去讲台做值日，擦黑板。 “淘气！” 淘气刚与周公分别，此刻正睡眼惺忪。 “王，你怎么了？”曹俊杰一向机灵，此刻一脸关怀地问王承佑。 “走，我们去个地方！”王承佑站起身，还顺带揉了一下手腕。好几个无聊人士，立即从中看出寻衅滋事的可爱苗头，纷纷加入进来。 “王，你们要去哪儿？”淘气反应过来的时候，王承佑已经带着一拨人走出教室了。 “烂尾楼。” “我也去！” “你回去跟金刚说一声。” “好吧。” 淘气跟了一层楼，又被王打发回来知会金刚。哪知金刚这个没脑子的，竟然跟隔壁班的霸王花拧上了。 金刚看到淘气，才想起自己的主营业务：当小弟。于是急匆匆随着淘气跑了。 烂尾楼并不是真的烂尾楼，而是学校在西北角在建的一幢艺术生综合楼，选在校园西北角，是为了建成之后对教育培训机构出租，既有利于学校收入，又方便学生补课。 怀着这样的野心，这种艺术生综合楼的体量，相对融华致来说，就庞大了些。原本预算就拮据，又缝劳动力成本、原材料成本上升，建楼的资金链一下子断裂。新的款项尚未拨下之前，大楼，不得已停工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学生们赶紧给它起个“烂尾楼”的名字。 淘气家里开健身房，金刚瘦长，两个人格外擅长运动，很快追上大部队。 “王，我们去烂尾楼干什么？” 别个人都是摩拳擦掌、霍霍磨刀的兴奋模样。只有金刚一个人，表情跟不上。他露出茫然与困惑的表情，蠢萌蠢萌地大声问王。 王承佑没有回答。 emmm，有点不好回答啊。 他推测事情发生的地点在烂尾楼，可又无法保证确实在烂尾楼。 他只是匆匆推算莫颜离开的时间只有10分钟，而坐北朝南的梦想号教学楼又被莫名迷信风水的原校长建于校园中心，10分钟的时间不至于出校门。 电话里的声音显出现场嘈杂而混乱，而融华致治校森严，显然这样的混乱事件若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不出三分钟就被骑着平衡车的校警扑灭了。 而电话里传出来的说话声，带着微妙的回音。 校园内，偏僻而无摄像头覆盖的、空旷的室内……几下一综合，王承佑大胆得出“烂尾楼”的结论。 一行人跟随王承佑，快步流星，很快到达校园西北角。 “分开行动。进入烂尾楼后再集合。我怀疑楼内有校园霸凌事件正发生。” 听完王的简单陈述，纨绔们一个个兴奋极了。化身正义使者啊，这种机会于他们并不多见，通常是被人家正义。 三两一拨散开，七八个大男孩各显神通，从不同的角度进入了烂尾楼。 第86章 明知很蠢 钢铁脚手架还为拆除，一部分幕墙已经安装，室内还未粉饰，粗糙而原始。隐隐约约，的确有被手捂上的闷叫声从高处传来。 “一层一层搜。”王显得异常冷静。 &&&&&& 当王承佑突然蹲在她桌脚边的时候，莫颜还没来及思考，先本能地红了脸。 最近跟王承佑之间的秘密，已经彻底而深刻地改观了她对王承佑的一贯看法。他于她日渐充满蛊惑人心的神秘力量。 她得花力气说教自己，又倍加殷勤地在内心唤出王者风，才能保持冷静。带着真实的意外与强装的镇静，莫颜看到蹲位的王承佑昂起头看她，双眸反着窗外照进来的光，明亮得不像话。 她以为他要出什么幺蛾子，正要沉下脸，忽然听他说，门外有人找她。 她疑疑惑惑转过头，看到了窗外的陈余多。 她有些迟疑，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迟疑源自她怕了一切让她联想到白小白的人；庆幸嘛，不必跟隐形学霸翻脸。而失落是什么鬼？她选择直接忽略。种种复杂情感之下，她还是起身出了教室。 教室门在身后轻轻提上。 莫颜还没来及问出口陈余多找她有什么事，就见陈余多两眼泪光闪闪，鼻头发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话声和手俱是颤抖：“大姐，快跟我去救二姐吧。” 大姐？！ 莫颜一定是被这个称呼击昏了头，昏头昏脑竟然抬脚就跟陈余多走了。 “怎么回事？”莫颜“大姐”十足地开口。 陈余多明显被吓坏了，他甚至一不留神哭出了鼻涕泡。从他夹杂着叹息和惊恐的断断续续讲述中，莫颜总算听出眉目来了。 事主是陈盈多。 陈盈多得罪了班级里的女老大。女老大一直试图教训她，可是都被她成功地躲开了。这一次，女老大真的动怒了，决定好好收拾一次陈盈多。头天晚上，女老大特意向陈盈多透露风声，届时会有超级酷拽炫的男生出现，让陈盈多不要太惊喜。 陈余多听说后，不放心，每节课下课都从小学部辛苦巴拉奔跑到初中部，看一眼姐姐端坐在教室内，才放心地又奔回去。 可是，第四节正上体育课的他，忽然没来由一阵心慌。从不撒谎的他编了个肚子疼的借口，一路狂奔去初中部陈盈多的教室，发现她班上空了几个座位，其中包含陈盈多和看陈盈多不顺眼的女老大。 陈余多当下就明白出事了。 可是又没有实锤，不便向老师汇报。 灵机一动，他给二姐姐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但电话那头的人不是二姐姐，而是一个一听就很高傲的女生：“哈，弟弟？我只知道她有个姐姐，原来还有个弟弟。我们这儿马上要上演少儿不宜的刺激内容，这位弟弟，你有没有兴趣亲眼目睹一番啊？” 电话那头，传来陈盈多激愤高昂的“魂淡”声。 “你们在哪儿？” “烂尾楼5楼。哼，敢报告老师，我就让人把她推下去。想要一个脑浆溅一地的姐姐，啊哈，或者半身不遂的姐姐，你就去告！” 陈余多毕竟只是个10岁的孩子。这个威胁，足够吓得他六神无主，魂不附体。 一时间，他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急得团团转。 不过只急了一会会，他就有了新的主心骨——大姐！ 连高傲女老大都知道他们有个大姐！ 于是，陈余多一路狂奔，奔向高中部。 莫颜想起陈盈多那冷漠的小圆脸，想起香樟树下被人推倒在地时依旧露出的桀骜讥笑，想起冷风从背后送来的那句“别以为我会领你的情”，脚下顿时踟蹰起来。 “快走呀，他们要对二姐姐……图谋不轨。” 陈余多奔出去好远，才发现大姐住了脚，立在了原地。 “真的很危急的！”陈余多眼看又要列嘴落金豆子。 “听我说，”莫颜两手插进上衣口袋里，目光有些飘忽，让她当面拒绝一个危机时拿她当靠山的10岁男孩，她也很难堪，“打风纪主任的热线，或者带上路上随便遇上的校警去那里，是解决问题的捷径。 他们不敢真的从楼上推下她，那是杀人死罪。他们只是在恐吓你。” 陈余多眸光暗沉下去：“不！不！他们可以戴着手套推下她，然后说她是因为害怕，自己跳的楼。 而她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他们确实威胁了她。可他们仅只是口头威胁她，甚至算不上威胁，只是讨论了一下可不可以帮忙值日之类的小事情，她却跳了楼。他们全程不明就里，悲剧稀里糊涂就发生了，他们都有心索要一笔惊吓赔偿了。 大姐，相信我，他们仗着自己年龄小，受法律保护，一贯胡作非为，什么都敢，而且，有的是办法替自己开脱。” 莫颜呆滞！ 陈余多突如其来的“成熟解说”，看似荒诞，竟然无懈可击。 所以，他也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才如此熟悉霸凌者们的心态与路数？ 莫颜心情复杂起来。 她要趟这浑水吗？ 她可是柔弱的莫洁莲的唯一依靠，远离是非，明哲自保才是她的最优选择。何况，事主的妈妈算计起她们母女来，从未心慈手软过。她又不是圣女信徒，逢上这时候，站在旁边幸灾乐祸才合逻辑嘛。 莫颜把唇咬得都发白了。 这一阵阵的心虚是神马情况？ “大姐，你难道……”陈余多的惊诧在他尚显稚气的小脸上蔓延，和着害怕、慌乱、无措、难过、绝望……小人人不知道掩饰，内心全翻在了脸上。 莫颜看着那张脸，突然看到了莫洁莲失心疯时的自己。那时候她深夜从医院归家，一个人走在寒冷而漆黑的夜里，心里翻来覆去抹不掉的，也是害怕、慌乱、无措、绝望。 “你可知道，”莫颜幽幽开口，“她因为什么得罪了女老大？” 她才不是真的想知道。 只是随便开口发点声好掩饰对自己的失望。怜悯不该怜悯的人，可不就是蠢吗？ 第87章 说好的学姐威严呢 正消沉的陈余多小脸旋即亮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大姐不会再撒手转身离去。 惊喜之下，他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看她脸色，由她牵着他走，内心的亲近使他嘴里也喋喋不休起来。 “还不是因为没钱。” “啊？”莫颜怀疑起自己耳朵来。这算什么答案？ “女老大神经兮兮，规定班级内的女生们某一天一律穿黑色矮跟皮鞋，系红色丝巾。那时候二姐姐刚上初中，对这种集体扮靓很热心，于是她积极地照做了。 可是，那个讨厌的女老大却嫌弃她穿的黑色皮鞋是方口而不是圆口，又挑剔她戴的丝巾不是她说好的正红色。二姐姐还没有生气，女老大先生气了，她认为二姐姐故意捣蛋，挑战她的权威。 二姐姐才没有故意捣蛋。二姐姐只是没有钱置办那些行头。爸爸公司亏损，妈妈脾气日渐变大，她是不可能支持二姐姐买那些小东西的。 后来，女老大给二姐姐将功补过的机会，可是，二姐姐一次也没有达成。因为女老大说出的耳环、头花什么的小饰物，贵到超出二姐姐的购买能力。二姐姐因此一直被打压。 二姐姐求妈妈让她转学，可妈妈说，宁肯让我转学，也不能让二姐姐转学。二姐姐她真的很可怜，好几次我发现她一到上学时间就到卫生间呕吐，脸白得像纸一样。 她虽然不说，但我想，她一定怕极了那位刁蛮的女老大。我只恨，自己太单薄，不能为她分忧解难。” 莫颜默默听着，心里涌出大团大团的温柔。刚才还犹豫迟疑的脚步，此刻不由加快了。 白小白虽然狡诈不堪……大抵，孩子总是无辜的吧。 她太沉浸于个人情感，完全忽略了她只身一人、赤手空拳的现状，且，在女老大的心目中，她还是个有前科的人，算总账的热情只怕会更高涨。 只是凭着因怜悯而生的一股子正气，兼高三学长的长姐情怀，她以为即使没有上一次手中握着的棍子，她也能压得住场。 当俩人连奔带跑，来到烂尾楼5楼时，莫颜直接惊呆了。 毫无缓冲，信息量巨大的画面骤然出现在莫颜与陈余多眼前。 两三百平的空旷楼层上，当中摆了一把破椅子。一位少年脚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好整以暇地托腮坐在。他的身后，站着围成半圈的少女们，他的前方，是张破桌子。 所有的人都在注视不远处的破桌子。 那上面，仰天躺着个女生。莫颜和陈余多的视角，不能看到她仰下去的面孔。但那一看就呼吸不畅和明显被羞辱的姿态，不消说，是事主无疑了。她的四周，各蹲了一个人拉住她的手脚。两腿之间，还站了一个人。 这，这……莫颜险些呼吸不上来。 陈余多凄厉地喊一声二姐姐，就从莫颜身后飚了出去。 莫颜伸手拦了一把，只抓住一团空气。 只一刹，斜地里冲出来一个人，一脚踹飞了扑上去的陈余多。靠着撞上身后的承重柱子，陈余多才稳住身子。 “呵，小弟弟来观摩来了？这么客气，还带了一位漂亮姐姐。唔，顺带说一句，序幕已经拉开，而你们恰巧没有错过高潮。”说话的是位长发披肩的小少女，明明长着一张纯真的脸，偏笑出一脸的邪恶。 破椅子上的少年将目光投向了莫颜。目光游离，显然在上下打量她。 尴了尬了。学姐的威严完全发挥不出来啊。 莫颜有些心慌慌。 那位少年微微哼了声，大意是表露他的不屑。微翘的鼻翼与流畅弧形的脸型，使他仿佛来自二次元世界。明明比女孩还精致的面孔，却难掩烦躁与戾气。 他明明白白地藐视新来的营救者，这一点给那位笑出一脸邪恶的女孩全新的底气：“棱哥哥，你看这位新来的小姐姐漂亮吗？我忽然有个激动人心的新想法，我们先看她表演好不好？” 少年又哼了一声。那种鼻子里发出的极其不屑的哼声。这回莫颜看出来了，他果然不是正常人，连头发都泛着紫光。 因为少年没有出言反对，有人朝莫颜走过来，而且——如果她眼睛没花的话——是4个人！显然，刚才拉住事主手脚的，就是他们四位。 “停！你们这是在犯罪！”莫颜连声高喊。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声音干涩，很没出息地透出胆怯的气息。 一直漠然坐在破椅子上的紫发少年转过脸，嘴角轻轻上挑：“哦？犯罪？”他垂着的眼睑里，飘出浓烈的恶趣味。 “请小姐姐移步，好好跟我说说，我们所犯何罪？” 忽然就有人捉住了她的胳膊，推搡着她。莫颜承认，她怂了，失控地尖声叫了起来。大约事主挣扎着从桌子上坐了起来，看到歪靠在柱子上的弟弟，看到被人反翦双手的莫颜，于是“魂淡啊魂淡”地喊了起来。似乎又有铃声响起，接着是摔碎电话的声音。 短暂而激烈的杂乱之后，现场重新安静下来。而莫颜，已经被带到紫发少年前。 少年站起身，身量竟比莫颜以为的高得多。 “你们别以为可以仗着未成年……”莫颜心一横，摆出长者的姿态。除了以理服人，她也别无他法了。 紫发少年忽然就钳住她的下巴，蛮横地扳过她的脸，强行让她往身后看，也不管她有多难受。反翦她手的人慢了好几拍才让了让身，而她的脖子早因大幅扭转而吃通到极点。 “看！看啊！告诉我，我们犯了什么罪？” 薄茧的手捏住她的下颌，有力的手指硬生生杵到她脸蛋上，眼睛都挤变形了。透过畸形的视野，莫颜这才发现，陈盈多，衣衫完整。 可是，他们当时为何是那种站位……不光她第一时间误会了，陈余多不也是嗷一声就冲上去了吗？ 那只戾气十足的手忽然在她脸蛋上打起转儿，她正心里发毛，那手又突然一收，握住了她的脖子！ 第88章 一再翻转的剧情（上） 那不是威胁，更不是调％情。 那是狠戾！是暴躁！是百无聊赖的死在我手上你活该！ “啊——”趁着厄运未真正到来，莫颜发出直逼耳膜极限的尖叫声。 &&&&&& 这声尖叫响彻楼宇。 那群正义使者纷纷来了精神，兴奋地加紧步伐猫腰往上冲。 而3楼半的王承佑却觉得心口一紧，痛到右手捂上了心口，脚下也不由停了步。 &&&&&& 紫发少年冷漠的眼神里，泛起一缕兴奋。 急切的摩挲之后，他果然手下用力，扼住了莫颜纤细的脖颈。一时间，画面从眼前闪过，他想起曾有一只大手扼住自己脖子，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又凉又硬，死死压在他的右侧颈动脉上，压迫使脉动放大，突，突，突……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紫发少年对惨白脸色的小姐姐柔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体会一下惊动灵魂的感觉。”那种灵魂出窍，三魂六魄抽离肉身的感觉，他多想有人能跟他谈谈。 “放！开！她！” 挤过呆若木鸡的伙伴们，王承佑终于看到了正在发生的一切。看到了，反而镇定了。一步一步，他走向前去，简短的三个字，一字一顿，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说这话时他的声音有多冷。 紫发少年脸上露出乖顺的笑容，瞬间收了手，优哉游哉坐在他的破椅子上，脚踝搭在他另一腿的膝盖上，还卖萌地比个“八”字撑在下巴下，侧过脸看走挤过人群走过来的大哥哥。 他松开莫颜脖颈的刹那，反翦莫颜双手的少年顺势将莫颜往来人身上推了一把，莫颜踉跄着脚，为保持平衡只好往前冲，眼看要跌脚，王承佑长臂一伸，拦了她一把，将她揽在自己身旁。 莫颜惊魂未卜，下意识就抓住王承佑胸口的衣服，将头抵在他胸口，想借此停下她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她太过惊悚，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些正义使者们这会儿纷纷回过神，开始粉墨登场。 “嗬。后浪推前浪啊。” “当年我们有玩得这么张狂吗？” “跟他们一比，原来咱们这么单纯！” “浪得虚名，罪过罪过。” 曹俊杰他们围着紫发少年，嘴里肆无忌惮。 “请允许我好奇地问一声，你们玩得这么嗨，是不是提前收买过校警？”花少曹俊杰问就近的一位少年。 那少年反口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闭嘴！”紫发少年呵斥。 “到底是初中生啊。”曹俊杰会心地呵呵一笑。他将破桌子推到紫发少年跟前，拍拍手自己坐上去，脚踩在少年的扶手上：“哥哥我给你们上一课：不管同学或同事有多美若天仙，要想不阴沟里翻船，切记一条：兔子不吃窝边草！ 看你们也发育了，我也不假惺惺说教，更不拿你们当外人。外面的资源，哥哥酌情给你们介绍一些在你们消费范围的？” 紫发少年站起身，弹了弹被曹俊杰的鞋子碰到的袖口，淡然一笑：“谢谢。不必。走了。” 说罢，手一挥，初中生们就要跟着出去。 淘气率先跳了出来：“你们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欺负完人就想走？道歉你们说了吗？原谅我们说了吗？” 紫发少年露出怪笑：“拦得住我，你就拦。”那胸有成竹的气定神闲，唬得淘气一怔。 淘气不由将征询的目光看向王。 一直到这会儿，莫颜才停下发抖，才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伏在王承佑胸前嘤嘤嘤。 一把推开显得太唐突，于是她慢动作抽离，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差点让王承佑憋出内伤。哎，现场跑神跑得最厉害的那个人，非王承佑莫属了。 抓住最后的时机，王承佑搁在空中的手终于勇敢地落下来。他的手轻轻盖在莫颜的头顶上，十分享受地又万分珍惜地缓缓滑下来。 紫发少年的目光落在那只摩挲莫颜头发的手上。 现场气氛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静得落针可闻。 不仅淘气，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王。陈余多站在陈盈多身边，兄妹俩紧紧地牵着手，弟弟一直在看那个索索发抖的细弱身影，而姐姐多在关注此时默默无声的班级女老大。 班级女老大带着几个女生，紧紧跟在紫发少年身旁。少年少女们众星拱月般围着紫发少年。而王承佑带来的正义使者们，则正堵住他们的去路。 王承佑和莫颜，站在人群之外。 莫颜经历了王承佑的摸头之后，终于可以不客气地当胸推开他。只是她背对着众人，众人无从看到她陡然噘嘴不悦的神情罢了。 在王承佑饱含情感的肢体动作中，“王的女人”的假象在众目睽睽中诞生了。王承佑不由满腔欢喜。 他平视着眼前的众人，脸上甚至泛着由衷的笑意，语气也格外欣欣然：“那还客气什么，拦住。我给风纪主任打电话，他将很高兴有表现的机会。” 紫发少年嗤鼻一笑：“风纪主任？戚！我还是自个儿打电话吧。” 正义使者们一时有些茫然，只脑筋快的曹俊杰呢喃一声：“莫非你……” 果然，紫发少年这边开口：“队长？西北角。5楼。” 人群发生轻微的骚动。 在融华致，“队长”几乎是个专有名词。专指校警队队长。维持校园治安的校警队在负责门卫和巡校治安的职责之外，还充当校内警察的身份。某种程度上说，风纪主任之所有那么威风，全靠校警队在撑腰。 校警队员似乎被特别洗过脑，对非富即贵的在校生可绝对算不上心慈手软。下手生硬狠戾，稍不配合，扭胳膊、电棍推搡甚至揪头发，校董会默认他们这种毫无呵护祖国花朵的姿态。 靠着他们的野蛮，倒意外赢得全校学生的敬畏感。 宁肯被风纪主任说教，绝不跟校警打交道。这几乎是每位融华致混圈子的公子哥们的人生信条，偏这位娘气兮兮的紫发少年一个电话就打给了队长！ 楼梯间传来的踏步声让曹俊杰他们心里戚戚然，生怕小身板小嫩肌遭受无妄之灾。 第89章 一再翻转的剧情（中） 才过2分钟，体格健壮得像内穿了盔甲战衣的校警队长带着4名队员出现了。那满眼萧杀的表情，吓得曹俊杰两腿一软，好悬没站稳。 还真有人“扑通”倒在了地上。 曹俊杰正暗中得意自己不算最孬的时候，一不留神发现四仰八叉蹲坐在地上的，正是紫发少年。凭着多年出来混的江湖经验，他顿时生出有诈的直觉。 果不其然，刚才还屌炸天的紫发少年此刻软得不能再软，他拿袖子擦着鼻子嘴巴，声音呜咽：“他们，他们，哇呜呜！”抹向眼睛的另一只袖子分明在掩盖干打雷不下雨的现实。 剧情变化太突然，大家难免生出蒙圈脸。 紫发少年过分精巧的五官天生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此刻就算是假哭也凭空生出惹人怜爱的劲头。 过份啊，这种假摔诬陷的幼稚玩法，小学生都不屑于了，幼儿园小朋友才做！很快回过味来的高中生们嫌弃地瞪着倒地的少年，心里都有些慌。 曹俊杰心中却暗自摇头：还是太年轻啊，少年这一手，对别人或许有效，对野蛮队长无效。多少被捉现行的娇滴滴女生，还不是被队长照样狠狠瞪着眼推搡。怜花惜玉可不是队长的属性。 曹俊杰等着看笑话的时候，事态发展再一次超越他的预期。队长殷勤地用力将倒地的紫发少年扶起，几乎是抱起了，这不算，还体贴地帮他拍了拍身后的灰尘，谄媚地低声关切：“没摔疼吧？” 这是，颜值即正义？？ 一转身，队长狠戾突显：“你们怎么回事？吃饱撑的了吗？不知道学校最不能忍受校园欺％凌吗？” 学生们垂首听训状。虽然正义使者们深感冤枉，但本能告诉他们，贸然打断队长的话是危险而不明智的。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们就算是伸冤，也应该到校长办公室再伸，再不济也是到风纪主任办公室。 总之，眼前姑妄听之就对了。 哪曾想，剧情又一次超越心理预期。 队长正畅快地咆哮时，忽见紫发少年一脸纯真道：“或许他们也没想故意推倒我吧。算了，不计较了。他们都高中生了，学业一定很紧张，让他们给我道个歉，回去看书吧。” 队长马上露出和颜悦色的脸：“瞧，这就是胸怀。你们都学着点。这次算你们运气好，麻利地说声对不起，哪来的哪去吧。” “且慢！” 人群中传出一声含着笑意的“且慢”。王承佑开了口。 所有人，再一次看向他。莫颜不自觉远离他一步。 “队长，我无意冒犯您，但，这不符合常理啊。一大波人，汇集在学校明确严禁学生出入的楼里。您于情于理都应该问句为什么。不是吗？” 所有人下意识地都远离王承佑一步。莫颜却没有动。她忽然生出一种感觉：王承佑这是在为她出头解决陈盈多的问题。 队长还没有表态，队长身后的人先按耐不住。 队长像是身后长了眼睛，抬手制止手下人的骚动。 “哦？请问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级的？”言语间，威胁的意味不能更明显了。 “队长，”王承佑不骄不躁地笑了，倒笑出温润公子的感觉，“您这算不算避而不答？” “哼！”队长咬牙，“好，那我就问问你，大白天的不上课，为什么来这幢停工的楼里？” “我们嘛，路过楼外听到呼叫声，出于融华致人的责任感，特地不顾自身安安，进来看看缘何楼内会发出女生的尖叫声。而他们，才是第一波进来的人！”王承佑手指对面环拱在一起的初中生们。 队长暗下脸，扭转头看那群初中生。 “队长，这里面怕是有误会。好巧不巧，我们也是路过危楼，听见有女生的尖叫声，也是不顾自身安危，本着责任感，进来看看。而她们，才是更早一波进来的人。” 说这番话的是紫发少年。他语气里的戏虐同样是明显得不能更明显。而他手指的，是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女生。 那被指出的女生们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出，各个脸上呈现哀求与慌乱之色。 紫发少年说完，还好整以暇地朝王承佑挤挤眼。少年人的得意之色呼之欲出。 女老大到底定力高人一筹，短暂的慌乱之后，她玉手遥遥一指，指向陈盈多：“是她！是她考试成绩不好，自己想不开，想寻短见，我担心她，才喊上小姐妹们前来开导她。” 话一旦说开头，就越说越顺溜：“陈盈多，你快说‘是’呀。过完这一关，我保证以后你不会再有烦恼，可以无忧无虑过你喜欢的自在生活。” 女老大的这番话，听在莫颜耳朵里，分明是央求与保证。莫颜听得出，陈盈多自然更听得出。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当下的焦点陈盈多时，莫颜却把目光投向王承佑，递给他满眼的感激。 要不是王承佑出言相逼，陈盈多的问题不会这么快得到解决。 陈盈多心中一喜。她旁边的弟弟陈余多亦是满眼放光。 脱口说“是”之前，陈盈多特意看了一眼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姐姐莫颜。看见莫颜朝她隐秘地点了点头，又确认过女老大的眼神，陈盈多才对队长说了“是的”。 “好。事情查明了，散了吧。” 大伙儿暗吁一口气，刚要迈步，忽然又听有人开口。 “他还欠我一个道歉！大家都是做好人好事，凭什么他可以推搡我，使我倒地？”清凛的声音，从唇红齿白的紫发少年口中流出。说的倒是铿锵，脸上的表情却是满满的捉狭。 众人皆是一愣，但又暗中放宽心。 紫发少年手指的是王承佑。清晰明了。 紫发少年本不欲再生事，偏偏瞥见莫颜飞给王承佑的那抹饱含情感的注视。注视里的盈盈笑意，忽然就触怒了他。于是，抬手就指向王承佑，语气里带着一种被娇惯坏了的不依不饶。 第90章 一再翻转的剧情（下） 王承佑平静一笑：“少年，撒谎也要走点心。你我隔着一群人不说，至少还离七步远，你觉得你是会凌波微步呢，还是我有可以自由伸缩的橡皮手臂？” 话里的俏皮，甚至逗笑了曹俊杰他们。但金刚没笑，他死死盯着紫发少年。那紫发少年生得俊，比漂亮女生还俊，可此刻在金刚看来，却十足可恶。 世间不讲理的人，都可恶。想诬赖王的人，尤其可恶。 “队长，你得为我做主。我跟你讲，原本他站在人群中，我站在他对面。他推了我之后，我向后跌，他向后退，我与他之间，才隔这么远的。 不信你站他对面推他一把试试，把他推成我这样的屁股墩儿，你就可以验证反推力会使你忍不住后退两步，然而，你跟他之间的距离，就成了他跟我之间这么远了。” 这话说的当真狡猾。 队长若有心包庇，执意“实证”，就算最后不能由此判断紫发少年所言无虚，王承佑却也只能吃下这当众被大力推搡的亏。 而队长，从一出场，就生着包庇俊颜少年的心。 队长抽动着一边的嘴角，果然朝王承佑走过去。 莫颜不由移动一步。 这一次，是朝王承佑身边移动。 王承佑将这一步看在眼里，甜在心里。他仿若没有意会到难堪降临，情深意重地投桃报李，一脸感动地望向莫颜。 金刚反应过来，也朝王承佑围过去。马上，淘气也围了过去。一位带动两位，两位带动更多位。那些王承佑召集来的正义使者们纷纷为王站台，连曹俊杰，受气氛带动，也向王移了两步。 队长手下的人按耐不住了，跟在队长身后也压了过来。 气氛瞬间紧绷。 王承佑却突然轻笑出声。 队长也露出笑：“算你识相。让我试一下，只用一根手指，试一下。小兄弟，这应该是你为今天付的最小代价了。” 王承佑轻轻拨开靠近他的金刚，对眼前的队长视而不见，目光直投向紫发少年：“我笑的是，差点被你骗过去。你，根本不是融华致的学生！” 此言一出，大伙儿的表情均够看的。有惊讶的，有慌乱的，有忽然生出主场感觉的……不一而足。 队长猛然回头看紫发少年。 “戚。”少年冷冷一笑，“初中部几百个人，敢说你都认识？小爷我昨个儿新染的头发，你敢说你之前见过这样的我？” 队长再猛然回过头看发难的王承佑，那笑里已经多了份笃定。 “你说得出来你是几年级几班吗？”王承佑将紫发少年。 “你问我就得说？”紫发少年反击，语气里满满的不屑。 “我敢打价值10万块的赌，你不是融华致的学生！”王承佑一口咬定，脸上的笑意不减。那笑，笃定得像是猎人看见了已然困在陷阱里的猎物。 人群哗然。 队长手下的人彼此对望，心生忐忑和茫然。学校里要是混进来非在校生，于他们算渎职了。 “哦？10万？行啊。”紫发少年悠然接腔，语气平淡的犹如在说“10块”，“比起赢10万，我倒更有兴致听听你荒谬的自信从哪里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王承佑的身上。 王承佑倒也毫不推脱，更不借机故弄玄虚：“第一次，你打电话给队长时，提及你所在的这幢楼，说的是‘西北角’；第二次，你讲述你进楼的原因时，称呼这幢楼为‘危楼’；第三，你染了紫色头发。虽然不张扬，但，你还是染了头发。” 队长和他的手下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萎靡下去。 紫发少年还维持着他的傲慢与镇定：“没听明白。” “那我就再解释给你听。生活在同一环境中的人，会不自觉形成一些共同语。这些共同语虽不至于都发展成‘行话’，却是体现身份认同的标识之一。” “听不懂。” “稍安勿躁。在融华致，我们对这幢楼的称呼是‘烂尾楼’，融华致人都懂，它融合了我们对学校的自豪与嘲讽。好吧，我过度发挥了。就算我们不喊它‘烂尾楼’，也绝不会叫它‘危楼’。融华致人都知道，它不是废弃楼，相反，是新建楼，只是暂时停工而已。” “啪，啪，啪。”紫发少年换上厌世的笑容，皮笑肉不笑，有一搭没一搭地鼓掌。 “不好意思，我还没完。鉴于你身后有3位少年过于唯你马首是瞻，我斗胆猜测，那3位一定是你的资深同伴。换句话说，你们4位，均不是融华致的学生！” “啪啪，啪啪。”紫发少年换一种节奏继续鼓掌。 队长的手下们表情已经濒临崩溃，而队长，要不是想到学生抽烟违反校规，差点要向王承佑敬烟了。他看向王承佑的目光，比和煦还温存，透着讨好，哪里还有粗粝的影子。 “我其实还可以继续猜下去，”说到这，王承佑故意停顿一下，将目光明确看向队长，就差明确说出怀疑队长受贿了。队长赶紧朝王承佑抱拳。 王承佑粲然一笑：“但是呢，我还差半年就毕业了，高考在即，忙得很，脑子很可贵，并不想浪费在这些于我无所谓的事情上。” 队长的手下们听出王承佑不做深究的意思，均感激地向王承佑抱拳。同时，他们纷纷回过味来，看向队长的眼光也复杂起来。 “虽然毕业在即，身为12年的融华致人，对母校的关注自然非比寻常。”王承佑将目光望向女老大，“我一定会很欣慰，学弟学妹们将融华致诚实守信的品质贯彻到底。” 女老大焦躁不安地狂点头。校外人员混入的事情，真要追究起来，她是脱不了干系的。而欺压女同学，并不是什么紧急重要的事情。再说了，不欺压这位，她还可以换那位。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至于这位少年，算了，我也网开一面吧。” 紫发少年环顾一圈，见王承佑已然镇住了全场，便清淡一笑：“愿赌服输。把收款账号报给我吧。” 王承佑微笑注视他三秒：“算了。当我预送你的成年礼吧。” “无功不受禄呢。” “怎么能说‘无功’呢，做好你自己，不祸害社会，就算有功。不必自谦。”扔下这句十足嘲讽的话，王承佑转身牵莫颜的手下楼。 第91章 淘气的笑话 转身，伸手，却牵了个空。 莫颜顺势将一缕头发掠耳后，机巧又不露痕迹地躲开王承佑伸来的手，自然而然地半转过身，朝陈盈多和陈余多姐弟俩递了个眼色，姐弟俩乖觉地快步跟了上来。 一群人跟随王承佑走下楼。 下了三四层，身后不见脚步声，曹俊杰便凑近王承佑，用并不隐瞒众人的音量道：“王，我们要不要出楼之后给风纪主任打个电话？” 这是告密的意思了。 王承佑转睛看曹俊杰。 曹俊杰眉毛一抬，自作聪明地补充道：“这叫兵不厌诈，并不算你出尔反尔。” 莫颜偷窥曹俊杰，发现同样是眉毛一抬，曹俊杰做出来就露出两分猥琐，不像王承佑那般阳光乍泄、徒生风％流。 可疑的沉默中，莫颜分外警醒地竖起耳朵，捕捉任何来自王承佑的声音。 “不用了吧。”王承佑移开目光。像是怕曹俊杰难堪，他多加解释道，“逼死队长，对我们也没有好处。他的手下既然已经疑心他冒着大家失业的风险私收贿赂，自然会向他讨说法。” 曹俊杰露出恍然的表情，而后，郑重点头。 淘气咕噜着眼睛左看右看，忽然噗嗤笑了。金刚木头木脑，扯住淘气的袖子，非要问淘气笑什么。 好几个人都看向淘气，淘气果然不辜负他的绰号，贱兮兮开了口：“说错了你们就当笑话听，说对了你们更要当笑话听。 我之所以笑嘛，就是悟出王之所以不告密，不是一言九鼎讲义气，而是遵循‘和气生财’的商贾之道。所以，王的确是富商之子，深得真传。 而花少之所以明知顾问，还煞有介事地做出有所领悟的样子，就是为了将马屁拍到位啊。他其实早就心知肚明，王不会出尔反尔去告密的。哈哈哈哈……” 好几个没心没肺的，跟着乐起来。几个心思绵长的，反而露出木呆脸。 曹俊杰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也讪讪笑了两声。唯有王承佑，有意放慢脚步，偷偷将目光窥向莫颜，想看她什么表情。 他无心欢笑，只顾着怕她多心，怕她想起那句“商人重利轻别离”。还好，莫颜微微垂着脸，一副神游的模样，好像并没有听到淘气的“笑话”。 至于陈盈多与陈余多怎么想，他就没兴致管了。 出了楼，大伙儿齐齐往小食堂方向走。那时候绝大多数的同学已经进过餐，提供定食的大食堂或许只剩下残羹冷炙。 走了一半，陈盈多与陈余多与大家道谢分别。初中部和小学部有各自的食堂。大家友善分手。 莫颜偷偷回头，去看那相背而去的一高一低两只身影。不期然陈盈多也回头看她，她赶紧又回了头。 虽然面上没有过度表露，莫颜心里到底还是高兴的。 不管陈盈多承不承她的情，至少她无愧于陈余多危急时分的信赖。想起10岁的陈余多睫毛翘起、纯真清澈的双眸里露出的央求与感激，她不可否认，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血缘是多么奇妙。 她憎恨陈吉安，厌恶白小白，不喜陈盈多，却无法拒绝陈余多。甚至，对于陈盈多，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而坐视不管。 莫颜低头感慨，不知不觉跟着众人迈步进入小食堂。那时候已经接近用餐的尾声，即使是小食堂，也相对空旷。莫颜环顾一圈，未看到任何熟面孔，也找不到理由离开那群兴奋的男生，她打算拿份三明治当简餐。 “要正经坐下来吃饭。”王承佑提前洞穿了她的意图，出声阻止，“吃饭，睡觉，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怎能本末倒置，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怠慢头等大事呢？” 莫颜无言反驳，便往供饭菜的窗口挪。 本来挺正常的，莫颜从内心也是认同王承佑的话的，进食，安眠，安顿好这具肉身，精神才栖息得舒适，可是，不知谁吃吃笑起来。 接着，莫颜听到身后有人问：“淘气，你又想起了什么‘笑话’？” 淘气答：“无他。只是听见王的话，佩服他的磊落罢了。” “要是佩服，怎么笑得那么龌龊？快老实交代！” “王说，食，色，性，也。说的人坦坦荡荡，听得人大大方方。我是真佩服。” 诡异的集体沉默之后，果然爆出类猪叫、鸭叫、鸡叫等各式笑声。 莫颜恼淘气故意歪曲，可看王承佑，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虽然有王承佑隔离了莫颜与众男生，莫颜还是红到了耳根子。真该意志坚决，拿个三明治走人。 王承佑若无其事跟在莫颜身后，浑然未察觉身后异样的样子，镇定若常道：“我觉得我应该请你吃饭。” “嗯？”没说反？ “感谢你给了我一次可圈可点的表现机会。” 呵，真会往自己脸上贴近。莫颜勾唇。 她知道他在故意分散她的尴尬，效果还不错。至少打饭的工作人员把他俩与身后笑疯的一群人看成不相关的两拨人。 “谢谢。” 从王承佑从烂尾楼5楼楼梯口出现，从他那声“放开她”响在耳边，她就想对他说谢谢。就算他不帮她彻底解决陈盈多的问题，她仍旧想说这声谢谢。 “真要谢我你就多吃点。你太瘦了。” 这……天至此聊死。 王承佑将学生卡对着收款机扫了一下，替莫颜报菜名：“青椒猪肝、小洋葱白鳝、黄油开背虾、荠菜肉圆、芦笋三丝、太湖青菜、菌菇什锦、沙漠萝卜牛肉丝……呃，装不下？好吧，分两份。” 莫颜严肃着一张小脸：“分开付钱。” “下次你请我就是了。” 打饭的师傅麻利地刷了卡，莫颜看到，是位三位数。 小食堂果然来不得啊。像她寻常都是吃例餐的。例餐是学校按照营养食谱配出来的标准餐，因为销量大，反而比单点便宜。物美价廉。 即使是例餐，因为是私校，没有政府补贴，一餐也要20元。而小食堂一餐，目测要50元一人份。啧，这账欠得莫名，还起来肉疼，不还又心不安……虽然内心各种挣扎，并不影响筷子有条不紊运转。 从小食堂出来，莫颜找个借口，终于脱离那群低级趣味的同班男生。 莫颜说，这里离画室近，她要去画室收拾点自己的东西。王承佑想说他去帮忙拿东西，被她用目光严厉制止了。 莫颜还真有一些私人物品放在画室。 第92章 神秘的礼盒 油画笔、各种型号的毛笔、水彩笔、水粉笔、铅笔、马克笔、彩色铅笔、彩色水笔、彩色粉笔、墨汁、墨锭、各种颜料（油画、国画、水粉、水彩、丙烯等等）、生宣、熟宣、水粉纸、水彩纸、素描纸、卡纸、油画布、国画毡、胶带、砚台、调色板、笔洗、笔架、笔山、镇纸、美工刀、橡皮…… 说起美术生日常用到的日耗品，那可多了去了。 然而在融华致，只要每月缴上一笔银子，这些日耗便作为公共资源，放在画室里予取予求。 可怜的莫颜，贫寒到每个月例银上缴都如剜肉。作为费钱专业的贫困生，人美，画好，家穷，注孤生。 莫颜来到画室，那幅上过高光的逆风中的花束还静静等在画室角落里。将近1一个月没来画室，画室仿佛跟昨天一个样，凌乱中带着别样美感。 “莫颜这个月没有缴份子钱。” “听说她放弃美术专业了。” “可惜，她在我眼中算潜力股。” 艺术生多少有些狂放不羁，跟那些背后议论人的俗流不同，他们当面照样议论不误。 莫颜昂着下巴，保持她惯有的防御态势，微笑不语地走向角落里的画架。真要带点私人物品走，也只有这幅小画了。 一个时代的终结，有必要收回家，让莫洁莲为她保存起来。 莫颜卷起画，最后一次环顾她混了4年多的画室——初二下学期，她作为优秀的美术生，已经在使用高中部的画室了——转身出画室。那些不羁的艺术生，嘴里衔着一只画笔，手里托着调色板，握着画笔，只跟莫颜点点头，算是告别过了。 “莫颜！” 莫颜都出了画室，迎面碰到dy。 “你真的放弃美术联考了？”dy满腔惊叹。这间逼格满满的画室里，最接近普通人的人，就是dy了。 莫颜无奈地笑了笑。省内美术联考的那天，她闷头滚在床上，肚子似有若无地痛了一整天。 “你的文化课，考得过人家吗？” 莫颜顿时凌乱在风中。善于在速写中抓特点的dy果然在对话中也很犀利。 强撑着笑脸告别dy，莫颜回到教室，不由又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王承佑。相较以前，这一眼就复杂多了，至少多了一种深切寄托。 …… 这天文豪在滋美轩吃工作午餐，老板仕匀过去凑份子。 “前天看到你未来的丈母娘了。在我店里约会，约会方恰巧是我店里的资深会员。”仕匀一脸不怀好意。在文豪低头喝汤的刹那，他不禁吐了吐舌头，为心中按耐不住的煽风点火念头。 文豪一脸平静，不见丝毫波澜。 曾经，仕匀劝娉婷，对娉婷说她若放任不管，文豪必然不出2个月就失去对莫颜的兴趣。没想到，一语成谶。 别说2个月，几乎是隔天，文豪就绝口不提那名高中生。 娉婷欢欣鼓舞。 倒是仕匀，觉得这热情消失得太过突兀，透露着诡异。为着娉婷，他时不时旁敲侧击地提点一二，十次有八次，文豪不接腔，不过，这并不影响仕匀提点的热情。 文豪喝完那口汤，对仕匀露出笑齿：“这汤稀了。你再不用心，只怕连你妈替你抢下的这点家业也守不住了。” 仕匀两手往椅背上一摊：“那我就关门大吉，到你工作室里混饭吃。” “死了这条心。我的工作室不养闲人。” “要不要这么残忍啊？” “作为你二十多年的老伙计，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洗耳恭听。” “追娉婷。” “啥？” “赚不来金山，娶棵漂亮的摇钱树也不错。” 仕匀狂咳嗽起来，地动山摇的咳嗽声中，他偷偷打量文豪的神色。 “你没有开玩笑？”咳嗽落幕，他严肃地问文豪。 文豪郑重其事地点头。 仕匀沉吟状。盖住眼睛的睫毛微微翘动，泄露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可是，娉婷喜欢的是你。” 文豪耸耸肩，不再开口，只是优雅地拿餐巾沾了沾唇边。 眼看文豪起身要离开，仕匀终于不再矜持：“有一天，你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文豪怪异地看仕匀一眼，将餐巾丢到发小的头上，笑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出息啊？” 仕匀顺势将飞过来的餐巾抓在手上，跟着笑了笑。 文豪吃过午饭，离开餐厅。仕匀站在二楼的窗口，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巷里。 真相是说不出口的那一种情况。他猜想，也许汤文豪死死拒绝娉婷不松口，是因为早就洞察到他对娉婷怀有情愫。 可是，他能够心无负担接受兄弟的让出吗？ 文豪的景观设计工作室，与滋美轩一条马路之隔。只是一个在小巷深处，一个在高楼大厦5a写字楼里。 回到办公室，文豪在日历上写了一个数字“23”。 这是他主动隔离莫颜的第23天。 …… 虽然心知肚明爸爸知晓他放学去莫颜家的事，也始终记得章哥的那句“小可怜晚上指不定面临怎样的严刑逼供呢”，妈妈米芝半下午发来消息，问放学后是否准时归家时，王承佑还是斩钉截铁回：“晚一个半小时回。”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隔壁班的徐清莱拎了一个硕大的礼物盒找莫颜。王承佑歪座在座位上，寥寥看了几眼。没敢多看，是怕莫颜怀疑到他身上。 男生们还在议论王舍弃的那十万块，他们很快统一了战线，认为那欠揍的紫发小子反正无所谓输赢，真应该把账号发给他，收下这10万块。王不想要，分给大家嗨皮也可以呀。 王垂眼若无其事翻生物书。 他才不要这么一笔不关痛痒的钱，给莫颜留下什么祸端。他看到那少年手卡在莫颜脖子上，心中愤怒，但并没有竖发一怒为红颜，还不正是因为看得出那少年大有来路吗？ 他怎可为了自己的情绪，给莫颜惹下什么麻烦？ 没人懂他那颗一涉及莫颜就九曲十八转的心。 没过多久，莫颜拎着硕大的礼物盒回到教室。 第93章 狡猾的徐清莱 莫颜拎着硕大的礼物盒回到教室，迎来几多女生的关注。她们叽叽喳喳围过去，问莫颜盒子里是什么，莫颜也回答不出来。她反复三次问徐清莱，徐清莱均生硬岔过话题，避而不答。 “打开来看看嘛。” “是啊是啊，难道你不好奇？” 拗不过好奇心，又有几个女孩怂恿，莫颜动手拆礼盒。 王承佑躁动地换了个坐姿，嘴角隐秘一笑，他做好准备了，准备倾听女生们夸张的“哇哦”。 然而，王承佑等了又等，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他抬起头，发现女生们还在，只是一个个表情复杂地盯着莫颜。王承佑心里一凛：徐清莱敢掉包？ 他腾地就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女生外围，身高优势使他很容易就看清楚盒子内地礼物：一袭淡金色华美镶钻抹胸拖地裙，是为少女而生的奢华品牌森洛的来年春季高定款。与之相配的是5cm高跟细绑带银光单鞋。 礼盒内一款两头尖翘并缀有星星的手包，还是请远在巴黎的表姐专门为礼服设计的孤本手包。 连做时尚的表姐都认为这套配置完美无缺，而现场女生们竟然没有一声赞美？当王承佑走得够近，看得够清，才意识到，原来，羡慕到极致就是嫉妒。 那群神情复杂的女生，显然在嫉妒莫颜。 察觉到这一点，王承佑又不作声地含笑而去。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它看上去好贵哦。” “徐清莱真是大方。” “她为什么送你这么昂贵的礼物？” 大家意识到自己的失语是一种失态，于是七嘴八舌开了腔。不过，并不是赞叹与恭喜，而是刺探与怀疑。 莫颜讷讷不能言。首先，她并不知这套礼服有多昂贵，所以内心无负担；其次，她并不能将徐清莱感谢她的原因说出口，所以无法多说。纵观现场围观的女生，她是乔伊之外最平静的一位。 上课铃声挽救了莫颜尴尬的沉默。围观女生们散去，莫颜赶紧盖上礼盒盖子，将礼盒竖在脚侧边。年轻的班主任武老师迈着精神抖擞的脚步，来主持班会活动。 高三的班会已是有事议事，无事自习的态势。武老师请文体委员统计下周五参加年级年会的学生名单，几分钟的安排之后，进入自习状态。几位课代表受任课老师所托，发了几张卷子。 王承佑从后面把他自己的那份递了过来，莫颜接到后，瞄见题目已经圈过，便默契地把自己的空白卷子递了回去。 一回头，看见乔伊正瞪大眼睛看着她。 她打开礼盒，礼服闪耀的时候，乔伊也没有吃惊到这个份上呢。 “你……”乔伊实在忍不住想问，但开了个头又犹豫地住了口。大概她不觉得有什么好问的。她向来轻轻松松一眼洞悉一切，“好自为之。” 莫颜咬着嘴唇，那一刻，她好想好想向乔伊倾吐王承佑的秘密。只是，乔伊一张洞穿一切的无％欲脸，让她无论如何冲％动不起来。 时间平顺流淌到放学后，莫颜拎着礼物盒，在教室后门口看到揣着胳膊望着她笑的王承佑，破天荒回了一个笑容。经历过中午的救场，莫颜的笑算是由衷而发。 只是还不及回头，就看到楼梯口欲下楼的王者风。 莫颜的笑瞬间有冰冻的迹象。 王者风一如所有时候，冷峻而超然。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他竟然转过身注视起她来了。他站在流动的人群中，高中众人半个头顶，目光无悲无喜，甚至有点不聚焦，就那么毫不掩饰地望过来。 莫颜惊得差点无法自主呼吸。 心慌！意乱！ 她拎着个大礼盒，身旁站着一个王承佑，好怕他看到身旁的王承佑，一面怕他误会她与王承佑的关系，一面又忙不迭地猜他这样看着她，是不是有话想跟她说。是想问为什么这一段时间她不堵他不送画给他吗？ 莫颜嗫嚅着，想过去解释，又迈不开脚。 如梦似幻的这一眼凝视，像魔钉一样，把她牢牢钉在了原地。 就在莫颜濒临窒息之际，王者风忽然转了身。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活泼的身影，是徐清莱。徐清莱笑着跟他说什么，而他，一改漠然的形象，甚至微微侧身，倾耳去听。 刚才还热血沸腾的莫颜，此刻已觉冷飕飕。那颗敏感易碎的暗恋心，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往无底深谷里坠去。 王承佑无声叹口气，胳膊肘碰了碰脸上无颜色的莫颜：“走吗？” 莫颜低下头，手指抠着手指。 她什么都没有说，王承佑却感同身受领会了她的全部情感过程。躺枪啊，王者风回头，分明在看他。余光是否落在了莫颜身上，都很难说！ “走吧。” 莫颜端直的肩膀松垂下去，终于抬起脚，混在人流里挪动起来。 王者风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她，看她忽而垂头丧气，忽而凝眉思索，又一会，嘴里念念有词，像在自言自语。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王者风转过了头。 放在口袋里的手，握成了拳头。心里的这口怨气无处可撒，真要追溯起来，恐怕也只能追溯到妈妈米芝身上，谁让她那么强势又那么毫不掩饰的偏心，使他只能掩盖自己任由王者风发光发亮。 “今天徐清莱找你，跟你说了什么？” 谁爱的多，谁注定先妥协。王承佑扭头不看莫颜，不过两分钟，就又扭了回来。他恍作什么都没有察觉，语气轻快地问莫颜。 “啊？”莫颜猛然抬头。 直觉告诉她，王承佑在问她话。可是，她完全没有留心他说的是什么。 王承佑耐心地重复一遍。 “哦。”莫颜振了振精神，“她邀请我下个周末去她家参加她18岁的生日派对。” 不！不！不是这样的！王承佑在心里呐喊。有问题！ 徐清莱为什么要邀请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莫颜参加她的生日派对？王承佑一眼就洞穿了个中的心机。自然是因为徐清莱想借莫颜来逼他有求于她。 第94章 窃听 试想，他敢放任莫颜一个人去参加徐清莱的生日派对吗？那还不是等同放任小白兔进入凶险大森林。他有心护她，自然要陪着去。手握邀请函的徐清莱就可以趁机谈点什么。 不管心里对狡猾的徐清莱多不满，他面上还得维持着单纯的笑脸。 “你答应了？”王承佑笑得很勉强。 “我本不想答应的。可是……”莫颜提了提手中的礼盒。言外之意，盛情难却。 王承佑假作理解地点点头。他想游说莫颜，为了学习成绩理应放弃这种无聊的应酬，又怕给莫颜留下死板老学究的印象。 正权衡利弊，忽然想到，凡事有弊就有利，他不过是稍花心思误导一下王者风而已，就可以借着徐清莱的生日派对跟莫颜厮混半天，也算美事一桩。 想到这儿，王承佑的笑便真了几分。 “礼盒里是什么？”戏要演全套，虽然礼物是他亲手挑的，但他必须装作一无所知。 “一套礼服。” “下个周末要穿礼服？” 莫颜怅然：“她也没详细说。衣服太露了，我穿不出去。” “没有吧？”好悬，这句差点脱口而出。 只是抹胸呀，完全不算暴露。而莫颜的肩线那么漂亮，精巧的锁骨本身就是绝妙装饰，连项链都不需要佩戴。关于这一点，他万分笃定。 这套礼服，是他预送给她毕业舞会时穿的。这么早送出，是怕中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相送。融华致传统的毕业季舞会开在夏初，最为盛大，有时候甚至会包下一所游轮。裙子的厚度也是为那个季节量身定制。当然，冬天空调房里，穿起来也无妨。 莫颜嘟着嘴巴，小脸写满惆怅。 王承佑吃不准她是为错失与王者风搭话而惆怅，还是为礼服不好意思穿而惆怅。他不敢细问，怕是前者。 “要是我也收到请柬，那天可以去接你吗？” 莫颜飞快地看一眼王承佑，目光里有疑惑，很快又变成豁然：“哦，我忘了，你们私下里很熟，那你一定也是有请柬的。来接我么？好的呀。” 王承佑放心了。 说话间两个人快要走到校门口，这一路，王承佑并没有提替莫颜拎礼盒。那礼盒不重，他知道的。莫颜也没有娇气地拜托王承佑帮忙。这样女生拎着东西而男生甩手相伴而行的场面不多见，但凡路过的，无不下意识看他们一眼。 王承佑后背挺得笔直，嗯哼，他之所以忍住不帮她拎，为了就是达到这种被瞩目的效果啊。 风纪主任正要“指教”一位走路勾背的学生，忽然看到那学生身后就是王承佑，马上强迫自己九十度转体，避开那尊惹不起的大神。 王承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多年的默契使他和章哥之间几乎不打电话。章哥曾经告诉王承佑，身为王承佑的司机兼保镖，他的电话肯定被王承佑爸爸24小时监听。 打电话，反而暴露得更彻底。王承佑宁肯去猜，也不愿电话求证今天接他的人还是不是章哥。 “我们去坐出租车吧，你这样拎着东西也不方便坐公交。”他想用手机叫辆车。 莫颜小鹿一般的眼睛扫了王承佑一眼：“没关系，我竖起来抱在怀里就好。” 王承佑客随主便，点点头。 两个人往公交车站方向走。 对一门心思守在校门口等王承佑出来的王者风来说，眼前看到的一切让他简直惊掉下巴：小辣鸡跟着一个女生上了公交车！ 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送过很多画像给他。哎呀可惜，那些画像被他随手丢弃，不然拿出来气气小辣鸡，想必最合适。 王者风为这一新发现而内心沸腾，他飞快地左右看一眼，竟没有一个熟人可跟他分享这巨大的惊奇。愣了一刻，王者风奔向等候他的私车。 上一次操场之外的奔跑是在什么时候？大概是在幼稚园吧。一向超级周正、有范的王者风从来都是有条不紊的。慌乱奔跑什么的，也就仅此一回吧。 王者风抬脚上车，一改以往的四平八稳，急吼吼对司机道：“跟上前面那辆刚开走的公交车。” “21路？” “对！” 虽然不明就里，司机还是很配合地启动，追了出去。商业区，轿车很多，好在公交车高大，且行驶路线固定，不会跟丢。王者风的车便在隔了七八辆车位之后，牢牢跟上了21路公交车。 在他的车之后，是王承佑的车。 几次变道之后，王者风的车成紧跟在了21路公交车后面第二辆的车。正是适合观察下车的人的位置。很快，王家渡到了。王者风毫无障碍地看到在此站下车的王承佑和莫颜。 “停车。” 车停在出租车泊人的地方，透过茶色车窗玻璃，王者风很有冲动下车一路尾随过去。他对着那进了城中村的背影，露出少年人计谋得逞时的笑声。笑声越来越欢畅。他实在是太得意了。寻常，他都是笑而无声的。 司机被他的欢快笑声感染，也跟着露出笑脸。 王者风不知道的是，他身后的那辆车，同步收听了他的笑声。 同时听到他的笑声的，还有王宸和米芝。 米芝在王者风突如其来、轻快昂扬的笑声中，如花俏脸一点点皱起来。王宸察觉到米芝的不快，伸手按掉窃听器的开关。 “是挺好笑的。”王宸哈哈哈。 “是吗？哪里好笑了？”米芝冷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宸拉着离自己一步远的米芝的手，试图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要是俩小子知道我们随时在家听直播，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想想就好笑。” 米芝哼了一声。赌气也好，撒娇也罢，她向来见好就收。 “我们的那个小冤家，要是知道你背后偷听，怕一个月都不跟我们主动说话。”米芝这话答得看似随意，却轻松将王者风排除在外。 王宸朗声一笑，摇了摇头：“夫人。非也。小冤家早就知道我们能背后偷听了，也没见他乱发脾气不说话呀。” 第95章 可爱的误会 “你确定？” “我早就发现，他跟小章之间无电话来往，这不正常，他那么崇拜小章，却一个电话也不打给他。久而久之，我都放弃监听小章的电话了。 而我之所以确认他知道我们可以监听，是因为，他不带那女孩儿坐他的车。偶尔坐一次，也不说话。” 米芝嗔怪：“是你可以监听。要不是我今天找小章谈话，我都不知道可以监听这回事！” 王宸哈哈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你在你儿子面前能守得住秘密？我哪里是故意要隐瞒你。这不，一有状况，马上第一时间跟你一起行使监护人的权利。” 米芝娇嗔地伸手戳王宸的额头：“作孽哦，因为是你的儿子，连恋爱这种正常的情感都不能有。亏你还激他跟你打赌高考后非名校不读呢。你阻止他恋爱，是怕他考不进国内的大学吗？” 王宸一拍脑门：“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已经安排人递交了王承佑的斯坦福大学入学申请。斯坦福虽不是常春藤名校，但它是美国首家在校园内成立工业园区的大学。时至今日，仍旧推崇务实、创业的精神。 实业家王宸极为欣赏斯坦福大学的办学宗旨，即“使所学的东西都对学生的生活直接有用，帮助他们取得成功。”他已经建立了一个商业帝国，但经济发展如此迅猛，新事物层出不穷，谁能保障他的商业帝国不触礁？ 他需要一位务实、能干的掌舵人。 为了保险起见，他计划将两位接班人一个送进斯坦福，一个送进哈佛，最终的目标是两个人结束本科阶段学习后，分别进入所读学校的商学院。 他早就打听过了，斯坦福大学商学院和哈佛大学商学院被认为是美国最好的商学院。这两所学院多次在美国权威杂志的商学院排名中并列第一。 哈佛商学院代表比较传统的经营管理培训，培养的是“西装革履式”的大企业管理人才；而斯坦福商学院则更强调开创新科技新企业的“小企业精神”，培养的是“穿t-恤衫”的新一代小企业家。 哈，巧得很，他家里就有这么两位风格截然不同的接班人！ 让他心悸的是，接班人之一竟然闹独立，要求在国内读大学。好在他他巧施一计，轻松激将，就让闹革命的接班人跟他打了一个非国内名校不读的赌。 本来这事就算结束了，奈何又发现他超乎寻常的智商，让他对这个赌也不敢十足笃定了。 emmm，从这个角度说，那位王家渡的女孩倒是他的福星了。有她干扰儿子，儿子高考成功的希望岂不是渺茫很多？ 等王承佑的车开进家门的时候，王宸已经完全改变了严厉逼问的最初策略。米芝始终是无所谓的，或者，她始终是唯佑儿马首是瞻。 儿子若去斯坦福，她会觉得大企业家本应学历无可挑剔。儿子若读国内名校，她会觉得每周都能见到他也是一种踏实的幸福。 儿子要是不早恋，她会觉得女孩子不够优秀；儿子要是恋爱，她会觉得他开窍长大可喜可贺。 总之，她的儿子，完美无缺，无可挑剔。她没有什么好苛责的。她只想分享他的蜜恋，如果他愿意的话。 车停在主屋前，章哥给王承佑一个“祝你好运”的口型。王承佑无奈笑笑下了车。 这一路，从章哥颇为辛苦的口型讲述中，他已得知王者风知道了他放学后去莫颜家；还知道美女保镖已经被解聘。 王承佑调整了出“纯真少年”的美好微笑，推门进了房。 父亲和母亲同时朝他望过来，目光之复杂，史无前例。只是，他们无一例外又将唇线抿成一条线想，像是生怕蹦出什么不该说的。 晚餐在别扭而不自知的沉默和突如其来牛头不对马嘴的热情谈话中结束。饭后甜点时间延续晚餐时冰火两重天的气氛，举重若轻的，反而是王承佑。 他尚不知父亲大人已经改了主意，正咬定自己的不变应万变——没追没谈没喜欢，单纯补课而已。等来等去，始终等不到那原本该落下的靴子，这才开始想别的可能。 才七点，父亲大手一挥，“好了，书不要看太晚，早点休息吧”。以至于，猛然听到这句话的王承佑诧异地看了爸妈一眼。 寻常饭后，爸爸王宸不讲些商业逸闻趣事不尽兴的。 而王宸与米芝在王承佑惊诧注视下，回馈的强装无欲哈哈哈，使王承佑瞬间想明白了，他不需要昧着心意抵赖了，他父亲正巴不得他分心追女孩！啧，大企业家也有龌蹉小心思。 想通这一点，王承佑飞快垂下双眼，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太兴奋，连电梯都没有乘，一溜烟沿楼梯奔上二楼。 追莫颜会影响学习？ 什么脑回路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追莫颜只会给他更大的学习动力。他的第一个小目标，就是挑战月考校榜首！ 这个误解真是可爱。 回到房间，忍不住在海盗船床上前滚翻完后滚翻。抽出一把铅刀，劈空挥舞起来，刀尖指向墙壁，想起墙的那一边，住着以为学霸兄弟，而他尚无把握月考胜过他，于是海盗大刀往墙上一挂，跳到书桌前做题去。 …… 第二天上学后，王承佑没有找徐清莱问生日派对请柬的事。虽然他很想第一时间确认这件事，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谈判嘛，像他这样手中无筹码的，还不抓紧利用时间制造恐慌心理。 他要让徐清莱等到怀疑自己，再若无其事开口。 这是他的小算盘，然而事态发展，比他想得还要好。 周六，徐清莱父母携徐清莱登门感谢王承佑的“救命之恩”。米芝在那时才知道王承佑曾私下联系过徐家，并提供了解决胶着僵局的线索。 米芝意味深长地看王承佑一眼，没有当场拆穿他。 王承佑百无聊赖听徐夫人一而再的感激，正想找个由头离开，忽听徐夫人话锋一转。 第96章 堂哥还是表哥 徐夫人说：“小女下周过生日，不知道公子有没有时间拔冗莅临。” 这话说得相当恭敬客气，正如徐夫人此来一样，充满了讨好之意。徐清莱暗中不止一次侧目看母亲。王承佑本来因这过分的殷勤心中不快，这殷勤让他嗅到婚嫁定娶的味道，但此刻所有的不快都一扫而光。 米芝没有代替王承佑回答，而是含笑看向儿子。只见儿子温润一笑，恭敬有加，笑眯眯答道：“是我的荣幸。” 哇，老公王宸真应该不赶着出差，看看这个时候的儿子，一点不比前妻那个小学究风度差哎。 徐清莱在旁边气得吹胡子瞪眼，被她妈妈暗中拧了一把大腿，偏偏王承佑的角度将之看得一清二楚，他嘴角翘起的笑就更明显了。 徐家爸爸看到男主人不在家，而他们此行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便以公司忙为由先离开了。 徐夫人和徐清莱留了下来，两位妈妈坐在沙发上，就差手拉手了，亲密的凑在一起谈的全是儿子女儿。 “莱莱，你跟王公子正好是同级，学习上可以多交流。”徐夫人含笑飞着目光，轮番看女儿和王承佑。 徐清莱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老妈，你知道这位是铁打的班级倒数第一吗？ 徐夫人说得情真意切，大约总是从米芝那里听她夸儿子多优秀多厉害，她看王承佑的眼睛都是发光的。 “啊，佑儿，你可以带她去藏书房看书”。知道儿子情窍已开，米芝很高兴为他制造与年轻女孩子独处的机会。 王家有个硕大的藏书房，里面林林总总放几万本书，光王承佑幼年读过的中英文绘本就有五六千本之多。那里曾是王承佑的乐园，不知为何，年龄越大，他越不爱读书。而前妻养的那位小学究，恰相反。 王承佑正想着离开，于是听话的询问徐清莱是否有兴趣。一直努力的嫣然巧笑的徐清莱款款起身，跟母亲和米芝礼貌告别后，跟随王承佑上二楼。 两位母亲是没机会看到一转身就垮下脸的徐清莱表情了。 因为心中带着对学渣的藐视，又因为母亲的低姿态让她受气万分，脱离长辈的视线后，徐清莱相当放飞自我。 她大剌剌走在王承佑前面，抓挠摇尾讨欢的甜甜圈。王承佑要带她去二楼尽头的大房间，途径王者风房间，阴差阳错，徐清莱抬手就打开了房门：“你的房间?” 王承佑眸光一闪，最终还是选择停下脚步。他笑得有些专注，目光直直看着徐清莱，似乎没听到她在问他。 徐清莱顶不耐烦这种不爽不快的吞吞吐吐劲头，脸上一派看不上的神色。突然，一直豪放地东张西望东摇西晃的她，定住了。 “你、你的房间里怎么有他的照片？” 毫无疑问，“他”是指王者风了。 王承佑双手抱在胸前，依然笑得不可琢磨。 “你们是亲戚?堂兄弟?表兄弟?” 王承佑不说话，只闪烁着目光看徐清莱，看得徐清莱忽然从中领悟过来。 “啊，”徐清莱猛然捂上自己的嘴巴，“他是私生子?王家见不得光的那个孩子?” 一直默默不说话的王承佑，此刻出了声：“你怎么看?” 徐清莱环抱住自己：“是我自己太天真，以为爱就是单单纯纯的爱，不掺杂太多其他，所以一直没有想过调查者风的家世。” 王承佑目光一闪，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虽然看上去他还是笑笑的，可笑里分明还残存着肉眼可见的失落。 “这么长时间，我竟然从来没想过他的傲慢其实也是一种自卑。我真是太难过了。” 徐清莱始终没有转身，她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简洁，清爽，是她对这套房的第一印象。而墙上挂着的王者风从小到大的个人照简直可爱的发光。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放弃他?” “哼，”徐清莱哼道，“我缺钱吗？别看我家没有你家产业大，我分到的遗产未必比你的少。 我父亲家族和我母亲家族人丁凋敝，算起来，新一辈虽然有三个直系后代，但是排除同性恋和不可治愈性%疾%病的，只有我一个正常的苗苗。 既然我不缺钱，又何必在意夫婿有没有钱！” 王承佑眉毛一挑：“除了钱，不是还有名声、社会地位之类的问题吗？” “哈，”徐清莱轻蔑一笑，“像我们这样的商贾之家，不是一向最看重实惠的吗？难道世间还有什么比钱更实惠?名声和社会地位，都可以用钱砸出来。唯独——”徐清莱拿眼斜扫王承佑，口中停滞。 “唯独什么?”王承佑含笑询问。问得不疾不徐。主要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徐清莱想说什么。问，不过是配合剧情推进罢了。 果然，只见徐清莱饱满清润的红唇咧出嘲讽的笑：“唯独学渣，砸钱也只能砸个假学历。真才实学嘛，托老天公平的福，就别指望了。” 王承佑眼里冒出饶有兴致的光，他摸着下巴，换了条重心站着，歪靠着门框，一只脚缓缓抬起逗弄撒娇的甜甜圈，受形象影响，连说出的话都显得吊儿郎当了：“徐大小姐，据我所知，你在班上的成绩也……”王承佑留个意味深长的笑，用眼角扫徐清莱。 徐清莱才不会为她糟糕的成绩脸红：“你能跟我比吗？我是女生，寻个厉害的夫婿即可。你呢，你还指望女学霸提升你的智商吗？” “夫婿夫婿，你还未成年，一口一个夫婿，不害臊吗？” “别假惺惺了，你们男生，恐怕性%经验早在两年前就有过了。我嘛，不过是过过嘴瘾，再说，我这‘夫婿’二字，文雅着呢，我都没说找老公，更没说找男人。” 王承佑终于忍不住，拍起手来：“妙！你这么淋漓痛快不做假，正好中和那位快把自己逼上云端的傻哥哥。” “哥哥?原来他月份比你大。快说，是堂哥哥，还是表哥哥?” 第97章 盟友提议被否 看到徐清莱是真的着急，王承佑终于决定不再逗她：“想多了。既不是堂哥，又不是表哥，更不是私生子。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徐清莱一脸的不敢相信：“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么重大的事情，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妈妈提起过？” “你没有理由指望我妈妈高高兴兴的逢人就讲这个。而不高兴的事情，她一律当做不存在。” 徐清莱对米芝阿姨是个怎样的人不感兴趣，她直奔她在意的重点：“者风既然在这里读书，又不常住你家，说明他妈妈应该也生活在我们这座城里。他妈妈又嫁人了吗？住在哪个小区？” “在本城，没再嫁。关于他的妈妈我也所知甚少。你总不能指望我妈跟他妈是好朋友，或者我爸爸经常私会她并在家里谈论她吧！再说了，我爸这条线上的人，都不是愚孝之人，不是攻略了他家人，就拿下了他。” 徐清莱就算被否了，仍兴奋得不能自抑：“快跟我说说，说说你所了解的者风，告诉我该怎么跟他相处？” 王承佑无奈的笑了：“人心最难猜测。我可没有办法打保票说怎么做能保他爱上你。我提供一种思路吧，不要炫富，更不要隐瞒你多金的事实。” 徐清莱两眼晶亮地看着王承佑，仅仅一瞬之后，她眉毛一挑，自顾自点着头笑了：“他那边的家境并不算好。” “看透，不要说透。” “我之前听说你爸爸挺仁厚义气的。啧。” 有声的“啧”和无声的鄙夷眼神，让王承佑差点没爆粗口。这是他爸跟前妻离婚靠律师逐前妻净身出户的意思吗？他勉强勾唇一笑，不再继续原来的话题：“尽头的房间就是藏书房，你自己开门进去吧。”说罢，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喂！我们做盟友好不好？”身后传来徐清莱的声音。 王承佑连脚都没停，只留下一声比“啧”更不屑的“哼”声。 “你喜欢莫颜，女生之间好说话，我帮你助攻？” 不出徐清莱所料，前面的身影停住了。 王承佑转过身。 令徐清莱想不到的是，转过身的王承佑脸色不是一般的清冷，甚至带着隐约的冷酷：“别自作聪明！私自邀请莫颜参与你生活的事，下不为例！” 徐清莱合不拢的嘴巴很好地诠释了她的震惊与意外。 既然话说开了头，王承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朝徐清莱走过去：“别以为你知道点之前不知道的事情，就有什么了不起。话我放在这里，以后没有我的授意，不许跟莫颜有任何瓜葛。 关于我喜欢莫颜的事，但凡有一星半点的流言风语，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而我，虽然不知道怎么让他爱上你，但是，让他讨厌你，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徐清莱有些方了。 亏她刚才还觉得跟王承佑拉近了距离，此刻简直是在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这人绝对脑子有毛病！她什么都没有说，他却变了脸！还莫名奇妙放狠话，说什么若有他追莫颜的流言蜚语就找她算账……等等！ 徐清莱眸光闪烁。 他是不是羞于承认自己爱上一位来自贫民窟的女孩？ 这种年龄的男生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其实思想还有待发育，人格也不稳定得很。既幼稚，又轴。既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又说服不了自己的内心。 啊，徐清莱在内心长吸一口气，想起那位既清高又自卑的者风，真想喟叹一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面对王承佑的咄咄逼人，徐清莱不觉后退一步，她两手一摊，露出新闻发言人般的微笑：“ok。你有所不知，向来是别人讲我的八卦，我从不议论别人。” 王承佑不掩饰地冷笑一声。 徐清莱的话可不是表明她有多正直清明，她只是在宣告她的傲慢——她是她的世界里唯一的中心。 王承佑撇下徐清莱，自己回了房间。 徐清莱看着他一步步走远，却失去跟上去参观他房间的勇气。又不想到楼下过早体验贵妇之间看似热情其实充满防范的社交，只好推门进藏书房。她是顶不爱看书的人，好在可以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王承佑的书桌上摊放着几张高中物理试卷。参加过高考的人都知道，理综最有难度的科目当属数学和物理。而物理考试的神奇在于，会的全会，不会的全不会。 对王承佑来说，无论是力学综合型题、带电粒子运动型题，还是电磁感应型题、力电综合型题，统统不是问题。唯一需要提升的，是信息处理型的试题。这类试题文字阅读量比较大，王承佑希望能提升自己从文图中找到有用信息的能力。 要是莫颜知道隐形学霸已经没有知识盲点，不知会做何感想。 就在王承佑心无旁骛掐着秒表令自己做类似“为了缓解城市交通拥堵问题，杭州交通部门在禁止行人步行的十字路口增设‘直行等待区’当其他车道的车右拐时，直行道上的车辆可以提前进入‘直行等待区’……求4秒内汽车发动机所做的功”的题目时，莫颜正在家里紧扣考纲做数学概念题。 不仅老师，连进入高中后从未挪出倒数第一的王承佑都告诉她，数学才是文科生升学的关键。文综的政地拉分不是很大，报文科的语文和英语又都差不多，关键就是数学和历史。 按照王承佑的计划，未来半年，直至高考前，莫颜的复习重点就是数学，副重点是听他讲历史。 听他讲历史，而他只有寒假期间才有完整的时间？莫颜不敢确定王承佑是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据她所知，他们那些不缺钱的学生，寒假至少一半的时间是在国外度过的。 不信归不信，莫颜姑妄听之。她正拿出吃奶的劲儿应对数学呢，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数学的答题能力在提升。 做完一张卷子后，按照王承佑的吩咐，拍照发给他。拍完发完，她站起来活动一下。 第98章 隐形学霸的电话 外间厨房餐桌旁，隔壁的潘姨叽叽咯咯有说有笑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之前跟莫洁莲闹了什么别扭，俩人断了互相来往，直到潘姨憋不住，拎着拆解过的两只美人蹄登门。 那挣红的脸和扭捏的神情，像是登门谢罪似的。 刚从卫生间出来顺道开门的莫颜看得眼都瞪圆了。在她的印象中，潘姨虽然个子小小的，身体弱弱的，绝对跟腼腆不沾边。 最蹊跷的是，她身后的莫洁莲竟然脸上泛着不掩饰的疏离。要知道，徐清莱小叔夜闯她们家，把门砸得震天响，潘姨潘叔吱都没吱一声，事后莫洁莲也没计较，还说出“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的话来。 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寒了莫洁莲的心？莫颜眼睛咕噜一转，就猜出了个七八层。只是潘姨在，不便当即找妈妈确认。 她见气氛不对，连忙热情地把潘姨让进屋内，又是让座，又是倒水，比以往哪次都热情。 兴许是她的热情感染了莫洁莲，兴许是莫洁莲本就是个心软得过且过的人，莫洁莲脸上也显出几分暖意。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暖过场的莫颜适时退出。 一张数学卷子做下来，门外热络得门板都快挡不住了。莫颜满面欢颜，走出来凑热闹。 潘姨感激地看莫颜一眼：“给你留着呢，知道你爱这口。快来吃，我正好要回去烧午饭，凳子给你坐！” 潘姨走了。莫洁莲手托下巴，眨巴着眼睛看女儿，眼神似乎有一丝哀怨，大概是怨女儿不得她心。 “妈，是不是你失业的时侯求过潘姨被她一口拒绝了？” 莫洁莲下巴差点从手掌上掉下来：“她全跟你说了？” “我猜的。对于这件事，我是这样想的，她不拒绝就有鬼了！” “啥？你知道那时候我多心慌多无助吗？” “妈，请镇定。你想，潘姨一身的病，又没有孩子，她靠什么活着？还不是靠她老公。而你是谁呀？无敌中年美少女！潘叔这阵子忙，要不是忙，他哪天不借故在门口偶遇？你当那些门口的偶遇就真的是偶遇？ 要是你跟潘叔白天12个小时厮磨在一爿走道都容不下两人并行的馄饨店里，别说潘姨多心，我也担心呀。你是谋饭碗吗？在她看来，你分明在谋她的命。她拒绝你很正常！” 莫洁莲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脸上哀怨丝毫不见，全剩下欣喜了：“我儿真棒！说得句句在理！我这样的无敌美妇，是挺危险的。好了，我原谅她了。” 莫颜隔着桌子揉莫洁莲的脸：“真乖。” “哎呀！你的油手！” 莫颜飞眼看对面的妈妈，这声“哎呀”一波三折，当真叫出了“无敌感”。那一刻，莫颜像灵魂出窍，明明与妈妈平坐着，却生出俯瞰的视角来。纵观妈妈这大半辈子，明明柔软又明艳，竟不曾遇到真心爱她的人！ “重回以前的岗位，同事间相处得还好吗？” “别提了。”这个话题令莫洁莲陡然激动起来，她也不顾油不油的，一把抓住女儿的手：“简直像在做梦！店长还是那个店长，却像换了个芯子，对我那个好呦。看我的眼神闪闪发光，跟看大元宝似的！还有我们大区销售总监，以前双月巡一次我工作的门店，最近一周来一趟！ 我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可是怎么都琢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莫非她们误以为你同学的小叔跟我有情人关系？” “噗～”莫颜一口美人蹄喷出半口。 她抽出手，掩住口，目光躲闪：“介个嘛，哎呀，随她们去吧。久了就平静了。” 她曾经期期艾艾向王承佑提起过相关的话头，哪知王承佑滴水不进，一脸无辜地望着她。那甚是不知情的表情，将他从中撇得干干净净。 殊不知，越是佯装一无所知，越是值得怀疑。 像他这样最喜欢逗她说话的人，好不容易碰上她主动说起的话题，他竟然再三缄口，放任她一个人自说自话，没有鬼才怪！ 那时她问着问着，见他急于撇清，便不再继续追问。问出来又如何？何以为报？倒是他这样坚决不承认，反而给了她继续面对他的余地。 不过，情是承下了。 眼下只能默默许愿，希望将来有一天，有她可以为他出力的地方，她一定不遗余力。 手机叮当作响，莫颜连忙去看，好躲开莫洁莲奔跑的想像力。 是王承佑发来的错题解析。 这阅卷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美人蹄三分之一还没吃掉呢。一张卷子做得她脑海沸腾，现在还没消停呢。 不过，莫颜可不是任性的人，她马上回到书桌旁，对着错题解析学习起来。 不一会儿，王承佑的电话打过来：“有看不懂的地方吗？” “我，我才看了两题。”心虚的莫颜。 “不急。要不电话不要挂断？这样有问题你可以随时问我。” “……”电话费不要钱吗？不过，自从发现王承佑出身名门，且是隐形学霸后，莫颜没了在王承佑面前颐指气使的气概。之前怼他的勇气，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会干扰你看题吗？” “……”不会才怪！赤贫的智商像被人活捉即视感！只是莫颜说不出口。 “那我还是等你遇到看不懂的题目电话我吧。” 莫颜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她幻听了吗？怎么觉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落寞？无敌的感觉很寂寞？没有可供展示智商的机会很无聊？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电话那头的隐形学霸想生气却笑了。 “哈？有听啊。”莫颜老实回答。 “怎么连个回应都没有？感觉我全程在自言自语。” “……” “又来了！你以前不是挺能说的吗？” 莫颜闻言顿时释然。原来是冲着她曾经能言善道，他才选她当援助对象！ “啊！”莫颜清清嗓子，“我这不是正揣摩你发给我的错题解析嘛。不认真，岂不是对不起你花的心血。” 电话那头传来轻声“嗤”，像是绷不住笑出了声。莫颜忍不住分神：她刚才说了啥？嘛好笑的？ “好。记得不懂的地方电话我！”隐形学霸恢复愉快的声线。 “笃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坐在船（床）头刚挂断电话的王承佑抬头看套房门。 第99章 没有第三条路 “请进。” 声音清冷。王承佑潜意识中认为敲门的人是徐清莱。 门开了，却是张妈。 张妈一脸激动：“承佑，藏书房里坐着一位漂亮小姐！” 王承佑看到是张妈的瞬间脸色就柔和下来：“她叫徐清莱，是我校友。” 张妈开始发愁：“怎么办？这两位姑娘各有千秋，一个长得娇滴滴说话亲和可亲；一个长得跟外国油画里的女人似的一看就好生养。选哪个好呢？” “科科。”王承佑手挡额前。 还好，趴飘窗晒太阳的甜甜圈听不懂张妈到底在说什么。 “承佑，我从楼下上来，楼下徐夫人跟夫人聊得热络得很，你又说藏书房里的这位小姐姓徐，我猜，两位夫人会不会……嗯，这样看，之前的那位姑娘就落了下风了。” 王承佑有气无力垂下手：“张妈，我就说这一回，除了之前的那个女孩，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你也趁机端正一下立场。” 张妈不见迟疑，马上点头：“好。我记住了，只喜欢莫颜一个人。那，你表白过了吗？” “没。” “为什么？” “她不喜欢我。” “什么？！”张妈震惊了。 王承佑如梦初醒，慌乱地看着惊呆的张妈，挥舞着手：“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只怕心里会忍不住怪罪莫颜。” 他也是一听莫颜的名字就陷入太深，竟然阴差阳错顺着张妈的问话说漏了嘴。 张妈摇头都摇出了白眼：“不说。坚决不说。” 午饭过后，徐清莱跟着她妈妈回家。这顿吃得心累无比的午饭，令王承佑极端不喜。徐夫人像是被妈妈纵容，过分表露了她的心意。 “妈，你会拿我的婚姻当谋取利益的手段吗？”徐夫人母女前脚离开，王承佑后脚就向妈妈追问。 “傻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妈妈请正面回答我！” “绝对不会！” “好。以后不要再制造逼我跟其他女孩相处的无聊事端，更不要让徐夫人这样露骨的攀亲之流在我面前出现。” 米芝脸色露出几分委屈之色：“我还不是看你欣然答应赴约参加莱莱的成人派对才……” 王承佑一改之前对峙的表情，露出灿烂的笑容，他亲密地揽住妈妈的肩膀：“妈妈你新做的发型真好看，特别衬你；新做的指甲也好看，上面贴小星星的创意是你想的吗？” 米芝宠溺的白儿子一眼：“别转移话题。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听说有个来自王家渡的女孩，只是她没机缘向儿子正面求证。 “妈妈，我帮你捏捏肩吧。听说坐着打麻将也挺累的，我觉得你们应该找人定制一张可升降的麻将桌，规定轮番站着、坐着打。” 米芝拍掉儿子捏在她肩头的头，一脸哀伤：“还没娶媳妇呢，就什么都不跟妈说了。”说罢，偷抬眼角瞄儿子。 只见儿子有一瞬间的失神。那表情太过真切，不像是装的。难言之隐？什么情况令儿子生出难言之隐？ 想到王家渡已经沦落为城中村，那女孩必定小门小户得很，米芝目光流转：“其实，我承诺不干预你婚姻自由，并没有用。你的对手，从来不是我，而是你爸。 只有你自己变强，才能护住你的自由。好在从现在到你结婚，至少还有七八年。好好规划你这七八年吧，把自己变成那个无可替代的接班人。守得住江山，才选得了美人。” 王承佑凝眉看妈妈。又来了，怂恿他去挣，去抢。说什么一山不容二虎，不是还有“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吗？ 米芝微微叹口气，她懂他这眼神的意思：“你总觉得自己可以抽身事外。事实上，生在这个家里，不是成王，就是败寇。别的不说，你觉得你爸爸能接受他的事业王国被一拆为二吗？ 资本体量的影响力，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一加一大于三。难道你不明白，你爸爸宁愿单设一支基金养某个儿子一辈子，也绝不会同时让两个儿子接管一个集团？ 不是拥有全部，就是一无所有。没有第三种可能。 想想吧。我的傻儿子！” 米芝回房，诺大的客厅只留王承佑一个人。 没有第三条路吗？ 他不信。 ……我是不信的分割线…… 转眼到了下周的周五。 过去的这一周，徐清莱忙于完善周日生日派对的细节，无暇惹事生非。 者风一如继往，笔挺而傲娇。他倒是藏着心事，只可惜无人可以打听，小辣鸡去城中村干什么。 乔伊攒足劲头，暗中发誓下一次要攻占榜首。 莫颜少了迷茫，多了沉下心思做题的心境，勤奋又认真的模样，让乔伊也忍不住对她指点一二。 王承佑懒散依旧，松松垮垮过一天，直到放学的时候才陡然精神起来，满面春风地站在班级后门口等莫颜。 莫颜习惯了他的相伴，也习惯了他跟随她乘公交回家。曾经刻意躲在同学们走光才去公交站台的她，有了王承佑的陪伴后，竟也能坦然地在人流最旺的时候穿着校服等公交。这是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微妙变化。 这天放学，两个人依然旁若无人地站在公交车站等公交车来。 王者风坐在车内，早已吩咐司机跟上即将到来的21路公交车。 开着空车的章哥，悠然尾随在最后。 21路公交车到站，莫颜和王承佑相继上车。后面不断有车流跟上，王者风与章哥的车倒也不突兀。 开着开着，忽然一把猛刹车。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昨日落雨，今日寒风不断，导致地面湿滑，一位新手司机，追尾了21路公交车。 “要泊在路边继续跟吗？”者风的司机回头问者风。 者风抬头透过车天窗看看乌云压境的天空，又侧过脸看看陆陆续续从公交车上走下来的纷乱人群，开口道：“算了。走吧。” 者风的车开走后，章哥一踩油门，也跟着走了。 王承佑站在人群中，含笑看着章哥离他们越来越远，心中甚是满意。不愧是跟他相处了近6年的人啊。 第100章 摊牌 “其实从这里到王家渡，也不算很远，也就3公里多吧。”站在缩着脖子哈着手叹息连连的人群中，王承佑开口。 “正规的体育场跑道一圈是400米，3公里相当于绕操场7圈半。成人一般空手走路，时速大约是5-7公里/小时，走3公里大约要30-40分钟。相当于上了一节体育课而已。” 莫颜眩晕。这是要走回去的意思？ “顺便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周日穿什么。” 这个提议显然很有诱惑力。周日那条华贵如公主般的裙子确定不适合穿了。生日派对的主题是化妆舞会，公主装扮非小寿星莫属。 “你有什么想法？”王承佑一边循循善诱，一边倒退向后走。莫颜不自觉跟上，于是走路回家的提议就落了地。 “我可以扮演当代中国普通高中生。”莫颜一本正经。 王承佑哈哈哈笑起来，直接笑弯了腰。 “我得买杯喝的压压惊。你喝什么？”王承佑笑着指指路边的奶茶店。 “随便。” 等王承佑端着两杯饮品走回来时，天空中开始飘落雪花。很大，很稀，零零星星，飘飘摇摇，缓缓坠落。 “好美啊。”莫颜昂着脖子，惊叹。 王承佑假借拍雪花，对着莫颜拍了一张照。背景是灰色城市里的车水马龙，穿暖白衣服围一条明黄围巾的莫颜，在瀑布般浓密柔顺的黑发衬托下，美得平和又惊心。 平和源自她的目光投向半空而非镜头，惊心却是因为即使是侧颜，也透出勾人眼神的玲珑美感。 偷偷瞄一眼留存在手机上的美照，王承佑心里乐滋滋，将臂弯夹着的奶茶送一杯给莫颜：“半糖的小杯随便。” 莫颜不觉也笑了。 两手捧着奶茶，时不时仰望天空，有一搭没一搭讨论着服装选择，调剂一下莫名绷着一根弦的高三生活。这样走回去，倒也不失意外之喜。 不一会儿，雪花落得紧了，还夹杂着细细的雨丝。王承佑变魔术一般，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雨伞，轻巧地打开，罩在了莫颜与他的头上。 头顶上方半透明的黄色带来别样的律动。 莫颜有种说不出的惊喜。她爱黄色。 每天都背着一把伞、每天都看天气预报、每天都暗中期待快下雨的王承佑更是惊喜：传说中恋人必做的压马路也不过如此吧。瞧，她跟他胳膊擦着胳膊，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衣，好歹俩人共用一把伞，总比别的路人亲近！ 美滋滋！ “滋——”饮料被吸空的声音。 王承佑敏锐地察觉莫颜的手被冻得发红，几次蠢蠢欲动之后，他勇敢地抓住了她的手，待她错愕地望过来，他装出特坦然特大咧的样子：“借你个保暖的固定手套。” “哈？” 王承佑握着莫颜的小手，揣进了大衣的口袋。温热的体温顿时赶走了手上的冷意。莫颜却不敢久留，慌忙往外缩手。 “不要固定手套？就送你一个移动的。”说罢，他握住她的手，一副再也不肯松开的架势。 莫颜渐渐红了脸，紧接着，她冷下脸色。 王承佑见状况不对，马上哈哈哈：“逗你玩呢。还真生气了，我去再帮你买杯热饮吧。” 见王承佑到底松开了她的手，她不好继续佯怒。她侧过脸，掩盖刚才因为惊心和悸动而绯红的脸颊。冷冷说声“不用”，此后，无论王承佑怎么变着花样追问她喝什么，她都没再吭声。 那是一种个性圆融的人很难理解的少女式的固执。她固执地沉默着，王承佑低下半个身子，凑到她脸前，赫然发现她泪光盈盈，吓得不敢再胡闹。 “王承佑。”莫颜换一个方向别过脸。 “哎。” “你走吧。” “什么？”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嗯？” 王承佑傻眼了。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她先拒绝了。这比他设想的最糟糕的局面还糟糕！ 然而代表王承佑傻掉的这声“嗯”，听在莫颜的耳朵里，却是另外的含义，表示王承佑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尴了尬了！是她自作多情了？ 莫颜也有些傻眼。 两个人，在汇港商圈最繁华的大商场门口前，你看着我，我瞪着你，一时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一个靠在赛百味门口抽烟的少年望见了门口有失违和的俩人，四处乱飘的眼睛忽然定住了。 一个坐在当地知名文艺范建筑——巨大玻璃球咖啡屋里的美夫人随意的一回头，看到被施魔法一样定格在流水人群中的俩人，一口咖啡好玄没有失态地喷出来。 她顾不上同伴的招呼，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150米开外的俩人，俩手摸索着打开 f2.4 光圈的后置1200万像素摄像头，颤抖着对准商场门口。显示屏上，少年的后背与少女的面孔倏忽拉近，清晰地呈现出来。 “你刚才说？”王承佑试图超水平发挥一次曲解。 “我刚才……”莫颜心虚了。 然而，思索一二，她一咬牙，心一横：“你最近的举动特别容易让我误会，我有时候直怀疑你在追我。”一不做二不休，她抬眼看他的表情。 除了看到他喉结动了动，没有看出任何。那双时常倾斜出灿烂阳光般的眼睛依然明亮且含笑。 “事实上，我们之间绝无可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莫颜说出后半句。 “哦？”王承佑轻声开口，“绝无可能？你是不是太悲观了？” 莫颜不由歪头仔细打量一步之遥的王承佑。这样承认了？ “我的意思是，”王承佑清了清嗓子，“‘绝对’二字是最不靠谱的两个字，轻易不要说出口。” 莫颜屏住呼吸。这兆头听着不妙啊。 “至于我们之间的有没有可能，我很乐意在高考后跟你辩论辩论。”这样算是揭过这个可能导致莫颜翻脸的危险话题了吧？ 莫颜完败，不过心中却意外生出难以言说的轻松感。不必翻脸，真是太好了。 “走吧。”王承佑用始终平和的声音招呼莫颜。吁，惊心动魄的感觉他是不想短时间内再体会一次了。 轻松过后，就是懊悔。拖泥带水，可不是她莫颜素有的性格。 莫颜跟了两步，对着王承佑的背影，重新开了口。声音里泛滥着自嘲，但也充满着把话说完的坚决。 第101章 第六感 她说：“我其实很怂。从小到大，一有人对我好，我就开始害怕，怕自己无德无能无背景，辜负别人的感情，连别人给予的好都不敢接受，所以，长这么大的我，连个关系过硬的好朋友都没有。 就像今天，一想到你给我补习，逗我说话，为我打伞，替我买热饮，让我把手放你衣服口袋，我就心中惴惴不安，怕我不及时把话说明白，徒徒引你误会，误以为我会跟你谈恋爱。” 王承佑很想转过身，看着她，对她说，一个人想对另一个人好，不需要另一个人有德有才有背景，只因喜欢。喜欢你，对你的付出，你肯接受，就是最好的回馈。 可是，他不能。 这样的话，只会吓跑莫颜。 他必须忍着。 他希望他对她的喜欢，能化作实际惠及她的生活，譬如，帮她考出更好的高考成绩。高考后，他会第一时间表白的。 理清心中的重点后，王承佑一脸清水表情，转过身，淡然笑笑：“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我的实验对象？” “哈？” “之前我以为你是艺术生，以你的文化课成绩，不会拉高考后腿。后来听说你放弃当艺术生，那种情况下，放眼全班，再也找不到一位像你这么差的高考生了。而我，韬光养晦太久，需要练练手，所以……” 每一个字，都那么的违心，以至于，说这话的他，心口隐隐发疼。 虽然话里行间充斥着对她的嘲讽，听上去还有些伤感情，莫颜还是深感满意。不必背负心里负担的感觉真好。 “换个话题，讨论一下后天穿什么吧？”王承佑转过身。莫颜深感放松的表情刺激了她。她就那么渴望跟他没有更近一步的关系吗？ “好啊。可是我完全没有头绪哎。” “我提议你妆扮成阿拉伯公主，你觉得怎么样？” “阿拉伯公主？” “戴面纱，穿长袍，但不必是黑色。” “好哎。连假笑都不必了。”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那种场合，完全可以拒绝徐清莱。” “我是想拒绝啊，只是脸皮还没有那么厚。” “那就投入其中，好好放松一下，到时候有什么好玩的不知道，一定会有很多好吃好喝的。” “哇～” 莫颜两眼放光。最近学习太花力气，而莫洁莲又堂而皇之的克扣饮食，她都觉得馋虫快把她逼疯了。“好吃好喝”这四个字，简直金光闪闪，勾得她两眼直冒小红心。 王承佑和莫颜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很投入，完全没有察觉身后诡异地跟着一位紫发少年。 而汇港奢店dior明净的落地窗内，正试新款dior手包的娉婷忽然露出由衷的笑容，她欢快地朝提供客人休憩的宽大皮沙发处招手：“汤生！汤生！快来！帮我看看这只手包衬不衬奶奶生辰的礼服！” 汤文豪无奈地起身。 迫使他陪同她购物的，是娉婷家里的老寿星和自己家里的奶奶。两位将友谊延续了大半个世纪的老太太的话，他不敢不从。 文豪还没有走近娉婷，却见娉婷夸张的一声惊叹，手指窗外道：“竟然落雪了！汤生，快看！” 文豪“快”了之后，不由呆住。 忙碌的灰色城市背景下，一把黄伞仿佛自带聚光灯，伞下围着明黄围巾的少女，双腿又长又直，简直逆天。第一次见面，勾得他忍不住再三打量的，可不就是这双笔挺修长、完美无缺的双腿？ 哦，还有那黑亮、柔顺、稠密的秀发。那时候手里要不是夹着一根燃着的烟，他都敢直接摸上去。大不了挨上一句“臭流氓”，值。 娉婷见文豪凝滞的目光，先前的得意瞬间变成恼怒！好险！她差点被骗过去！还以为对高中女生的爱来得快去得快，哪曾想，竟然设了隐藏功能！ 娉婷假装站不稳，撞到文豪的怀里，顺势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哎呦，汤生，你可真是凭实力单身，连人家高中生会怜香惜玉都不如。你看人家高中生，明明只是下雪，都知道替女朋友撑伞，我都要跌倒了，你却不知扶我一把！” 于是，文豪这才延展目光，看到黄伞下，还有一个颀长的男生身影。 咯噔。 那是大惊失色的声响。 虽然他的脸色照旧如常，心无疑乱了。 她不是差半年就高考了吗？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还有心情插场恋爱？还是他太老了，不懂新生代视高考如无物的豪情？ 不管汤文豪内心如何错乱，莫颜和高个子男孩有说有笑的模样，鲜活地从他眼前上演，片刻之后，留给他一双贴得颇近的背影。 “怎么？你这一眨不眨的，看到认识的人了？” 汤文豪缓慢却坚决地推开扒在自己胸前的娉婷，勾唇一笑：“好久没见下雪了。” 娉婷笑了笑。也不点破。面前的这面堪比打蜡的玻璃，将室内的流离灯光反射得极其耀眼，透过它们能看到室外的雪花才见鬼呢。 汤文豪干脆利落地转身，背对那越走越远的身影，将目光聚拢在娉婷的手包上：“淡金鳞片，虽然没太多新意，胜在百搭。不错！” 他纹丝不乱的语气和温润含笑的表情，让娉婷一度又自我怀疑起来。高中女生，应该是她多心了吧。 娉婷对文豪笑了笑，折身到更衣室换衣服。趁机偷偷向仕匀发消息：“猜我刚才看到了谁？” “谁？”她已经习惯仕匀秒回。 “汤生之前钟意过的高中女生。” “哦！”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啥？” 娉婷想了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这么契而不舍地追问，是闹哪样。兴许是高中生满满胶原蛋白的脸刺激了她，汤生身边那么多美人，她唯独对出场次数最少的高中女生介意最深。 写了一半的话，娉婷擦了去。 汤生都遵奶奶的嘱，陪她购物，约她晚餐了。从早午饭开始，一直到半下午，他都在她身边，对她的问话也无敷衍，她还要怎样？罢了。 就在娉婷内心作罢的时刻，仕匀的新消息却钻了进来：“我一度犹豫，不想告诉你，但又想到曾经答应你做内应……我还是告诉你吧，豪哥已经在计划那女孩进他工作室后的事情了，听说还给她谈了个教水彩写生的师傅。” 当头棒喝！ 娉婷慌忙用手扶墙，才稳住身形。 女人的第六感，诚不我欺！ 第102章 王宸的意外 米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第一次见儿子跟一个年轻女孩的心情是这样的……充满了深深的妒忌。 她瞬间理解为什么好好的婆婆会变得尖酸刻薄。 她不曾有过与婆婆相处的经验，却深刻体会到尖酸婆婆的内心。 真的妒忌啊！ 她妒忌那个年轻的女孩能得到四海八荒第一完美男孩的耐心、注视、温柔与诚惶诚恐的小心对待。 与友人的聚会维持不下去了，米芝先行告退。回到家，张妈的热络关问也成了聒噪，她满脸倦意，直奔卧室。 不行，她得躺床上忧伤一会儿！ 王宸早早归家，这个周末是儿子王者风来臻园的日子。 “夫人已经回来了？”王宸问张妈。 “是的。夫人此刻正在卧室休息。”张妈回答。 王宸刚要去卧室，说话间，一辆中等价位的黑色宝马驶进庭院，那是王者风乘坐的车。 朝卧室走的王宸停步，扭头问张妈：“承佑回来了吗？” “还没有。他打过电话，说比寻常放学晚一个半小时回来。”张妈小心地平实回答。 王宸脸色果然一沉，他看着者风的车停稳，车门打开，帅气的者风稳步下车。他这样的年纪，有这等沉稳，实属难得。 “哼，又是去王家渡了吧？”响起另一位不省心的儿子，王宸气哼哼道。 “是哦。唉。”张妈顺口接。 她在王家做了近20年，看着王家一步步壮大，并不太拿自己当外人，在外人看来威严的王宸面前也不局促。 王宸不由看张妈一眼。 先前的那声“唉”就够惹他注意的了，一看到张妈脸上的忧愁之色，马上觉出别有故事，于是加重声音，特意不漏痕迹将威压揉进去：“怎么？处得不顺？” 张妈天天家长里短忙东忙西，连王家别墅大门也不大出，哪里是手下从业者近万人的王宸的对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轻轻松松就给张妈“同是自己人”的假象，既不喜又关心的语气，直通心无城府的张妈的内心。 她只记得自己承诺过不讲给夫人听，可没说过不讲给先生听：“是啊，我也想不通，这世上竟还有看不上我们承佑的姑娘。” 咳～ 一口老血梗在喉间！ 这是王宸打死也想不到的情况！ 王者风推门进客厅的时候，正好看到爸爸王宸窘而又窘的模样。他看见爸爸胀红了脸，神色十分不自在，心中不由一凛，脚下微微滞步，飞速反思最近两周的自己，得出并无异常的结论后，才又快步迎面走过去。 “爸爸！您先回来了。” 王者风亲热又得体的招呼，稍稍平顺了王宸淤堵的内心。而张妈不需要米芝提醒，向来不甚待见承佑的竞争对手，此时早已敛起神色，恭敬地点头致意之后，麻利地遁入厨房。 王宸微微发怔：“者风……”他想问，者风，你有喜欢的姑娘吗？你喜欢的姑娘喜欢你吗？ 面对儿子四平八稳的肃穆表情，他竟然问不出口。显得他这爹比儿子还不正经似的。 “爸爸？” “下周就月考了是吧？”话锋一转，落在了他并不真心感兴趣的安全话题上。 “是的。周五开考，下下周一公布成绩。” 谈不下去了！王宸忘了提前问承佑儿子，这次排名又拍卖了没有……再换！ “紧咬你的第二名，还是那个女生吗？” 王者风的眼里，罕见地露出一抹跃动的色彩：“是，一个叫乔伊的女生，很有意思，每次不管我感觉多有把握，始终只能甩她三五分。” 为着那抹跃动的色彩，王宸将话题继续下去：“我记得这位女生好像是承佑班上的，倒没有听承佑提起过。” 王者风适时微笑不语。总不能在父亲面前明言小辣鸡是学渣，那是跟学霸浑然不搭界的生物吧。 “倒是听他提过一个叫‘莫颜’的女生。”父亲王宸做无心状。 年轻的王者风果然上钩了：“那个女生我也认识。”他笑了，真的很想说那个女生曾经疯狂地向他日送一画像，真是万分可惜，他竟然不曾保留一张物证。 “哦？”王宸稍稍释放他的略感兴趣。 “为人倒不了解。”冷静下来的王者风决定还是稳妥些来，不把自己牵连进这个危险话题里来，“只知道她住王家渡，是美术生，文化课成绩嘛，因为从来没有在校榜上见过她的名字，想来不好不差吧。” 王宸将饱含赞许的目光轻轻笼在者风儿子身上。这番话，说得中肯又坦诚。可见话如其人，这位儿子内心也是公正又正派的。 瞬间想到考试连欺他三年的另一个儿子，便隐隐约约生出两分怒气。一个没忍住，他将电话打给何秘书：“给小章打电话，叫他早些回来！” 没有直接点承佑的名字，没有直接说出王家渡的地址，在王宸开来，算是在者风面前给够承佑的面子了。 何秘书的催促很快见效。堪堪20分钟后，王承佑坐车到家了。 他倒是看不出跟往常有什么变化，脸上的表情也透出几分愉悦。王宸就郁闷了，追个住王家渡的女生都追不上，还有脸笑！ “妈妈呢？”米芝破天荒不在，王承佑不由关心。 “在卧室休息。”王宸重播张妈的话。 “这个时间段，怎么躺下了？身体不舒服吗？” 呦，倒没亏夫人平时那么疼他。 王宸挠挠下巴：“你去看看她吧。”本来是他要去的，但是不想把者风一个人留在客厅。 王承佑将书包往沙发背后的地上一放，急走几步就进了一楼的主卧室。 “妈妈，您没有不舒服吧？”王承佑单膝半跪在床头，满脸关心，绝非假装。 一直连眼睛都没闭一下的米芝，伸出手，抚摸着儿子浓密的发，帅得爱不释眼的脸，嘴一撇，差点老泪纵横。 “妈妈，发生什么事情了？” 米芝仍旧无法开口。难道说她今天精神穿越了，穿到了未来七八年后，体会了一把破婆婆感？ “聚会上……”，短短一瞬，米芝电光火石百般思量，最终改了最初要说的话，“听到一件难过的事，心里一时觉得难过，就躺了会儿。” “什么事？”王承佑并非为八卦，只是想有的放矢开导妈妈。 第103章 中东王子 “有位朋友的儿子结婚后，一年不回家见妈妈10小时……”哪里是有位朋友，分明是米芝自己的臆想。儿子有了心上人，翅膀硬了，不要老娘了。老娘这颗沧桑又脆弱的心啊。 一直一脸紧张的王承佑陡然放松下来，他露出一笑：“好啦，妈妈，我绝对不会那样。无论什么时候，妈妈永远是我最爱的漂亮女生。等我结婚了，我跟我妻子一起爱您、孝敬您。” 米芝“腾”地从床上坐起：“当真？” “真。” “你发誓！” “我发——” “停！妈妈信你！” 果然心病还需新药医，果然知母莫若儿。不出5分钟，米芝精神抖擞、神采焕发地挽着儿子走入客厅。 “夫人身体无恙吧？怎么这会儿躺下了？”王宸重播承佑式关心。 “我好得很。”米芝眉飞色舞瞟一眼儿子。半下午时因为女孩带来的撕裂感消失无痕，与儿子之间熟悉的亲近感又回来了。“脚乏，歇歇脚而已。” ——我是米芝愉快心情的分割线—— 当天晚上，米芝带着镇定而愉快的情绪，八卦兮兮跟老公王宸分享她半下午拍到的一段发生在汇港商厦门口的视频。 “咱们儿子眼光还是可以的，小姑娘长得不错。” 王宸自感有苦难言。看夫人这兴奋的样子，就知道她不知道那小姑娘没看上她儿子。 王宸不情不愿地凑到手机前，发现眼前一片模糊，于是掏出床头的老花镜，眼前陡然冒出一张清纯又娇嫩的年轻面孔，任他见多识广，看了也不由暗中赞叹。承佑果然有眼光！ 那清纯又娇嫩的面孔上弥散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倔强，摆明了她不好拿捏，又不至于显得强势，且，那脸上没有柔情没有讨好（所以她不喜欢儿子是真的）。以至于五官怎样，反倒第二眼才来及关注。 所以，这是一个有骨气的贫民女孩？ 王宸为自己曾经的先入为主暗叹一口气。不过，也暗自庆幸承佑的初恋，不是一个成人圈里处处可遇的拜金女。 “咱们儿子有眼光吧？”米芝那胳膊肘碰近在咫尺的老公。 “嗯，嗯，啊，嗯。”王宸含混其辞。 米芝在他面前向来没心没肺，有的没的，该说的不该说的，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点思想包袱都没有。二十年熏陶下来，他在她面前也有些嘴滑。除了那些两人基本不讨论的商业机密，王宸越老越感觉自己的八卦精神有超越理智独自发扬光大的趋势。 所以，他不能顺着夫人的意思夸赞那女孩啊。 他怕下一句就是“夫人你知道吗？那女孩看不上咱儿子。不不不，那女孩知道咱儿子家财万贯，可仍旧看不上咱儿子。当然当然，咱儿子玉树临风、多才多艺、三观端正、智商超群……可那女孩依然看不上咱儿子！” 王宸完全可以想象，他说出这番话后，今晚米芝就别想睡觉了。虽然他家的百分之百乳胶床垫任凭米芝怎样翻来覆去也不会发出嘎吱声，可，他会心疼她的一夜无眠。 所以，他是男人他憋住！ “老公，你老花镜的度数是不是改调整一下了？” “嗯？” “你一定没有看清楚这段短视频里的女孩吧？” 又来了！ ——我是王宸想躲却躲不开但躲不开也要硬躲的分割下—— 门外想起敲门声。 王承佑正着急把写了一半的数学题完工，于是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请进”。在他的潜意识里，晚上八点钟还来找他的人，不是张妈，就是自己亲妈。 哪知门应声而开，响在耳边的却是王者风的声音。 “后天，也就是星期天，你有空吗？” 王承佑顺手拉了一本演算本，盖住自己正做的数学卷子。他旋转椅子，抬脚翘在海盗船的船边。半躺在椅子上，抬眼看越走越近的哥哥王者风。 “你想说什么？”他避而不答，笑眯眯回应。手里捻着一只笔。 一看那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模样王者风心里就来气！凭什么他过得那么轻松自在！ “我手里有张生日派对的邀请函，是化妆舞会，你有兴趣参加吗？”虽然心中看不惯，王者风露出的笑容却无懈可击。 “代替你去参加吗？” “到时候有很多人，你凭邀请函进入就好了。” “发你邀请函的主人，找不到你，岂不是会伤心？” “你想多了。不过是同班同学，随手发给我而已。” 王承佑这才佯似惊讶地大叫一声：“你说的该不是你班上徐清莱的生日派对吧？” 王者风脸都绿了。他瞬间得出结论：眼前的这家伙绝对在消遣他！ “你早就心里明白，何必有板有眼废话这么多？”王者风就差咬牙切齿了。 “哥哥这么说，未免太小人之心了。每周都有人搞聚会，请柬接到手软，我确实不知你说的是哪家，听到你说同班同学，才骤然想起。你的那个派对，我也有一张请帖。我正愁穿什么呢，正好一起商量商量，一起去呗。” 王者风动摇了。 他原本就不是坚决不肯去，之所以让出请帖，不过是因为没有装备罢了。眼下见小辣鸡蠢萌蠢萌地求助，自然就松了口。 “中东的装扮怎么样？” 话一出口，王者风就暗自后悔。这般脱口而出，岂不是暴露了他思考良久的事实？偷瞄小辣鸡，只见他一脸惊喜，不见丝毫疑色。他想，他蠢些，也不是没有好处。 王承佑打了个榧子：“就它了！我知道一家卖中东服饰的店，我们明天一早就去采购！” 王者风笑了。他甚至敢打赌，打着榧子说“好”的这一位，连沙特和阿联酋是中东的两个国家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饭过后，兄弟二人在米芝的陪同下，去了一家以售化妆舞会物品为主的精品店。 王承佑亲昵地推着妈妈，让她帮一脸腼腆的王者风挑一套好的。趁机，他飞速打包了一件改版的阿拉伯公主装。那是他头一天从精品店网店上看中的样式，今日到店，不过是看看质量。 买好公主的衣服，请店主配相应的首饰，然后，发给店主一个地址，要求店主务必当日送达，快递费他出。 偷偷做好这一切，米芝带着披着红色花头巾、淡金色长袍、脚踩拖鞋的王者风出现了。 第104章 他打来电话 “棒极了。就差一脸胡子，妥妥的沙特王子即视感！” 店主身后玻璃柜里一摸：“我家有胡子贴。” 王者风：络腮胡？！他是永远18岁的玉面书生好不好！ “别胡闹！”米芝含笑打断王承佑，“这样就挺好。” 王者风心中一阵温暖，看向米芝的眼神也升了几分温度。 “佑儿，你来，我帮你看好一套海盗装！” “不不！我也要扮中东！我要当阿拉伯王！” 米芝含嗔注视王承佑，有心责怪他在这种表层的事情上争风，奈何责备的话完全说不出口。罢了，罢了，她就允了他吧。 ——我识破某人一心想跟莫颜穿情侣装的分割线—— “颜！你的快递！” 午饭过后，约下午3点，莫洁莲从快递小哥手中接过一只纸箱子。 正午睡的莫颜抬手擦了半手背的哈喇子，迷迷糊糊道：“什么东西？” 莫洁莲犹如得到圣旨，三下五除二拿剪刀割开胶布，接着便是深深的沉默。倒是前来唠嗑的潘姨“哇咔咔”叫了起来：“这是丝绸的吧？这手环是彩金的？也太精致了吧。哎呀我的妈，闪瞎了我的眼！这耳坠儿比真钻还耀眼啊！” 莫洁莲好容易才稳住呼吸，压制住突突直冒的火气：“颜，多少钱？” “哈？”莫颜在卧室听得一愣一愣的，导致她睡衣、睡裤都穿错了两回。 “我问，花了多少钱？” 莫颜一边扣钮扣，一边往外走。目光越过潘姨的肩头，赫然望见粉蓝和海蓝交织的一团丝织物。恰在此时，潘姨两手一抖，将裙子整个提了起来。 那是一条明显不是在日常生活中能穿出去的夸张而华美的袍子。 莫洁莲更气了！这是浪费中的浪费！ “没花钱！”莫颜抢着开口，“中奖中来的！” “什么活动？我也去参加！”潘姨眼神热烈，射向莫颜。 莫颜连迟疑都没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二次元服装设计大赛。参加这个不仅要有想像力，更得有美术功底。”莫颜偷偷将余光扫向莫洁莲，莫洁莲一听不花钱，果然脸色缓和下来。 也不知莫洁莲最近交了什么缺德朋友，突然财迷起来，抠门抠得风生水起。 “中了这玩意儿能穿？我看料子不错，让你妈拿给村口的裁缝店给你改条裙子吧？”潘姨道。 “千万别……着急。明天下午学校里有场cosplay的活动，等我穿完再改不迟。”莫颜干笑着从潘姨手中强势接过裙子，潘姨松了裙子去拿珠宝，莫颜咧出八颗牙，继续朝她伸手；潘姨松了珠宝拿面纱。 “哇，这么薄透的桑蚕丝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手感又柔又软，颜色又粉得恰到好处，蒙蒙胧胧，戴上简直让人挪不开眼！”潘姨冷不丁将面纱遮在莫颜面前。 莫洁莲比听到夸自己还甜蜜，不过尚有疑惑：“明天下午？cosplay？这种活动你不是从来都不屑于参加的吗？” “我、我这不是中奖了吗？不好意思只拿奖品不露面。” “所以，你那天拎回来的大礼盒其实才是真正的奖品？” 呀，什么时候莫洁莲这么犀利了？！莫颜的心怦怦直跳，不敢出声。 怕刺激到妈妈，礼盒拎回家，一直没敢说是徐清莱送的。莫颜早就发现，每逢无意中提及“小叔”二字，妈妈就会分神；提及“徐清莱”，妈妈就会抖一下。 一朝被蛇咬。 “另外还有大礼盒呀？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凡是“衣服”、“礼物”都能刺激一个女性重返好奇心重的12岁。潘姨也不例外。 正当莫颜一脸呆笑满心踌躇时，她的电话响了。《爷爷的大钟》钢琴曲不疾不徐地响起，莫颜怎么听怎么像江湖救急曲。 然而莫颜一低头，江湖救急的感觉消失殆尽。 完全想不到，打来电话的竟然是陈吉安，她的还没发家先花心的爸爸。真的好想缀以“前爸爸”！ 自从前次发现陈吉安竟然存着拿她做交易的心后，她内心已经不客气地把他拉入“已死”行列。这会儿活死人打电话过来…… 莫洁莲离得近，一眼瞄见前夫的名字，再看莫颜嫌弃加迟疑的表情，心里早已明白个七八层。但是吧，她是这样想的，恨一个人太累，她不想看到女儿小小年纪心中怀恨。 “接吧。毕竟血缘断不掉。”其实她更想说，上次蔫坏的陪吃饭主意，应该是白小白的手笔。陈吉安不算个好丈夫，但做爸爸还算差强人意——抛开他越来越不舍得为莫颜花钱这一点外。 莫颜脸色暗沉，情绪一落千丈，不情不愿接起电话。 潘姨早看出名堂，她喜欢凑热闹，但是不忍别人在她面前暴露真正的伤疤，于是找个理由溜了。 “喂，女儿啊，今天你白姨准备了一桌好菜，你来吃晚饭吧。” 呕。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陈吉安的话响在耳边，甜得有些不真实。 “不用了。” 白小白的声音冒出来：“颜颜，对不起，我欠你一句‘对不起’！”这声音真诚得让人起疑。 我，呸。莫颜默默翻白眼。 “我听盈余姐弟俩说，你救了她一次。我内心感慨得狠，觉得无比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一向尖牙利齿、没有她接不了的话的白小白，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重重抽了一下鼻子，平稳一下情绪，继续道：“你一定要来，就我们一家人，没有外人，就在家里吃，你妈妈要是不放心，我跟她说，一定让你晚上8点前到家！我保证！要是做不到天打五雷轰，出门让车把我撞死。” 莫颜不由心口一热。 这人……都是会变的吧…… 莫颜的破手机别的功能不佳，喇叭倒是挺洪亮。加上白小白说话本来就中气十足，莫洁莲听得一字不露。她只有一个朴素的想法：就算不爱，也不要恨。她一个人恨就够了。 莫洁莲朝向她征询意见的女儿点了点头。反正她知道陈吉安住哪里，知道陈吉安家两辆车的车牌号，她后脚跟过去，堵在陈吉安最方便也最习惯走的地下车库出口就是了。 ＃情人节……于我是不存在的，但是，还是要用行动祝亲爱的你们，情人节快乐：）＃ 第105章 红的和白的 莫颜内心一万个不情愿，下周五要月考，她还有3张王承佑给的数学卷子没完成呢。当然，这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想面对白小白，更不想面对陈吉安。 心软不是莫颜的个性，只是，她没有办法对一颗为人母的深爱儿女的心说“不”。就像她明白莫洁莲深爱她的心，要是有一天，有人救了她，莫洁莲一样深怀感激，想聊表心意。 “好吧。”莫颜松口。 “太好了。5点到，方便吧？要不要你爸爸开车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坐公交去。” 电话在白小白一连串的“谢谢”声中挂断。 莫颜和莫洁莲，一时都没开口说话。 莫颜低头，默默收拾衣服，将充满异国风情的裙子折叠好后，莫颜要把它放回盒子，不经意发现盒子里黑天鹅绒上扎着几个首饰——耳坠儿、项链、戒指、一叠细手环。 一眼看去，它们真像那么回事儿。 莫颜伸手捏一只手环，放在眼前细看。她这双久经美的熏陶的双眼，竟然也看不出它的瑕疵呢。威武了，我的山寨高仿。 莫颜将手环放回，又拿起耳坠儿。那是一个流苏耳坠，合金丝的尽头，缀了一颗小星星，小星星发出耀眼的光芒。莫颜换个角度，才发现小星星上镶嵌了一粒细小的水晶。 赞叹呀，这工艺！ 莫颜脸上的阴霾，因这些精致的玩意儿渐渐蒸腾不见。莫洁莲对这些精致的“奖品”并不感到惊讶。融华致嘛，品质太差，才会让人生疑好不好！ 看看时间，还有40分钟就需要出发了，正好是做一张数学卷子的时间。 40分钟后，莫颜放下笔，换好衣服，背上她的卡福卡，跟妈妈再见后出门。 一路顺畅，4点55分，来到臻园门口。做完访客登记，一脚踏进臻园，才猛然想起来，王承佑也住这个小区呢。不知怎的，心突突快跳两拍。 这次来，莫颜才意识到，像小区外围的诸如陈吉安住的小型别墅，简直是小区核心区别墅的遮掩工具。外人路过，一定想不到小区内里如何精致，核心区的别墅又是如何体量大而豪奢。 按门铃，门很快开了。不是通过电子开门系统，而是白小白亲自来开。 “快进来，颜颜。”白小白挎住莫颜的胳膊，莫颜不觉身体一紧，上次也是这样热情，还一把抢过她的卡福卡，好在这次她有备而来，手机放卫裤口袋，钱包放另一只口袋，手机吊在胸前。卡福卡里嘛，只放了2本读过的小说和几本用光的演算本。 莫颜僵着步伐往里走，双方都主动揭过上次的窘迫不谈。进到楼梯平台，左拐是餐厅，直走是客厅，右手是厨房。 “菜已经做好，还没有端上，先跟弟弟妹妹一起玩游戏吧。” 白小白指了指客厅的门口，自己折身去了厨房。 莫颜谨慎地探了探头，发现客厅里确实只有3个人——陈吉安、陈盈多和陈余多。 陈余多已经热情地扑了过来，抓住她的手摇啊摇：“大姐姐快来，我们正比赛雪地掷球呢。” 陈吉安父亲派头十足地朝莫颜一笑：“你来啦？” 陈盈多“嚯”地站了起来，看得出来，她想示好，又拗不过自己的面子，于是原地站着一眼一眼地望过来。 莫颜露出温和的笑脸：“嗯，路上挺顺利的。” 这声“爸爸”，她这辈子算是喊不出口了。 大屏幕高清投影上，体感游戏正在进行，陈余多热情地请莫颜代他玩。有陈余多的热情，陈盈多的配合，气氛倒也和睦融洽。 一回头，不留神看到陈吉安暗戳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太复杂了，一眼看不全，但“不快”无疑看得足够清楚。他在夜深人静时，可曾后悔过跟妈妈离婚？ 只一秒，陈吉安就嘿嘿笑起来。看似老实人，一直是陈吉安的拿手牌。莫颜做无心状，马上转头。 不过一刻钟，白小白扬起声音喊他们：“开饭啦，快来吃饭吧。” 大伙儿关掉投影，轮番去洗手，倒也有一番小热闹。踏步进餐厅，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大半张桌子，有汤有菜，色香俱全。莫颜肚子里的馋虫按耐不住翻滚扭动。她被莫洁莲素得太厉害了。 落座。6人餐桌，白小白和陈吉安各坐一头，3个孩子随机分派，因为陈余多毫不掩饰他的喜爱之情，理所当然与莫颜坐在了同一排。莫颜的对面，是盈多。 白小白从身后的酒柜里拿出两瓶酒，一瓶白葡萄酒，一瓶红葡萄酒。仿佛看出莫颜眼中的疑惑，白小白开口：“说来好笑，你们爸爸想多元化发展，没钱跑法国买酒庄，倒是认识了一个庄主。原本想着，包装、分销他的酒也行，没想到啊，钱付过，橡木酒桶拉进公司，才发现，遇着的是一个骗子。 那骗子自己连法国都没去过，全靠p图，p了数千张在法国生活的照片，骗了不少土包子。那个骗子，才是真正的一级分销商。 所以呀，我们家里就落下了几百瓶不三不四的葡萄酒。送人拿不出手，包装销售量少又懒得做。 那个骗子太谨慎，只干一锤子买卖，已经消失人海寻不见了。我们呀，苦中作乐，学真正的有钱人，开发高级嗜好：顿顿不离葡萄酒。白的，红的，总有一款适合当天的荤菜。 颜颜，你喝白的，还是红的？” 莫颜微微一笑：“随你们吧。我也不懂。” 她心里是微微吃惊的，倒不是为陈吉安的上当受骗——这种事于他，是常态了，而是为白小白隐隐约约口中袒露的她不是真正的有钱人。呵，以前白小白咬死陈吉安不松口的模样，仿佛陈吉安是天下第一富。 白小白拿出开瓶器，三下五除二，拔出软瓶塞，咣咣为自己倒半杯，又给陈盈多倒半杯，眼皮不抬地对盈多说：“递给你爸爸，把你爸爸的空杯子换过来。” 然后，扬起酒瓶，朝莫颜放在桌面的酒杯倾注，也倒了半杯。暗红的液体荡漾在清润透明的玻璃杯内，头顶的琉璃灯小小地缩映在酒杯中。 酒水微波潋滟，别有风情。 第106章 锥心失望 陈余多递过自己的空杯子，被白小白打手：“你个小孩子，喝什么喝，自己倒果汁去！” “可姐姐们也没有成年。” “去！还跟我讲上理了。过了14岁给你喝。” 餐厅隐隐发出含笑的鼻息声。 莫颜虽然也在笑，不过，她全程都盯得很仔细。白小白一直很放松，而且自始至终没有换过酒，倒酒的时候甚至没有碰她的杯子，更遑论趁机投下什么不明物。一切都很安全。 莫颜端起酒杯，在白小白的倡议下，参与碰杯。 “未来路很长，祝我们一家人健健康康，日子红红火火。” 莫颜也不反感这样的祝酒辞。至少没有刻意的煽情。 红酒落肚，滋味不是一般的难喝。大抵不是什么好酒。不过，也不好当着主人的面表达嫌弃，毕竟主人开篇已经把话说明。上当得来的东西，她再埋汰，岂不是当面打脸？ 夹菜喝汤，饭菜热且美味，莫颜甚感宽慰。 白小白就莫颜救她女儿的事表达感谢，莫颜只好碰杯喝一口。白小白呵斥盈多不懂事，应该亲自说谢谢，于是莫颜再喝一口。真他娘难喝！她硬着头皮吞咽，没好意思皱眉。 偷窥白小白、陈盈余与陈吉安，他们喝得毫无痛苦。大概已经习惯了吧。莫颜心中发笑，那是一种窃喜。脱离陈吉安，也不见得是坏事。不然，硬生喝下这涩苦劣酒的，岂不是她和莫洁莲？ 一碗浓到发白的鱼汤落肚，莫颜身上暖盈盈的，脸也不觉热了起来，困意随之而来。 “颜颜，你脸红得厉害，不会是酒精过敏吧？”白小白运到半路的牛肚停在空中。 酒精过敏？ 莫颜甩甩脑袋，头有些不甚清醒。她几乎没有喝过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酒精过敏。 “是不是脸上发烫头中缺氧？”白小白一脸关切。 莫颜努力睁开重若千斤的眼皮，点了点头。思绪似乎进入混沌空间，她渐感乏力。慢动作一样觉出自己有些不对劲，但是，害怕之类的情感却没有滋生。仿佛被施了“定住”的魔法，情绪也定住了。 昏昏沉沉中，莫颜看到白小白的一张笑脸靠近了，语气温柔得诡异：“没事，躺一躺就过来了。”接着，一双手插进自己的腋下，扶起了自己。 白小白搀扶住莫颜，带她去客卧，一扭头，冲已经站起的儿子道：“快吃你的，冷了就不好吃了。我送她躺下就回。” 儿子素来听话，闻言坐了下去。 莫颜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重，白小白很快把她搀扶到客房门口，腾出一只手转开门锁，进门后勾脚，踢上房门。 在她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一双穿了软底鞋的小脚，恰逢其时塞进门缝。门碰上障碍，在离锁一扠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白小白打开被子一角，伺候莫颜糖在床上，还贴心地帮她脱掉鞋子和袜子，然后，帮她盖好被子。 站直身体，俯视雪白枕头和被子中露出的绯红面孔，那紧闭的眼睑上翘起浓密的眼睫毛，因为主人睡得并不踏实而不时呈现惊飞的迹象。然而白小白笃定得很，它们飞不起来。 那是工业级破壁机破出来的曼陀罗干花粉，俗称蒙汗药。雾一般的白色细粉，她不过弹了针尖大的一点在酒杯壁上。天花板上的琉璃灯照下来，拿放大镜也寻不到。酒水一中和，哪怕喝上一口，也少不得迷糊上半小时。 所以，眼看莫颜喝过3口，她早已心花怒放，今晚的钩鱼大计，成了！ 抬腕看表，差不多是门铃响的时候了。 白小白心中欢喜，轻快转身。 才转身，冷不丁看到一个身形，吓得她差点跪了。唉，心中有鬼的人不经吓。定睛再看，还好，是自己人。 “盈多，快去吃饭，让你姐姐躺躺歇歇。” 陈盈多后退一步，正当白小白以为她听话地转身出门之际，却见盈多背在身后的手一抬，“哐当”，酒瓶撞击大理石窗台，发出脆响，接着，酒水混着玻璃渣子，散落一地。 事情来得毫无征兆，白小白有些蒙圈。 陈盈多脸上浮现奇怪的笑容，歪着头，拿参差锋利碎口的半个玻璃瓶拨一下头发，锋利的刃口险险从脸颊划过。 白小白当即又给吓活过来。她不敢高声尖叫，怕惊到餐厅里的另一个孩子，更怕刺激眼前她看不懂的女儿。 “你、你别激动。”她咧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盈多笑了，若无其事坐在床尾。 本来她还未生疑，自从看到妈妈亲手帮莫颜将袜子脱掉，疑心瞬间沸腾。脱鞋也就算了，总不能穿着鞋子睡觉。脱袜子就大有玄机了。白小白哪有那么温柔体贴！ 当妈妈转身，露出一脸财迷傻笑时，她就彻底笃信，此中必有问题！ 劝说阻止？那是不可能的。 对她的妈妈，只有武力阻止一种可能。 好在摔个酒瓶什么的，于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摔完酒瓶撩完发，陈盈多没事人一样露齿一笑：“我坐这儿陪她一会儿。说起来，我跟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却从来没有说过知心话。今天也算机会难得。” 白小白心想：难得个屁！人都酣睡过去了，还说知心话呢！但，真相说不出口呢。 她低头看着蔓延的白葡萄酒很快顺着踩了十来年踩松的木地板缝儿漏了下去，空留若干隐隐反光的玻璃渣子。拣安全的地方迈步过去，往女儿盈多身边走过去。 陈盈多“哧溜”顺着床尾窜到床的另一边。多年积威在身，她还真不敢将酒瓶朝向妈妈。 白小白见状，脸上露出冷笑。 “她是谁？她是害你当了6年野孩子的人！妈会害你吗？妈为了你的幸福可以去死！你昏了头了，竟然为她冲妈摔酒瓶子！” 陈盈多眼眶泛出泪花。妈妈什么都不说，默默走出去，她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锥心失望。 “妈妈，你是一个女人，你还有一个女儿，怎么吓得了手？你良心不会痛吗？” 联想到莫颜来之前自己接到的那则电话，14岁的陈颖多瞬间什么都明白过来。 第107章 猥琐电话 电话里，那个声音猥琐且迫不及待露出兴奋的男人迭声追问。 “6点10分之后到吗？” “只有10分钟的时间吗？” “10分钟够干啥？” 直到她茫然发出一声“喂”，电话里的男人才骤然收声，意识到接电话的人并不是白小白。 那个人装模作样“咳”了一声，恢复道貌岸然状：“我在背台词。啊，你是盈多吧，叫你妈妈来接电话。” 陈盈多当时没多心，这会儿才想起来，那猥琐的声音，分明就是那个号称英国留学归来的资本大鳄矮黑挫。 大鳄个鬼啊，浑身上下弥漫的，都是色里色气的小家子气。也就是她爸妈亏钱亏疯了，才一头扎进去深信不疑。 “良心？你跟生你、养你、辛辛苦苦挣钱给你花的人提良心？我看你的良心才是被狗吃了！” 白小白一步步逼近，就在陈盈多无计可施，准备用碎玻璃瓶刮花自己脸以威胁白小白不要再过来之际，门外，响起了重重的走路声，接着，响起敲门声。 陈余多变声期不稳定的声线大剌剌响起：“妈妈，姐姐，你们在里面吗？” 白小白瞪一眼女儿，女儿识相地藏起半只玻璃瓶。 “就来。” 白小白一边应门，一边朝陈盈多使眼色，让她跟着出来。 哪知陈盈多纹丝不动。 门从外面小心翼翼被打开，陈余多纯真的面孔露出来，看到妈妈、姐姐们都在，他露出杀伤力100分的儿子笑容，眼睛甜蜜蜜地缠上妈妈：“妈妈，再不来吃，鱼羊汤都要冷了。这可是您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美食呀。” 没有背景的女人，总有一两样绝活。能说会道之外，白小白的绝活就是做美食。 白小白不甘心，正转心眼想借儿子的力量把女儿叫出去，恰在此时，门铃响了。 陈盈多警觉地朝墙上看，挂壁钟显示，6点10分。 白小白分不开身，只好出门去开门。 “我吃好了，跟二姐姐一起玩一会儿。” 门“吧嗒”一声，在白小白身后关上了。 合着她含辛茹苦养了俩小叛徒？！上哪儿说理去！白小白几乎要扶墙，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被悲愤击倒。 “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陈余多一眼看到湿漉漉的地板和碎玻璃渣子。 “没什么，葡萄酒瓶没放好，自己掉下来了。”陈盈多眼里，10岁的余多还是个孩子。大人的龌龊，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陈余多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闪过姐姐从背后拿出来的半只玻璃瓶，很聪明地什么话也没多说，而是拿出手机，一屁股坐在飘窗上：“这里清净，正好杀两盘。” 陈盈余没有出言反对，在床头柜上拣了本过期杂志，也坐飘窗上看了起来。 “你说大姐姐什么时候醒？” “……” “已经7点钟了呢，大姐姐怎么还没睡醒？” “……” 不是陈盈多存心在弟弟面前耍酷，实在是她心里也没底呀。妈妈必然下了药的，但躺在床上的人呼吸很平稳，丝毫不见网上小说描写的媚……药的后遗症。所以，给她吃的是安眠药？ 不得而知。 所以只好闷头假装过期杂志很迷人。 “二姐姐，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陈盈多抬眼，拿不耐烦的眼神扫对面的弟弟：“哎呀，妈妈不是说了吗？最迟让她8点到家。估摸着，不醒也快把她弄醒了吧。” 一直焦躁的陈余多像是吃了定心丸，专心致志打起手游来。 陈盈多当下就不明白了。她爸爸是位偷奸耍滑胜过真才实干的商人，她妈妈是位小三起家、靠肚皮里的儿子上位的心机女，怎么她弟弟偏纯洁无瑕、宅心仁厚？是上天派来以德报怨的吗？ 陈盈多正心思泛滥，忽听耳边一声轻轻的“啊”。 等她意识到这声“啊”既不是她发出来的，也不是她对面沉湎于游戏的弟弟发出的时候，欣喜转头，客床上，莫颜已经半起了身。 “我这是真的睡着了？” “嗯哼。睡了快2小时呢。”陈余多手机一扔，颠颠跑过去。“大姐姐口渴吗？” 莫颜戒心大作，拿手摸额头：体温正常。借着手遮掩，双目低垂：衣服整齐。感觉一下身体，各种正常。于是才放松下来，暗自下结论：应该是最近学习太用功，过于劳累所致吧。中午她本想睡个好觉，结果被一个快递闹腾醒了。 等莫颜把手拿开的时候，她已经笑容满面了。 “现在几点了？” “7点3分了。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陈余多与莫颜亲亲热热，你一句我一句。陈盈多木偶人一样呆呆立着。在莫颜看来，跟她刚进门那会一样，一眼看出盈多想参与到对话中，只是拗不过自己的面子。 莫颜才不想给她台阶，于是一心一意只跟欢快又热情的陈余多说话。 “大姐姐小心！酒瓶子自己落下来，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小心扎到脚！” 同样的话，从陈余多口里说出来，竟出奇可信。陈盈多的眼睛，不由就睁大了一分。她眼睁睁地看着莫颜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地从床上起来，行动流畅地从自己面前经过，嬉笑宴宴出了客卧的门。 “哎哎，慢着，门外还有一位恶心人的人呢。” 不过这话陈盈多只在心里喊了一遍。 她不放心，紧跟着莫颜与陈余多走了出去。 咦？餐厅里没有外人。借故去客厅，客厅里也没有外人。重回餐厅，爸爸和妈妈泰若自然，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妈妈，之前按门铃的人是谁？”陈盈多不甘。 “快递。”白小白从容得不能再从容，“颜颜，你都怎么吃。我有心留你，又怕超时，所以帮你打包了几样，带回家也给姐姐尝尝我的手艺。” 莫颜干笑。 要是莫洁莲知道白小白喊她“姐姐”，不知脸上表情会如何。 然而今天一切都完美无瑕，她也实在不好意思甩手不接打包盒。侧脸看陈吉安，陈吉安的神色有几分古怪，见莫颜看他，马上笑笑：“你姨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以后常走动啊，毕竟你们身体里，流的是同样的血。”白小白依依不舍。 当晚7点半，莫颜才走出臻园小区，就“意外”遇到了莫洁莲。那时天色大暗，但是臻园门口却亮得出奇，大概是怕闲人趁天黑乱入。 “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第108章 有妇之夫 一位身量普通的男子，快闪着从莫洁莲身边离开。莫颜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位中年男是在莫洁莲伸手推他之后才离开的。 “那位叔叔是谁？” “没、没谁。” “我是严嵩。”那位叔叔喜滋滋倒退回来，“我陪你妈妈过来散步。” 莫颜心中了然。“散步”断然没有理由从王家渡散到臻园门口的，一定是妈妈不放心自己，特意喊人壮胆来暗中保护她。 莫颜心中暖意融融，看陌生叔叔的眼神也柔和很多。只是叔叔这名字，听起来也太胆大了些。 小区门口风大，严嵩人到中年，各种有眼色，抬手就叫停一辆出租车。车停下，他主动坐到副驾驶位上，让母女二人坐后排座。 莫洁莲一直很忐忑，看女儿的眼神也充满不安。她想解释，此男非n久前莫颜撞到的彼男。只是怕画蛇添足，反而勾起莫颜不快记忆。 严嵩不会像毛头小伙那样耐不住性子，急于表现，相反，一路他都很静默。到了王家渡，3个人从出租车上下来，严嵩理所当然付了车资。 莫颜看到严嵩也从车里出来，当下笑容就没有那么灿烂了。也就是夜色掩盖，才遮去脸上一部分的僵硬。 “我送你们到楼下。”严嵩直述自己的动机。 到了楼下，严嵩果然止住脚步。莫洁莲见他真的止步，也暗中松了口气。莫颜拿钥匙打开楼下的安全门，挽着妈妈，安静地听着妈妈和陌生叔叔互道再见。 安全门在身后关上，莫颜在门内眺望，那个男人，果然扭头走了。 “离异？” “嗯？” “丧偶？” “……”莫洁莲这下反应过来女儿在问什么了。反应是反应过来了，可是，回答的话却说不出口。 “不会吧！有妇之夫？” “只、只是朋友啦。” “只是朋友谁吃撑了矫情到送人送到家楼下？” “我、我们回家再讨论，好不好？”莫洁莲低头避开迎面走过来的邻居，央求般摇女儿的手臂。 莫颜叹了口气。按说这事不该她做女儿的强加干预，可纵观莫洁莲相男人的水平……唉，真让人不省心。 “最近祝阿姨怎么不来了？”莫颜碎碎念。她此刻倒怀念起会给莫洁莲念紧箍咒的王者风妈妈来。 莫洁莲像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孩子。今晚是她主动找的严嵩，她临出门忽然想起，要是她堵在车库门口，小区大门口谁看？思来想去，觉得最近每天给她至少发“早安”、“晚安”两条消息的严嵩最方便借用。 她找严嵩的时候，清晰地听到他身边有个女性的声音，问他晚饭吃什么。而他刚好回答她随口问出的开场白：“在家。” 所以，那个询问他晚饭吃上什么的女人是他老婆？ 莫洁莲心中一片灰暗，心想，看样子自己还得另外找人堵大门口。没想到，严嵩执意询问她有什么事，听她说完竟然当即从家里出来了。 等她见到严嵩时，只一眼，就从他看她的眼神里察觉出异样。男女情事，她向来无师自通。怪不得他近来一天两问安，原来揣着龌龊心思。 莫洁莲自从重新在老东家上班，忽然生出事业心来。失而复得使她格外看重当下的工作。因此忽略了严嵩躲在手机背后的小心思。 察觉严嵩对她别有用心，莫洁莲的第一反应是——还是算了吧。为个不可能结婚的男人惹女儿不开心不划算。 她说走就走的*****已经不再是占据她一大块心思的因素，女儿才是。面对严嵩大有玄机的目光，她没有动心，但也没有拒绝。她需要他帮忙。成年人没那么耿直，你不点明，我乐得糊涂。 点儿背的是，她接到了白小白的电话，告诉她莫颜正要出门回家。她喜滋滋从车库门口跑到小区正门口，刚告诉严嵩完事大吉，请他先走，就被莫颜撞了个正着。 如今，面对莫颜的诘问，她之所以毫无招架之力，大概正是因为清楚严嵩确实存着异心吧。 莫洁莲趁女儿开门的时候，站在阴影里，两眼向上拼命回忆，也没忆出遥远年代里跟严嵩不可描述之后的滚后感。床单确实滚过，记忆中还是2次……然而细节、感受均一片空白。 大约淡而无味，乏善可陈吧。 莫洁莲不觉就撇起嘴巴。 就为这么个做过跟没做过一样、一个大难临头不声不响弃她于不顾的男人让女儿不开心，不值！ 等莫颜打开厨房的灯，莫洁莲一脚踏进光明，她已下定决心。 “女儿，是这样的。这个叫严嵩的叔叔，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你姥姥初中时同桌的儿子，这同桌后来插队落户，落在了我们这儿。你姥姥跟我是不大联系，但你姥姥跟她当年的同桌关系近呐。 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知道了我离了婚，带着女儿被老公赶出家门。人家是受家母所托，对我们关照一二。不过见我们日子过得平静，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照顾的地方，就一直没出手。 我前次失业的时候，就是这位严嵩叔叔要帮我介绍工作，后来我很快又复职了，也不知是不是他背后出了什么力。 总之呢，他跟我们家就是这么个关系。你可别想歪了。” 莫颜：“……” 莫洁莲想不通了，她这番故事编得还算合情合理呀，女儿何至于如此惊讶，竟还夹裹着一丝遗憾。 “我把从臻园带回来的菜忘出租车上了。”莫颜顿足。 “咳！”莫洁莲放下心来，“忘了就忘了吧，我还未必肯吃呢。你也真是的，自己吃过也就算了，怎么还吃完兜着走？！” 莫颜想说出实情，又怕妈妈多心，疑心白小白背地里做了手脚，索性只笑笑没说话。严嵩的事情算是就此揭过。没吃晚饭的事情也只能含泪吞下肚。有心问两句姥姥那边的事情，看莫洁莲一副严防死守的神情，还是作罢吧。 洗漱而之后，分房而眠，一夜无语，到了次日清晨。 第109章 无从隐瞒 莫颜早早从床上爬起来，饥饿感迫使她脸都没洗就开始翻冰箱。找到一个不知多久前存在于冰箱中的干面包，嗅上去储满了冰箱异味。心里嫌弃，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啃上去。 一咬碎了一地的渣儿。莫颜忍不住可怜自己。 “妈，咱家冰箱都空了，连个生鸡蛋都没有。”莫颜肚子轱辘叫着，哭丧着脸看从她面前经过去洗手间的莫洁莲。 “听说东西放冰箱也不保鲜，我改现吃现买了。” “那咱早餐吃啥？” “我合计着，摒一摒，吃个早午饭吧，还能省一顿。” 莫颜内心的小人顿时泪流满面。什么都不说了，省着一口力气，当即奔楼下包子铺买包子去。下雨打着伞也要去！ 然而包子铺还没开张！ 莫颜脸都青了。 风打脚底从四面八方吹过来，顺着腿往上走……雨线飘摇，任她怎样变幻打伞的姿势，总有雨水跳进伞内。 凄凄惨惨戚戚，莫颜捂着肚子往家走。 “小颜？”许久不见的潘叔正好打开门，看到垂头丧气空手而归的莫颜。 “好饿。” “啥？” “啊？我刚才说什么了吗？”莫颜甩甩头，集中涣散的精力，反口问潘叔。 潘叔憨厚地笑起来：“小颜呐，我这里还有两碗昨晚没卖掉的馄饨，你帮帮忙，把它们干掉呗。” 莫颜不由两眼放光，看潘叔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等着，最多5分钟，我给你们送过去。” 莫颜咽口口水，点点头。她想好了，吃完馄饨一定要找莫洁莲谈一谈。这是为保持身材吗？这分明是虐待。她还未成年呢。她的两个小包子还没有充分发育呢。 “颜，你不关门站门口望啥呢？” 刷牙刷出满口沫子的莫洁莲含混不清地问莫颜。莫颜哀怨地看妈妈一眼，她能说是为了节约潘叔敲门、她开门的时间吗？ 像是体察了莫颜饥饿难耐，潘叔端着一只中等大小的碗出现了。 “可以开吃喽，不烫，我用凉白开水兑的汤。” 清汤。青绿碎葱花和淡黄油花漂一层。薄皮小馄饨露出粉粉白白的赤＊裸＊诱＊惑。莫颜简直一秒也不能等，抄起早就握在手中的勺子，还没走到餐桌旁就开始捞着吃起来。 潘叔大惊：“这……咋把孩子饿成这样？” 莫洁莲含着漱口水从卫生间出来，先看到莫颜风卷残云，后听到潘大哥如此喟叹，当即一口水……咽了下去。 “哎呀，颜，你不是昨晚吃大餐去了吗？怎么倒跟昨晚没吃饭似的？” 嗨，可不就是没吃饭嘛。 莫颜抬起头，鼓着嘴巴干笑两声。 “大概是青春期的孩子身体要发育，饿得快。”潘姨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莫颜家的厨房。三个大人看稀奇似的看三下五除二干掉一碗小馄饨的莫颜。 “这样吧，”潘叔一锤定音，“我额外包些馄饨，中午的时候送回来，你放冰箱冷冻室里，啥时候饿啥时候煮了吃。小颜还要高考呢，饿着肚子学习多遭罪！” 莫洁莲又是一副小孩犯错被抓现行的模样。 等热心的邻居离场，莫洁莲一把抓住女儿的手：“是我不好，是没想到，你还是个身体正发育的孩子，正是吃肉的时候……不对，你个儿早就长成了，再发育只剩下往横里长了。快说，白小白昨晚是不是压根就没有做像样的菜给你吃？嗯？” 莫颜因为美味下肚，脸上露出迷醉的笑脸。身体满意，人也跟着乐观起来。算了，不瞒了，省的莫洁莲东想西猜的。于是莫颜前前后后、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我信了她的邪！”莫洁莲像换了个人似的，坚毅而独断，“这里头白贱人要是没搞鬼，我敢不姓‘莫’！” 莫颜被眼前突然狠戾起来的莫洁莲气场所逼，说话也不敢大声：“妈，我也提防着她呢，她家里就他们四口，没请外人。而且，我看得很清楚，酒水是一个酒瓶里倒出来的，大家都在喝……” 不等莫颜说完，莫洁莲蛮横地手一挥，焦躁地打断：“不管！以后绝对不能再去了！那个害人精，一肚子坏水，别以为你没看出来就是真的没有，她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我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我改主意了，以后不许你再去！” 莫颜忽然很感动。 不管她赞不赞同妈妈的话，看到柔弱的妈妈为了她变得如此凶狠强势，她忍不住心里发热。 “妈！” 莫颜伸开双手，抱住了来回走动的莫洁莲的腰。上一回，她都没敢跟莫洁莲说，白小白用“给学费”做诱饵，找了个矮黑挫的中年男要她陪着吃饭…… “呦，我是不是等你们抱完再送第二碗馄饨比较合适？” 潘姨爽朗的笑声在门口响起。 母女俩松开，脸上均是满满的幸福感。 “哦，对了，吃过午饭我同学来接我参加下午的活动，可能会不回来吃晚饭。”莫颜跟不时将馄饨挑出往她碗里送的莫洁莲说道。 “男同学，女同学？” 潘叔已去馄饨店开业，家里无事急着做的潘姨自与莫洁莲相视一笑泯恩仇后，简直拿莫颜家当自家前庭院。 莫颜双眸不由一垂，回答的速度才稍一凝滞，就听潘姨两手一拍：“男朋友？” 莫颜在哭笑不得中嘟起嘴巴。不是她过河拆桥啊喂，实在是潘姨打蛇随棍上的本领太难缠。莫颜可以想象，接下来就是“高不高？帅不帅？追你多久追上的？家里有钱吗？爹妈做什么的？几口人？” “哎呀，你就别跟她开这种玩笑啦。”莫洁莲帮腔。 潘姨见莫颜红了脸，还当她是难为情，便大度地决定下次等当事人不在时再详细询问。 莫颜一直有些踌躇，不知道要不要提前换好衣服再出门。思而不得，她只好发微信问王承佑。 “我11点去接你。衣服不用换，有换衣服的地方。” 11点？邀请函上不是写明下午2点半才开始？莫颜打开地图软件，寻找南莽山。也就是比郊区略远一些，何至于提前3个半小时出发？奈何仔细寻遍公交软件，没有发现一辆车去那里，只好客随主便。 这种活动，以后打死也不参加了。太浪费时间。 10点40分，门外响起敲门声。 第110章 变惊悚剧 那时候莫颜正趴在她的小书桌上做卷子，而潘姨用她嘹亮的嗓门跟妈妈话家常。本来莫颜已经做到自由屏蔽餐桌旁的热闹，不过嘛，一声不经意听到的“祝姐姐”后，令她不禁支起耳朵。 “你猜昨天我老公在他的馄饨店里遇到了谁？祝姐姐！祝姐姐不住附近，千里迢迢跑我家店里买生馄饨。啧。难怪男人都被她吓跑了，这心思也太悠长了点。 我家小馄饨其实介于大馄饨和小馄饨之间，外卖10元22只，本来就比市价多2只，你猜怎么？祝姐姐竟然搞起了价，说她一次买20元，外带不占堂吃的座位，还无需洗碗，怎么也值得多给2、3个。” 潘姨善讲。虽然不时有提问，然，根本不需要人作答。她自问自答。 “我老公想，人话都说出口了，给就给吧。哪知是每份多给2、3个。而她又是个手脚麻利的，蹭蹭自己动手抓了一把，虚虚给我老公看过就放袋子里了。 你说我老公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跟她较真儿到把馄饨抓出来一只一只重数一遍吧。我们小本买卖，赚的都是辛苦钱。没想到祝姐姐有个家财万贯的前夫，还薅我们这种人的羊毛……” 莫颜心里泛滥着同情。不过不是对潘姨潘叔，而是对王者风。那是一个清风霁月般超然存在的傲娇孩子啊。 敲门声就是在房内气氛难得沉寂时响起的。 凭着直觉，莫颜心中大叫不好。 谁会把门敲得这样不急不躁、彬彬有礼？仿佛自带一种愉悦的期待？ 快递的敲门声饱含紧迫感，潘叔的敲门声伴着生怕打扰的缩手缩脚，潘姨的敲门声则近乎砸门随意而急切，曾经频繁造访的祝阿姨的敲门声有一搭没一搭，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所以，门外别不是王承佑吧？！ 正当莫颜莫名心虚之际，忽听潘姨大喊一声：“敲错门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跑错楼层了。”王承佑的声音跨越单薄的门板和空心砖墙抵达莫颜耳膜。 “啪。”房门显然被潘姨不客气地甩上。 莫颜不知怎的，“噗嗤”就笑出了声。 果然，不出3秒，敲门声重新响起来。 “怎么又是你？” “承佑？快进来！” 潘姨和妈妈莫洁莲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莫颜此刻也离开了书桌，往厨－餐房走去。 “莫颜！我早了一小会儿，你慢慢收拾，我等你。”王承佑露出八颗牙，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阴差阳错，初次才得见王承佑的潘姨看王承佑，自有另一种风景。 她眼中面前的大男孩儿眉目英俊、唇红齿白，衣着得体，为人彬彬有礼，手里拎了一个超大礼盒，上中下三层……恍恍惚惚就让她生出旁观了人家上门女婿的感觉。 她手指王承佑，“他，他，他”了3声，也没“他”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就是颜的同学。” “好帅哦。”潘姨一声花痴赞叹。 王承佑搓了搓手，暗中用力，笑得更灿烂了。眉目扫向莫颜，生怕莫颜没听到，转眼又睇向陌生的可爱阿姨，大有邀请“继续”的味道。 “小鲜肉呐。”潘姨果然在继续。 嗝。王承佑的笑难免有些凝滞，眼角也不由抽搐。 小，鲜，肉，这个散发着强大“女本位”气场的词，听上去玩儿味十足啊。 莫洁莲拿胳膊肘撞潘姨，潘姨如梦方醒，暗吸口水。哈喇子流出来就太失中年女性的体面了。 “坐，坐！”潘姨反客为主，“我是小颜的邻居，跟颜妈关系特好，为人亲和随便，深受小颜喜爱，多年前跟小颜就是忘年交啦。哦，我姓潘……” 眼看潘邻居越来越有失控的风险，莫洁莲生怕她说出什么“叫我潘姐姐”的疯话，赶紧强势打断：“跟颜一样，你叫她潘姨吧。” “潘姨好。”王承佑鞠躬。 潘姨不满地瞟一眼拆台邻居，赶紧伸手扶美少男：“客气客气。呦，这是啥面料，手感这么舒服！你还背了个大运动包，沉不沉？吁，这个运动包是用皮子做的？还挺软，小羊皮吗？” 莫洁莲：“……” “我不懂面料，潘姨要是喜欢，下回我留意一下。运动包是皮的，什么皮，我也不是很懂。”王承佑不见丝毫异色，欢欢喜喜、客客气气地回答。 令莫洁莲深感欣慰的是，此时女儿莫颜已经收拾好来到餐桌旁。 “阿姨，我带了几样小点心，请您笑纳。不好意思，要留您一个人吃午饭了。” 原来那三层礼盒里装的是点心。潘姨羡慕妒忌恨呐。 “谢谢。”莫洁莲得体道谢，目光从食盒上飘过，重新落在王承佑脸上，心中一边惋惜这孩子年龄太小，一边神色不见丝毫变化的谆谆叮嘱：“颜玩心大，别让她在cosplay上什么衣服都穿。活动散了就早点回。” cosplay？王承佑飞快看一眼莫颜，正好看到莫颜飞速低下头。他不漏痕迹地对莫颜妈妈重重点头，保证一定活动一散就送莫颜回来。 “几点到家？”莫洁莲顺口询问。 “……”王承佑看莫颜，“几点散场来着？” 莫颜哪儿知这种生日派对几点散场。她可是一次也没有参加过！ “几点？”她用努力思考的声音试探着反问王承佑。 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中皆是如履薄冰。完全不是外人看到的你侬我侬、甜蜜互动。 “大概……”王承佑明白过来，莫颜之前没说过，他瞎编一个也不会穿帮，“6点活动结束。不过，结束后通常有一场聚餐。聚餐也花不了太多时间，晚上8点前应该能到家。” 莫洁莲思忖：聚餐啊，伙食一定不会差吧。 “好的。那就麻烦承佑照顾我家莫颜了。” 来自准丈母娘的托付？王承佑自感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情壮怂人胆，他长臂一伸，拉过莫颜，一脸郑重其事：“阿姨，我把莫颜带走了！” 潘姨像看偶像剧一样，一眨不眨看着眼前的金童玉女。眼睛有些酸涩，万分不舍地快速闭上又睁开。糟糕，偶像剧变惊悚剧！ 第111章 招福 金童秒变糙大叔！ 潘姨心中一惊，好在，马上又反应过来。 这推门而入的，可不就是自家男人嘛。原来是送生鲜馄饨来了。来的时机那叫一个巧！不对比都没发现，他胡子拉碴目光躲闪还真无风＊流可言，不过，那不是重点。潘姨眼睛咕噜一转，笑意加深。晚上又有新鲜的共同话题了，可以躺被窝里讨论一下初恋情人结婚的可能性。 原来，潘叔来到门口，一看看出门是虚掩上的。又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便自顾自推门而入。堪堪推开门，撞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英气勃发的大男孩。 他认识他！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近距离地与他面对面！ 某一刻是心慌的，看清楚男孩眼中毫无异样波澜之后，他很快镇定下来，讷讷道：“差点以为我走错了门。小颜，家里来客人啦？” 莫颜对潘叔是心怀感激的，早晨他刚把她从低血糖中挽救回来，这会儿又见他特地抽空回来为她送生馄饨，因此答得很恭敬：“潘叔，是我同学。” 王承佑彬彬有礼地对讷言大叔笑笑：“潘叔好。” “好，好。” 潘叔列列身子，让出一个通道，把那对高中生让出房门。 “妈妈，我们走了。” “好，聚餐结束早点回。” 王承佑偷偷斜瞄一眼身侧的莫颜，乐得合不拢嘴。真不亏自己好一番筹划，竟真的顺风顺水提前3小时把她约了出来。 心里美滋滋走了七八步，直觉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王承佑猛回头，诡异地发现木讷大叔目光深沉地望着他，可刚一对上他的目光，那大叔就闪身进了门内。 “莫颜，邻居夫妇跟你家关系很好吗？”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徐清莱小叔夜扰莫颜家时，并没有什么邻居出来打援。 “比一般邻居关系亲近些。潘叔开了一家有3、4张餐桌的小馄饨店，潘姨身体不好，一直在家养病，他俩没孩子，潘姨寂寞的时候喜欢到我家玩。” 王承佑点点头。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楼下，楼下停了辆宝蓝色的三叉戟logo的新车。王承佑快走两步，抬手触摸那辆车的车门。 莫颜不觉脚下一顿。她想起来了，这个logo叫玛莎拉蒂！ 在她的认识里，是壕到不能再壕的车了。兴许是哪家房东又来作妖显摆来了。 “你——”她知道王承佑的车是奔驰，也知道男生多爱车，但就这么见到豪车扑上去摸来摸去不太好吧。 然而“你不要乱摸”的首字才出口，莫颜就自觉停下。 车门，被王承佑打开了。 他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她有些喘不过来气。虽然车很豪，但她却觉得很丧。 也许是事实痛击了她，再一次提醒她，他们呼吸同样的空气、参加同样的活动，然，无济于事，他们仍旧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这是我妈妈的车，今天好话说了一箩筐，终于骗过来开半天。” 玛莎拉蒂总裁车，官配市场售价194.08万。章哥开在手里，觉得内心无比畅快昂扬。 王承佑向莫颜和章哥彼此简单介绍一番，自己理所当然地与莫颜共坐后排座。 “我们先去换装的地方，那里提供造型服务，可以根据服装做发型、贴须等。”王承佑没敢说全，他处心积虑设计一大圈，其实只有一个目的——跟莫颜共进午餐。他想跟她共进午餐，想了许久许久了。 车子开到王承佑所说的美莎造型会所，不出意外，会所值班经理含笑谦恭道歉，说预约的人已经排到中午12点钟，可以为二人保留1点以后的服务。 王承佑当即转向莫颜：“那，我们先去吃个饭？” 莫颜从浮夸的室内装修上收回视线，不好意思直视高大版蔡康永的男经理，听王承佑询问她，马上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答应。 “吁。”从会所大堂出来，莫颜长出一口浊气。男经理方圆5米内都能闻到脂粉粉尘的味道。“你是怎么找到的它？”语气多少带点嫌弃。 “美莎造型会所？在cosplay届鼎鼎有名！不少coser专程从外地来，就为了在这里完善造型细节。” 王承佑或许在陈述一种事实，然而在莫颜听来，却别有一番讽刺滋味。她不久前还大言不惭在妈妈和潘姨面前撒跟cosplay有关的谎。 见莫颜突然红了脸，王承佑马上知趣地转了话题。 “附近有家做怀石料理的店，我从来没有去吃过。一直想去试试，咱们去这家怎么样？” 怎么样？身边的这家伙虽然在问自己怎么样，可那语气和神态，可没有一点不确定的味道啊。莫颜渐渐明白过来，为什么下午2点办的活动，王承佑11点不到就找上了门。 只怕这一切，都是他预谋好的。 想到这一点，莫颜一下子心慌起来。心慌之后，才是蜜汁甜意一丝丝从心底深处咕咕冒出。蜜汁甜越冒越多，理智随时可能脱线。 莫颜抬头四顾，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从来也不知道她生活的城市里有这么一条充满日式情调的小街，恍恍惚惚中，当下的时间，仿佛脱离了日常，变得梦幻起来。 莫颜还在犹豫，内心却已经说服头脑：就这样放下包袱过一个下午吧，只是一个下午。 “我记得吃和食的那家与会所只隔两幢房子，餐厅原本是座私宅……就是这家了。” 莫颜抬头，赫然看到“招福”二字。这座庭院清幽、犹如放大的盆景的雅致私宅，名字如此接地气，无形中把莫颜的紧张化去一小半。 “怀石料理么……”她倒是多少知道一点。似乎极端讲究精致，甚至被称为餐饮艺术品。艺术生对艺术品天然好奇，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艺术生，猎奇心却是丝毫不减。 王承佑推矮木篱进入庭院，脚步无半点迟疑，怎么看怎么不像没来过。莫颜跟在他身后，这时才察觉，似乎从进美莎造型会所起，章哥就自动隐身了。 一重竹帘遮挡住视线，王承佑撩起竹帘，回身请莫颜先进。 第112章 仪式感之感 莫颜走进，才发现还要上三四层台阶，才算正式进入铺满榻榻米的室内。而那三四层台阶的高度，做成了开敞式鞋柜。 进餐厅要脱鞋。莫颜还是第一次经历。 服务员跪地躬身在脚边，等着放他们脱下来的鞋子。莫颜浑身上下不自在起来。王承佑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朝她伸出手。 手心向上，伸到离她半臂远的地方，停在空中。 他望着她，眼中含着的深情比等着为尊贵的客人献上虔诚服务的女仆还令莫颜慌乱。 “嗡”的一声，莫颜断了思考能力，头脑被白雾占满。鬼使神差，莫颜看到自己将手递了过去。 所以，她骨子里还是个卑微的人呀。莫颜哀叹。连面孔都没来及看清楚的那人朝她委身一跪，她就慌了；跪着躬身在她脚边，伸出两只手，像等待珍宝一样等待她脱下来的鞋子，她就怂了。身姿挺拔忽然一身笃定贵气的王承佑朝她一伸手，她就应了。 沮丧。 懊恼。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拾阶而上。服务生都是略有些年纪的女性，一脸柔顺的表情，从不抬眼看人，大约看到迎面走来一双脚，就赶紧躬身低头避让。她们不看她，倒让她沮丧和懊恼减了两分。 莫颜任由王承佑牵着她，弯弯曲曲往前走，上到二楼，来到一个包间前。候在门口的服务生温柔地打开移动门，两个蒲团，一张小桌，再无其他，简成这样，倒让莫颜意外。 然而她才迈入房内，就看出了门道。 这是一间外挑悬空的房间。挑出悬空的部分，猛一看铺的是茶色地砖，仔细一看，竟是茶色玻璃。定睛去看，可以俯视整个庭院。因为外挑，天光照亮大半个屋子。 确实不需要繁复的内装了，外景才是它的最大亮点。 一直走到小桌旁，王承佑才松开莫颜的手，而莫颜，从牵手到现在，才第一次窥见王承佑的表情。 他脸上，竟然是从没有见过的肃穆。仿佛有重大事情发生般的肃穆。 王承佑将蒲团一推，盘腿儿直接坐在席面上。莫颜看窗外，他看莫颜。 “好好看。”莫颜手指高透落地窗。半个天空、整个对面、下俯30度视角的地面，都可以从这扇阔大的落地窗轻易看到。 “好好看。”王承佑赞同。只是根本就没有扭头看莫颜手指的方向。 “你好好看。”莫颜撅起嘴巴。她说的“好好看”是指窗外的风景好不好。 “还是你好好看……”王承佑目不错睛，然后发现莫颜在生气，于是机警地加上一个感叹词“……吧。” “我等着吃。”见莫颜怒气未消，王承佑赶紧追加一句洗白自己。 莫颜哪里是真生气。她的青春，也有虚荣。被人喜欢，被人夸赞，总归是暗中欢喜的。何况喜欢和夸赞她的，是王承佑这样十足学霸兼高富帅的男生。 她不过是佯装生气罢了。 王承佑盯着她看、毫不掩饰地夸她“好好看”的时候，她心中警铃大作，忽然就想起了花心大少曹俊杰。生怕他隐藏了学霸属性，也隐藏了花心属性，把她骗到这里，就是为了为非作歹……如果还不至于为非作歹，调戏轻薄，她也是不能接受的！ 好在王承佑很快恢复成她熟悉的模样，随和而自带笑意。 服务生轻叩三声木门，款款走进来，捧上一只方口小碟。小碟里放着海草般碧绿的开胃小菜。只两筷子的量。放完，倒退着出了屋。 “请享用。”王承佑对莫颜道。 自此每隔5-10分钟，服务生过来送一样食物。莫颜认的出的，是寿司，三文鱼、北极贝生鱼片，豆腐，牛肉、葡萄、蜜瓜，叫不出名字的是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海鱼，酸酸的汤，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腌菜、猜不出品种的菌类。 每一样量都极少，豆腐拢共只有4厘米见方的一块，寻常大小的海味寿司一切四……然而小桌还是被摆满了。莫颜数了数，桌上有16个器皿，碗、碟、杯、盘，大小不一，竟然没有一个是重样的。 不知为什么，言语功能仿佛自动关闭了。 食物到底有多好吃，莫颜也不觉得，只是有一种情愫，缠绵地缠绕住了她。那是一种在她的生活中一直缺席的仪式感吧。 如此郑重其事地吃，是为了果腹，又不是为了果腹。 莫颜沉浸在连她自己也不能描述的感动里，一直吃到每一个器皿里都空掉为止。王承佑同样静默不言，从容不迫，附和莫颜一般，从头吃到尾。 一餐吃完，腿都麻了。而她，竟然没察觉。起了一半，被迫又坐了下去。 对面的王承佑，再次朝她伸出手。眼睛明亮，眼神含着温柔纯净的笑意。只是，这一次，莫颜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将手递出去了。 她忽然对她的生活、对她自己，有了一种全新的感悟。她虽然家境贫寒，虽然不算聪颖，可是，一样可以过上令灵魂陶醉的幸福人生！未来不止是找一份工作，不止是领一份薪水，一定还有别的令她感到踏实充盈的东西，值得她拥有！ 她的未来，忽然熠熠生辉，给她无尽的勇气，令她莫名自信且自珍。 虽然她还不知道，那令她感到踏实、充盈、幸福的东西是什么。但她已经知道，她的幸福，不依靠别人赐予，她自己就可以谋得。 这份饱含光明的自信，驱散她的茫然。 休息了一会儿，她重新站起身，朝王承佑莞尔一笑：“骗子。” “哈？”王承佑的微笑中难免带着惊讶。 “还说你没有来过！还装作一切都是偶然！” “哈哈哈哈。”王承佑爽朗地大声笑起来。这又是她没有见过的他的另一面。 印象中，他要么痞笑，逗她，捉弄她——这种现象最近消失不见了；要么温文尔雅地笑，淡定从容，仿佛什么难题都不在话下——有莫洁莲在时这种表情最多。 畅快笑过之后，王承佑饶有兴致地看着莫颜。 “我是从什么时候穿帮的？” 第113章 父女关系 “从头到尾，你没有点餐。难道所有客人进店都吃一种定食？” 王承佑轻快地一击额头：“百密一疏。” 两人似有若无地交谈几句对午餐的评价，并行走出悬空的房间。临出门时，莫颜终于能勇敢地对伏地帮她穿鞋的人说“不用，我更喜欢自己来”。 从来到走，不过一个半小时左右，莫颜却深感内心已经蜕变。 王承佑从不评价她，这会儿见她神采奕奕，只当她吃了顿有趣的饭，心情高兴而已。两个人闲庭信步，很快走到两座宅子之隔的美莎造型会所。恰恰好，1点钟。 美莎在造型上果然是专业的，至少流水作业，完美衔接。有条不紊地洗头，吹发，更衣，化妆，穿戴配饰，完善细节。莫颜从一个人手里被交付到另一个人手里。镜子里的人，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精致。 造型师将一圈莫颜之前认为是项链的东西戴在头上，将面纱勾在上面，缓缓垂下来，露出她的一双用4种笔勾勒过的眼睛。 至此，一切停当。 莫颜不由暗自吃惊：镜子里有一双勾魂妙目的女孩，真的是她？！ 总造型师摸着下巴后退一步绕大半圈审视她，而后，打了个榧子，自己满意地笑了。他双手落在莫颜肩头，轻轻推着莫颜，将她从单人化妆间推了出来。 门外不小心瞄到她的人，都脚下一滞；那些带着惯性往前走的，也忘了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直到撞到了什么人或柱子上，才察觉自己的失态。 要说失态，当属一位满脸落腮胡的青年了。他直接失手跌掉了手中端着的陶瓷杯子。杯子落地的清脆响声也没唤回他的注意力，他甚至不顾脚下可能有碎片，抬脚就往莫颜这里走过来。 莫颜心中不快胜过得意，四处眺望，寻找王承佑。 她够花时间的了，难道王承佑比她还慢？ 正为寻而不得而焦急，落腮胡青年忽然开了口：“好好看。” 所以，又开始了“好”的阴平（一声）与上声（三声）的绕口令？ “是你？”莫颜惊奇。打眼一看，她都没有认出落腮胡是王承佑！ 王承佑眉毛一挑：“是不是帅出了新天际？” 莫颜笑。她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如假包换的胡茬。一根一根很清晰，硬硬的，有些扎手。因为知道是假的，所以看在眼里格外可爱。 王承佑身子一僵。多少调皮话，堆在舌尖，只是再无可能说出口了。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与无助。只是，莫颜尽顾打量那些胡须……明明是络腮胡，却只见性＊感不见野蛮，神奇的排兵布阵呵。 “确实挺欧式的。”莫颜细究之后，下结论。 王承佑讪讪，脸颊罕见地红了。 莫颜歪头细打量，想知道站在她一步之遥的男生脸上白里透红，是室内的红光反射，还是涂了腮红？她还想伸手去摸，却王承佑一把抓住：“走啦。”声音涩而紧张，像在逃避什么。 莫颜快步跟上去。 余光中，忽然瞥见一位衣衫翻飞的异国姑娘。 莹白绸料，一字肩，臂弯上密密一圈褶皱，褶皱里露出湖蓝高光云绸，袖笼倏忽宽大起来，又在手腕处收拢，既飘逸又干净利落。细腰盈盈不堪一握，束在金色缎子绣花腰带里。在不显累赘的前提下，将布料浪费到极致的裙子从细腰处倾斜下来，直擦着地面。 看不到鞋子，也看不到面孔，因为遮了层面纱，只能看到如云大波浪秀发呼应着美炸了的翻飞群角，飘飘然如绝尘而去的仙子……等等，面纱！ 莫颜忽然住了脚……所以，这是她？！ 呼吸忽然鲠住。 这是她？！ 她转过身，面朝那异国姑娘。果然，异国姑娘也转了身，面朝她。原来美莎造型会所，凡墙皆贴了镜子。 泪花蓄满眼眶。她从来不知道，也不敢想，梳妆打扮后，自己会是这样光彩照人。 一位身材高大挺拔又绝无粗壮感的络腮胡男青年走过来。他头上缠了镶了硕大蓝宝石的层层头巾，一件宝蓝绣金丝几何花纹的及膝坎肩，罩在同样束腰的白色袍子上。 镜中的男青年与姑娘，无疑是情侣装。至少配色上如此。 “我们扮演的是？”莫颜梦呓般开口。 “阿拉伯公主和阿拉伯王。” “哦……父女关系。”莫颜恍悟道。 王承佑：“？！” 差点被气哭的王承佑手扶胸口……也就是看见工作人员拎着他们的衣服一溜小跑追过来的份上，他才没有动手收拾她。自从看到她美哒哒的出场，他就觉得手痒难耐。于是顺便领会“揩油”这个词是多么的形象。 服务人员为他们披上外衣，拎着装了他们换下来的衣物的包，护送出会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章哥将车直接停在会所门口，工作人员将装换下衣物的包放入车后备箱。而他们只需快走三五步，就进了温暖如春的车内。 总裁车一路疾驰，朝郊区开去。 莫颜将面纱撩起，反披在头上。一反来时车内的小碎话不断，这会儿两个人都有些静默。王承佑从座位下拉出一条羊毛毯：“你要眯一会儿吗？” 要是从前的莫颜，断然不敢放松寐一会儿。不过眼下的莫颜胆子大了很多。她无师自通学会了站在别人立场上的权衡。清明地认识到且不论王承佑有没有犯罪动机，仅就成本而言，也比在室内两人独处时高。 那时他对她秋毫未犯，这会儿当着章哥的面和马路上无数的摄像头，更不会怎样她。离徐清莱生日派对举办地南莽山还有一段路程，车内暖意融融，她乐得小憩一会儿。 王承佑帮莫颜盖好毯子，又帮她在脖颈处填了一个u型睡枕。莫颜心满意足阖上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车已经停止不动了。而司机位，是空的。 莫颜腾地坐直身体，心虚地溜一眼流在王承佑肩头的口水，眺望到车外，章哥背靠着车，在抽烟。 她这是睡过头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 莫颜偷偷拿袖子欲擦王承佑肩头的深色痕迹。 第114章 听到他的名字 “现在也不晚。”王承佑推门下车。 莫颜扬在半空中的手擦了个空，准备择机再来。 徐清莱的生日派对筹备得很周到，迎宾人员很快走过来，快速地将他们领到别墅正门口。当莫颜和王承佑推门进入别墅的时候，生日派显然对早就开始了。整个2层挑空大客厅里，熙熙攘攘，全是人。 穿着燕尾礼服的酒水招待清一色是外国年轻男子，他们穿梭在受邀嘉宾中，因为身材高大和过于英俊，反而成了最瞩目的风景。 再看那些受邀嘉宾，各种扮相都有，古今中外的名流，甚至动物世界的主角均可见。现实生活中常见职业之外，二次元里出来的人最多。那时候激荡在大厅里的是交响乐——在这一点上，融华致的艺术熏陶不可谓不成功。 房门推开，交响乐正是最高潮。 天光乍然从高大的房门里泻入，扰乱了室内精心布置的灯光。所有人不约而同朝门口看了一眼。 高矮各异、造型各异的人或“动物”，透过各种面具和夸张的化妆，无数双眼睛望过来。王承佑适时拾起莫颜的手，夹在自己臂弯，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一刹那的寂静过后，是交头接耳的骚动。 有人认出王承佑，朝他们靠了过去。 而坐在二楼之上闭路电视前的徐清莱和她的闺蜜团此刻快趴在了屏幕上：“是他吗？他身边的女生又是谁？” 徐清莱分辨了一下：“不是。是隔壁班上的一对儿。” “一对儿？” “呃……”小寿星想起来自王承佑的威胁，“暂时对外保密，不许外传，那是一个我都不想惹的喜怒无常的主。” 女团们穿着上衣为薄纱的仙女蓬蓬纱裙，衬托得徐清莱大红长拖地裙越发艳丽无双。 “者风怎么还没到？管家这时候给王承佑开正门，肯定是从我们给的照片上认错了人，把他错认为者风了。不然哪会轮到他们从正门进入，这么风光，轻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女团之一抱怨道。 徐清莱瞥了屏幕上的莫颜一眼，爱怜地轻抚她的战袍。 她的这身衣服，来自婚纱女王vera wang，提前了8个月定做，一周前才将终版拿到手。所有人都不敢像王这样大面积用正红色，而且用得这么完美融合清新与艳丽两重自带矛盾的气质。妈妈说，光这件礼服，都够买一辆中产阶级渴望的好车了。 在她眼中，夺人眼球的莫颜不过是走清新与异国风情的路线，哪能跟她的正牌礼服相提并论。 今天，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关于这一点，她万分笃定。 唯一令她略感忐忑的是，为什么者风还没有来？！ “去，把刚进来的那个男的叫上来。” “叫一个，还是叫一对儿？” “一个……他若不肯一个人上来就俩都请上来。” 女团之一分身出房间。她乐得有机会先展示一下自己。如此青春美貌，想想就合不拢嘴。 等王承佑夹着胳膊怎么都不松手地应酬完几个熟人之后，他鼓起勇气看身旁想必早已气鼓鼓的莫颜，没想到，看到的却是畏缩而躲闪的莫颜。 顺着莫颜的目光望过去，聚光灯下，率先看到的，就是那头让他想起就膈应的紫发！ 紫发少年穿着运动便装，敷衍地披了一个黑斗篷，正眉毛一挑一挑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笑呢。 这个动作叫眉目传情？倒更像是耍流＊氓！ 王承佑不知不觉就无名火怒烧。 只是，他刚将身子转向那紫发少年，还没来及迈步，徐清莱的闺蜜之一就扑了上来，差点撞到王承佑的身上才收住脚。 “那个，我家莱莱想请你去楼上。你要是不肯一个人去，就请你的女伴儿也一起上去。话说，你们到底是隔壁班的谁呀，不记得谁长这样一脸瞩目的胡子，而这位姑娘，你的面纱可以撩起给我看一眼吗？” “不可以。”王承佑粗暴打断他，“告诉她他4点到。” “哈？” 王承佑抬起胳膊，想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推开，发现她穿得过于单薄，不便下手，只好作罢：“就这么回她，她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那女孩见王承佑表情生硬，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又想起清莱说他阴晴不定，她都惹不起，于是赶紧后退，循环播放着“告诉她他4点到……”，遁走。 王承佑再去看刚才紫发少年呆的地方，那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再看身侧的莫颜，莫颜也是重又放松下来的样子。 “你后来在别处又见过他吗？” 莫颜抬头看王承佑。她明白他在问谁。 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灵动的眼神，映出小小的英俊而充满男子气息的承佑的影子。王承佑觉得，自己快要醉倒在那眸光中了。 面纱之下，清晰可见莫颜摇了摇头。 王承佑略感欣慰。这个紫发少年，很有变态的嫌疑啊，他要把他列入黑名单。 这是一个庆祝成年的派对，然而除了服务生，再没有一个成年人。数量不在少数的成年后勤工作者，都在耳房紧张忙碌着。 2点半开始进场，3点正式开始，乐翻天的20分钟脱口秀之后，进入短暂的自由时间。王承佑和莫颜，就是在休息时间段进场的。3点半之后，有一刻钟的嗨歌劲舞预热现场，为4点钟小寿星的亮相烘托气氛。 听说者风4点才到，徐清莱的表情一下子垮了。 “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再去问！” “你去过了，这回我去。”另一个女孩抢道。前一个去过的露出含义深厚的微笑，点头应允。 见过紫发少年之后，王承佑除了带莫颜去吃去玩，又有了一个新任务——找出那个紫发少年！ “哎，哎，叫你呢。”美食在即，可惜面前横插进一个女孩，看上去还挺跋扈。 王承佑冷冷地望过去。女孩没来由打了个喷嚏。她站在中央空调通风口下了吗？抬头上望，并没有呢。 抱着胳膊来回抚＊摸以期给自己增加点热度的女孩用下巴指王承佑：“莱莱让我问你，者风为什么来这么晚？” 者风？ 正奔美食而去的莫颜忽然驻足回头。 第115章 我无隐瞒你的打算 王承佑瞧见莫颜回头，心中难免迁怒说出“王者风”名字的跋扈女孩，只见眼睛一眯：“你问我？我是神仙？我能掐会算？邀请函是我发的？人我都认识？来不来归我负责？” 他反问得不算咄咄逼人，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可就有一种压迫人的气势。 跋扈女孩总算懂了她抢着来时，前一位为啥含笑不语。 被王承佑呛得不敢再出声的女孩飞快逃了。 “其实你私下认识他……”莫颜轻声开口。 “他？你说的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心里明知可能逃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地装了一回迷糊。 “王者风。” “……”好想否认啊，王承佑波澜不兴地笑着，心里的小人已经伏地大摔。 “有时我忍不住有一种错觉，”莫颜向原地不动的王承佑走近两步，“觉得某种角度看上去，你跟他有几分相似。” 王承佑自觉脸上的笑容已经僵死。 莫颜本来觉得自己的错觉过于充满想像力，可是在那一刹那，福至心灵，忽然想到祝阿姨说她有个超级有钱的前夫……该不会就是王承佑的爸爸吧？虽然“承佑”与“者风”这两个名字看上去并无关系，可，两人都姓“王”呢。 仿佛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莫颜殷切地看向王承佑，她脸上，分明是“一定要正面回答我”的执拗。 王承佑辗转已经思考了几个回合，这时他终于开口：“王者风是我爸爸前妻生的儿子，年长我几个月。”语气清淡的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话听在莫颜耳朵里，不啻于惊雷。 “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听你说起过……”因为震惊，莫颜话都说不利落了。 “我没有隐瞒你的打算，只是你从没有主动问过我。” 莫颜想笑，笑不出。他知道她暗恋王者风吧？稍一回想，就更笑不出了。哪里需要用“问号”，分明要用“感叹号”才对。 她曾不止一次，昂着头“恬不知耻”地叫嚣：“我就是暗恋他！就是觉得他什么都好！看不惯你咬我呀？”她甚至还说过，“这辈子，我当定王太太了！” 脸颊发烫。 身体发热。 莫颜有一把扯过面纱的冲动，又庆幸幸亏有层面纱，好让她的尴尬得以掩藏。 “每双周的周末，他来臻园。十多年了。他不是一个容易交心的人，我跟他关系不好不坏，正如他希望的那样。 高考过后，他应该会去哈佛。再过五六年，哈弗商学院毕业后，应该会以‘接班人’的身份回到爸爸的公司上班。 青年才俊，前程似锦。所以我很能理解那些暗恋他的人。谁的青春还没有点畅想呢。不过，我们终究会长大，终究会从自己的想象世界中走出来。婚姻不光是‘喜欢’，还有‘适合’。” 莫颜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味儿起来。怎么凭空多一丝“游说”的气息？这是在说她跟王者风压根不适合吗？劝她死了对王者风的那颗心吗？ 这么说她就不服了。 尤其是这论调耳熟得很……想起来了，乔伊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她恨他们说这话时的笃定！她都没有试过，他们凭什么言之凿凿地替她做预判？！ 一开始她还很臊很羞，这会儿所有的难为情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忿。 “不好意思，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什么劝都听的人。”说这话的莫颜，声音比她以为的还清冷。原来翻脸不认人，不是她做不出来，只是情绪还不够。 王承佑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劝？你怎么想到我是在劝你？我的这些话，与其说是讲给你听，不如说是讲给我自己听。” 这又是什么意思？ 莫颜翻眼皮瞄王承佑。忧郁。她轻而易举就从他脸上读到了这个词。 感激是一回事，喜欢又是另一回事。她感激王承佑，但内心深处，喜欢的，还是王者风。她对他的“忧郁”爱莫能助。 “如果，”莫颜轻轻碰了碰王承佑的胳膊，“如果我对王者风的想法让你不舒服，你可以另外选一个帮助对象，刘久惠？田尚媛？张品品？她们在班上都还算有上进心……” 莫颜还没有说完，忽然被王承佑打断：“你在说什么呀！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你的想法，你又何必这么敏感！” 大约是觉得自己打断得太生硬了——的确，离他们近的人都察觉了他们之间气氛的异常，不止一次回头向他们这里窥视了——王承佑马上祭献一个笑容：“你是今天才知道他和我的关系，我可是十几年前就知道。我这当师傅的还没有言退，你就不要有二心了。” 莫颜琢磨了一下，是这么回事。 她曾极端怀疑王承佑对她有私人想法，王承佑斩钉截铁预以否认。事后她一而再忍不住对他的否认生疑，可这会儿，总应该相信他了。 谁心大到明知女孩暗恋自己有血缘的哥哥而毫不介怀？ 只能说明一种情况，王承佑对她的感情，不是男女之爱。 太好了！莫颜觉得所有的尴尬、躁意、不安统统消失不见，暖意与愉快重回身体。不必马上失去王承佑，真是太好了。 美食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浪费时间太可耻。 “走吧，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莫颜再次拿胳膊肘碰王承佑。王承佑很快回以笑容：“好。” 供餐桌上摆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点心。色香味俱全，勾得莫颜食指大动。餐桌尽头，从地上堆起小山一般高的瓶装饮品。 莫颜其实不饿，但肚满眼馋。 她和王承佑先后拿了取餐盘，正要选美食，关闭的三米高的别墅大门再次轰然打开。室外的光线照进来，莫颜跟大伙儿一样，下意识就转了头。 来人身材高挑，扮相跟王承佑相似，不同的是，那人光着面颊，因此莫颜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王者风！ 站在莫颜身侧的王承佑心中一梗。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羡慕过一个人。一边心怀沮丧，一边由衷羡慕…… 第116章 为了报复么 然而，一个微妙的细节，使他的沮丧之情一扫而光。他发现莫颜只看了门口一长眼，就收回了目光，将心思放在了选择哪一种美食上。 这是什么级别的暗恋啊，对方竟然抵不过美食？！ 他心中发笑，口中起劲介绍起来：“这不是我们寻常吃的蜜枣，是产自土耳其的椰丝枣，它是纯天然的……我建议你试试这种发酵的鱼酱，搭配着这种小薄煎饼一起吃，它是来自泰国东北部的美食……你还可以喝一口桑格里厄汽酒（sangria），清新甜润，由起泡酒和水果酒组成的，是西班牙最受欢迎的搭配食物的酒了。” 要是没有王承佑介绍，莫颜眼拙，都看不出这10米长的双排餐桌上供应的，竟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 “怎么没有看到徐清莱？”两个人站在离供餐台三四步远处的小台子旁，一边品尝美味，一边闲话。 “她应该在等出场的良辰吉时吧。” 王承佑去帮莫颜取了块来自特里波利的阿拉伯式甜品，回来时顺势挡住通向二楼的楼梯口。他预感，不久王者风就会被年轻的女主人邀请，独自上二楼。 莫颜品尝一口阿拉伯果仁蜜饼后，两眼直放光，王承佑不由笑了。 “不能多吃，太甜了。听话，吃一口就好了。”莫颜吐吐舌头，赶在王承佑抢走之前，又吃了一口。 “我去看看有没有薄荷茶，给你倒些，去去甜腻味。” 等王承佑端只小瓷杯走回来时，傻眼了。好巧不巧，王者风恰好在他离开的时候到了楼梯口。此刻，他和莫颜正四眼相对。 “莫颜？” “没想到你也受邀了？” “因为他吗？” 莫颜忽闪着眼，不可思议地望着比寻常英俊100倍的王者风。他问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在耳朵里，可是，愣是没有想过回答他。虽然事情正在发生，她还是没有办法相信。他竟然主动搭讪她？ 王者风稍稍分神，便发现了愣在5步开外的王承佑。但是他绝不真的抬眼看他，而是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脸上放出旖旎：“你何时有空，再帮我画画？” 莫颜脸旋即红成苹果。 他退后些许，目光在苹果肌上停留片刻，眼中似乎有惊诧流过，不过，转瞬，他就果断转过身，抬步上楼梯。 莫颜还沉浸在她从天而降的幸福里。王承佑慢慢踱步过来时，她尚不能从某人的背影上收回目光。 王承佑的忧郁重回脸上。早就设想过派对上会遇到这种场景。他还为此准备过话术：不动声色地把徐清莱与王者风的关系挑明，引导莫颜发现平日里清高傲慢的王者风也会向权贵折腰——他当然不会！他就是权贵。 可是，预想中的场景真的发生时，他除了口不能言，还是口不能言。他呆呆的站在莫颜身旁，甚至连怎么开口打破当下的窘况都不会。 就在王承佑刚终于从重大打击中缓过来的时候，第二重打击来了——王者风又下楼了，跟王承佑的预期不同，他是一个人下来的。 这么说，他拒绝了徐清莱？ 糟糕，这跟他想象的他向权贵折腰，又不一样了。 王承佑不免紧张。他飞快地看一眼莫颜，莫颜正将目光落在一步步走下台阶的王者风。王者风本就气宇轩昂，这会儿更是意气风发。下完楼梯，他似笑非笑，不远不近，站在莫颜身边另一侧。 啊。他一定是故意的。 王承佑喝一口手中原本倒给莫颜的薄荷茶，心中犹如打翻五味瓶。 早晨，他给了他一道数学题，说是从他班上乔伊丢的垃圾纸上看到的。学霸之间有浓厚的攀比心，王者风立刻接过看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小时，王者风从房间里走出来，问他，这张废纸的后半部分呢？ 果然不出他所料，王者风做不出这道题。哼，做得出就怪了，这可是他费了不少功夫从国外大学数学竞赛中挖掘出来的题目。 王承佑一副无脑模样，极为爽朗地说道：“你要是感兴趣，问乔伊要啊……哦，你不愿意让乔伊知道你偷看她扔垃圾桶的废纸？这样吧，我以我的名义，找她问这道题，到时候你用母子电话默默旁听就好了。” 这……王者风哭笑不得。首先，不是他偷捡乔伊扔垃圾桶的废纸；其次，这位学渣你也不照照镜子，就算是乔伊愿意讲给你听，你听得懂吗？ 不过，王承佑已经自说自话将电话打给了乔伊。不一会儿，王承佑挂断电话，告诉王者风，说乔伊暂时不在家，下午1点到家就打电话过来讲这道数学题。 “哦，我中午的时候约了朋友吃饭，到1点若回不来，就请教英文口语的家教老师接电话好了。不会妨碍你听这道题的。” 其实他压根没打算在下午一点的时候赶回来。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不跟王者风同车赴约罢了。 王者风不知道的是，这道题，原本就是王承佑给乔伊的。连同题目，他还给了乔伊三分之二的答案提示，再美其名曰求教，请乔伊做出来之后讲给他听。乔伊本来不屑于，无奈那道数学竞赛题太迷人，乔伊昏头昏脑，就答应了。 就王承佑断续所了解到的情况是，下午一点钟，乔伊如约打来电话，拿着子机偷听的王者风忍不住出了声，与乔伊探讨起这道竞赛题目来。一直到下午2点半，他们整整讨论了一个半小时之后，才结束通话。这也是为什么王承佑预估王者风会下午4点到。 两个人之间详细的通话过程被录了音，只是王承佑一时没有机会回听。不过原本躲在背后偷听的人既然主动开了口，他相信，王者风一定会问乔伊哪里看到的这个题目，而乔伊，一定会和盘托出这题目是怎样得来的。 换句话说，王者风应该心知肚明，他设计了他，自己单飞，就是为了去见莫颜吧？何况王者风早跟踪过他，知道他放学后不止一次去莫颜家。 他突然对莫颜另眼相待，就是为了报复他？ 第117章 柠檬精来过 再啜一小口薄荷茶。 薄荷的清香并没有有效抚平他的烦躁。 眼角下垂，瞄到莫颜绞着手指。爱慕的人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一定很紧张吧。 忽然，王者风转向莫颜：“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你刚才吃的东西中，哪样最好吃吗？” 莫颜因为吃惊而瞪圆了眼睛。她正在筹划搭讪的话题呢，没想到男神主动开口了。声线还放得这么低！ 莫颜伸出葱白一样的手，指啊指，却不知该往哪里放。刚才的吃食，多是王承佑端给她的。 “承佑。”她讨好般喊王承佑。向来都是连名带姓一起喊的，这是生怕王承佑不回答她才这般讨好。 王承佑勉力笑了笑。 “都不错，都值得一试。”他扬声回答。还是不舍得她为难。 王者风弯了弯唇。 片刻静默之后，王者风突然开了口，不过，这一次，不是对莫颜。 “我本来想等回家之后再问你，可这样呆着也太无聊。你是从哪里弄到那个题目的？类似的应该还有不少吧？” 王承佑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你说那道数学题目啊？那是我偶然从一个国外网站里看到的。域名没记住，电脑里有记录，回家之后找给你。” 王者风留神观察莫颜，发现莫颜并无太大神色变化。可以推断，莫颜知道他与王承佑的关系。这倒够王者风意外的。诺大的融华致，从校方途径知道他与王承佑关系的，不超过一把手的数目。小辣鸡跟她够交心的，这都告诉她了。 “你见到徐清莱表哥了？”王承佑轻描淡写回问。 前几天，徐清莱可怜兮兮找到他，说再三考虑，还是想挽着王者风的胳膊出场她的成人礼，问他是否有办法。他乐得促成王者风与徐清莱，不过，还是如实相告，这位哥哥是有傲骨的人，不会毫不掩饰就向金钱折腰的。 徐清莱趁机问他：要是临到当天宴会开始，她突然找到他，说本来挽着她出场的表哥临时有事离开，可否请同班的他救急，他会答应吗？ 记得当时他回：有90%的可能答应。 其实他当时想说的是，会答应。 理应会答应。他清楚那位哥哥一直在压抑他炽烈的渴望权势的心。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是莫颜的倾心美貌冲淡了他素来的渴望？ 那他岂不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表哥？”王者风越过莫颜，将玩味的视线落在王承佑身上。呵，他倒不知道，他明里结交莫颜，暗里勾结徐清莱，连徐清莱表哥陪同徐清莱出场这样的细节都知道。是花心，还是借着一位保护另一位？“应该很快就到了吧。”他含混其辞。 墙上的大钟，显示离四点还差5分钟。 这时候，从暗门跑出来一位穿短蓬蓬裙的女孩。她快步径直走向王承佑，附耳悄声说了什么。王承佑略一思考，决定跟她走。 “抱歉，先离开一会儿。” 他本来是对着莫颜说的，奈何此刻的莫颜大有与他撇清关系的嫌疑，根本不回头看他。他只好抬起目光，对上一脸狐疑的王者风。 短蓬蓬裙，短短一小时内已经见过3次了。 他知道，那是徐清莱的跟班们。 这一次，蓬蓬裙女孩简短说声“莱莱急请”，他就推测出了七七八八。应该是徐清莱央求王者风陪着她出场，王者风出于什么原因，拒绝了。受挫的徐清莱不甘心，试图喊他救场。一是为了圆自己的谎言，二是为了赌气，气气王者风。 他不是女人，无所谓赌气，更懒得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气气王者风”……不过，他马上决定，要是徐清莱询问他是否愿意陪她出场，他就答应。 不为别的，只为王者风不再关注莫颜。 他笃定，王者风对莫颜无感。若有什么撩拨莫颜的举动，也无非是因为他看重莫颜而已。那么，他就证明给他看，他才没有他想得那样看重莫颜。 5分钟后，良辰吉时到，现场的小嘉宾们纷纷向缓缓升起的高高低低、犹如莲叶的圆台围拢。按照流程表，终于轮到在后台憋了一个半小时的小寿星出场了。之所以选在下午4点出场，据说是因为当年是在下午4时诞生。 现场的灯光暗下来，多重聚光灯从不同角度打到旋转楼梯口，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楼梯口。 现场钢琴演奏的《动摇的心》，如水般温柔流淌而出。踩着明媚的节拍，王承佑携徐清莱出场了。 王者风明显脸色一变。 而莫颜，则是一脸迷茫。那个家伙，不是几分钟前还在自己身边与学霸讨论什么网站与题目的吗？什么时候消失不见跑后台去了？ 完美的微笑，恰到好处的愉悦表情，徐清莱的双眸，丝毫不见之前呼之欲出的泪花。为了配合她的拖地长礼服，王承佑甚至揭掉胡须，换了一身白色暗格子西服，打着呼应长礼服的红色蝴蝶结。 女主娇艳绝伦，美不胜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小寿星徐清莱身上，唯二……王者风死死盯着王承佑的脸，想看清楚之中的预谋；莫颜躲闪着一而再偷瞄王承佑。为什么她觉得满室的美食淡了香气？ 在众人掌声和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中，王承佑与徐清莱来到了楼梯的最后一阶。王承佑牵起徐清莱的手，扶她登上升起的荷叶台阶。 莫颜不想死死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长手看，可是目光像失控了一般，怎么也移不开。她甚至觉得自己被聚光灯亮瞎了眼，恍恍惚惚看到中午时王承佑伸向自己的手。他的手，温暖干燥，且掌心和指肚有一层令她意外的薄茧。 聚光灯随着步步高登的徐清莱而去，终于把王承佑留在了暗影里。 莫颜抬头看暗影中的王承佑，他的目光，正凝聚在徐清莱的身上。 莫颜飞快地低下头，借着重新笼上面纱，揩掉眼眶里的一团湿气。她真是疯了！这是什么柠檬精，平白惹她心发酸。 再抬起头，莫颜脸上已经是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了。 王者风的目光轮番在王承佑与莫颜之间逡巡，终于下定他的判断。 第118章 捡到一位少年 莫颜是幌子！ 徐清莱才是真正的目标！ 可恨哪，徐清莱刚才还虚情假意地央求自己救急。自己真不该多心，就应该凭着直觉一口答应才对。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王者风胸口起伏，懊恼不已。 对莫颜而言，成人派对自此结束。台上的徐清莱也好，被她随后招出的闺蜜团也好，众人的献上的鲜花和礼物也好……那些本来就不是她关注的重点，这会儿更不是了。她只想回家。 “我送你回家？”身后有人拿手指戳她。 莫颜回头，脸却“唰”地白了。“送你回家”仿佛有了另一重含义。 身后，掩身在涌动人流中的，是近日在她梦魇中多次出现的少年。黑色大氅，帽子盖到眉毛处，幽深的眸光闪烁着不怀好意，一边嘴角翘起的恶意满满的笑……哪来的鬼畜少年啊。 莫颜不及回身，就朝记忆中王承佑所在的位置抓。几次抓了个空，回头去寻，不仅王承佑不见了，连王者风也不见了。 这可怎么是好？ “走吧。你不喜欢这里。” “我喜、喜欢的。”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你自己。瞧你的眼睛里，写满了厌恶。” “那其实、其实是……”其实是厌恶你呀。 这位少年，目测年龄不会比她大，可她怎么就那么怕他呢。也许是他曾经毫无情绪波澜地用手钳住过她的下颌，也许是他并无多少玩笑意味地卡住过她的脖子……总之，她打心底里怕。 莫颜试图钻进人流中，可惜，少年先她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不，也许用“钳”更合适。 他拖着她，把她往旋转楼梯底下的暗门处拖去。 她叫着挣扎，可是满场的人都在尖叫。室内的天空，正在下花朵和礼盒雨。各种各样的小礼盒，正从空中乘着小小的降落伞飘落。 “嘘，别叫，你叫的太难听了。”少年将手指按在她唇上。莫颜突然就没胆叫了。恐惧化成泪水，蓄满眼眶。 “你哭什么。我不会再欺负你了。那时候我不认识你，现在不同了，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既然相识，我自然会客气很多。而且，你知道吗？今晚的你很美。” 莫颜撅起嘴。那叫不打不相识吗？分明是她单方面受虐。 少年仔细地将莫颜的手牵在手中，和颜悦色跟她说道：“你不该来这种地方，这里会让你的灵魂受到污染。你要知道，污染过的灵魂就再也回不到纯净的状态了。你就应该好好地呆在家里。有课就去上学，没课赶紧回家。”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年代言论！ 莫颜斗胆用眼角斜少年，少年肌肤娇嫩，五官精致，神情……荒诞。别不是哪个富贵人家的疯儿子吧。听说有精神疾病的人不用负刑事责任。自己还是顺着他，见机行事得好。 “你知道我住哪里？” “知道。你住王家渡7号306室。” 毛骨悚然！莫颜大惊：“你怎么知道？” “过程不重要。我保证能把你安全送回家。” “我不认识你，我不想跟你一起走。”莫颜死死抱住途径的一根廊柱，就差鼻涕眼泪横流了。 少年叹口气：“我是好心。你这样子，我会伤心的。” 莫颜口中住了声，竖起耳朵。 “听我朋友说，伤心时候的我，简直不是人。” 妈耶，瑟瑟发抖！莫颜抱住柱子四顾，一个人也看不到，只有一只胖成球的懒猫蜷着尾巴卧在一只高背椅面上。 —— 目光从胖成球的懒猫身上，移到咄咄逼人的对方脸上，王承佑忽然笑了：“东拉西扯说了这么多，好像没有一句真正说到点子上。我是不是可以这样替你总结：你不想早恋，希望我也不要跟徐清莱有什么感情纠葛，以免将来你跟徐清莱有婚恋关系不好看？” 王者风脸色微变。 他分明说的是，任何圈子内的熟人跟徐清莱有婚恋关系都不好看……算了，不抠字眼了。累。 说实话，他讨厌小辣鸡把话说得这样赤＊裸裸，显得提这样要求的他很庸俗。不过，反正四下无人，他索性就承认了。 王承佑微微低下头，露出思考的模样：“其实有一句话你倒说在了我心坎上，我早恋，爸爸会生气……谢谢提醒。” 王者风见大局已定，无心多呆，拿出兄长的姿态拍拍王承佑的肩：“进去吧。” 王承佑点点头。 本来是并排走的，他忽然落后了一步：“你先进，我暂时避一下她。” 王者风随即折身推门进大厅。 王承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耳朵上。他深信他听到了什么。然而仔细再听，四下寂静。听凭直觉，他朝突出的耳房的另一面走去…… —— 不是人？ 莫颜后背寒毛竖起。她能说，打一照面，她就觉得他不是人吗？先是美得不像个凡人，再是暴虐得不像个正常人。 紫发少年逆天美脸凑近，再凑近……莫颜要躲，只得松开廊柱，两害相权取起轻，当即，莫颜眼睛一闭，抵死不松、不看。闭了几秒，并无想象中的呼吸靠近，莫颜又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儿。 “呵。”莫颜当即含泪笑了。 紫发少年被王承佑用胳膊肘勾住脖子，发不了力，几经挣扎后，只好乖乖站着。 莫颜瞬间冲到王承佑身后，袖子擦一把眼角：“他非要送我回家！他还知道我家的详细地址！” “很好。那我们就一起走吧。”王承佑紧了紧胳膊。 章哥把车开出来，王承佑“请”紫发少年坐副驾驶位置，自己和莫颜坐到车后排。 下午四点半的光景。即使是冬天，天还远未黑。只是因为在山半腰，树影重重，阴风阵阵，一看就比市区里冷意足。 “今天捡到一位小朋友，麻烦章哥先把他送回家。” “不必客气，我的地址你们找不到的，路边把我放下来就好。” “那哪儿成！有失厚道。” “这辆总裁车不错……实不相瞒，我住的地方，太委屈这辆车了，还是路边把我放下吧。” “车主人都没有意见，何谈车委屈？要是不方便我们俩听到，可以请章哥跟你到车外，单独说说？” 紫发少年瞥一眼骨骼清奇、肌肉孔武有力、一脸萧杀气息的章哥，干笑一声，权衡片刻，剧情急转，抽泣起来。 第119章 说不定是宝藏 “呜呜，好哥哥，实话都跟你说了吧，我无家可归，已经三年多了……这三年，我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忍受各种委屈与屈辱。有一天，有个肥腻的老男人想……我忍无可忍，爆发了……然后，我就被迫开始流浪。” 莫颜瞪圆了眼睛和嘴巴。 王承佑悄然一笑：“既然这样，我家篱下借给你住两天？” 紫发少年两手从脸上撤离：“当真？” “真。” “没有恋＊童＊癖？没有惩罚与虐待？” “戚！”王承佑冷哼，“你这种超龄儿童……算了，不逗你了。没有任何乌烟瘴气，安全可靠。” 紫发少年摊开手脚，躺在熟门熟路放倒的副驾驶位置上，眼睛斜章哥：“不是跟这位哥哥住一间吧？” “巧了，真是心有灵犀。是跟我一间。”章哥抢先回答。 王承佑知道章哥这样回答是怕紫发少年来历不明，住进王家后，暗中做什么手脚，损害王家，于是主动“承包”了他。 莫颜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一脸的惊诧至极。她没听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暴力少年就这样住进了王承佑家？ “章哥，随便一个21路公交车站台停下就好。” 过了快半小时，总裁车停在21路的其中一站。莫颜以为先放自己下车，没想到，王承佑跟她一同下来了。甚至在下车前，王承佑嘱咐她坐着别动，他到后备箱去取棉衣。 章哥载着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走了。 莫颜心里激荡得厉害。她有挥之不去的感觉——王承佑收留少年，是怕少年对她有害。而她的脑海里，始终不受控制地闪现着王承佑挽着徐清莱出场的场面。那个场景太完美，让她新生出的自信顿时又缩回到尘埃里。 她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心情既复杂又消沉。 眼皮底下忽然伸过来一双匀称修长的手，接着领口一紧——她没有丝毫的紧张，不知道从哪来的直觉，她深信这双手不会害她——果然，他只是在帮她系纽扣。 “谢谢。” 王承佑笑笑，没有说话。 他把莫颜装衣服的运动包挎在肩上，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与莫颜并排站在等公交来。 “你怎么向你爸妈解释你收留了一个人？” 王承佑不紧不慢道：“不需要解释。他不会住进臻园我父母在的家。他会跟章哥一起住。章哥住的是我爸爸自留的商住两用楼的一套。” “这个麻烦，是因为我而起吧？” 王承佑做出轻松的表情：“麻烦？说不定是个宝藏呢。你想，他派头比阔少还阔少，怎么可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说不定是地主家的叛逆儿子！我这种时候收留他，他的地主老爹一定会对我千恩万谢。到时候到手的感谢费我们俩一起分。你说得对，要不是你，这种好事我还不一定会遇到！” 一直深感沉重的莫颜，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思路，可真是，无可辩驳。”莫颜笑得弯起腰，上气不接下气。 “那是，我聪明着呢。”王承佑跟着笑，眼神温柔地看着莫名戳中笑点的女孩儿。 这阵畅快的笑意过去后，她堂而皇之抹了抹似乎是笑出来的，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感动出来的眼角泪水。含着余笑，莫颜道：“最终，这麻烦转移到章哥身上了？” 王承佑脸色瞬间凝重：“真是太抱歉了。” “是啊，章哥人其实挺好。” “呃……我是为少年而抱歉。章哥人好，不过好人多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罢，我不说了。希望你永远没有机会看到他的另一面。” 莫颜急了：“说嘛，说嘛。” 王承佑这才摇头晃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章哥做过特种兵。是那种睡着了，明明两只眼睛都闭着，有人走近10米之内，也能瞬间感觉到并做好反击准备的人？那少年不做什么还好，要是做什么，啧，我都不敢往下想。” 莫颜稍微设想了一下，马上摇着头中断了。真是一物降一物，报应来得比预想得还要快。莫颜暗中快意一个。 “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想好好享用一下徐清莱的世界美食呢。现在，我们去找家吃自助餐的地方，犒劳一下我们期待良久的胃吧？”王承佑道。 莫颜有些迟疑。冷风吹得她双腿冰凉。棉衣裹了又裹，还是冷。 恰好一两出租车迎面弛来。王承佑果断地扬起手。 “不如我请你去吃一人食的小火锅吧？”莫颜突然开口。 “行啊。”王承佑分外随意地答应。他怕他若坚持，连一起晚饭的机会都没有了。 呷哺呷哺。 一人食的番茄小火锅，特价39元一份。 两个人坐在高高的吧台上，一人守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火锅。满屋子热气蒸腾，满屋子的年轻情侣。王承佑心里高兴到没边，美滋滋地想，等他们高中毕业，他要每天和莫颜过情侣生活。吃遍所有的好饭店，逛遍所有的公园，看遍所有的展，打卡每一场电影…… 吃过幸福的小火锅，两个人在暖出春的商场里信步往外走。 路过一家花店，有人站在花店门口促销。 “先生要买束花吗？这位小姐姐这么美，最配我们保加利亚空运来的玫瑰了。” “来两束！” 对门的促销最为机灵。 “小姐姐等花的时候不妨来我家镜子专卖店里逛逛。我们新进了一款最适合白雪公主照的镀银镜，反光率高达95%，镜子下面配了一个首饰盒，小姐姐比我想象中的白雪公主还漂亮……” 现在的销售脸皮都厚比城墙了吗？莫颜自感脸上的热度已经波及到脚趾头了，正羞怯难言的时候，听见身后一声喊。 “三面！打包！” …… 莫颜冲出人群，逃也似的跳进电梯。 5分钟后，王承佑挎着包，抱着花，拎着购物袋出现了。怎么看怎么像个送货的。 “你！”莫颜又气又想笑。 “我是心太软，看玫瑰和镜子们可怜，不愿意大冷天的让它们孤苦伶仃呆在深夜无人的店里。你行行好，把其中的一束花和两面镜子认领走吧。另一束我带回家送给我妈，余下的那一面镜子正好填补我房间的空缺。” “我不要！” “知道了。”王承佑委屈至极，又不敢多说，受气包一样跟在莫颜身后。 第120章 这是情敌 莫颜气鼓鼓，气鼓鼓。不过2分钟，就变成了笑眯眯，笑眯眯。虽然那笑一看就假得不能再假。 “承佑。” 记忆中，这是第二次她免去姓氏，直接喊他的名字。惹得他飞快左顾右看，想知道是不是王者风空降了。然，无。 “我帮你拿点东西吧。” “不用不用，不重。” “你渴不渴，我买水给你喝？” “不渴不渴，吃火锅时的饮料勉强喝完。” 说完，乖乖立在莫颜身边。一时，两人大眼瞪小眼。 莫颜无奈，两只手捂在脸上，露出手指缝儿：“我迷路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王承佑憋住笑，他早就看出来了。早在她气鼓鼓往前走，10秒后左转，然后左转，再左转的时候就瞧出来了。等她假笑着喊他“承佑”时，心下更笃定了个八九分。 “啵。” 久违的一记“空格键”。 莫颜垂下手，露出撅起的嘴巴。她不知道，她脸上的不满，全是甜蜜，全是撒娇。 “牵着我的衣角。跟我走。”王承佑调皮道。 两个人向后折，刚转身，就遇到一位黑马。准确点儿，是黑着面孔的大帅哥。 “莫颜？”对方目光越过王承佑，直视王承佑身后的莫颜。 “咦……”莫颜一脸惊喜。奈何竖着手指，指了半天，也没说出那个心里感激无数遍的名字。名字明明就在嘴边，她愣是暂时遗忘得很彻底。 文豪的脸更黑了。 “我是豪哥。”他恶趣味。 “文豪！”莫颜盈盈眸光一闪，喊出的却是全名，然后补道，“文先生！” 文豪脸色简直黑出百年锅底的新高度。为什么他是毫无瓜葛泯然众人没有特别的“文先生”？ “你好，文先生，我是莫颜的朋友王承佑。”王承佑觉得有必要为莫颜的热忱刹把车，于是横空伸出手去。 文豪连一丝眼神也没匀给王承佑，直接对上莫颜：“这么晚了……”话刚出口，心里咯噔一下，及时止住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家”的后半句，生硬切换，“天气预报说晚上7点后要落大雨。” 莫颜不曾察觉话里的话，单纯接道：“哦，怪不得天色暗得厉害。” “我们正好要走。莫颜，咱们抓紧时间，可以赶在落雨前到家。”左一句“我们”，右一句“咱们”，王承佑可真是花了心思排位置。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我跟她关系近！比你近！ “文先生再见。”莫颜傻傻跟道。 文豪：“……” 真是的，他干嘛不早不晚从同行洽谈业务的办公室走出来，非要憋屈地看见这揪心一幕！ 王承佑将两束花抱在提了购物袋的臂弯里，腾出一只空手，伸向莫颜：“快，前面人多，我牵着你，省得走丢。” 莫颜本不愿牵手，然而王承佑的话极有煽动性，正当她犹犹豫豫、眸光去瞥王承佑的衣襟时，身后的文先生开口了：“莫颜，坐我的车，我送你……俩回去吧。” 文豪从小男生看他的第一眼就明白了情敌的立场，不过，他到底年长几岁，知道“大度”才是男人本色。 莫颜欣然转回身。 王承佑张大嘴巴，发不出一丝声音。真是，这笔账算在紫发少年身上！要不是他，章哥能不在现场吗？要是章哥在，轮得到对面的男人说“坐我的车”吗？ 让他赌气不搭顺风车……那是不可能的。 王承佑马上麻溜地跟上，同时凑到莫颜耳边，偏又不压低声音：“你们早就认识？怎么没听你说过。” 莫颜不无责怪地看他一眼：“说来话长，以后告诉你。” 文豪的车，停在离商业mall不远的地上停车场。 车是一辆白色的、外观看来无甚特殊、logo莫颜不认识的车。 “呦，腾势。”王承佑拍了拍车身，感觉像拍了拍马背似的。 文豪淡然一笑：“喜欢？不妨坐前面，好好看看。” 此刻的文豪，心境慢慢沉下来。他不是毛头小伙了，对付毛头小伙，还不是绰绰有余！譬如目前，既然王承佑认识这个小众的车品牌，就应该是个车发烧友，就应该拒绝不了他邀请的诱惑。 他长身玉立，微微一笑，带着把控现场节奏的自信，拉开后排坐的车门，目光寻找莫颜，请她上车。奈何巴巴挤在他身旁的，是抱了一堆乱七八糟东西的王承佑。“我怕你后备箱脏，东西就放后坐了。” 文豪：“……” 转念一想：气不得！发作不得！拉低自己的下线反唇相讥就显不出自己作为成年男人的翩翩风度了！ 又一想，东西放后座就放后座吧，这样后座堆了那么多东西，王承佑更要坐前面了。于是大度一笑，关上车门。 只是，他还没有来及从车头绕到车的另一面帮莫颜开车门，却见王承佑拉着莫颜，快速地从车尾绕到车的另一侧，打开车门，推莫颜坐进去，接着，自己也矮身坐了下去。好嘛，一气呵成。 文豪也别绕车头了，退了两步，打开驾驶位的车门。他还要辛苦地继续微笑：“怎么，不坐前面看吗？” “算了！”王承佑大手一会挥，头靠在弯在脑后的手臂上，“回家看我爸的特斯拉model s好了。”他说话时的随意和淡然，仿佛谈论的不是几十甚至过百万的车，而是30元、50元一张的车的高精图。 莫颜对王承佑看似无心的“炫富”并无太惊讶。她早在第一次去王承佑家时就将所有的惊讶用光了。 文豪难免多看王承佑两眼，心里冷哼一下。富二代。呵。 文豪提上车门。电动车发动起来无声无息。他熟稔地打方向盘，老道地开出停车场，风度翩翩与俊颜为他自带的精英气质再镀一层金。 “跟特斯拉model s相比，我这辆腾势500就显得极亲民了。在市区内随便开开，腾势500性价比还是不错的。无论是内饰，还是发动机技术，都能与奔驰站在同一高度。” 文豪平静得犹如老友攀谈。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愉悦。像莫颜这种情场小白，绝对看不出文豪争风吃醋的影子，连对靠近莫颜的所有男性都异常敏感的王承佑，不知不觉都放松了警惕，真的与文豪交谈起来。 第121章 阴谋序幕 车内气氛正常而平和，言辞间，男士们甚至流露出对对方博闻强识之才华惺惺相惜。 “到了！路边停下就好。”出乎意外，一直放松神侃的王承佑忽然喊一声。 莫颜伸着脖子往车窗外瞧，果然看到王家渡村口的绿地公园。 文豪不觉眼角抽搐。早知如此，他何必一路费心攀谈！他“把车开到楼下，半推半就随着他们上楼”的私密想法破产了。短暂的刹那，文豪做出选择，急刹车在王家渡绿地公园侧：“行。莫颜，代我向你妈妈问好。回头见。” “谢谢！谢谢！”王承佑昂扬地大呼小叫，打断了两个人可能的交流。王承佑拿下花束、购物袋和莫颜的单肩运动包后，再一次拍拍车顶，送良驹般朝文豪挥挥手。气得文豪胡子都翘起来了，假如他有胡子的话。 “怎么没听你提过他？”王承佑不失时机再次撩起老话题。 莫颜无甚隐瞒，简简单单说了。 “服务生上错菜理当饭店埋单。这位文先生看上去精明干练，怎么会连这点都不懂。那时我在就好了。”王承佑极度不满。 莫颜在某种程度上属于逃避型人格，特别糟心的事不太愿反复回顾。她能理解王承佑想替她打抱不平，不过，事过境迁，她不想听马后炮。 “文先生那时候不认识我们，可能不想卷入是非吧。后来看我们实在可怜，也出手相助了。再后来，他出于其实不必有的歉意，还花了5万元从妈妈那里买走我的一副画作。对文先生，你不要小人之心。”莫颜亮出底牌。 虽然眼睛里充满了挣扎，王承佑还是紧紧闭上了嘴巴。 到了楼下安全门门口，莫颜看着王承佑，欲语还休。王承佑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真的好怕，怕她脱口而出说你不用上去了。 实际上，莫颜还真是想这么说，只是王承佑眼中所流露的，让她终究没忍心说出口。 “别忘了，不能提‘徐清莱’的名字。” “遵命！” 两个人敲开306房门的时候，潘姨跟莫洁莲正说着做久腻了妇女才会说的私房话，两个人心跳脸不红地过嘴瘾，忽然听到敲门声，不约而同住了声，也收了脸上的别样春光。 “你们可算回来了。我都没舍得走。”潘姨目光溜溜转向王承佑。她对他那叫一个一见钟情！这世间怎么有这般完美无瑕的孩子，令她看都看不够？！ 莫洁莲赶紧挡在潘姨身前：“好啦，再不回去你老公都吃不上热饭了。”说罢，不管她多哀怨，推着潘姨把她推走了。 莫洁莲这厢把房门关上，王承佑那厢便开始献宝。莫洁莲那个心花怒放呦……不过，目光一碰触到女儿平静的脸，她也就冷静下来。这孩子什么都好，唉，可惜就是年龄太小，自己的事作不得主。 王承佑见莫颜神色倦倦的，又想到明天要去上学，而周五就要月考，便没敢多留。打电话给章哥请他来接。不久，章哥到了，他随即下楼走了。 “颜，这玫瑰算怎么回事？”一俟王承佑离开，莫洁莲便升腾起八卦心情。 “如他所说，不舍得这么漂亮的玫瑰孤苦伶仃在深夜无人的店里独自过夜。” “噗——”莫洁莲笑出金鱼吐水声，“这借口清新脱俗，我喜欢。” “颜，你cosplay展上拍的照片给我看看！” 面对莫洁莲信赖有加的目光，莫颜忽然就有些心慌：“我……我忘了……” “忘了自拍？没关系！下回我找承佑要来看好了。” “呃……”心疼下一次遇见莫洁莲的王承佑十秒。 “颜，聚餐好吃吗？” “好吃。吃的是呷哺呷哺的小火锅。” 莫洁莲露出诧异的目光：“那不是有失融华致的水准？那玩意儿才多少钱！” 莫颜干笑。是啊，她可不就是只能请得起这种价格低廉的餐嘛。 “你是不是累了？”莫洁莲体贴地问莫颜。 “是啊是啊。”想到言多必失，莫颜觉得自己有必要尽快遁走。 “那就快去洗洗睡吧。” 莫颜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才想起来，都没有跟妈妈提遇到文豪，并被文豪开车送回的事。算了，反正也无足轻重。 ……我是莫颜睡意深重的分割线…… 当天夜里，一墙之隔的潘叔比往常晚回家至少2小时。 潘姨一次次靠在面朝王家渡前门口的窗口探望。心急如焚。她的丈夫，可千万出不得任何意外！她的整个性命，全仰仗于他！ 就在潘姨拨打第39个电话的时候，门锁，忽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潘姨跳过大床，拖鞋也丢失一只，顾不得捡拾，赤着一只脚往外室疾走。踏出卧室门，恰恰好看到开门进来的丈夫。 四目相对。 潘姨的喉间不由涌上一丝腥甜。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已发生或正要发生！这就是潘姨从丈夫憔悴的充满血丝的双眼里读到的信息。 “老公。”潘姨才颤悠悠轻喊一声，潘叔“扑通”双膝下跪，跪在了潘姨面前。 “你……你起来说话。” 潘叔膝行，行到卧室门口的妻子面前，一把抱住了她，头埋在她胸口，呜呜咽咽哭起来。混在压抑的哭声中的说话声，含混不清。不过，潘姨还是清晰地听到了“求你，救救咱们”。 潘姨拖着怀中的脑袋，把他引到床上，帮他脱掉鞋袜，盖床被子，自己脱去外穿的衣服，一直脱到只剩一层贴身秋衣秋裤，才钻进被窝，悉悉索索动手帮潘叔解衣服纽扣、拉链、皮带什么的。 一件件衣服被丢出来，潘叔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后，潘姨树袋熊一样挂在胸口冒着热汗的丈夫身上，柔声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跟我更赤诚相待的人了。全告诉我吧。我就是你的延伸。你对我这么好，我至少要原谅你100次，才能报你的恩。” 她能想象的极限，就是馄饨店隔壁的花大婶常年守寡，受不住，终于用日复一日的“老板，送2碗馄饨到我店”里做成苟合之事。没关系，她原谅他。她身体不好，不能劳神不能费力，早就欠他太多次。 潘叔瞪着死鱼般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开始讲述。脸上那抹常见的老实人的木讷、腼腆消失不见，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第122章 我一个人的 “……” 潘姨“腾”地坐起身，连空气中的清冷也感觉不到似的。确实，只差那么一丁点，她的血都要凝固在身体里了。 潘叔跟着坐起，抽被子抱住木雕一般的妻子：“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那两个孩子！我保证！” 潘姨的眼睛像失了焦，看着虚空，泪水缓缓淌下。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另想办法。”潘叔叹气。面对潘姨流个不止的泪水，他选择妥协。 潘姨缓缓抬起头，又慢慢伸出手，摸着丈夫胡子拉碴的脸，心疼道：“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背负着沉重罪孽，假装啥事没有，强笑着养活我的吗？” “我长得一般，也没什么才华，又不是什么大家小姐……何德何能，可你却给了我世界上最好的爱情！” 潘叔额头抵着妻子的额头：“老天不公。不过，既然你是我的女人，我就不会放弃你。我活一天，就不会短你一天吃药看病的钱。” 潘姨哭：“我满足了。再也不抱怨家贫、身体差了。为了你，为了你给我的那些爱，我死都愿意！！” 两个人说着温暖与感激的话，不知不觉到了凌晨。 “我得起床去馄饨店了，生活作息不能乱。你一夜没睡，补觉吧。” 临出门，潘叔坐到床头，又跟潘姨交代了几句。潘姨默默听着，点点头。 “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搬家，好吗？”潘姨央求道。 “马上搬家太显眼。我答应你，等过个一年半载，热度退了，咱们就搬！搬到谁都不认识的陌生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除非——”潘叔略有停顿，“事情搞砸了，咱们就撇下家当跑路。” 当天上午，潘姨带着对陌生城市的憧憬，睡了个史无前例的踏实好觉。下午2点，抵不过饥饿感的潘姨起床。刚吃完丈夫留在冰箱冷藏室里的鲜肉虾仁馄饨，莫洁莲到家开门的声音就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潘姨“嚯”地站起身，墙上贴着的穿衣镜照出她一脸的坚毅表情。她对着镜子愣了愣，慢慢将自己调整到放松的状态。 莫洁莲像往常一样下班，不过，心情比往常美多了。 从今天开始，她开始调班，调成下午班。下午1点去上班，这样她不仅可以给女儿做营养早餐，还可以吃过午餐再上班，又省了一笔银子。 正美滋滋洗脸，准备贴张面膜，睡个舒服的下午觉，门响了。 一听那仿佛一秒也等不及的敲门声，莫洁莲就知道是老邻居来了。 “来了，来了。”莫洁莲口中应着，手中不停，将面膜纸放进小罐，准备泡发。 “你下班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潘姨破天荒没有随着门开而扑进来。 莫洁莲要往小罐里倒开水的动作不由停下。做邻居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听过潘姨用这么正式的声音跟她说“请你帮忙”！ 莫洁莲将开水瓶放下，转向潘姨：“你说。” 潘姨垂下头，露出纤细的脖颈：“我早晨，从娘家二妈家大媳妇的女儿的微信里看到，我妈病了。我想，想回家看看。不用进家门，远远看一眼就好。可是我不敢一个人回去，不知道我怕什么，就是不敢。你能陪我去吗？” 潘姨说得很轻，很慢。她知道，再轻再慢，也能直戳老邻居的痛点。 曾经，她们说起自己的妈妈不爱自己，伤心到抱在一起痛哭。因为觉得自己的妈妈不爱自己，就算受了伤吃了瘪，也憋住不去诉苦。久而久之，倔强忘了理由，成了信念，但心底里对妈妈的牵挂，却从未中断。 潘姨深深的懂这一点，因此笃定，莫洁莲完全拒绝不了她。 当潘姨抬起头时，看到莫洁莲含着奇怪的笑，泪水早已打湿前襟时，仍旧忍不住感到震撼。某一刻，理智几乎失守护，她差针尖大的一微毫，就要脱口对她说：“别答应！” 不过，利益当口，她做了属于她自己的选择。 “答应我，好不好？我就你这一位朋友！”潘姨央求。 莫洁莲飞快地擦去脸颊上的眼泪，忙不迭点头：“行。什么时候走？动作快一点，不耽误给我女儿做晚饭呢。” 莫洁莲知道潘姨的娘家就毗邻她们生活的这座城。城际高铁一刻钟一班，从这座城到那座城，只需要40分钟。算上二次中转的时间，来回在路上也不过是3个多小时的路程。如潘姨所言，远远看一眼，哪怕进家里说说话，差不多7点能转回。 “我去收拾收拾，拿点备用的钱。”潘姨欢欣离去。 莫洁莲倒不用刻意收拾，重新拎起下班回来的包就好。她本想给女儿发条消息，忽然心血来潮，给女儿留了一张留言条，用筷笼压住，压在了餐桌中央。 ……我是莫洁莲陪潘姨去临城的分割线…… 莫颜歪着头做卷子，做得十分投入，惹得乔伊一而再注视她。 数排之隔，角落里的王承佑亦是一脸全神贯注，他低着头，握着笔……然后目视的却是手机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美若仙子的莫颜转回头，露出四分之三的面孔和四分之一的侧转体，灯光恰好打在她的面孔上。 她的额头，光洁胜雪；她的眼眸，明亮如星；她的秀发，呈飞起状划出柔美曲线…… “哇塞。”金刚由衷赞叹。 “哪儿下的屏保？美呆了！我也要！”金刚嚷嚷。 王承佑陡然惊醒，飞快拿手盖住手机屏幕，脸色也沉下来，严肃到肃穆。他用饱含警告的眼神倪金刚。 可是金刚迟钝啊。 “王！好东西要分享。那个小甜妞儿哪下的？我也要！”金刚梗着脖子只管喊。 “啥？甜妞儿？” “链接求一波儿。” &oo.” 刚下课，后面几排的男生就踊跃起来。他们朝王承佑聚拢，脸上带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猥琐笑容。 “滚！”王承佑抵挡不住，压低声音道：“这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我将来的老婆！” 众男生呆若木鸡。 嘛？老婆？那是个避之不及的奇怪存在好吗？是游戏不好玩、聚餐不好吃，还是对赌没有趣、漂亮妹子约够了？居然想到给自己套上枷锁找个老婆？！ “嘶。”花少曹俊杰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王。顺便还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第123章 习惯喊声妈 嘛？ 老婆？ 那是个避之不及的奇怪存在好吗？ 是游戏不好玩、聚餐不好吃，还是对赌没有趣、漂亮妹子约够了？居然想到给自己套上枷锁找个老婆？！ “嘶。”花少曹俊杰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王。顺便还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健身二代陶建杰摇着头走开，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其他人也纷纷避让瘟疫一般撤离。 正当王承佑深感满意之际，忽听呆滞许久的金刚大喊一声：“莫颜！” 王承佑“噌”地蹿了起来，伸手就去捂金刚的嘴巴。所以，当莫颜温吞水一样转过头，循声往后望时，只看到王承佑将金刚的脑袋夹在胳肢窝里，一只手还紧紧盖在金刚嘴上。 王承佑朝她露出她惯常见的笑脸。她勾了勾唇，算是礼尚往来回了个笑容，很快又转回头做她的卷子了。 金刚那句“那张照片拍的是莫颜”的顿悟，就这样含混不清地消失在王的“魔掌”中了。 王承佑把金刚挟持到没多少人的四楼，不放心，继续抓到五楼，才松开一直以奇怪的姿势跟他上楼的金刚。 “金刚，”他手搭在金刚的肩头，眼睛看着金刚的眼睛，“我喜欢莫颜，但莫颜不喜欢我。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我怕给莫颜太大压力，使她反而更讨厌我。你懂的，对不对？帮帮我，守住这个秘密！” 金刚激动极了。他甚至不能流畅地表达自己。 他朝王伸出手，两个大男孩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金刚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朝自己胸口擂了擂：“人在，秘密在！” 王承佑拍拍金刚的肩头：“好兄弟！” 两个人并肩往楼下走。一直靠在栏杆上等俩人下来的后排男生们多少有点诧异：这么快就下来了？ “你们背着我们搞什么啊？”有人吼道。 “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王喜欢……” 王承佑无力吐槽，翻了个哥特式白眼，飞快捂上金刚的嘴巴。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队友，诚不我欺！ 放学。王靠在后门等莫颜。 众男生不怀好意地看金刚。金刚两眼发亮，像发现秘密一样来回看王和莫颜。看得王承佑心中无明业火直冒，又不便说金刚什么。 曹俊杰决定客串一回解语花，嘻嘻笑着，勾着金刚，把他勾走了。 大伙儿相视一笑，心中均有“幸好我们都是明白人”之感。王喜欢莫颜，莫说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不长眼睛长个鼻子也能嗅得出来！也就傻金刚，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拿它当新闻。 王等到莫颜之后，跟莫颜并排下楼。 这时候楼道里嘈杂得厉害，他们并不热衷赶这个时候凑近说话。稍有观察力的同学，还是能轻易看出二人关系不同寻常，至少男生对女生不同寻常。他常时不时手撑墙面或楼梯扶手，为身侧的女生挡住身旁人流冲击。 “坐公交还是坐章哥的车？”出了拥挤的楼道，王承佑问莫颜。 “坐章哥的车吧，”莫颜回，“我想听听他跟那个陌生男孩相处的事。” “如果章哥的讲述有些奇怪，你不要太在意。” 直到莫颜坐上车，才发现王承佑的叮嘱确实有必要。 王承佑落座后，像是偶然想到，随口问章哥：“章哥，你朋友后来怎样？” “哈，你问我朋友跟他干弟弟的事情啊？”章哥不见迟疑，顺口接道。 莫颜马上明白过来，这车上恐怕有什么监听系统！她一声不吭，只拿眼睛看王承佑和章哥。 章哥和王承佑攀谈起来。说得不急不躁，遇到诸如路灯、转弯之类的特殊路况，章哥便停下讲述。就这样，断断续续，东拉西扯，聊了一路。 莫颜由此得知，“朋友的干弟弟”很自觉，很乖，住到新家之后还会看手机上的学习软件，貌似在自学初中的课程。因为太乖巧的，朋友总觉得他憋着一口气，在憋什么大招儿。 有时候，朋友有急事需要外出，怕他不熟路况乱出家门，只好将他反锁在家。好在，干弟弟的家人正在赶来的路上，相信过不了2天，朋友就可以解脱了。 到了王家渡绿地花园旁，章哥停下车，将莫颜和王承佑放下，约好5点半来接，扬长而去。 莫颜还沉浸在恍如特务接头的神秘气氛中。 “这么说，”她边沉思边缓缓开口，“章哥在调查他的背景，已经有点眉目，差不多再过一两天，就查出来了？” “聪明！”王承佑扬起手。不过，莫颜提前缩起脖子撅起嘴巴，使他的“空格键”完全无法落下来。他对她露齿一笑，表示阴谋被看破后的甘心认栽。 两个人腿脚麻利，很快来到莫颜家门口。 王承佑站在一旁，耐心地看莫颜先敲门再拿钥匙开门。这是他不能理解的回家程序，但是他信任她所做必有理。 开门。室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迎面走出笑吟吟的莫洁莲。 “妈？”莫颜扬声。回家不喊声“妈”，总觉得缺了点啥。 “阿姨给你留了纸条。”王承佑率先发现餐桌上的留言，并飞快预览。 莫颜接过来看。纸头上写着妈妈陪潘姨回一趟她娘家，大约晚上7点回。万一7点回不来莫颜也不要着急。落款是“晚上见的爱你的妈”。 莫颜将纸条随手放回餐桌，从书包里取出手机，二话不说，将电话打给莫洁莲。无他，就是习惯到家了听听她的声音。 王承佑立在餐桌旁，从书包里往外掏作业。 电话里隐约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令王承佑正取作业的手猛然停下：“有问题？”他眼睛里全是谨慎。 莫颜摇摇头：“这种异常对我妈来说就是正常。经常发生‘没听见铃声’啦，‘手机没电关机’啦，‘充值用光欠费停机’啦之类的。打她10次电话，能正常接2次，就算不错了。” 王承佑放松下来，继续取作业：“呆会儿你做卷子，我稍后叫一份外卖。你卷子做得快的话，我还可以跟你一起吃晚餐呢。” 第124章 无法说服 莫颜脸颊发烫：“谁要跟你一起吃晚餐！” 王承佑笑嘻嘻的，被抢白了也不恼：“今天我就坐你旁边好吗？保证全程不说一句话。” 莫颜自感脸颊更烫了。她不置可否，埋头做起卷子。偶然，王承佑挽着徐清莱走下旋转楼梯的画面会冲出脑海，她就咬唇把它们从脑海里赶出去。 而王承佑，就坐在她对面，老神在在地翻书。轻轻的，小心翼翼，一页一页的翻。也不知道是真看，还是做样子。 时光流逝，等王承佑意识到他还没叫外卖时，时间已到了傍晚的5点5分。看样子，与莫颜共进晚餐只能在想象中进行了。 再过20多分钟，章哥会来接他。 王承佑才刚放下书，拿起手机准备选外卖，门外就响起敲门声。敲门声自带慌张与急切。莫颜闻声习惯性起身应门，王承佑示意她不要去开门。 他坐在位置上，屁股都没抬：“谁？” “我……我找小颜。”陌生而沙哑的中年男人声。 莫颜白一眼王承佑，这家伙长得那么高，胆子却那么小，总给她过分警惕的感觉。有钱人都这么草木皆兵吗？ 甩脱王承佑试图拉她的手，莫颜前去开门。潘叔慌张的脸露出来。 “潘叔？” 潘叔根本没来及看王承佑，他局促地搓着手，直接盯上莫颜：“小颜，你妈妈不在家？” “我妈说她跟潘姨一起去潘姨娘家了。怎么，潘姨没告诉你？” “嗐！”潘叔顿足，一脸丧气，这口气叹完，转身就走。 “潘叔，到底怎么了？” 莫颜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明显异常的潘叔走？这里面还牵连着她唯一的亲妈呢。 潘叔在莫颜拉扯下转回身，一脸的难言之隐。转回身，目光才不留心扫到一直静默不语的王承佑身上。潘叔显然有些意外他一直笔挺而沉默地立在那里，要开口说话，又马上将话缩了回去。 莫颜无暇多解释，直接逼问：“您快急死我了！” 潘叔从王承佑身上收回目光，重新对上莫颜：“我，我倒是不意外她回娘家，她那个坏心眼的妈生病了，她对她又恨不起来了。可，可她怎么把你妈也拖去了。这下可坏事了。” 虽然他笨拙地全程只用了“她”这种指意不明的称呼，莫颜还是准确无误听懂了。 “你说的坏事是指——”莫颜强作镇定。莫洁莲的精神状况她清楚，可受不了什么刺激。 “大雨引发蔚城与谭县交界的山体发生滑坡，部分地段有泥石流发生。这是广播里刚报出来的新闻。我说我下午的时候怎么总觉得心神不宁。”潘叔手捂额头，仿佛随时会体力不支眩晕似的。 莫颜直接原地一个趔趄。 还好王承佑手疾眼快，伸手搀扶住了她。 “那潘姨的电话能打通吗？” “要是能打通，我也不用着急忙慌来敲你家的门了。怎么样，你妈妈的电话能打通吗？” 莫颜颤抖起来。她吃力地抓住王承佑的衣袖，眼泪不由自主就涌了出来。 王承佑用脚勾一只凳子过来，扶莫颜坐下来，摸出手机就网上搜索起山体滑坡的新闻来。搜索引擎里翻了几页，才在一个当地论坛里看到类似的消息。虽然毁坏程度不及想象得大，这件事，确有发生。 “当地政府会第一时间施加援助的。你们不要着急。目前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王承佑安抚莫颜。 潘叔忽然脸色显出坚毅：“不行，我得现在出发，去找她！她心脏不好，受不了惊吓。” “我也去！”莫颜忽然生出一股力气。她的妈妈虽然没有心脏病，可，分明比潘姨还受不了惊吓！ “不行！”王承佑阻止莫颜，“要是道路堵塞，你去有什么用？” 莫颜推了他一把。不是至亲，总是不能切身感受这种一秒钟也坐不住的焦急。 她从卧室拿出一个空包，往里面塞了水杯和棉衣，拉开抽屉，又塞几块巧克力、糖果。包很快满了，她将手机挂在脖子上，钥匙放进口袋，也不管王承佑说什么，抬脚就出门。 王承佑拦不住，只好抓起自己的书包，跟着出门。 其实，他可以靠蛮力将她留下来。只是，觉得那是不得已时的下策。 5点10分。 潘叔像一阵旋风，旋下楼。有两次迫不得已等莫颜，眼神里已经明明白白坦露出“莫颜是累赘”的情绪。他不止一次焦躁地看向莫颜和王承佑：“你，你留在家里，我保证电话随时接听，行吗？” 莫颜有莫颜的执拗，她不愿意在妈妈孤单害怕的紧要时刻，她远远地缩在后面。她的妈妈，可是为了她的安危急疯过的妈妈呀。 王承佑见自己没有可能说服莫颜留下来，又极度不放心妙龄的莫颜跟一位糙大叔离开，而预估此时章哥刚从家出发往王家渡驶来，他打电话催促也无济于事……那种情况下，他能做的判断就是：先陪莫颜一阵。 潘叔拦了一辆摩的。 莫颜要跟过去，被王承佑死死抓住：“绝对不能坐！” 潘叔没有回头，但动作无疑放缓。 “求你了，这是出车祸概率最高的车了。坐出租车吧。” 潘叔紧着的双肩松懈下来，甩开嗓门：“那玩意儿贵！” 王承佑也不搭话，走到路上拦了辆出租车。三个人鱼贯坐入。潘叔要坐后排，被王承佑“请”到前面。 “你上来干吗？”莫颜反问坐她身侧的王承佑。 王承佑没好气地转开视线，不看莫颜。他那么苦口婆心地劝她，她充耳不闻。他可没办法像她那么狠心。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上车，明明笃信去了也无济于事（不仅是他，莫颜去了也无济于事），可是，就是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跟大叔一起离开。倒不是他怀疑大叔欲行不轨，只是，纯属放不下心。 “好啦。我不是不听你的。我只是担心我妈妈。你还记得，不久前她还住过精神卫生中心的病房……”莫颜放低声音。 第125章 承佑！我怕！ 王承佑一秒气消。 重新回头，与莫颜视线对接，他还是不死心：“最好的办法是打当地市政热线，了解事情进展。大家一窝蜂围过去，只会成为营救的障碍。再说了，阿姨到底有没有在出事的时段途径那里，还是个未知数呢。” 莫颜苦笑一声：“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愿意她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潘叔熟那一路，我跟着他，比呆在家里能刚早见到我妈妈。” 王承佑明白过来。他是说服不了莫颜了。 他在用理智思考，而莫颜，是在用情感。 设身处地地想，要是他得知莫颜可能面临危险，他能做到理性应对吗？ 那天夜里，接到莫颜的求救电话，他不及多想，深夜从家里偷溜出来，一路狂奔找莫颜，就是力证吧。 关乎至爱，只能随心意而动。 王承佑不再劝说，转而开始跟章哥发短消息。 他的初步想法是，把章哥喊到高铁站，把莫颜托付给章哥，让章哥陪莫颜去，他自己叫出租车回家。这虽然不是他的本心——他希望这种时候由他本人陪着莫颜——但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章哥比他更有能力保护莫颜的安全。 其次，此举不至于惹怒他的父母，使他父母迁怒到莫颜身上，憎恨她将他引入风险之中。 章哥为了确保是王承佑本人发来的消息，还谨慎地打来一通电话。 简短交流之后，章哥道：“没问题。我这就上高架，20分钟之后，站前南广场见。” 以上，是断片儿之前的全部记忆。 王承佑睁开眼睛，呈现在眼前的，是光徒四壁的墙。墙身向上，长着暗褐色的霉菌。他推测，是在一套至少10年以上房龄、朝北、入冬以来无人入住的公寓房。 除了睁眼，他一动不动的躺着。 四下寂静。 如果不是房子隔音做得特别好，只能说这是一幢入住率极低的行将废弃的楼。 王承佑感受四肢，并无痛感，手脚也无束缚感，他应该是吸入乙醚之类的晕昏，而后被人趁机转移到这里。 没有懊悔，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王承佑脑海里静静回忆着清醒记忆里的莫颜神色。内省的时候，仿佛自带放大镜功能。莫颜的睫毛，莫颜的嘴角，莫颜的颤抖，莫颜的背影，莫颜低声哀求地讲述…… 梳理过后，他徒劳地闭上眼睛。 是了，不管莫颜有没有参与到他的绑架案中，他都一厢情愿地认为她没有。 绑架，在理论上曾多次重温；实践上，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感觉？说来好笑，他此刻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平静。 大概是栽在喜欢的女孩手里，多少带点滑稽的心甘情愿。 王承佑呼吸极为平稳，眼睛不再睁开。 忽然，快把自己哄睡过去的王承佑手脚飞快地坐起身：“莫颜？” 他寻不到体内生物钟的痕迹，却轻易感受到莫颜在附近的气息。 “王承佑！”莫颜沙漠遇绿洲一样大声回应，伴随惊慌失措的哭泣声。 “别怕。我在……”说完，才发现关着他的门是从外面反锁上了。他根本出去去。而窗户，早已被木板钉死。 莫颜大抵也是自由的，她很快找到王承佑所在的房间，用手推搡着木门：“呜呜，承佑……你还记得是怎么回事吗？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们会得救的。快跟我描述一下，你身处的是什么样的环境？” 通过莫颜的描述，王承佑拼出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他被关在卧室，外面的厅与厨、卫均可自由抵达，套房的门同样从外面反锁。 有电，有水，无燃气，冰箱里有面包，储物柜里有泡面，灶台上放了一把电水壶。 “有意思。”王承佑盘腿儿坐在紧贴门的地方。 薄门之外，是挨着房门而坐的莫颜。 “有意思？”莫颜哑着嗓子反问。她苏醒得晚一些，醒后死死咬住衣袖，不敢发声，生怕引来什么人。 “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的。面包或泡面，你饿了都可以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如你心中所怀疑的那样，我们被你的邻居绑架了。”王承佑站起身，用脚试探性地踢了踢房门。不期然，房门上露出一个洞来。那个洞像是事前就挖好的，用胶布敷衍地又贴上。 洞口低低的，离地不过10厘米；小小的，目测够递进来一桶泡面。 王承佑甚至笑出声：“可真是善良体贴呢。莫颜，你去用水壶烧水，泡两桶泡面来，我饿了。” “你还有心情笑？”莫颜拖着哭腔道。 小小的门洞里，伸出王承佑的手。五根手指一张一合，看上去主人心情不错，还能皮。 “能备上干粮、想到男女有别、给女孩子留卫生间，甚至在门上开个小洞免得我饿着的人，是不会撕票的。放心吧，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泡面我轻易没有机会吃，你帮我泡一桶，好不好？” 莫颜将信将疑，犹犹豫豫站起身。 王承佑的话有效地减少了她的恐惧与忧虑。她去烧水。等水开时将面拿到卧室门口。水开了，又将水壶拎到门口，在门口冲泡面。 “好香啊。”屋内传来王承佑心情大好的声音。 莫颜将冲好水的那桶递过去：“佐料已经各帮你倒了三分之二包。面还要等上2分钟才能吃。” 泡面通过小门洞艰难递了过去，只是她的手还没有来及缩回，就被王承佑捉住。 “颜。”他低低唤她一声。像她妈妈那样，只喊一个字。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莫颜像被施了定身术，一下子动弹不得。 “等我们出去之后……”王承佑近乎一字一顿，语气温柔得能融化莫颜的听觉神经系统。 躺在手心的小手没有丝毫挣扎，他用手包住那只小手，头抵着门：“做我的……”他最为珍视的“女朋友”还没来及说出口，耳边突然传来急剧的爆破声。 “承佑！我怕！”莫颜尖叫起来。 第126章 有人爆破门 王承佑紧紧握住莫颜索索发抖的手：“别怕。有人爆破门了。快捂上耳朵。呆会儿会有人持枪闯进来，千万别乱动。是救我们的人来了。” 莫颜俯跪在地上，爆破声初响之际，她一时慌乱失手推倒了泡面桶。顾不得热水浸透裤子时烫到肌肤，她紧紧抓住王承佑的手，与门贴得近得不能再近。空出来的那只手，就捂着头。 她仿佛看见门被一只有力的脚踢开，仿佛看到几位持枪警察吼着“不许动”闯进来，仿佛看到强光灯乱闪着照进来……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因听到王承佑的话而头脑中设想了以上一连串的营救动作。 一双遒劲的大手，扳住她的肩膀：“小妹妹……”他试图扶起她，顺便拉出了一截手，平白吓得那人差点原地跳起。 分不清是莫颜不肯松手，还是王承佑不肯松手，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警察只好停下扶莫颜。 “里面是他吗？”一张照片递到莫颜眼前。 “是的。” “松手。让一让，我要踹门了。” 声起脚落。薄门板应声被踹开。好整以暇的王承佑在众人殷切期盼中露出全身。 “好可惜，没来得及营救泡面。”王承佑嘴角弯起，一派轻松地对着莫颜说道。 “还有第三个人？”除莫颜外，听的人均全身紧张。直到有人不小心低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桶泡面，才释然。 莫颜的袖口，还挂着泡面丝儿。因为她俯身在地，泡面汤汁儿的颜色弄了她一前身。她想笑，又笑不出；用手捂着嘴，想哭又不敢大声哭，抖着肩膀立在一群人高马大的特警中。 王承佑朝她伸出手。 他想把她揽在怀里，把刚才未说完的话继续说给她听。 “佑儿——”熟悉的声音拌着哭泣与喘息声，由远及近。 王承佑伸出的手，只好上扬起来，改为摸自家后脑门。 这是视他如命的妈妈到了。 王承佑的第一反应是，真恨不得让莫颜隐形。再不济，推进人群中也好。可惜，那些善良的警察本着保护受害人的心意，紧紧护成人墙，密不透风地圈住二人。 人群让开，胡乱挽着头发的米芝扑进来，哭泣着抱紧承佑，忽而推开他，上下拍打、抚＊摸，一番检查发现儿子并无受伤，才开始抱怨：“魂淡！你这是要我的命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这样热烈的宣言，让王承佑只好集中心思安抚妈妈。 米芝伏在儿子胸前哭得毫不客气，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了王承佑的身上，正哭得痛，忽然瞄到缩成一团的莫颜。 “你是——”米芝歪着头看莫颜。 “我是——”莫颜还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听米芝两手一拍：“是你！” 旋即，她转身朝向王承佑：“走！跟我回家！” 说罢，拉起儿子的袖子便走。特警们也建议尽快转移到安全可控的地方。一大群人，有条不紊地撤退。 底楼，章哥脸色严峻地守在楼梯口。米芝拉着王承佑，连章哥的车都不肯坐，径直去了另一辆私家车。看得出来，她对没有将儿子照顾好的小章不是一般的有意见。 王承佑边跟着盛怒的母亲往前走，边频频转头，回头看莫颜。他是无可能说服妈妈把莫颜顺道送回家了。眼神递给章哥，章哥一脸的爱莫能助。他现在已是心有余力不足，除了乖乖跟着总裁车回去述职，再没有溜号的可能。 一位女警员走过来，似乎要带王承佑回去录口供，被米芝断然拒绝。米芝说了什么，落在后面的莫颜无从得知，但是，从她伸手指自己的手势上，莫颜约略猜出，大概是什么事要问就去问她吧。 莫颜远远地落在后面，看到众星拱月般被人簇拥走的王承佑，低头再看孤身一人的自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大约是羡慕吧。 女警员朝莫颜走来，笑容亲切。莫颜像是看到寒冬里的暖阳，抓住她的衣袖就跟她一起走了。 坐上警车后好一会儿，鼓起勇气去问时间，才知道原来还是当天，不过是晚上9点多钟。难以相信，她以为经历了天大的波折，原来在物理的时间线里，才不过是三个来钟头。 “美女警察姐姐，你联系过我妈妈吗？” “叫我小徐姐吧。我还没来及联系你妈妈。我们的技术人员在附近的垃圾桶里发现两部抽掉电池的手机，其中一部可能是你的，但是因为需要提取指纹，暂时不能还给你。你可以用我的手机给你妈妈打电话。” 莫颜接过小徐姐递过来的手机，心中感慨万千。早在事情还是一团糟的时候，王承佑就为她揭开过面纱。那时她压根不信，这会儿却深信不疑。 莫颜还没有来及输入电话号码，就被小徐姐紧急叫停了。 “对不起，是我想得不周到。刚接到上级通知，现在不宜主动联系你妈妈，除非另一位嫌犯落网。” 莫颜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嫌犯？柔弱多病的潘姨就这样成了嫌犯？ “小妹妹，你放心，我们派了人守在你家楼下，等你妈妈一出现，我们会第一时间告知她你的情况。而且，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录完口供。” “小徐姐，潘叔，呃，我那男邻居……已经落网了吗？” 小徐姐露出柔和的笑容：“我不能跟你透露任何跟本案有关的信息。回去之后，会有专门的人员负责跟你交谈，到时候，你可以问他们。” 莫颜点点头。 警车穿梭在闪着霓虹灯的城市里。黑夜带着黑色的清冷，将寒意肆意挥洒。 从警车上下来，莫颜不由打了个喷嚏。 ……我是莫颜内心茫然无依的分割线…… 一间小而简陋的房。 一张空无一物的桌。 一把不甚舒服的椅。 莫颜心猛缩，看向对面两位警察的目光不由发怯。 她没有经验，但，口供或笔供应该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录的吗？？ 第127章 谈条件 墙上，“你的亲人在等着你重新获生”映入眼帘，目光扫过去，另一面墙上挂着“犯罪嫌疑人权利义务告知书”。莫颜正震惊，对面“啪”的一声，3盏大灯明亮的光线射过来，耀眼的光芒使她不由低下了头。 这时她才猛然想起，会不会，她自己的嫌疑尚有待洗清？ 站在外人的角度看——尤其是王承佑妈妈的视角，极可能是他们一伙穷疯的人联合设计她儿子，她嘛，就是演苦肉计的那一个。 “姓名。”对方语气虽不凶，眼神却凌厉。 莫颜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根本无用。 还没有来及开口，门外响起敲门声。 一位警察示意另一位书记角色的伙伴去开门。 门打开。令莫颜想不到的是，门口站着文豪！ 文豪朝莫颜招手，瞬间招出莫颜的两行眼泪。莫颜没敢贸然奔出去。文豪便将门推得更开一些，让出身后的一位年轻人。 “金律师，莫颜的私人律师。”文豪朗声介绍。 “我声明，你们无权在这样的环境下向我的委托人问讯。我的委托人是报案人，而非犯罪嫌疑人……” 好样的，金律师！直接说出了她的最大感受，只是，莫颜的两眼泪水更汹涌了。 “金律师，不要火气太大。这案子是系列案，因为被绑架者身份特殊，其家人为我市gdp发展有重大贡献，案子在上一次就已被列入重点案。 唯一可确认被害人并不是坐在你身边的这位小朋友，我们问询，某种程度上是在帮她洗清嫌疑。请你加以配合，协助刑侦人员，尽快得到全部真相。” 金律师：“……” 系列案？重点案？带嫌疑？ 只怕金律师比莫颜还蒙圈。他只是受好友的好友所托，在一次也没有见过莫颜的情况下贸然介入，根本没想过剧情会如此复杂、重大。 而莫颜，在听到“系列案”的刹那，就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徐清莱身上疑似被绑架的事件上。 多么巧合。被绑架的人都是她的同学，她这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吧。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妈妈莫洁莲失心疯去精神病医院是不是未雨绸缪的演戏？ 细思极恐。 连她都不敢确定真相牵连她家多少分。 或许，她真的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命定为演苦肉计的那一位？！ 轻咳一声，金律师少了最初的底气：“暂停。我去会见一下我的另一位委托人。” 暂停的只是金律师，对面的两位问话的警察并没有因为金律师的离开而停下。在他们饶富社会经验的双眼看来，莫颜像个没有反手之力的无害兔子，遇到这样的对手，不快刀斩乱麻，还等什么！ “在你这个位置上坐的，都是些杀人犯、抢劫犯、吸毒售毒犯、诈骗犯什么的，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坐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你还有美好的未来，希望你能珍惜。现在，请如实回答我们刑侦人员的提问！” 莫颜已经把自己缩得不能再缩，那些话像刀子一样射向她，她的委屈与恐惧，已经超越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嘭。” 额头碰触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陷入无尽黑暗的最后一刻，莫颜想，糟糕，紧绷在脑海里的那根弦断了…… “卧槽！”对面的警察大吼一声，“不会吧，我们还没开始问呢，她就这么昏倒了？这不栽赃吗？赖我们逼供？这特么……卧槽！幸亏有录像，不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快，找个女警过来，让她躺平喂点糖水。” 眼看头栽桌面、身体渐渐倾斜的莫颜要倒地，年轻警察不得已凑过去扶她……恰在这时，问询室的门被打开。 感觉不对！王承佑推了一把带他过来的警员，眼前遮挡消失，室内的一切映入眼帘。 站在门口的他，人虽然没动，眼神赫然是杀人级别的。要是心意真的能杀人，那名看似拿手在摇晃莫颜的警察已经死过一百回了。 “不是……”门口强大的气场迫使他开口解释，开了口，才猛然回过神，这是他的主场！录像可以证明，他没有过错！“他谁呀？”手扶莫颜的警察用下巴指王承佑。 “今晚的被害人。”门口的同事回答他。 “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我们口供还没录呢。” “刘局递了话，带他来看看那位小姑娘。小姑娘怎么了？昏倒了？快叫医生啊。” 年轻的警察不满地嘀咕：“叫医生？叫法医啊？” 一直站在门口的王承佑，似乎忍无可忍，生硬转过身，走了。带他来的警员直摇着头：“你呀，就管不住你的嘴。”说罢，朝王承佑追去。 王承佑不知道自己离开是要去哪里，只觉得再多看一眼，就要炸了。一直走到30米长的走廊尽头，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心中翻滚的怒气。 他把电话打给父亲。 “爸，说吧，除了到国外读书，你要我做什么？” 车挺公安局外，人坐在车内的王宸一愣，马上从隐隐翻滚着汹涌怒气的儿子声音里意会到什么——儿子这是要跟他谈条件了。 本来，强迫叛逆期的少年改变心意，是一件危险的事情。饶是管理数千人集团的他也不敢贸然行动。儿子是米芝的心头肉，何尝不是他的。 坦率地说，另一位儿子王者风，是他心中理想的接班人。长在身边的这位才是他心中的儿子啊。也只有他，会勾着他的脖子，贴在他身上半真半假的撒娇。 他对他的爱，常藏在他对他的埋怨中，以至于他自己都忘记了，内心深处，他有多宝贝他。 听闻小章汇报他失联的刹那，世界在他眼中都失去了颜色。那时他正坐在身价千万以上的手下高管面前，对会议做总结部署。一向镇静有度的他，直接红了眼，手机也握不牢，就那么从手中跌落…… 他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站起来，心中翻滚的，也是这般汹涌的怒气。他要找人拼命，只是不知道该找谁。 第128章 爱情中的妒嫉 “快，叫医生。”他听见下属们高声喊叫，眼前人影乱窜，乱作一团。 然而，他一点都不关心。 他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用尽一切办法，找到他！ 接小章电话后半小时内，半城警力出动，全城交通戒严。一个小时候，锁定犯罪嫌疑人；一个半小时后，犯罪嫌疑人落网…… 他隔着单面镜，看了那位胡子拉碴的落魄中年男。要不是理智尚存，他都有生吃了他的心！ 好在突击审问后，很快得出藏匿儿子的地址。米芝根本拦不住，一定要第一时间跟着前往。老天保佑，一切有惊无险，人也安全接回。 还记得他望眼欲穿地立在门内看庭院，终于看到车开了进来，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他走下来。 他看上去，如此好整以暇，以至于，当爹的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他这做爹的，心脏病都犯了，冒着生命危险挺在家里坐镇等他，他竟然如此轻松自在，丝毫不见惊吓、胆怯，让他准备好的拥抱和安抚情何以堪？ 等他一步步走进，他忽然发现，心中的怨气没有了，只剩下感激。去他娘的拥抱和安抚，感谢老天，让他完好无损归来。 然而，稍一交谈，他平息的怒气又蒸腾起来。小没良心牵肠挂肚的，竟然是一个女孩子！绕来绕去都是让他快去打招呼，别让人委屈了一个叫“莫颜”的女孩。 夫人米芝不像他这般有城府，直白地批评儿子，指责他过于天真，令歹人得手，害双亲担心……激动之下，米芝直喊，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听到“莫颜”这个名字，更不想看到她！ 小畜生猛地站起来，搞气氛一般沉默地盯着他的亲妈，半晌，说了一句话。轻飘飘几个字，却如当头棒喝。 敲在的不止是米芝心头，还有他的心头。 小畜生说：“莫颜就是我。” 莫颜就是他？ 笑话！ 他鄙夷归鄙夷，却不敢表态。 他还记得自己跟第一任妻子热恋的时候，本不必那么快就结婚的，正是因为他父亲蛮横强势的镇压，反而激起他叛逆行径。 他怕有其父必有其子。 事情不必走向最坏的结局，当徐徐图之。 当时，面上他不置可否；内心却忧心深重。只得借着让他配合警察工作回去录口供的机会，适当满足他的要求。 没想到，转机来得这么快。不过个把小时，他就会转头来求他了。 王宸内心难免雀跃。 即使上亿的收购案，也很难给他这样的欣喜之情了。重要关头，他故意停顿几秒，威严十足地开口：“从今以后，再也不可……”他想说，再不可跟那个贫民窟的女孩有半分瓜葛，转念又想，何必如此直白凶恶，显得他急不可耐？心意一转，他改为：“踏进王家渡半步。” 他甚至，有意收敛语气，说得平平静静。 “我答应你。” 还以为电话那边的痴情少年会反对，没想到，他比他还迫不及待。 “说罢，你想要什么？”既然要卖他人情，他这当爹的，索性卖足份量。 “第一，不要为难她。她是无辜的，甚至全都因为我，才有此遭遇。” 非也，非也。要不是她，那些渣子，怎么有机会接触到你？王宸反驳。 不过，只是腹语。没有必要在细枝末节上争论不休。他要的是解决问题，不是争辩对错。 “第二，不要迁怒于她。有什么样的邻居，不是她能决定的。我爱慕她，不该是她受惩罚的理由。” 王宸冷冷一笑：“儿子，谈判要公平。二选一，你要我做到哪一条？” ……我是王承佑深感自己无力的分割线…… 半小时后，昏迷后重新苏醒过来的莫颜做好了笔录。事情于她很简单，讲述没有超过5分钟，就全部讲完。 她虽然经历过，其实，仍跟在迷雾中一般。甚至到当下，她也无法想通所有的细节。妈妈的留言、潘叔的慌乱、陌生的司机……一切都那么真实，而她是如何从出租车上到了公寓房，又怎样明明醒着却失去了意识，她都画不圆。 问询的人颠来倒去追问一些细节，她便一而再反复解释。就这样，半小时后，签字画押。对方说，她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莫颜扶着桌角站了起来，茫然四顾，一时有不知去哪里之错觉。 门口很快走进来一位眼熟的男子。莫颜要刻意集中一下精力，才识出那是文豪。 原来文豪一直没有离开。 文豪疾走过来，很想把她揽在怀里。她看上去那么疲倦，那么迷茫。惹他心动，令他砰然生出保护之心。 可是，当时有不下6双眼睛，或许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更多。他只好克制自己。 文豪朝莫颜笑笑，将手中的大衣披在她肩头：“没事了，我送你回家。” 曾经被泡面汤汁儿浸湿的裤子和上衣袖口已经暖干，衣服到处是浮灰和污渍。外在的狼狈跟她深深的疲倦相比，都不算什么。 莫颜忍着累，跟上文豪的脚步。那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灯塔了。 出了公安局的大楼，莫颜开口：“文先生！你能联系上我妈妈吗？” 文豪眉头微蹙，倒不是为莫颜的问题，而是……他做了这么多，还只是个“文先生”吗？ “我妈妈现在还联系不上吗？”莫颜着急，抓住了文豪的袖子。文豪慢慢抽出手，将手落在了莫颜的肩头，扶住她，像赠予她力量般手中轻轻用力：“别急。警方已经通过技术手段，定位到你妈妈和那位罪犯同伙的地址。据我所知，警方已经连夜开车过去了。早则今晚，迟则明早，你就能见到你的妈妈。” 莫颜抽泣起来。她用纤细的手，无力地捂住脸。 文豪适时轻轻拉莫颜，将莫颜揽在怀里，哄小婴儿一般，缓缓地拍打她的后背。这一刻的感受，让他确知：就是这个人了！ 所有的斡旋与等待，都值了。 文豪嘴角露出满意的笑。 不过，目光却不由一滞。 第129章 将代价吐出来 离他不过十步开外，大楼出入口，百瓦白织灯下，敛眉而立的，可不就是那天那位饶舌的少年？ 少年身形高而略单薄，脸上的神色却犀利。即使隔着厚重的夜色，也丝毫不妨碍他接受到来自他的怒意。 那怒意静默无声，却来得汹涌。连他，都忍不住身体一寒。 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刻录到他的骨子里。以至于，他轻轻拍打莫颜后背的手不由一顿。 就在他以为他要朝他冲杀过来时，少年忽然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一种难以言说的轻松，微微从心中漾开。 要是上一次邂逅尚不知少年是谁，今晚，他算是彻底知道了。 不过，知道之后，他却是不怕的。不仅不怕，还多了一丝不为人知且不便为外人道的别样成就感。那位少年爱慕他看上的女孩，权当佐证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眼光吧。 文豪微微一笑，转身揽着莫颜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黑暗中，一直隐忍的章哥从廊柱侧露出半个身子。他交替握着拳头，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作为多年保镖加忘年交的他，无疑分毫不差地感受到了王承佑的心意。现在还不是时候，早晚有一天，那个竟然先于承佑一步将莫颜揽在怀里的人，会连本带利将代价吐出来！ 章哥朝暗色中身影狠瞥一眼，跟上王承佑的步伐。 已经是深夜1点。 王承佑一言不发坐在车后座。 司机是父亲的司机。 尚不知自己是否有戴罪立功机会的章哥只有开车尾随在后的资格。 在父亲的司机之前，另有一辆汽车开路。 三辆车疾驰在夜深人静的城市里，很快抵达臻园。 与父亲王宸通过电话的王承佑，执意要等莫颜离开警局之后再离开。公正的问询之下，警方已经通过问询技巧得出结论，莫颜的供词真实无可疑点，断然不是绑架知情人。 车停车库。王承佑通过电梯直抵二楼。他知道父母均在客厅等他，可是，他一点开口说话的念头也没有。 他只想闭上眼睛。尽快度过这一夜…… 刷牙。 脱衣。 淋浴。 水线从蓬蓬头喷出，他站在如雨水柱下，任由水顺着头发流淌、淋漓滴下，眼泪终于可以放纵地冲出眼眶了。 那个人把手放在她肩上。 那个人把她揽在怀里。 那个人用手拍打她的后背。 …… 王承佑捂着胸口，慢慢蹲了下去。 心如刀绞。 这，就是爱情中的妒嫉吗？ 不行！ 王承佑忍痛站起身，扬手拍在了淋浴控制开关上。 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 他直接把电话打给了一个父亲控制不到的人。 “莫颜。”他开口。因为心痛难忍，有些呼吸不稳。 对方嗷地叫了起来：“是的，她叫莫颜！我原谅你了，不追究你深夜骚扰我的责任了！” “给你一个‘汤文豪’的姓名线索，今晚务必找到莫颜！” “这是我的拿手好戏。您就请好吧。”对方哈哈大笑，豪迈得不像个孩子。 就在王承佑略感欣慰之际，忽听耳边笑声一顿：“那个，可不可以请那位哥哥先帮我把反锁的门打开？拜托你顺便跟他说一声，由于他12个小时没给我开门，我继小便满一瓶啤酒瓶、两只马克杯后，大便在床上了。” 王承佑：“？！” 不顾少年未完的聒噪，王承佑结束通话。 如果王承佑没猜错的话，章哥这时候应该还在自家一楼展开自我检讨。从口头到书面。他面临的，恐怕比莫颜在警句面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承佑抽了条大浴巾，胡乱擦了擦，裹上出了浴室。 2分钟后，他躺在床上，手脚放得工工整整。 他问自己：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呢？所谓最坏的结果于他意味着什么吗？既然不意味任何，那就宽心入睡吧。 唯有第二天精神饱满地起床，才可能被允许上学。 也唯有如此，才可以尽快见到莫颜。 想通这一点，王承佑伸手关掉台灯。 卧室顿时被黑色吞没。 ……我是王承佑放下执念的分割线…… “他睡了？”王宸问张妈。 张吗擦着眼泪儿点头：“门缝里看过了，洗漱之后熄灯睡了。” “他就这样睡了？”米芝一时难以接受。重大事件刺激得她睡意全无。相比徐府经历的数日煎熬，他们所经历的，可谓“短平快”。 可“短平快”只是外人眼中的，她怕是没有个三五年，不能从心悸中缓过来了。 按照她的想法，她和丈夫都允许他重返警局录笔录了，而且，那位小女孩也如他所愿放出去了，他怎么也应该和等了他大半夜的父母说说贴心话吧？ 他们想安慰他，就算他不需要，也应该反过来安慰一下他们吧？ 就这样独自去睡了？ “要不要请心理医生来跟他谈一谈，听说有那个什么，叫创伤后应激障碍什么的。” 听着米芝的自言自语，王宸一时有些跑神儿。创伤后应激障碍么？那玩意儿跟他儿子浑身不搭界好不好。他儿子这般情绪低落，有个更广为人知的词汇描述——失恋。 想到这儿，老父亲露出谜之微笑。 “瞧你两只眼睛快肿成红桃儿了。我猜明早太阳升起，你走出卧室，看到活蹦乱跳、精力充沛的儿子，直怀疑今晚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我们也去睡吧。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做父母的，操心也要学会适可而止。” 王宸站起身，拉米芝起来。 眸光一转，落到了垂手立在对面的小章同学，柔情立即转为厉色：“反省不深刻，你就等着提前解约吧。” “是。”章哥两脚并立，就差敬礼了。 所以，反省深刻点，还能继续履约？ 一直眉头紧锁、神色深沉严峻的章哥忍不住嘴角绽放一丝笑意。 进了卧室套房，米芝有些不满，目光流转，全是哀怨：“全是因为小章自我放纵，才闯下今天这篓子。你怎么还要继续顾他当佑儿的司机？” 第130章 第二天的状态 王宸微微一笑：“咱们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了解吗？你仔细想象，到底是小章自我放纵，还是咱们儿子就是有把人耍得团团转的天赋？ 小章之前的司机你还记得吗？多少次空车回来？ 平心而论，小章算是最能压制住儿子的司机了。 另外，今天的事，要不是小章机警、反应专业、快速，也不会这么快就破案。连刑警都说了，全靠小章提供的线索，他们才这么快把嫌疑人抓捕归案。 小章是个人物。可遇不可得。重金难求。 他能与承佑有6年之缘，并不是我钱多面子大，全托福于他的妹妹。 米芝，你要控制你的迁怒之心。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另外派车做个呼应好了。” 米芝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作妖，丈夫王宸的话，她虽然打心底里不赞同，不过，还是听在了心里。 “要不要给佑儿找个心理医生呢？”米芝旧话重提。 “明天看他状态再说。” 第二天。 对米芝来说，只是忧心忡忡的昏头昏脑的迷糊了一会儿。想到儿子，她旋即清醒过来，不顾身体疲乏，穿衣起床。 时针指向早晨7点钟。 往常这会儿承佑会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张妈会将丰盛得有点过头的早餐摆上桌，喜眉笑眼地等着看承佑进餐。 米芝系着居家服袍子的腰带，踏出卧室门，率先往楼梯上望，楼梯上空无一人。她想，儿子一定还在酣睡吧。她打了个哈欠，习惯性用手捂上嘴，慢吞吞一回头，赫然发现儿子端坐在餐桌旁。 那背影，分明比平日挺直多了。 张妈原本坐在承佑对面，看到米芝，马上站起身：“早，夫人，要帮你准备早餐吗？” 米芝摆了摆手，她现在没有胃口吃东西。 三步并作两步，米芝人还没有走近，先伸出手。手搭在儿子肩头，王承佑含笑转头看她：“妈妈，您看我一眼，快回去补觉吧。多少精华霜也抵不了缺睡眠啊。” 米芝哪里听得进，拣临着儿子的座位坐下，还伸手搬了搬椅子，离儿子更近一些。 “你睡不着？”她问。 王承佑叉了一口煎蛋，放入口中，咀嚼几口，才回答：“我这不是要去上学嘛。” “不用着急去上学，我让秘书帮你请假，在家休息两天，不，你想休息几天就休息几天。” 王承佑微微笑出声，喝了一口杂粮粥，将粥碗轻轻放下：“妈妈，本周五要考试。我不想请假。” “那种考试……”米芝想说考不考都无所谓，但又觉得藐视儿子学业的言辞不说更好，噎了一下，改口道，“我可以让你爸打电话给校长，让本周五的考试挪到下周五。” 身后传来咳嗽声。是大家长王宸有意宣告他的到场。 一觉醒来，身边空了。看看时针已经指向七点一刻，从来都在六点之前起床的王宸便忍着贪睡的心意起了床。他昨晚已经各方面下过命令，要求所有知情人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最大程度保密。 今天，他计划照常上班。至少，照常露面。 一出卧室套房，听见米芝在游说儿子翘课，难免心中不悦。 米芝闻声转过头，眼泪汪汪看丈夫。王宸轻微而坚决地摇了摇头。米芝无奈，伸手抽了一张餐巾纸，沾起泪儿来。 王承佑见状，放下手中的食物，有条不紊擦了擦手，这才起身环抱住妈妈：“妈妈您这是在担心我吧。昨晚太累了，又见章哥他们在汇报，我就没有多说。 妈妈，您能相信吗？我内心，连恐惧都不曾有过。这要感谢您和爸爸给我提供的周全教育。我很快推导出自己遭遇绑架，很快推导出对方只求索财。 我还打算安心吃一顿泡面呢，哪曾想，2分钟等泡面泡开的时间都没有到，您就带着人来，把我救出去了。 这件事，带给我的利，大于弊。我会慢慢反思、总结。 另一方面，我的现实生活不想因为它而有任何改变，我更情愿假当这只是一次实战模拟。” 不知是他的话起作用了，还是他的环抱起作用了，米芝的脸依偎在承佑的胳膊上，脸上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 王承佑的话，真是句句说在了父亲王宸的心坎儿上。 假当它是一场实战演习。生活不必因它而有什么改变。这正是他内心有而不便跟米芝明说的想法。 替他将这话说出口的儿子，帅呆了。 “咳，”王宸介入，“既然你这么想，让小章继续接你上放学吧。” 章哥其实比往常足足早了一小时就在庭院候着了。那是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机会继续履职。 饭后，坐上章哥的车，车出庭院，拐进小区主干道，汇入大路车流。 王承佑开口：“章哥，对不起，是我的任性，让你受委屈了。” 章哥握方向盘的手不由一紧。他心底旮旯角的那一丝儿委屈，因为王承佑的道歉，反而消失不见。 “谢谢你！一定是你的快速、专业反应，才让我们这么快得救。” 章哥笑了。 原来道谢真他娘的有用！ 这种泛滥在心中的甜密密、暖盈盈的感觉，说实话，他真的是久违了。 丁字路口等红绿灯，章哥明媚回头：“真有你的。” “哈？” “哈哈哈哈。我看好你喔。”章哥不解释。 王承佑也不多问。他要是表示不知道章哥在夸他什么，不是显得装得太过了？ “昨天你到家后，家里人还好吧？” 章哥明显沉默了：“这个……我送你上学之后，得紧急找我家人。” 王承佑垂下眼眸，嘴角翘起微笑。连他自己也是笑后才察觉。 他还是有情结的吧。希望莫颜诸多的第一次，是跟他一起发生的。希望她的重要回忆里，全是他。 校门口跟章哥告别，好巧不巧，正好遇见王者风下车。 王者风快走两步，与王承佑并肩而行。 自从从徐清莱生日派对上分别，他还没有跟小辣鸡说过话呢。虽然之前也是离开臻园就假装不认识，但那是因为他没什么好炫耀呀。 现在不同了。 第131章 无人知晓的昨夜 王者风按耐不住，想炫耀徐清莱送他一部折叠屏手机。 据说是概念样机，出厂数为个位数，提前拿到的非富即贵。 就连徐清莱自己，也不过仅此一部。可是，她却将这唯一的一部送给了他。 怕他拒绝，她甚至说“返礼是规矩，务必要收，切莫让她坏了规矩”，又说“珠宝首饰男生不爱，电子类庸品配不上你，思来想去，唯有手中的这部折叠手机可以聊表心意”。 他没有那么浅薄，他想炫的，并不是物质，而是被选中！ 在徐清莱内心，他才是选毫无疑问被选中的那一位！是他！而非小辣鸡！ 话说得谦卑或许不代表什么，但是，天哪，真应该让小辣鸡看看徐清莱说这话时的表情，那分明在央求他啊！求他收下礼物，求他怜悯她……真相扑朔迷离，他还是由此看清楚了。 “对不起，今天我心情不好，不想说话，也不想听人说话。”王承佑干脆利落地率先开口。声音慵懒，语气坚决。 “……”王者风用尽洪荒之力，才免于自己将“f”开头的四字母单词冲出口。 王承佑时不时掉头往身后看一眼，脸上怅然明显可见。 他这是在找人？ 找谁？ 徐清莱？ 被他挑明、不能跟徐清莱早恋是不是让他很丧？瞧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倦怠感……并排而行的王者风用眼角观察王承佑，越观察心中越适宜。 两人正在不尴不尬的沉默中前行，前方交叉小径里，忽然冲出一个花枝招展的身影——明明穿的是素净校服，愣是靠头饰、围巾、背包、鞋子营造出花枝招展感。王者风也算是服了。 他飞快压制住内心的嘲讽，眼里放出光芒，轻声打招呼：“早，清莱。” “嗨，者风，好巧——”清莱轻轻挑着眉，今天早晨，她从二十几支唇膏中挑出最贴近她唇色的一支，薄薄涂了一层，混过了风纪主任的魔眼。她正乐不可支地跟男神打招呼，忽然余光瞥见一脸冷峻的王承佑，嘴上不自觉就慢半拍。 王者风敏锐地捕捉到那明显的一顿，赶紧抓紧时机看小辣鸡。 小辣鸡眉头微锁，两眼聚焦，一错不错盯住徐清莱。那表情，像要透视她的头颅扫描她的思想似的。 呵，他这是在妒嫉她跟自己热情打招呼？王者风不舍得移开目光。 小辣鸡喉头动了动，看得出来他有话要说，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身边还有第三个人，于是硬生生压下来。强忍的表情真是精彩。 “嘭。” 一阵眩晕，小星星乱撞。 只顾看小辣鸡，王者风不期然一头撞绿化树上。听声音，可真疼。 “嘶。”徐清莱倒吸一口气。 怯生生看一眼脸上快阴沉得拧出水来的王承佑，徐清莱忍住了帮王者风揉一揉额头的冲动。 王承佑两手揣在胸前，像是忍无可忍：“烦死了。”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落在徐清莱的耳朵里像是指责她过于主动；落在王者风耳朵里像极了心烦意乱的醋意大发。 王承佑所谓的“烦死了”，其实只不过是他对一路无数次回头却没有看到想看到的那个人的感慨。 各怀鬼胎的3个人很快背身分开。王承佑疾步奔教室：遗憾，莫颜并未到校。 时间一格一格缓慢流逝。早读时间结束，第一节预备铃响起，第一节正式上课铃响起……王承佑的脑袋，无力地垂到桌面上。缺觉的倦意涌上来。 莫颜的位置，始终空空的。 有人传来纸条儿：“王，要不要我下课问问她同桌，今天为啥没有来？” 是自认为知晓天大秘密的金刚写来的。 王懒得回纸条，冲金刚摇了摇头。 正如他极困一样，她必定比他更困乏。昨夜的突发事件中，她精神力消耗得一定比他多的多，而她本身就是个纤细的女孩儿。他能理解她上午请假，甚至一天请假。 手机作为物证，还未归还给他。 他不想借别人的手机联系她。再说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她。她的手机，理应同样未归还。 莫颜妈妈的电话号码，倒是在家里电脑上备份过一份儿。只是，他尚不觉得有必要迫不及待通过莫颜妈妈联系莫颜。 发生这样的大事，每个人都想静一静。 他能这么快消化这件事，是因为每年都有专业人员帮他在心里预演这种事。莫颜则不，她甚至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莫颜应该比他更想静静。 王承佑很快就想明白，他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安静等待。 老师们轮番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于他却像世上最好的催眠曲。头伏在胳膊上，他放任自己睡着了。 一觉睡了4节课。赶在午饭结束前，他伸着懒腰醒过来。 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金刚，献宝一样偷偷递上一只火腿煎蛋三明治。嗯，通常情况下，有色饮料、餐饮零食不许进教室。 王承佑抓过三明治，朝金刚感激地笑笑，大嚼起来。 莫颜应该一整天都不会来了吧，离下午上课只差3分钟了。 就在王承佑不抱希望，准备下午继续倒头大睡的最后1分钟，因奔跑而脸颊绯红的莫颜出现了！少女喘气的声音落在王承佑耳朵里，瞬间有热血之感。 王承佑弹起身，收到老师带询问的诧异目光才发现自己站起得不合时宜，又讪笑着坐了下去。 莫颜得到老师“请进”的允许，从教室前门快步走到自己座位前，落座，掏卷子，听讲。 王承佑心情莫名好起来。之前的阴云密布，换成此刻的晴空万里。 下午是大课，一次有寻常两节课那么长。王承佑安静而耐心，昂着头从头听到尾。大概只有坐得离他最近的金刚，才能发现他只是保持向前看的姿态，目光全都中途走偏，落在了第三排靠北窗的身影上。 莫颜的脸色，与寻常并无大差异，只是眼泡儿有些肿，仔细看，眼白有些发红。乔伊微微一笑，一派了然的模样。她想，一定是考试在即，昨晚熬夜读书了吧。 第132章 断交吧，我们！ 莫颜其实不必赶来。 她请的本是一天的假。 可是，中午12点过后，她却无端坐立难安起来。 文豪不解地看着她：“怎么？” “周五就要考试了。”她回。其实她知道，那不是重要原因。重要原因嘛，应该是有人会不放心吧。 坐在餐桌旁吃文豪打包回的滋美轩佳肴的莫洁莲大剌剌一挥手：“别担心我，你去上学去吧。” 文豪收起放在凳子上的公文包：“我开车送你。” 莫颜笑了，抱住莫洁莲连亲两口：“下午放学后见。” “唔，早点回来。唔呀，好好吃。” 文豪帮莫颜打开门，陪着背双肩包的莫颜下楼。不知怎的，他没有控制住自己，抬手落在了莫颜光滑泛光的如云发丝上，莫颜条件反射般投来惊诧目光，他险些慌神儿：“头发……埋书包下面了。” 他想作势帮她把头发理出，奈何小丫头根本不给他机会，微微一转身，她索性正面面对他。自己动手，轻轻一拨，将秀发撩了出来。柔顺的发分两批，垂在胸口。 心中失落吗？ 恰恰相反！ 他心中反而升腾起昂扬的斗志，一股难以言说的兴奋攫住了他。像是热衷狩猎且经验丰富的猎人，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开猎日。前方奔跑的，不是小兔小狐那样手到擒来的寻常猎物，而是美到无瑕又桀骜不驯的美洲豹级别的罕见猎物。 莫颜要坐车后排座位，文豪不置一词，欣然帮她开门。 他有的是耐心，慢慢消磨她与他之间的距离。 一路上风轻云淡地聊一些画画有关的事儿，文豪讲起朋友的朋友的趣事儿，把莫颜听得呵呵笑个不停。 文豪说，他读高中的时候有位朋友是美术生。别人一听，都觉得她生活轻松，考学无忧，整日过着美哒哒的浪漫生活。其实，这位朋友正是当了美术生之后，才过上水深火热的生活。 找画室集训，普通班3500-6000元一个月；精品班6500-8000元一个月；高级班10000-15000元一个月，有名大画室报名费直接10+万以上。 报名费之后，紧跟住宿费。 一千月一个月的8人间根本住不惯，人少就得多加钱。画笔还没拿起来，五六万花出去了。吃喝拉撒生活费就不算了，毕竟不当美术生也要生活。 但买画材……那可是一场持久战。 据当年的朋友说，他们当美术生的，一年要消耗至少700支铅笔；素描纸更是哗哗流水般的用，裁开裁小了，都会被老师骂猥琐……颜料更不用说了。 外人听来可能没什么笑点，莫颜却因感同身受而笑个不停。 “嗯嗯，记得那时候光白色的颜料，就是2天一瓶的耗量。” “是啊是啊，我们学校补贴社团经费，在那种情况下，我们还需要每个月交2000块的材料耗费。当美术生，真的好贵！” 文豪等红绿灯的时候，索性半转回身，露出成年年轻男子独具的杀伤力满格的笑容：“这么说，等你到我工作室实习的时候，我有必要把工资再提高一些喽。” 莫颜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了一圈。 这是他第二次提实习的事情了吧？所以，不是信口开河、随口说说而已？ 想到可以像妈妈那样领工资，莫颜不由一脸向往。 绿灯亮起，文豪转回身，稳稳驱车前行。 抵达融华致校门口，莫颜下车跟文豪道再见时，文豪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与她之间的亲密度，又增了一分。 ……我是文豪信心满满的分割线…… 放学铃声响了。 莫颜像往常一样开始收拾书包。 背后有人递来纸条。莫颜随意地打开：“在教室等我。”不需要看落款，她认得出这字的主人。 收拾书包的速度放慢了下来。 乔伊不由奇怪地看莫颜一眼，马上心有顿悟一般扭头，果然，王承佑也稳坐在座位上。 班上有一半的学生无升学之忧。放学铃声就是特赦令。铃声一向，他们是第一批奔出教室的人。校园之外，有数不清的快乐事情等着他们去经历，憋了一天，是时候犒劳自己了。 另一半需要靠自己升学的学生却最热衷于表现自己不屑于升学考试。放了学，他们同样积极出教室。 只有一些值日的学生，不情不愿留下来。 当天，莫颜和王承佑都不是值日生，不过，两个人都加入了值日队伍。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有人表示惊讶。谁见过王拿起扫帚啊。 “少废话。快点做完我要用教室。”王承佑拿起扫帚赶耍滑的值日生。 “用教室干什么？那里可是有摄像头的。”有人坏坏地笑着接。 王承佑扬起扫帚，不客气地朝地上落下去。 莫颜脸上火烧火燎，心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一时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头昏脑胀。她当然不是因为同学指向不明的话而多心，而是因为，王承佑告诉她，他一时不便再去莫颜家了，不如放学后，他在教室帮她补课吧。 他说得很委婉，也很平静，甚至带点愉快的口气。 不过，他一经遇上她的目光就躲闪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莫颜的头昏脑胀渐渐冷却下来。冷却下来后，瞬间就懂了。 昨天，他的父母一定将这无妄之灾的源头归罪在她头上吧？ 要不是她，作为境外诈骗团伙国内底层望风小喽啰的潘叔怎会有机缘接触到他？ 说起来，徐清莱疑似遭绑架案，也是因潘叔在门外无意中偷听到她们母女的谈话而起。只是那时候潘叔隐藏得深，警方将案件想得复杂，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徐家对手有关的人事上。 莫洁莲随后被警方证明是清白无辜的。但，若说清白无辜，王承佑、徐清莱岂不是更清白无辜？ 既然有怀璧其罪之说，她住在鱼龙混杂的王家渡，也算原罪吧？ 自己长在危险黑暗的地方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勾搭金贵的富家子弟去哪里呢？王承佑的父母一定会这样想吧！ 莫颜的火烧火燎，正是因此而起。 既然她不配与他交往，又何必腆着脸留下来呢？ 他说不出断交的话，是他的仁慈，但她断不该揣着明白装糊涂！ 想到这儿，莫颜猛然转回身。 第133章 AB之外的plan C 王承佑笑嘻嘻送走最后一位值日生，一回头，看到莫颜毅然决然的脸，顿时明白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莫颜，”他抢先开口，“你知道我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莫颜拧着眉，不答话。 “坦诚！” 王承佑随手关上教室门，为了减少压迫感，他一步步慢慢走向莫颜。 “从不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更不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找得出反驳我的例子吗？” 莫颜依旧不开口。双唇已经抿成一条线。 离莫颜还有2排的距离，王承佑停下了。他两手一撑，纵身坐到了桌面上。 “我爸妈要求我不再去王家渡，不是要求我不再跟你来往。而我爸妈之所以要求我不再去王家渡，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你我都不知道，那位大叔的同伙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潜伏在那里。 我爸妈单纯是就事论事。 哪怕是你自己，也得承认，在案发之前，你也是绝对想不到潘叔的另一重身份的。对不对？ 莫颜，我最怕你多心！答应我，不要多心好不好？ 我还等着跟你联手创造奇迹呢！ 今天周一，再过三天，周五，就是属于我们的奇迹时刻。对此我充满了期待。看在我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亲手毁了我的期待，好不好？” 莫颜慢慢嘟起嘴吧。 刚才下的决心，此刻已经消散。 王承佑这是在赤＊裸＊裸的央求她啊。说得那般真诚，那般真切……令她莫名想哭。 王承佑跳下桌面，走到莫颜面前，伸手想拂去那盈盈欲落的泪珠，又觉得此举太煽情，怕惊吓到好不容易安抚住的莫颜……于是，“啵”，一声脆响。 “讨厌！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敲我的头么！” “哈哈哈哈……” 在莫颜自毁形象的炸毛大叫中，王承佑投入地感受了一把危机解除的快乐。 3点半放学。4点三刻，两人出教室。5点，坐上章哥的车。5点18分，王家渡绿地公园旁放莫颜下车，5点31分，王承佑下车，走在自家庭院里。 米芝精致的小脸，行将气变形。 王宸一脸尬笑，语气苍白地宽慰她。 “好啦，好啦，至少他遵守约定，没有再去王家渡。” 米芝恨铁不成钢地转头：“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说的不是不再跟那个女孩联系？” 王宸两手一摊：“我这不是怕把他逼急了吗？想想我那会儿，我爸爸要是由着我的性子来，我会那么着急就结婚？” 这句话简直双倍戳中米芝的痛点。 眼看王承佑还差几步就迈入别墅大门，夫妻二人默契地闭嘴，纷纷露出违心的笑容。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以后就是这个点，不会晚归超过5分钟。”王承佑嬉皮笑脸，书包忘地上一丢，也不管老爸有多嫌弃，只管左一下，右一下，每人豪赏青春美男限量版热吻一枚！ 米芝立刻没了脾气。 日子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下来。 王府除了张妈，其他的家政工作人员甚至不知道发生过绑架事件，只以为小主人做了什么叛逆的事，闯了一个惹父母生气的祸什么的。 “爸，这次我不挣钱了。我要帮你挣名声。”饭间，王承佑对着父亲道。 王宸微微一怔，马上明白过来。他噗嗤一笑：“不知道你打算帮我挣多大的名声？” 米芝没听懂，但是，这种张力十足的对话，她从来不急于打断。 “看看我能不能把常年霸占榜首的人挤下去。” 王宸这回是真愣了一下。 常年霸占榜首的人，不就是他另一个儿子么。 米芝眼中瞬间流露出浓墨重彩之华章，不过，马上被她压制下去了。她赶紧喝一口汤，平复一下自己的激动之情。哇塞。傻儿子开窍了。莫颜什么的，她就不计较了。 “爸爸有什么训示？” “哼，做成了再说罢。”王宸面上无波澜，内心半喜半忧。 两位继承人相互攀比，激发好胜心，挖掘潜能，成就更好的自己——他当然乐见这种情形。毕竟商业帝国需要强有力的掌舵人。 可…… 王宸举箸的手不觉重了两分。 万一他们之间杀红了眼，使下暗招，落了两败俱伤，真正损失的人，岂不还是他这个当爹的？ 余光偷偷瞥一眼明显在按耐兴奋的米芝，再想想原本就不是省油的灯的前妻……更遑论那些影影绰绰纠葛的利益对立团体。到时候，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生平第一次，王宸觉得自己也有必要筹划一个plan c。a、b之外，多个c，有备无患嘛。 “嗯。说实话，我也没有完胜的信心……”王承佑微微叹气。 王宸与米芝同时望向他，流露的情感却截然相反。 然而王宸的心安还没安多久，米芝的失落还没落多久，只见王承佑慢悠悠继续说道：“……我的信心，也就第二名有余，第一名不足的程度吧。离成功挑战榜首，还需要那么一丁点儿运气。” 他伸出长而白的手，将拇指与食指靠拢，比划出仅容发丝的宽度。 米芝“噗嗤”就笑出声了。畅快呀！ 王宸迟了片刻，终究也哼笑起来。 张妈在厨房忙活，耳边听着餐厅传来的笑声，她虽然不知道笑声因何而起，听在耳朵里，却觉得熨心得很。 她不是那个可以明目张胆向承佑表达爱意的人。她对承佑的爱，全融在了手艺里。 阿胶掰成小块，黄酒泡3天，熬煮，搅拌，洒进细细打碎的熟芝麻、熟红枣丝儿、熟核桃仁儿……她想的是，照顾好承佑不算，她把承佑喜欢的人一起照顾上！ 当晚，张妈将打包装好的阿胶糕偷偷递给承佑时，承佑果然一脸惊喜，两眼放光。于是，张妈也得了一枚青春美男限量版热吻！ 第二天，承佑借花献佛，献给了莫颜。 莫颜有心推辞，又觉得不如收下，稍后还承佑一个什么礼物，也算表达自己长久来的谢意。 王承佑见诸事顺利，才敢开口询问莫颜那晚之后的事情。 第134章 想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王承佑专门为莫颜量身定做的数学卷子做得比预期还顺利，这直接导致他们比往常多出了一刻钟的自由时间。 “那天笔录录得还顺利吧？”王承佑问。假装他压根没有看到她昏厥在审问室里。 “嗯，还算顺利。”如果不算前半段的话，的确还算顺利。 “出来的时候几点了？”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话题拐到汤文豪身上，除非她有意隐瞒他。 “已经很晚了。” “多晚？”他已经没有办法做到表情收放自如。怕她真的会隐瞒他什么。 “差不多夜里一点钟了吧。”莫颜的声音明显低下去。 “你怎么回家的呢？” 莫颜忽然扭头，看了王承佑一眼。 那时候王承佑已经批改过莫颜的卷子，而莫颜在王承佑的讲解下已经做过订正。她知道离他们平常回家的时间还有一刻钟，而且从王承佑牢牢坐在她前面同学的桌子上没动屁股上看出来，他并不想早归。 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对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没有反感，甚至没有多想，他问，她听到，她回答。只是觉得奇怪罢了，要知道，他从来都不曾表现过任何“执拗”的特质。 这一眼，莫颜看出了王承佑紧绷的神情。 “你怎么了？”她下意识出口反问。 王承佑像被蚂蜂蛰了一样，一下子从桌子上弹了下来。第一次他问她几点出来，她回很晚了；第二次他问她出来后怎么回的家，她反问你怎么了。这是有意顾左右而言它吗？ 王承佑用沉默回答她。 莫颜收拾书包的手于是停了下来，她转过半个身，朝向王承佑：“那天，我在公安局遇到了一位熟人，你也见过，是文先生。” 王承佑像缺氧的人终于呼吸到一口氧气，僵硬的身姿软了几分。他点了点头，脸上带出一丝暖意。 “文先生？”他轻轻重复。心里多少有点疑惑。为什么是“文”先生，他分明姓“汤”？不过，这是细枝末节，不问也罢。 “嗯。也幸亏是遇到了他，我才很快到家。” “那时候你妈妈回来了吗？”他自觉这样咄咄逼人问话的自己很讨厌，可是，仍旧控制不住地问出来。他一向有自知之明，因此也十分清楚此刻自己在贪心，想知道汤文豪与她单独相处的情形。 如果莫颜不肯说，自然也就算了。 她没有向他隐瞒汤文豪，于他就算过了安全线的。余下的，不过是贪心。 “我妈妈那时候并没有回来，一直到第二天上午10点，妈妈才回来。” “那中间……”他微微有些生气。非要这样挤牙膏地讲给他听吗？须知，他也很讨厌问个没完没了的自己。 “……中间我的确很担心。”莫颜接。 他不觉又笑了。 如果不是她太狡猾，就说明她会错了他的意。他想说的是，中间那么长时间，你们一直在一起吗？而她这么一接，仿佛他要说的是，中间那么长时间，你岂不是很担心？ 重点完全不一样。但他显然更喜欢第二种。第二种里，预设了最基本的信任。 “真的！或许你难以想象，在那种情况下，我真的无法保全对的妈妈的信任。我甚至想，要是我妈妈真的参与其中，我该不该去监狱探视她……”莫颜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呼。”她长出一口气，“幸好我妈妈是清白无辜的，我可以放心爱她了。” 王承佑还是没弄明白，莫颜回家之后，汤文豪是什么时间离开的，中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不过，看到莫颜如释重放的笑脸，他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王承佑跟着露出明媚的笑脸。 “你那边的情况呢？”莫颜轻声询问。 “跟你差不多。从那里出来已经是午夜1点半。大约跟你前后脚出来，回到家2点，洗洗睡了，第二天生物钟作用下，6点50起床，7点开始吃早餐。吃早餐的时候，妈妈跟我说了暂时不要去王家渡的话。 这种事其实我父母早就设想过会发生，也做了一些应对措施的。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为了避免章哥为难，我们要规规矩矩坐他的车了。” 他说的是“我们”，还特意将这2个字咬得很重。 莫颜听到了，也想过反驳，终究迟疑了一下，错过了反驳的最佳时机。 王承佑锁了教室，与莫颜一同走出教室。 跟教学楼的冷清大不同，校园还是极其热闹的。很多社团在放学后都有活动，最为热火朝天的，就是学校操场那里了。啦啦队助威的声音此起彼伏。 “是有什么赛事吗？” “rhz联赛。打到第二轮，进入年级赛了。” “我们班有人参赛吗？” “没有。” “怪不得没听说。” rhz联赛是融华致冠名赞助的市级中学生篮球赛。融华致的篮球社团最为壮大，校篮球队之下，还有年级篮球队，有的班级，甚至有班级篮球队。 不过他们高三狗，已经跟联赛自动脱离了关系。那些进入校篮球队的除外。 就莫颜来看，今天的章哥跟之前的并无二致。但王承佑一眼就看出了异常：“干弟弟的亲戚到了？” “bingo。”章哥洋气地说了个外文词，看上去心情不错。 “什么情况？” “你们绝对想不到！” 有了之前王承佑的讲解，莫颜已经毫无障碍地听懂他们之间的一些暗语。绕过那些暗语，莫颜听到了以下信息。 那个容貌出众的孩子，是某知名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 该娱乐公司花重金在韩国培养了他2年，还为他组了一个团。换句话说，相当于为他量身定做了二次出道的计划。少年团若是不火，他还有机会单飞。 可是，明明歌曲已经录制，mv已经制作完毕，临出道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该娱乐公司忽然态度一变，雪藏了他。 他是被雪藏半年后，“流浪”到本市的。 并非真的“流浪”，还是有财团出资供应他随意使用黑金信用卡的，甚至公司有意无意，让配合他组团的那两位少年也一同跟了过来。 而他之所以“流浪”到本市，原因倒也简单，他被星探挖掘前，就是本市人。 他至今还有一些亲戚，住在本市。 第135章 怒而跟踪 只是这些亲戚，并不包含他的父母。 据章哥说，他的父母自他出生后三个月，就一直在外打工。将他抚养长大的，是他的奶奶。 即使五年前他奶奶过世后，他父母也不过是做了个让他住校的决定，完全没有把他带走的想法。 “也就是说，中间有半年到一年，甚至一年半的时间，他身边没有监护人？”王承佑问。 “是。” “孤身一人？”莫颜震惊。 孤身一人，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她是体会过了。莫洁莲之前住院的那一晚，一想到从此以后她将孤身一人生活，就不寒而栗。她还年长那少年几岁呢，而少年发生孤身一人的情况时，还要比他现在小很多。 “我有一个大胆猜，”王承佑微微提高声音，“应该是出了什么心理问题。”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不过，不敢确定。要是出了心理问题，按说公司应该会寻求心理医生帮助，而不是舍弃之前花下的那么大成本，直接雪藏。” 王承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他目光有意无意落到莫颜身上，而莫颜除了摇头，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表示。对于王承佑和章哥后来交谈的这些，她是真的完全无想法。 很快到了王家渡，章哥停车，莫颜下车。 正要关车门，王承佑凑过来叮嘱。 “明天要开考，今晚不要熬夜。” “好。” 莫颜朝王承佑和章哥挥手道别后，转身离开。王承佑的车，也随即汇入车流。 而不远处，自王家渡小花园内，泛黄的冬青掩映下，闪光灯频繁闪过。 “咔嚓。” “咔嚓。” 一口气照了几十张照片，王者风才想起来，忘了提前关闪光灯了！而且，用的明明是数码照相机，却选了机械相机快门按下时的声音。妈妈可真够浮夸的。 将从妈妈那里借来的相机小心放进皮套内，不无成就感的王者风正要离开小花园、回到2条马路之外停放的自己车上，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没搞错吧！他妈妈跑这里干什么？ 一看就是化了装、不想让人认出的模样。哪有人大冬天的戴夏日海边度假的遮阳帽？ 王者风顿时意气起来。 按理说他此刻应该在家伏案复习。小考也是考。可这会儿，他只想来一次彻底的跟踪，而非像他当下这样只是留下证据。 将为拍照而准备的棒球帽压低，王者风火速窜出小公园。 王者风妈妈并没有反侦查的意识，她将自己的脸用帽子遮住之后，相当大大咧咧，信步就走到了7号楼下。中间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 她在楼下按了门铃。 王者风阴沉着脸，藏身在垃圾房的另一侧。 等待开门的几息内，他已经做过几种推演，越推演越悲催。排除了会见女性朋友、会见正常的男性朋友、做义工等可能外，只剩下见情人一种可能了。 王者风正思量要不要干脆跳出去，一把拉住妈妈，中止她的不良行为……安全门已开，妈妈闪身进入。 算准时间，王者风火速冲过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秒。“咔嚓”，门锁的声音响在他伸手抓门之前。 不过，这个地址他算是记下了。 徘徊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入。怕司机等他等得着急，王者风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话说祝阿姨之所以如此鬼鬼祟祟……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她单纯是受到惊吓，才行事异于寻常的。 本来，她照例去占小便宜，跑到馄饨店才发现馄饨店关门了。转身要离开，才惊然发现上面是贴了封条的！公安局的封条！ 这可新鲜了！ 她平静的生活极度需要新鲜刺激！ 于是，不顾照顾儿子（儿子将放学回家），她折回家，乔装打扮（戴帽子）一番，就奔她眼中的闺蜜莫洁莲家里来了。 最好的打探对象，可不就是事儿主邻居莫洁莲嘛！ “笃，笃，笃。”祝阿姨敲门。同时拿眼来回溜潘姨家的同款封条。 莫洁莲来开门：“祝姐姐？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实不相瞒，是一阵妖风。” “哈？” “对门到底咋回事啊？我去馄饨店发现店都关了。不得了，刚才发现隔壁潘家家都封了。快！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莫洁莲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祝姐姐，一杯握在自己手里。说实话，她是事后才知道知晓剧情。那时候女儿莫颜已经安安全全回到了家，她仍是吓得差点昏厥。接着，文豪将录完口供的她接回家，又送了美食压惊，可是，她还是心有余悸。 她确实需要有个人倾诉一番。 “说起来我那个后怕呦，是这样子的——” “妈！” 莫洁莲刚润了一下嗓子，准备开始莫氏“长篇评书”，忽听耳边一声惊呼，女儿莫颜涨红了脸，急吼吼冲出卧室，连招呼也没有顾上跟祝阿姨打，急切地制止了莫洁莲。 对！制止。 那虽然只是一声“妈”，然而莫洁莲却听得懂“妈”声下的九九八十一变。那的确是明确的制止含义的一声“妈”。 莫洁莲下意识就住了口，赶在祝姐姐扭身之前，她甚至清晰明了地看到女儿轻微地摇了摇头。 哦……莫不是尚需要对案情进行保密？ 莫洁莲趁祝姐姐扭头看女儿之际，对女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这突然冲出来的尖叫声也太吓人了。不像样。”祝阿姨理所当然的“说教”之后，马上殷切转回身，重新对上莫洁莲，“你接着说，是哪样子的？” 莫颜手扶门框，不肯离去。 妈妈不知道，她可是心知肚明，祝阿姨与王承佑，中间可是连着关系的！这件事若祝阿姨最终得知，也理当从王承佑父母那里得知，而非从妈妈莫洁莲口中。 这是说得出的理由，她心中，甚至有个说不出的直觉。总觉得王承佑与王者风之间，并非看到的那样风平浪静。也许有一天，当王者风对她发出召唤时，她未必战队王承佑，但当下，自然另当别论。 第136章 母亲的私心 “是这样子的，我压根就是丈二和尚呀。”莫洁莲道。 “啥意思？” “意思就是摸不着头脑呀。” “啥意思！”祝阿姨别提多不甘心。 莫颜偷偷伸出拇指比了个赞，蹑手蹑脚退回卧室内。 “可能是我智商不咋滴吧。你说我跟潘姨做邻居年数虽然不长，可交往的频率高啊，我怎么愣是一点都没有提前洞穿点什么呢。祝姐姐，你人聪明，你有没有提前看出点什么来？” 祝阿姨摸起下巴，狐疑地看着莫洁莲。总觉得她一度改变了什么，可又说不出来。 “嗯？你问我有没有提前看出点什么？”祝阿姨眼角上斜，“还真是有点呢。” “什么？” “我那时就想了，潘姨也没什么好，潘叔他怎么就那么痴情呢？原来，他们假扮恩爱夫妻，是为了遮人耳目呀……” “噗——”莫洁莲一口白开喷出来。 拜托！有这种剧情吗？ “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祝姐姐拿纸巾沾着衣袖上的水珠，口里毫无遮拦地埋怨着。她擦着擦着，忽然想起来，她本来是打探八卦情报的，怎么反而成了传播者？这不是浪费时间嘛。 “算了，算了。我走了。明天儿子还要考试呢。” 祝阿姨就像一阵龙卷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文豪以关怀莫洁莲的名义，接连几天都送来滋美轩的看家菜。 莫洁莲在男女情事上，人精一样，焉能不明白文豪的心意。 在祝姐姐未来、莫颜未放学归家之前，文豪掐着莫颜放学的点，又送来了滋美轩的饭菜。驴肉炒饭；武火羊肉汤；炒时蔬；百叶豆腐煲。荤素俱全，两菜一汤一主食，量也绝不夸张。 文豪说得很明白，莫洁莲请假三天在家修养期间，饭菜他全包，要让莫洁莲做到真正“休养”。 莫洁莲没有理由推辞，也没打算推辞。 “文豪，你知道，颜是我的命根子。”看着文豪将饭菜放小餐桌，莫洁莲主动谈到女儿。她深信，那是文豪热情的根源。 “莫颜聪明伶俐，又这么乖巧可爱，当然是你的宝贝。”文豪避开“青春靓丽”，大赞莫颜。 “我对人生已经没有大期盼，只希望她能够过上幸福生活。” 文豪立在莫洁莲面前，脸上忽然多了几分严肃：“我说起来也老大不小了，这么多年别的本领没长，倒是对自己有了更切实的认识。 这辈子靠自己的才华脱贫致富没问题，要挣多大的社会地位，就要看老天赏脸。不过，过幸福生活的物质基础和心理基础，还是绰绰有余的。” 莫洁莲没有再说话。 文豪也没有继续把话说深。 两个人似乎取得一种默契。在文豪看来，莫洁莲似乎对他开了特别权限。 相较王承佑，莫洁莲确实认为文豪是个更好的人选。莫颜是年龄还小，不急于婚嫁，但若能及早培养感情，又何必浪费呢？ 何况，优秀的男士本来就是婚恋市场上的抢手货，她为女儿提前预定一位，只要男方不反对，又有谁可以指责她身为母亲的私心呢？ 文豪喜滋滋。他本想等到莫颜回来，奈何莫颜迟迟未归（莫洁莲并不会坦言相告莫颜未归的原因），一直等到文豪公司来电，他才不得已告辞。 莫颜回家后，莫洁莲甚至没有向她提起文豪曾来过。 她要让莫颜过上幸福的生活，绝非一句空话。虽然她个人很看好文豪，但绝不会替文豪多说好话。文豪只是她眼中的备胎，是她为女儿保驾护航的幸福底线。 说出来，似乎有些龌龊。然而，这就是莫洁莲身为母者的真实内心。 莫颜吃着美味晚餐，赞叹妈妈真会挑外卖的时候，莫洁莲只是欣然一笑。滋美轩外卖的标识，早已被她有心换下。 如果要背负什么负担，她愿意一力承下。 第二天，莫颜心无负担去上学。 考试用具已经备全，精神状态也调到最好。 一天的时间，在一张又一张的试卷答题中飞驰而过。 最后一场考试铃声响起，莫颜才起身交卷。 王承佑紧随其后，站在老师身旁，趁机花了半分钟的时间将莫颜的卷子浏览了一遍。 “我预估你的英语成绩大概在80-88分之间。” 走出教学楼楼梯后，王承佑对莫颜如是说道。 莫颜笑：“你估得也太宽泛。班上那些要自谋生路的，90%都在80-88分之间吧。” 王承佑笑了。的确，英语对他们融华致的学生来说，不是难题，很难拉出分数差。 “好在等下周二就成绩揭晓了。”莫颜补充，以缓解王承佑的尴尬。 “谁知道，也许周一就揭晓了。”王承佑道。 他不小心听爸爸打电话给校长，稍微“关心”了一下本次的月考。校长似乎在电话里说周一就会给爸爸消息。但他也吃不准，全靠爸爸的一句“好，周一听你消息”推测而出。 “莫颜，我有个提议。”王承佑开口，神情相当认真。 “什么？” “我想开一家学生公司。这在高考后的学校自主面试中是加分项。到时候邀请你加入进来，你不要拒绝。” 莫颜惊讶：“学生公司？” “对！周一到周五的放学后补习一小时仍旧每天继续，另外，开的这家学生公司打算从学弟手中收购过来，算是急功近利的升学投资。你挂名进来，到时候用得上就用，用不上也不会损失什么。” 莫颜怔怔地看着王承佑，红唇微启，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 “感觉你为我的成绩煞费苦心……” “嗯。”王承佑利落承认。 “……像老父亲一般。” “啵。” 手起空格键落。 莫颜揉着被王承佑爆栗过的头顶，一脸哀怨：“人家是认真的，说的是真心话。” 王承佑不肯：“煞费苦心，像哥哥一样。” “可你分明比我小几个月呢。” “不许提这个！”王承佑抓住莫颜的背包带，不肯松手。他人又不动，导致莫颜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能往前移。 “松手！你不松我就要松手喽？” “嗯哼。你松开看看怎样才能从我这里再讨回你的书包。”王承佑一脸坏笑。 莫颜眼睛咕噜一转，发现“服软”是最好的结局。 第137章 笨猪 “好啦。不闹啦。你说的学生公司我加入。不会有什么隐藏条件吧？” “聪明。的确有条件。” 莫颜略意外：“什么条件？” “高考后报志愿的时候，听从我的建议。” 莫颜说不出话来。 要是说王承佑辛辛苦苦免费辅导她半年，为的是填写报考志愿时坑她一把，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他为什么提这个条件？莫非，他想跟她读同一所学校？ 排除这个可能，她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为什么？”莫颜干脆去问。 “我用一个有求必应，换你一个为什么。”王承佑避而不答。 说出这个他牵挂许久的问题，王承佑心情大好。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他预设的方向发展。“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让他确凿看到他和莫颜甜蜜的未来，脸上的笑又加大一分。 “你是要跟我读同一所学校？”莫颜不放弃，继续追问。 王承佑倒转回身，露出灿烂笑容：“从概率上来说，这种可能微乎其微。除非——”他拉长声音。 “除非什么？” “高考时你瞎猫撞了一只大肥死老鼠。” 可恶！莫颜一个没忍住，飞起书包就砸了过去。太可恶了！竟然嘲笑她水平太菜。虽然这是事实，但人艰不拆啊。 “哈哈哈哈……”王承佑大笑着跑开。 莫颜本意不想追着打，可王承佑边跑边回头的挑衅行为，分明就在激将。如他所愿，他成功地激起了她的顽劣心。 意想不到的是，一位不认识的漂亮女生斜插着冲过来，拦在莫颜面前。 “莫颜学姐！” 这是一声带着喘息的娇滴滴的女声，仿佛鼓起全部勇气才喊出的这一声。 莫颜匆匆看一眼王承佑，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她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娇滴滴的女生。那么，女生为谁而来？ “我有一事相求。”动人的长出一口气之后，带着急切的吸气声，女生说完这句话。说完之后，还飞快地看一眼学姐身旁的王承佑。 王承佑那时已走回到莫颜身侧，与莫颜并排站着。 见女孩儿看王承佑，莫颜也去看。王承佑笑吟吟的，脸上竟被莫颜看出几分鼓励的意味。 “什么？”她越加好奇心起。 “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承佑学长……”女生好像氧气不够用，喘息声越发明显。 莫颜“唰”脸就热起来。 一半是羞，一半是怒。 太不像话了！一个看上去娇滴滴、惹人爱怜的小女生，竟然公然提出让她出让王承佑！ 她凭什么提这个要求！啊，不，王承佑又不是她莫颜的，她怎么能对自己提这样的要求呢？ “学姐！求求你了！rhz篮球联赛可是他们等了足足一年的盛事啊……” what？怎么扯上了rhz篮球联赛？ “你你再说一遍？”莫颜有理由怀疑刚才自己误会了什么。 爱喘气的女生鼓起勇气又说了一遍。 这回莫颜听明白了。原来是一位校篮球队的队员临时崴伤了脚，有不止一个队友推荐王承佑，然而王承佑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理由是他没有时间。 又有不止一位知情人建议，此事可以迂回。如果莫颜同意，让莫颜央求王承佑，王承佑十有八九会同意加入。 所以，那个女生说的是“能不能‘让’承佑学长”，而不是“能不能‘出让’承佑学长”……算了，不回忆这让她脸红心跳的小误会了。 莫颜扭头看王承佑。她脸上有不解，有不信，偏没有王承佑预期的娇羞与沾沾自喜。 王承佑无辜地摊手，表示他绝非同谋。 既然主人不表态，她也不好喧宾夺主：“这位学妹，不好意思，你也看到了，他自己不同意，我也无能为力。” 学妹遭遇拒绝，喘气声瞬间放大一倍。据莫颜观察，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是呀，”一侧的王承佑慢悠悠开口，“我并没有不同意。” 莫颜与学妹齐刷刷转头看王承佑。 那家伙居然露出害羞脸：“要是莫颜学姐松口，我自然是同意的。” 这……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呀！他去不去，怎会跟她同不同意有关系！ 就算有学妹在面前，莫颜仍是毫不客气一脚踩下去。 “唔，唔。”王承佑夸张地抱着被踩的脚跳起。 学妹太激动了，欢呼不足以表达她的高兴之情，一把抱住了莫颜，软软的脸蛋儿直往莫颜脸上蹭。不知之前藏在哪里的啦啦队们，此刻呼啦全围了上来。在更远处，莫颜依稀看到几位“知情人”…… “那是金刚吗？”莫颜手指远处。 “是吗？”王承佑自觉不能置兄弟于不义。 “那个！曹俊杰？” “哦？是吗？”王承佑继续装迷。 莫颜瞪他一眼，不再说话。那些啦啦队的可爱女生们似乎受过高人指点，她们的欢欣雀跃之热情，只向莫颜学姐表达，真正的关键人，反而被挤在人群之外。 “好啦，周末我去参加训练，你们快放过莫颜学姐吧。”王承佑救场。 小可爱们十分听话，叽叽喳喳难耐兴奋地离开。 “敢说这件事里没有你的授意？” 听到来自莫颜的追问，王承佑再出露出无辜脸：“授意？授什么意？悄悄透露你是我的——”王承佑压低声音，放慢语速。 莫颜慌了：“不许乱说！” “经纪人？” 莫颜：“……” 能这样近距离欣赏莫颜想怒又怒不出的可爱表情，王承佑相当感恩！一时辞穷的莫颜缓过来劲后，想追问他为什么绕个圈子借她的名义才同意……可很快，她又不想问了。怕问出那个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的答案。 要是她逼他承认，是的，他就是喜欢她，然后，再听他说，他之所以不明说，是因为两人绝无可能。有意思吗？ 刚才又是追赶又是踩脚又是一脸威逼之色的莫颜，忽然安静下来。她将书包的单肩肩带往上挎了挎，对朝她望过来的王承佑勉力笑了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你看那天上的云，像什么？” 王承佑昂起头，眼睛却斜瞄向她：“笨猪！” 第138章 潘叔潘婶补遗 莫颜本意是绝不吃亏当场骂回去的，可王承佑眼中盛着的什么，使她分了神…… 章哥等在车内。 “今天早了40分钟。”言外之意，章哥在问是否另有安排。 “今天考试。考了一天，人都快焦糊了，权当放个小假。”王承佑回。变相告诉章哥无另外安排，直接回家。 “章哥，干弟弟的事情有新进展吗？”莫颜开口。 “哈，你不提我都忘了。刚才朋友给我打电话，干弟弟的父母是赶来了，可干弟弟却躲开不肯相见。” 掠过那些隐晦的表达，莫颜得到以下信息。 紫发少年消失不见了。 而且消失了好几天了。 一开始章哥没当回事，那时他自己尚是泥菩萨过河。等他自己的危机过后，才发现真是一点儿紫发少年的痕迹也寻不到了。像是泥牛沉大海。 他原本不着急，也是想着，只要在本市，他横竖有本事把他挖出来。谁知，他也有过于自信、马失前蹄的这一天。 “那怎么办？”莫颜问。 章哥为难地等着王承佑发话。 “等呗。不见就不见，算不上什么损失。”王承佑一派平和。 莫颜点头。那人非亲非故，又疯疯癫癫。之前不知道从哪里来，此后不知道到哪里去，确实是不见了就不见了，于他们算不上什么损失。 章哥听到这话，心里也如释重放。他还真怕王承佑纠着不放。他倒不是怀疑自己挖人的本领，而是最近他确实有些忙不过来。一是绑架事件的余波未了；二是他的亲妹子……焦头烂额，兴许就是当前日子的另一个名称吧。 不多久，车行至王家渡，放下莫颜后，旋即又开走了。 “有一件事，我随口一说，你随便一听就是了。”章哥幽幽开口。 “嗯。” “我偶然发现同行的车停在距离王家渡花园两条街之外的地方，今天留意一下，仍旧如此。刚才她下车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一道闪光。我是想不通，偷拍这些做什么……” 王承佑抬胳膊枕在头后，没有再说话。也只有在想象高冷倨傲的王者风鬼鬼祟祟藏在树丛中偷拍、被一群老头老太疑心有毛病的场景时，他才忍不出露出一丝感到滑稽的笑。 “对了，章哥，我周末要去学校参加篮球训练。你有空接送吗？” “呃……”一直干脆利落的章哥罕见地迟疑了。 “不方便不要紧，我用妈妈的司机也一样。” “还是我去接送吧。”迟疑之后，章哥下了决心。 “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一点家事。不要紧。” 莫颜从王承佑车上下来，回到家时，意外发现潘姨家的房门洞开。她站在门口，有时光逆转之感。 一位穿制服的女警在一位便服中年人的陪同下从房内走出来。莫颜恰巧认识那位女警。 “小徐姐？” “是你……哦，对，你们是邻居。” 莫洁莲大概本来就在听门缝儿，这会儿已经打开了门，站在了女儿身后。 原来中年男人是房东，女警过来拿一些潘叔、潘姨的私人物品。等女警离开之后，房东准备找来收垃圾的人，将房子清空，简单装修之后再出租出去。 潘叔、潘姨已经以诈骗案、绑架案并案移交司法部门。潘叔因为交代上线有功，将会被酌情量刑，但，审判之后，等待他们的无疑是牢狱生活。 女警小徐姐着急回去，简单说过就走了。 中年男人打了几通电话，做过安排，将钥匙大剌剌往走廊电表箱里一扔，也走了。 剩下莫颜母女，对望一眼，缩身回家。 “我还是很不明白。”莫颜嘀咕。 “你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早……哦，你刚才说，不明白什么？” 莫颜颓废地坐在小餐桌旁，背上还背着她的书包：“我明明清醒地坐在出租车上，后来是怎么到公寓房里的？潘婶到底是同谋还是被潘叔利用了呢？潘叔和潘姨日子过得挺平顺的，为什么铤而走险做这些……太多疑问了。妈，到时候我们能申请参加庭审吗？” 莫洁莲爱怜地帮女儿取下书包，顺手拿了把木梳，帮她蓖头发。 “傻了！你书上不是也有‘乙醚’这种东西的介绍吗？人要作恶，有的是手段。把人迷昏过去，司机留下，人质抱走，是什么难事？他可是有同伙的人。 我也在想，潘婶到底是同谋还是被利用……我多希望潘婶是被利用啊。可是，我又清楚得很，潘叔本不必铤而走险，他是为潘婶的医药费所迫啊。 在艰难的生存面前，人的是非观就会被挤压。 你们年轻人推崇‘生命曾可贵，爱情价更高’，我们这些在红尘里滚过一圈的，不自觉就选择了‘爱情曾可贵，生命价更高’，而潘叔，他直接把他们的爱情和潘姨的生命看得比他自个儿的命更重。 对潘婶儿来说，可能更愿意是同谋吧。 参加庭审的事儿，我打听打听。 我偶然从文豪那里听说，说潘叔为了让潘婶儿减刑，供出了很多事情。公安局可能会因此破获一个特大跨国诈＊骗案。” “这是好事啊。”莫颜道。 “反过来，对潘叔来说，是不是意味着狱中生活更艰难了呢？” 母女二人再次对视，陷入无言。 虽然亲历了糟糕的事情，可是，那更多是身体上的疲惫，而不是心灵上的恐惧。一直到现在，莫颜仍旧难以切断记忆，把潘叔、潘婶想成披着羊皮的狼。 他们，只是在人生某一段历程中，迷路了吧。 放下那些想不清楚的他人悲伤故事，莫颜跟妈妈讲了她的考试。 “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她苦笑。 “别担心。考得差也不要紧，总会收到一所大学的通知书的。大专也行。” 莫颜笑笑。没再多说。 她多想说她感觉比以前考得好，多想说兴许半年后能考个二本……只是，不愿意吊妈妈的胃口，怕万一没考好让妈妈失落。她且一个人偷偷捱着吧。 转眼到了新的周一。 莫颜还没有去上学，正在餐桌旁吃莫洁莲为她准备的水煮蛋与红糖馒头，突然接到了来自王承佑的电话。 第139章 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王承佑用新的手机打给了莫洁莲，再由莫洁莲转给了莫颜。 “莫颜！猜你三门主课考了多少分？” “210？”莫颜心砰砰直跳。 “232！” 莫颜捂上嘴巴，喜到无以复加！这意味着数学至少及格了！ “你呢？” “还不知……只知道我在我们班是第一。” 王承佑说得很平静，莫颜却听得如惊雷。虽然一直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提早洞察了一个秘密，但当真相如秘密般被披露时，仍挡不住震惊。莫颜简直眼眶都要蓄满泪水。 “今天会提前一天放榜，如果我没能兑现承诺，你就不欠我什么有求必应了。真不甘心了，所以，我要祈祷幸运女神眷顾我……” 王承佑后来又说了什么，莫颜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满心雀跃，恨不得插翅飞到学校去，想亲眼看成绩单，亲眼看大红显示屏。 急吼吼与妈妈莫洁莲道别，莫颜一路小跑去公交车站台。 “吱——” 路边一辆红色车忽然发动，又忽然停下。 莫颜吓得定格在王家渡的村前路口。 直到车窗落下，露出一张转向她的脸，她才意识到，刚才不是她大意没留意车，而是开车人有意为之。 车主是个艳丽的年轻姑娘。摘下墨镜后，露出一张饱含轻蔑的脸。五官如此精致，神情如此丑陋。 莫颜头脑空白，整个人只剩下本能的呼吸。她甚至还保持着缩着脖子要捂脑袋的怂包姿势。 “离我的男人远些！否则，下一回刹车就未必这么及时了！”如花笑脸故意维持着笑意。 莫颜听在耳朵里，有点反应不过来。 可是那辆车并没有继续等待的意思，抛下威胁的话后，傲慢地升起车窗，低声咆哮着绝尘而去。 对面绿灯亮起，莫颜甚至不敢迈步过马路了。 那个女人在威胁她的性！命！ 要命的是，她在紫发少年那里见过类似的眼神。说是威胁，更像是警告，绝非开玩笑的那种。 她本吃得饱、穿得暖，却挡不住此刻如坠冰窟。 一位路人从她面前走过，大概觉得她入定的模样太奇怪，又退了回来：“你没事吧？” 莫颜这才回过神，像是才发现眼前跟自己说话的男青年。 “我刚才看到一辆车差点撞到你，你没事吧？” 莫颜木然地摇摇头。总不至于捉住陌生人倾倒她的后怕吧。 男青年像是察觉自己的热情让莫颜不自在了，于是干笑着离开。 莫颜身上的寒意略略消减，眼看对面的绿灯只剩最后15秒，她一咬牙，奔了过去。 男青年站在马路的这一边，看莫颜身影混在来往人流里，看公交车来过又走，公交车站台已经找不到莫颜的身影，这才转身离开。 大清早，他被一通电话惊醒。 连早饭也没有吃，他着急忙慌开车赶过来。 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打电话跟他哭诉的女孩儿，到底随着心意做了她想做的事。当他从车上跳下来，看到红色跑车如猛虎出洞，赫然发动冲出时，他的心都要从喉咙蹦出来了。幸好幸好，只一个眼花的瞬间，车又停下来了。与目标险险地只差半个身子。 说实话，他非常不理解娉婷这种为爱疯狂的行为！ 像他，他无疑爱娉婷，可是，也可以不去爱，只好娉婷好好的。 如今，娉婷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竟然舍下身段儿去跟一个贫民窟里出来的女孩纠葛。何必呢？是霸占欲，还是对豪哥爱得太深？ 男青年木偶人一样动作僵硬地回到自己车上，瘫倒在驾驶位上。他拿出手机，有气无力拨打一个号码。 “豪哥，我是仕匀。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那时候文豪刚进办公室。 这几天，他心情格外明朗。极偶然的情况下，他从家庭律师的儿子那里听到一宗牵涉到当地数一数二的私校学生被绑架的闲话。不知怎的，他忽然心生不安。 他找个背人的地方，直接把电话打给家庭律师。深知律师保密的职业操守，于是单刀直入，询问案子是否涉及一位叫“莫颜”的女孩儿？ 他一边问，一边自我否定，觉得自己神经过敏。 融华致学生好几千，偶然听到的一宗案子恰好涉及自己关注的人，这种概率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家庭律师明显一顿。他放松的心顿时紧了。 事实证明，“直觉”还真是存在的。 当晚，他火速查明办案地点，带着另一位不知情律师出现了。虽然这位律师最终没有出上力，他却不折不扣一直等到了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等到了他预期的结局。 危难时刻成功救美，拉近了与小美人的心理距离，达成了与小美人妈妈之间的默契……欣欣然，一切都在朝美好的结局发展。 再过两三年的价值观、世界观熏陶，小美人达到法定婚姻年龄，他就可以将之娶进门做娇妻。这跟做成一宗大额生意一样充满成就感！ 然而仕匀从天而降的电话，犹如一盆冰水，将他浇得措手不及。 娉婷？！ 他忙着谈生意，忙着做设计，忙着见缝插针照顾意中人，都快忘了最近颇安分的娉婷！ “我亲眼看到车朝她冲过去……我怕下次……” 仕匀的话还响在耳边，文豪举着电话凑在耳朵边，却不像在听的样子。他目光出神地望着虚空，手里骨节发白地攥着一只铅笔。 “喀嚓。” 2b绿中华铅笔，硬生生被他攥得断成两截。 没有客套话，听完仕匀的讲述，他“嗯”一声后，挂断了电话。 本来是要审图的。半个月前，刚与一家著名开发商签过承包新样品住宅小区精装房设计的合同。明天要出图，按照惯例，他需要跟设计总监一会儿，定审。 不过，进了办公室后，屁股还没有落座，文豪转身又出了办公室。对知他早到、也跟着早到的秘书说：“今天有事，亿科的图，让沈总监一人定审就好。” 秘书端在手中的热咖啡一抖，溢了出去。 第140章 那样这样的身姿 她做小汤总的秘书有四五年了，多少还是知道他的脾气的。见过他各种程度的发飙，这样隐忍着咬着牙说话的情形，还是第一次！ 慌不跌点头答应，让在一旁看一阵风旋出办公区的小汤总。秘书手拍胸口，暗自庆幸惹怒他的人不是自己！ 抛开汤文豪秘书不提，莫颜出现在教室的时候，脸色刷白。 隔着好几排座位，王承佑定睛看着她。仔细看，他喜形于色的脸上还弥漫着求夸求赞的撒娇。 虽然班上其他同学还不知道，他已经在电话莫颜后又知道，他不仅考了班级第一，还考了年级第一！如他所愿，他总分超王者风3分，超乔伊7分！ 然而不出3秒，王承佑的丰富表情就颓败下来。 甚至是起身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站了起来。 反正已经站了起来，他索性朝莫颜走过去。来到她的座位前，他单脚蹲在地上，仰头望着她：“你怎么了，不舒服？” 莫颜定定看着王承佑，许久，才开口：“她是谁？” “你说什么？” 莫颜不再开口，缓缓露出一个干笑，摇了摇头。 “你出来一下。” 王承佑起身离开。他站在教室后门外等莫颜。 班主任武老师从楼梯上走出来，看到走廊上的王承佑，两眼直放光。他来回搓着手，毫不掩饰地露着激动之情。 “承佑同学……”武老师开口。 “麻烦武老师帮我把莫颜叫出来。”王承佑压根不给他表达激动的机会。 “呃……好。” 一直在后门干等而等不到莫颜出来的王承佑，只好见机行事借一把班主任的权威了。不多久，莫颜出现了。 她一出门就警觉地左右看一遍——汽车卷着风，就在她脚旁边刹车，魂都生生被吓出窍——之前她不屑于王承佑的谨慎，如今，遭车一吓她瞬间学会了谨慎。 早读时间，走廊空空如也，只立着一个王承佑。 莫颜站前门。 王承佑站后门。 对王承佑来说，今早的莫颜有点伤他的心。不夸他也就算了，他叫她出来，等了十分钟也不见她出来，摆明了不合作。 对莫颜来说，脚下就像生了钉。每走一步血槽的血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流失。她走的是路吗？她走的是命啊。 王承佑执拗脾气犯了。真是的，你不过来，我难道……不会走过去吗？你以为你不过来我就问不成话了吗？ 王承佑大踏步朝莫颜走过来。 莫颜撇着嘴，泪珠儿不争气地就落了下来。 她是傻瓜吗？他一而再否认喜欢她，可她还是体察出来，他是有点喜欢她。今早开红色车的女孩儿的威胁，无疑证实了她的疑心。 可她该怎么办？ “你怎么哭了？”原本气鼓鼓的王承佑，忽然软到手无从安放。 “对不起！我错了！我道歉！别哭了……那个，我错哪了？你只要告诉我，对不对下回我都改！” 莫颜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动静之大，要不是班主任武老师在教室里镇着，只怕跳出教室看热闹的人都要围上好几层。 “有个……漂亮女孩……开着红车……说再不离开你……下回就……” 在浪费了一整包的便携纸巾之后，王承佑终于听明白了莫颜的哭诉。要不是还没说完，要不是一半的同学都在书的掩盖下斜眼透过窗口往他们这里瞟，他真想把哭得一耸一耸的小肩膀搂在怀里，甜言蜜语哄到不哭为止。 他不能。 不光是因为那一半同班的偷窥目光。 还因为，楼梯口那数次露头出来的风纪主任和王校长。 “放学我就带你去找那个开红车的女孩，然后你就会发现，她根本不认识我。一切都是误会，但我会陪你解开这个误会！” 王承佑说得掷地有声。 莫颜初始是震惊，接着是脸红，继而是恼羞成怒。只见她哗地变了脸，一把揪住王承佑的领口，恶狠狠地摇晃他：“魂淡！你一开始就知道是误会，为什么等我哭了那么久才说！” 可惜，她身单力薄，摇晃不动他。 王承佑并不挣脱，只是顺势将手盖在她手上：“没有人跟你说过吗？你哭得梨花带水的样子美不胜收。” 他说得极底，凑得又近，神色旖旎。别人见他嘴唇在动，不约而同纷纷歪过头，想凑得近一些听上两耳朵。风纪主任用力过猛，直接将自己从楼梯口撇了出来。王校长伸手抓他没抓住，只好笑眯眯跟着走出来。 莫颜顿时脸红到脖子根。 她跟他之间的姿势，可比许久前金刚目睹的胸贴着胸瞪视暧昧得多。 至于王承佑说的话，说实话，自她不小心看到忽然飞出来的风纪主任后，就因为害怕而自动关闭了倾听功能，她根本没听到！ “你先进去。他们交给我打发。”王承佑一副“仗义”模样。 莫颜求之不得。知道王承佑是风纪主任的克星，她并不太担心他。 莫颜红着脸溜进教室，武老师一脸惊喜地扑出教室。 刚一落座，一向心中无八卦的乔伊就凑了过来：“你在跟他谈恋爱？” “没有！” “我倒觉得他除了学习渣，人还不错。” 莫颜抛去一个诡异的眼神，讪讪说不出话。 若是午饭时间，大红电子屏亮出来，乔伊看到自己名字之上，多了一个王承佑的名字，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窗口可见走廊上站在4个男人，王承佑最高，最挺拔，却也最单薄。 莫颜飞快看一眼，旋即将目光落在了摊开的书本上。心里想的是：完了，完了，她这是暴露了她知道他喜欢她了吗？ 或许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哭成那样，伤心欲绝的样子是在表露她很不愿意就此跟他零瓜葛？ 事情有点乱啊，她不是应该喜欢王者风的吗？怎么觉得心有点不受控制？ 一定是受惊过度的缘故！ 莫颜一边在心中肯定失控源自受惊，一边心急难耐等上午结束。 她知道王承佑名列班级第一，尚不知是否也超过了一班的者风学霸。或许，真正令她心急难耐的是，她不知道面对红榜的那一刻——“第一”只有一个，不是承佑，就是者风——内心会怎么想。 第141章 关于她的序列号 内心会怎么想？ 早晨无法设想的情形，此刻已然成了历史。 那时候她站在拥挤的人群中，耳边是炸开了花的议论声。大红电子榜前，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围观，且久久不去。“谁是王承佑”、“怎么会是王承佑”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王承佑位居第一的名字映在莫颜的瞳孔里。她发现，她是由衷为他而高兴的。直到——当她终于从看榜的人群中挤出来，一抬头，看到人群之外的王者风与王承佑正无声对峙。 打眼一看，两个人都很平静。 仔细再瞧，分明一个人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而另一个，露出无所谓的淡笑。她心里咯噔一下，发现自己内心的天枰还是发生倾斜了。 是因为她自己是弱者，所以格外同情战败的那一个？ 恰在那时，徐清莱从楼上飞扑下来。 “我听说榜首换了人？”她直接扑到王者风面前，急切问道。王者风冷面不语。 有两三个跋扈的女孩马上开始驱赶看榜的人群，人群让出一个通道来，徐清莱走过去，亲眼看到了王者风屈居第二。霎时，她怒从中来。谁特么不长眼敢走狗屎运！然而她目光微抬，马上看到了王承佑的名字…… 等徐清莱从人群中走出来时，她已经恢复成一位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恭喜二位，我猜最高兴的，一定是王伯伯。” 徐清莱刻意站在距离两位兄弟均等的位置。经过妈妈指导与她自己的开悟，她已经明白，“微妙的关系”才可能带来“美妙的未来”。 徐清莱的到来和开口说话，有效地吸引了王者风的注意力。莫颜在人群边上徘徊了一会儿，由衷觉得那3人组成的画面已足够张力充足，她这枚小人物，还是不要破坏三角画面感了。 明知道王承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还是毅然决然，扭身挎着乔伊的胳膊走了。 乔伊……别提多丧了。 同桌三年，莫颜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放纵自己去丧的乔伊呢。 乔伊手抚额，哀叹连连：“笨死我算了！” “你这还叫笨，那我算什么呢？” “……蠢。” “你敢再说一遍？” ……我是莫颜内心苦乐参半的分割线…… 当天放学，莫颜小雀跃。大红电子榜带来的冲击于她已成历史，她等着王承佑向她证明早晨的惊恐其实是个误会，不料，却等来了喘气声盖过说话声的小学妹。 “学长没有按时出现在训练场，是找不到路吗？” 王承佑脸上忽然变得几乎没有表情：“我周末才集训。” “没有这种道理！” “那，恕我退出。” “出尔反尔么？难道学长就是这么随便的人？”小学妹满脸充满坚毅之色。 王承佑不见羞赧，干笑一声：“还真是被你说对了！事情就是酱子，你们商量出结果通知我。” 小学妹哼哼着走了，不时用手背擦一下眼睛。 莫颜有些不安。 像是洞穿莫颜的不安，王承佑开口解释。 他说，他不可能令每一个有求于他的人都满意而归。所有的人和事，在他脑海中都是排过序的。重要的人，次重要的人，外围不重要的人；重要而紧急的事；重要不紧急的事，紧急不重要的事……总之，凡是出现在他生活中的人和事，都有序。 莫颜不至于矫情地询问她的序列号。 他推开集训陪她漫无目的寻找一辆开红车的女孩，就已经是证明了。 啊， 华美青春里， 一场注定不会被挑明的暧昧， 一场注定不会被看到的暗恋， 这就是还有7个月18周岁的高三女生莫颜，所拥有的全部爱情向情感故事。 听上去一点不可乐，可莫颜却一脸的乐不可吱。 “就这样让章哥开车满大街溜，遇到红色的车就截停、看司机？”莫颜快笑弯了腰。 “真是笨得可以！”王承佑一脸的“怒其不争”，“我们要找的，可不是随便一辆红色的车，而是红色的跑车。我记得早晨你说那车瞬间开动，朝你飞速冲过来，声音大到匪夷所思……你分明在描述一辆性能超群的跑车嘛。” 莫颜挠头。 跑车吗？她当时吓懵了，只记得一团红色，没留心车的模样。 “名下有高级跑车的年轻女性……掰着手指头也应该数得过来。章哥跑一趟交管所，名字、地址和电话都已经到手。不仅如此，章哥还以你的名义把人约了出来。” “我的名义？”莫颜真的吃惊了。 往常做数学卷子的时间里，莫颜与王承佑一起，坐进了一家小众咖啡厅。很快，一位衣衫褴褛、坡脚而行的纤瘦身影，躲闪着落座在他们对面。 莫颜与王承佑同时吃一惊。 只见对方将棒球帽稍微抬了抬，呲着牙边抽气边说：“好疼。我跳窗出来的。崴了脚。嘶。没错儿，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娉婷。” “你认识我吗？”王承佑身体微倾。 娉婷抬头看问话的王承佑，看了三五秒：“我不认识你。但我见过你。有一天，我去买配礼服的手包，从店里看到你为她撑伞走过。”娉婷手指莫颜。 王承佑挑起眉毛，朝身旁的莫颜露出一个“瞧，我没骗你吧”的微笑。 “说说早晨的事情吧？”笑完，他扭头看娉婷。 娉婷闻言柳眉一竖，瞪王承佑道：“你这态度太欠扁，搁平时我睬都不会睬你……” 可是娉婷还是什么都说了。 先从她被禁足说起，继而是她行将被家里支到国外去——国家她可以随便挑，但就是不能在国内！而且一去要去三年！ 她夸张地抽泣着。 对面的莫颜始终像被恫吓过的小猫，缩成一团，面部表情减至最少，不无畏惧地看着对面的娉婷。而王承佑……全靠冷静、冷漠、利落才能压得住明显比他们大几岁的嚣张小姐姐。 见没有人回应她的啜泣，她捻张纸巾，揩了揩泪花儿，继续抱怨。 “他们都说我没分寸，要罚我，可依我看，分明是他们把生意看得比我重，不想得罪汤家，才负心人怎么说，他们怎么听。” 第142章 寒假，亲爱的寒假 王承佑马上听出重点，打断她道：“你怀疑汤……”他话说一半，余下的那截，用扫向莫颜的目光代替了。 莫颜一激灵坐直身体……可她还是不明白，眼前这两位说的是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是怀疑！是确信！不怕你们笑话，我都直白地告诉你们。” 王承佑真后悔没有及时将莫颜的耳朵捂上，虽然他有那么一秒的私心，想让莫颜认出汤文豪的真面目。 娉婷说的是，从高中时她就有一个带锁的小本本，上面记录了汤生爱慕过的每一个女孩的信息。如今那个小本本早已记满！这么多年，她就是带着大家闺秀的宽广仁爱之心，忍着泪，含笑看他欢场胡闹。 “我一笔一画记着呢，确凿被他睡过的女孩，有9个！疑似被睡过的，有12个！企图弄到手但失败的，有……” 王承佑飞快看一眼又缩起身子的莫颜，心思在捂上她耳朵与不捂她耳朵之间徘徊。 莫颜一脸茫然。不知所云的模样并非装出来。 王承佑赫然想起一件事，莫颜称呼汤文豪为“文先生”……是不是说，她根本不知道他们谈论了半天谈论的“汤”或“汤生”是谁？！ “咳。”王承佑手握成拳头，盖在嘴上咳嗽了一声。 娉婷抹着眼泪儿报数字的声音由是中断了一下。 “我听出来了，你很爱文豪。”王承佑代为总结。 身边的莫颜“嚯”地坐直，眼睛里露出精光来。王承佑跟着嘴角隐秘地上扬。 娉婷近乎歇斯底里：“我爱他！我爱他！我当然爱他！我做梦都在想，我只要再忍一忍，他就要浪子回头了！可是我忍了又忍，得到了什么？他爱上了一个高三女生！怕我坏他的事，还狠心地把我支到天边儿去！” 好几桌客人朝他们望过来。 王承佑将咖啡杯朝娉婷推了推：“别激动。高三女生不会是你的情敌。” 莫颜抬手，颤颤歪歪指向娉婷：“你，你说的真是文先生？” “文先生？哈！你该不会认为汤文豪姓文吧？”旋即，娉婷转向王承佑：“我就是听了你托司机转给我的话，才冒死出来见你一面的。我求你，你一定，一定要守住你的欢喜！至少要守到三年后我回来！” 王承佑一脸郑重：“你放心！我会守一辈子的！” 娉婷嘤嘤哭了。 不管是近处的莫颜，还是远处的窥客，莫不生出一个错觉：娉婷与王承佑是被迫分开的恋人，两个人正在进行生离死别前的互诉衷肠！ 娉婷接了一个电话，直接跳起脚来：“糟糕！他们发现我不在卧室，而且定位了我的地址，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只怕他们要连夜把我送走了！” 娉婷走了，全然没有早晨威胁莫颜时的霸气。 莫颜将她扬起的手指，颤颤歪歪转向王承佑：“你，你们说的是文……汤……我认识的那个人？” 王承佑缓缓点头。 莫颜咬唇，良久，开口：“她病得可真不轻！难怪家里人这么着急。” “哈？”轮到王承佑惊讶。 “她一定是得到妄想症吧？第一，你们口中的汤先生，甚至连真实的姓氏都不曾告诉过我，会爱上我？第二，所谓的汤先生在认识我后，长达数月不曾主动联系过我，这会是爱上？第三，你还记得徐清莱生日的那天傍晚，你跟我一起偶遇了他，他全程可曾对你表现出丝毫的介怀？” 侃侃而谈的她，颇有飒爽英姿的味道。 王承佑嘴角噙着笑，闪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是啊。所以，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是帮你解开误会、解除威胁呀。” 懒得跟她多说，不如顺水推舟。况且，他怀疑自己也得了妄想症，每一个靠近莫颜的男性，他都忍不住起疑心。 见王承佑对她的推断深信不疑，莫颜比出一个剪刀手。此事已了，她起身，将卡福卡挎肩上：“这家咖啡真难喝。” 前来结账的服务生，拿着4位数消费金额发票的手，不由抖了抖。 “走吧，”王承佑也起身，“明天开始，补课继续。” 两个人起身，一起往店外走。 店外小广场边停车的章哥正在打电话，他焦躁地挥舞着手，似乎在重复着什么。王承佑忽然停下脚，并拉住大步往前走的莫颜。 “什么事？”莫颜夸张地左顾右看。 “等章哥打完电话我们再过去。” 莫颜点点头。 小广场上有个小喷泉，喷泉旁边，高高低低安置了一些座椅。一些喝下午茶的白领三三两两坐在上面抱着咖啡杯聊天。 “那么，”莫颜踌躇得开口，“高三毕业后的暑假，我还要不要去文先生的工作室上班呢？” 王承佑一愣。 冬日下午四点半的阳光，白而无热，亮堂堂照在他脸上。绒毛被镀上一层金光。他欲回头看她的脸，回了一半，停了下来。 行将出口的，是违心的话。 使他将违心的话说出口的，是他一向珍爱的正派作风。 “到时候，要是找不到更好的实习岗位，去也无妨。” 莫颜由衷笑了。无疑，她喜欢这个答案。 远处，打完电话的章哥看到伫立的俩高三生，顿时明白他们在等他，于是扬手喊他们。 王承佑和莫颜闻声转身，朝车走过去。 楼宇缝隙间的大白太阳跳了跳，又下沉两分。 时光在流逝，生活在继续。 那些轮番上场的班会、年级会之后，高三狗们迎来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寒假，虽然短暂只有18天，比初中生们足足少了7天，也够他们满足了。 一部分同学的寒假生活早在学期考试结束就开始了，他们组团去了纽约长岛，去了芬兰、去了瑞士……还有一部分同学行将开始新一轮的寒假补课。莫颜无疑是后者。 王者风经过痛苦的挣扎之后，为了充分表达他对小辣鸡的不屑，他决定依旧照原计划，飞向纽约…… 王承佑死乞白赖征得他父亲的同意后，留了下来。每天以去市图书馆查资料的名义，出门半天。下午，去参加rhz篮球联赛的集训，晚上窝在家里陪妈妈米芝。 去图书馆的半天，无疑是约了莫颜的。 第143章 地上开出超市来 在成绩的刺激下，莫颜已经不再钻牛角尖，不再去思考“暧昧”或“暗恋”的走向，而是全心全意过当下。 过年前2天，大部分企业员工都开始放春节假。 莫洁莲显然不在“大部分”之列，但莫家的年货，还是要按照惯例备起来。 “颜！过完明天就大年三十了，你早点起，赶在我上下午班之前，我们去超市把过年的东西买回来！” 莫颜刚洗完澡，脸蛋儿白里透红，娇俏地朝妈妈笑着，温顺地点头。 门口发出犹如夜半小鲶鱼挠瓷盘的细碎声。 莫颜和莫洁莲同时转头。 这时候，门口的细碎声停了下来，莫洁莲的手机反而滴滴响了起来。 莫洁莲滑开屏保，低头一看，老脸红了起来。 消息来自严嵩。 严嵩说，帮她备了一点年货，放在车后备箱2天了，一直没敢送过来。 他说他像毛头小伙儿一样，心里充满了畏惧，连路过莫洁莲住的王家渡，都心跳到怀疑心脏病要病发。 他说他从半下午就开始坐在王家渡旁的小花园里，看到莫洁莲背个小包步履匆匆从路口走过。他内心一直悸动，嘴巴都张了，愣是没敢出声喊她。 他说他怕她拒绝他的年货。那不是年货，那是他的心。 打了三四个喷嚏之后，天色已经暗到不能再暗。趁着夜色掩盖，他偷偷将年货放在了莫洁莲的家门口，逃一般下楼，跑进车里，才敢给莫洁莲发消息。 活过了48年，他头一回变得这么怂。他坐在车里，既难过，又高兴。强烈的感情冲刷着他，他湿了眼眶。 最后一条消息是：“求你对我仁慈，不要狠心要了我的命。” 莫洁莲从呆怔中回过神的时候，赫然看见女儿莫洁莲两手紧握棒球棍（王承佑那小子“不小心”落在家里的），一步一步，小心谨慎走向细碎声又起的门口。 “颜……”莫洁莲飞快揩一把眼中的雾气，含笑呼唤女儿。 莫颜也不回头，躲在门口，压低声音：“谁？” 没有人回答她。 莫洁莲走过去，自顾自打开门。 门开了，门口摆了一地的礼盒。邦杰牛肉、北京烤鸭、南山梨、阿克苏苹果…… 莫颜从莫洁莲肩头露出脸，四顾无人，正松口气，忽然又倒提一口气。妈耶，地上开出超市来了！ “妈！妈！”莫颜迭声叫起。 “嘘，别叫了！”莫洁莲反身捂莫颜的嘴，“拿进来吧。” 莫洁莲怕女儿这般尖叫，叫得什么邻居开了门——虽说这种可能性不大——更遮不住她有奸＊情了。 楼道里一阵阵冷风刮过，风过时，风口塑料袋就会发出细碎的声响。 莫颜和莫洁莲正一趟趟往屋里搬东西，莫洁莲还一边搬一边费劲地解释，回答女儿的“谁送的呀”、“严嵩叔叔他为什么不敲门”、“他老婆知道他送这些吗”等送命题。“吱扭。”破门打开的吱扭声赫然响起。 沉寂的夜里，这种声最惊悚了。 莫颜正弯腰提礼盒的身姿不由僵住，头不自然地转向潘叔潘姨曾住过的307室。 307的灯光，从打开的门缝里洩出一条扠来宽的光带。 一个毛发蓬松的脑袋和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露出来。 莫颜与之对视几秒，才直起身，摆着小手，尬出“你好”。 哎呀，她想起来了，中午她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看到307的房门口有人进出，似乎是搬运行李。 莫洁莲从屋子里走出来，猛然看到307的房门打开，差点原地蹦起。 “你好，我们是新搬来的。需要帮忙吗？” 们？ 307的房门落落大方打开，只身露出一位三十几许妇人模样的女子。女子圆圆润润，别的地方寻常，一双大眼睛，却漆黑乌亮，很是出跳。 “我带了个3岁的女儿。她已经睡了。”女子双手无处安放的样子。 “巧了巧了，我也是独身带个女儿。”莫洁莲热情起来，浑然不顾一连串来自女儿的眼神暗示。她懂，女儿要让她吃一堑长一智。可是，大过年的带着3岁女儿租房的女人，她就是想任性热情一些！ “这一箱旺仔牛奶拿给你女儿喝吧，算是邻居给的乔迁之喜。”莫洁莲强势往女子手中塞。 “这不行！使不得！” 看得出，那女子并不是伶牙俐齿的。翻来覆去只有“不行，使不得”两个词儿。但她推辞的劲儿是真的，差点把莫洁莲推倒在地。 反手抓扶住趔趄的莫洁莲，她异常尴尬地笑着，惶惶然的样子，惹得莫颜也心软下来。 新邻居坚辞不受，莫洁莲只得作罢。 原来新邻居早已躺下睡了，被声响惊动，又起了床。身上穿的，是空裹在身上的外套，推让拉扯间外套敞开来，她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快回去睡吧。明天闲了过来玩。” “好，谢谢大姐。” 两家人各自关门。 “啥时候搬进来的？怎么没听见动静？”莫洁莲嘀咕。 莫颜无奈地白她一眼，仿佛刚才热情的人不是她似的。 “严嵩叔叔公司福利这么好！是什么公司啊？”莫颜对着满地的大小礼盒喟叹。 莫洁莲心一慌，手一哆嗦，推翻了小圆桌上的马克杯，水滴滴答答流下来。 刚才谁脑洞大开，顺口胡诌，说这些是严嵩吃不完的年货，经严嵩向老婆报备后，顺便路过她们家时，急匆匆将年货卸下，就忙着赶新马泰的飞机去了…… 擦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水，莫洁莲口吃。 严嵩什么公司上班来着？ 妈耶，想起来了，那人根本就是个不上班的。矫情地说自己是个投资人，分明是个炒股的！ 眼看这谎是编不圆了。 莫洁莲心虚地瞟女儿，发现女儿只顾摸这个看那个，似乎也并不太在意答案。她暗中吁口气，尽量让声音显得平淡：“忘了，你好奇，下回见了，你问他呗。” 莫颜正对着一罐综合坚果流哈喇子，听完莫洁莲的话，忽地把坚果罐子放下了：“妈！你可不能因为这些小恩小惠毁了原则！一定不能做小三！” “说什么呢！”莫洁莲变脸。 第144章 重新出现的紫发少年 “我说的是真的！你自己的婚姻毁于小三，中间的滋味你还没有尝够吗？咱们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转过身就没脸没皮地祸害别的女人的婚姻。” “真是的，惯得你没边儿了！”莫洁莲一甩手，跳过一地的礼物，负气去了自己卧室。 她都没把卧室门甩上，想着女儿紧随其后就会来哄她，可是等了许久，愣是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更别提温言软语了。 莫洁莲伏在床上，这回真的哭了。 ……我是莫洁莲孤独内心的分割线…… 大年三十。 下午的篮球集训暂停4天。 上午，王承佑沐浴后清爽、抖擞地下楼——米芝敏锐地察觉到他新养成的习惯：早晨出门前必沐浴。 “今天还去图书馆查资料？” 连续2次占据榜首之后，米芝对儿子宠溺有加。明明知道去图书馆查资料只是托辞，可她就是不想拆穿他。她心里笃定得很，高中生的小情小爱，做不得数的！她有的是肚量包容。 坐在她这个总裁夫人的位置上，要没点肚量撑着，那就不要活了。不说儿子，单说丈夫。丈夫王宸貌似按时归家，可还有大把不归家的时候呢。若说那些时间都用在工作上了，真是骗鬼了。 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管得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从不去深究。因为知道究出来的结果只能是不堪。 没有必要将所有的不堪扒出来，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人至清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睁一眼闭一眼，才能维持大总裁夫人的风光。 “是。”儿子回。 “下午3点半的飞机……”她提醒。 “我会12点半前回来。”他干脆利落。 米芝抬眼，儿子王承佑站在早餐桌前，用手拈起一只迷你红糖馒头。默默打量越发帅气的儿子，想着这样赏心悦目的儿子却便宜给了一个不入流的女孩子，不禁流露出轻微的责备之意：“本来要去纽约的，都怪你，现在只能去亚龙湾了。” “纽约有什么好，天寒地冻的，还是我大亚龙湾舒服，到时候我教你潜水。”王承佑不承情，嬉皮笑脸反驳。 “哼，”米芝嗔怪，“我看你是上瘾了。” 王承佑坐了下来，又拿起一个小红糖馒头，得意洋洋：“你应该感到庆幸。你儿子不必走弯路，这么早就遇到……” 米芝端羹的手猛然收住，人定格一般一动不动盯住王承佑。 王承佑像突然醒过来，中断了口中的话。 “什么？”米芝冷着声音追问。 “……指引人生方向的知识海洋。” 米芝噗嗤就笑出声来。 凝滞的气氛忽地又活了过来。 今天上午，其实不是去图书馆，而是约了莫颜看电影！ 背包里放着的，也不是书和卷子，而是送给莫颜的新年礼物！ 吃过早饭，王承佑吻过妈妈，便急匆匆出屋，跳上章哥候在院子里的车。车拐出庭院，拐上小区主干道，忽然，又刹住了。 猝不及防，王承佑身体往前冲了一下。还好小区内限速。 他侧身往路上看。马路中间，笑得张牙舞爪的，竟然是消失许久的紫发少年！ 少年自顾自跑到副驾驶位敲窗户，随后，熟门熟路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自己大剌剌坐了上去。看上去，他清瘦了一圈。 章哥与王承佑对视一眼，随后，章哥开口：“好久不见。” “可不是！”少年笑嘻嘻回，然后，转头看后面的王承佑：“你得赔我……赔什么，我还没想好。” 王承佑不置可否。 “赔偿，还是陪伴？”章哥漫声接。 “当然是赔偿！” 紫发少年继续转向王承佑：“我亏大发了！清白的身世都遭到了污名玷＊污，呜呜，如今我都是有案底的人了。你不赔偿我，你良心不会痛吗？” 王承佑脸色暗沉两分，依旧不说话。 章哥呵呵假笑两声：“说什么呢你。” 紫发少年便爆豆般噼里啪啦说开来。原来，那一晚，章哥面对王宸思过，王承佑不放心带走莫颜的汤文豪，无奈之下，灵机一动，把电话打给了暂住章哥家、艺名叫“星辰”的紫发少年。 紫发少年嗨到不行，言之凿凿，保证当晚务必找到汤文豪！他确实找到了汤文豪……的老巢。 他鬼灵精怪，用烟熏的方法让防火报警装置启动，制造好一番慌乱，引得物业经理误以为汤文豪的住宅内有异常火情。在敲门无果、电弧咨询汤文豪后，物业经理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检查一番后确认均是安全的，物业经理一脸晦气，想谴责一下那个半大孩子，然而一转身，根本就找不到那个孩子了。物业经理不敢乱翻汤文豪的家，急匆匆就出了房屋。 “谁知道，那个满脸麻子的人看着蠢，却也小机灵。他把房门反锁上了。变态汤，住的居然是32楼！” “所以？”章哥有些愕然。 “所以？”紫发少年气愤。 有必要再问他“所以”吗？ 你要是房东，打开房门看见屋里坐着一个陌生人，你不报警？警察来了，给不出自圆其说的说法，不被抓走？抓走了不扔少管所，莫非还供起来？ “找我要赔偿？”一直没说话的王承佑冷冷开口，“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是谁说的小菜一碟一定找到汤文豪找到莫颜？请问你找到哪一个了？被人瓮中捉鳖难道不是你太蠢？” 紫发少年脖子一缩：“啊！我忽然想起来。当时你就那么随口一问，我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有合同，没有盖章，谈不上谁对谁负责。” “想起来就好。章哥，麻烦你停车。星辰要下车。” “我不下车，我又没事急着做……喂，不要动手……那么，晚上我可以继续睡你家篱笆下吗……要不要这么嚣张啊，好歹听我说完再关车门嘛……” 紫发星辰整理一下自己的领子，对着扬长而去的奥迪竖起一根全球人都对之敏感的手指，劈手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前面那辆，跟上去！” 第145章 做人果然不能太嚣张 等脸上笑出花儿来的王承佑，在电影院门口等来莫颜的下一秒，忽然看到一头鬼鬼祟祟的紫发时，他心里是咯噔一下的。 唉，做人果然不能太嚣张。 他当时要是好言宽慰那少年，稍后请章哥带少年吃顿饭什么的，也不至于这会儿膈应了。 “看到熟人了？”拂一把如云秀发，莫颜也转过头往王承佑看的方向望去。 “没有。” 王承佑露出纯真的笑脸。不放心，特意绕在她的另一侧，挡住那可能陡然出现的魔性紫发。“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 俩人刚迈步。 “咦？”莫颜惊叹一声，同时不由倒退一步，撞在了王承佑臂弯内。 王承佑已经不需要追问“怎么了”，那头魔性紫发，已经近在眼前。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电影是没法好好看了！ 星辰自恃容貌过人，靠撒个娇就成功换了座位，好巧不巧，坐在了莫颜的身侧……不过，这样坐后，王承佑也不能说没得到间接好处。莫颜不惜空出半张座位，与星辰拉开距离。空间有限，这直接导致她贴王承佑很近。 王承佑嗅着少女的馨香，内心且喜且忧。 他可是下午就出门与家人春节旅游的人。 怎么放得下心呢？！ 屏幕上走马观花很热闹，身边不时响起哄笑声。可是位居中央好位置的3个人都没能好。原因……不说了，他们彼此就是对方的原因。 夹裹在人流中，星辰犹如甩不掉的小尾巴，三个人鱼贯而出。 “你接下来去哪里？”王承佑“好脾气”地微笑问星辰。那句不管对方说什么都可应对的“不好意思，我们不同路”，正图谋不轨地等在舌尖。 然而，星辰说的是：“我在那个人家里发现了奇怪的东西。想知道？” 莫颜躲在王承佑背后，她不信任星辰，尽管星辰一而再跟她保证，绝不对朋友下手。 王承佑一怔。 那个人即汤文豪。汤文豪在他心中无疑是头号情敌。星辰嘛，小男孩一个，他给他的定位是调皮蛋，是捣蛋鬼，绝非情敌。 本意是“不想”，或者“想也不是现在听”，话出口前，王承佑却改了心思。刚反省过“做人不能太嚣张”，自然要在行为上有所体现。于是，他温存一笑：“你认识的汤哥哥，恰巧莫颜也认识。不要在背后说熟人坏话哦。” 星辰只有一秒钟的迟疑，马上聪明伶俐地意会过来：“我才不会说汤哥哥的坏话呢。” 莫颜露出纤细的手指：“你，你也认识汤文豪？”这个世界可真小！ 王承佑轻轻拍下莫颜的手指，打马虎眼道：“你没听人家喊‘汤哥哥’吗？人家路子野着呢。” 经由王承佑提醒，莫颜想起星辰被雪藏的娱乐圈背景。如果汤家可以迫使张狂的娉婷出国三年，应该也很有资本吧。如果汤家非富即贵，染指娱乐圈，也很正常吧。 星辰昂起头，一脸傲娇：“说也只是说些事实而已。” 莫颜已经从娉婷那里得知汤文豪“好色”的事实。她未曾有情绪波动。路人甲好色不好色，跟她有甚关系！眼看星辰又一脸“我有实锤”的得瑟表情……说实话，她同样无感。 她的八卦心，并不囊括汤文豪。 汤文豪再放荡不羁，也于她有恩。 眼见莫颜一脸无感，王承佑便收起加深汤文豪恶劣形象的私心，打哈哈道：“大过年的，还是说些吉利高兴的话吧。星辰，听说你有机会去亚龙湾潜水，巧得很，我也是下午3点的机票，不会是同一个航班吧？” 星辰眨巴着眼，端详着王承佑的脸色，揣摩着他的内心。 “嗯？” 轻轻的一声嗯，在星辰听来，不无威胁利诱啊。 “嗯！”星辰返还给王承佑一个重重的“嗯”。王承佑以为那是“好，跟着去”的意思，便将此消息发给章哥，让章哥想办法加张星辰的飞机票。住宿临时再添也无妨，不济，还可以睡他房间的地上。 想到下午将会把眼前的不定时炸弹带走，王承佑顿时包容心大生。既然狗皮膏药甩不掉，索性邀请他一起午餐，趁机缓解一下莫颜对他的恐惧。 电影结束已经11点。三个人吃了顿寿司简餐。期间王承佑有意无意暴露不少星辰的个人信息——这些信息莫颜曾同步从章哥那里听说。他之所以又重提，无非是想警告星辰，他们知他甚多，不要耍滑头。 星辰老老实实地听。看上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生鱼片上了。 吃过饭，离王承佑承诺的12点前回家只剩20来分钟。章哥驱车来接他们，中途放下莫颜。一直行将进臻园，才又停车放下星辰。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坐在麦当劳里等他们再出来，捎上他。 星辰人畜无害地露出笑脸，乖顺地点头，一步一步往身后的麦当劳走去。 然而，王承佑的车才进臻园，星辰就返身跳了起来。无声比个剪刀手，他窜到马路边，拦了一辆空车：“王家渡！” 7号楼306房门被敲开的时候，莫颜无疑最惊诧。 她刚拆过王承佑的礼物，是一套刻了faber-castell的木盒绘画套装。对于曾经的美术生莫颜来说，这份礼物真是送到了心坎儿上。巧得很，她送给王承佑的，也是一幅彩铅肖像画。 脸上带着收到满意礼物的喜悦，赫然看到牵着隔壁3岁小妹妹手的星辰，让她如何不吃惊！ “这是我堂妹……或者，是表妹？管她！小家伙说要介绍漂亮小姐姐给我认识。原来是你啊。你好，莫颜！” 那时候莫洁莲上班还没有回来，家里拢共只有她一个人。她堵在门口，并无相让进屋的意思。 奈何星辰力气极大。 “兮兮，快进来，姐姐见到你太开心，都忘了说欢迎。” 星辰用肩膀扛走堵门的莫颜，手牵3岁小新邻居，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莫颜攥着手，沉着脸，洞开着门，准备情形不对马上逃到隔壁307去。然而，大踏步往房内走的星辰忽然住了脚。 从他忽然僵住的背影看，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生畏的东西。 第146章 白小白的电话 莫颜仔细跟着看过去。 没什么特别的呀。 她蹑手蹑脚，刚想绕到前面看个清楚，星辰转回了头，脸上露出惯常的笑，一看就暗藏阴谋。 “你妈妈呢？”他问得这样明确，一定是从兮兮妈妈那里知道了她家的情况。莫颜故意不回答。 “渴了，给我倒杯水。”星辰自顾自，一屁股坐在厨房间的小餐桌旁。没有横冲直撞走到里间去，算他多少还有点修养。 然而莫颜还是不打算配合。她双手抱肩，冷眼看着他。 “呦，这充满戒备的身姿……”他两手扭转，用食指和拇指圈成镜框，对准莫颜。 莫颜不为所逗。也就是看在三岁多的兮兮吃力地爬上凳子，伸手去拉凉水玻璃瓶的把手的份上，莫颜才挪了挪脚。 “兮兮，星辰有手有脚，渴了会自己倒。我拿酸奶给你吃，好吗？” 兮兮得了一瓶酸奶，一门心思用勺子挖起来。 既然已经开了口，不妨多说一句。莫颜咧出一个虚假的笑：“今天下午3点，没事了？” 星辰夸张地侧过身，一脸茫然：“什么事？”表情之真，仿佛他真有健忘症一般。莫颜正难以下决定，星辰忽然噗嗤笑出声：“我学得像不像？嗯？”他用手指飞快地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脑子有病的可爱少年。你要多多爱护呦。” 莫颜看了星辰两秒，忍无可忍，冲了过去，也不管拖得动拖不动，只管拉着他的衣服往外拖：“出去！你给我出去！” “不要这样凶嘛，你不就是想知道下午三天我还跟不跟那个老男人去三亚吗？我告诉你不就得了。” “老男人？” “嗯哼。比我老的男人，简称‘老男人’，我说得没错！” 莫颜冷笑：“所以，我是老女人，对吧？” “不。你是仙女小姐姐。” 星辰露出璀璨的小白牙，顺势拉莫颜坐到方凳上，自己做小伏低状，给她锤背，口里嚷嚷着他全坦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星辰说，三亚他是不去了。去了恐怕就永远回不来了。当然，这不是说王承佑会把他弄死在那边，而是，这边有人握着他的重要把柄，重要之程度，足以毁掉他。 “我身上肩负着那人强加给我的使命，使我不能离开。” 莫颜冷眼旁观。 她不信他，他扯得再天花乱坠，她也不信她。 “你不趁机问点什么？譬如谁？握了什么把柄？强加给了我什么任务？”星辰歪着头，露出蛊惑人心的绝美笑脸。 莫颜傲慢地转过头。她正在心里紧锣密鼓地念咒呢：不相信不开口不对视不相信不开口不对视…… 一直嘻哈的星辰，忽然变了脸，肃穆之情慢慢在他脸上呈现，他微微垂着眼，显得脆弱而凄凉：“莫颜，你会爱我吗？” 莫颜一时有些慌。这孩子…… “二选一，会，还是不会？快回答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求你了，二选一。” 莫颜迟疑之后，看着他实在捉急的样子，和缓开口：“不会。”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刚才的痛苦一扫而光，星辰脸上，全是阴谋得逞的快意。 一向不国骂的莫颜此刻血冲大脑，只想爆粗口！她尝试理解他、正经对待他，他还是在玩，在戏弄她，一丝一毫的正经都没有！ “滚！” “你为什么生那么大气？” “给我赶紧滚！” “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也许是莫颜叫得太响，挖酸奶吃的兮兮嘴巴向下撇呀撇，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而隔壁的兮兮妈妈听到声音，及时冲了过来。 “拴柱！你干了什么？怎么惹姐姐生这么大的气？” 星辰的脸上呈现怪异的神色。 而莫颜也有些怔怔的。 兮兮妈妈一手牵起一个，一边道歉，一边将星辰与兮兮领出莫颜家门。 房门啪嗒关上，莫颜才弯腰笑出声：拴柱？他的本名叫拴柱？ 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电话响了。莫洁莲这回贼大方，花600块给莫颜新买了一款新红米手机，仿照王承佑的做法，将莫颜的手机卡申请了出来。原来的手机，继续留在公安局，备移交法院做证据。 电话接通后，王承佑首先听到的，就是她畅快无比的笑声。原先想问的有没有见到星辰的话，不觉就住了口。丢失星辰的焦躁也不见了。 “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花了你不少心思和时间吧？”再开口，说的已经是感谢的话。 “你喜欢就值得。谢谢你送的彩铅，我也很喜欢。” 电话里，远远传来有人催促王承佑的声音。 “你该走了！”莫颜催他。 “莫颜？”眼看要结束通话，他忽然又唤她一声。 “嗯？” “……”迟疑。令人不由心跟着加快跳动的迟疑。 “新年快乐！” 莫颜如释重放，含笑加了一句：“新年快乐。” 没有人提星辰不见了，也没有人提星辰的本名或小名叫拴柱。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其他人或事都不重要了。而对方说的哪怕是闲言碎语，也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 这大概是挂断电话后，莫颜第一次感受到王承佑无数次体验过的情感。 莫颜拇指来回在红米上抚＊摸，嘴角噙着笑，好似在回味“拴柱”带来的喜感，又好似在畅想奇妙的未来。 新年在莫颜时不时幻想热带风景的走神儿中翩然度过。 星辰似乎在隔壁兮兮家住了下来，他匪夷所思的俊颜令莫洁莲每次见他都失态地大张嘴巴。三番五次都如此之后，星辰似乎害羞了。不再假借兮兮之名串门。 兮兮妈妈跟潘婶不同，她顶不爱串门。想来她只是听力过人，且有一颗勇敢的心。不然，这邻里关系非得老死不相往来了。 所以，这个新年，莫家过得很平静。尤其是莫洁莲坚决推迟掉白小白打来的让孩子走动走动的电话之后，日子简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初四。 初四一大早，莫颜才刚起床，电话就响了。 她第一反应是王承佑打来的，还没看清来电，就按了接通。然而耳边响气的声音，却是白小白的。 “颜，我知道我不应该打电话给你，可你爸病得很厉害。已经住了2天院了！” 第147章 委屈的眼泪蓄满眼眶 去，还是不去？ 莫洁莲起床后，发现女儿莫颜徘徊在厨房间。 “魂丢了？” 莫洁莲正是因为知道王承佑度假今日回，才故意这样打趣女儿。自莫颜放寒假，莫洁莲心目中女儿的理想竹马文豪，不知为何，就再无出现。莫洁莲的内心天枰，自然发生倾斜。 然而从莫颜口中得知真相后，她立刻冷了脸。 “按说我是你妈，不该教唆你学坏。可是，颜，傻女儿，做好人也不能做滥好人。你爸爸都没个爸爸样，连抚养费都得靠我赢了官司才被迫支付。他心里哪有你这个女儿？要我说，你就当你爸死了吧。” “话是这么说……”莫颜嗫嚅。 “怎么？你还痴心妄想以为病床前尽孝，他就会给你留遗产？” 莫颜的脸红了起来。 她其实也恨陈吉安连她继续深造的学费都不肯付，还恨他没脸没皮设局让她往浑水里跳。可是，白小白说，他病到昏迷，神智不清时呼唤她的名字，梦呓说对不起她这个女儿…… “如果你真要去，我陪你一起去。”莫洁莲不忍心莫颜如此为难，妥协道。 上午10点，王承佑跳下车，飞奔到市图书馆前。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四日不见，好似n年。 廊柱下依着一个瘦瘦的身影，是莫颜无疑了。王承佑夹了夹臂弯下带给莫颜的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脚下用力，奔上楼梯。 还差十来个台阶，莫颜的五官看清楚时，他忍不住心中咯噔一下。 莫颜……哭了。 离莫颜还差三四个台阶，他在心中修正看法，确切地说，是哭过。 他脸上的笑消失不见，脚下更加着急，一阵风一样落在莫颜面前。 莫颜的嘴巴是笑的，眼睛却是红的。 “发生什么事了？” 她本来打算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的，奈何他轻轻的一句话，就将她的委屈悉数勾了出来。 “告诉我。就算我无能为力，至少还可以分担你的烦恼。” 王承佑拉住莫颜的胳膊，把她往楼梯的边缘拉。看样子，莫颜不开口，他是不打算松手了。 莫颜抽出手，纤细的手盖在脸上，指肚按了按眼睛，苦笑一声：“你知道吃了头孢不能喝酒？” “嗯，会出现双硫仑样反应，导致胸闷、气短、唇紫、呼吸苦难……乃至心力衰竭、意识丧失等。对不起，你继续。” “你知道个人无偿献血后，直系亲属用血会有免费额度？” “嗯嗯，我市规定，临床用血的直系亲属，可以按献血者实际献血量等量免费用血。条件宽裕时，甚至2倍免费用血。” 无所不知的王承佑真帅！不过，莫颜当下无心夸赞他。忍不住又苦笑一声，莫颜叹息着摇了摇头：“那么我的故事，就很简单了。” 原来，莫颜的爸爸陈吉安因为年前感冒，医生开了头孢类的抗菌药。而初二那天，他邀请一心想吃天鹅肉的所谓英国归国资本大鳄到家里聚餐，大意或无知之下，喝了酒，产生了双硫仑样反应。 他反应严重，所幸家里人多，及时发现，及时送进医院。医生检查之后，告知要对胃部进行冲洗。 洗胃过程中发生了胃出血，大约是他平时应酬太多喝酒太多的缘故。总之，中等程度的出血，理应日后膳食调理，陈吉安不知钻了什么牛角尖，觉得应该赶快为他输点血，补充补充。 当天值班的医生立场不坚定，口中宣扬着输血的各种弊端，却又说要输也不是不可以。陈吉安便自作主张，将此事拍板定下来。 本来没莫颜什么事，奈何白小白心眼多。忽然想起免费用血的事情来，而她和陈吉安，又从未献过血。白小白眼睛咕噜一转，就想起了把莫颜骗过来，让莫颜去献血。 莫颜所不知道的是，白小白电话才结束，陈盈多便嗤笑了她：“不知道未成年人不能献血吗？” 白小白瞪女儿一眼：“差几个月，有什么区别！妈认识人。你给我闭嘴就好。” 陈盈多将忧伤的脸，转向窗外。 幸亏是莫洁莲陪着去的，白小白的花言巧语才一出口，莫洁莲就冷笑不已：“别浪费你的时间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白小白期期艾艾，将她的想法经过几层包装、几度婉转之后，说了出来。 莫洁莲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们好歹也是住别墅的人，好歹也开着公司，为点小钱把小算盘打到我女儿头上，你们还是人吗？” 莫洁莲一把扯过莫颜，撞开白小白，指着在床上装死的陈吉安道：“你看看你这良心被狗吃了的好父亲，他为了省那一点钱，变着花样诓骗女儿献血。苍天啊，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心机算尽的黑心人呐！” 陈吉安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儿。那挤眉弄眼的模样，落在了莫颜的眼里。她多么希望他开口，否认这一切，然而他只是飞快地又闭上了眼睛。 莫洁莲还要控诉，护士带着保安闯了进来，以病人需要安静为由，支走了莫洁莲。 莫洁莲拉着莫颜，巴不得赶紧走。走出了陈吉安就医的医院，莫洁莲长叹一口气：“真是近墨者黑，当年他没这么不要脸的。” 一回头，看到女儿莫颜已经泪流满面。失望到极点的眼泪，倔强地不去擦。莫洁莲抽出纸巾，心疼地帮女儿擦去眼泪：“颜不哭，颜有妈妈爱你，不哭哈。” 说着说着，莫洁莲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用衣袖擦了一下脸，昂起头，对莫颜说：“快去图书挂吧，你同学还等着呢。” “我心情不好，不想去了。” 莫洁莲忽然狠厉起来，她摇晃着女儿的肩膀：“不行！你必须去！凭什么好好的生活要被那对无耻的人打乱？你不去见承佑，可以！那我就请假陪你去玩！他们恶心我们，我们就用幸福的生活恶心回去！” 在莫洁莲的坚持以及亲自押送下，心情灰暗的莫颜提早来到了约好的图书馆前。 莫颜对王承佑的讲述，远没有这么详细。她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洗胃时出血，要输血，他们想用免费的血，骗我过去，想哄我献血。” 王承佑眸光一沉，放在裤子口袋内的手不觉攥紧。 第148章 都押了走！ 莫颜寥寥数语，甚至一句她的感想都没有提，王承佑却全听明白了。 他想象着那个场景，想象着鬼迷心窍的莫颜爸爸纵容妻子为非作歹，想象着歹毒吝啬的后妈花言巧语，想象着半大的女孩陈盈多冷笑着旁观，想象着懵懂的男孩陈余多懦弱犹豫，想象着莫颜终于听明白他们的用心后寒到心底…… 可恶的一家人！ 仔细再想，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有办法令那一家人在地球上消失。何况他根本没有通天的本领。现在的他，甚至不能令那一家人从他住的小区消失……不过，王承佑在那一刻下定决心，终有一天，他会让那一家人从莫颜的生活中消失！ “你换个手机号怎么样？”王承佑开口。 莫颜摇了摇头：“本来我想着躲开，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做到就像我的生活中从不曾有他们存在一样生活。既然他们从不存在，我为什么要换手机号？” 王承佑笑了笑。 顺着莫颜的思路，他便绝口不再提那一家人。 美好的时光不应该浪费在可恶的人身上。 “看看我带给你的小玩意儿……”王承佑打开他的缤纷礼物包，简直像个杂货铺，五颜六色，五花八门。 一如他所料，莫颜果然很喜欢。 两个人头凑在一起，站在市图书馆前百米宽的壮阔大台阶的边角上，扒起宝贝们来。景区常见的贝壳制品、珍珠项链、椰子壳猫头鹰系列等等，都是些不贵的小玩意儿。 王承佑时不时向她展示一二，莫颜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他俩看得太投入，没有注意身旁走过一位穿了黑大衣、头上围了墨色大围巾、脸上戴了大墨镜的乔装打扮之人。 该人虽然身姿很正，眼神无疑是斜的，一直斜向楼梯边上的两个年轻人身上。因为王承佑演示了什么，将莫颜逗笑了。她咯咯的笑声使乔装之人脚下一滑，好玄没摔跤。 走过廊柱，走到背人的地方，乔装人摘下硕大的墨镜，揉了揉鼻梁。原来是一改精致穿衣风格的米芝。 米芝超级不能忍受王承佑到家就出门！ 丈夫王宸已经投入新一年的工作，闲来无事的她心血来潮，一路跟了出来。她原本想着，她也去图书馆借书，来场“邂逅”——谁规定她不能来公立图书馆借书了？然而那两个小家伙根本没有进图书馆，让她的“邂逅”如何发生？ 无奈，她只好也停留在外。 这时候，一个更加鬼祟的身影跌入她的眼帘。大概是因为她正做的事，使她对鬼祟的人格外敏感。 那人带了一个超大黑口张，将一多半的脸都遮了住。不过，显然是个嫩雏儿。他都没有想起戴个帽子遮住他那辨识度超高的紫色头发。 米芝做不经意状，整理衣服和头发。 那少年的注意力全在别处，因此没有留意她。他从她身旁走过时，还在通着话：“俩人在图书馆外面……对，公共场合，绝对的大庭广众之下……没干什么，就是头凑在一起，好像在看什么东西……看了多久了？大概10分钟？……” “噗——”米芝一个忍不住，呛住，噗噗咳嗽起来。 …… 正给莫颜演示会睁眼闭眼猫头鹰的王承佑忽然抬起头，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心中嘀咕，怎么好像听到了妈妈的咳嗽声？ …… 天哪！无意中听到紫发少年电话内容的米芝，心中警铃大作！新一轮的绑架吗？ 要不是还有那么一丝儿的理智，她都想扑倒那紫发少年，左右开弓，大打120个掌掴回合，严刑逼供！ 她咳嗽的声音太剧烈，紫发少年投以嫌弃的一撇。撤回目光的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僵：“没，没什么……不相关的路人……先这样吧。” 挂断电话的紫发少年倒退2步，摘下口罩，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清明地意识到，眼前这位可得罪不起。如果一次只能抱一条大腿，他果断选择这一条！ “承佑妈妈好！”星辰90度鞠躬。 剧情翻转超越米芝的想像力。这位少年彬彬有礼，又直呼儿子的名字，让她心中警戒心慢慢放下：“嘘，小点声，你是我儿子的同学？” “其实不是。” “那你刚才是干什么？” “承佑妈妈，您有所不知，我受人胁迫，要定时向那个人汇报承佑的行踪。天地良心，我多么不愿意做这件事，可是，那个人手里握着我的把柄，我不得不暂时敷衍一下他。” 米芝心中不悦，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想，你刚才汇报得那么起劲，是敷衍吗？ 对方是谁，什么来头，想干什么……她想立刻知道。不过，现在不是详加询问的时候：“你跟我走。” “好！”星辰满脸乖小孩的表情，重重点头。 “去哪儿啊？” “甭管！跟我走就是了。” 米芝回完，才觉得有点不对。回头一看，儿子王承佑要笑不笑地揣着手，正看着她。难怪觉得耳熟，原来是问去哪儿的是儿子。 王承佑抬手就揪住了星辰的耳朵：“放我鸽子？这账可还没算呢！”星辰双手伸向米芝，求罩。 “你们认识？”米芝最为吃惊。 “当然。我们认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骗我妈了什么？” 星辰见米芝没有救他的意思，一边腹诽女人心狠，一边两手攀上王承佑揪他耳朵的手，杀猪一样嚎叫：“疼！疼！” “疼不死你。” “莫颜姐姐救我！” 莫颜讪讪笑了两声。在米芝暗带匕首的复杂注视下，她觉得她还是不刷存在感的好。她还没有忘记王承佑因为她……的邻居，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虽然莫颜没吱声，王承佑还是松开了。喊对人名的魔力就有那么大。 星辰捂着耳朵，哭丧着脸，胆怯地一眼一眼去瞄王承佑。 “你们所有人，都跟我走！”米芝轻易不皱眉，此刻却顾不得了。她打了电话，叫来自己的司机和小章，将3个孩子都押上车。 第149章 汤和星辰不得不说的故事 安危面前，莫颜什么的已经入不了米芝的法眼。 两辆车陆续抵达米芝名下的一处私宅。 重点要审的是那名叫星辰的漂亮孩子。 然而根本不需要审，星辰比竹筒倒豆子还利落地全交代了。 一切要追溯到他接到王承佑的电话、要他当夜找到汤文豪开始讲起。他靠自己的聪明伶俐，找到了汤文豪的家，并成功潜入。 潜入之后，才发现他真的好喜欢汤文豪的家。 他喜欢地面上有一个10厘米高的嵌入式水池——谁特么脑洞那么大，在公寓房的地面上挖一方池塘出来！ 他喜欢水池里悠然游弋的花金鱼；喜欢那些假而妖的半卷荷叶；喜欢客厅里的卡座、阳台上的秋千、还喜欢橱柜里那个等人高的有一头华丽头发的女娃……娃。 正当他怀着激动的挖宝心情满屋子乱窜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文豪回来了！ 没有机械锁转动的声音，只简短一声细不可闻的“嘀”之后，门豁然打开。与门打开同时发生的，是房间骤然亮起来。 那时候星辰正在用跃动的身影跟花金鱼们玩“快跑”的游戏，他正凌空从池的这一边跳到另一边，一边跳一边欣赏那些鱼儿惊慌地用力甩尾。然而此时，门开了。 半空中，他本能地闻声扭头，看到一脸愕然且遂即沉下面的主人……然后，他华丽地坠落了。 “扑通。” 水花四溅，一只红黄金鱼不幸被他坐扁。 “他极其变态！”星辰在众人注视下自毁形象地莽莽大哭，像极了委屈的孩子。要不是见惯他十句话有九句半是假话，莫颜都要跟着落眼泪儿了。瞧，米芝就红了眼。 “他不许我从水池里出来，却拿了一根电棍。他跟我说，我就是死在他家里，也没有人会怀疑他。我私闯在先，身上又没有他的指纹，至于中电吗？纯属我咎由自取，谁让我调皮落水池里呢。呜呜，他真是人面兽心！” 莫颜换了换重心，什么也没说。 王承佑面上严峻，心里却窃喜。 星辰接过米芝递过来的面纸，擦了擦肆虐的眼泪，继续讲述。 汤文豪将房门关上，窗帘落下，电视机打开，自己脱了外罩，拽松领带，撸起袖子，一只手里的电棒若无其事地拍打在另一只手心里，自个儿绕着小塘慢吞吞地走。 地上有离水的金鱼兀自拍打着地面，那鼓起的眼睛和裙尾般的繁复尾巴，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但汤文豪不去管它们。 他眼里冒着不正常的兴奋之光，时不时在星辰图谋爬上岸时用电棍戳戳水面。触电的麻感很快令星辰老实下来。 那一刻，一向是混世魔王的星辰害怕了。 吓破胆的他，如实回答了汤文豪的所有问题。 其实，所谓的所有问题，也不过是“你是谁？来干什么？谁指示的？”之类。 “你血口喷人！”米芝尖叫出声。刚才的怜悯之情，已经被气愤取而代之，“我儿子怎么可能指示你？” 听星辰说到他到汤家是受王承佑指使之后，米芝几乎跳了起来。 星辰可怜巴巴地望向王承佑。王承佑只好出言解释一二：“妈妈，是我打电话给他。我问他能不能找到汤文豪。我算是始作俑者。” 星辰背过米芝，偷偷为王承佑伸出一个大拇指。 “为什么？”短短3个字，米芝说得如诉如泣。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儿子，知道他的动向，了解他的喜好，甚至偷窥到他自以为的秘密……原来一切都是她的想当然！ 汤文豪是谁？ 四发集团老总的第二个老婆的小儿子！虽说汤老总已经娶到了第四任老婆，可正经称得上有才的，只有这位儿子。更何况，他是长孙，也是唯一的成年男丁。另一个令母凭子贵、荣登正妻之位的男丁，还在襁褓中。 儿子什么时候跟汤文豪发生过节，还到了暗中派人盯视的地步？ 米芝心慌不是这件事，而是她根本没有她以为得那么了解儿子！ “因为，”王承佑开动脑筋。啊，为什么才好呢，他这读高三的学生，如何跟上班的汤文豪发生关系，才能摘清莫颜呢？ “因为什么？”米芝逼问。 “因为一项专利。”王承佑眼睛一闭，开始飞快完善细节。 “专利？” “是的，儿子开发一项小程序，用来标记行走过的城市。你知道，我准备收购一家学生公司，这款小程序，就是我拟收购公司的主打产品。 可是呢，因为学生公司还没有收购下来，所以我没有花大价钱，只租了一个小的服务器，仅局部推广。 有一天，我发现市面上忽然流行起一款跟我界面极相似的类似产品。我追本溯源那么一查，查到了汤文豪投资的一家程序开发为主的网络公司。 我让星辰去找汤文豪，其实是有原因的。我想，做生意以和为贵，不妨私下交涉，他承认我是原创，从我这里购买授权就好。 谁知道，星辰一去不复返。我始终没有再见过他。不知原来此中还有这么多波折。” 王承佑说完，自个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给自己了一个大大的赞。 “你傻呀！”米芝大吼，“为什么不告诉你爸爸，他有最好的律师团队！” 王承佑挂在暴怒的妈妈身边，撒娇道：“这事还请妈妈不要告诉爸爸，以免爸爸为难。你知道，那款小程序不是什么惊世之作，不过是茶余饭后玩一玩的小玩意儿。要是让媒体知道，一流律师团队出面开撕的是这么个小东西，不是太有损我方威严了嘛。 这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他付钱买走冠名权，但也不值几个钱啦。所以星辰失踪之后，我都没有继续想它。” 米芝平静下来。 儿子说的，都是道理；管它对不对，她都认为对。 “那么，”米芝转过身，对着星辰，“他强加给你什么任务？” “监视承佑哥哥。” 莫颜全程瞪眼。原来这是真事？！星辰嬉皮笑脸跟她讲的时候，她想当然以为他又在耸人听闻、故弄玄虚。 第150章 做完就跑 “他握了你什么把柄？” 这个米芝最不关心的问题，由王承佑提了出来。星辰看王承佑的目光，不禁又热了两分。 “他把我落水的狼狈场景录了下来。” “这也算把柄？” “对我来说，算是。” 米芝不屑，王承佑挠了挠耳朵。对公众艺人来说，的确算吧。潜入私宅被活捉，算是品德问题了。 “现在要怎么办？”星辰干脆朝向王承佑。 王承佑看向章哥。 “可以考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那卷录像带偷出来，这样就可以切断星辰与汤先生之间的连结。还可以将计就计，虚假汇报，由此摸清汤先生的真正动机。” 说这段话的后半部分的章哥，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汤文豪的真正动机，只怕跟在场的某个小女生有关系吧。虚虚偷窥一眼莫颜，莫颜异常平静。 章哥自认为以他对莫颜的了解，莫颜不至于心态好到镇定如常。原来漩涡的中心，立着的是一个不知情的人。 王承佑挥挥手，试图驱赶现场的严肃气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我去找汤先生要那盒录像，大不了冠名权免费赠送给他。” 米芝打了个哈欠。危机解除后，她就兴致缺缺。星辰的俊颜于她没有侵蚀性，相反，她看着还有些碍眼，觉得这男孩子长得跟女孩子似的，有伤风化。还是她儿子正气，身架魁梧，满眼的男子气概。 米芝改为偷瞄莫颜。 哎呀，也看不上眼，这女孩一脸蠢萌像，实在看不出哪里可爱。相比之下，徐家的清莱倒是端庄又活泼。 米芝心下无聊，越发觉得饿了。 “好了，就按佑儿说的办吧。” 冤家宜解不宜结。汤家的四发集团虽说业务覆盖与她家的不重叠，但，企业在发展，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她眼中，承佑可是她家集团公司的不二接班人，及早由着他做主，是好事。 米芝拍板之后，她挽上儿子王承佑的胳膊，嚷嚷着饿了，让承佑陪她进餐。 承佑自然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找什么开溜借口。他只是伺机看了一眼章哥，余光瞄了瞄莫颜，章哥小心地比了个ok的手势。 王承佑跟着妈妈走之前，一改主意，落落大方地跟莫颜和星辰道再见，体贴地嘱咐章哥将两位朋友送回家。王承佑的做法，使莫颜和星辰都感受到了尊重。 当大家各自转身离开的时候，果然，莫颜心里想的是：有钱人家的太太，也不像大家传说得那样难相处嘛，至少承佑妈妈就不胡搅蛮缠、仗势欺人。 想起承佑妈妈，王者风妈妈赫然闯入脑海，吓得莫颜一激灵，赶紧从臆想中跳出来。 章哥把莫颜及王承佑送给她的一包玩意儿送回了家，星辰作势也要下车，被章哥制止住。 “你跟我走。” “不要。”星辰一口拒绝，“我住我亲戚家。莫颜可以作证，我亲戚家正好在莫颜家隔壁。” “亲戚？怎么个亲法？”章哥连屁股都没有抬，他只是微微侧了个脸，顺便活动一下手关节。没他的准话儿，星辰不敢擅自离开。 “我掐指一算，是你三舅妈的二姨丈的表妹的干姐姐家吧？” “神准！”星辰跪舔。 “少废话，给我老实车里呆着！”呵斥完星辰，章哥马上换张笑脸：“莫颜，再见。” 莫颜嘴角抽搐，朝司机位挥了挥手，赶紧走。 如是，年后的日子接上了年头的，日复一日，很快到了开学日。 王承佑如他的计划，煞有介事弄了一个收购意向书，找学弟签字，摆拍过一次所谓的股东大会，又弄了一个尽职调查书，最后在王校长的见证下，签订了收购协议，变更了相应手续。 学生公司其实是一门选修课，即ju，可直译为“青年成就组织”，是全球最大的致力于青少年职业、创业和理财教育的非盈利教育组织。与该组织合作的学校会推出ja选修课。 这是一门非常注重实践的课程。加入该组织的企业志愿者走进校园当老师，辅导学生创办一个学生公司，学习研发产品、市场评估、展开销售、财务计算、人事管理、清算公司等。 融华致自然走在教育的前沿，及早将这类实操课引入它的体系内。每一年，都有融华致的学生公司参加全国学生公司大赛，有的，甚至走向了国际舞台。 王承佑曾痴迷于赚钱，对这种学生公司却兴趣寥寥。他有的是机会深度体验企业的运作。 如今不一样，他要带莫颜飞。 思来想去，名下有家学生公司，且有像模像样的产品，应该是加分项。 继莫颜任董事长、王承佑任 star”学生网络公司成立之后，日子到了二月初二的那一天。 这是rhz篮球联赛开赛的日子。 中午，几乎全校的人都涌到了新操场，连当地两家电视台都前来报道。参照奥运会流程的开场仪式之后，各篮球队自荐2人组成的花样篮球表演在篮球场开演。 男孩们的大长腿在橡木地板上奔跑，敏捷的反跑，灵活的运球，快捷的过人，写意的传球，精准的投篮……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当优美的弧线一次次进篮的时候，场上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 让莫颜颇感意外的是，王承佑竟然位列表演赛队伍里。 “他篮球很厉害？”莫颜吃惊地问坐她旁边的金刚。 金刚瞬间有受辱之感：“王，王什么不厉害。那是王啊。” 莫颜耸肩。 这天下午的课，破例延后了1小时。中午的开幕式和表演赛结束之后，晋级赛正式开始。 因为王承佑无法再缺席，莫颜的放学后补课只好暂停下来。 “莫颜，今天我上场，你去看我打球！” 约是开赛的第三天，王承佑臂弯里夹了一只球，以相当不容商量的口吻对俯身看书的莫颜说道。 一时间，四周同学们都竖起了耳朵。 “知道了。”莫颜头都不抬地说道。 王承佑扬起手，勾着食指，眼看要敲空格键，临到落下，忽然伸直了手指，胡乱揉了一把莫颜的头顶。 揉完之后，跳着脚飞一般的跑了。 第151章 是的，我一直都在 莫颜愕然抬头，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 在周围高低起伏的“哦，哦”声中，莫颜捂上了脸。啊，剧情发展跟她想得一点都不一样。怎么越来越有齁甜的味道！ 下了课，她故意磨磨蹭蹭，避免自己显得太主动。 出了教室，好巧不巧，正面撞上王者风！ 自从接受王承佑补课之后，她已经越来越少关注王者风。当然，王者风是她暗恋的对象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电光火石一刹那，莫颜选择微微低下头，径直走了过去。 要搁以往，她少不了要搔首弄姿一番刷点存在感。 然而，她是走过去了，王者风却开口叫住了她。 “莫颜，我想跟你谈谈。” 一阵电流从身体内流过，明明刚喝过水的嘴巴，又干燥起来。莫颜木偶一样转身，在男神的直视下，有手足无措感。 “我们边走边说吧。”王者风道。 自开学后，莫颜就没怎么见过王者风。加上接连三次，王者风都痛失榜首。学校的周一演讲试图邀请王承佑，被王承佑果断拒绝，而王者风也不再参加。后来，据说王者风索性连榜也不看了。 另据说，他越发努力地投入到学习中。 莫颜想到她应该尽快到赛场才对。王承佑给她发消息，说安排金刚给她留了靠前的位置。可是，拒绝王者风的话又说不出口——也许，是不愿意说出口吧。 “是这样的，我偶然从妈妈那里得知，她跟你妈妈是老朋友？” 莫颜忽闪着眼睛，没有明白王者风的重点。 王者风干笑一声：“我找你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妈妈最近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要是她去找你妈妈，还请你妈妈多包涵她。” “哦，”莫颜笑了，“祝阿姨她很久以前就来得不勤了。最近一次见她，还是在年前。” 王者风微现尴尬：“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要是方便的话，还请你妈妈邀请我妈妈去做客，好让她散散心。她最近……”王者风难得一见地垂下一直傲娇扬起的头。 莫颜刚想问祝阿姨怎么了，忽然想到最近王者风的风头被王承佑盖去，而王承佑又不是别人，恰恰是那个将来会跟她儿子争江山的人。呃，这种情况下，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吧。 莫颜随即重重点头：“今天回家我就跟我妈妈说。” “谢谢你了，莫颜。” 王者风转过身，微笑着看莫颜。莫颜趁机大胆看了他一眼。斜照过来的日光使他的五官看上去更立体，他的目光，也因为太阳光而显得更璀璨动人。 以往是没有这个勇气直视他的。 就算一遍遍丧心病狂地制造与他邂逅的机会，一旦他真的出现在面前，她必然是没有对视的胆量的。 如今真的看了一眼，发现男神好看是好看，神一般的光芒却纯属她的个人臆想。莫颜很高兴，自己能有这样的心境与他展开正常的聊天。 “再见。” 道别的声音刚出口，王者风却突然抬起手，他的手毫不迟疑地落在了莫颜的发上。 站在不远处，撒丫子跑过来的金刚顿时急刹车。 他看到了莫颜，看到了莫颜身边的男生，看到了那个男生伸出手，手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竟然还停在了那里。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背叛感和由此而生的愤怒简直令他灼烧。 虽然他不是当事人，但他最欣赏的王是啊。 莫颜无疑是吃惊的。她因为过度吃惊而脑海一片空白。正当她不知所持之际，忽听王者风轻轻一笑：“一只小飞虫。” “是吗？”并非质疑的轻声回应。 “又飞走了。” 王者风在莫颜面前摊开他的手。细长、匀称、骨节分明的一双手。 莫颜只能笑笑。 “应该是只浮游，朝生夕死的小可怜。据说从头到脚都是为爱而生。” 莫颜不知道该接什么。主要是怕接的话格调太低，被男神低看。这种情况在与王承佑相处的时候很少会发生。 正无措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金刚。像看到救星一样，莫颜大挥着胳膊跟金刚打招呼。 金刚那只傻子，傻傻站着，对莫颜的挥手视而不见。 王者风笑了笑：“拜托了。再见。” “不客气，再见。” 莫颜朝金刚跑过去，而金刚，忽然挑转头，以更快的速度逃也般的走掉了。 没有金刚的带路，莫颜无法知道留给她的空位置在哪里。当时看台上人又爆满，她无法漫无目的寻找，只好站在过道里，跟那些无座位的人一道，欣赏精彩的球赛。 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在耳边轮番滚过。 莫颜站在距离赛场最远的地方，参赛队员们的五官都无法看清楚。她神奇地发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仍旧毫无障碍地把王承佑认了出来。从满场跑动的人群中，把同样奔跑个不停的王承佑认了出来！ 一直站满48分钟，一场比分难分难舍的篮球赛在裁判的哨声中落下帷幕。意犹未尽的观众久久不肯散场，那边狂热的粉丝，纷纷冲上台去，与心仪的球员合影。这边离场的人，不时冲撞莫颜。 莫颜尽可能地贴在过道墙壁上，尽可能地立起脚尖，想看清楚台上的状况。人影的空隙，她好像看到别的球员都在热情地满足粉丝的合影，而王承佑……不见了。 又等了一会儿，大半的观众都已经离场，观众席上，稀稀落落，剩下不多主动留下来捡拾垃圾的人。赛场上则是求合照的黑压压人头。 莫颜左右环顾一圈，还没环顾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取出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她在等的人。 “王承佑？”她惊喜的叫一声。虽然她算不清楚赛场的比分，但王承佑进了一个球，这件事她看得很清楚。 “你在哪儿？” 电话里，王承佑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 “我还在篮球馆。” “你在篮球馆？你一直在篮球馆吗？” “是啊，从头站到尾，脚都痛了。恭喜你，进了一个球。” 还以为王承佑要说谢谢，或者干脆自吹自擂自夸一通，没想到，传入莫颜耳膜的却是另一番慌乱。 第152章 他别有用心 “你个笨蛋！” “找个人都找不到！” “你害我家莫颜站了50分钟啊啊啊啊！” 电话这头，莫颜不得不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些。王承佑得叫多大的声音，才能这么响啊。 “你在说金刚吗？”等那头的噪音稍稍降低下来，莫颜抢着问道。 “你站在几号口？就站在那里，等我过去找你。” 不多久，王承佑跑步出现了。想来他应该离场并不太远。 “你一直站在这里看吗？”王承佑看上去很激动，“站在这里看不清楚，你仍旧一直站着直到球赛结束吗？” 这个问题……似乎第二遍问了呢。 真不知道重点在哪里。 莫颜敷衍地点点头，歪着身子看王承佑的身后。身后十步开外，站在灰头土脸的金刚。一俟对上莫颜的眼神，金刚脸上突然呈现一种别样的愤怒。 “金刚并不是没有找到我。”莫颜开口。她的本意是替金刚洗刷冤屈。 兀自激动着的王承佑“哦”了一声，转过头瞪金刚。那更加罪无可恕了。明明都看到了，为什么不带着莫颜到座位上，害得她站那么久？想想就心疼！ 站在王承佑身后的莫颜，看不到王承佑的表情，只觉得周身一冷，周围空气似乎下降了几度。 “你还说！”嘴笨的金刚忽然嚎了一嗓子。 “哈？要我再说一遍是吗？” 金刚像极了被诬陷的委屈孩子，他死死盯住莫颜：“本来我不想说的！” 莫颜这才明白过来，金刚是嫌她得了便宜又卖乖。 看着金刚耿直又愤怒的模样，王承佑顿感小事不好大事不妙。金刚对他的忠诚，他从不怀疑。那当时？赶在金刚开口之前，王承佑果断开口：“不想说就不要说了！莫颜，我们走！” 王承佑趁机拉住莫颜的手。 莫颜倔脾气上来了，她用力一挣，跑到金刚面前：“你！”她竖起的食指，毫不客气地戳到了金刚的胸口。“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金刚不忿地挺起胸膛：“那是误会吗？我亲眼所见！” 一旁的王承佑，已经丧失了追问的勇气。不难推断，那必然是一个令他闻之醋意翻飞的场面。对方是谁？是谁会让金刚如此介怀？一定不是无名之辈。鉴于他的威望，也一定不是同班的男生…… 几番思索之后，王承佑已经约略有了人选。 莫颜气极反笑：“好吧，你亲眼所见！”说完，深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莫颜，气鼓鼓离场。 王承佑一脸悲色，路过金刚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莫名说了一句“谢谢”。不过，他还是选择跟莫颜走了。被留下的金刚，拿手背擦了一下鼻子，一脸复杂，欲言又止地看着王的背影，内心不免对蒙在鼓里的他惋惜。 莫颜还生着气，眼见王承佑追上来，忍不住抱怨：“你怎么受得了他这样又笨又倔强！”话出口，马上懊悔。她有什么资格中伤他的兄弟？ 王承佑没有做声，他只是温柔地看她一眼。 “对不起。”莫颜道歉。 王承佑嘴角弯弯，权当笑过。 王承佑始终没有开口询问当时发生了什么让金刚误会的事，莫颜想了想，猜也许他更希望她主动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讲给他听好了。 “一只浮游？”听完她的讲述，王承佑目视前方，嘴角挂着奇怪的笑。 “后来又飞走了。”莫颜接。 王承佑转过头，看一眼莫颜，满脸都是无奈：“你个笨蛋！” 这声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笨蛋”显然惹恼了莫颜。她快走两步，站在王承佑身前，拦住他的去路：“张口笨蛋，闭口笨蛋，就你聪明蛋！” 王承佑大无畏地往前跨一步，作势要继续往前走，逼得莫颜只好倒退。可是，脚倒回去了，身子却跟不过去。 是王承佑，伸出手揽住了她的后背。他甚至还往前倾了倾身子，使他的嘴巴，离她的耳朵更近了：“冬天的浮游？嗯？” 莫颜的脸，一下子红了。 为她没有去思辨浮游诞生的季节，也为耳边酥痒微麻的气息，更为这超出了正常人际关系的近距离！旁边来往的同学难免朝他们望过来，有些还因为太吃惊，索性停下瞪着眼看。 王承佑同样是微微一怔。 一瞬间的出神，一瞬间的浮想联翩……他还是，做到了一瞬间就放开了她。不忍心她尴尬。 莫颜一改刚才的嚣张，变得慌张而无措。他用胳膊挡住她的退路的那一刻，她望见他瞳孔里的自己，是那样慌乱。而他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源泉，仿佛暗藏漩涡，要吸走她的魂魄。 正当她为那失控而害怕的时候，他忽然松开了她。明明已经松开，整个前身，仿佛仍有他的热量透过衣服传过来，她跟着热起来，脸烧得厉害。 为了掩盖她的慌乱，她胡乱开口：“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就为了让金刚误会吗？让金刚误会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问题反思到这里，卡壳了。心乱，装不下去了。 “唉。”王承佑又叹了一口气。 身边笨的人只有金刚吗？他容易吗？ “走吧。肚子都饿瘪了。”王承佑推莫颜。 章哥照例等在校外，两人上车，章哥驱车汇入车流。车行过汇港，一直低头不说话的莫颜忽然开口：“那我还跟我妈妈说邀请他妈妈到我家散心吗，如果他别有用心的话？” 开车的章哥不由一愣。人生第一次，他没听懂落入耳中的话。 王承佑发出长长的“ng”声：“要是我说不邀请，会不会显得别有用心？” 莫颜认真权衡脸，权衡之后，下定决心：“那就不邀请了吧。” 王承佑瞬间来精神了，他喜不自胜，声音都自带抖音：“真的？” 莫颜点头，一脸正色。 至于原因，就不用跟王承佑详细说了。祝阿姨一来，不是批评她，就是贬低她妈妈。她也是憋屈很久了。若如实讲给王承佑听，倒像是背后说人坏话。 第153章 搭讪的路人甲 rhz篮球联赛进行的第7天。 比过今天，明天比赛的场地将换成市篮球馆。这意味着，要进行最激动人心的前三争夺赛了。 提前拿到决赛资格的融华致校队毫无压力地坐在看台上观战。看别人厮杀的感觉太爽了。在一群又吵又闹又张狂的篮球少年中间，有个人显得不合时宜。 端坐着，低头划拉平板电脑，而电脑显示屏上又显示那是物理题的怪异一幕正上演。不仅行为与众不同，表情也迥异于身边的人。看上去，他沉稳又平静，哪怕是进球，也未勾起他一丝的情绪涌动。 不时有妹子朝他这里眺望。 其中不乏三（1）班的。 一位漂亮女孩悄声对另一个女孩耳语：“对，就是他，把我们班蝉联两年半榜首的人给挤下去了。这事真的很玄乎，之前他名不见经传的。” 另一个女孩星星眼：“那位学长一看就是学霸啊。你看，在喧闹的篮球场，他都能做到认真看书哎。好喜欢！好倾慕！感觉我爱上了他！” 漂亮女孩露出不屑的表情：“这一次月考我家班草必然重夺第一。不然就没天理了。” 星星眼女孩不解：“学姐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他在篮球队，出了多大的风头！要是在这种打比赛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学业第一，也太凶猛了。” “学霸本来就不是凡人啊。”星星眼学妹不服。 被人议论而不自知的王承佑保持着看一会物理题看两眼赛场的频率，忽然，他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显然，他在找什么人。 不过他找的人，并不容易来到他身边。篮球馆被密密匝匝的人充满，莫颜想进也进不来。 “好像快要结束了，挤不进，我就在外面听一会就好。散场后6号口见。”几番努力之后，莫颜被迫选择放弃，如是发消息给王承佑。 在6号口门口，莫颜百无聊赖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喝彩的热浪一阵阵传出，她只想看门口的柳树是怎杨爆出绿苞。 忽然，有人碰了碰她。 回头，看到一位不认识的男生，笑着向她递一瓶可口可乐。莫颜并不认识他，她猜他认错了人。 “叫得嗓子不渴吗？我正好买多了。”对方笑得很儒雅，毫无攻击性。 莫颜再次摇摇头。她刚来。就算全程在，也鲜少叫出声。她甚至看不明白谁输谁赢。 “别客气。一瓶饮料而已。” 莫颜笑笑，开口：“我不需要。谢谢。” 一个在里面闲闷，退出来透气的男生看到这一幕，上前打哈哈：“哥们，她不要给我得了。我正口渴。” 递可乐的男生果断收回手：“你算了吧。就算送，我也只送有眼缘的人。” 被拒绝的男生反唇相讥：“呸。一瓶可乐才几个钱。你以为她那样漂亮的小姐姐，你用一瓶饮料就能搭讪上的吗？幼稚！” 递可乐的男生笑而不语。反唇相讥的得胜离开。 莫颜以为插曲就此终结的时候，没想到，递可乐的男生又贴了上来。这次有死缠烂打之嫌：“漂亮的小姐姐，求你救救我受伤的自尊……最重要的是，我才不信你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孩子，有他说得那么势力……” 那男生正油嘴滑舌，忽然被人从身后扳动，迫使他猛然间离开莫颜至少两步远。 男生涨红了脸：“你谁呀。” “犯不着告诉你，离她远点！”王承佑怼回去。 递可乐的男生一歪头，呼啦啦围上三四个人。意欲责怪王承佑太莽撞的莫颜，顿时闭上了嘴。她都没发现，可乐男生是组团泡妞。 王承佑不为所惧，将莫颜往外围推了推。 可乐男生歪了歪嘴：“我搭讪女生，最讨厌被人打断。” 王承佑冷笑：“我出口的话，最讨厌说第二遍。” 话不投机，可乐男生怪叫一声就朝王承佑撞了过去。王承佑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他，他见撞不动，便顺势倒地，并高喊：“这位同学，你怎么动手打人啊。” 围在附近的三四个男生一听这信号，纷纷朝王承佑扑打过去。 还以为王承佑要威风凛凛地大杀四方，没想到他忽然抱住了头，护住胸口，高声大喊：“校园暴力啦！队长救我呀！” 直觉告诉莫颜，一定有她没有留意到的细节。才刚一回头，果然就看见校园保安队队长一脸凶神恶煞地冲过来，像抓小鸡子一样，一手抓俩。剩下的队员，纷纷上前，抓住那几个以多欺少的男生。 这个队长……脸熟。原来就是放星辰进校园的那个人。 王承佑不冷不热的看着他，他心中如何不明白，只好越发用力地摇晃起手中抓到的闹事少年。 一瓶可乐，从少年的胳肢窝下被摇晃出来。 王承佑捡起来，倒握在手中，拿它挑起少年的脸：“连基本的诚意都没有，居然拿瓶可乐就想搭讪，你留着自己喝吧。” 少年脸上露出惊恐神色：“不要！我不渴！我错了！” 眼见前一秒还有肆无恐的少年怂成那样，莫颜都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而王承佑，眼中却有一丝疑色滑过。 保安队长要把人带走，交付风纪主任。 “慢！等一下。”王承佑喊一声。 他慢慢拧开可乐瓶盖子，一步一步走向搭讪的男生。男生越发惊恐起来，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呜啊呜啊的失控哭声。王承佑不为所动，伸手钳住他的下巴。 保安队长一眼看明白王承佑是想灌他饮料，想到自己落入王承佑手中的小把柄，不敢阻拦，只好眼睛一闭，假装不知道王承佑想干什么。 那少年被保安队长钳住了双手挣不脱，又被王承佑抓住了下颌，只能被迫昂头张开嘴巴。眼看可乐要倒进嘴里，他挣不脱，急得眼泪都流下来。 保安队长一脸为难地看着王承佑。都到这种程度了，他再假装看不懂王承佑在干什么就说不过去了，再要是保持配合的姿态，就更说不过去了。 王承佑轻轻一笑，收住了手。 可乐倒进男生嘴巴里的量，不过一口。 他松开钳住男生下巴的手，退了一步，看着男生飞快吐掉那口可乐，越发笃定自己最初的疑心。 第154章 关乎她，扫清一切可疑 不过，王承佑什么都没有说。前脚保安队长扭着那些寻衅男生走，后脚王承佑就拉着莫颜，连停留都没有停留，进了体育馆。 “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呢。” 莫颜挣扎。明明都要结束了，何必再进去。估计挤不到他位于前排的座位，就散场了。 王承佑也不说话，只管拽着她往人群里挤。他怕那几个男生的背后，另有撑腰的人。 那瓶可乐，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果然，两个人才挤到一半，比赛结束，大家散场。王承佑复又拉着莫颜随着人流往外走。莫颜彻底糊涂了。 不过，她看王承佑一脸正色，一点不像淘气着玩，四周又吵，不便说话，便由着他拽着她跑。 如今，她已经习惯他牵住她手的感觉，虽然他牵的次数并不多。 很安心。 随着人流挤出后，王承佑也不松手，继续往校门口走。那大步流星的模样，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王承佑，松手！” “松手可以，你保证跟得上我？” 无奈，莫颜只好回：“我尽量。跟不上，你就等等我嘛。” 王承佑看着她，眉宇间似乎有一丝忧色。就在莫颜以为他一定开口驳回的时候，他点头答应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莫颜小跑跟上。 “没什么。”王承佑回，见莫颜气喘吁吁，他便放慢脚步，“呆会儿到校门口，你自己叫一辆出租车回去。我……之所以这么着急，是跟章哥约好了去拜访一位篮球老师。” 莫颜停下脚步：“那你先走吧。” 王承佑慢动作伸出手：“快点走，不然让我再抓住你，就算风纪主任在，也不会松手。” 这个威胁很有用，莫颜马上走起来。 “反正我们不同路，我何必要跟上你的步伐。你先走，我坐公交车回去。” “不行！算了，不跟你啰嗦了。我帮你叫辆车，把车牌号发给你，你坐车回去。”沉着脸说话的王承佑气压逼人。莫颜开导自己，这样的臭脸虽然很难看，但看在他也是好心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同意吧。 王承佑看着莫颜上车，之后，才登上自己的车。 “章哥，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先跟上那辆车，送她回家。” 王承佑没有说“她”是谁，但看到莫颜独自上一辆私车的章哥显然听懂了王承佑的话。他驱车跟上。 一路畅通，莫颜在王家渡下车。 5分钟后，王承佑确认她安全到家，才让章哥开车离开。 “我怀疑这瓶可乐有问题……”省掉所有跟莫颜有关的部分，王承佑向章哥讲述了他的疑心。 “要报案，但报案人不能是你。这件事交给我去做吧。” 第二天，严冬已过的感觉，随着太阳的升起，越发明确了。 校园还是那个充满朝气的校园，平静而美好。高三还是那个无声而激烈的高三，隐忍而煎熬。 莫颜周围的世界，跟前一天，没有任何不同。连王承佑，也恢复成了她熟悉的王承佑。 rhz篮球联赛还在继续。 每月一次的摸底考试，也在继续。 王承佑交完最后一门考试的卷子，下课铃声已响。未做完题的莫颜只好站起身，任老师将试卷取走。 “都考完了，就不要去想考得好不好了。”王承佑温声安慰脸皱成一团的莫颜。 “可我在想的是，昨天你哪根筋搭错了……不要跟我说你着急见篮球老师。” “如果你非常在意我，就告诉你。” 这句话的正确断句是“如果你非常在意，我就告诉你”，王承佑故意将“我”提前，这就使莫颜很难正面回答。既然她迟疑不答，他也不必再说什么。 含着阴谋得逞的小得意，王承佑大度一笑：“乔伊在等你，快去吧。” 乔伊是莫颜的饭搭子。 之前还不那么紧密，自从发现莫颜交往的王承佑是学霸之后，乔伊每一天都不会错过与莫颜共进午餐的机会。当然，午餐的主题也千年不变地成了刺探王承佑的一切消息。 连王承佑吃什么，乔伊都在打听。 要不是对乔伊知根知底，且乔伊问王承佑有关的事情时，一脸凝重，丝毫不见柔情，莫颜都怀疑乔伊在暗恋王承佑。 莫颜明白，乔伊的确是拿王承佑当竞争对手来了解的。 “他说他考得怎么样？”莫颜才走近乔伊，乔伊就劈头盖脸问过来。 莫颜摸着下巴：“介个嘛，”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她哪儿知道呀。“他这个月，有半个月放学都在篮球馆里度过……” 乔伊深有意会：“我就说嘛，要是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住第一，我真是信了他的邪。” 莫颜谨慎地看一眼乔伊：“万一，我是说万一，又考第一了呢。” 乔伊哭：“那，那我就托你打探他报哪所学校，我好错开。” 身后忽然飘来一个声音：“好能自作多情哦，亏我们班草怎么会看重她。” 莫颜与乔伊回头，看到紧贴她们身后，跟着三四个女生，显然她们贴的这么近，就是为了偷听。女生们见她们回头，就捂嘴窃窃笑起来。居中那个昂着头露出王者风同款傲娇微笑的，正是徐清莱。 徐清莱微微一笑：“乔伊，你想知道王承佑报考拿哪大学，我知道，我告诉你。我不仅知道王承佑报哪所，还知道王者风要报哪所。” 徐清莱故意停顿，想让乔伊求她，然而乔伊此刻已经一改刚才的殷切态度，变得清冷无比。徐清莱只好自己再继续：“王承佑要读的是美国斯坦福大学，王者风要读的是哈佛，他俩的申请在年前已经提交；而我，到时候也将去波士顿的剑桥城。” 见莫颜和乔伊双双像看怪人一样看着她，徐清莱不禁有些气恼：“你们这些土包子，国内大学尽情选，放心，怎么选都不会有交叠！” “嘻嘻。” “哈哈。” 徐清莱的跟班们发出落井下石的讥笑声。 莫颜和乔伊漠然转回身，继续稳步往前走。等徐清莱她们超越她们，又都走远的时候，乔伊才开口：“他要到国外读书……好惨，你们还没正经开始谈，就被迫异地恋。” 莫颜刚要点头，猛然惊醒：“谁要跟他谈恋爱！” 第155章 篮球季里的榜首 可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心虚。 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失落，又因何而起…… 在莫颜毫无察觉的放学后时间里，王承佑做了市缉毒支队的匿名举报人。那瓶可乐，被检出含有微量氯胺酮，饮后会出现亢奋感和幻觉等兴奋状态。 周末的rhz篮球联赛三强赛紧锣密鼓地进行，在周日的下午三点半，催生出了最终的结果：不出意外，融华致篮球队又夺冠了。 这已经是融华致第7次夺冠，除去中年第四年曾杀出一支黑马球队外，融华致包揽了所有的冠名赛冠军。 因为意料之中，轰动效应并不算大。 3月摸底考的成绩，在王董事长的“关心”下，仅一个周末就出了排名。 周一的一大早，大红电子榜就放了出来。 王者风怀着强烈的自信，假作风轻云淡正好路过，信心满满放牧眼光望过去，只一眼，整个人顿时感觉不好了。 赫然位居榜首的，竟然还是那个小辣鸡！ 啊啊啊啊，他就差连夜苦读了！为什么还屈居第二！ 如果一定要找点安慰，只能是，往次他只能甩乔伊三四分，而这一次，他甩了乔伊12分。所以，若以乔伊做参照，他还是进步了的。 飞速平息自己的王者风只眼角抽搐一下，马上平静如水地走过红榜，后背挺直地离开。 发怒无益。 他必须尽快平息自己，因为发怒的下一步，就是自我怀疑。他绝对不能让自己落到自我怀疑的地步！他的最大资本，就是自信了。 疑心妈妈有不当恋情之后，王者风与妈妈做了一次深度交谈。从那之后，他理解了妈妈长久以来的焦虑。“他家已破产”，这个早就有所怀疑的可能，如今已经板上钉钉。 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原来早就成了事实。 那一晚，许久不曾哭过的他，忍不住，又在被窝里咬着被子哭了一场。 如今，他已经无路可退。 他必须去争取！ 哪怕是为妈妈无忧的晚年！ 王者风一边往教室走，一边暗示自己，王承佑取得这样的成绩，并非因为他真的优秀，不过是米芝在背后做了手脚。目的嘛，就是为了面子好看些。反正他们所读的大学，已基本通过提交的材料和惊人的捐赠数额内定。 既然是虚假得来的成绩，他为什么要计较、要生气？ 他就带着看懂一切却秘而不宣的微笑，袖手旁观吧。 就算被霸去榜首，隔一周去一次臻园的王者风始终情绪极其镇静。王承佑曾由米芝通过气。米芝要求他绝对要做到不第一个提考试成绩的人。王承佑求之不得。 而王宸，他最怕兄弟间的意气相争白热化，所以，更不会主动提起考试成绩。 至于王者风，他傻了才去揭米芝作弊的短！他甚至想到，他去美国的行李，还得有劳米芝馈赠呢，不然，他只能以中国穷留学生而非阔绰体面的富二代面目出现。 大家出于不同的目的，对这么明显的大变化避而不谈。 王者风无从比较，也无从得知。每逢他过去，臻园家里气氛不由就假了两分。米芝因为心中得意，并不放心上。唯一受苦的，就是做父亲的王宸了。 此苦无解，王宸只好忍着。 总不能摊开到桌面上，当着一个儿子的面大声恭维另一个儿子，然后，转过身对一直出类拔萃的儿子说，瞧你藏拙的弟弟，干得多漂亮，名利双收，多学着点吧！ 王者风走后不久，王承佑一路疾行，路过红榜时，停下脚探望一眼，笑了一下，又飞速离开。 不多久，莫颜路过红榜，忍不住“哇”地叫出声。说实话，她不敢想王承佑在这种运动量之下，还能保住第一名，而且高出第二名7分。 走到班级口她才想起来，她是不是应该为她的男神感到难过？ 进了教室，朝在教室角落里昂着头求夸求赞的王承佑比过一个赞之后，莫颜一边腹诽幼稚，一边落座。笔记还没有拿出来，一阵风先扑了过来。是奔跑过来的乔伊。 乔伊胸口起伏得厉害，扑到桌面上就不肯再起来，臂弯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真是的，这本是最内敛而无情绪波动的人呢。 时光流转，转眼到了穿短袖的季节。 而高考，也将在下个月月初的周五、周六、周日发生。 乔伊已经学疯了。她不再打探王承佑的情况，也不再做莫颜的饭搭子。通常，她急匆匆进食堂买一个三明治，买好也不落座，边吃边往教室折，等走到教室的时候，把最后一口强塞进嘴巴，接着埋头看书。 这本应该也是莫颜的日常，但被王承佑强势掰了回来。 “压倒骆驼的，是最后一根稻草。什么时候都不要主动把你的弦绷紧，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给你施加什么压力。” 这番玄而又玄且被王承佑反复播放的话，使莫颜的最后一个月，仍保持以往的生活节奏。 补课的成绩显而易见，莫颜的综合成绩，被班主任武老师评估为：读个二本没问题。 在一张张试卷、一次次刷题中，最后一个月也过去了。 “兮兮，快回来，不要去打扰姐姐，姐姐明天要参加重要的考试！”隔壁的兮兮妈拉住要往莫颜家跑的女儿，严厉叮嘱道。 莫洁莲朝兮兮歉意地笑了笑：“等姐姐考完试，请兮兮吃冰淇淋！” 莫洁莲特意请了假，还神神叨叨地准备了3套衣服，寓意什么开门红、一路绿灯、金榜题名什么的。第二天，面对巨丑无比的t恤衫，莫颜心一横，穿了上去。 莫颜从出租车上下来，赫然发现10个学生有9个穿着深深浅浅的红色，笑点迥异的她，咧出一个傻笑。 全市生源全部打乱。她与王承佑，分在不同的考区。 “准考证准备好了？笔都准备好了？水呢？”莫洁莲比莫颜还激动。 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影挤过人群朝他们走过来。那正是汤文豪。 春节期间莫名消失半个月的他，回来后发现莫洁莲态度已有变化。可是，他消失的理由，又不方便讲述。文豪不想随便拿“公司事务”搪塞未来的丈母娘，索性装傻，闭口不提，企图用他的热情将此小过节融化。 他确实做得不错，奈何有一天，他赶端午节前登门送粽子，不期然在莫颜家遇到了一头紫发的漂亮贼…… 第156章 照亮我高中时代的你 第二天，莫洁莲的脸，比春节后初见还臭！ 而且这一次，似乎难以融化。 莫洁莲甚至拒绝他开车送莫颜去考场。 不过，他从来紧盯目标，不为过程中的小波折所阻挠。 他的目标，始终是莫颜。 莫颜纯真的眼眸，清纯的笑脸，紧致的青春曲线、勾人心魄的海藻般的头发……都给了他无穷的动力。 不要脸，不退缩，正是他的追爱方针。 就算莫洁莲拒绝他开车接送，他依旧带着依云的瓶装水，拿着简妮的纸巾，挤过人群，挤到莫氏母女面前，撑起硕大的遮阳伞，递上纸巾，拧开瓶盖儿，眸光清澈，笑脸和煦，温顺地说着不算露骨的恭维话，空出的那只手，起劲地扇着风。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 莫洁莲的虚荣心发作，只好也笑脸相迎。 等待放考生进考场的时间里，莫洁莲的手机响了：“喂……你来干什么……不要水果，太麻烦，没心情吃……好吧，我们在最里面一层。” 挂完电话，莫洁莲的笑多了几分不自在，她对着女儿道：“你严叔叔说他正好带了些水果路过……”莫洁莲的说话声越来越低，最后湮灭在周围的嘈杂声中。 莫颜宽容一笑。 不一会儿，别人眼中的“一家四口”聚齐了。 被围在中间的女孩子，“爸爸、妈妈、哥哥”又是遮阳，又是扇风，又是递水，又是给水果，真是太幸福了！ 感受自知的重要三天，到底还是过去了。 最后一门考完，莫颜周边的考生都有虚脱之感，莫颜虽也觉得精力被榨干，到底状态还算好。 她随着人流出校门，迎来三张灿烂笑脸。 “无论如何得去吃顿庆功饭。”汤文豪提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严叔虽然很碍眼，但念在莫颜未成年，自己反正也不能对莫颜做什么的现状上，他且和谐相处着。 “对！我请客，咱们去吃滋美轩。”严叔笑出一脸褶儿。 汤文豪怪异地看他一眼：“滋美轩……去那无论如何得我请了。” “怎么？” “我是投资人，三个老板中的一个。” “吓。” “甭管你是不是老板，我请，我女儿的重要日子，当然是我请。” 汤文豪翩然一笑：“行，你请。”然后用口型朝向莫颜却不专门对着莫颜道，我，付，钱。 正沉浸在无法形容的幸福的放松感中的莫颜，心情很好地笑了。 两位男士纷纷要求坐自己的车。 “要么，你们俩石头剪刀布？好歹也让我们一人带一个。”汤文豪打哈哈。 莫洁莲娇嗔地瞪他一眼：“就你会玩！颜，你坐你严叔的车，我坐文豪的车。他说得对，怎么也是在考场外等3天的人，不能让人家空车而归。” 汤文豪心里哭笑不得，面上受宠若惊。 严嵩笑模笑样，二话不说领着莫颜走了。 严嵩向来会盘算，为了每小时少付5块钱的停车费，将车停在离考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两个人在热烘烘的空气中行走，相对无言，正觉尴尬，莫颜的电话铃声响了。 是王承佑打来的。 每一场考试结束，约20分钟后，他都会打来电话。 “出来玩，今晚我想组个聚会！”王承佑听出呼吸的兴奋声音冲出话筒。 “不行啊，”莫颜为难，“我妈要请客，约了人吃饭。” “算我一个？” “不太方便呢。”莫颜忧愁道。 王承佑的失落，毫无损耗地传了过来。 “对不起。”莫颜深感歉意。 王承佑慢吞吞开口，情绪跟之前已截然不同：“预约你的明天，总可以吧。” 莫颜笑了：“你傻呀。明天本来就要返校。” “你才傻，我说的是放学后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莫颜突然感到一丝慌乱。甜蜜蜜的慌乱使她没有办法从容开口答应。但她无疑笑了。 “就这么说定了。”王承佑先行挂掉电话。 他其实，也很慌乱。 怕她一口回绝他。 呼，还好他机敏，赶在任何意外发生前果断挂掉电话。王承佑拍着胸口，一个人傻笑。 抬头，不期然看到了王者风。 王者风稳步朝他走过来：“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喜欢徐清莱，还是莫颜？” 这曾经是他的秘密。之所以秘而不宣，是怕扰乱莫颜的心境。他没有升学压力，莫颜却有。如今，高考已经结束，分数已定，他不必再三遮掩。何况，他本来就打算今晚表白呢。 “你不应该是第一个听我亲口说出的人。”王承佑回。 王者风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是莫颜？” 王承佑脸上呈现温柔的笑意。 “怎么会是她？”那一瞬间，他的眼里，流露的全是不解。 “为什么不能是她？既然金钱于我如粪土。”王承佑笑里藏刀。凡有看低他的莫颜嫌疑的，他统统不嘴软地怼回去。知道什么是王者风的痛点，他一击到位。 果然，提到钱，王者风眼角抽搐。 若就此离开就显得被击到痛点了，王者风顿了顿，稳住声音继续：“你也不怕爸爸知道后，对你有看法？” 王承佑咂了一下嘴：“哥，鉴于爸爸对我有想法，你反而会受益，你的正确反应，难道不应该是鼓励我爱我所爱？” 王者风再也强装不下去了。挤出一个微笑，果断离开。 曹俊杰、陶建杰之流，参加过学校的高中毕业考之后，就没有再参加高考。而金刚却出人意料地参加了高考。 金刚慢吞吞、慢吞吞走出考场，宛若迷路的可怜孩子。等他继续慢吞吞、慢吞吞走出校园时，正好看到校门口的王承佑。 “感觉怎么样？”见他跟平时肢体敏捷状态迥然不同，王承佑问道。 金刚慢动作一样眨眼，特认真地谁王说：“我把卷子上的每一个字都默读了一遍。” “哈？” “当学生这么多年，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做过。” “恭喜你。” “谢谢。” 两个身量相差无几的男生，胳膊勾在彼此的肩上，乐呵呵地往前走了。 虽然还有余下的返校领毕业证、开毕业舞会、吃谢师宴、填高考志愿等事情要做，高中阶段，自此，算是落下帷幕。 可惜，照亮他整个高中时代的那个人，不能与他共度这特别的今晚。 王承佑所不知的是，在n条路相隔的滋美轩内，也有一个人，置身于觥筹交错中，面上含笑听着为她而说的恭维话，心里分神总结刚落下帷幕的高中时代，对他的评价，也是——照亮我高中时代的人！ （第一卷完） 第157章 爸爸绝早来敲门 丁零零。 床头的闹钟响了。 困得睁不开眼睛的莫颜熟门熟路地按掉闹钟，换个姿势，继续睡。 这夏日呀，只有清晨这会儿的睡眠才酣。 “啪。”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莫颜哼唧哼唧强睁开眼，赫然看到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妖怪，瞬间吓清醒，忙不迭地坐起身意欲往墙角里缩，然而坐起身后才抹了一把眼睛，恐慌就卸去了十之八九。 哪有什么女妖怪！是她眼花，没睡醒，那只是前来喊她起床的莫洁莲，头发乱了点而已。 “太阳都照到屁股了，还不起，面试都要迟到了！” 面试！ 莫颜弹簧一下蹦下床。她今天要去应聘某品牌手机售后维修接听客服！ 床头的日历显示，这已经是考高结束后的第二周了。6月初9号，高考结束，次日返校，学校组织学生们了解大学里的学院设置，继而又过了一遍名校排名。她则是一边跟着听，一边私下里猛投简历。 人家是家底薄，她家是没家底。虽然后来重新入职的莫洁莲比以前大为节约，但毕竟不能指望一个大手大脚惯了的人能长久压抑住她的天性。加上卖画存下的5万块和失业补偿金，莫家的流动资金，连两只手指加一起的数都不够。 新学期的学费虽不至于发愁，但，谋个兼职，显然迫在眉睫。 暑假学生兼职倒是有不少，可都要求年满18周岁，她还差那么一个月。好不容易收到一个面试电话，偏偏定在了毕业舞会的第二天。 疯了一个晚上，难免贪睡了一会儿，千万不要迟到才好！ 花了不到10分钟，莫颜换装出门。简洁的有领有袖及膝墨绿连衣裙，臂弯挎了一只大而方的透明塑料包，脚踩白色平板鞋，一阵风一样旋下楼梯，边下楼还边束发。 下到底楼，将梳子往包里一扔，元气满满出门。 门口，王承佑靠在车头，正耐心等着。 “掐指一算，我要不来送你面试，你准迟到！” 莫颜大笑起来。 他朝她伸出手，就像昨晚舞会的音乐响起，一身正装的他在满场的注目中，犹如王子一样朝她走来，向她伸出手，是那样的充满魔力，令人无法拒绝。 莫颜刚要伸出手，垃圾房拐角出现兮兮欢快的身影：“颜颜姐姐！” 伸出的手瞬间改为将耳前的发抿到耳后。 王承佑还未转身，就看到一个留着童花头的小女孩从身后冲出来，大张着双臂，嘻嘻咯咯的笑声撒一路。 莫颜蹲下身，掐住小女孩腋下，抱起来，又两手交叠换成托住屁股的姿势，抱在自己胸前。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实践。 “这就是兮兮？久闻大名，我是佑佑哥哥。” 莫颜瞬间笑喷。没见过这么会刷存在感的人。 兮兮妈妈紧随其后走过来，原来她们下楼买早餐去了：“兮兮快下来，姐姐要去面试，小心你弄脏她的裙子！” 兮兮转身，张开双臂，被妈妈接过抱走了：“跟姐姐再见！” “再见，颜颜姐姐！再见，佑佑哥哥！”兮兮拖着软糯的童音，挥着小手，特别热情地道再见。 兮兮妈妈难为情地歉意一笑，抱着兮兮走了。 司机仍旧是章哥，据说合约到8月31日到期。 面试于莫颜是件大事情，王承佑早就帮她做过攻略，查过路线。三个人一路疾驰，不仅没有迟到，还早到了5分钟。 “good luck!”王承佑对着要进楼宇的莫颜大喊。莫颜闻声转身，马尾巴刷出一道活力十足的弧线，露出灿烂的笑脸。 王承佑无法更满意！这是他喜欢的女孩儿！ 他立在原地，满腔柔情蜜意，明知他眺望的身影早已进了电梯，可就是不想离开。直到好几个路人不住拿眼扫他，他才恋恋不舍转过身，三步两回头地离开。 大约走出第五步时，又一次回头中，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王承佑叹息一声，无奈地笑了。他怕是魔怔了吧，都出现幻觉了。摇了摇头，他继续转回身，往人行道上走。 脚抬起还没落下，猛然又回头。 妈耶，还真是莫颜！ 跟刚才的神采飞扬不一样，这会儿的莫颜，宛如霜打的茄子。 “这么这么快？” “唉，人家一看我身份证就客气地把我送出来了。” 一个人名，同时出现在两个人的脑海中。是汤文豪无疑了。 找工作这件事上，王承佑无法帮莫颜。并非只是法定年龄的问题，还因为“莫颜”在父母那里是个敏感人名。 “要是找不到，就——”王承佑开口。 “就去文先生的工作室？”莫颜接。 王承佑眉头一皱，说不出话来。他其实想说的是，“就算了。我给你一笔钱怎么样？”但看着莫颜一脸的惊喜模样，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建议有些丑陋。 “可他要是追你呢？” “不会的！他就拿我当小孩！给我发工作邀请，多半出于怜悯，当然，应该也有一部分是专业对口的原因。” 王承佑侧过脸，不想让莫颜看他吃醋的模样：“好吧。” “耶！那我可以现就在跟他打电话。上次见他，他还问我什么时候放假呢。” 王承佑默默低下头。 说起来，他其实没有资格干预莫颜。现在，他跟莫颜之间的关系，算是友情超出，爱情不足的程度。自然不是感情不够，而是，该有的那个仪式感没有。 他真是低估了他的那个好哥哥。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王者风走过来问他到底喜欢谁。拿到他默许的答案后，王者风竟然为此去了臻园。天知道他跟爸爸说了什么，第二天，爸爸绝早的时候就来敲他的卧室门。 “我想跟你谈谈。”爸爸开门见山。 爸爸说了很多。那时候他还未真正睡醒。迷迷糊糊地听着那些云山雾罩的话，直到爸爸提到“莫颜”。 爸爸说，你吵着闹着要在国内读书，是不是为了一个叫“莫颜”的女孩子？ 瞬间，他就醒了。 摇头。极其坚决地摇头。 爸爸笑了。他问，如何证明？ 第158章 必须二选一 他过于急着思考如何证明，本身就是一种暴露。 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 “我没有追过她。”他说。 “那是以前，不代表以后。” 他心中掠过一阵惶恐。肾上腺素飙升，人瞬间冷静下来。爸爸不打无准备之仗，他绝早来敲门，必然是布好了罗网。他本来就不是爸爸的对手，再自乱阵脚，必然只能被爸爸牵着鼻子走。 爸爸来找他，想干什么？王承佑才不信他为莫颜而来。 思绪一转，头绪捋了出来。 只怕是为迫使他改变主意，按照爸爸的意愿去美国读书吧。 那时候爸爸跟他签订非名校不读的条约，内心十之八九猜他考不上，一定没想到他小宇宙爆发会能量那么大吧。以最后3次模拟考看，他超过去年一本分数线150分，不要太轻松。考进爸爸当年的母校，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到这里，他突然微笑起来，回到本源：“爸，你忘了？我想在国内读书的原因是，我觉得中国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想置身其中感受这盛世盛况。” “可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那只是骗我的说辞。你真正的原因不过是爱上一个女孩，不愿意离开她四年。” 王承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纠正：是6年。 见爸爸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看着他，他耸肩：“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证明？” “不恋爱。” 王承佑干笑：“在国内读书期间不许谈恋爱？”心里那个钝痛啊。这种哪里痛往哪里戳的现世报，来的也太快。他现在总算明白了爸爸的“充分的理由”从何而来。 爸爸王宸想了想，补充道：“至少不能跟莫颜谈恋爱。” 王承佑露出匪夷所思的笑，表情并不浓烈，恰到好处表达出他其实才不像老爸以为的那样在意与莫颜之间的关系呢。 王宸见状，鬼使神差又补了一句：“至少不能主动追求莫颜。” 王承佑继续他的干笑，用讽刺的口气反问道：“意思是可以跟别的任何一个女生谈恋爱，但不能是莫颜，除非莫颜主动追求我？” 王宸不觉眉毛皱起来，怎么被他一总结，总觉得有点变了味。仔细想了想，又无可反驳的点。基于逼人不能逼得太过分，以防他破罐子破摔的原则，王父慎重点头：“对！这就是打消我疑心的方法！” 王承佑目光散漫地看着他爸爸。他在权衡。 如果自己不肯答应，势必就落入爸爸圈套。爸爸以此为突破口，逼他去斯坦福。那样一别至少是6年！如果自己点头，哎呀，有点麻烦，那个后知后觉又自卑敏感的女孩儿会主动追求他吗？ “如果你选择按照我的安排，去斯坦福，我自然不会怀疑到那个叫莫颜的女孩身上。”见儿子突然不语，王宸加以提醒、点拨。 王承佑手扶额头，摇着头笑了：“爸，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管你所谓的充足的理由从何而来，我选择留下来，始终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想亲历这几百年一遇的崛起盛况。” 王宸脸上丝毫不见多余表情，从抬手敲门起，他始终只有和蔼可亲又多疑的慈祥父亲这一张脸。 话谈到这里，他虽不满意，也只能假装达成初衷。 走过去，拥抱儿子之后，喊他起床吃早餐。 第二天，高三生们返校。 王承佑再见莫颜，情在心中，口难开。 他只能不停地对她好，无微不至地对她好，明知她会难堪依然不弃不舍地对她好。莫颜好脾气地迁就他。 一天，两天，三五天，到了开毕业舞会的日子。 他央求她穿“徐清莱送的礼物”，自己穿了与之相配的礼服，他请她跳舞，且只跟她跳舞，他毫无礼貌地打断别的男生对她的邀请，毫不掩饰地流露他对那些男生的不满。 他牵着她的手，不顾她的意愿，非拉她去露台，还执意把露台的门关上，给同学们营造他俩在做“非法勾当”的错觉。 想来，他真是用尽了洪荒之力。 莫颜红了脸，全身上下都写着无措和紧张。 那一刻，他们心意相通。知道接下来应该是表白了。 清风穿过树梢，树叶发出沙沙声。远处有虫鸣，背后有靡靡音乐，当头照在半空的，是温柔的四分之三月亮。 她就在他面前。 相距不过半只胳膊。 张着水汪汪的眼睛，忽闪着妙不可言的浓密翘起的睫毛，小鼻子翘翘的，鼻息使鼻翼一张一合，红润润的嘴巴微微开启。 她在等待。 而他要说的话，就在齿外唇内。 可是，该死的契约！他选了6年的陪伴，而非表白。 所以，她所期待的，注定等不到。 看着她鹿瞳般的眼睛以及眼睛里的等待，他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最后，他真的哭了。 握着莫颜的手，牵引着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盖在脸上，他开始只是默默流眼泪，最后悲伤越积越多，竟然控制不住，哭出了声。 那些调皮的要“听墙角”的人越来越多，终于后面的人推搡太厉害，使前面的人收不住，撞开了露台的门。他们想着香艳的场面，睁大眼睛，准备大饱眼福。结果，看到一身华服的莫颜，手捧着他的脸，而他已经哭得弓起了腰。 他跟她，仍是有半只手臂的距离。 那些轰然闯入的人一时进退两难。 有人猜莫颜拒绝了他他太伤心才如此，有人猜莫颜接受了他而他太激动才如此，持后一种说法的人马上又改变了态度。他们这样年龄的人，才没心境感激涕零呢。 怀着对他的怜悯与对莫颜的重新审视，像一阵龙卷风，那些人又讪讪退去，顺便帮他们带上了露台的门。 莫颜显然被他的眼泪吓坏了。 经由同学们的捣乱，他渐渐收住了情绪。眼泪虽不再流了，脸上却还湿漉漉的。莫颜用手指，轻轻帮他擦眼泪。 他无力地垂着双臂，任她小心翼翼地擦拭。 “莫颜，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什么？” 第159章 关于填报志愿，我有个提议 “填报志愿要跟我商量。” “哦。” “还有，你欠我2个有求必应。” “有么？” “不许抵赖！否则，看我怎么……” 他抬起胳膊，慢动作去抓她。他以前也这样张牙舞爪慢动作去抓她的，她总是一扭身，轻快又敏捷地躲开。可是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他的手，猝不及防碰到她的胸前，软软的，带着弹性，只一瞬的触感，他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说了一半的话，自动消散。他的脑海一片雾茫茫，想不出怎样遣词造句。没有了笑，没有了掩饰，他低头沉沉地看着她。 莫颜显然也紧张极了，她缩着肩，后背也微微弓起。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咪，全靠好奇心在硬撑。 月光下，她美极了。 他觉得，地心引力似乎对他的头发生了特别作用，使他完全不受控制地慢慢凑上去。 想尝一尝，初夏小红草莓的味道。 莫颜的呼吸，在那一刹变得紊乱。她的眼睛，像要睡着了似的，一线一线闭起。 紧要的关头，王承佑忽然停了下来。 他不能这样吻下去！ 虽然他不知道在哪里，但必然有一双等着偷拍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他决不能因小失大！ 莫颜等了一会儿，风平浪静，睁开一条眼缝儿，哎呀，羞死人了，王承佑背对着她！ 她真是鬼迷了心窍，满脑子想什么初吻不初吻的，还脸红心跳地闭上了眼睛。真是每每想起就羞不自禁啊！ 矜持！少女的矜持呢！ 莫颜一跺脚，转身就往楼台门口跑。 倏忽间，她的手被人捉住。她惊然回头，看到王承佑那张笑得清风霁月般美好得笑脸。 他捉住她的手：“你听，致爱丽丝，咱们跳舞去！” ……我是莫颜弄不清楚情况想怒又怒不出的分割线…… 王承佑苦恼了约五六天之后，又释然了——这件事换个角度看，其实也没什么。既然有“名正言顺”这条路，自然也有与之相反的“水到渠成、实至名归”这条路。 王承佑晃在海盗床上架起的吊床上，眼睛望着装饰成夜幕下的星空的天花板，给自己定下耐心、细致烘培感情的策略之后，又恢复成了寻常的无忧模样。 日子在不习惯的放松状态下慢吞吞翻过。 据说6月22-26日，会公布高考成绩及本科分数线，之后一两天，学校就会组织学生填报高考志愿。 在莫颜去汤文豪工作室上班的第五天，他们的高考成绩公布了。王承佑竟然与省理科状元仅差1分。高出王者风将近20分。而乔伊也终于扬眉吐气一次，反超王者风6分。 王者风已经不在意成绩，据徐清莱爆料，王者风已经定下了6月30日飞剑桥的机票。 不管怎样，含乔伊在内，他们都算一本随便挑的人了。莫颜长吸一口气，勇敢地查到自己的名字和名下的分数。她低了王承佑整整200分。 怎么说呢，各科考得都无从挑剔。从总分来看，算是正常偏上的发挥。莫洁莲还没有下班，就迫不及待打来电话：“颜，分数怎么样？老师怎么评估？” 她的分数嘛，属于一本就不要想了，二本的热门专业也够呛，但北上广之外的二本，不出意外应该能去读一所。 这已经是她半年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成绩了。 “你准备报考哪所学校，哪个专业？”莫洁莲连环追问。问得莫颜深感焦头烂额。 “我还没想好。” “妈妈不懂这些，帮不了你。老师有什么建议？或者问问文豪？严嵩？” “还是我再想想吧。” 挂断妈妈的电话，莫颜微微叹口气。她才不是没想好，早在分数没下来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她要报艺术设计专业。曾经“放弃做艺术生，就去做幼师”的想法，早已随着去文豪工作室实习而烟消云散。 在在文豪工作室呆过几天之后，整天见那些妙不可言的创意设计，隔着纸，都能让她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她忽然变得手痒痒。不行，她要选一个有好艺术设计专业的二本！ 只是，想到王承佑所说的填报志愿要跟他商量，她才没有脱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莫颜，我在你家楼下。” 当莫颜正忧心，怕跟王承佑意见不合时，王承佑的电话打了过来。一准儿是要跟她商量填报考志愿的事！莫颜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打开门，就气势汹汹道：“我要报艺术设计专业！” 先下手为强！ “好。”没想到，王承佑一口应承下来，还不忘顺便表扬她考得不错。 莫颜内心一阵雀跃。太棒了，真是怕极了王承佑加以否定，虽然她抱着他不从就撕破脸的破釜沉舟心意。 “选哪个学校好呢？”对于这个问题，她确实心里没谱得很。 “关于学校，我有一个提议。”王承佑神色分外严肃地说道。莫颜看着他过于严肃的神色，霎时就心跳凝重起来。 “你觉得上海金桥学院怎么样？” 莫颜眼珠左上45度翻转，进入搜索状态。上海，这地方自然耳熟能详，但金桥学院是个什么鬼？ “我怎么不印象这所学校？”搜肠刮肚一番，确实不印象这么一所高校。 “这是一所民办高校……” 莫颜“嗷”地一声叫怪叫起来。什么？民办？王承佑你是拿了人家多少好处费，非要把她这个呕心沥血好不容易考出好分数的人往坑爹队伍里推？她还是个没爹的孩子呢。谁不知道民办高校的毕业证书，比公办院校的全日制国民教育系列毕业证书有差距，将来报考研究生或参加公务员考试，都会受限制！ 好吧，她不一定会继续深造读研，可她堂堂读二本的分数，为什么要去读民办高校？！ 说好的是填志愿时要商量，可不是葬送！ “莫颜，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我不听！” 王承佑去拉两手捂在耳朵上的莫颜，肩膀上反被人按住。 回头一看，是戴着墨镜的汤文豪！不早不晚，真是裹乱。 第160章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秘密 “我看到了什么？有人在欺负我家莫颜吗？” 汤文豪笑笑地说道，放在王承佑肩头的手并未及时拿掉。 莫颜气昏了头，看到是熟人，就告起状来：“文先生，你不知道，他——” 她才说到这儿，话头被王承佑抢过去：“什么叫‘你家莫颜’？”语气里毫不掩饰他的不满，还特别不忿地用力拍掉汤的手。 汤文豪毫不介怀地笑笑地摆摆手，自己向莫颜又靠近一步，将墨镜摘下：“莫颜，我过来找你。陆先生的别墅今天实地勘察，上次你说想一起去看？” 莫颜不认为自己当下有心情去看一套裸房别墅，但是，她更不想跟王承佑呆在一起。他上民办大学的提议真是伤透了她的心。 莫颜点了点头，做势要跟汤文豪走，却被王承佑拉住手不肯放。 他可怜巴巴、满腔央求地喊她的名字，只是失望之下的莫颜不为所动。 一旁的汤文豪耐心地立在一旁等。他看出来了，这回王承佑算是把莫颜惹毛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冷着脸的她呢。为了掩饰他由衷而生的笑，他特意戴上了墨镜。初夏，本城气温已经高达28度，商务人士的他还是穿着深色西服。热的只是身体，他的心凉爽着呢。 就在汤文豪觉得莫颜必然甩掉王承佑的手，跟他走的时候，王承佑忽然扯了一把莫颜，使她猝不及防倒退两步，靠近他的身前。而他，凑身附在她耳朵上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汤文豪脸色一沉。他厌恶王承佑对莫颜太过亲近。 听了王承佑的耳语，莫颜脸色挣扎，不过，还是点了头。 所以，剧情就这样莫名逆转了？ 汤文豪不觉将眼睛从墨镜上方露出来，瞪大一圈：“你，他，刚才说了什么？”他张口结舌问道。 王承佑得意一笑：“秘密！我跟她之间的！” 说罢，他挑着眉毛看汤文豪，那神情分明在说：好了，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汤文豪看一眼莫颜，见她没有解释的意向，无奈之下，只好按下内心的不满，一边默默告诫自己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一边假装洒脱地含笑挥挥手转身离开。一转身，笑容就落了下来。 他当然无从知道，王承佑对莫颜说的是，他愿意用一个“有求必应”换她留下来。 当初，2个“有求必应”是怎么欠下来的？悔不当初……唉，仔细想想，要是没有王承佑，她压根不可能有过二本分数线的分数。就算是过河拆桥，也要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再拆。所以，她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 “记住，你只剩下一个无理要求了。” 不去分辨“有求必应”是诺言是信用而不是无理要求，王承佑笑嘻嘻对莫颜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莫颜揩了一把额头的蒙蒙细汗：“要不，去我家？” 王承佑点头：“好。” 两个人都走在楼梯上了，王承佑多说了一句：“以后可不要这样随便邀请汤文豪去你家。” 莫颜上楼的脚忽的挺住，她转回头，脸上挂着冷笑：“干嘛以后？应该从这次开始！我改主意，不邀请你去我家了。” “我是例外。” “凭什么你是例外？” 王承佑眼睛骨碌一转，咧嘴笑了：“我刚才说的是，汤是例外。你忘了？娉婷小姐姐早就记满的笔记本？” 莫颜悻悻地看着王承佑。她现在心情超级不好，明知道分数是靠王承佑的补课得来的，依然不能做到心平气和听面对他。刚知道分数时的晴空万里，此刻已成乌云密布。 见王承佑低姿态地朝自己笑了又笑，莫颜才不置可否地转回身继续往家里走。 打开门，莫颜、王承佑鱼贯走入。 这是王承佑早已习惯的简陋厨房。门在身后应声而关。走在最前面的莫颜气鼓鼓地端起餐桌上放着的凉白开大玻璃瓶，给自己倒半马克杯，一连喝了几大口。等她终于稍微平息一点委屈，转回身时，一口水赫然从口里喷出半口。 “见到我好歹掩饰一下你的激动，你这样，不是存心让佑佑哥哥吃我的醋吗？”懒洋洋的声音从王承佑身后传过来。 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莫颜为什么那么吃惊了。 王承佑反手一抓，把身后冷不丁贴着门溜进来的人抓到面前。星辰完美如初见的紫色头发快遮住了他一半的眼睛，狡黠的眼光从头发缝隙里射出来。 “我可是身负使命的人，你对我客气些。” 王承佑将抓住他衣领的手收得更紧一些：“什么狗屁使命？” “比方说，一位漂亮阿姨曾经跟我说，有人是绝对不能进城中村的。万一发生偷偷进入某姐姐家的情况，务必第一时间告诉她。她呀，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我要多少，她付多少。颜姐姐，你说我……” 星辰挥舞着手，试图从后仰的状态站直身体。嘴上被牢牢捂上的他，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可那双眼睛里，却笑得很开心。 “今天情况特殊，我有些很要紧的话，需要跟莫颜说。”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万一是xx，oo什么的呢？” 王承佑刚松开的手，又飞快地捂了上去。这是哪里来的受污染的灵魂啊，寄住在这样纯真美好的容颜内！ “我让你一直在，前提是你不能开口说一句话，当然，也不能事后汇报。成交你就点头，不成交我马上带莫颜走！” 星辰点头。 王承佑松开手后，他两手一撑，自觉纵身坐到了灶台上当观众，眼睛里露出兴奋的光芒，像是最追星的粉丝，终于等到偶像主演的舞台剧开场一样，眼睛来回骨碌转者看莫颜和王承佑。 王承佑勾出一只小方凳，自己坐下：“莫颜，我做了一张图标，请你过目。这张表格包含过去3年有艺术设计系的二本院校在我省的真实招生分数变化。同时我还找了相应的艺术设计专业在我省的最低录取分数线。” 第161章 莫颜的执念 原来，他早就猜到她想读艺术设计专业。 一张a3大小的纸上，密密麻麻印满了字，横向学校名，纵向分数线，显然是花了大功夫的。莫颜暗中吃了一惊，人也顿时冷静下来。 “这是你的分数，从这张表格上看，虽然过了二本分数线，可因为过线不多，选北上广浙等地的二本显然没有指望被录取，如果一定要上二本，只能选中西部不发达地区的学校上。 你真的愿意跑到新疆、西藏、云贵等地读你心爱的设计专业吗？你跑到那里，毕业是会拿到一个正规的本科文凭，可呆在那里的四年，会让你从思想上到艺术修养上，落后沿海城市同学至少2年。 莫颜，重要的不是文凭，而是一座能给你营养的活力城市！ 基于这一点，高考志愿填报的第一原则，是选一座城；然后，再在这座城里选一所一定会被录取的学校。” 听到这里，一直不说话的莫颜忽然开口：“你报哪所？” “暂时，还未定。”王承佑的目光里，有一丝躲闪。 莫颜叹口气：“难道就没有折中点的选择？好歹也是个正规院校的那种？” 王承佑抿了一下唇，弱弱试探道：“全日制大专？职校？” 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莫颜的脸色跟在冰箱冷冻室里冻过三天似的。王承佑都有些不敢放眼过去看。 “所以，我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金桥学院挺好，它里面的艺术设计专业，聘请了3位同济大学的硕士生导师做讲师，都是在国际赛事上拿过奖的实力派……”王承佑滔滔不绝游说起来。 莫颜再次叹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报艺术设计专业呢？” 王承佑看着莫颜，目光忧愁。他从来不知道，她对正规学历执念这么深，深到可以放弃她喜爱的专业。 正在王承佑措辞，酝酿怎样扭转莫颜过于传统的观念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王承佑被妈妈的一个电话叫回了家。临出莫颜家门，星辰高举着手，对他喊道：“我是清白的，我没有告密，我全程都在你们眼皮底下。” 王承佑拍了拍他的肩膀，挤出一个微笑，跟莫颜道别后下楼走了。 米芝在电话里，冷冷清清只说了几个字：“儿子，你食言了。”那一瞬，他猛然意识到，一定是手机gps定位出卖了他。 他说了他的建议他的理由，给她看了他做的表格，莫颜仍旧不吐口，他也能理解。毕竟她正是怀揣着对大学的极度渴望，才半年如一日，辛苦而认真地完成他列下的学习计划。 除了扭转她陈旧的观念，他还想从情感上游说她，奈何身后坐了一个饶舌精。 他只能欲语还休地深情注视她，想加重自己建议的砝码。 就是在这个时候，妈妈米芝打来了电话。说完“儿子，你食言了”之后，她便挂断了电话。章哥的电话，后脚就跟着打了过来，让他连企图连误会妈妈所指的可能性都没有。 “承佑，快下来，我需要30分钟之内把你送回家。” 话说臻园内，王氏夫妇都有些激动。 就在刚才，清华和北大招生办的人打来了电话，非常明确地说想见到王承佑本人，约谈一次。王宸在那一刻，真正动摇要送儿子王承佑去斯坦福的想法。 两周前，他于大清早敲开儿子的卧室门，满脑子想的，还是如何逼他自毁条约，乖乖去斯坦福。 那天他从二楼走下来，走进一楼的卧室。卧室沙发上，坐着一脸忐忑不安的米芝，米芝见他下来，连忙询问：“他答应去美国读书了？”他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老眼昏花，他确凿在夫人脸上看到一丝隐匿的放松。 虽然她从来没有说过，到底也很不舍得儿子背井离乡国外求学吧。 真是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这么行，清华、北大都纷纷打来邀约电话！ 他接到邀约电话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就听见米芝低低叫出声：“他竟敢食言！”而后，他知道了儿子王承佑又去王家渡的事情。 “你在他手机上装了定位小程序？”他无疑是吃惊的。须知，有些事情，她对儿子做得，就会对他也做得。 米芝瞬间就想通了这一点，噗嗤笑出声：“那不是触他逆鳞了吗？我不会对他暗地里使手段的。只是恰巧有个小朋友，在那里看到了他。 这位小朋友说起来也是佑儿的朋友。有一次我半开玩笑半认真，抱怨说佑儿调皮，尽让我操心，时常找不到他的人。这位小朋友就自告奋勇，说他见了佑儿就跟我发消息。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言而有信，刚给我说，他在莫颜家看到了佑儿！” 米芝甚至把手机举到王宸面前，请他自己亲自看，以证实自己所言不虚。 王宸脸上，顿时就若有所思了。 “会不会，”他带着疑色，“他要求在国内读书，真的是为了那个……莫颜？” “先让小章把他送回来再说。” 米芝给章哥打电话，本想说20分钟之内到家，又怕章哥急中出错，路上发生点交通事故，得不偿失，于是改口为30分钟。 王宸眉头始终是皱着的：“回来之后怎么弄？我们的立场是什么？” 米芝眼睛一转，计上心来：“那一天，你不是逼他答应绝对不主动追求莫颜？我只需要找个机会，敲打敲打那个女孩子，让她答应我绝对不主动追求我们佑儿，不就凑成一局，解了你的后顾之忧？” 王宸想，这个主意馊是馊了点，用倒是有用的。 就这么办了！ 王承佑从王家渡莫颜家离开后，莫颜傻傻问星辰：“王承佑妈妈跟你说只要汇报王承佑的行踪，就付你报酬？” 星辰眼睛发亮：“怎么，姐姐，你准备跟我联手，利用王承佑这棵摇钱树，从他妈妈那里弄零花钱？” 莫颜脸一沉，严肃起来：“人小鬼大，小心你人生路走歪！” 星辰吐了吐舌头，一脸的不在乎。 第162章 星辰的愤慨 莫颜疲乏地手托额头，追问星辰道：“我好奇的是，你本来不是答应文先生盯王承佑的稍的吗？怎么又答应了王承佑妈妈？你怎么跟文先生交代呢？” 先入为主，莫颜喊惯了汤文豪为“文先生”，即使知道他姓汤，也不惯改口。何况，汤文豪从未当面纠正过莫颜的叫法。工作室里，大家在非客户来访的时候，都喊他汤森。 莫颜连‘汤森’也喊不出，总觉得有失敬意，索性免了称呼。好在他们俩在工作期间几乎没有交集。 “傻了你，为不同的人盯梢同一个人，有冲突吗？” 莫颜叹口气，她是脑子不够用了。满脑子都是填报志愿的事。填报志愿的事时效性很强，需要在含今天在内的三天里结束。她该听自己的，还是他的？ “星辰，你觉得王承佑刚才说得有道理吗？”六神无主的莫颜，开口问星辰。 星辰微微低下头：“我不说。要是他知道我背后乱说话，肯定得劈了我呀。” “你尽管说，我不会告密的。” “好，我觉得他说那些话，太自私。” 听到“自私”两个字，莫颜面皮仿佛有电流通过。那是一种极度的共鸣。是的，她何尝不觉得他的提议太自私！ 星辰做思考状：“你可曾想过他为什么执意要你报这所，不入流的、三本级别的、民办高校？”星辰的每一个形容词，都像锤子一样敲打在莫颜脆弱的心上。 莫颜无力地摇摇头。 自从从王承佑口中听到这个志愿，她就只顾上排斥、反对，哪里还顾上想动机。也许，在内心深处，她就没想过王承佑会坑她吧。 “我倒是替你想过了。他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他想让你去这座城；而他之所以想让你去这座城，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也会去这座城。 这本来是很容易画圆的一个圈，可是，当你问他填报哪所大学时，他分明说的是，他还没有想好！ 这就奇怪了。 综合一考虑，我认为他坚持让你去这所大学，很可能是因为在这所大学里，有他认识的什么人，可以照顾你。” 莫颜别过脸，飞快过了一遍最近她与王承佑之间的关系。那种名不正言不顺却又真实存在的亲近感，其实令她也很精分。 “我才不要人照顾！”莫颜嘟囔。 “所以！我才觉得他自私！”星辰生气道，“经历风雨之后蜕变成长，是你的权利！他没有资格以爱的名义将你圈养在温室内。何况这个温室又是那么破烂！” 听完星辰义愤填膺的愤慨，莫颜整个人犹如在火上烧。 她决定了，听自己的！为自己负责！ 暗中下决定的莫颜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与星辰相对坐而无言也不觉尴尬。 星辰高高坐在灶台上，放眼偷偷打量入怔般的莫颜。那样的娇俏容颜，于他自然不算什么，他比她好看不知多少倍。他的眼里，交替流露凉薄与温暖，直到莫颜下定决心般抬起头，他才猛然转过脸，假装一直看别处。 “你不是号称被章哥囚1禁了吗？今天怎么有大把时间混在外面？”莫颜开始迂回逐客。 “囚徒还有放风日呢。每周一、三、五、七日，我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莫颜翻了个白眼，这也叫囚1禁？她不再开口，只手指了指门口。 星辰跳下灶台，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开门离开。 因为是放榜日，在青枫工作室做实习生的莫颜被特赦一天假。上午10点后放榜查过分，短暂见过王承佑之后，中午12点不到，赶走星辰，莫颜满身疲惫地一头栽在卧室的竹席上。 虽说下定了决心，可到底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思前想后，昏昏沉沉，再睁开眼，已经是莫洁莲下班到家的时候了。 “颜，你报了哪所学校？”莫洁莲急吼吼追问，脸上泛着喜悦的光。 “我……还没有想好。” 见鬼！明明下过决心的……唉，属鸵鸟的，拖到deadline再说吧。 上午十点多，从莫颜家回到自己家的王承佑，一进门就感受到气氛不同寻常。空气中飘荡着爱恨交织的味道。 “清华招生办的老师想约你面谈，北大……”王宸开门见山。 “爸！”王承佑高喊，大有制止意味，“你答应过我，我可以自由择校。只要我所选择的高校是你当初列下的9所之一就好，专业也由我自己定。” “你报个体育专业我也只有接受的份？” “原则上是这样。不过，看在你是我监护人的面子上，我出让给你建议权。”王承佑痞里痞气。不知他是真的不畏惧一脸寒霜的父亲，还是假装不畏惧。 “我去你……”成功被惹怒的王宸及时控制住自己。 一旁的米芝见势头不对，赶紧介入：“佑儿，你肯定饿了吧？张妈，快给我们佑儿弄点吃的……索性，我们提早吃午饭吧。” 不一会儿，张妈喜不自禁地张罗了好大一桌饭菜。王宸有些气哼哼，这会儿他分外想念另一张年轻的面孔。另一个儿子，明显乖顺多了。 饭桌上，每逢王宸想开口，都被米芝用眼神制止。眼看王宸越憋脸色越难看，米芝找了个机会，将王宸支到休息室。 她用手整理着他的领口，抚1摸着他的脸颊，不无嘲讽地笑道：“你呀，这叫关心则乱。就凭你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那小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你这样跟他正面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摸爬滚打得来的经验？ 让我为你打头仗吧！你且冷静一下。” 王宸叹口气。米芝说得对，他太心急了，只想着用父亲的权威强压他。职场上，他是说一不二的裁决者，可他也一直警惕自己，家不是职场的延伸…… “算了，我下午上班去。” 下午，王宸去上班。 米芝叫住要去二楼的儿子王承佑，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发：“佑儿，来，陪妈妈说说话。” 王承佑笑得灿若桃花，毫不迟疑就走了过去。 “妈，咱们是自己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 “是吧，那妈妈就跟你说说我是怎么知道你食言的吧。”米芝温柔地笑着接道。 第163章 统统被收走了 米芝流水般款款的话语，从星辰的倒戈说起，一路说到汤文豪与莫洁莲的私下协议，继而转到王者风的通风报信。 “傻儿子，你好哥哥手中撬动你的把柄，竟然是已经暗中许下人家的……我都为你的初恋感到不值。” 王承佑将手背到身后，以免妈妈看到他控制不住在发抖的手指。为了掩盖他的吃惊，他索性面瘫着一张脸，假装看硕大的鱼缸里，游来游去的热带鱼。 “我一直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些。可我要是不说，你是不是继续傻乎乎地以为春暖花来、现世美好？” 米芝将手机屏保打开，将手机放在王承佑身前：“我没有必要诳你。你看，这是星辰那孩子发给我的消息，时间是10点24分。我收到消息后因为太吃惊，没能控制住自己，当即给你打了电话。你可以从你的通话记录上看到，我打电话给你的时间是10点25分……” 王承佑固执地不肯将视线从热带鱼缸上收回。 “再说暗中许下人家的事。你可知道汤文豪是谁？四发集团你一定听说过吧？汤文豪是四发集团老总的唯一成年男性继承人。 别看他现在开着一家小小的设计公司，那才大有玄机呢。他老爹舍得下本钱，在最繁华的地段为他租下最昂贵的超5a写字楼，每个月大30几万租金供着，由着他霍霍攒经验。说明什么？说明他就是四发集团命定的继承人！ 而你呢？ 你只是待选人之一！ 另外一个竞争者，不仅不弱于你，还比你冷静、克制、乖顺、听话、分得出轻重！ 你不去斯坦福，我不怪你。你有喜欢的姑娘，我也不阻拦你。可你要是因此忘乎所以，不分轻重，惹恼了你爸爸……佑儿，你可曾想过，你置我于何地？” 米芝抽了一下鼻子，声音随之哽咽，令人听之动容。 克制地轻叹一口似有若无的气，米芝继续：“别以为我是你的靠山，儿，你才是我的靠山。你若跟你爸处不好关系，我只能是第一个被迁怒的人。 试想，我跟他的这20年，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我唯一有恩于他的，是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为他诞下一位继承人。可这继承人若因为放任不羁而成为弃子…… 我因你而荣，因你而枯，没什么好抱怨的。我不过这养尊处优的生活也罢。你怎么办？你拿什么跟四发集团的继承人竞争？ 今天是爱情，是四发集团的继承人。 明天可能是前途，是本是同根生的兄弟。 别以为你可以遗世独立，独善其身，没有那回事！站不住脚，你什么都得不到！而站住脚的第一步，就是攀附好你的靠山。 今儿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说了。你想想吧。” 又抽一下鼻子，拿纸巾虚虚沾一下脸颊，趁机偷偷看一眼发怔的儿子，米芝一狠心，起身离开了。 王承佑坐了许久，一直坐到左腿有些发麻，才动了动身子，缓缓站起身。 窗外日头已经西斜。 妈妈米芝的话，他好像都听进去了，又好像都没有听。心中情绪低落，他信步往屋外走，刚走到门口，一位戴墨镜的黑短袖就窜了过来：“不好意思，先生吩咐，没有他的允许，你不能踏出家门一步。” “什么？” “您因为违反了与先生之间的什么约定，被禁足了。具体是什么约定，您可以自己打电话询问先生。” 王承佑总算明白那名黑短袖为什么戴墨镜了，就是为了避免跟他对视呀。没奈何，王承佑转身往屋内走。 黑短袖说得很明白，下禁足令的是爸爸，而爸爸下午去了公司。 脚刚想往妈妈卧室拐，忽然想到妈妈刚才说的那番话。她就差直白地告诉他，她在爸爸那里没面子，唯一的面子就是他这个儿子。儿子跟老子搞不好关系，她跟着完蛋……还是不要跟妈妈撒娇闹着出门好了。 王承佑信步往楼上走。 张妈心疼地从厨房门口往外窥视，看那个垂头丧气的削瘦背影看得出了神，白色抹布在玻璃杯口不知转了多少圈。 就在那背影从楼梯拐角消失不见，张妈终于也怅然地要退回厨房之际，“蹬蹬蹬”的脚步声急促响起来，几乎在同一瞬，王承佑的身影像射出的箭一样从楼梯拐角射了下来。 黑短袖不出意外在门口拦住了他。 他看上去情绪很不稳，说话的声音也特别急：“我不出门，我就是蹭点信号，手机忽然没有信号了……” “您回吧，少爷。手机没信号那是因为被办理了停机。”黑短袖冷静道。 “什么？”这不是没听懂、要求重说一边的“什么”，而是过于震惊的惯性脱口而出。 “同样是由于您违反了与先生之间的什么约定，至于是什么约定，您可以使用座机亲自询问先生。顺便告诉您，座机被限制任意拨打，拿起听筒，唯一可以有效拨打的是重播键，电话将直通总裁办公室。” 王承佑怔怔后退一步。 原来一进门就嗅到的与众不同的气氛，还包含“谅你也跳不出我手掌心”的洋洋自得。他怎么就只嗅出爱恨交织呢，这分明还含着陷阱与阴谋啊！ 且不说他的志愿还没有填，他还没有完全说服莫颜呢！ 王承佑徒徒转了两圈，心中凉凉，毫无办法。 默然往回走的时候，已经算准了网络必然也给他断了这件事……该怎么联系上莫颜呢？ 往楼下扔夹着报信纸条的钞票？他家后花园太大了。 派甜甜圈去搬同小区内陈家盈余姐弟俩的救兵？只怕甜甜圈没这个本事。 路过厨房，余光自然瞥见了后背分外僵硬的张妈…… 一刻钟后，王承佑在走廊门口拦住了“恰巧”路过那里的张妈。 “张妈，我把橙汁打翻了，你帮我清理一下。” 张妈走了进去，朝着王承佑充满期待的目光，然而她开口却是：“没用的，我们的电话统统在你中午回来前被收走了。” 第164章 甩脸给老子看吗？ 当天夜里，王承佑无比忧伤地坐在飘窗上。 不过是二楼，跳下没什么问题。可是花园的后门，却换了新的密码锁。他已经问过张妈，张妈说不知道密码。 果然是手下管理大几千人的集团老总，不干就不干了，一旦动手，算无遗策。他这块嫩姜，哪里有还手之力。毫无征兆地被软禁在家里后，他扒过协议，禁足的时间是3天。 等他3天后出家门，黄花菜都凉了。志愿早就填报过了。就算爸爸履约，答应他自主择校，没有他的继续游说，莫颜会选民办大学？若不能在同一座城，他何尝不算前功半弃？ 唉，只能深叹一句：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他老爹算。 他好使的记忆力，不会凭空生出“不能踏入王家渡莫颜家一步”的时效止于高考结束后；必然是诱使他签下这份协议时老爹言语间明里暗里透露给他的。而他，该死，签字的时候竟然没有仔细阅读每一条条款。被禁足后回头扒协议，才发现“不能踏入王家渡莫颜家一步”是个没有时间限制的永恒条款。 除非，他答应去斯坦福，此份协议则自动生效。 悔不当初啊。坐在飘窗上的王承佑留下懊悔的叹息。 第二天，不管某人心境如何低落，太阳照常明艳艳地升起。 最气人的是，这是单周的周末，又是王者风飞哈佛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王承佑顶着黑眼圈，僵尸一样一步一顿，颓废无比地下楼。楼下华丽的客厅里，坐着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正是此刻王承佑不愿意看到的王者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米芝一回头，看到才过了一个晚上，就仿佛瘦了一圈的儿子，整个人都不禁一愣。王宸眉峰一沉，脸上暗了两分。 米芝何等敏感，发现丈夫不高兴，马上敛起怜悯，假装没察觉王承佑的任何异常。 王者风暗中吃惊地看了王承佑一眼，心中十分不解。小辣鸡明明考了一个足以扬眉吐气的高考分数，怎么仿佛病了一场似的！莫非真的是他执意不肯去斯坦福而父亲铁了心把他送出去？ 问是不方便开口问的，王者风便如米芝一样，对王承佑的异常视而不见。 王承佑努力挺直后背，两手搭在膝盖。他告诫自己，他内心的烦躁，不应该在他们面前表露，否则，他们就真的胜利了。 静坐无言，只是旁听。 他的眼睛看着虚空中的某处，一点也没有留意到别的家政人员看到他时那无法掩藏的吃惊表情。 张妈过来添茶倒水，一时失手打碎了一只杯子。这于她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王宸严厉地瞪向她。因为家政的失误而发脾气，于他也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可是在瞪眼的刹那，胸中那股无名业火怎么也压不住。 张妈抖着手，眼泪扑簌扑簌落下来。她的目光，不敢再往王承佑脸上斜。 米芝飞快地偷偷揩了眼角，假装一切正常：“好啦。张妈你下去吧。佑儿，你要是累了，也回自己房间吧。” 张妈退在沙发后面，等着王承佑站起来扶他回房。可是王承佑纹丝未动。 “嘭！”王宸愤怒一拂，盖上杯盖的热水杯跌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嘭响，“不满你的意，甩脸子给老子看吗？”说完，生气离场。 一直到他的身影被缓缓合上的电梯门遮住，米芝才转回身，对王者风歉意一笑：“让你见笑了。” 王者风马上起身：“不敢。我……”他手指指屋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离开沙发好几步。现在不是装傻充愣坐一旁看笑话的时候，王者风很识相地避让到主屋外的廊下，为那对母子腾出空间。这也算是他对米芝送他的2大行李箱上等衣服、日常用品的回报吧。 米芝走到王承佑身旁，俯身捧住他白里发黄的脸：“你看看你！我的心都要碎了！” 王承佑露出无奈的笑。他这是怎么又惹到爸爸了？昨天还能知道，是他违规去了莫颜家，而今天是为什么，他可是一点都不懂！ “你作践你自己，可是要要我的命吗？”米芝摩挲着他的脸，眼泪流成了小河。 作践自己？ 王承佑心中迟钝。这话从何讲起？他不过是在飘窗上多坐了一会儿，没想到睡了过去，醒来发现是凌晨而已。这算不得什么作践吧？ 如果说今天跟以往有什么不同，也不过是没洗脸而已。心灰意懒的，看看时间差不多是早餐时间，就出门下了楼。不洗脸也算不得作践吧？ “妈……”王承佑想问妈妈你在说什么啊，心中一阵悸动，令他不得不住口。 “你想要什么？我拼了这张脸，帮你要去！”米芝揩着眼泪，哽咽着说道。 王承佑干笑一声。他真的能开口吗？如果他开口就会被应允，某人也不必煞费周章又是安排黑短袖、又是没收佣人手机、又是断网、又是换锁的吧。分明花了功夫堵死了所有的后路，他开口就会忽然态度一变，大开方便之门吗？ 那也太不拿总裁爸爸当家长了。 王承佑对着妈妈摇摇头。没想要叹气的，胸口涌上一股气，不受控制地自己钻出了嘴巴。 那声深深的叹息声，使米芝越发不能自持，捂着嘴哭了起来：“我，我昨天不该跟你说那么多。是我的贪心，不该成为你的压力。老天爷！我的罪，不该我儿来受！” 她哭得实在太大声，张妈吓得直看电梯：“好太太，快小点声！不要火上浇油了。” 米芝咬着唇，住了声，眼泪却止不住：“张妈，张妈，快给他弄点东西吃。燕窝、阿胶还是人参？” 王承佑摆摆手，妈妈总是小题大做。他睡一会儿就好。 本来，他想起身，回卧室。可不知怎的，胸口一阵顿痛，心像要挣出胸腔一样，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知是他站起身晃了一下，还是他压根就没站起来，只觉得眼前的家具和人，忽然都动了起来…… 第165章 他的办公室里 一楼客厅传出米芝的尖叫声。 “佑！我的儿！” 声音慌乱又凄厉，是从未听米芝发出过的声音。 在二楼本就坐卧不宁的王宸，第一时间冲出了办公室的门。 主屋廊下，跟着王承佑的手指满地打滚的甜甜圈忽然支起身子凝神愣住。 王者风闻声猛然回头，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奔进屋内，还是继续留在廊下。 ……我是承佑走投无路的忧伤…… 明艳艳的初夏朝阳照耀下，一身小白裙的莫颜，同样顶着两只熊猫眼。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宁负盟友、不负自己，可昨晚依然睡得辗转反侧、怪梦不断。 斜挎一只红艳艳的小坤包，要是配上一双高跟鞋，她几乎可以冒充白领了。 繁华地段超5a甲级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映着蓝天白云，反射着太阳耀眼的光芒。 莫颜一脚跨进大堂，冷气顿时笼罩全身，黏腻消散，舒适感随之而来。 “真让人吃不消，这才六月底，已经热成这副鬼样！”声旁周末加班的白领在抱怨。莫颜无此怨言。这点苦算什么，她可是熬过高三的人。 解开用发绳束起的头发，叉开五指理了理，莫颜正要奔电梯，忽听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莫颜！” 是个陌生的声音。莫颜回头，循声望见一位清新甜美的姑娘，可她不认识她。 “早上好！”清新甜美的姑娘露出小虎牙，笑得直抵人心。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蓄了秋水的清潭。莫颜不觉回应一个笑脸。 姑娘并未停步，而是继续往前走。往前走两步后，背后露出一个人。竟然是星辰。这家伙是有附人身后的外挂吗？ “莫颜，你怎么周末还上班？”星辰问道。 甜美的姑娘很快走过莫颜，莫颜这才发现，她拎了两个纸盒，每个纸盒里露出六杯饮料杯。望着她走向电梯的干练身影，莫颜恍然大悟：“她其实并不认识我，是你叫她喊我的，对不对？” 星辰比出俩大拇指。 “她是我老板，星茶店就开在你们写字楼的对面，有空去捧场哈。” “你老板？送外卖？你站着跟我聊天？” 星辰拇指与食指撑成一个“八”字，放在下巴下，摆出一个耍帅的造型：“我太帅。” 莫颜冷不丁笑喷：“bye-bye，宇宙第一帅，我要去办公室取资料去了。” 今天她本不必来办公室，但文豪一早跟她打电话，说陆老板别墅平面图的蓝图在办公室里，模型公司需要这张蓝图同比缩模型。之所以一定要去办公室取这张图，是因为模型公司怀疑设计师给的电子图的进深数据有误。 这是一项体力活，实习生莫颜是最佳人选，其他员工来做这件事，纯属杀蚂蚁用了宰牛刀。莫颜毫无推辞，早早从家里出了门。 告别自恋的星辰，莫颜往电梯处走。 几乎要走到等电梯的走廊，莫颜又猛然折了回来，一把抓住正要出大堂的星辰后背衣服：“不对！你说你二、四、六是被章哥囚1禁的日子。可我看你分明晃在外面！” 星辰摇头、叹气、宠溺地捏莫颜的脸颊，可谓一气呵成，莫颜着急往后跳一步，也没躲过他令她毛骨悚然的捏脸。“你傻呀，看不出来吗？所谓的囚1禁，就是被迫到星茶店报到啊。跟你拿实习工资不同，我是只工作不见钱！章哥那个不要脸的，竟然说拿兼职薪水冲房租和饭钱。” 莫颜讪讪笑着，倒退着往电梯走廊走。 不好意思，还以为抓住了谎话精的把柄。 出电梯后，莫颜用指纹刷开青枫工作室的安全门，用文豪给自己的他的办公室密码打开他的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堪比巨型垃圾桶的蓝图收纳桶里，扒出了标记为“陆老板”的卷纸。 并没有费多少力气，莫颜找到了那卷纸，拿起就往外走……那是不可能的。她总有一点好奇心，想趁无人的时候窥视一下老总的办公室。 这是一间30－40平方米、将收纳功能发挥到极致的办公室。壁橱、立柜、挂钩、箱子、桶，林林种种，恰到好处地占据办公室的各处空间，显出和谐与秩序。收纳空间里装的都是室内模型、书籍和图纸。看得出，文豪的确很爱他所从事的这一行。 如果办公室有性别，文豪的办公室无意是男性，且是直男，连一点蓝黑白灰之外的颜色都寻不见。莫颜看了1分钟，就看了个遍。拿着陆老板的别墅平面蓝图，正要离开，视线忽然被一束反光吸引。 是未完全关上的桌下抽拉平板上反出来的光。那个抽拉平板，曾经是台式电脑键盘的专属地盘，文豪用的是苹果笔记本，这块抽拉板也被他当作储物空间了。 她绝对不会纵容自己伸手拿出来看个究竟，她只是屈身凑近多看两眼而已。 是一个粉嫩嫩的粉水晶盒反出来的光，十多厘米长的条状，很容易让人联想内装手链、项链之类的首饰。可惜水晶盒只露出一条窄边，使她无法看清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停变幻体姿，扭动脖子，除了看到更多反光之外，对水晶盒里装的是什么一无所知。其实勾动手指拉出抽拉板就能看清，但她不许自己这么做。偷窥与拉出来看到底有什么区别，她并未细想过，不过是追随本性而已。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桌面之下，抽拉板之上，暗藏一枚针孔摄像头，她那双因为凑近而轻微变形的双眼，早已通过网络传到了某人家里。 那时候文豪正坐在餐桌旁好整以暇地吃早餐，餐桌上笔记本电脑屏幕，清晰可见莫颜在图纸卷中翻找东西，他便一口蜂蜜吐司，一口牛奶，扫一眼屏幕地吃早餐。忽然，画面一变，莫颜凑了过来，他便跟着一怔，忘了咀嚼。 少女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娇嫩面孔、忽闪着翘睫毛的瞳孔……并不是第一次见，但垂下的领口，以及受地心引力显得格外饱满的地方，泛出一片莹白之光，于他倒是第一次见呢…… 第166章 恶狠狠的新决定 停着食物的口中，发出突兀的吞咽声。 他知道那里放着的是什么。那不叫白金四叶草项链，那叫诱饵。 然而，少女并未如他预期地那样偷偷取出项链，甚至试戴一番，她只是凑近多看了两眼，大概发现怎么凑都看不清，便放弃走人。 汤文豪望着电脑屏幕上毅然离场的背影，心中有些黯然。 莫颜将图纸送达指定的制作公司之后，就一路闲逛起来。一个人逛了一会儿精品店，正自感无趣，像有心电感应一样，高考结束后才买人生中第一部手机的乔伊将电话打过来。 “别动！我看到你了。伸出你的左手，让我确认我看到的确实是你！” 莫颜转过身，对着手机喊：“你错了，你看到的才不是我！如果接电话这个动作还不能证明的话！” 乔伊欢脱的笑声传了过来。 不一会儿，戴着一顶圆草帽的乔伊出现了。 “你也一个人逛街？” “一个人逛很好啊。这么多奇怪又有趣的东西，眼睛都看不过来，谁还顾得上说话呀。”乔伊回。 莫颜想想，对于把自己闷室内三年的乔伊来说，这个世界的确够新奇的。进超市都不光刷手机，都开始刷脸了。 “你打算跟我打完招呼后继续一个人逛，还是——”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说完，乔伊勾住莫颜的胳膊，拉住她一样一样看起来。寻常的小物于她也是一种新鲜。莫颜有些百无聊赖：“你考了这么好的分数，决定选哪所学校了吗？” “定了。就华师大吧。” “你要当老师？” “是，想体验桃李满天下的感觉。” 莫颜不禁跟着有些神往。那时候，以为自己将永别画笔，她也转过读师范的念头。 “对了，你男朋友选了哪所学校？” “他还没有……谁呀！我才没有男朋友，好不好！” 乔伊笑出猪叫声。这人一旦放开吧，特容易矫枉过正。她这一日宽一寸的趋势，“豪放女”都快不足以形容她了。 “还没定？分太高？清华、北大不知道选哪个了？” 莫颜讪讪的：“谁知道他。” 乔伊伸出手指头开始戳莫颜，还偏偏往胸口戳：“今天他没有联系你吧？嗯？知道为什么吗？今天是清华把意向生约到学校面谈的日子。听说清华上午谈完北大下午谈，唔，复旦似乎也有伸橄榄枝哦。” 莫颜躲闪不及，嘴里不说，心里却是甜的。原来他大半天没联系自己，是这个原因啊。幸亏遇到乔伊了，不然，还真保不齐她捱到下午会胡乱找个理由打他电话。 “可你的分数可选余地就不大了。”闹够了的乔伊正色道。 “是啊。”莫颜应道。 “本以为你们要国内国外地异地恋，没想到他靠出色的成绩留下来了，你们还是要这城那城的异地恋。除非——”乔伊看向莫颜。 “除非什么？” “吓。还说不是男女朋友。瞧你那紧张的样子。嘎嘎。” “正经些！除非什么？” 乔伊摊手：“除非你俩有谁牺牲一下呗。他为你选个差学校，或者，你为他选个更差的学校。” 莫颜的某根心弦像被拨动了一样，一种似懂非懂的情感破土发芽。呵，莫非他真的本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才提议她去填报一所民营高校？那么，他为什么又不肯直白地告诉她他将选一所上海的高校呢？ 莫颜有些恐慌地发现，王承佑若有心瞒她点什么，她就真的是一点也吃不准了。 “王……王者风呢？”莫颜用乔伊勉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 “吓。你还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啊！”乔伊挑起眉毛。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男神依旧是男神，只是如今已确立男神活在神龛里，而她自己，将转身活在红尘凡世里。她问男神，不过是旁敲侧击，想推导点王承佑的动向罢了。但，既然乔伊不知王者风与王承佑之间的血缘关系，她也不好多加解释。 刺完莫颜，乔伊还是坦言道：“者风确实如徐清莱所说，月底，也就是大后天吧，就要飞美国了。他是我们学校这一届唯一一位读哈佛的才子，学校还要为他录mv呢。” 莫颜露出甜甜的微笑，为此还招来乔伊一记超长版白眼。可是乔伊哪里知道，莫颜的甜甜微笑，是为王承佑而发。王承佑一定是因为她才留在国内的吧。虽然不敢问，也不敢这样说出来，但斗胆在心里这样想一想，还是齁甜齁甜的。 如果他在国内读书，本身就是一种牺牲……念头转到这儿，莫颜忽觉有些沉重。可以要一个人一而再地牺牲吗？何况有王者风做参照，他若为她选了差学校，承受的来自家庭的压力岂不是更大？费尽洪荒之力想到这一层，莫颜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你怎么了？被哈佛的光环撞晕了？准备见异思迁了？” 莫颜无心应酬乔伊的天马行空，她烦恼的甩甩头，抓住乔伊的手腕，抓救命稻草一般：“乔伊，我该怎么办，王承佑建议我填报上海金桥学院……” “吓。还真被我蒙对了。你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撞上王承佑这支痴情大桃花。不行，下回帮我问问，他到底看上你什么了，我也好学着点。” “乔伊！人家跟你说正经的！” “我说的哪一句不正经了？爱情、事业自古难两全，你有得必有失。得失什么的，问不得别人，只能问自己的心。” 莫颜望着乔伊翻飞的两片红唇，顿感心烦意乱起来，不自觉拿手当扇子扇。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昨天暗自下的决定，似乎正遭受隐隐的攻击，而明天，就是填报志愿截止日。错过这批填报，只能等着八月份填大专类志愿了。 “烦！”莫颜躁意难捱。 “何以解忧？唯有撸串儿。走！”确认过，名言就是由不正经的学霸窜改的！ 248根串儿，一瓶啤酒，难以想象，她俩干掉了这么大的量。aa结帐后，扶墙而出的莫颜回望那一桌的狼藉，目光有些迷离。她在一个个啃那些串儿时，似乎下了一个恶狠狠的新决心。是什么来着？ 第167章 咸鱼在墙 “颜，你到底填了哪所学校？” 下班回到家后的莫洁莲，摇晃着昏睡在床上的女儿莫颜，爱恨交织地问道。今儿她都忍不住开口询问一位看上去雍容华贵、见多识广的顾客了。 午休时，实在忍不住，她咨询了严嵩。 严嵩宽慰她：只要孩子喜欢，读什么专业、什么学校，都不是事儿！平白让她心跳加快。能不是事儿吗？不好的专业，毕业就失业。她家又不是经得起折腾的殷实之家！ 不宽心，她又打电话给文豪。 文豪露出苦笑：她一声都没有跟我提填报志愿的事，我倒是开口问过两次，每次她都推过去了。我想，她应该是主意已定吧。对我来说，她读什么专业、什么学校都没有关系，都不妨碍她是她。 更糟心啊，还是回家自己问莫颜吧。 被摇晃了几下之后，莫颜睁开迷离的双眼，费力地看清是莫洁莲之后，一声没吭，又倒了下去。莫洁莲疑心地凑上去，嗅了嗅，很快列开身子：“你喝酒了？” “啤的。”莫颜闷声闷气回。 “啤酒就不是酒？你忘了，你爸爸不上道，就是从喝酒开始的。你给我醒来！快给我保证，以后滴酒不沾！管它是啤酒还是葡萄酒！你听到没有？！” 莫洁莲的拍打与喝斥终于起作用了，莫颜盘腿儿坐了起来：“好啦，以后不喝就是了。那玩意儿也并不好喝呀，跟洗脚水似的。” 莫洁莲破涕而笑：“说得跟你喝过洗脚水似的。” 莫颜贴过去，圈住妈妈的脖子，轻轻晃着说：“还真喝过。你忘了？那时候我大概上小学一年级，有一天，我放学回到家，渴得厉害，而你还没有下班。 不敢动开水瓶的我，发现灶台上有小半塑料壶水，就用调羹勺舀出来喝，一勺一勺喝了十几勺呢。你下班回来后，我向你炫耀我能照顾自己，把这件事讲了出来。结果你跟我说，那是你头天晚上的洗脚水！装起来准备浇花用的。” 莫洁莲拍着莫颜的胳膊，听完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抹起眼泪来：“你那时候瘦着呢，又瘦又小，跟幼儿园大班的孩子似的。被白小白赶出来后，跟着我，放学后只能一个人呆家里。想想就可怜，才7岁大个孩子！” “好啦。如今都17岁又11个月了。快让这个困得头都要掉了的可怜孩子睡觉吧。” 莫洁莲爱怜地帮女儿拍松枕头，又给她盖上床单，调低一度空调，才出莫颜卧室门。出完门，脚下一顿，嘀咕道：“合着我还是不知道她填报什么学校！” 第二天，deadline来了。 莫颜神色都不觉凝重2分。看看时间，早晨八点十分。 吃过早饭，八点三十五分。 换过衣服，八点五十分。 她准备去学校。一部分同学会回到学校填报志愿，并非因为网络的问题，而是学校有老师组队，负责咨询。 到达融华致，九点二十。门卫核对过高三生的照片后，放莫颜进校园。学弟学妹们正在上课，校园空旷而安静。 进了读三年的教室，九点四十五分。教室内空无一人。莫颜明白，咨询及填报志愿的地点在五楼大教室。环顾一圈呆了三年的教室，目光落在角落里平淡无奇的一张书桌上，莫颜给自己一个微笑：是时候体现你知恩图报的善良天性了！出发，去大教室！ 出门，左拐，幸或不幸，迎面遇上徐清莱。 徐清莱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她脚下踢着并不存在的石子，用力的模样，足以使莫颜相信，火山爆发在即。她可不想当冤大头，于是头一低眼一垂。正当她准备溜墙根儿去五楼，被徐清莱喊住了。 “莫颜，连你也不睬我了吗？” 呵呵，问得好像她俩有多大交情似的。 莫颜回头，挤出一个万分勉强的微笑。 “我本想着，不能同一天飞过去，好歹为他送机的。可是，这个狠心人，竟然换了机票，迫不及待一早就飞走了！”徐清莱没头没尾地抱怨。莫颜奇怪自己竟然完全听得明白。 “都走了！都走了！可为什么我就不能提早走？！”徐清莱嘴里爆出一串儿的人名，有她认识的，有她不认识的。人名一闪而过…… “等等！”莫颜忽然喘了一口气儿，本来，她听得极不认真，目光飘来飘去，“王承佑？你说王承佑？” 被莫颜陡然响起的大声吓住，徐清莱乖乖点头：“是啊，者风同父异母的弟弟王承佑，也是今天一大早飞去的美国。我敢打赌，必定是为了他，者风才改签的。娘的，也是因为他，我才错过送者风的机会，可怜我礼物都准备好了，送机的衣服也准备好了……” 徐清莱的碎碎念，莫颜再也听不进耳朵里。 她满脑子只回响着一句话：他今天一大早飞去美国，他今天一大早飞去美国……呵，她还傻乎乎酝酿着伟大牺牲呢。 突然脚迈不动了，她疲乏地靠在楼梯一侧的墙上，头也因为供血不足而微微发晕。 徐清莱定睛看着她：“你不知道王承佑飞美国的事？” 莫颜本意是要乔装一番否认的，然而她实在无力气，只能咸鱼一样靠着墙。 “你也不知道他爸爸捐了上千万，为他搞定一个斯坦福名额的事？” 不是说美国不流行作弊吗？富人的世界，她不懂。 “可怜的孩子，你甚至不知道你被抛弃了？” 这正是莫颜内心向自己极力否认的事，竟这样被徐清莱毫不修饰地直陈出来。莫颜虚弱地观察一圈，呼，还好，没有人路过。 “我平衡多了。感谢命运，让我今早遇到你，这个比我更倒霉的倒霉蛋。” 徐清莱不愧是徐清莱，发完这番感慨后，她轻快地笑着走开了。 咸鱼还贴在墙上。看样子要风干在墙上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莫颜已经失去时间概念，有人从莫颜身边路过，他恰巧又认识莫颜，便跟莫颜打招呼。在他第四次呼唤莫颜的名字之后，莫颜，终于还魂了。 第168章 他离场的方式 “金刚？” 莫颜嘴巴撇啊撇，含混不清地喊出他的名字。 “哎。”金刚一本正经回答。 “王承佑……” “这两三天我在网上没见到他。怎么，他今天没跟你一起来学校？” 莫颜悲伤地摇头。 “打电话给他呀。” 金刚说完，掏出手机，直接拨快捷键，放在耳边。莫颜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这样觉得金刚聪明伶俐反应快。 心跳重新有力起来，冷静也重回大脑。她真是太幼稚了，怎么听凭一面之词就放纵自己由着对方摧毁她的内心平衡系统呢。 她怀着期望之情注视着金刚……手中的手机，然而金刚皱起的眉头却强行落入她的眼帘。 “没有人接听吗？” “不是，”金刚回，“是对方已停机。” 停机？！ 谁吃饱了没事停机玩？傻金刚说的是关机吧？ “我打了第二遍，确实说的是停机。你别急，我再打第三遍。” 我着急了吗？我干嘛要着急！莫颜艰难举起手，摸着自己的脸颊，骇笑道：“别打了，人家今早已经飞美国了。” “不可能！王不会跟我不告而辞的！”金刚一口否决，“你等着，我表哥在民航局，我让他帮我查名单！”耿直boy有耿直boy的魄力，金刚连莫颜的面都不回避，直接把电话打给了他的表哥，连介绍性的话都没有，开篇就是“帮我查个人，今早飞美国的”。 没想到，这位表哥竟然应承下来，效率还挺高。金刚都不需要挂掉电话，对方直接给了肯定答案，甚至报出了座位号。 “哼，”金刚昂起下巴，“哈，啊，呜，呜呜呜……” 原来跟金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敏捷速度正相反，金刚的哭声是慢动作拆解式的。 金刚哭了。莫颜只好提振精神安慰他。 “好啦，好啦，毕业后，总是要各奔东西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虽然有人离席的样子不是你期待的，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终究要散。早散晚散，又有什么区别……” 那是安慰金刚吗？分明是在宽解她自己。 金刚的悲伤进入新阶段，他发出莽莽的骇人声响，楼道赋予回声，越发惊心动魄。莫颜碎了一地的心，便在这惊天动地的声响中，趁机也放肆哀痛一把。 明明八点五十就出家门，九点二十就到了校，莫颜走进咨询暨志愿填报的大教室室，已经是下午5点20分。再过10分钟，老师们就关机下班走人。 “莫颜，你考得不错，想好报哪所学校了吗？”曾经的班主任，武老师笑眯眯地主动跟莫颜打招呼。 莫颜回以一个虚弱的微笑，安安静静报出学校及专业名。 武老师微微昂起头，思考一二，点点头：“在我心中，你一直是个懂事、有想法的女孩子。祝福你。” 朝武老师鞠了个躬，复安安静静走出大教室。 她算是进大教室的学生中最干脆利落的一位了吧。 莫颜单肩挎着她的卡福卡，散漫地走在当初恨不得马上逃离的校园。卡福卡里，放着一本写生本。原本是要送给王承佑的礼物，记录她到青枫工作室两周整的时间内画完的第一本写生本。或许那不是重点，重点是，画里被她点缀了一些刻在记忆里的话语。 “你傻呀。” “不要像刺猬一样嘛。” “你是不是太悲观了？” “‘绝对’二字最不靠谱，轻易不要说出口。” “莫颜，别怕。有人来救我们了……”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莫颜昂起头，让自己的眼泪不要轻易掉出来。她四处乱看，想用看到的景致填充内心空了的那部分。走出校门口，乱看看到倚着车而立的金刚。 那时因为他哭声太过嚎啕，招来不止一位好心劝慰者。口中不能言的他，索性奔跑出去了。他跑得太快，没人能追上，大伙儿只好望着他的背影叹息。贴墙上的咸鱼，听大伙儿七嘴八舌议论。“听说金刚被特招到一所民办高校的体育系了。”“一直以为他很有背景呢。一起玩的个个都出了国，就他一个留下来，他一定很难过吧” 咸鱼没有办法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刚被误会。 这会儿陡然看到金刚，刚被她花了整个白天才镇压下去的哀伤，又开始暗潮汹涌起来。莫颜别过脸，不想再被勾起伤感。 “莫颜，我送你回家。” 原来金刚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年前就年满18岁的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驾照和座驾。 “不用了，我自己回。” “不行！”金刚一口回绝，“王说他不在的时候，要我替他罩着你。” 莫颜越发倔强地不肯回头，怕金刚上来抓她似的，她拔腿就跑。要是有慢动作的镜头，一准儿能看到她一边飞奔，一边甩落身后的大滴眼泪。 金刚果然追上去，追了几步，想起自己开着车来的，又折回身跳上车，开车继续追。 文豪从私家车的窗口倏忽望到的，就是金刚将车速降到仅次于慢跑，沿着人行道追莫颜的场景。 “前面停车，放我下去就好。” 司机马上听话地照办了。 文豪叹口气：还真是个惹事生非的小妖精。这辆沃尔沃车主，显然不是之前自带司机的王什么佑啊。文豪脚下发力，追上莫颜，假装对路边异常的沃尔沃毫无察觉。 “莫颜！你这是要走路回家？” 莫颜红着一双眼，显然是哭过的。 文豪平下心气，也不加追问，自顾自说道：“我今天恰好在附近办事，没有开车，正要叫车，看到前面走着的好像是你，果然，没白费我追过来。” 莫颜干巴地笑了笑。 余光可见，金刚开车走了。没有招呼，没有再见，加了油门，就那么开走了。 莫颜心中无感。金刚在不在，她的心情都已经荡到了谷底。 “今天……晚饭还没有吃吧？”其实想问的是，今天，是去学校填志愿的吧。只是，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咄咄逼人。 莫颜轻轻摇了摇头。 “正好，我也饿着肚子。为了感谢你昨天一早送图纸，就让我这个老板请你吃顿简餐吧。” 第169章 她需要一张床 晚上七点半，从带驻唱的轻音乐饭店走出来，天上落着蒙蒙细雨。雨丝不大，却很急。 莫颜伸出手，掌心很快湿潮。 一直穿件不合时宜的西服外套的文豪，这会儿忽然发现西服外套有了新用法。他脱下衣服，两手撑住，平移到莫颜头上：“前面就是公交车站台。” 莫颜刚想说直接奔过去就是，天公不作美，忽然一阵风，“哗”雨就大了起来。 “快！21路公交车来了！” 莫颜抬头一看，还真是。 文豪索性将西服披自己头上，胳膊圈着莫颜，连夹带裹，用西服帮她遮住头上的雨，带着她往50米开外的站台跑去。 赶公交的急迫感冲淡了忽然靠近文豪的不适感，奔跑使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紊乱，因此也就遮住了文豪突然而至的动情呼吸。 上了公交，莫颜熟门熟路地从卡福卡里取出公交车卡，刷车票。文豪有些傻眼。坐公交什么的，其实只是灵机一动的演戏，不过是想跟女孩在初夏的暮色中多呆一会儿。哪知道这辆车如此没眼色，这么快就来了。他哪儿有公交车卡这种神奇物品啊。 上下口袋摸个遍，文豪神情有些茫然。 “你没带卡？”莫颜回头。 “你帮我刷？” “一张公交车卡不能刷两回。你可以刷手机，如果你有车票app的话。” 文豪继续蒙圈脸。他开车，不开车的日子都是叫司机接送。要什么车票app！ 莫颜伸手往破旧的双肩包里摸了摸，摸出两枚硬币，帮文豪投了硬币箱。司机面无表情，不再一眼一眼地扫文豪。 “谢谢女侠，把我从尴尬里救了出来。”文豪三两步追到莫颜身后。 周日的雨夜傍晚，公交车内几乎无人。莫颜走到车中部，正要随便拣个座位坐下来，车遇红灯刹车，站着的她跟着身形一顿，跌进了身后两手上扬拉住吊环的文豪的怀里。只一瞬，习惯了刹车惯性的她很快又站直身体，文豪也假当未曾留意那轻微的撞击和微醺的清香。只是身体有一处，自管自，张扬得膨胀起来。 文豪赶紧先落座。 莫颜选了他后面的空座位。坐下去之后，就一直侧脸向窗外。车窗早已花成一片，透过满是水珠儿的玻璃，路上的任何都成了模糊的色块。然而莫颜看得很认真，就差脸上写出“勿扰”两个大字。 文豪转过身子，不再看莫颜。 车开，车停，车到站。 文豪想先跳下车，绅士地转身抬手扶一把莫颜，奈何他才站起身，莫颜已经抢先他两步到了后车门口，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再见”，毫不迟疑就跳下了车。 那时候，他才扶着椅背站稳脚。 她就那么迫不及待跟自己分开？默默回想在轻音乐饭店吃饭的时候，她也是两眼低垂紧盯餐盘。啊啊啊，她就那么不待见英俊潇洒又多金的自己？ 公交车后门在文豪的伤感中“哗啦”关上。文豪被惊醒，颓然又坐了下去。 诺大的公交车，一个司机，一个他。多少年没有坐过公交车的他，知道21路要开向哪里才怪！只是那一刻，他一点也不想动弹。就让曾经情场无往不利如今无从下手的他，残延苟喘一会儿吧。 莫颜跳下车，任由双腿带着她往7号楼306跑。她需要一张床，好安放她的无名悲伤。 到家的时候约是晚上八点。 莫颜所不知道的是，北京时间29号晚上八点，是纽约时间28号早上7点钟。大西洋彼岸的摩天高楼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中，王承佑一家经过15个小时的直飞，刚从肯尼迪国际机场走出来。王家并没有开到纽约的分公司，前来接机的是移民加拿大的王宸哥哥的连襟。 “直接去西奈山医学中心吗？会不会太疲劳？” 连襟是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白人律师，特意把妻子，也即王宸嫂嫂的妹妹，也叫了出来。夫妻两人各开一辆车，一大早，侯在机场外等着接王宸一家人。 “分两路。我去医院拜访，米芝带承佑他们去帕克莱恩。” 帕克莱恩是中央公园附近的酒店，而西奈山医学中心同样在附近。 白人连襟浅灰色的双眸怜爱地看一眼承佑，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国际通用动作。他准确地从王者风与王承佑两人中认出王承佑，不光是因为王承佑恹恹的，更主要是因为半年前，他刚见过去长岛游学顺便拜访他家的王者风。 王承佑回了一句“thanks”，任由陪同来的家庭医生小题大做地扶住他的胳膊，几乎半抱一样把他推上车。 说实话，在他看来，整个举家美国之行，就是小题大做。 他只是晕了那么一下而已，等他再睁开眼，已经是妈哭爹红眼了。小区医生一脸肃穆地注视着他，询问他感觉如何。接着，120急救车呼啸着停在他家院子里。 通过120救护车，他住进了当地人民医院的单人病房间。 何至于！他一向生龙活虎，健康得很，连感冒都是几年才偶然生一次。他想挣着起床，却被医生毫无商量余地地按在了床上。 “目前心电图显示正常，但无疑，你刚经历过房室折返性心动过速。” 房室折返性心动过速？王承佑眉峰一挑。这……他还真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 “什么意思？” 米芝有意阻拦医生多说，但王宸更早一步拦住米芝：“他消化得了。” 医生见王氏夫妇不反对，便讲解起来。医生说心房与心室之间有一条附加旁道，正常房室传导电脉冲的方向是从心室到心房，而不能是从心房向心室传导，类似交通道路中的单行道。 而王承佑身上，却发生了单行道逆行。 “这病的名字叫什么？”果然如王宸所料，王承佑听完医生的讲述，神态如常，情绪十分镇定。他甚至有讨论的兴致。 “隐匿性房室旁道折返性室上性心动过速。” 这个长且拗口到有些挑战记忆力的名称，王承佑听了一遍便记住了。 第170章 是家族遗传病吗 车颠簸了一下。 减速带使车速降下来，坐在车后排座回忆初知病名的王承佑，眼睛聚了聚焦，看一眼窗外开阔的犹如农场般的场景。到纽约市区还有一段时间，他还可以放纵自己想一段心事。 车窗玻璃映出他淡而模糊的脸庞。他看上去，果然像个病人。 别人不知道，他如何不知道，他的虚弱与病恹恹，是他的故意呈现，是他恶作剧式的报复。既然他们都认为他病了，并且表现出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那他就为他们凑点兴。 他卸下精神，颓废与虚弱马上爬上面孔。他两眼空洞的躺在床上，胳膊乏力地搭在病榻上，家人唤他，他只做听不见。冷不丁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连他都觉得自己是真的病了。 他真的病了吗？ 医生都说了，类似他的单行道逆行，与器质性心脏病并无明确关系。强体力劳作或过度精神紧张后突然发作一次逆行，只要持续时间不长，心率不超每分钟200跳，不会出现严重血流动力学障碍，也就是说，没什么大不了。 记得淘气还讲过那么一个笑话，说他家俱乐部有位健美教练，自感胸腔内有3秒左右的疼痛，去看医生，医生认真地看着教练说：偶然疼一下没什么的，疼一下就疼一下好了。 他的单行道逆行，属于忧心太重、精神过于紧张所致吧。 追本溯源，禁足3天是罪魁祸首。 一开始禁足3天，虽然王宸做得狠了点，他无话可说；可是入院之后，不允任何人来看他，也不许他见任何人，就令他难受了。他厌恶他们冠冕堂皇限制他的自由，厌恶他们以爱的名义毫无商量就把他层层包裹起来。活得不自由，跟不活，又有什么区别！ 为了表达他对他们将他置身在真空里的不满，他连饭也不爱吃了。 妈妈一个劲儿地哭，问他到底要怎样。爸爸黑着面，气鼓鼓地看着他。 他要怎样？怎么做会让他开心？他们难道会不知？所以，何必这样假惺惺地询问呢。他侧过脸，面朝没有爸妈的另一面。 “要不，叫一位他的同学陪陪他吧？” 未关紧的房门，传来妈妈怯生生问向爸爸的话。他一下子支起耳朵，一动不动偷听，眼睛里的精神都回来了。 “嗯，”爸爸拖长声音，“那就把者风叫来。” 他颓然又倒在床上，两眼上翻，看天花板。 “这……”连妈妈米芝，也不觉得王者风是个好人选。 “那叫谁？！”显然，这句不是疑问，而是呵斥。它其实应该这样解读：难道要我们低头服输把那个丫头叫过来？ “要不……星辰？就是那个给我发过消息的孩子？” 爸爸没再吭声，想来是默许了。 王承佑撇了撇嘴。好吧，聊胜于无。 他在人民医院呆了一天半，在行将飞美国的前一晚，看到了星辰。星辰像个乖小孩，两手并拢放膝盖，坐在他的病床前，张大了眼睛看着他。 “咳，”他自己徐徐开口，“我生病了，但是不严重，只是事发比较急。这两天有特殊情况，我手机暂时关机了……”他说的都是简短的小句子，生怕句子太长，星辰记不住。他哪里是讲给星辰听，分明是隔着星辰讲给莫颜听。 他不必明说，也无法明说，但他相信，星辰会为他把话带到。 “你最近还常去你亲戚家看兮兮吗？”这是他能公然说出的靠莫颜最近的话题了。知道他家境的，多羡慕他有个有本事的父亲，然而，这就是他有个强势父亲的可悲了。 星辰眨巴着眼，仿佛还没将这样的他看够。 “啊？兮兮？她最近在幼儿园面试。” 与星辰相见只有10分钟，乖孩子星辰听米芝说时间差不多了，马上站起身，规规矩矩地挥手跟“佑佑哥哥”再见。 王承佑微笑着跟他挥手告别。星辰走之后，他吃了2天来的第一顿饭。2碗粥、一块豆腐乳。米芝高兴得直笑。然而，王承佑没看到的是，王宸的脸更黑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跟着家人坐上了飞美国的客机。头等舱余票不足，只有三张。他、爸爸、妈妈之外的生活秘书、司机兼保镖、家庭医生及王者风等，坐了商务舱。 15个小时的直飞，他昏昏沉沉睡了若干小觉，半睡半醒之间，梦呓一般说着“别担心”、“我不要紧”。惹得对面的米芝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妈不担心，佑儿一定会好起来的。”后座的王宸探头看了看，又躺了下去，若有若无地“哼”了一声。 王宸想说，这句“别担心”还不知道是对谁讲的呢。 半睡半醒之间的“别担心”……的确是对梦中的莫颜讲的。梦里，莫颜哭得好凶猛，她上气不接下气，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好像担心他会消失一样。他便安慰她：别担心，我不要紧，这个世界上，100%健康的人连1%都不足，人人都是被上帝咬一口的苹果，没有生命之忧就好，别担心！ 莫颜不再哭出声，他便睁着眼睛仔细看她。看着看着，就看到妈妈正俯身抓住他的手回应他的梦呓。他便朝妈妈笑笑，然后闭上眼睛接着睡。 躺着吃吃睡睡，15个小时并不难熬。 下了飞机，当地28度的气温与热情的接机人令他心情开朗不少。他本欲振作一下，但看到爸爸王宸那副黑面……算了，他还是病着吧。 又一道减速带。 车窗外的楼宇密集起来，街道变狭窄，车辆也多了起来，纽约城区到了。 不久，两辆车分开，王承佑被带至出发前定下的帕克莱恩酒店。 秘书与家庭医生随爸爸走。米芝、王者风、王承佑与他们带来的司机兼保镖一路。亲戚还要去上班，送他们到酒店后就离开了。 米芝与保镖一起办理入住，王承佑与王者风坐在酒店豪阔大堂的沙发上，坐着等。 歪着头，头枕在手掌上，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王承佑正闭目养神，忽听王者风开口：“隐匿性的？算是家族遗传病吗？” 第171章 文先生看她的眼神儿 王承佑睁开眼，看一眼近在身侧的王者风：“不算。算是基因突变吧。” “跟你前段时间打篮球比赛，身体受累有关吗？” “未必，但也不排除有关联。” “这个病……对不起，国内不好治吗？” 王承佑看一眼口中说了“sorry”的王者风，者风表情寡淡，许是长途坐机累的，但也可能他素来表情就少。 将身体坐直，王承佑平静说道：“小手术，甚至不用住院，称不上不好治。只需要将电极导管，经静脉或动脉血管送入心腔特定部位，释放射频电流，导致局部心内膜及心内膜下心肌凝固性坏死，达到阻断快速心律失常异常传导束和起源点就ok。” 王者风平静的表情突然闪过一丝浓烈的情绪涌动，但这股情绪很快被他盖了下去。他的眼神，只是微微暗了两分。 提早一天出发不说，凌晨4点就出门，着急忙慌，连跟妈妈的告别都是那么的匆忙，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没想到，竟只是个连住院都不用的小手术。呵。 王承佑兴致勃勃，还想接着讲这个叫“心脏射频消融术”的手术，但王者风已经起身站起。原来米芝走过来了。 “先去房间歇脚，一切等爸爸回来再说。” ……我是承佑身在异国手边无电子设备之现状的分割线…… 经过一夜酣眠，大周一早晨，莫颜换洗一新去上班。 她要振奋起来，开始全新的生活。 虽然这样说显得很寡情，但，她又有什么资格沉湎呢？譬如说，以什么身份责怪王承佑？同学？朋友？同学朋友可以嗔怪他不告而辞，也只是嗔怪而已，不能泪流满面去控诉他这一负心行径。 如果只是轻描淡写的怪两句，那还是免了吧。 赌着一口气的莫颜显得格外精神，她抖擞万分地下公交，昂首挺胸进大堂，用力笑着跟同事们道早安……途径师傅祝海辉——一个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帅不丑、疯狂爱设计、除了工作就是晒娃的三十五岁男。莫颜入职后，按行规公司给她指了位师傅。 “莫颜，趁电脑开机前，给你5分钟，给我重复一下欧洲建筑史。” 莫颜像学生一样，垂着双手，乖乖站在祝师傅面前：“欧洲文明起于古希腊，建筑亦如此。古希腊建筑的关键词是三角门楣和希腊式柱；希腊式柱大致可以分为线条简单的多立克式、修长又有漩涡卷装饰的爱奥尼式、有花草装饰最复杂的柯林斯式……“ 莫颜背书一样，毫无停顿，一口气从古希腊、古罗马说到西欧、东欧及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刚要讲巴洛克建筑，祝师傅手一抬：“停。5分钟时间到。你不行，下回再来。” 莫颜顿时尴尬了。所以，这是货真价实的钢铁直男师傅啊。 恰在那时，文豪从旁边路过。他只是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落在了他多年的秘书眼里。 莫颜见师傅已经进入工作状态，自己讪讪地退走回自己的座位。寻思着，她背得挺熟，哪里出问题了……上午在翻看欧洲代表性建筑图鉴中流过，中午午休时间到，莫颜起身去茶水间领午间盒饭。 她去得晚了一点，大部分同事拿到自己的餐点后去了小餐厅，茶水间里站着两位减肥不吃午餐的小姐姐。小姐姐背对着门在说闲话儿。莫颜没想过偷听，但她们说嗨了，声音没压住。 “小荷姐姐，你说的是真的？汤总喜欢小颜？” “绝对的！你没看到汤总看她的眼神儿。” “说说，说说。” “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你真坏死了，专勾人胃口。” “也就跟你说说，你可不能外传。” “我绝对不……哎呀，小颜，你，你……” 莫颜脸色挣得通红，站在茶水间的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汤总的多年秘书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温温柔柔的笑：“今天中午是番茄、牛肉烩土豆；素菜是清炒四季豆。有红、有黄、有绿，养眼得很，小颜妹妹快拿去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莫颜望着递过来的饭盒，明知道接下是最好的反应，不知怎的，眼眶里蓄满泪水，一转身，跑了。连往哪里跑都没想好，两条腿带着她就跑了。 文豪看她的眼神儿？ 文豪喜欢她？ 这个突然得来的信息令她措手不及。 说实话，她从来没有转过这方面的心思！许是先入为主吧。第一次接触文豪，文豪买了她的画，对她说人生总应该有那么几次，拼尽全力去争取实现梦想……她因为心中那份“如父如兄”的情感，下意识就忽略了最可能的男女之情。 大中午热烈的阳光晒得跑出写字楼的莫颜薄汗出了一层。 不知该往哪里去的莫颜，忽然发现一家叫“星茶”的小店。 白色的墙体上嵌着大块玻璃窗，单扇门，门楣上挂满小星星。犹豫一下下，外带在店外端详一二，莫颜便拉开门走了进去。 “嗨，莫颜。”室内空无顾客，屋中间端着一串玻璃杯的星辰正要走向水斗，听闻挂在门上的铃铛响，回头看到莫颜，自然而然跟她打招呼。 “莫颜！”清悦的女声满蕴惊喜，跟着喊了一声。 莫颜一转头，看到柜台内坐着一位清爽干练的姑娘。就是那天单手提6杯饮品的姑娘。按照星辰的说法，即是这家星茶店的老板。 “我章欣悦！”章欣悦一溜烟儿从柜台里跑出来，远远伸出手，求握。 莫颜被她热烈的欢迎感动到了，赶紧快步握上手：“你这里布置得真养眼，清新又温馨，店如其人。” 章欣悦眉梢一抬：“我喜欢你夸我的店！”说完，一溜烟儿跑回柜台内：“我要送你一杯果汁。牛油果香蕉汁，怎么样？” 星辰窜过来：“小章姐姐，你忘了，莫颜最爱喝西瓜汁！” 章欣悦一拍脑门：“瞧我！我这就给你榨西瓜汁。” 莫颜觉得有些莫名，转而看星辰。星辰竖起手，挡住他的嘴，小声说道：“节约成本。西瓜当季，牛油果、香蕉贵多了。” “你不是外人，帮我洗几个杯子吧。”星辰拉住莫颜，把她往水槽处拖。 第172章 如果是真的呢？ 莫颜顿生荒诞感。 她、她缘何上着班上着班跑进了星茶小店，诡异地戴上塑胶手套洗起了杯子？还以为星辰拖她洗杯子是借口，其实想跟她讲讲这小店老板的秘辛。奈何是她想多了。星辰纯粹是不乐意洗杯子，乐得有人接手。 莫颜一只一只洗，星辰挤了护手膏，站在旁边仔细认真地搓他的两只宛如钢琴王子的手。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莫颜瞟他一眼。她这个只呆三分钟的局外人都觉得一大堆秘辛等着她听。你看，店名叫“星茶”，身边的美少男叫“星辰”，兼职是章哥介绍的，女孩儿姓“章”……啧。 星辰果然神色显出紧张，他干巴巴反问：“说什么？” “你觉得呢？” 星辰眼珠乱转：“呃，从哪里说起呢？让我想想……啊！你看，小章姐姐的西瓜汁榨好啦。莫颜，快去喝，我来洗剩下的。” 莫颜知他无心告密，计上心来，想，既然他不说，她找章欣悦套话去。那姑娘一看就不是心机之人。 章欣悦将果汁倒进透明塑料杯，盖上盖子，招呼莫颜：“莫颜，要吸管吗？” “不用，直接用盖子上的杯口喝就行。” “我喜欢你有环保意识！” 莫颜坐在高脚凳上，对章欣悦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欣悦……你有哥哥吗？”本来想问欣悦是否认识章哥，话行将出口，才发现她不知道章哥叫什么名字。 “有啊。我哥哥叫章武勋。” “他，是你哥哥介绍到你店里的吗？”莫颜指了指星辰。 欣悦嘟起嘴巴，露出“这问题很不好回答”的表情。 洗完杯子的星辰走过来，迎面就捏上莫颜的脸颊：“女人，你的名字叫好奇。”莫颜抄起桌上的杂志，对着星辰劈头盖脸就打起来。欣悦尖叫起来：“小心我的宝贝玻璃杯！” 星辰赶紧松开手，两手上举做投降状：“你想问她跟章哥的关系？你问我呀，我告诉你。” 莫颜嗤了声，她不是一开始就问了吗？分明是星大人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讲，她才退而求其次来问欣悦！ “你猜得对！她是章哥的妹妹，如假包换的亲妹妹；章哥为她开了这家饮品店，因为她喜欢榨果汁，各种各样的果汁。店里没有服务生，她一个人做，章哥怕她太累，就派我一周帮几天忙。就是这样喽。你还想知道什么？” 莫颜显得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地看了欣悦一眼，生怕欣悦觉得她太八卦。 欣悦毫不在意，托着下巴，骨碌着眼睛轮番看她和星辰。 “所以，你们也是老朋友了？”欣悦笑着问。 莫颜与星辰不觉对望一眼，此刻，莫颜脸上也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的表情。说起来，她半年前就见过星辰了，真要说交情程度，她可不敢自称为星辰的老朋友。她对他，始终有一种恐惧。熟悉之后，恐惧感淡是淡了点，并未全然消失。 星辰抬起胳膊，搭在莫颜肩上，手指抓住莫颜肩头：“当然，我们是老朋友！” 欣悦打个榧子，脸上神采飞扬：“棒极了！”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白色的铸铁玻璃门打开，莫颜不觉身子一僵。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文豪！ “莫颜，你果然在这里！真是吓死我了！”文豪先行开口，脸上是很少见的着急神色。 莫颜不知该怎么开口接话。 “嘿，你也是莫颜的朋友？”欣悦开朗地打招呼。 文豪这才将目光从莫颜身上移开：“我当然，希望如此。” 欣悦琢磨着这句话……最后干脆简单化，就当他是。“棒极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来杯果汁庆祝一下？” 文豪还当对方借机推销做生意，马上答应下来，正要挑个饮品，忽听见欣悦道：“牛油果香蕉汁，怎么样？” 文豪正要回答没问题，又听星辰插话：“小章姐姐，你忘了，豪哥最喜欢西瓜汁！” “瞧我！”章欣悦一拍脑门，咧嘴笑了，“我这就榨西瓜汁儿！” 还在星辰臂弯下的莫颜此刻已目瞪口呆。这位姑娘…… 文豪并未觉得有任何异常，他只是拿目光看了一眼星辰搭在莫颜肩头的胳膊和胳膊下的莫颜。莫颜抱了杯西瓜汁儿，要喝不喝的样子，看他的目光也躲闪起来。 文豪兀自轻笑起来。 他转过身，索性不看莫颜，有一句每一句地跟章欣悦聊天。章欣悦有问有答，猛一听答得都很正常。譬如文豪问最近什么饮品最畅销，她就回牛油果香蕉汁呗；文豪问她一个人榨汁，累不累，她回喜欢就不累…… 莫颜已晕。 现在不是操心别人的时候，她最要紧的是该怎么面对找上门来的文豪。 等文豪的西瓜汁榨好，文豪握在手中，隔着星辰，对莫颜说：“走吧，回公司。” 莫颜咬唇。 星辰敏锐察觉出有情况，试探着说：“怎么，你刚才跟我说你下午休假？” 莫颜惊然瞥一眼星辰，心想，这倒不失为好计策，躲一时是一时。只是，她还没有开口说话，文豪先笑道：“放也不能今天放。快走吧，事儿一堆，忙着呢。” 他说得没头没尾，莫颜听来，自然是他忙得很，别耽搁他的时间了，快跟他一起回去；星辰听来，似乎又成了他俩都很忙，他俩都有一堆事儿。 莫颜飞快思索：看文先生这架势，大概是专门找她来的……“好，我们走吧。”莫颜横下心。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事！ 跟欣悦和星辰道别，莫颜跟着文豪出星茶店的门。 走出大概十几步，文豪突然转身，对莫颜开口：“我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已经批评过童晓荷了。莫颜，我并非批评你，但你这样什么人都不告诉地跑出来，手机也不带，是不对的。” 莫颜挡也挡不住地，悲催地又涌出“如兄如父”的感觉来。 “那你告诉我，小荷姐姐说的是假的吧？”莫颜强笑着问。 文豪苦笑：“你就那么希望是假的？” 莫颜眼瞬间瞪大一圈。 “如果，是真的呢？”文豪直视莫颜。 第173章 他说服了她 莫颜眼瞬间瞪大一圈。 “如果，是真的呢？”文豪直视莫颜。 莫颜不觉倒退一步，让自己距离文豪再远一步。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她嘟囔。那皱着眉、嘟着嘴的模样，分明就是表情体的“嫌弃”二字。 文豪不忍继续看下去，怕自己会受伤：“根本不是玩笑，好吗？搞笑的是，明明我第一次如此认真。” 天啦噜，莫颜方了！文先生这是承认了！ 那时候他们从星茶店走出来，正沿着商铺廊下往写字楼走，说这些话时，他们恰巧走在一家马卡龙店门口。忽然从店内走出的顾客打开店门，眼看要将两个人隔离开，文豪长臂一伸，拉了一把莫颜。 等那位顾客离开，文豪再看莫颜，发现她已经脸红到耳根处了。那表情可不像是害羞，而是恼怒！ “莫颜！”他提醒般喊她一声。 “松手！” “不松！松了你再跑我去哪里找？” “你松手！” “除非你安安静静听我说完。” 文豪始终是平静的，而莫颜已经处于惊慌失控的边缘。 “莫颜，就算我爱你，你慌什么？”文豪笑，语气散淡好似“爱”根本不是什么要紧事。 莫颜不由发怔。 “你看过《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吗？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里面有一句话：我爱你，与你无关。这就是你我之间关系的写实。我对你的爱情，虽说不上低声下气，但是，是不抱希望的。更像是站在一旁默默看，而不是非要参与其中。 你看，我知道你有个绯闻男友，叫王承佑，我可曾诋毁过他一句？ 我还知道，等两个月之后你去读大学，会有很多男孩子对你心生爱慕，你可能会真的成为他们中某个优秀的人的女朋友。那时，我也只会由衷恭喜你。” 莫颜暗中吃惊：世间还有这样大方讲风格的爱情？ 只听文豪继续：“离我的18岁，已经过去了整整11年。 我已经记不得我18岁时怎么看‘爱’。多是把‘爱’想得很激烈吧。似乎坚信爱是排他的，是唯一的，爱了就一定要得到。莫颜，你能想象吗？对29岁的我来说，爱早已不是粉身碎骨，不是你死我活，而是温和滋养、臆想多过行动的一种私人情感。 我很感激，过了这么多年游戏花丛的荒唐岁月，我还能遇到令我滋生‘爱’的情感的人。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爱你，与你无关。你权当不知道好了。因为，不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它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除非有一天，你愿意接受我的爱。” 莫颜慢慢将目光从看脚尖的地方升到平视前方。 她初听到童秘书八卦的时候，心中压力很大，是怕她过去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促使文豪误以为可以跟她发展爱情。没想到，文豪会这样解释他的爱情观。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只是他内心不会付诸行动的念头……那于她的生活，确实没什么影响。 莫颜最初如潮水般席卷她的惊慌躁动慢慢消散。 她单手摇了摇手中的西瓜汁：“你松手喽，我不会再跑了。” 文豪马上松开手。 他手心的汗留在她的手背上，粘腻而不适，她很想在裙子上擦拭，又怕对方难堪，便忍住没擦。 “那以后？”莫颜嗫嚅。 “自然是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你总不至于因为我内心的一些想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离职吧？那以后你读书，校园里有喜欢你的男生，莫非你还辍学不成？” 莫颜继续抬起目光，一眼一眼打量他看。他的声音，自始自在都风轻云淡，原来表情也是这样轻松平和，断然寻不到悲怆、伤心、难过、煎熬等负面情绪的影子。 他是如此明朗又笃定，她不由跟着坦然起来。 也许，11年的时光足够令一个人脱胎换骨地改变对爱情的态度？从深度参与，变成旁观欣赏？做到由衷认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好啦。你跟公司之间签的是为期2个半月的兼职协议，不是卖1身协议；另外，公司与我，是相关但不等同的两种身份。与我之间的问题，自然是与我协商解决，不应该囫囵一刀切，一走了之。” 文豪将西瓜汁杯扬起，啜了一口：“何况，并非只对你，而是对出现在我工作周围的任何人，我都不会因为私人情感而影响正常工作。不信，往后你就看吧。” 话说到这种程度，莫颜断无扭捏的道理。她羞涩一笑，为自己的幼稚行为感到些许难为情。 “我猜你回去之后大概没有人作死，问你为什么跑掉找不到人了。万一有人问了，我提供以下答案供你参考：1，图画完了？2，会开完了？3，竞标失败的总结写完了？” 莫颜噗嗤笑出声。不进青枫不知道，同事们天天挂嘴头的抱怨就是画不完的图、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总结，害得他们有家不能回、有娃不能抱、有对象不能亲。 与文豪前后脚进公司，莫颜有些心虚，左顾右看一番，几乎无人抬头看她。就算是有，也是面无表情得匆匆一瞥。不得不说，工作时间，青枫同事还是极其敬业的。 进了办公区后，文豪一句话也没有跟莫颜说，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下午茶的时候，童秘书拿了一小盒蓝莓，送给坐在自己位置上翻书的莫颜。莫颜瞬间敏感起来，不过，童秘书明明是为道歉而来，却只知不提道歉两个字，说话仍旧是温温柔柔：“我见过几次设计师给甲方讲方案。” “哈？” “前期沟通的时候会议组织人会拟定大致的发言时间，你知道吗？有经验的汇报人会同时做基于规定时间，准备长、中、短3种篇幅的宣讲稿。给你5分钟时间，你就要4分50秒内讲完。要是会议进展顺利，到你这里忽然变成10分钟，你就不能只讲9分钟，剩下1分钟大眼瞪小眼。 所以，你懂了吧，祝工对你的要求，并不是‘会’，而是‘精’。严师出高徒，好好珍惜！” 莫颜感激地笑笑。视线对接，童秘书的目光清澈明朗。 第174章 猜不透他要干什么 当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傍晚归家的路上，因为心思恍惚，莫颜坐过了站。 从下一站下车，莫颜徒步往家赶。 即使是傍晚时分，空气中暑气未消，仍然体感燥热。已经要进入7月了。拿纸巾揩了揩额头的细汗，没有熟人要应酬的莫颜，脸上似乎有哀色浮现。 一个人在房间里枯坐到快8点钟，门锁响动，莫颜知道是妈妈莫洁莲回来了。她有满腔的心事要跟妈妈说！然后话出口，却化成干巴巴的一句。 “妈，今天公司里传文先生喜欢我。” 莫洁莲自然得很：“一家女，百家求。你年轻漂亮，谁喜欢你都正常。” 莫颜靠在破冰箱上，看妈妈弯腰脱鞋。总觉得妈妈的反应有失真实。 “可那是文先生，比我大11岁的文先生。” 莫洁莲小心翼翼摆放好她最为昂贵的鞋子，穿上凉拖，转身在厨房水槽处洗了把手，甩甩手上的水珠子，也不管手有多湿，捧住女儿的脸：“你个傻瓜，又钻牛角尖。你看那些流量明星，喜欢他们的人年龄跨度比11岁大了去了，也没见人家因此而觉得羞耻，反而觉得老少通吃是一种本领。 你行得正，坐得端，又没有主动勾1搭过谁，爱谁喜欢你谁喜欢你，跟你统统没有关系。唯一有关的，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这番话，与文豪说出口的，可谓异曲同工了。 莫颜定睛看着妈妈，想从她身上汲取坦然与勇气。莫洁莲便任由她看。 其实，按照她的本能回答，一定是：你没做什么令人家误会的事情吧？你要是不愿意跟他发展，以后离他远点，小姑娘家家要知道避嫌！ 不过，既然临下班前接到过文豪的电话嘛…… 莫洁莲心里掂量。文豪把事情做得这么细，不可谓不上心了。加上那个原本就觉得不靠谱的承佑招呼不打就跑去美国，文豪显得越发可靠。果然，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 “妈会害你吗？”想到自己暗中通了敌，莫洁莲面对女儿充满信赖的眼光，难免心虚，不由脱口洗白道。 是啊，妈妈可是为了自己能急疯的人，不会骗她的。莫颜带着一身的疲惫，投进了妈妈的怀里。 ……我是莫颜对妈妈无上信赖的分割线…… 因为米芝的极度不放心，在她授意下，生活秘书订下的3间房里，有一间是套房。两间卧室外，连了一个大客厅。王者风此刻正坐在客厅外阳台上的凉椅上，俯瞰楼下的中央公园一角。 小辣鸡被米芝押着去补觉去了，他虽然没有沦落到跟秘书或保镖一间房的份上，也不便就此离开，关上门一个人独处。虽然百无聊赖，并且身体疲乏，他还是需要硬撑一会儿，直到米芝再三嘱咐，让他也快休息。 可是，米芝入了小辣鸡的房间后，迟迟没有出来，他也只好假装看公园打发时间。 手机连上酒店wi-fi，徐清莱的关怀短消息接连跳出来。他甚至懒得细看。并不很多的未读新消息中，有一则是乔伊发来的。他打开：听说你已经飞剑桥？ 对于这个三年来的竞争对手，他还是乐意聊两句的。想解释他飞的不是剑桥而是纽约的念头只一瞬，真正回的消息只有简短1个字：是。没必要向无关的人展露他复杂而被动的生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乔伊竟然马上回复了他新消息。现在国内时间应该是第二天的晚上九、十点吧。 “到了世界名校，激动吗？” “只是觉得有些落寞，有些疲惫。” “应该是长途飞行的缘故。哦，我选了华师大。” “可惜你这么高的分数了。” “不可惜。高分使我拿了奖学金。” 又是一个缺钱的孩子。王者风嘴角抽动，轻微笑了笑。 还好，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高考后，他去找了爸爸，向爸爸坦白了妈妈的财务状况。对妈妈来说，这或许跟背叛无疑。妈妈心高气傲，最恨人揭她的短。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了向爸爸披露一切。 他需要钱。 米芝的支助治标不治里。 他不想因为妈妈的个人失败而过捉襟见肘的生活。 爸爸并未表露过多吃惊，马上让何秘书去花旗银行开一个户头。爸爸虽然没有说金额，但他知道，必然比从前准备给他的那张大得多。 令他多少意外的是，爸爸并未过问妈妈的任何。也许，妈妈真的成为爸爸生活之外的不相关人物了吧。为了使自己此来的目的不那么赤裸，他讲了小辣鸡的暗恋，并且说出了“莫颜”的名字。这应该不算告密吧，毕竟小辣鸡根本不像要掩饰的样子。 爸爸对此倒脸色一变。 他看得很清楚，那是动怒了。面上，他做未察觉异常状，心里，他深感哀伤。怒，其实也是爱，都是关心的一种。而他有意把妈妈说得比实际还要惨2分，爸爸竟依然无动于衷，连失望都不曾流露，而他只是说出“莫颜”的名字，他便起了怒色。 妈妈竟然连小辣鸡的关联人物都不如。 不能不说，那一刻，虽然手里握着爸爸给的银行卡，心里对爸爸这个人，还是失望的。 与乔伊的聊天因为他的发呆而中断。他有心再说点什么，终究作罢。 又坐了一会儿，一瓶水都已经喝光，米芝还是没有出来，他头抵阳台玻璃，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咯吱。” 远处传来蹑手蹑脚开门、关门的声音。王者风惊醒。应该是米芝是把小辣鸡哄睡了才出来的。王者风打起精神，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回头。 然而，万分想不到，蹑手蹑脚出来的，竟然是小辣鸡！ 他见他扭头望过去，连忙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唇前，要他别出声。他便饶有兴致冷眼看他。 小辣鸡甚至光着脚，小心翼翼不发声地走路的样子，多少带点滑稽感。他是往阳台走的，走进阳台还不算，把阳台门也缓缓关了起来。 王者风心中一凛：他猜不透他要干什么！ 第175章 不敢担的罪名 “吓，”王承佑做完他要做的一切，露出得意的笑容，揩一把并不存在的汗，他朝他调皮地挤挤眼，“终于把她哄睡了。” 王者风眯了眯眼，不置可否。在小辣鸡面前，他不需要太伪装自己。 小辣鸡朝他伸出手，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握上去。然而，小辣鸡开口了：“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 呵。原来不是要握手。 他把手机递过去，递完才惊觉此事不对！因此，他捏住被小辣鸡抓住的手机，不肯再松手。 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机而用他的？ 像是意会到他的疑惑，小辣鸡解释道：“我的，没电了。” 王者风默默想了一下，觉得说得通，便松了手。 “你有莫颜的微信吗？”小辣鸡攥着手机问。 王者风摇摇头。 “我用你手机加一下她，不介意吧？” 王者风再次摇摇头。 小辣鸡便美滋滋低下头，捣鼓手机去了。 王者风嘴角露着不无嘲讽的笑，看阳台外中央公园郁郁葱葱的树冠，看远处开阔的草坪，草坪上或躺或坐的人们……他的脑海里，可全是爸爸初闻“莫颜”名字时不掩饰的怒意。 no zuo no die。 “她不会已经睡了吧？”大约没有等到莫颜的同意，小辣鸡面有焦色。 “你去给你的手机充电，岂不是更快？”他提醒他。 作死的路上，他甘愿贡献一把智慧的力量。（所以，小辣鸡的高分到底是怎么来的啊，这么简单的问题都选不对！） 王承佑低头不予回复王者风的提议。他这不是情况特殊嘛，手机充电当手表用？ “糟了！”王承佑一拍额头，“我忘记写我是承佑了，你又起了个这么奇怪的微信名，只怕她看到也不会同意！” 王者风眦目。怪他微信名奇怪？分明是你蠢！ 他的微信名是“清风朗月”，分明就是他光华的真实写照好不好，哪里奇怪了！ “多次添加同一个人，她的手机应该只显示一次。是显示第一次，还是最后一次呢？”小辣鸡犯嘀咕，“咦？你有乔伊的微信？不好意思，不是偷看的，是消息自动跳出来的。” 王者风抽走自己的手机。 原来乔伊在问他，mv拍得怎么样？融华致校园部分已经拍完，剩下半部，哈佛校友会的会长会协助拍摄哈佛校内取景的部分。他噼里啪啦将以上意思发给乔伊。 要是没有小辣鸡在，他应该不会说得那么详细。一反常态，大概是想在小辣鸡面前营造他也有交际圈的观感吧。 “可以让我也跟乔伊说说话吗？”小辣鸡像是只哈巴狗，盯肉骨头一样盯着他的手机。 王者风带着销1魂的优越感，傲娇地将手机施舍了出去。 等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不是提醒过他给自己的手机充电更便捷吗？还有，不是还有一边充电一边玩手机的操作吗？ 他是不是大意了？譬如，不该忽略他心机地哄睡米芝？不该忽略他奇怪地关上阳台门？不该忽略他要手机时过分讨好的表情？ 王者风不觉眉头上挑。为了防止自己出现妈妈“川”字眉的愁苦面目，他自觉用眉头上挑防御皱眉。 “乔伊？我是承佑，你帮我给莫颜捎句话，我现在在纽约，过两天就回去了。” 瞅准他第一段语音结束的空当儿，王者风再次精准抽走他的手机。 “哎哎，我还没用完。” “咳咳。”身后传来米芝发出的提示入场清桑音。王承佑瞬间老实了。 王者风趁他转身向米芝打哈哈之际，将那条发出去的语音又撤回了。也不知乔伊听了没有。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米芝踮脚揪儿子的耳朵。她那颗行将操碎的心哦，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呢！ 明明是帮他盖一下被子的事，他非要拉住她，腻歪地说要妈妈陪着睡。可怜她还满腔柔情蜜意，歪在一侧拍他。没想到，他端的就是把她哄睡好自由活动的心！ 扫一眼刚从儿子手中拿走的者风手机，她都不需要问，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唉。 揪住儿子的耳朵，疼得是他吗？分明是她好吧！ 下午，在渥太华定居十五年的老爷子就要飞抵纽约，虽说两者不远，但对94岁高龄的老人来说，坐一个半小时的飞机，也是一件极辛苦的事。何况还有飞前飞后的过境安检。 老爷子要来看幺孙。 她怎能给他看一个病殃殃的孙子呢？ 虽说此行主要目的是来看病，但，老人脆弱的神经经不起刺激。 听说上次长孙开庆功宴的时候叫了几位公关助兴，其中有一位是侏儒。别人听了一笑了之，老爷子却认为此举大有侮辱、取乐的意思。 人艰不拆，侏生不易，你们的快乐怎么能建立在人家的痛苦上呢？ 他抬起拐杖要训人，结果自己先晕了过去，惊得一大家子悬了几天的心。 当年老爷子威风凛凛，心性坚毅，如今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她可不敢让他晕在病殃殃的孙子面前，那可罪名深远了去了。 所以，她必须押住儿子补一觉！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米芝站在儿子床边，咬牙哼着歌看他睡。承佑拗不过，只好闭眼躺在床上，久了，倒也昏昏沉沉真的睡着了。 米芝这才轻手轻脚走出他的卧室。 客厅里，王者风仰在沙发上，也睡了过去。米芝到卧室取了条毯子，轻轻帮他盖上。 王者风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沉静下去。身子一滑，碰到米芝垫在他身侧的抱枕，这下子，躺舒服了，他真的陷入深深的酣眠之中。 王宸从西奈山医学中学回来的时候，套房内一片静谧。一个儿子睡在沙发上，一个儿子睡在卧室里，另一间卧室里，米芝睡得打起幸福的小鼾。王宸顿觉既瞌睡，又幸福。 嘱咐跟随自己跑了大半天、商务应酬一顿饭的两位助手自去休息，王宸简单冲了个澡后，也躺上床。 下午3点半，套房里倒时差的人被敲门声惊醒。 第176章 100%成功 敲门的是生活秘书。 生活秘书说，三点半，渥太华的祖父已经上了飞机，所以特地来跟王总说一声。米芝他们闻言赶紧起床，各自忙碌，收拾打扮。 “爷爷来纽约长住吗？” “不知道。”王宸一边刮胡子一边回靠着门揣着手不肯走的承佑。 “或许会邀请你和者风去伯父家住一阵子。”说完，王宸有心通过镜子仔细观察承佑的表情。 王承佑打了个哈欠：“堂哥接管公司，应该没空陪我们玩了吧？” “不是还有堂姐、堂妹吗？” “你不知道她俩有多娇气！” “不是还有者风吗？” 王承佑闭了嘴，沉默了一会儿，诡异开口道：“爷爷不是不喜欢我者风哥哥吗？” “如今不一样，他要读哈佛了。” 王承佑退了一步，露出含蓄的笑：“爷爷这么看得起你赞助的巨额奖学金？”言外之一，哈佛的读书名额是爸爸运作来的。 王宸将刮胡刀一放，转过身：“他是靠个人实力争取来的，我设立奖学金，不过是给他带来争取的机会而已。” 王承佑闭上嘴，没再说话。 不久，米芝沐浴出来，看了看干浴室里那对沉默无言的父子，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时间很快到6点钟，在入住酒店的大堂门口，等来了爷爷的座驾。黑色卡宴的车门打开，王宸带着一家人涌上前扶爷爷下车。头戴小礼帽、眼戴小黑圆片墨镜的爷爷柱着拐杖下了车，明显有了老态，但还不至于龙钟。 伯父、伯母和小堂妹一起来。王宸说着感谢与折杀小儿的话，一大家子进了酒店。 “本来我们订了纽约郊区农场的客房，怕爸爸累了，不如今晚我们也住这里，等承佑手术结束，我们一起去我们订的农场？”伯母是个明朗欢快的人，拉着米芝叙家常。六十几岁的她，因为身材保养得好，活力充沛，犹如四十几岁的人。 跟她一比，米芝的气场就显小得多。 小堂妹是幺女，比承佑还要小2岁，读十年级，相当于高一的样子。爱臭美的她最粘米芝。看看米芝的耳垂，摸摸米芝的衣服，装大人一般听两位妈妈说话。 剩下的几位男子，围着沙发上的爷爷坐，爷爷拉住承佑的手，浑浊的老眼不住打量他。老爷子说话已经有些费力，又不爱听自己的喘气声，因此比较寡言。 “爸爸，只是一个小手术，在国内的时候就已经托在美家庭医生向医院预约就诊，上午我已经亲自确认过相关事宜，明天做检查，两天后做微创手术，而微创手术正好是西奈山医学中心的强项，我有位同学是医院里医生组织的副主席，有他照拂，请您放心。” 老爷子点点头，只管拉住王承佑的手不放。 王者风坐在王宸另一边。哈佛的校名令他凭生自信，可是，爷爷并未因此对他另眼相待。伯父为了老爷子的心情，也不主动提他，而爸爸只顾上宽慰老爷子，他便尴尬地杵在沙发上，哪像小辣鸡，那么自在地靠在沙发上。 话说，被枯瘦如柴、肌肤深褐、布满老年斑的手抓在手心的感觉，他也并不想体验。因此，对于王承佑从爷爷那里得到的青睐，他并不羡慕。他不像小辣鸡，隔三岔五就爷孙视频通话。他不仅跟眼前的老头儿没有感情，甚至有些怨恨他。 要不是他当年刻意阻挠、大加诋毁，也许爸爸还不至于跟妈妈走到离婚的那一步。离也就离了，可后面该他强势出场，逼爸爸抢孩子的时候他又软了。好不气人！ 因为舟车劳累，老爷子自感乏力，不愿再出门，大伙儿便用叫餐服务叫了一些简餐。令王者风倍感尴尬的两家人聚会在餐尽的时候终于结束了。他甚至不知道小堂妹叫什么名字！ 爷爷留下来，住进套房的其中一间卧室。王宸与米芝另外开了一间房。伯父一家订了别的套房。王者风终于能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回到房间后，他对着盥洗室的镜子，倾着身子，用拇指抚摸着硬笑笑出来的纹路，眼睛里全是哀伤。 万幸的是，看目前的架势，爷爷已经自顾不暇，无力再影响爸爸什么。而且，因为伯父与父亲分隔两个国家，业务重叠极少，爷爷仙逝后，伯父对父亲应该无影响力。他只要爸爸爱他、承认他就够了。 在纽约逗留的第二天，国内发生一件突发事件。 王氏集团嘉奖卓越员工免费带家属旅游的大巴，在湘南发生交通事故，造成5死24伤的惨烈局面。王宸身为董事长，自认为有必要回去镇守局面。 本来凑热闹过来旅游的伯父便担起照顾承佑等人的责任。 王宸走之后，王者风敏锐地察觉到，之前只是不甚关怀的气氛，莫名变得疏离起来。爷爷仍然是动则要拉小辣鸡的手，伯父坐在一旁，天南海北地聊，虽说没有排斥他，却也没有邀请他，他越发尴尬了。 小堂妹不甚睬他他不怪她，因为她也不甚睬王承佑。她大约处在小少女的敏感时期，不爱跟男生一起玩。伯母看上去虽不势利，却也是个极自我的人，并不热衷照料别人的情绪。 他一个人，置身于热闹的客厅里，竟然生出孤零零的感觉来。 有点想家了。 也有点想妈妈了。 日子在王者风的不适中推进，三天之后，王承佑做了心脏射频消融术。据他自己说，电极导管从腹股沟——小堂妹听到这里，假装神色正常地离开了——刺破的静脉里慢慢行进于血管中，他是清醒的，但是没有感觉，医生用微弱电流刺激心脏，他也感受不到那些电脉冲……没有任何不适，手术做完了。 “主治医生告诉我，射频消融针对房室折返性心动过速的成功率高达99%，他几乎跟我打包票，承佑的这次手术是perfect！100%成功！” 爷爷咧嘴笑了，一口上好的烤瓷牙熠熠生辉。 这是几天来王者风第一次看到他笑。 第177章 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就怀揣心事的莫颜来说，这几天暗中观察下来，文豪确实如他所说，他的爱情，只是他一个人的私下消遣。 他跟同事们聊天、讲话、谈工作，跟以前一样正常。 他路过她的工位，甚至从不顺便多看她一眼。 他也从不借职务之便，喊她去他的办公室。 之前，偶尔还有一同外出看场地的时候，自从摊牌之后，这样的时候也被他刻意免去了。 同事们也都个个如同以往，并不格外关注她；分配给她的祝师傅始终严肃而平和。莫颜实在挑不出任何不妥之处，提起的心，慢慢安稳地落下去。 只一样，她不知道别的公司的实习生，是否也像她这般，跟上了公司学校一样，有人教，有人带，却没有产出要求。公司岂不是白白在养她？ 吭哧吭哧将这个疑惑向严肃的师傅表达之后，师傅一本正经回复她：“你竟然不知道？” “哈？”她瞬间紧张起来，怕师傅说出她被格外照顾之类的话。 “企业是有社会责任感的！”祝师傅接着往下说。 “哈？”紧张倒是不紧张了，但，就是不知所云。 “一个只想着赚钱的企业，注定走不长。只有既有情怀又努力赚钱的企业，才可能发扬光大。” “您的意思，公司这样培养实习生，是出于一种责任感？一种情怀？”莫颜试探性询问。 “聪明。”从不夸她的师傅开口夸赞。 半信半疑的莫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继续翻书。欧洲建筑史已经看完，如今改看中国建筑史。师傅说，看完这两本基础读物，就可以开新的书单给她了。 莫颜不知道的是，当她半信半疑从师傅身边离开后，师傅抱了一团模型，假装工作交流，敲开了文豪的办公室。 “汤森，”他将模型紧紧抱在怀里，在文豪办公桌前来回踱步，“我应付不来！你给我换工作吧，哪怕是添工作！求你别再让我当那丫头的师傅了。” “怎么了？”文豪合上笔记本。 “刚才，就刚才，她问我为啥公司对她没有产出要求？” “哦，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脑子一片浆糊啊。我总不能跟她说，你啥都不会，老板又不肯让你打杂跑腿儿复印，所以，就养在办公室里喽？” 文豪干笑一声。要不怎么说人无完人呢。祝工的人品他完全信得过，但临机应变的能力嘛……嗐，总好过心思活络、骗得小姑娘心猿意马的人选吧。 权衡利弊，文豪决定好好安抚眼前焦躁的祝工，才是硬道理。 心中放下文豪喜欢她这个思想包袱之后，每天中午，莫颜多了一项新消遣——去星茶店。 去了2次之后，果然若她所担心，章姑娘精神有问题！ 在第4次去星茶店的时候，莫颜遇到了章哥。 看到章哥的那一刹那，莫颜觉得心都哆嗦了一下。她无法再骗自己了，她一次次冒着大太阳往星茶店里跑，其实，就是想邂逅章哥。 素来，她跟章哥见面多，说话少。如今，执意邂逅他，所为何人，答案呼之欲出。 往常都是蹦跳着进星茶小店的门，急于摆脱身后的炎热。看到章哥的这一天，她像是脚下忽然长出沥青，要用尽全力，才能往前迈一步。 “莫颜！”章欣悦惊呼一声，笑容从脸上铺开，“来杯牛油果香蕉汁？” “……” 星辰“节约成本”的口型就在眼前，莫颜却无力处理。她目光呆滞，思索着该向章哥主动提王承佑，还是该等章哥提及？ “是莫颜啊。”章哥转过身，朝莫颜笑了笑。 章哥身上，看不出什么明显变化。相反，或许有妹妹在身旁，他比往常见时隐约多1分暖意。 “当当当当！牛油果香蕉汁！”章欣悦将草绿色的浓稠果汁晃在双目失焦的莫颜面前。 啊，她已经失魂落魄一个人面朝墙壁呆了榨好一杯果汁那么久的时间？不顾接住递过来的饮品杯，莫颜猛然回头。 糟糕！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当初章哥坐的位置，如今已经空无一人！ 一想到自己连唯一可以打探的人都弄丢了，莫颜顿时懊恼万分，悔自己过于矜持，死要面子活受罪。 正当她悔不当初之际，里间小门帘掀开，章哥矫健的身姿露了出来。原来，他是去洗手间了。 “章哥！”靠着一股子浓烈的情绪驱动，莫颜飞快接过欣悦递过来的果汁杯，三步并作两步，奔向章哥，“王承佑到底还是去美国读书了，是吗？”她应该是笑着问的吧？脸上肌肉好像突然不受控制了。 章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莫颜，而是停顿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看了一旁的星辰一眼，而后，才对着莫颜摇了摇头：“我没听说他要去美国读书。” “……”突然之间，莫颜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了。要她对着章哥问出“他为什么对我不告而辞”，确实有些难为情。 好在在她愣住的时候，章哥继续开口了：“承佑……他好像……嗨，等他回来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他，他什么时候回来？” “本来应该很快随他爸爸一同返回，不过，他爸爸公司出了点事。看目前的情形，他应该是耽搁在美国了。” “他，他电话停机了？” “电话停机的事情，算是意外，我也是事后从别人口中听说。具体的原因，到时候你可以自己问他。我相信他一旦方便，会联系你的。”总觉得章哥欲语还休，并且，不停地看星辰。 星辰嚼着口香糖，任由章哥看，脸上平静如退潮的海水。 好多话想问，想想，又没什么好问。听章哥的意思，王家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兴许是这些突发性的麻烦，使王承佑不得已不告而辞。 这种说法……她接受。 沉默着，她决定回公司之后，马上网上查一查王氏集团的消息。 不知是下午有事可做，还是确知王承佑不久后还会回来，一直提不起劲的莫颜，忽然昂扬精神起来。 “谢谢啦，真好喝，我走了！”莫颜转圈朝大伙儿挥挥手。 要出门，忽然身后响起拦路声：“等等，你这就走了吗？” 莫颜回头，看见章欣悦歪着头看着她，表情格外认真：“你确信你付过钱？” 噗。章哥轻笑出声。 莫颜跟着笑出来，她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 章欣悦体己地宽慰道：“我也常忘事儿。没事，我哥说，人人都有犯迷糊的时候，不要紧。” 莫颜又笑了笑，这回难免有些勉强。深度健忘症。这是星辰对章欣悦病情的描述。 第178章 亲探文豪的家 那天下午，莫颜回到公司后，很容易就查出了王氏集团最近的相关新闻。 据网上查到的信息，客车自燃事件已经得到妥善解决。事故发生现场已经完成清障，不幸遇难人员已经入殓，受伤人员入院医治。公司和保险双方共同赔偿，金额也为受难家属接受。 因为企业体现出来的社会责任感，还有媒体赞誉王氏集团的反应堪称范本。 这是不是说，王承佑马上就会回国了？ 不过，这件意外事件，又怎么会逼迫王承佑停机并不告而辞呢？ 莫颜托腮，陷入思索。 祝工一不小心，瞄到徒弟好似又跑神了，吓得平白一哆嗦。他真的好怕她又跑过来问他什么刁钻的非业务相关问题。 “要不，我们安排点任务给她做做吧？”抽了个空，祝工又跑进了文豪的办公室。这个世界上，确实有那么一拨直男，不惧上刀山下火海熬夜画图想设计，唯独怕被女生纠缠，尤其是吼不得推不得的娇滴滴女生。 文豪只好答应祝工。 祝工是做事不推脱的典范，他找到小徒弟，扬眉吐气地吩咐道：“有一间3岁女孩儿的房间，你来出房间布置初稿，怎么样？” “哈？”莫颜揉着脑袋。刚才想因果关系，想得头昏脑胀。师傅说什么？ 祝工：“……” 下午3点，祝工委托一代徒弟带着小徒弟出发了。一代徒弟人称正哥，是个毕业两年的女汉子，莫颜也跟着大伙儿叫她正哥。 正哥走到楼下大堂，不走了。 “不是要去看场地吗？怎么不走了？” “汤森还没有到啊。”正哥瞄一眼门外的马路，那里不见公司的车。 “跟汤……有什么关系？” “他带我们去看场地啊，顺便还要跟业主聊天，问问喜好什么的。这叫量身定做！” 莫颜倒抽一口气，心里惶惶不安起来。谁来告诉她，这是正常的工作交集，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 “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 不一会儿，一双铮亮的皮鞋出现在低垂的视线范围内。不用抬头，准是文豪。 文豪似乎比莫颜还意外，猛然发现落座在沙发里的人是莫颜后，正说的话也停顿了一下。正哥一向大咧，看到文豪，站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回头催促莫颜：小师妹你快点儿！ 莫颜微微不快地起立，转身，发现文豪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位叫戴维的资深室内设计师。含她4个人？安全感一点一点又回来了。 司机开车，戴维要坐副驾驶位，被文豪抢去。三名员工一溜坐后排。正哥还大着嗓门指挥：小师妹，你人瘦，坐中间的位置。 文豪在前面抿着嘴，一点儿都不出声。 行程在正哥嘹亮的嗓门和戴维半中半英的插科打诨中安全度过，司机轻车熟路，停在一个成熟小区内。正当莫颜以为到了的时候，听到文豪正开口解释。 这是上车以来，文豪第一次开口。 他说要去做设计的，是近郊别墅小区中的一幢，很巧，业主目前也住他住的小区。原本商定在小区碰头出发看新房，业主临时有事，耽搁半小时。由于他是上车之后才收到的这则消息，不便返回公司，索性就一路开了出来。 “大伙儿要是愿意，可以到我家呆半小时。” 详尽的解释之后，文豪发出提议。 “hooray！”戴维欢呼起来。老板的房内设计早就是他们设计师的话题之一，阴差阳错，他可算占到了谈资的先机。正哥也很雀跃。大概只有司机眼中流过一抹诧异。做公司司机这么久，什么时候见过汤森邀请同事去他家？ 别说有半小时空档，就是有十个半小时空档，也只有自己打发的份儿，最多领着大家看展、逛美术馆。 莫颜做不得声，想着反正有2位同事，她就默默混在其中吧。司机要顾车，留在了楼下。 文豪带路，过了2道门禁之后，指纹打开位于顶楼的家门。 “噫？”正哥第一个叫出声。 “啊！”戴维紧跟着喊出来。 莫颜眼睛咕噜转，想寻找星辰口中奇特的地板上的鱼池。可是，牙白色的橡木地板铺得平平整整，哪里有鱼池的影子！ “嗯……”一个没忍住，莫颜也发出一声。 文豪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轮番看大伙儿。 “没劲！”正哥嚷嚷起来，“居然是样板房标准设计稿！” “而且，还是我们自己的设计稿！”戴维补充。 莫颜瞬间明白过来。青枫跟地产商合作，推精装房。这套房当年是样品房，至少是按照样品房装修的。 “是我们众多员工的集体心血，我恭恭敬敬留存下来，不是应该的吗？” 探秘的心思没了，两位设计师兴致落下来，转而去看半开放式书房的书架存书去了。莫颜东瞅细看，生怕自己错过小鱼塘。她一边看，一边生疑。既然2位同事都说了是跟地产商共推的精装房，自然不会天马行空设计地面鱼塘，那么星辰…… “莫颜，”从厨房走出来的文豪朗声唤她。他喊的声音那么大，那么明朗，她也不好装作没听见。 “什么？” “刚进门的时候，你好像也叫了一声。是为什么？” 莫颜忽闪着眼睛，心里激烈地矛盾着，见正哥儿都望了过来，心一横，说道：“我以为你家有养鱼的地方。” 文豪递给她一小盒哈根达斯，手里拿着两外2盒，走向几步之外半开放的书房，头也不回地答道：“我的确是有养鱼的地方啊。在阳光房，你要去看吗？” 莫颜顿时心一紧。 “鱼？什么鱼？我要看！”正哥撒欢儿一样从书房冲出来。 文豪撇下翻他书架的戴维，带着正哥和莫颜穿过客厅，走过走廊，来到一个一半室内一半阳台的空间，那里临窗放了一个有60寸电视那么大的鱼缸。 一群迷你小黑鱼，优哉游哉地游来游去。 小黑鱼里混了一条小红鱼，小红鱼总是游在前面，远远望去，一群鱼，就像轮廓模糊会变形的一只鱼一样，多少带点魔幻效果。正哥痴痴看呆。 特别是够特别的，但莫颜无疑是失落的。 第179章 寻找被拷打的证据 “你怎么知道我养鱼？”文豪饶有兴趣问莫颜。 莫颜敛了敛她的失落，莞尔一笑：“水旺财，你不养鱼，难道养一缸水？” 文豪噗嗤笑了。 “拿给你的冰淇淋不是你喜欢的口味吗？”他含着余笑问她。 莫颜看了看手中才吃三五口的朗姆酒口味哈根达斯，摇了摇头，半笑不笑间，似乎有些难为情。过了两秒，文豪反应过来，直接把莫颜手中的冰激淋盒子拿了去，什么也没有说，莫颜因此也没有格外感到尴尬。 他竟然懂了，她在生理期。 正哥还对着鱼缸感叹，弄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红鱼都游在“眼睛”的位置，文豪已经折身踱步离开了。莫颜略站了一会儿，也自顾自走回客厅。 她估摸着，半小时也差不多过去了。 往客厅走的时候，她还不死心地偷偷用力踩地板，想听嘎吱或中空声。可惜，地板实得很。到了客厅，不小心看到文豪将从她手中拿走的冰淇淋又放回到冰箱里。她心里不禁一怔。这……难道他以后接着吃？ 关上冰箱的门，文豪一脸坦然：“差不多了，我们下去？” 戴维果断抽出2本书：“借我研究研究？” “行。”文豪满口答应。 两手空空跑出来的正哥，撅着嘴：“好想把小红鱼偷走，顺便再偷些小黑鱼。” “那还是算了吧。”文豪笑。 大伙儿鱼贯出文豪家。文豪都要关门了，莫颜忽然叫了一声：“文先生！” 正哥对这个奇葩的称呼，明显吃了一惊。 “嗯？”文豪四平八稳地回。 “你有录像机吗？”莫颜尽量放松自己，让自己露出自然的笑容。 “没有……能录像的数码相机算吗？” “算。” 文豪二话不说，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应该是为莫颜拿相机去了。他甚至都没有问她要相机录什么。 戴维对称呼不敏感，但他对老板的反应敏感。时至此，他也感觉到实习生似乎与老板关系不一般。 “你要录像机干什么？”总觉得小师妹是自己带出来、自己需要对她负责的正哥，严肃地问莫颜。 “过会儿为空别墅录像啊。”莫颜自作聪明道。 “你傻呀！”正哥叹气，“你要手机干什么！” “我手机内存小。”莫颜嗫嚅。 她的真正目的，是想偷看文豪的数码相机里，是否有一段拷打星辰的录像。当然，也可能即使有，也早已被转移出去。但，万一文豪一时大意呢？ 进门拿数码相机的文豪很快就出来了，将包装完好的相机包递给莫颜。 到了楼下，司机下车殷勤地为老板开车门。回到车上，又回到文豪沉默、戴维和正哥说双簧的频道。 文豪打了个简短的电话，吩咐司机跟上前面一辆车。 不出1个小时，这次是真的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罕见的近郊纯别墅小区。前方的车将他们领到类似“别墅王”的小区居中的一幢。大伙儿下车，前方车里走下一位略微发福的中年男。文豪并无格外殷勤，大有平起平坐之风。他一一为业主引荐，不吝赞美之辞。 介绍到莫颜的时候，他说的是“是青枫招聘来的极有绘画天赋的手绘师”。莫颜不禁嫩脸一红。兼职岗位的确写的是“手绘师”，此岗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荡荡挂在那里等她来。来了之后不干活，书倒读了一本又一本。 发福男恭维一二之后，干活的进场，两位老板仍旧风轻云淡坐在遮阳椅下聊天。 “头儿负责套喜好信息，我们负责出初稿，然后融合头儿套来的消息出调整稿。”正哥向小师妹悄声介绍。 莫颜面上点头，手里抠索着数码相机。 这玩意儿她在学校社团里摸过，没有太多机巧，找到一个反向三角形的按键，就能依次回看以往的照片或录像。 躲在角落里，足足花了5分钟，她才把相机里的照片翻完。 罪过罪过，实在不是有心要偷窥文先生的生活，但她着实从相机里看到他过去几个月生活的痕迹。有生日派对，有个人旅行，也有一群年轻人的聚会乱拍。 录像极少，只有生日的那一回。 视频里，有个甜美的女声喊着不要吹，不要吹，要先许愿。于是文先生便双手合什许愿。女生笑着问，你有没有许跟我有关的愿？文豪避而不答，旁边有人解围，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然后，噗一声吹灭蜡烛。切蛋糕。录像结束。 那是文豪28岁生日录的。 甜美到发嗲的女声，跟记忆中有一面之缘的娉婷很像。 除了旅游风景照、一群有男有女的年轻人合照之外，文豪与一位风华卓著的女性合照最多，但那位女性明显是位长辈，似乎是他的妈妈。 关掉搜索一遍的数码相机，莫颜心中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5分钟的照片及录像，像是拉近了她与文先生之间的心理距离似的。她对他的排斥，忽然松动了一下。 莫颜不敢一个人久呆，怕内心消融对文先生的提防与排斥，四处找正哥。 正哥楼上楼下、角角落落看得仔细，笔记一直在记，速写本上写写画画，完全不复刚才大大咧咧的形象，严谨又投入的模样，看得莫颜微微出神。 难怪有人说工作中的人最性1感。 正哥忙了快1个小时，初步告一段落。她像才发现身后跟了一条尾巴似的，斜眼问莫颜：“录像录好了？” 莫颜小舌头一吐，嘻嘻笑道：“我改变主意了。不录了。录了还要找数据线传输，输完还要擦掉，擦完还要还回去。我就等着看正哥用手机拍的录像吧。” 正哥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拿手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怪不得师傅总说怕你。” “有吗？分明是我怕师傅。” 戴维从楼上走下来，正哥和莫颜的对话自动停下。 戴维和正哥彼此确认过，没有什么遗漏，都看过了，三个人一起走出别墅。 耀眼的眼光下，两个大男人戴着墨镜，坐在太阳伞下流汗，也算一方奇景。 第180章 忘了那个亲密的人 “别墅王”的场地实勘顺利结束。 最近没有大项目，青枫的设计师们就在一次次的场地实勘、一户户的精细装修设计中度过不忙也不闲的装修设计淡季。这次“别墅王”之行，于正哥和戴维来说，不算特别。 对莫颜来说，则是颠覆性的一次出门。 当天回到公司，文豪接连开会，与设计总监会审别的设计图纸；正哥和戴维进入初稿设计阶段；莫颜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绘画笔，手下铺着草绘本。然而，白纸上根本就落不下一笔。她不了解3岁小女孩的喜好，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原因。 最大的原因是星辰。 确切地说，是目前看疑窦丛丛的星辰的讲述。 莫颜换了个姿势，不拿笔的手指穿进秀发里，着急地抓起头皮。内心有两个小人儿在激烈地辩论。 小黑人说：哇塞，嗅到阴谋的味道！我赌星辰在说谎，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红人说：有病！说不说谎，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安心画图吧，这才是你该干的事。 小黑人反驳：明里看，星辰是对王承佑妈妈说的谎，也许根本就是故意说给当时在场的王承佑和她听呢。 小红人冷笑：王承佑！王承佑！那个讨厌的家伙跟你有关系吗？ 小黑人反正脸黑，红了也看不出，嗫嚅：虽然，目前，好像……但是，未来谁说得准呢。 小红人温言款语起来：就算星辰在说谎，就算星辰在诬陷文先生，就让他诬陷吧，反正你也不在意文先生清白与否。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何必计较？！ 小黑人不说话了。然而并不是小红人胜利了，而是小黑人打定了主意：跟她莫颜或许没有关系，但，万一跟那个讨厌的家伙有关呢？ 出于一种说不清楚的责任感，莫颜毅然决然站起身。 或许是她的表情过于坚毅，旁边的同事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莫颜不管，她抄起手机，离开工作位置，径直走出办公区……一直走到星茶店！她要找星辰对质！ 星茶店奶白色的门安安静静地紧闭着，莫颜大无畏地推门进入，连一路疾走热出的额上细汗都顾不上擦，进门，一边目光搜索一边开口嚷嚷：“星辰？星辰呢？” 星茶店里本来有一位顾客，猛然间看到气势汹汹的莫颜，兀自吓一跳。 章欣悦站在柜台后面，十分专注地盯着点单的顾客，好第一时间为他榨果汁，根本不睬风风火火闯进来的莫颜。 顾客稳了稳心神，嫌弃地瞥莫颜一眼，继续点单：“牛油果香蕉汁。” “得嘞！”章欣悦笑了。 目光所及，店内空荡再无他人。莫颜没奈何，只好自己找个座位坐下来。她的手指，焦躁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那个男顾客，越发嫌弃地回头瞥她一眼。 莫颜正死死盯着内室的小门帘，祈祷下一秒门帘掀动，星辰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帅脸露出来……然而，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将果汁榨好的章欣悦这会儿开口了：“星辰不在店里。” 呼。 莫颜重重吐出一口气。好吧，算他运气，让他多活一天。 莫颜起身，要跟章欣悦告别。走到门口的时候，恰逢那位拿着果汁杯的男顾客也走到门口，门是无法让两人同时通过的，莫颜也不认为男士一定需要礼让她，于是，她驻足，等顾客先走。 令莫颜完全想不到的是，男顾客伸手拉开铸铁门，却借势拿肩膀撞了一下她。她跟他明明隔着一个人的空间，他却不动声色右跨一步，胳膊弯向后一耸……不偏不倚，当胸撞上。 惊变之下，莫颜又恼又羞，一时懵在原地。 男顾客似乎发出一声嗤笑，这声不屑的窃笑激醒了莫颜，莫颜叫起来：“你怎么撞人？” “撞人？你？” “你刚才撞到我了！” “哦？撞到你哪里？” “我……”莫颜明白过来，自己是遇到流氓了。再吵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她羞愤地转过头，不再理睬。男顾客放肆地瞥她一眼，抬脚出门。 然而，有人更早一步抓住了他的运动连衫帽。 小手纤细，却有力，他一挣挣不脱，下意识回头。才堪堪回头，一只秀拳不由分说就冲了上来。 噗啊。拳头落在了眼眶上。 莫颜吓得叫不出声。这，这……虽说是为她出头，欣悦这脾气是不是躁了点？ 男顾客的眼泪瞬间就冲了出来。 他捂住眼，用拿着果汁的手指肇事者：“你，你，你还……” 章欣悦甩了甩揍脸的手，两只手抱在一起，指关节咔嚓作响。 见状，男顾客几乎是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冲出了星茶小店。 “他……会不会报案？”莫颜后怕起来。要是因此为星茶惹上赔偿官司，她实非本愿。 “不会！”章欣悦干脆利落回答她。 “你怎么那么肯定？” “我就是知道！”章欣悦挑着一边的眉毛，得意洋洋地看莫颜。莫颜无话反驳，只是想着，若下次见了章哥，无论如何都要跟章哥讲一讲他武力值爆表的漂亮妹妹。 星茶小店一行，莫颜无功而返。 第二天，她趁午饭时间又跑了一趟星茶，依然没有遇到星辰。 “星辰依然不在？” “他今天本来就不用上班哦。”章欣悦正色回。 “好吧。” “小妹妹，”章欣悦露出贼眉鼠眼的猥琐表情，“老实告诉姐姐，你是不是爱上我家星辰了？” 莫颜捂脸。进门看到章欣悦看她的目光疏离而冷淡，她就知道，今天的欣悦又忘记她是谁了。 “淘气！”莫颜落下手，去揪章欣悦的小辫子，“又来装，我是你的老朋友、好闺蜜、最亲密的朋友莫颜呀。” 章欣悦发出咯咯的畅笑声：“我是逗你玩呀。” 她捏了捏自己的辫子，看莫颜的眼神重新热切起来。 星辰曾告诉莫颜，如果欣悦不认识她了，可以揪住欣悦的辫子，“重新输入信息”。莫颜不解，为什么要揪住辫子？星辰回：因为她身边有个超级爱揪她辫子的人。她忘了那个人，却记住了那个人给予的亲密举动。 第181章 原来曾是女商人 想到欣悦连最爱她的哥哥都忘了，忘记她这个半路星辰强塞的朋友，也无需心伤了。 告别重新记住她的欣悦，莫颜回了青枫。 “天天往外跑，脸都晒黑一层。”正哥坐在工位上，脱了鞋子的脚踩在坐椅上，一边挖饮料杯里的果肉，一边揶揄小师妹。 “对了，分给你的房间初稿出来了吗？” 莫颜急中生智：“明天！明天给！” “明你个头啊。明天是周六。” “那就周一给。” 周末，正好可以跟兮兮接触接触，顺便回忆一下自己的3岁。 那天下班的路上，莫颜特意去一家零食店，买了两盒小猪佩琦的夹心饼干。到家之后，洗洗手，换上宽松的衣服，就去敲隔壁的房门。 兮兮妈妈搬家过来已经快半年了，两家大人互相串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倒是兮兮，小精灵一样，经常到颜颜姐姐家“淘1宝”。 算起来，这是莫颜第一次去兮兮家。 敲门之后，兮兮妈妈闻声打开门。毫无疑问，她是先从猫眼里看过，看到是莫颜，才开的门。 “我来找兮兮。”莫颜晃了晃手中的饼干，“公司发的。” 白色小谎言，是因为她不想给兮兮妈妈人情压力。半年的相处，她跟莫洁莲早就发现，这是一位生活拮据的单亲妈妈。莫洁莲甚至猜测，她应该跟自己一样苦命，遇到一位心狠手辣的前夫，将她净身出户。 “快请进。”兮兮妈妈露出沉静的微笑。 莫颜踏进这套迷你型一室半，内心难免感慨。她仿佛还能嗅到潘叔潘姨的味道。 “家里比较乱，让你见笑了。”兮兮妈妈转身去搬板凳。空间有限，容不下沙发。 其实散落在外的衣物并不多，大概是空间太小，视线所及，难免凌乱。 “兮兮呢？” “她正在洗澡，已经洗好了，你坐一会儿，我去帮她穿衣服。” 兮兮妈妈去卫生间，留莫颜一个人坐在进门的长条形空间。 这片长条形的空间，既是厨房，又是餐厅，还兼具走廊。厨房的那头，是卫生间，对面，是一间朝北的小卧室。 屋内虽然一应俱全，看得出，都是房东仓促买下的便宜货。 卫生间传来兮兮着急的催促声，不一会儿，套了一件吊带儿连衣裙的兮兮蹦了出来，张开双臂夸张地跑向莫颜。 莫颜蹲下抱住她，忍不住在她鲜嫩光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真香！” 兮兮眼尖，马上看到灶台上放着的小猪佩琦的纸盒饼干，泥鳅一样从莫颜身上滑下来。比起吃饼干，她对纸盒背面的涂色图案更感兴趣。兮兮妈妈支起一面固定在墙上的平板，莫颜和兮兮就在这张比小学生课桌大不了多少的台面上开始涂色。 “我工作上遇到一个案子，需要画3岁小孩的房间设计，于是就想到了找兮兮，问她喜欢什么。”莫颜向兮兮妈妈解释。 相比初搬来时的蓬头垢面，现在的她明显滋润很多。头发服帖地扎在脑后，穿一件将长袖挽起的军绿色长裙，文静清秀的气息弥散出来。真不知什么样的瞎眼男人将她净身赶了出来。 “只怕她也讲不明白。”兮兮妈妈笑着回。 “那你能帮我吗？”莫颜机灵地接。 “唔……”兮兮妈妈笑了。讲到女儿的喜好，她明显话多起来，“小女孩儿一般都喜欢红色，尤其喜欢粉红色，再大一些，变成喜欢淡紫色。还有就是喜欢软软的东西，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喜欢玩过家家……我也说不好，我可以把兮兮以前的房间画给你。” 莫颜欣喜过望。 倒没有指望兮兮妈妈的房间分布图多精彩，更多是感激兮兮妈妈的热忱与坦诚相待。 兮兮妈妈握住笔，很快画出一张草图，比例合理，简笔画灵动有神，标注的字迹清秀中透着风骨，莫颜瞬间想起“字如其人”的说法来。 “你学过绘画？”只一眼，莫颜便下了结论。 兮兮妈妈微微一笑：“是的。十年前绘画专业本科毕业后，自觉不可能画出出人头地的画，就考了美术研究方面的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机缘巧合，跟同学合作开了一家少儿美术培训机构，教喜欢美术的小孩。” “那是我心中的完美生活哎！”莫颜大赞。 或许是她崇拜的眼神和热情的赞美，给予了兮兮妈妈讲述下去的力量；或许是独居太久，寂寞怕了，好不容易来了位无害听众，兮兮妈妈不由说得多了点。 “是啊，本来应该挺好。可惜，那时候太天真，怀孕之后，家里人都怕我累到，劝我转卖掉培训机构，安心养胎。我照做了。” 后话无需再说，带着女儿独居就是后话。 莫颜情绪跟着低落下来：“我爸妈，是在我7岁的时候离的婚；不过，我爸也是在我3岁的时候出的轨。” 兮兮妈妈悲悯地看着莫颜：“也是因为你是个女孩儿吗？” 莫颜叹口气，语气老到地说：“都这个时代了，谁还执迷不悟地重男轻女。男人要出轨，什么都可以成为借口。” 兮兮妈妈有些发愣，没再说话。 一旁的兮兮对大人的谈话无感，她的小手快乐地在填色图上移动，嘴里念念有词：“消灭小白点，消灭小白点……”果然，她涂出来的图案密实而均匀。 “兮兮妈妈，你想过重开少儿美术培训班吗？” 兮兮妈妈顿时眸光光彩浮现：“我做梦都在想！可是——”她眼睛里的光暗淡下去，“没有余钱；就算能借到钱，也没有时间。兮兮需要陪伴，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呆家里，也没有办法带着她辅导别的孩子。” 莫颜有些懊悔自己冲动的问话。 气氛有些晦涩。 “我妈妈每天有半天的时间在家……”为了弥补自己的冲动，莫颜将妈妈祭了出去。 兮兮妈妈感激地笑笑：“不用了，我还是捱一阵吧。现在日子过得清苦一些，倒也清静。等兮兮秋天读了幼儿园，我再想办法挣钱。会好起来的。” 第182章 他跟她睡一张床 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莫颜都要对寡言又内敛的兮兮妈妈刮目相看了。自己妈妈要有兮兮妈妈这定力，她家也不至于至今才有个位数的存款。 怀着对兮兮妈妈的赞叹，拿着兮兮妈妈给的草图，莫颜离开兮兮家。 回家之后，莫颜开始揣摩兮兮妈妈给的草图。好家伙，原来兮兮之前的房间有莫洁莲的房间那么大！这说明从前兮兮过的日子很优越。 曾经相似的处境，让莫颜内心对兮兮又多两分亲近。 从草图上看，兮兮的房间进门左手是钢琴，右手是衣柜兼玩具柜，对面是张上下铺，只是下铺不是床，而是地垫。床的一头是楼梯，另一头是书架。一张有半只床大小的书桌，沿窗放置。 床、柜、琴、书桌，四大样沿四面墙分布，中间的区域全是玩耍和活动区，地上丢了两个懒人沙发，一只钓鱼式台灯，立在钢琴旁。 简洁、大气，功能齐全。 莫颜对着兮兮妈妈手绘的草图，开始浮想联翩。一个殷实之家，妻子清秀婉丽，女儿活泼可爱又漂亮，怎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呢……说到富裕之家婉丽的妻子，莫颜脑海中电光一闪，想起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富丽安娜！ 手机微信提示，有位叫“富丽安娜”的陌生人，每天都在加她好友。名字取得浮华不说，头像竟也是个混血小洋妞，地址写着渥太华。天马行空三样一组合，一点诚意都没有。最后，她懒得否定，索性放置不管了。 兮兮的房间，对莫颜来说并不太具备参考性。譬如，别墅王的女儿，极可能有专门的琴房，卧房内不需要摆放一台钢琴；或许也有专门的儿童书房……不过，启示倒是有的，她可以在床上大做文章。 莫颜胡乱在草稿纸上构思设计床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同时传来兮兮妈妈的声音：“莫颜，你还没有吃晚饭吧？” 莫颜连忙起身去开门。 兮兮妈妈露出歉意地笑：“我想我也是够胡闹的，煮了一锅泡面，请你一起吃晚餐。”兮兮扯住妈妈的裙子，张着漂亮的眼睛暗含祈求地看着莫颜。 莫颜露出灿烂的笑容：“其实我最爱吃泡面了。” “耶！”兮兮蹦跳起来，“我就说吧！颜颜姐姐一定喜欢的！” 当晚10点半，莫洁莲下班回到家。才推开家门，就愣在门口。 “颜，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是什么？” 那时候莫颜正在就着厨房的水槽刷牙——老式卫生间，并没有盥洗台这种高级设置，唯一的水龙头开在旧浴缸的一头。洗脸刷牙，她们向来用开门左手处的厨房水槽。 咕嘟咕嘟吐掉漱口水，莫颜大笑：“我工资没发，路上没捡皮夹，没有长高，也没有变瘦……” “不，不，我指的不是这些。” “莫非，”莫颜露出吃惊，“你是指我下班后一直厮磨在兮兮家的事？” 莫洁莲神采飞扬地打个榧子：“就是它了。快跟我讲讲，听到什么秘辛？” 莫颜苦笑：“还真有一桩！” 吃泡面的时候，莫颜灵机一动，提到了星辰。莫颜问兮兮妈妈：星辰小时候性格怎样？没想到，兮兮妈妈露出骇然的表情，反问她：怎么，星辰小时候不是在你家过的吗？ 莫颜不解，问兮兮妈妈何出此言，兮兮妈妈便追溯起来。 原来有一天，星辰蹲在莫颜家的门口——应该是莫颜去上学、莫洁莲去上班的时候——抽泣着抹鼻子。他呜呜呜地哭个不停。耳朵异常好的兮兮妈妈偷偷打开一个门缝儿，发现是个半大孩子，便将门完全打开。 兮兮妈妈给星辰端了一杯水，蹲下来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星辰抽抽嗒嗒，给她讲了他为什么哭。 星辰说，他小时候是住在莫颜家里的，他喊莫颜妈妈为表姑姑，可是后来，莫颜长大了，他也长大了，不方便再睡一张床。就在5年前，表姑姑把他送到了另外的远方亲戚家。他这个孤儿，就这样去了乡下。 可是，谁知道那家接受他的远方亲戚，男主人竟然畜性……他忍了又忍，终于受不了羞于言说的侮辱，逃了出来。 按照旧时的记忆，他找到了表姑姑家，一想到如今他更大了，莫颜也更大了，别说不方便睡一张床，连睡一间房都不方便了。他才找到家，就要被迫流离失所，让他如何不伤心！ 他哭得那样痛，长得又是那么好看，两样一结合，直催生出令人心软的力量来。兮兮妈妈搓着手，深为这个可怜的孩子而忧愁。 “不要告诉她们我来过……呜呜……我不想让她们活在内疚中……呜呜……像我这样没爸没妈的孩子，或许就不应该活着……呜呜……” 星辰摇晃着步伐，失魂落魄欲往楼下走。 兮兮妈妈吓坏了，当场抓住他的胳膊，再不肯松手。 “拉住我有什么用，你家又没有可供并不占多大地方的我，睡觉的地方……呜呜。” 一语提醒梦中人，兮兮妈妈忙不迭地说：“有！有！你要是不嫌弃，我家厨房很长，可以放一个简易行军床。” “真的？”刚才还抹眼泪儿的少年露出惊喜交加的灿烂笑容。 星辰成功住进兮兮妈妈家不说，还“善良”地教兮兮妈妈撒谎：“我表姑姑知道后一定会内疚，啊，我怎么能让那苦命的人活在内疚中呢！不如这样，就说你是我堂伯母家二妹子的舅表姐家的三妯娌？” 兮兮妈妈揉着脑门，艰难地记下自己的身份，同时疑惑地询问：“为什么要说得这么复杂，我怕记不住，万一穿帮呢？” “只有往远里说，表姑姑才不认识，才不生疑。记不住？那你就避开这个话题嘛。” 此后，兮兮妈妈果然很回避“亲戚”这个话题，绝口不提表姑姑和星辰之间的亲戚关系；更不主动解释自己与星辰之间的亲戚关系。她本来跟莫家就不太走动，因此，一直回避得很成功。 第183章 抓住了那缕飘渺的思绪 直到莫颜开口问她星辰小时候的性格，她才惊诧：星辰小时候，不是跟你睡同一张床吗？ “啥？！”从莫颜口中听到这一切，莫洁莲傻了。 “我是他表姑姑？你跟他睡一张床？” 莫颜倒没那么激动。即使是她初从兮兮妈妈那里听说这些时，也没那么情绪激动。 既然她已经为漂亮的星辰打上了“狡诈”的人设，关于他的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令她感到匪夷所思了。 “从我一开始认识星辰，我就觉得他不正常。”莫颜对妈妈莫洁莲说道。 “哦？你初认识他时，是什么情形？” 莫颜嫩脸一红，呛住了声。总不能跟母亲大人描述自己被钳住下巴、握住脖子的细节吧？更何况，此劫难因陈家盈余姐弟俩而起，妈妈莫洁莲不把她骂个狗血淋头不算完。 “我就那么一说，意思是那孩子的话，根本信不得。” 莫洁莲没有察觉莫颜的不自在，她还沉浸在星辰带给她的巨大震惊里。 在星辰的话远未戳穿的时候，因为暗中以为莫洁莲是星辰的表姑姑，所以，兮兮妈妈对星辰老往莫颜家跑，看得很正常；也没有把星辰带兮兮去莫颜家看作叨扰。 再后来，星辰告诉她，他在城中偶遇了另外一位亲戚，这位亲戚表姑姑也是认识的，新遇到的章姓亲戚开了一家饮品店，需要帮手，他偶尔去帮忙，晚了就不回来睡。 兮兮妈妈唯独担心他郁郁寡欢、寻短见。如今，见他眉开眼笑，贼精神，就放下让他去了。 星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去和留，在他的大力铺陈下，兮兮妈妈认为都理所应当、本应如此。 莫颜听兮兮妈妈的讲述完，沉默些许，思考之后，想问的反而是：“小名叫‘拴柱’的事，也做不得真喽？” 兮兮妈妈耸肩：“我现在脑子里的世界都在晃。荒诞啊，生活比小说还荒诞。” “下回见星辰，我帮你加倍讨回来。” 说完，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哈哈笑起来。小女孩儿兮兮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在笑，自己也咯咯卖力傻笑起来。 当莫洁莲一惊一乍在感怀的时候，莫颜已经开始筹划下次见星辰，怎样令他“招供”的事情了。 也许，仅仅“招供”还不够，还需要迫使他说出之所以谎话连篇的真正背后目的！ “可惜那孩子长那么漂亮了。”沉湎许久之后，莫洁莲下她的结论。 第二天，是周六，同时也是莫洁莲难得的休息日缝上周末的日子。终于可以和女儿腻歪一整天了。 “颜，今天是夏日难得的阴天，我们去逛公园好不好？” 这个提议，得到了……隔壁兮兮的踊跃赞成。 “逛公园喽，玩滑滑梯喽，捉小蝌蚪喽。”兮兮举着双手，转着圈儿地双脚蹦。 本来只是开门出去倒垃圾，顺便讨论了一句去哪所公园，恰巧被隔壁门口的小耳朵听到。看到兮兮猛然打开门欢呼跳跃的可爱模样，莫洁莲和莫颜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兮兮妈妈有些不想去，但终究拗不过女儿喜欢，只好收拾东西，跟着莫家母女一起出门。 2大1小，在莫颜的带领下，直奔南园。 南园离她们家不算远，又绿树成荫，草坪、花圃、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当大伙儿从公交车上走下来，走进南园时，公园花红柳绿、欣欣向荣的景色立刻使她们觉得，即使出一身粘腻的汗，也是值得的。 兮兮奔跑起来，不一会儿，靠着她自己，找到了儿童游乐场。她一会儿跳沙坑玩沙子，一会儿爬楼梯玩滑滑梯，兴奋得好像不知该先玩哪个好。 “不是我说你，你真不应该把孩子圈家里。哪怕是夏天，早晨和傍晚也可以带她出去走走。”莫洁莲嗔怪兮兮妈妈。 兮兮妈妈怔怔地看着兴奋的女儿，神伤地说：“姐姐，你有所不知，我有苦衷的。” “公园、绿地都是免费的，你又不上班，兮兮又那么健康……”言外之意，有时间又不花钱，能有什么苦衷！ “姐姐。”许是莫洁莲口中的指责意味太明显，兮兮妈妈忍不住解释起来，“我不能频繁带兮兮出门，我怕她被人看到。” “啊？莫非——” 同样离过婚的莫洁莲顿时了悟。一定是抚养权的问题！ “莫非你还没有正式离婚？” 兮兮妈妈默声，点头。 “可是你在这里都住了半年了……他，他是没有联系你，还是没有联系上你？” 兮兮妈妈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像是得意：“他当然想联系上我，只是，我屏蔽了所有的社交，自己深居简出，就是为了不让他联系上我。” 莫洁莲“啧”了声，望一眼开心玩耍的兮兮和照顾兮兮的女儿，压了压声音，对身旁的兮兮妈妈说：“你总这样藏着她，也不是事儿。万一他爸爸一纸诉讼，把你告了，你还不是得让他探视孩子？ 再说了，你有偷藏孩子的经历后，再争取孩子的抚养权，恐怕就困难了！妹子，你真是糊涂！退一万步，孩子就算跟着爸爸，也未必就不跟你亲。还有啊，就我的经验看，孩子爸爸一旦又娶，他巴不得转移抚养权！” 莫洁莲只顾掏心掏肺跟兮兮妈妈传递经验，没留意兮兮妈妈的表情。 两行清泪滑过兮兮妈妈的脸颊，直到泪水低落下来，莫洁莲才猛然住口。 “你——” 莫洁莲欲言又止。她似乎抓到了神秘的头绪，又无力画圆整个圈，不禁皱起眉来，呆呆地看着身旁伤心落泪的兮兮妈妈。 不远处，兮兮发现了一面攀爬的墙。在莫颜的鼓励下，爬了半人高。充满成就感的她高兴得连声呼喊妈妈，想让妈妈看看她有多能干！ 听到女儿的呼喊声，兮兮妈妈飞快地擦脸颊上的眼泪，挤出一个笑脸，高声回应兮兮：“妈妈来了！妈妈来了！” 莫洁莲站在原地。那是一个爸爸不愿意要的孩子，还不止，不仅不愿意要，还不希望她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莫洁莲终于成功抓住了那缕飘渺的思绪，并画圆了整个圈！ 第184章 被捂的小人儿 莫洁莲的目光，从兮兮身上落到了兮兮妈妈身上。 按照她推理的极限去理解，十之八九，兮兮是兮兮妈妈跟丈夫之外的男人的爱情结晶……所以，兮兮妈妈才是那个出轨的人！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莫洁莲的目光，不友善的成分一点点多起来。 都不需要刻意，她联想到了白小白，联想到了自己被插足的婚姻，被逼迫的离婚……要不是看在小兮兮可爱又无辜的份上，莫洁莲真想喊上女儿，马上离开眼前这位不道德的年轻女人！ 亏她还觉得她清秀可人柔弱可怜呢！ 莫洁莲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胸口起伏、义愤填膺；前方空旷无其他小孩的迷你儿童游乐场里，兮兮笑得简直有些人来疯。她蹦，她跑，她叫，她笑……满场都是她的开心，她的快活。 兮兮妈妈看得心里直发酸，看来，她是把小兮兮捂得太厉害了。 莫颜将散下的头发扎起来，看兮兮已经热得头发打缕，便招呼她歇一歇，喂她一点水，顺便用手指帮她拢起头发，用自己手腕上的橡皮筋帮她扎了两只小辫。童花头太短，不少头发落下来。兮兮摇晃着脑袋，体验着小辫在头顶晃来晃去的感觉，咯咯笑得水都呛出来。 “快谢谢姐姐。”兮兮妈妈感激地冲兮兮说道。 兮兮两手一攀，勾住莫颜的脑袋，对着莫颜的脸蛋，“啵”，响亮地吸了一口。 莫颜由衷可乐，脸上漾出笑。 快中午的时候，太阳冲破乌云，耀眼的金光顿时让周围的热度点燃，即使坐着不动，也汗涔涔的。大人都受不了了，兮兮明明脸上汗水流成小河，还舍不得走。 “姐姐请你吃麦当劳？还有冰淇淋哦。” 在美食的诱惑下，兮兮恋恋不舍告别儿童游乐场。她玩得太累，还没有走出南园，就没了力气。兮兮妈妈当仁不让，抱起了她。 兮兮妈妈高而苗条，并不是有力的那种女人，兮兮不时从她身上滑下，滑得厉害再用力抱上去，看样子极吃力。莫洁莲忍无可忍，终于一脸嫌弃地把兮兮接了过去。 兮兮妈妈难为情地看着莫洁莲，内心非常感激她的帮抱。 莫颜正在查附近的麦当劳，一抬头，看到妈妈肩头的小兮兮已经睡着了。兮兮妈妈坚持回家，莫洁莲哼哼道：那就回吧。 半个小时后，4个女人在各自家门口道别。兮兮妈妈迭声感谢，谢谢“姐姐和小颜，让兮兮过了这么快活的半天”。莫洁莲的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只乏力地摇了摇头。 回到自己家，莫颜吵吵着要赶快冲个凉，莫洁莲像是有心事，默默打开冰箱，拿出一盒之前手工包的饺子，拉住要奔卫生间的女儿：“喏，给隔壁送过去吧，都累脱力了，大概没力气做饭了。还有，给兮兮带瓶旺仔牛奶。” 莫颜看稀奇一样看着妈妈：“这等人情往来的事，你不是最积极吗？今天怎么轮上我了？” “哎呀，你送完回来我再告诉你。” 莫颜依妈妈的意思，将手工饺子和牛奶一并送到隔壁兮兮妈妈家。兮兮妈妈搓着手，看得出，她极感动，又极无措，一脸无以回报的表情。莫颜笑着劝她，都不值钱，不过是能让她免于劳累做饭罢了。兮兮妈妈咬着唇收下了。 莫颜赶紧帮她关上房门，生怕晚一秒就看到对方落金豆子。 回到家，妈妈莫洁莲已经在冲凉。莫颜哑然失笑。直觉告诉她，莫洁莲指示她去送饺子，根本没有什么内情，不过是莫洁莲想先冲凉罢了。因此，当她稍后也冲完凉的时候，压根没想过追问妈妈有什么关于兮兮家的事情要告诉她。 挖一勺冰镇西瓜，莫家母女穿着样式最简单的无袖睡裙，光腿儿盘在椅子上，莫洁莲幽幽开口：“兮兮妈妈跟别的男人有私情，怀了兮兮。半年前，兮兮爸爸发现了兮兮非亲生。” “咕。”好大一口西瓜滑进食道，莫颜吃惊，“你说的是真的？” “兮兮妈妈自己告诉我，她不带兮兮到外面玩，是怕兮兮爸爸找到她们。” “……”人生经验有限的莫颜，不知该接什么。 “作孽啊，亏我还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好女人。” “离婚，然后跟兮兮亲生父亲结婚，不就好了吗？”莫颜分解道。 “哪像你说得那么简单！万一兮兮生父已经结婚，并且夫妻和睦呢？” 脑海里晃着兮兮纯真可爱的笑脸，莫颜情绪渐渐低落下来，勺子在西瓜上滑来滑去，已经不大有吃的欲望。 就她目之所及，成人世界也太复杂了，令她心生胆怯，无端气馁。 “不想吃了，我想躺着歇歇。”不顾明显还想再感会儿怀的妈妈，莫颜手撑桌面，站起了身。 没想到，一场午觉过后，莫颜越发难受起来。体力不济不说，还觉得注意力难以集中，硬撑着要起床，才一用力，就头晕眼花起来。 “妈——”她惊慌叫起来，明明用了很大的力气，喊出来却跟蚊子叫相差无几。 胸口一阵狂跳，恶心及呕吐感随之而来。莫颜惊慌之下，顺手抓住桌布，身体倒下的力量，拖得桌布移动起来，一只杯子随之跌落在地，发出碎裂的脆响。 隔壁酣睡的莫洁莲迷迷糊糊睁开眼，细听一会儿，寂静无声，刚要合上眼，忽然惊坐起来：“颜？” 莫洁莲一骨碌爬起床，快步推门进莫颜房间，目光立刻捕捉到一只手垂到床下、一动不动俯卧在床的莫颜。 “颜！” 急奔过去，费力地扳过莫颜，手按在她额头上：“天哪，你发烧了！恶心吗？头晕吗？口渴吗？”莫洁莲连环追问，莫颜半睁着眼睛看妈妈，虚弱地点头。 “八成是中暑了。别怕，妈给你开空调！” 莫洁莲慌里慌张，手忙脚乱地翻找空调遥控器，一时没找到，忽然又想起来开空调需要关门窗，于是改为先去关门窗。门窗关上，再去找遥控器…… 一番忙碌之后，终于全部搞定。空调开了，碎杯子扫了，桌布扶正了。 最近的《颜控蜜恋史》（起点女拼）好看哇？夸夸群里的宝贝们快来留言吧：） 第185章 她当了猪队友 “呀！”莫洁莲屁股刚落座，又叫一声，“我应该先给颜喝藿香正气水！” 这时候的莫颜，已经闭上了眼睛，刚才通红的脸，此刻有些惨白。 莫洁莲站在凳子上，在厨房间柜子的上层找出藿香正气水。盖子都拧开了，一不小心发现已过期，一时犹豫不决，不知道该给女儿吃，还是不该给她吃。 “怎么办？怎么办？”莫洁莲拿着拧开盖子的药瓶子，急得团团转，“给陈吉安打电话？呸呸，给严嵩打电话？” 最终，莫洁莲选择给文豪打电话。 “我现在就过来，30分钟以内到，你准备好她的医保卡。” 文豪镇定的话音很好地安抚住慌乱的莫洁莲。挂断电话后，她将莫颜的医保卡、自己的银行卡都备齐；看见莫颜的睡裙露着胸口和胳膊，又给莫颜在睡裙外套了一件短袖t恤；刚落座，又觉得裙子易走光，正翻找衣柜为莫颜找宽松的裤子，敲门声响了。 “是我！” 文豪的声音。 “来了。” 将衣柜门一关，莫洁莲跑去开门。 “莫颜呢？” 莫洁莲两眼含泪地指指女儿的卧室。文豪径直就走了过去。 莫洁莲跟着往里头走，走了几步，又退了出来。那时候文豪已经打横抱着莫颜走出来了。莫洁莲赶紧帮忙开门。 文豪并不多说话，只快步下楼。怀里的莫颜，像个小火球，体温高得吓人，他哪里还有闲功夫想旖旎心思。 等文豪抱莫颜到楼下的时候，莫洁莲跟着也到了楼下。 “你先坐里面，我让她横躺在座椅上，你揽住她的头。” 按照文豪的吩咐，莫洁莲让莫颜头枕在她腿上，她手扶住莫颜的肩头，不时躺在后排座的她掉下去。 一路闯了两次红灯，很快到离她们最近的公立医院急诊处。路上，文豪打了一通找人帮忙的电话，等他们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有护士推着担架车在等候。 莫洁莲看着眼前有条不紊的忙碌，心里慢慢安稳下来，看文豪的眼光也有些不一样。文豪沉稳、有本事、靠得住的感觉，再一次清晰强烈地印在了她心上。 急诊接诊后，文豪跑上跑下缴费，莫洁莲坐在空位置上等候。不是她托大，而是她的腿隐隐有些发软。阵阵后怕袭来，女儿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不详念头，如蛆附骨，挥之不去。 一小时后，文豪从医院外面的快捷小超市里买了两瓶水和一杯豆浆，走了回来。他坐到莫洁莲身旁的空位置上，拧松其中一瓶水的瓶盖后，递给莫洁莲：“喝点水吧，问过医生了，只是中暑，不要紧。” “中暑……怎么会昏厥？” “医生说，是中暑后没有及时散热，导致中暑程度加深，另外，又因为急剧暴露在冷气中，导致受寒。冷热夹击，引发昏厥。您放心，没有痉挛，医生估计不会有中枢神经受损。” 莫洁莲懊恼地闭上眼睛，她想起她为了节约冷气先关门窗的事，又想起怕女儿暴露给她加衣服的事，以及急着降温把空调开到20度的事……紧要关头，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喂女儿点水，更不要说喂药、冷毛巾擦拭身体了。 “是我没做好。”莫洁莲颤着声音忏悔。 “您不必自责，夏天中暑很正常。现在已经成功降温，莫颜也已经醒过来，等这袋生理盐水输完，让莫颜做个愈后检查，也好令您放心。” 莫洁莲攥着包的带子，没再说话。 内心，她对自己处理不当的懊恼慢慢迁移到兮兮身上。要不是那个小姑娘非要拉着女儿在无遮挡的游乐场里玩，莫颜会中暑吗？ 接着，又迁移到兮兮妈妈身上，要不是她捂着兮兮不让兮兮出门，兮兮会不顾炎热拼命抓住难得的外出机会不松手吗？ 说到底，都怪那个不道德的女人！ “108号家属！”护士扬声喊，“可以看病人了。病人已经转移到输液室。” 文豪第一个站起身。 至下车，被护士用担架车推走后，他就没有看到过莫颜。关于莫颜的病情，都是通过熟人向医生身旁的护士打探出来的。听说可以见了，他刚才还沉稳平静的心顿时波动起来。 车停到急诊室前，他将莫颜打横抱下车，转身将莫颜放到担架车上，看着护士将昏迷中的她推走，确认她将安全无虞，他的小心思才活泛起来。 总觉得，双臂和胸前留着一缕莫颜的香魄，以至于，当他举起双臂，好似又有娇小的身躯伏在他胸口。缴完费后，他坐在莫颜妈妈身旁，忍不住一遍遍回味令他莫名痴恋的抱起的感觉……实在做不到分心跟莫颜妈妈闲聊，他便借口买水，离开了。 当他抬着两条胳膊过马路，招来不少侧目时，他笑了。多少年没有这种顽皮轻快的感觉了？微微低下头，好像还能看到脸色苍白、呼吸不均匀的莫颜的脸……他有些懊悔了，应该趁抱她下楼时低头吻吻那令他神往已久的秀发的。 买水回来的时候，借着豆浆杯的掩护，他飞快地朝现象中的浓密头发深嗅一口。印象中清新如空气的少女馨香，如那记忆中发烫的体温一样，倏忽就占满了他心的所有角落。 他是何等快乐。虽然是隐秘的快乐。 这会儿，猛然听到护士说可以看莫颜了，文豪下意识就疾走起来。他想赶快看看，那苍白的小脸恢复红润了吗？那令人揪心的呼吸均匀了吗……走着走着，冷不丁，他却停下来。 他想起那两条纤细、白皙的长腿……她看到他，会想到他抱裙角凌乱的她下楼、上车难免走光吗？如果他的出现会令她尴尬…… “走呀，我知道输液室在哪里，就在二楼！”莫洁莲一脸欣喜。 “我，”文豪脸上表情凝重，“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急着办，我就不去看她了。” “只一层楼而已，不去看看吗？” “……不了。” 说了有事着急去办，文豪却像脚下钉钉，全无着急转身离开的样子。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奇怪。 第186章 庆祝病愈的方式 文豪揉了揉眉头，像是终于想起要说的事：“体检的事我已经交代给了医生，听医生安排就好。我走了。” 莫洁莲不便留他，怕他真的有事。她按耐住着急见女儿的心，跟他道别，看他转身离开。 待她要转身走时，忽然发现他又转回身，一俟目光对上，他赶紧慌乱地又转了回去，步履凌乱，仿佛被她抓了什么把柄似的。 好在莫洁莲当下无意深究，待文豪离开后，她一路小跑，跑到二楼的输液室。 输液室安放着一排排的椅子，为了节约空间，一些病情不重的输液病人，便安排在输液室坐着输液。 莫洁莲一眼寻到莫颜，而后疾步走过去，蹲在女儿的座位前，摸着她的额头她的脸着急地问：“颜，你感觉怎么样？” “舒服多了。”莫颜露出病后尚虚弱的笑。 “你刚才体温高得吓人，我抱你又抱不动，叫你又叫不醒……” “你就叫了120？”莫颜宽慰似的捏了捏妈妈抓住她的手。 莫洁莲一怔，随后释然。那时颜都昏厥了，不记得是文豪把她抱下来的，也正常。电光一闪，一窍通、百窍通，莫洁莲忽然理解了文豪为什么不肯上来看莫颜…… 呀，有戏！ 她私以为自己最懂男女之情了。一对男女，要是彼此坦然磊落，关系再亲近也不是爱情；爱情必然是充满了小肚鸡肠、争风吃醋、欲语还休、猜忌不休。文豪突然不来见莫颜，不管出于哪种考量，必是动了小心思，这就说明他爱上了。 不是简简单单、说断就断的喜欢，而是欲罢不能的爱上！ 莫洁莲蹲在女儿脚边，仰望着女儿姣好的青春容颜，脸色露出迷幻微笑。照顾女儿的身体，她是猪队友；照顾女儿的爱情前程，她岂能再当猪队友？ 不该挑破的窗纱，就让它留着吧。 等时候到了，由她自己发现，文豪还曾是她的救命恩人，那时感激的情绪必然来得汹涌，缘来已久的感慨也必将为两个人的关系添一把火。 怀着“大局理当这样定”的慰借，莫洁莲一语双关道：“是呀，这时候不用120，还要等什么时候用？” 中暑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袋生理盐水输完，护士又喊她来做了个内科体检。血压、心肺听诊、血常规、心电图等结束后，莫颜和妈妈又等了一会儿，在机器出口拿到各个指标都健康正常的单子，才放心离开医院。 “叫出租车吧，不要再累到了。”莫洁莲道。 中暑的事情是结束了，感冒的事情才刚开始。 “现在我们家也算宽裕了，不必那么节约。”莫洁莲劝莫颜。 莫颜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同意了。她家算宽裕了吗？她虽然打了零工也算有了薪水，可那些工资……暂时不提也罢！ 如莫洁莲所愿，母女二人坐出租车回家。到家后，莫洁莲付了19块的车资，莫颜随口问她：“叫一趟120花多少钱？看病又花了多少钱？” 莫洁莲身子一僵，眼角抽搐，慌乱地结巴道：“你就别管啦。有妈妈在，你就做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吧。” 莫颜吸了一下塞住的鼻子，挽上妈妈的胳膊，心里想的是，她先让妈妈无忧无虑过2个月，她俏咪咪做下的那个惊悚的消息，留到最后一刻再说吧。 母女二人到家已经是晚饭时分。前脚刚到家，兮兮就来敲门。一反往日的热情接待，莫洁莲冷下面，把兮兮堵在门外：“颜颜姐姐感冒了，会传染的，以后你千万别来找颜颜姐姐，不然感冒细菌就要通过你的小鼻子，住进你身体内。” 兮兮半懂不懂，一脸失落地回了家。 不一会儿，兮兮妈妈来敲门，表达关心。 莫洁莲眼睛四处瞟，就是不与兮兮妈妈对视，她扇着手，语气不善：“累着了，不算什么，安安静静歇着就好了。”她把“累”啊、“安安静静”啊咬得那么重，兮兮妈妈脸一红，说了声“祝颜早点好”，扯着不愿离去的兮兮回家了。 从那儿以后，兮兮果然不来敲门了。 第二天下午，莫洁莲照常去上班。 莫颜一个人游走在安静的家里，心里渐渐有些发慌。她好像，越来越不能独处了。一旦只剩下她一个人，便开始不受控制地东想西想，想有一个人总是要敲她的头，爱揪住她的卡福卡不松手，变着花样夸她聪明数学做题能力又提升了…… 网络把地球缩成村子的时代，联系她，给她发个消息，写封电子邮件，就那么难吗？ 唉。 莫颜颓废地趴在床上，实在百无聊赖，就拨通了乔伊的电话。 高中毕业之后，班级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女生，就是乔伊了。想必对乔伊来说，反之亦然。 “乔大神。”莫颜瓮声瓮气地喊。 “我现在顾不上你，正在跟者风聊天。等会儿我打给你。” “重色轻友……等等！你在跟谁聊天？” 乔伊并没有等她，而是火速挂了她的电话。 者风？她没有听错！是者风！ 她不是要争风吃醋啊喂，她只想顺便、随口、偶然问一句，王承佑呢？ 徐清莱不是说，王者风、王承佑一同飞的美国嘛！ 简直一刻也等不得，莫颜直接把电话又打给乔伊。对不起，她也想重色轻友一回。奈何人家乔大神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把她电话摁断。 如是几次，莫颜不仅鼻塞，还心塞。 相隔辽阔的太平洋、纬度距离1.2万公里的地球另一边，王承佑正坐在爷爷身边。卡宴疾驰在美国东部的乡间小道上，他的心，随着入眼的景致越来越荒凉而碎裂。 呜呜，失去网络，跟失去自由有何区别！ 他痊愈了。术后检查显示，果然如主治医生所预言，perfect，100%完美。 大伙儿高兴极了，提议庆祝。他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拟趁机提议将他的手机重新开机。万万想不到，赶时髦的大伯母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庆祝建议：让我们去纽约郊区的农庄住几天！ 第187章 老爷子别有用心 米芝不愿持否定意愿、大伯父不敢持否定意愿，剩下的3个成年人眼中的孩子没有话语权，爷爷同意，郊区农庄之行马上启程。 王承佑自知没有否定权，但，要是提前知道纽约的郊区如此郊远、荒僻、无人烟，他真的是拼死也要否一回！ 两辆suv行在路上，伯母的宣讲通过蓝牙音箱，同时响在两辆车内。 这是一个无网络覆盖的纯天然农庄，庄主追求回归慢生活，放空心灵……blabla，伯母有很多溢美之辞，王承佑只记住了一点：无！网！络！ “这里，也算纽约郊区？” “承佑，别孤陋寡闻了，你要知道，连整个新泽西都属于大纽约地区呢，这里当然算纽约郊区！” 伯母用纯熟的汉语回答道。 为了讨好爷爷，伯母这位土生土长的渥太华妞也算拼了，竟然在本国练就一口只串那么一点儿味的普通话。只要有爷爷在场，就算碰到不会说的词，也坚决不用英语。 不仅如此，对中国文化也不可谓不精通。 “新泽西是上帝的后花园，你这位帅气的公子，不想听笛品茶觅桃花？我家老爷，你伯父，还想逃脱案牍公文铜钱事呢。跟随我，我带你们去做逍遥客！” 王承佑：“……” 王者风：“……” 按照这位洋伯母不知从哪旮旯角挖出来的理论，人活一世，本可以是世间豪侠，是虚幻的功名利禄，诱使人们委屈自己，自愿困于琐事。而后，人们渐渐变得受阻、卡顿，烦躁，没有耐心，失去爱的能力……可是生活惯性的力量，又使人们无力逃脱！ 是时候体现认识她的幸运了！ 她带大家逃脱，逃到一个连接天地能量的人造母体子宫里，置身其中，敞开自己，疗愈内在，从而实现辨识真伪、活出天命的目的。 王承佑两眼含笑一脸平静，内心则疯狂咆哮：无网络啊无网络！ 王者风也是一脸欲生欲死的悲催像。他倒无所谓退回去过几天原始人的生活，他在意的是，人人都拿他当透明人！这几天，他总算知道那个脸蛋儿婴儿肥的小堂妹叫安娜。除此之外，人际一无进展！ 车几经拐弯，最后停在一家四下望不见邻居的三层小楼前。 “耶，我们到了！自助吧。撒欢跑吧。” 只有小堂妹安娜一个人听话地撒欢跑了出去，她看到一只小羊羔。 王承佑扶爷爷下车，环顾一圈，远处有树林，耳边有流水声，身后是起伏不大的草坪。 “妈妈！主屋后面还有2幢房子，是我们的邻居吗？” “你说的对，安娜宝贝，那里就是你怀里小羊羔和它亲戚们的家；以及，车库和客房。” 噗。米芝忍俊不住，轻笑出声。 怪不得有人说外国人简单……这位妯娌，真担当得起“天真”二字。 “妈妈，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抽了个空，王承佑问米芝。 “大概住到你爸爸来。”米芝抚了抚儿子苦楚皱巴的脸，无奈地说道。 她也好想离开呢。原本，她在家里是一家之主，说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绝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这里就不同了，她是小儿子第二次娶的年轻女人，总有些来路不正的感觉，不能扬眉吐气地公然表露自己的喜好，只能唯唯诺诺什么都喜欢什么都愿意。 王者风漫步过来，母子便停了悄悄话。 一直淡漠着一张脸，用漠然和傲气抵抗别人对他的忽视的王者风，也就见到米芝的时候，脸上才有暖色。 “米姨，前面树林里有一条浅浅的小河，稀奇的是，里面竟然有小鱼。” 米芝勉力笑了笑。她想说，当年她小的时候，随便一条小河，都能看到小鱼……算了，她还没老呢，不能总是忆当年。 “是吗？走！佑，我们一起去看看！” 一左一右，米芝带着两位小伙子去树林。 王者风殷勤地带路。 他依然没有改观对小辣鸡的鄙视，但相较突然冒出来的冷脸亲戚，他还是更愿意跟小辣鸡在一起的。 背后三层独幢主屋的二楼，寡言的爷爷透过大玻璃窗，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母子三人，不无威严地问垂手立在身旁的大儿子：“你给老二打电话了？” “打了。” “如实说了？” “说了。” “他怎么说？” “爸爸，老二你是了解的，即使他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当即表态说的。” 王承佑伯父走到窗前，将打开的窗户关上，顺便也望了望行将走进树林里的3个背影。 “爸爸，我想，老二接触他比我们接触他的时间长，对他应该是有了解的吧。” 爷爷摇摇头：“一叶障目。他心里怀着对那个离婚女人的歉意，未必看得清楚这个儿子。” 王承佑伯父不再说话。刚才父亲问他老二怎么说，他轻描淡写说老二即使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当即表达。其实，他在撒谎。 将要离开纽约城的时候，他按照父亲的吩咐，给弟弟王宸打电话，坦诚告诉他，自从他走之后，他和父亲有意无意忽略王者风，暗中观察王者风的反应，想借此快速了解他的品行。 弟弟王宸听到这里，意外地沉默了。没有说笑，没有追问。那沉默里，矗立着深深的不赞同。隔着电话，他都感觉到了。 他咳了一声，接着说，他和父亲一致认为，王者风这个孩子太阴郁了。敏感，心事重，目光不善，冷淡，傲慢。总而言之，不够阳光明朗。他特意强调，这是他和父亲一致得出的印象。 王宸哼了一声。那一瞬，他有些分神，以至于自己也不确定，弟弟是“嗯”了一声，还是“哼”了一声。不同的音，表示不同的含义，当然很重要。 要是“嗯”，就表明他知晓了，会认真考虑。 要是“哼”，就表示他不认同，觉得他们无事生非。 他这个夹心饼，很是为难啊。 他才无意插手弟弟王宸的家务事，奈何老爷子放不下心，非要借着看承佑的名义，观察一下他忽略十几年的二房长孙。 第188章 再试他一试 没办法，王承佑伯伯只好把老婆也串掇来，协助制造气氛。 就在他暗自追忆是“嗯”还是“哼”的时候，弟弟王宸又开口了：“爸爸年龄大了，顽固偏执也就算了，哥哥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你们这样刻意冷落者风，厚道吗？” 好嘛，他算是明白了，是“哼”不是“嗯”。 秘密电话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每逢他想起这通电话，偏头痛就有隐隐发作的迹象。这会儿老爷子问，借他个胆子也不敢照实全说。已然是二次患癌的老爷子，阳寿无多，他就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要咬牙把他哄高兴。 何况，他也是真的觉得王者风阴郁了点。 “老二不表态，说到底还是不认同啊。要是认同，不会不表态的。”老爷子拐杖将地板杵得咚咚响。 王承佑伯伯不敢接话。 真是知子莫若父。老二不仅不认同，而且不认同到了出口否定的地步。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试他一试。这回，要拿出确凿的证据。” 王承佑伯伯简直要跪地。 拿不出证据的，二弟已经发飙了，他们要整出来一个拿得出证据的，二弟还不赖他们栽赃诬陷？ “爸，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怎么？你要半途而废？你不关心你弟弟！你这哥哥当得是不是太自私了？” 王承佑伯伯马上低头，认错。 哄……自己选的路，他咬牙哄到底！ 绿意盎然的树林里，野生草本植物葳蕤茂密，在小河边玩了一会儿的王者风突然打了个冷颤。他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并未看到任何异常。 米芝看了他一眼：“冷了？那我们回去吧。” 王承佑拿了根枝条，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击着水面：“好想回……家。” 安娜牵了一条狗跑过来了，一路笑声不断：“米婶婶！米婶婶！快看，牧羊犬！” 王承佑眼睛一亮：“安娜！我问你一件事。” “你要问我从哪里找到这么漂亮的一条犬吗？” “不，我问你，你玩不玩微信？wechat？” ……我是王承佑赫然发现曲线救国新大陆的分界线…… 周一，莫颜拖着感冒腔去上班。到青枫之后，她把她的3岁孩童房间设计初稿交给了正哥。正哥只看一眼，就“哇哦”一声叫出来。 莫颜捂着胸口看正哥。 “哎呀，你知道吗？我们本来对你不报期望的！” 正哥一脸若狂般欣喜，捏着莫颜的草稿纸去找戴维去了。莫颜的草稿，与其说是房间布置，不若说是游戏床的设计。双层带旋转滑梯、透明衣柜门、二层月亮船床、一层蒙古包帐篷，妙的是，莫颜将它们优雅地组合在了一起。 “我看行。”戴维看过之后，下结论。 “给我们师傅看一眼。”正哥兴奋道。 祝海辉祝工昂头看这幅手绘图的时候，文豪正好路过。 “汤森！你看，我小徒弟的奇思妙想。”祝工一把抓住文豪的衣袖。 “不错。”文豪朗声评价，“是条思路，我建议既然要新奇，就把新奇做到极致。” 祝工妙接：“我也是这种感觉！不谋而合啊。你我真英雄！”当谈论工作的时候，祝工便像换了一个人，活色生香起来。 正哥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一脸不知所云的茫然，忽听文豪夸她：“不错，正哥，年轻人有想法！” 正哥更迷糊了。夸莫颜干嘛提她的名字？ 这时，祝工幽幽接道：“我小徒弟，是莫颜。” 步子已经迈出去好几步的文豪猛然回首，看到了缩在正哥身后的莫颜：“你好……好样的。”将疑问句硬生生坳成感叹句，他做到了！ “你好些了吗？”这句承载太多感情的问候，看来是问不出口了。尤其是，他仔细地观察莫颜，想从莫颜脸上看出点异样，失败了。 除了被夸有些喜形于色，今天的莫颜看他的眼神，跟上周的并无不同。带着些许疑惑和失落，他强迫自己转身走开。 “来来来，莫颜，我跟你说道说道。你也听到了，刚才汤森也说，要把新奇做到极致。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说，床是不是还可以多想些有娱乐功能的组合方式？像积木一样，多样组合，甚至可以将部分组合暂时收纳起来，等到4岁、5岁、6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祝工讲得头头是道，莫颜听得津津有味。 以至于，中午的时候，她只顾得上放飞想象力，都忘了去星茶店围堵星辰。第一次，她投入地享受了一把全情工作的快乐。 快下班的时候，莫颜的手机响了。 不看还好，一看简直要气哭。是昨天多次摁断她电话、隔了一天半才想起来联系她的乔伊。 “莫颜，你不要生气，我在你公司楼下，用实际行动来赔礼道歉来了。话说你几点下班？” 莫颜嘟起嘴巴，犹豫着要不要干脆让乔伊在楼下多等她一会儿。 出办公室门找下属问事的文豪恰好看到她嘟起嘴巴，又娇又横地对着电话说：“我要惩罚你！不告诉你我下班的时间！” 那一瞬间，他的心，好似也承受了一场来势凶猛的热寒夹击！ 直觉告诉他，电话那头，一定是当初开车跟着她的那个男生！对，另外一个高中男同学！ 暗中捏了一下拳头，此时的他，除了假当一无所知地离开，没有第二种选择。该死，王承佑去哪儿了？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由他出面彻底扫清的吗？ 文豪觉得，有必要联系一下那个叫星辰的漂亮孩子了。 星辰正在玩游戏，玩一个叫2048、既不刺激又不需要动脑筋的游戏。他警觉地抬头，店内四下无人，除了趴柜面打瞌睡的章欣悦……不对，好像有个戴连衫帽的男子在窗外逡巡几个来回了。星辰正要起身，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二表哥”。 “星辰，我是文豪，王承佑最近去哪里了？” “谁在问？” “你脑袋被门夹了吗？我刚说过，我是文豪。”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问还是莫颜问？” “有区别？” 第189章 文豪与星辰的私人通话 星辰想了想，回道：“不是很大，但有那么一点点。” 文豪心里汩出一股柠檬酸，负气道：“如果莫颜问呢？” “他去美国了。” “要是我问呢？” “他去美国看病去了。” 文豪心急跳2拍，一时不知道该先表怜惜，还是该先不厚道地微笑。停顿一刻，理性占据上风。 “什么病？要紧吗？” “谁知道。看样子死不了。” 文豪手指敲击桌面：“听你的意思，莫颜还不知道王承佑生病的事情？” “反正不可能从我这里知道！相信你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文豪无声笑了笑，表示认同。停了会儿，他又开口：“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如果你知道，麻烦告诉我，我好躲着点。” 文豪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托你转告莫颜，但是你并没有那么做？” 星辰用沉默表示默认。 “你为什么没照做？”文豪内心藏着一丝说不出口的疑心——莫非，星辰也喜欢莫颜？就在这时，星辰的回答响在他耳边：“我若照做，岂不是对不起从你这里拿到的可观的零花钱？” 文豪笑了笑。直觉告诉他，星辰的回答不一定真实可靠；不过，这种做法他倒是无可挑剔的。 结束与星辰的通话后，文豪决定，在王承佑缺席的这一次，应该由他出面解决掉那位可恶的第三位追求者。 看看离下班还有一刻钟，文豪走出办公室，脸上洋溢着富有感染力的笑容。他走出自己的独立办公室，站在办公室门口，对着大工作区的同事们拍了几下手掌，掌声吸引众同事看向他。 “最近大家辛苦了！上半年的财务报表出来了，我们的净利润比去年同比增长20%，行业低谷期能做到这样，相当不易。为了表达我对诸位同仁的感谢，今天我做东，请大家风华楼聚餐！” 办公室的气氛顿时有点燃，不少同事忍不住鼓起掌来。只有财务室的同事有些发懵：财务报表三个星期前就递交上去了呀。 莫颜目光流转到意气风发的文豪身上一下下，就垂下眼眸。她感冒，没胃口；再说了，乔伊在楼下等呢，别的日子可以放乔伊鸽子，今天不行。 文豪呼吁大家赶紧把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争取当下班后的第一波食客。办公室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氛，大家说着开怀的话，关机的关机，收拾背包的收拾背包。莫颜默默起身，她要找师父祝工告假，不料，祝工刚好离开座位。莫颜四处望，望见了正哥，就跟正哥说了说。 正哥一边表示惋惜，一边嘱咐莫颜回家多喝水，多休息。 下班时间到，大伙儿一窝蜂出门。电梯盛不下，热热闹闹地分了好几拨，陆续走到公司斜对面的风华楼，到了文豪说出的双桌包间。文豪紧随其后，到包间目光扫一圈，悲催地发现，他本只求一人，然而，缺的就是这一人。 “莫颜呢？”着急之下，文豪出声询问。 大家闻声左顾右看寻莫颜，正哥朗声接：“她感冒，没胃口，我让她回家了。” 文豪没再追问，别人也没多想，只正哥，觉得身上宛若被目光刀割过。联想到老大太阳打西边出来请他们家里坐，二话不说马上进屋帮莫颜取相机，今儿又于二三十人中一眼看到莫颜没在……啧，童秘书的小道消息真准！ 话说莫颜随大流收拾东西下班，大伙儿右拐，她向左。走过拐角，看到手持小猪佩琦氦气球的乔伊。 “送给你，我的道歉礼物。” 莫颜接过这只精致的猪猪女，冲乔伊笑了笑：“好啦，我原谅你了。” 她必须得原谅乔伊呀，她还要从乔伊这里打探王承佑的情况呢。小话题从王者风开始谈起。莫颜说，她觉得高中毕业后，乔伊与王者风的联系反而多起来。乔伊一脸此地无银：那还不是因为我终于有手机了嘛。 见乔伊笑得荡漾，莫颜切入正题。 “昨天你们都聊些啥？” 乔伊做回忆状，聊了些啥？ 似乎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琐碎小话。 王者风说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如此思念妈妈的青菜小面；说跑到纽约四五天，天天闷房子里不说，耳边竟然没有听到一句外国话。 他还说，终于要转移了，还以为会不一样，结果，的确不一样——更糟糕了，这下，连人烟也看不见；说他住在一幢底层是车库，二层是两间客房的小楼里，前面有幢三层主楼，后面有幢漂亮的木楼——你绝对想不到，那是7只小羊的家！ 他说房东之所以养羊，是因为以务农的名义买这块地会便宜很多……嗯，就是这么东拉西扯，她跟他聊了快1个小时。可是，把这些小话题转述给莫颜听的话，仿佛撕开她与者风之间的隐秘的亲密感，她有点不乐意。 “没什么，瞎聊。” 乔伊摆明了不肯分享，多少挫伤莫颜的自尊。莫颜翻飞的睫毛翩然落下，想给受到打击的内心些许疗愈时间。不过，才一秒，想知道王承佑现状的想法便强烈如海啸，轻松就战胜了她的腼腆与自尊。 她开口，费了不少劲，实际上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那他有没有提到王承佑？” “什么？” “他有没有提……” “不，这句我听到了。我就是吃惊而已。你竟然没有王承佑的消息？不不，我是说，王承佑竟然没有联系你？他甚至……” 乔伊语不成句，情绪激动，“是”又“不是”地说了半天，加上乱挥舞的手，莫颜有些眼花。她热切地望着乔伊，可是乔伊说着说着，却住了口。 “甚至什么？” 乔伊安静下来，眼里涌出温柔与疼爱，不说话地看着莫颜。莫颜被她看得心里发慌，继而鼻头发酸：“你告诉我，总胜过我胡思乱想。” 乔伊耸耸肩：“他甚至给我发了一条语音，可惜那时候我在外面，很吵，等我找到安静的地方要重听的时候，那条语音撤回了。他声音听上去情绪不错。我一直以为，他跟你有联系的。” 第190章 纵容自己的女人 莫颜勉强挤出一个笑，明明是要笑的，眼睛却迅速潮湿。想说点什么，可又怕一开口就忍不住掉眼泪。她用手背飞快擦了擦鼻尖。每逢想哭的时候，鼻尖就忍不住发痒。 她所能想出的他不联系她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不在乎她。 只有他根本不在意她，才会这样随意地忽略、冷淡她。 年轻的自尊心受挫之外，敏感也被激发出来。她想到门不当户不对，想到她的贫穷。可再穷，也是有感情、有尊严的人。 莫颜于是昂起头，抿着唇，牙关紧闭，露出宁死不屈的神勇模样。幻觉中，她已经把眼前比她高半个头的乔伊，想成重新归来的王承佑。王承佑像重来没有离开过、也重来没做过离开不联系的事一样，笑嘻嘻，试图像寻常一样亲昵地拉她的胳膊，被她激烈地甩开。 她心里有股子滔天的委屈。她想问问他，到底拿她当什么人？毕业前膏药一样跟她腻在一起，欲语还休地深情注视她……突然之间，又180度转弯，离开她，再也不睬她！他以为他有什么超能力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地对待她？ “莫颜！” 乔伊嗔怪的声音响在耳边。 笑模笑样的王承佑像破裂的肥皂泡，嘭，碎裂随风去，眼前是被猛烈甩开手的乔伊。 “对不起，我累了，想回家。” “好吧。我送你。” 乔伊看出莫颜的伤心难过，出于一种善意，她没有说破，更没有再提王承佑，而是默默陪她等公交、坐公交，一直把她送到她家楼下，才离开。 乔伊走后，莫颜木着一阶阶爬楼梯，回家。家门口站着一个人，人高马大的壮硕身影，令她一时没有认出。原来是王者风的妈妈祝阿姨。 祝阿姨越发发福了。肥胖令她格外难以忍受夏日的炎热。她热得脸色绯红，手里捏着一方手帕，不停地擦汗，看见莫颜回来，松了一口气：“你妈妈跟说我，你很快就回来了，我正琢磨怎么这么慢呢，可算看到你了。快开门，让我进去歇歇，凉快凉快。” 莫颜对祝阿姨有种近乎天生的敬畏感。最初源于她高高在上、滔滔不绝地指正莫洁莲在恋爱上的不对之处，年幼的她伏在莫洁莲身上听多了，虽然听得半懂不懂，确凿是又敬又怕的；后来，得知她就是男神王者风的妈妈，几乎整个高中期，一直悄悄拿她当准婆婆敬畏着。 所以，中暑初愈、感冒尚烈、情绪低落的莫颜，听了祝阿姨的话，仍旧打起精神乖乖照做。 “我买了点水果，在门口，你自己拎进来。” 祝阿姨有小半年没来莫颜家，来了仍旧熟门熟路当是自己家。她脱鞋、倒水、进莫洁莲房，开空调，一气呵成。做完这些，一屁股坐在莫洁莲的竹席床上，喘着气儿对莫颜说道：“快把我外面倒的水给我端来。你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 莫颜默不作声折身将那杯凉水端给祝阿姨，后又走到窗前将打开的窗户关上，当她走回来要关卧室房门的时候，祝阿姨高声制止了她：“现在不流行开空调的时候关得严丝合缝了，会得空调病的。我说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斤斤计较的本领倒先学会了，寒碜伐？” 莫颜低下了头。她怕自己忍不住瞪她。 “对了，莫颜，你高考分数可行？报了哪所学校？读什么专业？” 莫颜搪塞：“不咋好，报了个没名气的一般学校，选了设计专业。” “要我说，你就应该美术生一条路走下去的。可惜，爹不疼，娘没本事，生生耽搁了。可怜呐。” 本来就情绪低沉的莫颜，此刻差点兜不住内心呼啸汹涌的伤感，她垂着头，后背靠在墙上，两手抱着臂膀，典型的防御姿势。 祝阿姨喝完半杯水，起身将水杯放化妆桌，重回床的路上，一把扯过莫颜，神色严厉地批评道：“多好的衣服，被你这么在墙上磨，还不磨破了！” 莫颜边趔趄边惊愕。什么时候，祝阿姨变得这样令人难以忍受地颐指气使了？！ 是失败的婚姻、被骗的财产、离开她奔前程的儿子？还是她自己对自己无底线的纵容？ 借了一把化妆桌的力，莫颜站稳，看了一眼小山一样坐在妈妈床上的祝阿姨，报复心起。只见她甜甜一笑：“祝阿姨，我班上的王承佑，他跟我说他是者风同父异母的弟弟。你知道吗？最后几个月，他俩在我们学校出尽了风头，俩人直接包揽了学校的第一和第二名，果然是有优秀基因的人！” 祝阿姨脸色一变。自信与优越感不见，却而代之的是不甘与恼怒。她从每月一次打给者风班主任的电话中数次得知儿子第一名被抢的事情。 “我儿子去了美国，读了哈佛，学校还给录了像，说要上荣誉墙。” 莫颜竖着耳朵，等着听下半段，祝阿姨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可是你班上的王承佑，却只能读个没在那个什么长藤上的什么学校！” 莫颜本来就在地下室的心，咚一声，朝地下十八层掉去。 所以，他到底还是去了斯坦福大学！ 莫颜拿手背来回蹭鼻尖。 就在一大一小意味不明地互瞪眼的时候，门外响起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莫洁莲回来了。 祝姐姐在电话里说顺路来看她，她婉言说上晚班很晚才到家，心意领了；祝姐姐却不肯就此离去，自作主张说等莫颜下班好了。通话结束，她坐在气派的奢店真皮椅上，总觉得莫名心虚。 那时店长正好在，莫洁莲便向店长告了几个小时的假，提前回来了。推门进屋，看见厨房间餐桌上，祝姐姐带来的水果倒很实诚。大粒的苹果、大根的香蕉、新鲜的葡萄……自从她钱财被男人组团骗走后，印象中她还从没有像这回这样大方过。 可越是这样，莫洁莲越心虚。 将路上买回来了3样熟食放进冰箱冷藏室，莫洁莲笑模笑样探头跟里屋的祝姐姐打招呼。 第191章 面目可憎与不可憎之间 莫洁莲的到来，缓解了莫颜和王者风妈妈之间剑拔驽张的气氛。 莫颜趁机溜回自己的卧室。 者风妈妈猛然看到依旧窈窕美丽的莫洁莲，心里不禁醋意大翻。悲愤之下，她几乎忘了她此来的目的：寻找遗失的优越感。 她抓住莫洁莲的手腕，拖她坐自己身旁，毫无预热，直接大力炫耀起儿子的伟大前程来。 莫洁莲含笑听着，不时点头祝贺，可祝姐姐却总觉得不够劲。 哪里不对？ 哦，原来是莫洁莲眼中没有流露深切的羡慕！她只是嘴巴里说说恭喜而已。 缺了由衷的羡慕，缺了烧心烧肺的嫉妒，她寻到的优越感就成了无根浮萍，活力有限，不能供她一回忆就忍不住沾沾自喜。 “你家颜，可有什么光明的出路？”嫌莫洁莲不给力，祝姐姐手动拉仇恨。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就是要迫使莫洁莲直面她不聪慧且前途暗淡的女儿。 “我家颜啊……” 令者风妈妈始料不及，刚才还笑得温婉的莫洁莲，提到女儿莫颜，顿时笑容放大100倍，鱼尾纹都笑出来了。莫洁莲怀着终于扬眉吐气的快感，体己一般，凑近，压低声音，亲亲密密跟祝姐姐讲了莫颜的爱情。 莫洁莲讲了文豪的沉稳，文豪的才气，文豪的嫁娶心，文豪的行动力……从最开始的偶遇，到后来的买画、送衣，直至最近的看病。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好女婿的形象，被莫洁莲完美雕刻出。 “大你女儿11岁？”者风妈妈别有重点。 莫洁莲：“……” “大那么多，你女儿同意？” 莫洁莲懊悔起来。直觉告诉她，恐怕她又做了一次猪队友，把不该泄漏的消息泄漏给了最不给听到的人。 “嘘——颜暂时不高兴提这件事。文豪向她保障，绝不勉强她。一切等她长大些再说。” 者风妈妈神色复杂地瞥莫洁莲，想提点什么反驳意见，一时又想不起。 “我回来的路上买了点菜，祝姐姐吃过晚饭再走吧。” “行。” 莫洁莲起身煮青菜面。祝姐姐说过，最爱青菜细面。 莫洁莲冒着炎热到厨房间煮面的时候，者风妈妈就仰躺在莫洁莲的床上，两眼有些失焦地望着天花板。有一个她从来都刻意回避的想法，如今重新浮现心头：还是女儿好啊。 女儿可以找个有本事、肯为你花钱的丈夫；儿子只可能带回一个傲娇的、只会花你的钱的小女人。 想到儿子不几年就会领回一个狡猾、挑剔、难搞的小女人，祝姐姐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是不是应该及早替儿子物色一个她驾驭得住的姑娘？ 小20分钟后，莫洁莲在外间宣布开饭了。者风妈妈第一时间走出空调房，眼睛一错不错地落在莫颜身上。这丫头，几乎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不仔细看还不觉得，仔细一看，当真是出落得水灵、漂亮了。也就家教修养差了点，不过，她可以加以调教。 者风妈妈继续打量。 看胸前，离完全发育还差那么一大截儿，不过，已经落了腰，生了臀，一副好生好养的底子。最关键的是，这丫头人单纯，没心眼，加上她单亲长大，娘家不给力，将来不足以与她抗衡。 一番评估下来，者风妈妈笑了。她不无得意地想，要是之前她转过这方面的心思，时不时在耳根子软的莫洁莲那里吹点小风儿，哪有后来的老男人什么事儿！ 大家落座，开始就着莫洁莲买回来的熟食吃青菜面。 者风妈妈冷不丁开口，对这莫颜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做起事来就是没分寸。你说你好好一个小姑娘家，明知道打工的老板喜欢你，还继续在人家公司打工。这不是对自己不负责，不是让自己置身狼窝虎口吗？” 莫洁莲口中的面，直接跌落桌面。 祝姐姐你违规！说好不在莫颜面前提这事的。 莫颜一时反应不过来，夹菜的手握着筷子停在半空。 “往严重里说，你这是在零售你的色相！你就缺那点钱？你缺阿姨我借给你！再说了，离了那里你就找不到别的实习单位？那不是还有满大街的麦当劳、肯德基吗？” “那个男人大你足足11岁，什么世事都经历了，你就不恶心？你缺父爱吗？” “啪。”莫颜将筷子扣在桌面，站起身，冷冷说句“我饱了”，踉跄着跑回自己卧室。并没有摔门，房门只是被她轻轻关上。 莫洁莲像只被斗败了的公鸡，目光追着女儿的后背，直至她关上门。懒得看祝姐姐，她垂头丧气，语气低沉：“祝姐姐，我是拿你当自己人，才讲给你听，不是为了让你羞辱我女儿的。” 者风妈妈跟着神色严肃起来：“忠言逆耳。你平心静气想一想，我说的哪一句话不对？做母亲，尤其是女孩的母亲，务必得稳重，哪能像你这么轻浮，了解还没有了解全呢，就想着嫁了。 我问你，这文豪家里有几口人？爸妈是干什么？有没有兄弟姐妹？他从前结没结过婚？” 果然，莫洁莲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她一直怵文豪事业有成的气场，没敢以长者自居，问东问西。以她的思维，一个能挣钱又爱女儿的男子，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男子。 “婚嫁是一辈子的事，得从长计议。依我看，你至少要等莫颜大学毕业后再动这个心思。” 者风妈妈心中暗算，儿子5年后回来，与她口中的“大学毕业后”，时间也基本吻合了。 她说得义正辞严。 莫洁莲听得不由反省……一反省，还真吓一跳。 她从女儿那里听说，文豪根本不姓“文”，而是姓“汤”；她又想起春节前后，足足有一个月，连严嵩都有所表示，他这位在她这里排了号的追求者，连除夕夜的短消息都不曾发过一则。 她怎么就眼睁睁地把它们都忽略掉了呢？ 她不会真的是掉进钱眼里只认得功成名就吧？ 在大暑天里，莫洁莲反省出一身的冷汗。再看祝姐姐一本正经的严肃面孔，突然就不那么可憎了。 第192章 消失一个月的原因 “谢谢姐姐提醒我。” “我一向说话不中听，但我确凿是拿你当自己妹妹对待的。” 有祝姐姐这句肺腑之言，莫洁莲直生出感动来。 当晚，祝姐姐走后，莫洁莲调整了自己的思想。 她在“不再拉拢表态”与“追问文豪情况”之间，选择了前者。反省及告诫自己之后，莫洁莲去敲女儿房间的门。 她能接受祝姐姐的直谏，脸皮薄的女儿未必能。 “颜，你祝阿姨已经走了，开门，妈有话想给你说。” 拖拖拉拉，过了好一会儿，莫颜来开门。意外地，她脸上表情甚是平静。莫洁莲准备好的安抚话，反而无从出口。 “你出来再吃点儿吧？” 莫颜垂下眼眸，点了点头。刚才没吃完被莫洁莲收进冰箱里的冷面，拿出来继续吃。 “你祝阿姨说话向来不好听……” “妈，今天我们不讨论这个，行吗？” 莫洁莲看了看眼前肃穆的女儿，马上点头答应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母女二人早早分开去睡。莫颜洗过淋浴，拿了把扇子，对着面孔慢慢摇。门窗尽开，虫鸣声，蛙叫声，声声入耳。明明在市区，杂居的王家渡却从不乏这些时令昆虫、小动物的热闹。 蚊香燃烧发出木香味，莫颜贴墙坐在床上。 她在想心事。只是这一次，心事不再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而是，无可回避的金钱压力。 事到如今，悔亦无可悔。 确切地说，早在一个月前，她怀着毅然决然的心情，走进融华致那间高考报名咨询室时，就注定了悔无可悔。 唉，自己还是太义气了。如今，只能独吞苦果。 莫颜的嘴角抽动，闪现一丝苦笑。 第二天，她还是要去青枫工作室去上班。无他，她需要钱，而她还未年满18周岁。除了文豪不签用工合同却给她计薪酬，她找不到第二家肯用童工的公司了。 话说文豪头天晚上大手笔请同事们聚餐，本意只是想阻止莫颜去约会，结果以惨败告终。莫颜依然去约会，而他，心不在焉地在同事们的聚餐上呆了半小时后，就提早离开了。 “听说老板走后你们更放松。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童秘书，照顾大家吃好！明天见！” 朗声笑着跟大伙儿告别，才吃三分饱的文豪无处可去，就去了发小们常聚的滋美轩。 仕匀听说他要来，很快组了一个局。除了娉婷，另外2位发笑招之即来，当然，那两位花花公子不出意外地又带了两位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新女伴。 4男2***阳比例失调。 其中小四口没遮没拦地感慨起来：“娉婷走了，空了好多。最近她网上也不活络了，你们谁知道她的近况？” 余下2个男的赶紧咳两声，掩盖有意不接话题的尴尬。 文豪神色无异，恬淡地吃吃喝喝。问话的小四噗嗤笑出声，指着文豪叫：“你丫挺越来越有老大的派头了。我记得论年纪，分明是仕匀大的。” “可仕匀的餐厅，豪哥参了40%的股。” “不服！”小四笑着叫，“你个家族弃子，连继承你爸家业的权力都被剥夺了，怎么有本事把娉婷一夜之间弄到国外去了？” “小四！别乱说！”与小四同来的哥们儿制止他。 “我哪句乱说了？签字放弃继承权，一次性拿全补偿，这是豪哥2年前自己亲口跟我们说的。豪哥，有错吗？” 文豪轻笑着摇了摇头。 “瞧，他承认的。豪哥在国内，娉婷舍得去国外？不是豪哥开口，谁能把娉婷支走？豪哥，兄弟我说得对不对？” 文豪啜了口酒，再次笑了笑，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瞧，他又承认了！于是我就超级纳闷了，你个家族弃子，怎么就一天天生出老大的派头呢？” “小四，你喝多了。”文豪避而不答。 “我没醉。我心里清醒着呢，我还知道他心里喜欢娉婷……”小四摇摇晃晃的手，指向仕匀。仕匀血涌大脑，红着脸，站起身就去拉小四：“喝醉了就老实躺着睡觉去！” “没醉，我没醉……”小四被他的女伴和仕匀搀扶着，离开了包厢。包厢里剩下文豪和另一位发小。发小的女伴尴尬地只敢运筷如飞地埋头苦吃。 “早知那憨货这么不经喝，我刚才就让他少喝些了。” “没事儿，又不是第一次酒后吐真言。” 不多久，仕匀擦着手回来了。絮絮叨叨地汇报说小四吐了，唱起荒腔走板的歌儿，直把床当卫生间，说要尿至少半人高……余下的人听着听着，尴尬劲儿就闲散了，聊聊各自的工作行情，谈谈忽而又热起来的股市，说说认识的什么人的神奇近况，转眼酒足饭饱。 “喝酒不开车，我帮你们叫了代驾。”仕匀招呼发小。 “你没喝，你送我回去。”文豪勾住仕匀的肩膀，不由分说道。 “行。” 5分钟后，仕匀驱车上路。文豪坐副驾驶位置。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仕匀拍了拍手下的方向盘，感慨一句，三日不见，鸟枪换炮，这陆虎果然比以前二三十万的车开着有感觉。 文豪露出无奈的笑，说没办法，怕被坐奔驰上放学的情敌比下去。 仕匀被逗得大笑。笑声落定，车内涌起一股混着新皮革味儿的决心。果不其然，文豪用换了一个腔调儿的声音开口。 “让娉婷出国，你怨过我吗？” 仕匀脸上的笑容消散。他目视前方，好像没有听见文豪的这声问话一样。文豪看了仕匀一眼，继续开口。 “我春节的时候去了一个月陪她，那完全是协议的一部分，跟她之间并无特别的事情发生。”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能迫使她出国。我只是告诉她，照这样下去，我跟她之间绝无关系改善的可能，不如她出国，换一下环境，给自己一段重新认识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文豪断断续续，像是随时想起什么随时补充，向仕匀坦诚相告他与娉婷之间的近况。 第193章 书生夜宿遇妖狐 仕匀将车稳健地行驶在路上，不插话，也不看文豪。 “她只用了5分钟就同意了。提的要求是一年2次过去陪她。只要她提前3个月通知我，我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每次去的天数她说了算，但最多不超过1个月。” “她选了阳光充裕、有山有水的加利福尼亚。本来要选芝加哥的，我觉得硅谷人文环境好一些，她听从了建议，在hardrock小镇租了一套二室二厅的公寓房。我跟她说，露富没有好下场，她说她会低调的。” “我介绍了几个以前的留美同学给她认识。她看上去挺有兴致的，决心在加州的两年学会冲浪。我没给她介绍未婚年轻男，也没有撇清我跟她疑似恋人的身份，主要是想给你多留点先机和胜算。” 仕匀依旧没有说话，不过，看上去脸色轻快多了。 “前天，我收到她的消息，要我8月底抵美。我猜，她是要我错过莫颜开学的日子吧。你到时候，打不打算跟我一起去？” 仕匀瞥一眼身旁的文豪，看得出，文豪问得很真。 “餐厅离不离得开是其一，我更怕的是，我心潮澎湃地飞过去了，她看到我当即冷下脸，质问我干吗要去当电灯泡。” 文豪将胳膊枕在头下，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反正消息我透露给你了。你自己斟酌。” 车行顺畅，到了文豪家的地下车库。两个人坐在一片昏暗里，都没有急于离开的意思。 “你那小姑娘，追得怎么样？”落下车玻璃窗，燃了一根烟，仕匀问文豪。 文豪有些茫然：“不敢追。怕她跑了。” “哼嗯。”仕匀猝不及防笑住猪叫声，“没有开玩笑？” “我有点怕。”文豪侧过脸，不无忧郁。 “怕什么？” “怕我比预想的认真。”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被宠的永远有肆无恐，深爱的永远患得患失。到了他们的年纪，已深知爱的沉重。在“被人爱”与“爱人”之间，几乎下意识都会选择前者。 爱上一个人，就是缴械投降，将最柔软的部位袒露给那个人。可是那个人若是个小自己很多的孩子？算不算是飞蛾扑火的行径呢？ 最好的策略是守着她，但不爱上她。这样他进可攻，退可守。幸则养成一位娇妻；不幸就挥挥手再见。三四年，他还等得起。 各自一声叹息，文豪与仕匀均在香烟缭绕中沉默。 他俩的感情境况，都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描述：垂手可得的，不足为惜；冒了风险也未必求得的，才是心中的白月光。 ……我是文豪新车里皮革味香烟味都盖不住的惆怅味之分割线…… 水蓬头里水柱射下来，痛快淋漓地冲击着年轻弹性的身体。 王者风内心难耐兴奋。今天下午，从小树林里小溪旁回来，洋伯母招呼他帮忙洗番茄，她正手忙脚乱地在敞开式厨房做饭。他有些发愣，左右看了一圈，确实在招呼自己，于是按耐住喜色忙把4个番茄洗了。 “我搞不定了，帮帮我，烤箱里的千层面时间到了，取出来，把pie再放进去，可以吗？” 王者风戴上厚手套，有条不紊将意大利面取出，将生的馅儿饼放进烤箱。 “时间和温度设置为多少？” 洋伯母右手食指肚敲击下巴，陷入思考状。小堂妹安娜走过来，报了时间和温度数。王者风做了相应设定。他才立起身，赫然看到小表妹捂着嘴在跟他说话：我妈迟早要露马脚，她根本就做不来厨房里的事。 他笑了。 好久好久来，第一次拨云见日般笑了。 不是小堂妹的话有多有趣，而是，他终于熬到了他们“看见”他。 那天晚餐，大伙照例恭维伯母饭做得好吃——讲真，就是热了个披萨，伯父都会赞美伯母热得真好吃，伯母顽皮地朝他挤眼，大笑之后，说，我还是坦白吧，今晚有一半的食物是者风和安娜两个人搞出来的。 伯父和爷爷像第一次发现餐桌上有他那么个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认真地赞美他。 那一刻，真是无比喜悦，无比满足。 强烈的喜悦和满足，一直持续到晚餐后的桌游结束，乃至回到客房翻了几个筋斗后的宽衣沐浴时间。 少年正回忆着爷爷看他，夸他的情形，忽然，耳边传来一丝声响。他凝神听了听，确实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关掉水龙喽，他朝外扬声询问：“谁呀？” 爷爷和小辣鸡，无疑睡主楼主卧；主楼另外2间卧室，伯父伯母一间、米姨与安娜一间。单出来的他，睡车库上方的客房。 谁在晚上9点后，从主楼跨过30米长廊，来到他位于二楼的客房？ “it is lily。”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响起。 卧槽。王者风飞快地拿大毛巾围起身体，他分明在大纽约，怎么嗅到书生夜宿遇妖狐的味道？！ 将洗手间的房门打开一条缝儿，王者风用英语问她：“你从哪儿来？” 莉莉东张西望的眼睛聚焦到卫生间新开的门逢儿处，用略带孩子气的好听声音回答道：“我本来就住在这里啊。我在附近镇上做书店售货员，因为喜欢这里的夜晚安静，够黑暗，所以特意在这里租了一间房。我还想问，你是谁？你怎么出现在我的房间？” 王者风蒙圈。 “哦——”莉莉突然拖长声音，弯腰咯咯笑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忙忘记了。房东告诉我，不日将有朋友从远方来。你应该就是那个远道而来的朋友吧？房东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二楼的客房有2间，你应该睡的，是另外一间。” 王者风大囧。 伯母也是第一次来，开着导航才找对地方，对这里的结构不熟悉。米姨带他来的二楼，的确是2间卧室，只是，2间同样整洁，他们想当然地以为，随便睡哪间都行。 真是不凑巧，他挑了有主人的那间——王者风哪里想得到，他随便挑哪间，都将“恰巧”是莉莉的房间。 第194章 确认过眼神，是野生狐狸 “对不起，我不知情。我会帮你把用过的卫生间清理干净。另外，你房间的其他设施，我并未动过，不然也不会没发现房间是有主人的。” 王者风的英文足够流畅到自由交流。 莉莉拉开书桌旁的椅子，骑坐在椅子上，抓住把手咯咯笑：“不用在意啦。我这里东西不多，更多的东西放在镇上的家里。只是因为镇上光污染，不够黑，睡得浅，才千里迢迢为了好睡眠而开40分钟的车回这里睡觉。” 王者风有些捉急。 衣服脱在卫生间外面，而外面此刻坐了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儿。 看上去，莉莉是个地道的本地女孩儿，结实，匀称，穿着外国女人爱穿的露出整个胳膊和大片胸口的吊带衫。正当王者风措辞，想该怎么委婉表达让女孩儿避让一下，他好出门捞衣服的时候，猛然看到莉莉扳起自己的脚丫子，刷起了指甲油。 她自在到旁若无人。 指甲油的气味飘过来。 他的目光，透过门缝儿，不由往莉莉露出来的腿根深处望一眼，跟着，身体涌出一股躁动。 “对不起，我要出去了，我没有多余的衣服在卫生间，所以……” 不说还好，一说，莉莉昂起头，正经朝他望过来。 无奈，他紧了紧腰间的白浴巾，一手按浴巾上，防止浴巾突然掉落，拘谨地走了出去。走到陈放衣服的地板前，另一只手捡自己脱在那儿的衣服、裤子、袜子、鞋子、手机等物品。东西太多，他又不肯2只手下去捡，捡起这个掉了那个，越急越乱。 还好，莉莉稳坐在椅子上，没有走过来帮忙的意思。 她只是全情地含笑注视着他，偏那目光又十分坦然，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加快步伐，逃一般从莉莉的房间里走出来。 扭开隔壁的门，闪身进去，赶紧关上，这才舒了一口气。 舒完这口气，他噗嗤乐了。 怎么他反倒像被侵略被剥削的受害者，而不是相反？ 擦干身体，要穿干净衣服时，王者风傻眼了：装新衣服的行李袋在莉莉的房间！ 万幸万幸，当他打开橱柜的门后，发现两件客用浴袍。穿上它，比腰间围片布，像样多了。 穿好浴袍的王者风去隔壁敲门。房门打开，露出莉莉敷上面膜的脸。大概是敷了面薄的缘故，她吐字含混不清，两个人交流多少受到阻碍。 依门而立的莉莉问他要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他听2遍才听明白她问的话，慌忙回答，他的行李袋落在莉莉的房间里，过来取行李袋。 莉莉扭身走进屋。 按照他的理解，必然是帮他拿行李袋去了。他站在未完全合上的门口，耐心等待。等了3分钟，觉得慢得没道理，便将门推得开一些，猛然看见莉莉趴在床上，翘起一只脚，优哉游哉在翻杂志。 原来，莉莉是要他自取。 这倒也符合美国人自由自在，人情世故不殷勤的个性。 “那我进来，自己拿喽？” “耶，耶。”莉莉只匆匆抬了一下头，仍旧自顾自看杂志。 受地心引力的作用，俯趴的她，胸前蔚为壮观。经历过徐清莱之西式健康女性的启蒙，现在的王者风，对西方美女有了较高的接受度。但像莉莉这样，波澜壮阔到有不检点之嫌的，他还是由衷不爱的。 不爱归不爱，鉴于主人如此慷慨，看还是可以看2眼的。 直到王者风拎了行李袋走出门，莉莉仍旧未抬头看他。王者风为她带上门，同时也为她是大大咧咧的粗线条邻居而放下心。 超过10点，他都躺床上有好一会儿，睡思懵懂了，门外响起细若游丝的敲门声。 不消说，一定是隔壁的女孩儿。 那细若游丝的敲门声，他完全可以忽略假当没听到，可不知道为什么——绝非出自礼貌，他还是起床开了门。 门外果然站在莉莉。 “你还没有睡？我都没有敢放开敲门，怕你已睡，把你吵醒。”莉莉的身影，大半隐在黑暗中，只他起床后开的小夜灯，自下而上照亮她半个身子。莉莉黑暗中的两只眸子，微微反着光；黄毛的丫头，生出野生狐狸的感觉。 莉莉伸出背在身后的手，露出一只袜子，咯咯笑着说，她不小心在卧室里发现一只奇怪的东西，猜可能是住在隔壁的男人的。 man，不是boy。 男人，而非男孩。 这个说法让王者风莫名热血。 他接过袜子，道了声谢谢。 不知是不是错觉，王者风觉得莉莉仿佛趁机摸了一下他的手。不过，也可能是袜子绕在手上，弹了一下。两个人交接过遗落的单只袜子之后，彼此道了晚安。 房门很快关上，王者风重回床上，却很难找到之前的睡意。 第二天，顶着些许发黑的眼圈，王者风早早醒来，坐在墙边的沙发上听动静。隔壁，静悄悄无声息。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溜走，到了约定的吃早餐的时间。王者风从莉莉房前走过，特意停留了一会儿，未听见门内有任何动静。 他轻轻地叩门，犹如昨夜她叩他的门一样。 没有回应。 他想了想，总不好偷偷打开别人的房门，便离开了。 走过连接两幢楼的长廊，到了主楼一楼餐厅，王者风看到米姨。米芝那时候正端正身姿坐在餐桌旁，隐秘地打着哈欠。她是绝世好妯娌，怎么能让他大伯母一个人为大家做早餐呢？虽然早餐只是一些薯角麦片坚果配牛奶之类的自助品，她仍旧忍着睡意，早早起床。 洋伯母极通中国人情，坚持要米芝“坐着不动”，她一个人来回跑着拿食材和碗、杯、勺之类的东西。主屋里的3个男人，都还没有从二楼下来。 见那时尚清净，王者风坐下，第一件事就是将隔壁有个叫莉莉的女生，讲给米芝听。 米芝颇为吃惊。 最吃惊的，当属洋伯母。 “薇薇安并没有告诉我还有外人，这太奇怪了！我打电话跟她确认这件事。” 第195章 有橄榄枝可伸 洋伯母当即打电话，不过，被从楼上走下来的伯父将电话不动声色抢了过去：“我来问，你快去看水煮蛋煮好了没？” 洋伯母大惊失色：“天哪，我的蛋！” 王者风注视着拿着电话的伯父，伯父对着电话讲的是英语。他用英语问停车库上方二楼是否有个租客，而且是个女孩儿……他边说边往屋后走廊走，走出客厅随手关上了通向走廊的门。王者风就隔着玻璃门注视他通电话的背影。 不一会儿，伯父进来了，恰逢伯母把她一锅子水煮干了的蛋抢救到餐桌上。伯母问：“薇薇安怎么说？” “她说的确有这么个租客，三天来两天不来的，她似乎在别处也有个家，考虑到她可能根本不会出现，薇薇安就没当回事，因此忘了告诉我们。薇薇安说，如果我们觉得不方便，她打电话给那个女孩，让她这几天不要来住。” 说到这儿，大伙都将目光移向王者风。 陡然成为众人的焦点，王者风有些受宠若惊。他不想让众人觉得他挑剔、难相处，于是微微一笑：“不妨碍我的。” “相识就是缘，你可以邀请她加入我们的聚餐。早餐、中餐，晚餐，都方便。”伯父注视着王者风，宽厚地说道。 爷爷由王承佑扶着，恰在这时下了楼，关于客房女孩儿的讨论，到此为止。 王承佑看上去挺正常，笑模笑样，有问有答，但王者风一眼就看出来，他骨子里透出一种意兴阑珊，烦躁到了濒临发作的临界点。 看着游走在失控边缘的王承佑，王者风觉得，吃进嘴巴里的不咸不淡的乏味早餐，似乎多了一种美妙的滋味。早餐过后，爷爷要回房间躺着歇一歇，王承佑扶爷爷上楼，顺便抄了本渥太华版的《加拿大商报》。爷爷老眼昏花，喜欢有人帮他读报。 风烛残年的老人体重无几，王承佑半扶半搀，扶爷爷上楼。爷爷放大的喘息声渐渐消解了他的烦躁。 他从伯父那里得知，爷爷于春天查出第二次罹患癌症。二十年前的直肠癌，使爷爷元气大伤，放弃了国内的事业，改住自然环境更好的渥太华伯父家。 如今，使用人工造瘘近20年的爷爷，腹痛便血，体检查出直肠癌复发，在从前切除的附近区域，发现了新的癌变细胞。因为年龄太大，手术指标不达标，无法进行切除手术，靠吃药抑制癌细胞。 爷爷的生命，像是一只存沙不多的沙漏，正在倒计时。 这种情况下，王承佑没有办法任性先提回家，抛下前来看望自己的爷爷。 《加拿大商报》是王宸留下的司机兼保镖凌晨驱车，赶回纽约买回来的。附近的小镇上没有这种加拿大版华人报纸。 报纸读了一篇文章的一半，伯父敲门进来。 “承佑，你歇一歇，玩一会儿再来接班。” 伯父接过他手中的报纸，坐在爷爷躺椅旁的沙发凳上，用他醇厚的声音不疾不徐地接着读起来。爷爷抬抬眼，露出宠爱的笑容，朝王承佑摆摆手，意思是外面逛逛去吧。 王承佑便跟爷爷和伯父再见，出了卧室。 王承佑走后，伯父起身，倒茶，顺便听听门口，确认门外无人，端着茶杯回到躺椅上的父亲身旁，踌躇一二开口：“爸爸，我们这样放一个小姑娘在那孩子身边，是不是不厚道？” 弟弟王宸对他的指责，到底影响了他。 “不厚道？” “给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子，下的这个诱饵，是不是太……” 谁都知道，十几二十岁的愣头青对性1爱最向往、最没有抵抗力。漆黑不见人的夜里，隔壁有个总来敲门的漂亮小妞……这是不是太攻其薄弱环节，以至于显得有些下作？ “眼所见，心所想。你看到的是色1诱，我看到的是慎独。那个诱饵，是女1色，又不是女1色。通过她，制造一个无人制约的自在小环境。我们要观察的，就是那孩子在无人制约的情况下，所暴露的真实内心。有何不厚道？” 王承佑伯父唯有点头。 他算是看明白，老爷子这是在谋篇布局，提前料理身后事。 老爷子名下有支运作了三十几年的巨额基金，一定是想趁此机缘巧合，决断基金的受益人是否写上那孩子的名字，以及受益分比。至于为弟弟勘测那孩子心性的说法，不过是掩人耳目。 明白父亲试那孩子的深层动机后，王承佑伯父虽也无法判断试探行为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也只能按照父亲的意愿，配合到底。 话说王者风吃过早饭后，见大家各自忙碌，自己也信步回了住宿的房间。有了伯父的“你尽可以邀请她加入我们”之口谕，王者风准备敲门传递这一橄榄枝。 无人应门。 王者风手按门把手，不报希望地加了一把力，没想到，房门打开了。 “莉莉？”他喊她的名字。 依旧无人回答。 他把门开得大一些。目之所及，确实空无一人。 也许是上班去了。他想。 这时，王承佑在楼下喊他的英文名字——这倒是一个回避喊“哥哥”的好方法。他应声下楼。 “你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小辣鸡露出痞笑，开门见山道。 每逢与他独处，小辣鸡都要追问莫颜是否通过他的微信好友。每次，他都好脾气地摇头否认。这一次，显然小辣鸡耐心告罄，直接索要起手机来。 “你手机又没电了？”王者风不急着给他手机，调侃般问道。 “借我用一下！” “恕不外借。” “你也太小气了！” “这叫谨小慎微。谁让你一脸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一看就是背着人做坏事的样子？”倒打一耙的王者风看着小辣鸡气急败坏的样子，内心说不出的畅快。 王承佑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他要去找安娜。 “安娜，上次让你加的微信好友，对方通过了吗？” 安娜正在山坡上放牧一群羊，旁边跟着一条牧羊犬。 第196章 神婆求提示 头戴草帽、手戴小羊皮手套的安娜转过身，看着逆光走向她的堂哥，摇了摇头。 “你手机借我用一下。”他不要曲线救国了，他要直接打电话给莫颜！ “被妈妈没收了。” “什么？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他放缓过于惊诧的声音。 “因为玩游戏超时，花了太多钱买道具。” “……”王承佑呆若木鸡。发了一小会儿呆，不甘心的他又想出一个新主意，“安娜，你想不想到附近逛逛？附近的镇子？教堂？商场？景点？” “你有驾照？” 一句话噎死王承佑。他还不到拿驾照的年龄，附近可没有网约车。大他快一年的王者风也是个没驾照的，他们要外出，少不了央求大人，一旦央求大人，闲的发慌的妈妈必然随行，一旦妈妈随行，他哪儿还有机会跟莫颜打电话！ 唉。 想联系个人都无从联系，这还是现代社会吗？！ ……我是王承佑无计可施的分割线…… 新的周一，莫颜照例去上班。 5号是发工资的日子，掐指算来，上个月，她在青枫工作室上了12个工作日的班，薪水却有4000块那么多，她直疑心财务小姐姐算错了账。这让她既喜又忧。喜的是财务压力减少了一小部分，忧的是怕自己到时候舍不得离开青枫这块香饽饽。 中午，怀着莫名的惆怅，她去了星茶小店。 才过了2天，她已经淡了找星辰追责、算账的心思。大概是因为接连从乔伊和祝阿姨那里获知王承佑的情况，让她从暂时失望变成彻底绝望。 既然那个人如此轻慢自己，又跟自己再无关系，就算星辰对他别有用心，又关她什么事！ 她去星茶小店，完全是为了自己填报志愿时干下的蠢事而随之来的沉重财务压力。 推门进店，章欣悦非常高兴又来了新顾客：“喝点什么？店主推荐牛油果香蕉汁哦。” 莫颜呆呆看着又不认识她的章欣悦，想，其实变成她这样，只怕会更有幸福感吧。成功推荐一杯牛油果香蕉汁，都会雀跃半天。 莫颜朝她点点头。 没想到，有人倏忽朝她脸蛋上扯了一把：“夭寿哦，浪费可耻！小章姐姐，她刚才跟你开玩笑呢，她最爱西瓜汁。” 星辰勾住莫颜的脖子，胳膊暗中施力，迫使她点头。 章欣悦耸耸肩，开始榨西瓜汁。 挣脱了星辰，莫颜扒在柜台前，忽闪着眼睛看有条不紊榨汁的欣悦，小心翼翼开口道：“店长，你还需要员工吗？” “你在汤文豪那里做得不开心？”星辰插话，声音略冷。 莫颜瞥他一眼，没回答，继续望着操作台上的欣悦：“要吗？又听话又勤快又任劳任怨的那种？” 星辰一把扒过莫颜，直视她的眼睛：“我问你呢。嗯？做得不开心？” 欣悦将一杯刚做好的西瓜汁推莫颜面前，笑嘻嘻道：“你要乖乖回答他哦，他可是店里的执行董事。” 莫颜只得回过头来看星辰，未语先叹气：“没有做得不开心，只是，公司里流言蜚语，说文先生喜欢我。文先生倒没令我为难，是我个人觉得，再做下去心里别扭。所以，我准备做到13号，离职另外换工作。” 13号以后，她就不是童工了。 星辰放松下来，将手套套在手上，抓住拖把开始拖地，边拖边劝：“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好吗？大热天的跑来跑去挣那几个钱，还要惹上闲言碎语，影响心情，有必要吗？” “你是没有必要，骗吃骗喝也能过。我没你本事大，我还有学费等着我筹措呢。” 星辰直起身，支着拖把手柄，拿下巴点莫颜：“你妈妈是摆设吗？学费她不管吗？” 令星辰意外的是，莫颜气焰顿消，低下了头，没再怼他。 “你学费多少钱？” “……” 莫颜没有回答星辰，而是留下20元纸币，又留下一个背影——她端了西瓜汁转身快步离开星茶小店。那背影像逃。 星辰戳到她痛处了。 她的学费！ 不是几千，也不是一万多，而是，两万八！ 莫洁莲早就积极打听过了，现在大学生的学费多在5千至一万二之间，她按照最高金额备下了莫颜开学的学费。莫颜只能心虚地站在一旁听她眉飞色舞地畅想，根本不敢照实告诉她，一万二，连一半都不够！ 本来，以青枫开给她的6千一个月的实习工资，她是不必跟莫洁莲照实讲，她补全缺的那一半就好。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昨天祝阿姨劈头盖脸一通说，触发了她的年轻气盛的自尊，令她生出离开是非窝的想法。 支撑她任性而为的，是从前文豪支付的5万元的买画费。不知文豪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从星茶小店奔出后，无处可去的莫颜，怀着她无处诉说的惆怅，继续回工作位置上画游戏床。 新的这周，总得来说一切都很顺畅。 去意已决，人际负担顿消的莫颜，跟同事之间的关系更和谐了。 游戏床受限于见识有限，她并没有做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设计，不过在优化别人设计稿和配色方面，取得众人一致的认可。 文豪在这一周，接连出差，在公司的时间累积不超过一天，那仅有的一天里，也不曾与莫颜有任何交集。莫颜简直有些怀疑，自己离职的决定是不是太冒失了。 转眼到了周五，午饭过后，莫颜想到自己因为心中珍惜最后的同事情，竟然三四天不曾光顾过星茶小店，正琢磨要不要饭后散步，童秘书带着温文尔雅的笑走到她面前。 “hello，你知道我在公司的另外身份吗？”童秘书歪着头，不无可爱地问莫颜。 莫颜摇头。 “神——婆——” 莫颜一头雾水。 “通常是这样的，你给我一个提示，我能猜出你最近的心愿，甚至，你的夙愿。” 莫颜自然不信。 一群路过的同事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好奇围观。莫颜想撤出去去星茶小店，也无可能。 “试试！” “莫颜，给她个提示。” “好期待啊。” 周围响起一片怂恿声。 莫颜心动了。 第197章 奈何天不遂人愿 她望着从不失态的童秘书，用她小妹妹的眼光看，童秘书这位喜怒不惊的大姐姐，的确充满神秘未知的魅力。 “好，”莫颜说，“让我想想。” “一定要跟最近的心愿有关哦。不然，一个词，可以发散导向很多方面。赖了我的名声，我可要怪你。” 莫颜低头垂眼想了想，她迫在眉睫的心愿，当是找一份薪水好的兼职了。 “工作。”她抬眸说道。 “唔，怪我之前没有讲清楚。你说的提示语，只能是情绪有关的词。” 情绪？她最近的情绪一而再朝谷底宕落，溯本追源……算了，不溯了，她已死心。 “死心？” “sorry，我再补充一条，不能是负面词语。” “挪动？” 童秘书煞有介事掐起手指来。她心里想的是，工作，死心，挪动，妈耶，这中间是什么逻辑？！ “你的心愿，跟你自己有关，”童秘书边说边鄙视自己，废话，即使是关乎别人的心愿，只要是许愿人自己许出的，自然跟许愿人有关！ 莫颜点头。 “有句老话道，树挪死，人挪活……” 莫颜继续点头。 “挪动，未必是物理空间的移动，也可能是思想上思路的转换……” 莫颜没了点头的动作。童秘书赶紧将话题往回拉。 “但以你的经验看，全新的环境，才是重新出发的标准配置。” 莫颜不觉又开始点头。 “所以，你现在生出离开的心思……” 莫颜继续点头。可是童秘书捉急了，关于什么方面的离开呢？ 总不至于是从现在的实习公司离开吧？ 上一次，她在茶水间散布小道消息，不幸被事主听到。她并不是第一次讲悄悄话，公司里若没有小道消息流传，岂不是水至清则无鱼？汤总哪次不是睁一眼闭一眼一笑了之呢？但上次，汤总却严厉批评了她，还责令她务必道歉。 眼前的小妮子，总不至于因为这个就离职吧？ “继续呀，神神叨叨的，怪好玩的。”旁边有人催促童秘书。童秘书白她一眼，“就你没耐心，正哥。没了，我心已明白，答案，下午4点的生日派对中揭晓！” 众人唏哩哗啦鼓起掌来。 莫颜抓住正哥问个明白，原来下午是月度生日时间。每个月抽一天，集中为当月过生日的同事庆生。上个月莫颜来的时候，生日派对已经开过，所以她不知。 童秘书向财务预支了一万块钱的备用金，叫上司机，准备为下午4点的活动做采购。以往的生日派对很简单。打个电话，叫上2只蛋糕，1堆切好洗好的水果、若干蔬菜色拉，人均一杯咖啡、果茶，就ok。 这一次，不同以往，每位过生日的同事都能得到一份生日礼物。 别人的礼物随便。其中一位的礼物，价钱不计，务必送到心坎上！ 童秘书忍不住腹诽，她要有那智商，直接攻克甲方去了，还肯窝公司里做后勤？ 司机去地下车库开车，童秘书受不了车库的烟尘味，站在地面等。等车来的时候，把电话打给了出差在外的汤总。 “汤森，对不起，我搞砸了，没有问出来……她说了3个词，‘工作’，‘死心’与‘挪动’，我愚笨，除了她想跳槽之外，联想不出别的……那到底买啥礼物，您能给我个参考吗？” 文豪叹了口气。 通常情况，他从不叹气，至少不在下属面前叹气。 “我若想得出，2点之前告诉你。要是2点之前没有告诉你，你就看着买吧。” “谢谢汤总。” 恰在此时，公司的车从地下车库开出。童秘书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正干街走起。” 童秘书算了算时间，到正干街把另外2位同事的礼物先买回，时间差不多到2点。 正干街的精品店逛了几家，童秘书买了一条超长款细米珍珠项链，买了一只男士小牛皮钱包，加在一起一千块。看看时间，离2点还差10分钟，找了家小店歇脚。 她想好了，若2点汤总没有指示，她就补买一条珍珠项链，再搭莫颜一本漂亮的笔记本。 管它什么新开始，漂亮本子总是百搭。 2点整，就在童秘书认定汤总不来消息之际，短信掐着点儿闯了进来。 “送她一本梵高画册。在文化路上的精诚书店有售。” 童秘书握着手机，噗嗤乐了。这跟送小学生课外辅导书、送中学生模拟卷子有何区别……浓浓的兄长即视感，挡都挡不住！ 然而到汤总指定的那个书店，找到那本书时，童秘书笑不出来了。这本大师作品集，售价高达一万2千块一本！店主依依不舍，喃喃自语：阿姆斯特丹梵高美术馆出的限量纪念版，瓦家镇店之宝哇。 童秘书还要倒贴3千块，才能补齐书价。 兄长即视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阔绰又深情的老父亲即视感。 发那则消息的文豪是这样想的，要是送女孩儿喜欢的珠宝首饰包包，自然由他本人亲自送才像样。而他本人，目前困在魔都的车站，即使乘坐最近一趟返回的高铁，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抵达公司也接近下班时间。 客户项目方突然更换项目老大的缘故，他整整延缓17个小时才结束此趟出差，这还是在昨夜带2位高级设计经理熬夜的情况下。错失莫颜的生日派对，已是必然。 多么遗憾，他身上还带着为她买的一根金镶玉手链，镶得是并不多见的黄玉。“玉以甘黄为上，羊脂次之。”手链上傲视羊脂玉的黄玉是碎玉，跟碎钻是一个道理，因为是边角料，所以并没那么值钱。 手链的合金底托精致小巧，手工打造，镶上黄玉后，流光溢彩，精致纤细，最配嫩白肤色。正是莫颜手腕的那种嫩白肤色。 他的办公室书桌抽屉内，另有一根白金链儿、金边黑色四叶草坠儿的项链。 手链和项链，都不是顶昂贵的东西，正好配莫颜这种年纪的女孩。 只是，怕打草惊蛇，一直不敢突兀送出去。本想着生日是个良机，无奈天不遂人愿。 第198章 光天化日之下 虽然心里笃定已经错失，下了高铁，跟另外2位直接回家的同事告别后，文豪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回公司。 6点钟，文豪在出租车车窗内望到了公司所在的大堂。车到了，他太急着往里走，忘了付车资，被司机大声叫了回来。从钱夹里抽出300元，匆匆塞车内，说了声不用找零，便疾步朝办公楼大堂走去。 那时候，离下班已经半小时，唯独期望生日派对开得时间长一些，他多少看她几眼也是好的。 之前几个月不见一次也过了，自从莫颜来他公司实习，工作日，日日见面，一连4天没看到，反而不适应。想着今天若不能见一面，又要捱到周一才能见，文豪不由急切。 电梯打开，文豪让在一边，好让人流尽快出，他好快点进去。 无意中于出电梯的人流中窥视到莫颜的面孔，文豪有些猝不及防。 他立在那里，虽然风尘仆仆，到底也是出类拔萃的，他等着她看到他时还她一个微笑，奈何她目不斜视，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顾不上回应几个与莫颜同坐电梯的同事向他打的招呼，文豪匆匆喊了一声：“莫颜！” 莫颜循声回头，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地望着他。 他笑了笑：“我刚才看到公司群里同事发的照片，生日快乐。” 莫颜轻浅一笑，客气而疏离道：“谢谢。”她的胳膊弯里，夹着那本他吩咐童秘书买的梵高画册。看她的表情，似乎不太喜欢。 “蛋糕好吃吗？”他问。 他这样拖着她讲话，已经成功吸引了好多注目礼。为了不至于太醒目，更为了莫颜不那么难堪，文豪顺着人流折身往外，走在莫颜身畔。 莫颜含混地“嗯”了一声。 “拿到什么生日礼物了吗？” 微微低着头的莫颜忽然抬起头，眼睛里异色突起，嘴巴也随之撅了起来。她冷不丁将臂弯里的画册往他身上一推，情绪失控地喊了一声：“我明天离职。” 离职？！ 童秘书真乃天下第一乌鸦嘴！ 或许是从童秘书那里听过这个说法，文豪不至于蒙圈，他接过画册，和缓一笑：“这是跟谁置气呀？我有4天没有踏进过公司了，说给我听听。” 莫颜甩了画册之后，走得很急。可是她走得再快，也快不过文豪的两条长腿。 多次暗中努力，确认甩不掉他之后，莫颜猛然回头，愤恨地看着平静的文豪，情绪起伏剧烈，嚷嚷：“为什么？你要破这种例？” 文豪多聪明呀，马上听明白是生日派对多出送礼物环节一事，惹同事们议论了。或许是谁大大咧咧调侃了拿礼物的人，人多嘴杂，顺藤摸，摸到莫颜这只脸皮极薄的瓜。 “凡事都有第一次。上次不是说，逆境下公司环比增长可观吗？老板对员工的感谢，总要化作实际行动才有说服力。我记得上周五请大伙儿聚餐，这周五生日派对给寿星分礼物，很突兀吗？” 是啊，他就是本着不算太突兀的前提，才让童秘书买礼物的。 莫颜说不出反驳的话，可是因调侃而受委屈的情绪还瘀积在心里，无处发泄，见文豪亦步亦趋紧跟着她，突然毛躁心起，当胸推了一把文豪：“不要跟着我！” 推是推出去了，文豪并未因此有任何趔趄，且，她的手，收不回来了。 文豪顺势抓住她的手腕，细细的，软软的，嫩嫩的手腕。他只是轻轻往上一提，她便立不住，往他怀里近了一步。“莫颜？”他喊她一声，朝她眼里望过去。 莫颜眼里全是惊恐。 “松手！”她挣扎，只是，无异于以卵击石。挣扎不脱，她就坠身到地上，一点不顾形象。真是个孩子。 文豪无可奈何松开手，苦笑：“你好歹讲点道理啊。我都4天没进公司了。” 莫颜拿手背擦鼻头：“反正明天我就离职。” 文豪不置可否，立在原地。 莫颜走了几步，发现身边没了人，回头一看，文豪脸色忧郁地正注视她的身影。她哼了一声，撒丫子跑起来。侧背的小包，吧嗒，吧嗒，一起一落，敲在屁股上。 一口气跑出好远，才停下来。 莫颜大口儿喘着气儿，心有余悸地往身后看。身后没有熟面孔，莫颜感到由衷放松。可是一回头，好玄吓得心脏没从口里跳出来，星辰，正用亮得惊人的目光审视她。 “下回，”他开口，“用脚，”他指着自己的裆下，“往这里踢。” 莫颜别过脸。流氓！ 星辰好脾气地绕到莫颜身体的另一侧，一把抓住她的手，夸张地摇晃起来：“你这双手，才有几两力气？记住我的话了吗？” 莫颜猛烈地抽开手，脸旋即别向没有星辰的另一侧。 星辰继续绕：“还有，明知道体能不是对手的情况下，最好不动手。不然，可能死得更惨。譬如今天，全靠光天化日，人来人往，来往之人又极可能有熟人，你才这么容易脱身。记住我的话了吗？” 莫颜忽然一本正经打量起星辰来，忽闪忽闪的眼睛，看得那么专注，直接把星辰看得心里发毛。 “你，”莫颜嘴角露出玩味的笑，“为什么不遗余力地栽赃文先生？” 星辰一改刚才的暴躁说教，露出正人君子般的谦谦微笑：“有吗？” “嗯哼，譬如，地面上的鱼塘？电棒吊打录像？” 星辰大笑起来，手指莫颜，笑得都直不起腰来，“莫非”，他喘着气儿，抹着泪儿，“我当时讲的时候，你竟然真的信以为真？” 莫颜冷冷看着他：“所以，并没有鱼塘，也并没有吊打录像？” 星辰脸色一变，笑容消失，有些愤恨，瞪眼看莫颜：“刚才你诈我？” 莫颜不觉左顾右盼一圈，还好，幸亏是夏日，现在依然是光天化日之下，依然人来人往。 莫颜伸出胳膊，纤纤手指虚虚点了一下星辰：“别跟着我！” 星辰将胳膊抱在胸前，换了条腿做重心，咧了咧嘴角：“脚下看路，小心栽倒。” 莫颜脚下一软，好玄没摔跤。 第199章 楼下逡巡的男子 好在她成功地挽救了回来，公交车停稳，不顾礼让，莫颜跳上公交车。置身在拥挤的车内，确认星辰在车外，安全感这才回到体内。 因为得意，莫颜朝车外的星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之前说她诈他，星辰脸色一变的刹那，她真真是感到了寒意。星辰的变色，比文豪的生气，还令她恐惧。虽然她从未见过文豪生气，但她就是有一种直觉，即，文豪即使生气，也不会越矩。 文豪是那种理智随时在线，绝对不会因为冲动而让自己置身后患之中的人。但星辰不是。 到了王家渡，从公交车上跳下来。 莫颜东瞧西望，生怕生冷不忌的星辰突然从哪里窜出来。她这样左顾右望，没有望见星辰，倒是望见了一个同样鬼祟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在村口徘徊，继而在7号楼楼下徘徊。莫颜的警觉心，带领麾下千军万马之寒毛，一起竖了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奇怪的男子露出夸张的笑脸，朝向莫颜：“这位妹妹……” 莫颜顿时屏息。乙醚的威力她体验过。屏息不算，还做出随时撤退逃跑的预备动作。 奇怪的男子并未留意她的异常反应，只顾开口：“你知道有个可爱的3岁小女孩的人家，住几楼？” 兮兮？ 莫颜忘了屏息，放眼打量眼前的男子。 “你是——” “我是，嗯，她妈妈的同事。她妈妈跟我说过住这里，可是，我手机丢了，只能记个大概地址，又联系不上，真是尴尬。” 男子年龄与兮兮妈妈相仿，口里称自己是兮兮妈妈的同事，倒极可能是兮兮妈妈的丈夫呢。 莫颜眨巴着眼睛，露出无比纯真的表情：“这幢楼里没有3岁小女孩！”她说得言之凿凿，男子开始自我怀疑：“哦？或许我记错了，不是这幢楼？” “你一定是记错了！”莫颜咬定。 男子恍悟地点着头，告别莫颜，去了别的楼宇下。 莫颜保持正常的节奏，打开楼下安全门，又仔细关上，这才朝楼上飞奔。 到了3楼，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先敲开了兮兮家的房门。 兮兮妈妈通过猫眼确认过是莫颜后，打开了房门。莫颜只管挤身进去，随手又关上了门。小兮兮从里间飞奔出来，看到是莫颜，惊喜至极，攀着莫颜的腿就要往莫颜身上爬。 “颜颜姐姐，你感冒好了？” 靠着年轻旺盛的精力，莫颜成功于昨日打败感冒细菌。 莫颜拉着兮兮的手，帮她爬上来，用手托住兮兮的屁股，任她亲昵地蹭自己的脸蛋儿。兮兮妈妈一直笑眯眯的，看莫颜的眼光，不无感激。 有兮兮在，莫颜要说的话，反而难以出口。她只能极其委婉地提醒兮兮妈妈，让她到卫生间帮她往窗外眺望一下，看看妈妈回来了没有。 她拼命朝兮兮妈妈挤眼，以至于，兮兮问她，眼睛是不是受伤了。 兮兮妈妈疑惑地走向卫生间。之所以让兮兮妈妈去卫生间的窗口眺望，是因为卫生间的窗口正好对着小区主干道。那男子从这幢楼去那幢楼，必然经过主干道。 兮兮用温热的小手轻轻盖在莫颜狂使眼色的眼睛上，用软糯又甜的童声说：“不怕不怕，盖一盖，揉一揉，神仙口气吹一吹，就好了。” 兮兮的话还未完全落音，卫生间里传来稀里哗啦一阵物品跌落声。 “妈妈？”兮兮小蛇一样，从莫颜身上扭下去，朝卫生间走去。 莫颜身子一矮，抓住了她。 卫生间里的异响，或许是因为兮兮妈妈看到了不愿意看到的人，惊慌失措之下，才失手打落的。如果真是那样，她愿意绊留住兮兮，让兮兮妈妈多点消化时间。 “她没事。”莫颜故意笑着柔声说。 “你怎么知道？” “她是大人，是妈妈。”这一句，莫颜故意说得很大声。 不久，卫生间的房门打开了。兮兮妈妈惨白着一张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出门就对兮兮说：“是的，我是妈妈，我没事。” 小小的兮兮不会看微表情，也弄不清话语与话语之间的逻辑。她看到妈妈在笑，听到妈妈亲口说她没事，便心无负担继续跟好多天不见的颜颜姐姐一起玩。 莫颜抱着兮兮，搔她痒痒，看她咯咯笑，同时，不无担心地看着发愣的兮兮妈妈。 兮兮妈妈一拍大腿，跳了起来，此后就像屁股后面着了火，火烧火燎地收拾起东西来。她一定心很乱，看看她收完这个扔掉那个就能看出来。 收拾了半天，也没有收拾个所以然来，她捂住脸，跌坐在床尾，肩膀一耸一耸，无声哭泣起来。 莫颜有心将兮兮背对着妈妈。 眼前的兮兮妈妈，看上去那么柔弱；即使妈妈莫洁莲告诉她，那是一个不道德的女人，也阻挡不了莫颜怜悯之情泛滥。 在兮兮天真烂漫的笑声中，兮兮妈妈停止了哭泣。她昂起脸，脸色依然苍白，神色却坚毅很多。 “谢谢你，颜。这里是不能呆了，我要带着她搬家。” “今天？现在？” 大概想到搬家不是说走就走，最主要，去处不是说有就有，兮兮妈妈沉默下来。大人的对话，兮兮听得半懂不懂，并不格外往心里去。她只顾陶醉在她自己的快乐中，捏捏颜颜姐姐的耳朵，抓抓颜颜姐姐的头发，蹭蹭颜颜姐姐的脸蛋儿。 兮兮妈妈的眼泪又落下来，赶紧在女儿看到之前擦掉，她露出一个惨笑：“尽快吧。” 莫颜没有招可以支，只好尽心尽力陪兮兮，好让兮兮妈妈多点考虑的时间。 愁云惨淡中，到了晚上七点多。天色不再明亮，兮兮喊着肚子饿，莫颜也有前胸贴后背之感。见兮兮妈妈没心思做晚饭，莫颜回家，从冰箱里取出昨天吃剩的菜，端到兮兮家，让兮兮妈妈就着剩菜煮面条，3个人凑合吃了一顿晚饭。 饭后，兮兮力气用尽，像拔掉电池的玩具一样，在餐桌旁瞬间进入睡眠状态。 第200章 B型血的孩子 兮兮妈妈将兮兮放床上，这才重重叹出一口憋了半天的气。 “小颜，谢谢你！真的！今天幸亏你警觉，不然我傍晚带兮兮出门去买菜，被撞上了，可不得了！唉，可惜不能跟你们继续做邻居了。” 莫颜不善于面对别人的悲伤，不知道该不该接话；接的话，又说什么。 见兮兮睡着，兮兮妈妈不再需要自己，莫颜支吾着，告别了。 “哎呀，我只顾心乱，都没发现，快9点了。你也上了一天的班，快点回去歇着吧。” 莫颜跟兮兮妈妈道别，回了自己家。 神思恍惚地洗了个澡，莫颜垂着腿坐在餐桌旁等妈妈莫洁莲回来。因为兮兮家突如其来的变化太有冲击力，她暂时倒忘了自己冲动离职带来的经济压力。 10点多，莫洁莲踏着夜色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莫洁莲进门，第一眼看到女儿的表情，马上追问。 莫颜拉住妈妈的手，一五一十将下班后的事情讲了个遍。 跟她预期的妈妈热心反应不一样，莫洁莲拂了拂耳前的头发，冷笑了一下：“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做下的荒唐事总是要面对的。我只纳闷一件事，白小白啥时候还她欠下的孽债？” 还别说，自从上次陈吉安输血作妖，被莫洁莲撒泼大骂一通之后，陈白夫妻俩倒是安生了很久。不过，莫颜想，也可能是故意安生，好躲过莫颜学费的事情。 “兮兮妈妈看上去真的是吓坏了。”莫颜不甘心地追加道。 “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对的就是对的，不对的就是不对的，对错这种原则问题，怎么能因为她吓没吓坏而有所改变？！” 莫洁莲正在跟女儿掰扯是非原则问题，门外响起敲门声。 母女俩一并转过头，住了声。 “小颜，莫家姐姐，是我。”是兮兮妈妈惊慌中暗含哭泣的声音。 母女俩对望一眼，刚才还坚持己见说得头头是道的莫洁莲，率先迈步去开门。莫颜在她身后露出欣慰的笑脸。 门打开了，眼睛血丝满布的兮兮妈妈一把抓住莫洁莲的手：“好姐姐，求你了，今晚让兮兮睡你们家吧。” “兮兮呢？”莫洁莲身后的莫颜眺望一下，没看到兮兮，问道。 “兮兮还在睡。可我心里这么不安，我怕半夜有人敲门……”兮兮妈妈边说，边不安地扭头看空空的楼道。 “抱过来吧。”莫洁莲干脆利落道。 那边，兮兮妈妈回家去抱兮兮，这边，莫颜搂住妈妈的脖子，结结实实给她一个大香吻。莫洁莲一边假装嫌弃地推莫颜，一边甜甜地笑了起来。 “跟我睡吧，莫颜睡得实，怕压到兮兮。”莫洁莲推开自己的卧室门，顺便打开空调。 小兮兮睡得又香又沉，被妈妈放到陌生的床上后，只翻了个身，马上一动不动地睡去了。 “她睡性很好，一般一觉到天亮。”兮兮妈妈小声说道。 莫洁莲用手指了指厨房间，3个女人蹑手蹑脚出了莫洁莲的卧室。将卧室门轻轻关上，莫洁莲嗔怪地白一眼兮兮妈妈：“你看你，才一个晚上，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兮兮妈妈苦笑一声。 “楼下转悠的那个男人是谁？”莫洁莲一点不含蓄。兮兮妈妈被他吓成这个样子，那个男人到底是兮兮名义上的爸爸，还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爸爸？ 兮兮妈妈大约觉得把女儿硬塞人家，一句话不解释不好，于是开口：“是兮兮的爸爸。” “亲爸爸？”莫洁莲追问。 兮兮妈妈乏力地点点头。 “那你怕什么？” “我……”兮兮妈妈未语泪先流。 看到她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样子，莫洁莲不耐烦起来：“哎呀，我知道你婚内出轨的事情，你就不用遮遮掩掩，欲语还休了。” 兮兮妈妈闻言错愕地瞪大眼睛：“我婚内出轨？没有呀！” “没有？” “姐姐想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婚内出轨呢？”冤情迫使兮兮妈妈讲话流畅起来，“我跟夫家闹矛盾，以至于带着兮兮离家出走，原因绝对不是婚外情。不仅我没有出轨，我先生也没有婚外情。” 兮兮妈妈坐在餐桌旁，胳膊支在餐桌上，头托住脑袋，用简介的平铺直叙，向莫家母女道出内情。 原来，莫洁莲的确猜对了一部分。兮兮不是兮兮妈妈的亲生女儿，亦不是兮兮爸爸的骨肉。那一年，她去医院临盆，一切都很正常，费尽体力，鬼门关走一遭之后，医生抱了一个女孩儿给她，恭喜她生了一个女儿。 那女孩儿小小的，黑红黑红的，安安静静闭着眼。 她很高兴。听长辈说，出生时肤色黑红的，反而会长得白嫩。 果然，女儿一天比一天漂亮。重男轻女的婆婆一家人，因为小女孩漂亮讨喜，也接受了产女的现状。 生活说不上多幸福，但也无可挑剔。她转卖创业的公司股份，回家相夫教子，盆骨不好、无法劳累的婆婆搭把手，帮她看一下孩子。 摩擦也是有的，都是生活中鸡皮蒜毛的小事。如，给兮兮多穿一件衣还是少穿一件衣、炒花菜要不要先过水煮、洗衬衣领子用手拂还是牙刷刷之类的，兮兮妈妈虽有争执，十次里八次还是听婆婆的。丈夫在一家化工厂上班，做到基层管理层，薪水养3口之间还算有盈余。 总之，跟周围绝大多数的市民人家一样，他家日子过得正常而稳定。 悲剧发生在兮兮2岁的时候。一次因为病毒感染，炎症导致高烧，血小板急剧减少，医生一时束手无策，通知家长，特殊的抗生素如果再买不到，就要考虑输血应急的下策了。 既然有输血的可能，自然要验血。 验血化验单出来，平静的小家宛若扔下一枚炸弹！兮兮是b型血。b型血不是稀罕血型，可问题是，兮兮妈妈和兮兮爸爸都是a型血。两个都是a型血的夫妻，绝无可能生出b型血的孩子。 第201章 精准get到的重点 那时候，这个秘密只有夫妻俩知道。 兮兮爸爸第一个疑心，是怀疑她怀的是别的男人的孩子。 兮兮妈妈便用手机翻着云照片，指着海量照片向丈夫哭诉。 丈夫于是想起来，那时候他们新婚燕尔，情投意合，恨不得天天粘一起。早晨一起上班，下午他等她下班。她上班的环境导致多是小朋友，小朋友们又普遍由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接送。的确无其他男人插足的迹象。 兮兮的出身之谜，顿时指向出生的医院。 夫妻二人一致认为，最大的可能是出生后抱错了。 那一次生病，兮兮并没有输血，而是从别的大医院调到了抗菌素，2天后稳住病情，回家了。 这2天里面，兮兮妈妈在医院陪护，兮兮爸爸去出生医院查档案。利用关系，好不容易进了档案室，不查还好，一查简直胸闷。医院档案记得清清楚楚，当天兮兮妈妈生产前后5个小时内，兮兮妈妈是唯一的产妇。 此路被堵死。 从医院归家后，兮兮爸爸的低落情绪很快被婆婆察觉。婆婆随即知道了一切。 知道兮兮非亲生，婆婆第一个改变了态度。她天天絮叨，说一家人含辛茹苦，竟然是为别人养孩子。久而久之，兮兮爸爸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兮兮露出笑脸，也不肯再抱兮兮。 婆婆守寡二十年，本来就对“儿子没有儿子”这件事极其介怀，现在，终于有了借口，串掇儿子赶紧再生一个。 然而，就算婆婆有自己的退休金可以领，三口之家，只有丈夫一个人在工作，收入有限，没有能力养2个孩子，是不容否认的事实。在有兮兮的情况下，兮兮妈妈和兮兮爸爸生育的意愿都不是很强烈。 婆婆于是开始起歪心思。 “她，她想干什么？”莫颜听得害怕。 兮兮妈妈眼泪嘀嗒流下来：“一开始说要送人，可是知根知底的熟人里，想要女儿的有，符合收养条件的没有。一想到送到偏远、陌生的人家，我打心眼里不愿意。 婆婆到医院里闹过，医院里来人，说我们这种情况，不排除是医院护士给婴儿洗澡时弄错。虽然婴儿佩戴着姓名手环，可万一手环在洗澡时脱落呢……医院来人说，他们会内查，会追责，会给我们个交代。 眼下，如果我们不愿意要兮兮，他们可以协助出具证据，送孤儿院。可是一想到我的兮兮要变成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我就心如刀割。再后来……” 兮兮妈妈说不下去了，她脸上呈现痛苦的神色，显然是回忆起不愿回忆的不堪过去。 气氛一度悲滞。 莫洁莲不忍心让兮兮妈妈沉浸在那样深的悲痛中，于是发声提问，帮她跳过痛苦往事的纠缠。 “兮兮爸爸什么态度？” “他？他是个孝子。因为老娘守寡二十多年把他养大，这份恩情，让他妻女都可以不要，老娘不能不要。老娘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他们执意要送走兮兮，而你不愿意，所以带兮兮外住？”莫洁莲试图直接问最后结果。 兮兮妈妈长叹一口气。 她说，基本是这种情况。只是事实更龌龊一些。 婆婆以不吃不喝绝食来要胁，要求务必趁机送走兮兮。兮兮爸爸以断绝家用无声配合妈妈的要胁，俩人齐心协力给兮兮妈妈施加压力。 兮兮妈妈以泪洗面，发现自己根本说服、改变不了那对母子之后，痛定思痛，做了一个对她来说也颇为痛苦的决定——离婚。 不管兮兮是谁家的孩子，既然她一口奶一口饭把她揣怀里两年养大了，兮兮就是她的女儿。别人可以不要她，她不可以！ 她要带着女儿离婚。这已经是距离事发半年后的事情了。 初闻这个消息的兮兮爸爸，在震惊之后马上服软，给了她家用。婆婆却像被打了脸，跳着脚破口大骂，执意要儿子马上离婚。儿子离婚，还能再找个黄花闺女，你个三十岁带娃女人，准备一辈子单身吧。 就在双方分割完财产——结婚4年，她只拿到了可怜的7万块，这许多还是折旧嫁妆的变现，约好日期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的时候，突然又起了新事端。 原来，婆婆试图趁机好好诈一笔医院的赔偿。在婆婆闲来无事就去医院闹一闹的情况下，她打听到一则秘闻。 有人偷偷告诉她，医院将责任推卸给负责洗澡的护士临时工，而该护士临时工必然失去联系，最终一拖再拖，医院只会赔偿给她一笔钱了事。婆婆想，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这边收了医院的赔偿，那边扔掉兮兮。她儿子不吃亏就行。 但是，这个人接下来告诉她的事，令她胃口一下子增大。 那个告密人说，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护士临时工弄错了孩子，而是，孩子在还未出生的时候，就注定要被换掉。“谁让你媳妇怀的是个带把儿的，而生辰又跟某个想要儿子偏偏怀的是女儿的贵人相近呢。”告密人的这句感慨，令婆婆准确抓住重点：贵人。 这贵人啊，暗中不知道花了多少收买帮她做事的人。告密人如是说。 于是心中对钱存在贪念的婆婆马上领悟到，应该把兮兮牢牢握在手中，借以要胁贵人，拿贵人当她永生永世的摇钱树！ 这种情况下，白痴才离婚！ 婆婆出面，差点给兮兮妈妈跪下，痛哭流涕，要求兮兮妈妈千万别心狠，拆散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兮兮妈妈无从鉴别婆婆的真心假意，见婆婆悔改，她自然不再提离婚。 婆婆不仅对兮兮妈妈好，而且，对兮兮也好起来，还掏自己的私房钱，给兮兮买了很多玩具和漂亮衣服。兮兮妈妈只当老人家是想通了，从牛角尖钻了出来，并无其他疑心。 日子回到最初的状态，甚至比当初还要好。兮兮妈妈以为苦尽甘来，更加贴心贴肺地对丈夫和婆婆好。 而2个月之后，在兮兮妈妈不知情的情况下，剧情再次发声翻转。 第202章 夜半消失的兮兮妈 那个暗中支持婆婆闹到底的告密人，不见了！ 医院也态度强硬起来，只肯退还当年的产费5600元，另外赔偿10万元。 医院甚至派出律师，律师穿得西装革履，冷着一张面，不怀好意地质问婆婆：你可拿得出来在出院后的2年里，寸步不离兮兮的证据？若拿不出，何以证明兮兮不是你们自己大意、疏于照顾，被人暗中掉了包？至于掉包的那个人是谁，就跟医院无关了。 婆婆被虎諕。 她默默收下医院的十万五千六百块赔偿，签了个字，黯然回家。 再看到兮兮，腻歪不爽的情绪又浮了出来。 兮兮由兮兮妈妈悉心照顾，她无从插手…… 于兮兮妈妈这里发现的变化是，稍一干活就嚷嚷腰疼的婆婆，忽然哪里也不疼了，要求兮兮妈妈去上班，她来带兮兮。面对不明就里的儿子充满爱意的劝阻，婆婆老眼一瞪，瞪回儿子的阻挠。 又过了2个月，兮兮妈妈去上班了。这时候已经是11月份了。 接下来的2个月，兮兮频发意外，直到……兮兮妈妈说不下去了，她捂住胸口，脸色变得灰白。 莫洁莲默默走过去，抱住了她。 莫颜后退一步，退至贴上冰箱，靠着冰箱支撑，才勉强站住。那个恶毒的老太婆，一定是趁兮兮妈妈不在家，虐1待兮兮，差点虐1死，兮兮妈妈意识到婆婆支使她上班的背后真相后，才毫不犹豫带兮兮离家。 这跟兮兮妈妈搬来的时间节点正好对得上。 “离！这婚一定得离！”莫洁莲义愤填膺。 “今天我在卫生间偷看外面，我看到了兮兮爸爸，兮兮爸爸那一刻忽然抬起头，我怕他其实也看到了我，怕他今夜破门而入抢走我的兮兮，才不得已麻烦你们。” “别客气！半夜他们要是来胡闹，我们就打110。” “不！不！半夜要是有什么异常声响，你们千万别开门！兮兮在，我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在兮兮妈妈的一再叮嘱下，莫洁莲不得不出声保证，兮兮睡她家的这一夜，她绝不开门。谁敲都不开。 这天夜里，莫颜睡得极不踏实。 多天来的燥热，在这个晚上兑换成一场雷电交加的大雨。雷声轰隆声，似乎有砸门的声音，又似乎一切都是莫颜的幻听。等天色终于有亮光，约是早晨四点多的时候，作妖的噪音消失，一切安静下来。 竖耳聆听，周围静悄悄的。 莫颜终于放心地沉沉睡去。 －－ 对文豪来说，这一晚只有更煎熬。 他在思索一个重要问题：当周一到来，莫颜真的在公司不出现时，他该怎么办？ 或者，换一种说法，他是应该周末的时候就背着同事们悄悄把莫颜的小脾气哄好，还是周一发现她确实不去上班时再师出有名地哄？ 明明是个细枝末节的小问题，在他过去从商的七八年岁月里，不乏杀伐决断的时候，还从来不记得什么时候像这个问题这样令他踌躇。 文豪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燃了一根烟。 烟头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不知烧完第多少根烟的时候，窗外的雷声停歇下来。周围重新变得安静。 文豪乱成一团的思绪，在这一刻，茅塞顿开。 他明明是想周末偷偷安抚好闹情绪的莫颜的，无非是怕吃闭门羹，才推脱找借口，龟缩在“工作上进行到一半的案子离不开莫颜”的借口背后，以免自己被丑拒后太尴尬——那时候可以骗自己，莫颜拒绝的是工作，不是他。 想通这一点，文豪噗嗤笑了。 什么时候他在女人面前生出玻璃心了？ 掐灭手上燃了一半的烟，文豪身子往下挪了挪，将被子拉至胸口，阖眼睡了。他已决定，天亮之后，抛开脸面，直面莫颜。 －－ 当莫颜的夏日之晨酣睡醒来的时候，一睁眼，看见一双毛茸茸的清澈眼睛。那是托腮看她睡觉的兮兮。莫颜又惊又喜，刮着兮兮的鼻子笑：“哪来的小仙女？” 兮兮咯咯笑着躲闪莫颜的手指：“懒虫姐姐快起床，阿姨说，只有你起床了，才带我找妈妈！” 余光瞥见墙上的闹钟，竟然已经早晨7点50分了。 好在夏日的起床，真的就是从床上起来就好。 莫洁莲难得贤惠，做了鸡蛋煮泡面、烤面包、熬了据说养胃的小米粥。莫颜坐上餐桌，发现莫洁莲居然用模具把烤好的面包片压成小马的形状，又打开一瓶果酱，递给兮兮一只小勺，教她自己挖果酱涂面包。此举甚得兮兮的心，她吃得念念有词。 莫洁莲使了个颜色，把女儿叫到自己卧室，压低声音对莫颜说道：“今早7点钟的时候我去敲隔壁的门，没人回应。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哄兮兮去阳台，我再去敲一次。” 莫颜心里一惊。 过了一会儿，莫颜依妈妈的提示，哄兮兮去了阳台。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生怕兮兮妈妈昨夜想不开。莫洁莲回来了，一脸忧色，她偷偷塞给女儿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有事外出，联系电话187＊＊＊＊9700”。 “那不是她的电话号码。”莫洁莲用下巴指兮兮，提示她口中的“她”，是指兮兮妈妈。 莫颜眨着眼，有些发傻。 “怎么办？”她傻傻问妈妈。 莫洁莲深深叹口气：“能怎么办？先捂着呗。” 兮兮快速地喝着粥，拿乌黑的眼睛看颜颜姐姐和莫阿姨。她没有插话，因为她听不懂省略主语的话。她没有插话，还因为她着急吃完饭，好让颜颜姐姐带她回家。 吃完早饭，莫洁莲变戏法儿一样变出一个芭比娃娃，她捏声捏气地跟兮兮打招呼，一边让兮兮抓她，一边倒退，引着兮兮跟着她了卧室。接着，她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在演兮兮疯狂迷恋的《狗狗队立大功》。 兮兮暂时忘了回家的事。 莫颜探头，看抱着娃娃看电视的兮兮，心里一阵钝痛。 “妈妈，你上班之后，我该怎么办？”莫颜紧张地问妈妈。 第203章 帮我把他赶走！ “我上班之后，你也别带她出门了，外卖也别叫，总之，谁来敲门都别开，一直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吧。等我们实在哄不住兮兮，挡不住她要找妈妈的时候，就报警。”莫洁莲压低声音对莫颜吩咐。 莫颜觉得此举似乎有负兮兮妈妈的委托，但2天后，若兮兮妈妈仍旧联系不上，也只得如此，于是便点点头。 莫洁莲轻手轻脚出门，给家里的两个女孩儿购了不少吃食，又送回家，才上班去。 莫颜憋足了劲儿，准备使出浑身解数把兮兮骗留在身边，以至于，离职呀，学费呀，王承佑呀，眼下统统撇到脑后了。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实在兜不住了，犯困的兮兮非妈妈不可地哭了。她朝颜颜姐姐瞪眼，问她为什么不让她出门找妈妈。 “颜颜姐姐坏！”兮兮小脚跺地，撅起嘴巴。 莫颜没办法，只好从冰箱里拿出杀手锏——冰淇淋。 兮兮的眼睛里，明显流露出挣扎。 “先吃冰淇淋，好不好？” 兮兮被美食勾1引，再次妥协。趁她吃冰淇淋的时候，莫颜按照妈妈留给她的独门秘方，牢牢圈住兮兮，不让她乱动。窝在莫颜怀里的兮兮，吃着吃着，眼皮开始打架。一只冰淇淋还没有吃完，眼睛完全闭上了。 “吁——”莫颜长出一口气。 盘脚坐兮兮小小的身体旁边，莫颜发消息给莫洁莲，汇报家里鸡飞狗跳的状况。 “干得好！兮兮妈妈联系我了，她暂时回不来，需要我们看管兮兮约三天。” “啊？什么情况？” 莫洁莲索性一通电话打过来，莫颜躲到厨房间，按了接听。 莫洁莲回莫颜，说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只是中午极无聊的情况下，接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恰巧是兮兮妈妈打进来的。 兮兮妈妈说，她一时半会儿难以描述她现在的状况，顺利的话2天后回来接兮兮，不顺利的话3、4天，总之，她会尽快。在此之前，拜托她和莫颜带兮兮。 “她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莫洁莲追加。 莫颜一时哑口。咳，她能说什么呢？不干不干？ “过完明天是周一，你去上班，我请假来带。”莫洁莲絮絮叨叨。 “不用不用，你不用请假……你工资高。”莫颜有点心虚。她是不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妈妈她已经辞职？ “行。”基于她的日均工资是女儿的1.5倍的事实，莫洁莲没有谦让，“哦，兮兮妈妈还说，这几天，不要让兮兮出门，随便她怎么哭闹，都别让她出门。” “哦。” 挂断电话，莫颜深叹，好人果然不是一时意气就能当到底。好人难当啊。 电费什么的，有兮兮在的时候已经不再计较，空调日夜开着，门窗也适当露出透气的缝隙。莫颜正要迈步往妈妈开着门的卧室走过去，身后忽然响起敲门声。 “谁？”惯性反问。 问完，简直想时光倒流！她反正是不打算开门的，为啥干脆不吭声？！ “是我。” “……”莫颜屏息。门上猫眼早坏。 “我是隔壁307的朋友，307不在家，我买了点东西，放你家可以吗？” 莫颜飞快地看一眼妈妈的卧室，生怕兮兮这时候醒来。她凑近门缝，急急道：“我跟307不熟，你换别家吧。” “这位妹妹，你的声音听上去很熟悉，我昨晚在楼下遇见的年轻姑娘就是你吧？” 莫颜简直汗毛乍起。她手忙脚乱反锁了门，紧闭上嘴巴不再接腔。难怪她也觉得对方声音熟悉，原来是找上门来的兮兮爸爸！ “这位妹妹，把门打开，我只是把我手里的一袋米和一桶油放你家，绝不踏进你家门半步。你要是不相信我，我把东西放门口，然后下一层楼，只求你把东西及时收进屋里，以免被路人拿到。你看行吗？” 门外的人说得很恳切，听声音也不奸诈。 但要是因此就认为能哄骗莫颜开门，那也太低看莫颜了。 戚！幼稚！ 她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被骗得晕头转向的女孩吗？！ 莫颜打定主意，任凭门外如何花言巧语，她都不再出声。 “滴——”短信提示音。 立在门口闲来无事的她翻手机，翻到一条新消息：“莫颜，你家门口那男的，是你家亲戚？” 新消息来自文豪。 “不是。”莫颜回。回完才发现重点应该是“你也在我家门外”才对！ “你也在我家门外？”赶紧追加。 情况特殊，火速权衡利弊之后，文豪比陌生的兮兮爸爸值得信赖。何况，她屋里窝藏着兮兮爸爸寻找的目标。 “对。”文豪秒回。 “能把他赶走吗？” 文豪没再回复他，隔着一层门，她直接听到了文豪的声音。 “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声音之严肃，令门内的莫颜身心一振。 “我，我隔壁……” “什么隔壁？不认识，离我家门口远些！”不止是严肃，还有隐约的威严。 “我……” “说了不认识你，难道还要我喊警察来请你走不成？” 莫颜竖起耳朵听，听到一串不情不愿离开的脚步声。而后，她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一行字：现在门外只有我一个人了。来自文豪。 他这样发消息而不敲门，大概是不想给彳亍在不远处的兮兮爸爸怀疑的机会吧。莫颜想了想，把门打开了。 破天荒，今天的文豪没有西服在身，而是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衬衣。衬衣比较修身，长袖挽起，没有领带的衬衣口开了2粒扣，肱二头肌与胸肌随着胳膊的摆动隐约可见。 这是男性荷尔蒙爆棚的文豪。 随着他的步入，莫颜明显体会到一种无法纾解的压力。但是这种压力相较门外纠缠让开门的兮兮爸爸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莫颜把这种压力归结为文豪今天穿衣风格与以往迥异。以往文质彬彬，今天略微狂野。 “我来看看你，怕你周一真的不去上班。”文豪开门见山。 “嘘——”莫颜唇前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轻点声儿。 文豪花了点儿时间，才明白过来她此举是什么意思。 “屋里还有一个人？”文豪惊讶反问。 第204章 魂魄像被施了定神术 莫颜用手指了指妈妈的卧室。 文豪的目光从探向莫颜卧室里收回来，踱步到敞开着的另一间卧室门口，窥视到大床上背朝他的小小身体，由衷笑了。刚才真是吓得心直怦怦跳。还以为王承佑回来了呢。 “那是？” “我家隔壁的小姑娘，刚才在我家门口的是……” 大概是为了缓解那份说不清的压力，也可能是实在对文豪没有憎恶之心，莫颜不知不觉，当了一回八婆。把兮兮相关的故事，大致给文豪讲了一遍。 文豪不时“嗯，啊”积极予以回应。最后灿然一笑：“听了你的好人好事，我也有心做回好人。那我周一、周二允你两天带薪假？” 莫颜心下不觉权衡，但，一想到祝阿姨言之凿凿批评她是“零售色相”，她便冷下脸：“我已经辞职了。” 文豪苦笑：“先帮我倒杯水吧，渴了。”莫颜蹙眉。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莫名让她想起自己面对兮兮纠缠时说出的“先吃冰淇淋吧”。 她抬手指了指桌面，颐指气使一回：“桌上有，你自己倒。” 文豪好脾气地从桌下拉出一只方凳，自己坐下来。身高优势使他坐下来也能从容倒水。他慢吞吞翻起一只覆盖着的马克杯，又慢悠悠握住凉水杯的手柄。跟手上的慢动作截然相反，内心则快速地想着计策。怎样才能安抚住炸毛的小奶猫呢？ 就在文豪慢条斯理倒水的时候，兮兮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她看看自己的手，空空的，冰淇淋呢？为了寻找冰淇淋，她揉着眼睛爬下床，迷迷糊糊往门外走。 浓重的睡意使兮兮懒得张口，半眯着眼睛，深嗅着冰淇淋的味道，她抬眼，看到了桌旁的文豪。 文豪飞起眼皮，轻快地看一眼刚出现的小小身体。这一眼漫不经心望出去，却如同惊雷在耳，心下骇然，目光也收不回了。 不仅目光收不回来，整个魂魄都像被施了定神术一般。 大玻璃凉水壶的水汩汩流出，从满了的马克杯里铺溢出来，顺着微微倾斜的桌面，朝他自己的一条腿上淌去。 凉水滑过肌肤，文豪才猛然惊醒过来，他慌忙端正凉水杯。桌面水汪汪的，桌的边缘水嘀嗒不止。 莫颜伸着脖子，歪着头，好奇地看文豪的失态。 她实在是太稀奇了。 文豪居然也是个会失态的人。 而且是看一个三岁小孩失的态，何其奇怪！ “抹布！”连用一小包餐巾纸，才止住桌面上的水漫金山不再殃及地面，文豪不得已，朝抱手观望他的莫颜要抹布。 莫颜的第一反应，不是给文豪找抹布，而是拦住懵懵懂懂往餐桌旁走去的兮兮。兮兮的两只黑眼睛，牢牢盯住桌面上的一只盒子，直觉告诉她，她还没有吃完的冰淇淋就藏在里面。 “快，抹布！” 文豪又叫一声。 莫颜这才一手牵住兮兮，一手拽过墙上挂着的抹布，扔给文豪。 文豪见莫颜如临大敌的样子，扑哧乐了：“我刚才失态，可不是因为我是个变态。这小姑娘长得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人。等会儿我给你看照片，像得再没那么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是因为这个吃惊的。” 莫颜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脸上的警惕之色随之缓了缓。 兮兮此刻睡意退去，挣脱不了颜颜姐姐紧握住她的手，她的小坏脾气爆发：“冰淇淋！兮兮要吃冰淇淋！” “哦！哦！”莫颜醒悟过来，“姐姐这就帮你拿。” 莫颜转身，方寸之地的好处体现了，只一个转身，就摸到了冰箱门。打开冷冻室，取出兮兮吃了一半的冰淇淋，“就是这支，对不对？” 兮兮几乎抢过去，贪婪又认真地吮吸起来。 文豪收拾完桌上的慌乱，拿出手机，划了几下，将手机屏幕对着莫颜：“你看。” 莫颜凑过去看，不觉眼睛瞪大一圈。在一群有老有少的合影中，莫颜一眼看到成人版的兮兮。像！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种像！ “她，她是谁？我的意思是她结婚了吗？有小孩吗？小孩几岁？”莫颜激动得有些结巴。 不知是莫颜问话的语气，还是莫颜问话的内容，让文豪脸上呈现疑惑的神色，马上，他想起方才莫颜提到的兮兮在医院可能被掉包……文豪的一只眼睛，忽然控制不住地一跳。 “她……”他艰难地咽了一口空气，语气晦涩，“是我小后妈。” “……”莫颜的眼睛瞪到了极限。 小？后？妈？ 文豪拿手指拂开情不自禁皱在一起的眉头，他看了一眼莫颜，决定适当解疑：“我妈和我爸很早就离婚了，离婚后我爸结婚又离婚，而后，娶了我刚才说的小后妈。” 他凝眉看着莫颜，脸色很是复杂。 莫颜突然没有勇气再追问小后妈婚后有无产子，文豪眼睛里流露的哀色，触动了她。她深有体会，关系复杂的家庭对子女留下的永生无法消解的伤害。 她爸爸陈吉安再娶了一次，对她就爱理不睬；文豪的爸爸再娶了2次，必然早就视他们母子如路人了吧。莫颜度已猜人道。 文豪两手捂在脸上，乏力地揉搓两回：“刚才，门外那男的想干什么？把她带走吗？” 不需要特别提示，莫颜能懂文豪所谓的“她”，是指眼前一心一意舔冰淇淋的兮兮。 “可能。我也不知道。” “我有个提议。” 文豪用有些疲倦的声音，徐徐道来。他说，兮兮爸爸应该疑心莫颜一家在帮助兮兮妈妈，为了避免兮兮爸爸的骚扰，他想提供一处住处，让莫颜、莫颜妈妈带着兮兮过去住两天。 莫颜眨着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你不用当下表态，打电话给你妈妈，你们俩商量一下。我到门外抽根烟。” 文豪信步往外走，他才打开房门，兮兮就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还好莫颜有所提防，一把抓住了她。而文豪，相当默契地抽身关上了门。 “里面有个孩子！”门外，一个男人激动的声音响起来。 第205 忍不住联想丰富 “是啊，我女儿。”文豪沉稳应答。 莫颜抱起兮兮，一边摇晃着哄她，一边竖着耳朵倾听门外的声音。 “你你女儿哭了，你怎么不去哄她？” “哄了很久了，累了，抽根烟。怎么，轮得到你有意见？” 门内，兮兮哭得厉害，莫颜没办法，只好带她去阳台。那里有只为兮兮采买来的鸟笼。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养鸟。 “兮兮快来看鸟笼，你说，我们逮一只什么样的鸟放进去养比较好呢？” 兮兮边哭边不由自主跟莫颜的思路。 “逮一只黑色的鸟，好不好？” “呜呜，不好……兮兮要红色的。” “要大红、西瓜红，还是粉红？” “粉红。” “太棒了。我也喜欢粉红。我们赶紧准备逮小鸟的东西吧。” 兮兮不哭了，跟着问莫颜姐姐都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莫颜便临场发挥，东拉西扯报了很多名字，兮兮抽泣着跟着她这屋跑完，跑那屋，筹备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兴许电视里会教我们捉鸟的视频，我打开兮兮跟着学一学，好不好？” 兮兮点了点头。 莫颜把网络电视打开，电视里正好在播放《狗狗队立大功》。兮兮便抱着一大堆莫须有的捕鸟装备，昂起小脸，看起了电视。 幸亏是三岁小孩，不然莫颜可能根本罩不住。这样的认知冲击之下，文豪的提议就显得可接受得多了。莫颜守在莫洁莲卧室门口，给莫洁莲打电话。 电话接通，莫颜赶紧扼要向妈妈讲个大概。 从兮兮爸爸守在她家门口说起，再说到文豪的提议。也许是时间太紧迫，她讲得很潦草，以至于，并未提及文豪认识一个简直是兮兮复刻版的女人。 “我也转过这个念头，想到外面找个宾馆，这样兮兮就算哭闹，也不打紧，你也可以适当带她出个门，缓解你带兮兮的压力，只是没想出来怎么把一米左右的兮兮带出去。文豪的这个提议，我看行。” 莫洁莲拍板钉钉。她表示，马上请假，回来收拾东西。 门外，文豪站在楼梯上的通风口，燃了一根又一根烟。 有一些事情，他并没有如实跟莫颜交代。譬如，小后妈3年前产子，生了一位小男性继承人。正是这位小男性继承人，迫使他出局，签署了不得染指父亲家业的霸王条款。 没办法，小后妈极其妖娆，深得父亲厚爱，只怕小后妈说剜一块他身上的肉，吃了会美丽永驻，老父亲都会威逼利诱他割一块下来。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别人的父亲都是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恨不得为子女谋定身后百年事型，他家的父亲，倒也心思缜密、智商超群，奈何他家老父亲极度好女1色，而且生性过于洒脱，对亲情反而没有执念。 他更热衷，让自己过得舒服。 至于儿女前妻们，衣食无忧饿不死就算他仁至义尽。 小后妈拿到襁褓中的儿子将独家继承遗产的公证遗嘱后，倒没再挑拨离间生幺蛾子。 一次性拿到巨额赔偿后，文豪不忿的心，在妈妈的开导下，渐渐平息下来，一心一意做自己的室内设计工作室。日子平静而充满小希望，比起小心翼翼讨好老爷子，他过上自由自在、自作主张的生活，也算是因祸得福。 本来他已认命。 可是，上天偏偏将一线新的转机泄露在他面前。 他该怎么办？ 是视而不见，还是借机查出那极可能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一直将余下的半包烟抽完，文豪也没有下定心思。事关重大，他决定跟妈妈打个电话。然而电话打通了，妈妈平和慈爱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忽然改了主意，决定什么都不说。 “妈，你一个人生活得寂寞哇？” “什么寂寞不寂寞，文诌诌的！我早已过惯一个人的生活，别惦记我。” “有个我喜欢的女孩儿，她正好遇到一点麻烦，我想让她……” “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惊呼。 “我说，我想让她过去住……” “不是这句！前一句！你说是你喜欢的女孩儿？不是娉婷，别的女孩儿？” 文豪轻轻笑了笑，柔声回复：“是。” “你可能会跟她结婚吗？” “我是有此打算，不过她还小。” “好！好！让她来住，我喊王姐打扫客房。” “妈，您别激动，听我说完。她高中刚毕业，未来还有4年大学要读，结婚这俩字，您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我现在甚至还不是她男朋友。” “妈懂，妈懂。妈不提。” “她不是一个人过去住，她妈妈也一起过去，另外还有一个3岁小女孩儿，要是方便，你们备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很可能今晚就过去。” 在文豪妈妈抑制不住的兴奋中，母子二人挂断电话。文豪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瞥了瞥底楼地面上逡巡的兮兮爸爸，回身敲响莫颜家的家门。 “我妈妈说，她马上请假回来一趟。” “行，反正那个男人在楼下，我们这会儿也不方便出去。” 文豪站在莫洁莲的卧室门口，不无忧郁地打量投入地看电视的兮兮。兮兮因为哭闹过，眼泡儿微肿，可是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逆天的长睫毛，比寻常人黑上一号的瞳孔，娇俏的比猫鼻纤细一些的鼻子，宽度绝不比眼长的肉嘟嘟小嘴儿……这般精致的小脸，配上似雪肌肤，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何况眼前的女孩，下眼睑上有一条隐约的折痕，这条折痕在眼角扩散开来，让眼睛在视觉上陡然丰富灵动许多。有这样眼下折痕的北方人居多，但长成这般纤细、精致的北方人却极少。 至少他，出入诸多商界、红尘场合，每天从眼前流过的面孔，数以百计，也从未遇到过像小后妈那样的艺术品级别的女性。 好巧不巧，眼前这位被父母偶然发现非亲生的小姑娘，偏偏生得犹如小后妈的复刻，年龄又跟家里的小祖宗相似，怎不令他忍不住联想丰富？ 第206章 内心比理智还信赖 大约半小时之后，莫洁莲回来了。 见到文豪，她并不意外。并非是因为女儿在电话中提到了文豪，而是因为，文豪来她家之前，先跟她报备过。 他其实不用那么做，却那么做了，让莫洁莲感受到被尊重之余，还感受到了他的正派与稳重。 匆匆与文豪打过招呼，看过里间看电视的兮兮之后，莫洁莲叹口气：“你说这关我们什么事儿啊，感觉被她妈妈摆了一道。” 莫颜在妈妈背后调皮地撇撇嘴。妈妈刀子嘴，豆腐心，她算是看透了。 文豪笑了笑：“好人有好报。” “楼下有个男的，是个陌生面孔，高高瘦瘦，三十几岁的样子……”莫洁莲认真描述，文豪连忙点头：“对，就是他，半下午敲你家的房门，死缠烂打要莫颜开门。他说他拎着东西，我看他分明空着两手。” 莫洁莲露出后怕的神情，脸色也不似刚才那么轻快。她拍着胸口对文豪道：“阿弥陀佛，幸亏你来得及时！”这会儿她也顾不上客气了，“你说你有处地方，可供我们带上孩子住几天？” “是啊，如果您不嫌弃，我有处别墅，在近郊，安保做得非常到位，非业主车辆不得进入，陌生人也必须有业主确认，才能进入。” “好，好！”莫洁莲一定安保到位，快刀斩乱麻的爽快劲儿又爆发了。 “颜！快去收拾东西。”莫洁莲风风火火指挥莫颜。 文豪说日用品都有，只需要带换洗衣物就好。说起换洗衣物，莫洁莲想起来，小兮兮可没有什么换洗衣物，正发愁怎么办，灵机一动，觉得拿女儿的t恤给她套上，领口一缝，腰带一扎，也能凑合两天，于是不再往心里去。 三下五除二将夏日换洗衣物塞进一个包里。莫洁莲又有了新的疑惑：“那个男的就在楼下转悠，我们怎么出去？” 文豪起身：“我到楼下，去保安室投诉他扰民，趁保安跟他交涉的时候，把车开到楼下，你们赶紧下来。一旦上车，就无虞了。” 莫洁莲有心问，就保安室里天天眯眼睡大觉、再生的面孔也看不见、只有车辆出入想到收取停车费才从保安室里跑出来的俩大爷，肯照他说的捉兮兮爸爸吗？转念想到，文豪口袋里有保安大爷敬重的毛1爷爷，就没再质疑。 等行李收拾好，文豪下了楼。 依照他的计划，约10分钟后，他打电话莫颜，喊她们下楼。 莫洁莲抱起兮兮，骗她说找妈妈去，抱下楼，塞进车，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车开过门口，透过茶色车窗玻璃，看见俩大爷特别卖力地拉扯住兮兮爸爸，激烈着争论着什么。 莫洁莲挡住兮兮，嘴角含笑。车疾驰而过。 文豪打了一通电话，没有避讳母女，就告诉电话里的人，“我们40分钟后到”。 那时候已经是傍晚，文豪开向夕阳。 绚烂的火烧云从车前窗流过。 莫颜有些发怔。 她们奔向的是未知的地方。 依靠的全是文豪的片面说辞。 可是，奇怪得很，她一点没有担心、焦虑的感觉。而且，她十分清楚，这种坦然与放心，并非只是因为妈妈莫洁莲在身侧。 无从否认的直觉告诉她，她的内心，比她的理智还信任文豪。 车遇红灯则停，绿灯则开。一路走走停停，终于走出市区，交通灯与交通灯之间开阔起来。不多久，文豪口中的近郊别墅区出现了。 因为认识文豪的车牌号，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安敬了个礼，升起拦车杆，放文豪的车进入。 一连过了两道关卡，才真正进入小区。 一进视野舒朗、绿化充沛的小区，莫洁莲开始心慌气短起来：“文豪，我们这样3个人冒然赶来，不会叨扰到你吧？” 文豪朗声笑道：“家母常年一个人在家，我家亲戚少，我又没有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姐妹，家母巴不得有人来作伴。您放心，只有她感激你们来的份儿。” 莫洁莲突然不知道接什么了。 天哪，她日日夜夜猜度的文豪家庭情况，就这样猛然接收到了。家中只有一老母，本人无兄弟姐妹，又住在这等高端的别墅小区内，多么完美的婆家。 抿嘴笑了笑，以免自己替女儿乐得合不拢嘴，莫洁莲没有再说话。 车在小区内拐了2个弯，停在一幢别墅前。 4个人陆续下车，小兮兮东张西望，陌生的环境天然使她警惕，她挨在莫颜身边，两手抱住莫颜的一条腿，执意抱腿而行。莫颜哭笑不得。 别墅庭院门口，早已立了一位保养甚好的夫人，看微微发福的体格和眼角岁月留下的痕迹，猜得出实际年龄应该比看上去的四十几岁再长一些。 夫人敞开上臂，那是公认的热情欢迎的肢体表情。 文豪大踏步迎了上去。 夫人却错开她，朝莫颜和莫洁莲伸出手。 “欢迎欢迎，饿了吧？厨房备好饭菜，就等你们到呢。” 莫洁莲真真受宠若惊。 莫颜倒没有像妈妈那样激动，她更多是在暗中打量。错落的石块铺就的小径将院子分成两半，院子东边，一角的花开得正盛；木走廊弯错，紫藤爬满廊顶。看绕在上面的紫藤根茎，至少十年生了。西面是个草坪，草修剪得很工整。 白色两层半小楼，素雅而立。 文豪妈妈引她们进入，小兮兮闻到饭菜香，这才将抵在莫颜腿上的小脸露出来，而不像刚才，任谁跟她打招呼她都不从莫颜的群角里露出面。 文豪妈妈不经意间瞥见露出面孔的兮兮，正说的客气话突然有些难以为继。时光微妙地在那一刻有所停留。 等她回过神儿，下意识扫一眼儿子时，发现儿子嘴角正噙着淡然的笑。 手搭在扑通扑通跳的胸口，文豪妈妈稳了稳神，继续回答莫洁莲的“怎么称呼您”。 “我呀，姓文，他爸姓汤，所以他的名字里有‘汤’、‘文’俩字儿。叫我‘文姐姐’就好，我呀，就叫你‘莫妹妹’。你看好不好？” 第207章 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莫洁莲哪有觉得不好的道理，嘴里念着“高攀了，高攀了”，一行人陆续在餐桌旁坐下。 长条餐桌，男主人与女主人的座位空着。文夫人与莫洁莲面对面坐首位，小兮兮坐在莫颜与莫洁莲之间，文豪特意将椅子搬离妈妈，好差不多与莫颜面对面。 一位笑眯眯的矮矮胖胖、目测五六十岁的大嫂端了个盆子走过来，挨个儿给大伙夹热气腾腾的白毛巾，放进长条瓷盘里。文豪自然而然地拿起毛巾擦手，顺口道了声谢谢。 莫颜如法炮制，顺便将给兮兮擦手擦脏的那一面毛巾往里面折了折。 餐桌上荤素搭配、冷热菜均有，兮兮本就饥饿，这会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下手抓起来。莫洁莲叫着她的名字提醒她，被文夫人阻止了：“孩子自己吃饭就是这样，让她去吧。” 莫颜吃得很斯文。 自始至终，她都没怎么讲话，只在文夫人问到她时，她才停下餐筷，恭恭敬敬回答。文夫人看得喜眉笑眼，不忍心打扰她进餐，才忍住不把话题往莫颜身上扯。 文豪时不时看一眼莫颜，这种面对面吃饭的感觉真好。一时眼花，看到旁边啃烤鸭腿儿的兮兮，他仿佛看到多年后他和莫颜组成的一家三口儿。 嘴角不觉就露出笑意。 与国内的傍晚不同，纽约此刻正是早饭过后。 王承佑百无聊赖地躺在农庄的草坪上，早晨灿烂耀眼的阳光，透过安娜的小草帽，零零星星照在他脸上。他手枕在头下，嘴里嚼着一根草，平摊着两腿望天。 忽然，他一手抹去扣在脸上的草帽，整个人昂扬起来。 连走带跑，最后索性大步奔起来。 他想起一个之前一直忽略的人——司机兼保镖，那个熊腰虎背的沉默男人！ 汗腺在后背分泌汗水，顾不得炎热，王承佑一口气跑进主楼附的小卧房。沉默的男人正在做平板撑。两手和两脚尖撑住整个身体，王承佑推门踏入的一瞬间，他凌厉地原地蹦了起来，看清楚来人是王承佑之后，他一个箭步，抢走放在桌面的手机，随后，将手背在身后。 这代表什么？ 王承佑假装看不懂！ 他笑嘻嘻，朝沉默的男人伸出手：“拿来。我看看现在几点了。” 沉默的男人沉默以对。 王承佑一步步走过去，他就不信了，他要是去抢，这男人敢反推他一把？哼，这男人要是真敢反推他一把，倒趁他的意了。他就顺势滚在地上，来一场声色夸张的碰瓷！ 谁知道这个沉默的男人是个有勇有谋的角儿，他见王承佑来势不善，自己退无可退，干脆跳到床上，主动躲开；随后又跳到矮柜上，地板上。边躲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跟小章不一样！” “知道为啥不派小章来吗？因为小章跟你是一伙儿的。小章在你面前没底线！我有！” “我是跟董事长一伙儿的，董事长说不能借给你手机，我就不借！” “想让我借很容易，让董事长重新给我下个命令！” 王承佑上蹿下跳追了好几圈，始终没能碰到保镖一根手指头。他有心干脆就地躺下滚两滚，想到自己马上18岁了，泼皮行径还是收敛一下比较好，这才神色痛苦地止了步。 悻悻地看一眼蹲在矮柜上的男人，王承佑无声无息走出小卧室。 唉，冉冉升起的新希望，你敢持续得长一点儿吗？ 气急败坏信步乱走，他没看路，冷不丁被急刹在他身侧的车子吓得一激灵。 哪儿冒出来的破敞篷车？！ 车上，驾驶位上的姑娘掀起墨镜，眯着眼睛看了看王承佑。 “嘿，你，”王承佑旋即露出笑脸，笑模笑样凑到驾驶位旁，“你就是借住在青农庄里的漂亮女孩？” 姑娘灿然笑起来，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你人这么可爱，手机也一定很可爱吧？” “请原谅，手机？可爱？” “拿出来让我帮你点评一下。”王承佑没有多少耐心了，也不管自己的话有没有逻辑，只管信口胡诌。 女孩儿果然歪身去抓身旁的坤包，从里面摸起手机来。 她侧身的时候，王者风的面孔从车尾巴处露了出来。他本来要去主楼，偶然听到王承佑的说话声，特别转了个弯，不期然看到小辣鸡正跟住他隔壁的莉莉搭讪。 不悦从心底升起。 等他走到车身旁时，莉莉已经将手机递给了小辣鸡。他想阻止，已经变得不可能，除非伸手去抢。 王承佑在看到王者风的刹那，原地向后蹦退两三步，这使得王者风就算是抢，也无胜算的可能。 莉莉左看看，右看看，咯咯笑着问王者风，那个跟他很像的帅小伙是谁。 就在王者风向莉莉开口解释他和王承佑之间的关系时，王承佑已经将莫颜的手机号码输完，按起拨打键。 “嘟……嘟……”等待接听的声音响在耳边，简直比世界上最好听的交响乐还动听。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多少天了！朝思暮想，终于得逞！有种感动得想哭的冲动怎么破？！ 在王承佑心儿怦怦跳的等待中，电话接通了。 “喂？”莫颜平淡而漠然的声音，响在耳边。 啊啊啊，王承佑幸福得想尖叫。 “莫颜，是我！我是承佑。”他握住小小的电话，激动得原地转圈。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 他的激动，他的幸福，他的喜极欲泣的冲动，瞬间随着这静默而枯萎、凋谢。 “颜？”生怕信号不好，王承佑将电话紧紧贴嘴边，低低的、急急地又喊一声。 “咳。”这回他听到一声清嗓子的声音。然而，依然是不作声。透过细碎的背景音，他明确听到了文豪的声音。文豪悦声问，你喜欢这个吗？ 喀嚓。 玻璃心碎裂的声音。 她这么冷淡他，是因为她跟文豪在一起！ 文豪用欢愉的声音问她“喜欢这个吗”？这个是什么？他们在哪儿？他们在干什么？ 一瞬天堂。 一瞬地狱。 第208章 如果家庭能破产 背景因里文豪的声音，使王承佑犹如遭受当头棒喝。措不及防的下一刻，他头颅低垂，目光失焦，茫然地看着虚空，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听觉上。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方便听电话。” 是莫颜的声音，她的语气，如此疏离。像锋利的针，字字扎在他柔软不设防的心上。 “……”他还没有问出发生了什么事，电话就被挂断了。 握着电话的手訇然垂下。 手指微微发颤，莉莉的手机从他手中跌落到地上。 踉跄着脚步，他沉默不语地离开了。 王者风想嘲讽他太没有绅士风度，看他状态不对，什么也没说。走几步，捡起小辣鸡丢落的莉莉的手机，又往前走几步，看见小辣鸡背靠在向阳的墙上，手颓然地捂住脸颊，似乎在哭。 王者风看了几秒，想起身后莉莉还在等她的手机，便默默退了回去。 “他怎么了？”莉莉张着清澈的绿眼睛问王者风。 “没什么。”王者风回。 莉莉大叫一声，不好，她要迟到。还没说完，一阵风地驱车跑了。 拐角两面墙，一面是滑缩到墙根，窝在那里哭泣的王承佑；一面是两手插在短裤口袋，脸上罕见地没有桀骜之气的王者风。 等了很久，猜那一侧的小辣鸡应该情绪稳定了，王者风夸张地踏着步，走了过去。 看一眼小辣鸡，没有迟疑，王者风也不顾形象地照着模样蹲了下去。背靠着墙，两手摊在弯起的膝盖上。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王者风先是叹一口气，接着开口。 “我人生第一次失恋，发生在小学三年级下半学期。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周五。 周五下午第一节课，是班会时间，一个月一次的换座位要开始了。 我看向我喜欢的那个女孩，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爱，只是觉得她很可爱，像洋娃娃一样，像白雪公主一样。好几次轮到男生挑女生做同桌，我都想挑她，可是一直不够勇敢。 那一次，我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走到她身旁。你知道，我站在她身旁，就是要做她同桌的意思。 她看了我一眼。 忽然哭了。 老师问她。她抽噎着说，她不要跟穷鬼做同桌。 我愣住了，老师也愣住了。 班上有一群人哄笑起来。 唉。那些9岁的孩子，有着天真的残忍。 见老师一脸茫然、不明白，他们七嘴八舌好心地解释起来。一个说他在厕所尿尿的时候，发现我穿一条有破洞的内裤；另一个说体育课上他按着我的脚做仰卧起坐的时候，发现我的小白鞋上皮都脱落了，脱落的地方用白颜料涂盖。 还有人说，我的书包背了2个学期！不不，马上有人纠正，他哪里是背2个学期，是背2个学年！ 大伙儿回答问题的热情大爆发。 我立在那里，头垂在胸前，恨不得脚下有条缝隙，我好钻进去，永生永世钻不出来我都愿意。 这桩闹剧是怎么收尾的，我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从至以后，我开始变得不合群。 下课之后，不再像以前那样找同学玩。经常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没什么可干，就看书，写作业，不知不觉，混成了别人口中的学霸。 有件秘辛，不知道你是否从爸爸那里听说？ 那个周五之后，正好是我去甄园过周末的日子。我情绪失控了，推开爸爸的办公室门，扑进爸爸怀里，泣不成声，最后跪倒在他脚下，抱着他的腿央求他，要他把那个带给我劫难的女孩转学转走。 我至今也不知道，爸爸有没有听明白缘由。但他显然照做了。他没有跟我讲大道理，而是照我说的做了。时至今日，我都无比感谢爸爸。这是题外话。 后来，我成了优等生。被夸赞，被羡慕，收到很多女生爱的表示。 渐渐的，我内心原谅那些带给我伤害的同学，不原谅也不行，他们早就忘了那件“小事”。我也谅解了那个哭着拒绝我当她同桌的女孩。 只是，一直到高中毕业，我心里都没再喜欢过一个女孩。也会觉得这个女孩不错，那个女孩不错，但完全不是心动喜欢的程度。 不是不想喜欢，而是打心眼里不敢喜欢。 总觉得一旦喜欢，厄运就会紧随其后。 老实说，一直到今天，我都隐隐担心，我是不是在那一次被吓弯了。 或者，我将来可能长成一个仇恨女性的变1态？ 唉，不管怎么说，我那么惨痛的人生第一次失恋，都熬了过来，你也一定能！” 没有任何回应的情况下，讲完这么一个长长的充满难堪的亲身经历之后，王者风拍了拍王承佑的肩膀，起身离开了。 王承佑头埋在两只膝盖中间，半晌，瓮声瓮气道：“老子才不失恋！” 不得不承认，王者风的故事很好地……分了他的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承佑截住盥洗室洗手归来的王者风，傻愣愣地问：“你小时候，怎么会那么穷？” 王者风嗤笑：“我现在依然很穷，好吧？我妈被人骗惨了。家庭要能宣布破产，我幼儿园没毕业，家里就破产了，好吧？” 王承佑倒吸一口冷气，偷偷打量这位哥哥。分明穿得山青水绿，溜光水滑。 “我的衣服是你妈买的。”说完，王者风又补充一句，“知道我为什么一点不排斥米姨，而且对米姨充满感激吗？”他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她顾全了我少年期脆弱不堪的面子。” 踢跶的脚步声朝他们跑过来，是小脸晒得通红的安娜。 两位英俊少年纷纷侧身，为小堂妹让路。而后，两个人并肩朝餐厅走去。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并肩，但是，如此和睦的并肩，却是第一次。 米芝忍不住两度打量朝她走过来的少年们。 －－ “你喜欢这个吗？” 文豪捻起一只蝴蝶酥，问对面的小兮兮。 小兮兮怯怯地看着他，不说话，不表态，却趁他不备，伸手抢了过去。 文豪扫一眼挂断电话的莫颜，不再出声逗兮兮。 第209章 因了解而亲密 文豪体会到一种微妙的感受——心有灵犀。 他确信，刚才的电话是王承佑打来的。比起当下完胜王承佑，让他更为激动的是，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 所以，这是命中注定的配偶啊。 文豪的嘴角，弯出更大的向上幅度。 饭后，文夫人想拉住莫家母女叙话，被文豪阻止。 “来日方长，妈妈，让她们先歇歇吧。” 吃饱的兮兮开始犯困，犯困的时候就是哭着喊着找妈妈的时候。 文夫人直接命令人搬来一个小帐篷，里面放了一套小桌椅，一把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仿真娃娃，身高跟兮兮差不多，餐桌上摆了一套茶具。 对爱玩过家家的兮兮，玩具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强大魅力。 她强忍着瞌睡，忘了找妈，钻进帐篷，玩起过家家来。 “不怕你们笑话，这些玩具还是文豪小时候玩过的呢，一直被我珍藏着。开始是怀念他小时候，放着放着，就变成了期待留给孙辈玩。” 莫洁莲迎合地笑起来。 莫颜面无表情垂手立在一旁。 文豪手搭在妈妈肩头，亲昵道：“好啦，好啦，让她们早点歇息吧。您也早点睡。” “你呢？”文夫人问，“睡这里吧？” “不了。我还回市区。我公寓里还铺着未画完的图呢。” “周末也加班？你是老板，不会教手下人多做些吗？做不过来就招人！” “妈妈，我这是享受工作。” 文夫人和文豪你一眼我一语，气氛亲密而轻松。斗了几回嘴，俩人道过晚安，走了出去。 这是两楼半多出来的那半层，两室一卫一厅，装修简洁，看得出，用的都是好料。 莫颜略显忧郁地立着小厅的落地窗前，看到底楼的院子开起大灯，随后走出了文豪及相送的文夫人。不多久，庭院外，高灯下亮的停车位上，开出一辆黑色大车。那是文豪新换的车。 他这样离开，是为了避她的疑心，好让她放心住在这里吧？ 这个疑惑不足以让莫颜忧郁。 真正让莫颜忧郁的，是晚餐时分接听到的一则短暂电话。 看到001打头的奇怪区号，明知场合不对，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听了。 果然，内心的一丝怀疑得到证实：的确是王承佑打来的电话！ 重新听到王承佑声音的那一刻，她只能靠着咬紧口内的食物，才免于自己哭出来。好想肆意地质问他：为什么冷落她？为什么不联系她？只是微微一抬头，于泪花中看到文夫人和自己妈妈望向她的灼灼目光。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方便听电话”，是她的任性反击，也是她所处环境的真实写照。 文豪的车开远了，隐没于暗色中。 文夫人独自走了回来。 她抬头往楼上看，莫颜赶紧闪身从落地窗前离开。 屋内，莫洁莲将角角落落看了个遍后，感叹着有钱人随便留给客人住的地方，都比她们家高级舒适。 “颜，这桌子多沉！是红木的吗？” “颜，你看这个鞠躬雕塑，我好像记得挺有名的。” “颜……” 莫颜恹恹的，跌坐在沙发上，头伏在臂弯。 莫洁莲见状不对，停止了自己的发现之旅，坐到女儿身旁：“你怎么了？” 莫颜无力地摇摇头。 莫洁莲只好收敛自己的兴奋，想了想，大概莫颜跟她一样震惊于文豪家的殷实吧。她决定将咿咿呀呀的兮兮带走，将安静留给女儿。 莫洁莲爱怜地抚一把女儿的头发，默默起身，哄小兮兮出来看漂亮得犹如大型玩具桶一样的浴盆。那里放着很多鸭子和会划手的小人，供孩子洗澡时游戏。 兮兮被划手小人吸引，最终坐进了桶式浴盆里开始洗澡。 洗到最后，她已经睡眼迷离，连找妈妈的力气都没有了。环住帮她擦澡的莫阿姨，无保留释放全部体能的她，合上了眼，昏沉沉睡去。 莫洁莲搞定兮兮后，从卧室走出来，推情绪不高的女儿去洗澡。她并不多打探女儿情绪不高的原因，只一个劲儿地把话题往现实中拉扯。 絮絮叨叨，说明天半晌，她去上班后，莫颜就带着兮兮留在这里。兮兮可以随便跑，随便玩；说文豪说明天上午9点过来接她上班，晚上10点把她送回来。 偷偷观察，发现女儿听到文豪的名字，脸上一丝表情变化也没有，不禁内心有些捉急。 “好啦，你先洗澡吧。洗好叫我，我到露台上看看。” 卫生间房门关上，莫颜终于可以放纵自己去回忆那个萦绕在脑海里的简短电话了。 －－ 临近傍晚，阳光不那么炙热。 王承佑与王者风不知怎么混在一起，俩个人在野草丛生的树林里散步。 “我不方便把我的手机借给你，但是我可以帮你借莉莉的手机。” “好。” “电话费应该挺贵的。” “我补给她。” “她有时候晚上8点回，有时候9点，没个准。” “我等。” “行。今晚饭后，你要是没事，就到我房间去玩。那样可以第一时间等到莉莉。” “一言为定！” 时间缓缓流逝，终于捱到了饭后。王承佑勾着王者风的肩膀：“走走。太无聊了。到你房间做题去。” 洋伯母一愣：“做题？做数学题吗？可以带上安娜吗？” 安娜正在客厅的地上，给一只被她看上的小绵羊扎蝴蝶结。那只可怜的小白绵羊，身上已经扎了不下20个蝴蝶结了。伯父碰了碰伯母，轻微摇摇头：“在度假呢，不要乱安排安娜的生活。” 米芝托腮坐在牌桌前，她只奇怪，什么时候那俩男孩子关系这么好了？ 到了王者风卧室，王承佑百无聊赖，走走坐坐。 台灯下看外文小说的者风嫌弃地看一眼承佑：“我说，你能安静一会儿吗？你这样走来走去，我眼都花了。” 承佑闻言，一屁股坐上学习桌，哈着腰，数自己的手指头玩。 终于，远远的，一丝儿机器马达声飘渺地传了过来。 “她回来了！”王承佑从桌上一跃而下。 5分钟后，果然听到脚踩楼梯的声音。 “快，你上。”王承佑大叫。 第210章 纽约打来电话（加更为@凌霜微笑） 叫完还不算，他下手去拉王者风。 王者风无奈，只好将手中正看的书，插上书签，放小几上。 “我等你利好消息。”承佑对者风比出代表胜利的剪刀手。 王者风开门，露出面，正好看到莉莉正开她的卧房门。她的房门不上锁，所谓开门，真的是手握门把手，打开就好。 “嗨，莉莉，有兴趣来我房间坐坐吗？”王者风发出邀请。 “我的荣幸。”莉莉粲然一笑。 莉莉迈着跳舞的步伐随王者风走入，一进门，看到房间另有其人，明显意外了一下。 “嗨，莉莉，这是我补偿给你的，早晨用了你电话打国际长途。”王承佑递上一叠绿色20元钞票。10张，200美元。在美国，不算一笔小钱了。 莉莉没有去接，而是狐疑地看向王者风。 “拿着吧，你若觉得多，不妨让他再用你的手机多打几次电话。”王者风游说。 王承佑笑眯眯点头附和。 莉莉接下了那笔钞票，很识相地拿出了手机，递给王承佑。 王承佑如获至宝，简直笑出白痴像。 他捧着手机，一秒也等不了，边说边往外走：“失陪一下，你们聊。” 因为自家弟弟借了人家的手机，王者风自然不好意思出言把莉莉赶出去。于是，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开始聊起来。渐渐的，尬聊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相见恨晚。 莉莉描述起事情来是那么得生动，她的表情夸张而活跃，又不至于有疯疯癫癫之感。最重要的，她看上去是那么温暖而大条。 她甚至从未对王者风豪奢香奈儿衬衣表示过哪怕一毫的关注。她从来看的，都是他的眼睛。 王者风心中，隐隐升起一个调皮的希望，想走近一步，借以确认自己是直还是弯。 大度而温暖的莉莉，应该不介意吧？ －－ “嘟……嘟……”的声音再次响在耳边，一想到文豪可能在，他的情绪便不像早晨那么飞扬。 “……”电话接通了，不过没有说话声。 “颜？”王承佑试探性问一句。 电话那头，翻来滚去，怎么也睡不着的莫颜，在电话响的那一刻，就把床头的电话握在了手中。电话已经按了接听，她发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要说的话。 “咳。”又是沉默之后的清嗓子声。 这种节奏吓得王承佑想跪。 “莫颜！别挂电话！我用一个有求必应换你十分钟！” 换了个姿势，俯趴在床的莫颜不觉用手捂上嘴巴。耳边听着王承佑紧张的祈求，熟悉的感觉重又回来。她捂上嘴，是怕自己在那一瞬间忍俊不住噗嗤笑出声。 “不出声就代表答应喽？”有那么一瞬，王承佑想到，沉默的电话的另一侧，可能是文豪。要是这么晚文豪还跟莫颜在一起，那他这通电话打得太及时了。他要感恩！ “我爷爷病了，病得很重，二度复发的直肠癌，已经转移到肝部，现在没有办法手术，只能采用保守疗法。老人家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所以，我尽管归心似箭，依然没有办法抛下他回国。” 略作停顿，依旧只有细细的呼吸声，而没有回应声。 对王承佑来说，细细的呼吸声已经是妙不可言的回应了。这说明电话的那一头，确凿是他的莫颜。 “你不知道，这些天来，我都快精分了。没有办法联系你，我很抱歉。星辰他没有太夸张地向你描述我生的那场小病吧？” “星辰？”莫颜忍不住反问。 “我病得很急，但并不严重。你放心，现在已经痊愈了。” “星辰……他并没有向我说过你……”莫颜的情绪急剧逆转。从傲娇与赌气，无障碍变成关心与担心。 “什么？”王承佑惊叫一声。 “我所托非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因此误会我忽然冷落、不睬你了？”简短一句话，犹如世间最好的扫帚，直接把莫颜半个月以来的委屈、怨恨、自卑、自怜等等负面情绪统统一扫而光。 “莫颜！颜！我的心……”王承佑几度欲说出表白的话，想到父亲强压在他身上的那重负担，终究还是没让冲动占上风，“……都要碎了。我怎么可能对你置之不理？那是永远都不会发生的事。不管我有多生气，都不会跟你置气。” 刚才还疑心自己要笑出声的莫颜，此刻已是眼泪汪汪。 “等我一回去，就去找你。不过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定下归期。” 莫颜嘴唇动了几动，终于问出声：“大约多久？” 半年？一年？像王承佑这样的人家，应该不在乎机票费吧。 “半个月？最迟不会超过8月底开学报道。” “回来报道？” “是呀。如果我没有错估的话，应该是复旦了。” “你回来读书？”莫颜的眼泪，已经扑簌扑簌落成了水晶项链。 “当然！我当然回来读书！到时候，跟你同一座城……哎，对了，最后你选了金桥学院了吗？” 莫颜咬着自己的睡衣袖子，以免自己哭出声。被王承佑听到不算什么，被隔壁的妈妈听到就不好解释了。她雨打梨花般盈盈点头。 她真的，差一点，就与“同一座城”失之交臂啊。 “真是讨厌！你知道金桥学院学费2万8吗？”莫颜哭着笑，笑着哭，嗔怪道。 “别担心那个。金刚没有告诉你？你会拿到全额奖学金的。” “金刚？”莫颜意外。 “天哪，我又一次所托非人？是这样子的，金桥学院是一所私校不假，但是它的教学效果还是有目共睹的，治校也十分严谨。 金刚的爷爷是私校的创始人之一，金刚家人认为与其把他放任海外，不如放眼皮低下，所以，到时候金刚也会入读。而你的成绩不错，拿奖学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咳，他拿出私房钱，由金刚牵线，效仿亲爱的爹地，低调设立奖学金的事情，就不用浪费宝贵的通话费一一赘述了。 莫颜嘟着嘴，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打探得那么详细，想得这么周全！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真的责怪了。害得她误会深重，日日煎熬，本来不胖的体重又削减了。 第211章 从好学生到讨厌鬼 “实在是事发突然。要是有一点儿办法，也不会拖到现在。就是现在给你打电话的手机，还是……有人打掩护，借邻居的过来用一用。” 那时候他知道可以选报志愿了，第一时间找到莫颜，哪知道，他脚才踏进莫颜家，妈妈的追魂电话就打了进来，招他回家。一回家，就被爸爸以雷霆之势没收了电话、断了网络，接着，他病了，全家飞美国…… “这是为什么？”莫颜开始生疑。莫非，王承佑遭遇各种限制，根本原因在于针对她？ “之前不是告诉你爷爷重病吗？一大家子找了一个荒僻的农场，要过回原始人的生活。这电话是找邻居偶然借来的。这邻居去镇上上班，所以遇见的时候并不稳定。”王承佑故意颠倒因果，以免莫颜敏感。 果然，莫颜敏感去除。 “我知道啦，不会再怪你了。” 聊到这里，前嫌尽弃。 两人，尤其是莫颜，有和好如初之感。 “莫颜，我都瘦了……”王承佑无障碍撒娇。 迟迟没有听到莫颜的回复，王承佑狐疑地看一眼发烫的手机。我去！电池用罄，自动关机了。什么年代的破手机！ 站在黑暗中，独自高兴了一会儿，王承佑这才折身回王者风卧室。 因为太兴奋，他只顾沉浸其中地回味，忘了敲门，手下用力，无声无息就推开了门。 他看到了什么？！ 眼前的王者风倏忽后退，不自在地扭脸看别处，莉莉则娇羞地低下了头。 虽然没有捉到确凿的证据，但空气中飘荡的，明显是暧昧的味道。 “sooooorry。”王承佑捉狭心起，拖长声音道。 “你在瞎说什么呀。”王者风责怪承佑。 “我在说，对不起，把莉莉的电话电池用光了。怎么，你以为我在为什么而道歉？” 王者风脸上起了愠色，可分明还有喜色。他朝王承佑摆了摆手，大意是说罢了罢了。偏王承佑有意误解，随之应声：“ok。bye。” 王者风气极反笑。有意招承佑回来，又觉得喊他回来也不妥当，算了，多一人，不如少一人。 王承佑出了门，忍不住雀跃起来。他实在太开心了，为自己，也为哥哥。 门内的王者风，则内心有些复杂。 他跟莉莉之间，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张力？说实话，他也是晕晕乎乎的。 他只记得自己生出利用莉莉试探自己是弯是直的心，而莉莉恰好在那时候赞叹他字写得真好，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他坦然走向莉莉，其实是走向莉莉靠着的书桌，准备无保留分享他连笔写字母的心得。 他抽了笔筒里一支bic笔，半俯下身，在一张a4白纸上划。他划得正认真，忽然，耳边传来微妙的呼气如兰的气息。 咻咻的。 奇异的酥麻感，从耳边扩散开来，攀附着胸腔，向下，直抵事端。 不过，饶是如此，他依然什么都没有做。 他假装没有发现耳边的咻咻声。 莉莉只好继续假装在认真观摩写字。 王承佑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入的。 门“吱扭”一响，心虚的王者风直接跳了一下。 聪明的莉莉赶紧低下头，制造假象。 事情超过3天零进展。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了。好不容易有转机，令她如何不加油抓住！ 王承佑吹着口哨走后，王者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门。意思是，你请（hao）自（zou）便（le）。 莉莉显然误会了他。因为她走到门口，将门关上。而她本人，还在门内。 这下尴尬大了。 王者风手抓后脑勺，明显无措。 莉莉慢慢嘟起嘴吧，失望的神色，若有若无挂在脸上。 “我相信，你一定有女朋友。” 王者风耸耸肩：“实际上，并没有。” “那么，是有心上人？” “也说不上吧。” “那你为什么……”莉莉用手比划着，她平伸的手掌，不时指指者风，指指她自己。虽然没有说得更详细，意思已经够明确了。她在问他，既然你没有女朋友，又没有心上人，为什么对她这么避嫌？ “中国有句古话，叫‘萍水相逢’。莉莉，你我之间，就是萍水相逢的状态。我们不过是有几天半个月的交集。我是对你印象很好，但我不能滥由我对你的好印象肆意妄为。尤其是，莉莉，你是一个可爱的好姑娘……” 王者风还在讲他的大道理，莉莉已经大步走过来。 两手一伸，捧住王者风的脸，再轻轻用力，拉向自己，噙住了他喋喋的唇，自由自在，吻了起来。 是那种没有多少色1情意味的吻。 没有雨打芭蕉的噼啪着急，没有气喘心跳的火热不禁。 只是轻轻的，细细的，年轻而纯粹的吻。 一个长吻过后，王者风好像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迷糊地注视着眼前绿眼睛、亚麻头发、雀斑无数却朝气蓬勃的莉莉，眼睛里渐渐放出光和亮来。 “可怜的人。你都不会接吻。”莉莉呢喃。 往前走一步，这一次，她没有伸手捧他的脸，而是垂着手，只让唇碰到他的唇。 两个站立的人，除了唇，再无其他接触。 月光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之夜，一个单纯和一个并不单纯的年轻人，全身心投入到他们的吻中。那一刻，世界变得纯粹而美好。 又一个吻结束。 “你是个好学生。”莉莉挑逗得咬了唇的一边，用火热的眼睛看着王者风。 “我还有更多的东西可教。你想学吗？”她弯起的手臂，若有若无地撩拨着吊带衫的吊带。含义不言自明。 王者风有些看呆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回了一个字。 莉莉一梗。 “为什么？”她问。语气里充满挫败感。 “因为，”王者风气息不稳，语气倒是铿锵，“你我萍水相逢，我要对对你随便，会伤害你，也会伤害我自己……” 莉莉一转身，将他的满口道理抛到身后。 这回她真的走了。走到门口，她回头，眼里波光潋滟，恶狠狠地说：“你是个讨厌鬼！” 第212章 阿猫阿狗不得染指 啪。 门被莉莉重重摔上了。 唉，美国人，果然直白不含蓄。不是指性，而是指生气摔门。 当然，性上，王者风更乐意归结为少男少女间的怦然心动。 那是魅力所致。 而非放荡的天性使然。 莉莉回到自己房间，对着镜子，回味着王者风轻轻说出的“不”字，淡淡地笑了。 她是个爽快人，等不到第二天，当即一个电话找到私下委托她的雇主，提出解约。 务必解约，她甚至愿意出赔偿金。 雇主再联系下单的人，几番沟通之后，莉莉以“他是个性情高洁的人”为理由，坚持拒绝翻倍的报酬。下单的人无奈，没有索要赔偿，这纸私密合同，不了了之。 于王者风来说，第二天的太阳，跟前一天没有什么不同。 一直到了那天晚上，他才觉得有什么不同。 王承佑疯了一样在他面前来回转圈，不停地追问他，莉莉怎么还没有回来？怎么还没有回来？他才想起来，似乎早晨的时候，莉莉比往常早走了至少2个小时。 他有个不好的预感，莉莉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用你的电话，给她打电话。” 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王承佑也是急疯了，有些口不择言：“昨晚我走之后，你没对人家做什么不负责任的事情吧？” 王者风瞪他一眼，掏出自己的手机，几乎是砸在王承佑身上：“拿去！打电话！” “可我不知道莉莉的电话号码？”王承佑无奈。 “我是说给你的莫颜打电话去。” 王承佑嘿嘿一笑。拿着手机走了。 －－ 周日。 兮兮入住近郊别墅的第二天。 早上九点整，文豪驱车停稳。他来接莫洁莲去上班。顺便接近一下莫颜。 兮兮在庭院里挖沙子。 哪儿有沙子供她挖！不过是在玩泥巴。拿了一个迷你小铁锹，把文夫人的草坪挖得像癞皮狗一样。 文夫人倒是纵容得很，笑盈盈看着她。 只是，她的笑里，未必像莫洁莲认为的单纯是疼爱孩子罢了。 两位妈妈坐在廊下的藤椅上，远远看着兮兮在朝阳中这里掘掘，那里挖挖。昨天分热毛巾的王嫂陪在兮兮旁边。文夫人打发莫颜自己享受自己去，于是莫颜就去顶楼的遮阳伞下画速写。 文豪停车，还没有走进庭院，莫颜在顶楼就先发现了他。 她还冲他摆了摆手，而他，像心有灵犀似的，忽然抬起了头。看到她，他也含笑挥挥手。 今天的莫颜，将头发侧拢，松松扎在胸前，一袭黄色碎花裙，衬得人如娇花。 今天的她，心情非同一般地好。 昨天来自纽约的电话，扫清了覆盖在她头上的全部阴霾。她的世界，重新变得灿烂明朗。今天看万事万物，也积极正向起来。 不多久，文豪从楼下走上来。 他带来沉着稳健的气息，上来并不盯着莫颜看，而是左右缓慢环视一圈，从容不迫的感觉很快传递给莫颜。等他踱步到莫颜身侧时，莫颜不知不觉已经做好了等他看画的心理准备。 “嗯。” 没有谄媚，甚至没有夸赞。他只是在细细观察之后，轻轻嗯了一声。 绕到遮阳伞下白色小圆桌的另一侧，给自己倒杯橙汁，自在地落座，惬意地呷了一口，才用略略慵懒的声音说道：“要说最美的风景，应该是你画画的样子。” 莫颜瞠目。 这夸赞夸得，弯弯绕绕，缜密到令她嗔怪的余地都没留！ “下回你画画的时候，我把你画下来。” 说完，文豪轻轻挑了一下眉，露出儒雅又不乏轻快的笑。 莫颜只好跟着笑一笑。 “兮兮在楼下。” “看到了。快把我妈呵护半年多的草坪翻毛了。” 莫颜忍俊不住，笑出声。 “你后悔了吗？” “切，”文豪不屑地笑了，“草坪才值几个钱。千金难买……”看到莫颜脸上变了色，他自觉吞没余下的几个字。 “我呆会去市区，你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吗？吃的？喝的？玩的？用的？”文豪主动滤去刚才的小尴尬，情绪平和地问莫颜。 莫颜重新恢复笑脸，摇了摇头：“这里什么都不缺。” 文豪含笑点头：“我大概晚上10点半到。你没有什么要买的，那我中间就不回来了。” 莫颜没有接话。也没有办法接。她能明白，他之所以晚上10点半还要往这里赶，是为送莫洁莲下班。而他为什么对莫洁莲这么殷勤？以前的她可以归因于他富有绅士精神。如今，她骗不了自己。 他如此殷勤，正是为了她。 此情此景下，这份不得不承的情令莫颜些些有压力。 可是，她退无可退。 工作可以辞，兮兮却不能撒手不管。 好在，文豪并不把话说破。她的人情压力来得小一些。 “莫颜，”文豪看了一下手表，站起身，大约是送妈妈上班的时间到了，“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站着，隔着一张桌子看她，眼睛里有乞求之色。 “哈？”莫颜有些紧张，怕他提过分要求。 “周一继续去上班吧！如果你不放心兮兮，那就等兮兮的事情落定之后再去上班。” 莫颜抬眼注视着文豪，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她缓慢，却极其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莫颜移开目光，不再看文豪。 “要不，我介绍你去滋美轩做收银员吧？滋美轩，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我并不常去那里，大概一个月去一趟的样子，你要让我避嫌，这一趟我也免了。行吗？” 让莫颜去茫茫公司海里闯荡，他还真不放心。 文豪的眼睛里，流露出焦灼。 他可以允许王承佑存在，但不意味着别的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参与一脚。 “你在滋美轩工作的时候，我保证一次也不去，还不行吗？”文豪俯下身，手撑在小圆桌面。语气里已满是央求了。 “我考虑一下。”莫颜轻声回。 于她这是婉拒。 于文豪，这是新的希望。 “好！那我走了。”文豪干脆利落地离开，连头都没有回。 第213章 好得有些过了头 莫颜望着文豪离开的方向，多少有些怅然，有些心软。 有王嫂和偌大的庭院供兮兮造，莫颜一天都很清闲。文夫人温柔地含笑注视着莫颜，总让莫颜觉得下一句，她就要开口扯出文豪了。 然而，并没有。 文夫人只是单纯喜欢含笑看着她罢了。 一天很快过去，令莫颜暗中期待的晚上到了。 昨晚，王承佑说未必次次都能碰到邻居并借来电话。两个人并没有约好今天必然通话，她还是早早坐到了床上。 疯玩一天的兮兮，还没有玩遍所有的玩具，就体力不支，迅速入睡。她今天吵着要妈妈的次数，甚至不超过一把手。此刻，兮兮躺在莫洁莲房内的小床上，睡得正香。 整个3楼，只有莫颜一个人。 莫颜盘腿坐在自己睡的大床上，思量着，如果王承佑打电话过来，她就征询一下王承佑，去文豪介绍的餐厅做收银员怎么样。 一直等到昏昏欲睡，也没有等来王承佑的电话。 倒是等到了10点半归家的妈妈。 妈妈拎了至少五六个花花绿绿大购物袋，容光焕发地推开莫颜的卧室门。 莫颜随之惊醒，睁眼看到是妈妈，才放心下来；转眼看到妈妈手上的购物袋，放心变成了不快。 曾有一段时间，约是失业重新就业后，莫洁莲异常持家，甚至隐隐有掉钱眼里之嫌；攒够了她的学费、生活费，又攒下几个月的存款后，她整个人又开始膨胀起来了。 莫颜找到兼职之后，更是不得了，莫洁莲时常把“如今我们也宽裕了”挂嘴上，打出租车、叫外卖时有发生，如今，终于绷不住，原形毕露，开始放纵购物。 知女莫若母。莫洁莲一看莫颜的神色，就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连忙解释：“不是我买的，是文豪买的。”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莫颜脸色更加暗黑系。 莫洁莲额头一拍，补道：“不是买给你的，也不是买给我的，是买给兮兮的。是文夫人发现兮兮没衣服穿，嘱咐文豪去买的。” 莫颜脸上马上露出歉意的笑。呵，她想当然了。 “我拿过来，就是为了让你看看，现在的童装又多漂亮。” 出于弥补，莫颜变得热情又殷勤起来。将一件件童装从包装袋里掏出来，大床上很快铺个半满，数数快10套衣服。有连衣裙、连衣裤，有上下衣裙，还有薄外罩与中裤。个个款式靓丽，颜色柔和，显然都是价值不菲的高级童装。 “这得花多少钱啊……不对，对文豪来说，九牛一毛，好比我们花10块钱给小孩买几根棒棒糖。”莫洁莲自说自答，满眼赤1裸裸的羡慕。 “妈，你觉不觉得文夫人对兮兮好得有点过头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兮兮碰碎了一个轻薄透亮的荷叶边瓷杯，文夫人连句“小心”都没有，直接吩咐王嫂再拿一个来。饭后思困的时候，兮兮闹着找妈妈，将王嫂递来哄她的学习机器人扔到了地上，好几千块钱的学习机器人胳膊摔下来，文夫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还是一旁的莫颜，忍不住喝斥兮兮几句。 文夫人反过头劝莫颜，大意说孩子有权利发脾气，因为妈妈不在身边。应该怜悯她。 话是没错，但那种格外纵容的态度让莫颜无端担心。 “这……好像是好得有些夸张。按道理说，一面之缘的孩子，犯不着这么贴心贴肺，保不齐人家心善呢。何况文夫人，的确是吃斋念佛的。” 莫颜说不出什么。住人家家里，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再诽谤人家，就不厚道了。 母女俩叙了一会儿闲话，莫洁莲打了个哈欠，嚷嚷着要洗洗去睡了。房门带上，房间里又只剩莫颜一个人。看看已经深夜11点，想，王承佑应该不会再打电话来了。带着微乎其微的失落，莫颜倒头睡去。 周一，莫洁莲说自己网上约辆车上班，文豪执意自己来接。 坐等文豪车到的时候，莫洁莲接了一通陌生来电。自从偶然接到兮兮妈妈打来的电话后，莫洁莲宁可错接被广告电话骚扰，不肯错过一通陌生来电。 果然，电话那头，是她等了快2天的兮兮妈妈。 兮兮妈妈声音甚是愉悦。她告诉莫洁莲，她已经找好了新房子，也已经签好约。 是底楼人家额外在天井里搭建出来的10平方米的小平房，胜在有单独的进出通道，像独门独户一样。房租只要600元。她准备把兮兮接过去，问莫洁莲什么时候方便？ “你消失的这2天就是为了找房子？”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带着兮兮奔波找房，只好把兮兮放你们家。莫姐姐，我一定谨记您的大恩大德，永生难忘……” “得了，得了！”莫洁莲制止，“我不是指责你，就是一般性随口问问。兮兮爸爸找上我家的门，没办法，我们只能带兮兮转移，现在在近郊一个别墅小区里。你若是方便过来……我帮你问问。”想起这是别人家，莫洁莲话锋一转，征求起身旁文夫人的意见来。 文夫人极爽朗，马上报出详细地址。 兮兮妈妈决定当即赶来。 文豪到了，莫洁莲便把兮兮妈妈要来的消息告诉文豪。莫洁莲出于一种责任感，觉得孩子交接比上班更重要，于是跟店长请了一天假。 又过了约一个小时，门口保安打来电话，文夫人派王嫂前去小区门口接人。 大概过了一刻钟，正在庭院“癞皮草坪”上，抱着泰迪打滚儿的兮兮忽然愣住了，接着，她把小狗一推，朝院子门口新出现的人，张开双臂冲了过去。 “妈妈！妈妈！我想死你了！” 兮兮妈妈简直不敢相信，穿得像个小公主一样的漂亮孩子，是自己的兮兮！ 兮兮妈妈紧紧搂着兮兮的小身体，含泪笑着，叠声呼唤兮兮的名字，间或将吻不停地落在兮兮的脸蛋儿上。 一圈子人，动容地看着母女重逢的感人场面。 兮兮妈妈情绪释放之后，不好意思地冲大伙儿笑了。 第214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莫洁莲向兮兮妈妈引荐文夫人和文豪，兮兮妈妈便不住鞠躬感谢起来。 文夫人慈爱地扶住兮兮妈妈，告诉她千万别往心里去。大家都是母亲，深深懂得一颗母亲的心。她所为兮兮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兮兮妈妈抹着眼泪儿，感慨自己运气真好，遇到这么多好人。 文豪将目光从兮兮母女身上移开。 那一瞬，他几乎动摇了。 不过，很快又坚定下来。 从前天第一次见到兮兮开始，有一颗种子便在心中悄然种下，如今，经过2天的孕育，早已生根发芽。昨天，他会见一家声誉不错的私人侦探社，又见了一位久闻其名但从前并无业务往来的金牌律师。 律师告诉他，直接取两位当事人的毛发，做dna比对。若基本确认是生物学意义上的近亲，再派出侦探团队，有的放矢去“制造”切口，引发关联人自己疑心、查证。 切口证据是否真实，根本不重要。dna就是王道。 为此，昨晚，他还腆着脸去父亲家求一顿晚餐。 从父亲家出来，一封放了2人头发、印有2人指纹玻璃杯的快递，已经连夜寄向本省最权威的dna检测机构。 开弓没有回头箭，眼前的儿女情长本不关他，他更不必为此英雄气短。这样想了之后，文豪又笑吟吟看向那对喜相逢的母女。 兮兮妈妈目测三十岁左右，高而苗条，五官中等，表情自然，说话不造作。连日来的奔波，令她有风尘仆仆之感。总体而言，是位寻常可见的知识女性市民。 文夫人将大家礼让到屋内，避开夏日的烈阳。王嫂殷勤为大家添茶倒水，中间夹杂着兮兮的撒娇，气氛十分和睦。 在和乐声中，文豪接了一通电话。电话很短，不超过10秒中。文豪只回对方一句“我知道了”。电话挂断后，文夫人似有若无看他一眼，他趁机点了点头。 文夫人回过头，笑盈盈注视着兮兮妈妈：“我昨天让文豪给兮兮买了些衣服。” 莫洁莲马上接：“好多好漂亮的衣服！” 兮兮妈妈自然感激不尽。 文夫人拍着她的手，笑得无比温润：“我呀，信佛，凡事最讲缘分。实不相瞒，我也不是对任何孩子都这样疼爱有加。实在是兮兮与我有眼缘。 我认识一个人……这个人，说来万分不好意思，是我前夫后来再娶的妻子，曾经，我一度嫉恨她，唾骂她，甚至暗中诅咒她。 我并没有因此好过。 佛家讲究放下自在。我对前夫已经放下，对他后娶的妻子也已经放下下。可是，我无法放下自己曾经起过的恶念、曾经做过的恶事。 当我看到兮兮的时候，脑子里有个天音。天音告诉我，我赎罪的时候到了。 兮兮的到来，是冥冥中有慈悲可怜我，送给我的解脱机会。疼爱兮兮后，我的负罪感跟着减轻，晚上也睡得踏实了。兮兮实在是我的福音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兮兮妈妈一把抓住文夫人：“您说您认识的那位极像兮兮？她，她可曾有过孩子？”问话的表情，甚至问出来的话，都跟当初莫颜初听文豪说识一人极像兮兮后一个样。 “有呢。三年前，我记得是国庆的第二天，她有幸养了一位健康的儿子。” 兮兮妈妈脸上“唰”地变白：“你，你可有她的照片？”她产子，亦是在三年前的国庆第二天！ 文夫人微笑着摇摇头：“我已放下。不相关的人，留什么照片。” 眼睛轱辘转，看完兮兮妈妈看文夫人的莫颜，突然开口：“文豪有。”通常情况下，她都喊他“文先生”的，当下实在是过于关注兮兮妈妈了，才脱口说出他的名字。 在场的人，无不注视文豪。莫洁莲甚至比兮兮妈妈还震惊、意外。 文豪有些为难，小心翼翼看一眼他妈妈。 文夫人默然一笑：“佛教我息灭贪嗔痴，勤修戒定慧。我不才，做得还不够，但‘放下’二字，应是当之无愧了。你给他们看吧，不必担心我有情绪。” 文豪便拿出手机，划出当初给莫颜看过的那张家庭合照，转朝向兮兮妈妈。 像当初莫颜一眼看到那位像兮兮的年轻女人一样，兮兮妈妈亦是一眼识出。只是她的反应，远比莫颜的反应剧烈。 她紧紧裹住兮兮，仿佛手机屏幕里的人要吸走她的兮兮似的。 “妈妈，我疼。”兮兮的软糯童音响起。 兮兮妈妈赶紧道歉，松开女儿，顺带擦了一把控制不住流出来的眼泪。 “兮兮妈妈莫非是看到妙华女子嫁老翁、为女儿的将来感到害怕？大可不必，儿女自有儿女福。”文夫人安慰她。 莫洁莲喘了口气儿，她翻眼看一眼文夫人，心说，里面还有剧情您不知道呢，兮兮可不是兮兮妈妈的亲生闺女。保不齐跟照片里的女人有母女关系也说不定！ “你，你可有她儿子的照片？”兮兮妈妈颤抖着声音问文豪。 “哦，那位小弟弟，我倒是有不少。” 文豪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兮兮妈妈。兮兮妈妈开始一张张翻起来。是个大单眼皮的伶俐男孩子——那样的大单眼皮，一看就是丈夫眼睛的复刻，拍照的时候多是笑着，只是有些过于圆润，皮下脂肪堆积肥成一个小胖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兮兮妈妈贪婪地看着，心里渐渐踏实起来。那孩子被养得不错，虽然不是她理想中的皮实男孩模样，但确凿是在疼爱中长大的。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是，她看了看怀里的兮兮，可怜兮兮跟着她受苦了。 兮兮妈妈将手机递还给文豪，嘴唇抿成一条线，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文豪也不追加什么。 兮兮妈妈当即要带兮兮走，被莫洁莲挽留下来。莫洁莲说她都请了一天假了，要走，收拾收拾，之后，大家一块走。 文夫人趁机说，怎么也得吃过午饭再走。兮兮妈妈不再坚持。 第215章 600元的小黑屋 离午餐时间还有个把小时。 兮兮最为兴奋，拉住妈妈让她看这里，看那里。她在向妈妈展示她2天来的生活。 兮兮拉着她妈妈四处乱逛的时候，文豪、文夫人与莫洁莲、莫颜在麻将桌前落座。 “我们不是真的要打麻将吧？”文豪啼笑皆非。 “不喜欢你可以走开，我是要教小颜的。”文夫人快人快语。 “既来之，则安之。”文豪才不愿意离开。 母女、母子分好班，麻将桌自动洗牌、摆牌，文夫人投入地给莫颜讲规则。 文豪似有若无，对着莫洁莲感慨一句：“有时候，事情真不敢细想。” 莫洁莲马上接腔，说实话，那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里盘旋良久。只是，因为一方牵涉文豪的继母，她不好擅自开口。如今听出文豪也有这个意思，她如何不由衷点头。 “是啊。要说，医院产科或育婴房抱错，也不是没有可能。哎，呆会儿倒要问问兮兮妈妈，她是在哪个医院里生的孩子。” “还是不要问了吧，”文豪为难，“看兮兮妈妈也是极疼爱兮兮的样子，万一面临换回来的情形，她得多伤心。” 莫洁莲大腿一拍：“要我说，真换回来，也不见得不是好事。你们有所不知，因为兮兮非亲生，兮兮奶奶想要个孙子，兮兮妈不肯再生，闹着要跟兮兮爸离婚。之前小夫妻同心同德，生活得挺好的。这孩子要是换回来，不是万事大吉？” 莫颜内心焦躁，深感2只耳朵不够用。 一边文夫人拉住她的手讲牌，什么小鸡、一桶、两条、东南西北中发白……一边是妈妈信口乱语。她有心暗示妈妈不要乱说话，可又对不起文夫人的认真劲儿。没奈何，只好估准妈妈的位置，桌下小心踢去一脚。 “哎呦。”身旁的文豪哀叫一声。 莫颜有些傻眼，不知道该承认“不小心”碰到，还是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偷偷瞄右手边的文豪一眼，被文豪看个正着。 文豪笑岑岑的，好像知道那一脚来自于她。 莫洁莲关心地询问文豪怎么了，文豪笑：“桌下小狗挠了我的脚。” 莫颜红了脸，但是耍赖心起，决心一推二净不承认。幸好，没有人继续追究卧在文夫人脚边的泰迪，是否真的挠了文豪的脚。 还没有正式开玩，兮兮妈妈扯着兮兮从三楼下来了。 刚才泪水涟涟的兮兮妈妈此刻笑眯眯的。 莫洁莲张口就是：“兮兮妈妈，你在哪个医院生的兮兮？” 兮兮妈妈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 “妈！说好要当我姐姐的，可不许变八婆。”莫颜适时娇嗔。 文夫人半掩嘴笑了起来：“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超级羡慕有女儿的人呀，可以相约做姐妹。” 气氛又和缓下来。兮兮妈妈讪讪地笑了笑。话题就没有再围绕“换子疑云”。 吃过极其丰盛的午饭，将私人物品打包后，文豪开车送她们。恰恰好够坐下所有人。就这样，莫洁莲坐在副驾驶位，莫颜、兮兮、兮兮妈妈坐后排。跟文夫人挥手道过再见后，车驶出近郊别墅区，驶向市区。 鉴于文豪跟兮兮家并不熟，文豪决定先送兮兮母女回家。 兮兮妈妈一度要求自己回，被莫洁莲抢白着拒绝了。兮兮妈妈只好报出她的租房地址。 新租房与原来租房的地方背道而驰，差不多隔小半个城区。文豪借着导航开到终点，发现是个破旧的老小区。因为年代久远，受那时生活理念制约，小区内通道并不宽阔。文豪将车开进去后，发现连停车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小区路上一时也没有别的车经过，文豪就将车停到兮兮妈妈指挥的楼宇侧边的路上。 如她所言，她租下的是房东盖在小院的平房。看得出，一楼的人家家家都侵占了原本就不多的绿化，扩大为自己家的庭院。兮兮妈妈租的，恰好是临小区通道的一家，因此有单独的进出小门。 为了不影响二楼，房东盖的房子低矮，大约只2米高左右。一楼本就采光不好，盖出来的这间简易房，只有两片小小的玻璃，不仅采光不好，通风也差，一走入，又闷又潮又暗。 刚从高楼大户过几天痛快生活的兮兮，下意识拒绝进入。 兮兮妈妈非常难堪。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哄又哄不好。 看着那间仅容下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小书桌的陋室，莫洁莲红了眼。莫颜也觉得心中不忍，下意识缩在了妈妈身后。文豪立在门口，明显怔了一下。 兮兮妈妈蹲在地上哄兮兮，兮兮抽抽嗒嗒，最终由妈妈抱着进了她口中的“小黑屋”。 将人送到家，莫洁莲努力稳住声线，挤出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嘱咐兮兮妈妈万事小心，有事没事多联系，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千万别客气。 文豪重现了那晚央求莫颜重回公司的焦灼。他立在矮屋子外面，一会儿胳膊抱胸前，一会儿手插口袋。幸而路上有车路过，他们才得以免去绵长道别的尴尬，逃也般的快速离开。 一上车，莫洁莲就拿纸巾擦起眼睛来。 “妈——”莫颜扒着椅背，手抚莫洁莲的肩膀。她知道，兮兮妈妈的处境一定是勾起她自己的伤心往事了。据说，妈妈被爸爸扫地出局的时候，她们现在住的二室户尚是毛胚房，毛胚得很彻底，连马桶都没有。灰色水泥墙上裸露着电线线头。 多年不曾外出工作、人际狭窄的莫洁莲，跪坐在空无一物，又没水没电的毛胚房里，纠结着是活下去，还是死掉一了百了……这段心酸的往事，莫洁莲只偶然提过一次，画面感太强，莫颜从10岁一直牢记在心。 “也许，我的确应该做点什么……”文豪幽幽道。 “也许，”莫洁莲抽一下鼻子，“她们最终靠自己也能挺过去。” 文豪飞快看一眼莫洁莲。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改了态度。 莫颜一个人坐在车后排，一半为眼前的兮兮妈妈面临的惨况难过，一半为昨天没接到王承佑打来的电话而忧心。 第216章 深情与魄力 那天，王承佑拿到王者风砸给他的电话，喜不自禁，他是打算给莫颜打电话的。 只是，他还没有找到一个方便“讲傻话”的隐秘地方，就听见妈妈在底楼慌里慌张呼唤他和者风的声音。青农场四下没有邻居，极其安静，妈妈米芝惊慌的呼唤声就显得格外醒目，甚至刺耳。 王承佑内心一沉。 “怎么了？”王者风从室内跑出来。 “可能是爷爷。”王承佑边回边往楼下跑。 到了一楼，恰逢妈妈跑到长廊的这一头，她一把抓住儿子，用心有余悸的声音说：“你爷爷呕了好几口血。你爸爸正在赶来的路上。你伯父要带他去纽约医院。你伯母说不行，得叫救护车过来接。快，你俩快去。” 米芝说得颠三倒四。王承佑和王者风无障碍全听懂，俩人默不作声，脚下发力，朝主楼二楼爷爷卧室跑去。 轻轻推开卧室门，爷爷浊眼望过来，颇为镇定地笑了笑。他朝虚空艰难地伸出手。王承佑赶紧跑过去，握住爷爷的手。爷爷的另一只手，被安娜握着，贴在脸蛋上。 王者风便慢慢走过去，站到王承佑的背后。 “爷爷，不去，医院。”爷爷说起话来，像风箱抽动。 王承佑郑重点头。 “爷爷，尽力而活，没有遗憾。” 总结人生的感觉令现场十分肃穆。 在外面打完诸多沟通电话的大伯父，推门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他压低声音：“爸爸，别说了，会好起来的。您躺着歇歇，救护车马上就到。” 爷爷呼吸变得越发急促起来，他语气抬高一度：“不去……” 王承佑接过话：“孙儿明白，爷爷不去！别急，别气，喝口水。爷爷什么时候都是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爷爷说不去，就不去。” 大伯母赶紧去拉伯父的胳膊，伯父不再出声。 “你……”爷爷望向立在王承佑身后的王者风。王承佑见状，赶紧将木呆呆的者风哥哥拉过来，将爷爷的手塞他手里。那一刻，王者风先鼻头发酸，哽咽起来：“爷爷。”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由衷喊老人吧。 “不能，怪我……” 王者风违心地点了点头。他……怎么可能不怪这强势的老头儿呢。刚才血缘带来的强烈冲击慢慢消散，他的理智开始回归，想起老头终究是棒打鸳鸯散的罪魁祸首，想起家里那孤独惶恐、再未结婚的妈妈……他脸上的动容，渐渐平静下来。 “我，不喜欢你妈，是事实。你，也从没有，主动，接近过我。” 言外之意，爷孙俩如此疏离，是小辈的错？ 王者风低下了头。别说他7岁的时候不愿意跟一个想不起长相的人通话，就是长到17岁，也不知道爷爷私人电话号码呀。 正低头的王者风忽然屁1股疼了一下。不消说，是站在他身后的王承佑踢了他一脚。个小辣鸡！他心里骂一句，脸上倒集中精力起来。 屁1股疼的那一瞬他想明白了。活着的人不应该跟要死的人较真儿。 他重新望向爷爷浑浊的眼睛，脸上也浮出几分真诚的笑意，他点着头，对爷爷说：“爷爷不用担心，我什么都明白。” 床尾的伯父很焦躁，一直想让爷爷不要说话，静心养气。大约他的欲言又止被爷爷感受到了，爷爷隔空瞪了他一眼。 “老二……” 伯父赶紧回：“老二已经赶最近一班航班飞来了。老二的公司运营得很好。老二这个人，稳扎稳打，有耐心精耕细作，将来是有大出息的。老二跟他媳妇儿米芝关系很稳定，他俩会白头偕老的。” 米芝赶紧露个面。她怵老爷子。在老爷子面前不自在，也没自信。眼见都这种情况了，老人家还在惦记她家的情况，不免深为感动。 说一句停2分钟，就这样，快1个小时的时候，远远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爷爷忽然不再说话，态度很坚决地闭眼摇头，让他们都出去。 到了门外，王承佑拉了一把大伯父：“伯父，就随爷爷的意愿吧。” 伯父痛苦地捂上了脸，声音有些闷闷的：“不过度抢救，让病人有尊严地走。道理我都懂，可，可……”叹了一口气，伯父继续，“决心难下，话难出口！万一抢救一下又度过危机呢？” 王承佑往楼下走，语气坚决：“我，去让救护车回去！” 王者风跟了上去。 “喂，你态度这么坚决？” “这是爷爷的意思。” “万一抢救一下又多活一年，呃，几个月呢？” “这是爷爷的意思。” 王承佑只有一句话。 王者风忍不住逗逗他。 “病人嘛，感情脆弱、情绪波动大，所以做决定、签字之类的都是家属的事情。” 王承佑不搭话，步子却一点儿都不迟疑。 他拍打着救护车的车窗，跟救护车司机说，他们可以原路回去了。救护车司机大约没见过这种情况，有些发懵，看东方面孔的王承佑像半大孩子，就问他，家长在不在？ 伯父恰在此时追到跟前，他还在迟疑、犹豫。 王承佑冷冷地注视着伯父：“把死亡的权利还给本人，这是重要而严肃的事情。爷爷内心很清醒，他说了他不要去医院。他这几天不止一次明确跟我说过，他不要最后一刻在icu病房，赤条条插满管子，身边一个人亲人也没有！你明明听到！” “听到了是一回事，可是，可是……”伯父极其痛苦、纠结。 “够了！难道你非要逼我说出‘违反爷爷意愿，强行拉走，就从我身上碾过去’这种话吗？有人愿意从医院走，有人愿意从家里睡觉的床上走，94岁的爷爷难道没有选择权吗？” 伯父无力地掏出电话，递给年幼的侄子：“给你爸打电话。” 王承佑看也不看：“我爸要责怪，就怪到我一个人身上好了。”转身对救护车司机及随车医护，“你们可以回去了。账单尽管寄来。” 在王承佑的强势阻挠下，救护车开走了。 一旁观看的王者风忽然生出一种敬畏。那是一种他对小辣鸡从来没有过的情感体验。他看到了小辣鸡身上有一种他所没有的深情与魄力。 第217章 用名校感召他 凌晨1点。 渥太华的大孙子及其未婚妻、大孙女及其男朋友都到了。第三代在爷爷病床前守了一会儿，被伯母安排去休息。 只剩伯父一个人和家庭医生在陪护。伯父坐在床前，握着老爷子枯瘦的手，看着老爷子平静安详的表情，含笑说：“爸，您没白疼承佑一场。” 凌晨4点。 王承佑爸爸王宸赶到青农庄。 凌晨5点。 王承佑爷爷去世。 吐了小半痰盂的血，但痛苦是身体的，精神上，他是愉悦而满足的。 床前高高低低，站满他的子嗣后代。老人家安详溘逝，走完他94年的风雨人生。 医生开局证明，遗体当地火化。追悼会开得挺西式，家人聚在一起，缅怀一番。青农庄找专业清洁公司消毒清理后，伯父伯母携带一部分骨灰返回渥太华。 王宸带领一妻二子，携带一部分骨灰去哈佛，安顿王者风。 挥手道再见，告别伯父一家的王者风内心无比激动。 昨天，伯父召开家庭会议，在律师和基金顾问在场的情况下，公布了爷爷的生前遗嘱。他得到了爷爷名下基金16.5％的继承权。当然，小辣鸡得到了34%的继承权。不过，他的16.5%却是与伯父家的3个孩子一样的！ 也就是说，爷爷除了偏爱小辣鸡，剩下的几个，是一视同仁的！ 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肯定。 更别说，16.5%意味着高达8位数的巨款！ 按照律师条款，这笔巨款需要在第4、第7和第10年分别解冻30%、40%和30%，供继承人自由支配。但，一旦签字后，在解冻前，继承人每年可以取出个人所继承部分的2%作为基金红利，自由支配。 王者风早就悄悄算过，2%，也有三百三十万之多！换成美元，约合50万美元！身价堪比美国中产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他体会到了！以至于，昨夜彻夜未眠。 出于很难说出口的原因，他并没有将此生活中的巨变第一时间分享给家里的妈妈。 哈佛大学在波斯顿州剑桥市，距离纽约200余公里。纽约肯尼迪机场飞去距离哈佛最近的波士顿洛根机场虽然只需要一小时一刻钟，考虑到安检、进出机场等时间，王宸决定一家四口开车去哈佛大学。 走1-90w线路，途径格林尼治、布里奇波特、伍斯特等，他们不是第一次4个人呆在一起，或许是车的空间有限，一种亲密的气氛，流淌在一家人中间。 车行4小时，一家人来到波士顿市，另随车而行的秘书早就定下一家名为“素描”的中餐馆。饭后入住查尔斯河旁的星级酒店。傍晚时分，从酒店高层房间的窗口，可以轻易看到众多徜徉在查尔斯河上的赛艇。 “美国高校挺流行加入协会的。你一定想过自己要加入哪一个吧？”王承佑坐在窗台上，问端坐在沙发上的王者风。 王者风避而不答：“突然变得很有钱，你是一种什么感觉？” 王承佑眯起眼睛：“突然变得很有钱嘛……”他想起在融华致，进入高中部后，第一次贩卖排名，收到几万块的现金；第二次，就变成了十几万的转账。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突然变得很有钱”。 “……久了也就习惯了。”他晃悠悠说出下半句。 贩卖排名最夸张的时候，一学年大大小小考试下来，进帐近百万。堪称一本万利。除了“久了也就习惯了”，他还有2大感受。1，知识就是财富；2，要做就做有钱人的生意。 “切。从昨天到现在，你已经习惯了？”王者风不信。 哦，原来他说的是爷爷遗产的事情。王承佑轻轻笑了：“那还不是我的钱，不是有附加条件嘛。学业无成，取消继承资格；违法乱纪，取消继承资格……我记得律师罗列了至少20条取消继承资格的情况。” “可罗列的那些都很极端，从大概率上说，我们只要按照以前的路子走下去，是不会触犯那20条的。” 王承佑耸耸肩：“你也说了，需要按照以前的路子走下去。它到底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呢？充其量是比别人多了一笔创业基金，或者，人生安全保障金。” 王者风说不出话来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因为王承佑没有经历过贫穷，所以对巨额遗产没那么放心上。 在青农场的亲密渐渐消失了，他俩渐渐回到以前的关系。 因为爸爸王宸一直在，以至于，王承佑用王者风电话的机会也没了，而且，王者风不再热衷给他用电话。证据是，王者风有事没事总留在爸爸身边。 王宸于日理万机中坚持送者风去哈佛，并要求家人随同，最大的原因就是想用名校的气度感召承佑。奈何承佑看什么，都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样子。哪怕是穿吊带的活力美少女从他身旁走过，他也绝不多看一眼。 鉴于自己上次的极端行动直接导致承佑病倒，王宸也不敢再强硬，只好一个劲地围点打援。可惜，效果堪称赤1裸裸的隔靴搔痒。 见承佑铁了心要在国内读书，王宸只好哀叹一声“他有他的计划，老天另有计划”。算了，承佑逆反就逆反吧，至少他还有者风这个顺心的儿子。 差生活秘书留下陪伴者风直至开学，王宸于一天后，带妻儿，从波斯顿洛根机场飞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再坐高铁回他们生活的城市。 出站即有人接站，自不消说。 瞥见儿子越近故乡越喜不自禁的嫩脸，王宸有气不打一出来之感。不敢肆意发泄他的不满，只得硬憋着。那句攒了几天的“爷爷的事情，你做得对”之夸赞，硬生生给憋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别忘了你给我的承诺！” “什么？”承佑茫然。 “绝不主动追求……”点到为止。那个女孩的名字，他不屑于出口。 “哦，哦，哦。”王承佑恍然大悟地接连叫起来。“哦”完就没了下文，倒是笑得更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了。王宸越发无名业火暗生。 第218章 无事献殷勤 满心不耐烦的王宸看一眼米芝，米芝倒心平气和、喜咪咪自自在在。 再看王承佑，嘴都要咧到耳根了。 唉。默默叹一口气，王宸觉得自己还是上班去算了。 透过车窗，王承佑深情地注视着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从来没有哪一次归来，像这次这样令他激动！ 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元旦汇演，不知谁扒出一个老剧本，叫《闪闪的红星》。里面有位搜刮民脂民膏的凶恶大地主，叫胡汉三。尽管一再沦落，但“坏人活得长”，他总是一而再恢复地位。每次恢复地位，他都会高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此时此刻，王承佑虽然不是坏人，也想大吼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透过忙碌的城市，仿佛看到城市深处某一家，莫颜在托腮发呆。当然，这个城市里，还有那么两三位等着他去“收拾”的人。譬如背信弃义的星辰、金刚，阴魂不散的情敌文豪。 车开进臻园——王承佑自然不会作死，要求半路停车，或送他去见小颜颜——张妈已经激动得侯在一旁，挽了个篮子，有饮料有吃食，还有家政撑了把伞。端茶的，倒水的，递毛巾的，冷清三个星期的王家重新热闹起来。 王承佑自始至终，脸上都洋溢着笑。虽然目光很飘浮。 王宸知道那笑是为什么而笑，安顿好夫人和一些从美国带回的重要物品后，他索性上班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重回自己家，米芝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全部的人都唯她是尊，她轻轻说一句，下面一迭声的“是，夫人”。以前不觉得有多爽，时隔三周再体验，乐得直想仰天大笑。 饭后，送勤勉的丈夫出门之后，米芝吩咐人准备沐浴。她泡在硕大的有天光泄进来的浴缸里，所有的末梢神经都在舒畅地轻轻摇摆。 沐浴之后，米芝睡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倒时差觉。混混沌沌醒来时，天色已经近黄昏，四周安安静静。慢悠悠出卧室，客厅亦是安静得近乎祥和。 她正慢慢端详她久别的家，庭院里，缓缓驶入一辆车，是先生王宸回来了。 米芝忽然眼睛猛然聚焦点，声音有些慌乱：“张妈？承佑呢？”那孩子别不知死活，回家就跑得不见人影啊。 “夫人，承佑在房里睡下午觉呢。我去喊他？” “好，好。”米芝放下心来，脸上重现妩媚的笑，朝先生迎上去。 张妈一溜烟小跑去二楼，来到承佑房门前，轻轻敲门，很快，里面传来含混不清地应门声。 “承佑啊，先生回来了，夫人喊你下楼。”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露出王承佑笑眯眯的脸。 “要不要洗个脸？你的头发很乱，梳一梳吧。”张妈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承佑的身上。这孩子哪儿她都百看不厌。 王承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大长腿迈开，走了两步又缓下来，等他身后的张妈，俩人一块从楼上下去。 王宸抬眸，正好看见儿子从楼梯上走下来，心里一愣，还以为他憋不住跑出去了呢。 王承佑多么想第一时间就跑出去了。不过，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跟爸爸“谈判”。没有电话的日子他是受够了。三两步来到爸爸身旁，殷勤地捏起肩膀，偶尔握成拳头，雨点一般落在爸爸的肩头。 “无事献殷勤。”王宸道。本来是想恼的，可憋不住，还是笑了出来。就知道那小子憋着坏水，可是，他心里还是暖暖的。 王承佑也不搭话，只管揉啊捏啊垂啊。10分钟了还没有歇手。米芝不由看了一眼又一眼。 眼看米芝有些坐不住，王宸才又哼一声：“好了，你歇歇吧。” “爸，我给您沏茶。” 王承佑从沙发背后绕过，泡起功夫茶。他不善于做这个，但见多了，流程还是知道的。张妈一听要泡功夫茶，赶紧过来帮忙，被王承佑阻止了。 生涩地烧水，按了两次开关才烧起来。挖了一勺大红袍，撒了七八十来粒。冲热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壶金属部分，手明显缩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了……一旁的张妈，看得心惊肉跳。米芝也有些坐立不安。 王承佑很执著，泡得一丝不苟。 第一泡倒掉，哈着手，给爸爸冲了一杯红中透亮的醇厚红茶。恭恭敬敬地端到爸爸面前。 王宸默不作声接过，一点一点啜饮起来。 他在思考一件事。推行、贯彻自己的意愿重要，还是妥协退让谋求和谐相处重要？ 小小的一杯酽茶落肚，王宸还是没有想明白。 薄得近乎透明的骨瓷茶钟轻轻放在茶几上，望着儿子澄清又充满期待的双眸，王宸吃惊地发现一件事：他内心深处，竟然如此执拗地不愿意对他说出“不”。 既然早晚要卖他人情，不如卖个彻底的。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手机的事情？” 王承佑像个乖乖的小狗一样，巴巴点头。 “行。我明天让小章帮你重新办理开机。” 王承佑露出大大的笑容，眼睛里写满了感激。 “丑话说前面。以后，我不会再停你的机了，也不会再没收你的手机了。” “爸！我不怪你！”王承佑抢着说。 王宸内心一阵感动，差点想揽住儿子的肩头抱一抱。事实上，不善于表达感情的确是他的一大缺点。他真正出口的是：“哼，你当我介意你怪不怪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这方面的2个承诺我会做到；你给我的2个承诺，第一，不踏入……别人家，不主动追求别人，请务必也做到。” 王承佑低下头。 这使得王宸无法看清楚他的真正表情。不过，他确凿是点了头的。 见父子俩的谈话圆满结束，米芝吊了半天的心终于安全落肚。她嗲嗲地依在丈夫胳膊旁：“一回来就去公司，一去公司就是大半天，你也一定累了吧。今晚早点开饭，你也好早点休息。” 张妈赶紧吩咐家政布餐。 她心里早就捏了一把汗，生怕承佑在此过程中惹恼了先生，吃了什么亏。上次承佑生病，她揪心异常，恨不得替他生。 第219章 可真够“曲”的 饭后，王承佑按耐住夜奔的冲动，乖乖在家当二十四孝好儿子。 终于，终于到了第二天的早饭后。 与妈妈米芝一起，目送爸爸去上班。 爸爸走后，王承佑陪妈妈往屋内走。短短一分钟的路程，他看了不下十次腕表。 “好啦。我还没有缓过来，上午约了人到家里做spa。你不用陪我了。”米芝笑盈盈对明显有些浮躁的儿子说道。 王承佑亲了亲妈妈的脸颊，自己上楼去了。 他其实在等章哥。 章哥说等营业厅开门，办好卡来接他。他沉思一二，对章哥说，还是调换一下顺序吧。按道理，章哥早就该到了，怎么还不出现？ 王承佑屋里坐了一会儿，甜甜圈几次扑上来想跟他玩，他拍拍甜甜圈的头，抓起桌上的书包，抬脚就出了门。他是一秒也不想再等了。 跟张妈打过招呼，在张妈的“又去图书馆啊”中，王承佑顶着晃眼的阳光，走路出了院子。右拐2次，走到主干路上。可算知道章哥为什么还没有到了！ 远远的，主干道上围了好几个人。都是谁他还没有看清，但，一眼认出了章哥开的车。 那可是接送他上学的专用车。当初每天至少过眼2次，不夸张地说，车子超过硬币大小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王承佑快步奔过去，于人群外围听了一会儿，大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倒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的女人，坚持认为章哥撞了她。 章哥据理力争，表示绝无可能。 小区门卫很犯愁。按说这事调监控就能轻易看个明白。可是，小区监控已经装得够多了，仍旧有一些盲区。好巧不巧，女业主倒地的地方，恰巧是盲区之一。 王承佑挤过人群，章哥正脸红脖子粗地低头跟女士争辩，直觉引章哥抬头。看到王承佑的瞬间，钢铁汉子差点哭了。 那伏坐在地上的女士回头，看到新来的是个毛头小伙，又不屑地扭过头去。 王承佑却心惊异常。地上跟泼妇一样坐着的，可不正是莫颜的继母吗？ 他还清楚地记得，在市图书馆的台阶上，他听莫颜哭泣着讲述继母为了免费输血，把她骗到医院的事情。那时候他紧握拳头，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她的狗血老爹和狠心继母从她的生活中清除出去。 现在，他有两条路可选。第一，报案，请痕迹专家勘查痕迹，还章哥清白，用科学还原事实，狠狠打碰瓷继母的脸。第二…… “第一”只在脑海闪现一下，王承佑就决定选“第二”。 “这位女士，你想怎么样？”接收到小主人的口型后，章哥极其不耐烦地开口“复读”询问。唉，有什么好问的呢，无非是讹钱。 “你吓得我魂都出窍了，自然应该赔给我一笔精神赔偿费。” 看一眼女子身后小主人用口型问出的“多少”，章哥重重叹口气，万分屈辱地接着“复读”。 “多少？”女士大概意外章哥风向转太快，有些措手不及，“呃，10万！” “我靠。你要不要脸？”章哥炸毛。炸完才想起来，忘了看标准答案。 “那……怎么也得5万。” 章哥拧着眉毛再看小主人，天哪，他眼瞎掉算了，咬牙跺脚，章哥一脸的自暴自弃，瓮声瓮气回：“行。” “啥？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行。” 女士一骨碌爬起来，激动地抓住保安：“你听到了？他承认了，他说行。来，转钱吧。”收款二维码麻利地亮了出来，得意洋洋地杵在章哥面前。 章哥久久凝视王承佑，一直到女士觉出异常，也跟着往身后看。王承佑用手挡住眼睛，像正常遮挡阳光一样，躲过窥视。 “叮。”章哥手机响。显示5万元转账等着接收。 一个半大孩子冲进人群，负气地扯住碰瓷女士：“妈妈！你干什么！你……你跟我回家！” “等等！等一会儿！”女士拂开半大男孩的手。 章哥焉有不顺眼看一眼半大男孩的道理？只一眼，训练有素的他就敏锐地捕捉到男孩脸上令他眼熟的面部特征。顿时心下了然，转起账的动作也流畅起来。 “叮咚。”女士的手机响了。 女士低头戳了一下，肩头跟着松了一下，大有一颗心落肚子的感觉。她笑了笑，转身拍了呆滞的儿子一下：“好啦，走吧。” 章哥猜的没错，来人正是莫颜同父异母的弟弟陈余多。陈余多显然很意外，在人群中看到当初那位带着人去危楼救大姐姐的哥哥。 二姐姐后来告诉他，这位哥哥跟他们住同一个小区，是位真正有钱的人，不像他们家，徒有其表。今天妈妈的丑态被这位哥哥看到，会不会转告大姐姐？会不会跟着低看大姐姐？ 操心的陈余多还在发愁，妈妈白小白拍了拍他的后背，还喜滋滋牵起他的手，将他拉出人群。 保安不评论业主的事情。事主散了，保安也跟着散了。主干道上很快只剩下章哥和王承佑。 王承佑拍拍章哥的肩：“我知道，你没有撞到她。” “那你还抢着付这笔冤枉钱？！” 王承佑拉开车后门，坐上车，关上车门，等章哥也做好系上安全带，才慢悠悠回答道：“我这不是怕她从你这里讹不到钱，歪心思想到莫颜那里嘛。” 章哥嗤笑：“你这曲线救国，可真够曲的。” 一束反光，在灿烂的夏日阳光中一闪而过。若不是章哥情绪过于激动地跟瓷女士掰扯，他一定不会错失这道反光。他会敏锐地捕捉住这道反光，并犀利地回头，上扬45度，看向沿路的一扇窗户。 王承佑没有受过特殊训练，自然也不会看向一幢沿路小体量别墅的二楼窗口。 那里，褪色的浅金色窗帘下，一位少女拿了一个儿童望远镜，对着楼下的热闹望了很久。正是她忍不住的嗤笑，才使埋头打游戏的弟弟也走到窗口。弟弟不像她能做到冷眼旁观，弟弟奔下了楼。 第200章 幻像会动耶！ 从望远镜里看到妈妈的笑脸，陈盈多能猜出，妈妈如愿以偿了。 她甚至能猜出，让妈妈如愿以偿的人，并不是那个强硬的、薄运动t恤下隐约露着硬肌肉线条的司机，而是遮住半张脸的王承佑。 她早知道他叫王承佑了。有半年的时间，他的名字牢牢霸占高三摸底考的大红电子榜上。 眼看王承佑上了车，车朝出口开去，少女手一松，任窗帘合上。 浮华的浅金窗帘，褪色之后，变成死气沉沉的浅灰。 要多难看多难看。 少女不悦地嘟起嘴巴。 车内，王承佑用憨笑应对章哥的嘲讽：“先送我去……去海淮路。”工作日，莫颜应该不在家，而是在某个阴魂不散的人开的工作室内。 章哥熟练地转动方向盘，朝小区出口开去：“莫颜换地方了。” “哦？” “去了一家开在巷子里的小众饭店。好像叫，叫滋美轩。去那里当收银员，已经去了四五天了。” 王承佑有些意外，脸上说不清楚是惊喜多，还是惊恐多：“发生了什么事？” 章哥回头，看了一眼王承佑：“那位汤先生，向莫颜表白了。” ！ ！！ 惊雷滚滚过后，王承佑脸上的惊喜多起来：“所以，莫颜干脆辞职，另外找了工作？” 章哥犹豫一下，还是决定照实说：“这新工作吧，还是那位汤先生安排的。” 王承佑扭头看窗外。深茶色车窗上，映出一张生气的俊脸。 接下来的一路，王承佑都没有再说话。章哥自然不会主动惹火上身。 一路走走停停，最后，车停在一条闹市的小巷前。章哥表示前面还有三五百米的巷子路要走，车开不进去，请问小主人是打算就此下车，还是跟他一起，将车停在一公里外，再徒步走回来？ 王承佑闷声不响拉开车门，下了车，脚下不停，径直朝巷子深处走去。 章哥望着那气鼓鼓的背影，噗嗤笑了。 他能预想到，等那身影往前走不过百步，必然自己消气。没有理由消气，自己制造理由，也要消，绝对不舍得将负面情绪带到莫颜面前。 果然如章哥所料，高冷少爷，走着走着，就成了中二少年。带着略显夸张的笑脸，王承佑迈步进了拥有私家山水小庭院的滋美轩。 好山好水好气派。 明明是螺蛳壳，偏做得一手眼望不穿的好风景。王承佑屏住，绝对不夸情敌！ “对不起，本店10点半对外营业。”一位面容姣好的服务员小姐姐礼貌地制止他继续走入。 “我找莫颜。” 小姐姐歪头，似乎在想谁叫莫颜。 旁边走来一位经理模样的年轻人：“你找莫颜？你是她——” 王承佑将威严揉进目光，笑又不笑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位男子。就凭他跟汤文豪同龄，就摆明了不招王承佑喜欢。何况他还不知分寸地问他是莫颜的什么人。 逼他心不甘情不愿说出他是莫颜同学、朋友的人，都来吃他一记目光杀！主动误会他是莫颜男朋友的人，才配得到他帅气和煦的笑脸。 在王承佑意味不明的注视中，经理模样的男子自己笑了笑：“我这就去喊莫颜。” 这态度还将就。 王承佑靠在风雨廊下的一根柱子上等。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从众多的脚步声中脱颖而出。王承佑暗中激动，赶紧扭头。果然，腰间系了小白围裙的莫颜出现了！ 那样明亮！那样美好！那样令他情不自禁想一诉衷肠！ “莫颜。”王承佑觉得眼前有些花，想看得真切，花掉的视线反而使他越发看不清楚。 莫颜停留在刚出现的门口。 那是谁？ 廊下站着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定睛望着她的英俊少年，是谁？ 她一定看花眼了吧？ 莫颜不敢贸然冲上前。毕竟她是曾在大白天将乔伊看成王承佑的人。 “莫颜！”王承佑拿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好了，花他视线的雾气没有了，他笑着又喊了一声。 莫颜静静地望着他，脸上带着谜之微笑，却一步也不往前走。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谁还没脚咋滴！ 王承佑不顾可能阻拦他的小姐姐在身侧不算，还粗鲁地一肩挤走可爱的小姐姐，朝莫颜急奔过去。 妈耶，幻像会动……等等，那不是幻像！！ 莫颜尖叫一声，捂住了嘴巴。真的，真的是王承佑！ 她还没有顾上叫他的名字，王承佑已经冲到她面前，不由分说抱起了她。接着，天地旋转起来，空气中撒了一串她的咯咯欢笑声。那些声音仿佛跟她一样，凌空旋转起来。 带有白色衬裙的黑裙子在空中飞扬起来，他的手有力地环住她的腰，惯性的力量像要把她从他身前扯开，令她不由伸手扳住他的肩头。 还想多转几圈，又怕不小心使莫颜飞起的小腿被花草擦伤。王承佑恋恋不舍地放下莫颜，却不舍得松手，就那样环着她，俯视着她，像要望进她的生命里。 “你回来了？”手下悄悄用力，确实是实心的。那肩膀虽不宽厚，却很结实。 “嗯。”他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眼睛里的柔光泛滥到失控。他环在她细腰上的手像力有千钧，令她因为贴得太紧而感受来自他的异常变化。她又惊又羞，想要推开他。被他制止：“别动，让我抱一下。”然后，她就听话地乖乖站定了。 仕匀已经两次从那对小年轻身边走过。怎么，非得让他边走边老套地咳嗽才能惊醒并分开他们？眼睛骨碌一转，随手抓住一个附近的员工：“去，告诉他们我们要营业了。让他们从门口让开。” 不久，派出去的员工喜滋滋回来了。仕匀皱起眉头：喜什么喜，那俩人还抱在一起呢。这时员工走到了仕匀身旁，嘴咧耳后：“老板，那位小哥说今天中午他包圆了。” 仕匀眼睛眯了眯，气不打一出来：“他说包圆就包圆啊，不才小店还有大小39张餐桌呢，平均每桌消费一千块也要三万九呢，这还不算流水。他一个毛不齐的，有这么多钱吗？” 第221章 算你技术入股 身后传来小有得意的声音：“三万九，翻个倍，够吗？” 仕匀转头，看见门口一高一矮立了两个身影，显然是刚才激动相拥的那两位。翻个倍，七万八，还省食材、讨好员工——说实话，当小老板才没有那么横呢，重要员工也需要小恩小惠不断讨好着——没理由不做啊。再说，文豪也没有留言说有什么禁忌。 “行。”仕匀露出职业笑脸。 “最大的桌子能坐几个人？” “大包房挺宽敞的，10个人绰绰有余。”那还是建店初期，为了发小们聚会专门辟出来的。 “就那间了。”王承佑道。 仕匀带路，将王承佑和莫颜带到二楼唯一的包房前。 仕匀目视二人进入，本欲窥上2眼，岂料王承佑“随手”把门咣当在他面前关上。房门关上，仕匀开始纠结，他要不要把小报告打到豪哥那里去呢？要不要呢？ 房门关上，隔绝了众人的眼光，两个人忽然拘谨起来。 时间仿佛慢下来，举手投足都有慢动作之嫌。莫颜流光溢彩看他一眼，他一直笑得很傻。 “你爷爷还好吗？” “挺好。”王承佑眼睛望着莫颜，“他已经从肉体的痛苦中得到解脱，去了天国。” 莫颜娇嗔地微瞪他一眼。然而仔细想想，也许活得太久，体能太差，死亡的确是一种解脱吧。莫颜想当面责怪他去这么久都不联系她，随即又觉得，他已经在电话里解释过了，说是真的不方便，她何必揪住不放。 王承佑则在想，要不要问问汤文豪表白的事情？转念又想，问了又怎么样，又不能抹杀姓汤的的存在。想问问莫颜新工作可喜欢？马上又想，喜欢才怪！而他又没有能力给她介绍新工作。 要是对她说干脆给你一笔钱，你陪我过余下的暑假，那……连他自己都会鄙视这样的自己吧。 俩人各是内心好大一场戏，面上都抿唇不作声，只你看我，我看你。 时间失去了意义，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两个静默不语的人陡然吓一跳，各自撤去凝视对方的目光，不自在地咳嗽起来。 推门进来的是章哥，他从口袋里掏出王承佑的手机，轻轻放桌面，结巴解释道：“我过来送手机……经理让我自己进来……我，我不知道就你俩。”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莫颜直接红了脸。 王承佑弯了弯唇：“其他人还没有到，章哥也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王承佑拿起手机，打给金刚。金刚的尖叫上瞬间从电话里冲了出来，王承佑不得不将手机离远一些：“好啦，见面说。把之前让你联系的人，一起带过来。”随后，他又发了则消息，这才将手机放下。 身旁的莫颜，已经“避嫌”地离开王承佑至少直径30厘米。 章哥和王承佑同样看在眼里，同样假装没发现。为了免于莫颜尴尬，王承佑主动与章哥说起话：“星辰最近还住你家吗？” “改住店里了。” “我刚才发消息给他，让他有空也过来吃饭。” 章哥点点头。 王承佑用眼角余光扫莫颜，章哥得到授意，开始不漏痕迹地跟莫颜聊天：“莫颜，当收银员好玩吗？”呸呸，这种措辞明显跟他年龄不符好吗？ 莫颜笑：“还行吧，就是吃饭不怎么规律。” “需要一直站着吗？” “有座位可以坐的，只是有客人结账的时候，需要站起来接待。” “薪水怎么样？” “薪水还不错，跟以前一样。” 章哥问过几个连他都嫌弃的幼稚问题之后，索性撇开王承佑，不看他：“莫颜，我后来听说你问过欣悦，问她还招不招服务员？” 王承佑眼睛一亮，抢先答道：“这个主意好！我怎么没想到呢！” 莫颜回：“可是欣悦告诉我，她不需要。而且，就我的观察，她确实不需要。星茶几乎没有到店的客人，也就外卖的生意还勉强行。” 章哥与王承佑对望一眼，收到王承佑“尽管信口开河”之鼓励之后，章哥貌似深思熟虑状，实则挖空心思想理由：“现在，我准备将星茶的格局变一变，变成客人不必进店，路过就能点单的样式，就像马路上常见的两点点，cc之类的饮品店那样。” 王承佑简直有些沸腾：“好呀，好呀，听得我都想参股了。” 莫颜不仅不激动，眉间还有隐忧：“欣悦……她肯吗？” 她在青枫兼职时，就质疑过星茶的布局。星辰晦涩地向她解释过。星辰说，星茶故意布置成这样，为的就是限制客流。星茶是章哥对妹妹的爱，不需要营收。 而欣悦的状态……对于她看着顺眼的人，她总是忍不住免费赠送。有这样一位老板，星茶很可能做得多，亏得多。 在王承佑的威视下，章哥妥协了：“她……会肯的。” “莫颜，要是你能出星茶的室内设计图，就算你技术入股。”王承佑不无兴奋道。耶，联手创业，做大星茶，想想就很令人激动。 莫颜的眸中，有一丝异彩闪过：“我出设计图？”心动的感觉！比入股还心动的感觉！ “我相信你，你肯定能行！”王承佑大胆鼓励。 莫颜眼中的异彩越堆积越绚烂，正当她要答应时，房门开了，呼啦啦涌进一波人，要不是领头的是金刚，莫颜简直要怀疑他们进错了房间。 金刚扑上来，对着王承佑又是抱又是打，又是哭又是笑。与他同来的2位少年和3位女生看得面面相觑。等金刚情绪稳定下来，已经是10分钟之后的事情了。这期间新来的5位年轻人挨个对着章哥介绍了自己。 章哥有些啼笑皆非。这届年轻人的眼光不行啊。 金刚挨着王承佑落座，这才不小心看到王承佑另一边的莫颜。金刚脸色一变，沉下脸，凑近王承佑的耳边，向王承佑耳语几句，还边说边朝莫颜看。 金刚耳语王承佑，说的是有一天他开车尾随莫颜，发现身后随便追上来一男的跟莫颜搭讪，莫颜都有说有笑地回应。气得他当场一踩油门。 第222章 他居心不良 踩完才想起来，不能抛下莫颜不管呀，毕竟莫颜是王嘱咐他代为照顾的女孩，且，王还吩咐一串别的事情让他做。 万万没想到，等他前方拐弯兜回来，正好亲眼目睹莫颜跟一男的上了出租车！ 金刚一个急刹车停路中间，心中强烈地替王感到不值，怒意翻滚，手要压在屁股底下，才免于一个冲动撞上去。哪还顾得上管身后不耐烦的车喇叭催促声。此后，他干脆将莫颜拉黑。莫颜不报他爷爷创办的学校才好！ 不过，出于对王的崇拜，王吩咐的其他事情，他还是一丝不苟全照做了。 王承佑听完金刚的“告密”，淡然一笑，对这金刚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嗯，他不必再追问金刚为何言而无信了。 见王只是淡然说了句“原来是这么回事”就没了下文，金刚显然不满意：“我说的是真的，我有照片为证。” 说罢，金刚将手机亮出来，三下五除二调出照片。王承佑浅淡地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果然如他所料，那个男的是汤文豪。 “这事以后不要提了。”王承佑声音不大，神色倒有几分威严。 金刚气瘪。 看来这事他做得不得王的心呢。为了将功补过，他招呼他带来的那5个同学：“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大哥，王，王承佑。” 众人：原来这位才是大哥！！ “王，这是李欣然、丁佳芯、韩小玉、赵晴天、杜屹。”3女2男。 王承佑只笑着点点头，并不说话，眼光有些飘。 金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莫颜，心中讶然，哦，原来今天的中心人物是莫颜！难怪，他还在想，王又不读他们的学校，干嘛要认识录取排名前20的学生。 “咳，”清了清嗓子，金刚将并拢的五指指向莫颜，“这位是莫颜。莫颜，他们分别是李欣然、丁佳芯、韩小玉、赵晴天、杜屹。” 5位明显很青涩的高中毕业生齐齐望向莫颜。高分虽然不意味高能，但，显然高分的学生都善于总结：原来今天的食物链顶端是这位！他们的眼睛里盛着年轻干净的笑，纷纷朝莫颜打招呼。 有位叫韩小玉的，很积极地坐到了莫颜身旁。 这场戏到底要唱哪出，莫颜心里毫不知情。其实连发起人王承佑，也不过是临时起义。幸而大家都是年轻人，又都刚经历过高考，很快破冰，热络起来。 “你报了哪所学校？”韩小玉问莫颜。 还没等莫颜回答，她身旁的李欣然不无嗤笑道：“还用问吗？当然是金桥学院了。” 莫颜本就有颗玲珑心，这下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同学都是金桥学院的新生！一定是金刚利用自身优势，提前拿到这些学生的联系方式，并联络起来。只是不知道以什么标准选出的这些人。 莫颜轻轻报出“金桥学院”的名字，王承佑笑意明显多一分。 按铃叫服务员，进来2位服务生，王承佑请饭店自行配餐，而后拿来给他们过目就好。不出5分钟，服务员拿菜单进来，金刚接下递给王承佑，王承佑殷勤递给莫颜，柔声询问莫颜是否满意。 莫颜又囧又甜。哎呀，那些站着的服务员，目前可都是她的同事呢。 因为莫颜没意见，王承佑大手一挥：照着菜单来吧。豪爽阔气，气势逼人。看得5位新面孔一愣一愣的。 饭菜陆陆续续上齐，3个女生忽然齐齐昂起了头，正运起的筷子也停了下来。王承佑转头一看，门口逆光站着一个人，炽光为他的周身勾了一圈炫目的光边，使他的绝美容颜多了几分如梦似幻的特效。 “你来啦？”王承佑散漫招呼道。 “哥哥召唤，焉有不到的道理？”星辰往前迈步，走进室内。 室内忽然落针可闻，显然生面孔们都被星辰的容颜震慑住了。 星辰看见唯一空着的座位不仅在两个男生之间，且，那个角度看不到莫颜，于是，自己挑了个莫颜对面的座位，也不管上面已经坐了人，笑模笑样站在那里：“这位小姐姐，你身上有股特别的清香。可以坐你旁边吗？” 丁佳芯面无表情站起身，走到了空位置上。 撩人没有得到回应，星辰一点不觉得难堪。对他来说，目的达成即可。 “哎。后来那个人又找过你吗？”隔着桌子，星辰对莫颜喊话，且语焉不详。他本来是要躲着王承佑的，奈何有人用重金驱使他前来当耳目。嗯哼，既然有人撑腰，那他索性放开了给王少爷添堵。 从星辰进门，莫颜就自感寒意迸发。 那个人果然是自己的克星，落座就没好话，一开口就居心不良。 “关你什么事！”莫颜鼓起勇气怼他。 “这么说就是找过了？怎么，你这么快原谅他了？” “说了不管你的事。”莫颜把刚才的话换一种方式再出口。她吵架向来不灵光，甚至，隔天才回过味，懊悔应该这样这样怼才够劲。 “你这样不行啊，会让他得寸进尺的。反正做了过分的事，事后低声下气好声央求就好了。”星辰笑嘻嘻的，但那笑并不正派。容颜像天使，语气像恶魔。 王承佑一直很积极地根据听到的话进行推理、猜测……猜着猜着，他突然兀自笑了一声：“够了！星辰！你玩的把戏对我没用，别再调侃莫颜了，小心我把你留在这里。” 星辰的脸上，有一丝诧异闪过。对的，他含混、夸张又层层递进的询问，看似在问莫颜，其实意在沛公。本意是要引导王承佑误会。没想到，这么快被王承佑识破。 星辰微嘟起嘴巴，做负气状：“人家可没有杜撰，更没有无中生有，句句都是关心！” 王承佑道：“是吗？本来我还不觉得，现在看，我倒应该一本正经，好好谢谢你。” 他把“谢谢”二字并没有咬得怎样深重，星辰却不免脸色一变。 接下来的时间，话题交还到最初的高中生活、特色老师、大学向往等上，星辰没有再开口说话。因为有章哥那尊默神在，他的静默，并不格外招眼。 第223章 打破游戏规则的人 宾主尽欢。 金刚不惧超载，一车载走所有的未来同学。 星辰轻手轻脚，缩头缩脑躲在章哥身后，回避王承佑的目光。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成功的时候，王承佑出其不意勾住他的脖子：“下午莫颜要上班，你带我去星茶店里先看看？” 星辰是绝对没有能力说不的。不为别的，就为章哥虎视眈眈的注视。 跟莫颜依依惜别，约好晚上9店来接她，王承佑等先行离开。 王承佑一走，好几个跟莫颜年龄没差两岁的女服务员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表示羡慕，间或打听一下那几个看上去“好帅好养眼”的小哥哥们的情况。 莫颜脸色现着浓烈的幸福笑，避重就轻回答几句。 “唉，怎么我就没有好命认识富贵公子哥儿。”一位长得较出众的女孩感叹。 其他单纯些的，当即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富贵公子哥儿？” 莫颜还以为长相出众的女孩会说什么花钱豪爽之类的，没想到，出众女孩说的是：“你们没听到？他走的时候说居然晚上9店才下班，太辛苦了。 啧，莫颜做收银也叫辛苦？ 都不用跟我们这些端盘收碗擦桌铺台，还时不时挨客人责骂甚至揩油的岗位相比了，就跟以前的收银相比吧。你们问问小卫，她做收银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兼做饮料、茶、咖啡、鸡蛋仔、松饼这些？还要负责做账！有时候客人要打发票，还要手打千奇百怪的抬头！ 而莫颜呢？莫颜真的只是收银而已！” 人群中有个女孩低下了头。应该就是出众女孩说的前收银员“小卫”了。 莫颜脸上火辣辣的。 就算是出众女孩说王承佑阔绰、为她一掷千金，她也不至于这样脸上火辣辣。 她这样热血的年龄，骨子里很看重公平、公正之类的东西，第一次被人当面指出凌驾于公平、公正之上，用的还是这种不屑的、冷嘲热讽的口吻！ 仕匀是位勤快的老板，很快发现女孩子成堆的地方气氛不对头，赶紧走过来让散开。女孩子们很快散开，原地只留了一个脸色红得不正常的莫颜。 “你，你怎么了？”本着避嫌的原则，仕匀几乎没有跟莫颜说过话。 “我……我要离职。” “……”仕匀发现自己竟然松了一口气。虽然莫颜的工资不是他这位名誉上的老板付的，但他依旧不喜欢莫颜在他的店里。不为别的，只为莫颜的存在，对他的团队管理十分不利。 松完才想起来，好像也不是自己做主就能答应她离职的。 “为什么？”仕匀一点也不关心为什么，不过，他需要用此缓冲一下，好给他时间向豪哥汇报。 “我不要被特殊照顾！” 仕匀看一眼墙上大大小小世界各地的时间钟，熟练地挑一个北京时间的，开口道：“现在是员工休息时间，你先休息一下，下午4点准时上班。我就算是答应你，也应该站好最后一班岗，是不是？” 莫颜温顺地点点头。她不是不讲理的人。 仕匀稳住当架势，匀速往自己办公室走，一俟走到没人的地方，便疾行起来。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打给文豪：“豪哥，你家莫颜要辞职！” “为什么？” “……不是很清楚。今天中午王承佑来过，好家伙，带了一帮小男孩小女孩，做派俨然也是个小老大。吃过饭，莫颜跟我提要辞职，我拖住了她，跟她说晚些时候答复她，赶紧给你打电话通报情况了。”话临出口，仕匀改变了预先的说辞。 电话里，文豪沉默了一会，苦笑一声：“就依她吧。” 挂断电话，仕匀十分懊悔，干嘛非要跟莫颜说“站好最后一班岗”的话！ 正懊恼间，办公室的门响了。仕匀喊了声“请进”。那位长相较好的女孩走了进来。 “我来领惩罚来了。”女生微微低下头，抬起眼，显得眼睛很大，下巴又小又尖。 面对小家碧玉型的员工，仕匀傲慢地抬起脚，脚翘在桌上，自己仰在老板椅的靠背上，一手抱臂，一手来回摸着下巴，玩味地打量面前的女孩：“你胆子很大。叫什么名字？” “茶茶。” 仕匀摇摇头：“名，不如人。” “那您帮我重新起一个呗。” 5分钟后，茶茶从仕匀办公室走了出来。她若无其事地走到坐在餐桌旁看书的莫颜身旁，将手中的大麦茶递给莫颜，温和又体己地告诉莫颜，这杯大麦茶里被她放了六分之一片苦丁叶，苦味所有若无，混在大麦茶的焦香中，别有风味。 莫颜想当率性，还远未学会掩藏自己的情感。她不买账地扭头，置之不理。 茶茶在莫颜对面坐了下来，她没有道歉，而是讲了小卫的故事。 在茶茶讲述的故事里，小卫是个家境贫寒、自强不息的好女孩。拼劲全力，读了一个中专；用光运气，才在一家老板还算靠谱、营业额还算稳定的西餐店里谋得收银一岗位。 小卫深信天道酬勤，工作兢兢业业，不期然，被人劈头夺取岗位。这还不算，新人一来，连游戏规则也改了，让那位纯真、奋进的小卫还怎么看这个世界？以后，小卫是否还能坚持信仰不断努力下去？ 茶茶自始至终没有讲一句自己，然而，莫颜心里不由竖起关于茶茶的新形象——爱恨分明、正义感爆棚。莫颜抬眼望茶茶，眼里全是歉意：“对不起，我没想过破坏游戏规则，我已经向老板提了离职。” 茶茶伸手，拍了拍莫颜的手。而后，将茶杯往莫颜处推了推：“茶茶独家限量版的茶哦。” 莫颜笑了，接过茶杯，喝了起来。 这番谈心之后，莫颜加了茶茶的微信——通常情况，她是不加人微信的。 下午4点，上班即吃饭。 半小时内吃完饭，仕匀将小卫带至收银台，让莫颜一边工作，一边跟小卫交接。陆陆续续，那些榨汁机、咖啡机、松饼、鸡蛋仔锅具又都搬到收银台后的工作台上。 茶茶路过，调皮地朝二人吐吐舌头，大家都笑了。 （正如卷二里的人是在卷一里出现的。如今，卷三的人物，已经全部露面！） 第224章 你就没生疑心？ 章哥开车，带着王承佑和星辰，直奔海淮路上的星茶小店。 章欣悦正趴在柜台上打幸福的瞌睡。 清脆的铜铃声提醒她有客人进入，耶，终于可以再推销她的牛油果香蕉汁了。 “你好，本店有好喝的……哥哥！这两位又是谁？”欣悦清越的声音响在小店里。 星辰没好意思揪住欣悦的小辫重新“输入”自己的信息，淡然一笑，随便找个座位就坐下了。 “带我看看你的住处。”王承佑踢了踢星辰的脚。星辰勉为其难的样子，不情不愿地站起了身，朝里间走去。洗手间的隔壁，就是星辰的格子间卧室。没有床，只有一张床垫。 王承佑随他之后步入室内，反手关上门。 “你锁门干什么？”星辰警觉地问。 “我们俩之间交过手吗？”王承佑避而不答。 “什么意思？” “我有私人健身教练的，不过，一直练得很勉强。所以，我大概只有9成的把握打倒你。不，严谨一点，大约只有8.5成吧。你相信吗？”王承佑压着手指，揉着手腕，语气不见波澜地说道。 星辰脚下一绊，跌坐在厚床垫上，手脚并用地退着往角落里缩：“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你这张脸，应该是买过保险的吧？保额是多少？”王承佑一点点往星辰的方向走。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星辰捂住脸，慌乱地叫起来。 王承佑东看看，西翻翻，从一堆时尚杂志下翻出一把水果刀来。漫不经心揭掉上面粘的干枯了的不明水果皮，在手指上比刀刃是否锋利，来回擦了擦。 星辰直接哭了：“哥，我全说，我全说……呜呜，我本来想好躲着你的……呜呜，都怪姓汤的，拿钱诱惑我纯真的心灵……” 姓汤的？关汤文豪什么事？ 王承佑眉梢一挑，不作声地盯着背抵墙角的星辰，冷冷地看着他。 星辰说，一切都要从许久前接到王承佑要他找到莫颜的电话时说起。星辰利用自己的人脉，很快找到汤文豪的家，并用自己的聪明诡计，混进汤文豪的家里。 “我没有说实话，没有鱼塘，没有电棒，没有录像。” 原来，后半夜，汤文豪疲倦地开门进家，意外地发现沙发上倒着一位醉酒的少年。茶几上倒着一瓶30年原浆xo级白兰地。 少年大概贪恋xo的名望，显然不太知道xo在白兰地中，表示“特陈”的意思，酒精量非常大，是洋酒中如假包换的烈性酒。当然，逊于俄罗斯的伏特加。 汤文豪朝他脸上倒了杯冰水，一激灵，他醒过来。因为怕文豪把他送少年劳教所，他讲了始末。汤文豪表示，如果他肯反过头，为他服务，他就会选择谅解他。 “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没的选。” 所以，此后，星辰就开始了他刺激的双面间谍生活。最近的一次间谍行动，就是今天中午去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午饭。 王承佑清了清嗓子，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些。”星辰：“？！” “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不告诉莫颜我去美国是因为我生病了？” 合着说了那么多，全是白说？！那些不是您要听的，您好歹打断我呀？！ 充满仇恨又不敢充分暴露仇恨的星辰瞪一眼王承佑：“要是我说我也不知道，你相信吗？” “那要看你怎么说了。” 星辰说，没有任何人阻止他向莫颜转告王承佑去美国看病这件事，但是他就是不想说。哪怕莫颜亲口问他是否有王承佑的信息时，他也闭口不说。 他跟王承佑无冤无仇，可是，他就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看见王承佑幸福。并非针对王承佑，他还打心眼里不愿意身边的人平顺和乐。他打心眼里不愿意…… 星辰挥动着手，皱着眉头，咬文嚼字地措辞，一时又想不起，徒劳地挥着手。 王承佑俯视着他，渐渐的，冷冷的目光一点点松动。 鸽子窝房间的门外。 “哥，那俩男的关在小屋子里做什么？”吸一口推销不出去的牛油果香蕉汁，章欣悦问哥哥。 “他们两个在讨论——如何大卖牛油果香蕉汁。” “真的啊！”欣悦一脸惊喜。 “是啊，在车上就讨论好一阵子了。初步建议是把店的格局改一改。改成站在柜台里，可以直接面对街面上人来人往的那种。客人不需要进店，站在柜台前就能点单。” “我知道我知道！” “你同意吗？”章哥宠溺地看向妹妹。 “我同意我同意！” 真没想到，欣悦会同意得这么爽快。 “我们需要先敲玻璃，还是还搬柜台？”欣悦跃跃欲试，当下就想动手。 “不急，不急，还需要再等一等。电线、水管这些看不见的东西先移动，之后，才是你说的敲玻璃、搬柜台。”章哥耐心解释。 －－ 接到仕匀电话时，汤文豪正坐在父亲汤四发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没有第三个人，只有父子俩。 汤四发后背笔挺、身材偏瘦，精神矍铄，一双鹰眼，极为犀利。像扫把一样的眉毛根根跋扈地蓬在眼睛上方。这样一位人物，即使亮出他的身份证，你也很难相信他已经64岁。 等儿子简短挂掉电话，汤总伸出食指，雷霆万钧地戳着茶几上的大幅照片：“你就没有生疑心？” 报纸是社区刊印的排版粗糙的社区报，一个季度才出一张。照片是街道所在企业方惯常有的逢年过节给贫困人家送温暖的活动照。 通常，企业方花三五百块钱，买两三份礼物，每份礼物里有米、有油、有水果，由街道里的人带着，去贫困人家走访。 社区报纸上的照片，恰好是这样的走访场景。一位满脸是褶的老人，笑着跟文豪握手。老人露出三分之二脸，文豪露三分之一侧脸。如果这张照里有违和的地方，当属老人腿边，站着一位光彩照人的小姑娘。 即使是粗糙的刊印，也没有妨碍小姑娘展示她过人的容颜。 “你看到她的刹那，你就没有生疑心？”汤四发提高分贝，激烈责问道。 文豪一直躲闪的目光，在父亲的苛责下，忽然坚毅起来。他迎着父亲威压的目光，抬起了头。 第225章 亲子鉴定结果 文豪一脸坦诚地望向父亲，略带怯懦地说道，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疑惑，但马上推翻了内心的疑惑。他不敢质疑自己父亲镇宅御家的能力。 汤四发怒气未消。 不过，怒气已经不再针对在场的这位儿子，而是指向了家里的妻子。 叹了口气，汤四发的声音落了下来：“你想办法，我要做亲子鉴定。” 文豪起身：“我这就去安排。” 当天下班后，汤四发刚坐进车，一位穿了普通衣服的护士就到他车上取了他十几毫升的血，随后将血交付给文豪。文豪又分别派出人手取了两位小朋友的血，另外以体检的名义取了一份小后妈的血。 加急鉴定3小时就可以出结果。 算上路上的耗时，当天晚上9点半，文豪敲开汤府的大门。跟寻常土豪爱别墅不一样，汤四发爱高层住宅的顶楼。一幢一梯两户32层的滨江高层，30层及其以上均是汤府。 兮兮的检材显示在红细胞血型、白细胞血型、血清型、红细胞酶型等诸多位点符合孟德尔遗传规律，与汤四发及小后妈亲权概率大于0.99999。也就是说，汤四发是兮兮生物学父亲的几率大约99.999%。 而亲眼看了3年的小儿子汤文杰，不仅跟汤四发没有一毛钱关系，跟小后妈同样没一毛钱关系。 文豪察觉父亲瞬间老了五岁，连忙低下头。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不愧是商海里风里雨里摸爬滚打过来的，沉默了一刻，汤四发开口，语气只是相对低沉，远未到情绪失控的状态。 文豪报了一个地址。 见父亲良久陷入沉默，文豪便先行告退。 从室内电梯落到30层大平层客厅时，小后妈朝他走过来，脸上多少带点紧张：“小杰说今天有人抽了他手指头上的血？” 文豪避而不答，继续穿过阔大的客厅往双开门的门口走。 “好巧，今天家庭医生过来，也给我抽了血。” 文豪静默地听着，不停步，也不搭话。 有些女人第六感惊人。小后妈就属于这种女人。 她见文豪神色非同一般地肃穆，一个箭步就抢在他前面，傲然的胸饱满地挺着，她不信他敢不止步。文豪向左，小后妈跟着向左；文豪向右，小后妈跟着向右。文豪无奈，只好直视她。 “不是说那个孩子失踪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文豪回。 文豪举起公文包，挡在自己的身前，硬挤了过去。门口的仆人代为拉开厚重的金属门，小后妈扯住文豪的胳膊，文豪甩不开，也不作声，拖着人形包袱只管往外走。 “那个老太婆找到了你？你给了老太婆多少钱？我十倍给你好不好……呜呜，她说好收了我的钱就把那个孩子处理掉的……呜呜，现在我该怎么办？你爸又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 文豪一惯善于掩藏自己的感情，这会儿也不禁怒形于色：“那个孩子难道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吗？你竟然花钱买她一死？” 小后妈近乎歇斯底里：“你可知道一个女人怀孕、生孩子有多疼？就像有人拿刀一刀一刀剐你，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生啃你！你可知道鬼门关口走一遭有多恐怖？小鬼拉住你一条腿，死命要把你往地狱里拖……难道这种事情我还要经历第二遍？” 文豪抑制住自己的怒气，朝小后妈身后微微躬身，毅然转身走了。 小后妈只觉身后一冷，不用回头，她知道，身后站着高兴时能把她宠上天、生气时能把她踩脚底的老男人。 从汤府所在的楼宇出来，夜色已经很浓。 文豪有些茫然，心里忽然很想去见莫颜。想告诉她将来她要是不想生孩子，他们可以做试管婴儿、而后找人代孕。据他所知，在美国的大部分州、俄罗斯、乌克兰、格鲁吉亚等，商业代孕是合法的。 痴想了一会儿，觉得此事于他还十分遥远。还是把眼下的事情理清楚比较重要。 驱车直奔近郊别墅，他决定见见母亲。 这种家庭重大变故下，他去见母亲，即使被父亲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到了母亲家，已经快11点。 熄了灯的别墅重新亮起灯来。 “你来见我，他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出兮兮曾来过这里？”文夫人披了披肩从卧室走出来，见到文豪第一句话如是问道。 “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计策。我粗浅不经推敲的设计，被父亲看穿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他要问我，我就主动说出事实，再告诉他，我之所以设计，不过是本着不主动扰乱他的生活，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看到儿子如此笃定，文夫人也镇静下来。 “现在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文豪便将当晚的事大致向母亲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深情望着妈妈：“妈妈，生孩子真的那么痛苦而危险吗？” 文夫人温柔地看着已近而立之年的儿子，仿佛看着两三岁的稚子：“无论有多痛苦，妈妈从来没有惧怕过，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文豪感动地握住妈妈的手，握得紧紧的。 第二天一早，文豪在妈妈处吃完丰盛的早餐，驱车去市区的公司。 半路，接到来自英国的国际长途。毫无疑问，对方是娉婷。 “两个星期之后你要如约来看我，机票可以订起来了，需要我帮你订吗？” “娉婷……”文豪有些迟疑，他当然是想换子疑云全部落幕之后再去英国。 “怎么？要找借口了吗？你那里是早晨八点，我这里是凌晨一点！为了不影响你，我是在熬夜给你打电话。我的眼霜很贵的！你对得起我的用心良苦吗？” 文豪稳声：“我并没有说不去。只是有可能没法准时去。我全盘告诉你原因，但是你得发誓，绝对不向第二个人说起。” 娉婷一听就来劲了。 这种感觉，像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想想就令人热血。 共享秘密带给她亲近感。 “好！我发誓！” 第226章 谁向你布道？ 文豪用平实的语言向娉婷讲了父亲家里的变故。当然，省去了莫颜存在的部分。 这种丑闻，早晚瞒不住。 娉婷激动不已地大叫：“天哪，怎么会有那么自私自利的女人？汤生，我愿意为你生猴子！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文豪：“……” “你就安心等家里的事告一段落再来吧。哎呦，我忽然想起来，要是这小弟弟是换来的，没有血缘关系，你岂不是又成了你爸爸唯一的儿子？” 文豪：“……” 果然，同一阶层的人更容易抓到重点。他之所以费心费力，说白了，并不是为了声张正义，也不过是为了那含金量十足的“唯一的男性继承人”身份。 娉婷的电话以“人可以在国内，心不能在国内，更不能在马上开学的小女生身上”结束，就差明确点出莫颜的名字。文豪不得不敷衍一二：“这种时候，我当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这句话令娉婷十分开心，也十分符合她的价值观——金钱利益至上。 车开到公司楼下，熄火，人还没有下车，文豪先打电话给仕匀：“昨天下午说话不方便，莫颜她真的辞职了？” 仕匀一声“嗯哼”，击得文豪差点心漏跳一拍。 “离职手续都办完了？” “我们这里扁平化管理，所谓的离职手续，不过是一张离职证明。” 双方沉默中，仕匀灵光一闪，明白过来，文豪哪里是打电话询问莫颜是否离职呀，他分明是在问莫颜离职时的情形。 仕匀亮出嗓门，开始讲述。 晚上9点下班，8点的时候，那个高瘦男生，哦，叫王承佑，他就等在院子里了。一开始在院子里等，不知怎的，一点点蹭到收银台旁边，有客人时他就列到一旁，没客人时就插科打诨替莫颜解闷。 他看莫颜的眼神温柔又明亮，一看就是热恋小男生看小女生的眼神。 那种年龄的热恋小男生，恨不得替喜欢的女生做下所有的事情。譬如那个王承佑，极有耐心地一粒一粒帮莫颜剥西瓜子。嗯，这一段就省了吧，不必告诉豪哥。 9点到了。莫颜跟着王承佑一起走了。 仕匀特地相送到院子门口，看见两人并肩往巷子出口走。他们身前，不远不近走着一位身体健硕的年轻人，不时侧头向后看一眼。 那个人一看就不寻常，在晚上9点的夜色里，那人的眼睛如猫眼般仿佛能夜视。仕匀心里一惊，怕上那人的黑名单，赶紧退回了庭院内。商人嘛，凡事求个圆融，最忌讳得罪人。唔，这段也不用跟豪哥说了。 听完仕匀干巴巴的讲述，文豪笑了笑，道声再见，挂断电话。 没有下车，文豪又一个电话打给了星辰。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狡猾孩子。 “我让你盯人，盯得怎么样？” 跟以往的油嘴滑舌不一样，这一回，电话那头显得有些沉默。 “怎么？又缺钱了？” “不，不是。”星辰开口，“我本来可以骗你，胡乱说些东西给你听，不过，现在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不想在泥潭里越滚越深了。恕我以后不再当你暗哨。如果你不乐意，我可以把以前从你这里拿走的钱再还给你。” 文豪静默之后，说道：“我更愿意用我以前给你的钱，换一个‘为什么’。”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告诉我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以前的钱款，一笔勾销。” “你不怕我胡乱编个理由骗你？” “你都决心洗心革面了，干嘛还骗我？” 星辰轻笑一声：“好。谢谢你信任我。我之所以不再当你暗哨，是因为这种生活对我没有任何益处。我要过阳光的、向上的、积极进取的、正派的、能安放心灵的幸福生活，第一步就是跟负面的事情划清界限。” 星辰正在描述他心向往之的美好未来，电话里忽然传来憋不住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直至干扰得他完全没法说下去。 “对不起，”文豪笑得有些失态，笑出的眼泪堆满眼角，上气不接下气地吭哧吭哧笑了好一阵，才续上话，“吃错药的即视感太强了，我没忍住。你的描述太可乐了。” “好笑吗？”星辰一脸阴沉，“我在泥潭里已经滚得快绝望了。这个扯淡的世界让我看不到一点希望，终于有个人跟我说，不管过去我背负了多少不堪，未来，我都能过上洒满阳光的生活。你却跟我说这太可乐了？这特么哪里可乐了？”说到最后，星辰索性喊了起来。 文豪笑不出来了。原来不是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 文豪自省一二，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不怪他没看出来那是一个背负不堪、长期痛苦的灵魂，要怪只能怪那副皮囊太过精致华美，让面对他的人都失去了探索他内心的兴趣。皮囊够好看了，何必看得更深？何况星辰又那么善于掩饰。 “呃……”文豪出声，“那个向你布道的人，是谁？”直觉告诉他，很可能是王承佑。不然无法解释，星辰为什么早不干晚不干，偏偏拣王承佑回来后就不干。 星辰嘴角抽动：“汤先生，你欺负我是小孩？那分明是第二个问题。” “没关系。我有钱。你开个价，我花钱买答案，总行了吧？”文豪有些不以为然。他以为他是了解星辰这种家境一般、心比天高、花钱成瘾的人的。无论他们说得多好听，终究抵不过钱的召唤。 然后，令文豪意外的是，星辰挂了他的电话！ 这令他颇为不爽。 他试图平心静气地设想。假如星辰真的在天使容颜之下有颗厌世的心，谁在乎（是的，完全可以坦白承认，他不在乎）！王承佑为什么在乎？ 因为王承佑太闲？太年轻，以至于太理想化且充满道义感？ 还是因为——文豪内心滑过一丝不舒服——星辰在意莫颜，所以王承佑在意星辰？ 面对这个一时半会儿无从获知答案的悬疑，文豪内心的不爽、不舒服不由加重。加上家里换子疑云事态未见明朗，他几乎没有心情去工作室了。 在车里燃了一根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根烟之后，文豪下车、进公司。 第227章 等救赎的祝阿姨 话说那天王者风妈妈祝阿姨，躺在莫洁莲的竹席床上，萌生出替儿子物色一个弱势儿媳妇儿的想法。按照她的计划，她应该从此勤快地来往于自己家与莫颜家。 不过，计划很快遭遇流产。 实际上，那日一别，她就没有再去过莫颜家。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 门铃响了。 祝阿姨掀开蒙在头上的空调被，坐起身，用脚摸索拖鞋。她本人穿了一件肥大的睡裙，裙下赤条条只有一条小内内。怎么说呢，活到她这种年龄，又长成她这样的体重，已经无所畏惧了。 跟那些快递门铃一响，怯生生、恨不得手持一双男人拖鞋去开门的年轻女生不一样，她人生最大的奢望就是有人来劫色。 这天，门铃响了，她穿着睡裙大无畏地敞开门。奇怪，门口立着的不是快递小哥，更不是快递大叔，而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肌肤娇嫩，衣着奢华，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养出来的普通小姑娘。 祝阿姨盯着女孩儿看，女孩儿自己先开了口。开口之前，还极其礼貌地先鞠了一个躬：“阿姨您好，我是者风的同学徐清莱，您就叫我莱莱吧。” 祝阿姨轻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女孩身上有股富贵逼人的气势。她不喜欢这种款式的儿媳妇！ 徐清莱小手一挥，视线盲区里忽然走进两个男人。那俩男人熊腰虎背，体型强悍，十分精壮……呃，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俩男人手里拎了大大小小很多礼盒。 他俩训练有素地将礼盒放在客厅的地上，还周全地提前脱掉鞋子，以免脏了她家的地板——那什么，此举纯属多此一举，自从儿子走后，她就再也没有拖过地板。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莱莱不仅全程笑脸，还带了很多昂贵的礼物。祝阿姨自然要把她礼让进屋。 俩男人自觉地退出屋，守在门外。 室内只剩下她和漂亮女孩。目之所及，到处乱糟糟的。沙发上堆满了衣服，长长短短的衣服之下，有限地露出沙发的本来面目；餐桌上堆满瓶瓶罐罐，难怪那俩男人要将礼物放地上；祝阿姨拉开一把餐椅，椅面上落了一坨干硬的饭。 自持优越感的祝阿姨不禁有些难为情。 徐清莱却毫不为意，她握住祝阿姨的手，深情道：“阿姨，真是难为您了。我对你没心情打理生活的想法，感同身受。自从者风出国，我也像心里空了一块似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这几句话真是说到了祝阿姨的心坎里！ 以前生活还能围着儿子转，如今，孤单单、空落落一个人，当真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连吃饭都没有心情。 想着菜还要买回来，买回来还要择，要洗，要切，要炒，炒好了还要咀嚼，还要吞咽，事后还要洗碗，想想就麻烦，于是一顿顿的，都是叫的外卖。外卖盒子堆得垃圾桶装不下，都没心情扔垃圾房。 “阿呜，阿呜阿。”祝阿姨抹起了眼泪儿。 徐清莱抱着她的胳膊，跟着一起哭。 发泄了一会儿，俩人都是红着一双眼，再看彼此，心里已经亲近很多。 “阿姨，您得振作起来！者风要是知道您这样伤心难过，他也会难过的。” 祝阿姨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懂，就是缺一个改变的契机。这位漂亮的女孩并没有看上去跋扈，也许是上天赐予她的契机吧。 在徐清莱的建议下，祝阿姨换上出门的衣服，而徐清莱，趁机叫了小时工，留下一位保镖，监督小时工做保洁，另一位保镖，开车带她们外面吃饭、逛街。 5个小时候，拎着服装购物袋满意而归的祝阿姨，推门看见焕然一新的家，真的有新生之感！ 她拉住徐清莱的手：“莱莱，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喜欢我家者风吧？” 徐清莱含羞一笑，低下了头。 祝阿姨看得很满意，笑呵呵道：“等下回者风打电话，你希望我帮你说点什么？” 徐清莱摇头：“不用。我不是为了讨好者风才跟祝阿姨拉近关系的，我来拜访祝阿姨，只是因为我也有一颗思念者风的心，我能理解您，您也能理解我。” 祝阿姨感动得热泪盈眶，点头不止。 临近傍晚，徐清莱带着两位型男大叔走了。 祝阿姨看着洁净的家，昂贵的礼物，新买的漂亮衣服，内心不免有一丝期盼，希望以后的生活能有所改变。 不过，第二天，她依旧睡到日上三竿，临到中午起床，无心做饭，只想叫外卖。 好在第四天，徐清莱又来了。 时间在决心振作与臣服于旧习惯之间摇摆、流逝。很快，熬到了那边爷爷葬礼结束的日子。 又过两天，她从儿子那里简短获知，前夫携家人返国。 听到这个消息，祝阿姨才长松一口气，霸住儿子的视频电话不松手——之前，她都不敢拖延，儿子要挂，她赶紧结束通话，生怕耽搁他的时间，惹那边的人不高兴。 “儿子，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徐清莱’的名字？” 王者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莱莱最近一直到我们家里来。” “她想干什么？”王者风语气不快。 “也没有想干什么，就是，就是来陪陪我。” 王者风没再说什么。与妈妈的视频电话一结束，王者风就将电话打给了徐清莱。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联系徐清莱。 徐清莱看着那组跟固定号码无甚区别的十位数陌生号码，心里一阵雀跃。电话接通，果然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男神王者风。 “者风！真是心有灵犀呢。” 王者风轻轻笑了笑，随口询问徐清莱什么时候来剑桥。徐清莱嗲嗲地说，她心早在者风飞美国的那天就去了剑桥，留下来的，只是身在中国的躯体而已。 王者风不禁又笑了一声。 说起来真是奇妙。自从他接受一笔来自爷爷的巨额遗产后，他忽然不像以前那么排斥徐清莱，至少不再觉得徐清莱深不可测。 两个人散漫地聊了一会儿，王者风表示要去跑步了，徐清莱不敢拖延，马上道再见。 “谢谢你，照顾我妈妈。”临挂断电话，王者风补道。 徐清莱完全明白，这一句话，才是王者风今日打电话的根本原因。而自己前半个月，忍着不快做下的事情，终于迎来成果。 第228章 我不是那种儿子，我是这种儿子 前一天晚上，王承佑8点钟等在滋美轩，9点钟终于等到莫颜下班。 王承佑并肩与莫颜一同走进路灯不甚光亮的小巷，不禁有些心疼：“早辞职就好了。过去一周，你就在夜色中，一个人走完这条小巷？” 莫颜只笑不语。她好歹走向的是自己的家，多少同事走向的只能是室友关系勉强的合租房。 王承佑默不作声朝莫颜身旁靠了靠，两个人置暑气于不顾，胳膊挨着胳膊，他的手背偶尔有手指尖擦过，他灵机一动，把手反转，手心朝外，同时偷偷瞄身侧的人。 又走一步，胳膊自然地前后摆动，她的手，不期然落入一个张开的五指陷阱里。 一俟落入，五指陷阱便亲密合拢。猎物没有挣扎。在半昏暗的小巷里，两个年轻人的嘴角同上翘起。那两只紧密握在一起的手，开始怎么握，后来始终怎么握，谁都没有妄动一下。连带的，两个人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奇怪。 章哥惯性半回头，马上意识到身后的两个人有些不一样。 章哥不禁脚步加快，想多留点时间和空间给身后的两人。登他先于二人走出小巷，刚要奔去取车，巷口骤然停下一辆电动汽车。 王承佑还没有反应过来，章哥便上前去打招呼，而后，向王承佑招手。 王承佑这才发现，那辆上开门的特斯拉如此眼熟，原来是家里车库里的车之一。眉峰压了压，侧身对莫颜低声道：“我妈妈的司机。待会儿你坐章哥的车走。” 王承佑松开了莫颜的手，朝车子走去。 车子扬起海鸥翅膀式后门，王承佑坐了进去。莫颜看得很清楚，车内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女子。 载上王承佑的车无声滑走，章哥转身向难掩失落的莫颜道：“车子停在前面，我们一起步行过去吧。” 莫颜点点头。呈弯曲状的手指慢慢一根根伸直。手指轻微摇摆，像是在寻找更才的温暖。然而，注定是徒劳。莫颜默不作声，跟上章哥的步伐。 章哥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欣悦答应改动室内装修了。要劳你多费心了。” 莫颜乖顺地嗯了一声。 －－ 王承佑登上特斯拉。驾驶位后面的位置，坐着他的妈妈。 米芝半笑不笑地看着儿子：“好嘛，昨天我心里还夸你懂事，今天就这样了。晚上不回家吃饭我同意了吗？九点还混在外面，而且是跟你爸爸介怀的女孩在一起，你爸爸知道了会怎么想？” 王承佑长伸着腿，膝盖抵在前排椅背上：“妈妈，你第一次恋爱是什么时候？” 米芝忽然就笑了。他这是在提醒她对他宽容一些呢。 或许是想起自己的当年，米芝的态度果然柔和许多：“虽然你从爷爷那里继承了不费的遗产，但那毕竟是一笔死钱，你爸爸手里的，才叫矿，不仅能深挖金银，还能扬名立万。再说了，抛开财产的事情，就凭他是你爸爸，怎么能拂逆他呢？” 王承佑一个头两个大。妈妈不严肃还好，一严肃，十次里有九次半，就是在劝他向丰厚财产弯腰。 “妈妈，你缺钱吗？”王承佑冷不丁开口。 米芝一愣。 “还是，你缺安全感？”王承佑继续。 米芝脸上露出愠色：“你个小没良心的！亏我还想着帮你圆谎，大晚上的晃在外面，就为了回家跟你爸爸说，你没有乱跑，是在陪我做脸。” 王承佑笑嘻嘻搂过妈妈：“妈妈可以一万个放心，我绝对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那种儿子。我可是那种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将妈妈放在我生命中第一位的那种儿子！有我在，妈妈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无需担心。” 米芝将头歪在儿子肩头，心里生出一丝安稳，没再念叨儿子该怎样向父亲臣服。 母子俩到家的时候，王宸正坐在客厅翻信息部做的内参。通常他是在二楼办公室看这些的，今天家里太过安静，他不禁想到客厅找些热闹。 车灯一扫而过。不多久，母子二人细碎的说话声隐约可听。 门打开了。王宸抬起头，望过去。他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怒意。你们这些人难道不知道一个日理万机的男人也会疲惫？一个工作占据大头的男人也很需要亲密的人际？一个身心俱疲回到家的男人也需要温暖热闹的家回血？你们一个两个跑得不着家算怎么回事？ 不过，开口却是：“晚饭吃过了吗？” 米芝和王承佑一左一佑围着王宸。米芝更是发挥她的如簧巧舌，绘声绘色向王宸讲述她在美容院里的见闻。 米芝说因为今天美容院的人爆满，她这位拿女王卡的人，跟一位拿小仙女卡的人，一同进入了王妃房间。王妃房间是双床房。 那位突然免费晋级的小仙女为人开朗，活泼外向，对王妃房间的装璜叹为观止，见米芝波澜不兴，不由询问。得知米芝是女王卡，不禁人来疯精神大发，逗得米芝合不拢嘴。她甚至不惜出丑，拿自家的亲身经历哄米芝一笑。 小仙女已婚，丁克，丈夫姓杨，夫妻俩在国内都是工薪族，但是对奢侈品一心向往。有一次他们去了意大利，夫妻俩决定买一块昂贵品牌的手表。 小杨夫妻攻略做得好，知道成交一笔这样大的交易，是可以喝香槟庆祝的。确定好款式之后，小杨太太问服务员有香槟吗，服务员马上说有，很快到内室拿一瓶出来。 “啵”一声，香槟打开，双方都满上。香槟喝完了，买单。刷卡，怎么刷都刷不出，一连换了好几张信用卡还不行。 小杨太太脸都白了，小杨先生鼻尖直冒汗，服务员一旁耐心安慰不要紧，不要紧。 正不知所措呢，只见小杨先生一拍脑门：哦，之前购物刷太多，估计这笔大单需要分拆成几份小金额，分别用几张信用卡刷。 幸亏有小杨先生的急智，终于刷成功了。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米芝分饰三角，形神兼备，说得王宸也忍不住笑起来。 “那孩子实在太可爱了，我当即送她一个我存在美容院里的一副耳环。” 第229章 君子一样的他 王承佑都不需要问是什么品牌的耳环，就知道必然价格不菲。 王宸的落寞，被米芝的欢声笑语挤得无影无踪。王承佑在外疯跑了一天，在米芝的掩护下，浑水摸鱼，过了父亲这一关。 说笑一阵之后，米芝打着哈欠：“哎哟，今天的脸白做了，被小杨太太逗得笑纹都深了。” 王宸十分宠溺地说着“哪天不开心，就让米芝约见小杨太太”之类的话，大家各自道过晚安，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承佑奔上二楼，甩开甜甜圈，把房门关上。他今天够疲倦的，加上未充分倒过来的时差，真想倒床就睡。 不过，还不能马上就睡，他需要找一些资料。一些跟星辰有关的资料。 靠着毅力熬到12点，眼皮眼看要篡夺控制权，王承佑感到效率急剧下降，才离开书桌，匆匆冲了个澡，倒头昏昏睡去。 辞职的第二天一早，莫颜背上卡福卡。卡福卡里装着笔、本子、米尺、水平仪、水杯、雨伞等物件，直奔海淮路上的星茶小店。 昨晚，章哥送她一枚星茶店的房门钥匙。在青枫实习的三周，除了大致知晓装修流程，读了一些基础书、看了上千张室内装修效果图或实景图外，她并未积累任何实质上的室内设计经验。 闭眼想一下，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自己设计装修房子的人，凭什么她不能？于是怂人胆无限膨胀。 在小本子上一笔一画写上百度来的装修流程，莫颜决定认真从第一条“测量尺寸”开始做起。顶着一颗idea沸腾的脑袋，莫颜干劲十足冲向有着白色铁门的星茶小店，拿钥匙转动门锁，接着，傻眼了。 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莫颜这才掉进现实中，想起来了，她的克星住在店里。 下不了敲门的决心，莫颜独自在店门外徘徊。 嘎吱—— 一辆汽车刹车在她身旁，她惊喜回头，不过，很快神色又暗淡下去。不是王承佑的车，而是，她现在避嫌不及的文豪的车。文豪这两天心神不宁，为了安全起见，请司机接送他上下班。 后门打开，文豪从车内走出来，跟司机说了什么，司机很快将车开走。也是，文豪的公司就在附近的写字楼里，他路过这里很正常。 莫颜目光有些躲闪。她未来得及跟王承佑提文豪的事情，总觉得文豪喜欢她这件事需要告知王承佑的。 “莫颜，你怎么一大早在这里？” “我，我……”莫颜没好意思班门弄斧，说她要挑大梁，对星茶进行室内改造。 “我听说你从餐饮店离职了，是要到这家饮品店上班吗？”文豪落落大方看着莫颜，与莫颜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米左右的安全人际距离。 莫颜飞快看一眼文豪。 文豪今日穿了件极淡的粉色，显得肤白又充满活力。她的脸不禁热了2分。她早就发现，自从许久前夸过文豪穿粉色好看之后，他就经常穿粉色系的衬衣。 她不奇怪他消息够快，毕竟那是他朋友开的店。她只是想看看，说这话的他是什么表情。看到文豪淡然无愠，目光恬静，嘴角含笑，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轻微点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疑问。 “我以前没有留意过这家店，上次喝过一杯，似乎挺好喝。以后我要是经常光顾，你可不可以给我内部折扣价？” 莫颜的脸又热了2分。他是那种把小钱看在眼里的人吗？这样低姿态地问她，无非是找借口拉近关系罢了。 莫颜在“拒绝”与“欢迎”之间摇摆。从个人角度看，她巴不得他消失不见；从员工角度看，有熟客光顾增加营收总归是好事情。 就在莫颜拘谨为难之际，白铁门忽然开了，星辰靠着门边，伸手捞住莫颜的卡福卡，往店里拖：“磨磨蹭蹭不进来干什么？” 莫颜倒退不及，被高出的门槛拌了一下，文豪当即伸手去扶，两手握住莫颜的双臂，有力撑住她，使她免于后仰倒地。 星辰一下子就急眼了：“你松开她。” 文豪并不睬星辰，而是温存望向莫颜：“还好吧？磕到哪里了吗？” 文豪充满成熟男人味的气息令莫颜极端不适应，她扭了扭身体，挣脱文豪的双手，而后发现，真正令她不适的，或许是他近在咫尺的距离。而她身后，就是星辰…… 星辰的细长胳膊当即就朝文豪当胸杵过来：“离她远点儿。” 文豪的反应并不算凌厉，不过，十分有效。他抓住了星辰的手腕，不费力就拨到了一边：“这么粗鲁干什么？” 星辰目光有些发慌。体力上不是对手的现实，令他底气不足。 “好啦，快松开。”莫颜见情形不对，赶紧介入。 文豪相当听话地松开星辰，没有就势狠狠一甩之类的动作。他甚至宽容地笑了笑：“莫颜，要是你需要找我谈什么，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潜台词很明确，星辰要让她感到不适，他随时可以过来当她的庇护港湾。 莫颜无法不感激：“谢谢你。你快去上班吧。” 文豪两手叉在腰上，难得一见地嘟了一秒钟的嘴巴，用来委婉表达他的失落。不过，他很快自己笑了起来：“再见。”那一系列孩子气的动作看在莫颜和星辰眼里，莫颜弯了唇，星辰则不屑地转过头。 文豪走后，莫颜躲着星辰，沿柜台边儿进了星茶店。 “你害怕我？”星辰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吃惊地问莫颜。 莫颜懒得搭讪。再说了，话不投机，危险的是她。她又不能像文豪那样在力量上制服星辰。 “喂。问你呢！”三步开外，背靠白铁门的星辰拿下巴点莫颜。 莫颜机警地掏出手机。她想好了，要是星辰再逼问她，她就一个电话打给王承佑，喊王承佑过来给她壮胆。 星辰见莫颜手握手机，马上换上笑脸。为了减免莫颜的警惕，星辰索性将背后的门洞开，人也做小伏低，笑出一脸童叟无欺的可爱像：“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你千万别给汤文豪打电话！” 第230章 突变哲人的他 星辰观察入微地察觉莫颜放松下来，做有感而发状：“汤文豪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一个万恶资本家的雏形，心机太深，高傲，还看不起人。我以前造过他的谣，但我发誓，这回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假的，莫颜都不在乎。 她认定她的世界里只会有一个男主角。 莫颜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因为一个人不好量尺寸，而店里又只有她和星辰两个人，她索性连皮尺也不拿出来。只管心里默默记下要量哪些地方，算哪些面积。 等到9点，店长章欣悦雷打不动准点到来。今天，她破天荒同时记住了星辰与莫颜的名字。想来应该是出门前被章哥“输入”过信息。 “欣悦，你哥哥呢？”莫颜拐着弯打探王承佑的动向。虽说王承佑已经回来，鉴于昨晚的情形，她不敢贸然给他打电话，甚至连消息也不敢主动发。 “我哥上班去了。”欣悦爽朗回答。“你不会是喜欢我哥吧？”欣悦歪头问莫颜。 莫颜被问得啼笑皆非。 星辰撇着嘴：“你怎么天天‘喜欢’不离口？哪儿有那么多喜欢！” 明明是抢白，欣悦偏偏听不出话中音，就事论事回答道：“我总觉得‘喜欢’是件顶重要的事。我一直纳闷儿，喜欢我的那个人，怎么还没有出现！” 星辰没心没肺地回：“出现了你认得出吗？” “咣。”玻璃上传来一记闷响，打断欣悦的回答。 一位戴遮阳帽和大口罩的男子一头撞到了玻璃上，幸亏撞上的是玻璃门面，而不是铁门框。 “你走路不看路吗？”为了防止讹诈，星辰凶巴巴先怼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男子低头连声道歉。 小插曲一个。星辰退回店内，顺便关上他洞开的店门。 店门行将关上的刹那，莫颜忽然叫了一声：“我认识他！” 等莫颜冲出门时，那位戴遮阳帽的男子已经一溜烟跑得背影都寻不着了。 “他谁呀？你激动成那样！”星辰不满。 莫颜依然不睬星辰，而是将殷切的目光望向欣悦：“欣悦，你还记得吗？两三个星期前，一天中午，我站在店门口要出去，正好有位男士买过饮品后也要出门，我俩同时站在门口，我让了他，但是他却撞了我一下。 你从柜台里奔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连衫帽，劈里啪啦爆打一顿他的头。那时候你还说，你就知道他不会还手。你还记得吗？” 星辰稀罕至极：“有这种热血场面？我怎么没遇到？” 莫颜不搭话，只管一错不错地盯着欣悦看。欣悦一脸听天书的神情：“哇，我那么骁勇？难怪我哥哥说，不怕我去给人家送外卖饮品，三两个普通男的，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星辰后怕地抱住自己的肩膀，赶紧撤离欣悦三步。他想离得更远些，奈何门店面积有限。 三个人正说闹，室内光线一暗，原来是有人进来了。 “哥！”正对着门的欣悦欢喜叫出声。 莫颜随机转过身。王承佑晴天一般灿烂的笑容便落在了她的眼里。她情不自禁回一个甜甜的笑容。 “我都没有敢给你打电话，怕吵到你睡懒觉。怎么你今天反而比我还早到店？”王承佑笑着走到莫颜身旁。俩人间距绝对在一米之内，甚至突破半米的正常人际距离。莫颜丝毫不见后退。可见俩人在内心上，都已习惯了彼此的接近。 星辰没想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往莫颜与王承佑中间蹭，而是像忽生心事，默不作声，目光不离王承佑。 跟莫颜说了一会儿话，王承佑终于看到了靠墙而立的星辰。 他朝星辰走过去，没头没尾说道：“昨天太累，只看了一个小时的相关资料。今天我已经安排下至少3个小时。你给我点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星期的。” 星辰郑重地点点头，审慎地选择不说任何。 章哥仿佛没有听见俩人的对话，而欣悦听见跟没听见一个样。莫颜听得一清二楚，内心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见到王承佑的喜悦令她没有心思多想。 “我今天中午不能跟你一起吃午饭了，我得跟我妈妈一起，到我外公外婆家走一趟。下午你随便什么时候回家，喊章哥送你。” 莫颜虽然有些小失落，但也自知除了祝他一路平安，没有第二种话可说。 蜻蜓点水呆了小40分钟，王承佑就乘坐章哥的车又离开了。虽然这次人前脚走，短信后脚就到，莫颜还是觉得一半的心思都跟着他走了。 “哦。原来王承佑才是你喜欢的人！”欣悦捶着莫颜的肩膀欢脱大笑，“或者，你们是男女朋友，他是你男朋友，你是他女朋友？” 星辰也转过身来，一脸专注听答案的表情。 莫颜：“……” 一阵发热后又滚过一身冷。她忽然想起来，他们拥过抱——如果滋美轩门口那次算的话，握过手，同乘一车、深情对望、互诉相思过，偏偏没有明确确认彼此身份过。 王承佑去美国前，她一度为此烦恼过。 王承佑从美国返回后，她因为得知他为她谋划诸多、且他为了跟她“同一座城”，选择了国内读书……种种做法，令她确信他喜欢她，并不断扫清俩人在一起的障碍，她竟然忽视了他从未明确央求过她做他女朋友！ 莫颜又愣又囧的反应无障碍暴露，连欣悦都看懂，星辰更是明白。 “有句话，我很早前就想说了。你趁早死心比较好，王承佑那种家庭，是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女孩做少夫人的。”星辰直白开口，表情透着几分肃穆。 莫颜有些呼吸不过来。她被星辰的直白击得无还手之力。 “你充其量，是他难忘的初恋而已。不管他现在有多真情实意，你注定只是他诸多恋爱中的一个。你们之间的阶层差距，不管是你，还是他，都没有能力跨过去。我不是诅咒你们的爱情，我只是不想看你傻乎乎地投入，最后落个遍体鳞伤。” 憋得难受到极点，莫颜终于缓过堵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 第231章 陌生号码来自她！ 空气是如此甘甜鲜美，莫颜急促地大吸两口。 耳边，继续传来星辰犹如先知一般的预言。 “人人都希望自己是个例外。最后，人人都只能承认，自己不过是浮生中逃不过规律的一员。你和王承佑之间的爱情，你只需要将女主角换做他人，立刻就能得出‘不可能’的结论。正是因为女主角是你自己，你就舍不去侥幸心，认为故事会有不一样的走向。 呵，这种傻，不叫‘可爱’，而是叫‘蠢’。” 莫颜非常、非常想大喝一声“够了！”，奈何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说得好像蛮有道理。”欣悦摸着下巴道。 星辰傲然昂起下巴：“不是‘好像蛮有道理’，而是，事实如此。莫颜，我敢跟你打价值500万的赌。要是你们修成正果，我送你们500万的贺礼。” 莫颜有些眩晕。傻傻分不清500万是多少。 “如果你们最终分手……”星辰走向莫颜，抬起她低垂的下巴，“我送你500万，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周游世界？” 莫颜喘息着，以不自然的角度抬着脖子，目光无法聚焦地望着星辰，脑海里意识四分五裂。 “仔细看看，你长得真丑。”长望之后，星辰笑，“我那时候怎么会喜欢你？” “喜欢？”欣悦敏锐捕捉她在意的字眼，“你喜欢莫颜？” 莫颜一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 “不，”星辰断然否认，“不是她！她不过是像我喜欢过的一个人而已。” “那个人呢？” 星辰气息暴躁起来，刚才的肃穆和微笑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抽筋一样的假笑和泛滥的冷意：“你个傻x。袖袖的事情也是你能问的？” 乒乓，丁当。 三下五除二，莫颜甚至没有看清楚，欣悦已经反翦了星辰，并用脚压低他的脑袋，迫使他为了保持平衡，只能撅1起屁2股低下头。 “永远，不能，喊一个女人，傻x。”欣悦铿锵，“我哥跟我过，要有人这样喊我，我不应该还嘴，应该直接动手。” 星辰肢体扭曲得厉害，大概太疼了，他哭了起来。 莫颜也在哭。只是默默流眼泪、不出声的那种哭。 “你，向我，道歉。”欣悦算是三人中情绪最稳定的一个。 “滚！”星辰大吼。 “嘭。” 欣悦脚下用力，星辰的平衡维持不住，一头杵到了地上，接着，半边脸擦在地面，发出一声一听就很疼的声响。莫颜从卡福卡里拿出纸巾，沾去脸颊上的眼泪。 “道歉。” “有种你弄死我。”星辰咬牙切齿。 “这可是你说的。” 眼看一脸平静的欣悦要单脚立到星辰杵在地上的脑袋上，莫颜赶紧拉住了欣悦：“弄伤他，你哥哥要赔付巨额医药费的。” 欣悦一听哥哥要赔钱，还是巨额，马上收住脚，擒住星辰手腕的手也松了。 星辰猝不及防，歪倒在地上。嘶着气，好一会儿，才动起反翦的胳膊，支持自己爬起来。 莫颜弯下腰，对着星辰笑：“现世报。” 星辰扫她一眼：“你走光了。” 莫颜迅速弹起身：“魂淡！” 星辰手背擦一下嘴角：“比我的大不了多少。谁稀罕！” 莫颜这下真的恼了，顺脚就踢了过去。 “停！”欣悦大叫，“他会抓住你脚腕的，再用力一抽，你就会站立不稳。擒拿格斗有技巧，我教你，应该这样……” 星辰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连滚带爬，朝自己的鸽子窝逃去。进去还不算，连门都反锁住。后来章哥送完王承佑回来，敲了两次门，也没有敲开。 章哥哭笑不得：“我走也没多大一会儿，怎么地板上还见血了？” 莫颜望了望，见血的位置正好是星辰头杵地的位置，不知是他头皮破了，还是脸皮破了。回想他经历的尴尬与疼痛，她对他的憎恨，随之消散不少。 王承佑在微信里时不时发一些自己的沿途风景、别人家的饮品品类、做大星茶之痴梦等消息，莫颜一条一条看，忽然没了一同做梦、积极回应的心情。 在她抱着手机发呆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看到是陌生来电，莫颜直接选拒听。不过，这组来电很执着。第三次响起时，莫颜只好选择接听。 “莫颜。”对方直呼莫颜姓名，语气笑盈盈。莫颜完全回忆不出，妈妈的熟人朋友里，谁年龄不小，却拥有这般甜美的嗓音？ “我打电话给你，你有些意外吧？”对方不紧不慢继续说道。 莫颜的一颗心，瞬间收紧。天啦噜，该不会是那位长久以来热情不见削减的严嵩叔叔的妻子吧？可是，那位妻子，把电话打到她这里，是不是脑回路有些奇怪？ 因为心虚，莫颜不敢贸然回复。 “呀，我是不是忘了介绍自己？”对方忽然笑出声。这忽然一笑，是那样温婉、生动、充满风情。莫颜有些听痴。 “我是承佑的妈妈。者风喊我‘米姨’，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慌乱！ 不是一般的慌乱！！ 这，这是王承佑的妈妈。她不是应该坐在王承佑身旁，走在去她父母家的路上吗？怎么倒给她打起电话来？莫非母子俩在路上聊起了她，她心血来潮就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咦？怎么没有听到王承佑的声音？ 做为旅途中的电话，背景音未免太安静了！ 莫颜内心正一惊一乍时，电话那头继续传来气定神闲的声音：“承佑今天替我去外公外婆家，难得无聊，我们见个面，可好？” 莫颜行将沸腾的激动，忽然平静下来。 星辰的话，像被按了重播键，在头脑中又响了起来。“趁早死心比较好……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女孩……阶层差距……没有能力跨过去……最后落个遍体鳞伤。” 怀着认命的悲怆，莫颜开口：“好。时间、地点您说。” “你出门，左拐，走到第一个红绿灯口，我派司机接上你。你那边，就不要告诉小章和其他人了。” 莫颜嘴角绽放一丝苦笑。 第232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上） 懂了，接下来就是母亲背着儿子，约见儿子的恋人，用冷傲残酷的态度强行拆散年轻恋人的桥段。 她没有500万，但敢打一个500万的赌，她绝对撑不过那位母亲的冷傲态度。 结束通话后，莫颜瑟瑟发抖，强作镇定，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跟章哥和欣悦告别，出门，左拐，往第一个红绿灯口走去。 一辆平淡无奇的黑车——至少莫颜看上去如此——轻盈停在路边，莫颜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自信，知道就是这辆车。 王承佑妈妈定下的约会驱动着她，让她一边生疑一边上车。车上空无一人，司机也不说话，载上她就往前开。莫颜试图记下路线，然而，根本做不到。 手机还在叮当响，王承佑的信息不停飞进来。 莫颜看了看，无甚要紧事，无心回复。 车子停在一处商业中心。莫颜仔细看了看，这地方她有印象，叫日月光！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可能是熟悉的环境和热闹的来往人群给了她安全感。 按照王承佑妈妈留给她的地址，她找到了“颂可”。原来是一家剪头发的店。 当莫颜一脚迈入灯光明亮、纤尘不染、黑白灰调调儿的颂可，立刻觉出它的与众不同。三只双人沙发围合的半包围空间内，米芝伸手朝莫颜挥手：“这儿呢。” 语气友善、亲昵，像招呼老朋友。 “我想你这样年龄的孩子应该不爱喝咖啡，不如相约做美甲吧。”米芝咬字不很清楚，反而带出一股糯甜味儿。 莫颜客随主便，双眼盯着米芝，等米芝将话题引上正题。 然而米芝只是起身，招呼莫颜跟她一起坐在美甲台前。有好一阵子，米芝像个好奇宝宝，在纠结到底选什么颜色、画什么图形，缀什么装饰。莫颜默默地看着，并不出谋划策。 “呀，你的手，这里是怎么了？”米芝冷不丁捉住莫颜的右手，指着中指部分的突起问。 莫颜还没有来及回答，米芝又夸张地倒吸一口气，夹住她右手的小手指问：“这里……这里天生的吗？”她的夸张来得相对温婉，与她的整体形象并不违和。 是的，自己没有一双挺拔、完美的手。莫颜静静看一眼她自己的右手，不卑不亢回答：“这些都是长年累月画画留下的痕迹。这个突起是磨出来的茧子；因为总是重压小拇指，所以小拇指被压弯了。” 米芝露出“真遗憾”的表情，随机伸出自己葱白一样的玉手，比莫颜的还要幼滑细嫩。她百无聊赖对侯在一旁的美甲师道：“你看着画吧。” 米芝回头问莫颜：“你也不挑，让她们看着画？” 莫颜回：“我不喜欢画指甲，我就不画了。” 米芝有些吃惊：“怎么会有女孩子不喜欢画指甲？” 在莫颜看来，人到中年的米芝虽然贵气十足，却也有些傻白甜。像是好命女孩被娇养得太厉害，以至于双商停留在某个未充分发育的年龄段里。 事实上，也的确是米芝笑得多，而莫颜，一直绷着脸、严阵以待的感觉。 面对米芝不敢置信的反问，莫颜也只是咧了咧嘴，当回复。 “不如你去剪个头发吧？坐在这里等我太无聊了。托尼？” 一位精装修过的年轻男士含笑小跑过来，米芝指了指莫颜：“帮她修个头发啦。” 莫颜不肯，她的发型，属于那种最不花钱的，原生态披散下来。 “天哪，”托尼夸张大叫，“小姐姐的发质这么好，千人难得一遇，求你一定让我好好摸一摸！” 没有经过太多世事，不善拒绝的莫颜，就这样被托尼连哄带骗拉走了。 离开米芝身旁，莫颜相对放松一些，脸上肌肉不再紧绷。她心里想的是，王承佑妈妈大概在造势吧。瞧这家“颂可”，处处散发着精致。为的是让她亲身体验一把阶层差距？ 莫颜思忖着，任由托尼为她披上洁白的罩袍。正当她要回答托尼剪个什么发型时，她的目光一不小心落到了写得咪咪小的价目单。 “什么？剪个头要2280块？” 托尼吓得直拍胸口：“小姐姐，这是vip会员价呀，不然是2580哦。” 莫颜伸手就去扯围在脖口的白色罩袍。“太坑了。”她顺口道。 托尼一下子严肃起来：“你有不剪的权利，说太坑我就不乐意了。就不说我们各个留学美英法、ia、oai.cic等享誉国际的美容殿堂求学经历，就说你屁1股下的这把古董椅子，它有150年的历史，价格贵得不敢想象，你坐一个小时，损耗的价格都不止1000块！” 莫颜“腾”地跳了起来。怕托尼本尼让她赔椅子损耗费。 “托尼，你又皮了。”米芝带着笑的声音传过来。 托尼伸出两手，夹住莫颜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儿，呵啊呵啊直笑：“亲，你从椅子上蹦下来的样子真是性1感极了。” 莫颜血往头上涌。她可不希望自己是个随便的女人，随便到别的男人当面夸她性1感极了。尤其是在王承佑妈妈面前！ 米芝被人扶住一只手走过来，娇嗔地白托尼一眼，替莫颜解围道：“好啦，不要剪就坐那儿等我一会儿，我快画好了。” 莫颜磨磨蹭蹭，不愿意坐沙发，怕坐上古董，而是选择站在美甲师旁看美甲师给米芝画指甲。刷了一层灰，刷了一层雾蓝，画了一只红蓝相间的小帆船，又点了几只海鸥。还好，只无名指和中指共4片指甲上画了花，不然莫颜非眼晕不可。 米芝的双手画豪，放在腕托上用微型吹飞机吹指甲，美甲师的助手送来一张消费单，请米芝查收。米芝和煦地对莫颜道：“帮我拿一下啦。” 莫颜赶紧接下。不小心，一组数字蹦入眼内。1280元！ 画几个小帆船1280元？！ 莫颜不敢相信，赶紧瞄一眼米芝屁股下的凳子。 她以为她相当沉稳波澜不兴，殊不知，那无声的张大眼睛、轻微的啜起嘴巴、连头颅一起动着打量椅子……悉数落在众人眼里，更落在米芝眼里。 第233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下） 米芝噗嗤就乐了。 莫颜不知所以然，依旧绷住脸严肃以待。 莫颜一直等待着，等待着，等铺垫结束，等高1潮到来，然而，陪米芝逛完街（并没有豪爽的“全要了”，只客气地问莫颜喜欢什么她买单，莫颜谢绝之后，她就没有再提）；陪米芝吃完网红海盗船（她更多是过过眼瘾，莫颜倒差点吃完一个），到了下午4点钟，莫颜依旧没有等到任何。 全程真的就是逛吃逛吃而已。 下午4点，米芝站在电影院门口，对着正排片中的电影硬广惋惜不已。她想去看，可惜时间不够。 “好吧，我们回家吧。”米芝懊丧道，恋恋不舍的神情颇有点可爱。 我们，回家，吧……这就结束了？ 莫颜难以置信，同时，心中不免窃喜。 米芝没有挎起她的胳膊拉近乎的行为，也不曾有用赤1裸裸的金钱砸晕她的举动，更不曾态度傲慢地将她踩入泥里鄙视一番，她甚至没有提一句王承佑！ 她喊她来，只是因为她缺少个逛街的伙伴？莫颜不敢相信这个结论，又无蛛丝马迹可供推导出别的可能。心里不由侥幸，希望自己在爱情中的际遇，是友善的个例。 “希望没有耽搁你太多事。”米芝拎着她的贵妇包，歉然对莫颜笑笑。 莫颜刚放松的神经陡然紧张起来。她还是太幼稚，原来高1潮在这儿等着她呢。 那时候她们正走在出商场的路上。身边人来人往，有些嘈杂。莫颜忍不住心怦怦跳。 “我呀，是那种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好奇心的女人。”米芝像想起什么，自己嗤嗤笑起来。笑笑的米芝怎么看怎么不像恶婆婆，甚至不像婆婆，而是像是一位大姐姐。 她们就这样不紧不慢往商场出口走，眼看要走出商场出口了，米芝还在絮叨地讲她如何控制不住好奇心。莫颜侧耳细听，一边听一边过滤，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同步点评道“不是这里……不是这里”。 米芝讲述的声音告一段落，莫颜内心点评的声音不禁茫然：伪高1潮？ 彼时俩人已经出了商场门口。米芝指了指前方的马路，朝莫颜再次歉意一笑：“我讨厌地下车库，所以司机一般将车开上来接我。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回家？” 莫颜摇了摇头，两人继续往路边踱步。眼看司机要来，只剩最后一两分钟，莫颜有信心米芝会在最后一两分钟说点什么，不然整个下午太没法解释了。 果然，米芝开口了。 然而说的却是“车来了！” 那一刻，莫颜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像乌云突然消失而夺目的阳光陡然泻出，像粘腻难受的时刻突然吹来竹林清风，莫颜露出她无比动人的年轻、纯真、清澈的笑容。 米芝愣了不止一秒。她无疑有些吃惊，同时也有些了然。 车正在拐弯，行将停在她们面前。作别在即，余下的时间不足1分钟。莫颜已经怀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难为情，笑咪咪摆出跟米芝道别的手势。 一脚都已经登上车，米芝回头莞尔：“我一直很好奇承佑是怎么央求女孩子同意做他女朋友的。别怪我为什么好奇，全是因为他一直、一直跟我说，他是个传统的男子，对于他内心真正认定的女孩，该有的仪式，他会做到极致。下回讲给我听，可以吗？” 容不得莫颜表态，手扶车门上方的司机看到米芝已经坐好，冷面关上车门。 莫颜扬在空中的手，突然变得千金重。她费了极大的力气，还是无从控制它。 米芝的车开走了。 莫颜的手颓然垂下。 “他是个传统的男人……对于他真正认定的女孩，该有的仪式，他会做到极致……” 莫颜忍不住双手捂住脸颊。该死，下午4点半的阳光还那么刺眼。 车来车往。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电瓶车擦身旁呼啸而过的声音，路人激越的说笑声……莫颜在喧闹中迷失了自己。直到电话铃声再三响起，她才中混沌中一点点回过神来。 是王承佑打来的电话。 她突然有些不想接。 有些人的热情，是没有温度的热情。譬如，王承佑对她不可谓不殷勤，却不肯为她做到改有的仪式，遑论将仪式做到极致。 她放任铃声去响，后来，不知铃声第几次响起，她不胜其烦，才恶声恶气接起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王承佑的声音盖过她没好气的“喂”，着急忙慌冲出来。 她忽然就凝噎了。 他语气里的焦急、担心，不是装出来的！ “你看，”王承佑的声音和缓下来，“我本来是要在外公外婆家住一晚的，因为你总也不回我的消息，让我心里发毛；打电话给你，又不肯接。 现在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大约晚上7点半到家，算算时间来不及见你。你不告诉我，怕是我一个晚上也睡不着了。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 说到最后，已经是低语。低语里有一种蛊惑，令她潸然泪下。 “你妈妈，找到我，跟我说……”莫颜说不下去了。 “……”一直很能说的王承佑，意外沉默了。 手机依旧握在耳边，但耳边响起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好了，她没有别的想法，”沉默之后，王承佑重新开口，“只有挑拨离间一个念头。你要是被她骗进，就是我太蠢了。” 莫颜不解：“为什么？” “我得蠢成什么样才会爱上你这么傻的人！” 忍不住，实在忍不住，莫颜笑出了声音。 他在说他爱她哎！ 虽然是用这样含蓄的方式，但确凿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示他对她的心意！ “明天早晨8点20，我在王家渡村口小花园等你。有些事情，我应该对你更坦白一些。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明天早晨要是让我看到你的熊猫眼，哼，等着挨罚！” 有心反驳他竟敢这般霸道，不过，出口的，却是甜甜的“我知道啦。” 第234章 不让误会过夜 不让误会过夜，是王承佑的原则。 结束与莫颜的通话之后，王承佑打电话給妈妈米芝，声音平稳，语气平和：“妈妈，我回来了，大约7点半到家，让张妈给我留点晚餐。” 米芝心一惊：“怎么，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王承佑轻轻笑了笑：“外公忙着钓鱼，外婆忙着搓麻将，再说了，他们最想见的人分明是你，你偏偏差我过来敷衍他们。真不知道你忙着干什么。” 米芝慌乱地看一眼空空的身边，丈夫王宸恰好今晚出差。 总觉得这孩子话里有话，可身边也没有人可供她纾解她的疑心。孤单啊。 被儿子挂断电话的米芝，对着手机愣了两愣，看看时间离七点半还有2个小时，自己无心独自吃晚餐，于是便抱了个抱枕，心中忐忑地歪靠在沙发上等承佑到家。 她些许颦眉。 下午跟那个叫莫颜的女孩分别之后，她还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成功地給那个女孩下了一个绊。 按照她的逻辑，儿子许诺丈夫绝对不主动追求莫颜，自己悄没声在莫颜那儿提醒她，儿子从未明言认她做女朋友。 齐活儿！ 剩下的，就是两个小年轻彼此猜忌、各自委屈、相互怨恨，而后，一拍两散。 记得她告别莫颜归家，正好遇到丈夫王宸出差前回家带行李。她美滋滋向他讲了她的伟大功绩，丈夫还十分不屑，反问她是不是对莫颜太友善了？那时候，她信心满满回答道：她可不想每次都扮恶人。 言外之意，儿子从情窦初开到结婚，不知道要谈多少任女朋友，她犯不着次次都扮恶人。 怎么？她都如此温柔了，没成想，转眼就接到儿子话里有话的电话。 压力山大。 疑心自己在蹙眉，米芝拿食指和拇指扒开眉头。 真是忧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米芝内心十分清楚：自己不是儿子的对手。儿子有一千零一种方法搞定她。出师未捷的郁闷使她对外界刺激反应缓慢。张妈连问两声“夫人，开饭吗？”而没有得到反应，吓得蹲了下来。 望着突然落入视线的张妈的大脸，米芝不由一声叹息：“你说，我走之后，她干了什么？” “嗯？” “一定是一个电话打到他那里告状去了！” “哈？” “不然他怎么连轴就赶回来了？去之前说好住一晚上的呀。” 张妈未必见得是多聪明的人，但是，她人生只有那么三四门心思——做美食，管甄园王府、顾家人、爱承佑。前面她还听得迷迷瞪瞪，一听说“不然怎么连轴赶回来”，立刻意会了夫人的全部意思。 吓，合着夫人秘密会了莫颜？ 张妈脸上沉静，心里却雀跃不已：那姑娘又长高了吗？胸部又发育了吗？气色好些了吗？人还是那么彬彬有礼吗？ 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你倒是说点想法呀。”米芝不满。 张妈开口：“那孩子转身就打电话給承佑，我觉得挺好的。” “挺好？” “说明他俩彼此信任，有话直话，不搞那些弯弯绕。三两句话搞定的误会，确实没必要死去活来的作天作地……” 哎呀，夫人脸色不好！ 张妈牙关一咬，天地良心，我内心里可是向着你的呀承佑，“……那孩子也太能搬弄是非了。夫人这么善良的人，能对她起什么坏心眼，她竟然一个电话打给承佑，让承佑辛辛苦苦又坐3小时的车，太不应该了。” 眼看夫人脸色略有好转，忽然又暗淡下去。 咦？莫非夫人真的对莫颜起了什么坏心眼？算了，坏人扮到底，还是让她把眼前的夫人哄开心吧。 听完张妈责怪莫颜，米芝确实心情舒畅不少。 就是就是，她没做什么呀，小小挑拨离间那么一下下，也值得让她儿子坐三小时车救火一样赶回来？！ 就这样，等王承佑到家的时候，米芝已经完成了从“心虚”到“理直气壮”的蜕变。 “你怎么回来了？”米芝冷脸问承佑，连口饭也不先給他吃。她等着承佑说“我听说……” 承佑抱了抱米芝，亲昵地用脸蹭了蹭米芝的脸，蹭完又左亲一下，右亲一下。他的这些小举动，使气鼓鼓的米芝顿时气消，含笑回应起儿子的暖心举动。 “左边的这个吻是替外婆给的，右边的这个吻是替外公给的。说真的，等我上大学走了，你也多抽出时间陪陪两位老人家吧。他们看似热闹的生活，底子里全是寂寞。” 承佑丢开脸色回暖的米芝，往餐桌旁走：“饿死了，饿死了。张妈——” 张妈喜滋滋连声答应，都忘了看米芝脸色，直接喊家政快点将智能控温蒸笼里的饭菜端出。 承佑回家不过2分钟，家，好像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变得生机勃勃。 米芝坐在承佑的对面，用毛巾擦过手后，开始与承佑一起共进晚餐。 “哦，妈妈刚才问我怎么就回来了。是这样的，我听说……”米芝闻言难免脸色一变，连桌旁的张妈都跟着紧张起来，承佑倒自顾自，自在地讲下去。 王承佑说，他在外婆家，从外婆的麻将搭子那里听到一则当地的新闻——米芝暗中长出一口气；张妈暗中放下悬着的心，俩人皆开始投入地听故事。 新闻主角是个17岁的男孩子。 有一天，男孩子在补习班与人发生口角摩擦，接他下课回家的妈妈，从辅导老师那里收到对儿子的投诉。辅导老师并没有评判是非对错，只说明年6月份高考在即，火烧眉毛了，怎么还有心思磨嘴。 妈妈接儿子回家的路上，与儿子探讨吵架的事。 探讨得怎样，无人得知，只知道那位妈妈情绪激动，将车停在了路当中，两度走下车，拉开后车门，对着车内比划着什么。 后来，那位妈妈坐回副驾驶位置，仍旧未将车开走，而是打着双闪停在路当中。像是在赌气。 车水马龙中，后车门忽然打开，车内冲出17岁的男孩子，不顾来往车辆，快速奔向路边。 路边，也是桥边，他们恰好车停在桥上。 第235章 他分明在威胁 那位妈妈在儿子后面紧追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冲到桥边的17岁男孩，毫不犹豫，长手长脚地爬上桥护栏，决绝地一头扎了下去，空留那位妈妈跌跪在地上，以头杵地。 “那孩子后来怎么样？”张妈手抓胸口的衣服，紧张至极。 王承佑看一眼张妈，又看回自己的妈妈，字句清晰：“死了。” 空气里有一丝异样的静谧。 在大家的沉默声中，张妈突然哭了：“怎么气性那么大！当妈的说两句怎么了？非要这样鱼死网破，活着的人岂不是永生都活在懊悔与悔恨中了。这哪儿是儿子，这分明是仇人啊。” 王承佑紧紧盯着米芝，令米芝莫名害怕。 “是啊，父母与子女，本应该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关系。可是很多时候，人们对待至爱，却像对待仇人。谁替那位17岁的男孩想过，掌握方向盘的妈妈将车长时间停在路当中，挥舞着手中为人父母的权威，到底在逼迫什么？ 认错？ 服软？ 要是父母蛮横、强势到这种地步，对孩子来说，活着跟死去，确实没有多少区别了。” 张妈停住了哭泣，改而转变立场：“是啊，那位妈妈一定在逼自己的儿子！她活活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米芝保养得当的漂亮双眼里，蓄满了泪水，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张妈听到的，只是表象，她听到了，才是承佑内在的声音。 不，那不是内在的声音，那是赤1裸裸的威胁！ 他分明在威胁她，敢强势参与他的生活，他不惜死给她看。 米芝的泪水，慢动作一般，冲出眼眶。她伸手去抓，抓她所能抓到的一切。她需要支撑！ 这是，什么，儿子啊。 米芝有些喘不过气。 她想站起身，想将后背的靠垫砸向他，甚至想抓起餐桌上的点心扔他脸上。她想问问他，怎么就狠得下心威胁她！不是昨天还搂着她，亲亲密密地说他才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有他在，就有她永远的荣华富贵吗？ “哎呦，夫人您也哭了。快别哭了，回头您又该后悔损伤眼睛了。”张妈如梦初醒，连忙帮米芝递湿巾。 承佑执拗地望着米芝，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冷，还是静。 米芝推开张妈伸过来的手，就势抓扶一把，站了起来：“不吃了，扶我回房。” 米芝从不让人搀扶她走路，这回例外，真的是腿有些软。 王承佑稳当当坐着，自顾自吃起饭来。张妈看他吃得多就开心，对夫人的异常倒没有放心上，只当她听了悲伤的故事，心里难过而已。至于不吃晚饭嘛，夫人经常不吃晚饭的。 米芝被张妈搀扶着，回了卧室。 她摆了摆手，张妈训练有素地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世界随着房门“咔嚓”一声安静下来。 王承佑气定神闲地坐在餐桌前吃晚餐，并没有因为妈妈的离开而食欲有所减免。没过5分钟，一楼主卧的房门打开，米芝慌张地跑了出来，目光看到儿子还在，才安定下来。 左右看看没人，米芝自己走到王承佑身旁，张口道：“我越想越觉得，你这样对我，太过分！” 王承佑等口中的那口食物咀嚼好、吞咽下去，才开口说话：“我说过我会永远对你好，不要站到我的对立面，让我有机会实现我对你的诺言。不好吗？” 米芝感到内心有东西摧枯拉朽地塌陷了。果然如她所料，他有一千零一种方法搞定她，而她，会在第一轮就缴械投降。 憋了半天，出于某种程度上的挽回面子，米芝道：“你爸爸他不会同意的。” 王承佑灿然一笑：“爸爸由我去面对。” 米芝深感放松，又有些负气，于是恐吓儿子道：“你爸爸可比你想得固执！” 王承佑干脆笑出了声：“好啦，好啦，谢谢妈妈通风报气。” 母子和解，达成共识！ 米芝重新坐下就餐。吃完之后，母子二人移步去庭院散步。腿边有甜甜圈撒欢儿，星星点点的地灯，缀得草坪庭院如梦似幻。 米芝挽着儿子的胳膊，缓缓走在夜色中。看着高出她一个头的儿子，暗中捏捏儿子结实的臂膀，内心难免感慨，他长大了！ “是莫颜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米芝笑着问，“哎呀，你别紧张，我被你这么一威胁，以后是不会再擅作主张，自找难堪了。” 王承佑侧脸对妈妈露出笑脸：“我真希望她能主动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发生过什么。” 米芝娇嗔地看儿子一眼。 真是白眼狼！她都表态不会再干预了，他还不忘护着那女孩儿！还煞费心机地洗白那女孩儿！ 气着气着，米芝兀自笑了起来：“我倒要好好记着，等你以后换了女朋友，我要把前尘旧事提溜出来，好好羞辱羞辱你。哼，到时候好教你知道，深情枉然！” 王承佑跟着笑：“好。好好在家等着那一天。” 他心里想的是，他才不会换女朋友呢。 －－ 莫颜与王承佑妈妈分别后，茫然迷失了好一阵子，最后被王承佑的铿锵承诺挽救了回来。 她没有再回星茶小店，店里有只神经病，她瘆得慌。 再说了，提心吊胆陪王承佑妈妈好半天，她也累得慌。 查了公交线路，她直接坐公交回了位于王家渡的家。 隔壁兮兮曾经住过的房门静悄悄紧闭。楼下逡巡数天的高瘦男子，在多次敲门无果后，无奈离去。 莫洁莲自从发现自己误会兮兮妈妈后，重新展示她为人热情的一面，每天都会电话兮兮妈妈，关心她的现状。 莫颜从妈妈莫洁莲那里，第一时间知道兮兮的现状。兮兮接受了她600元月租的新家，不过，依然不爱呆在小黑屋里。兮兮妈妈不舍得太勉强她，就允许她在阳光不太烈的时候，呆在小屋门口玩。 房东是老太与他中年丧偶的儿子。 老太看兮兮妈妈的眼睛闪闪发光，偶然也会借口看兮兮，与兮兮妈妈攀谈。 第236章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她的儿子如何老实、知冷知热会疼人。言外之意，想撮合兮兮妈妈和她的儿子在一起。 兮兮妈妈很为难，尽量避开老太。 据兮兮妈妈跟莫洁莲讲，房东老太的儿子，的确是位好人。他常闷不声地帮她们清理总是堵塞的下水管道。只是，这种情况下，自身还未离婚的兮兮妈妈无意男女之事。 莫颜明明才到滋美轩上五六天的班，却自感许久不曾天光尚亮的时候回答家了。她兴致盎然地收拾家，扫地、拖地，扔了一些垃圾。 小二居室被她打扫了一个小时候，颇有几分清爽的味道。 还没有来及坐下来休息，手机铃声急急地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急脾气的莫洁莲。难怪她觉得这一次的铃声比以往急躁呢，原来是母女间的心电感应。 “颜，快请假回家。” 要不是莫颜已经在家，她准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莫颜失笑问道。 “我正在赶回家的路上。是这样子的，家里待会儿要来客人。” 莫颜汗：“谁要来呀？” “哎呀，反正你赶紧请假回家就是了。”莫洁莲不肯如实相告。 挂断与妈妈的通话后，莫颜从冰箱里取一支冷饮，盘腿儿坐在厨房间小桌旁的凳子上，心里想，谁来值得莫洁莲如此兴师动众？思来想去，想不出，不禁将疑心伸出她生活中的盲区——外婆家。 一根冰棍儿吃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些衣衫不整，赶紧换好相对宽松些的有领衣裙，再阔绰地把冷气预先打开。等一番小忙碌落定，好巧不巧，莫洁莲转动门锁进来。 看到女儿，感受到舒适的冷气，莫洁莲一脸惊喜：“莫非你提前从文豪那里听说了？” 莫颜额头黑线直冒：又关文豪什么事！ 等等！ 妈妈说的重要客人，该不会是文豪的妈妈吧？ “是文夫人要过来？” “是呀。我着急忙慌回来收拾家，没想到你已经收拾好了。”莫洁莲喜不自禁。 莫颜无话分辨。她今天是见到了文豪，可是，文豪只字未提他妈妈来访的事情。再说了，文夫人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非得跑到她家里来说？ 见女儿脸上不见丝毫喜色，莫洁莲明白过来，原来女儿不仅不知道文夫人要来，而且，并不高兴文夫人来访。 “那个，啊，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吧。”莫洁莲逃避。 莫洁莲洗完澡，换上自认为漂亮的衣服，坐在梳妆台上开始梳妆打扮。 这时候，房门响了。 莫洁莲手一抖，眉毛画坏了，赶紧补救，同时低声吩咐女儿，快去开门。 莫颜去开门，房门打开，门口站了一个端庄威仪的贵夫人。在近郊雅致的别墅里没觉得，如今有粗鄙、简陋的背景一对比，原来文夫人也是一等一的自带气场的美人。迟暮美人，留着岁月的痕迹，依然美得惊心。 门口只文夫人一人。 文夫人拎了一个不显logo的黑色坤包，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莫颜不卑不亢礼让文夫人进门。一回头，看到盛装且浓妆的自家妈妈。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文姐姐！有失远迎！”莫洁莲有些激动。当初从近郊别墅惜别，大家也说过“有空来玩”、“欢迎来访”之类的话，总觉得那是场面话，说过，听过，算过，当不得真。没想到，才几天，文姐姐真的大驾光临！ 文夫人握住莫洁莲的手，深情道：“我是前来感谢你们的，我是为我儿子文豪而来。” 莫颜闻言，开始悄然往自己卧室里退，不幸，被莫洁莲不动声色钳住手腕。退是退不了了，她便淡着一张脸，等着文夫人替儿子正式说出他心中的爱意。 然而，文夫人开口说出的，却另有内容。 文夫人说，阴差阳错，兮兮的出现，揭开汤家的一宗大惊悚。 文夫人又说，大家都是有缘人，她也不必藏着掖着。放开了说，她前夫，就是汤家掌舵人，如今64岁的汤四发。汤前夫五年前新宠一位美貌的女子，这女子四年前怀孕，于是汤前夫欣然离婚娶了她。 三年前，美貌新妻生了一个儿子。汤前夫老来得子，异常宠溺，不惜立遗嘱，确保襁褓男婴未来的荣华富贵。 汤前夫具有铁手腕，治家森严，三任前妻，所育四女一男，均没有任何异议。小男婴如同小王子，得尽宠爱。兮兮的出现，犹如撬动平静冰面的利器。 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像第四任美貌妻子，后来，拥有铁腕的汤前夫迅速证实，第四任美貌妻子背着他调换新生婴儿，致使他差点将整个家产遗赠不相关的外人。 盛怒之下，汤前夫连派7个律师，合力将第四任美貌妻子告上法庭。看样子，第四任美貌妻子能净身出户都是祖上积德。以汤前夫的狠劲，她很可能将面临牢狱之灾。 那份遗嘱受益人，自然已经更改。 讲到这里，文夫人终于稍作停顿，她目光温存地轮番看着莫洁莲和莫颜。 豪门恩怨震惊了莫洁莲。她有些慌乱。耳朵里听着这些传奇，心里想的是，文豪竟然有一位婚史如此复杂的父亲！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emmm，总之，文豪未必是夫婿良选呢。 莫洁莲的脸上，疑心、犹豫、徘徊、惋惜等神色轮番上场。 莫颜的反应，倒比文夫人以为得还要平静。莫颜只想一件事：太好了，兮兮不至于一直东躲西藏、住小黑屋了。 就在莫洁莲优柔寡断徘徊不已的时候，文夫人重新开口。 “目前，遗产的主要受益人，已经更改为文豪。” 对面的母女俩没啥大变化，文夫人自己笑了笑。也是，她们哪里想象得到那是怎样一个天文数字。 “恭喜。”莫颜先于莫洁莲反应过来，清浅祝贺。 文夫人伸手拉住莫颜的手：“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莫洁莲见文夫人忽然拉住自己女儿的手，才赶紧摆脱内心纠结，将注意力放在眼前。 第237章 我背着他求你 “我之所以连夜赶来，是因为今天中午，我偶然从我儿子那里听到一件事。我果然猜得没错，他钟意于你。小颜，我愿意用万贯家产，换我儿子一个满意。” 文夫人说得郑重。 莫洁莲听得镇惊。 莫颜不胜盛情，慌乱地挣脱文夫人的手。 仿佛怕文夫人再度拉她，干脆躲到了莫洁莲的身后。 “文夫人，这中间有不少误会。我想，文先生可能没有来及跟您说清楚。”莫颜从妈妈背后露出面孔，向着文夫人说道。 莫洁莲之前的徘徊犹豫，是建立在单方面的抉择上，如今一听文豪向他母亲坦言钟意莫颜，哪还会徘徊犹豫。什么婚史复杂的父亲，什么豪门深似海，什么可能无法从一而终，统统不在考量范围内。 她只抓住两个关键词：文豪是认真的，文豪是有钱的。 并非她见钱眼开，她单纯是为女儿能过上富足生活而激动。她当过有钱人，太知道有钱和没钱的区别了！ 莫洁莲一把抓住女儿，将她往身前推：“好好站着说话。” 文夫人含笑招手：“何必站着，来，坐下来。” 莫颜急得抓耳挠腮：“文夫人，我跟您解释不清楚，我打电话给文先生，让他自己跟您说！” 文夫人伸手阻止了莫颜。她有那种气度，让人无法忽略她发出的指令。 “我清楚。我何尝不清楚！所以，我是来求你的。” 求？ 此字一出，莫颜和莫洁莲均吃惊到发不出声音。 “那是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带大，看了他29年，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格？他不会勉强你，甚至不敢用力追求你。他看惯了我在感情里的懦弱，不知不觉，也变得畏手畏脚。所以，我才背着他来求你！” 莫洁莲显然被深深打动了。 莫颜为难至极。她可以对着文先生肆无忌惮说“不”，很难在此情此景下，对着文夫人断然拒绝。 见莫洁莲在揩眼泪，文夫人自己也红了眼，她从体量不小的坤包里手忙脚乱取出一沓红本子，堆在莫洁莲家的小餐桌上：“我是个妇人家，一辈子没有上过班，又年过半百，不懂社会上的流行。因为念佛，已经舍弃珠宝首饰很多年。请不要误会我带的这些房产证是财大气粗用钱砸人，它们只是我诚意的一小部分而已。 小颜，若有朝一日，你与文豪修成正果，我以佛祖之名，发誓绝对会做世上最好的婆婆，不会插手干预你和文豪之间的任何事情，文豪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莫洁莲已经感动得眼泪涟涟——她感动点低，所以当年没少受男人的骗。 莫颜已经低下了头。 要说一点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王承佑妈妈刚作过妖的情况下。 “文夫人，我……”莫颜抬起头，对上文夫人的目光。 “别回答我！”文夫人惊诧那目光竟然是那样平静，她已经早一步于那目光中读到了答案，“至少现在别回答我。我，我背着我儿子，偷偷来的，也请别将我来过的事告诉他。” 文夫人慌乱起身，拿了空了的坤包，起身就要走人。 “您的东西。”莫颜撮起桌上的一沓房产证。 莫洁莲好像这会儿才从震惊与感动中清醒过来，她配合女儿，拉住文夫人：“这些万万使不得。” 文夫人急不择言：“这些跟文豪将得到的财产相比，真的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是我刚才没有说清楚，这跟小颜跟不跟文豪恋爱不相关，这单纯是我个人对你们带来兮兮的感激！” 莫洁莲抢过文夫人的坤包，麻利地将房产证塞了进去：“姐姐，富运天注定。我也希望两个孩子能有幸福的未来，不过，这些谢礼，就免了吧。无功受禄要折寿的。” 文夫人见莫家母女铁了心不要，只好收回来，羞赧告辞。莫洁莲一口气送到楼下，见文夫人坐上了车，车开出了王家渡，才折身回家。 哎呦，出了门才发现她穿得太厚太多。 带着满身的汗，莫洁莲回到自己家。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对着莫颜叫起来。叫的无非是文夫人说过的那些话。 “天哪，竟然真的有狸猫换太子！” “天哪，兮兮是富家千金！” “天哪，连文夫人都知道文豪喜欢你！” “天哪，那摞房产证看上去至少有6本！” “天哪，文豪父亲60岁还能生孩子！” “天哪……” 画风越来越歪。 莫颜啼笑皆非。 她还惦记着明天早晨8点20分，王承佑约他楼下村口小花园见呢。 “行啦。妈，黄粱一梦，醒醒。睡吧。” 莫洁莲反应过来，富贵送上门，她和她的傻女儿，既没有答应，又没有要。可不是空欢喜一场嘛。 “我说你个傻丫头，你为什么不喜欢文豪？” 以自己对妈妈的了解，当她气不顺的时候，智商也是螺旋弯曲状的。这时候是讲不清楚道理的时候。 “妈妈，客户委托给我一个室内设计的私活。我得工作去了。” 这才是回答妈妈问话的最佳答案。 果然，尽管各种不甘心，莫洁莲依旧自觉闭上嘴巴。不拖女儿后腿，已经是她的下意识选择。 莫家因为文夫人意外来访带来的闹腾很快平静下来。莫颜抱着她的睡宝宝玩偶，几个翻滚之后，进入梦乡。 莫洁莲没有莫颜那么心思单纯，她还未从强烈的情感激荡中走出来。信手发消息给兮兮妈妈，问兮兮妈妈今天好吧？兮兮妈妈回：住便宜房子貌似并不便宜。 因为湿气大、光照少，潮虫咬得她和兮兮身上起了红色得疹子。看上去触目惊心，她只好去药店自己配了些消炎药膏。 接着，因为通风的问题——小房间是没有空调的，导致一只老鼠进来，把文豪送给兮兮的丝绸裙子咬破了，兮兮痛哭一场。 莫洁莲倒不反感老鼠，但想到进小黑屋的老鼠可能是流浪老鼠，比不得她豢养的那只小鲶鱼，因此就不建议兮兮妈妈放点吃食在地上了。 第238章 密谋定终身么 最糟糕的是，湿热夹击，又忧心操劳，兮兮妈妈抵抗力下降，重感冒了。头痛欲裂，连起身烧水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前来找她攀谈的房东老太，端了碗白开水给她喝，让她好歹得以缓过来。 也许是日子太糟心了，语音留言到最后，兮兮妈妈啜泣起来。 “明天我请假去看你。”莫洁莲忍不住心软，仗义起来。仗义完了，才想起来，明天店里例行盘点，只怕请不出来假。 拿着“她日均工资高”之堂皇理由，她准备诱1骗女儿明天去兮兮家走一遭。轻轻敲了两下门，喊着颜的名字，推开未上锁的女儿的闺房，见她已经蜷曲着入睡了。 明早再说兮兮家的事也不迟。 莫洁莲打了一个哈欠，困意上来，回房也去睡了。 一夜无语，转眼到了第二天早晨。 莫洁莲起床，走出卧室，看到女儿嘴角翘起，心情大好，不禁侥幸心起：“睡了一晚，你改变了对文豪的旧态度？” 莫颜豪爽地哈哈大笑：“妈妈，你还是想想今天早餐吃什么吧。” 莫洁莲颓然：“饺子，馄饨，面包，你看着选吧。我吃不下。” 莫颜歪着头看妈妈，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妈妈，你愿意我嫁给钱，还是嫁给爱？”莫洁莲有些急躁：“我至于为了钱把你往火坑里推吗？文豪他是人丑还是习陋？吃喝1嫖2赌他可曾沾染什么？你不要血口喷人！” 莫颜嘟起嘴巴，委屈巴拉看着妈妈，她知道这样子的她看上去美萌美萌的。妈妈无数次说过，最受不了她这样子，看一眼，心都要萌化了。 这会儿，她就是拿出要萌化莫洁莲的决心。 莫洁莲果然把自己气笑了，缓下性子：“我当然愿意你嫁给爱情。我只是觉得文豪各方面不错，你完全可以跟他培养爱情。” 莫颜望着妈妈，脸上尽是纯真：“妈妈，爱情是排他的，我没有办法同时跟两个人培养爱情。我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已经有了一个人。” 莫洁莲望着女儿娇嫩的脸庞，明亮的眼眸，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那颗历经男人赠予的沧桑的心里，要说相信爱情，绝对是口是心非。相信爱情的，是曾经的她。如今，虽然不至于再也不信，至少，是不信爱情能长长久久的。 不过，莫洁莲不忍心对如此年轻的女儿如是说。 她唯有打落牙齿和血吞，朝因为谈到爱情就脸蛋绯红、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女儿勉力一笑，敷衍地点点头。她甚至懒得问，住在她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王承佑。 王承佑那孩子是不错，可是，错在太年轻啊。 莫洁莲扭头不看女儿。她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以过来人的身份，高高在上打压女儿。她一直这样提醒自己：作为一个没有本事的妈，不要自以为是地用失败的人生经验喂养女儿。 她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感情生活，在女儿的感情生活面前，她自觉闭嘴。 看着莫颜一脸轻快，不停看表，莫洁莲混沌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清明：“哎，哎，我差点忘记一件重要的事。你今天请个假，去看看兮兮妈妈吧。她重感冒，病得床都起不了了。” 莫颜眼睛睁大一圈，不仅为兮兮妈妈的遭遇，还为自己又一次，离职了却没有及时告知妈妈。 眼看时间剩余得不多，算了，莫颜眼一闭，还是跟上次离职一样，捂几天再摊牌吧。莫颜将最后一口面包塞嘴巴里，扬手跟妈妈道别：“知道啦，我今天会去看兮兮妈妈的。我先出趟门，拜拜了亲妈。” 亲妈莫洁莲苦笑着，看女儿像春天的小燕子一般，迫不及待飞出家门。 莫颜跳跃着，下楼，飞身进村口的绿地小花园。 绿枝重重中，在形形色色的早锻炼人群中，莫颜一眼看到长身玉立的王承佑。那身影，几时又多了潇洒、倜傥的韵味？ 莫颜还想踮起脚尖悄悄蒙上他的眼睛，没想到，自己离他还有十步远，王承佑就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将目光从正看的书上抬了起来，并准确回头，捕捉到莫颜望过来的目光。 “早，小鸟。” 莫颜下巴一翘，傲娇地哼了一声：“你才小鸟呢！” “我才……算了，早晚有你亲眼验证的时候。”王承佑憋着笑。 莫颜歪头，美萌表情重现。他刚才说的话，总觉得有蹊跷…… 王承佑很快正色起来，问莫颜早饭是否吃过，得到肯定答案之后，王承佑手指了指虚空一处：“那个方位，离这里极尽，有家麦当劳。不如我们去那里坐坐？这个时间段，麦当劳应该很空，正适合我告诉你一些事情。” 王承佑脸上不能忽视的严肃，令莫颜也认真起来。她点了点头。两个人并肩朝王承佑说的麦当劳走去。因为王承佑的消费水准较高，两个人还从未一起去过麦当劳。 当然，高中生其实也不屑于去麦当劳，那是初中生间流行的约会地。况且，他们已经高中毕业。俩人极坦然地推门进入带冷气的麦当劳。王承佑随便点了两杯热豆浆，俩人选了二楼少人的一个安静角落坐下。 落座之后，王承佑看莫颜一脸紧张，自己先笑起来：“不要紧张啦。我对你什么态度，你心里应该有数。我要说的，无非是我俩生活中，周围人的一些态度或事情。” 莫颜闻言放松下来。 王承佑先从他自己家说起。他说不管他妈妈怎样张扬，都不足为惧，且不会死心阻挠他跟谁交往。难缠的是他的爸爸，但是——他马上转折——他有办法搞定他爸爸。 “总之，来自我家庭的阻力，全部由我来解决。”王承佑温和又坚定地对着莫颜说道。 刚放松下来的莫颜，顿时又紧张起来。 这，这听上去，怎么跟俩人密谋要定终身似的。她还没有做好这方面思想准备呢，她只想谈个甜蜜的恋爱，当个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而已。 第239章 秘密恋人约 香橙黄的豆浆杯就放在桌面。 莫颜两手环握住豆浆杯，微微歪着头，瞪着毛茸茸的黑眼睛。她因为过于紧张而表情些许迟钝。 王承佑弯起嘴唇，眼睛里盛不下的笑，顺着看向莫颜的目光流露出来。他伸手抓住莫颜环握豆浆杯的手指，拉下其中一只手，合在自己的掌中。 “我这是在向你交底了。这是我的态度。接下来，请静静地听一些我们当下面临的阻碍。” 接着，王承佑向莫颜详细讲了他爸爸对他不去读指定学校而定下的“君子协议”。 “不主动追求我？”莫颜对“惩罚”表示不解。 “因为，他认为我不肯出国的最大原因，在你。”王承佑解释，“不得不说，他直觉惊人。” 莫颜笑：“受宠若惊。” “为了避免以后可能出现的猜忌，基于我未来四年不能主动追求你的事实，我有个提议……”当王承佑认真起来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写下来也可以敲章做合同了。莫颜忽闪着眼睛认真听。 王承佑说，他其实挺在意仪式感，他希望有朝一日回忆他们的罗曼史，可以追溯到一场盛大而别出心裁的求爱仪式。所以，他并不喜欢免莫颜所难，让她倒过来追求他。 他更希望等4年。 并不是白白等4年，而是有爱尽管爱，仅只是不能名正言顺地冠以“男女朋友”。 “秘密恋人？”莫颜再次惊诧。这样的词，从王承佑嘴巴里爆出来，真有被惊吓到的感觉。 王承佑赶紧解释：他不会藏着、掖着、背着人才会对莫颜热情有加，他会人前人后一如既往地珍爱她，仅只是没有办法公然宣布她是他的女朋友。 莫颜有些苦笑：“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你爸爸那儿毁约了又会怎么样？” 在莫颜看来，如果一个半月之后，开学，注册学籍，在哪里读书已经成为定局，就算是王承佑违反当初的约定，找她做女朋友，只要他们不出格，不因恋爱而耽误学业，又能有什么后果呢？多少父母不得不对子女适当妥协呢？ 王承佑深深看了莫颜一眼：“我不想推测毁约了会怎么样。因为，我不想让自己成为言而无信的人。” 莫颜低下了头。 有一点不开心。 感觉在这段关系中，自己是处下风的人。 不被王承佑父母看好，不被王承佑父母认可……那是冠冕堂皇的说法。 事实上，她已明白，她上了王承佑父母，尤其是父亲的黑名单。而王承佑，看样子并不准备与他父亲对着干，当然，当然，暗中期待王承佑为了她与他父母对着干是不道德的。 有控制不了的情绪，淤堵在莫颜心口。 “让你受委屈了。我会记住你对我所做的爱的牺牲的。”王承佑温声安抚莫颜。 莫颜想了想，自己确实不该苛责王承佑。他已经很努力了。 抬起头，迎上王承佑望过来的殷切目光，莫颜笑了笑，说话之前先抽出自己的手：“好啦，我记住啦。没有名分的秘密恋人，也请你时刻记得规范你的行为，使之符合你表面的名分。” 王承佑望着空了的双手，特意夸张了一下脸上啼笑皆非的表情，果然把莫颜逗笑了。 “我们说定了，我不会跟别的女生有任何纠葛，你也不许背着我跟别的男生约会。当别人的男生追求你时，你得暗示他你……算了，还是我来出面撵人吧。” 莫颜啜一口豆浆，看王承佑单方面陷入未来的危机处理中，觉得豆浆都喝出可乐的味道了。 她咬唇看着王承佑，真怕她一个不留神，把文豪喜欢她的事抖露出来。 想来，她还是不舍得给他找麻烦的。 “太棒了！我们之间的问题大头落定，现在，我来说说星辰的事情。”谈话进展顺利，王承佑很满意。 “星辰？”那个十句话里有五对是信口雌黄的克星？“他关我们什么事？” 王承佑些许结舌——话说他为什么插手干预星辰的事呢？ 个中原因十分微妙，最大的理由是：他发现星辰其实挺护着莫颜！爱屋及乌，果然不止是一条成语，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情感。 他听说星辰数次尾随文豪，听说星辰故意向莫颜瞒下他去美国求医，听说星辰多次暗中护送莫颜回家，听说星辰煞费苦心接触莫颜的新邻居……他对他竟生出爱屋及乌的情感来。 当然，对星辰生出爱屋及乌的情感，是建立在星辰对莫颜的爱，并非男女之爱的基础上。 据王承佑判断，星辰对莫颜怀有的爱，更像是一种精神寄托。 “我身上，怎么会有他的精神寄托？”莫颜不服。问完忽然想起来，“他好像矢口说过我像他喜欢过的一个人……叫袖袖？” 王承佑伸出两个拇指，点赞莫颜反应快。 接着，王承佑讲了星辰的故事。 星辰的确与他们是老乡。在9岁之前，星辰一直生活在这座城的老城区。 三四岁的时候，他也会抓住他奶奶不放，追问他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看他。五六岁的时候，他也曾像某张网图一样，用塑料袋装上自己的行李，一厢情愿要跟着偶然过年回家的父母浪迹天涯……最终，当八九岁的他，死心踏地要当留守儿童时，独自带他的奶奶却死于一场车祸。 他当了几天的孤儿之后，陌生的父母把他带到了南方的一座超级大城市里。 星辰的父母从事什么职业？星辰没有对王承佑详细讲，那也不是问题的关键。 11岁的时候，放学后满街乱晃的星辰被星探发现，开始接拍服装硬广，做平面模特。不多久，因为五官过于天使，表情自带高级颓废感，身材消瘦上镜，很快被一家传媒公司签下。 那家传媒公司，并不鼎鼎有名，但算得上行业新秀，而且，具备商业头脑，很会做差异化。 现在回过头来看，它更像是一个造星工厂。 遴选低龄新面孔，经过严格的培训，向著名的娱乐公司输出他们培育出来的新星。 第240章 骗过来，从此假扮心上人 造星工厂一波操作之后，星辰父母如愿拿到一笔资金，并在期限为30年的合同上签了字。 那是一纸违约金为天文数字的合同。 星辰于是有了现在的“星辰”之艺名。 换句话说，他被他父母卖掉了。或许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1，星辰太聪明了；2，星辰太漂亮了；3，星辰太孤单了；4，造星的过程太残酷了。 漂亮又聪明的星辰成了造星工厂的重点培养对象，原本就枯燥严苛的训练，到他这里更加变本加厉。艰难苦捱中，孤单的星辰渐渐发现一位同样被深度看（zhe）重（mo）的女孩，并与她成了灵魂好友。 那是一个柔弱的纤细的宛若瓷娃娃的小姑娘，十岁的年龄，身子骨小得就像七八岁一样。 彼此支撑的两个孩子，相继迎来三年之后各自的14岁与13岁生日。女孩儿过完13岁生日的后一天，他们也迎来人生中的第一次歌舞路演。 一旦在此路演中被大型娱乐传媒公司看重，第二轮签约，就会安排“出道”。像是深夜盼到黎明，星辰与叫袖袖的女孩都很激动，觉得终于可以摆脱魔鬼训练了。 可是，路演结束的那一晚，袖袖没有随众人回公司宿舍。 第二天中午，袖袖带着沉默回来了。 星辰一眼发现有什么不一样，袖袖的后脖颈处，露着伤痕。他想去查看，那袖袖严厉地拒绝了。 星辰追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袖袖被问得不胜其烦，躲进了卫生间。 几分钟之后，“砰”的一声闷响。 星辰只觉得心被狠命摇晃了一下。楼下，慌乱炸开来，很多孩子奔跑着往楼下去，星辰被人群撞得趔趄，失魂落魄地立在走廊女卫生间门前。 他不需要去看，知道是他袖袖跳了下去。 他们住在一幢6层楼上加盖的第7层上。公司在城中村中包下一幢楼，改建成声乐、舞蹈、电影房、琴棋书画室俱全的全息培养基地。7楼跳下去，底楼可没有什么花园，而是硬水泥地，是没有生还可能的。 120救护车与警车的声音远远传来，星辰立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那一刻，他情绪没有太大波动，只觉得内心多了一个灵魂，一个沉睡的、永远叫不醒的、但会始终占据了他一半心灵空间的灵魂。 一个月之后，袖袖的后事全部搞定，星辰这才爆发。 他变得暴躁、狠戾、情绪极端不稳、甚至具有攻击性。别人躲开他，他便自虐。 路演之后，已经有娱乐公司在索要星辰的档案，这种情况下，造星负责人赶紧安排了心理医生给星辰。可是星辰太聪明了，他知道一旦确诊会面临什么待遇。每逢心理医生上门，他便正常而彬彬有礼。心理医生始终无法得出他心理异常的结论。 为了挽救三年来的血本投入，公司不惜安排袖袖的母亲，亲自来跟他沟通袖袖厌世的原因。星辰这时候才知道，袖袖并不是普通的女孩，正是这家造星工厂老板的女儿。 她身上的伤，也没有星辰想得那么暗黑。不是什么性1虐2待，是望女成凤的母亲的体罚。 原来，路演之后，袖袖妈妈把袖袖带回家，告诉她有家捧红2位当红小花的传媒公司对她相当钟意。母女二人和睦地畅想未来，袖袖不小心说出喜欢星辰，袖袖妈妈当即急了。 她之所以狠心、努力培养袖袖，自然是奔吸金女明星而去的，最差也是要嫁豪门，绝不是要跟圈内人成婚。虽然女儿才13岁，离婚嫁甚远，但态度要及早端正不是？ 可是，情窦初开的13岁女孩是多么的倔强！ 双方可以退一步、一笑了之的情况，被各不相让的母女发展成针锋对麦芒的炸裂场景。袖袖的妈妈激动之下口不择言。没有人知道她说了什么，星辰事后揣测，可能是要雪藏他吧！ 袖袖与星辰一起走过最煎熬的岁月，知道星辰为出道付出过多少汗和泪。回到公司，看着那样关心、在乎她的星辰，越发觉得对不起他。躲在卫生间，给妈妈发了一则短信之后，她纵身跃下。 袖袖妈妈，也即这家造星工厂的老板，将手机滑开，找到当初的短信，推到星辰面前。星辰执拗地转过头。 他不想知道。他不想和解，也无法和解。 他难道不知道她纵身一跃，是用死给他谋出路吗？ 他怎么能踏在她的尸体上，走向大红大紫，过快意人生呢？ 那绝对，是背叛！ 痛失女儿之后，袖袖妈妈决定举公司之力，力保星辰签最有资源的娱乐公司。可她哪里知道，星辰想的，正与她相反。 双方僵持了近半年，星辰破了连续52小时不睡觉的恐怖记录，被他自己和袖袖妈妈折磨得近乎脱形。眼看星辰在作死的路上越行越远，袖袖妈妈拗不过他，只好放手，由他自生自灭。 没有解约，因此也不存在支付赔偿金。 不仅如此，袖袖妈妈还给了星辰一张金额夸张的信用卡，可以随时刷。也许那是一位母亲对死去女儿的爱。 星辰第一时间回了故乡。那里有他当年的小学同学，有他熟悉的城市风貌，也有他过去生活的痕迹。也许，骨子里，他还是渴望重生的。 接下来的剧情，莫颜就知道了。 游手好闲的他，决定替当年的小学同学收拾一个不听话的女生，也就是莫颜同父异母的妹妹陈盈多，继而邂逅了莫颜。 星辰告诉王承佑，他看到莫颜的刹那极其震惊。 有一瞬间的迷失，认为莫颜是袖袖。但转眼，他就明白过来，比袖袖目测至少大三圈的女孩，不可能是袖袖！ 清醒过来之后，就是暴怒。 那一瞬的暴躁，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他超级讨厌别人长着他过去深深喜欢过的女孩的脸。有一刻，他确凿是想掐死她的。 再后来，意外在徐青莱的生日宴会上又见到莫颜。第二次见，觉得一身戏装的她挺有趣，或许可以骗过来，从此假扮袖袖。 第241章 变态么，可以理解吧 再后来，见的次数多了，觉得她空有其表，就心理年龄而言，也是个小孩，于是，拐走莫颜的想法，越发强烈。 “拐走?”莫颜吃惊极了。 “或许，洗脑？”王承佑斟酌用词，“总之，就是他重回过去，努力当明星赚钱，偷偷把你圈养起来，寄托他对袖袖的相思之情。” “这么变1态？！”莫颜后怕不已。 王承佑摸着下巴：“要说变态吧，其实也能理解。要是哪天我不幸失去你，我也会想豢养……”扫见莫颜脸色有异，王承佑赶紧自觉闭嘴。 “他什么时候跟你这么贴心了，把这些隐私都告诉你？” 王承佑咂嘴。能承认他是用暴力水果刀＋甜蜜承诺哄骗出来的吗？毕竟是年长星辰三四岁的人，威逼利诱做真一些，星辰只有乖乖投降的份儿。 莫颜没有那么好糊弄，王承佑的欲语还休只会引发她的继续追问。 “是这样子的，”王承佑开始新一轮的解释。 生命，求生欲是本能。星辰自然也不例外。他的失去奋斗目标的人生，常使他感到空虚、无聊。多少次夜深人静地时候想一死了之，终究又对自己下不了手。 就这样，在矛盾与混沌中精分了一年，命运使他通过莫颜遇到冥冥中的救星——王承佑。 王承佑向他保证，他会帮他重建内心坍塌崩溃的世界。 “你能做心理医生也做不到的事？”莫颜不信。 事实上，星辰也不信，而且，也发出了类似莫颜发出的疑问。 “我能。”王承佑笃定回复，“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吗？” 面对王承佑的反问，莫颜一点思路都没有。 “重点不在于我有多厉害，而在于星辰。星辰不愿意配合心理医生，却愿意配合我！” 随后，王承佑向莫颜解释为什么星辰不愿意配合心理医生。 王承佑告诉莫颜，以星辰的聪明程度，瞬间就得出一旦确诊就会被迫吃药的结论。他在诸如《飞越疯人院》、《分裂》、《尼斯：疯狂的心》、《55步》、《禁闭岛》、《黑天鹅》之类的影视作品中，早已窥视精神病患者的黑暗世界。 也许吃药都是轻的，还有关单人间、捆1绑、电击、手术…… “你打算怎么办？”莫颜问王承佑。 王承佑两手一摊：“这正是我当下面临的难题。” 噗。 莫颜一口豆浆喷出半口。 “所以，你只是骗骗星辰，告诉他会好起来的？” “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你会真的花时间查资料，拖着星辰做各种尝试，不把自己累个半死不放手。”莫颜眼睛含笑地望着王承佑。 王承佑对这个答案深表满意。 莫颜表示，这样也挺好。接下来她会努力将星茶小店的室内改装做到她能做得最好，而王承佑去忙星辰的事情，大家各有所忙，不至于觉得对方忽略自己。 麦当劳里，由两杯豆浆见证的谈心，足足谈了两个小时。这俩小时的谈话，肃清了俩人未来四年情感上可能存在的误会与危机，最终在上午10点半的夏日阳光中完美收官。 王承佑需要按照约定去星茶小店见星辰。令他意外的是，莫颜因为另有安排而无法跟他同往星茶小店。毕竟不是他的挂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颜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莫颜受妈妈莫洁莲所托，要去看兮兮。 －－ 车停在旧小区门口。 小区破旧得令人吃惊。连砖头都不是寻常能见到的红色，而是久远年代里的乌青色。楼的底层砖上泛着白硝，仿佛不久就将不堪腐蚀，摇摇塌陷。 几乎没有绿化的小区，死气沉沉。 穿着意大利手工皮鞋的脚，未见迟疑，按照心中的地图信步朝小区深处走去。走到其中一排靠路的庭院口住脚，赫然看见一个蹲在家门口玩小水桶的三岁小姑娘。水桶里装了半桶水，水泥地面已经被溢出来的水弄湿一片。 仅只是一只桶和半桶水，小姑娘似乎玩得不亦乐乎。 小姑娘细细的胳膊上遍布红疹，不知是热的，还是蚊虫叮咬的。 白帆布渔夫帽下，被帽檐遮挡住的眼睛俯视着小小的小姑娘，心中不停地念：抬头，抬头。奈何，那位玩水玩得起劲的小姑娘丝毫接受不到几步之外的脑电波。 “啪。” 屋内有什么东西跌落到地上，门口的小姑娘警觉地抬起头，可惜，是朝屋内。门外的人，依然无缘得以亲眼看到小姑娘的真容。 “妈妈，你没事吧？”声音稚嫩甜美。小姑娘站了起来，走进了庭院违章建筑暗沉沉的门洞里。 铁栅栏内的一两平方米大小的小院，空了。 世界在渔夫帽眼里静了下来。 事实上，周围聒噪极了。附近有什么人家在装修，电钻声刺耳至极，使这夏天里的炎热越发难以接受。 莫颜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忍不住捂住耳朵抵抗那无休无止的电钻声。 一手撑了一把小遮阳伞，一手拎了一塑料袋的补给，莫颜来到兮兮家门外。 铁栅栏上的锁是摆设，莫颜将装补给的塑料袋放地上，单手开铁门。一边开，一边唤兮兮的名字。 “颜颜姐姐！”充满惊喜的回音从暗沉沉的门洞里传出来，接着，兮兮像是小蝴蝶，舞动着胳膊，夸张地朝莫颜扑了过来。莫颜只得就地放下遮阳伞，抱住扑上来的兮兮。 兮兮太高兴了，紧紧搂住莫颜姐姐的脖子，小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生动。 那位立在不远处的渔夫帽，此刻正对着兮兮稚嫩的小脸。阳光下，那如花笑脸，与记忆中贪婪看过无数遍的一张脸完美重叠，渔夫帽忍不住倒退一步。 兮兮妈妈听见莫颜来了，强撑着起床，出门。 苍白的手吃力地扣住门框，兮兮妈妈白里透黄的面孔露了出来。她的头发蓬松地乱在头上，失色的唇上些许干皮，整个人既狼狈，又显老。只那乌黑沉静的眼眸，还是原来的风采。 “小颜来啦？”兮兮妈妈虚弱地招呼莫颜，一抬头，将莫颜身后的渔夫帽也望在眼里。 第242章 求证我方未店大欺客 渔夫帽一个转头，带动身子，瞬间侧身朝向那仨女，抬腿迈脚，从三人身旁走开。 兮兮妈妈未在意，以为是路人。 莫颜将兮兮放下，收了遮阳伞，将补给品拎到屋里。视力适应室内的暗度之后，莫颜将塑料袋里的物品一一拿出来：“这是两袋奶粉，一袋藕粉，一袋坚果麦片，供兮兮饿的时候充饥。这一小包是妈妈备好的感冒、消炎药、复合维生素药……” 兮兮妈妈眼睛里泪光闪闪：“小颜，要是有朝一日我能回报你们就好了！” 莫颜撕开一包蔬果干，递给兮兮解馋，顺便抄起一把塑料广告伞，帮兮兮妈妈扇扇子：“别多想了，更别见外。赶紧好起来，兮兮还要指望你呢。” 莫颜来回看屋子，发现这种私搭出来的房子充其量只能堆放杂物，根本不适合住人。连基本的通风也做不到。有心劝兮兮妈妈重新找一处住处，转念一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对于没有收入的兮兮妈妈来说，根本不到提升住宿条件的时候吧。 正惆怅着，门外忽然响起问询声：“兮兮在家吗？” 莫颜听得心里一惊。冤家路窄，怎么是文豪的声音？ 昨晚文夫人来访，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是背着文豪来的，莫颜却不敢信以为真。才一个晚上，送走文夫人，又见文豪，这也太巧了吧。 可是，要说文豪追到兮兮家，就为邂逅她，似乎也太往脸上贴金了。 莫颜敛了敛跑神的心思，起身迎文豪进屋。怎么说，文豪也是来看兮兮和兮兮妈妈的，而兮兮妈妈又病倒在床上，她只好充当半个女主人。 文豪明显很意外，从屋子里走出的竟是莫颜。 “莫颜？”文豪的招呼声里，潜存着惊喜。莫颜浅浅一笑：“兮兮妈妈生病了，你要进来坐吗？”言外之意，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文豪拎了一个水果篮。一看就是华而不实地很贵的样子。 “什么病？看过医生吗？严重吗？”文豪看向莫颜，仿佛生病的是莫颜一样。 里屋只听见声音看不见情形的兮兮妈妈赶紧回复：“不妨碍，感冒而已。” 文豪“哦”了声，以示回复，这才恋恋不舍将目光从莫颜脸上移开。 莫颜立在门外，等文豪进屋。 那时候已经快中午，日头正烈。然而文豪进了屋才发现，屋内并不比外面好多少，屋子里像蒸笼一样，明明是夏日，却透着一股湿潮气。 文豪就着门口的亮光，从包里取出来一份文件，递给坐在床边的兮兮妈妈。 “灯开关在哪儿？我打开，你好好看一眼。对不起，冒昧了。”文豪彬彬有礼道。 莫颜帮着找灯的开关，得到兮兮妈妈的提示后，莫颜忙着去开，冷不丁与同样来开灯的文豪的手，碰在了一起。触电一般，莫颜将手缩了回来。 那诡异的瞬间触觉，却留在了手上。热。 脑海里莫名响起王承佑的话：“我不会跟别的女生有纠葛，你也不许背着我跟别的男生约会……”emmm，心虚什么！周围不是还有兮兮和兮兮妈妈嘛。 文豪迟疑一瞬，继续伸手打开了灯。 室内光线亮了些，同时，也热得越加难以忍受了。 不知道递给兮兮妈妈的纸上写了什么，兮兮妈妈看后，原本就苍白的脸上几乎连血色都没有了。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书。”仿佛看出莫颜的不解，文豪轻声道。 “真的很抱歉，我们无意打扰您的平静，不过，事实不容回避，我觉得我们会找到双方都相对满意的解决方案的。”文豪转而面向兮兮妈妈。 莫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当下不适合在场呢。 “你们慢慢谈，我先走一步。”莫颜抓起放在纸箱上的遮阳伞，转身要走，冷不丁手腕被文豪抓住。虽说是猛然捉住的，下手却很温柔。 “别走。”文豪断然说道，“你是兮兮妈妈信得过的朋友，有你在，她会更放心一些。再说了，我也需要你在，好见证我们没有店大欺客。” 文豪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见兮兮妈妈不住向她点头，莫颜只好勉为其难留下来。她暗中用力缩了缩被握住的手腕，文豪马上松开了她。 兮兮妈妈喝了口水，莫颜与文豪都发现，她端水杯的手在发抖。 “你们打算怎么办？”兮兮妈妈颤声问。 “必然换回来。至于用什么理由，什么方式，可以商洽。目前，请允许我擅自做主，先做一件事。” 兮兮妈妈连水杯都端不稳了，她一把抓住坐在她旁边吃蔬果干的兮兮。3岁的兮兮，还听不懂大人们其实在谈论她的事情。 “什么事？”兮兮妈妈生硬地问道。她在强作镇定。 “换个地方住吧。新地方我已经找好，保证安全、私密。” 兮兮妈妈有些措手不及。她还以为是借口她没有能力照顾好兮兮，汤家要先行把兮兮带走呢。 见兮兮妈妈没有回应，文豪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莫颜。 莫颜想了想：“我觉得是应该搬离这里。如果兮兮妈妈对文豪提供的地方不信任，可以自己再找地方。房租嘛，文豪理当报销。毕竟提出搬家的人是他。” 文豪朝莫颜露出赞许的笑容。 兮兮妈妈抚过兮兮的胳膊，那被蚊虫叮咬起的大片疙瘩还未消去。孩子不禁痒，总是去挠，如今已经有破皮感染的倾向。 也许，她的确不应该固执己见，让孩子跟着她无端受罪。 见莫颜如是说，兮兮妈妈终于点了头：“就去汤先生找好的地方吧。我信任你们。” “车就在外面，现在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就出发。去新家的路上，顺便去一趟医院，给您先看病。兮兮还要仰仗你，你不能放任自己消沉，得振作起来，赶快好起来。” 莫颜忍不住要赞文豪，连他也看出来，兮兮妈妈这场病，其实是忧心过虑所致。 兮兮妈妈忍不住又捂上嘴巴。她最近泪点特别低。 小区外，一辆高头大马的黑车上，渔夫帽通过通讯装置，完完整整听全了800米外违章搭建小屋内的全部对话。 一个全新的主意，涌上心头。 第243章 她反应不过来 “带她们去锦绣壹号。“ 渔夫帽发消息给文豪。 趁莫颜搭把手帮兮兮妈妈收拾东西之际，文豪看了几遍手机上新收到的这则消息。 他心里在犯嘀咕：原计划不是这样子的！ 为何父亲突然改了主意？！ 锦绣壹号，不是别处，正是汤府所在的小区。而汤家，除了汤府，在锦绣壹号再无物业。父亲发消息说带她们去锦绣壹号，意思就是带她们直接去汤府。 这是什么意思？旧的送进牢狱，将兮兮养母直接扶上新女主人的位置？理由是她是养子的亲妈、亲女儿的养母？ 那也太扯淡了。 看一眼苍白无颜色的兮兮妈妈，文豪立刻否定了刚才的直觉。 他的父亲吧，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女色。他对女色的要求，比最挑剔的大导演还苛刻。文豪敢断定，他父亲绝无可能看上姿色平平的兮兮妈妈。 又想到他装作没看到这则短消息的做法太蠢了。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那就乖乖当跑腿吧。好在他在刚才的谈话中并未明确说出新家在哪里。 从恶婆懦夫家逃走时，本没有带太多私人用品；从莫颜家隔壁仓惶搬家时，又丢了相当一大部分新添置的用品。搬到小黑屋后，因为小黑屋面积实在有限，所以又淘汰掉一部分用品，现在兮兮妈妈收拾家，东西不要太轻松。 总共收拾出两大蛇皮袋的东西，其中一袋还是兮兮的。文豪两手拎起两只袋子，莫颜带着兮兮，一行人走出小黑屋，站在路边楼脚遮阳的地方等兮兮妈妈跟房东老太告别。 房东老太看过搬家后的床、桌、风扇俱在，摸摸索索从贴身的小布包里数出600元押金，告诉兮兮妈妈说，没住满的房租不能退，她人好心善，也不收兮兮妈妈违约金、核算共用的水电煤什么了，就退还一个月押金吧。 兮兮妈妈有些苦笑。 她住进来才一周，没想到一周来笑脸相迎的老太竟又笑模笑样昧下她余下三周的房租。正想理论一二，不知什么时候文豪站在了她的身旁。文豪豪爽开口，跟老太说，600元押金不要了，权当感谢她这周来的照顾了。 哎，拿别人的辛苦钱大方算怎么回事？！ 兮兮妈妈脸色不怎么好看。她本来就白里透黄的脸，此刻又多了一层黑色。 与房东老太告别之后，文豪拎上两只蛇皮袋，往小区出口走。边走边扭头对身后的兮兮妈妈说：“你病历卡应该带在身上的吧。” “我不去看病。吃点药就好了。”兮兮妈妈负气道。 文豪重重打量她一眼，心里奇怪怎么会有人拿自己的健康不当回事。见兮兮妈妈凝眉撇嘴，满脸不快，也懒得多劝说。 莫颜牵着兮兮的手，兮兮很是雀跃。她知道要搬新家了，高兴得很。 很快走出小区破败的门口，当文豪领她们走近路边停靠的陆虎时，原本在陆虎前方停泊的另一辆高头大马的黑车，此刻已经离开。 行李装后备箱，兮兮已经甩掉鞋子，跪坐在车后排座位，扒着窗口窥视。眼见她再挤在后座，兮兮就没那么自由，莫颜不得已，只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文豪心情莫名地好，一路顺畅开到了一座滨江高楼区。 此高楼住宅小区近邻本市最大河流风光带，背后即河西cbd金融商务区，地段的优越与环境的优美自不用说。 文豪熟门熟路，减速，打方向盘进小区。出入小区的正门有五米之高，富贵逼人。 兮兮趴在车窗口惊奇得直叫：“妈妈，妈妈快看，门口有警察！”那其实是装备齐全的保安。 开过恢宏大气的府邸大门，又刷了一道门禁，车子正式驶进小区。兮兮叫了起来：“妈妈，妈妈快看！那里有游泳池……妈妈，妈妈快看！那里有好大的滑滑梯，兮兮想去玩滑滑梯。” 莫颜坐在副驾驶位上，视野更开阔。进一道门后，碧水拾阶而上，叠水而下，水景倒影映出高大的树木和繁花。扑面而来的景致，说不出的清雅。 文豪将车沿车行道开进地下车库，又带着众人从车库电梯里直上30楼。电梯稳健快速，洁净的电梯门犹如一面哑光的镜子，映出他挺拔的身姿和立在他身侧婀娜的少女身姿。 那一刻，文豪的心思比电梯跑得还快。 他忽然心中充满了懊悔，觉得不应该将莫颜一同带上30楼！ 经过夏日高温的蒸腾，莫言气色鲜美，娇艳异常。万一爸爸…… 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叮”一声，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黑底描金大字：汤府。早先一步得到音讯的管家带了两位家佣，已垂手立在电梯旁。 电梯门一开，训练有素的家佣便走进去自行拎了与文豪气质毫不相配的蛇皮袋。管家引领众人，不停地做着“请”的手势，恭让众人进了家门。 兮兮有些发怯，不再像刚才那样看到新奇的景致就大喊大叫，她紧紧贴住妈妈的腿，两手抓住妈妈的手，胆怯地低头抬眼看衣着考究的管家，还以为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进了厚金属双开门，阔大堪比会所的客厅里，并未看到爸爸的身影，文豪内心深感放松。管家引路，二度乘上电梯，带兮兮母女二人去31楼的客房。 文豪一眼认出来那是a等客房，含卫生间和小书房，面积约60平方米，是所有客房中最宽敞的一间。 “我们特意为兮兮小姐添加了一张儿童床，不知道床上床垫的软硬是否令您满意？如果不满意，我重新更换。”管家殷勤地对着兮兮妈妈说道。 自从进了这个高楼小区，兮兮妈妈就有点反应不过来。 “吃惊”，哪怕是“非常吃惊”，都不足以形容她吃惊的程度。这里的住宿条件过于奢华，她承受不起。进了30楼，又进这套房中房，她终于明白过来，这里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是随便一处房子，这里，这应该是汤家府邸，文豪父亲住的地方。 第244章 无情只是无执念（感谢@笑颜忘） 兮兮妈妈警觉地左顾右看。不知是在寻找女主人的痕迹，还是想寻找那个照片里的男孩。 二次询问兮兮妈妈对儿童床垫的看法后，兮兮妈妈慌忙客气回答，说不用太麻烦，挺好，一切都很好。管家还要介绍别的生活用品，这时，门外传来咚咚咚、收不住脚下力量的踩踏声。接着，一个圆头圆脑的男孩，从门框处露了出来。 莹白娇嫩的小男孩，皮肤比兮兮皮肤未有蚊虫叮咬时还白嫩。不用说，就是那位阴差阳错被置换的男孩了。 男孩眼里露出调皮：“你们好，乡巴佬。” 尽管男孩脸上和说话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恶意，“乡巴佬”这三个字，无疑让在场的大人都尴尬不已。尤其是兮兮和兮兮妈妈确实不修边幅得厉害，脚边又堆着两只蛇皮袋。 管家慌忙对着兮兮和兮兮妈妈鞠躬道歉：“对不起，请见谅，小少爷他还小，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好，乡巴佬。”兮兮已经快乐地回复过去。 男孩得到回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有好多好多的僵尸，你想过来跟我一起打僵尸吗？” 兮兮很想去，她抬头望妈妈，眸中尽是央求：“妈妈，好妈妈，我可以去吗？” 兮兮还在等妈妈的回复，不见妈妈点头，却见妈妈刷刷地流出了泪水。 “妈妈别哭，兮兮不去打僵尸了。”兮兮还以为妈妈突然流泪，是因为自己要离开。 从小黑屋出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要来这么奢华的地方，当时人多，体乏，兮兮妈妈没有为自己和兮兮换衣服。兮兮的裙子，上面还保留着蹲在水泥地上玩水时存下来的污渍。而她自己，也近乎蓬头垢面。赫然看到衣着体面的小男孩，才惊觉她们是何等狼狈。 文豪低声介绍，主要是对着莫颜：“文杰。文杰，来见见新朋友兮兮，这位是兮兮妈妈。” 小文杰匆匆看了兮兮妈妈一眼，他的目光更多被同龄的兮兮吸引。挪动他圆滚滚的身子，从门框外走进来，他伸出胖胖的小手：“走呀，一起打僵尸去。” 兮兮傲娇地扭转头，得不到妈妈的回复，她才不睬小屁孩呢。 “切。跟屁虫。我就从来不粘我妈妈。”文杰自顾自说道。 血缘真是奇妙，兮兮妈妈之前从未思念过未曾谋面的小男孩，如今看到，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从小文杰的身上移开目光。她看得那么贪婪，以至于让文洁有点害怕.。 “兮兮，你可以去。” 不忍心小文杰失落，兮兮妈妈温声对兮兮说道。 兮兮刚跑出去一步，兮兮妈妈又一把抓住了她。她看到女儿手有些脏，指甲缝里存着黑色的污垢：“兮兮，先去洗个手吧！” 管家引导兮兮妈妈去盥洗室。兮兮妈妈帮兮兮洗手洗脸的时候，莫颜悄然打量这套房子，马上想起来：“这房子的装修，跟你妈妈家的客房好像。” 文豪灿然一笑：“是呀，我妈妈家的客房是我操刀，其实抄的就是这里的。汤府是国际知名家装室内设计师at的力作。处处都是细节。 不瞒你说，我做室内设计的兴趣起源，就来自于汤府。 汤府面积总面积约600平方米，除去三层大小8个阳台，还有500平方米左右，每层180平方米，房间功能涵盖住宿、办公、聚会、餐饮、休闲娱乐、运动、干湿卫浴等全方位的居家需求。 第二层有4间客房，每间风格都不相同。记得我少年时，最爱在汤府打发时间，发现细节。 譬如这套面积最大的客房，它营造的素雅，不是清冷，而是清暖，是清而醇。 你看这个小书房。因为上面过了一条承重梁，显得高度不够。at大师因地制宜，别出心裁将书桌安置在梁下，顺便在书桌的上方开了一个坡面，这样视觉上就会开朗很多。 不敢说我是at大师的门生，但我的兴趣开启，确实源自他赋予作品的魅力。” 说到专业，文豪活跃起来，他不停地指一些室内设计方面的细节给莫颜看。莫颜不住点头，怪不得她一踏入室内就觉得气韵非常，原来是泰山级的前辈的设计作品。 兮兮妈妈牵着兮兮的手从盥洗室走了出来，她不仅给兮兮仔细洗了手和脸，还为兮兮换了套新衣服。 焕然一新的兮兮走出卫生间，令文杰眼前一亮。 “你还真漂亮！”文杰坦然赞美，可是，下一秒他就撅起了嘴巴：“我不喜欢你！我不要跟你一起打僵尸！” 这转折……也不知是什么逻辑。 管家一脸为难：“小少爷，小少爷。”他徒劳地央求着，小孩子哪里听得懂语气里的情感。唉，管家也是操碎了心，这小少爷明显不知道谁才是正主啊，且不说他睬都不睬大少爷，对小姐也言语莽撞无礼的厉害。 “你长得像我妈妈，我妈妈不喜欢我，既然你跟她长得那么像，你早晚也会不喜欢我。哼，我干脆先不喜欢你。” 神逻辑！ 别人都是一脸叹服，兮兮妈妈差点又泪水决堤。 “你骗人！”兮兮看到妈妈被文杰讲哭了，不由怒从中来：“根本没有妈妈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文杰不服气地嚷嚷起来：“就有！就有！我妈妈就不喜欢我！我妈妈不喜欢抱我，也不喜欢我抱她。我妈妈从不亲我，也不许我亲她。 我妈妈从来不陪我去游乐场，最多把我带到游乐场门口，塞给佣人。我妈妈也从来不给我读故事书。她只用嘴巴假喜欢我，从来不用心真喜欢我！” 难以置信，一个3岁的孩子竟然能有这样的观察总结！ 兮兮被文杰的气势压倒，忽然另辟蹊径：“我可以把我妈妈借给你。我是说，当你想要抱抱，想要亲亲，想要妈妈陪你玩、想要妈妈给你讲故事书的时候。” 不行了，兮兮妈妈的眼泪简直泛滥。 文豪好像明白过来，为什么父亲要让兮兮母女住进汤府。 第245章 心中印下一个符 原来这个一度被金衣包裹起来的三岁小弟弟，过得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样幸福。相反，他被圈养在冷漠的富贵里，变得空虚又敏感、粗鲁又骄横。 文豪转念又一想，恐怕这才是麻烦所在。 他的爸爸，无情归无情，为人却仗义，平生最不愿亏欠他人。无情只是无执念，建立在他对得起别人的基础上。他的爸爸补偿起人来，仗义得不要命！他该不会认为自己亏欠了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三岁小孩吧？ “我是否需要现在带你参观一下整座房子？”管家恭敬地问兮兮妈妈。 此刻，管家过于恭敬的态度也十分可疑。 文豪直怀疑，管家是不是从父亲那里拿到了什么暗示。 兮兮妈妈对管家摇头，她现在体力不继，自己正感冒，当然不愿意带着感冒病毒到处传播。 文豪内心打着不愿意让父亲和莫颜碰头的主意，此刻插话的：“有劳管家先生多照顾兮兮妈妈和兮兮了，有需要我的地方请给我打电话。我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走一步。” “大少爷，您客气了。”管家赶紧鞠躬。 莫颜曾在去年的时候，偶然去过王承佑家。王承佑家是大别墅，也是高门大户的样子。不过，家里的帮佣从没有称呼王承佑为“公子”或者“少爷”。猛然听到身边的现代人“小姐，少爷”个不停，她的吃惊可不止一点点。 说要一起打僵尸的兮兮与文杰，只顾着动嘴，还没有动脚。大人们在说大人的，他们这俩一米的娃娃，视线只及大人的腰部，正自说自话，向同样呱啦说个不停的新伙伴分享自己的生活。 “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奶奶让我呆在洗衣机里，不要出来，是我妈妈把我抱出来的。我奶奶还想把我锁到箱子里面，我要哭，她就拿针扎我。后来，是我妈妈找到了我。” “你奶奶可真坏。我要让我的豌豆射手，把你奶奶的眼睛射瞎，让她走路看不清方向，从阳台上掉下去，摔成肉饼。” “嘻嘻。好。” “想想就好笑。哈哈哈。” 莫颜没有人可以应酬，耳朵里一字不拉捕捉到两个孩子的对话，心里吃惊不小。 大人间的寒暄告一段落，孩子的声音浮了出来，兮兮妈妈难免脸色一变。一边呵斥兮兮别乱说，一边蹲下来，想握住文杰的手，被文杰猛烈地挣脱了。 文豪清咳一声，带着莫颜离开。 楼下的客厅里依然不见父亲的身影。真是太好了！虎口逃生的感觉。 从30楼出来，下电梯去车库取车。在电梯间，莫颜忍不住问：“你爸爸，会不要你的这位小弟弟吗？” 文豪很喜欢莫颜跟他一起讨论事情的感觉。不过，这一回，他真的有点说不准父亲会怎么处置小文杰。 “我爸爸是一个喜欢用钱结账的人。文杰好歹在我爸爸眼皮底下长了三年，就算我爸爸不要他了，也会给他一笔余生衣食无休的钱。” 听文豪这样说，莫颜由衷放心。 “对了，你离职之后有什么新打算吗？” 那时候，他们已经从电梯间走出来，正走向文豪的新陆虎。 莫颜犹豫一二，还是照实说了：“海淮路上的星茶小店，想做内部改装，店主问我是不是愿意挑战一下。我想，星茶不过十平米，好像可以试一试。” 文豪眼里闪出一道亮光来：“你喜欢室内装修设计？” 莫颜有些红了脸，强烈的班门弄斧感，令她有些不自在：“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就是挺感兴趣的，想去做做试试。” “那就放手去做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文豪看莫颜点头点得甚是敷衍，赶紧又补充道，“不想找我，也可以找你以前的师傅或者正哥。他们肯定乐于帮忙的。” “我知道啦！” “既然你到海淮路，我们正好顺路！” 文豪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绅士地向莫颜伸出“请进”的手势。莫颜就算有拒绝的理由，当下也不会拒绝——拒绝了他，她连怎么走出花园式的小区都不知道！ 再说了，文豪始终彬彬有礼，自从挑明对她的情感后，从未给过她任何压力。 粲然一笑，莫颜抬脚登车落座。 在一米二以下的孩童坐车不强制坐儿童椅的这座城里，坐车系安全带的意识也同样淡漠，尤其是像莫颜这样家里没车、就算坐车十次里有九回是坐后排座的人。 车从泊车位拐上路，文豪看了莫颜一眼，见她毫无领悟，便刹车挺在通道上，抬手帮她拉出安全带。 他做得极避嫌。 没有暧昧地倾身压过去，只是扬手从莫颜的头后勾住安全带，从她头顶上前方拉出来，而后，单手帮她扣上安全带。 副驾驶位置上的安全带，竟然是骚气的正红色。此刻正从肩头倾斜到腰处，将胸部的线条勾勒出来，令宽松的t恤变得服帖。 虽然她没有看到文豪的目光，但直觉告诉她，他的目光一定偷偷扫过她的……这两天莫名膨胀不少的……小兔子们。 莫颜扭过脸，看车窗外，假装浑然不在意他的帮忙。 文豪踩一脚油门，明显的推背感令莫颜慌忙找起扶手。 文豪轻笑起来：“这点速度都受不了？你坐跑车时怎么办？” “谁要坐跑车！”莫颜怼道。 “是嘛。我本来还想订一辆保时捷呢。” 莫颜脸潮前方，忍不住眼珠咕噜朝文豪偷偷斜过去。她今天脑子有些不够用，他刚才轻描淡写说的那句话，可有言外之意？ 轻松绕出地下车库，生机盎然的花园重现。 莫颜被那引人入胜的景观吸引，一时心思都集中在观景上。 “你喜欢，我们下车，我帮你解说一下？” “不，不用了吧。” 有人今天早晨已经在她心里印下一个符——“不许背着我跟别的男生约会”。她和文豪的现在，不算约会，但是，下车消磨时间就算。 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幼稚的结论，莫颜摇头摇得很坚决。 第246章 对她一切从心 一路顺畅到海淮路的星茶小店前。 文豪闪灯靠边停车。 文豪从来都是那么绅士、体贴。年龄上的优势使他成熟不油腻，当他殷勤下车，绕过车头，帮莫颜开车门、伸手扶她下车的时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自然而然。连他伸过来的手，都是手心朝下的绅士姿态。 莫颜朝他感激地笑笑，同时忽视他伸过来的手。好巧不巧，当莫颜从他身旁下车的时候，恰巧被出来接电话的王承佑看到。 角度导致视觉差。 从王承佑的角度看，莫颜和文豪几乎贴身对视。文豪的陆虎是揽胜运动版，因为底盘高，下车时并不像普通轿车那样一脚可以踩踏到地面，所以，有那么两秒，莫颜需要低头找踩踏板。这在王承佑看来，像是贴身凝视后的害羞。 那一刻，内心异样的情感急速突起，不过，只一秒钟的时间，理智成功压制住了这股原始情绪。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听不到王承佑的任何回复，“喂喂”地叫个不停。王承佑索性把电话挂断，朝文豪和莫颜走了过去。 “谢谢你送她回来。” 一把将莫颜拉到自己身旁，王承佑微昂着头，傲慢十足地对文豪道谢。他的道谢，一点温度没有，自然，也谈不上风度。 这种宣誓主权的小伎俩，文豪不屑于拆穿。 他没有理睬王承佑的话，而是转身朝向莫颜：“再见。” “拜拜。”王承佑抢先替莫颜回答。 再见，这个寓意太不好了。他必须得换种说法。 文豪没有久留，他不想让莫颜为难，而且，跟一个19岁的男孩打嘴仗？恕他不屑于。 文豪转身上车，驱车离去，朝距离星茶小店仅几百米的写字楼停车库驶去。 自从美国回来后忙得马不停蹄的王承佑，这才猛然发现，星茶小店距离文豪的工作室，真特么近。 飞速掂量一下搬饮品店的可能性，这动辄几十上百万的沿街商铺……还是选择信任莫颜比较实在。 自从停止贩卖学习成绩之后，王承佑就没有了大宗收入来源。莫颜妈妈那里，每个月小十万地撑着，他还没有想到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奢侈品都买成了vip，品牌方都向他免费发出了参观土耳其和法国的时装秀。请柬还在他房间书桌抽屉里。 没往自己身上花一分钱的情况下，花钱如流水，就是他当下生活的写照。 高中时代，他敢卖考试排名，那是因为他心里知道，出了事爸爸罩得住。进了大学，就不敢那样造次了。再说了，以后他造次闯祸，爸爸给他擦屁股的代价，必然是逼他去上爸爸心目中的理想高校斯坦福。那他不是前功尽弃？ 爷爷的遗产虽丰，但离第一次拿红利，还有一年之久。远水解不了近渴。见惯了钱能够解决生活中的大部分事情，手里没几个钱，他还真不心安。 本着节约闹革命的精神，王承佑对文豪只字不提，甚至连莫颜去兮兮家怎么会与文豪同归都不敢问。 莫颜斜眼瞄王承佑，只见他脸上表情轮番滚过，等着他吃醋，化身柠檬精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王承佑脸庞一转，朝向她时已经笑容满面，一点酸味都闻不到：“热了吧？渴了吗？想喝点什么？吃冰淇淋吗？” 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两个人胳膊碰着胳膊，并排走到星茶小店的门口，迎面碰上一个幸灾乐祸的：“呦呦，刚才我都闻到火药味了，怎么这么快就熄火？你对她可真是一切从心——怂啊。” 王承佑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一巴掌将挑拨离间的星辰扒拉一边去。 操作台内的欣悦看到王承佑带了一位漂亮女孩进来，眼睛都快笑成了月牙：“本店的镇店之宝，牛油果香蕉汁，正在热售哦，可以做冰镇口味的，要来一杯吗？” 众人诡异地看一眼欣悦，什么话都没有说。欣悦嘟起嘴巴，她能感受到现场气氛有点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出门去兮兮家前，莫颜知道去完兮兮家一定会去星茶小店，因此，卡福卡里装满了皮尺、角尺、水平仪、小本子之类的工具。 趁王承佑在，正好请他搭把手，一起测量房子的尺寸。东拉西扯，忙了好大一通，将莫颜所能想得出来的尺寸都量了出来、记录下来。 “颜，下午你有什么安排吗？”他喊起她的单名来，别有一股搅动人心的风味。 莫颜因为运动而血色充足的脸露出笑容：“暂时没有。” “我们一起去逛商场吧！”好想好想像别的小情侣那样，压遍所有马路，吃遍所有美食，看遍所有档期内的电影……当然，出门就晒出油的炎夏，压马路就由逛商场替换吧。 “逛商场?” “嗯，就当是学习。去看看别人家的饮品店，都是怎么布局的。” 这个提议没法拒绝！只是星辰闹着也要去。王承佑向他使眼色，眼睛都快眨瞎了，星辰只管装视而不见。 就知道王承佑不可能松口答应他，他干脆拉住莫颜的手，假装小正太，卖萌撒娇发嗲，摇晃着莫颜的胳膊，就差攀住腰，圈住腿，挂在她身上。 吓得莫颜大气不敢出。 气得王承佑干脆手动撕开他。 “好啦好啦，让你一起去就是了。”莫颜缴械投降。知道星辰有那样悲伤的过去之后，莫颜怕他归怕他，对他的包容心却大增。 得到正面回复的星辰食指分插在两只耳朵里，舌头随着手指转动跟着一伸一缩。他在朝王承佑扮鬼脸得瑟。 “干脆把店关了，欣悦也一起去好了。”王承佑气鼓鼓建议。他又没法举起莫颜逛街，不给星辰找个伴，星辰还不整个下午都粘在莫颜的另一边身侧？ “去干什么？”欣悦问。仿佛刚才她根本不在现场一样。 “去看别人做出来的饮品都长什么样？” “好耶。好耶。” 欣悦当即安排星辰清理搅拌机，自己则收拾水果进冷藏柜。三下五除二，一刻钟之后，四个人出发了。 第247章 疑心指向他 逛吃逛吃什么的，最能够激发骨子里的热情了。四个年青人出门之后，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抵当地时尚血拼风向标——绿地缤纷城。 王承佑为人理性又心态稳定，并不会把当初莫颜邻居潘叔对他做下的事情扩大化，只身出入各种场合均无思想压力。 上出租车的时候，星辰要往后排座挤，星辰被王承佑赶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不过，他本人并没有坐在后排座的中间。他只是不想莫颜的另一边，坐着另外的男子而已。 到了缤纷城，众人哪里还记得要去看饮品店，先在抓娃娃机面前消磨了一个小时。硬币花了无数，娃娃抓起两个。倒正好两个女生一人一个。 欣悦其实比他们大四五岁，但，因为欣悦心无负担，情绪又容易外露，反而看不出有明显年龄差。 抓娃娃机前玩累了，他们决定到地下一楼美食街吃小吃。和最爱的人一起，在小吃街放纵地乱吃一通，也是王承佑内心想做的事情之一。 生煎，鸡蛋仔，章鱼丸子，花枝丸，花样寿司，卤煮火烧，鱿鱼包饭、濑粉、猪肠粉、牛腩珍珠肠、浮皮羹、水凌角、牛羊杂汤、鸡鸭血汤、姜撞奶、双皮奶、凤凰炒奶糊、绿豆沙、山楂糕……南北中外，琳琅满目的美食，看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向天借一个胃。 每来一份，四人分食，一路走到一家航空主题牛排馆。 这种牛排馆煎出来的牛排，用剪刀剪成小块后放在一个纸盒里，模仿航空餐。顾客可以边走边吃，当然，也可以坐下来吃。 选了块t骨牛排，煎牛排的师傅熟练地煎起来。四个人像炸开锅的爆米花，新鲜至极，东瞧西看。莫颜一不小心将目光落在戴口罩的煎牛排师傅脸上，咦？莫名熟悉的感觉从哪里来？ 牛排很快煎好，师傅用剪刀咔嚓咔嚓剪成几小块，递了出来。鲜嫩多汁、有嚼劲的牛排粒散发着肉类食物的香气，那么多手渗出来，偏偏放在了伸得并不靠前的欣悦的手里。 莫颜看在眼里，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她想起来为何觉得这位师傅眼熟了！ 这不就是那位跑到星茶店里买饮品，跟她抢着出门，她礼让了他，他还阴恻恻地撞她一下的缺德鬼嘛。似乎这个人后来又去过星茶小店。 欣悦认不出他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一脸淡然无表情，也认不出欣悦？ 心里存了疑的莫颜，暗中打量牛排师傅的次数更多了，越看越生疑。你看，这位师傅貌似面朝牛排，眼睛却斜向他们这群人。 “哇，这家黑胡椒好辣呀，水！我需要水救命。”星辰哇哇大叫。身为艺人苗子，他好多年不碰辛辣。 便捷牛排店是没有服务员的，一切全靠自助。但煎牛排的师傅却自己从操作台后走出来，闷声不响帮他们取了水，还多倒一杯放在餐桌上。不偏不倚，放的是欣悦面前。 莫颜敏锐地察觉牛排师傅的目光在欣悦脸上小小逡巡了一下。 欣悦爽朗地扫一眼牛排师傅。目光清澈，嘴角含笑。她清澈的目光里并没有更特殊的感情。 好可惜，一切都是莫颜的直觉，羞涩的她又不愿意贸然跟牛排师傅搭讪问个究竟。况且，星辰见了牛排师傅，也未有异色。星辰每周有一半的时间混在星茶店，没有理由不认识星茶店寥寥无几的熟客。 “承佑，我忽然发现你来这里没告诉章哥。”因为不爱牛排太筋道难嚼，莫颜才有闲心。 “今天章哥有点事，去忙了。” 星辰掩住正咀嚼的嘴，口齿不清地说道：“章哥每个月还款压力好大。星茶小店首付40%，余款贷款10年。” “嘴巴里有食物不要说话。”王承佑批评星辰。 星辰一反逆天的常态，听话地闭上嘴，一门心思跟欣悦抢着吃起来。 说来也够奇特，自从被王承佑威逼利诱倾吐过秘密之后，再见王承佑，他内心轻松很多。仿佛心灵的苦难与沉重的人生有人共担一样。 把想拐走莫颜的最后秘密也被迫吐出去之后，他自感轻松得像长了翅膀。当然，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难以安眠，但白天，已经能把焦虑甩到身后一步之外了。 自打王承佑万分明确地告诉他，不要对莫颜有任何非分想法之后，星辰的潜意识，发生隐秘的改变。以至于，他现在再看莫颜，已经不像初看时那么像袖袖了。 但是，这不妨碍他对莫颜更腻歪。 他比以往更积极地往莫颜身边凑，见缝插针地拉她的手，碰她的胳膊，捏她的脸，摸她的头发，同时眼睛往王承佑那里有肆无恐地瞟啊瞟。不管是他，还是王承佑，都明白——这一切无关情色，无关爱情。他只是想通过莫颜向王承佑施加压力。 内心厌倦了行尸走肉地混沌下去，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改变自我。跟王者风妈妈一样，他们这种情商高、毅力低的人，关键时候，永远需要借用外力推一把。 拿签子戳了最后一块牛肉粒，伸长胳膊执意要喂给坐他对面的莫颜。 王承佑脸色一沉：“星辰。过分了。” “有本事快点赶我走。” “哼，你等着，今天晚上我不睡觉也要帮你把计划做出来！” 星辰嘿嘿一笑。要激这位双商高的人，也不难嘛。 补充完能量，一行人潜上楼，继续瞎逛。 有家咖啡店正在做广告，在商场的中庭，设了一个闯关活动。每成功闯一关就送一杯咖啡。尽管四个人没有一个是咖啡迷，但他们每个都是游戏迷。 王承佑带队，大杀四方，一路通关，手上赚了16杯咖啡的券。 本以为到此就结束，莫名其妙又被邀请参加抽奖。所有集齐16杯咖啡的人都可以参与抽奖，奖品只有一份，需要无以伦比的运气。 莫颜、星辰与欣悦，不约而同将目光望向王承佑。毕竟是他带领大家闯过了难到变态的智力问答环节，才集齐了16杯咖啡。 第248章 锦鲤少女诞生 王承佑轻轻推了一把莫颜，鼓励她去抽奖。 “我一向没有中奖这种运气的。”莫颜躲闪。 “嗯！听说有福气的人，不需要额外运气加持。”王承佑附和。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深情对望，为周围猝不及防的人撒了一把好狗粮。 “我来。我来。”星辰大叫着，往台上奔。不过奔了也没用，他的领子，已经被王承佑一把抓住。 “颜，你去。”王承佑又推一把莫颜。 “糖，你去。”星辰耍宝，推了一个欣悦，被欣悦狠狠瞪一眼：“拜托，我又不叫糖。” 众目睽睽，主持人又热情相邀，她不能再磨蹭下去。又看一眼王承佑，得到他满是怂恿意味的眼神，莫颜登上40厘米高的红舞台。 走向抽奖箱，一点不抱期望，胡乱搅了一下，随手取出来一张，她本来要打开看的，主持人一把抢了过去，说由他来宣读。 并不比莫颜高多少的男主持人，一身银光闪闪的西装，作妖地系了条紫色的领带。他打开那张薄薄的纸条，忽然眼睛一亮，人也激动得几欲跳起来，夸张地惊叫起来，对着围观众人说，活动三天来的最大幸运奖，诞生了！ 几束聚光灯，同时照向莫颜；肩扛摄像机的技工奔向莫颜；两位摄像师，以半蹲或半跪的姿势，对着莫颜咔嚓狂拍。他们来势如此凶猛，相比之下，周围人的注目，就暗如群星了。 莫颜还从未经历过被如此聚焦的状态。 男主持人激情无限，热情高涨地对莫颜进行现场采访：“现在是什么心情？” “开心！” “会永远记住这开心幸运的一刻吗？” “我想，会的。” “有没有想邀请分享这一刻的人？” 莫颜搜索人群，一眼望见人群中卓尔不凡的王承佑。羞涩使她无法当众大呼王承佑的名字。主持人非常会见风使舵，见她态度不分明，赶紧抛出别的问题。 “让我们见识一下幸运女孩与奖品之间的心灵感应程度！你来猜，大奖是什么？” 莫颜一脸傻笑。摄影师的闪光灯闪得她的眼不知该往哪里看。主持人秀逗地做个飞行的动作。 “一张机票？” “哇哦！”主持人装模作样看一眼奖券，尖叫起来：“继续猜，去哪里的机票？请按照直觉来，或者，干脆说出你渴望的目的地！” 莫言犹豫了一下：“东北？” “东北是块幅员辽阔的土地，沈阳、哈尔滨、大连、长春、齐齐哈尔……可以说得具体一点吗？” “长白山？” 主持人一脸的不可思议，话没有说，先激动地鼓起了掌。周围围观了很多路人。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什么机器，忽然向路人撒起糖来。花花绿绿的糖，金光闪闪的巧克力，引发人们竞相弯腰捡拾。孩子们纷纷贡献了自己的最高分贝。 没有强烈的直觉，没想到也会开挂。莫颜渐感有些燃。 弯腰哄抢的人群中，有一个人直直地站着，定定地望向台上的莫颜。他的目光不甚聚焦，显得如梦似幻。嘴角的笑，却深情无比，由内散发。 站在舞台上的莫颜，不觉与他对视起来。 “如你所愿！去东北大兴安岭的食宿飞全包！有想同行的人吗？” 主持人激动得跳跃着，煽风点火地问道。 有些燃的莫颜不禁有些飘，她眉稍一挑，朝台下的王承佑挤了一下眼。她以为只是一秒钟的调皮，却不想，摄像头看来是风情无限的挑1逗。 “唔，看样子，他在现场。是吗是吗？”主持人抓住苗头。 台下的王承佑，像是位有法术的巫师。一改之前的散漫，他紧紧盯着莫颜的眼睛，嘴里无声在念。他念的，是自己的名字…… “王，承，佑。”终于，台上莫颜的口型对上台下王承佑的口型。 主持人激动得干脆原地蹦了起来：“yes！”感觉就像中了两百万。 台下的王承佑，笑了。肩膀放松下来。 身旁的星辰狐疑地看向王承佑：“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王承佑笑而不宣。 “有请王，王什么……哦！承佑！上台！”主持人官宣。 王承佑一跃上台，欣喜万分地站在了莫颜的身旁。摄影师更疯狂了，各种姿势、各种角度狂拍。 “可以来个爱的抱抱吗？”主持人煽风点火。 台下很多人起哄：“可以来个爱的亲亲吗？” 王承佑从上台就一直在看身旁的莫颜，笑得像地主家娶亲的傻儿子。不管众人如何起哄，主持人如何串掇，他们始终只是并肩站着而已，最多是彼此望着对方傻笑。在他们的意念中，拥抱已经发生。 约略等到摄影师拍够了照片，王承佑转向主持人，冷不丁：“谢谢。”抓起莫颜的手，跳下红舞台。 主持人一脸说不出的尬色，追着他们的身影补充道：“恭喜两位，稍后请联系我们工作人员去领奖。” 很多人朝他们观望，王承佑有意无意，将莫颜遮挡在身后。欣悦朝他们鼓掌，手掌都拍红了。星辰固执地来回打量王承佑：“到底是不是你安排好的？” 只是这话没有机会完整说出来，王承佑勾着他的脖子，捂住了他的嘴，对他耳语一声：“shut up（闭嘴）。” 莫颜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对身旁人的小动作没有察觉。美中不足的是，当她要跟随王承佑去兑奖时，乔伊来电话了。 王承佑朝莫颜摆摆手，意思是她留在这里接电话吧，剩下的事情他搞定。 “莫颜！”乔伊在电话里开心的大笑，“终于有人出面组织迟来的毕业旅行小分队了。你看到班级群消息了吗？有好几个小分队，你准备选哪一支，我们一起好不好？” 莫颜被她的兴奋轰炸得头发晕：“毕业旅行小分队？” “你是不是还没有看手机？你快看，别挂电话。” 莫颜翻出班级圈，群里热闹非凡。尚留在国内的多是靠自己考大学的实干学子，大伙儿在热烈讨论组队的事情。莫颜翻出群里的word，原来有“敦煌行”、“西安行”、“三峡行”等诸多待选景点。 于众多景点中，她一眼看到“长白山行”。 第249章 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按住心中瞬间暴增的惊喜，莫颜告诉乔伊她选长白山行。 乔伊当即表示，长白山好啊，国家级自然保护区、5a级旅游景区、联合国“人与生物圈”自然保留地和国际a级自然保护区。对于长白山的植被垂直景观及火山地貌景观，她垂涎已久。将学霸在知识储备上的优势适时秀上一把。 莫颜连声夸赞好口才之后，笑着挂断与乔伊的通话。 结束与乔伊的通话之后，莫颜向主持人所指的兑奖台走去。商场中庭熙熙攘攘，不过，这份热闹并没有妨碍莫颜一耳朵听见王承佑的嚷嚷声。 鲜少见过王承佑有失风度地嚷嚷。莫颜边往人群里挤边努力捕捉他的语句。 他因为什么事情动怒了，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语速很快。莫颜挤进人群时，还是没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莫颜手搭在他挥舞个不停的胳膊上。 莫颜的到来，自带魔力，一秒消除王承佑的暴躁。 尽管他脸色仍是不满，语气已经温柔下来：“太过分了。神特么幸运大奖！你知道吗？飞往长白山的机票和住宿是有时效的，而且极仓促。机票是明天下午4点钟的，住宿是从明晚开始的！坑成这样，你说气不气？” 巧了，这跟乔伊迫不及待提出的出游时间竟然出奇吻合！ “承佑，你看班级群了吗？”莫颜有些激动。 “这半天没顾上看。怎么，班级群里有什么新闻？”跟莫颜才说上两句话，王承佑已是满脸和风细雨。 莫颜让王承佑快看班级群，王承佑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再抬头，刚才对工作人员的不满，此刻已经变成了微笑，他呵呵笑着对办公室的人说，算了算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就明天下午的机票吧。 填写证件号码，兑换了机票和酒店后，他们一行人离开商场中庭。 “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星辰不阴不阳地说道，同时还不住拿眼瞄王承佑。奈何王承佑视他如空气。 王承佑只顾着跟莫颜聊旅游小分队的事：“组了队就能出发，你、乔伊、金刚3人已确定，就算没有其他人加入，我们也可以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我们？” “当然！你认为我会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相处机会吗？我赶紧回家，找我妈要机票钱去。” 星辰两只眼睛不够看，一会儿看王承佑，一会儿看莫颜。按说这俩人没有必要在他们面前演戏，可，他为什么总觉得有那么一丢丢假假的味道呢？ 王承佑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和莫颜他们吃，直接一个电话打给章哥，让章哥快来送他回家。 到了臻园，进了王家的别墅，王承佑跳下车，直奔主屋。 “妈妈！我们毕业旅行小分队明天下午出发去长白山，当地温度约20到25度，山里可能低于10度，让张妈快帮我收拾行李。”王承佑搅动得空气都欢欣鼓鼓起来。 “明天？长白山？班级里的几个年轻人？你爸爸会同意吗？”米芝吃惊到不能更吃惊。生活啊，为什么总来折磨她？这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的节奏，是准备对她降什么大任吗？ 想说不同意的人是她。 只是，她知道她说了也白说。这才话锋一转，赖到丈夫王宸头上。世道狡诈艰险，她已经体验过一次失去儿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不想再体验第二遍。 听妈妈提到爸爸王宸，王承佑满脸的喜色顿时消失怠半。他变得郁郁寡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天没有说一句话。那落寞的模样，看得米芝内心不禁疯狂动摇起来。 “乖佑，如果你爸爸不同意，也只因怕你们年轻人没有经验，出门上当受骗遇到危险。你不要跟爸爸置气哦。”米芝进行心理疏导。话中的“爸爸”完全可以替换为“妈妈”。 王承佑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更加忧郁。他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后背也不直了，脖子也垂了下去，下巴搁在胳膊上，显得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米芝看得那叫一个揪心。 她手指绞着蚕丝手帕儿，把唇都咬白了，生怕自己一时心软，脱口而出：想去就去吧。 夜近黄昏时，王宸的车开进庭院。踏着夕阳最后的余晖，一身西服的王宸进了屋。 王承佑站在妈妈身后，恭敬地起身欢迎爸爸下班回家。只是，他的眼神、他的笑，显得心不在焉。好几次欲言又止，王承佑坐在爸爸下手，默默地吃晚饭。一看就是食不知味。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面对爸爸的突然询问，王承佑下意识看了一眼妈妈。米芝摇头。王承佑便泄气地垂下眼帘，才一秒，他忽然又抬眼直视起爸爸来，像是下定决心要争取一把。 “爸爸，同学们都可以组队去旅游，我认为我也有权力适当安排自己的暑假生活。” 王宸完全不反对。万卷书不必读，万里路却要走。 他拿出聊天的姿态，平和问道：“去哪儿？” “长白山。” “都有谁去？” “目前还没有完全确定。确定下来的只是时间和地点。向来，有人结伴就能成行。” “哼，不要避重就轻。我问你，莫颜去吗？” 王承佑压住情不自禁要跳的眉峰。要不怎么说老狐狸呢，果然老奸巨滑，一语中的。一咬牙，王承佑做欢快状：“她必须去呀。她今天……”像是察觉自己说漏嘴，王承佑忽然住了口，明显停顿之后，老老实实回答道：“她去。” 王宸威严地扫一眼虽然高大但明显气场不足的儿子：“你让我答应你去一个我鞭长莫及的地方，还带着明知我不愿意你们搅和在一起的姑娘？”言外之意，你当我傻啊？ 一直乖顺、合作的王承佑，忽然挺身站了起来。一改之前的温顺，他的表情因为过于强烈而有些狰狞：“您就是这么看我的？言而无信？表里不一？满脑子只有青春年少的爱情？” 王宸不由一愣。 第250章 不是预谋？ 儿子眼中的愤懑，令王宸自省：“我考虑一下。” 是啊，他可是标榜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怎么今天不仅看重过程、还预测了结果？关心则乱吗？这个话题，他现在不想再讨论。 王承佑在米芝的眼神暗示下，怏怏坐下。可是，拿着筷子夹菜，觉得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于是筷子一放：“我吃饱了。”他想马上回自己的房间，又怕唐突了爸爸，只好嘟着脸继续干坐着。 王宸有条不紊吃过饭之后，三口之家才离开餐厅。借口还有工作要做，王宸乘坐电梯去二楼的办公室。王承佑明明要回位于二楼的卧室，却不肯与爸爸共乘电梯。 这个细节落在王宸眼里。他想怒又怒不出，电梯门一关上，他便不满地哼哼起来。 进了办公室，一个电话打给何秘书，要何秘书去查今天儿子的行踪。 一个小时之后，何秘书亲自来臻园向老板汇报。 在他那间满是厚重红木家具的办公室之内，听完信得过的得力助手何秘书汇报之后，王宸食指敲击着沙发前的茶几，犹自不是很相信：“不是预谋？” 何秘书谨慎地予以否决，并又一次解释道：“咖啡店的活动三天前就已经开始，飞长白山的幸运大奖那时就已确定。这也是为什么机票时间会显得如此仓促。 而那位……莫颜，2天前还在一家餐饮店上班，离职完全是一时意气。今天，承佑与她在麦当劳共进早餐后，俩人分开各自活动。 据我们线人汇报，下午逛街像是临时起意，闲逛的路线也极其随意，遇到咖啡店搞活动的确是一种偶然。我安排人见到当天的主持人，主持人说确实是抽中了特等奖。 兑奖的时候，承佑觉得机票时间过于仓促，还跟兑奖工作人员吵了一架。种种迹象表明，这是偶遇下的偶然得奖。” 王宸点头归点头，神色却狐疑得厉害。 “至于毕业旅游小分队——”何秘书还要解释，被王宸抬手制止：“这个我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融华志向来有这种传统，鼓励高年级同学们在寒暑假的时候结伴出游。” 何秘书点头认同。 “我侧面了解到做旅游攻略的，是承佑班上一位热衷策划的同学。她同时规划了近二十个旅游线路。长白山一行目前确定参加的有四位同学，两男两女。 其中，另一个女孩就是者风曾提过的乔伊。两男中一位叫侯侯正杰，是办民办高校的候家第三代；另一位叫严佐斌，开学后将与承佑同被复旦大学录取。” 王宸哑然失笑：“你说得很清楚明白，我却总不肯相信，竟然是偶然，不是预谋。” 何秘书跟着笑笑：“如果说这里边有别有用心，那就是承佑了。有那么多旅游小分队他不参加，偏选长白山这支，大概就是莫颜去的关系。” 王宸点了点头。其实，儿子有这种私心，他反而觉得正常。 “如果我答应让他去？” “我去安排随行安保。” “他才不会老老实实让安保跟在一旁。” “那，我去安排便衣安保？” “行吧。” 见大老板始终挂着隐忧，何秘书不禁感慨良多。这位商场上杀伐决断，果敢异常的卓越领袖，没想到也有优柔寡断、决心难下的时候。可见，为人父母这颗心，对子女用情至深。 何秘书行将告退，王宸忽然“咦”了一声。 “小章今天干什么去了？” “他接承佑指示，去了一家酒吧，跟老板交谈星辰有关的事情。星辰，就是承佑去美国前，到医院看过承佑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是位尚未出道的艺人，在那家酒吧夜唱。每次出场都戴了面具，不过，好像在化妆间遭人偷拍，导致照片流出。酒吧私自用星辰的照片做了宣传，为酒吧吸引了不少客人，也为星辰带来不少骚扰。” 王宸脸色微冷：“小章又不是律师……等等，他去武力解决？” 何秘书额头三根黑线，这小章若知道大老板每次想起他只能局部想起他的拳头…… “具体怎么交涉，我一时匆忙还未详细打探。要问这个很容易，可以直接向小章询问。相信他一定不会隐瞒。需要我现在就问吗？” 王宸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不必事无巨细均知情，只要知道儿子各方面安全就好。年轻人精力旺盛，总是要折腾的，承佑想插手管那漂亮孩子的麻烦事，他不反对。 当晚，从办公室走出来时，王宸已经下定决心，允许承佑参加这次旅游活动。一方面，是他决心用行动证明他相信儿子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另一方面，是他深知温室里养出来的树，终究单薄脆弱。 不过，这天晚上，他并没有把这个决定提前告知米芝，更没有告知楼上的承佑的打算。 想到儿子可能会郁郁寡欢，可能会辗转难眠，可能会心意难平……他就忍不住嘴角噙笑。人到中年啊，偶尔来点恶作剧的调皮，不遑让年青人。 第二天早晨，王宸多看儿子好几眼，暗戳戳看够了他的哀愁，又惊喜看出他已经悲伤地认命，这才沉稳有度地官宣：准了。 惊闻爸爸准了他的长白山之行，王承佑眸光瞬间亮起来，脸上也流光溢彩起来，那种欣喜由内爆发，燃得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喜悦起来。 “我允许你去，你也别望了对我的承诺。”啊呸，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爸爸，我最亲最好的爸爸。我能做到，不主动追求莫颜，不在旅游期间发生暧昧关系。” “你想得倒美，还暧昧关系呢。” 父子俩笑起来。刚揭下早晨面膜的米芝从卫生间走出来，恰巧看到起居室其乐融融的一幕，不觉也跟着笑。 厨房里，悄悄竖着耳朵偷听的张妈，眼梢撒出一片鱼尾纹。 “可以上早餐了。”她欢快地指示厨房助手，自己也喜滋滋拎起食盒，朝餐厅走去。 第251章 嗅到不对劲的味道 张妈收拾行李，收拾了2大行李箱。 1箱是唯恐不够的各种薄厚衣服，1箱是吃用物品。 国际范儿的花样零食就不用说了，光携带的药都够开简易药铺了。 解暑的藿香正气丸，止泻的南洋克痢莎，治蛇、蜂、毒虫咬伤的季德胜蛇药片……碘酒棉签、云南白药喷雾、创可贴、感冒药、消炎药、绷带、干姜片、瓶装维生素c……最后，张妈还神秘兮兮从自己的房间拿出一瓶速效救心丸。 王承佑笑得在海盗床上直打滚儿。 生活秘书在美国陪者风，何秘书便承担了一部分大老板家庭内的工作，打算帮王承佑订机票和酒店。王承佑婉拒，表示小事一桩，不劳何秘书费心，他自己就能搞定。 何秘书会心一笑。他想，承佑大概怕他不解风情，订了与那个女孩不同的酒店吧。 5个同学——王承佑、莫颜、乔伊、金刚、严佐斌在新拉的小群里，约定好在机场碰头的时间。很快到了行将出发的中午1点钟，早早吃过午饭的王承佑，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章哥将2大行李箱塞后备箱。 一只大红色，一只正黄色。 妈妈说，行李箱就要选艳色才对。 唯一庆幸的是，这俩行李箱没有恶俗的大品牌标识。 吻别妈妈，告别张妈，在电话里跟爸爸道过别之后，王承佑嘴咧到耳根，开心出发了。 望着承佑乘坐的车拐出家门，米芝心像被剜去一块似的。 “他说要去几天？” “4天3夜。” 米芝哪里是不记得，只是拒绝相信。 此刻，坐在车上的王承佑有些迫不及待：“章哥，去王家渡接莫颜。” 章哥点点头。其实，不消吩咐，他也知道需要中途拐个弯。 一路顺畅，不超过半小时，到了王家渡。莫颜已经站在村口公交车站台等了。 小花遮阳伞下，一身柠檬裙的莫颜，清新得像是雨后刚摘的新鲜水果。车才堪堪停下，王承佑便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吓，除了肩背的双肩包，莫颜只带了一个中号旅行箱。 傻笑的王承佑殷勤地将中号旅行箱放后备箱——这种时候，章哥是无从插手的。 “快上车。”王承佑转头向身旁的莫颜说道，“太阳大。” 莫颜抿嘴一笑，依旧等王承佑关上后备箱的门后才跟他一起坐上车。 “章哥，快点开。”车门一关，王承佑对章哥说道。 快点开？ 章哥一怔…… 且不说王承佑从来不对他开车的事情指手画脚，单说“快点开”的字面意义，也跟王承佑的一贯追求不符呢。 内后视镜上，章哥的眼睛，显得犹疑。 脚下油门一踩，将车速提升到城市限速的上线，不停地变道……不管内心怎么犹疑，章哥还是听话地遵从指令。一小时后，机场的航站楼已经可见。 金刚他们，已经等在约定的门口。大伙背上双肩包，拎的都是……中号行李箱。 难为情地拎上2只大号行李箱，王承佑略带央求地让章哥别送了。章哥其实早已经快憋不住笑。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一片轻装上阵中，王承佑的重装备显得奶气十足。 “嗯。那我回去了。”章哥跟王承佑和莫颜挥手道别。 转身出航站楼，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想上前打招呼，结果那个身影马上警觉地隐蔽了。章哥一愣，摇着头，笑了起来。他把墨镜戴上，假装没有发现同行在暗中护卫，笑笑地离开了。 “王，你这是出游吗？”金刚的眼睛，从耷拉到鼻尖的墨镜上方露出来，“你这是搬家呀。” 一语道出大家的心声。 吼哈哈哈……众人不厚道地笑了起来。王承佑也跟着笑。 手推两只行李箱，因为排队寄运行李的人不多，众人决定排队寄运行李时换登机牌。一只长手，忽然搭在王承佑的一只红色行李箱上：“哥，我就知道你会帮我把行李准备上。” 低垂的帽子扬起，露出星辰无人能抵挡的灿烂笑脸。 星辰只背了一个瘪瘪的双肩包。 众人露出了悟的神情。哦，怪不得王拎2只大箱子。 王承佑：“……” “我们班上的活动，你怎么来了？”莫颜下意识往王承佑身后躲了一下，质问星辰。 “咦？”星辰诧异，“我不是跟你说好了，你也点头答应允许我加入的吗？” 众人了悟般看向莫颜。莫颜皱眉：“哪有？什么时候说好的？证据？” 星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一般：“哦，忘记了！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是我意念中发生的事情。在我意念中，我央求你答应我加入，你郑重点头答应了。我看你同意了，就把机票订了……还好兑奖现场把你的航班号记下了。“ 众人：“……” 除了莫颜和王承佑，其他人对星辰的临时加入并没有太大意见。毕竟这是一个外貌协会会员组成的社会。你我的区别只在于一般会员与资深会员之别。 莫颜是担心星辰心态不稳，哪天搭错筋，又把她看成袖袖；而王承佑，觉得自己的甜心要被人分享了，呜呜。 3点寄运完行李，王承佑招呼大家赶紧安检，进候机厅。 “不着急，还早呢。”相对沉默寡言的严佐斌有心安慰看似放松其实紧绷的王承佑。 王承佑扫他一眼，没有答话，只领头加快脚步。余下的人，自然快步跟上。 众人视线没有顾及到的廊柱背后，一个人捂住耳朵，对着隐藏话筒说道：目标已进安检，相关人员请留意。 数公里之外，地标性写字楼内，日理万机忙碌着的何秘书，不忘抽空关注少东家的出行。 正一边审资料一边抽三分之一耳朵听下属汇报的他，忽然停下手中的活儿，拿起放免提的电话：“你说什么？去机场的路上一直在超车？到了机场之后也行迹匆匆？还多次左顾右看？” 得到肯定答复后，何秘书陷入沉思。 这一次，连他也嗅到不对劲的味道。 3点50分，机舱门关闭。 4点10分，飞机进入起飞程序。 “呼。”王承佑忽然笑了起来。 第252章 好他个龟儿子！ 他笑得有些突然，也有些放纵。 长笑之后，半转身，对着身边的莫颜道：“生日快乐！”声音低沉温柔。 莫颜不得不向他投以关爱智障的眼神。她的生日，4天前就过了，好不好？ 虽然妈妈照例给她买了蛋糕、煮了长寿面，仍然无法改变那是一个孤零零、冷冷清清的生日。没有一丝王承佑的消息，自然也没有来自他的生日祝福。只有乔伊，发来一个包了99块钱的生日快乐红包。 “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王承佑解释。 “什么？”不解之顺口反问。 “长白山之行。” “什么？”这回是真的吃惊了！莫颜坐直了身体。 恰在此时，飞机开始拉升。重力使莫颜的后背又跌回椅背。 －－ 地标性的写字楼之顶层，何秘书一脸便秘像。 他已经在大老板的办公室门外徘徊超过1分钟了，还是没有下决心敲门，自然，也没有决意离去。 何秘书的秘书之一，不幸路过时也不敢抬头。他这秘书老板，跟着老虎长威风，说一不二，走路带风，什么时候犹豫成这样子过？ 像是也受不了自己的犹豫一样，何秘书眼睛一闭，敲响了大老板的办公室房门。 “请进。” 何秘书长吸一口气，推门迈步进入。 就他十几年的从业经验和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来看，他们做下属的人，其价值就在于充当主子的眼、耳、手、腿……要是他昧下已察知的事实不报，大老板或许不会知道，一旦知道，便是他功亏一篑的日子。 与其心怀侥幸，不如坦然挨骂。 “老板，属下办事无能，请您责罚。” 王宸从埋头正做的工作中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得力助手。 “是关于少东家承佑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您汇报合适？” “我儿子他怎么了？”王宸紧张追问。 “您别担心，没有安全之虞。飞机已经准点起飞。我要说的，是关于莫颜中奖的事情。” 王宸眉间的紧张消去。他脱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仰身在老板椅上：“正好有些累，你就现在说吧。” 何秘书从自己获知承佑略有反常因而起疑心入手，重新派人去查昨天承佑的一天，也是该他发现真相，他派下去的人手，按照流程去找系紫色领带的主持人再度核实摸奖的情况，一路追到紫领带买醉的酒吧。 酒吧灯光昏暗，烟雾缭绕，靡靡不正，一看就是炮吧。 一个半环形卡座内，男女们饱饮之后，东歪西倒地坐着，紫领带与众不同，踩在沙发上，正兴奋地讲着什么。昏暗中，等何秘书的人走近，瞬间也听傻了眼。 紫领带正在大讲特讲今天当了史上最贵主持人；金话筒都比不了他；采访一女的；嘚啵5分钟，玩了个小游戏；你猜赚多少？2万块！！这么可爱的傻逼要是天天能遇到就好了。啊哈哈哈。 紫领带正笑得畅快，精分地一会儿演自己，一会演被采访的莫颜，正演技大发，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屁股。他嬉皮笑脸转身，看到来人，顿时笑容尽消。 妈耶，这不是昨天找过自己问有无抽奖作弊的人吗？ 那时候他信誓旦旦，说绝无抽奖作弊。且不说自己没作弊的本事，就算是作弊，也是肥水自流。而事实上，他根本就不认识获奖的幸运儿。这番慷慨激昂正气凛然的说辞，说得来访者不由点头。 此刻，他是没胆再凛然正气一回了。 来访者犹如凶神附身的眼神，足以说明他们听到了他刚才的得瑟。望一眼来访者t恤下隐隐肌肉凸起的有力臂膀……呀呸，真想抽自己一耳刮子。 “我说，我全说。求你们别吊打我，尤其别碰我的脸。” 紫领带被何秘书派去的人，带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做录音。 据紫领带交代，咖啡馆的活动是咖啡店方的真活动，2天前，“一年青男的”（按照他的描述，更像是侯家的第三代，也就是王承佑的同学金刚）找到他，说“想给一女的送一特别的礼物”。 那年青男的将整个方案详细讲给他听，他琢磨一下，其他没问题，唯一的问题是，需要征求咖啡店方的同意。而咖啡店方，没有理由不同意——效果炸裂，又不需埋单。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紫领带花言巧语游说咖啡店方时，直接将金刚的需求，替代为他的。所以，咖啡店方完全不知道有第三方存在。 录音录到最后，紫领带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那一年青男的，早就料到你们会来找我，所以，一开始就跟我串好了供。而且，那2万块，只提前付了我5千，应付完你们之后，他才付余款。我以为此事已了，没想到，就为那2万块，你们居然还来第2遍。要不我还给你们一半？” 何秘书派出的人，始终没怎么开口说话。录完音之后，留下吓瘫的紫领带，起身走了。 何秘书从属下那里获知这一情况后，瞬间对王承佑爱恨交织。 爱他运筹帷幄，恨他令自己进退维谷。 当然，向大老板汇报此事时，就事论事就好，不必提及自己的感受。 何秘书用简介明了又生动到位的语言向大老板陈述以上信息之后，王宸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 “抽奖的事情抛一边不谈，”过了好一会儿，王宸语气微促地开口，脸上的表情辨不出是喜是怒，“他怎么就算定我一定会松口，同意他去参加有莫颜的旅游小分队？” 拜儿子所赐，如今，王宸讲起莫颜的名字，不要太溜。 何秘书猛然瞳孔骤缩。是啊，他只顾感慨承佑将抽奖的事做得近乎天衣无缝，都忘了，搞定他老爸才是真正出彩的地方！ 王宸目光望着虚空，头脑里正在闪回昨夜至今天早晨，儿子的种种反应。他乖顺，他发怒，他沮丧，他认命……原来，都是演戏给他看！ “好，好他个龟儿子，”王宸咬牙切齿，“马上给我派人去机场！” 何秘书：“……” 且不说他最终在骂谁，劫机？他们没那个实力呀。 第253章 身在火中央 何秘书没办法，只好提醒大老板，飞机早于3分钟前飞走了。 王宸斜眼瞪何秘书：“3分钟前？” 他记得3分钟前手机特设的铃声响了一下。那是为家人特设的铃声。当时忙着看文件，没有第一时间看。听何秘书一说，他连忙打开抽屉，看手机。 打开，果然有一则短信。 “爸爸，我是真的没想到您会允我出游，原本只想在朋友圈看照片。飞机要起飞了，再次感谢爸爸的宽厚仁爱。儿子：承佑。” 短短的消息，他来回看了多遍。 上当受骗的感觉淡了不少。 喜色才浮上脸，王宸马上警觉起来：这则短消息到底是有感而发，还是单纯技术性安抚？ “罢了，让他得意几天吧。”王宸摆摆手，对何秘书说道。不管是有感而发，还是技术性安抚，均生效了。 何秘书离开之后，王宸有些无心工作。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弥散，既喜悦又惶恐，令他难以平静。他的感受，与何秘书类似，却比何秘书强烈。 何秘书是隔岸观火，而他，则是在火中央。 儿子是他的。 慧，则他受益。 黠，则他受害。 心思缜密到这种份上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思不正。说来汗颜，这种时候，他才关心儿子的三观……他做父亲，远不如做企业那么称职啊。 不管王宸如何感怀，王承佑是满意坏了。 从王承佑那里听全了他的整个筹划与部署，莫颜眼睛都瞪圆了。 “我还在想怎么运气这么好！原来是安排好的。” “嘘，小点声。这架飞机上肯定有我爸安排下的保镖。” 莫颜下意识脖子一缩，压低嗓子：“就坐在我们的前后？” 王承佑很享受莫颜凑过来，近乎耳语的样子。口气噗到耳旁，痒痒的，心动不已。 “机票是我自己订的。他们恰巧坐我们前后的可能性不大。就算在，也不会事无巨细全部汇报，他们只关注安危。你不用在意，就当不知道好了。” 王承佑心里默默补充，恐怕还领了监视两人有无亲密行为的任务。他会让他们得逞吗？ 听完王承佑的话，莫颜点点头。 她眼睛晶晶亮，一想到王承佑如此用心良苦，就忍不住一阵阵涌出感动。沉湎于感动中，心里甜如蜜。沉湎了一会儿，莫颜忽然有点疑惑：“对了，你怎么那么肯定，你爸爸一定会放你出来？” 王承佑摸了摸下巴，笑得颇为得意：“这个嘛，也不难，做父母的一般都不舍得孩子难过。你只要把难过表现得丰富、立体、深刻，就全ok了。” 莫颜笑得娇俏：“敢问，你都是如何表现的？” 王承佑：“你想知道？” “想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得学着点，万一以后你要拿这招对付我……” 王承佑啼笑皆非，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我，我怎么会对你耍心眼……父母就算发现我耍伎俩，批评过我之后，仍会爱我；我要是骗了你，可没有自信你一定会原谅我。我怎么敢冒那个险？我得多缺心眼啊。” 莫颜噗嗤乐了。她心里想，她才不会被他骗一次就翻脸的。她会根据他过去爱她多少而酌情原谅他。 他们的城市，没有直达长白山机场的飞机，需要到天津或沈阳转机。因为莫颜最初“中奖”得来的机票是从天津转的，其他人购票的时候，均选了天津转机。 经过2小时停留后，一行人重新坐上飞长白山机场的飞机。落地后，负责行程的金刚联系的7人座车，刚好装上他们全部的人。7座车在夜色中疾驰，到达二道白河镇上订的酒店时，已经是午夜11点。 办理完入住手续，6个人带行李乘不下，只能分两批乘坐电梯。 大伙儿在大堂互道晚安。莫颜与乔伊睡一间自不必说，星辰没羞没臊地抱住王承佑的胳膊，非要跟金刚换房间。他要跟“佑佑哥哥”睡。王承佑眼看要错过跟莫颜同乘一部电梯，只好答应星辰。 金刚与严佐罗沉默不语地看着大部队先上楼。金刚对严佐斌无感，严佐斌对金刚没兴趣。 “明天尽管睡，几点起都行。”走廊里，临分别，王承佑对莫颜叮嘱道。 乔伊反对：“那怎么行！旅游总归是要辛苦的。” 王承佑反驳：“我们是度假，不是旅游。” 乔伊用鼻子冷哼：这两者有区别吗？ 进了酒店房间，乔伊眼睛发亮，妈耶，好整洁、好舒适、好漂亮！果然是破千的五星酒店！ 乔伊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住五星酒店。莫颜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个人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走两步赞叹一声。 “真是托了你的福，不然我只舍得住青年旅舍。” 莫颜“中”的双床房，正好余出一张床。她还记得，在飞机上，王承佑说，那多出来的一张床，就是为了确保有女生冲住宿免费同往。 洗漱完毕，已经超过午夜12点。莫颜窝在窗口，看到星星点点的地上，似乎有人深夜在泡温泉。兴奋到无眠的她跃跃欲试，被乔伊一脸严肃地劝退。 “明天还要登山看天池呢。今晚不睡，明天怎么有体力？” 也许，学霸之所以是学霸，是有道理的。譬如，刚进门同样极兴奋的两个人，一个兀自还不能平静，另一个已经严阵以待进入睡眠程序。 “你睡得着吗？”赤脚在地毯上来回走的莫颜，问躺床上被子拉到下巴的乔伊。 “睡不着也得躺着，睡不着也得闭着眼。”乔伊决绝道。 莫颜一个人干站着无趣，只好也躺下，翻来滚去等睡意。也许是床太舒适了，也许不想睡的只是头脑，身体一旦挨上床，不多久，竟也睡着了。 斜对面的603的房内。 正洗淋浴的王承佑忽然感到一阵风卷过来。扭头一看，星辰抱着胳膊依在门框上，正有滋有味看他呢。酒店的玻璃淋浴房，是没有浴帘可以拉的。 王承佑只好转身，背朝门口。 “魂淡！出去！” “害什么羞嘛，我也是男生！要不，我也脱了给你看，这样你就不吃亏了。我们还可以玩比大小。” 第254章 饭间小插曲 忍无可忍，又辨无可辨。 王承佑“啪”关掉淋浴开关，反手抽出挂在门把手上的浴巾，裹住了，才转身走出来。 “免了吧。怕你心理失衡晚上睡不着。” 星辰嗤笑：“那可不见得，我天赋异禀。” 王承佑不悦地看一眼星辰。这孩子，看得出脸皮白嫩，看不出厚度不菲啊。他得承认，从未住过校的他，并不习惯这样的饶舌。尤其是在两人半赤裸着、独居一室的情况下。 他是没什么断袖的癖好，可是，谁知道星辰还有什么小秘密？他又不能眼睁睁防他一夜！ “哈哈哈哈，”星辰突然爆笑起来，“吓到了？你也太没用了！我只是嫌弃你洗澡时间太长，想把你赶出来而已。哈哈哈哈。” 天空一只，不，一群乌鸦飞过。 王承佑翻出一个哥特式白眼。心里暗暗发誓，长白山之行之后，务必马上展开对星辰的治愈！让他尽早重回轨道，祸害别人去！ 一夜无事，第二天七点半，睡意深重的莫颜被一阵不死不休的铃声吵醒。 她勉强睁开眼，发现是乔伊的手机放在她枕边。手机闹钟尽职尽责值得表扬，但为啥跑错了地方？ 莫颜手支起上身，惺忪着眼往乔伊床上看。好家伙，她的床上，被子已经被叠成豆腐块，整齐地摆放在床头，上面连压两只枕头。 再一回头，原来乔伊坐在她床边的沙发上，正翘脚看着她呢。 “我自己收拾好了，才叫你的。让你足足比我多睡20分钟，够意思吧？” 够意思……个大头鬼啊！ 莫颜訇然又倒塌在床上，拿枕头盖在头上，口齿不清地说道：“不是说尽管睡，几点起都行吗？” 乔伊取回手机，关掉铃声，对着手机读道：“本店提供价值158元一人的早餐自助餐，内容包括以下。、肉丝炒粉、菠萝炒饭、酸辣粉、汤粉、小面、山药卷、虾饼、紫薯包、黄金糕、奶油馒头、花卷，葱油饼、油条、窝窝头、什锦冻肉肠、黑椒牛肉、椒盐虾、炝炒莲藕、清炒丝瓜、上汤菠菜……“ 在乔伊有条不紊报菜名中，莫颜已经麻利地完成起床、洗漱、更衣、理包等一系列复杂动作，并且成功地压缩在15分钟之内！ “好了，咱们走吧！”莫颜眼睛里燃着希望之光。 “以上读的是在网上随机找到的酒店早餐内容，也不知道咱们入住的这家都有些啥。”乔伊皱起眉头。 “乔伊！” 莫颜两手叉腰，一脚跺地。 妈耶，原来两手叉腰是自然而然的情绪引发的动作，并非泼妇专利。 乔伊嘎嘎嘎笑起来，笑弯了腰，道：“哎呀，最后一句，是逗你玩的啦。” 莫颜、乔伊他们出门的时候，走廊上静悄悄。 “要喊他们吗？”乔伊问莫颜。 “喊呀。凭什么只能我一个人睡不成懒觉？” 这理由，硬核！ 抬手去敲离她们最近的王承佑的房门，房门应声而开。原来承佑有早起的习惯。星辰裹住被子，跟个白茧似的，睡得正酣。 王承佑让莫颜她们稍等一下，用酒店电话打给金刚，告诉他，他和莫颜先去吃早饭，让金刚下楼的时候，记得叫一下星辰。 讲完电话，王承佑跟莫颜、乔伊一起下楼。 早晨天光大亮才发现，原来皇冠酒店坐落在丛林中，四面八方都是树林，生态环境棒到没话说。早餐部在二楼，三人信步前往，耳朵里全是廊外的鸟鸣声。 “所谓‘空气清新如洗’，也不过如此吧？”莫颜好心情道。 “臭氧可以做到。”乔伊道。 生怕莫颜不甚解，王承佑赶紧解释：“雷电大雨中，空气对流层会产生微量臭氧，臭氧比普通的氧多一个氧原子，因此具有超强氧化作用。稀薄的臭氧一点也不臭，相反，具有氧化能力，能够漂白与杀菌。雨后空气中的臭氧能净化空气，使空气清新。另外，大雨将空气中的悬浮颗粒物冲掉，空气也会清新。” 莫颜：“……” 夹在两个学霸中间的莫颜，自感有些尴尬呢。 进了早餐餐厅，放眼一看早餐内容，果然很对得起一千多元一夜的房费。大快朵颐什么的，自不用说。 等莫颜和乔伊拿满餐盘，又回到他们占据的位于大阳台的餐桌前时，赫然发现6个人全齐了。 严佐罗正以少有的激动，说着什么。 莫颜落座在王承佑身边的一个空位——星辰曾想坐，被王承佑毫不客气地撵走了——这才听见严佐罗在说什么。 “喂，喂，王承佑，听说你差点去美国读斯坦福？幸亏你没有去！最近米国在闹招生舞弊案，你们都看到了吧？中国一富豪，花了650万！美元！把女儿送进斯坦福。结果舞弊案一出，斯坦福当即取消那女孩的学籍。啧啧，650万，美元哦。” 莫颜对发出“啧啧”咂舌音的人一向没好感。 对发出“啧啧”咂舌音的男生更加没有好感。 王承佑若入读斯坦福，能跟那女生一样吗？王承佑是实力派，好不好？莫颜幽怨腹诽道。 王承佑原本承担占桌位的任务，他还没有取餐，听见严佐罗这样说，他便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回道：“控诉有钱人家长对公平规则公然亵渎的，要么是没钱的家长，没钱的家长自然是酸的；要么是花了大钱才把孩子送进去的家长，他们不忿的是凭什么你只花50万就能把孩子送进去。事实上，对真正有钱的人来说，光明正大‘公然作弊’，让子女进名校，由来已久。” 严佐罗自然是一脸不服。 招生舞弊案一出，相关学校惩罚的惩罚，开除的开除，分明就表了态。王承佑凭什么还说“光明正大、由来已久”？ 王承佑微微笑着，淡然继续：“父母是名校校友的，申请生优先录取。这一点就不说了。单说砸钱捐赠这件事。家里有矿，捐楼、设奖学金，金额超过50万美元的，申请生档案会贴上官方小纸条，写明必上备选，must be on wait list。” “想想吧，50万美元就可以把你送上名校的候选者队伍里，500万美元呢？一千万乃至上亿呢？” 第255章 1141层台阶 “另外，请容我提醒你，学校反对的是‘作弊’。” 停顿一下，王承佑看一眼严佐罗，又继续说道：“要我说，那位富豪，也太土包子了，不了解美国文化，不懂美国人对‘作弊’、“无诚信”之厌恶。与其贿赂收买考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地，给学校捐一笔巨款。招生由学校说了算，学校要特招个学生，又不需要向谁做回报、打申请。” 严佐罗目瞪口呆。 仔细想象，他似乎是先入为主、急于幸灾乐祸，没有详细思考，才得瑟不成反被奚落。严佐罗及时自我反省道。 在王承佑和金刚面前，严佐罗还是相当有优越感的。或许王承佑和金刚的家庭条件比他的好，但那代表的是父辈的成就。他作为有为青年，是不会为此感到自卑的。 高三下学期，王承佑异军突起，成了霸占红榜榜首的人。但，严佐罗们对此有自己的看法。 他们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种运作。为的是谋求一个好大学。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得知王承佑同被复旦录取时，他一点也不吃惊。毕竟王承佑曾是小道消息中行将去斯坦福的人。 今日在讨论中吃瘪，严佐罗也只肯反省到是他幸灾乐祸过了头，忘记思考，而不会认为王承佑见识高他一等。 而王承佑，自始至终没有提自己真是学霸。对于这一点，莫颜佩服不已。换作她，第一句反驳出去的，恐怕就是自己是真学霸吧。 早餐的小插曲过后，顺利过度到愉快进餐的环节。这要归功于王承佑没有针对严佐罗打击报复。 至于其他人？ 金刚是王的死忠，可惜，他反应迟钝，见王承佑始终笑笑的，便将争论单纯看作讨论。 星辰倒是看出严同学的出发点充满幸灾乐祸，不过，管他甚事！ 乔伊多少明白王承佑是实力派，不过，她私交跟严同学略好一些，而王承佑又是好友莫颜喜欢的人……她干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莫颜心大，见吃瘪的反而是严同学，更不会额外说什么。 小团体打眼一看，还是很团结、很和睦的。 饭后，众人即招来地陪车，奔长白山西坡而去。 长白山风景区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坡。东坡在朝鲜境内，众人没有护照去不得。南坡开发最晚，没有太多值得看的。西坡和北坡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北坡是主景区，景点主要有天文峰、瀑布、小天池，绿渊潭、地下森林，天池。其中，天池和绿渊潭闻名遐迩。 攻略和地陪告诉他们，七八月来长白山，西坡最值得一去。7月的西坡是花的海洋。 然而地陪忘了告诉他们，登山需要爬过1441个台阶。 他们六个人，穿着夏天的衣服，背着秋冬的衣服，带着雨衣，男生们还多了水壶、干粮和创可贴等，各个负重前行。搭乘景区环保车的时候，目睹高山花园、白桦林、梯子河、大峡谷，确实心旷神怡。 那是长白山的原始风貌，令人入眼怦然心动。 从景区环保车上下来，仰望着犹如天梯般的台阶，乔伊第一个心虚。事实证明，她也是第一个跟不上队伍的人。 那时候他们已经在山顶区域，山风大到令人心生惊恐。莫颜数次觉得，多亏有王承佑的手可牵，不然，她都要怀疑自己要被山风吹走。 登台阶的热与山风的冷，山上更亮的烈日与时不时漂过的一阵雨，矛盾对立的两方面轮番无情打击，乔伊在约爬到三分之二时，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再也不肯往前走。 一直闷头走路的金刚道：“还剩441个台阶。” “再加把油，前方是天池！”王承佑鼓励。 乔伊摆着手：“是天王我也不看了。” 严佐罗也白着脸，他又热又冷。热的是内核，冷的是表皮。山风吹得他头发根根向后：“要不，我在这里陪乔伊？” 好嘛，好学生一看就缺少体能锻炼。大概花太多时间坐着看书了。 星辰因为有做艺人苗子时苦练的底子，又有歇斯底里自虐的心思，在山顶的山风里，他最恣意，张开衣服，让山风吹得他衣服鼓鼓的，不时豪迈地嚎叫两声。爬个台阶，哪在他眼里。 金刚向来四肢发达，也不把这些台阶放眼里。 王承佑自百十台阶后，一直搀扶着莫颜，饶是如此，莫颜也累得够呛。 “我也留下来算了。你们到天池多拍些照片。”莫颜靠着一块石头，喘息道。 王承佑眼睛静静望着她，没说话，忽然，人一矮，他蹲了下去，抬头对莫颜道：“我背你。” “不要！” 莫颜惊慌拒绝。登山伊始，有人力轿夫招徕生意，众人一致认为有违信念，接受无能。她接受不了人力轿夫，也接受不了王承佑背她上山。 王承佑没有起身，依旧蹲着，抬头看她：“我想你在我身边。我想我看到的每一道风景，你都能看到。” 莫颜心儿都快蹦出胸膛。这般惹火、浪漫的情话听下耳，她陡然又生出力气。 “我还能走。” 王承佑还想坚持，不过，看莫颜的表情，知道自己坚持也没用，这才站起身。 乔伊依旧不肯再向前，严同学以陪护乔伊的名义，也留了下来。余下的三男一女，继续往前走。 金刚自觉取走了莫颜的背包。之前只是牵着莫颜的手，陡峭时扶一把她的胳膊，重新上路后，王承佑稍一犹豫，立刻下决心，揽住了她的腰。 这样半拥半抱，有显而易见的好处。既省莫颜的力气，又为她遮挡山风。 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譬如，莫颜难为情地羞红了脸，而王承佑忽然心思飘忽起来。他低头往下看看，还好，衣服宽松，不会显出尴尬来。 金刚拉着星辰前方开路，可是，挡不住星辰恶趣味地一步三回头。 还有最后100层台阶时，莫颜觉得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麻又乏力。心也无意宅在胸膛，它只想出来透透气…… 第256章 真心话带出的陈年秘密 试想，夏日，久不运动的你忽然要登上60层危楼……如何吃得消！ 眼看莫颜的脸从红变白，王承佑不肯再往前走了。他手上暗中用力，掐住她的腰，侧低着头，用大有威胁意味的嗓音说道：“二选一。要么让我背你，要么我打横抱你。” 莫颜惊慌抬头，两个人本就挨得紧紧的，这会儿又彼此相望，王承佑的唇，离莫颜的鼻尖，不过10厘米的距离。 彼此呼吸都交融在一起的那种距离。 近到她能数他的眼睫毛，看清每一根的漂亮弧度…… “嗯？”不见莫颜回复，王承佑开始慢慢弯腰，欲抱她的腿。 “不不！背！我选背！”这完全是违心的选择！她只是怕爬山路看不到脚下的台阶会发生危险。 王承佑粲然一笑，在莫颜腿边蹲了下去。 星辰两手叉腰，负气一般站着，忽然不肯走路了。金刚不得不回头看，看身后发生了什么。 上台阶奔天池的人有很多，不过，不妨碍金刚一眼看到王承佑和莫颜。台阶差造成的高度，正好使他能俯瞰到趴在王承佑背上的莫颜。莫颜红着一张脸……唔，或许那不是重点，重点是王承佑的笑。 快咧到耳跟的大傻笑。 背媳妇儿的猪八戒也没见乐成他那样。 “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星辰大叫。“走！”这回改成他拉住了金刚，跳着脚往前面奔去。 莫颜小心地、羞怯地俯身在王承佑的后背。她确实累坏了。不过，在王承佑后背上，也不见得轻松。刚才累的是身体，现在累的是心情。她不知道该怎么放自己的手。 王承佑本来是托住她屁股的，马上意识到不妥，于是改为兜住她的腿。莫颜的腿纤细，膝盖圆圆的，王承佑稍一低头，就能看到圆圆的膝盖和运动裤下依稀看出姣好形状的小腿。 莫颜的重量对王承佑来说不重，虽然他已经爬了上千层台阶。 从两手拘谨地搭在他的肩头，到慢慢将胳膊放了下去，圈住他的脖子，莫颜渐渐放松起来。 脚步一步一个台阶，莫颜的小腿随着迈步有节奏得荡了一荡，emmm，有两团软呼呼的柔软，抵在后背上，emmm，好像周围美轮美奂的风景好像失去了刚才的魅力。 上台阶无疑是吃力的，负重上台阶更是消耗体力，王承佑还是深感遗憾，觉得百十来阶太短了。天池目的地到了！ “快放我下来呀！” “哦。” 后背轻了，心里生气浓浓的失落感。莫颜依旧红着脸，掏出纸手帕，抽了一张帮王承佑揩汗。王承佑借机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两个人都想到会有人“旁观”，很自觉得一握而散。即使外人看到，也只疑心忙着擦汗时擦手而过而已。金刚朝王承佑摆手，喊他们去他那儿看天池。 大伙儿挤在海拔2194米的崖上栏杆前，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火山湖。据说长白山的天池，全年雾日多达264天。万分幸运的是，当他们抵达天池时，刚才还能见度有限的天池，刹那间云开雾散，天池露出真颜。 一泓天池圣水，美得令人忘记呼吸。 碧蓝碧蓝的池水，犹如一面千古碧镜，不见一丝波澜，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那份宁静与幽深，震撼得莫颜与王承佑他们看呆了。仿佛有魂魄，被那面千古碧镜摄住了。 他们还没有看够，忽然飘来一阵雾气，天池神秘地隐身，雨水噼啪落了下来。王承佑第一时间帮莫颜把冲锋衣的帽子盖在她头上。 莫颜静静地由着他忙，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必急于对他说道谢的话了。 背包里的装备这时再一次发挥作用。一些后来的游客无缘见天池的全貌，怅然不已。见游人越来越多，王承佑提议归去。 “可是，刚才只顾上欣赏，还没有来及拍照呢。”莫颜憾然道。 “天池的照片网上多的是。最重要的就是亲眼看到，我们已经看到了，就够了。”王承佑宽解她。 4个人开始下山。下山轻松很多。 中途遇到仍旧等在原地的乔伊和严佐罗。 “照片！我要看照片！”乔伊冲着他们大叫着。 见过天池的4个人均是一摊手。 “没顾上拍照？” 4个人纷纷点头。 “那跟我们描述一下，总可以吧？”乔伊和严佐罗目露央求。 “好看。”金刚说。 “如登仙境。”星辰道。 “不敢形容。”莫颜说。 “别打听了，你放弃再坚持一把的那一瞬，就注定只能遗憾。”王承佑毫不客气道。 严佐罗扭过了脸，不再看众人，下山的那一路，他都摇摇走在最前面。 乔伊的兴致，很快又昂扬起来：“知道吗？我不逼自己把体力用到极致，看似我错过一些美景，实际上，也会有回报的。” “哦，回报是什么？”莫颜好奇地问。 “健康与长寿！”乔伊自信满满地回。 王承佑噗笑出声：“很好。请永远保持你的独特视角。” 金刚有些不解，星辰便给他解释：“她是在说，不把体力用到极致，就不会发生关节磨损、肌肉损伤、身体疲乏、体力不济等情况，健康不受损，相应就会长寿。” 金刚点头不止。 王承佑嗤笑了一声，不过，并没有出言反驳。 莫颜离他近，看得清楚，便悄声问他：“好像也有道理呢，你不认同？” 王承佑就势拉了莫颜一把，凑在她耳边说道：“鬼话连篇！你想，当初乔伊为了高考，拼到中午吃饭只用5分钟，你信她没把自己逼到极限？不过是觉得美景于她没有那面重要罢了。不重要的东西就不尽力，原来她是这样功利性强的人。” 莫颜有些吃惊。不光是吃惊王承佑的结论，还吃惊这样看别人的王承佑。 “不重要的东西不尽力，有什么不妥吗？”莫颜不快地反问道。 “本来没有什么不妥，问题是，谁有本事看清什么是重要，什么是不重要？” “你认为该怎么做？” 王承佑松开莫颜的胳膊，冷不丁拿手在她头顶上揉了揉她的头顶，笑起来：“关于人生宝典，我也还在摸索中。好好跟着我，我的成果会第一个分享给你。” 想说一句，哼，她才不稀罕，话到出口，变成了会心微笑。 第257章 真心话带出陈年秘密（下） 旅游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白天看风景，吃异地美食，晚上泡温泉，还有篝火晚会…… 本来是没有篝火晚会的，从北坡上长白山时，偶遇了几位在京城读书的大一学生。双方一打听，原来住同一家酒店。那些大学生听说6位高三学弟学妹们中有3位要读的都是名校，不由好感度大增。白天结伴之余，晚上接着约。 篝火就是大学生们为了制造气氛强行搭起来的。几根酒店里借来的木头，虚虚地搭在一起，烧起一团并并不很旺的一小团火，不过，确实营造出了一种别样气氛。 十来个人围坐成一个圈。 大学生们暗自惊奇，对面几个行将迈入大学的学弟学妹，居然没有一人向他们打听大学生活。如今的学弟学妹都这么淡定了吗？ 莫颜和王承佑坐在一起，星辰跑过来，王承佑不悦，还以为他要挤在乔伊和莫颜的中间。没想到，星辰奔的是他身边，挨着他的另一边，贴得紧紧的。 “佑佑哥哥，大事不好，对面有个男生，9点方向，穿格子衬衣的那个，总是偷看我；12点方向，有个女生，总向我抛媚眼。好害怕。” 口里说着害怕的星辰，脸上哪里有一丝害怕的影子。 王承佑左右看了看，严佐罗和乔伊在聊着什么，莫颜正向他俩观望，金刚独自一人对着瓶子喝啤酒，不由心生一计：“你假装跟金刚凑一对呗。” 星辰心领神会，叹息道：“唉，我这种天使级别的容颜，真心不适合流浪人间。” 王承佑苦笑：“好啦，好啦，知道啦。旅游一回去，咱们就开始秘密实验。” 星辰这才移身，靠向金刚，拉起金刚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自己做小鸟依人状，头贴在金刚的肩膀上。金刚诧异，刚想推掉星辰，星辰悄声说道：“王让你配合一下，不信，你问王？” 金刚看到一人之隔的王朝他伸了个拇指，便不以为意地借给星辰一只臂膀。还别说，王承佑的馊主意，完美击退蠢蠢欲动的好男色学长和学姐。只是他们不知，这个馊主意，也为未来的当红流量小生埋下负面话题的种子。 看到星辰强行与金刚依偎在一起，莫颜噗地笑出声。 篝火晚会成功地招来……无数蚊虫。天南地北瞎侃一番，大学生们用喝光的一只酒瓶当罗盘，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匆匆玩了一圈之后，众人不敌蚊虫，被迫散去。 那时候，瓶口停在莫颜和王承佑中间，王承佑十分有担当地站了起来，令莫颜成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漏网之鱼。 王承佑选了真心话。那些大学生们经过一年大学生活历练，显然异常善于起哄，他们嚷嚷着，要王承佑讲“第一次面对女孩身体的真实感受”！ 莫颜竖起两只耳朵，想看王承佑如何逃过此劫——借口啦，实际上，她跟对面起哄的大学生一样，满满的好奇心，想窥秘。 “有一天，毫无疑问是一个夏天，我拿了一只望远镜，百无聊赖到处瞎看，忽然，画面一闪，一个女孩的两条腿出现在我的镜头里。” 甚是抓人的开场白。 “一开始，我甚至没有意识到那是两条腿，因为太完美，太不可思议了！我的心，瞬间被抓得牢牢的。”王承佑略有停顿，像是陷入回忆中。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人人都在专注倾听。 莫颜面上笑笑地听着，心里忽然没来由发起酸来。 “那是夏日大中午时分的小区楼天游泳池里看到的一双腿。葱白一样从平静的水面露出来，脚尖绷直，直直地倒插在水中央。我数了数，她至少憋气憋了1分钟。” “一分钟之后，那双腿忽然没入水中，一个披着长头发的脑袋露出水面。遗憾，我没能看清她的五官，只看到她皮肤很白。她没有出泳池，而是改成仰泳，像鱼一样在水中自由自在地徜徉。不行！我坐不住了，不近距离去看，难解我心痒。” 大学生中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莫颜觉得她心中的酸，可以媲美柠檬精了。 “我鞋子都没顾上穿，生怕惊扰到人，迈着小短腿儿……” “等等！”对面有人质疑，“什么叫迈着小短腿儿？” “那时候我才6岁啊，你指望我长多长一双腿？”王承佑愕然反驳。 众人这才明白，根本没有带颜色的故事可以听，大家嘘嘘着，纷纷表示王承佑作弊，不要往下听了……啤酒瓶子接着转，王承佑全身而退，坐了下去。 莫颜心中生出一个神奇的直觉，令她忍不住悄声问王承佑：“你说的都是真的？” 王承佑马上反问她：“怎么，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啊！真的在讲她！ 6岁的时候，爸爸妈妈闹离婚正闹到紧要关头，没人顾上她。妈妈莫洁莲卑微到尘埃里，仍旧挡不住爸爸弃她如敝履。 6岁那年的夏天，她学了3年的儿童水中芭蕾，毫无疑问地中断了。 又热又腿痒的她，趁妈妈发呆的空儿，自己换好衣服，跳进了小区内的露天泳池。那个露天泳池，只有60-90厘米深。她头朝下顶着池低，必要时用手轻轻一托，双腿就可以露出水面。 6岁的她，还没有安全意识，不知道一个人去游泳，其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以至于，有一回，她腿抽筋，跌进还没有她深的泳池里，挣扎着呛了好几口水。是位大哥哥，冒着被抓伤的风险，及时跳入水池中扶住了乱踢乱挥的她。 原来记忆在骗她，并不是什么大哥哥。只因他救了她，她再看他，他就生出高大的光环来。 莫颜捂住嘴巴，以免自己叫出声。 刚才的酸，已经遽变为齁甜。 “原来那时候你就认识了我？” “嗯哼，我从认识你，就是你的小迷弟，一心期盼着你什么时候再落水，我好去救你。可是，不久你就消失不见了。留下我一个人和一个平静的泳池，我都分不清，一切是不是我的幻想。好在——” “好在什么？”莫颜已经泪光粼粼。 第258章 喜欢之后还有爱 忽闪的篝火中，王承佑头偏向莫颜，用些些低沉的好听声音回答她。 “好在一年级开学的时候，我们又见面了！感谢命运，我们分在同一个班级！” 那长达六年、对王承佑来说记忆犹新的小学生涯，很不幸，对莫颜来说，是一片模糊。 她跟着单亲的妈妈，住在贫民窟式的杂乱小区里，过着吃完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的局促生活。莫洁莲一心想再嫁，疯狂约会，而她这只小拖油瓶，每天都在发愁，作业写完没有人签字怎么办…… 学校生活，对她来说是一场灾难。 人人都那么光嫌、娇嫩、可爱，唯独她是个例外。 她是个头发梳得乱七八糟、作业错得一塌糊涂的特殊存在。又多是缩着脑袋沉默不语，久而久之，成了透明人。 渐渐的，同学们下课不找她玩，周末活动也不喊她参加，他们有意无意忽略她，她干脆将自己隔离起来，上课才到校，下课就睡觉，放学就闪人。 没想到，这种境况下，还有人默默地关注她，偷偷地喜欢她。 小升初，班里进来一部分外校考进来的优秀生，他们较少带着有色眼镜看贫富；加上男同学们忽然学会辨识美丑，仗着越长越开、越长越生动的容颜，她倒渐渐获得一些关注。 那时候妈妈莫洁莲终于死了通过嫁人再度成为有钱人的心，她保养甚好的容颜开始回报她，使她谋得一位薪水不错的奢店导购工作。 莫颜的日子，才放松下来。 又因小学三年级开始参加的学校免费的绘画兴趣课，初中后，绘画开始呈现个人特色，被美术老师大为欣赏。她丢失的自信，才开始慢慢找回。 她虽然没有大波折却一点也不容易的成长史里，出现王承佑，约是在初二。 很遗憾，是以负面形象出现的。 每逢下课，走廊上就会站在几个男孩子。走廊是去女厕所和下楼梯的必经之路。人人都从走廊通过，偏偏她通过的时候有人不停唤她的名字。 那个人，毫无疑问是王承佑。 她在初一下学期来了初潮。初二例假开始规律。逢上特别的日子，一堂课结束，她直疑心板凳上已经出现凶杀现场。这种情况下，做贼一般从走廊上跑过，偏有人一声声喊她的名字，叫她如何不恼。 因为这个原因，她一开始就对王承佑没有好脸色。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路坚持下来的。 “你不会是感动哭了吧？”看到莫颜手捂住嘴巴，久久不说话，王承佑逗她。 “怎么会有人那么傻，就因为一双6岁时看到的腿，就坚持那么多年？”莫颜抬眼看着他。单手捂嘴改成了双手捂住鼻子和嘴。 王承佑侧转过身，缓缓拿下莫颜覆在脸上的手，认真地看着莫颜，看着她雾气一层的双眼，郑重说道：“久吗？我总觉得像才刚开始喜欢。我还有很多、很多的喜欢没有表达。这些喜欢之后，还有爱，还有深深的爱……想到只能爱一辈子，只能爱短短几十年，我心里就充满遗憾。” 莫颜的眼泪，缓缓冲出眼眶，滚落下来。 她从王承佑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来回摸着蜷缩在一起的自己的腿：“我都不知道我的双腿，立了这样的大功，想认真感谢它们……” 王承佑忍俊不住，笑了起来。好久不曾出现的“空格键”，“咚”一声凌空出世。莫颜揉着被敲过的头顶，一扫刚才的感动，哼哼道：“我的腿立了功，你的手只知道闯祸。” 王承佑看着她，不知道因为想起了什么，一脸的啼笑皆非。 他俩的互动才刚告一段落，在丛林夏日蚊虫连绵不绝的袭击下，篝火晚会被迫草草收场。踏灭了灰烬，大伙意犹未尽，有人提议组队泡温泉去。 酒店所在的二道白河镇坐落在温泉群中。泉口比较集中，有数十处之多。各泉水温不等，多在60c到80c之间。酒店将天然泉水适当降温后，注入人工温泉池里。听说冬天时的冰火两重天温泉体验惹人痴迷，夏天泡个浑身出汗的温泉，同样令人向往。 这个提议广受推崇，一片赞同声中，王承佑拉住莫颜，旗帜鲜明地表示反对。 没耐何，他们6位只好与大学生们挥手告别。 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莫颜和乔伊相视一笑，她俩心有灵犀，同时想到可以偷偷结伴去泡。于是泳衣换上，披了条酒店浴巾，俩人蹑手蹑脚乘电梯下楼。 想到酒店外的温泉人多且杂，为了安全，她们决定泡个酒店内的。 找到了室内温泉，乐滋滋脚才下水池，忽然听到一阵开心的说笑声。那最响的嗓门，不是金刚又是谁。莫颜和乔伊身子一缩，蜷在池壁边。 拖鞋拍地的声音络绎不绝，显然不是一个人在走路。 果然，金刚的声音落下之后，轰然响起好几个人的说话声。仔细听听，王承佑、星辰、严佐罗一个不差。 莫颜嘟起嘴吧。奶奶的腿儿，不让她们泡，他们倒来泡了。什么逻辑！ 莫颜气鼓鼓扭头，赫然看到氤氲雾气中，穿着小紧三角泳裤的王承佑一步步下温泉池。宽阔的肩膀，身1躯线条鲜明地收于紧凑的窄1臀，修长的直腿……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她看到的只是背影，就不禁面红心热起来……要是正面…… 莫颜不得不把自己没入水中，强迫自己冷静一下。 沉水沉了一分钟，莫颜还是怂了。 正如偷偷地来，她偷偷地溜了。 乔伊万分不满，还是跟着她回来了。 “真的是，你封1建死了，害我被你生生拖累！都9012年了，你竟然还不好意思跟异性一起泡汤。好歹我们还都穿着衣服。天啦，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拉住你大叫一声，索性曝光，我们此刻还能舒舒服服躺在温泉里，而不是干坐在房间里！” 斜睨一眼懊恼不已的乔伊，莫颜心虚道：“我，我哪里是怕被人看到。” 我是怕看到人控制不住想摸一摸好吧。 哎，小色女的一面轻易就不要暴露好了。 第259章 你这种思想叫清高 从滑跑到飞机拉平的五分钟里，王承佑悄悄握住莫颜的手。 他俩均脸朝前方，眼睛却不由转向身边的人，各自嘴角都挂着只有对方才能意会的微笑。 一条墨蓝薄毯盖在俩人的腿上，毯子下，是相扣的手。一个人调皮地挠了另一个人的手心，被另一个人的手紧紧握住。 他攥得那样紧，她差一点叫出“疼”来。 很快，他缓缓松开，躺在手心里的小手，被教训过后，老实多了。 莫颜将头扭向舷窗，遮光板已经打开，通过小窗户，可以看到葳蕤翠绿的长白山起伏的模样。 短暂的4天3夜长白山之行结束了。 这是他送给她的迟来的生日礼物。她的18岁生日，终于因为新添上的这浓墨重彩的一笔，变得华丽而丰盛。 “谢谢你，承佑！”莫颜从舷窗处转回头，娇俏地对王承佑说道。 “是我的荣幸。”王承佑回。 莫颜一直认为自己不可能在飞机上睡着的。结果，第二次倒机之后，她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空姐的播报声都没有吵醒她，她是有多安心，才能睡得那么熟！最后，是飞机落地，轱辘触地引起的颠簸，把她振醒了。 吸一口气，吞下口腔里的水，莫颜眨着眼茫然地看着略显漆黑的机窗外，一回头，看到刚才自己伏过脑袋的王承佑t恤，赫然被口水泅湿一片。 讪讪地拿手去擦。 擦着擦着她笑了起来。 emmm，也算间接摸到了呢。只隔了极薄一层布而已。 王承佑还以为，她在为睡觉流口水而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下了飞机，已经是晚上7点多。暮色还不算浓厚。空气夹裹着的躁意，提醒他们确实从凉爽舒适的东北返回了故乡。 领取完行李，走出航站楼，金刚家的司机与章哥同时等在外面。金刚捎走了严佐罗和乔伊，章哥一车载走了王承佑、莫颜与星辰。 意外“中奖”得来的长白山生日游，至此全部结束。 莫颜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9点钟，知道她今晚到家，莫洁莲请了2小时的假，提前下了班。莫颜快到王家渡的时候，莫洁莲提前跑到村口的绿地小花园前等，等到章哥的车，等到女儿下车，莫洁莲一把抱住了莫颜。 莫颜还以为她离开的那三四天出了什么事。 莫洁莲笑嘻嘻推开怀里的女儿，就着昏黄的路灯，仔细盯着她的脸看，“啵”连啄两下：“想死妈妈了！” 莫颜不禁粲然露齿而笑。 自然到了王承佑专属献殷勤的时候，他当然不让地抢先下车，帮莫颜将行李箱提了出来，又拎出一个礼盒。礼盒貌不惊人，却集齐关东三宝之二——鹿茸和人参。 人参大家耳熟能详，关东鹿茸分产于大兴安岭的马鹿茸和产于长白山的梅花鹿茸。王承佑礼盒里装的，自然是产于长白山的梅花鹿茸。没有骨化的公鹿角，又软又嫩，营养丰富，药用价值高，价格不菲。他笑盈盈地递给莫颜妈妈。 莫颜妈妈当是女儿的行李之一，二话没说接了过来。 “谢谢哈。”莫洁莲“谢”得毫无诚意。王承佑并不为意。 莫洁莲拉着女儿，与众人告别后就往家的方向走。 王承佑上车之后，一直扒着车窗往外看的星辰冷不丁开口：“莫颜妈妈不喜欢你。卧曹。你完蛋了。”王承佑黯然瞪星辰一眼。高考之后，莫颜妈妈对他的态度，确实日益冷淡。他感觉得出来，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话说莫洁莲兴冲冲拉上阔别4天的女儿，难耐心中的巨大喜悦，不等到家，就开始跟她分享这几天的特大新闻：“你知道吗？哦！你一定想不出来。真心比小说还刺激！” “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兮兮妈妈带着兮兮来我们家了。才几天没见，兮兮麻雀变凤凰，漂亮极了，当真是人靠衣装啊。哦，那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要说的重点是，一同来的，还有个精干的老头儿。” “嗯？” “确切地说，是兮兮妈妈带着那老头儿亲自来感谢我们了。老头儿跟他前妻一个行为模式，上来就送房产证。妈耶，这老头儿比他前妻专业多了，带着律师和赠送合同过来的，非逼着我签字。你没见那阵势，就差捏着我的手硬来了。” 莫颜哭笑不得：“你收人家房产了？” “我再三解释，就我们对兮兮做的那点事，完全值不当以房相赠。可是那老头眼睛一瞪，说我看不起他。哎呦呦，吓死个人哎。兮兮妈妈在一旁煽风点火，非说什么我收下，她才心安什么的。两相加击，我就，就……” “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你心安吗？” “安呀！女儿，这事应该这样看：你做了一件对别人有帮助的事，虽然不图回报，但事后别人拿一小芝麻粒儿来感谢你，你最好的、礼貌又得体的反应就是笑纳。” 莫颜争论：“一套房子，用芝麻粒儿比喻合适吗？” “合适呀。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只能说明你是井底之蛙！就那老头儿的资产而言，用芝麻粒儿形容，恐怕低看了人家呢，或许应该用芝麻皮儿形容。” 一路争论，到了家门口。 莫洁莲取钥匙开门，回头继续说落女儿：“你这种思想，就叫清高。你想想，人家无所谓这点东西，一心一意送给你，既不伤筋，又不动骨，你欣然接受，岂不是皆大欢喜？” 莫颜说不出话来。 “你扶了一把跌倒的邻居，她转身送给你一根棒棒糖。你至于上纲上线，非不肯接吗？一套房，对那老头儿来说，不过就是一根棒棒糖。真的！你别不信。他留了一张名片，我网上查过了，叫，叫什么四发集团。厉害了去了，盖房子起家的。靠他们一家之力，撬起了我们整座城市的房价。” 又是芝麻，又是棒棒糖，莫颜算是听出来了，莫洁莲已经是打定主意笑纳这份礼物。 她自己默默想一会儿，也许她的清高，确实有几分迂腐。 “你去看过那套房了？”莫颜转而问妈妈。 “没！我这不是一个人没底气，正等你回来一起去的嘛。” 莫颜嗤笑。原来她说那么多，多是在劝她自己。 第260章 犹如十月里的瓢泼雨 从长白山回来后，日子迅速恢复正常。 莫颜窝在家里，一口气画了二十多张草图，有蜂巢主题、有冰棱主题、有圆月主题，有朋克主题……加上莫颜的画工，草图们各个如梦似幻，令人一见钟情。 真想夸赞自己聪明、伶俐、有才华。 莫颜仔细收拾好这二十多张草图，准备明天去星茶小店——之所以下午不去，是因为王承佑说，他不把星辰的治愈方案列出来困死家里算了，他厌倦了星辰没遮没拦的个性。 也不知道星辰什么时候又做了什么事，惹得王承佑半夜11点发消息给她，咬牙切齿表决心。 明天到星茶小店，举行公投，请大家从中选出最爱，从而定下饮品店的设计主题，而后，她好根据墙面尺寸，进一步细化设计。emmm，听说开工之前需要去物业办理开工手续，这件事可以分配给章哥…… 莫颜大致盘算着做事的步骤，将书桌收拾干净。 心情大好的她，拨通乔伊的电话。 因为偷窥到王承佑只穿小内内的躯体而不胜娇羞，一口气逃回房间的那一晚，乔伊抱怨个不停，当时，她为了转移乔伊的注意力，主动询问乔伊，王者风最近怎么样。 乔伊果然被带歪，只见她眸光一闪，嘴角含笑。 “谁知道他！应该挺适应的吧，毕竟是从小就出国的人。米国的人文和餐饮，对他来说都不是障碍。” “莫颜，你知道吗？他班上的徐清莱，竟然跟他就读于同一个城市，当然，读的是不同的学校。听说是所一般的州立大学，但不管怎么说，未来4年，甚至5年，6年，他们将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乔伊的脸上，已经赤裸表现出柠檬精飘过的痕迹。 莫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乔伊。 “莫颜，知道吗？徐清莱竟然喜欢者风、喜欢到自己跑到者风家，向者风妈妈介绍自己！” 莫颜终于有话可插了，煽风点火道：“祝阿姨一个人在家，是挺寂寞的，她们凑个伴也挺好。” “祝阿姨？你认识者风妈妈？”乔伊吃惊。 “嗯，认识。”要向乔伊说明认识的过程，必然要带出妈妈不甚光辉的历史。所以，莫颜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乔伊脸上忽然堆出笑来，慢慢挪到了莫颜的身旁，挑着眉毛向莫颜贱兮兮地笑：“好好奇哦！那么优秀的者风，是什么样的妈妈培养出来的？” 莫颜通过面前的镜子，轻易看到身后乔伊脸上的神采飞扬，哪里还不明白她的心思。 ”乔伊，你不会喜欢王者风吧？”莫颜转过身，大喊。 “怎么可能！哈，哈哈。”乔伊一口否定，同时附上怎么听怎么假的笑声。 “本来我还想带你见祝阿姨呢，输什么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既然你不喜欢者风，那就算了。”莫颜逗乔伊。 乔伊眼珠转都不转，理由信手拈来。要不怎么说她是学霸呢。只见她正义凛然：“你现在又不上班，与者风又是校友，作为小辈，拜访一下孤单的长辈，难道不是本分？” 莫颜笑而不语。 她倒要看看乔伊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莫颜啊，我坦白跟你说吧，者风比我聪明不了多少，又长在单亲家庭，心里还有一个大黑洞，我要不是见他可怜，才不稀罕陪你去看望他遗留在国内的老母亲呢。” “等等，”莫颜笑起来，“谁答应去看他妈妈了？谁又答应带着你去看他妈妈了？” 乔伊咯咯笑起来：“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口是心非的样子了，譬如现在。” 莫颜算是扯不清了。 既然上午高效、完美地搞定工作，下午，她不妨带着乔伊，圆一圆乔伊的心愿。拜访祝阿姨倒在其次，主要是，可以握个乔伊的把柄在手上，以后她调侃不过她的时候，就把把柄拿出来嘲她。 主意打定，给乔伊打电话，乔伊像是早已掐准莫颜会来电，当即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出了门，莫颜才懊悔不已！ 她干嘛不睡个午觉后再给乔伊打电话。在东北呆3天，她都忘了故乡的夏日中午有多躁热！ 莫颜给乔伊发消息：“我们撤回去，下午3点之后再约吧？” 乔伊秒回：“别呀！我叫辆车，把你接上。” 莫颜笑了笑，没再回。 她知道王者风的魅力，她曾经一头扎进去，数年不愿出来。要不是王承佑在身后死拖硬拽，说不定她现在还情迷者风呢。 一旦退出迷妹的身份，如今，她再看者风，果然看出他是个有性格缺陷的人——但，谁又没有呢！ 可仔细再想，若她拥有祝阿姨那样的妈妈，她也会对生活不满意吧？她也会压抑到能逃多快逃多快，赶紧借口学业逃离祝阿姨身边吧？ 这么一想之后，反而觉得者风有些可怜，替乔伊搭桥的想法便真切许多。 乔伊与者风有共同话题，同样都是学霸的他们俩，说起话来心有灵犀，可以用词组能取代句子，无障碍交流。 等乔伊乘坐的出租车接上莫颜的时候，莫颜笑颜如花，一点不见不耐烦。她告诉乔伊，已经提前电话过祝阿姨了，祝阿姨表示欢迎。 王者风家住一个二十年前开发的商品房小区里。小区在当年应该属于高端楼房，至今仍可见蜿蜒小河、粗大香樟树，绿意盎然。 俩人商量着在楼下的水果店买了时令水果，乔伊特别憨直地选了一个大西瓜。抱着花了快100块钱买来的水果，俩人循着地址，按响了门铃。 “来啦，来啦。”清脆微甜的女声在门内响起。 莫颜瞬间脸色有些难堪。 乔伊还一脸期待，她哪里想得到，跑过来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徐清莱！ 徐清莱穿着宽松居家裙，脚下踩着的凉拖。凉拖粉嫩粉嫩，无比合脚，一看就是准门为她准备的。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神色，比往日呈现的优越感更令人接受无能。 乔伊从头打量到脚，心里犹如十月里一场瓢泼大雨落过，透心凉。 第261章 两度冤家路窄 莫颜有些尴尬，她打电话给祝阿姨说要拜访她时，问过是否方便的。祝阿姨一口答应，说方便，她才带乔伊来的。 没成想，竟然碰到到最大的不方便因素。 “快进来，别客气。”小女主人都不会比徐清莱更花哨。 祝阿姨从客厅走出来，笑笑地接待她们。 “这位是——”祝阿姨向莫颜询问乔伊。 “她呀，”徐清莱抢着答，“是众多暗恋我们者风的女孩子中的一个，叫乔伊。乔伊，我说的没错吧？” 莫颜这下尴尬大了，她带乔伊来的确存有私心，但绝不至于为了让乔伊受辱。 “你弄错了呢，”莫颜含笑开口，“是者风一直对我们乔伊另眼相待，而我们乔伊始终凡心未动。清莱，你知道棋逢对手吗？对者风来说，乔伊就是那个在智商上棋逢对手的存在！” 徐清莱不悦起来。她成绩不好，是硬伤，因此格外讨厌别人说智商。 祝阿姨一看徐清莱不开心了，马上撇了撇嘴，对着莫颜说道：“你这丫头，向来毛躁，嘴又没遮没拦。者风的事情我还不知道？轮得到你替者风宣言？我们家者风啊，向来只喜欢一个人的。”说完，她瞟了瞟徐清莱。 言外之意，喜欢的就是徐清莱喽。 乔伊悄悄拉了拉莫颜，脸上的笑容早已僵掉：“行啦，你不是说那事挺急，路过看看就走吗？” 哪有什么“那事”！ 虽然事不关己的斗嘴其乐无穷，但乔伊想走，莫颜没有理由留下，于是顺坡下驴道再见。两人急急乘兴而来，匆匆败兴而归。 “我也没爱上他，只是3年来考试排名总连在一起，难免就关注得多一些。等开学有了新同学，有了新的竞争对手，自然会把他忘记。”出了祝阿姨家门，乔伊强作淡然，对莫颜解释道。 莫颜注意到，她用的是“爱”，而不是“喜欢”。 每个女声都天然喜欢比自己强大的男生吧。 乔伊3年来，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排名在王者风之下，她的不甘，化作崇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虽然最后在高考中，乔伊得以一雪前耻，但她知道，那是因为王者风大学已定，懒得全力应对的缘故。他的智商，永远碾轧她的，对于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莫颜知道失恋是没有办法用语言安慰的。 她默默撑着小遮阳伞，努力把俩人都遮进去。 俩人漫无目地向前走了一会，很快，炽热的太阳烤干了她们的矫情。乔伊跳着脚叫起来：妈耶，地面都晒得能煎鸡蛋了！不行，必须吃点冷饮降降温。 于是，化失落为食欲的决心，同时出现在俩人的心里。 去了就近的海外滩商业中心，坏心情兑换卡路里的行动，放纵开始了。 走在众多可选美食中，莫颜眉飞色舞，向乔伊讲述，几天前，她像现在这样跟王承佑、星辰他们逛街，逛着逛着，遇到了抽奖，随便一抽，抽中了特别幸运奖，中到了长白山的旅游机票和酒店。原来，那一切，都是王承佑安排下的。哈哈哈…… 笑完才觉得自己竟然在失恋狗面前撒糖哎。 莫颜笑了一半的哈哈声，强行掐断。 “我说呢，都毕业旅行过了，又7月中入暑了，怎么还有人提旅游。而且效率超高，当天提议，当天甩出20多条线路。现在看，原来是预谋的，之所以给那么多选择，是怕大家不动心。” “还有，我为什么同意长白山旅游？是因为我家信封里塞了本东北旅游景点集锦的画报，我刚看过画报。我以为那是随机广告，正如宜家也会邮寄这种画报一样。现在想来，也是预谋的一部分。” 乔伊不愧是学霸，蛛丝马迹都被她捋了出来。 “细思极恐！我以为的自由选择，竟然是他掌控下的必然选择。啧，他智商的余商，都抵过你的全部智商了。跟这样的人恋爱，你不害怕吗？” 莫颜愕然：“怕，怕什么？” “他爱你时还好，他不爱你时，只怕你会死得很惨。” “死得很惨？” “永远不要和不在同一智商层的人谈恋爱！还记得狼教授的故事吗？” 嗯，那个著名的结过六次婚的狼教授！ 细节莫颜记不清楚，但大致的故事还是知道的。好像是狼教授在第六任婚期内出轨，为向小三表爱意，狼教授出手大方地毫赠她魔都2套房。 魔都的房哎，据说动则几百上千万。 然鹅，好景不长，狼教授的爱意去了。不爱的男人，冷静冷酷地通过法律手段，不仅将之前赠给小三的房款要了回来，还让小三倒负900万的债！ “嘶。”莫颜倒吸一口冷气。“他，不会……” 语气并没有内容那么肯定。 “他现在肯定是不会啊，也许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也不会。但是，假如你们修成正果，结了婚，有了孩子，日子日复一日地过，总会有厌倦的时候。那时候，你就知道智商高的厉害了……唔，还好他不学医。” 莫颜险些没抓住最后一句话的言外之意。 蓦然领悟到乔伊是在说，王承佑若学医，肢解她的可能都有，令她不禁汗毛炸立，后背发冷。 “你，你一定是在妒嫉我。你个失恋的女人！”呆在原地忘了走路的莫颜，终于回味过来。 乔伊回头，调皮地挤眼：“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幸福给我看！” 莫颜握起拳头：“哼，你等着瞧吧。” 海外滩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建筑群，层层都有很宽的走廊，餐饮可以做外摆，行人可以晒太阳。莫颜和乔伊翘着脚坐在廊下的遮荫处，吃乔伊请客的哈根达斯。 “谢谢你请我吃这么贵的冰淇淋。” 乔伊没有回答，而是拿胳膊肘碰莫颜：“那边有个大叔，一直在看往我们这边看。猜他是在看我，还是看你？” 莫颜顺着乔伊手指的方向看，差点咳嗽起来。冤家路窄，怎么大中午的出来逛个街，都能偶遇文豪！ “你认识他？” 第262章 给三脚猫当小白鼠 清了清嗓子，收敛起过度表达的惊讶，莫颜正色回：“那是我上上个实习单位的老板。” 乔伊咂巴着嘴，来回打量莫颜：“你行啊。难怪找了个对口的实习单位不做，要去当收银员。原来是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故事。快说给我听。” 莫颜见躲不过，就拉出兮兮的故事当挡箭牌。 “你的新邻居小孩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也太八点档了！”乔伊跺着脚叫起来。 莫颜拼命“嘘”乔伊快闭嘴。 乔伊的背后，文豪已经迈步越走越近了。 在别人都坦胸露背的夏天，有本事穿得整整齐齐，也算是一种自律吧。长身玉立，一身雅白亚麻夏款西服的文豪，很快走到她们这一桌。 勾唇一笑，他先向乔伊点点头，然后朝向莫颜：“我过来，是因为我想问问你茶水店设计得怎么样了？”这对自我感觉良好的莫颜来说，是个致命诱惑。 卡福卡里，正装着20多张不同主题的草图。 “要不，给你看一眼？” 文豪当即点头，看上去是真的对稿子而非对人感兴趣。 将一叠底稿铺在黑色的小圆桌面上，文豪当即认真看起来，连带乔伊也浏览起来。 “绘画功底不错。”文豪赞叹。 感觉就像夸别人写毛笔字，“写得真黑”。 莫颜不由嘟起嘴巴：“哪里不好？” 文豪三下五除二，收起了二十几张中的绝大多数，边收边道：“稿子在质量，不在数量。当你做设计的时候，并非单纯展示你的想像力，而是要将店主的性格揉合进去。譬如，这些过于前卫、过去可爱的，并不适合那位清爽又大气的星茶店主。” 文豪又摊开余下的三四张：“刚开始做设计的时候，满心热情，喜欢做加法。久了你就知道，加法好做减法难。less is more（少就是多）。依照这个标准，这几张简洁偏中性风的，装修出来，或许更耐看。” 莫颜有些汗颜。文豪挑出来的那几张，恰巧是她“预热”的作品。 “前期设计只是装修的一小部分。后面还要联合许多工种，做主体拆改、水电改造、贴砖、刷墙、热水器安装、吊顶、橱柜、地板、灯具安装等一系列活动。 实操一家小店是一个很好的练手机会。我后来又想了想，等着你主动找我或找你师傅的可能性不大，希望我能有荣幸，可以时不时过问一下你的进程。” 文豪说得那么谦虚，全程又只谈工作不谈感情，令莫颜无从拒绝。 再说，文豪的提纲挈领，确实让她有茅塞顿开之感。如果设计星茶小店她是认真的，确实没有理由拒绝文豪这位资深前辈。 选稿的事情刚告一段落，文豪就抬腕看一下腕表，笑了笑：“今天不巧，我下午还有事，先行告退。” 莫颜本还担心他赖着不走呢。 过来的时候落落大方不犹豫，离开的时候果断而不迟疑。 这样洋溢着成熟男性气质的做派，不仅令莫颜心生好感，连挑剔的乔伊，都忍不住替莫颜惋惜：“可惜你有王承佑了，不然倒可以跟他开展一段恋情。绝对让你倍感享受。” “什么呀！”莫颜嗔怪。瞧学霸的用词——享受。 “我在夸他彬彬有礼、周全细致呢。你以为我指什么？哦，要不是你脸红，我都忽略了大叔正年轻力壮……” 莫颜索性转过脸，不看乔伊。以前忙着读书没发现，乔伊其实也是个人来疯呢。 话说王承佑。 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尚在海盗船上酣睡的他，眼珠正快速转动。按照心理学家的说法，他这是在做梦呢。 终于，转动的眼珠停了下来，睫毛翘了几翘，王承佑睁开了眼睛。 眸光露着欣喜。 摸到床头的电话，他还未起床，先打一个电话。 “星辰！你一定想不到，梦给了我启示。我有了！” 不管是王承佑，还是星辰，都没有留意句子具有歧义。电话那头，星辰比王承佑还激动：“一个疗程多少天？什么时候能见效果？” 王承佑大手一挥：“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理感觉。你漂浮的、不耐烦的感觉，是否能被沉下去、生根、长出责任感等取代。” 星辰两手抓住头发，闭着眼睛，也许，只有胸口剧烈的起伏，才能暴露他此刻内心的激动。 他，颓废够了！ “你什么时候来星茶？” “莫颜今天会去星茶，你跟我另约见面的地方。” 上午十点，在一家星巴克咖啡店的角落里，星辰终于等来了王承佑。之前，王承佑拒绝跟他讨论他的情况。如今，见王承佑开戒，他立刻化身好奇宝宝。 “我的情况，是患了抑郁症吗？” “不，抑郁的相反，不是开心，而是没有活力。而你只是过得不开心，算不上没有活力。” “我心里没有活力呢。什么都懒得做。” “可你不是还跟踪莫颜？还做双面间谍？还去酒吧驻唱捞金？” “呃……”星辰词穷。好吧，原来袖袖跳楼之后，他弄丢了他的开心。他大概觉得自己不配再笑，否则就是对袖袖的背叛。 “通过我五六天的大量阅读资料文献，我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你且听一下。” 星辰赶紧竖起耳朵。 王承佑说，他找了许多抑郁症的权威学术论文，发现星辰的状态并不是身患抑郁症。他只是无法解脱，没法安放他的心灵。他是被愧疚压制住了。 接着，王承佑又说，他找了很多跟“搭建幸福人生”有关的演讲、文献、专注，最后决定抛开“幸福”、“快乐”这种关键词，星辰的人生，不必以“幸福快乐”去定义，只要过得有“意义”就好。 这样，否定了抑郁，排除了幸福，全力寻找如何让人生“有意义”。又花了2天，他一目十行浏览了几十万字的资料后，陷入茫然。 梦里，他忽然灵光一闪：他不必做开拓性的东西，他只需要找一个好理论，实践它就行。 这个结论一出，他立刻从脑海中调出自己曾听过得一场“如何使人生有意义”的知名演讲。 王承佑刚把来龙去脉讲完，星辰的兴奋便渐渐被疑心取代。 第263章 我会始终跟你在一起 “你只查了五六天的资料？” 星辰特意将“五六天”咬得很重。 “那不是重点。”王承佑回。 “当然是重点！我可不想给三脚猫当小白鼠，那还不得被你玩死？” “重点是，我不会给你开药！” 这个提议，还真是……特别具吸引力。 星辰曾说过，他的奶奶，一辈子辛苦操劳，导致暮年时身患多种疾病，一餐要吃一大把药。那些便宜的、将功效吹嘘到极致的、花花绿绿的胶囊、药片，被奶奶拢在手心，有小星辰一个拳头大。 “我得吃药啊，我得活着，我得照顾我家崽。” 奶奶看着小星辰，含笑将药分批放入口中。而后，她出门给小星辰买早餐包子，被一个宿醉清晨归家的人撞死。 星辰无比惧怕吃药，恐怕跟奶奶去世后，过的那几天孤儿生活有关。为数不多的旁系亲戚忙着索要赔偿，他们一直谣言，说星辰的爸妈在外面从事不正当职业，早已赚满金山银山。之所以迟迟不带星辰走，是因为漂亮的星辰还没有长大。 在他们的逻辑里，反正星辰的爸妈有的是钱，自然不屑于要索赔来的钱，所以他们一起努把力，把索赔要多些，他们也好多分些。 他们激动着他们的激动，完全忘记简陋筒子房里，小星辰饿得真啃自己的衣角。 那种饿，那种胃好像把自己的内脏消化掉的痛楚，无处发泄，化成了对药物的恐惧。幼小的他大概觉得，奶奶不吞那些药，就不会反应迟钝，就不会被车子撞上。奶奶活着，他也就不会忍饥挨饿、担惊受怕。 如今，坐在王承佑对面的星辰，顾虑在于，他听说不成熟的心理师，有本事扒开伤口，没本事缝上，让患者再度硬生生重体验痛苦，反而会加重患者的症状。 “你反正没有选择，好歹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成了呢？”王承佑劝说犹豫的星辰。 “那……试试吧。”星辰回答。 排斥心理医生，自己又没本事自我疗愈，星辰确实却没有太多选择。 “先把你的理论说给我听。”星辰道。 “我在ted上听过一场演讲，演讲人说她花了5年的时间，访谈了数百人，阅读了数千页的心理学、神经科学、及哲学。她把这些汇整起来，总结为人生‘意义的四大支柱’。瞧，我是只花了2天，但有人为此花了5年。善假于物也是本事好不好？” 星辰笑了：“别得瑟了。莫颜又不在这里。快点讲干货。” 王承佑习惯性拿出纸和笔，边说边写一些关键词。 王承佑引用那位花5年时间探索此问题的结论，过有意义的人生的四大支柱分别是归属感、目的、超然和说故事。 王承佑进一步解释，所谓“归属感”，来自相互珍惜人际关系。 第一根支柱，就让星辰心服口服。从前，他不觉得父母将他卖给造星工厂，他如孤儿般的生活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多活几年，才知道没有绳子系住的风筝，并不能拥有蓝天。 王承佑拿笔在“归属感”3字上画了一个圈，豪迈宣布，从今往后，他要时不时将莫颜的逸闻趣事透露些给星辰听。如果星辰愿意，他愿意做星辰永远的大哥。 感动么？有一点。 可总觉得感动之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满满的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即视感。好在那不是重点，毕竟王承佑真的比星辰年长。 星辰：“永远？” “永远！” “袖袖还曾跟我说过，会永远跟我在一起。”星辰伤感。 王承佑对星辰的伤感充耳不闻。他要主导话题。 “第二根人生意义的支柱是目的。找到你的目的，并不是指找到让你快乐的工作。目的的重点是你能给予什么，而不是你想要什么。正如医生的目的是治愈生病的人。家长的目的是扶养他们的孩子。” 星辰两手抱住头：“我的人生目的呢？” 王承佑道：“你的人生目的是站上舞台，用你的旷世容颜治愈别人。最好，再积累点演技，毕竟容颜会老。” 星辰垂下眼。问问他的内心，历经造星工厂的严酷岁月，支撑他走过来的，正是站在舞台中央的梦想。 “第三根人生意义的支柱是超然。超然的状态不常见，但可以有。 看星辰大海，看宇宙起源，甚至看一株超过200年的古树，你都可能获得短暂的超然。欣赏艺术，去教堂等等不一而足……对你来说，可能是全身心投入地唱一首歌。 如果你从来没有体会过，我有不少bbc宇宙起源的视频，发给你。看完之后，你会连个人生死都看淡，生活中的烦恼更是不在话下。” 星辰的神情，不知不觉渐渐变得认真起来：“这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我一个人坐在楼顶，风从脸颊吹过的时候，体验过超然。” 王承佑没有就去楼顶干什么展开支线话题，他保持主线推进：“第四根支柱是说故事。” “说故事？” “是的，你告诉你自己关于你自己的故事。即便你被事实给限制住，你仍可以编辑、诠释、再重新述说你的故事。” 为了方便星辰更好地理解，王承佑拿他从演讲中听到的事例来进一步阐释。 有位年轻人，因为踢足球而瘫痪。瘫痪后，他下意识的感受是：我从前的人生多棒啊，但，看看我现在！这样想，年轻人就容易焦虑和沮丧。 一旦他改变向自己说故事的方式：在我受伤前，我的人生没有目的，常去派对，很自私，但，受伤让我明白，我可以成为更好的人。他便实现了自我救赎。 星辰依旧拧着眉毛，他听得不是很懂。 “第4点，主要靠你自己完成，先反思、寻找出你对自己讲故事的方式，再编辑、修正它。不要着急，我们不指望一蹴而就，只要先弄明白未来努力的方向就好。” 星辰黯然：“所以，最终还是靠我自己？” 这跟他想得不一样。他没有改变自己的力量，若有，早改变了。 “我会始终跟你在一起！”王承佑向他打气。 第264章 你一定想起了什么，告诉我！ 王承佑给星辰布置了一个任务，即观察、内省出他对自己讲故事的方式。 可以从失去袖袖的事情上观察。 可以从失去奶奶的事情上观察。 也可以从自小被爸妈抛下的事情上观察。 或者，从别的给生命留下印记的事情上…… 星辰的神情，并不比来时乐观。 “别这种表情。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战友是你自己，最大的敌人也是你自己。搞不定阴暗卑微怯懦的自己，就不可能遇到更好的你自己。” 星辰垮下脸：“你在说绕口令吗？” 王承佑拍了拍星辰的肩，笑了笑，转而道：“下回再到楼顶上吹风，给我打个电话，我也想用那种方式感受超然。” 星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谈话告一段落，两个人默契地起身。 出了星巴克的门，一直走在前面两步的王承佑转过头，轻描淡写道：“酒吧化妆间的视频，章哥已经处理掉了。” 星辰头一低。到底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对于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发生被无良攻亵渎、骚扰的事情，却像是他做错了事、见不得人一般。 “等我以后成了明星，可以从你这里把章哥要走吗？我会连欣悦也一起养起来。”星辰钩住王承佑的短袖t袖口，勾得袖口都变形了。 王承佑对这一童稚行为笑出声：“你自己跟章哥说。章哥和我之间的合同在8月底结束。” 星辰点点头。 王承佑趁机道：“你要尽快解决你自己的问题，争取8月的时候回到你从前的轨道上。章哥可以跟着你缩衣节食，欣悦可不能。你也说了，章哥每个月有大宗贷款需要还，你不努力怎么行！” 星辰悄悄握起了拳头。 这一细节落在王承佑眼里，王承佑越发觉得小孩子真好哄，哄小孩子真好玩！ 对自己被人争抢的事情毫无觉知，戴着墨镜的章哥一路无语，将他们送到星茶小店。 莫颜早已在店里，为了让欣悦高兴，她点了一杯牛油果香蕉汁。这种果汁好吃是好吃，夏日喝未免味重且油腻了些。 莫颜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她正对着欣悦说着什么。王承佑他们推门进来。 “你们在讨论什么？” “她问我认不认识暗恋我的人。”欣悦快人快语道。 莫颜心一惊，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她还不打算现在就暴露。惊慌扫一眼，还好，章哥因为去停车，不在现场。 “谁会暗恋你？”星辰嘴角抽动。与其说是疑问句，不如说是感叹句。 星辰看任何女色均不够艳丽，所以，他不信见色起意，只信日久生情。没有人可以和欣悦日久生情，因为她隔天就可能把你忘记，情感清零，从头开始。除非换一种词性来理解“日”久生情。 “确实有人暗恋我，她都拍下来了。”欣悦指着莫颜。 暴露了！暴露了！莫颜只恨怎么没有提前捂上她的嘴。 “到底怎么回事？”星辰沉不住气。他可是刚刚标榜过要将欣悦养起来的男人。虽然这里的养，要用一种朴素的思想去理解。 王承佑淡然地站在莫颜身旁，偶然低头凑近，偷偷吸一口清馨的体香。在莫颜身旁，他轻易体验到超然。证据是：他对发生在身边的争论毫无好奇、充耳不闻。 倒不是迫于星辰的追问，而是欣悦自己动手抢了起来。莫颜哪里是欣悦的对手，手机马上沦为对方手中的物品。 还没来及庆幸手机有开机密码，就听星辰道：“给我，我知道她的密码。” “够了！”莫颜大叫，“给你们看就是了。” 原来，今天早晨，莫颜早早去星茶小店。到了才想起来，这种茶水店，上午10店才对外营业，店主最多9点才开门上班。 莫颜懊悔自己太兴奋，脑子里只想着让大家选图……她在星茶小店对面小广场上，喷泉旁边一堆白色石头一样的高密度胺座位上坐了下来。那是距离星茶小店最近的座位了。 换一种视角打量星茶小店也不错。她看得正投入，忽然，一个男人的身影跌入她的视线内。 此人中等个，偏瘦，穿了个连帽的短袖，帽子戴着头上……莫名熟悉！ 想起来了，这就是那天在航空主题牛排馆遇到的煎牛排师傅啊。彼时她还疑心是自己想多了，今天再看到他鬼鬼祟祟透过星茶小店的窗往里看，内心完全确定，他果然是曾经来过星茶小店的那一位。 马路对面的莫颜，果断拿起手机。哈，无图无真相的时代，手机真是好东西。 男子一直在店门口逡巡，直到9点钟，欣悦昂扬地从马路拐角出现。 男子做偶遇状，迎面与欣悦擦身而过。 两个人都没有回头，标标准准的陌生人擦肩而过。 这令对面偷偷观察的莫颜不由生疑。 见男子消失不见，而欣悦已经打开了店门。莫颜拍拍屁股，跨过马路，进了店。 不过是去洗手间洗个手的空，等她1分钟后从洗手间走出来，赫然看到店里已经来了一位顾客，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行事诡秘的男子。 莫颜二话不说，对着他咔嚓就是一张大头照。 男子脸上的温柔还未完全褪去，被莫颜抓拍下来。 等那男子换上狐疑的表情，不错目地盯着莫颜和莫颜手中的手机时，莫颜抓了抓头发，假装用手机照镜子。 男子的牛油果香蕉汁做好之后，付过钱，急匆匆离去。 “不是还没有开业吗？”莫颜问一脸淡然、全无奸情的章欣悦。 “总有一些客人喜欢拿果汁当早餐。遇上点牛油果香蕉汁的，我便顺手帮他们做了。”欣悦回答。 莫颜怀疑，根本不是“一些客人”，而是“一个客人”。可是，欣悦的记忆，是无从质问的。因为，她根本没有记忆。 莫颜迂回打探刚才那位男子的事情，欣悦一脸茫然，好似莫颜在问她连天文学家都不知道的外太空事情。莫颜不得已，便调出那张抓拍的照片。 欣悦歪着头看照片，久久注视。 “你一定想起了什么，告诉我吧。”莫颜哄骗。 第265章 下回要是再给别的男人打电话…… 可惜，欣悦的记忆，比金鱼好不了多少。 在莫颜心灰意冷的前一秒，王承佑他们推门进来。 星辰拿着莫颜的手机，盯着上面的照片。嗯哼，作为一个说要圈养欣悦的男人，他隐隐生出责任心——一定要查出此人来历！ “你从来没有见过？”莫颜问星辰。星辰摇头。 “没道理呀。我没来过多少次，但是已经撞见他2次了。”莫颜纳闷。 长吸一口馨香，带着无以言说的满足，王承佑散漫开口：“有没有可能，这个人算好了星辰和章哥不在，才出现……” 莫颜惊喜：“我刚才也想到这一点。” “所以，我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不点通啊。”王承佑投以舔狗式微笑。 “错了错了，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欣悦认真纠正。 章哥正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宠溺地揉了揉欣悦的头，赞同道：“你说的对。我家欣悦记性真好。” 章哥来了，奇怪男的事情在莫颜的眼神示意下，告一段落。 莫颜将三四张门店设计的图摊开，供大家投票。无论是星辰，还是章哥，都只匆匆看一眼，然后潇洒地一耸肩，表示无所谓。 气死个人惹。她花了大功夫，而他们竟然说无所谓。 王承佑捧场式浏览，只有欣悦最认真。欣悦指着其中一个蜂巢主题的：“我喜欢这一张，做好的之后在门口再挂两只大蜜蜂，是不是表示果汁很甜很好喝？” 王承佑偷偷观察过莫颜的表情，这才表态：“高见！真乃高见！” 莫颜点头赞同：“是哦。到时候可以外摆两把高脚凳子，凳子上放着明黄色的坐垫，跟蜂巢、蜜蜂做个颜色呼应。” 王承佑赞得更起劲了：“真是棒极了！我仿佛看到了那种清新又醒目的画面！” 章哥和星辰揣手齐齐看向王承佑。一些面相气宇轩昂的人呐，当起舔狗……不忍目睹。 “yes！设计主题确认，接下来，要破土动工了！”莫颜欢心宣布。 “你就是总工程师，尽管吩咐我们吧。”王承佑秒接。 章哥和星辰：“……”舔狗啊，当心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既然被冠上了总工程师的高帽子，莫颜自然要多费点心。下决心大干一把！ 然鹅，才刚撸着袖子下完决心，就遇到了施工前先去哪里审批登记之尴尬难题？莫颜两眼茫然。 好在可以问度娘。 只是度娘比较分裂。 有时说去物业申报即可，有时说向建设行政主管部门办理报建手续，并领取施工许可证，方可以开工建设；有时说只需要交审批表格的工本费，有时说还要交占用人行道的费用……不一而足。令莫颜看完一个头两个大。 烦不胜烦地搜了20分钟，抬头四望，王承佑正和星辰正促膝谈心，章哥去了别处，欣悦在实验多少个菠萝条能正好出一杯菠萝汁……莫颜灵机一动，偷偷摸摸钻进卫生间，压低声音给文豪打电话。 电话才播出，就已经被文豪接听。 “是想问我施工的事情吗？”文豪的声音稳妥地传过来。 “啊，emmm，其实是更早的一步……” 文豪轻声笑起来，对她说稍等，不要挂电话，他马上详细跟她说说。然后，模糊听见文豪对什么人说会请继续开，他有事离开一下。 原来他正在开会。 “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我在不在都一样。”文豪先于她的道歉，爽朗说道。 莫颜能说什么？唯有嘿嘿笑笑。 文豪告诉她，就他们星茶的狭窄门面来看，连城建部都不需要报，直接带着装修图纸报所属物业。如果不动变动承重墙，内装部分不需要报，直接申请门头招牌更改，缴纳表格工本费及占用人行道费就好。 “消防方面呢？”好歹，莫颜也是在室内设计工作室呆过的人，问问题的水平绝对高于门外汉。 “300平方米以下的装修工程不需要消防备案。对了，你去门店所属物业打装修报告时，要带全房屋原始结构图、墙体改造图和水电图。” 莫颜有些傻眼。 “你画的那些图，是方案图纸，用来表达你想呈现的效果；施工图则是把你的方案图纸细化，在建筑结构、水暖、电气等专业方面，全方位深化你的方案图，使施工队看到了就知道该怎么做。 好的施工图可以保证方案图的还原度。饮品店面积太小，正儿八经请施工图公司出图，不划算。如果你信任我的水平，把数据传给我。我帮你出施工图。” 莫颜有些犹豫。 “工钱嘛，按市场价的八折算吧。” 文豪最后追加的这句，彻底打消了莫颜的犹豫：“好。稍后给你拍照片、传数据和我的设计方案图。” 怀着小小的成就感，莫颜含笑打开卫生间的门。一推门，赫然看到王承佑的胸。抬头，望见他没来及收藏的深沉表情。 莫颜忽然明白过来，这家伙一定不是刚刚到门口！ 她等着他问她，问她当才躲卫生间跟谁通话。 不过，王承佑并不像开口要问的样子。 他只是抬起手……莫颜忍不住一缩脖子，以为他又要敲“空格键”，还好，他只是抬手推她身后的门，而后，笑笑地说道：“人有三急。见笑见笑。” 莫颜让过身子，王承佑侧身挤过，“啪”，关上了卫生间的房门。 关于出卫生间时猛然看到的他深沉的表情，也许是她做贼心虚吧。 星辰拉住莫颜的手，一口气拉到离卫生间最远的地方，天使面孔愣是被他笑出贱兮兮的感觉：“我们俩在偷偷打赌，我赌你背着我们在跟一个男人通电话。你我联手，敲地主家的傻儿子一笔，好不好？” 莫颜脸色挣得通红。她刚想解释，是个男人不错，但完全是在谈公事。 没想到，星辰拍着大腿狂笑起来：“诈你玩呢。谁无聊打这种赌！” 莫颜冷脸，无声瞪着星辰，心里默默念：送你一把刀、再一把刀、又一把刀…… 星辰笑够了，冷不丁两手挤住了莫颜的脸。 第266章 拍丑照和看新房 两手挤住了莫颜的脸，毫无怜香惜玉地挤到变形。 莫颜要挣，挣不脱，两手徒劳地抓住星辰的手腕，连话也说不出来。 星辰利用身高优势，俯瞰着她的眼睛：“给别的男人打电话，要当着人的面、光明正大地打。下回记住了吗？” “咳。”身后传来轻微的清嗓子声。 星辰马上笑得灿若繁花，他改为揉搓莫颜的脸：“q弹q弹的。” 星辰松了手，莫颜一朝被他吓，自发要远离。连身都来不及转，莫颜倒退着逃离，不期然撞进一个怀里。硬硬的怀抱，包着一层微软弹力。 “哇呜呜。” 熟悉的嗅觉传入鼻孔，她知道，那个胸膛属于王承佑。抱住王承佑的腰，莫颜哇哇哭叫起来。 “他欺负我！” 王承佑柔声哄道：“好了，好了，我帮你出气。” 莫颜这才松开手，不再假哭。她转身对着星辰，嚣张道：“不许再拿手挤我的脸！” 王承佑撑腰：“听到了没？” “唔，听到了。” “记住了没？” “唔，记住了。” 王承佑又朝向莫颜：“消气了吗？” “暂且算吧。”莫颜嘟着嘴巴回。 一直表现很乖很合作的星辰，忽然歪着头看王承佑，一脸纯真地问：“我说，你为什么手插裤子里，而且站也站不直？你哪里不舒服吗？” 星辰的话令大家不约而同往王承佑腹裆处看，刚才还是温和派的王承佑，此刻已经变成了野兽派。哼，都是走过第二次发育期的人，他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手插在口袋里？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眼见王承佑大步流星朝他走过来，星茶马上跳上桌子，顺便再拎一把椅子。 莫颜扭过微微发热的脸，不再参与其中。看来，不能随便抱男生…… 欣悦两手托腮，从柜台处看汤姆和杰瑞一般的那俩人。傲娇道：“给你们2分钟解决你们的问题，不然，就轮到我上场了。” 不管是莫颜，还是另外两个男生，都没把欣悦的话当回事。 转眼2分钟到了，那俩人还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看上去势均力敌，短期分不出胜负。欣悦温温柔柔地从操作台背后走出来，慢条斯理走向墙角的两个人。 身高并不占优势的她踮起脚尖，从从容容自王承佑背后勾住他的脖子，王承佑要反抗，发现欣悦一只脚别在他两腿中间，他才一动，欣悦就发力别他的腿，接着，他重心开始不稳，而脖子还卡在欣悦的臂弯……只好乖乖投降。 对付王承佑，简直是举手之劳。 只见欣悦丝毫不带停顿，纤细的手稳准地抓住星辰乱挥舞的椅子腿，抽手一拉，星辰惨叫着，带着椅子倾倒下来。欣悦不慌不忙，轻轻列开身，让椅子过去，再准确抓住哇哇惊叫的星辰，拎着他的领子，将他从桌子上拖拽下来。 莫颜才一个转身的空儿，就见欣悦一只胳膊卡住王承佑，迫使他不得不倒弓起腰适应欣悦的身高；另一只手抓兔子一样抓住星辰的脖子，哪怕他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也不管。星辰虽瘦，身高却高，怎么也有60公斤，欣悦拖他，像拖个大号毛绒玩具……最秒的是欣悦的表情——没表情。 莫颜大叫起来，“帅呆了！别动，我帮你们拍照！” “不——” “不要——” 王承佑和星辰激烈拒绝，然而，欣悦只需要再收紧一点力气，他们就没了声音。 “咔嚓”、“咔嚓”。莫颜一口气拍了无数张。 章哥推门看见这一幕，马上又退到门外，对着白花花的阳光，嘿嘿笑起来。 又过了5分钟，估计屋内的闹剧告一段落，章哥才有重新进门。 “卧槽！章哥你妹妹是个隐藏系的大力娇娃啊。”王承佑委屈万分道。莫颜拍的那些照片，他哄不过来，又不敢硬抢。 星辰摆弄着刚才被欣悦抓过的领口，人意外地平静，脸上露出谜之微笑：“我赚大发了。买一赠一。” 闹腾一阵之后，临近中午，王承佑因为必须回家吃午饭，大家各自回家，各找各妈。 莫颜到家后把星茶的相关数据，图拼和蜂巢主题设计图邮件给文豪，自不必说。 终于，终于等到轮休这一天。 莫洁莲两眼放光，抓住女儿莫颜的胳膊：“走！我们今天去看新房子去！” 就是那套兮兮妈妈带着文豪爸爸前来致谢，相赠的那套118平方米的公寓房。 文豪爸爸做事很到位，房子是以捐赠的形式更换的房产证，带来的律师请莫洁莲在他准备好的委托书上签字，全程没有麻烦莫洁莲出门，三天之后，大红房产证送到了正上班的莫洁莲手上。 莫洁莲偷偷查过，正常办过户，怎么也得二十来天。看来有钱人自有有钱人的捷径。 摸着哑光的大红本，莫洁莲内心感慨万千。有些人为了房子倾尽全家之力，而有些人赠房就像送糖果……店长看到了莫洁莲手上的大红本，满脸都是羡慕嫉妒恨。 “这个小区我知道！是个高端公寓房小区！我结婚的时候想买那里的房，可惜太贵了。” 莫洁莲便如贵妇般昂起她的脖子。那一天，她显得气质超群，温婉迷人。 轮休这天，摇晃着手中的一大串钥匙，莫洁莲以不容反驳的姿态向女儿发出召唤。 “妈妈，我最后问你一遍，收下这豪礼，你心安吗？”莫颜问莫洁莲。 “安！收文豪妈妈送的房子我可能心不安，因为我知道她有所图。收这套我心安，因为它是谢礼！感谢的是我们过去做的事情。” 莫颜露出笑容。妈妈还没有财迷心窍。 母女俩换好出门衣服，在夏日明晃晃的阳光中，朝房产证上的地址进发！ 莫洁莲膨胀起来，非要打车：“女儿，生活，有时候需要一点仪式感。就好比去看新房子，需要身心舒爽。我看我们就别站在太阳底下晒出一身油、再挤公交挤出一身臭汗了吧。” 莫颜笑着答应。莫洁莲差点高兴得蹦起来。莫颜都有母女身份颠倒之感。 出租车停在莫洁莲所报的地址。 是一个新小区。透过黑色的金属栅栏墙，可以看到小区内绿植葳蕤，生机勃勃。 第267章 我想让她永远住下去 小区门口的年轻保安穿着浅绿色制服，系着宽腰带，笔挺地站在遮阳伞下。 莫洁莲母女走到小区门口时，不提防门卫“唰”地敬了个礼，吓得莫洁莲当即掏出房产证：“我们是业主！” 受保安指引，莫洁莲和莫颜找到了e幢。乘坐安静又快速的电梯，俩人直抵第30层。3号房门左手直走就是。 莫洁莲拿钥匙的手激动得有些抖。 莫颜左顾右看：“30层哦，不会有两个电梯都坏的那一天吧。” “就当免费健身房喽。”莫洁莲开怀道。 房门打开，母女二人同时惊呼一声：“哇－哦！” 感觉比看到欣悦一手擒一男还帅！ 进门是安置了鞋柜的玄关，向前是南北通透的客厅与餐厅。客厅的左右手是2间朝南卧室；餐厅的左右手是厨房和书房。卫生间，夹在其中一间卧室与书房之间。 整体结构紧凑，又开朗通透。 最棒的是，家具齐全！！简约现代派的硬装，配上性冷淡风的北欧家居，实用又上镜。莫洁莲这儿摸摸，那儿瞧瞧，话都顾不上说，怎么看怎么爱不释眼。 “我爱上了这里！今晚就想睡这里！怎么办？”莫洁莲用“尿急”的姿势冲莫颜大喊。那时候，莫颜正趴在30层的阳台上往下看。轿车像小玩具车一样大小。 莫颜回头：“那也得有寝具。” 莫洁莲冲进卧室，又冲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条空调被：“妈耶，真的有哦。这房子里怕不是住着个田螺姑娘吧？” 莫颜从阳台走回客厅，轻轻坐在有木扶手的黑色漆皮沙发上，昂头对妈妈道：“给兮兮妈妈打个电话吧。” 莫洁莲点头不止，说收了这么贵重又可心的礼物，是应该道个谢。电话里说说都显得没有诚意，她准备约个时间，约个地点，亲自道谢！ 电话拨通——好像电话里也住了一位田螺姑娘一样——兮兮妈妈说，她想跟莫洁莲见个面，如果方便，她现在就到新房子里来。 莫洁莲自然是方便的。 半个小时后，新房子的门铃响了。莫洁莲跑去按开锁，乐得直叫：“可视门铃哎，感觉生活上了好几个台阶，直接从脱贫奔到了小康！” 莫颜跟着笑。 一开始，她是拘谨、捎带排斥的，可一看到房子，立刻就爱上了这里的清静与精雅。 很快，第二道门铃响了。 莫洁莲去开门，兮兮妈妈走了进来。 “兮兮没来？”莫颜探头。兮兮妈妈身后空无一人。 “想过来说说话，就没有带她来。”兮兮妈妈回。 莫颜这才将视线移到兮兮妈妈身上。不看不打紧，一看下一跳。才短短十来天，兮兮妈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致漂亮的衣服自不待说，仅说容貌。头发黝亮，梳得整齐，肌肤微微泛光，一看就补水很到位。 不光看起来溜光水滑，神情也透着一股子从容劲，一丝也寻不到当初带着兮兮逃难的囧样。 “你真美！”莫洁莲围着兮兮妈妈上下看，“像变了个人似的。” 兮兮妈妈竟然羞红了脸：“姐姐，别打趣我了。” 兮兮妈妈拉莫洁莲坐到了餐桌旁的餐椅上，来回转头问莫颜和莫洁莲：“家装还满意吗？东西是我选的。就怕我这个老美术生的审美，不及新美术生。” 原来，这套房是开发商送精装修的新房，硬件齐全。兮兮妈妈张罗了好几天，才将软的部分配齐。她本就心细，又本着报恩的想法，不光床、沙发、餐桌之类的大件配上，连床上用品、卫浴间用品、乃至拖鞋都配个齐全。 反正，汤总说了，钱不是问题。既然要感谢，就感谢到位。 当然，最后一句话是对兮兮妈妈说的。他的意思是说，既然要感谢，就将心中感谢倾巢表达出来，一次性还清人情。 兮兮妈妈住在汤俯，很快通过汤俯日耗上的奢华，明白过来，汤总说钱不是问题，就真的不是问题。既然钱不是问题，她便本着她的心意，将这个家布置得整整齐齐，才向莫洁莲交上钥匙。 听莫洁莲和莫颜赞不绝口，兮兮妈妈放下心来。 “我今天来，其实是心中有件难以下判断的事情，想问问姐姐我该怎么办……” 兮兮妈妈坐在餐桌旁，娓娓讲述起来。 回到那天文豪一车将兮兮妈妈、兮兮和莫颜带进汤俯的时光。 莫颜跟着文豪走之后，管家离开客房，两个孩子留在了客房房间。 兮兮妈妈由着两个孩子在一块玩，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等她从卫生间走出来，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她难免要出客房的门寻找。出门，站在可上可下的楼梯口，她不知道该上还是该下。 想到小孩子淘气，兴许喜欢向上爬。于是，她朝楼上走去。 视线才从楼梯上露出，一个阔大得不像话，目测能装几十个人的超级大客厅里，超级大的环形沙发上，孤零零坐着一个人。那人目光矍铄，眉毛乌黑翘起好似扫把，端直的后背好不精神！嘴角却是向下撇的。 兮兮妈妈一秒看懂了他的孤独。 她站在楼梯上，露出半个身子，望向他。 他坐在大半环沙发的中央，望着她。 时间失去丈量的意义。明明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却又好像是在交流。直到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近，兮兮妈妈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僭越了。 那位目测有点年纪的男士，应该就是汤俯正宗的男主人了。 兮兮妈妈回过神，错开视线，微微低下头，歉意地开口：“对不起，冒昧了。” 正说着话，两个孩子手牵手出现了，他们从兮兮妈妈腿边擦过，向汤总身边跑去。 小文杰十分自在，扑到汤总怀里——想来惯常这样撒娇的，不然不会做得这么行云流水，指着站在一步开外的兮兮说道：“这是我的新朋友，她就住在我们家。我想让她永远住下去，好不好？” 小文杰哪里知道，兮兮必然是永远住下去的。 汤总温和地点头，朝兮兮伸出手。 第268章 去他的 “别人 ”吧 兮兮却转身跑了。 她跑到妈妈身边，伸手抱住了妈妈，怯怯地回头看那对不知道是父子还是爷孙的俩人。兮兮妈妈赶紧道歉：“对不起，兮兮可能需要点时间。” “没关系。”汤总回。声音深沉得出于意料。 在汤俯过了一天一夜之后，又到了中午时分。兮兮妈妈尝试哄兮兮和硬挤进来的小文杰午睡，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挺意外的，门外站着汤总。虽然一身便装，却不减威严。 “对不起，我刚才在哄孩子们睡觉，开门晚了。” 汤总不置可否，迈步进来。兮兮妈妈这才发现，他是夹着一本书的。 等兮兮妈妈从后面追上来时，发现汤总已经坐在地毯上，给孩子们读起书来。或许是他不苟言笑的表情，或许是他磁性低沉的声音，挤在同一张小床上的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半小时后，汤总站了起来。 仅只是撑了一下地，干脆利落地就站了起来。 “谢谢你。不好意思了。”兮兮妈妈道谢。 “你要是方便，出来一下，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汤总道。 兮兮妈妈跟随汤总，去了隔壁间的客房。既安静，又方便听见孩子们的动静。 汤总跟兮兮妈妈说，名不正，言不顺，当前的亲子关系需要调整、挑明。兮兮妈妈附和，是应该挑明。 汤总又说，三岁多的孩子其实挺敏感，处理不好，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伤疤。君不见心理医生追溯人格障碍都爱追到三岁？兮兮妈妈又赞同，是应谨慎对待。 汤总忽然就笑了，问兮兮妈妈：“你是怕我？” “不，我是真的觉得你说得对。” “好！听好了。下面才是我真正要说的。” 汤总真正要说的，竟然是要兮兮妈妈跟他形婚。这样，两个孩子都可以喊她妈妈，又都可以喊他爸爸。血缘有真假不管，亲情可从心，走到哪里是哪里，随缘。 “形婚？”莫洁莲忍不住叫出来，“什么意思？” “兮兮妈妈的意思就是保持形式上的婚姻啦。”莫颜解释。 “对！对！表面上，我和他结婚，其实，那只是为了让兮兮的身份对外公开时，少些流言蜚语。” 莫洁莲沉默了。她懂兮兮妈妈犹豫的点了。 一旦在形式上与汤总结婚，兮兮妈妈就要守一辈子活1寡。男人可以继续风花雪月，女人却不能给男人送带颜色的帽子。 “代价有些大。”莫洁莲道。言外之意，不赞同。 莫洁莲更倾向于兮兮妈妈带着小文杰，回归到之前的家庭。虽然婆婆恶了点，但毕竟跟原配丈夫无感情问题。婆婆恶，也不过是想要孙子，如今兮兮妈妈领着孙子归来，她自然会安生。 兮兮妈妈苦笑：“姐姐说的代价，我倒是不怕。妈宝男，说是男人，跟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为了一些性1生活，我还不如去买道具，还省心。” 莫颜脸一红，终于听懂了没头没尾的“代价有些大”是指什么代价。嫩脸一红，不过，还快挺过。 “我怕的是，我若是离开，兮兮怎么办？兮兮是个女孩子。一个女孩子的短暂却激烈的成长过程，没有妈妈陪伴，也太可怜了。” 莫洁莲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兮兮妈妈叹了一口气：“我怕被人戳脊梁骨，说我是为了保住儿子的荣华富贵……” 莫洁莲轻轻抬手，覆盖在兮兮妈妈的手上：“这一年来，你经历了那么多，还没有开看吗？哪有什么别人！ 要真有，兮兮被她奶奶几次谋害的时候，别人为什么不出现戳兮兮奶奶的脊梁骨呢？你一个人担惊受怕，风吹草动都听在耳朵里，只为了保住兮兮的命，这种伟大时刻，别人怎么没有来夸你赞你？ 如果‘别人’只会说风凉话，不会扶弱济贫，去他的‘别人’吧。做你想做的，别为了‘别人’畏手畏脚！” 一番话说得兮兮妈妈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连莫颜都有些吃惊，怎么莫洁莲有变哲人的倾向？ “那我将是他的第五任妻子……你会嘲笑我吗？”兮兮妈妈擦着眼泪问莫洁莲。 一旁的莫颜直感慨，“已婚”，真是别具神奇魔力啊。妈妈莫洁莲明明没有她对兮兮妈妈好，兮兮妈妈有事时却只会想到莫洁莲。想想她俩也没有别的共同点，除了俩人都已婚。 “我怎么会嘲笑你呢。你是谁的谁，都不影响你是你啊。” 兮兮妈妈感动得又哭又笑：“那你会还拿我当朋友，我有需要时你就来帮我吗？” “傻瓜！”莫洁莲道。她伸手去揩兮兮妈妈脸上的泪水。 莫洁莲这句“傻瓜”的意思是，你都是汤俯名誉上的妻子了，还会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别傻了。不过，听在兮兮妈妈的耳朵里，却成了“那是当然啦，你个傻瓜。” 兮兮妈妈这回只笑不哭了。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不开不开我不开……”一听就是兮兮录音的铃声响起来。 是兮兮在找妈妈，管家兜不住，只好给兮兮妈妈打电话。 “我得赶紧回去了。”兮兮妈妈着急道。 “快回吧。需要颜帮你网上叫辆车吗？”莫洁莲殷勤道。 “不用。他……派了司机。”兮兮妈妈回。 兮兮妈妈走后，莫洁莲怅然若失。 “怎么？”莫颜问。 还以为她要感怀兮兮妈妈命运多舛，没想到，出口却是：“为什么我就碰不上跟总裁假婚的好事呢？真婚也行啊。我为什么就碰不到呢？” 莫颜懒得接话茬，改而问道：“妈妈，两间卧室，你睡哪间？” 这个现实问题，果然把莫洁莲从多愁善感中抽离出来。 莫洁莲挑了东边的卧室。俩人打定主意，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 “颜，这里好大哦。” “颜，以后会不会不敢一个人在家？” “颜，我们搬家了，小鲶鱼怎么办？” “颜……” 哎，莫颜幽怨地看自家妈：确信她俩灵魂里的辈份没有颠倒吗？ “颜！”莫洁莲突然大叫一声，一脸严峻。 “又怎么了？”莫颜忍着爱妈妈，声量只提高了那么一点点。 第269章 否认会不会显得太卑鄙？ “我忽然想起来，小区环境这么好，这里的物业费一定很贵吧？门口站着那么帅的保安，安保费也一定不便宜吧？啊，还有保洁费！大房子费电，天哪，好似还有地暖，这下连煤气都费了……我们不会住不起吧？” 莫颜：“……” 自从知道这套房子是兮兮妈妈一点点布置起来的之后，莫颜对这套房子的接受度大增。 在莫洁莲的坚持下，当晚睡新居。 淋浴时，发现花洒出水量好足。密集的水线，不象王家渡家里，只有寥寥几根淋漓不清的软水注，带着些许力度淋在身上，全都是幸福的味道！ 裹上备用的一深一浅两只浴袍中的一只，莫颜踢踏着凉拖去客厅西边的卧室。躺在柔软又硬挺的床上，拥着丝滑又爽凉的薄被，幸福的感觉又一次涌了出来。 连莫颜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这些美好的物质，还是因为兮兮妈妈的用心良苦，使她如此深厚浓烈地一次次感受到幸福。 在king size的床上翻来滚去，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卧室门被推开，莫洁莲踮着脚尖走进来：“颜！我太开心了！根本睡不着！” 莫颜：“……” 几乎折腾了整整一宿，莫洁莲终于感受到睡意降临，这才放过莫颜，不再一而再让她掐她，好确认一切不是梦。 盛夏的太阳开始发挥威力，照得到处亮堂堂。 e栋30楼3号人家的一间卧室里，莫洁莲母女却紧闭双眼，沉浸在黑暗王国里，睡得正酣。 星茶小店里，王承佑多次眺望窗外，仍未看到莫颜的身影。他手握电话，越来越没有耐心起来。须知，最迟到上午11点半，他就需要回家，陪妈妈米芝吃午饭。 “急成那样，为什么不干脆打电话给她呢？”星辰托着下巴，问恍若热锅上蚂蚁的王承佑。 “万一她在睡觉呢？不舍得吵醒她。” 星辰不屑：“什么万一都有可能，就是睡觉没可能。谁大中午11点钟了还在睡觉？” 王承佑“幽怨”地瞪一眼星辰：“凡是皆有可能。睡觉自然也有可能！仔细想想，你找到困扰自己内心的症结也没什么了不起，不值得吵醒我家莫颜的清梦。“ 星辰不服，不过，他不想跟眼前的人争辩。 眼前的人，简直就是他的再造恩人！ 头一天，他躺在星茶小店仅有床垫没有床的床上，两眼望向虚空，怎么努力，都觉得脑子里乱糟糟，根本理不出自己对自己讲故事的方式。 当他发现他父母借口挣钱而抛弃他时，他是怎么向自己解读这一件事件的？鬼才知道！那时候他才两三岁，恐怕连长时记忆都没有！ 当奶奶离世，他饥饿难耐孤苦聆听一人蜷缩在筒子房时，他又是怎么向当时的自己解读当下发生的事情呢？哈，恐怕是感谢屋子里还有一只耗子，他不至于太孤单吧。你能指望一个几岁的孩子思考什么形而上的问题呢！ 袖袖…… 不！星辰忽然痛苦地捂上脑袋，蜷起身子。不！他不能否定袖袖是为他而死！ 呼吸变得急促，脸色变得苍白，头脑里有2个小人在吵架。 一个说，你不能忘恩负义！另一个说，难道就不可以就事论事？ 一个说，否认就是背叛！另一个说，同归于尽真的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 尖锐的争吵终于平息下来。 星辰的头脑也慢慢清明起来。 一些过去总是有意无意忽略的细节，重新浮出水面。 记得有一次，中秋节，别的学员都回了家，星辰一个人留在宿舍。 还以为整个住宿区就只剩下了他一个，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了袖袖。 才10岁的星辰，下意识就反问袖袖：你也被你爸妈卖到这里来了吗？袖袖似笑若哭：我妈妈根本不知道我爸爸是谁。她不想看到我。我不想让她不高兴，所以才不回家。 是不是从那时起，他们两个的关系才日渐亲近了起来？ 回想到这里时，眼前的黑色里似乎走出一个虚影。那纤细、笔挺、又自带惹人恋爱的侧影，简直就是袖袖的复刻。星辰害怕了，惊慌乱摸，想找电话，想开灯。 “啪。” 开关打开，灯光大亮。斗室内空空如也，不见半点异样。 那个侧影，是自己的幻觉吧？ 可——星辰旋即又生出新的疑心——等为他跳楼的袖袖要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害怕，而不是欣喜若狂？ 星辰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星辰觉得自己开悟了。 他一个电话打给了王承佑，至于王承佑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了。既然当了人家的精神导师，哪能不付出点代价呢。 “要是我疑心袖袖并非为我而死，会不会显得很卑鄙？” 王承佑思忖一二，郑重回答：“对自己负责而已，谈不上卑鄙。” “我有一些想法，想跟你谈谈。就在电话里谈。” 凌晨五点半，王承佑倒仰在海盗船的吊椅上，听星辰谈他的所思所感。 星辰说，他这个人，自小跟奶奶一起生活，无形中受奶奶影响，年纪轻轻就认命。 他认父母不把他带身边，反正周围有的是被父母抛在家里的孩子；他认奶奶陡然离世，奶奶早就说过，富贵在天生死有命，该你几时死，分毫都差不了，那是奶奶的命，他无话可说。 他认造星工厂里的残酷人生，毕竟活着本来就是一件彼此掠夺资源的残酷事儿……他什么都认，唯独一件！ “我不想认袖袖为我而死。”星辰痛苦地抓头。 “没有人想背负沉重的十字架。”王承佑附和，表示理解。 “不！不是你想得那样！”星辰激烈纠正。 “那关乎袖袖的诉求！她到底为什么而死？如果含含混混地揽在我头上，那她不是白死了吗？” 王承佑忽地勾住揽绳坐了起来，他旋了个圈，不再头朝下脚朝上：“如果能查出来袖袖的死另有原因，你内心会怎么样？” 第270章 真相不重要！ “不知道。有些事情，假设不来。” “我要和你见面谈，谈一谈袖袖的事情。” 早晨7点钟，王承佑到了星茶小店门外。 他和星辰，一直谈到9点欣悦来开门。 不仅与星辰之间的谈话进展顺利，还意外看到莫颜手机上的所谓欣悦追求者本尊。 一个早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王承佑自然希望能与莫颜一起分享，奈何等到他快要离开，也不见莫颜。短信发了2条，已经很违反他自己“有话我只说一次”的作风。 带着不甘心和担心，王承佑由章哥送回臻园。 话说莫颜，伸了一个舒适的懒腰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简洁的方形吸顶灯。视线往下落，是带浮雕的淡粉色壁纸。拉得不甚紧实的窗帘，透进一缕夏日阳光。 昨日体会到的幸福感，瞬间又漫上心头。 莫颜起身下床，她的动作惊醒了同睡一张床的莫洁莲。 就在莫颜轻轻拉开枣红色厚窗帘，露出浅金色纱帘时，身后传来妈妈莫洁莲一声大叫：”天哪！” 莫颜喜悦回头：“很美，不是吗？” 莫洁莲：“我们竟然开冷气没关门！多浪费钱啊！” 经过昨天的熏陶，莫颜已经习惯了妈妈新养成的习惯——张口闭口就是钱。两人起床后，又重新细细把玩一番新房子，这才舍得出门。 莫洁莲还要游览小区，被饥肠辘辘的莫颜阻止了。两个人撑了一把遮阳伞，准备出小区觅食。这次再路过小区门口，年轻帅气的保安向莫洁莲她们敬礼时，莫洁莲已经能从容受之。 小区沿街商铺里有不少餐饮店，随便进了一家卖褒仔饭的，打开菜单一看，吓得莫洁莲当即想逃。也就是一份寻常见的叉烧褒仔饭，竟然敢要48元一份！别处脸皮再厚，也只好意思要一半的价格。 “我看我们还是换一家吧……牙疼……不想吃褒仔饭。”莫洁莲期期艾艾。 刚坐下准备看手机的莫颜有些发懵。妈妈这牙疼来得好迅速。在门外妈妈还嚷嚷最爱褒仔饭呢，也就落座的功夫，牙疼就来了。 莫颜配合地起身。 母女俩再换一家。 不得了，这次更贵。什么一盘8只的寿司，居然有脸要78元！以“最近不爱吃日食”为由，再次拖莫颜出店，莫洁莲内心，愁肠百转。 “妈，别找了。你看看装璜就能明白，就算是同样的东西，这里也必然更贵。”识破妈妈心计的莫颜，嘟囔着说道。 “我隐隐生出住不起的感觉，怎么破？” “要不我们把房子卖掉？”莫颜眼睛咕噜一转，建议道。 莫洁莲立刻肉疼起来：“怎么能卖呢！我们这么辛苦地赚钱，不就是为了享受生活吗？现在这么好的房子放在我们面前……”说着说着，看到女儿鬼灵精怪地笑起来，莫洁莲说不下去，自己也笑了起来。 原来女儿故意釜底抽薪，引她自我反省。 “好啦，好啦。以后我们勤快些，自己做饭就是了。衣服少买两件，物业费就不贵了。”莫颜劝妈妈，拖着她进了一家蒸菜馆。 －－ 陪妈妈米芝吃午饭的时候，王承佑收到了一条短信。 “你一定想不到！今天我一觉睡到中午12点！” 王承佑轻笑出声。 “笑什么呢？”米芝妩媚问道。 “没什么。” 米芝脸色难免一变，嗔怪道：“乖佑，你变了，开始有事瞒着妈妈了。” 王承佑抬眼看看妈妈：“妈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事瞒着外婆的？” 米芝不乐，移开眼神，避而不答。 吃过午饭，王承佑按照惯例移步起居室，准备陪妈妈看一集消食肥皂剧，不料，今天的米芝表示米宝宝不开森，没心情，碎觉去了。 王承佑便去了耳房，找章哥。 他把星辰的事情大致讲给章哥听，在耳房休息的章哥听完，不由蹙眉：“你是不是高估我了？我可没有能力异地查案！再说了，一个造星工厂的老板，也不是我说接触就能接触的。” 王承佑嘿嘿一笑：“谁说要查案了！我们不需要真相，我们只需要演戏！” “演戏？” “我相信星辰的手机里，一定存了袖袖妈妈的联系方式，我需要你找到它，交给我。我说服她来演一场可以去掉星辰心理负担的戏。” 章哥存疑：“你能说服人家？” 王承佑自信一笑：“包在我身上！” 当天晚上，章哥将袖袖妈妈的资料和私人电话号码给了王承佑。 王承佑拿到电话号码后，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出门。 太阳朝升暮落，生活琐碎而轻快。转眼到了8月初。 这期间王承佑跟随莫颜看过莫家的新房。得知新房是兮兮生父的馈赠后，王承佑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酸味，虽然他知道兮兮的生父，其实就是文豪的生父。 相反，他非常高兴。 在他没有能力改善莫颜家的生活条件时，有人这么做了！ 必要时，他还可以钻钻空子，来莫颜家看莫颜。毕竟那时候爸爸王宸说的是不许踏进王家渡莫颜家。 星茶小店终于破土，到了施工阶段。不消说，施工队是文豪介绍的。对此，王承佑依然睁一眼闭一眼。看着莫颜脸上的那股兴奋劲儿，他想，情敌的作用也不全是负面的。 不管私下里怎么扶持，明面上，文豪倒一次没有出现过装修现场。 拆墙、砌墙、铲墙皮、换塑钢窗等等，装修框架两天就搭了起来。 包立管、做装饰吊顶、贴石膏线……大小工在里面干活，莫颜戴了防尘口罩，非要挤在旁边看。王承佑本想提议这几天去莫颜新家打发时间呢，见莫颜对装修兴致盎然，只好乖乖闭嘴。 星辰不再动辄拉住王承佑，倾吐他心中的谜团。他越来越热衷于坐着发呆，像是内心陷入了某种谜团，脸上的神情渐渐沉了下来，生成一种超脱表情的成熟美。 “给你的电话号码打得通吗？”极少追问王承佑后续的章哥，在看了几天“沉默版”的星辰后，终于忍不住，悄声问王承佑道。 第271章 才不要看人家的 “打得通。”王承佑回，“快了，快了，稍安勿躁。” 也不知道什么快了。 章哥望一眼王承佑，没有再追问。最近，他越来越看不穿他了。真为他高兴，他长成了湖泊一样的男子，不再是一泓小池塘。 这天中午，章哥照例送王承佑回家。 家里多了难得一听的欢声笑语。 章哥泊车，等王承佑下车的空隙，往主屋扫了一眼，依稀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直觉难免以为，家里又来了信奉“攀亲要及早”的那些人家。 带着怜悯的目光，看一眼浑然不觉的承佑，心想，可怜的青年，又要被丈母娘的目光洗礼了。 王承佑可没章哥那么多心理活动。 因为，他知道来人是谁。 许久前，妈妈提到一位叫“小杨”的会所之友。小杨太太的那种有钱又不是非常有钱、爱慕虚荣因此笑料百出的幽默，特别对米芝的胃口。 因为所持消费卡不同，被导向的房间也不同，米芝后来再未遇到过小杨太太。 今日家里来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杨太太。 王承佑之所以未卜先知，完全是因为——是他找的。 最近，米芝总是对着王承佑生气，怪他不再跟她亲密，怪他离她越来越远。 王承佑嘻嘻哈哈去找爸爸王宸，问爸爸是不是最近冷落了妈妈，以至于妈妈到他这里找心理补偿来了。 王宸自然不肯背锅，言之凿凿告诉儿子：这叫分离焦虑！ “十几年以你为重心的生活马上要发生变化，她当然会失落、不适应、找茬、刷存在感。儿子，我相信你，会帮爱你的妈妈处理好这种心理失衡的！” 真是狡猾的父亲大人。完美地将球又踢回给儿子。 王承佑灵机一动，想起了小杨太太。他倒是没花钱，知道妈妈必然不会让她空手而归。 听着这欢声笑语，看来他的缓兵之计用得很不错！ 推门进起居室，室内的说话声不由停住，米芝与小杨太太同时看向王承佑。 王承佑：“你们继续。笑声太有感染力，我不由自主就被吸引过来。我就旁听一下，分享一下你们的快乐。请继续。” 小杨太太不失时机地顺口夸赞王承佑一番，米芝甜在了心口里，看小杨太太越发顺眼了。 多了新听众，还是位初长成的美男子，小杨太太更卖力了。 “有一次我们报团去西班牙。有一对姓陈的小夫妻，看上去家境颇为殷实，这才带丈母娘一同游西班牙，一路狂轰乱炸，不知道买了多少东西。 入关的时候，这些奢侈品是要加17%的增值税和20%的关税的。为了避税，很多人直接扔掉奢侈品的包装盒，将新购的奢侈品佩戴起来。 小陈夫妇不舍得扔那些漂亮的包装盒，决定把所有的盒子集中放在一个行李箱里，让他丈母娘管那个行李箱。 如果被海关查到，追问盒子里的东西呢，就教他丈母娘说，我也不知道呀，在商店门口，见别人扔的，觉得好看，就捡回来了。” 米芝果然爆发一阵由衷的笑声，王承佑不由也跟着笑了笑。 “聪明！”米芝笑得拍起手，“你们呢？刚才你说，你们也买了块手表和一根项链，怎么混进来的？” “我们嘛，就像大部分游客一样，把包装盒扔掉，戴在身上。我胆小，于是项链手表都戴在我先生身上。项链是女士项链，我先生就围条男士丝巾遮起来；手上戴块新表，他再穿件长袖遮起来。 天不凑巧，回国飞机落地上海，上海那天特别热，40度。可怜我先生穿成那样，还不敢脱！” 米芝简直笑出眼泪来：“不行，不行。不能再讲下去了。皱纹都要成堆了。” 小杨太太马上花言巧语，顺口夸一番米芝如何美若天仙、驻龄有术。 米芝挽住小杨太太的胳膊，亲亲密密道：“今天中午，无论如何要一起吃完午饭再走。”小杨太太自然不推迟，欢天喜地答应下来。 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许久来不曾有过的和睦午餐。 小杨太太走的时候，米芝送了她一根“不需要担心关税，完全可以大方戴出去”的全新项链。小杨太太稍稍辞让后就愉快手下。 王承佑挖了一勺玻璃杯中的冰淇淋，抬眼问妈妈：“喜欢吗？喜欢我下回还叫她来。” 米芝眸光中泛着惊喜：“是你安排她来的？” “看你最近闷闷不乐，我就想起了她。” 米芝瞬间流光溢彩：“原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母亲。” “女神妈咪，你永远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这些宽慰话，有效期短得不可思议。好在王承佑有耐心、也有智商花样重复。 米芝心满意足！人也温柔起来，不再含沙射影地迁怒勾走他儿子心的小媚狐莫颜。 为了一劳永逸解决妈咪的分离焦虑，王承佑还要花心思替妈妈想“走出去”的可行性计划。让妈咪走出家门，建立新的生活圈。天可怜见，他是有多忙！ 这天，星茶小店的装修进入最后一项——门头。可惜，莫颜因为要出席一个重要活动，无法亲自观摩。她委托王承佑代为录像。 一边抱怨工人装店铺门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一边指挥星辰从另一个角度录像。尽职尽责完成秘密女友吩咐下的工作的王承佑，随身携带的mini ipad响了。 “好感动，给你看新娘美照！”发来消息的，正是莫颜。 所谓的重要活动，正是兮兮妈妈嫁入汤家的结婚日。 有汤总出面，兮兮妈妈离婚离得异常迅速。她没有开口过问过程，因为她知道，她有一个给钱就能收买的婆婆，和一个对妈妈的话言听计从的妈宝男丈夫。 遵从兮兮妈妈的意思，参加婚礼的人，仅限于至亲。而莫洁莲和莫颜，作为女方亲属被邀请。文豪自然也在参加婚礼的人名之列。 西装革履，白衬衣，黑蝴蝶结的他，看上去帅气异常。不过，莫颜的目光，只一笑而过。 婚礼现场，最开心的当属一对小花童了。 兮兮和小文杰，各自挎一个花篮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是那样纯真而真切。 “切。不要看人家的。我要看我的。”王承佑秒回。 第272章 向官方报备 莫颜便笑嘻嘻将镜头转向自己。 真真的惊鸿一瞥！ 年轻的眉眼，每一个细胞都是最好的状态，清丽美颜，自带顶级疗愈效果，让王承佑看一眼，就顿消夏日的烦躁。 镜头闪过，王承佑不小心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文豪！ 偏偏文豪的脸还是注视镜头的角度。这说明什么？说明文豪一直在窥视他的莫颜！ 不过，王承佑只是默默在心中的小账本上多添了一笔，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 当天，莫颜拿着比送出去的礼物还昂贵的伴手礼，与妈妈一起走出承办婚礼的私人会所。俩人窃窃私语讨论着最后那感人的一幕——兮兮和小文杰像复读机一样小巴嘴不停歇地叫着“爸爸”、“妈妈”，兮兮妈妈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一手搂一个孩子，在她的身后，站着后背笔挺的老汤总。 “莫颜！”走出会所门口不多久，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文豪。 莫洁莲拖住女儿住脚，等了下，果然，文豪快步追上来。 “我送你们回去吧。” 天气热得厉害，大概来宾中，莫家母女是唯一没有车的。 鉴于文豪与莫颜的交往中，非常自律，从未让莫颜为难过，莫颜并不反感、排斥文豪。莫洁莲更不。 天气炎热，礼服又太紧身，动辄一身汗。现实也不允许她们太矫情。何况莫洁莲内心是那么地心水文豪的做派。 “好呀，多谢啦。”莫洁莲做主道。 文豪指引她们往停车的地方走。 “这个结局，你一定没有想到吧？”莫洁莲问文豪。 文豪笑了笑：“其实想到过这种可能。我爸爸这个人，严谨都用在了商业上。感情生活上很冲动。在最美艳的女人那里受到挫折，本能想做个改变，选择朴素的兮兮妈妈，也是可以理解的。 更何况，两个人结婚，可以和稀泥，稀里糊涂决掉两个孩子出生的问题。” 莫颜不由多看文豪一眼。她本以为，文豪积极引导兮兮回归，是为了让小文杰驱逐出家。 “你爸爸他，会因为跟兮兮妈妈结婚，而重新更改财产遗留问题吗？”坐上车之后，或许是封闭小空间营造了隐私氛围，或许是想到曾经满心欢喜到她家用一摞房产证表谢意的文夫人，莫洁莲追问了一个相对私人的话题。 文豪并没有绕弯子回避：“我爸爸这个人，因为自己太能干，并不真正信任他人。遗嘱随心情变更，也是性格使然。目前遗嘱的受益人是我。将来变成文杰，或者某个他中意的职业经理人，也是有可能的。 我曾经觊觎过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年龄越大越明白，坐上那个位置，是要付代价的。 说是成千上万的人为你打工，更像是你为成千上万的人卖命。 整天出差、谈判、开会、签字。几乎全部的精力、心思都花在工作上面。难免要疏忽家人。我自己都在犹豫中呢。” 坐在后排座的莫颜缩了缩身子。 刚才，内后视镜上，文豪那双英气十足的眼，似乎专门看了她一眼。 莫洁莲随声附和。过惯寻常百姓生活的她，对工作上的拼命三郎也是不认同的。 问问文夫人，说说星茶小店的装修进度，一路小话题不停，很快，车停在了王家渡村口的小花园旁。 莫洁莲望一眼窗外，有些尴尬：“怎么，你不知道？我们搬了新家。” “新家？” 原来文豪并不知道他父亲豪赠谢礼的事情。 莫洁莲报给文豪新家地址，到了之后，自然又邀请文豪前往参观。 文豪对新房赞不绝口，说他爸爸真的做了一件很对的事情！莫洁莲说，新家大大小小的软装，皆是兮兮妈妈配置起来的。文豪更吃惊了：“兮兮妈妈一手布置起来的？” “是啊，她以前做少儿美术培训的，审美绝对专业。”莫颜赞道。 “嗯，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她的少儿美术培训可以再度开起来。不出三年，本市最强、最大的少儿美术培训机构，就是她的了。” 莫颜惊喜：“当真？我倒没发现兮兮妈妈有这么强的能力呢。” 文豪和莫洁莲同时笑起来。莫洁莲宠溺地推了女儿一把：“傻瓜。你也不看看背后挺她的人是谁。汤总随便给点资金支持，规模效应就起来了。” 莫颜吐了吐舌头。 三个人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又闲聊一阵，文豪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文豪对莫洁莲道，他不久将出差英国，为期一个月。莫洁莲听得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这其实是对女儿说的话。 “在国外注意人身安全。”莫洁莲嘱咐。 文豪恭恭敬敬鞠了个小躬，再次感谢招待后，帮莫洁莲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刹那，他望向莫洁莲身后的莫颜，而莫颜，也看到了他投来的、终于去掉掩饰的目光。 火热的一瞥，令她不由走神。 待要再看，房门已经关闭。 “发什么呆！”莫洁莲转身，拍一把直愣愣对着房门的女儿。 莫颜慌忙转身：“没，没什么。” 第二天上午，王承佑一遇到莫颜，便成了她的“忏悔神父”。他回避许久的文豪问题，这一次，被莫颜主动提了出来。 “那个，那个，文先生他，他……”莫颜绞着手指，面朝王承佑，目光四处看，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我知道。他喜欢你。”王承佑稳稳接道。 “吁。”莫颜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这回终于肯对视王承佑的眼睛了。 “他说过喜欢我，也说过喜欢谁只是他个人的事情。生活中他的确也没有做过令我为难的事情，只是，我偶尔还是会有些心不安……这是为什么呢？” 王承佑笑了：“这是因为你没有找我备过案呀。好啦，好啦，现在你未来的官方男友已知晓这件事，你可以心安了。你的官方男友表示：每一个爱慕你的同性或异性，我都由衷感谢。如果只是默默在心里喜欢，就让他喜欢去吧。” 莫颜两手交叠，贴在胸口。抬眸看承佑，娇艳的红唇，笑出好看的弧度：“谢谢你。” 第273章 专程寻他说真相 八月中旬，最后的保洁做好后，崭新的星茶小店开始对外营业了。 没外人送花篮，大伙儿凑钱自己买花篮给小店贴金。 地中海蓝再轻一个色号，将店面框架勾勒出来；不规则的明黄六边形蜂巢，挂在店铺的左上角。右上角延伸出金属细柱，挂着一高一低两只放大版的仿真蜜蜂。外摆的白色高脚凳上，各放一张明黄坐垫。 一如最初的画稿。 欣悦站在纯白岩石铺就的操作台后，戴着调皮的黄色贝蕾帽，穿着白色的细肩带长裙，腰间系着的蓝腰带正好露出来。她高举着被星辰嘲笑的剪刀手，冲着镜头露出小虎牙。 不多久，快印相机印出新店第一张店主照，贴在了操作台一侧的橡木板上。橡木板上，还贴了很多即时贴，挂了一排五颜六色的荧光笔。 星辰和王承佑按照事前规划，白鞋、白裤，配店面蓝的t恤衫，在附近派发广告。 莫颜嘛，作为总工程师，享有优待，她的工作就是拿着相机，觉得哪里好看拍哪里。 绝对不能低估青春美少男的魅力。 星辰摸了到了街背后的补习机构门口，勾来了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孩。小孩们超阔气，一人一杯最贵的果汁，还吩咐欣悦不着急，她们有耐心等。等的时候就对着星辰流哈喇子，毫不避讳地夸星辰真是帅呆了，帅爆了。 相比之下，王承佑就没有那么大的收获了。 他的帅气，带着一股傲然。只导致他发出的传单被人收下，而没有直接化为顾客。但他同样很开心，因为同在街角派传单的别家伙计，连传单都没人接。啊，这个看颜值的社会。 莫颜“喀嚓”、“喀嚓”拍下微笑周旋的星辰。这家伙最近沉稳很多，不再对她动辄挤脸，她投桃报李，对他也温柔不少。 忙完小孩们的最后一单，欣悦朝星辰比了个大拇指。 星辰受到鼓舞，干劲十足。不惧半下午的烈日，再去发传单。他本来要过马路，迈出一步后，才发现对面变了信号灯。 一回头，看见离他最近的一辆黑色车上，后排座上的车窗玻璃徐徐落下来，有人探出头看他。逆光，那人又戴着墨镜，看不清五官。他一皮，随手塞了一张传单给人家。 没想到，那人当即推开车门，下了车。 人下车，墨镜摘下。 星辰笑不出来了。 刚才生动的调皮一笑，迅速枯萎，取而代之的是僵硬和生涩。 “走吧，带我去店里喝一杯。”来人看一眼传单，语气和缓道。声音略略沙哑。 眩晕导致晃动的世界慢慢稳定下来，街道又重新变成街道的模样。星辰默默往回走，全然没有刚才的生气。 不远处发传单的王承佑，第一个发现星辰这边的情况。他立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他旁边，飞快帮他擦了一把汗的莫颜一回头，也看到了星辰这边的异常。 她刚要做势奔过去看情况，就被王承佑一把拉住了：“等一等。” 隔一条并不宽的马路，这边，星辰往前挪啊挪，终于挪到了星茶小店门口。他抬手指了指。胳膊连平举的一半都不到。话连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欣悦今日心尤其大，来人都是客。不管她们是叽叽喳喳幼稚而不自知的初中生们，还是优雅精致脚踩10公分细高跟的妖精。 “店家可有什么推荐？”“妖精”拖着慵懒的、略沙哑的声音问。 “牛油果香蕉汁！” “来2杯。” 操作台前，靠近橡木板的位置，摆了两把高脚凳。遮阳篷挡住了日光，店内的冷气扑面溢出来，半下午坐在那里，还算受得住。 “莫非，你忘了该怎么称呼我？” 星辰挤出一个微笑：“莫老板。” “转眼你已经流浪一整年。别来无恙？” “砰。”欣悦敲了一下操作台，拿空杯子指着星辰，“你怎么还不去发传单？” 莫非，星辰口中的“莫老板”，扭头看欣悦：“我替他买了杯果汁，等他喝完再去发传单，好不好？” “哦。”章老板好说话，低头专心盛起果汁来。 两杯果汁推过来。莫非拍拍身旁的高脚凳，朝星辰笑了笑。 星辰望一眼欣悦，望一眼街对面的那俩鬼鬼祟祟的人，终于不再像最开始那么墨迹，抬屁股坐了上去。 两个人，背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面朝认真做果汁、表情超然的欣悦，开始说话。 “已经快2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莫非负责开场。不需要指明，星辰听得懂。 星辰微垂着眼。袖袖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在脑海中浮现。星辰不由心里一惊，今日份袖袖面目有些模糊。才半个月没有日日回忆，记忆就已蜕化了吗？ “你走之后，我没有了对手，紧绷的内心一下子松懈下来。我以为煎熬的日子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没想到，那才是噩梦的开始。”莫非苦笑一声。她没有看星辰，而是像星辰一样微垂着目光，盯着手中的淡绿色果汁道。 星辰不由转头看她一眼。这话，他就不是很懂了。什么时候，他成了她的对手？ 莫非余光瞄到星辰的诧异，微侧过脸，对星辰解释道：“我也是后知后觉，你走后才知道我暗中把你看作我对手的。我以为，我把你骗过去，这事就算结束了。” “你很倔强，宁死不信我说的话。知道我为什么最终放手，让你带着我的信用卡离开吗？” 星辰完全被莫非的讲述吸引住。他盯着她化精致妆容的脸，最终目光落在她一张一翕的嘴巴上。 “因为我心虚。”稍稍停顿之后，莫非继续，“而我之所以心虚，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实话。” 星辰的眼睛不由睁大一圈。天哪，近一个月，他日渐疑心袖袖的死，是另有原因促成。没想到，居然接着就遇到了袖袖妈妈，听到了袖袖妈妈如是说。 所谓“自助者天助”，就是指这个吗？ “那么，”星辰稳了稳激动的内心，问道，“今天，是偶遇，还是你专程来寻我，想告诉我真相？” 莫非长发一撩：“自然是后者。” 第274章 她讲述的过往（上） 星辰激动得差点握不住果汁杯。 “真相是——”莫非忽然转过脸，看向星辰，与他视线交接，“我，不喜欢袖袖。” 真相是，莫非讨厌莫袖袖。 莫非讨厌袖袖姓“莫”。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婚姻上的失败。不，这样说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失败的是婚姻吗？是两性关系！她甚至搞不清袖袖是哪个男人的孩子！ 年轻的时候，她的偶像是文迪·邓。 仗着年轻漂亮，她也拎着红酒杯，瞄上一个富商老头儿，来一场“不小心酒撒裤裆，我来帮你擦”的戏码。 她果然成了富商的新欢。 巧得很，那一年她22岁，富商53岁。她以为，自己真的能成文迪第二。 可惜，富商没按照剧本走，为她离婚。不仅没离婚，还放任他老婆闹上门。 罢了。反正按照剧本，这位53岁的富商也只是她人生的跳板。她真正的目标，是找一个富可敌城的显贵。玩不起坐头等舱等邂逅的戏码，她改为不断向知名公司投简历，哪怕是前台工作。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寻到一份大型娱乐传媒公司行政助理的工作。进了公司才知道，人世间多的是美貌女子。她们各个本事了得，还有高学历，甚至还有好家世。 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混在那些三高女子中间，灰头土脸，像个乡巴佬。 她得另辟蹊径。 还能有什么蹊径供她另辟呢？她选择了最原始的张开双腿。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的确令她受益良多。她升职了，加薪了，开始背真正的名牌而非山寨了。 她开始攀附更多的人，以谋求更多的利益。 弊端马上来了。 不知从哪一天起，大家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女同事们有意排斥她，常在她到场时集体缄默，等她离开又轰然爆发笑声。笑声刺得她脑门疼。 最可怕的还不是女同事们。男同事们公然对她动手动脚。甚至她到茶水间倒咖啡，都可能被人笑嘻嘻卡在操作台索吻。胆子大的，敢尾随她进卫生间。不堪的言语挑衅，更是多到无从计较。 有一次，她去会议室，检查她的助理会场布置的成果。看到三五个男同事或坐或站，松散地凑在一起聊天。传媒公司的人嘴巴普遍欠，敢想敢说。可是这一次，也太出格了！ 一个背对着她的男同事，道貌岸然的穿着定制西服，正用猥琐的声音大讲特讲与她在卫生间干的场景。 “知道吗？我是遇到她之后才知道蹲大便的马桶可以玩那么多花样。一开始，我站着，她坐在马桶上，高度正好方便她……接着，我把她推到水箱上，扒开她的腿，我坐在马桶上，高度正好方便我……然后，我站起身，把她翻过来，让她跪在马桶上……” 那些旁听的人发出令人羞赧的评价，她只觉得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等她满脑子的喧嚣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楼顶。 她是怎么爬上楼顶的？简直像断片儿，一点都回忆不出来。 跳下去，所有的烦恼都一了百了。永世无法触及的荣华富贵，也不会再折磨她的野心了。她闭上了眼，轻轻移动脚步。 她最终当然还是没有跳。 弄死自己，实在需要太多的勇气。 她连直面流言蜚语、中伤造谣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弄死自己了。 她或许不能记住应酬、醉酒后同过床的男人，但绝对弄不错做过的地点。像她这般虚荣的女孩，自然对物质有不低的要求。又怎么会在公厕那么随便的地方！ 她给自己不死的理由是，不能便宜那位中伤她的恶男。 等她回到公司，发现大家连她的缺席都不曾察觉。放眼四望，男同事们各个西装革履，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似乎别有深意…… 呆不下去了！再呆下去非精分不可！ 她火速离职了。 一位当时跟她打得如胶似漆的总监，建议她干脆做公司的下游公司，也就是平常人所说的星探工作室。她照做了。 而后，半夜一闭眼，就浮上脑海的悲愤羞耻的过去，折磨她，迫使她对功成名就愈发渴望。 一白遮百丑。 一富抵所有。 她告诉自己，等金钱的聚光灯打到她身上，她就不用惧怕任何流言蜚语了。 她非常非常努力，吃下常人吃不下的苦，咽下常人咽不下的委屈，夜以继日，日以继夜，终于把她的星探工作室发展成五脏俱全的微型造星工厂。 造星工厂从微型扩大成小型的关键时刻，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时每天要跑很多地方，见很多人。见缝插针的睡眠，一周天累积下来，也不过三四个小时。很多有影响力的人，从两周前、甚至一个月前就开始约。她不敢推掉这些好不容易约到的人，只好日复一日按照行程表过下去。 等终于抽出半天的空闲，去私人医院一查，已经第112天了。宝宝已具雏形。 她看着屏幕上的彩超，听医生讲解哪里是小手，哪里是小脚……忽然有些心软。心里想，生下来也好，有个伴，午夜梦回，不至于太孤单。 就这样，5个多月后，袖袖出生了。 因为她太辛苦，袖袖一出生就比别的婴孩袖珍。所以才有了“袖袖”这个名字。 好在袖袖很精致、很漂亮。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某个男人的影子，可惜，她只看到自己的痕迹。 接下来，她才真正发现，小说故事、甚至所有妈妈们都是骗人的！ 小孩根本不是那么好养的！每3小时喂一次奶瓶、尿了、屙了、吐奶了、哇哇哭了、黄疸了、拉肚子了、忽然又便秘了、肚脐发炎了……天哪，明明才45cm长，可真会折腾人。 她烦躁至极，一口气聘请了3位保姆，力求孩子不要影响到她。 小袖袖明明有3位保姆，却顶爱寻找妈妈。9个月之后会爬着找妈妈，1岁之后会扶墙找妈妈，2岁之后会跑着找妈妈，3岁之后会自己打开门找妈妈…… 她烦不胜烦，干脆搬了出去。 第275章 她讲述的过往（下） 这3年里面，造星工厂终于向上游传媒公司成功祭出2位苗子选手，这2位苗子选手非常争气，相继发展成为流量新星。 造星工厂依据合同，获得不菲的经济回报。 资金投入建设，扩大造星工厂的规模。到这个时候，造星工厂才真的具备规模，可称之为“工厂”。 她想起自己还有一位女儿的时候，女儿已经5岁了。 5岁的袖袖带着婴儿肥，瓷白肌肤，精致唯美，她一看到就眼睛一亮。袖袖也眼睛一亮，她张开双臂，奔向她：“妈妈！妈妈！” 袖袖真是爱极了妈妈的那种小女孩。连隔阂都不舍得生。 袖袖会没来由对她说：“妈妈我爱你。”也会当她最甜蜜的舔狗：“妈妈你真美。” 一开始她确实挺享受，但不久就厌倦了。 5岁的小女孩也皮得要死。要画画，要骑车，要陪着过家家，要听故事，要吃冰淇淋，要发嗲，要生病……她哪有时间应付袖袖！就算有时间，也没那个耐心。 再一次，她把袖袖推走了。 放弃寻找机会让袖袖当童星的想法，与袖袖共同生活3个月后，她再一次把袖袖扔给了保姆。 7岁，袖袖读小学。她没开过一次家长会。她别出心裁，为袖袖指派了“一对父母”，由他们帮她应酬学校里的一切。 9岁，袖袖长得终于像个小学生了——一年级的小豆包。她成绩不好，难以集中精力，喜欢跑神儿，那对假扮的父母总是被老师叫办公室，“妈妈”受不住，坚决要辞职。 她叹息一声，只好让她转学，转到了自己办的造星工厂里。那时候造星工厂与一家私立小学合作，童星的文化课，由私立小学负责。 在那里，她依然对袖袖不闻不问。 袖袖就像小时候一样，不知倦怠地向她表达爱慕。她淡淡笑着听。 袖袖不再淘气，不再难搞，不再花她的时间和耐心，且，袖袖仍旧非常爱她这位不称职的妈妈。她觉得她们母女终于可以像故事里一样，亲密相处了。 多么完美。 可是，她们仍旧处不好。这一次，问题不在于袖袖，而在于她。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坏脾气。稍有不开心，就忍不住将怒气撒向袖袖。 袖袖越柔顺，她越放纵。 袖袖爱她，她就仗着被爱肆意伤害她。 多少难听的、并非基于事实的责难，都倾倒在了小小的袖袖身上。袖袖负重忍耐，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不顾自己的泪水，却伸出小小的手，帮她擦眼泪。然后，母女相拥。 伤害的日子在继续，直到她认识了一个不错的男性，才惊然发现那样对待女儿实在太变态。为了不给自己释放内心恶魔的机会，她勒令袖袖不能私自回家，必须住校。 她恋爱了。这一次，棋逢对手。 幸福感让她内心重归平静。她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像个正常妈妈一样与袖袖面对面。 她带着新男友，带着女儿，三个人一起去香港迪斯尼、东京迪斯尼、洛杉矶迪斯尼、奥兰多迪斯尼……她们约好要逛遍世界上所有的迪斯尼乐园。 她太快乐了，忍不住和男友相拥热吻。 袖袖看着看着，扭转身，朝纷闹的人群中跑去…… 自奥兰多迪斯尼乐园里弄丢袖袖之后，她不再带袖袖去旅游。毕竟10岁的女孩，还不能自保，而她向来不称职，她怕她有朝一日会真的弄丢她……袖袖就是从那以后开始变得沉默的。 她太开心了，因为她要跟棋逢对手的男友结婚了。 她或许发现女儿变了，但她完全没有精力顾及她。 不过，婚礼并没有如期进行。 因为，一个十年没有出现的男人，出现了。他拿着证据，嬉皮笑脸说，既然袖袖是他的种，不如袖袖妈妈也嫁给他，让三口之家破镜重圆。这个男人，就是个不要脸的骗子。一如十年前。 劣币驱逐良币。 骗子气走了未婚夫。 她垂手可得的幸福，蒸发不见。 一不做二不休，她带了七八个壮汉，把不要脸的骗子揍个半死，扔在了马路边。她凶神恶煞地告诉骗子，敢再回来，一定用水泥把他封灌到石油桶里，沉到海底，永世不得见光。 骗子被她吓得再不敢露面。 她余怒未消，到处撒火，最终，怒火撒到了袖袖身上。 她问袖袖，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我才能幸福！你为什么不去死？ 袖袖默然地看着她。 她尖着嗓子，喊她扫把星，丧门星……等着吧，凡是跟你沾边的人，统统都要倒霉。我生了你我活该第一个倒霉。嗯？听说你有个很疼爱你的学员哥哥叫星辰？是吗？我敢打赌，他很快就会成为倒霉蛋。听说辅导员倪老师对你青睐有加？我猜她马上会倒霉得失业…… 袖袖低下头，无声走开。 她冲过去，抓住她细瘦的胳膊，摇晃推搡起来。 袖袖撞倒在桌角，又跌倒在地上，过了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邀请上游传媒公司高层参观路演的那天当晚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的事情，不用说，你也知道了。”莫非的嘴唇在哆嗦，眼眶里蓄满泪水。 星辰专注的目光，来回逡巡于莫非哆嗦的唇与蓄满泪水的眼睛。眼泪或许可以控制，嘴唇的哆嗦绝对造不了假。 种种证据，均指明莫老板没有说谎。 容不得星辰不信。 何况星辰对此早有疑心。 长久压在星辰内心的负罪与内疚感，魔术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对莫老板的鄙视。看上去好独立的一位女性，事业又经营得风生水起，没想到，竟然常年情感虐待、欺压、逼迫女儿，导致女儿未成年就夭折。 星辰的目光变化，毫无疑问落在了莫非的眼中。 “今天借着你流浪一周年的日子，向你倾吐出我心中的秘密，感觉好多了。作为回报，我许诺会另找机会向传媒公司推荐你。当然，前提是，如果你还愿意回到聚光灯下的话。依我看，你现在过得也不错，传单发发、果汁榨榨，外卖送送……” 第276章 星辰要当NO.1 莫非还在说话，星辰忽然抡起胳膊，将促销蓝t恤脱了下来，露出年轻的脊背：“帮我安排。尽快。” 蓝t恤被团成团，扔在了地上，像是在表露星辰的某种决心。 长发掩住莫非的侧颜，星辰看不见的地方，莫非嘴角隐秘地翘了翘。 马路对面一直在观望的王承佑此刻终于松开了抓住莫颜手腕的手：“嗯，现在可以过去了。” 莫颜反倒不急着：“怎么，又是你安排下的？” “我闻出来的这是什么味儿啊？吸进肚子，酸溜溜的。怎么，你担心我害星辰？”王承佑笑。 莫颜哼了一声：“我管他死活。我气的是你把我也瞒在鼓里。” 王承佑忍不住想捏一捏莫颜嘟在一起的嘴巴：“我真的没想瞒你，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电话号码的主人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出现。我也是在你发现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她是袖袖的妈妈。” 莫颜想了想，决定相信他。 怨气一消，好奇心便浮了出来。 “哎，哎，承佑，你到底是怎么说服袖袖妈妈的？” 王承佑回转头，调皮一笑：“不是我，是钱。” 莫颜不由会心笑起来。星辰的颜值，可不就是妥妥的待兑换钞票嘛。 他们两个要过马路，可以走到左边200米开外的斑马线，也可以酌情横穿。按照王承佑的个性，必然没有冒险的必要。他招呼莫颜往最近的斑马线走。 莫颜边跟上他，边扭头往马路对面的星茶小店望。 望了一眼又一眼，那个高脚凳上，坐了一个卷发披肩、身材纤细有致的摩登女子。真想看看拥有这样背影的女子，长着什么样的面孔。 等王承佑、莫颜他们走过马路，走到星茶小店的同侧，莫颜惊讶发现：高脚凳空了！ 她奔走过去，问：“星辰，那个刚才跟你坐一起的女子呢？” 星辰扫一眼她：“切，问得跟你认识她似的。” 莫颜讪讪的：“认识是不认识的，景仰倒是景仰的。举手投足，像大明星似的。想一睹芳容，也是人之常情嘛。” 星辰期身过去，身高压迫得莫颜不觉抬手护住自己的脸。只见星辰毫无羞耻心地大言不惭道：“大明星？本尊才是明星本星，看我就好了！” 王承佑扯开星辰，又拉一把莫颜，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明星算什么，不过一张脸，哪有我这种高智商的天才耐看！” 大家叽叽喳喳，你争我抢，要占上风。 “啪。”老板娘欣悦看不下去了，拿空饮料杯往操作台上一掼：“好啦，都给我发传单去！” 王承佑抄了一叠广告纸，刚要走，却听星辰道：“不去！我可是要做大明星的人！” 王承佑惊喜回头：“你说什么？你决定——” “是的。我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迫不及待想重新回到从前的战场。我要成为no.1，成为你们心中唯一的大明星！” 星辰不时变幻着动作，借以烘托他的雄心壮志。他把自己说得热血沸腾。 “神，经，病。”欣悦淡然评价。 犹如一桶水当面淋下，星辰把展现肱二头肌的胳膊放下，捡起地上的蓝t恤，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含混不清道：“信不信，走着瞧。” 王承佑鼓起掌来：“帅！” 星辰的头，从一团蓝t恤里露出来，眉毛一挑道：“虽然在我崛起这件事中，你真正出力的地方不多，但你毕竟是在小爷困顿时挺过我的人，等小爷发达了，一定忘不了你。” 他做的事情不多？拜托！ 不过，王承佑无所谓的耸耸肩。 欣悦算是指挥不动有新奋斗目标的星辰了，王承佑还算善始善终，又发了一轮传单。他对发传单兴趣寥寥，不过是出于责任，再发一圈作罢。 好巧不巧，他塞传单时，一辆黑色高头大车弛过。 车内，闷不作声的王宸冷不丁叫出声：“等等，那是我……” 司机：“总裁，需要靠边停车吗？” “不，调头。从刚才的地方再过一遍。” 就这样，王承佑将最后一张传单递给路人甲时，王宸的手机，咔嚓咔嚓拍下了全过程，连路人甲嫌弃的眼神都没漏掉。 发完最后一张传单，王承佑噼里啪啦拍着手，大功告成之感油然而生：“就等着晚上欣悦给我们分享营业额了。” 与莫颜亲亲密密告别后，在外面忙活一天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的章哥准时出现了，他开车将王承佑送回家，顺便把莫颜先送回去。 目睹莫颜走进一个干净、安全的住宅小区，王承佑内心十分服贴。 车子驱动，再次停下来，已是臻园。 今天爸爸早归。 王承佑进屋后，总觉得父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他怀疑他们背着他搞了事情，只是没有证据证实他的怀疑。 直到……张妈端上3杯牛油果香蕉汁饮料，妈妈米芝端起喝了一口：“噗，这也能成热销？好重口。” 王承佑的脸色顿时复杂起来。 米芝心虚：“我，我刚才的意思是说，嗯，这款果汁颜色很清淡，口感有些厚，不过又因为它有营养……” “好啦，就算你跟踪我，偷窥我的生活，我也不会跟你大吵大闹，大喊大叫的。不用费力解释了。这款饮料，只不过是店长的心结而已。” 一旁偷偷观察的王宸赞许道：“你这态度很好。所以我也不追究你去过莫颜新家的责任了。我只问你，房子是你贷款买的吗？” 王承佑看向爸爸，内心一片平和，语气出奇平静：“我不会在没有稳定经济来源的情况下贷款。如果我有足够多的钱，是会想帮她买套房。只是，我买了她也不会收。综上，她家新房另有人赠送。” “是谁？”米芝追问。 王承佑莞尔：“妈妈，你是对八卦感兴趣，还是对莫颜的生活感兴趣？” 米芝瞪儿子一眼。 王承佑偷瞄爸爸，他分明也是一脸的想听答案。嗯哼，越是这样，他越不说！ “好啦，到底是谁赠的？她爸爸？” 第277章 憧憬新生活 不管王承佑怎样暗中期待，第二天，王宸的脸色，跟头天的太阳一样，与昨日无任何差别。 另，昨晚，欣悦并没有如约发来账单，想必是欣悦忘记了吧。 经历了昨天自我催眠式的期待之后，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难免有失落之感。 早晨，王承佑吃早饭时显得兴致缺缺。 哪知，王宸露出赞许的脸：“嗯，还算有点良心，要开学了，表现出来了点恋家。” 哎呦，要开学了？他这玩得乐不思蜀呢，都快把这茬忘了。 在他的推演中，他的星茶小店从单店起家，始终保持亲民的价格和多样化的选择，经过实力里发展兼融资做大，而后在每个城市做模范店，在模范店的影响下，做加盟……十年之后，他和莫颜成就了奶茶界新的传奇！ “嘭。”肥皂泡破灭的声音。 接着妈妈米芝的声音传来：“是哦。一想到阿佑8月28日就要去学校报道，我就感到紧迫。觉得看他的每一眼都是珍惜的。” “既然这样，我看阿佑你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让你妈妈多看看你。顺便准备些开学物品。” “嘭。”希望破灭的声音。 王承佑暗戳戳地想，今早的一切一定是来自爸爸的报复，报复他昨天趾高气昂地拒绝了他们想听八卦的心。唉。 话说莫颜幸福地在新房子里醒来。 住了快1个月，每天踏进家门的幸福感还未曾有丝毫削减。 星茶小店的装修完成之后，莫颜出门的意愿随之大减。要不是想到要见王承佑，她都不想出这个家。 兮兮妈妈“结婚”后，去瑞士度蜜月——真正的蜜月，一玩一个月。莫洁莲的手机接二连三收到美照，张张都舍不得删。照片里，风景如画，美人巧笑，可惜不见新郎。 按照“新郎”的说法，这趟瑞士蜜月之旅，是对兮兮妈妈一个人的奖励。一个绝美的地点，一趟不考虑钱的旅行，一个可以肆意妄为的单身人！ “有钱人真会玩。”莫洁莲并不赞同这种旅游，她认为太形只影单了些。莫颜却心水的不行，暗暗渴望有一天也来这么一趟自由之旅。 “叮。”短消息进来。 是王承佑发来的，悲摧地告诉莫颜，因为摸了老子的逆鳞，他被禁足在家了。 “好呀，正好多陪陪你漂亮的妈妈。”莫颜回。她都忍不住觉得，是自己不想出门的意念发挥作用了。 “可我更想多陪陪漂亮的你。” “开学后，我们不是同城嘛。” 望着莫颜新发来的这句话，王承佑语塞塞。 唔，可怜的莫颜，她一定还不知道，她的学校距离市区巨远不说，还要强制修早晚自习。早自习从7点45分开始修，一直修到上午上课前一刻钟结束；晚自习从6点半开始修，一直修到8点半。 进去的每一届学生无不喊出同一种心声：卧曹，这分明是高中好不好！ 不仅强制一周修5早4晚的早晚自习，还有变1态的为期18周的文明修身。也就是拿着扫帚打扫校园啦。一想那个画面王承佑就忍不住不厚道地想笑。 算了，他还是保持沉默，让她把稀里糊涂的快乐稀里糊涂地维持到开学吧。 至于他的复旦大学，虽然有多个校区，新生却是妥妥的在杨浦区最繁华的五角场附近校区。哈哈哈。 “叮。” 新的短消息进来。 以为又是王承佑发来的，莫颜急速翻手机，结果却是金刚发来的。稀奇！ “莫颜，金桥学院的宿舍是按照报道先后分配的。我想建议你，你对之前拉群的女生哪个有好感，不妨约好一起报道的时间。“ 差不多一个多月以前，王承佑刚从美国回来的那天，在滋美轩，金刚带了一群人过来吃饭，其中有3个女生。饭后，金刚拉了一个群。 这个群倒是热乎了一阵，很快因为话题匮乏而消沉下去。 对哪个女生有好感？她没有对哪个女生特别有好感，正如没有对哪个女生没好感。都是高中时期的好学生，憋足了劲要考一本，结果阴差阳错，不想复读的话只得选民办高校。 好在，这个民办高校在国内的评级是“顶级民办高校”，可供她们聊以**。有点搞笑。 莫颜没有不甘，她选金桥学院，不过是出于对王承佑的盲目相信。所以，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共同话题啊。 “知道了。”莫颜回金刚。 一个以爱的名义被困家中，一个欢天喜地主动留家中，就这样，日子又往前推进几天。 这天，星辰分别给他们打电话，要求他们“死出来”给他饯行。 “你要去哪儿？”莫颜一惊。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星辰回。 原来，远在京城的莫老板已经安排下星辰的出道之路，星辰需要赶紧回去参加常规训练。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星辰回离开，真到离开的那一天，莫颜心中，又多了一份不舍。 饯行的聚餐定在了……星茶小店。 大伙儿挤在店内的一条长桌前，人手一杯牛油果香蕉汁，反倒有些打不开话题。 “章哥，你愿意为了我去北京吗？把欣悦也带上，把星茶小店也搬过去。哦，我已经提前咨询过佑哥。佑哥说你可以自己决定。”毫无铺垫，星辰问章哥。 章哥并没有吃惊，仿佛听到的是“外卖点什么啊”之类的寻常话题，他抬眼看一眼欣悦：“欣悦不反对，我也不反对吧。” “yes！我会为你们而努力！”星辰道。语言里充满了力量。 颓废、狠戾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内心充满了目标的新人。 “我是不是可以提前要张签名照啊？” “不签。不成真正的大明星，说什么也不签。” “戚。这就开始牛起来啦。” “那是。小爷我可是命里注定要红起来的人，我告诉你们，昨我奶奶托梦给我了，我奶奶说……” 气氛又恢复成往日聚会时的模样。 第二天，在没有通知一个人送行的情况下，星辰走了。 欣悦的小店继续开着。 章哥偶尔也会说起，欣悦似乎不那么开心，因为门店修改以后，生意比以前好太多，以至于她得马不停蹄地榨果汁，人都快累傻了。 “等以后搬到北京，干脆再恢复成以前的店铺设计好了。”章哥道。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莫颜与王承佑对望一眼，心下明白，原来章哥已经开始憧憬去新的城市的新生活。 第278章 这届新生有点拽 又到一年开学季。 今年新生好像有些拽啊。 熙熙攘攘的报道人流中，有各种拖拽行李的姿势，只身一人轻装上阵的，不能说没有，但没有一个像那位小哥那么潇洒。 白色运动鞋，白色牛津布九分裤，白色的t恤上大写着彩色gucci，略白的肤色上剑眉英挺，高鼻梁上架了一副红黄色反光墨镜。 也许最拽的不是这身出尘不染的打扮，而是身后跟了4位狗腿子一样的跟班。啊，那4位狗腿子一样的跟班或许不是最抢眼的，最抢眼得当属一身旗袍的潋滟女子。 这女子目测下来的年龄有些尴尬。做白衣青年的妈妈嫌年轻，做白衣青年的女朋友又太老……一行人如此与众不同，众人想从他们身上移开目光都有些困难。 这位白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乖佑。 乖佑也是太乖了，才允许妈妈米芝做主，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不过是上学报道，不懂，妈妈米芝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热情。每天都在谋划他的首日曝光，到底穿什么行头好。 “妈妈，我想低调过完这4年。” “我懂，我懂，所以我选了白色。” 好吧。戴着反光镜的王承佑呆沉着一张脸，任由学姐引路，带他们这一拨新生完成报道流程。 半天走下来，到了男生宿舍楼前。 “那个，这位学弟你好，我是经管学院学生会副主席助理，这是我的微信名片，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联系我。”学姐落落大方向王承佑展示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 王承佑左右看两眼，发现妈妈已经迫不及待冲进宿舍楼。他不禁往学姐面前凑了凑，学姐激动得红了脸。 “对不起，我有女朋友。” 学姐：“……” 这一幕被身后的一名同来报道的男生看到，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巧不巧，笑出声的男生跟王承佑是室友。与王承佑一身白截然相反，他是一身黑，鼻梁上架了副黑超。 “说实话，没出家门前，怎么想也应该是我出风头。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幸会，我是郑曙光。” “幸会，鄙人王承佑。” 冲进儿子宿舍的米芝又冲了出来：“我的天哪，这也太简陋了吧。根本不是昨天你给我看的那种宿舍啊。” 王承佑露齿一笑：“昨天给你看的是莫颜学校的宿舍。” 米芝白一眼王承佑。 看到儿子身后另有同学，马上露出笑脸：“你们以后都是舍友了，今天我做东，庆祝这难得的缘分。”郑曙光欣然同意，马上推荐几家五角场口碑不错的餐厅。 又等了一会儿，等齐了4位室友。其中郑曙光和另一位黑瘦小伙是只身来报道的，另一位则是父母陪同来的腼腆男生。 黑瘦小伙自己整理床铺物什，腼腆男生由父母帮着整理内务，郑曙光索性不整理，王承佑嘛，米芝指挥带来的人把墙角、地角都打扫了个遍。这4个人，其中2位是专业男家政呢。张妈因为要照顾男主人，无法同来。惋惜得很。 据说学校到吃饭的地方只有500多米，米芝这才用走而不是开车。吃饭的地方到处是学生和学生家长。也有学长学姐宴请中学校友。年轻的面孔大多很兴奋，像王承佑、郑曙光这样一脸淡定的人，并不多。 吃完饭，大家三三两两往回走。 米芝与那位送儿子来的妈妈有很多共同话题，俩人热切交换着诸如担心孩子洗不干净袜子、不知道换内裤之类的妈妈式担心。 黑瘦小伙、腼腆男生父子一排。 闪闪发光的王承佑与黑酷黑酷的郑曙光一排。 很快有大胆女生投来青睐的目光，胆子大的，嘻嘻哈哈笑着过来搭讪。看样子是跟同伴们打赌过来要联系方式的。 郑曙光露出完美烤瓷牙，刚要说话，就听王承佑道：“对不起，我有女朋友。” excuse me，pardon？ 女生们脸一红，像被戳破心中小九九一样，扭身跑了。 郑曙光推了一把王承佑：“拜托！你可以装作不知道她们想干嘛！” 王承佑看他一眼，将挂在领口的眼镜取下，戴了起来。 “明白了，我戴墨镜是为了耍帅，你戴墨镜是为了隔离。我决定，明天送你一把扇子，上书5个大字：鄙人有女友！” “这个主意好！”王承佑点评。 下午三点，王承佑终于可以借口再晚就赶不上回家吃晚饭，把妈妈米芝哄走了。米芝前脚刚走，王承佑后脚就开始麻利地换衣服。 因为太着急，他甚至还在寝室内，就动手脱掉了t恤，露出健硕的肌肉和8块腹肌，看得郑曙光他们不由睁大了眼睛。 裸露只有三五秒钟，王承佑很快套上一件辨识度大减的麻灰t恤，手里拎了条中裤，往卫生间去。 “兄弟，其实我们不介意……”郑曙光还想多看一眼更有料的地方，可惜王承佑已“嘭”甩上卫生间的门。 再出来的时候，他除了帅点、精神点，再没有闪闪发光的特质。 “听说今晚可以不住校。”王承佑边说边往自己的双肩包里塞东西。书，内裤，袜子，换洗衣服…… 郑曙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以啊，分明必争。也难怪，春宵一刻值……” “说什么呢你！”王承佑冷脸呵斥一声。 郑曙光的后半句，突然就没胆说出口了。 “今晚不用给我留门。”王承佑将双肩包的单肩带往肩膀上一挎，换张笑脸对着大家说道。 “今晚也不用给我留门。”郑曙光接道。 王承佑大步流星往外走，郑曙光小跑着跟上。 “别跟着我，我不带你。” “没跟着你。我只是回家。我是本地人。” “我有车，你去哪，顺路的话我送你。”本地人郑曙光道。 王承佑快步下楼，小跑着奔大门：“下回吧。” 郑曙光好奇极了：“你这幅模样，让我想起‘红佛夜奔’。” 王承佑大笑，倒转回身，对郑曙光道：“你直觉不错。” “我曹。看样子我明天真的要送你一面扇子。” “别忘了上书5个大字。” 王承佑说完，转回身，真的奔跑起来。 第279章 魔都果然不一样 王承佑要去上海金桥学院。 今天也是莫颜开学报道的日子。 按照他掌握的第一手资料，莫颜已经完成了当日报道的所有手续，并且成功地吸引了一位学长的关注。 学长以“交流学习”的名义，要走了莫颜的手机号码。让他郁闷。 所以，就算错过了陪同报道，他也得赶过去！ 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金桥学院的地址，司机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王承佑秒懂：“我给你双倍的路费。” “好额。”司机踩油门，上路。 车窗外，是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魔都街景。王承佑并不当回事，他是见过不下一只手数目的国际大都市的人。坐上车后，他急着给莫颜发消息：“终于办妥入学手续了。你忙好了吗？” “嗯。” “你妈妈回家了吗？” “没。” “你情绪不高？” 过了许久，莫颜回：“不是我啦。崩溃的是我妈妈。她偶然跟别的家长聊天，听说学费是一年两万八，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王承佑写了擦，擦了写，发现……自己跑一趟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我2个半小时后到。等着我，交给我吧。”说出这番话的王承佑，何等豪迈。不过，上海的路况很快教训了他。在市内高架口，光等就等了半小时。 所以，还是个土包子啊。 脑袋里没有地铁这种交通工具的概念。 “对不起啊，我可能3个小时后到。” “对不起啊，可能要3个半小时后到。” …… 在3个小时20分钟后，骨头都颠簸散了的王承佑终于到了上海金桥学院的门口。付钱的时候，王承佑要刷妈妈米芝给他准备的充值1000元的上海公交卡，司机表示，刷卡机恰巧坏了。王承佑只好微信转账给他。 下车走出十步，王承佑猛然意识到，他怕是运气太好，拦了辆套牌的出租车！ 疑点之一是车太烂，坐车体验差，估计是淘汰车；疑点之二是刷卡机坏了；疑点之三是微信转账的收款方是企鹅风的网名。 啊，魔都！ 王承佑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抬步迈进在建筑风格上有欧美高校风的金桥学院。 这学校真气派。无论是校门，还是红砖仿欧式建筑，放眼望去，即使没有青春跃动的身影，也一样充满高级学院风。 校园马路宽阔，甩复旦校区几条街；高大的梧桐树随风婆娑，仿佛低声浅唱……总而言之，美不胜收！ “我到了校门口。”王承佑给莫颜发微信。 “我们在校门外。”莫颜回。 双方经过一番寻觅，终于在人流、车流川流不息的校门口找到了对方。 在送孩子的车可以随意出入校园这一点上，明显可以看出，金桥学院建校伊始就充分考虑了生源的家境问题。 莫颜的妈妈莫洁莲，先于莫颜一步，一把抓住王承佑伸过来的手：“要了我的命！承佑，这是所民办学校！学费居然二万八！不行，我要带莫颜回家，高三复读去。” 一旁的莫颜，五官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无奈。 她如云青丝高高拢在头顶，扎了个黑直长发一泻千里的漂亮马尾。瓷白肌肤，从淡金的短袖长裙里露出来。两片红唇，比一双妙目还引人关注。 喜滋滋看一眼莫颜，王承佑耐下心来哄莫洁莲，先从她最关心的二万八说起，“莫阿姨不要怕，莫颜是拿了全额奖学金的，不仅学费全免，每个月还有1200元的生活费。” “呜呜，那是第一年。往后还有三年呢。” 好想说一句，我保证往后三年年年都如此，谁让奖学金是我偷偷设的呢。不过，那些路上走过无不有意无意扫一眼莫颜的男生们，提醒了王承佑。宁肯让莫颜妈妈担心，也决不能让莫颜放松。 他得给她制造一种学习上的压力，不然，天高皇帝远，她天天闲来无事，身边再围一群不学无术……吓，想想就怕。 “嗯，这个，只要莫颜期末考试能考年级总分前三，全额奖肯定还会有的。” “要了我的命！前三……”莫洁莲正要哭唧唧，忽听身后莫颜道：“前三，我肯定考得到的。” 莫洁莲回头，看陌生人一眼看女儿：“你以为你是王承佑啊。”原来，在莫洁莲心目中，王承佑已经成了高智商代名词。 “我会把大一看作高三的延续。难道这样还考不了前三？” 王承佑听得心中一喜，眼睛不禁放出光来。苍天啊，他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呢。 莫洁莲想了一下，是这个道理。别人进入大学后都忙着放纵，忙着补偿自己，听说连上课这种身为学生的基本责任，都做不到。还美其名曰，没有翘过课的大学生，不是真正的大学生。 “好！妈妈相信你！” 王承佑接着打消莫洁莲的第二个担心，民办高校不要紧，四年后只要考研就能洗白啦。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反正跟我结婚，我又不会在意新娘本科是公立还是民办！ 莫洁莲瞪眼想了想，好吧，这也是个解决之道。 既来之，则安之。 解决思想负担之后，再看金桥学院。唔，这所学校好像漂亮得不可思议呢。 王承佑陪着她们又逛了一会儿校园，认了认莫颜要住的寝室楼，又去附近最富名望的餐厅排队吃饭。 “都已经7点钟后，你还有时间吃晚饭吗？”莫颜有点着急，忍不住问王承佑。 “我学校今晚不查住宿。”言外之意，今晚他不回去了。 “糟了！”莫颜叫道，“学校宾馆已经客满，妈妈都只能跟我挤在宿舍。你怎么办？睡操场啊。” 王承佑含笑望着莫颜。 唉，他还是太正经了。譬如，这个时候，他想问“要是我睡操场，你肯不肯陪我”，就问不出口。 “想什么呢。操场蚊虫那么多，我才不会陪你呢。”莫颜忽然开口。 王承佑笑了出来，眼睛下有一弯小月牙：“你这个读心的本领很好，很得我心。” “你的死党金刚——”莫颜眼睛望着王承佑。 第280章 关系可不怎么样 “我让他不要过来。” 难得的共进晚餐机会，王承佑不想再多第四个人。 “是，他停在了五步开外。” 王承佑哭笑不得。回头，果然看到耿直的金刚正默默注视他的背影。 有一个情商有限又衷心无比的死党，个中感受，只有王承佑自己知道了。 都目光对着目光了，王承佑只好招呼金刚。金刚马上露出最纯粹的笑脸。 四人晚餐之后，金刚想带大家去他所在的体育学院，莫洁莲并没有什么兴趣，她更想回女儿的宿舍，赶紧歇脚。 莫洁莲都说了太晚了，太累了，王承佑自然不方便邀请莫颜月下散步，只好恋恋不舍地将莫颜母女送回女生新宿舍楼，再黯然神伤地三步两回头地跟着金刚离开。 莫颜报道的时候，并没有像金刚说的那样，约下微信群里已经认识的人。她更乐碰缘分，结果竟然碰到了同城老乡李欣然。李欣然见她的反应淡淡的，这种态度正好是莫颜想给予的。俩人默契一笑，没显得更亲密。 除了她和李欣然，宿舍还有一位来自江西的江小西——真的真的，真的叫江小西；她还有个姐姐，叫江小白；另一位是来自天津的马佳佳。 这天晚上，原本住4个人的女生宿舍，足足住了7个人。除了李欣然妈妈没住宿舍之外，其他3人的妈妈，都挤在了女儿床上。 谁让金桥学院太荒野，想花钱找住处都找不到。 一时间，宿舍里响起三种方言交谈声，间或点缀着女孩子们间用的普通话，让莫颜感叹，确实是大学了。 是夜，莫洁莲翻来覆去睡不着。上铺被莫洁莲的翻身弄出很多细碎的嘎吱声。在安静的夜里，嘎吱声听上去既尴尬又暧昧。 “妈妈，你不舒服吗？”莫颜低声问妈妈。 “我……明早再跟你说吧。” 终于到了“明早”，江小西的妈妈起床后顺手将空调关了，马佳佳的妈妈马上叫起来：大姐，这么热的天这么多的人空调怎么能关呢？花不了几个钱，还是开着吧。 江小西的妈妈微笑，却不妥协。她不仅关空调，还将通阳台的玻璃门也打开，将尚存的冷气也放出去：姐姐，空调开久了会得空调病的。这么多人，呼吸这点空气，多少呼吸道疾病也传播开来了。怎么能为点舒适放弃健康呢。 马佳佳的妈妈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按说莫洁莲最爱调和这种人际摩擦，不过，今早的她，有些心神不宁。 莫颜拖着妈妈，以买早餐的名义，逃离了宿舍的纷争。 “妈妈，昨晚你怎么了？”趁着王承佑还未到，莫颜问妈妈。 莫洁莲露出没什么笑意的笑容：“本来我不想跟你说，因为，来上海之前，我打定了主意，准备拿它当一座普通的城市，来过，回去，就是了。 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事实上，从昨天下午，我就感觉不舒服了。晚上，灯一关，往事一幕幕，挡也挡不住地重现在脑海里，好像有虫在吞咬我的心。” 那时候莫颜与妈妈正坐在宿舍楼下大堂的休息桌前。莫颜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妈妈在说什么。 “哦，我是在说我妈妈的事情。”莫洁莲手盖在额头，扬起脖子，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 “外婆？” 外婆一家，在她们家属于禁忌式话题。知道妈妈小时候长于上海，每当她稍一问及外婆或从前的上海，莫洁莲就沉下脸。 哪怕是妈妈离婚后，一度想过轻生，也没有打算重回上海，重回外婆身边。 试探后碰壁的次数太多，以至于莫颜干脆选择性记忆，不再探究妈妈与外婆之间的关系。没想到，换了一个城市，她竟然主动提禁忌话题。 “我想去看看她，可是我没有勇气。你可以陪我吗？” 哇，感觉新世界的大门要打开了。 除了点头，莫颜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第二选择。 王承佑的电话就是在那时候打过来的，询问她们是想在学校餐厅吃早餐，还是到市区吃……中饭？ 问完王承佑自己笑起来，这分明是两个不冲突的问题嘛。 王承佑说金刚这家伙，是开车上学的，虽然是辆跟车牌价格相差无几的廉价车，但好歹四个轱辘，滚起来也是很麻利的。 “我开车带你们兜风。”在暑假后一个月里，几乎每个下午他都缠着章哥看着他溜车。他的车技，毫不谦虚地说，至少是2年成熟司机的水平。 简直是想睡觉立刻有人递过来一只枕头，莫洁莲刚想探寻失联多年的妈妈，王承佑就来电说他弄了辆车。 在学校餐厅吃过早晨，王承佑毫不客气地把金刚的车开走，把车主人金刚留在原地，带着莫颜和莫颜妈妈朝市区开进。 “我们要去的是这个地址。”莫洁莲递给王承佑一张纸条。 王承佑将上面的地址输入导航，意外发现，她们要去的，是一家养老院。 在导航的高效指挥下，经过3小时的车程，车子停在了一家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养老院楼下。 这一路，莫洁莲意外沉默。多数情况下，她都是脸朝窗外。莫颜知道，那肯定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在回忆往事。 什么样的往事呢？据她有限的认知，似乎记得妈妈是恋爱期间跟外婆决裂的。决裂之前，想必关系也说不上融洽吧？不然何至于一决裂就再无心弥补。 养老院并没有院子，而是一幢楼，看样子从前是规格比较低的客栈。 电梯是不能随意操纵的，必须插卡才能使用。 而卡，毫无疑问，如果不是工作人员，只能找前台登记使用。 没想到，貌不惊人的外表下，管理如此严格。 前台登记的时候，有一栏是与被探望老人的关系，莫洁莲的笔尖犹豫一下，还是照实写上“二女儿”三个字。 莫颜瞥见，心里一惊。原来妈妈还有一位姐姐呢。倒是从来没有听她提过。 看样子，妈妈跟她原生家庭的关系，可真不怎么样。 第281章 莫家老太有些怪 王承佑被安排留在楼下等待。 按照前台给予的提示，莫颜随着妈妈莫洁莲去了三楼一排房门中的其中一间。 护工大姐边前面带路，边激动地回头：“三年了，我接手莫老太三年来，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倒是听说她账户上的钱很充裕，但是，真的从来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 莫颜心里微微吃惊，顿时调转矛头，看来跟家里人关系不怎么样的，是这位从未谋过面的外婆。 房门打开，是个单间，干净整洁，一如经适型酒店，不同的是多了些诸如扶手、叫铃、便盆之类的东西。 莫颜环顾一圈之后，将目光落在了床上。 床上平躺着一位正在午睡的老人。 印着养老院名字的薄被子工工整整地叠在胸前，胳膊伸在被子外，平放在身侧。莫颜心中轮番上场各种情感，唯独没有亲近感。 她仔细寻觅，也无从觅到血缘的召唤。 偷偷打量妈妈莫洁莲，她比平日的表情更少，目光都显得呆滞几分。 “莫老太是我带的几位老人中，生活习惯最好的。每天上午10点到11点半，她都要睡场上午觉，吃过午饭休息1小时，从下午2点到3点半，再睡一场下午觉。”护工许是第一次见亲友来，太兴奋了，完全不知道收敛嗓门。 莫洁莲将手中带的香蕉、葡萄、糖果、奶粉等物品放在床边的地上。 从护工看它们的殷切眼神可以猜测到，等她们走后，这些物品可能就落入了她的手中。 “会影响老人家休息吗？”莫颜委婉提醒护工。 “不会！她是吃安眠药的，不到点儿不会醒过来，说再大声也不会。”护工挥舞着手。 莫颜的眼神一定暴露了她惊诧的内心，以至于护工误会了什么。只见护工拼命摆手：“不是我们要求她吃的！我们没有那种东西的！是医生开给她的，她失眠很多年了，不吃药完全睡不着。” 一直不说话的莫洁莲开口了：“我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失眠。她一直担心吃失眠药会影响长寿，现在看，并不影响。” 莫洁莲的强调有些怪，多少有点嘲讽意味。 莫颜再次细细打量床上的老人。她看上去九十开外。到她这个年龄，长相已经渐渐失去性别特征。因为头发、眉毛、睫毛皆稀疏，且皮肤松弛、肤色暗沉、嘴唇失色，使她看上去像尊没有生气的蜡像。 难以相信，这样平凡的面孔，生出了莫洁莲那样漂亮的女儿。 或者，不管年轻时多么美艳的面孔，年老色衰，终将走向蜡像？ 老人的眼睑忽然动了动，莫颜抬眼瞄一眼墙上的钟表，不多不少，11点半。莫洁莲像是被吓到，下意识就退了一步，与莫颜并肩站住。 眼皮翻动，老人醒来了。 护工大概想表现一二，她跨步上前，拽扶起老人，靠在怀里，指着莫洁莲道：“莫老太，你二女儿来看你啦。” 莫老太的眼神，不曾有任何波动。 她两眼茫然，甚至不知该将目光最终落在眼前哪一位的身上。 “安眠药吃多了，多少有点副作用。大部分时间脑子不太灵光，也有清醒的时候。你们明天下午1点过来吧，那时候醒来活动了一阵子，又吃过饭，是她一天中精神最好的时候。” 按照养老院规定，一天可以有三次探视时间，每次不得超过半小时，以免影响养老院的日常安排。 等老人的午间套餐端上来的时候，是莫颜母女离场的时候。接下来，护工要照看老人吃午饭了，莫洁莲拖着莫颜，疾步走出门外。 走出门口，莫洁莲像乏力一般，立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刚才一直憋气一样。 就在这是，意想不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身后护工的大嗓门：“莫老太，你干嘛装傻充愣？害得我只好说你安眠药吃多了。” 莫老太虽然干涩但明显中气很足的回答：“省得尴尬。” 莫颜和莫洁莲对望一眼，不约而同选择蹑手蹑脚偷偷往前溜。 下了电梯，交往了电梯卡，登记上离开的时间，王承佑笑着迎面走过来：“人见到了吧？一定很感怀吧？可惜就是探视时间太短了，这一点似乎很不人道呢。” 莫颜垂下眼帘，忍不住想，半小时探视的规定，说不定就是养老院摸准住院老人们的家属心理，为迎合付钱的子女而提出来的呢。 比如她们，若没有这条规定，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离开。 她们若迟迟不离开，岂不是对老人太残忍？那么大年龄了，还被迫演戏。 唔，话说她这样，是因为生气妈妈从来不去看她，还是另有隐情？ 莫洁莲的脸色实在太糟糕了，莫颜是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找不痛快问她的。 第二次向王承佑使颜色的时候，王承佑果然会意过来，不再说探视的话题，借口饭点到了，嚷嚷着肚子饿，把话题错到了吃饭上。 他非要开车去东方明珠，吃空中旋转餐厅。 莫洁莲因为沉湎心事而没开口表态，莫颜怕太奢侈而拒绝，只是拒绝无效。王承佑做好导航，只管开车上路。 久负盛名的东方明珠电视塔，是上海天际线最具标识性的建筑之一。 王承佑长驱直入……发现根本无处停车。所到之处，皆是停车位已满。东方明珠就在眼前，可车就像烫手山芋，甩也甩不掉。 没办法，只好导到一公里外的停车场，再乘坐出租车返回到东方明珠电视塔脚下。这一系列周折，终于让莫洁莲从她的心事追忆中拖拽了出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东方明珠电视塔。” “观光吗？” “不，吃饭。” 莫洁莲一下子眼睛亮了。唔，纵然年龄增长，她骨子里还是一位爱慕虚荣的姑娘。一听说到著名景点进餐，立刻精神抖擞起来。 莫颜反倒淡定许多。 原来旋转餐厅是自助餐。 原来买了旋转餐厅自助餐可以免费游览东方明珠。 原来凭旋转餐厅的门票可以走贵宾通道，不用排队，乘坐专门电梯上塔。 第282章 给你讲讲她吧 连莫颜这种极少去高级餐厅的人，都觉得旋转餐厅的自助餐可选种类不够高级。 好在去那里就餐，奔的本来就不是餐本身。 莫洁莲拍了足够9宫格的照片之后，才安心吃饭。拍照、美颜、修图等需要全情投入的活动再一次冲淡拜访养老院带来的心理冲击。 王承佑其实早就来过空中旋转餐厅，也早知道菜品有限，他不过是想让莫颜激动一下，他好趁机达成心愿——与莫颜一起拍一张亲密的合照。 既然宣传了他有女朋友，总要有图有证据。 瞧，他这秘密男友，在自断绯闻上，是多么有觉悟。 可是，长久以来，莫颜似乎对不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做男女朋友心中介怀，导致在星茶小店，他们有那么多机会接触，愣是没有一张亲密如情侣的照片。害得他开学前一连ps了两个晚上，才p到50多张满意的合照。 可p的到底是p的，尽管他考虑了光线、视角、曝光度等拍照因素，一浏览才发现，这50多张跟摆拍差不多，总差那么点情感流动。 “莫颜，我们拍张合照好不好？” 趁缓缓转动的餐厅带给莫颜新奇感觉，王承佑赶紧提要求。 “好啊。”看来好情绪，的确会让事情进展得更顺利。 “喀嚓。”莫洁莲操刀，用王承佑的手机对着他们连拍3张。 拍照时，王承佑试探性的、缓缓地将手放在莫颜肩头，放在肩膀与胳膊交接的地方，轻轻合拢手。呼，太好了，她没有扭动身体摆脱他的手。 隔着薄薄的衣衫，依然能感受到肌肤的滑润与微弹。 王承佑对着镜头，露出地主傻儿子般的笑。 等莫洁莲拍好，王承佑接过手机一看，傻眼了。那想入非非的眼神，一看就跑神十万八千里，比他p的那些还不如。 莫颜凑过头看一眼，看见王承佑傻笑得太厉害，两个人的画风明显不一样。算了，她本来还想要过来留存一张呢。 自助餐吃了2个小时，空中餐厅正好旋转一周，将浦江两岸的风景一览无余。饭毕，大家心满意足去塔上塔下观光。 意外地，在259米全透明悬空观光层，王承佑拍到了满意得不能再满意的合照。 莫颜恐高，在高空玻璃地面上，简直站都站不稳。 是时候展示他的男子汉气概了，他稳站如松，将手伸给莫颜。 莫颜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哪肯只是扶一扶，她是完整地把他的胳膊抱在怀里……还好，他控制不住的激动，被宽大的上衣遮挡住了。 这时候不赶紧举起手机自拍，还要等什么时候？！ 刺激的高空游览之后，再去底层看上海城市历史发展陈列馆，就温和得多。等他们三人终于从东方明珠里走出来时，又到了考虑吃晚饭的时间。 2天的报道时间结束，今晚，王承佑需要回自己的宿舍住宿。算算时间不够他往返，于是，只好电话打给金刚，请求金刚支援。 金刚果然不负众望，带着莫洁莲事前准备好的行李，到了王承佑订好的陆家嘴中心的甬府小鲜。 又神奇地凑成了4个人的晚餐。 招牌十八斩，芋艿羹，白蟹炒年糕、炸带鱼……美食app上推荐的必点，王承佑都点了。 “好吃。好吃。”金刚的吃相，真不敢恭维。 晚餐过后，调了一下座位，金刚开车，王承佑坐副驾驶位置，送莫洁莲去高铁站。 回家的高铁40分钟一班，莫颜想让妈妈明天天亮时再走，莫洁莲觉得没必要再浪费一晚的住宿费。何况2个半小时就能到家，花费的时间跟莫颜回自己山高皇帝远的学校一样。 由于前一趟车正在检票中，只能买40分钟后的那趟车。 这样，除去安检与检票，至少需要等待20-30分钟。 莫颜不舍得让妈妈独自等待，便坐在候车椅上陪她。王承佑拉金刚离开了，莫颜猜，他可能去买礼物去了。因为他没有挑明，她也不好预先阻止。只能随他去。 坐在带圆点镂空的铁皮椅上，莫洁莲轻轻拉了拉女儿，开口道：“我给你讲讲她吧。” 她？ “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她。” 外婆？ “不知道该怎么说是一回事，更要紧的是，不知道你听了之后会怎么想。” 莫颜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实话，见过外婆后，尤其是知道她假装不认识妈妈后，她对那位老人已经自发灭了好奇心。 “你现在长大了，我应该不用担心这段往事会扰乱你的心智了。” 扰乱心智？ 听上去会很烧脑。冲一点，倒勾起莫颜的一丝丝兴趣。 “那么，妈妈随意说说好了。”莫颜道。 莫洁莲清了清嗓子，开始追忆。 “你外婆其实并不姓莫，而是姓陈。耳东陈。 你外婆的爸爸，是一位做皮草的商人。哦，请不要想得很高端，就是收二手皮草货的。 从那些赶时髦的阔太太那里收些看不上的陈年时装皮草，或者，从那些收入下降为了维护体面偷偷变卖体己物的落魄大户收些皮草毯褥袍子什么的……” 随着妈妈的讲述，莫颜稍一展开想象，就仿佛看到三四十年代的旧上海。新局面还没有建立，不明朗的世态下，一位精明能干的皮草商，利用自己善于识货的双眼，护得一家人衣食无忧。 建国后，家产重新洗牌时，他的小女儿，正值豆蔻年华。 膝下无子的他，不觉对她寄予厚望，紧衣缩食送她到女子中学读书。无论他的人生遭遇了什么，他都尽他所能，让她生活得像一位小姐。 高中毕业后，他允她外出工作，去一所小学任教书先生。新时代的小孩子们，围着她叫“陈老师”。她回来跟他讲，他笑得由衷开心。 她20岁的时候，他广泛发动人脉，为她说下一位愿意倒插门的年轻后生。 这位后生想读书，他拿出棺材本，连后生一起供起来。 谁也不曾想，那后生一毕业，竟然远走高飞去了西域。 第283章 领养来的女婴 莫颜听到这里，吐了吐舌头。 虽然口中无法承认，其实内心已在恋爱的她，对“你情我愿”自然无比支持。强扭的瓜不甜，不爱就走，谈不上没道义。当然，走之前能把钱还上更好，能把话说清楚最好。 显然，这位后生太稚嫩，处理问题不周到，他只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这对娇生惯养的陈老师而言，打击深重，以至于，连她父亲也恨起来。她的逻辑有点奇怪，她认为这番屈辱（未婚夫抛弃她）是父亲招致的，不为别的，只因这男的是父亲找来的。 老父亲损了钱财又失了女儿的心，两火夹击之下，竟然一病不起，一命呜呼。直到他临闭眼，他的宝贝女儿也没有回去看他一眼。 这，就是青年时期的外婆。她没有坏心眼，却敏感、不自信、爱逃避和推卸责任。 陈老师在她父亲离世后，成了无父无母的人。她的妈妈，在她幼年时就过世了。 学校为了照顾她，给她分配了一间房子。是一套别墅中的一间房。此后无心婚嫁的她，推掉了所有好心同事介绍的媒茬。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还在惦念当初那位抛弃她的后生。 她到处打听他的下落，终于从一位可怜她的人口中，问出了那位后生在西域的地址。 从没有出过上海的她，毅然买了一张火车票，直奔几千里之外的陌生地址。 才5天，她就只身回来了。 据说，她在那个地址，如愿看到了他。 她敲开他的房门，房门打开，她看到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早已不是记忆中意气书生的模样，他的身后，有位抱孩子的妇人，孩子哇哇哭个不停，妇人焦躁地走来走去，对她这位找上门的异性，只匆匆看了一眼。 他一眼将她认出来，脸上现着惊慌。 那一刻，她福至心灵，明白过来，那惊慌无关内疚，只是怕她开口让他还钱。 就这样，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看了他一长眼后，一转身，走了！ 当即买车票返回上海。颠簸了5天5夜，一句话没有说，她又回到上海，回到她任教的小学。 从此以后，她身上的生气，渐渐消失。她还未婚，已先修出疲乏妇人的暮气沉沉。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众人面前老去。 并不是真的老去，毕竟她还不到30岁。老去的，更多是精神面貌。 时间一年年流逝，陈老师从青葱少女，变成熟龄少女，再变成中年少女。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一个人，躺在一人间里，一点点捱过。 久了，同事们也就习惯了，知道她独身的心意坚决，兼之新生辈不停长出，忙鲜嫩面孔的婚事还忙不过来，便不再张罗她的婚事。 就在大家集体忽略陈老师之际，陈老师忽然找到了学校的领导。于是消息流出来，她要单位签字，去孤儿院领养小孩。 众人觉得，对于独身的女人来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那时候弃婴很多，陈老师有稳定收入，有单位证明，很快领养到一位漂亮的女婴。女婴时不时会被她带到学校，大家也会去逗弄那位可爱的小婴孩。 陈老师因为“妈妈”的身份，变得重新融入单位人际中。 她开心地与那些已婚妈妈们讨论孩子的身高、体重、吃饭情况，也会焦急地担忧孩子的感冒、发烧、咳嗽…… 三年之后，陈老师再度找领导签字，想再领养一位孩子。 这时候，有人开始质疑。她一个人的工资，供她和孩子使用，还算过得去，再领养一位，恐怕要吃紧。又不是自己生的，何必苛待自己呢？ 但是老姑娘自有老姑娘的固执，她坚持想领养，学校没有理由不签字。何况，分担福利院的压力，毕竟算好人好事。 第二次领养的依旧是位女婴。一位虽与前一个不像，但依然很漂亮的女婴。 “妈妈，您是外婆领养来的？”莫颜忍不住打岔。 “是的。但那并不是我日后跟她疏离的原因。” 就在这时，候车室里传来检票的广播。莫洁莲的讲述只能暂告一段落。 王承佑恰在其时赶了过来，手里拎着礼盒。他果然是去买礼物去了。 他是如此真心实意，莫洁莲感受在心中，也难以推辞，只好一再出言感谢。莫颜就立在一旁，事不关己一般看着。 莫洁莲检票入站了，进站后，她回过头，朝女儿挥了挥手。 不知怎的，之前从没有想过哭的莫颜，忽然泪水冲出眼眶，本能地想高声呼喊“妈妈”，又怕过于煽情，徒增莫洁莲伤感，便咬着唇忍住了。 王承佑站得近，看得清，往前走了一步，将莫颜半遮挡在身后，露出灿烂地笑脸接着挥手。 莫洁莲看不清他身后的女儿，暗骂一声他是不是积极过头，无可奈何转身走了。 王承佑没有回头。 不是怕莫洁莲杀目光回马枪，而是，莫颜头杵在了他的后背上。犹如小鸡吃米一样的触感，和着轻轻的啜泣声，让他不用回头看，就清晰明了地明白她哭了。 如果回身，是不是就可以趁机抱抱她？ 面对离别时刻的眼泪，他顺势安抚也是解释得通的。 最妙的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也因此多几分光明正大的色彩。 带着潜在的期待，王承佑缓缓转动身体。奈何莫颜以更快的速度也转过身。刚才是他背对着她，现在是她背对着他。总不好从背后抱过去，那个姿势太……算了，掩下失落，再等良机吧。 王承佑谈头看前面的莫颜，她两手捂住嘴和鼻，露出微红的两眼。泪水滑过的湿漉漉痕迹在脸颊上还能寻到。默默递上一张打开的纸手帕。 莫颜接过，羞涩地道了声谢谢。 不远处的金刚，真是一眼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和事，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三个人一同往站外走。 按照经济实惠的做法，是金刚开车送王承佑返校，再带莫颜一同回自己的学校。 第284章 疑心小女孩们早已不洁 可是，在经济实惠之外，还有一种情感需求。 事实上，那一晚是这样过的——明明路过了王承佑的大学门口，王承佑却不舍得下车：“这样吧，我再往前坐一会儿，等路过前方地铁站……” 嗯，他再独自坐地铁回。 等路过一个又一个地铁站，乃至金刚说这是外环内的最后一个地铁站的时候，王承佑愣了一愣，一看就是在想新的借口。这时候，莫颜看不下去了：“好啦，好啦，下回再约就是了。听话，快点下车。” 王承佑没办法，只好“听话”，下车。 那时候，即使是魔都，也夜色四起。 等王承佑坐地铁回到校园继而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10点钟。黑瘦的郴州小伙张明达一开门，赫然看见门外站着王承佑，吓得倒退一步，定睛再看，哦，原来是夜不归宿的室友之一。 温和白净的洛阳小伙王睿之噗嗤笑出声：“明达你也太胆小了吧。” 张明达捂着胸口：“我没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听到敲门声，想当然地以为门外没人，冷不丁看到人后吃惊也正常。你在旁边煽风点火，就不正常了。” 王睿之敛起笑容，不过，没有出口反驳。 王承佑打着哈欠，假当没察觉舍友的口角，拿起洗漱用品就往卫生间走。王睿之提醒他，郑曙光在用卫生间呢，王承佑点点头，回了自己的书桌前。 王睿之嘴略碎，但人温和，没什么心机。 张明达紧绷、敏感，锱铢必较，但不主动惹事生非。 郑曙光……倒像跟自己是一丘之貉……王承佑琢磨着，忽然目光被桌面上的锦盒吸引。看那细条形的形状就能猜个大概。打开一看，果然是把扇子，旋开扇子，果然上书“我有女朋友”5个大字。别说，这中楷字写得不错。 王承佑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王睿之走过来，一看扇子也笑起来：“那小子居心不良！肯定是怕你跟他抢女朋友！” 于是，校园里见了多少漂亮女生以及大学女生跟高中女生的区别自然而然展开。 女生宿舍更放得开。 当莫颜告别金刚，推开宿舍的房门时，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那哪里是宿舍，分明是秀场。 原来大家一开始只是打开衣柜在展示衣服，但碰上心动的，难免忍不住拿身前比比，继而忍不住往身上套套…… “你回来啦，快打开衣柜，加入我们的狂欢。”马佳佳自来熟，朝着莫颜就扑过来。 李欣然玩味说道：“人家的衣服跟我们的可不一样。”她还记得那精美到不知道是食品还是艺术品的聚餐呢。 “那更要打开看看了。”江小西快流出哈喇子了。 莫颜笑着把衣柜打开：白t恤，红格子衫，蓝牛仔裤，黑小脚裤，快集齐彩虹色的连衣裙……跟别的已打开的衣柜没什么实质性不同。 “咦？”李欣然露出惊讶。这些衣服不是她想象中的大牌，质量虽好，只是那种“还行”的好，不是高级的好。 莫颜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出身，那顿聚餐不好解释，反正时间久了，误会都会消除，因此只一笑了之。 跟室友疯了一阵子，留下许多“宝贵”的照片之后，莫颜悄悄遁到阳台。 她打电话给尚在高铁上的妈妈。 莫洁莲：“我旁边一排的座位都空着，你想继续听故事吗？” 咳，本来打电话只是想表达一下关心就关机的。 “好……的。” 在莫颜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且背后的喧闹声不止的情况下，莫洁莲的故事开始了。 陈老师领养了第二个女婴。 时不时的，她把两个女孩儿都带到学校。两个孩子被她收拾得干净、整洁，加上本来就漂亮的面孔，分外讨人喜欢。 同事们不再记起她未婚，日渐将目光聚焦在“母亲”的身份上。日子平顺，一直过了下去。 大的姐姐去读了幼稚园，幼稚园毕业读了片区的小学。恰巧是陈老师所在的小学。读小学四年纪的时候，妹妹也进了这所小学。 陈老师已经四十多岁。 她像所有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样，身体微微发胖，大致衣着整洁，远不到讲究。混在人堆里，没理由被人挑出来。 可是，她还是猝不及防被众人挑出来了。 事情并不是由她而起，而是源于两条马路之隔的初级中学。 初级中学里忽然爆出一个大新闻，说是扒出了位同性恋老师！ 即使是现代社会，也只有一部分人会由衷认为同性恋是先天的性取向，跟异性恋没什么不同。大部分人提到同性恋，内心还是充满鄙夷、好奇与排斥的。更别论七十年代了。 取向正常的人内心无不愤慨，直接冠以败类。觉得自己身边怎么能有如此败类。这败类还做着教书育人的神圣工作，那班上的女同学们岂不是很危险…… 哦，对了，不知怎么被迫出柜的同性恋老师是位女老师，且是住在陈老师隔壁的女老师。 凭着人们对这件事难以想象的热忱，他们顺藤摸瓜，摸到了陈老师。 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流出来。譬如，那位莫老师跟陈老师搭伙吃饭。那位莫老师半夜会去陈老师家里，凌晨再出来…… 那个年代可供娱乐消遣的东西本来就少，两位单身女老师又没有反击之力，就这样被推向了舆论的漩涡。 “人们就这样残忍地诬陷无害的陈老师？”莫颜忍不住气愤道。 莫洁莲的语气超乎寻常的平静：“那不是诬陷。那是事实。”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静止了。 事实？！ 所以，陈老师真的是位…… “强烈的好奇心使身边的人全民变侦探，人们很快拿出铁证：陈老师收养的2个女儿，户口本上却全姓莫。大女儿叫莫洁英，小女儿叫莫洁莲。她们的妈妈被看作不洁的女人，偏偏女儿名字里都带着‘洁’。 处在兴奋头上的人们，自认为有理由怀疑，那两个小女孩，也早已不洁了。” 莫颜有些不敢听下去了。 好在这时，妈妈莫洁莲乘坐的车到站了。往事回忆再度中断。 第285章 王承佑的计划 还记得高中时代的王承佑吧。 那是一个坐在教室角落里的男生，不捣乱，不参与。 闷声赚大钱，说的就是他。他的高中前2年，人生主题只有2个——卖考试排名和吸引莫颜的注意力。 就效果而言，这两件事他都做得棒极了。 虽然卖考试排名的事情最终被风纪主任抓到且至今也不知道是谁出卖的他；莫颜对他厌之入骨、百人之中能一眼认出他而非他理想中的日渐喜欢。 他的高中第3年，哇，只能用“传说”来形容：一个考了2年全班倒数第一的男生，忽然掀起他学渣的盖头，露出学霸的真面目。自己开挂不说，顺便带莫颜一起飞。 王承佑事后反省，世俗的偏见，使他以为钱和女生才兼容。可见他错得多么厉害。早知道一开始就舍弃钱，当学霸，让莫颜爱上他了！ 好在走了一大截冤枉路之后，最终的结果还是很美好的。他赚了好大一笔钱，又赢得了莫颜的爱，并且如愿以偿地跟她读了同城的大学。 进入名牌大学的管理学院之后，那些当年一起混日子、为他贡献几乎所有的零花钱的学渣们，一致认为王承佑会重蹈覆辙，成为默默无闻、闷声发财的男人。 不，他们错了。 这一回，王承佑要积极地投入到学校的各种活动中。第一件事，就是要竞争班长！ 虽然不知道大学的班长能干什么，但，凡是“长”，从班长到学生会会长，他都要掳来尝尝感觉。 别的学院班长竞争如何不知道，管理学院是激烈极了。就王承佑所读的“企业管理系”，更是不得了。毕竟企业管理说到最后，是对人的管理。 企业管理系作为复旦大学历史最为悠久的系科之一，其前身是工商管理系。本科专业只有“工商管理”，研究生专业有“企业管理”、“国际贸易”和“东方管理”三个方向；博士点有“企业管理”与“东方管理”两个方向。 学科研究方向主要有战略管理、人力资源管理与组织行为、企业文化与管理伦理、国际企业管理与国际商务、东方管理等。 理科卓越的王承佑选这个文科专业并不稀奇，毕竟他是家里有企业的人。 而选这所学校，并非是因为她是名校，更是因为系里多名教师担任上市公司独立董事或大集团顾问，具有丰富的企业实践管理经验。 跟那些毕业以后最高理想是当职业经理人的同学不同，他，不是来读书，而是来学习管理的。 既然是学习，当然要全方位体验。 总之，王承佑打定主意要抢下“班长”一职。 辅导员第一次集齐工商管理专业的同学们，王承佑特意穿了件白色短袖衬衣。他曾对着一根墨兰细领带犹豫了至少5分钟，最后放弃了它。 瞄一眼大致7:3的男女比例，王承佑将竞争对手悄悄锁定在两三个面向沉稳，一看就是从小班长到大的男性面孔。 为了给同学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还别出心裁，抄了一段名家单口相声，当成他的个人首秀。 “我叫王承佑，高中时期那些懒到家到同学喜欢叫我‘王’。我知道在座的都比他们勤快得多，但你们依然可以叫我‘王’。不光是因为它的英文意译，还因为，我确实想当一班之王。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还没有进大学，我就开始憧憬大学生活。 诸如宿舍卧谈会啊、集体郊个游啊、跷个课啊、谈个恋爱啊。我这人特别未雨绸缪，一想，这丰富的大学生活，得建立在资金充裕的基础上吧。 于是，我决定提前找份工作。看到春熙路在招工，我就去了。我在干第一份工作的时候，老板笑咪咪地问我，王，在这儿干活累不累呀？‘嗯，累。’‘开了他。’” （郑曙光和王睿之坐在自己座位上大声旁白：为什么呀？） “干这么点活儿就喊累，这样的人能要嘛！” 同学们发出哄笑声，露出听得如痴如醉的笑脸。 王承佑娓娓道来，把第二次说“不累”时被开的理由“干这么重的活居然喊不累，这肯定是偷懒了呀！”、第三次说“累又不累”时被开的理由“也累也不累，这明显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啊”、第四次只笑不说话时被开的理由“我们这种正规工作怎么能找一个傻子呢？”演绎得恰到好处。 同学们第一次见面，本来就很兴奋，再有王承佑的表演助兴，气氛直达高潮。 当抄来的脱口秀告一段落时，王承佑问大家他的名字，所有人都在喊——“王”。 yes！让别人记住他的名字之第一步成功了！ 而那两三个表情沉稳、看似很有料的学生，也没有让王承佑失望，确实气场十足。另外还杀出了位娇滴滴的漂亮小姑娘，语气干练、逻辑清晰，令人刮目相看。 对手强，才对得起高校的名气。 王承佑对他即将展开的大学生活很满意。 跟复旦大学大一结束后、大二开学前才进行暑期军训不一样，莫颜小班会一开，就发了军训服。 王承佑进行为期1周的学前教育，忙着熟悉学校环境、选课之类的事情时，莫颜正顶着烈日站军姿。 队列会操、唱军歌、打军体拳……想说爱你不容易。军训的第3天，班上一个女生晕倒了，教官横抱起她，跨障碍快跑，引发无数赞叹。 这天，下操之后，莫颜从教官那里领回自己的手机，独自一人往宿舍走。 因为宿舍是按报道时间随机分配的，学会计的马佳佳和学编程的江小西跟莫颜并不一个班。李欣然虽同在艺术设计学院，不过，她入读的是宝石及材料工艺学专业，而莫颜是艺术设计专业。也不再一个班。 从前见过的韩小玉等人，后来倒是又见过一次。不过，等解散后迷彩服满操场走时，什么熟人都不认识了。 有些人大汗淋漓也能去餐厅进餐，莫颜不行，不换下汗水衣服她吃不下饭。 第286章 为什么姓“莫” 回宿舍的路上，莫颜给妈妈莫洁莲打电话。 “颜，军训还吃得消吧？” “除了牙越来越白，其他还好。” “那个走路顺腿儿的男生改过来了吗？”及时分享军训趣事的莫洁莲笑着追问。 “他厉害了，已经成了黄教官的终极噩梦。黄教官教他只要超过5分钟，必然跟他一起顺腿儿。” “快点回去换衣服吧，一定不能因为太累而不去吃饭。还有11天要捱呢。” 莫颜答应下来，挂了电话。 白天见缝插针的电话只是小点心，正餐是在晚自习后。 在正餐电话里，陈老师和领养小女孩的故事仍在继续。 譬如昨天，莫洁莲讲到，陡然被推向舆论中心的同性恋话题，一直在持续、发酵。 教初中的莫老师被停课后，教小学的陈老师被领导喊去谈话。 谈了什么莫洁莲无从得知，只知道班上的同学忽然不理睬她了，那些平时下课就一起玩跳橡皮筋的小女孩们对她敬而远之，像躲瘟神一样躲她。 为此，她憋闷得厉害。 姐姐平时放学还会等她，那时候也一反常态，自己抱头跑了，好像有人在她身后追赶她，要往她身上扔臭鸡蛋似的。 没有人向她解释任何，连隔壁和蔼可亲的莫老师也不再出现在她家，而是整日把自己锁在屋内。 一个7岁半的孩子，是没有办法推导出她生活中发生变化的内因的。 莫洁莲以为这种生活已经不幸到了低谷，没想到，更残酷的事情等着她们。妈妈陈老师也被停职了。 停职，就意味着没薪水。 本来就过得捉襟见肘，现在又没了薪水，米缸里的米很快见底。 陈老师忍受着指指点点，硬着头皮去典当行贱卖她的冬天衣料。没有菜，只有酱油饭。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三个月。 隔壁莫老师的房门依旧是紧锁。那些调皮的初中生，用小石块掷门的事情渐渐少起来，从每天3掷，变成每天1掷。 秋意越来越深，天气越来越冷。 莫洁莲还好，她有姐姐穿剩下来的衣服。莫洁英就惨了，穿妈妈的衣服太宽大，穿自己的衣服又露着手脖、脚脖。 陈老师忍无可忍，拉着大女儿找校领导，请校领导可怜可怜孩子，允许她复职。校领导说要开会讨论。光听那游离的口气，就知道三天五天不会出结果。 已经开始读小学五年级的莫洁英先受不住了。 她哭得凄厉，手扒住门框，脚抵在地上，屁股下坠，她是死也不肯去上学了。 “你们不嫌丢人现眼，我还嫌呢。”莫洁英那时候已经1米四有余，站直了，娉婷有致，已是标准的少女。 陈老师去捂姐姐莫洁英的嘴，莫洁英便手挠脚踢甩开陈老师。她们俩闹得太厉害，谁也没有注意门口吓傻了妹妹莫洁莲。 “别捂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惊动隔壁的她！我偏要！她惹出来的祸事，不去面对，凭什么就龟缩起来！” 莫洁英随手抓住什么，只管往墙上敲。那堵墙，是和莫老师家共用的墙。 陈老师也不开口，只管去拉大女儿，试图摁住她，捂上她的嘴。 莫洁莲“啊，啊”地尖叫起来。 不是因为陈老师最后仗着人高马大压制住了姐姐，而是，她们家的门口出现了一个……可以说是人吗？分明更像是骷髅啊。 “别，别打她。”“骷髅”开口说话了。 陈老师惊然回头，哭闹的莫洁英也呆住了。 两三个月里，莫老师已经从原来的肥胖圆润，变成枯瘦羸弱。 “我半夜给你送的饭，你没有吃？”陈老师撇开大女儿，朝门口的莫老师奔去，快奔到了，又收住了脚，硬生生没有碰到她。“你傻啊，事情总会过去的。孩子们也总会理解的。” 莫老师抬手，并无避嫌，摸了摸陈老师的脸：“最近，辛苦你了。” 从莫洁莲站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直刚强倔强的陈老师，也哭了。 时间仿佛静止，莫洁莲既心安，又害怕。 她在那一刻，茅塞顿开，忽然开悟了。她心安在于，她发现她是有爸爸妈妈的人！莫老师就像是她的爸爸，陈老师就是她的妈妈。 事实上，她和姐姐是喊陈老师为妈妈的。 她们从未质疑过为什么自己跟妈妈不一个姓。孩子跟妈妈不一个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们也从未质疑过为什么自己姓“莫”，她们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她们曾经有个姓“莫”的爸爸，生下她们之后，又抛弃了她们……至少她是如此。 原来，她们姓“莫”，是因为莫老师姓莫。 被抛弃，当然不如被守护。这是莫洁莲心安的原因。 莫洁莲的害怕在于，爸爸妈妈之间也太亲密了，会被扔石子的调皮孩子看到的！ 果然，她的害怕不是空穴来风。远处传来男孩子们搞事情的兴奋说话声。 “妈妈，妈妈……”莫洁莲指着门外发出警告。 奈何陈老师、莫老师对望得太投入，以至于谁也没有多看莫洁莲一眼。地上的莫洁英，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她还没有做什么，那群没人管的男孩子们已经“噼啪”丢起石头和烂菜叶子了。他们兴奋地叫着，可是，一眨眼就全部哑口。 不为别的，只因为，莫老师已经转过了身，朝向他们。且是从陈老师家门口转的身。 男孩子们集体愣了一会儿，又哇地叫起来，扭头就跑，边跑边喊着“捉奸在床啦”之类的话。 姐姐莫洁英发出刺耳的笑声，莫洁莲也笑了。哪儿有什么床啊。那群吓傻了的野小子们。莫老师似乎也轻轻地笑了，她对着空气，道：“不要怪他们，他们只是孩子。” 也不知道说的是男生“他们”，还是女生“她们”。 莫老师说完，抬脚离开了。 陈老师像被抽走了力量，跌坐在地上。 姐姐莫洁英一把拉住门口的妹妹的胳膊，冲陈老师大喊：“我们为什么不是孤儿？我真情愿我们是孤儿！” 喊完，拉着妹妹跑了。 第287章 打开一扇新窗 小莫洁莲以为姐姐要去上学，书包本来就背在她身上，她顺从地跟着姐姐往楼下跑。 等她拖着小短腿儿跑下楼之后，才发现姐姐莫洁英没有背书包：“姐姐，你忘了背书包啦。” 莫洁英没有回答她，只管拉着她的手往外跑。 跑着跑着，莫洁英忽然住了脚。眼方马路上，行人止了步，骑自行车的人下了车，大家均昂起头，注视着她们身后的那幢楼，拿手指指点点。 牵着姐姐手的莫洁莲跟着抬起头，马上倒吸一口气。 那6楼楼顶，站在楼顶边缘，露出整个身子的人，可不就是莫老师吗？ “姐姐，姐姐……”莫洁莲手指楼顶，完全说不出话来。 莫洁英回头，看一长眼站在楼顶的人后，她的脸上没有吃惊，只有冷漠。手下发力，猛地一拽妹妹，硬是拖着她逆流走了。 傍晚，流浪了好长一天之后，饿着肚子，拖着虚乏的脚步，莫洁英吃力地抱着已经困倦到睡着的妹妹，又回到了妈妈陈老师的住处。 莫老师跳楼了吗？ 陈老师看到失踪一天的一双女儿，会是什么态度？ 莫颜等着今晚的“正餐”电话里继续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 跨越小半个风景如画的校园，莫颜回到被乔伊在微信里狂呼看了流口水的宿舍后，意外发现李欣然就在寝室。 李欣然脸色苍白地叉脚站着：“我亲戚向来来势凶猛，第一天要卧床的，不然分分钟晕倒。医生开了病假单。” 莫颜宽慰她：“今天我班级上也晕了一位。” “真羡慕你们这些不痛经的人。” 莫颜一时不适应像李欣然这样高傲的姑娘说羡慕，吓得她赶紧转移话题：“要我帮你带晚饭吗？” “谢谢。” 怎么有种感觉，李欣然之所以说“羡慕”，等的就是她的这句话？ 莫颜原本计划冲完澡换好衣服去吃晚饭，吃完晚饭直接去上晚自习呢。现在……权当加了2000米跑吧。话说，这座民办高校校区真是大啊。 带上自己和李欣然的饭盒，莫颜刚跑出寝室楼就看到了楼前逡巡的金刚。 “金刚？好巧！” “哪里巧？我是被王电话遥控过来，给你送吃的东西。” “啊？！” “吶，手撕牛肉、手撕奶酪条、豆沙面包、安慕希、特仑苏。怕你拎不动，王特意嘱咐我喝的拆箱送。咦，你怎么拿两个饭盒？” 莫颜带着小感动，娇嗔又动容地接过零食袋，分心地回道：“室友不舒服，我帮她打饭。” 金刚劈手抢过莫颜手中的饭盒：“要吃什么？我帮你们打。我有自行车，来回不费力气。” 莫颜知金刚的脾气，客气他反而会不痛快，于是将自己的饭卡递给金刚：“各是一荤两素，随便打吧，我们不挑食。” 金刚将饭盒往手里一扣，扭头就走。 “哎，哎，回来了打我电话，我出来拿。”等莫颜话落音，金刚早骑着自行车骑出20米开外了。 不出20分钟，金刚便打好饭折回到莫颜宿舍楼下。一直在一楼大厅没上去的莫颜，透过落地玻璃看到金刚，不等金刚打她电话，就跑了出来：“真快。” 金刚抽动嘴角，被夸的他羞涩地笑了笑。 这幢女生宿舍并非只有新生，还有不少二年级的学姐。晚饭时分，楼下人来人往，不乏前来献殷勤的男生。像金刚这样送饭的，并不在少数。不过，因为他身材过于魁梧，又因为莫颜相对出色，他们俩都没少受过往人们打量。 “快趁热去吃吧。”金刚严肃道。吃饭要趁热，这是金刚的一大生活原则。 莫颜拎着东西和两只盒饭回寝室。好在三楼并不高。 李欣然像换了个人，一扫刚才的苍白与乏力，眼睛露出狡黠的光，含笑上下打量莫颜：“刚才楼下那男生，好眼熟啊。” 莫颜扫她一眼，知道她想说什么，赶紧予以否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啦。金刚跟我是高中同班同学。仅此而已。帮我们打饭是因为他有自行车，比我用脚跑来得方便。” 李欣然接过盒饭，似有若无地扫过莫颜拎着的食品袋，将盒饭放寝室中间的三角小桌上，自在地接道：“我就知道。那天吃饭的时候，坐你旁边的那个男生才是你的男主角吧。” 想到王承佑，莫颜不禁嘴角难掩笑意：“兴许，四年之后吧。” “什么？别告诉我你们要心无旁骛努力学习，相约四年之后再恋爱！” “还真是无法反驳。” “天哪！你们是相约当学霸？携手考研？一起当插班生？” “插班生？”这是什么梗？ “你不会不知道吧？在上海，大一新生可以参加插班生考试，再考一次心仪的重点大学。不过，那个竞争超级激烈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晚饭过后，去晚自习的路上，莫颜算准那是王承佑的自由时间，她打电话给他讲插班生考试的事情。 打电话之前她特意查过资料，原来，为了鼓励优等生成才，以及在大学本科新生中引入竞争机制，上海市教委自2000年起先后允许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同济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12所重点高校招收插班生。 凡上海市普通高校在读的全日制一年级本科在读生，在完成第一学年学习并且成绩全部合格的，都可以参加插班生考试。 被录取的新生多一次进心仪名校的机会，未被录取的新生仍留在原高校继续学习。 莫颜盯着复旦大学的名字，觉得生活忽然开了一扇新窗。就算考不上复旦，考上有乔伊的华东师范大学也很好啊。 “我知道这回事。”听莫颜说完，王承佑道。 “你知道？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那个竞争很大，准备起来很辛苦，一整年的时间花在备考上，意义不大。”王承佑口里说些冠冕堂皇的，心里只有一句话：我又不在意你读了什么本科！ “可是，我好想也试一试！万一我考上复旦了呢？”莫颜直抒胸臆。 “唔……你若喜欢，我支持你。” 这完全不是他的本意。可是，拂她意的话更是说不出。 第288章 不要有性别歧视嘛 从最开始沉湎于教官的美色不能自拔，到第七天，江小西绷不住，跟她们班上的教官吵了一架，到第11天，大家晚上睡得正熟，忽听马佳佳大喊一声“杀”…… 江小西吵架的原因是一只小蜜蜂嗡嗡飞来捣乱，她轻微躲了躲，被教官喝斥：“躲什么躲？不是没叮上吗？” “是吧？叮上了你会说躲什么躲，反正已经叮上了。” “你这是诬陷。只有你是男生的情况下我才会那么说。” “哦？请问是谁在第一天就一而再强调，穿了这身军装就抹去性别，只剩军人身份？” 围观的孩子们，据说都鼓掌了。 而马佳佳之所以大声喊“杀”……不提也罢，她爱上了她的教官，想用出色吸引他的关注。 “同志们，今天天气预报说有雨哎。”江小西与教官吵完架的第五天，也即马佳佳梦中军训的第二天，李欣然惊喜大喊道。 大家集体趴阳台。四下一望，阳台上到处是小脑袋。对面的男生宿舍里更是出现了“阿弥陀佛”、“主啊”之类的祈祷声。 “开始刮风了！” “哦不，风停了！” “哇，终于下雨了！” 三分钟后，大家比没下过一朵云的雨前更沮丧，一个个唉声叹气小步跑出楼。 不管怎样风雨无阻晴了14天，最后，大伙儿无一例外熬到了“我们已集合完毕，请检阅”的军训汇演时刻。 “一连一连，我是一连，再说一遍，我是一连。” “七连七连，七连七连，七连七连，七连七连。” 据说，拍照写院系刊物的记者团们都被口号逗笑了。 一个个方阵，精神抖擞地从主席台前走过，嘹亮地吼着“首长好”、“为人民服务”……那一刻，确凿有震撼和感动在心中趟过。 等主席台宣布汇演圆满结束时，大家不约而同将帽子抛向空中，蹦跳着欢呼起来，特别激动的，还拥抱起来。只见艺术设计班人群中冲出一个人，冲向莫颜身前，激动地敞开双臂。 莫颜愣住。这不是顺拐了整个军训期的郑曙新嘛。 “来嘛。不要有性别歧视。” 莫颜不睬他，赶在事态扩大之前转过身。 “哈哈，还是被歧视了。”有人煽风点火。 趁着现场一片混乱，莫颜脚底抹油，溜了。身后仿佛听到郑曙新单方面宣布所有权什么的。 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围着黄教官求合影，莫颜算是女生中唯一例外。煽风点火的人对郑新光说道：“瞧见没？她没找教官拍合影。要么说明她心肠硬，要么心有所属。你挑一个吧？” 郑新光嘻嘻哈哈：“挑什么挑！我只看到班里数她长得最好看。而且，据我瞄一圈观察，她有望冲击系花。” 莫颜本来是想找黄教官合影的，就是因为郑曙新捣乱，她才一跑了之。反正她会ps，平时休息时已经留下过海量的军装合影，教官也没少偷拍，随便电脑上操作5分钟，多亲密的合影都能做出来。 跨过那条风光旖旎的金河，从廊桥上跑下来，风吹动她的军训服，轻快得像只小鸟。像是习惯性动作，莫颜摸出手机，给妈妈打点心电话。 “妈妈！军训终于结束了。” “太好了。送了军官什么小礼物？” 还真……没有！马佳佳买了一条领带，江小西准备了一叠信封，傲娇的李欣然都备下了一本棕色皮质的笔记本，她又一次做了例外。 这女生吧，还真是心眼小。因为心里装了一个人，所以，就没有多余的情感分配给其他的人和事了。 何况莫颜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分了心思去琢磨莫洁英这个过去从未听说过的姨妈。 还记得莫洁莲在上一次的电话里所讲述的往事吗？ 莫洁英拖着年幼的妹妹出门，明知莫老师站在了楼顶，依然奔跑到外，流浪了一整天。等她抱着疲乏入睡的妹妹重新回到生活了11年的家时，一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地发生了。 莫老师，从楼上跳了下去。 陈老师，接到学校通知，明天可以恢复上课了。 莫老师的死，像是一道犀利的光，让周围人们的残忍嘴脸无处遁形。没有人想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大人们自发地选择闭嘴。 孩子们或许还不知道反省，但对死亡，还是天生有敬畏的。 就这样，受益于莫老师的纵身一跳，陈老师家的生活，慢慢回归正常。 第二年秋天，莫洁英从小学，升到了中学。莫洁莲从什么都看不明白的小毛头，长成了当年莫洁英的年龄。 这年初三，发生了一件令陈老师胆战心惊的事情。一天放学，打开家门，猝不及防，她看到了莫洁英跟一个女孩儿亲嘴。 蜻蜓点水的那么一下，却足以吓得她魂飞魄散。 陈老师手中拎着的菜啊、教案啊、学生作业啊散落在地，她以超越她日显垂老身姿理当有的速度，冲到了女儿和她同学面前，“啪”，扬手打了女儿一耳光。 这耳光打得极响，可见用足了力气的。 莫洁英再回头，已是嘴角流出血痕。她没有看陈老师，而是看向陈老师的身后：“快走！” 那个显得高大的身影，只留下长发甩起的后背，慌不择路地跑了。 “你怎么可以？”陈老师指责大女儿，声音和手指一起发起抖来。 “我不可以——那你又怎么可以？”莫洁英冷笑着盯住陈老师的眼。 陈老师像是被打败，瞬间又老了几岁。她不敢声张，私自去女儿学校，藏在隐秘的地方，试图找出那个长发的高大女孩，开诚布公地跟她谈谈。 其实，根本没有那样一个女孩，那只是个戴假发的男生。 不过是青春期朦胧的爱情。 不过是男生恰巧家里是做发套的。 不过是避人耳目的障眼法。 却犀利无比地直指陈老师的恐惧与心结。 “我活着，已经是一种责任。请你也负起你的那部分责任，不要毁了这个家！”担惊受怕熬了几天之后，陈老师捉不到另一个“女孩”，只好将计划中的开诚布公，对向叛逆期的大女儿。 第289章 戛然而止的故事 小莫洁莲站在薄门板的门外时，因为听到了这句不能理解的话，而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门内，传来姐姐莫洁英的冷笑：“是吗？亲手毁了这个家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说什么你活着是为了尽责任，你不把我们从孤儿院里领养出来，才是最大的尽责呢。” 莫洁莲如五雷轰顶。孤儿院？领养？姐姐一定是在胡说！ 可是，接下来妈妈明显心虚的反问，彻底断了她的期望。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早晚有一天，妹妹也会知道。今天我恨你们毁了我们，早晚有一天，她也会恨你们两个自私的女人！” 隔了三四年，莫洁莲几乎选择性遗忘了当年跳楼的莫老师。姐姐莫洁英的话，无疑挑开了她不愿主动回忆的灰色记忆。 莫洁莲愣在了门口。 不知道多久之后，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刻钟，门内短促的闷叫声惊醒了她。她敲门，无人开门，于是掏出挂在脖子里的钥匙，自己打开了门。 筒子间，一眼看到底，看见妈妈骑在姐姐身上，正发疯一般挥着胳膊一下一下打在姐姐头上、身上。姐姐莫洁英蜷着胳膊护着脸，不动也不求饶。 门打开以及莫洁莲跌进门内，让陈老师的理智回归，受惊般停下手中的动作，仿佛看怪物一般看着自己的手。 莫洁莲奔过去，拉陈老师。 这两年，只觉得姐姐莫洁英对自己越来越好，而妈妈，像木乃伊似的，越来越行尸走肉。做饭洗衣之外，常常发呆。在内心，姐姐的份量已经隐约可以撼动妈妈的地位。 陈老师慌忙站起身，又跪下来，想把地上的大女儿搂怀里。 莫洁英手脚并用地倒退着，脸上嘲讽的意味挡都挡不住：“没有人的黑夜里，你们就是这样骑在一起的吗？没有男人的那个东西，你们是怎么做的？” “啪。” 唯一的台灯飞了过去，灯泡纤薄的玻璃碎了一地。 地，是过去有钱人家铺的实木地板，年久失修，地板的木缝裂得有半厘米宽。隔了半个月，还能从木条缝里扫出灯泡的玻璃碎片。 夜，只能燃一根蜡烛。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半截红蜡烛。烛光飘摇，室内明明有三个人，却静得能听到室外的蛐蛐声、走路声、说话声。 莫洁莲摒着摒着，哭了起来。她觉得，烛光照不到的暗影里，还站着一个骷髅一样的影子人。一旦哭出声，哭声仿佛立体起来，高音，中音，低音俱全。 哭了好一会儿，莫洁莲才发现，原来，屋里的三个人都在哭。 那一晚之后，莫洁英也渐渐成了小版妈妈，日渐枯萎起来。一天早晨，莫洁英忽然一掀被子，光着身子站了起来，站在寒冷的空气中，仿佛没有知觉。 莫洁莲去拉她，她用力摔开：“够了！真的受够了这种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死了都比现在好！” 莫洁莲已经六年级了，仍旧不能听懂姐姐说的话。她们既不曾有尾巴，何来夹着尾巴？ 同一个屋子里，妈妈的床上，挺出一个臃肿的弧线，那是盖着被子的妈妈。妈妈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那天下午，莫洁莲回到家，看到妈妈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她和姐姐的床上。 没有一句问话，没有一点预兆，莫洁莲瞬间明白一件事：姐姐离家出走了。 姐姐去哪儿了？ 没有任何人可以回答她们，也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推测。出于莫洁莲不能理解的原因，妈妈选择不报案。 “后来呢？莫洁英，不，姨妈后来回来了吗？”记得那时候莫颜在电话里问妈妈。 妈妈莫洁莲轻声一笑：“她去了深圳。那时候深圳已经是特区了。是我读高二的时候，从同学的哥哥的照片上，偶然看到她，才知道她去了深圳的。她本人再也没有回来过，至少在我离家出走前，她没有回来过。” 什么？妈妈也是离家出走？ 那陈老师岂不是太可怜了？ 碍于对妈妈的爱，莫颜不舍得将疑惑与感叹说出口。 故事到这里嘎然而止。 但莫颜心里明白，其实还有下集——妈妈莫洁莲与陈老师之间的恩怨。 她已经能理解陈老师与莫老师之间的感情，那不光是同性恋，还是弱者与弱者之间的联盟与相互扶持，是彼此给予的温暖和希望。 她也能理解陈洁英。作为封闭环境里更弱小的她，承受着不该落在她身上的压力，她的确有理由发一通火，哪怕是做点诸如早恋之类的出格事情，也值得原谅。何况，初恋是那么美好，它可以照亮并不光明的生命。 或许，需要合适的契机，将她的“理解”传达给妈妈莫洁莲，莫洁莲才会松口将下半集的恩怨讲给她听。 一时半会儿，莫颜并未等到这样的契机，军训＋早晚自习，实在太消耗体力了。 军训结束的这天，恰好是周五。接下来的周末，将是新生们的第一个大学周末。且不说备考时高压的高中生活，单凭煎熬的2周军训，足以令新生们对这个周末充满期待了。 王承佑早早预约了这个周末……不过，显然有人比他更早。那就是莫颜的室友们。李欣然早就提议去逛上海的一条神奇马路，七浦路。那里是服装、鞋子、包包批发中心。 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一件衣服。大一女生更是如此。 光是“衣服、鞋子、包”这几个字，就勾起所有人的兴致，更何况，此行还有团建的意义。莫颜就算是想见色忘友，室友们也不答应啊。 “把你男朋友叫上，又不是没见过！”昨天商量周末之行时，马佳佳爽气道。 “你什么时候见过？不，他还不算是我男朋友呢。”莫颜一边接一边改口。 “吓，天天送晚饭，送吃的喝的用的，你接得不要太溜，还不算男女朋友？”马佳佳实力赢得心直口快马大姐称号。 莫颜噗嗤笑出声，同时笑出声的还有李欣然。 第290章 重要性排序 “笑什么？笑什么？我怎么没听懂？”江小西插话。江小西大概被她能干又有主见的妈妈保护过度了，人很聪明，但聪明得有些抽离。 “马大姐，你看到的是表象啦。”李欣然腿翘在桌面上，回头冲背后的马佳佳道。李欣然有一双近乎完美的双腿。又直又白又胖瘦适中。对此，她很清楚，因此常常破格对待她的双腿。 以上乃昨日关于“男朋友”的小插曲。脑海里一闪而过后，莫颜的思绪落在，她今日需要回复给王承佑明天的行程安排。 才摸出电话，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来电的这个人……哎呀，由于最近一个月他消失得太彻底，她差点忘了世界上还有个他。 “文先生？”叫不出“文豪”这个名字，也不习惯称呼他真实的姓氏，只好继续先入为主的“文先生”。 “你开学半个月了吧？” “嗯。” “我明天正好路过上海。” “哦。” 文豪愣了愣，兀自笑起来：“你该不会对我说，上海又不是我家，路过就路过吧？” 莫颜傻笑应对。 她当然听得出文豪是想借机见一面，但排不出时间也是客观事实呀。以文豪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还不至于为他推了王承佑或室友们。 “我有个朋友，是做广告的，他经常有一堆碎活儿。看过我挂在书房的《麦田》之后，他对你的色彩把控很感兴趣，已经2次跟我说想跟你建立合作关系。正好，明天他也有空……他后天也有空，大约周一中午或晚上也行……” 文豪自己都觉得自己节操掉下水道了。 莫颜听出其中的央求味道，想到他借朋友之名在时间上一而再妥协，妥协到电话这头的她都觉得难为情，一冲动，应承下来：“明白了。我晚些时候给你回复。” “好的，我等你电话。” 莫颜握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心里多少有些感动。不光是想起文豪知遇之恩的购买《麦田》一事，还为他尽他所能地为她提供职业上的便利。 或许本质地看，这些职业上的便利，不过是他维系她、乃至追求她的手段。但他至少做到了不让她感到反感与难堪。 “oh，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he way……”《铃儿响叮当》的乐曲响起，那是妈妈莫洁莲的专属铃声。 “颜，憋了2周了，好不容易等你军训结束了。你周末回来好不好？或者，我去看你？” 哎呀呀，什么时候她成了香饽饽？！ 莫颜需要好好筹划筹划，该接受谁，该拒绝谁，在接受的情况下，又该如何安排时间。 重要性排序这个问题，成了当晚饭后寝室里的第一个公共话题。 周一到周四的晚自习，一直到八点半才结束。鉴于金桥学院校区实在太大，从教室回到寝室，差不多已晚上九点。稍不留神，躺床上时已经快十点。想到第二天早晨还有早自习，聊天的心思自然淡了。 周五晚上不一样，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更何况，明天没有早自习，没有军训！完美！ 当你时间有限，仅有的时间是该优先排给家人？女性朋友？准恋人？工作伙伴？ 大家的谈兴不是一般的浓烈。 当莫颜把话题一经抛出，舍友们马上炸了锅。 马佳佳第一个抢答：“还用说吗？当然是朋友排第一。家人永远会理解你的。准恋人是个什么鬼？工作伙伴对我们来说为时尚早吧？要不事业心重点，排给工作伙伴？” 江小西第二个抢答：“肯定是工作伙伴啊。我妈妈说了，女人一定得经济独立，才可能获得幸福。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工作伙伴第一，女性朋友第二，家人第三，对哦，准恋人是个什么鬼？” 只有李欣然，从“准恋人”一次中听出这不是什么形而上的哲学讨论题，而是出题人正面临的困惑，因此，她的答案是：“我们给出的，只能是基于我们价值观的答案。你得寻求自己的答案啊。” 莫颜心乱成一团麻，最困扰她的，是妈妈。 从学校出发，回家，大约需要6个小时。3小时抵达上海南站，2个半小时抵达自己的城，半小时到家。她就可以抱着苦苦想了她两周的单亲妈妈，给她安慰……内心深处，又有什么，让她并不甘心这么做。 思来想去，困在妈妈这个点上，王承佑的电话及时打来。 莫颜吭哧吭哧，将自己的难题抛给了王承佑。 ”唔，这对我来说不成问题。我刚刚拒绝我妈妈来看我，理由是我长大了，想单飞。你也可以直白地告诉你的妈妈，她比你想得坚强，也比你想得理解你。你应该鼓励她，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至于恋人和女性朋友，如果时间实在错不开，我建议你此次选女性朋友，以后用十倍的时间赔偿给恋人就好了。 准工作伙伴？我看就算了吧。你不是想参加插班生考试吗？” 不动声色将“准”字调了顺序，感觉舒服多了。王承佑在电话这头露出狡黠的笑容，真没有想到，插班生考试还能发挥击败情敌的效用。 王承佑的话，像是黑夜航海中的灯塔，有理有据地给莫颜指明了方向，且，是契合她内心情感需求的方向。 只是，拒绝文豪，显得残忍了一些。 但，既然都向妈妈说了不，又有什么不能对文豪说得呢。 说干就干，莫颜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文豪：“对不起，这个周末实在太忙了，所以……请你原谅。另外，感谢你的从未谋面的朋友对《麦田》的错爱，大一的生活需要适应，另外我想参加插班生考试，抽不出时间做兼职，所以就不见你的那位朋友了。” 文豪快心梗了。呜呜。明明是个钻石总裁大人，志在必得地等回复，忽然沦为好惨一男的。 搞定文豪的邀约，莫颜一鼓作气，打电话给莫洁莲。 “妈妈，这个周末跟室友约好去逛买衣服、鞋子的地方……” “哦，好啊，既然这样，我也约人去逛商场好了。” 哎，老妈，你这风向是不是转得太快？我有些适应无能啊喂。 第291章 老鼠掉米缸 所以，今天是令人热血澎湃的七浦路之行。 你想象过老鼠掉进米缸时老鼠的心情吗？用之形容莫颜、李欣然、江小西、马佳佳当下的心情，再合适不过。 为了这趟出门，她们早晨四点半就起了床，在临港猎猎作响的海风吹拂下，蹬着摩拜单车，一口气踩了一个小时，以最快的速度赶上了离学校最近的地铁站的首班车。 而后，转车，再转车，再搭乘公交车。翻山越岭来到七浦路，刚好9点钟，放眼一望，不止是一条街，还有好几幢几十层高的楼，朝她们敞开营业的大门。 这让她们如何不沸腾？！ “这件衣服好眼熟。” “是去年巴黎时装周上轰动一时的那件……的改良版。” “天！好便宜啊。这件挑不出瑕疵的镂空围巾才10块钱！” “买4块拼起来可以当床围了。” “要不我们顺便买点东西装饰装饰我们的寝室吧？” 逛街之前的购物清单，在踏上七浦路的那一刻，早已分崩离析。全新的购物需求随着眼前看到的物品而随时变化。 “我觉得我需要这件。” “这件简直为我而生。” “不把它买回家我整个学期都会睡不着觉。” “谁借我三百块钱？两百也行……” 原计划逛到下午4点钟的，才到2点钟，就结束了行程。因为……实在拎不动了。肩上背的，手里提的，胳膊下夹的，花超了带着的钱不说少了几两的份量，而多出来的这些，恐怕要按公斤论了。 “出门之前取消网上支付的做法太明智了！” “是啊，不然我恐怕要花光整个学期的生活费了！” “衣服握在手里跟网上看在眼里的感觉如此不同，我都控制不住我的购买欲望了。” “废话。现钞拿在手里跟看网上的数字，感觉当然不一样。可就是这样，我们还是花超了。” 大家交流着购物心得，费力地夹裹着她们的战利品，往事先查好的公交车站走去。 “对了，我们只顾着血拼，是不是还没有吃午饭啊？” “何止是午饭，连早饭都是等地铁时啃点面包片而已。” “不说还好，此刻我已经饿得走不动。”莫颜越走越慢，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 －－ 复旦大学邯郸校区内，王承佑正十指翻飞，为协助辅导员建立同学档案，统计同学们交医疗保险的情况。 “嚯，你令我耳目一新。手速也太快了吧？”辅导员惊叹。 “那就支持我当班长吧。”王承佑半开玩笑地说道。 好几位具有奉献精神的同学都在，包括第一天自我介绍时黑马一般令人印象深刻的那位娇弱女生。女生叫朱羽婕，与郑曙光一样，来自上海外国语学院附属中学，据说是魔都极难考的中学之一。 “你就那么想当班长啊？”朱羽婕笑道。 “其实，我的目标是学生会主席。”王承佑回。 “你也不掩饰点你的野心。”朱羽婕娇嗔。 “时间紧迫，没功夫虚情假意。”王承佑不停地录入数据。医保的数据已经入库，当下录入的是同学们的紧急联系人。 朱羽婕留意到，11位的手机号码，王承佑看一眼就一次性输入的一个，效率高到令她乍舌。 “时间紧迫？听上去除了要做学生会主席，你还另有其他目标。说来听听？” “譬如，到世界500强大公司魔都分公司实习，乃至，在校期间开一家自己的小公司。”王承佑并不忸怩，相当坦然。 朱羽婕眼睛发亮地看着王承佑，不自觉昂首挺胸收腹，一气呵成，笑容也调整到完美角度。想给王承佑留下好印象的想法才一冒出头，身体就做好了准备。 ”不过，展开那些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王承佑的神色相当一本正经。 “什么？” “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赶紧去接我逛街逛累的女朋友。” 朱羽婕笑得颇为玩味。惊叹一声“啊，你有女朋友啊”显得太低级。何况，他有没有女朋友，她又不在乎。 辅导员走过来，手撑桌面看王承佑的进度，再次发出惊叹声。 右手小拇指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王承佑一边存档一边起身：“今天我得先走一步。抱歉。” “哪里哪里，感激不尽。”辅导员浏览着数据成果，心里想，这妥妥是集中精力时4个小时的工作量，王承佑一个半小时就搞定了！ 朱羽婕控制自己不去看王承佑离去的身影，不期然，遇上了郑曙光意味不明的笑脸。 “如果你喜欢他，可以考虑选我当内应。”做完辅导员要求的工作，出了教室的门，郑曙光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舍友。 朱羽婕大笑：“除了爱情，你眼中就不能还有别的吗？” “譬如？” “做有史以来最棒的学生会主席助理、开有史以来最赚钱的大学生创业公司什么的。” 郑曙光恍然大悟般抑扬顿挫地“哦”着，然而，开口却是：“时间就是先机。顺便透露一下，别听他张口闭口女朋友，其实还没有追到手。” “你怎么知道？”一问出口朱羽婕就后悔了。这不是暴露了嘛。好在郑曙光只顾上得瑟，并未多想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寝室卧谈会上，我们聊起亲嘴儿，哦不，接吻的感觉，他闷声不响。我向来直觉惊人，给点暗示就能推出结果。结果就是，他根本没有亲过！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女朋友，只有心上人。” 朱羽婕轻轻一耸肩：“你爱信不信，我对同龄男生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他的想法。” “一样可以选我当内应。”郑曙光追上去。 “何必！我可以自己问！” 朱羽婕走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郑曙光打了个指响：“小样，有我插手，问得出来算你厉害。” 王承佑从教室出来之后，取了辆单车，骑到离自己最近的汽车租赁公司。这家公司的地址他昨天已查过。提交给工作人员看他的身份证与驾驶证后，跟工作人员一同验车。 一刻钟后，王承佑坐在驾驶位上，未驱动车前给莫颜打电话，语气慵懒得好似午睡刚起床。 第292章 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逛得怎样？” “收获颇丰，就是……” “花超支了？” “不，走不动了。” 王承佑噗嗤笑出声：“看来，是到我出场的时候了，给我共享一下位置，等我来接你。” 事先下载好的高德地图正好派用途。 莫颜和室友们吃一顿饭的功夫，王承佑开车到了。是那种性价比高的代步车。看在困乏的女生们眼里，好比突然出现在辛格瑞拉面前的南瓜马车一样，魅力不可阻挡。 “呀，莫颜，这就是你的那位……” 王承佑露出欣喜与期待。哈，虽然一直花式表达对“秘密恋人”的不满，她还是如实向室友们分享了他的存在。然而，笑容才绽放，就僵掉了。 “……准男友？” 喂，那个瘦小个的莫颜舍友，你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另外，准男友是个什么鬼，他分明是秘密男友好吧？ 江小西问完，已经表达完感慨，至于莫颜回答的是什么，她已经没有兴趣听。她瞪着滴溜圆的眼睛，看艺术品一样看着风流倜傥靠在车身上的王承佑。 “在我们那里，很少有男生长这么高呢。就算有长这么高的，也不会长这么好看，万一又高又帅，绝对一脑袋浆糊，考不上复旦那种学校的。” 马佳佳拿胳膊肘碰了碰江小西。言外之意，这本应是腹语，你已说出了声。 李欣然第二次见王承佑，反应颇为镇定，她只是抿唇朝他笑了笑。 王承佑与莫颜室友们打过照面之后，目光寻到莫颜脚下的黑色巨大马甲袋：“你的？” 莫颜点头，他抄手就拎了起来，还不忘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招呼莫颜：“快点，到车上去。” 莫颜已经没力气客气，慢吞吞往车边走。 王承佑帮着其他人把所购的物品放后备箱，后备箱塞得满满的。他没有对胜利品评论只言片语，合上后备箱的盖子，就去了驾驶位。 还好，莫颜有觉知，坐在了副驾驶位。 手动帮她拧开瓶装水的盖子，宠溺地像对孩子般，王承佑用跟其他女生说话时不一样的腔调，对莫颜说道：“过了把瘾吧？快喝点水，呆会儿带你去看电影，晚上我订了餐厅。” 莫颜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漏了一点，水珠挂在下巴上。王承佑用右手食指轻轻帮她刮掉，看上去像是抚摸了一下她的下巴。 江小西很没出息地适时吞咽了一口口水。 “好有爱哦。”她到底没忍住，喊了一声。 莫颜红了脸，撒气一般推了一把王承佑。王承佑哭笑不得，也不去计较，只驱车按计划往电影院开去。 一路上，王承佑“不计前嫌”地跟莫颜说着只有他们听得懂的话题。诸如“星辰开始拍mv了”、“章哥开始变卖不动产”、“欣悦累得都不说话了”什么的。莫颜时不时回点什么，无论她说什么，王承佑都很开心。 李欣然坐在后排，默默地记住他们口中的人名和事情，虽然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用。 马佳佳一直很拘谨，而江小西则过于放纵。不管怎样，她们三个人要么不说话，说话也压低声音，自觉充当背景。 “你还记得开学前，有一段时间，章哥总是外出吧？”王承佑旁若无人向莫颜说道。 “嗯。” 不得不说，单独看莫颜，没觉得她怎样国色天香。她们寝室，颜值都不低。马佳佳有北方女孩的爽气，江小西有南方女孩的娇气，而她李欣然，论五官，并不比莫颜差，何况她还有双无敌美腿，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当莫颜与王承佑在一起时，仿佛棋逢对手，将遇能臣，竟然生出一种与他相匹配的气质来。 “你猜他去干什么去了？”王承佑笑。 “变卖不动产？” “章哥变卖动产、不动产，都只是打个电话的事。” 莫颜扭头看开车的王承佑。到目前为止，就这个话题还算让她感点兴趣。 “呆会儿我悄悄告诉你，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江小西又要受不了了，这一回，赶在她羡慕狗粮太甜之前，马佳佳先拿胳膊肘捅她，以示提醒。 车开回王承佑出发的地方——五角场，那里是去金桥学院的必经之路。 在五角场万达影院前，4个女生挑正上映的影片。很快，她们选中了一个马上开场的名为《爱情冒险家》的影片。王承佑手指翻动，完成网上购票。 “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钱转给你们？”江小西问。 “别客气，我请客。”王承佑笑着回。 一排5张座位，王承佑选了最靠边的位置，其他人鱼贯往里走。李欣然多了个心眼，最后一个步入，当然，是三个背景女生中的最后一个。 落座后，依次是马佳佳、江小西、李欣然、莫颜和王承佑。 马佳佳是豪爽马大姐，第一个往里面奔实属性格使然。 江小西倒是很想贴着王承佑坐，一亲芳（帅）泽，不过，脸皮薄，顺着马佳佳就走了进去。 李欣然有意落后一步，还指望着坐得离莫颜近，好听到点什么。 谁曾想，王承佑倒是如约告诉了莫颜他提的话头的后续，奈何，是真的“悄悄”告诉。 他嘴巴贴在莫颜耳朵前，无论李欣然怎么支起耳朵，都不能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只能听到他在说话而已。 李欣然假装放松靠到椅后背，不动声色在手掌的掩盖下，斜眼望王承佑与莫颜。从她的这个角度，正好看到王承佑的嘴巴。 那生动的红唇正含笑说着什么，暧昧地贴在一只薄而精巧的耳朵前。张翕之间，红唇，白齿，年轻紧致的肌肤，线条分明的下巴，隐隐突起的喉结……李欣然忽然觉得影院里有些气闷。 莫颜听得很投入，不得不忍着瘙痒，一边微微耸着肩，一边投入地倾听。不时发出诸如“真的啊”、“不会吧”之类的感叹。 莫颜听得太投入，影院电影开始前的广告音效又太好，使她不自觉将耳朵侧出，以求最大效果捕捉声音震动。 “啵。” 轻轻的一声响。 一闪而过是触觉，留下了的是热度。 莫颜不傻，知道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第293章 环境改变人 “你！” 她扭头，眸光一半娇羞，一半怒意。 一回头，看到王承佑近在咫尺的帅脸。 他知道他偷偷亲了她的耳朵后，她下意识会回头指责他，他还是纹丝不动保持原来的姿势，等得就是这种鼻尖擦着鼻尖的心跳吧。 瞧他嘴角阴谋得逞的得意笑意，她就猜出个起八成。 唉，余怒是发不出去了。莫颜怕他趁着影院灯暗屋黑，再被他啄了正面，赶紧回头，不仅坐正身体，还有意识让开，偏向舍友。 “你不想听结局吗？happy ending 哦。”王承佑笑嘻嘻低声诱1惑莫颜。 “不是都说了happy ending 了吗？” “怎么个happy法，你不听，又怎么知道？” 李欣然坐不住了。身边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勾搭得也太1露1骨火热了吧。 莫颜不为所动。恰在此时，电影开始了。王承佑便消停下来。 《爱情冒险家》是部混合题材的电影。爱情、职场、悬疑、推理、绑架、营救，各种元素都掺了一脚，当然，主线是爱情。 一位因受女友鼓励而选择从警的大学毕业生，反而被女友母亲以“职业高危”为理由，威逼利诱他单方面宣布分手。 失恋的前女友落寞之下，去了远方的城市。从警大学生接手的第一桩案子，令他疑窦丛生，赫然想起毕业前，前女友关于火车邂逅陌生人的奇遇。在他奋力追查蛛丝马迹时，远在他城的女友，正身陷她所不知的惊天阴谋中…… 微悬疑，正适合胆子小的女生们看。 王承佑只看5分钟，就根据导演为制造气氛而炫出的快闪镜头，推出了余下的剧情。无聊中，眼光不由斜向身旁的莫颜。 他的手，一点点探过去。 一开始，是一根手指碰触到她的手，看她看得投入，应该是没察觉。 接着，他整个手盖住了她的手。她本能抽离，已被他及时钳住。 “认真看，再分心要错过线索了。” 他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真教莫颜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电影剧情设计的确有过人之处，莫颜看得很紧张，想到反正周围很黑，不会有人知道，便懒得与王承佑计较了。 王承佑得寸进尺地拉了拉，将得来不易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蹂躏，啊不，揉搓。这些手指纤细修长，好似没有骨头一般，摸上去触感柔滑细腻，令人忍不住联想，咬上去是否也香甜可口。 “啊。”莫颜惊叫一声。 好在那时候披着良善外衣的凶狠女配正在谋杀一位发现她行踪的楼下宅男，她这声叫，显得并不突兀。 别人还以为她是胆小的缘故。 也许，只有莫颜和王承佑，才真正知道她为什么失控叫出声。 这个原因嘛，连王承佑自己都羞于承认。 出于难以抵挡的诱1惑，他忍不住偷偷将她的手举到嘴巴的高度……接下来，就是“啊”声出场，反倒骇他一跳，使他完全没时间细细品尝将指头咬在齿间的感受。 小腿忽然一阵钝痛，想来是莫颜暗中踢了他一脚。唔，还好她今日逛街，穿的是运动鞋。 王承佑乖乖把好不容易抢来的手放下，松开。屁股在椅子上扭了扭，聊表他不开心。 电影结束之后，一行人走出影院。 江小西与马佳佳热烈地交流着观影感受，李欣然一如最初，沉默寡言又开心含笑地跟在后面。 王承佑一脸坦然，好似什么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他风度翩翩地走在莫颜身侧，向她介绍着他提供的备选餐厅。 “你说你订好了？” “是啊，3处都订好了，供你挑选。你不喜欢的那两家，再打电话取消好了。” 这思路……还真让人无话反驳。 莫颜侧头往王承佑手机上看，挑了其中一家人均最低的，虽然比另外2家也敌不了多少，道：“就这家吧。” “好的。”王承佑一副言听计从的忠犬模样。 他开始如他所言，打退订电话。 五角场与复旦，完全是比邻关系。当郑曙光惊叫一声喊住王承佑的时候，一点都不奇怪。毕竟在“春天里”大厦吃饭的楼层，就那么几层。 “哇哦，一转身你就已经芳菲环……”只要看看王承佑冷沉沉的那张脸，郑曙光就明白自己僭越了，最后的“抱”字，是没有机会出口了。 “方飞环是？” “别理他。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室友，郑曙光，这位是我的莫颜，这三位是她的室友。” 我……的…… 莫颜惊诧看王承佑一眼，心想，这不光是需要机智的问题，还有脸皮够厚的问题。话说，这样说话不违规吗？还是欺负他爸爸远在千里之外没有顺风耳听不到？ 李欣然眉头微皱：郑曙光，这名字好耳熟；这面庞，也有几分眼熟呢 郑曙光打了个指响，无尽欣喜道：“这么巧，干脆凑一桌吃饭好了。” “你请客？”王承佑反讥。 “你认识郑曙新？”同一时间，一直默默无闻的李欣然开口询问。 郑曙光选择性面朝李欣然，仿佛没听到王承佑的问话，他笑得彬彬有礼：“不认识。请问他是——” “军训时认识的一个同学，莫颜，好像是你班上的吧？” 郑曙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 王承佑敏锐地捕捉到这丝异常。 莫颜回答的热情不是很高，主要是想起了郑曙新的那句“不要有性别歧视”。 郑曙光突然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你们是不是想好了去吃什么？” 都等不到晚上回寝室，吃饭间歇，王承佑在卫生间出来的洗手台处，堵住了郑曙光。 “你干嘛？”郑曙光觉额王承佑来者不善，不由左顾右看一番。 “快点跟我说说莫颜班上郑曙新的事，以免你回去晚了龙虾面被吃光了。” 郑曙光刚想否认，就见王承佑往前迫近一步：“不说一字之别的这种巧合，也不说你四口之家的亲属关系，只说你原本跃跃欲试要问学校求联谊，听到‘郑曙新’这个名字后，跃跃欲试的蠢像忽然消失了，就足以说明，你认识、熟悉郑曙新，从而确认了她们在哪里读书。 何况——”王承佑又凑近一步，眼睛看着郑曙光的眼睛。 第294章 一条白纱裙 “何况，你否认认识郑曙新时，否认得太快，连思考、检索、识别的过程都没有。 又及，当你听到郑曙新与莫颜同班时，眼中忽然生出一抹恶趣味，并且下意识看了我一眼，足以说明郑曙新跟我有微妙的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呢？ 绝不是他的双胞胎兄弟跟我是室友这么朴素的关系！ 根据近墨者黑的原则，这种关系，一定跟你最感兴趣的桃色沾边。 快点说吧。为了龙虾面。” 郑曙光已是目瞪口呆的模样，需要王承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一晃，才能回过神来。哼，休想听他夸赞谁！相反，他有些恼羞成怒：“你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 “说一说，郑曙新可能对莫颜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死缠烂打，追不上不罢休呗。” “告诉我怎么可以让他死心？” “除非莫颜破相，或者，更漂亮的女生降临。” “我要听的是第三种可能。” “要是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郑曙光吼起来。 王承佑眉峰一挑，露出满意的笑容：“懂了。下周你陪我去金桥学院。” 如果郑曙光刚才的恼羞成怒是装的，这会儿就是真的了。王承佑说出的推导过程他并不真的当回事，虽然有那么点道理，但他更倾向于认定王承佑在故弄玄虚。 照他的想法，王承佑之所以知道郑曙新是他的双胞胎兄弟，一定是在帮指导员做事情时，看过他的档案。 他恼羞成怒的原因，在于他竟然受他的影响，不知不觉说太多！从来都是他影响人，何曾出现过别人影响他的时候！ 望着王承佑走出3米开外的背影，郑曙光跳起脚来：“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你，用你的方法，去告诉你的双胞胎兄弟，离我的莫颜远些！” 郑曙光想否认自己对胞兄的影响力，不过，他还有更急于想明白的事，王承佑怎么知道自己是胞兄的克星？ 等郑曙光想问个明白时，王承佑早已走出5米开外。他只好一只巴掌朝向自己，盖在自己脸上，低下高贵昂起的头…… 等郑曙光重回餐桌时，莫颜、李欣然等女生，无不发现侃侃而谈的他，忽然变成沉默寡言的他。仿佛聊天的兴致，一起排泄掉了。 王承佑仍旧那么振奋，他剥基围虾，剥小龙虾，剥对虾，剥龙虾……虾搞搞餐厅里推出的每一道虾菜，都合莫颜的胃口，这真叫他高兴。 一会儿，莫颜面前的餐盘前已经堆了一小堆的虾肉。 狗粮吃太多，江小西脸上已经生出甜得发酸的痕迹。马大姐的抗酸性倒很强。 “太多了，吃不下了。”莫颜嗔怪。 “你可以喂给我吃，算是回报。” 莫颜瞪一眼王承佑，王承佑赶紧补一句：“不劳你动手，我可以自己来。” 莫颜：“所以，新剥好的不用再放进我的餐盘里了。” 王承佑：“可是，从你的餐盘里取食物，好像更好吃呢。” 莫颜：“……” 要不怎么说环境改变人呢，自从王承佑从故乡的城里出来，来到魔都，来到距离他爸爸千里之外的地方，他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一个，没有下线的人。 莫颜大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的感觉。当年的铮铮少年，如今身姿依然挺拔，却已经变异。患了多动症不说，还变成了厚脸皮。 不管莫颜内心怎么疯狂吐槽，面上，她还算给足了王承佑面子，对他听之任之，让他按照奇怪的味觉喜好从她的餐盘里吃了一顿饭。 饭毕，郑曙光一个人步行回校园。那背影，竟有几分落寞。 王承佑自然责无旁贷，开车送莫颜她们回校园。一路疾驰，一直开到莫颜寝室楼下，王承佑要送战利品到楼上，莫颜闪过马大姐搭在椅背上的胸衣，坚定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你上去之后要不要下来再送送我？送我到校门口？我可以把你再送回来……好吧，我知道了，你累了，不用再下来送我了。我明天来看你……等等，莫颜，笑一个再走。” 莫颜默默忍着话痨版的王承佑，挤一个因为过度被路人注视乃至指点的情况下所能给予的最像真笑的假笑，逃一般走了。 连宿管阿姨都从她的小工作室里探出头来，发表了一句“哦，这个比之前的那个帅”之莫名言论。 王承佑微蹙眉头，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思考路人的反应。 正在这时，人群里忽然爆发一股无形的兴奋。 “来了，来了。” “快，手机准备好录像。” “之前的更结实，不会见血吧？” “嘘，安静……” 王承佑一回头，看见来往人群里冲出一个身影，朝他扑过来。 拳头擂在他的肩膀，嘴角笑到了耳根，不是金刚又是谁？ 一拳不过瘾，金刚索性抱住了他，以宣泄他内心的喜悦。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找一哥们，正好住莫颜寝室对面。我让他一看到莫颜寝室亮灯，就打电话给我。跑过来一看，果然你在楼下。” 王承佑和蔼地将金刚推离自己一臂之远，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我正想跟你打电话呢。除了我让你送的东西，你前两周是不是还经常给莫颜送饭……” 俩人边走边说，进了停在宿舍区路上的车内。 包括宿管阿姨在内的人，默默放下她们的手机。哦，没有想象中的拳头碰拳头……也不知那个命好的女生有几个哥哥。 吃饱喝足的318寝室女生们，一到宿舍，就嗨起来。 马甲袋打开，胜利品露出来。 身上套1套，脖子里围围，床头上挂挂……一直闹腾了一个多小时。 “哎，我们这样会不会弄混胜利品啊？毕竟刚买太多还没有认主。”江小西道。 于是，大家又忙着将铺开的东西往自己地盘上归拢。 “那个，欣然，这个是你的，还是我的？”莫颜指着被李欣然圈走的一条白色窄带低胸纱裙，用犹豫的口吻问道。 这条裙很美，因为领口开太低，莫颜并没有胆量穿，买它是因为可以和自己另一条微透的白色丝麻裙套着穿。 第295章 文豪要过来 李欣然诧然：“怎么，你也买了一条类似的裙子？我特意选了一条绯红的围巾配这条裙子呢。” 莫颜有些发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购物的时候大家忙着追逐自己的目标，争分夺秒翻找、讲价、交易，她没有人证。李欣然说得如此笃定，她忍不住疑心，或许自己的那一条，真的藏在拢起的那对堆胜利品中。 莫颜带着狐疑，默默转回身。 她一边扒拣着自己的胜利品，一边幽怨地想，军训期间，似乎自己没少帮李欣然打饭，李欣然每次都记得给饭盒，忘记给饭卡…… 扒拣了两遍，并没有记忆中跟李欣然拢走的那条类似的的白纱裙。莫颜的情绪，一落千丈。 还是心细的江小西发现莫颜情绪不振，不过，她心细得过了头——她妈妈一定再三叮嘱她，为人处事要圆滑，不要树敌，她都没敢高声询问莫颜怎么了。 趁莫颜去阳台的卫生间时，她自己也跟了过去，等莫颜出来时，再悄声询问莫颜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莫颜望着江小西，有心吐槽，又觉得自己心中那些无凭无据的怀疑，说出来只让江小西为难而已。若说出有凭有据的打饭不给饭卡的事，似乎显得自己太小气…… 一时拿不定主意的莫颜，只好朝江小西笑了笑，摇了摇头。 第二天八点钟，莫颜的手机响起。 她睡得正酣，随手就按了拒绝接听。摁完翻了个身，接着酣睡。可下一秒，马上又惊醒过来。来电的，是，是文豪！ 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莫颜陷入两难。就此忽略这通电话肯定是不礼貌的，回拨回去也是不情愿的。莫颜灵机一动，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给文豪发了一则问询短信。 “有事？” “不会还没有起吧？？”文豪的短消息，不知为啥，带了俩问好。 “呃……” “懂了。我一小时后再联系你？那时候我正好到临港。” 莫颜握着手机，完全打不出一个字儿来。 他要来临港？ 谁没事来临港啊。 临港，位于东海之滨，杭州湾畔。听上去很美好，却是围海造田造出来的一块地。 临港中的“港”指的是洋山深水港。洋山深水港是挺牛，它是中国首个在微小岛上建设的港口，经过几年发展，已成为全球最繁忙的集装箱港口，也是国内首个全自动化集装箱码头。 可是，阔大的临港，仅只这一个拿得出手的产业，是支撑不起临港的繁荣的。临港城区仅有的4.6万人中，3.1万人为大学生。可以说，它是上海的新城，也是上海的空城。 地处偏远，远离市区，缺少便捷的交通系统，配套差……它简直愧对于行政上所属的“上海”俩字！谁没事儿跑这里呢？ “别有心理负担啊，朋友向我推荐滴水湖，说环境清幽游人少，面朝大海，看看风车，我想应该不错。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你的学校似乎也在临港……这才给你打了个电话。” 什么叫欲盖弥彰？这就叫欲盖弥彰！ 莫颜握着电话，简直像握着烫手山芋。 电话毫无征兆突然又响起，莫颜差点没把它扔掉。还好余光瞄见来电的是王承佑。 “承佑，大事不好了，”莫颜压低声音紧急呼救。 “怎么了？” “文豪要过来！” 王承佑脸色一沉，不过，语气并没有什么改变，依旧平和而愉悦：“过来就过来吧，临港又不是我们家的，金桥学院也不是我们家的啊。”说完，他还瞟了一眼下铺睡得四仰八叉的金刚。 家族拥有金桥学院的金刚这家伙，够明目张胆的，他一个人霸占了一间寝室，还把寝室改成了卧－厨结构。都不知道这家伙对做菜如此酷爱，大大小小的锅子有七八个之多。 王承佑初见金刚卧室的时候，张口道：“你也不怕别人知道你有特权”，金刚随机反问：“我为什么要隐瞒？我既不想隐瞒，也不想张扬。我只坦然过我想过的日子。” 耳边传来莫颜的话：“他要是电话我说见个面呢？” “那就见呗，难道他还能吃了我们？”有意无意，他把“们”咬得很重。 莫颜舒了口气。她呀，其实一点不反感见文豪，文豪长话短说，尴尬的话不说，总能三言两语就令她茅塞顿开——这是在重新规划设计星茶小店时他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象。她只是怕王承佑有意见不开心而已。 既然王承佑淡然处之，她就顺其自然吧。 金刚翻了个身，差点把自己翻下地。一手按空以后，机警地坐了起来，看到王承佑，又倒头趟下去。 “看样子学校里统一规格的上下铺，不够你折腾啊。”挂断与莫颜的通话后，王承佑调侃金刚。 金刚含混不清道：“还不是考虑到你每周要来金桥学院过周末，才特意要张上下铺，不然，king size 的席梦思滚起来多爽！” 王承佑领情地笑了笑。每周到金桥学院过周末的无耻言论，好像是出自他的口。 王承佑简直比在自己学校还自在，他喊也不喊金刚，自己拿了桌上的饭卡就出了门，边走边给莫颜发消息，告诉她集合的地点。 南城雅园。 如此清雅高端的名字，其实只是靠近本科宿舍楼的那座学校餐厅的名字而已。类推，还有东城清园，西城秀园，北城……大概生源再多5千，才考虑在校园北部建个餐厅吧。 王承佑信步走在堪比最高级别学府的美丽校园内，任何除金刚、莫颜及其室友外的金桥学子，见了他，第一反应均只有一个：这一定是位学长！ 如约在南城雅园餐厅门口等到莫颜，王承佑立即发现她情绪不对头。 “还在为文豪造访不开心？” “不，是因为我的一位室友。” 轻抚额头，叹了一口忧伤的气，莫颜从饭卡到白纱裙，毫无保留讲给王承佑听。还以为王承佑会同仇敌忾，没想到，他开口说的是：“莫颜，别把自己陷在鸡皮蒜毛的小格局里。” 看莫颜脸色不对，王承佑赶紧迂回：“对，对，你有生气、抱怨、不开心的理由。我相信她是在花心思占你的小便宜。” 第296章 感觉跳了陷阱 偷瞄一眼，见莫颜脸色有所缓和，王承佑再拐回到自己真正想表达的内容上。 “但，因为有理由这么做，就放纵自己这么做，早晚有一天，会变成没有理由制造理由也要抱怨、不开心。 庸人的生活圈，到处可见爱占小便宜的人，你只管大踏步往前走，不要计较些许物质上的损失，早晚有一天，你会因为走得太快太远而把他们甩在身后，那时候，他们就算是想占你的便宜也够不到你了。 让自己变优秀，脱离她们的生活圈，才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脱离了庸人的生活圈，变成了强者，那时候你会发现——别人想占你更多便宜。” 莫颜忍俊不住，噗地笑出声。 在南城雅园吃过莫颜大爱的土豆饼，王承佑抬腕看表：“距离文豪过来还有半小时，去图书馆吧。就算是去图书馆只能看10分钟的书，至少运动了20分钟。” 莫颜点点头。 一切如王承佑所料，他们在金桥耗资最多、最引以为豪的图书馆呆了10分钟后，文豪的短消息发了过来：“方便吗？带我参观一下你们的校园。哦，我有开车，可以免去走路的辛苦。” 莫颜将文豪的短消息推到立在书架旁看书的王承佑面前，王承佑接过手机，自作主张发条“图书馆前见”。 又看了一刻钟的书，王承佑才拉着莫颜，走出图书馆。 果不其然，在图书馆前的小广场上，看到一辆在阳光下堪称闪耀的跑车。 “我就知道他会开辆很贵的车过来。”不过，王承佑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文豪高调行事，正中他下怀。 这是一种不言而喻宣誓主权的行为。 用昂贵的超级跑车，载一位女生在校园里慢速龟行一圈，见过的男生会自发自惭形愧，对该女生避让三舍。多少蠢蠢欲动的情敌，就这么被扼杀在摇篮里。虽然这些情敌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 王承佑远离家乡，没办法开老爸的车耀武扬威，也没闲钱租这么一辆稍有闪失就让他赔得倾家荡产的豪车，见了文豪的车，简直喜极欲泣。 奔向文豪前，他还不忘做一件事。 牵手。 不由分说，撩起莫颜的手，攥在手心，任凭她挣扎也不松手。意外的，莫颜并未挣扎。 很好。 王承佑来到跑车前，笑容是那样的发自内心。 “文先生好，许久不见。” 文豪嘴角抽搐，话不由衷道：“承佑好，许久不见。” 两排坐、双开门。王承佑打开后车门，特绅士地扶莫颜上车，自己紧随其后做了进去。地盘低，他腿又长，做起来并不舒服。还在寻找最佳坐姿，忽见文豪转过身，胳膊搭在椅背上，颇为无奈道：“你们这是拿我当司机吗？” 矜持见，看懂他眼中的不退让后，王承佑朗声一笑，下车重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嘴里说着“不敢，不敢”，语气里不见一点“不敢”的诚意。 “是不是把硬顶收起来感受一下自然风？”不然岂不是锦衣夜行？ 文豪从谏如流地按动键钮，跑车的硬顶收了起来，可见，这一开始就是他的打算。 “有多余的墨镜吗？给我家莫颜戴一下。” 文豪默默拿出备用墨镜。白框的女款。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王承佑嘿嘿一笑，接过递给莫颜。 莫颜顺从的戴上。不是因为阳光耀眼，虽然阳光确实耀眼。当然是因为太招摇，容她戴上墨镜当一会儿鸵鸟。 “这墨镜你戴上真漂亮。”王承佑拿出手机，“喀嚓”对着莫颜拍一张。 “其实就是为你准备的。”文豪一不小心滑出实话。真是不应该！他都过了毛脚小伙的年龄，竟然还会跟人抢着表现！ “谢谢，不过……” “你就留下吧，作为免费当导游的小礼物。”王承佑打断莫颜的话。 莫颜默默闪回眼镜腿上gucci的标识，心想，这是“小”礼物吗？不过，王承佑说了，不应该计较物质上的得失，不然就格局太小。虽然很不习惯，但，她就尝试着做他说的那一种人吧。 “谢谢。”莫颜又说了一遍，这回没有“不过”。 车行之处，王承佑对路边建筑做介绍，图书馆、体育馆之类的区别性强的建筑他不会搞错不稀奇，连院系都没有弄错，不禁令莫颜刮目相看。要知道，就算在这所校园里军训了2周整，每天至少4次穿梭其中，院系分布，她也不敢说知道得十拿九稳。 这不光是博闻强识的问题，还是态度的问题。 文豪也感受到王承佑的用心，表面上，他赞不绝口，心里，有点苦不堪言。有种直觉，要是莫颜和王承佑之间内部不分裂，他好像不能从外部撬开他们呢。 校园里逛了一圈，意外撞见了金刚。 金刚站在体育学院的篮球场内，穿着背心，露出肌肉喷张的胳膊，挥舞着手：“嗨，王，这车不错。” 王承佑摆了摆手当回了招呼。 金刚身旁的篮球队员，流里流气惯了，吹了个口哨，接：“车上的妞也不错。” 扒着钢丝网往外眺望的金刚，连头都没有回，猛然掣肘，篮球队员抱着腹部，慢慢矮下去。 “哗，看上去好疼啊。”赶在车开过之前，王承佑大笑着喊道。 文豪不由转头看一眼王承佑，他绝对是故意在煽风点火。 等车完全开过的时候，果然，观后镜忠实地告诉文豪，篮球场上的那俩人打了起来。这家伙，陷害起熟人来，眼睛都不眨哎。他这么龌龊，那位率先打招呼的熟人朋友知道吗？ 花了一个小时，他们开着280km/h的跑车，以最慢的速度，龟爬一遍校园。接下来，将要去临港唯一的知名景点——滴水湖。 王承佑斜觑文豪，心中默数3，2，1。果然，“1”才落音，就见文豪作自然状：“听说这里有个滴水湖，景观不错。” “那就去呗。”王承佑喜滋滋答。 文豪平白生出跳进陷阱的感觉。仔细想想，自己确实在按计划推进，陷阱什么的，应该是自己的错觉了。 第297章 校园论坛热帖 浩渺的人工景点滴水湖湖面上，阳光撒下潋滟金波。王承佑戴着墨镜，穿着橙色救生衣，救生衣里露出白色t恤。 t恤下露出来的胳膊，是正常偏白的肤色；握在水上摩托车车把的手，显出几分遒劲。 当他一溜烟儿地从看似平静其实颠簸的水面上开过时，水上摩托车后面，翻滚出一道客观的白浪，他看上去开怀极了。 而环着他腰、坐在水上摩托车后座的莫颜……只能咬住自己的衣服，以免叫破嗓子。 小型游艇的刺激，跟水上摩托的完全没法比。一圈之后，莫颜自感裙子已经被水花打湿。不，今天穿裙子出来，完全是个错误。 就文豪而言，莫颜的感悟可谓风轻云淡，痛彻心扉的感悟应该是这样的：天哪！我为什么没问王承佑在不在就擅作主张闯了过来？我这是在当小爹照顾俩大孩子水上玩耍？我是吃饱了撑得慌吗？ 文豪内心风起云涌地愤慨着，脸上还得形神分离地挤出一个微笑。因为王承佑露出灿烂的笑脸，牵着莫颜的手，从栈桥上走了过来。 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他心烦意乱。 他从那牵在一起的两只手上移开目光。 他分明是青年才俊，怎么就生出“买噶，我老了”的哀叹！莫非“青春”是个相对概念？譬如，跟爸爸公司的那帮老古董在一起，他就是正青春；跟再怎么大笑也不见一丝褶皱的王承佑和莫颜在一起，他就成了小古董？ “豪哥，水上摩托真是棒极了！你不去感受一下吗？” 文豪瞥一下自己高定的丝麻混纺带银丝的西裤及老汤总钟爱的意大利手工皮鞋世家做出来的手工鞋……这身装备是配超跑的，不是骑摩托的。 装备使他只能坐在遮阳伞下，露出我爱沙滩和阳光的表情。 “我可是在诸如大溪地、克罗地亚亚得里亚、巴厘岛等海域出游艇的人，恕我对这片湖没兴趣。” “豪哥是见过沧海的人，我守在一泓湖就心满意足不愿意看世界了。” 文豪眉头不禁一皱。这是话里有话的节奏？！偏他无言反驳，只好一笑了之。 “我记得，复旦大学在杨浦区，离这里很远吧？” “有点路程。不过，临港的新鲜空气使那点路程完全值得花费。” 够狡猾的，分明是冲着莫颜来的，扯什么海边的新鲜空气！可是，文豪依旧只能默默咽下内心的不满。 理想中应是美好事实上如鲠在喉的一天，在王承佑精力充沛的捣乱中，终于接近了尾声。苦捱一天，没能跟莫颜说超过十句话，唯一的收获是拍了几张合影——还是三人合影，回去就把中间的那个讨厌鬼p掉！ “啊，愉快的一天！对了，承佑，你要回学校吧？我送你。”临走，在金桥学院的阔气的校门口，假装很开心的的文豪，风度翩翩地含笑问王承佑。 “不了。你先走吧。”王承佑说完，虚虚揽了一下莫颜，带她转身就往校内走。怎么说呢，每次见文豪，他都只顾着花样宣示主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形象。相比主权，形象实在不值一提。他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 莫颜没说话。她知道王承佑是租车过来的，自然需要开车回去。 她只是觉得这样迫不及待转身离开似乎有失礼貌。不过，一想到依依惜别更不妥当，便不再想这件事。 陪莫颜走回到她住的女生宿舍，给金刚打了个告别电话，王承佑依依不舍地在女生宿舍楼下跟莫颜告别。 “颜，下周我再来看你。” “好，路上小心开车。” 道别的话已经说过，王承佑还是不想走。女生宿舍楼下成双成对的那些人，耳鬓厮磨做着教科书级的情人分别必不可少的步骤。 王承佑怀着侥幸的心理，往前走了一小步……莫颜却比他还快地退了一大步。 “承佑，你说过你不愿意做言而无信的人。” 当头棒喝之下，王承佑只好让自己冷静些，他苦笑一声：“好吧。我走了。” 转身，走了一步，又转回身，莫颜还在原地看着他。“对了，”他说，“没有第三个人在的情况下，不要收任何一个来自异性的礼物哦。” 莫颜嗤笑一声，率先转过身。 满满当当玩了个痛快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文豪，以免得出“今日份好惨一男的”的结论。 宿舍里，三个女生都在……哦，不，四个！那位是—— “莫颜！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韩小玉啊。你忘了，那次金刚带我们去吃饭，我还坐你身边来着。” 莫颜露出笑容：“我记得的。到校后就没有见过你。” 都不需要莫颜询问，韩小玉叽叽咯咯自己讲起来。 她说她读了英文专业，好不容易熬过军训，这才有心思找老乡来玩。她昨天就敲过一次318的房门，可惜没人。今天契而不舍，幸而遇到李欣然在寝室，意外得知莫颜老乡也在，惊喜得她愣是不舍得走，生怕错过莫颜，又要等一周。 韩小玉跟印象中的一样积极主动又话多。 “莫颜，莫颜，今天学校论坛里传的那张照片，欣然说是你，真的吗？” 莫颜隐约生出大事不好的预感，凑向韩小玉递过来的手机一看，顿时萎靡不振起来。哪个标题党，起这么雷人的题目：校园惊现天价超跑，2帅哥＋1美女，认识的来爆料啦！！ 不等莫颜首肯，韩小玉再次叫起来：“矮油，是你没错啦，墨镜就是证据。” 白框墨镜就挂在她胸前。 马大姐夸张地歪着脖子，江小西吃惊地捂上嘴，还数李欣然最镇定，她只是抿了抿唇，轻巧笑出声：“我就说了吧，你们还不信，我们的莫颜呀，马上要成校园网红了。” 莫颜两手捂在脸上：她怎么就那么后知后觉呢。今天明显兴奋过头的王承佑，算无遗策，一定看到文豪跑车的第一眼，就想好了让她“出名”的打算了吧。 第298章 明天讲给你听我的故事 唉，好在副作用也就是宣布一下名花有主。她且忍受。 “只怕一大堆追风逐浪的五陵少年，正随着爆料而来。”李欣然吃吃笑。 莫颜看她一眼，忍着心中的不快，尽量平静道：“还有一种可能——正相反。” 韩小玉一直是快人快语的形象，这会儿更是畅所欲言：“是哦，是哦。你设身处地想一想，要是身边有个高不可攀一男的，你会自讨没趣去搭讪吗？不会的呀，你只会就算觉得他不错也默默避开，免得被人嘲讽，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找难堪。” 李欣然没有因为自己被反驳而有任何异色，她笑吟吟地看着莫颜：“哎呦，那不是损失大了去了。” 马佳佳露出不解，这位粗线条的憨大姐道：“昨天请我们看电影、吃饭，又送我们回来的承佑不是蛮好吗？人家不仅礼貌、体贴、大方、绅士，还是名牌大学生呢。都有金豆子了，还要什么歪瓜劣枣？” 江小西趁大家各抒己见的时候，也小声抛出自己的言论：“有人追求质，有人想要量，各取所需，都无可厚非啦。” 大家就着网1红热帖讨论了一会儿，见莫颜情绪瞬间归于平静。事主波澜不兴，她们也就淡了谈兴。话题很快转移到了楼下张贴的布置寝室的创意大赛。 之前没留意过学校论坛，它倒是个获取信息的好途径。莫颜翻着校园论坛，意外扒到一个插班生考试的群，赶紧申请加入。 韩小玉玩到八点半，才回自己寝室。 她走之后，基本进入与家视频通话的惯例程序。各家各自占领地，有的坐在桌前，有的趴在上铺，莫颜则是跑到阳台。 打给妈妈莫洁莲的电话接通了，莫颜轻描淡写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后，赶紧借着老乡韩小玉来访，抛出跟“包容、理解”有关话题。 “今天外寝室的老乡来串门，说起来她们寝室有个女生，举手投足特像男生，穿衣服又中性，其他3位女生马上抱成团，对那位像男生的女生进行孤立。我倒觉得吧……” 嗯，这种杜撰来的开场白也是需要几分机智的。不能说成自己寝室，不是为免于莫洁莲担心，而是……说了她也不信呀，她又不是没有见过自己的室友们。 莫颜适时简明扼要地陈述自己对同性恋的包容与理解、对花季少女无力承受社会压力的包容与理解。 电话那头，莫洁莲听完女儿话，有喜极欲泣之感。她沉重的思想包袱随之落地。一直以为自己的身后是暗黑的成长史，是不洁、邪恶、丑陋与叛逆，没想到，女儿竟然用她的明理与宽宥，轻轻松松，就抹去了她的沉重。 “颜，妈妈要谢谢你。”莫洁莲声音哽咽了。 “妈妈，其实我对你的故事更感兴趣。我想了解我最亲的人，就像你想知道我的生活变化一样。不是猎奇，是发自内心的感兴趣。” 莫洁莲的轻快笑声很快叩响莫颜的鼓膜：“好的呀。妈妈的过去，明天就讲给你听，让我想一想，从哪里开始讲好。” 这是莫颜想要的结果。 本来聊天话题一直在莫颜的控制下，她讲七浦路购物，讲滴水湖水上摩托，讲新看的电影《爱情冒险家》，讲插班生考试……只是，莫洁莲又岂会乖乖让她阴谋得逞？ 只听一声高了若干分贝的“颜”，打断女儿喋喋不休的讲述后，莫洁莲果断转移话题：“你说文豪路过你们学校？你们学校都在上海旮旯角了，他除非出海才会路过好不好？别隐瞒了，他就是专门去看你的吧？还跟承佑那孩子遇上了，俩人都什么表现？” “咳，”莫颜清了清嗓子，瞄一眼走过阳台，奔卫生间而去的李欣然，试图轻描淡写：“就大家一起逛逛校园、看看附近景点呗。没什么反应不反应的，都是挺正常的游客。对了，妈，兮兮妈妈蜜月归来，给你带什么礼物了吗？” 莫颜的话题，再次转移了莫洁莲的注意力，她乐陶陶开始分享她的快乐来。 兮兮妈妈从瑞士度了一个只她一人的蜜月，令她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她去的时候，过去的遭遇使她习惯性眉头微锁、脑海里装着对孩子的担忧，带着一身的焦虑和轻微的神经质，等她归来，脸上漾着温存的笑意，语速也慢了三分。熠熠生辉的，并非她的眼眸，而是她整个人。 她拉着莫洁莲的手，脸上露出迷醉的笑，跟她说，她脑海中的美好已不再是华屋、珠宝、名牌、限量、高定之类（虽然那些她也没有得到过），而是放松、慢下来、仁慈、平和地享受生活的喜乐哀愁。 以前，这于她只是一种理念，如今，是切身体会。 她变得更平静、更慈爱，也更有韧性，浑身上下，充满温柔的力量。 是那些旷野，那些雪山，那些冰河、城堡、湖泊、花园小镇点拨了她。皮拉图斯山顶的夕阳与日出，毫不吝啬地用金色的光线包裹住她，使她情不自禁跪了下来。 那种大自然馈赠的美，没有办法用语言描述，只能臣服，由衷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通过莫洁莲的转述，莫颜一闪而过地想起长白山上的天池。 如文豪所料，重新回来、浑身上下充满力量的兮兮妈妈，想做点事情。她名义上的丈夫，老汤总自然支持，于是“文希童画”诞生了。 故乡的城里，各路公交车用来做广告的那部分车身，全都换了新颜。“文希童画”以压倒性的优势，在儿童绘画培训行业，成了知名度最高的培训机构。 以前创业，是兮兮妈妈奋力奔走推动；如今背靠资本，第二次创业，是资本推着兮兮妈妈往前走。校址已选好，请签合同；钱款已备齐，请签字汇款；师资已到位，请移步会议室开会…… 老汤总调来的特助，给力到令兮兮妈妈汗颜。但，她无疑是喜欢的。把前期闲杂事情以最快的速度搞定，才能全心全意，做她最钟爱的部分。 “兮兮妈妈说了，等你放假回家，她高薪聘请你做她的兼职绘画老师。我替你答应了。” 第299章 如何happy ending 在莫洁莲对兮兮妈妈深深羡慕与轻微妒嫉中，当晚的通话告一段落。 莫颜拍着胸口，暗叹妈妈智谋到底输她一层，她三言两语，就扭转了需要分享文豪与王承佑之间尬事的局面。正侥幸着，卫生间的房门打开了，李欣然似乎比莫颜更意外，在阳台上遇到结束通话后尚未离去的她。 莫颜难免疑心李欣然故意躲在卫生间偷听她讲电话。仔细回味了一下，电话的后半部分，多是妈妈在说，自己在听。又隔着卫生间紧闭的门，似乎也没有理由担心被听去什么。 “你们跟家里人都好能聊啊。”意外地，李欣然开口。莫颜微怔间，李欣然继续：“我跟我的爸爸妈妈，总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莫颜眼睛左右偷看，也没有别人啊，她怎么突然一副要讲体己话的不正常模样？ 哦，也许不该用“不正常”形容，只是，莫颜忍不住觉得李欣然看不惯她。既然看不惯她，岂不是长话短说、短话不说才对，怎会没话找话说？ “我挺感激我爸爸妈妈的，我爸爸妈妈也挺爱我的，不过，依然改变不了我们之间没话说的事实。 我一拿起电话，就不由自主生出紧迫感，有事说事，没事拉倒。偶尔我要是想抒个情，我爸爸妈妈必然提醒我，电话费贵着呢，没事就撂吧。” 说完，她撇了撇嘴。那嘴角向下的模样，还蛮可爱。 莫颜不觉就笑了。她好像发现了李欣然的吐槽体质。这时候分心想想，李欣然未必是看不惯她，只是习惯吐槽而已。而她多少有点敏感，将她的吐槽，听成暗讽。 “每天晚上至少有半个小时，你们仨不约而同给家里打电话。我默默对着手机，觉得那种时候不捣鼓点声音出来像窃听似的。我翻遍通讯录，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坦然把电话打过去侃大山的人。一急之下，把屏蔽很久的微商都放出来了。” 说完，她又耸了耸肩。这回，莫颜觉得她生出几分呆萌的味道，不是蛮可爱，而是可爱极了。 “我是单亲家庭，跟妈妈的情感连结会自然而然亲近一些。”莫颜开口，坦然得令她自己都意外。 李欣然并没有大惊小叫，只是淡淡点了个头。 “其实吧，”她开口，“我觉得我爸爸妈妈早就同床异梦了，不，这不是事实。事实是，他们早就分房睡了。我怀疑他们说服自己不离婚的理由，是想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同时，他们也知道那是个谎言。真相是，他们没有勇气离婚。” 李欣然若有所思地将左手食指点在下巴上，眼睛望着虚空，陷入思考状。看在莫颜眼里，莫名充满喜感。 “也许，真相是，他们对对方的厌恶里，还藏着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爱？”莫颜接。 “哈。由此可见，我是悲观主义者，而你是乐观主义者。”李欣然食指灵活地调整方向，指向了莫颜。 莫颜笑出声来。 那些隔阂和猜疑，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两个带着笑脸的人，一前一后走进寝室。 她们并没有说什么，还是引得敏感的江小西连连看了她们几眼。出于一贯的谨慎，江小西才没有出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当晚，洗漱之后，莫颜躺在上铺，开始回忆看《爱情冒险家》时，王承佑对她的悄声讲述。 王承佑讲的，其实是章欣悦的爱情。 暑假开学前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章哥总是往外跑，一跑一整天。莫颜并未放心上，她之前未正经接触过章哥，还以为他就是这样。 原来，他天天往外跑，是在调查一个人。 这个人，莫颜知其人，不知其名。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几次三番，绝早时间去星茶小店的男子。 莫颜对那位男子的印象并不佳，觉得他小气、奇怪，乃至猥琐。章哥本心是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这名男子，而后以他的方式警告他，离他妹妹远些。 没想到，却意外在这名男子的家里，发现很多他和欣悦的合影。 不是ps来的，是货真价实的合影。 微微嘟起嘴巴的欣悦，大笑的欣悦，回眸的欣悦，两手揣在身前露出两分痞气的欣悦……他自己都不知道，妹妹竟然有这么多的生动表情。 他来来回回翻那些相册，顾不得撕贴在墙上的欣悦的硬照，过于沉湎，以至于钥匙转动门锁发出的声音，才惊动他。那时候再躲藏，已经来不及。再说了，男子的家只是一间通房子，躲也无处躲。 王承佑说，据章哥自己爆料，那一刻的他，觉得一世英明要毁于一旦，索性灵机一动，做出酷毙了的姿势，长脚翘在桌面，相册扔在一边，斜眼倪着门开的方向。 （哇，章哥竟然是在乎面子的人。莫颜感慨。） 目标男子只身进来，看到章哥的刹那有一丝慌乱，不过，很快镇静下来。他甚至朝章哥点点头，笑了笑。而后，将门在他身后关上。 “姓名？” “叫我小汪吧。” “呵～还是带口音的。” 小汪一愣，领悟后又笑了起来：“汪启航。我是欣悦的同学，也是欣悦的秘密男友，更是……”小汪顿了顿，像下定决心一般，重新开口，“害惨欣悦的罪魁祸首。” 章哥要飞身扑过去，摁倒狠狠揍。 他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忘了自己的姿势，只顾着发力，结果……他自己从椅子上滚了下去。借着身手敏捷，顺势打个滚，卸去惯性的力量，章哥半蹲，然后……悲催地发现一步之外就是汪启航。 搭配前后剧情，仿佛他单脚跪着感谢小汪八口吐真言似的。 （霍，真为小汪八提前感到疼。精干孔武的章哥是肯吃亏的人？莫颜提前缩了一下脖子。） 果然，王承佑随后就说道，章哥连起身都不起，抬腿一个横扫，将汪启航逆转90度。“pia唧。”毫无准备的汪启航侧倒在地。 心理平衡的章哥拍着手笑起来。接下来他什么都没有问，大摇大摆，打开门走了。 这种情况下，如何happy ending的？ 莫颜犯了难。早知道不赌气，好好听下去了。 第300章 你妹的脑子有问题 从上铺爬下，将书桌上充电的手机拿起。 莫颜重新躺好，两腿夹着枕头，开始给关了大灯的寝室给王承佑发短信：“到了吗？” “已还好车，正往寝室走。” “唔，是不是正好方便给我讲如何happy ending？” “哈。”王承佑回给她的，只是一个字。 莫颜慢慢嘟起嘴巴。这是讥笑的“哈”，还是答应的“哈”？正心头不快，电话响了，来电的正是王承佑。 赶紧接起，以免扰民。 “我小点声讲，正好可以给你当晚安故事，哄你睡觉……” 莫颜哭笑不得。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怪味？ emmm，既然她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只好让某人言戏一二了。 ………… 如果追溯，自然要追溯到欣悦大学毕业的那一年。 大学读的是二本的章欣悦，像其他普通又快乐的女孩子一样，在校园里憋了四年，对社会充满了憧憬，幻想着以后过多姿多彩的生活。 她做好了当社会人的全部准备，投递简历之类的不在话下，甚至包括毕业就分手。当然，也包括了毕业旅行。 三个失恋的女孩，结伴去武当山。 并不是什么凶险的旅游，可是，还是发生了车祸。 只在当地报纸上占了巴掌大的新闻。因为，不算什么严重的车祸。司机安然无恙，两个女孩胳膊擦伤，一个女孩脑震荡。 脑震荡的女孩，是欣悦。记者去医院采访时，她露出了对于病人身份来说过于灿烂的笑容。记者把它误读为伤势轻微，已然恢复。 这起轻量级的交通事故，像水面投过石子，石落水静，很快泯然于众人的记忆中。 连在部队服役的章哥，都没放心上。 直到一周之后，欣悦出院后的第五天，小区里一位遛狗的老大爷发现了异常。欣悦不再逗他的大金毛，目光扫过他时也是陌生人式的疏离微笑。 老大爷跟老邻居私下里交流这件事，派了一位和善的老阿姨去找欣悦攀谈。反复几次试探，他们得出确认：这孩子脑子出问题了！ 这群热心的老人，到居委会扒业主信息，用他们的方式拿到了章哥的联系电话。 当一群不认识的老人，七嘴八舌对章哥说他妹妹脑子好像出问题时，章哥的第一反应是，现在的诈1骗准入门槛也太低了吧。 毫无疑问，他连听完的耐心都没有，拇指一动，挂断了电话。 那群可爱的热心人，再次发扬契而不舍的精神，一而再地拨打他的电话。直到又过了一周，章哥终于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请假回了家——此前他跟欣悦打过电话，并未觉得她有什么异常。 回到家，欣悦见到他，照旧没羞没臊地扑过来，连咬带啃地亲他的脸。可是，章哥心里却不禁咯噔一下。 虽然没有证据，他还是在第一秒就嗅到异样的气息。 或许是欣悦眼底深处的迷茫与惶恐，或许是欣悦目光扫过别人时过于抽离的表情……不管怎样，第二天，章哥马上得出妹妹确实有状况的结论。 头天做过的事，欣悦不记得了！ 那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不记得。当她睁着清澈的丹凤眼，用无辜的表情看着他，歪着头怎么也想不起昨天中午兄妹俩到底去哪个饭店吃饭的时候，章哥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非常，非常，非常地慌乱。章哥抓住欣悦的手就往医院跑。 跑到医院，才发现自己只带了钱包，忘了带欣悦的医保卡。他不敢留欣悦一个人在医院，只好拉着她的手，再打车回家。 无论在医院、车上、爬楼梯，章哥始终紧紧拉住欣悦的手。像是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欣悦无奈地笑着，仿佛脑子有病的是哥哥，她出于对哥哥的爱，只好宠溺地由着他胡来。 重新回到医院，挂了精神科。又是ct又是x光，折腾了一个上午，医生也束手无策。医生指着脑部拍片的一个区域，用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声音对章哥说，这里，似乎，好像，有那么点…… “乓。” 章哥将两手颓废地捶在桌面上，吓得医生马上缩起脖子抱起头——人类最经典的防御姿势。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想象中的拳头落下来。偷偷睁个眼缝儿，章哥正拿手揪自己的头发。狠命揪扯的那种。 “我的老师在省人民医院的神经科，我们可以把你们介绍过去……” 这会儿医生的肩头落了一只手，那是兄弟式的感激。医生揉着被章哥捶过侧胸部位，咧嘴露出牙，权当笑过了。 章哥延迟了归队的时间，带欣悦去了省城。 然而，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医生的老师，跟他说人类的足迹迈出地球，探索到几亿光年之外的区域，但对大脑的了解，只能算皮毛。像欣悦这种情况，医学史上是有过的，脑震荡或脑部发生病变后，病症如欣悦这样的，大约是千万分之一。 章哥本想拿头撞墙，凄厉质问命运为何如此捉弄从小失去父母庇护的可怜女孩。一转身，发现欣悦平静、和顺、笑眯眯地在跟别的候诊病人聊天。风轻云淡的样子，真美。 那一瞬，章哥决定臣服，接受命运的安排。 向上级说明自己家的突发事故，办理了退役手续，原本大有可为的章哥，回到了故乡的城，与欣悦相依为伴。 是章哥发现欣悦喜欢榨锅汁，也是章哥发现小男孩扯了欣悦的辫子后，欣悦忽然就想起了小男孩的名字……章哥的生活，有了新的动力——攒钱为欣悦开一家榨果汁店。 兜兜转转，有人向王宸推荐了章哥。那时候王宸正在为儿子寻找合适的司机兼保镖。初中二年级的时候，王承佑与章哥第一次见面了。 章哥一直以为，妹妹的事情是一场意外。 那天，在汪启航说出“我是罪魁祸首”的时候，他有被命运狠狠甩了一巴掌的感觉。看似潇洒地走了，其实是逃了。 他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再去面对汪启航。 他怕自己在暴怒之下，宰了那小子。 第301章 禁止主动退出 三天后，章哥做好心理建设。 自信无论听到什么样的言论，诸如串通司机、故意制造车祸、长期下药之类，也不会违法乱纪的时候，章哥又一次将汪启航堵在了他的陋室内。 “说吧。” “说什么？” “说为什么你是罪魁祸首。” 汪启航露出痛苦的神色，那不是伪装的痛苦。他悔恨交加地开口了。而章哥，已经捏紧了拳头，并将拳头交叠夹在腿弯儿。 “要是我执意不松口答应分手，她就不会去参加什么庆祝单身的旅游了，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所以，这就是你是罪魁祸首的理由？！ 章哥有长达上百秒钟的窒息。 “你没有恋人，没有朋友，活在你自己施加给自己的罪孽中，又不时暗中探望欣悦，是还爱着她？还是仅仅出于自责？” 汪启航抬起头，炯炯有神地对接上章哥审视的目光，忙不迭说道：“我还爱着她。一开始并不确信，可我对除她外的任何女性都没有了解的兴致。 我总是想去看她，明知发现她不再记得我，回来后我会颓废一星期，还是忍不住，一而再地去她那里接受打击……我还爱着她，这一点确认无疑！” 章哥想了一会，用严肃的表情加严肃的语气对汪启航说了一番话。因为过于严肃，看上去难免有威胁的意味。 章哥说，他可以允许汪启航名正言顺出现在欣悦的跟前，也允许他像别的情侣那样跟她相处，但是，请牢记，这里有一个但是，只允许欣悦抛弃小汪，不允许小汪改变心意，爱凉人走。 章哥说，哼，想不爱了就甩手走？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又办法把你弄回来。并且，他可以保证，重新弄回来的小汪，只会比欣悦的记忆力更短。 简而言之，就是在与欣悦的关系中，小汪没有主动退出的权利。 汪启航毫不在意章哥的威胁，迫不及待推着章哥就往外走，他要争分夺秒，赶快出现到欣悦面前！ 这就是happy ending的最终方式。 哦，或许不能用“最终”形容，毕竟未来还有很多年要活。 欣悦听完王承佑的讲述，心中充满无限的甜蜜与轻松。 “太好了，这样章哥的负担可以小一些。他也可以腾出精力追逐自己的幸福了。” “章哥下周就要去北京了，带着俩拖油瓶。不过，星辰说，再多俩他也养得起。” 好幸福的感觉。 莫颜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哈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闭上的沉重眼皮。 “晚安，颜。” “晚安，承佑。” 莫颜躬了躬身，抱住夹在腿间的枕头，一秒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色明媚。 地处上海旮旯角，也有旮旯角的好处，譬如这清新的空气，明显汽车尾气含量比市区少很多。莫颜寝室的女生们结伴下楼，去南城雅园吃早餐。 昨晚阳台上的对话，令今晨莫颜与李欣然之间融洽许多。 大伙儿两两成对儿，彼此勾着胳膊，合用一把遮阳伞。走进南城雅园的时候，不少人向她们行注目礼。4个养眼女生走在一块的气场，绝对比单个漂亮女生气场的4倍还要强。 大家心情大好地选了早晨，又回到同一张有四个空位置的餐桌。菜包、牛奶、烧饼、麻团儿、豆浆、豆腐脑、汤粉。偶然不见外地分食一下，雀跃地评论一下味道，好不快乐。 吃过早餐，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往各自的院系走去。 莫颜跟李欣然属于同一艺术设计学院，不过，属于不同的班级。教室她们早已去过，是相邻的教室，因此，她们可以一路同行到教室门口。 “你怎么想到选珠宝设计？” “你不知道吗？金桥学院只有2个高就业率的热门专业，一个是马佳佳学的会计，一个就是我选的珠宝设计了。” 莫颜汗颜，她还真不知道，她连上海有个金桥学院都不知道。这学校还是王承佑硬塞给她的。 “珠宝设计是个富贵行业，也是中国欠缺的行业，未来可期。你要转专业吗？你可以转到我选的这个专业里来。”李欣然道。 莫颜为她的无私分享与热情邀约深表感激，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我对珠宝设计无感，我倒是觉得自己对……”她迟疑起来，拉长了最后一个字的音。 “对什么感兴趣？” “室内设计。” “对室内设计感兴趣？” 莫颜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审慎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哇哦。关于室内设计，我倒是陌生到无话可说。”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很快到了艺术设计学院的教学楼。这座12层高的楼房算不上高，却够宽够气派。她不仅是艺术设计本科生的教室所在地，还是同院专科生的教室所在。 区分本科和专科生的，是教室所在的楼层。1到6层是专科部，7到9层是本科部。10层及以上是专业教室、大教室和办公区。 当大家同走在通向大楼的前广场或楼下大堂的时候，谁也没法区分身边的同路人，到底是本科生还是专科生。当然，从概率上讲，专科生的可能性要大，毕竟本科2个方向。而专科4个方向，招生名额是本科生的3倍。 选课、选班长、选班委的事情在军训期间就已经完成。 莫颜无意于任何官职，却因为长相……哦不，成绩出众，而硬塞给她了个“文体委员”。话说，这个岗位到底要负责什么事情，莫颜是一头雾水。班长言之凿凿告诉她，不用她担心，到时候他会手把手教她。 忘了说了，班长是位走正步会顺拐的本地生，叫郑曙新。一个在莫颜听来十分拗口的名字。长得还算入眼，就是眼神太油腻。好像自带502属性，粘在女生身上撕不开。 从班级后面柜子里取出早自习需要用到的课本，莫颜开始认真看书。 关于插班生考试，她是认真的。 一双不请自来的手掌，撑在她的桌面。 第302章 痛到手脚抽筋 光看套在左手食指上的宽银戒指，就知道是班长大人。 莫颜慢吞吞抬起头。 “莫颜，可以用一下你的早自习时间，请你帮我做点事情吗？” “不可以。” “呃……拒绝同学的时候，可以委婉一些吗？” “不可以。” “除了‘不可以’，你还有喜欢说的话吗？” “走开。” “啧，这个同样也很不委婉呢。” “要不试试三个字的？”莫颜斜看班长。 “好呀好呀。”郑曙新自认为风流地挑了一下眉梢。要不怎么说追女孩子要脸皮厚呢，稍微碰壁就退缩，能有你来我往的连绵对话吗？话都搭讪不上，遑论追求？ “格，屋，恩。”莫颜说完，低下了头。 郑曙新目光殷切地看着莫颜，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他身后爆发一阵狂笑声，笑完那人捶着桌子快速重复莫颜说过的那三个字。 在众人哄笑声中，郑曙新终于意会到，那其实是一个字。 不过，一点没有恼羞成怒，他拍着手跟大伙儿一起笑起来，笑完还不忘对着莫颜比个赞。 “我喜欢聪明的……人。”本来想说聪明的小姑娘，看莫颜的脸色实在不善，生怕激怒她，她又说出什么花样翻新的话，受气不说，还暴露他的智商，他马上见风使舵改了口。 班长想追莫颜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有好事者，赶紧翻出校园论坛上的热帖，举着手机给班长大人过目。郑曙新看完照片，简直激动得控制不住自己：“你等凡人，习惯利弊取舍，趋利避害，我不，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闹闹腾腾，一上午在不停上课中度过。 偏向虎山行的班长大人，还没出师，就遇到了阻碍。 在南城雅园，他试图跟莫颜坐一张餐桌，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金刚提溜着后衣领子拎了起来。 “这位同学，请你举手投足文明礼貌……”郑曙新本来要发表的，看过金刚的魁梧身材后，马上改了初衷。 “滚。”金刚面无表情，好像说的是“饭”、“穿”、“用”之类的中性词。 “你们认识？”郑曙新马上听话地退后一步，不过，他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转头问莫颜，声音无比正经。 莫颜点头。 郑曙新刚要开口兜售他的那套“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之言论时，金刚忽然色变，暴躁道：“我已经等得超过30秒，你再不主动滚，我就让你被动滚。” 郑曙新马上闭嘴，转身立场，走之前不忘威胁。来自他的威胁充满了小心机，因为怕当场激怒壮汉，难免有些变味儿：“好，好，好。” 目视郑曙新走远，金刚才一屁股坐下来，开口即是：“王让我过来跟你说，在东城清园，有虾仁小混沌卖。纯虾肉泥。你要是喜欢，晚上我可以替你打一份。” 莫颜夹一根酸菜牛肉面里的面，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要吃的话我跟我的室友一起去。” 金刚扫一眼坐在莫颜同侧的李欣然，目光很快又离开。他干坐在莫颜对面，既不找闲话聊天，又不说要离开。 莫颜想了想，这恐怕又是王承佑宣示名花有主的系列活动之一。罢，反正金刚也不会听她的。他爱坐就坐好了。 淡定吃完酸菜牛肉面，莫颜擦擦嘴巴起身：“好啦，金刚，以后不用过来陪我吃饭。若有新的打我主意的人出现，我主动向你请求支援。” “好。”金刚赞同。 望着金刚离去的背影，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欣然喟叹：“妈妈咪呀，你的男朋友是太紧张你，还是太小心眼呢？” 莫颜耸耸肩。 “他咋不在你脑门上贴个标签，直白写上‘此女已有男友’呢？” 半小时后，回寝室歇脚的莫颜拆完一个快递包裹，忍不住笑骂李欣然“乌鸦嘴”。李欣然眯着眼回头，看到莫颜手一抖，一件白色广告衫映入眼帘，上书：我男友超帅。 李欣然忍不住，笑声大爆发。 “不公平！这样的广告衫，他也应该穿一件！”李欣然捂着肚子，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嚷嚷道。 莫颜滑开手机，将一张图片亮出来。那是穿了广告衫的王承佑的背影，他背对着镜头，胳膊上扬，为自己比了2个赞。室友们很淘气，纷纷让拇指们跟着入境。就这样，7个大拇指围成一个稀疏的圆环，将颇有惊世骇俗意味的“本草已有主”圈起来。 “你是‘我男友超帅’，他是‘本草已有主’……哎呦，我的肚子……” 在王承佑的不屑努力中，莫颜已有男友的传闻，再次不胫而走。 这下，除了那些校园里邂逅，不知底细的人会短暂对她想入非非外，她的固定生活圈里，是不会再有不知死活的男性追求者了。 莫颜对此完全不在意。 她一如对妈妈的承诺，拿出高三的学习态势，极其认真地学起专业文化知识来。别人视为洪水猛兽的早晚自习，莫颜甘之如饴。 才一个星期，莫颜是学霸的消息不胫而走，刷新大家对她“仅只是漂亮”的固有看法。 而这期间，莫洁莲的故事，也在每晚的电话里继续。 莫洁英从家里消失后，妈妈陈老师选择不报警。 原本的四口之家（含隔壁的莫老师），变成三口之家，又变成两口之家。 有一次，莫颜正在书桌前写作业，直觉令她后背发紧，她猛然回头，看到妈妈正盯着她的后背。妈妈的目光没有一丝表情，却亮得不正常。 “早晚有一天，你也会离我而去。”说完这句话，不等莫洁莲表态，妈妈转身离去。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妈妈。”才11岁的莫洁莲对着妈妈的背影喊道。 那是莫洁莲的真心回答。她比姐姐更心软，她是真的心疼那个胖胖的、拼尽全力去为她们遮风挡雨的人。 表面上看，莫洁英走后她们的生活过得很正常，甚至因为少了一个人花钱而更宽裕。实际上，妈妈陈老师已经濒临崩溃。 第303章 他们比我正常 陈老师夜以继日、日以继夜地责怪自己，一遍遍设想假如她温和一些，洁英就不会离家出走。 一想到一个半大姑娘离家出走，她就又悔又怕，强烈的心理感受影响得身体手脚抽筋，不能行动。 陈老师并不认为自己是在自1残。 她认为，她只是以笔为道具，以肉体的痛，缓解心灵的痛。 莫洁莲发现妈妈的异常行为后，除了害怕，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她从来就不是脑子灵光的小孩，有种天生的憨傻，所幸长得伶俐，没将心中的憨劲儿露出来。 这一天，不甚明亮的台灯下，莫洁莲魔怔一般，痴痴地注视着本应伏案批改作业的妈妈的背影，她看着妈妈一下一下用改作业的笔戳自己的胳膊，灯光照在她扬起又落下的手上，在墙上放大出令她深感恐怖的影子。 莫洁莲连忙捂着嘴巴，觉得场景突变，她忽然置身于恐怖片中。下一刻，伏案的人会转过身，阴冷一笑，拿着尖利的凶器朝她走过来…… 现实中，伏案的妈妈果然转过身，拿空洞的双眼望着她，而后，站起身，朝她走过来，下垂的手里还握着一个不明物体……莫洁莲连转身逃跑的机灵都没有，她直接跌坐在地上，张大嘴巴。连哭都延迟了几秒。 妈妈蹲下来，手放在她额头上，口里呢喃：“没发烧啊。” 半小时后，莫洁莲才停止哭泣。 妈妈问她，刚才为什么哭。 莫洁莲实打实地告诉她，是因为害怕。 妈妈没有继续问下去，家里没有第三个人，小女儿为什么害怕，她心里还没点数？ 莫洁莲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在妈妈的低头沉默中过去了，没想到，一个月后，她才明白，这件事是另有后果的。 一个月后的一天，家里来了一对陌生人。一男，一女。 妈妈招了招手，让放学回家的莫洁莲到她跟前。莫洁莲很听话地走了过去。她虽然心里有疑惑，脑子里并没有过多思考。连那对陌生人也没怎么打量，还宁十息人般向自己解释，那俩陌生人之所以将目光粘在她身上，是因为她是这间屋子里最后进来的人。 妈妈开口：“洁莲，他们是你的亲爸，亲妈。” 莫洁莲脸上映着笑。 陌生人因为这笑容而大松一口气。陈老师拿总是沾着白色粉笔屑的手抚了抚小女儿的头。她养了莫洁莲十一二年，如何不知道那笑，只是迟钝的一种表现。 诚如陈老师所料，莫洁莲脸上的笑，是之前残留的没来及及时消失的笑。莫洁莲听到妈妈的话后，内心活动大致是这样的—— 1，妈妈在向我介绍来人是谁； 2，来人男的是亲爸，女的是亲妈； 3，等等，什么叫亲爸，亲妈？ 4，通常情况下，没谁取名字叫亲爸，亲妈吧？ 5，就算是有这种奇葩的名字，妈妈也没有必要将大人的名字讲给我这个小孩听呀。 6，妈耶，妈妈的意思是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7，！ 8，我该怎么办？ 没想好该怎么办的莫洁莲，呆若木鸡地愣在那里。表情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洁莲是个单纯、纯真的好孩子，你们领回去之后，请对她温柔一些。” 莫洁莲又开始1，2，3……慢动作的心理活动。 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妈妈这是要把她从这个家里推出去呀，莫洁莲“哇”地哭起来，她抱住妈妈粗壮的腰，恨不得整个人挂上去：“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我是妈妈的女儿，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陈老师流泪了，她并不去擦她流的那些泪，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头顶已经到了自己下巴处的小女儿，用发抖的声音对她说道：“你只是害怕去陌生的环境，你不要害怕，听我说，你亲生父母的家就离我们家三条马路。 从延吉路往东走，走过药企路、江苏路，到河南南路上，他们家就在那里。我随时可以去看你，你也可以回来看我。他们……比我正常。” 莫洁莲只管哇哇大哭，伸长胳膊箍住妈妈的腰。 这一哭，又哭了半小时。哭得莫洁莲自己头发晕，哭得那对陌生人神情尴尬。陈老师牵着把自己哭得神智不清的莫洁莲的手，拉着她，像散步一样走出家门。 等莫洁莲终于停下抽噎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新的陌生家庭。这家的住房条件，只能用“恶劣”形容。 房子是个方形的，面积实在有限，逼迫人只能开动脑筋，在屋子里搭起棚子架，一层空间隔成2层，不，莫洁莲揉揉眼睛，发现隔出来的是3层。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坐在地板上，也即他们的脚边，玩四肢不全的洋娃娃。 “这是你们的姐姐。”陌生人之亲妈开口对屋子里的2个孩子介绍。 “让她继续住在她之前住的地方呗。干嘛要回来？”七八岁的小男孩犀利质问。 “她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自然要回到爸爸妈妈身边。”陌生人之亲爸威严开口。 “那……把妹妹送走吧。等妹妹长到她那么大时，再要回来。”小男孩手指一指，指向犹如惊弓之鸟的莫洁莲。 亲爸懒得分辨，决定用拳头说话。“pia。”小男孩头上挨了一巴掌。看样子惯常挨打的，他挨完之后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只抬脚踢了身旁四五岁小女孩一脚。小女孩马上抱着妈妈的腿，向妈妈告状。一时间，场面有点乱。 “洁莲睡哪儿呢？”陈老师开口。 “我们站的地方，晚上可以打成地铺的。”亲妈回答。 就这样，莫洁莲被陈老师留在了陌生家庭。 其实，莫洁莲可以加把劲哭喊着宁死不去的，也可以抱住陈老师说她是世界上最亲最好最正常的妈妈……可莫洁莲是个单纯到呆萌的孩子，她以为妈妈心意已决，她反对也无效，只好万分不情愿地留下来。 本来就怕黑的莫洁莲睁了一夜的眼睛，生怕黑夜里伸出什么手来，捱到后半夜，实在捱不住，才昏昏沉沉睡去。 第304章 带你去看新世界 睡得差倒也罢了，她还要受7岁小屁孩的欺负。所谓的弟弟抢走她的早餐，朝她做鬼脸、吐口水、用不发声音的口型辱骂她……大人家一截的莫洁莲诚惶诚恐地受着。 当天放学，莫洁莲顺脚就回到了原来的家。 她终于领悟过来，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去的。 她抱住陈妈妈，泪水已经流干了，哭不出声音的她怎么都不肯松手，一直到陈妈妈对她说：“那今晚就住这里吧，只能住今晚一晚，明天必须回去。” 她才松懈下来，满意地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进入了拉锯战。 她不停地往陈妈妈家里逃，陈妈妈不停地把她押送回去。她告诉陈妈妈，所谓的亲生父母之所以要把她接回去，根本不是出于思念，不过是务实，觉得再养几年可以赚一份嫁妆，还赚个可供差事的女婿…… 拉锯了小半年，不知怎的，陈老师忽然得到一个确凿的信息，原来那对夫妇并不是洁莲的亲生父母！ 那对夫妇是送给福利院送过一个孩子，不过，送的是一个残疾的孩子。福利院纸质档案损毁于一场并不大的火灾，当陈老师回到福利院寻找莫洁莲的亲生父母时，恰好遇到这对夫妇追问当年孩子的现状。 福利院的一位工作人员嫌麻烦，阴差阳错，就为他们牵上了线。直到半年后，有人纠正了这个这个错误。 莫洁莲终于放下心来，这下陈妈妈无处赶她走了。 这下半年里，陈妈妈忙着宽解、劝说、押送莫洁莲，竟因祸得福没时间自责。 陈老师被时间、被小女儿治愈了。 原本应当平静过去下的日子，却再次起了波澜。 一个自称是莫洁莲小姑的人，敲响了她们的家门。 “小姑？意思是她的哥哥或弟弟是你的亲生父亲？”莫颜反问妈妈。 妈妈莫洁莲叹口气：“从福利院里出来的孩子，根本不应该探寻身世。正常人家谁会把孩子丢福利院啊。所以，我的妈妈，真是咎由自取！她不该抚养我11年后，再拿着我的照片，以我的名义回到福利院寻亲。” “这回找上门的亲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回倒是真的。” “为什么是小姑找上门，难道你的亲身父母是名人不便出面？” 莫洁莲愣了一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莫颜这才惊觉时间已经超了，连忙道：“懂了。今天告一段落，预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晚安，妈妈，我爱你。” 在莫洁莲令人心疼的故事中，开学后的第一个长假——国庆节到来了。 王承佑积极游说莫颜，用他的压箱底秘密，使莫颜放弃了回家的打算。 王承佑告诉她，在国庆期间，他要带她去看一个她从未看过的新世界。“7天看一个新世界哦，一个会对你产生重大影响的新世界。” 莫颜翻了个电话里的王承佑无从看到的白眼：“如果生命只剩最后7天，我肯定选择跟我妈妈一起过。” 王承佑笑道：“你转眼就忘了我好不容易打探给你的情况？听好了，游戏规则是这样的，在事前不沟通的情况下，只有你选的人也选了你，你才能拥有这7天，否则，‘嘭’，你将烟消云散。 这种情况下，你还敢选跟你妈妈一起过吗？回答我之前，容我再提醒你回忆一遍我刚讲给你的、你走后莫阿姨的生活状况。” 莫颜脑海里回闪王承佑鬼鬼祟祟透露给她的人名——严嵩，再闪过王承佑勾勒的妈妈与严嵩一起去吃饭、看电影、去江边吹风等画面，忽然没了选妈妈的底气。 “你不回家，反而是对她的成全。”王承佑就是用这句话彻底说服莫颜国庆不回家的。 而莫颜没有杀回家，对莫洁莲进行心灵拷问，是因为王承佑同时告诉她，严嵩正在办理离婚手续。 “好吧，那就选你吧。”莫颜故意装得特别不情愿。 “太棒了，明天一早我去你们学校接你，哦，对了，为了掩人耳目，你也可以邀请别的同学加入我们的国庆七日游队伍。” “我倒是有2位不回家的室友，你倒是告诉我什么新世界呀。” 王承佑陷入两难。 最终，他依然选择闭口不言，他是要给莫颜一个完整的意外。 莫颜始终没能从王承佑这里要到7天的出行计划，只能带着期待，按照王承佑的吩咐，回寝室准备7天的替换长袖与秋天的薄外套。 节前的最后一天，恰巧是个周五。按照金桥学院的规定，大一新生周五晚上是不强制上晚自习的。教室里人寥寥无几，而莫颜是寥寥无几中的一位。 江小西在她妈妈的安排下，放假的前一天就请假回家了。马佳佳与李欣然，相对发愁，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接下来的7天。 莫颜走进寝室的时候，马佳佳问莫颜：“你男朋友还不肯告诉你国庆怎么安排？” 莫颜纠正她：“不是男朋友，准男朋友……他不肯告诉我，却跟我说可以邀请你们……” 心急的马大姐抢过话头：“后来他又反悔不让你邀请我们了？” “不，我说你不肯告诉我国庆计划，让我怎么劝说别人加入……” “不用劝，我加入！”马佳佳露出迷醉的笑脸。她大概是想起王承佑请吃的虾搞搞和请看的《爱情冒险家》了。 端坐在自己书桌前的李欣然哭笑不得：“把你关小黑屋7天，你也愿意？” “那怎么可能嘛！”马佳佳扭着身体，“至少不用可怜兮兮地呆在空荡荡的寝室楼里了。欣然，要不你冒险一回，也跟着去？” “不关小黑屋，带到山沟沟里呢？”李欣然继续取笑马大姐。 马大姐一昂头：“又不是我一个人。反正我宁愿要虚假的快乐，也不要真实的孤单。” 李欣然没表态去不去，也没再取笑马佳佳，而是转过身翻看她的《时尚芭莎》，并不时在草稿纸上用铅笔勾勒她看到的珠宝样式。 莫颜和马佳佳收拾出游行李，等俩人收拾好了，书桌前的李欣然伸了个懒腰，像临时决意一样，用慵懒的声音说道：“也算我一份好了。免得马大姐落单。” 马佳佳当即开心地跳起来。 第305章 被她说中了！ 第二天，5点半，天光亮得还不那么清晰的时候，王承佑已经开车等在莫颜寝室楼下。照此推测，他凌晨3点就起床出门了。 金刚回家过国庆，他倒是愿意把寝室钥匙分享给王承佑，只是，王承佑头天晚上有班级事务要做，走不开，只好第二天一早辛苦些。 莫颜她们三个女生或拎着行李箱或背着双肩包从寝室楼里走出来。 没耽搁时间，王承佑帮她们将行李放入行李箱后，即驱车往市区开去。 马佳佳对王承佑有种无从解释的畏惧，使她轻易不敢在他面前开口，而李欣然保持着她一贯的沉默是金。车厢内，只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莫颜和司机位上的王承佑，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怎么这么早？”莫颜目光扫在王承佑身上，近乎抱怨地说道。 王承佑看她一眼，精准地意会到她是在用抱怨掩盖她对他的心疼，因而答非所问道：“我不要紧，待会儿坐上火车后可以补觉。” “火车？听上去我们要出上海。” 王承佑一笑而止。莫颜摸索起座位的按钮，她想调座位再睡一会儿。 昨晚马大姐太兴奋，东拉西扯问了很多王承佑的事情。恋爱中的人都知道，当你满心满脑想的都是那个人时，你是很乐意与人倾诉那个人的。不管该说还是不该说，反正莫颜是说得有点嗨。导致她们入睡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12点。 翻找了半天，不得要领，也没能将座位放倒。 王承佑没问，只伸过手来，帮她将座位调到最大程度的躺位。仿佛早就知道莫颜会体力不济一样，王承佑又魔术般变出一张毯子，趁红绿灯时帮莫颜盖上。 当他俯过身，帮莫颜盖靠车门一侧的毯子时，莫颜不觉缩了缩身子，那压过来的俊脸和席卷来的气息令她不由屏住呼吸。幸而他盖好毯子后很快坐正，莫颜这才感到危险解除。 她转了头，特意面朝车门，让自己独自面红心跳一会儿。 随着莫颜小憩，车内陷入沉默。 车窗外的景色成片地飞过，马佳佳看久了，不觉眯起眼，迷迷糊糊，困劲上来，直到脑袋歪倒在她身旁李欣然的肩头，彻底放心睡去。 行近外环，路上的车辆渐渐多起来。王承佑正全神贯注开着车，忽听耳边传来一声温润甜美的声音：“趁她们俩都睡着了，你可以偷偷告诉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吗？” 问话的声音里含着青春跃动的气息。 王承佑连眼珠也没有移动，依旧如之前那般看着前方，声音说不上冷淡，不过，任李欣然再自作多情，也无法想成热情：“这是我为莫颜准备的秘密。” “不是惊喜，是秘密？唔，让猜猜……”李欣然将食指点在下巴处，露出可爱的表情。 “请免开尊口。我无意谈论此事。” 后排座上的可爱表情顿时有点僵硬。 莫颜并没有真的睡着，她只是躺着小憩。当李欣然开口的时候，她立即醒来。李欣然的问话和王承佑的反应都令她无可挑剔。耳听聊天短暂地告一段落，结尾有点小尴尬，她索性继续装睡。 前方的路越来越拥堵，市中心到了。又过了一会儿，“上海火车站”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看看时间，行将8点钟。 王承佑将车停下，一边打电话联系什么人，一边到后备箱处取行李。 莫颜撑着胳膊坐起，打开车门下车，李欣然也随之将身边酣睡的马佳佳推醒。三个女生才下车，就见人群里有个身影朝她们直直奔过来。 “李曙光？” “不对，是郑曙光。”莫颜纠正马大姐。 郑曙光无所谓地笑了笑，打着哈欠，从王承佑手中接过车钥匙，抱怨道：“休息日被闹钟叫醒的感觉糟透了，真不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你帮你换车。” 王承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我贿赂你，向你开了个等我做了主席就提拔你当副主席的支票。” 郑曙光马上清醒过来：“卧那个槽。你在骗我？” “并非。我是当真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郑曙光撸了一下头，将憋着的那口气叹了出来：“我还是选择相信你吧，谁让你是班长且果真任命我当副班长了呢。” 王承佑拎着莫颜的那只拉杆箱，带着三个女生穿过站前南广场，直到来到一个矮壮的扛旗人身旁。 定睛一看，旗子上除了那个著名学府的标识，还写了“为爱而行——支教小分队”。 马佳佳对着旗帜歪起了头。 李欣然忍不住发声：“我们这是要去支教？” 莫颜反倒没有那么意外。以她对王承佑的了解，王承佑断然不会带她去声色犬马、花天酒地。“在物质生活里沉迷，会有损意志。”这句话据说是王承佑爸爸王宸送给他两个儿子的，王承佑不止一次挂在嘴上。 一位娇小的女生从旗帜下走出来，昂头问王承佑：“她们就是你带的家属？我们还以为是一位呢，原来是三位。” 娇小的女生是朱羽婕，王承佑同班同学，声称对爱情不感兴趣，对史上最棒的学生会主席和大学生创业公司才感兴趣的漂亮女生。 旗帜周围年轻的人群发出友善的笑声。 王承佑笑了笑，没做分辩。 “她们是什么学校的啊？自己学校没有支教组织吗？”朱羽婕继续追问。 王承佑回：“你问得可真多。感兴趣自己去聊，不要问我。”被抢白的朱羽婕也不生气，只耸了个肩。 王承佑招呼李欣然和马佳佳，让她们网上购票，背着莫颜悄悄把目的地发给她们。 上次一起在虾搞搞吃饭，郑曙光闹腾之下，大家倒互加过微信的。其实，郑曙光不闹腾，王承佑也会主动要求加女孩子们的微信的。不为别的，只为她们是离莫颜最近的人。 马佳佳听到目的地的名字后很淡定，李欣然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要不是怕莫颜追问，她真想大呼一声：妈耶，又被我这个乌鸦嘴说中了！以后要不要改行做神婆？ 第306章 一路翻山越岭 至于马佳佳的淡然，事后李欣然得知，那主要是因为她地理学得不好。无知者无畏。 一旁的朱羽婕看到王承佑鬼鬼祟祟地使眼色，又见李欣然撒娇一般回以神色，不觉眼睛一亮，目光落在了李欣然身上。 那个站在王承佑身侧、穿了超短牛仔短裤、露出一双无暇美腿、只背了双肩包、手中再无其他行李的女孩，似乎笼着女主角的光环呢。 朱羽婕对李欣然莞尔一笑，开始搭讪。 王承佑拉着莫颜去跟领队和其他队友认识。 马佳佳……还是落了单。 原来，这是个奉献自己的放假时间——国庆和寒暑假——大学生支教联盟之复旦分队。领队的是位大三学长，五官不见出彩，脸上却带着一种不同一般人的气度，使他看去来威严又不失亲和，确实有名校学长风范。 转眼到了8点10分，学长吩咐扛旗人收起旗子，招呼大家带上行李进站。马佳佳和李欣然临时购买车票，这时候，莫颜才知道要去的是祖国中部的一个山区。 朱羽婕与李欣然对话一番，发现太多跟王承佑有关的梗，她讲了而李欣然无动于衷，暗自明白自己看错了人。眼睛又咕噜一转，发现呆到深处自然萌的马佳佳。 马佳佳走路不看路，险些跌倒，走在她身旁的王承佑适时搀扶她一把，才免于她摔跤。重点在于，马佳佳红了脸，却没有道谢。 朱羽婕将“不说谢谢”看作亲密关系的特征，于是，她抛下李欣然，去找马佳佳。 马佳佳对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娇小女生充满戒备。 “佳佳？你叫佳佳？” 马佳佳慎重地点点头。 “你知道，王承佑从不在我们面前提他的过去，所以，我对你一无所知。”朱羽婕露出甜笑。 马佳佳蹙眉。她想的是，拆分来听每一句都没错儿，放在一起怎么这么怪味儿呢？ “他是不是也从不在你面前提我们啊？” 马佳佳仔细想了想，再次谨慎地点头。王承佑的确是犯不着在她面前提任何人。 朱羽婕感到有些不对劲，马佳佳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可称之为妒嫉的表情。莫非，自己又错了？ 朱羽婕一回头，看到王承佑拧开一瓶水，将瓶盖完全拧下，才将水递给身旁的人。所以，那个一头长发、表情跟没睡醒似的、长袖长裤捂得很严实的才是女主角？ 脸色一沉，绝不认输的精神促使内心已生颓败感的朱羽婕，一咬牙，朝莫颜走去。 还没等她开口，王承佑先嗤笑：“朱羽婕，你眼光不行啊。”原来他早就发现她四处搭讪了。 朱羽婕伶牙俐齿反驳：“眼光不行的，焉知是我不是你？”话说一半她就后悔了。她这是挑的哪门子的衅！ 王承佑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充满嘲讽：“有些人呢，拿自以为是当聪明，拿徘徊不决当质疑，拿明显的特征当陷阱，偏偏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你问我为什么不提你当副班长，这就是原因。” 莫颜没有扭头去看朱羽婕，而是看向王承佑。印象中，他从不曾对其他人这样不留情面地批判呢。他不是一直很圆滑，哦不，很圆润的吗？ 朱羽婕显然也非凡人，被王承佑冷嘲热讽之后，一点不见生气，而是契而不舍继续走在莫颜身旁。 莫颜早就发现，生气于这群人，好像是无效耗能，都不屑于做的。就像学长发现有人迟迟不到，也不过是心平气和电话沟通，没有一句指责的话。 “干嘛这样看着我？”王承佑笑问莫颜。 “你让我想起不久前，班上同学讲我的一句话。” “什么话？” “原话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是跟‘委婉’有关的就行。” 王承佑噗嗤笑出声：“莫颜，你是不是也无师自通，发现对某些人，委婉是没用的？” 莫颜笑了。好吧，她现在明白了，王承佑之所以对朱羽婕态度不友好，十有八九，是朱羽婕对王承佑表露了不该有的亲近与好奇。 过安检，检票，上车。 这是一辆k开头的快车，历史变迁，如今算是慢车了。一行15人的小分队占据了小半个车厢。 虽然是节假日，但开往的目的余中西北部太行山区，既非热门城市，又非景点，车内算不上拥挤。马佳佳和李欣然最后买到的是站票，反而方便跟大家凑在一起。 王承佑责无旁贷为她们让了座位，学长也极有奉献精神，他也起身让出一个座位。其他人纷纷表示，大家轮流站一会儿。大家的高风亮节把马佳佳感动的眼睛里起了一层的雾气。 火车停在一座地级市的城东，再花3小时，坐汽车前往该市最远的县城，继而又向城外东南约30公里，可谓翻山越岭，终于在天未完全黑透之前，来到一条狭窄深沟里的行政村庄。 都不需要村长介绍，曾经住过城中村的莫颜便一眼看出，这里真的是穷！穷到家徒四壁，连只木凳子都算是重要家具。 王承佑提醒莫颜穿的长袖长裤这会显出好处来。山里温度底，太阳落山后已经偏寒冷，又有山风，李欣然早已经冻得翻出了背包里唯一的长裤，又拿了条披肩，将自己裹住。 村长把他们带到校长处，校长开了二楼的两间教室，学长一边跟他们叙旧，一边组织大家把桌子拼在一起，摊开睡袋，完成睡前准备。 等村长走后，校长也回了他位于校内的家，笑呵呵地招呼大家，什么时候有需要，都可以喊他，他就住一楼的角落那间房。 校长走后，一半有经验的支教队员很快用校长事前准备好的水刷牙、睡觉。还有一半新手，不是太兴奋，就是太悲观。 “我说，半夜要是上厕所，该怎么解决？”朱羽婕两手按住脑袋，这是她一路以来最不镇定的时刻了。 的确，听校长介绍校园分布图时，说厕在学校的东南角，而唯一的一幢教学楼则坐落在学校最北面，中间相差至少150米。没有一丝亮光的150米。 第307章 支教小分队（上） “别担心，处理这类事情，我们有经验。”学长说罢，拿出一个边缘搪瓷脱落的大红盆。不用再详细说了，所有人都知道它将充当什么角色。 朱羽婕接过大红搪瓷盆，一脸的哭笑不得。 由于2个原本约好的支教队员没有到，李欣然与马佳佳反倒有了睡袋。这一夜，既跟“舒适”不沾边，又跟“放心”不沾边，但一群年轻人还是安安稳稳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女生们揉着硌得发酸的肌肉，从睡袋里爬了出来。正哎呦呢，不知是谁，无意中撇了一眼窗口，“啊”地叫出了声。 教室窗台那里，露出了一排的小脑袋和乌黑的眼睛…… 学姐不愧是过来人，已经抓了一把巧克力，走出门外。 这所小学，是附近几个小村庄的孩子们所拥有的唯一小学。最远村子的孩子，单程需要2到2个半小时，才能走到这所小学。不消说，山沟沟里的村子，都是贫困村。 莫颜她们三个将睡袋收拢好，走出教室时，孩子们已经与支教队员们打成一片。他们抢队员们放在手心里的糖果、彩笔、小人书，笑声撒满半个校园。 王承佑找到莫颜，给莫颜塞了很多队长带来的礼物，鼓励莫颜跟小朋友去交往。莫颜把其中的一部分，分给了李欣然和马佳佳。 校长很快闻声跑上二楼，笑着把那群早早结伴过来探望支教老师的孩子们赶走了。 早饭是馒头、咸菜和稀饭——没有米粒儿、只用面粉做的薄汤。学长趁机讲了去年及前年他获知的孩子们的情况。 这里的孩子放学后和周末要背着竹篓去地里干农活；有些人家里半年不吃一次肉，孩子们能吃到水煮蛋，已经高兴到飞起；他们中的一些，从未进过城，想象不出来城里小孩的生活是什么样；从未穿过新鞋子，从未有过只属于自己的水杯…… 支教人员可能会带给他们一些色彩，但也可能带给他们自卑和敏感，所以，注视他们的时候，尽量目光单纯、纯净。要知道，他们也明白自己穿得不干净，他们也希望自己体体面面，但是没办法，家中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照顾不过来…… 哦——学长放下手中的稀饭碗，拿手背抹了一下嘴，他是最快入乡随俗的那一个人——请别把支教想得太伟大，也没有改变别人人生那么神圣，我们所能做得，不过是在学生狭窄的精神世界里，凿开一个洞，透进一束光，让他们知道，除了重复父辈的活法，还有别的可能…… 学长的话，让莫颜五味杂陈。 饭后，愿意十一期间过来上文艺课的孩子们到得差不多了。按照学长的计划，绘本朗读课、美术与手工课、音乐与乐器课的上课老师，分别带着早先选好课的孩子们到不同班级上课。 讲课的都是在学校受过培训的学长学姐们，王承佑尚属于观摩及后勤支援行列，莫颜等更是靠边站。 马大姐跟孩子们互动得不亦乐乎，李欣然扭头向莫颜：“如果我们只是一旁看一看，何必大费周章跑过来？” 莫颜也想不明白。 半晌午的时候，投影屏幕开始播放《悬崖上的金鱼姬》，支教小分队的队员们，可以放松休息一下。 绝大多数的人选择结伴逛一下村子或村子的周围，王承佑傻乐傻乐地找到莫颜，问莫颜是否有兴趣到山头上看看。 知道他俩关系不寻常，没人没眼力价地要求跟随的。再说了，他们也没有邀请别人的意思。 当两个人往校园背后的山坡放风时，莫颜忍不住将李欣然的疑惑抛给王承佑。 王承佑倒退着，笑嘻嘻听完莫颜的疑惑后，抬手要敲他钟爱的空格键，见莫颜条件反射般缩起脖子，又舍不得下手了，他哈哈一笑：“对你来说的确意义不大，但是，你展示在孩子们面前，孩子们看到活生生的跟他们截然不同的人，对他们意义大呀。” 啊，翻山越岭过来只是当模特的？ 莫颜啼笑皆非。 “知识输出是一件很严谨的事情，支教也不是想支就能支的，需要经过严格培训。今年我过来就是积累感性1经验，回去之后，要参加支教培训，受训时长和考核都达标，才能走上支教的讲台。你嘛，在讲台下看着我就好了。” 王承佑不时帮莫颜挡一下枝桠，陡坡时，伸手扶一下她。不过，扶完就自觉松手了。自从上次莫颜提醒他不要言而无信，他就变得相当规矩。 “听上去，你还要来？” “对。我要竞选学生会主席，支教是很大的政治资本。” 莫颜难免吃惊：“你并不是真心来支教，只是拿支教当台阶？” 王承佑笑出声，那表情分明是大写的：你可真傻。一时间，莫颜不敢相信，这是她认识的王承佑？ 王承佑揉了一把莫颜的头：“脑袋里想什么呢？我是那种阴险、势利的小人吗？我只是不虚伪地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而已。 莫颜，这件事应该这样看。毕业后，我是不会舍弃我原本的生活来山里支教的。在这个前提下，注定我的支教生活，仅限于在读期间。 当我来支教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尽心尽力。至于我支教的出发点，对孩子们来说是无关紧要的。我若能从支教行为中再获得点什么，又有什么不好呢？ 社会不是非黑即白，事情不是非对即错。在不损害别人利益的前提下，朝自己的既定目标前进，过程中尽量让更多的人收益，这才叫完美啊。” 王承佑说得慷慨，莫颜听得认真。 四年之后，若王承佑还记得当年支教小学后山坡上的这番思想启蒙，不知是否会后悔。当然，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小山坡并不高，大概只有百十米，早被孩子们爬出锃亮的土路来。两个人慢悠悠走，半小时就到了山顶。大概是太没有挑战性，这个山头，并没有其他队员上来 第308章 支教小分队（下） 站在山头上四下眺望，山里的风景确实美不胜收。 只是风有些大。 平地里不觉得有风，才百十来米的山头，风就猎猎作响，撕扯得衣服东摇西晃。 莫颜摸出手机，想拍几张照片。才拿出手机，就凄惶地叫起来：“这里没信号！！” “是啊，所以村委才接了一部固定电话。”王承佑波澜不兴道。 “啊，啊，我妈妈打不通我的电话她会急疯的！”莫颜继续抓狂。 “不用担心这个，出发前我已经给你妈妈写过邮件，并打电话讲过这种情况了。” 莫颜安生下来，不过，才一秒，就生出新的疑惑：“我妈是个憨胆大，哄哄骗骗就成了。你妈妈那么宝贝你，她舍得你消失7天？” “我妈妈是不舍得，不同意。我可没说过我的事情需要我妈妈同意才能展开。” “那……你就不管她，一走了之？” “这种时候，需要那么一点点技巧。我爸爸很忌讳我妈妈呵护我太多，因此，我只需要确保我支教的事情我妈妈先听到就行。” 莫颜不慎明白，王承佑只好继续解释：“打个比方，我要上月球，我爸本来不同意，只要我妈反对，他立刻赞同。 支教的事情也一样，先告诉我妈妈，一天之后，再告诉我爸爸，一准能听到我爸爸鼓励我去做的话。至于我妈妈，别担心，有他呢。嘿嘿，就是这样子，一点点技巧而已。” 莫颜望着王承佑，笑着直摇头：“我想起乔伊的话，乔伊说，我的智商不及你的的零头。哪天你要是矛头指向我——” 王承佑抢过话头：“打住！这个问题在刚过去的暑假里讨论过一次。不予再讨论。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不会在你这里冒险。” 莫颜微笑，看着王承佑急赤白咧解释。 “你竟然有那样的想法！你吓到我了，你得补偿我！”王承佑佯装生气。 “你想干嘛？” “亲亲我。这儿，这儿，这儿都可以。”他指着自己的一侧脸颊、嘴巴和另一侧脸颊。 莫颜弯腰大笑起来。 “哼，这补偿我要定了！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你亲我；二，我亲你。给你一秒钟，好，你放弃了。我选第二个。” 莫颜一猫腰，从王承佑胳膊下钻过，嘻嘻笑着逃跑了。 王承佑不敢真的去追，怕她太较真，跑得急，摔跤滚下去。 自从知道自己此番过来，只能当模特之后，莫颜索性决定做个立体感强的模特。她跑进美术与手工课上，在支教学姐下课的时候，当众表演绘画。 一张白纸铺开，都不需要拿铅笔勾勒形状，莫颜信笔就来。她坐在二楼走廊里，身边高高低低围了一群的孩子，这些孩子一开始自觉地离她远一些，怕自己的脏衣服碰到她，后来，不知不觉，越站越近。 有几个孩子粘到了她身上，还有个孩子压住了她绘画的手，不过，莫颜丝毫未出声提醒。她只是耐心完成她眼前的图画。 画的是二楼走廊放远目光就可以望见的校园的大门。 大门并没有门，只是两根立柱加一个拱，一边的拱角显得有些破败，两边的立柱后都长了一些杂草，几只黑色和梨花的母鸡，以及一只红中泛着墨绿的漂亮公鸡在校门口的地上啄食儿。 莫颜只寥寥几笔，就将一只鸡画了出来，形神兼备，惹得孩子们兴奋地大叫。连支教的学姐都赞不绝口。 王承佑揣手站在一旁，脸上那个骄傲！学长都看不下去了。朱羽婕干脆走开。 唱歌，弹吉他；画画，看电影；读绘本，演话剧。 圆满的一天。 晚上，是支教队员们自娱自乐的时间。因为没有网络，电子产品是玩不成了，大家凑在一起玩扑克牌，倒也玩出很多花样。 第二天，在孩子们纯真的笑脸中顺畅度过，一下课，莫颜就被孩子们围住，要求“看漂亮姐姐画好神奇的画”…… 刷了好大一把存在感的莫颜，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笑的。哪管什么桌子不平与坚硬。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接着，惊雷滚滚，由远及近，轰炸在鼓膜上。 女生们睡的教室，早已惊叫声一片。不知是谁，连滚带爬下了课桌，去开教室的灯。莫颜多少也是怕黑的。 在亮光中，大家彼此对望，镇静不少。 是入秋的雷暴雨。 门外响起敲门声，接着是学长的声音，意在安抚大家，试图劝说女生们熄灯继续睡觉。 女生们你看我我看你，惧是一副不情愿关灯的意思。学姐刚想表态，灯，突然灭了。 山里的夜，特别得黑。 灯灭得很突然，尖叫声不由再起一波。 马大姐说话开始不过脑子：“我们这是被雷劈了吗？” 李欣然暴躁地回她：“就算劈了房子也劈不到我们的。” 又一道闪电，撕裂夜空。 紧接而来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上炸裂。 最恐怖的，是走廊所在的窗口前，突然出现一只庞然大怪…… “啊——”学姐也无法装淡定了，第一个叫起来。 “嗤……”划火柴的声音。 小小的亮光在风中飘摇，接着，蜡烛点亮了。原来，窗口举着蜡烛的是校长。校长被尖叫声惊醒，只统领4位常驻老师的他，也是很悲催的。自从这波支教来，夜夜有尖叫声…… “知道你们城里来的闺女怕黑，我赶紧把我藏的半截蜡烛送过来。” 学长收下了蜡烛，不过，校长下楼后，他随即把蜡烛吹灭了。理由，大家都明白。这是别人的应急物品，不应该是她们消解恐惧的一次性2用品。 好在手机一样可以照明。学姐默默拿出手机，将手电筒打开，放在了讲台上。 马佳佳很不合时宜地问了句：“隔着房子手机会被雷劈吗？” 好在夜够黑，大家的目光杀，她不用看到了。 捱到天亮，天气恢复平静。 空气如洗，清新甜润。 仿佛昨晚的暴虐，只是一场想象……等等，证据还是有的，电线被雷劈了！电路中断，没电了！ 李欣然：“……” 第309章 者风在哈佛 在城市里，遇到这种情况，工程车开过来，电路修好只需要几十分钟。而这里？据校长说，上一次断电，一根根排查线路，用两个多星期才修好。 学长尬笑，呵，呵，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没有电的白天还好。 没有电的夜晚变得寂寞。 不过，寂寞也是好事。 每个人多少都感受到从浮躁里沉淀下来的感觉。那是一种对心灵的升华。 莫颜依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抬头望天上的月亮。 王承佑无声无息，站在她身后，呢喃道：“好美。” “是啊，好美。” 只是他们俩，一个仰视，一个俯视。 从第一天看什么都陌生新鲜，到最后一天看什么都恋恋不舍，5天的支教生活已经到了尾声。告诉孩子们，他们将返回到从前生活的地方，孩子们无一例外抹了眼泪儿。马佳佳更是哭出嚎啕声，令懂事的孩子们反而收起眼泪安慰她。 此行说不上是支教，更像是当了一回留守儿童的托管老师。 当天下午，村里的拖拉机，一车载走这支小分队，送他们去县城。在县城的小旅馆住一晚上之后，跟来时一样，转小客车到最近的市火车站，再搭乘火车返沪。 等他们抵达上海火车站时，已经是夜里11点。 对上海这座不夜城来说，夜里11点不意味着任何，灯火依旧通明，路上人来车往。 从彼此的目光中，大伙儿无不读出了“山里的孩子们，在这个时间，早已呼呼大睡了”的怀念之感。他们视线接触，读懂意思后，会心一笑。 所谓知己，说的就是这种状态吧。 几天的相处，令他们彼此间也拉近了距离。 王承佑跟大伙儿一起出站，经过一天半的奔波，依旧精神不减。 出火车站的路上，大家热闹地说着出站后的计划，绝大多数人要回学校，一小部分人要去市区亲戚家过夜，王承佑决定在火车站附近订两到三间房。具体是几间，取决于有没有三人间。等明天早晨4点钟，再送莫颜她们回学校。 然而才拐弯望见南广场的出口，王承佑就脚下一顿。 站口那威风凛凛站着的身影，不要太熟悉！ 不想让身边的同学察觉自己家里来了人，王承佑拉了一把莫颜，叫住李欣然和马佳佳，提前跟同学们道别。 朱羽婕诧异地询问他为何不往前走了，他说，他改了主意，要到火车站北广场找酒店。朱羽婕幽怨地看一眼他，转身离开。李欣然和马佳佳信以为真，打着哈欠等王承佑带路。 等朱羽婕走之后，莫颜小声问王承佑：“怎么了？” “我妈来了。” 莫颜赶紧离开王承佑一步，不安地扭头四望：“在哪儿？” “人我还没有看到，不过，已经看到了司机。” “我们是不是分头走？” “不用，跟我校友分开就好了。” 李欣然和马佳佳哈欠打完，定睛看着王承佑。 王承佑看了看手表，他们已经在地下通道呆了三分钟了，估计校友们都已经走远，这才拖着行李，继续往南广场出口走。 马佳佳已经放弃思考，李欣然拉住莫颜：“南……北……”莫颜笑了笑。她从莫颜的笑里读出“请放心”，便不再追问提醒。 王承佑确实没有看错，等他们一行4人走出南广场出口，一位体格健硕的大叔立刻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叫了声“承佑”。王家是不兴喊什么少爷、小姐的。 王承佑表现得像是才发现他似的，他有半秒钟的错愕，半秒钟的惊慌，很快，他平静、镇定下来，并飞快朝四周望一眼。 “夫人在车里。” “哦，你们还有多余的车吗？” “有的。” “麻烦你把我同学送回学校吧。需要我跟我妈妈打声招呼吗？” “不需要，夫人已经吩咐过。” “我妈妈知道是3个人吗？” “知道的。” 王承佑不再问什么，转身对莫颜道：“既然他们有备用车，那么就搭他们的顺风车过去好了。他们开车有经验，3小时的车程，大概2个小时就能到。但是——” 王承佑转身朝壮硕男子道：“不要太快，最少要2个半小时后到。” “是。” 王承佑再转回身，朝向莫颜：“车上可以小憩一会儿。别担心。”那没头没尾的“别担心”三个字，既是劝说，又是安抚。 马佳佳已经吓醒，她不想看那位壮汉，可目光完全离不开，总觉得他非同寻常人，带着不可以预知的危险，所以她得盯紧点儿。李欣然亦是警觉地看了那人一眼又一眼。 莫颜没出声，她只是点了点头。 王承佑让侯在一旁的人将车开过来。不一会儿，车开过来了两辆，壮汉将莫颜等人的行李装上其中一辆的后备车。王承佑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直看到莫颜她们坐上车、又开走，才走向一同开来的另一辆车。 车门打开，挺意外，竟然爸爸妈妈同时在。 妈妈米芝往里面让了让，给王承佑腾出一个位置。 “好狠心，我们在这里等了你4分钟，这4分钟里面，你明明知道我们在车内，却不过来问候，一直等莫……那人走了，才过来。”米芝抱怨。 王承佑半笑不笑：“连我出站的时间、地点和几个人都知道了，你们对我的思念之情，恐怕早就在卧底拍给你们的照片中化解了吧。” 爸爸王宸冷哼：“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和用词。” 汽车驱动，汇入车流。 车内，刚才还抱怨的米芝马上改变态度：“并不像你想得那样啦，这个国庆，我跟你爸爸一起飞哈佛看你哥哥者风了。回国落在上海，想着顺便看看你，给你辅导员打电话，才知道你们支教小分队今晚回。” 王承佑明白自己需要见好就收，马上也收敛起生气的态度。何况，刚才的生气，本来就是表立场而已的佯装。 “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爸爸妈妈，我哥者风在哈佛，应该很适应吧？” 王宸并不答话。 米芝用异常开怀的声音说道：“非常适应！而且，他已经有一位女朋友了呢。” 第310章 别逼我撒谎 王宸看了眉飞色舞的米芝一眼，显然不同意她的说法，不过，他忍住没开口。 王承佑早就知道王者风的忠实粉丝徐清莱追去美国的事情，他毫不意外地等待妈妈说出“徐清莱”的名字。 然而，妈妈说出来的却是个地道的外国人名。 “黄头发，绿眼睛，一脸雀斑，这姑娘你见过……你说巧不巧？居然是上次我们去纽约帮你看病后，你大伯母带我们去的青农庄的房客！” 莉莉？！ “她不是在小镇上当书店售货员吗？” “是哦。我也是这么问的。那些外国孩子不是很流行勤工俭学吗？莉莉暑假在书店兼职而已。者风报道的第一天，就意外在校园内偶遇了她。后来……不好意思我要说实话了，开学2周后，因为跟室友合不来，者风搬去与莉莉同1居了。” 一直装深沉的王宸装不下去了：“什么同1居！只是共租一套二室二厅，分担房租而已。” 米芝不管，她快乐地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讲：“那个美国小姑娘，哎呀你懂的，超爱穿热1裤和吊带衫。吊带衫就吊带衫吧，还是短款的，肚脐眼露在外面，上面又穿了个金属环，亮闪闪的，想不看都困难。者风妈妈差点当场昏过去。” “者风妈妈？他亲妈去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王承佑嫌弃地看了自己亲妈一眼。 “呸。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退一边，让我亲老公跟他前老婆扮演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当然得插一脚！” 明白，又抓到一个将来或许可以利用的人际关系点。 车缓缓停下来，不消说，是到了爸爸妈妈订下的酒店。 米芝还有一肚子的见闻，其中一些，甚至需要背着丈夫偷偷说出来。比如，者风妈妈现在真心胖啊，都胖得没有轮廓了，腰间驾着两圈游泳圈，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腹”婆，胳膊……忍不忍睹啊，一抬胳膊赘肉摇晃，自成蝴蝶袖。 王承佑哭笑不得地看着语速飞快笑得贼开心的妈妈，只能继续忍耐着倾听她恶趣味的快乐。没多久，冲马桶的声音从未关严的卫生间传来，米芝机敏地选择转移话题。 王承佑不忍心点拨她：你能听到冲马桶的声音，难道卫生间里的爸爸就听不到你形神兼备的描述？ 罢了，爸爸的前妻是妈妈心中的眼中刺，就让她在这个话题上放飞自我一次吧。 “对了，者风妈妈呢？”王承佑问妈妈米芝。 “她回家了呀。我陪我老公看他大儿子，天经地义，难道她还陪前夫看前夫跟现妻生的小儿子？” 一旁的王宸早就脸上轮番闪过赤橙黄红绿青蓝紫。 他是位总裁好不好？而且是位行将有大动作、要鲸吞上海一家跨国公司的总裁好不好？ 这番收购过后，他养大的中等体量的鱼，将直接晋级为业内鲸级的超级大鱼。 他已经为此番收购，默默准备了三年。如今也算如愿以偿，得到政1府方面的某种支持。剩下的，就是一步一步按照早已做好行动攻略的收购方案展开。如果一切顺利，大概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至于消化，可能又需要一到两年。 三四年后，他就不再是故乡里数得着的商人，他将是国内整个行业里的翘楚！ 那时候，两个儿子大学毕业一年，或者研究生在读。等他们从校园走出来时，他恰好能提供一个池子足够大的用武之地。 完美！ 王宸用想象缓解了当下的不爽。 “承佑，据我了解，你周末总是往上海的一个旮旯角跑，你要对我解释一下吗？”王宸威严十足地手搭沙发扶手，目视跟妈妈坐得过于贴近的儿子。 王承佑打了个哈欠。 米芝赶紧捣浆糊：“我儿都累了！看看，都要半夜12点了！赶紧跟你爸爸解释一下，赶紧去睡觉，明早还有课吧？” 王承佑又打了一个哈欠，这回是真的。 “爸爸，我有100个理由可以敷衍你，但你知道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别逼我撒谎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与莫颜之间，清清白白。我没有同1居，没有公然以男女朋友自居，我没有违规行为，也没有违约。” 王宸想了想，是哦，儿子又不违约，这让老子如何撕破脸皮耀武扬威教训一翻？罢了，早知不提，等他大意露马脚之后再敲山震虎。真是一时得意，失了分寸，令人懊恼。 米芝察言观色，看丈夫有不计较之嫌，赶紧推儿子，把他往家庭套房里的其中一间卧室推。王承佑倒床便睡着了。 静谧的深夜中，闹钟响起，王承佑费力地睁开眼睛，摸出床头的手机，给莫颜发消息：“到了？” 原来是凌晨2点钟的闹钟。 “刚好到寝室楼下。” “你家司机用一份礼物敲开了宿舍楼，我们进了寝室楼。” “行李帮我们送上来后，你家司机走了。” “没力气刷牙……我要睡了，晚安，承佑。” 睡得迷迷糊糊的王承佑，看着接二连三蹦进来的信息，露出会心笑容。半眯着眼，他回了个“安。颜。”自己头一倒，也昏昏睡去。 闹钟再次响起，已是早晨6点钟，打着哈欠，王承佑醒来。 习惯早起的爸爸妈妈已经端坐在餐桌旁，酒店早餐被叫进客房，王承佑洗漱换衣之后，睡眼惺忪来到餐桌旁。 米芝心疼坏了：“叫你不要去支教！何苦呢？对你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呀。” “妈妈，这就是大学啊。听很多课，读很多书，见很多人，当一次学生会主席，做一次能力范围内的复杂课题研究，参加一个说不上多喜欢但也不讨厌的兴趣协会，支几次教，攀几座山……” “什么？”米芝叫起来，“还要支几次教？还要攀几座山？” 王承佑笑，避而不答：“本来，还有谈一次恋爱，分一次手之类的，被你们俩弄没了。” 米芝复杂的目光扫向王宸。 王宸马上意识到眼下到了老婆逼他站队、迫使儿子不做冒险事的紧要关头。 第311章 缺的不是钱 于是，他提前开口：“吃饭，吃饭。再不抓紧时间，你上课就要迟到了。对了，吃过早饭，我回家，你妈妈留下，她什么时候愿意走，全看你了。” 王承佑也想惊呼一声“什么”，不过，他及时止住了。他冲妈妈笑了笑，敏锐地捕捉到妈妈下个周末铁定留上海的想法。 “行啊，妈妈要是在我学校附近订酒店套房，早晨还能帮我送酒店早餐呢。” “喜欢就去买呀。几十块钱一餐而已，难道你缺钱？” 王承佑似有若无叹口气：“妈妈，我缺的是时间。” 如王宸计划，饭后大家兵分两路。 米芝乘坐其中一辆车，带着儿子王承佑，直奔杨浦区五角场邯郸路上的复旦校园。 接下来的一周，米芝用双眼和微信跟踪，近距离地看到儿子的大学生活。 他！真的！太忙了！ 上课之余，每天有4个小时花在图书馆。其中有1个半小时，是通过压缩吃饭时间得来的。 晚上8点，参加一个奇怪的社团，要演话剧，演一部校园经典话剧，记录一位开创级的前辈。 晚上9点半，王承佑开始半小时的晚跑。10点钟，他跑步回寝室，到寝室后开始处理作为班长所需要做的事务，包括配合学生会展开的各种班级活动的人员安排等。做这些事，于他像休息，顺便与室友们闲聊维持感情。 11点半，将当天所有闲杂事情做完、并洗漱完毕的王承佑，开始写当日总结和明日规划。11点40分。他打开邮件，给一些分布在不同国度的高中校友们写邮件，其中包括教完他们这一届就回国的高中英语老师詹姆士老头儿。 一直忙活到12点，室友们都熄灯了，他才关掉电脑，爬上上铺。 想跟莫颜道一声晚安，想到她可能早已睡了，就忍住了。 身边的同学，基本也是这样度过。就连看上去对追女生比对学习更感兴趣的郑曙光，每天花在图书馆的时间，也不少于2小时。遑论他借回来的大堆的砖头书。 当然，也有没有名校包袱，过得相对放纵的。不过，王承佑寝室的4个人，基本还是保持了名校生的自觉与自律水准。 当王承佑躺在上铺，犹豫着想给莫颜道晚安又怕吵醒她的时候，莫颜并没有像他想得那样在睡梦中。 莫颜正开盏小夜灯，埋头苦读。 进了插班生群，才了解到，每年从他们学校成功插班进复旦的，基本是两三年出一位。掐指一算，去年刚出过一位……莫颜默默将标准降低，改为乔伊所在的华东师范级别的目标。 再一打听，华东师范也很抢手。基本是一年一位。一整个学校哦，只一名幸运儿哦。 统计概率这种事，其实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毕竟莫颜也只是个智商在正常范围内的普通人。她不可能狂妄到认为自己短短一年内，化身考试天才。 唯有，踏实努力！ －－ 米芝换下低于5cm不穿的高跟鞋，换上看着就年轻的板鞋，穿上至少20年没有碰过的牛仔裤，套了件白色的t恤，还别说，真的超级减龄，贵妇马上变活力大姐。 对着酒店的镜子，看看了t恤上奢侈品牌的logo，米芝决定低调些。 等米芝按照她的心意穿戴整齐后，拎着酒店的纸袋，装上酒店打包的叉烧包、奶黄包、虾饺皇、玉烧卖等吃食往王承佑寝室的方向走去。 身边全是精神抖擞的年轻人，米芝逆流而上，感觉置身在青年之中，她也悄然变得年轻。 不多久，看到人群中单肩挎着背包的儿子。 儿子是那么帅气，鹤立鸡群般被她一眼认出。她欢快地招着手，献宝般递上打包的食品。王承佑打开餐盒，递给他身边的人。米芝这才发现，他身旁站着3个男孩子。仔细再看，略有印象，好像是儿子的室友。 他们纷纷跟米芝打找话，有点不好意思叫她“阿姨”。 有两个相对要脸的，哦不，相对腼腆的，吃了一个两个就道谢着先行离开了。有个身量跟儿子差不多了，毫不客气地一口一口吃了好多个。米芝不是小气的人，可是，她更不愿意儿子饿着肚子去上课。 “这位同学，我看你很面熟，你叫什么来着？”米芝笑眯眯地找他说话，企图减缓他跟儿子抢吃的的速度。 “阿呜……我郑曙光……” 米芝还要绞尽脑汁想新的话题，却见王承佑将手中饭盒往郑曙光手中一推：“我吃好了。” 郑曙光手脚飞快地捏起盒中的最后一只小笼包，口齿不清道：“我也好了。”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丢垃圾了。” “垃圾盒可以去教室的路上顺便丢嘛。” 王承佑看他一眼：“副班长！” “我认输！我去，我丢，我走了。” 米芝看得好纳闷，不懂为什么简简单单三个字，就有这么大的威慑作用。 “他是副班长？”米芝问。 “是的。” “副班长要为普通同学服务？” 王承佑看一眼妈妈，忍住笑：“我是正班长。” “这么说，副班长要听正班长的？” 其实吧，“副班长”这仨字，只是根胡萝卜罢了。提醒郑曙光别忘了副班长之后，还有副学生会会长而已。不过，还是简单承认妈妈的说法更方便，于是，王承佑郑重点头。 米芝做出好崇拜的样子：“我儿子好腻害！”夸完，她拍起了手。 三条黑线自额头落下。此处应有王承佑的画外音：妈妈，我已经长大，不再是小孩了。 话说郑曙光抱着吃空的四个打包盒，小跑着走了。 王承佑优哉游哉接过妈妈递过来并摊开的湿巾纸，温文尔雅地擦了擦嘴巴，这才从路边的石凳子上站起身：“妈妈，既然你来了，我向你介绍一节课吧。” “什么，我也去听课？” “是啊。还是仗着我同学是她的课代表，才能让你混进去坐到一个座位。” “这么抢手？” “妥妥的网红老师。” “什么课？” “你不用知道。” “我听得懂吗？” 王承佑看看身边紧张又忐忑的妈妈，笑了：“别担心，随便听听而已。” 第312章 金刚不得瑟 莫颜的学校没有网红老师，但是，有网红校园、网红金河。 不过，拥有它们的金刚并不曾向任何人得瑟过。 受王承佑电话嘱托，金刚跑过来给莫颜送点维生素d，据说可以促进钙的吸收。 关于他成了别人爱情跑腿儿这件事，他倒是完全不在意的。跟王承佑每天要花4小时在图书馆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每天要花4小时在跑步运动健身上。 蹬自行车，是健身的方式之一。 不去给莫颜送东西，他也是要踩着单车四处乱窜的。 最近，他合计着，校园内限速，单车分量不足，踩起来效率不高啊，是不是考虑请一个人坐在自行车后座？请谁呢？ 骑到莫颜所在的女生楼下，金刚开始对来往女生们的体重进行评估。 这个，目测120斤，不行，锻炼得循序渐进。 这个，目测100斤，不错，能试载一下更好。 这个，不到90？ 金刚眼睛一亮。仔细一看，眼睛更亮了。这不是莫颜室友嘛，叫什么来着？ “你是——”金刚捂着脑门，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江西？” 江小西也不生气，笑嘻嘻道：“差不多啦。维生素d给我好了，我正减肥，下来帮莫颜跑一趟。” “你90斤都不到，还减？” “你怎么知道我90斤不到？” 说完，江小西和金刚陷入尴尬的沉默。气氛有些不对！一阵风吹来，江小西第一个惊醒过来，转身扭头就走。 金刚挠着耳朵，觉得江小西有些记性不好。说好的帮莫颜把维生素d带上去，结果自己转头走了。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下次再来送就是。 －－ 幸福是什么？ 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幸福就是于恋人相约黄昏后；幸福就是回家的那条路和家里亮着的那盏灯；幸福就是大城市里的婚房；幸福就是年终那个大大的红包，幸福就是自己不仅仅活着，还有着精致的生活；幸福就是还能够感受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美好。 人生只有两件事有意义：第一是让自己幸福，第二是让更多的人幸福。 人生只有两件事最重要：第一是让自己好好活着，第二是让更多的人好好活着。 如果说你现在做的事情终极目标不是带你走向幸福，那么它毫无意义，如果说，你现在所做的事情最终给你带来幸福快乐，那么这件事就是对的。（注：以上为米芝所听到的网红课的内容摘要。） 米芝两手交叠，仪态万方地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座位上，耳边流过清亮有力的声音，眼睛里看到的，是个高瘦短发女子，在舞台上挥洒自如的身影。 不用说，那是儿子推销给她的网红老师的网红思修课。 听说这是令广大学生沸腾、又令广大社会人鄙视的冰火两重天的网红课。米芝想的却是：天哪，原来我已经不是普通人！ 大城市里的婚房，大大的红包，精致的生活……并不能让她感到幸福；甚至人约黄昏后，心也不再飞扬。她的幸福，剝壳见核，归根到底，是坐在她身侧的儿子，承佑。 如果这个世界不再有承佑，就算是王宸用金山银山，也留不住她的快乐、她的幸福。 想到生老病死，想到从概率上说，她将先于儿子离开这个世界，她感到莫名地安慰。她不必遭受钝刀割心的痛感，不必痴痴思念他而不得见。 意念闪过儿子支教、登山也可能遭遇意外，她顿时泪水冲出眼眶而不自知。 当然，她先于他死去，也会万般不放心，不能陪他走过所有的风风雨雨，也是一种遗憾。 思前想后，米芝觉得，深爱这东西，是幸福，是意义，又是磨难。 王承佑不经意回头，看见妈妈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的老师，脸上已经泪流满面。泪水顺着下颌聚成泪珠儿，眼看就要滴落。王承佑赶紧从纸巾包里抽出一张餐巾纸，赶在泪珠儿滴落前揩去。 他的动作，惊醒了米芝。 米芝朝他温柔地笑了笑。 “妈妈，您没事吧？”王承佑低声询问，“陈老师的课两节连上，中间不下课，需要我陪您出去一下吗？” 米芝摇了摇头。 11点35分，大课下课了。王承佑陪着妈妈从三教406教室走出。这时候的米芝，已恢复成他熟悉的模样。 朱羽婕从人群中挤过来，向王承佑妈妈打招呼，一脸不可思议地追捧王妈妈真年轻，跟姐姐一样。米芝听惯了这种恭维，只浅淡笑笑，轻描淡写，道了声谢谢。 朱羽婕兴致不减，追问米芝听课的感受，米芝依旧淡淡的，说了声“讲得挺有激情”便住了声。 朱羽婕敏锐地发现，这位漂亮妈妈的情绪，她调动不动。 于是，转而向王承佑道：“陈老师她真的帅呆了，有没有？当她一手夹着粉笔，一手插裤袋，霸气侧漏地侃侃而谈时，我真的有被掰弯的感觉哎。 听说陈老师偶尔还客串杂志平面模特呢。听说她还学过拉丁。难怪走路像模特一样高雅，我真的迷死她了！” 谁知道，王承佑比他妈妈更过分，他只是点点头而已。 朱羽婕不乐意了，她忘乎所以地挺身站在王承佑面前，昂首拦住了他：“喂，你是哑巴吗？当我跟你讨论一件事的时候，给予回应是基本的尊重！” 米芝暗吃一惊。这就是传说中的娇横？ 王承佑倒还算平静：“以我在短暂时间内对你的了解，只怕你有强迫别人跟你保持同一态度的癖好吧。相信我，我不开口，是有意为之，是想给你我留有余地，以免增加恶感。” 朱羽婕的良好自我感觉使她误解了王承佑的意思，堂而皇之开口道：“当心吧，我还是有点肚量的，不会因为你说了有失水准的话，就低看你。” 王承佑望着洋洋得意站在自己身前的朱羽婕，语气依旧不见波澜：“今天的你，刷新我的对你的看法。好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刷新一下你对我的看法吧。” 朱羽婕绽放笑容，等着王承佑开口说一些她有把控针锋相对反驳回去的话。 第313章 名校危险 岂料，王承佑什么都没有说，这还不算，他拿他单挎在身后的双肩包，毫不客气当胸推了她一把。 朱羽婕不提防，趔趄了好几步，又撞到了路过的人，才站稳了身子。 朱羽婕哪还能笑得出来，看魔鬼一样看着王承佑。在她的认知里，女生再无理取闹，男生也只有干生气的份。 她不敢相信，王承佑刚才是动手推搡了她？ 确切点，虽然动的是书包，但毕竟是真的推搡了她呢！ 王承佑推搡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众人异色中踱步走开。 朱羽婕这才反应过来，跳脚大喊：“混蛋！你有没有点最基本的绅士精神？！” 王承佑不搭腔，连头也不回。 意识到是他的忽视和冷漠，终于使她像小丑一样，朱羽婕也收了声。 昂首向前走了一段，米芝开口：“我不喜欢她。” 王承佑接：“多接触些姑娘，你就会念及莫颜的好。” “哦，莫颜怎么好？” “妈妈，等哪天您可以跟我交流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再回答您。” 米芝撇嘴笑了笑。这话，分明是在怂恿她接触、了解莫颜嘛。心机够深的。不过，她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再浪费口舌，转而道：“你怎么看陈老师的课？该不会是要我抛砖引玉你才肯说吧？” 王承佑温润一笑，全不见刚才的鲁莽：“我没有资格评价她，只是，她让我想起一句话：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或许不是这样的人，却有可能助长这样的人。哦，还有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果名校生，走的只是独善其身的路子，可真是没了大学精神。” 米芝隐隐嗅到危险的味道。 她想起这个国庆，她和丈夫王宸去哈佛看王者风，才短短一个月，王者风就已经很骄傲他是哈佛人。他侃侃而谈，说哈佛一直以来，都是代表精英意志的。 哈佛人相信，哈佛是映照美国最清晰的一面镜子，正如出政客著称的耶鲁人，相信在耶鲁，有一种“从不公开表述、无法明确指明，却极其被看中的高贵意识”，那就是服务社会、贡献国家。 米芝嗅到的危险在于，儿子一旦放进大学，就脱离了掌控。 大学四年对他的影响，极有可能甚于她陪伴的十几年。 好慌乱啊，米芝不自觉将手盖在了胸口：“那个，莫颜对人生有什么期许？”瞧，这思修课听得还是蛮受影响，她都谈及“人生”了。 听妈妈这样问，王承佑露出甜蜜的笑容：“她？她大概希望靠自己的努力，让她和她妈妈过上安康无忧的日子吧。我希望她不要太累，她想要的，我会给她。” 瞥一眼男友力爆棚的儿子，米芝无意冷嘲热讽他，她倒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一线生机。貌似，她影响控制不了他而莫颜能？ 那么，看样子，是时候走一走曲线救国的路子了。 主意拿定的米芝开始铺垫：“好累哦，太久没动脑子，感觉精力都被抽空了。明天早晨我没心思帮你送早餐了，怎么想都需要躺床上一天，好好补偿一下今天辛苦的自己。” 王承佑笑着直摇头。 第二天一早，米芝吩咐留守的司机，带她去上海的旮旯角。 促使她此行的，是偶然听到的一则传闻。 据说故乡的城里，有户小户人家，举一家之力，培养了一位常春藤名校生。哪知那孩子读了三年，非要肄业当尼姑，失心疯一般要将余生奉献给宗教。说那里藏着生命的意义。 生命的意思？她米芝不知道什么是生命的意思，但她绝对知道，那户人家，培养一个优秀的孩子，是想光宗耀祖、改善家境的。没想到把孩子放进名校，名校自有一套洗1脑机制。 探索、追寻、奉献，这些词好可怕，米芝在陈老师的课上感受到了。她感谢陈老师只是在倡导独善其身，要是呼吁投入某项有益于“全人类”进步的事业，可怜家长岂不是为人做嫁裳？ 她家不缺钱，不需要承佑光宗耀祖改善佳境，可她家缺继承人啊。 坐在疾驰的车里，米芝忧心忡忡。 就知道孩子上了大学也不省心。 唉，总算知道前人为何急匆匆让后辈结婚生娃了。这样至少保证他走在凡尘俗事的价值观认可的路上。 也不知道这等深刻的事情，丈夫王宸想过没有？！ 等忧心忡忡的米芝出现在金桥学院时，她几乎带着央求的心意，求莫颜帮她看着点承佑，别让他剑走偏锋，卷进有益于全人类进步的事情中…… 金桥学院的庄重与华美，有点超出米芝的期待。这比名校还气派的画风，让米芝渐渐生出安稳感。用钱堆出来的学校，必然会很务实吧！ 米芝不知道该怎么在学生山学生海中找到莫颜。总不能拼人品拼运气吧？ 她倒是有过在过去的暑假里，单独会莫颜的经历，那大半个下午的主要目的是挑拨离间。她以为那是一次性的联系，自然就没存她的手机号码。 更何况，她现在，到了新的城市，很可能换了新的号码。 米芝寻思着，是想个法子偷偷从儿子这里骗呢，还是让丈夫的大秘书帮着搞定？ 思来想去，决定从儿子这里骗。 米芝给王承佑发微信：儿啊，我躺在酒店里逛某宝，看到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新款项链，挺适合年轻女孩子戴，你把莫颜的通讯地址发给我，我给她寄一根。 要发送之际，又凝神品读一番。嗯，这样似乎有点冒昧呢。 于是，她又追加一句：听了你的话，感觉你认定了她。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 最后这句话，可是货真价实的真心话。 整体默读一遍，米芝满意地点点头。儿子一定想不到，她说是寄礼物要地址，其实只是为了要电话号码吧？ 点击发送。 耐心等回复。 一分钟之后，王承佑果然回复了：妈妈，把链接地址给我，我帮你把把关。 米芝气得直吹胡子，假如她有的话。 第314章 魔高一丈 没办法，米芝只好赶紧从某宝上找某品牌的天猫旗舰店，也甭管什么新款不新款了，就找最经典那一款吧。 手忙脚乱把链接地址发过去，生怕儿子说一句他埋单，赶紧附送一句话：不许跟我抢！ 30秒之后，王承佑回：嘿嘿嘿，不会跟你抢的。 与这句话同来的，还有莫颜的通讯地址和手机号码。 几千块对米芝来说无关紧要。她随手将莫颜的联系方式存进某宝通讯地址，又将与施华洛世奇品牌标识一样的天鹅造型项链拍下。 做完这一切，悠然升起车窗，给莫颜打起电话来。 “莫颜，我是承佑妈妈。” “您好，阿姨。”回答她的，是莫颜甚是沉稳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个面，我就在你们校园里面。” 3秒钟的停顿。停顿之后，莫颜用沉稳得有些过了头的声音答：“真抱歉，我还有一节课没上完，我将于11点40分下课。地点您订，下课我就跑过去。” 多年优渥生活已经使米芝不习惯等人。来时想过有可能需要等莫颜，真遇上，还真有点不舒服。 “告诉我你的地址，我去等你。” “体育馆室3号门。” 这堂名为“体育保健课”的课，是在王承佑的干预下选修的。他跟她说，生活要有张有弛，劳逸结合，如果不能做到每天运动30分钟，至少要做到每周运动3小时。 选了体育保健课，才知道，这是门打太极和打乒乓球的课，还好，不是打拳击。 乒乓球房的乒乓球桌不够多，需要排队上阵。莫颜手握球拍，等待上阵时，装在腰包里的手机响了。 挺意外。她的新手机号码只有妈妈、王承佑、金刚、室友和一部分新老同学知道，连文豪联系她拨打的都是老手机号码。那些知道她新号的，无一例外不会在上课期间给她打电话。 带着疑惑，莫颜打开腰包，取出手机。 真的有些吃惊，来电的，居然是王承佑。 “你在上体育课吧？我有点小事，怕发消息你没看到。方便吗？我只要2分钟就好。”是王承佑压低的声音。鉴于背景音是铿锵有力的讲课声，他或许是在课堂上打的电话。 体育老师对上课“不得玩手机、接打电话”之类的课堂纪律的不那么坚持，莫颜便嗯嗯啊啊接了起来。 “是这样子的，待会儿万一我妈妈要是去找你，你可别意外……” 不意外？仅这2分钟的通话，都差点令莫颜将眼珠子掉出来！ “当然，单凭听过一节课和延迟发给我的购物链接，就做出我妈妈可能会去找你的推理，未必百分之百正确，就当我随口一说就是了。” 莫颜瑟瑟发抖挂掉电话。 没过2分钟，王承佑妈妈的电话号码打了进来。他妈妈的电话，她倒是虔诚存过的。莫颜心想，还好王承佑给她打过预防针。 开篇介绍完自己，王承佑妈妈问什么时候方便见个面，莫颜按耐住冲出乒乓球房去拜见的冲动，稳住声音拿乔。 说完“我11点40才下课”的话后，莫颜心虚极了。两节课连上的体育课，第一节课教打太极时还算正常上课，第二节课，教完打乒乓之抽球的动作要领之后，连老师都不知所踪，学生消失三分之一也在情理之中。 莫颜之所以老老实实呆在乒乓球房，不是因为她有多爱打乒乓，而是王承佑告诉她，要保证运动量。 好吧，让王承佑妈妈等，也是王承佑说出来的。她且照做吧。 等待见面的时间里，顺便她再想一想，她的“人生”有什么可聊的。 11点40分到了。 莫颜穿着polo衫式短袖，9分运动长裤和她带来的最破一双鞋，哦不，鞋子不能用“破”修饰，是最旧一双鞋。一把青丝扎成马尾。 青春是很青春，不讲究也是真不讲究。 米芝望着衣着普通到不能更普通到莫颜，嘴角翘了翘。等莫颜走近，看到她弹性柔软的肌肤，看到肌肤里满满的胶原蛋白，那是金钱换不来的年轻，心里难免五味杂陈。 “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米芝先开口。 “您要跟我一起吃食堂？”莫颜惊呆。 “没有比食堂更……好一点的吃饭地方？” “哦，有的。学校有个对外营业的酒店。” 米芝心中发笑。每次见莫颜都觉得她有些呆头呆脑。也不知道自己家的傻儿子到底喜欢她什么。 本着发现莫颜优点的想法，米芝这一次分外和善。 “莫颜，你妈妈现在怎么样？” “啊？我妈妈……她还挺好。” “挺好”、“不错”、“还行”，这种低营养且有敷衍之嫌的话，通常她是不说的。至于今天嘛，只能当例外处理了。 米芝指了指不远处停的车：“太热了，坐车过去吧。” 莫颜局促地迟疑地点了点头，显出几分不情愿。毕竟自己刚运动过，她刚才小有心机地站在下风口，怕酸汗熏到娇贵的王承佑妈妈。一旦进到车内，只能原形毕露。 王承佑妈妈把它看成是对自己的戒心，温和地笑了笑：“我没有必要害你。” 莫颜也不解释，只笑了笑。 俩人上车，幸好司机不需要莫颜指路。 车开到金桥酒店，米芝仪态万方，端步走向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遇到这种一看就很贵的场合，莫颜本能地生怯意。但王承佑事前说了，趁机放开肚皮吃点好东西，太客气反而会让他妈妈认为小家子气。 莫颜暗中给自己鼓气，娉娉婷婷，随着米芝走了进去。 米芝翻了一遍菜单，挑了几个食材昂贵的菜。5个里面有4个，服务员歉意地说“售罄”。 “中午11点50，餐厅用餐的人寥寥无几，你告诉我‘售罄’？”米芝不怒自威。 “对不起，其实是因为太贵没人吃，我们没进这类食材。” 莫颜松口气，刺身、鲍鱼、花胶什么的，听听就很贵。 米芝没脾气：“你们看着来四菜一汤吧。” 第315章 第二次单独约见莫颜 莫颜不禁开口宽慰道：“这临港，kfc都能上美食榜首。 同学们若讨论哪里有好吃的，讨论来，讨论去，也就我们学校的食堂、隔壁海洋大学的食堂、中侨职业技术学院的食堂之类。再有就是沙县小吃、瓦罐煨汤、小义乌砂锅面之类。” 米芝瞠目。 “会不会吃得太素净？像你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味地吃素、节食，会搞垮身体的，等怀孕的时候就知道了。” 说完，米芝不自在地拿起茶杯喝一口。她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看莫颜混混沌沌的样子，还好，她可以不必懊悔自责了。 “莫颜，我们随便聊聊哈，你想过什么样的人生？” 果然，来了。 “我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对他人，对社会有用的人。” 米芝的一口茶水好玄没有噗出来。她定睛看莫颜，莫颜小脸上，分明写着严肃。 “哦？”米芝含笑追问，似欣赏、似鼓励。 “如果这辈子不能产生任何价值，这个世界上何必有我？既然我有幸存在了，自然要做点什么。就算不能深刻地影响别人，自少可以聊以**。” 心梗！这孩子看上去呆萌呆萌，内心竟然也这么热血，比自家儿子有过之无不及。 “依我看嘛，女孩子，何必让自己那么拼呢？”米芝拿手扇扇子。莫名烦躁是为哪般？ “女孩子？我以为几十年的独生子女政策，已经抹平了性别呢。” 米芝说不出话来。是的，她和那些夫人太太们凑在一起，也会调侃男孩子在性格与审美上越来越女性化，女孩子越来越男性化。但，事不关己笑谈而已，她可不想儿子娶个男人婆！ “话是这么说，和谐的生活讲究平衡，两个都很拼的人……”米芝及时止住自己，再说下去，就是“两个都很拼的人，是无法维持一个家庭的”。这样说，好像同意俩人将来结婚似的。 莫颜眼睛一亮：这才是王承佑妈妈来访的目的？两个都很拼的人……唔，值得玩味。 “联络感情的方式有很多。”莫颜也点到为止。言外之意，她和王承佑的感情维系得挺好。 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谈话中，服务生上菜了。 中规中矩的寻常菜：松花蛋卷豆腐、上汤娃娃菜、黑胡椒牛肉粒、什锦菌菇，酒酿圆子汤。在莫颜看来，这几道菜，荤素谷类菌类俱全，营养挺丰富了。 米芝目光逡巡这几道过于家常的菜，又回头看看金碧辉煌的旋转门，其中的落差，只有她自己能体会。 吃饭时，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 索性嘴巴也在忙，倒也不显得尴尬。 米芝寥寥每样夹了几筷子便住了手，她托腮打量莫颜，莫颜看上去胃口很好，吃得挺欢，又有条不紊，看上去还算入眼。 “听说汤总赠了你家一套房？”神不知鬼不觉，米芝八卦心篡位。 “哦，不是的。”莫颜否认，“送我们一套房的，不是老汤总，而是他新婚的妻子兮兮妈妈。” 米芝笑意绽放，她在太太圈里，听人感慨，说老汤总的这位新婚妻子性子清冷得很，从不混太太圈，新婚即抛下丈夫一个人单飞，莫名让她想起自己丈夫的前妻。 “她怎么想起送一套房？” “不知道哎。我们也吓一跳。” 米芝啜口茶，看莫颜的表情，不像是逃避重点。应该是她的问话方式太笼统而莫颜不得要领。 “你们早就认识？” “可以这么说。”在莫颜的认知中，半年，算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你们怎么会认识汤总的新妻子”之类的话，有贬低莫颜之嫌，就算莫颜呆萌，体会不出里面的鄙视，米芝仍旧不打算问。 每个人，都有对自己底线的设定。不食人间烟火、不需要讨好、仰仗别人的米芝，也不例外。 没什么好说的了，吃过午饭，驱车将莫颜送回她要去的教学楼，米芝回市区酒店。 这场旮旯角之行，说不上成功，也说不上失败。她只是进一步认识了莫颜，意识到即使是金桥学院这种不入流的学校，也可能培养出一个书生气很重的理想人。 米芝很忧郁。 别的夫人、太太担心她们的孩子不上路，她则担心太在路上。果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没奈何，米芝给丈夫王宸打电话，向他倾诉自己的烦恼。 哪知王宸呵呵一笑，毫不在意道：“夫人过虑了。我们家的这两个人儿子都没有那么超脱，放心，老师忽悠不走的。他们注定是在俗世里摸爬滚打的人，照我看，两个人未来在商界，都会有一番作为。每逢想到这个，我就干劲十足。我赶紧把池子给儿子们造出来。” 王宸的话，给了米芝绝对的安慰。 她松下一口气来。唉，就说她不适合操心，果然，白白浪费了一回感情。 决定抛开这些莫名的担心后，米芝的快乐又回来了，吩咐司机直接去恒隆，她先血拼一把，压压惊再说。 莫颜告别米芝后，看看还不到下午上课的时间，自然打电话给王承佑汇报结果。王承佑听得半笑不笑。说实话，莫颜的抱负是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王承佑告诉莫颜，为了尽快哄走他闲得发慌的妈妈，这个周末就不来看她了。莫颜欣然同意。 太阳朝升幕落，一连几天过去。 这天，江小西期期艾艾挤到莫颜身边，碰了碰她，用小得近乎耳语的声音，相当羞赧地问莫颜：“莫颜，你那位体育学院的老乡怎么回事啊，他问我肯不肯坐他的自行车后座逛校园。” 莫颜惊讶回头：“你说的是金刚？” 那个冥顽不化的人情商开窍了？ “嘘。”江小西半蹲在莫颜桌边，拿食指竖在唇前，同时心虚地飞快看了另外2位室友一眼。 是哦。除了莫颜有个“未来”男朋友，寝室里，江小西算是第一位桃花运开的人了。 莫颜露出甜笑：“你去问他呀。他在我面前就是个传声筒，不相关的话半句不说的。” 江小西嘟起嘴吧，碎碎念道：“这可怎么是好？我可是发誓要跟军训教官写满50封信的人呢。” 第316章 要命的紧迫感 10月中旬的一场秋雨之后，暑气尽消，天高气爽的秋天，正式到来。 秋游！ 班级里要团队建设，组织秋游！ 莫颜都快忘了，她是什么委员来着？ “文体委员，这次活动原则上由你负责，含我在内的其他班委成员，配合你展开此班级第一次集体出游的筹备工作。”郑曙新一本正经向莫颜布置任务。 “我做不来。”莫颜低下头。 “你还没有做，怎么知道你做不来？莫颜，对自己要有信心！” “我确实做不来。” “告诉我困难在哪里？我帮你！”郑曙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当英雄的蠢蠢冲动。胞弟明明确确告诉他，眼前的女生，早就身有所属。 “困难在于我没兴趣。” 郑曙新尴尬地立在那里，融化的表情赶紧再收拢起来：“莫颜，做人要有责任感。” “是啊，出于负责，也不能强塞官衔给我嘛。” 郑曙新尬出新高度。 “你确定不做？” 莫颜肆无忌惮点点头。 “行。等班委讨论后，通知你结果。” 班委其他成员，一致认为是郑曙新追求莫颜太甚，导致反感他，才拒绝跟他共事。郑曙新百口莫辩，只好认栽。他决定以后离莫颜再远些，以免吃不到鸭子，还惹一身骚。 好在秋游只是本地游，去大家拓展时喜闻乐见的东方绿舟，攻略什么的极其简单，买够水枪带件换洗衣物就好。郑曙新随便半小时，就搞定了一切。 他决定向莫颜隐瞒班委讨论的不相干结果，只神色严肃地说，如她所愿，以后她便是普通学生中的一员。 莫颜露齿一笑，很快埋头又看起书来。 插班生考试中政策规定，每位考生只能填报12所可招插班生的高校中的1所，考生学籍所在的高校教务部门只能为每位学生出具1份相关证明。 多方权衡之后，莫颜正式放弃了复旦的插班生选项。 与乔伊沟通之后，莫颜决定考华东师范，可一看招生简章，有些傻眼。这所学校只考两门：英语和高数。 对于莫颜来说，英语多占优势不敢说，高数妥妥的是拉分项。 她决定，王承佑不来的这个周末，好好研究一下那12所可招插班生的高校的招生简章，在周末正式来临之前，先争分夺秒复习英文。据说英文考试，相当于考研的英语难度。 周五晚上，王承佑提醒她收邮件。 打开一看，莫颜有些泪目。 邮件附件是个excel表格，王承佑按985、211、一本、二本等关键词，对12所高校的插班生考试进行了难易分析。 同一张excel表格里，又对最近3年，各招生学校所录取的生源表格化。 莫颜清晰明了，一眼看出，她所在的学校别说考复旦了，连华东师都勉强。这跟她之前在插班生群里了解到的大致相符。 分析完12所学校的难易程度、生源；王承佑又整理出12所学校最近5年招收插班生的专业，令莫颜一目了然地排除了上海交通大学、同济大学、华东师范大学……最后，只剩2学校可选：华东大学和上海大学。 呼，莫颜叹口气。说不清是失落还是踏实。 王承佑的及时雨表格，让她只花了3分钟，就将选择范围缩到了最小。 当莫颜目光在2所学校徘徊时，看到了王承佑写的一张批注：就录取考生数量而言，上海大学更占优势，建议重点考虑。 还有什么好说的，王承佑的建议，就是他思考的结晶。 莫颜从谏如流。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这边莫颜才细细看完王承佑总结的插班生信息，王承佑本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莫颜，邮件看完了？” “是的。” “稍后我有一场支教的个人汇报，现在我长话短说，你再考虑一下，如果还坚持报考插班生，这个周末就去插班生培训机构报名。单打独斗绝对没有希望，这跟考研还不一样，这个更小众、针对性更强。” “我想考。我报哪个培训机构好？”问完这句，莫颜觉得自己已经活成王承佑的挂件。 “课兴。这家机构可以网上报名、网上辅导。随后我发你该培训机构的app。” “好。” 停顿了一下，王承佑似乎还想说什么，莫颜支着耳朵听。 或许是他那边时间太赶，或许是她的错觉，等了2秒，王承佑说的是：“先这样，下周见。” 下周见…… 这么快就挂断电话，莫颜有些怅然。 按照王承佑的建议，当晚莫颜就登录了培训机构的app。培训机构的工作人员当时就给了她迎头痛击：别的决心考插班生的人，从暑假就开始复习了，这都10月中了，你才来！我们马上要开始第二轮复习了，你才来！ 紧迫感立刻就上来了。 付钱的时候，紧迫感更强烈了。 一次3小时的网课，售价220元，从10月中旬到次年3月的强化班，费用高达一万两千元。莫颜的账户，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她的账户里，不过是暑假里从文豪的青枫工作室里赚来的不足一个月的薪水，加上妈妈莫洁莲执意留给她的生活费，加在一起，也不过九千多块钱。 “叮。” 微信提示一笔转帐待收。 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二千块。 不是别人，正是王承佑。 “我的，就是你的；希望有一天，你的，就是我的。”稍迟于转帐，王承佑发来这样一句话。 莫颜直接泪奔。 她没有客气，也没有客气的资本，收下王承佑的钱后，转手交给了培训机构。 一想到自己交了那么多的钱，莫颜别提多鸡血，当晚一口气看到午夜12点半，才放下手中的英文阅读理解。 躺在上铺，想到王承佑为她做的这一切，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 辗转反侧，睡不着的她在黑夜中和室友们轻微的呼吸声中盘算着，妈妈莫洁莲去广州开展导售之星业务培训，这周六应该就能到家了吧。 这场封闭式培训是从国庆假结束的前一天开始的，导致她和妈妈之间，连好好说次话都不能。妈妈莫洁莲的那部分故事，也因此搁浅。 也不知明晚之后，妈妈有时间讲过去的故事时，她是否还有心境听。 杂七杂八的事情又想了一会儿，莫颜沉沉睡去。 第317章 像极了闺蜜 王承佑陪他妈妈的那个周末，莫颜是在图书馆度过的。 她的勤奋于她自己是苦逼，于室友们却是一种令人羡慕的上进。 脑袋一拍，室友们集体决定也去参加插班生考试。 听说这个考试，最便宜的报名费只要十几块，最贵的也不过一百多块。负担得起！就算考不过，又不损失什么。 于是，周六早晨七点五十分，318寝室的女生们集体等在图书馆外，等开馆。 插班生和考研的学生喜欢去图书馆，原因很好解释，夏日空调冬日暖气，一年四季气温超棒；气氛也足。 马佳佳觉得，大一考个插班生，这个决定简直正确到英明。尤其是她在图书馆一早酣睡一大觉，醒来倍感体力充沛的时候。 江小西正式看书之前，随手到文学小说书库借了本书。本当是学习前的开胃小菜，岂料，小菜太美味，欲罢不能，竟然看了一天。她终于理解莫颜拿包饼干和牛奶当午餐的决定，好书就得一气呵成地看下去。 当她终于合上这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她冒着小心心的眼睛里，看到了金刚。 不是幻觉，是真的金刚。 “时间差不多了，你准备好去兜校园了吗？” “我，我还没有换衣服呢。”江小西的认知里，日常衣服与约会衣服，自当两样。想一想吧，穿着9分黑裤和大众条纹衫坐在自行车后，跟穿着飘逸长裙坐在自行车后，视觉效果能一样吗？ “干嘛换衣服？这种季节的衣服没有重量差的。”金刚道。 “你说什么？”江小西不明白。 “我说没有必要换。” 江小西娇羞地低下了头。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莫非短短一周，他已经透过浮华的衣着表象，看到她真诚、善良、纯真、丰富、温柔、风趣、浪漫的美好内心了吗？ 江小西第一个离开图书馆。 马佳佳第二个离开图书馆。坐了一天，她说她坐得屁1股生疼，实在撑不住，再坐下去，恐怕两半球要生茧子了。再说，她感到寝室书桌抽屉里的薯片和瓜子异常思念她。 这个插班生考试嘛，当她没说过。 李欣然端坐桌前，跟马佳佳挥挥手，继续埋头看四级英文词典。 非英语专业英语四级的词汇量是4000个词。很多人相信单词是英语学习的根基，是语法、阅读、写作、口语等其他方面学习的更本性前提。总之，单词高于一切！ 本着这样的想法，李欣然决定背四级英文词典。 这是个宏大的想法。 莫颜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个毅力，她换一种方法学。在阅读中学习单词，顺便练练阅读理解。因此，她抱了一本厚达5cm的考研英语阅读理解合集。 一天下来，李欣然心态超好。她一口气把a和b开头的单词背了个遍。成就感大大的。 莫颜则是痛苦极了。 一篇阅读至少30个陌生单词，猜意思，抄生词，查字典，做生词摘录……从早晨8点，不知疲倦地做到上午11点。头昏脑胀，眼睛一闭，就不想再睁开。中间换了一小时其他的书，下午又做了3小时英文阅读。 临吃晚饭前，她觉得灵魂都想自闭了。 从图书馆出来，两个女生胳膊挽着胳膊，往南城雅园走。 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夕阳的光线趋向柔和，斜斜地透过绿植撒在地上。 两个年轻、纤细的漂亮女生，梦呓一般说着零星的、不着边际的小碎话题。时不时对望一眼，傻笑两声。像极了闺蜜。 一阵风从背后吹过，李欣然下意识回头，马上扯一把身侧的莫颜。 莫颜探头一望，看到猫腰蹬自行车上坡的金刚，因为脚上力气够大，自行车上坡也不见减速。他猫腰的身姿，使路边的莫颜和李欣然很容易看到坐在他后车座的江小西。 江小西正木着一张脸，深感百无聊赖，忽然看到了室友，顿时高兴得喜形于色，拍着金刚浑厚结实的后背道：“停车。金刚，停车。” 然而，像一阵风从跟前吹过，金刚的车眨眼就越过莫颜和李欣然，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风中，凌乱地飘着金刚的一句话：“不行。时间还没到呢。” 莫颜有点不敢跟车后座上的江小西对视。 “他俩这是恋爱吗？怎么感觉怪怪的？”李欣然歪头道。说完想起自己超灵验的“乌鸦嘴”，赶紧捂上嘴巴。 莫颜早就忍俊不住，笑出了声：“金刚竟然也能自己搭讪姑娘，本身就够我意外的了。” 南城雅园吃过晚饭，莫颜和李欣然继续去图书馆。 图书馆的借阅室已经关门下班，公共区域还大亮着灯，像开放式的教室，桌椅俱全。 因为饭后贪恋了一会儿暮色中的校园，两个人兜了一圈散了个小步，再去图书馆的时候，几乎找不到空位。 俩人沮丧着要离开时，忽然有人摇起胳膊向她们招起手来。 定睛一看，是插班生群里爆过照的高瘦个儿眼镜男。 高瘦个儿眼镜男见她们有些迟疑，自己小跑过来：“我猜你们饭后会过来，给你们俩留了位置。”说罢，指了指自己旁边的那俩位置。 留位这种事，原则上是不鼓励的，实际上嘛……莫颜和李欣然高高兴兴地接受了。 “谢谢你！”莫颜道谢。 “不客气。我班上同学都叫我麦克。以后在图书馆，我罩着你们，只要有我的位置，就一定有你们的位置。” “那谢谢啦。”李欣然温婉笑道。她是个深知自己容貌魅力的人，不会像江小西和马大姐那样控制不住自己的大笑。出于感激的道谢，也相当轻描淡写。 对麦克来说，已经足够喜出望外。 莫颜特意挑了个离麦克远的位置。不为别的，只是直觉觉得他是个话痨。 果然，整个晚自习时间，麦克隔三差五跟李欣然说句什么。好在李欣然一向情绪很稳，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不耐烦。 晚自习到9点半，图书馆闭馆。 椅子擦地声，收拾书桌声，说话声顿时繁杂地响了起来。不一会儿，清场的工作人员过来，大家陆续走出图书馆。 第318章 可疑的声音 夜晚的校园格外静谧。虫鸣声清晰可闻。 走出图书馆的同学们三三两两散去，麦克要去的宿舍楼与莫颜她们的方向不同。临别，麦克特绅士地问需不需要送一下她们，莫颜与李欣然异口同声婉拒了。 麦克重申明早会一早去占座位后，与她们告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麦克真是热情。”李欣然第一个开口。 “是不是有点话多？”莫颜继续。 “看在他侧颜还算帅气的份上，还能忍受。” “要是他打扰了你，我觉得还是应该明说。” “不用啦。新鲜期过后，就没那么多话了。”李欣然大度一笑。 莫颜还要追问一二麦克的情况，手机响了。拿出一看，是妈妈莫洁莲。 莫洁莲的声音混合着疲倦和兴奋。她说她刚从火车站回到漂亮的家。 自从搬了新家，莫洁莲抒情的天分更胜一筹，“可爱”、“温馨”、“漂亮”、“甜美”等词经常挂在嘴边，不是指向女儿，就是指向家。 莫洁莲说广州的导购销售培训棒极了。有一半的时间，在分析客户的类型。从衣着到开口腔调再到内心，老师讲得风趣幽默，媲美脱口秀；配个捧哏，能开场相声专场。她笑得腹肌都出来了。 一口气讲到这儿，莫洁莲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短暂的说话停顿期间，一个男人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声筒落入莫颜耳中——“累了吧？帮你揉揉。” 中年男人！ 亲密且暧昧！ 声音有点熟！ 加上国庆前王承佑提供给她的“严嵩正走离婚程序”之秘辛，莫颜马上得出结论，这个时间点，把妈妈从火车站接回家的，恐怕正是严嵩吧。 “妈妈，我刚才听到你身边有人？” “啊？哈，你是不是听错了？妈妈累了，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先挂了。” 就凭莫洁莲这抢挂电话的速度，没有鬼就见鬼了。 莫颜握着电话，内心有些乱。 “怎么啦，你这表情有点不对。”默默走在她身侧的李欣然柔声问道。 “唉。似乎有个大叔，要离婚跟我妈妈在一起。” “你不愿意你妈妈再婚？” 莫颜一时无法回答李欣然的话题。 从情感上来说，有些不愿意改变现状，怕失去妈妈的爱，也怕妈妈遇到新的伤害；从理智上来说，是应给支持、鼓励妈妈迎接新生活，毕竟妈妈才四十多岁。 她的一时无法回答，多是因为事发突然，千头万绪，齐涌心口。 “换个话题吧，讲这个心有点乱。”莫颜低声道。 “行。我跟你说说我的家庭吧。”李欣然吃吃笑起来。“我爸爸是个公务员，从基层做起，兢兢业业，做到50岁的时候，终于做到中上管理层。 奈何教育局是个清水衙门，他要满足我妈妈的虚荣心，只能偷偷创点小业，提心吊胆赚了笔小钱。 你猜怎么着？ 把自己吓得得了失眠症。 好嘛，赚来的钱再偷偷花给远方城市的医院。 您要问了，怎么看病还偷偷地进行？ 怕影响形象呀。 就这样，纵观我爸爸这一生，这件事就是最大的戏剧性了。我爸这人其实很有点才华，不过，才华在平顺中都磨光了。这也是我为什么宁肯不上二本，也要来上海的原因。 我想在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里磨砺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 可我万万没想到，上海真特么大！临港真特么偏！” 温婉的人突然爆粗口，直接把莫颜的小忧郁驱散了。莫颜咯咯笑出声。 “你为什么选我们学校呢？”李欣然问莫颜。 莫颜旋即抿唇露出蜜汁微笑。她才没有选这所学校，她是被某个人感动了，稀里糊涂就被骗了进来。 莫颜笑着摇头，不是不肯说，而是太感慨，肢体先于语言表述。意思是她不是主动选的这所学校。 她还没来及开口，打开话匣子的李欣然又说起了别的。 “我查过一些资料，这家民办大学创始人姓候，好巧，金刚，也就是侯正杰，也姓候。金刚居然能在提档后不久就联系上几个读金桥的老乡。这让我不由好奇，金刚家与学校创始人之间的关系。你知道是什么关系吗？” 她问得这么直白，莫颜反而无从迂回，只好照实相告：“我没有跟金刚确认过，只是听承佑说，金刚的爷爷是这所学校的创始人。不知是唯一创始人，还是创始人之一。这所学校，从股权上来说，金刚家控股。” “那你男朋友家是不是更厉害？金刚看上去像是你男朋友的跑腿儿小弟。” 莫颜两眼发晕：“也不能那么说吧。金刚只是佩服我男……呸呸，要被你们带歪了，不许说他是我男朋友……金刚这人你也知道，性格单纯，他比较服气承佑的智商吧。” 想到王承佑是名校高材生，她这一避重就轻的说法应该很有说服力的吧。 并非要骗李欣然，实在是，她一介平民，不过是借着兮兮妈妈的豪赠，才从贫民队伍里脱离，哪里搞得清楚那些富家子弟们的身价。 果然，李欣然点点头。 李欣然还要问什么，不过，318的宿舍门已在眼前。 门还没推开，马大姐大嗓门的劝说声已经先飘了出来：“得了，得了，好歹不是也没让你花力气蹬自行车不是？” 莫颜与李欣然不禁对视一笑。俩人不厚道地决定听一会儿门缝。 “不解风情什么的，你也真说得出口。你想他怎么个解风情法呀？每天载你逛校园还不够？还要怎么解？解扣子？你恋爱的出发点，好像不纯洁嘛。” 莫颜与李欣然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露了马脚。旋即被快手快脚的马大姐拉进门。 进了门才发现，江小西在哭。 俩人立刻收敛笑容，关心地询问江小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江小西抽噎着述说原因，泪眼朦胧，我见犹怜。马大姐不耐烦她说的速度，自己抢过话头。 原来是江小西感激金刚天天载他，想着，互动互动，要有来有往才对嘛。于是晚上买了一只李宁的腕巾，想送给他。 第319章 “哦”代表什么 这时候，江小西才发现，自己不知道金刚住哪幢楼。 她打电话给金刚，说想给他送样东西。金刚说他什么都不缺，不需要。 江小西想，恐怕是不想她乱花钱吧，于是就说东西已经买好，过来拿一下嘛。 金刚好不容易答应拳击运动之后过来。等到9点半，金刚来了。江小西浓情蜜意地把腕巾递给金刚，谁知道，金刚开口就是：“假的吧？一摸手感就不对！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听听，这话多伤人啊。我说他不解风情，马大姐还批评我。”江小西反击道。 “问题就在这里。那个李宁腕巾确实是假的。”马大姐铮铮力辩。 一时间有些冷场。 大家大眼瞪小眼，彼此对望。不知谁“噗嗤”了一声，下一秒，大家一起笑起来。笑得那么肆意、那么畅快。眼泪都出来了。 玩熟的隔壁室友，闻声来敲门，问她们笑什么呀。她们一个个谁也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到底哪里好笑，值得她们这样笑。就是觉得好笑，觉得好笑就笑了。 这次集体大笑之后，大家的感情不觉又亲近不少。 一向有懂事体贴、吃苦耐劳之嫌的马佳佳竟然是个不爱坐下来学习的。众人将这个小发现记在心里。 那个乖巧、听话，不敢表露立场，事事求不得罪人的江小西因为烦恼金刚不解风情，也无心读书。 真正将插班生考试当回事的，也就莫颜和李欣然。 李欣然学得相对超然，莫颜则是急吼吼地学。大概比李欣然多交了一万两千块吧。 日子大致沿着“上课－吃饭－自习”的路子往前走。 倏忽一周又近周末。 麦克同学倒是言出必行，周五中午的时候就手机短消息询问她们，晚上要不要给她们在图书馆占座位。当然要啦。莫颜现在是分秒必争呢。 过去一周，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当属王承佑与莫颜之间的电话，开始变得短小起来。 王承佑的日子本来就被他自己安排得满满的，当他挤出时间边走路或边吃饭或边等待边跟莫颜打电话时，莫颜回给他的往往是“我在图书馆”。 王承佑只能将不满的沉默，在欢声挂断电话后，再发泄出来。 渐渐的，别人开始觉得他比同龄人更沉稳、更深沉了。 米芝已经回家。并非是因为从儿子这里得到了最够多的慰籍后心满意足走的。而是，看够了儿子脚不着地地忙碌，担心自己再看下去会心塞心梗才无奈走的。 上个周末向莫颜请假说要陪妈妈的王承佑，是这样陪的：把妈妈拉图书馆，一坐一上午；匆匆吃过午饭，一坐一下午；匆匆吃过晚饭，再一坐一晚上。晚上9点离馆，奔到操场跑步……米芝那个崩溃！周日勉强又撑了一天，周一绝早就坐车回故乡了。 王承佑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预估在王承佑本科毕业之前，她是再不想来上海陪伴她了。实在不放心，看一眼就走，绝不久留！ 电话变短小这个莫颜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变化之外，另有一个莫颜察觉且如鲠在喉的变化，那就是自己妈妈。 她一度担心恢复正常通话后，自己会没有心境听妈妈讲她的那部分故事——你知道，莫洁莲讲起故事来东拉西扯，很会铺垫，因此也格外浪费时间。 没想到，广州导购销售之星培训回来后，妈妈莫洁莲反倒成了那个没有心境讲故事的人。 “上次讲到哪儿啦？”她问，语速比平时快。背景音，静得有些异常。 “讲到号称你小姑的人上门。你说她真的是你小姑。”莫颜回。语速也比平时快，她还心急地瞄了一眼时间。 “哦。她真的是我小姑，不光是她说得出送我进福利院时我的衣着，说得对我的年龄；她即使什么都不说，光站在那儿，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我俩有血缘关系。太像了。” “那么，她讲了你爸爸妈妈的情况了吗？”莫颜问。从前，她听故事时是不问的，“嗯嗯，后来呢”就是她听故事的唯一语言。问完不算，又瞄一眼腕表。 “哦。她讲了。他们在国外。他们都是正经家庭，都是上进的孩子，大学毕业就去日本留学。谁也没想到，最后一年两上进孩子偷吃禁果，造出来个我。 既然他们的家庭都是要脸的正经家庭，而孩子又是有伟大前程的上进孩子，只好偷偷生下来，偷偷扔掉，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继续过他们该过的人生。 我就是个错误存在的倒霉蛋，扔掉就万事大吉。两个正经人家一拍即合，得出了这个结论。 扔还不敢大人去扔，让当时十几岁的小姑子去扔的。还嘱咐她，万一碰到人了，问她孩子哪里来的，就说不知道，捡的。 知道吗？扔我的时候，是装在一个掏空的小号盒子里扔的，小姑子背着它，天擦黑从家里出发，蹦蹦跳跳兜了个圈子，最后兜到福利院门口，趁没有人，把小号盒子打开，一扔了事。” 说这些话的莫洁莲情绪是有些低沉，但绝对不至于难过。这两者在声音中的表现与区别，莫颜听得出。 “你听了什么感觉？”她继续问。同时，又看了一眼腕表。 “哦。我吐了。其实我没怎么想，我笨呀，要想也得过一天才回过味。但我当时就呕吐了。我抱着我妈，不肯跟小姑走。我跟我妈说，要是她再赶我走，我就一头撞墙死给她看。 唉。我也是很大了才想明白。 那种看上去和和气气、文文明明的家庭，才是真正的自私、冷酷、又虚伪的家庭。我脑子不行，但是直觉很好。哈哈。就这样，我至今也不知道我的亲生爸妈后来是不是结婚了，如今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虚伪的家庭自制力都很强，他们后来没有再纠缠过我。至少没有被我发现过。” “那你怎么会跟外婆恶交的呢？”莫颜又问，又看表。15分钟过去了呢。可以从容做一道阅读理解的时间。 “哦。”莫洁莲这回拖长了这声“哦”，莫颜这才回忆起来，似乎每次回答问题，她都下意识“哦”了一声，这代表什么？ 第320章 帅气侧漏的承佑 莫颜一心三用。 听妈妈说话，焦急时间，再分心思考为何她每次都要先“哦”再讲。 “我妈一直一厢情愿地以为是我亲生父母经济压力太大而不得已送掉，知道我是私生子后，我妈妈就多了口头禅：你这个不开眼的小东西。意识是说，我太急着投胎了。 正如我所说，跟我姐莫洁英比，我跟呆头呆脑差不了多少。以前妈妈说我憨傻，知道我是私生子后，再说我憨傻的时候，就真的带着厌恶了。 那个时代的人的价值观，你现在没法理解。正义感爆棚，看个电视先分个好人、坏人。我是个见不得光的错误存在，不仅那两户正经人家这么看，养大我的妈妈也这么看。 总之，我是个不光彩的小孩。 养大我的妈妈比别人更介意这一点。 因为她已经是个不光彩的人了。她人生已经有了4个污点，分别是被未婚夫甩了，老爸死了都没去看一眼，有个同性恋爱人，逼走了大女儿。 她已经没有力气承受第5个污点：养大一个没人要的私生女。 反正，从那以后，她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她又没法公然不要我，只能背着人，不漏痕迹地骂我，虐我。经历了苦涩的青春期，我还是长大了。带着自卑长大的女孩，别说一根棒棒糖，一句甜言蜜语，我都能感动得愿意为他去死。 男人嘛，才不需要我为他们寻死觅活，甚至不需要我的感情，他们需要得只是一具供他们探索新世界的身体。 我名声渐渐变得……变得让妈妈终于有理由嫌弃我。后来，遇到你爸爸，那就是蠢女孩与大渣男的流俗故事了，没什么特别好说的。” 说到这里，莫洁莲才真的哀伤起来，隐隐有抽泣声传来。 “妈妈。”莫颜不再看手表，也不再想“哦”。 “我没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要不是你感兴趣想听，我早忘八百年了。”莫洁莲笑了笑。 听声音，她是真的释怀，不是假装。莫颜放下心来。 然而才放下的心，瞬间又揪了起来。 原因是，莫洁莲又追加了一句“真的，我没事”。很显然，这句追加的话，不是对着她说的。那是扭头向身边人说话的声音。 所以，她身边有人？ 可以直接开口问是谁吗？ “妈——”莫颜提起嗓子。 “哎。我还有事，先挂了。” 在莫洁莲抢着挂电话的那一刻，母女心意相通，都意识到对方意识到了。同时，莫颜也明白，那句“哦”，分明就是心不在焉又强打精神的另一种表达。 神伤！ 电话一挂，莫洁莲便捂上了胸口：“糟糕！糟糕！我女儿她知道了！” 一身睡衣睡裤的严嵩无声地笑了：“你一准儿是自己吓自己。我全程听着呢，你们可什么都没说。” 莫洁莲摇了摇头。跟严嵩解释不清楚。 “好啦，”严嵩拉了一把莫洁莲，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捏着她的肩膀，柔声劝慰她：“那时候她高考，你劝我少出现；后来她暑假，你跟我说等她开学走了再来。现在，我婚都离了，她学也开了。我们名正言顺地恋爱，你到底怕什么呢？” 莫洁莲转身，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我怕颜逼我二选一。” 严嵩吓一跳。莫洁莲无疑在说，若她女儿逼她二选一，她只能舍弃他了。 不会吧，他婚都离了呢！ “咳，”严嵩强作镇定清了清嗓子，“别多想了。莫颜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抛开这对地下中年恋人不说。莫颜被妈妈挂断电话后，有那么2分钟的分神。 她愣在阳台里，对面是宿舍星星点点亮着灯的男生宿舍，不时有类似看球时会发出的那种单音节感叹音。她的思绪，随着这偶然爆发的单音节感叹音一跳一跳的。心里乱乱的，自己也不知道想得啥。 最终还是跑阳台卫生间上厕所的江小西，惊醒了她。 莫颜最后想，推得一时算一时吧，等最后时刻再酌情看。收拾收拾情绪，与李欣然一起去了图书馆。 第二天，是周六。 上午11点半，王承佑如约而至。 按图索骥，跑到图书馆二楼中庭，找到莫颜的那一刻，王承佑内心些许不快。 一个高瘦个儿男生，蹲在莫颜桌边，仰着脸看着她，似乎很高兴地在说着什么。 王承佑甩开大步走过去，凑过去一看，桌面摊开的是本高等数学。 “问我。”他霸道开口。 莫颜拿手指指了指半蹲着的麦克。言外之意，问问题的人是他。 见有男生气势凶凶走过来，麦克已经站了起来。 王承佑斜睨一眼一步开外的瘦高个儿，揽着他的肩膀，蛮力把他带到人少的走廊处。麦克是抵触的，出于说不清的理由，又不敢抵触得太认真，半推半就，跟着王承佑走了。 王承佑拿出顺手从桌面抄起的高数，道：“我女朋友数学不好，当初都是我放学后做她的家庭教师。有问题不要问她，省得让她自卑。你刚才问的哪道，我讲给你听。” 麦克有一肚子问题，首当其冲是“莫颜真的是你女朋友”，再就是“别吹牛了，现场看现场讲”，不过，哪个疑问他都没问，而是乖乖听话，指了一道题。 王承佑只扫一眼，就开始讲起来。麦克惊掉了下巴。 王承佑扬起手拍了拍麦克的后脑勺：“仔细听！” 十分钟后，俩人从楼梯口并肩走回中庭的公共读书区。麦克哈着腰，脸上露着迟钝的笑。眼看要12点，王承佑开始收拾莫颜的书和书包。没有一本书是收错的，连一只笔都没拿错。 李欣然悄声问莫颜：“怎么办？我中午是不是应该主动不跟你一起吃午饭？” 莫颜哪里好意思见色忘友：“不用。一起吃好了。” 李欣然抿唇笑了笑。 王承佑将莫颜的东西收好，又将她手中的书抽走。背上她的背包，回头用下巴示意她跟上。帅得不要不要的，惹得周围的男生女生看得收不回目光。 第321章 约法4章 莫颜早已习惯他不经意间流露的倜傥，颇为免疫地镇定起身跟上。 王承佑要回头时，余光捕捉到莫颜室友李欣然也跟了上来，顺手就勾住了立在一旁的麦克：“不打不相识，中午就一起吃饭吧。” “好的，好的，我请客，谢谢你教我数学题。” 依旧是南城雅园。金桥学院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高价学费收入的学生，胃口都很刁，因此在伙食上标准很高。王承佑这样一周、半月吃一次的，吃得爱不释口。 吃饭的时候，不知怎么，麦克死乞白赖，非拉着李欣然等新鲜的炸薯条出锅。李欣然拒绝了2次，不好意思再拒绝第三次，只得跟他一起，站在窗口等炸薯条。 王承佑忽然正色起来。莫颜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跟她说了。 然后在开口说话之前，王承佑干脆利落地先帮莫颜拍了一张照片。而后，将手机屏幕竖在莫颜前：“看看，这是今天的你。再看看，三周前的你。还有，暑假里的你。像是同一个人吗？” 那些照片……好吧，必须承认，确实差别有点大。尤其是眼睛下面。从青春无痕只有美卧蚕，到卧蚕僵硬，黑青隐现。 “我之所以建议你去报班，就是想节约你的力气，现在看看，会不会适得其反？你一方面要跟着老师的节奏走，另一方面还要给自己另外恶补其他薄弱环节？” 莫颜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体会到一种强大的动力，使她比高考前还热衷学习。王承佑是她的动力，但她的动力又不全是并肩与优秀的王承佑站在一起。 “学习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可你在这个过程中，先于结果达成之前把自己累坏，算不算得不偿失？” 莫颜将眼光转向别处。 她心里的郁闷，王承佑哪里能懂。由于根基比较差，别人花一个小时领悟到的知识，她得花3个小时，甚至5个小时。只用三、五分钟就提纲挈领、领会贯通的他，又怎么知道一只小蜗牛的心酸呢！ “好啦。我不是批评你。我只是严肃地提醒你。” 大概看莫颜的神色过于沉重，王承佑默默抓住莫颜放在桌面上的一只手，将手牢牢攥在手心：“我以为我不需要明说，你也能知道。我根本不在意你读的是什么学校，也不在意你将来从事什么工作。你的所有愿望，我都愿意尽我所能满足你，我希望因为我，你能过得更快乐，而不是相反。” 莫颜的嘴巴慢慢撅起。 等麦克再想不出别的理由、李欣然冲破他的封锁回归座位的时候，莫颜双手捂住脸颊，正默默流眼泪。不是因为委屈而哭，纯粹是宣泄心中淤积的情绪。 午饭过后，王承佑背着莫颜的书包，走在图书馆前忽然不肯动。 经过沉默的一顿午饭后，李欣然看情形不对，真怕两人玩崩，便笑着打哈哈：“天光这么好，有人辛苦跑过来约会。你看在人家一大早开车跑来的份上，好歹陪他逛逛校园再去图书馆嘛。”说罢，推了推莫颜。 莫颜大大方方走到有些闹情绪的王承佑跟前，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背包带子：“走吧，到我喜欢的金河桥上兜一圈，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说。” 王承佑旋即笑了。 整个吃饭时间，他都没露出笑容。因为莫颜根本不肯松口。 他是气她不听劝吗？他是心疼她呀。 午后的金河河边，垂柳依依，风吹柳枝动。不时有飞燕或麻雀从柳枝见飞过。 树下沿河蜿蜒着一条大理石块拼接的小路。 王承佑与莫颜并肩走在树下的小路上。 日光被树枝剪碎，斑驳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 “承佑，如果你决心做一件对你重要又重大的事，是不是会尽你全力？” 王承佑根本不往陷阱里跳：“首先得确认这件事是不是重要又重大。” “这个前提不与讨论。那是我评价的，不是你说了算的。” 王承佑无语以对。 以他的聪明程度，马上推想出，接下来没什么好谈的了。他说服不了莫颜，莫颜试图说服他，也注定无果。 要不是怕莫颜难堪，他早就直白说了，马马虎虎参加一下插班生考试就好了，反正从概率上说，你再努力也没有用，除非狗屎运临头，否则考不上什么名校的。 要是插班生那么容易考，大家都曲线救国去了。 所谓的插班生，只是给在专业上极有天赋却在过独木桥时马失前蹄的少数准备的后路。光有努力还不够，因为它比高考更苛刻。 “好吧，”思考一圈的王承佑退让，“如果你能保证在备考过程中，保存体能，不损耗身体太厉害，我就睁一眼闭一眼。” 莫颜闻言笑了。她早就有一种预感，她坚持想做的事情，他只有妥协支持的份。 “我开几个条件：1，每晚睡眠不能少于6小时；2，每天运动不能少于30分钟；3，每日三餐不能凑合；4，每天一张面膜。” 听到最后，莫颜直接笑出了声：“这种条件都有？怎么感觉我变丑了你就不会爱我似的。” 说完自己脸先红了。言爱太重了。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只能说个喜欢不喜欢吧。 “戚！”王承佑恨铁不成钢地白她一眼，“你把我想得也太肤浅了。那是为了我吗？那是为了你的自信好吧。前面3条，才是为了我。为了我们。” 说完，王承佑脸上浮出悠远的笑意，似乎望见未来的跟保存体力有关的趣事。 莫颜沉浸在她的钻空子打算中，想好了只要团结好室友，王承佑的4大条件，嘿嘿，就等着她口说为凭吧，完全没领会王承佑的话中话。 这场谈话，两人各自满意。 莫颜挑头往图书馆走时，被王承佑拉住。王承佑敲敲腕上的表，意思是，30分钟没道，急什么。 莫颜便挤出一个微笑，按耐住焦急，继续陪他在河边的小路上走下去。 王承佑讲一些他生活中发生的事，莫颜说一些她的室友和同学。 “差点忘了告诉你！金刚在约我们寝室的江小西！每天雷打不动。哦不对，下雨的日子不约，此外雷打不动。” 第322章 他在使诈 王承佑不想评论金刚的爱情。 那个江小西，他见过一回，娇滴滴，怯生生，怎么想怎么不搭金刚。不过，喜欢是讲不出道理的。既然金刚喜欢，他且祝福。 绕了一圈，花足半小时，莫颜要回图书馆，奈何王承佑又说，室外空气这么好，何不在外读书？ 莫颜反驳室外分心的因素太多，王承佑悠然回道：“当你发自内心做一件对你重要又重大的事情时，相信我，是不会分心的。” 莫颜被……他重复的自己说辞打动了。 他俩在校办工厂前的湖心公园里找到一个没有人占领的小石桌。莫颜翻出书，趴书桌上复习。王承佑在她附近，这走走，那逛逛，后来捡了一块向阳的草地，合衣躺了上去，拿莫颜的其中一本书盖住脸，看上去要睡个下午觉似的。 莫颜苦笑。这家伙是来陪她学习的吗？倒像是瓦解她学习意志似的。 不知不觉，日光西斜。 王承佑的双腿没入阴影，继而是上半身，当太阳光到下巴处时，他两手一撑，从地上跃了起来，没来由往路上跑去。 莫颜目光追着他的身影，不知道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意外看到了路过的金刚。 金刚弯腰起劲地蹬车，又是一个上坡，他速度不减，车后坐着一个看似要睡着的江小西。填出来的一片土地，厌倦了平坦，格外喜欢仿真做起伏。校园里用建筑垃圾堆了两座山，做了四个长坡。 王承佑揣手站在路边。 金刚这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天赋型运动选手，自然将路边纹丝不动的王承佑看在眼里。 “吱——”时间不到绝对不停车的金刚，破天荒刹住了车。 “王！”金刚笑着叫起来，“你没跟我说，我以为这周你还不过来呢。” 王承佑含笑看着他：“你还好远我都闻到你的味道了。你也不怕熏到你车后座的这位。” 金刚连头都没回，更没有向王承佑介绍江小西的意思，他呵呵傻笑，用用了无数次的梗回王承佑：“咱是咱村里最有味道的男人！” 王承佑一笑了之：“你去吧。晚上9点我去找你。” 金刚挥挥手，脚下发力，蹬车走了。江小西一直准备着，准备跟王承佑打招呼，奈何王承佑没有转眼看她，偏金刚也跟没想起来她似的。 等金刚走后，王承佑从坡上一溜烟跑下来，跑到洼处的湖心公园旁。 “嘿，莫颜，告诉你一件事，江小西怕是误会金刚了，金刚没把她当女朋友。大概把她当重量道具了。” “什么？！”刚想呵斥王承佑别打扰她的莫颜，惊诧了。 “你择机偷偷提醒你室友就行。好了，日头被高楼挡住了，光线变暗，下午的学习就到此为止吧。” 莫颜望着她半个下午才看完的一单元书和错误率高达70%的4篇阅读理解，心中发誓，以后再也不信王承佑的室外看书不影响效率的鬼话！ 这个周末，在王承佑与莫颜之间的拉锯与反拉锯站中翩然度过。 当莫颜带着终于把捣蛋鬼送走的喜悦，跟王承佑在寝室楼下挥手道别时，王承佑忽然招了招手，示意莫颜靠近。 车窗落下，莫颜凑过去。 “忘了告诉你了，我分别收买了金刚、麦克、李欣然、马佳佳、江小西以及图书馆坐你对面微信名叫‘妖精们的女王’的人做我的内线。 你问他们，他们是打死不会承认的。 所以，我奉劝你，也别去问。心里知道就行了，要是有本事背着以上所有人违约，那我下周再来发展更多的线人。嗯，就是这个事。” 莫颜突然手好痒痒。好想在那个人得意的笑脸上狠狠锤一把。 瞧，把一个淑女逼成一个疯婆子，不需要更多，只需要露出一张洋洋得意的脸就好。 告别王承佑，莫颜火烧眉毛一般蹦进寝室。 “欣然！你跟我到阳台一下。” 李欣然慢吞吞移步到阳台，莫颜“哐”一声关牢阳台玻璃门。 “王承佑拿什么收买的你？” “你在说什么啊。”李欣然一脸懵懂。 “别打岔，更别打这种装糊涂的低级岔！”一想到整个寝室里跟自己关系最好、唯一的插班生考试联盟都被王承佑不动声色收买了，莫颜就忍不住悲愤。 “他收买我干什么？劳烦你可以告诉我吗？”李欣然半笑不笑地看着莫颜。 “他收买你监督我不能跟任何男生眉来眼去。”莫颜瞪着眼，仔细地捕捉李欣然的表情变化。 李欣然的面部微表情并没有因这句话有所改变。 只见她一耸肩：“emmm，听上去很说得通呢。他知道我跟你虽然不在同一个班，但好歹在同一个学院，又朝夕相处，这种事，找我最合适了。 我多缺心眼啊，帮一个一声不吭就把我带山窝里窝5天的人。以德报怨这种事，我最喜欢干了。莫颜，你了解我的，对吧？” 莫颜笑了：“我就知道他在诈我。不要生气哦，欣然。王承佑说他发展了线人监督我，我当然得试探一下是不是你。” “很高兴你最紧张我。” “不客气我的好闺蜜，可以帮我把马大姐叫出来吗？” 李欣然撇了一下嘴，打开阳台玻璃门，自己进去，把马佳佳喊了出去。 莫颜是这样想的，以她对王承佑的了解，假如他真的把他所说的那些人都发展成了他的线人——他也并非没有这个本事——那他绝对不会跟她提这件事。 一旦他开口提了，就说明这个信息真真假假。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将他说的所有人都发展为他的线人，而是其中的部分人。甚至他的线人根本不在他说的名单中。 按照常理推测，他发展女生做线人的可能性不大，除非那个女生暗恋他，或有什么把柄握在他手上。 开学才没多久，王承佑与室友们又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暗恋或把柄都不很现实，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最没有悬念的那个选项——金刚。 他一定是吩咐金刚监督她。 第323章 韩小玉带来爆炸消息 金刚有资源可用，可以调她的餐卡消费情况。 金刚也认识住她们寝室对面的男生，窗帘是遮不住全部的灯光的，她若挑灯夜读，总会有灯光露出去。 而想清楚这一切的她之所以还兴师动众，其实，不过是借机单独接触一下江小西而已。 当马大姐从寝室里走到阳台时，脸上露出猜谜的雀跃心情：“欣然说你有惊喜给我，是什么？” “emmm，是想问问你上次见王承佑时，有没有觉得他跟往常不一样？” 马大姐托起下巴，眼睛向右上方上翻，确实是搜索回忆的体态特征：“我有点记不清了。按说应该是国庆最后一天返回上海时是最后一次见的他吧。可那时候天很黑，我又太累，根本没仔细观察他……要说有什么不同，我还真说不出来。” &。 这苦思冥想的模样，这如假包换的真诚，这萌中带傻的神态…… 马大姐若是装的，她只能服气。 “好吧，麻烦你帮我把小江西叫出来。”莫颜一脸沉重。 马大姐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能帮上你。对了，你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介个嘛，我问过小江西再说吧。” 正如马佳佳有了个“马大姐”的绰号，江小西也有了个“小江西”的绰号。顺便说一声，这俩绰号都是偶然来她们寝室串门的韩小玉起的。出于特别的老乡情，韩小玉口下留情，没给莫颜和李欣然也按个绰号。 马大姐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寝室，帮莫颜把江小西叫了出来。 莫颜再次把阳台的玻璃门关上。 顺便引导江小西背对玻璃门，这样呆会儿她有过火的反应，还可以适当掩盖一下。 “小西，我可以有话直说吗？关于你和金刚。” 江小西瞪着黝黑的眼，紧张地看着莫颜，点点头。 “是这样的，金刚是我高中时候的校友。在高中时，他就是出了名的直男。王承佑说，等他情商开窍，恐怕要人过半百之后。所以，我怀疑——”莫颜将语速慢下来，温柔地看着江小西。 “你怀疑他？” “我怀疑他没把话说清楚而你误会了他是在约会。” 江小西猛吸一口气，眼也随之睁到最大，正当莫颜怀疑她要哭出声之际，她忽然“呼”出一长口气，捂着胸口无声笑了。 像是重负卸下，江小西笑得如此感人：“太好了，原来不是爱情。不，原来爱情不长这样。” 江小西抓住莫颜，摇晃她的胳膊，略微激动道：“你知道吗？我都快绝望了。如果这是爱情，我真的不想要谈恋爱了。 原来那不是爱情，我又得救了！谢谢你告诉我！哦，亲爱的莫颜，谢谢你这么及时地告诉我！” 江小西脸上带着癫狂的笑，要往寝室走，被莫颜一把抓住：“我俩不需要串个供？” “串供？” “是啊。她们肯定会问你，我俩说了啥，你高兴成这样？” “哦，是呀。怎么个串法？” “就这样说。王承佑骗我说他找了个卧底，监督我晚上不能学太晚。经过一番对话，你洗脱了我对你的怀疑。所以，你很高兴。” 江小西打个指响：“毛毛雨！” 莫颜笑哭：“你什么时候把金刚的这一套学到手啦？跟你的淑女形象不搭哎。” 江小西吐了吐舌头。 俩人高高兴兴进寝室，果然，心无城府的马大姐张口就问：“你俩说了啥？高兴成这样。” “秘密！才不告诉你。”江小西脱口而出。 马大姐人才不还嘴呢，人家直接动手，上下袭胸，令江小西根本招架不住，大喊着“莫颜、欣然救我”，寝室里笑闹成一片。 “好像有人敲门？”闹了好一会儿，机警的江小西凝神细听。 果然。 打开一看，是敲门已经敲到绝望的韩小玉。 “门外听到你们闹着玩的声音，心痒死我了。你们寝室气氛真好，我们寝室有个霸道寝室长，天天逼我们出份子钱，要装扮寝室。又是集体买鲜花，又是集体买床帷。偏偏她审美还不行。土丑土丑的。” 经韩小玉这么一说，316的室友们想起来，是有个装扮寝室的“最美寝室”比赛。 马大姐这位寝室长，恐怕看过就忘。江小西是个不出头的，莫颜是个一心扑图书馆的，李欣然……好像是个宁愿钱花在装扮自己身上的。所以，她们寝室，集体忽视了校方比赛。 不过，韩小玉也不是为抱怨“最美寝室”来的，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们听说了吗？我们学校死了一个人。” 4种尖叫声集体响起。基本达到韩小玉的预期。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们寝室长的妈妈是学校后勤的工作人员，她从她妈妈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但是她神秘兮兮的，特别爱摆谱，专吊我们的胃口。我懒得面对她那张丑脸。所以跑过来问问你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4个女生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一种感觉，只怕什么事情校园里的蚂蚁都知道了，她们也不知道。她们不爱串门，也不爱东问西问。 “我知道可以问谁。”李欣然挑眉一笑。瞬间，寝室的4个人都明白过来，知道她在指金刚。 “谁来问？”江小西问。问完发现马大姐和李欣然都在看她，令她没法不解释：“是这样子的，我跟那谁无疾而终，嗨，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真的开始过……” “喂喂，我好像听到了爱情花开花落的声音。”韩小玉眼睛都亮了。众人集体忽视她。 马大姐思想单纯，马上接受了江小西的解释，随机将目光看向莫颜。这时候，李欣然开口了：“既然如此，佳佳来问吧。” “哈？” “我教你怎么说。”李欣然对着马大姐耳语几声。 马大姐虽然一脸不情愿，还是答应了。她给金刚发微信，介绍自己是莫颜的室友，然后，贱兮兮发语音，笑着说：“我们，我们很好奇一件事哎。” 像氓流一样贱兮兮的笑，这一手，马大姐最拿手了。天津人好似天生的艺人，嘴皮子功夫了得。 第324章 吓到智商掉线 按照李欣然的指点，马大姐特意重复了两遍“我们”，介个嘛，自然是将莫颜包括在内。 “什么事？”金刚语气波澜不兴，正经到连基本的笑意都没有。 这种太严肃的味道，正是南方小女生江小西受不了的地方。习惯大男人做派的马佳佳不仅不反感，反而习以为常。 “听说咱们学校死了一个人……”卡壳。忘词。忐忑。 “哦，我帮你们问一下。”金刚爽快接道。 “好！”太棒了，金刚真爷们。一句废话没有，爽快银呐！ 挂断电话后，不需要马大姐重复，本来放的就是免提。 “等等”，莫颜忽然环视起大家来，“现在是晚上十点，你们确信要等金刚的回复吗？”言外之意，不怕睡不着觉吗？ “必须等啊！”韩小玉叫起来，“等不到晚上我睡不着觉啊！” 额，人跟人的区别，何其大。 对于即将揭晓的谜底，江小西有些好奇，马大姐反而有些怕怕的，李欣然保持着她的万年超脱。莫颜和韩小玉正辩论着，马大姐的电话响了。 “是金刚！我接还是不接？”马大姐慌了，咋咋唬唬问道。 韩小玉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她抢过电话，按了免提。金刚的声音稳稳传了出来。 “的确有这么一件事，”金刚依旧是波澜不兴的声音，“今天晚上八点半，学校派出所接到报警，一男生躺在综合教务楼后通往停车场的路上，呼喊无应答，身体无动弹。 校医到后，报案，打120。 稍后，公安、急救迅即赶到现场。 经120医生现场确认，该男生已死亡。 学校已经启动应急预案，成立工作小组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额，这个男生，体育学院二年级在读，说起来是我的学长。” “谋谋谋谋谋杀吗？”马大姐彻底怂了。亏她还是寝室海拔最高，斤数最重的人呢。 “已经初步排除他杀，非正常死亡。”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马大姐已经吓得智商掉线。 “意思是说他有病。”金刚倒也没有嫌弃她，依旧稳稳做答。 “还有别的要问吗？”金刚问。 “没没没没了。” 连个再见都没有，金刚结束通话。 “哇，这是何方神圣，好帅，好酷，好厉害！出口成章，可以当新闻记者了！”韩小玉豪赠溢美之词。 莫颜不觉莞尔。 听上去，金刚口中的这些话，是久经官场、出口成章、滴水不漏的某领导亲自回复他的呢。只是，他如何记住这么多内容的？智商随着蹬自行车的时长而增长？ 韩小玉见大家再次集体忽视她，于是自省道，原来她碰触了一个不该被碰触到的话题！好吧，绕过就是，她是个从来不缺话题的人，没有话题，制造话题，小菜一碟。 “我们寝室长也要进行插班生考试哎，可我觉得她根本就是装装样子，混个上进的假名声，顺便在真上进的人群中找个顺眼的，培养一下革命友谊，过渡成校园恋人什么的。哪里像莫颜和欣然，是真的要考插班生。”小玉讨好道。 莫颜拿手拂头发之际，不经意半回头。不知道是不是台灯灯光的缘故，从她这个角度看，李欣然好像红了脸。 等她转身细看时，李欣然已经拿着漱口杯，起身去阳台卫生间刷牙去了。 emmm，按照王承佑的要求，她也应该在半小时之内就熄灯睡觉了呢。 韩小玉又说了2句闲话，便急急回寝室传播小道消息去了。大家洗脸刷牙，拖拖拉拉，差不多11点，才熄灯。这是不上晚自习时的晚上，寝室的正常作息节奏。 莫颜之所以如此听话，是因为她找到一个可以躺着、不开灯的新的学习方式——听课兴的课！ 耳朵里插着耳机，在黑暗中瞪着眼睛，调动思维，试图跟上老师的讲解——虽然注定是不能完全跟上的，但多听几遍，保不齐就跟上了。大一在读的莫颜比高考前有耐心多了。 第二天醒来时，手机已经电量告罄，自动关机。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出，必然是听着听着睡着了。也不知道是听多久之后睡着的。 怀着说不出的懊恼，莫颜给手机充电，忙着洗漱换衣，上早自习。 大课间的时候，一教室的人懒懒散散、或坐或站，三两成群说话的时候，教室门口一暗，忽然闯进一个走路生风的人。此人毫不怯场地往讲台高地一站，一边急切寻找，一边高声呼唤：“莫颜！莫颜！” 头有些昏沉的莫颜愕然抬头，发现金刚站在班级讲台上。 “莫颜！”金刚又高喊一声。 能说他记不住王的女孩长啥样吗？单独看，肯定是认得出的。混在女生堆里，就需要时间慢慢辨认了。女生们分明长得都大差不差好不好！金刚哀怨极了。 教室里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刚抬起头的莫颜，一边看一边腹诽，讲台上的神经病原来是个戏精！莫颜这一大活人不是在这儿吗？还急赤白咧不住呼喊。呀呸。 众人的目光很好地为金刚做了导视，金刚将目光投向莫颜，一边放心，一边诧然：原来这个角度看，她是长这样的。 “那个，莫颜，是王打不通你的电话，很着急，我才特意跑过来看看。” 莫颜上下摸衣服口袋，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手机充电，着急赶上早自习的点，忘记带了。刚充电的时候，电量极少，开不了机，洗漱之后，反倒忘了它。 莫颜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更多，便起身往教室门外走。金刚自然也跟着出去。莫颜便对他讲了原由。 “等等，慢点说，我记不住！”金刚就差拿出小本子了。 “你记不住？昨晚的长篇大论你是怎么记住的？”莫颜忍不住飙高音量。 “哈？谁说那是我记住的？是人家发了传真给我，我读给你们听的好不好？” 莫颜惊呆了。狠人，问个问题还要别人发传真回复。等等，他寝室里还为此放了一个传真机？算了，非正常的人类她还是放弃理解吧。 第325章 真有线人？ 金刚正努力着，他的电话响了，一看电话号码，顿时迎面拍了自己一个大脑门：“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应该把电话打给王，你自己跟他解释。” 说罢，把电话杵到莫颜跟前。 “王”打来的电话。 “王”自然是王承佑了。高中男生们传说，此“王”并非是王承佑之“王”的简称。 “承佑，我是莫颜，对不起，我手机没电关机，今早只记着上早自习不能迟到，反倒把手机忘在寝室里了。” 必要时的道歉，跟必要时的撒娇一样，非常有用。 王承佑果然一句也不舍得苛责，相反，他显得很高兴：“估计是你手机续航不足，我帮你换一个续航能力好的手机。对了，莫颜，你没有背着我偷偷加班加点吧？我的线人说你昨晚倒是没有熬夜……” 话题很快滑到线人上，莫颜有些分不清，他真的另有金刚之外的线人？ 支支吾吾，莫颜有些不敢接话头。昨晚寝室卧谈会上，她因为听课没有参与。线人是否知道（汇报）这一细节？ “好了。金刚还得从你们学院跑回他自己的教室上三四节的课。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结束与王承佑的通话后，莫颜把手机还给了金刚。 金刚接过电话，扭头就跑。果然是一个不会客套一下说“再见”的人。 3天后，莫颜收到一个快递。 拆开一看，是一部手机。 莫颜这才想起来，似乎王承佑说过要帮她换部续航能力好的手机。当时话题一滑而过。没想到，他动作倒快。 室友们纷纷过来围观。 “怎么不是苹果？”李欣然替莫颜失落。莫颜拆开快递后的迷茫表情，足以说明这是别人送的礼物。 谁送？ 自然是那个不知道为啥莫颜就不肯冠以“男朋友”、非要拗口地称之为“未来男朋友”的王承佑呗。 “华为也不错。这是新款吧。屏好大哦。”江小西和事佬道。 “这部手机数据很牛的，5000mah大电池，超强续航，4000万像素，还是超大广角莱卡三镜头，这就是那个到处做广告的与徕卡联名设计的那款呀。超棒的，不比苹果便宜多少钱，性能卓越，续航、拍照方面，不知道甩苹果几条街了。”本寝室最懂数码的妞，马大姐开口一锤定音。 “多少钱？”正主莫颜问。 “我帮你查查。”李欣然也很好奇，她拿起手机找起单价来。 “华为商城售价4449元。”马大姐抢先答。能说她默默心水这款许久了吗？听说拍照功能强大到爆。 “哇呀呀，我也想要宠溺我的男朋友。”江小西羡慕到崩溃。 莫颜露出幸福的甜笑。拜托马大姐帮她换卡后，她用新手机拍了一张自拍，发给王承佑——“请收下新手机拍下的第一张照片。” 王承佑秒回：“超值！年度最佳投资！！” 嘴真甜。莫颜仰天大笑。 李欣然骚她胳肢窝，嗔怪道：“没出息，收个礼物高兴成这样。” 莫颜流光溢彩瞥她一眼。她是因为手机而高兴吗？分明是为赞美而高兴。算了，不分享高甜瞬间了，省得酸到一片。 没想到，拍照功能强的手机很快有了新担当。 以前，隔三岔五，学生会的人会来查寝室。现在可倒好，查寝室的人脑洞大开，忽然想到用上传照片的方式足不出户查寝室。 为了防止被抽到的寝室用平时的合照冒充，脑洞大开的神人每次都会提出合照要求。譬如，寝室内所有人手指鼻头拍一张；左手拉头发拍一张；手拉手围成圈拍一张……渐渐发展成：拍一张如以下造型的合照。而后，附图幼儿园毕业4人拗造型照片一张。 为了这张照，寝室至少得闹腾半小时，这张我表情不好，那张她眼没睁到最大。emmm，大概收照片的等得心累，改为要求10分钟内给到，不然她只好永远取消拍照报道的权利。 要知道，等学生会那帮子人亲临的时候，查的可就不只是人数了。而且，进女生寝室的，并非只有女性学生会干部。还是拍照上报人数方便。 10分钟要求提出后，就导致了另外一种情况：晚自习一放学，大家蜂拥回寝室，梳洗打扮，换上个人认为最美的衣服，静等寝室长接短信。 316没像别的寝室那么夸张，但也多少如此。 终于到了不用查寝的周五，麦克在图书馆占好座位后，在小群里给莫颜和李欣然发位置所在地。这个金桥学院图书馆的占位小群……还有个85.3公里之外的王承佑！ 麦克对此的解释是：请教数学题方便。 莫颜坐在图书馆，如饥似渴学起习来。一直到图书馆闭馆，她才站起身。 “小心你眼睛会近视。”李欣然提醒她。很多寝室全军覆没，各个都是眼镜小姐姐。她们寝室相当例外，只有江小西一个人戴眼镜。 莫颜索性抱住李欣然的胳膊：“那我闭眼睛，你带我回家。” 是马大姐顺口，把寝室喊成“家”。大家也跟着“家”起来。 李欣然笑嘻嘻答应了。她带得很仔细，台阶与拐弯，提醒得非常周到。渐渐地，莫颜放松下来。听着李欣然淡淡的超然声音，她不由想，欣然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呢。初见时觉得她有些傲慢，为人不算友善，接触久了，倒觉得她越来越好了。 低胸白纱裙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算了，忘了它吧。为一条裙子损失一份感情，得不偿失。何况，她也不敢笃定那裙子确实是她买下的呢。 平时一刻钟能走完的路，当天晚上，因为有人闭着眼，她们走了25分钟。 等她们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10点。 寝室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俩人才推门，就看到同时惊恐望向门口的三张面孔——韩小玉如今已成316的编外人员。 “你们终于回来了！”马大姐拖着哭腔，“再等不到你们，我们都要给金刚打电话了。” “怎么啦？”莫颜和李欣然诧然。 “我们学校又死了一个人！她们都说有个连环杀手潜伏在我们学校！” 第326章 轻松借力的他 莫颜和李欣然下意识就抱在了一起，并“啊”地叫起来。仿佛刚才走的那一路，一直被黑暗中的一双眼睛盯梢一样。 “真的假的？”莫颜先反应过来。 “杀手什么的真假不知，又死了一个人是确定了的。已经问过金刚了呢。”马大姐抱着她的皮卡丘抱枕，蜷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状。 “怎么回事？”李欣然追问。 不能指望马大姐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她一说话就哆嗦。也不知道她这号人怎么从非典中活过来的。按道理来说，天津离国都那么近，她被吓得死去活来才对。 还是小个子江小西关键时候不掉链子。她简明扼要，讲述了金刚的话。 其实是极没有听头的话。又是一派官腔。什么校园派出所啦、校医啦、120啦、专项工作小组啦。不同的是，这次是溺水而亡。 是一名大三的女生。 “她们说，这个隐形杀手，是大四的某位学长。因为考研失败，又因为工作找得极不顺利，于是性格中的暴戾因子被触发，悄悄干起杀人泄愤的事情来。 因为这位学长平时太老实了，大家都被他蒙蔽了双眼，才导致他在短时间内两次得手。”韩小玉用几乎是亲见的确凿口吻讲道。 莫颜两眼发晕，她只有一个想法：以后晚上走在校园里，还安全吗？ 就在诡异的沉默瞬间，莫颜的手机响了。 来电的，正是有能力拯救她行将崩溃的情绪的救星。 “承佑！承佑！”莫颜握紧电话，连喊两声。 “莫颜，别怕，”王承佑似乎知道她为什么抖着声音连喊声喊他，“莫颜，这几天，你肯为了我，不去图书馆自习吗？” “哈？”莫颜愣住。 “我这个周末不能过去陪你去图书馆了。所以，我想……” “你感冒了？” “是的。病毒性感冒，不用担心，过几天自然就会好。不巧的是，预计我的高峰传染期正好在这个周末。”王承佑的声音，多少有些瓮声翁气。 关于传染期，莫颜倒是听说过，病毒性感冒，包括流感，传染期一般为7天左右，从潜伏期末即可传染，其中，以病初的2到3天传染性最强。 “你，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莫颜怯生生问王承佑。这家伙刚才跟她说，要她为了他暂时不去图书馆自习。 “嗯，我刚跟金刚通过电话。”王承佑回答。 于莫颜而言，算是某种承认。 对王承佑来说，其实是一种回避与误导。 他是刚跟金刚通过电话，也早知前不久他们学校死了一位体育生。关于这位体育生，他从金刚那里听到了更多。这位体育生因为常年熬夜开黑，又因为买装备氪金，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体透支，发生猝死。 至于今天那位不幸身亡的大三女生？那是一位为情所困的女生，受不了已经为之献过身的男朋友移情别恋，一时想不开，跳了金河。 金河是校内观光河，河道并不深。但那位女生命不好，愣是没有从1米6的水深中站起来。两件事接连发生，学校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一时也难以说清。 何况，金桥学院聘请来的院长，恐怕为着薪水着想，尽是想着大事化小，不爱开诚布公。年轻人中间最爱传夸张的小道消息了。可以想象，学生们表面平静如常，私底下暗潮汹涌。不知道有多少个小道版本在流传了。 这种情况下，莫颜必然耳闻一二。 emmm，只要时机把握得好，他完全可以在不说出任何事后落把柄的话的前提下，轻松激发莫颜的恐惧心理，进而达到乖乖听话留守在寝室的目的。 要说莫颜留守寝室对他有什么好处？好处自然是莫颜不必那么辛苦！ 熬在图书馆里的人，十个里面有八个是拼命三郎（娘），考研的考研，考证的考证，考插班生的考插班生，莫颜何必混在其中，徒给自己增加压力呢？ 王承佑果然是个料事如神的，三言两语，就按计划搞定莫颜。事成之后，因为太激动，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莫颜心疼极了，赶紧嘱咐他不要再讲电话了，赶紧喝点热开水，躺下休息吧。 对于病毒性感冒，通常以缓解症状治疗为主，并没有针对性的药，全靠患者自身免疫力消灭入侵的病毒。至于多休息、多喝水、多通风、大量补充维生素c之类的细节，不需要她吩咐，王承佑门清儿。 结束与王承佑的简短通话后，莫颜倒心定下来。 花心思的，是犹豫不决。一旦主意拿定，反倒不再内耗。 一屋子的女孩，都盯着莫颜看。 倒不是因为她接电话时说了什么，而是，接完电话的她，忽然神情镇定下来。 “你男朋友说了什么？”李欣然追问。 “他让我这个周末就在寝室看书。” “啊——”马大姐控制不住她自己，失声叫了起来。她呀，傻大个儿，胆儿贼小，偏还联想丰富。 韩小玉似乎得到了重量级的信息——王承佑她暑假里是见过一次的，一看就背景不凡，他都这么嘱咐莫颜了，连环杀手什么的，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连寒暄都不顾上，韩小玉离开316寝室。 马大姐马上飞奔到门口，反锁上门不算，还插上插销。仍不放心，跑回自己的座位，将自己的椅子也贡献了出来。全部做完，她环顾四周，喃喃自语：“今晚咱们是不是不关灯比较好？” 李欣然白她一眼：“你想一想，午夜时分，整个宿舍楼都黑漆漆的，只有316亮着光……” “停！停！”马大姐凄厉叫起来，“关，关灯！” 莫颜无语：“好啦，欣然，不要再吓佳佳了，小心她晚上画地图。” “画地图干什么？”马大姐茫然问道。 江小西忍俊不住，咯咯笑起来。没有人帮智商吓掉线的马大姐解释，为什么说再吓她她晚上就会要画地图。 “小西，小西西。”马大姐拖着一听就来者不善的谄媚，呼唤江小西。 “干嘛？” “咱俩晚上一起睡吧。” “干嘛！” “数你个子最小嘛，咱俩挤一挤，好不好？就一晚，好不好？”马大姐撒起娇来，也别有魅力。至少江小西是没舍得残忍拒绝。 第327章 破窗效应 人心陷入某种惶恐。 因为第三具尸体出现了。 在校园西北角正建的教学楼工地之粗糙水泥与钢筋裸露的地下车库里。建筑工人们溯着尸臭味找到还没有照明设备的地下室……原来男人在惊恐时也会叫出声。 总之，上海金桥学院的派出所民警们是一个头，两个大。电话铃声一响，他们会忍不住头皮发麻。得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才有勇气接起报警电话。 民警们不负责这等刑事案件，上级很快派了人来，是位三十几岁的干练刑警，一笑咧出两颗大门牙，为人极其和气，衣着也比别的民警更干净、整洁。至少白色衬衣领口是没有任何黄色印迹的。 他的搭档一看就是个生瓜蛋子，面嫩得很。 因为316寝室总是会打电话给他询问案情，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金刚破天荒来到校领导办公室，参与听3方交底汇报——校方、片警与刑警。 这是一场非正式的交底汇报，校方主要提供了前两次非他杀的非正常死亡学生情况；片警提供附近失联青年的情况，刑警揣着手，一言不发地倾听。 据片警向校方介绍，那位板牙刑警从片警做起，一步步做到了区刑警支队的顶梁柱地位，是位极其踏实、细致的能干角色。 姓赵名嘉裕的板牙刑警据说有个做建筑设计师的妻子，他的妻子比他还忙，因此也就不嫌弃他案子来了不顾家。 总之，这位赵刑警给人强烈的身无负担、全力办案的第一印象，连迟钝的金刚都感觉到了。 赵刑警没有说任何，听完校方和片警的汇报后，忽然身子一转，指着金刚问：“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校方赶紧解释，这位是控股大董的长孙，将来是要接管学校股份的，也就是说，是这所民办高校的少东家。目前体育学院在读。 “体育学院？”赵刑警玩味地弯了一下嘴。他当然不会忘记，第一个非正常死亡的男生读的就是体育学院。 金刚目沉如水，镇定异常，与赵刑警对视。 赵刑警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路过金刚时，拿手拍了拍金刚的肩膀：“幸会，少东家。” 金刚连个表情也没有回给他。 这个三方交底会——不，其实是两方汇报会之后，上海金桥学院领导迅速拿到一笔专项基金，后勤部火速购买大批高清摄像头，把能装的地方全装了，包括广受女生们非议、甚至联名上书反对的女寝室楼走廊处。 校领导认为这是金刚出席会议的结果。 其实，那真的是高看金刚了。 这个建议，是金刚的爸爸，在老爷子的授意下，联系赵刑警时，赵刑警给的。赵刑警的理由是：破窗效应。 破窗效应是犯罪学的一个理论，此理论认为环境中的不良现象如果被放任存在，会诱使人们仿效，甚至变本加厉。 提出这个“破窗效应”的人，以一幢有少许破窗的建筑为例子，如果那些破窗不被修理好，就会引发更多人打破更多的窗户，甚至闯入建筑内；若建筑内无人居住，他们会涂鸦、纵火，最终将建筑变成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金刚的爸爸马上意会，前两次的偶然性事件，催生出犯罪分子抛尸校内的偶然性想法，若不加以遏制，恐怕金桥学院因为“名声在外”，会被更多犯罪分子瞄上。 金刚爸爸心里很明白，高校每年平均学生非正常死亡率为万分之0.5-0.7。在校生的规模一旦上去，总会碰上几个想不开的。 因为感情，因为找工作，因为人际压力，因为突然厌恶学习又无法面对自己从优等生变成差等生，因为觉得愧对父母等等，都可能成为这个易冲动年龄段人选择轻生的理由。 这些偶发的死亡事件在必然之中。虽然悲哀，但不值得大惊小怪。 一旦形成破窗效应，对学校声誉和未来招生来说，则是毁灭性的。 除了花钱购置大量摄像头，再就是通过上方，向警方施加压力，拜托警力尽快破案，遏制住可能的恶性循环。 倾尽全力将财务重心放在金桥学院的金刚一家，各个忧愁满面，金刚则全然无感。他想的是，要是316再打电话给他，他该怎么说。 还没等他想好措辞，316的电话就进来了。 “金刚，金刚，你听说了吗？我们学校有幢在建的楼的地下室……” “我听说了。那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金刚果断插话。通话女生的声音，可以给鬼片配音了。 “吁。原来不是学生。”马佳佳拍着胸口。 莫颜托着下巴看打电话的马佳佳。她觉得马佳佳喊“金刚”的名字越来越顺口且充满感情了。 拜最近接二连三的死亡事件所赐，她已经戒了图书馆。所幸学校有上晚自习的要求，大家一起去上学，一起下课，结伴回寝室。 校园内各个院系的学生会都组织了护校队。这些突发事件，倒把同学们的爱校热情激发出来。 从金刚那里问不到更多的信息，马佳佳恋恋不舍挂掉电话。金刚铿锵、坚定的言语，总能给她安慰。 “我看明年5月份的插班生考试，我们学校要全军覆没了。”李欣然哀伤道。 “为什么？”马大姐傻乎乎问。 “我们学校有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别的学校又没有。我们这些考插班生没法集中注意力学习，别的学校的考生可是全情投入地做复习。效果能一样吗？唉，只能自认倒霉。”李欣然叹息着摇头。 “学校又没规定不许你们去图书馆、更没有规定不许认真复习。”马大姐不服。 李欣然继续叹气：“我非圣贤，总要依赖大环境的。你能指望一万个人都在沸腾，我置身其中，却能做到沉稳有度、埋头看书吗？” 莫颜默默转回身，两手摊放在桌面上。是哦。这一组4篇阅读理解，她已经做了一个晚上了，结果还剩1篇没做。环境的确很重要。 好在明天是周六，王承佑会过来。他应该会陪自己去图书馆……的吧。 第328章 配合我演一出戏 第二天，王承佑并没有出现在上海金桥学院。 他于周六的一大早，被他爸爸王宸派专车接回了家。 因为，第二天是召开股东大会的日子。一年一次，王宸要求王承佑与会。王承佑没法拒绝，也不愿拒绝。 他早晚要坐在大股东座位的最中央，并对此志在必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想法的？ 在高中的时候，妈妈米芝多次苦口婆心劝他，要积极投入地争一席之位，他还万分不屑，觉得凭借一己之力，照样衣食无忧。 是爷爷临终前他需要与伯父据理力争让他感受到人微言轻？ 是他参加社团时学长挥斥方遒的意气忽然拨动他的心弦？ 是他坐在风华楼的教室近观风云企业家铿锵讲起：为什么那个做时代弄潮儿的人不能是你？！ 是他去山区支教时发现金钱比支教本身能为那些孩子们做得更多？ …… 无数的理由之上，还有一个最根本的理由：他想让莫颜为他骄傲！ 有些人的这一生，这样过或那样过，于他们自己并没有任何不妥。最终决定这样过，不是因为什么大义，而是因为极小的锲机。 对从未受过物质上的委屈、偏又对物质无沉湎之心的王承佑来说，他对挣钱并拥有很多钱没兴趣。 但若是能通过从商赚钱而成为呼风唤雨的成功人物，并由此博得莫颜的倾慕，那就有意思多了。 爸爸王宸派来的司机在早晨6点就等在楼下，王承佑简单收拾一番，就下了楼。带司机去餐厅吃早饭。 之所以一早来接而不是昨晚来接，是考虑到晚上的高速公路上全是物流车，私家车穿行于重型物流大卡车之间，总有莫测危险。 王宸不愿意让承佑冒这种风险。 坐上车之后，王承佑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便给莫颜打电话，开口询问莫颜这个周末是否想回一趟故乡，莫颜张口反问：干嘛回去！言外之意，她才不想回呢。 不回……就不回吧，省得在故乡的城里遇到那个讨厌的文豪。听说他现在已经进入他父亲的集团总部任职，不再是小而精的室内设计工作室老板。 “呃，莫颜，这个周末，我爸要我回家一趟。”他停顿。 果然，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王承佑忽然心就提了起来，生怕莫颜撒娇，让他不要回，而他会一冲动，真的不回。还好，这种夸张的剧情只是他的担心，事实上，莫颜迟疑一下之后，乖顺地说了句“好吧”。 王承佑轻笑出声：“需要我做点什么吗？比如带什么好吃的？看看你妈妈？” 莫颜想，家乡特产吗？当然是我妈妈啦。可是又不能说带来就带来。 “没有？”王承佑笑着追问。 “有啊，”莫颜笑，“你又带不来。” 王承佑只好笑笑。他想，莫颜是在思念故乡的城吧，那些走过的路，看过的店，吃过的地方，认识的人……他的确没法搬来一座城。 这样聊了一回儿，电话里听到李欣然催促莫颜做什么事的声音，接着，莫颜道：“我要去看书啦，再见，承佑。” “去看书？去图书馆吗？” “不，在我们寝室楼。我们寝室楼里开辟出2间自习室。” “哦，好吧，你去吧。” 走廊装过摄像头之后，反对的那些女生们派了代表向校长投诉，结果被校方以“安全事关重大”为由拒绝了，为了平缓这些受拒同学们的激动情绪，校长说，别的要求大可以商量，最后就商量出打开空寝室，做寝室楼内的自修室用的意外结果。 不知道此谈判结果是学霸学姐的主张，还是校方有意引导的结果。总之，莫颜是开心极了。 李欣然催着莫颜快点走。这里可没有麦克帮她们占位置，不快点，有限的位置要被占光了。 莫颜匆匆挂断电话，收拾一下要看的书，跟李欣然一起，奔顶楼教室所在地而去。 话说金刚，习惯了载重骑车，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忽然有一天，江小西跟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坐他的自行车，令他好生一头雾水。 “为什么？”他闷头闷脑问。 “影响我找男朋友。”江小西直视着他的眼睛回答。 这个理由很充分，他接受。 于是，他推着自行车走了。既然影响人家女孩找男朋友，那就别最后一次了吧。 再骑上空无压重的自行车，难免觉得自行车太轻了。 金刚觉得，没关系，他可以以量取质。以前蹬自行车45分钟，如今改为蹬自行车一个半小时。 这天，金刚在校内来回兜圈，当他兜到第4圈的时候，有人拦住了他。 “嘿，少东家，还认得我吗？” 金刚转头，打量一个一笑两颗大门牙的大叔。 说实话，不认得。 他不印象认识的人中，谁穿得这么干净。墨色薄夹克内，白衬衣挺刮得像个阔少。 他倒是认识一个阔少，不过，整个高中期都穿着不知道怎么压出来的皱皱巴巴的校服。 面相虽然不认识，称呼他却是记得的。 “你是那个……” “嘘——隔墙有耳。”大叔制止他。 金刚难免左顾右看，四处空旷，鬼的有墙啊。 “你每天都这样玩命骑自行车？绕了一圈又一圈？” 金刚鄙夷地斜睨一眼大板牙，心想，就这速度还叫玩命儿？ “啊哈哈哈，我想起来了，你好像一直挺沉默，给我人狠话不多的感觉。小兄弟，你配合我演一出戏怎么样？” 金刚轻微地皱起眉毛。 找他这种记不住台词的人演戏？你确信你脑子没有毛病？ 懒得跟脑子有病的人啰嗦，金刚抬脚跨步，骑在自行车上就要发力蹬走。可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明明用力蹬了一下，自行车却纹丝不动，扭头一看，那个大板牙将手放在了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拉住了他。 喝，比谁力气大吗？ 金刚嘴角绽放一抹完全可以用“邪恶”形容的笑。没听说过“大力金刚”这种说法？他有了金刚的绰号，并非全因为他姓“侯”啊。 说时迟那时快，金刚猛然回头，目视前方，后背拱起，脚下踩出力敌千斤的劲来。只听“嗖嗖嗖”飞速旋转的声音，却不见自行车有任何前进。 金刚突然爆发出“嘿嘿哈哈”的大笑声。 第329章 麻烦 每逢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金刚总是忍不住爆发“嘿嘿哈哈”的大笑声。 这一次的意想不到在于，大板牙冷不丁将自行车的后轱辘抬了起来。后轮驱动的自行车车，后轱辘一旦不着地，蹬再快也惘然，自然是跑起不起来。 金刚刹住车，余笑未消地回头：“这波操作我服。你可以说让我演什么戏了。不过，事先声明，台词得控制在3句之内，不然，演砸了可不能怪我。” 刑警赵嘉裕玩味地看金刚一眼。他目光并不比别人更犀利，却有独到的本领，令目光笼罩下的一切纤毫毕露。 所以，这位少东家就这样直白地理解了他所谓的“陪我演一出戏”？ “呃……”赵警官用脚驱了驱地，艰难解释道，“其实我说的戏，并不是那种有灯光、有摄像机、会喀嚓喊停的那种。” 金刚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人，目光犹如关爱智障。 赵警官隐隐生气，真是秀才遇见兵：“这样吧，你跟我到我车里来，我详细说给你听。” 金刚去了。 他倒没有想过赵警官会绑架他、谋害他之类的负面可能。他让他去，他就去，就这么简单。 赵警官之所以喊金刚到他车里说，为了的就是隔绝来来往往路过的人流，使他的演戏计划绝对保密。当然，也不排除金刚理解能力有限，他得耐心、细致、多说两遍。 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哪里是理解能力有限，那是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他说一句，金刚反问一句“为什么”，就连他说“这是我想了好几天得来的最有效方法”，他都要问个“为什么”。 气得赵警官掐住他的胳膊，直摇晃他：“没有为什么，嗯！没有！记住了没？啊？啊？啊？” 金刚憋住气，许久，来了句：“为什么？” “啊——”赵警官屈膝，踹在了前方座位上，车子跟着抖动起来。 不好意思，好多年不曾这样失控过了。 如是一小时之后，连急带闷，俩人具一脑门的汗。终于搞定了这个智障少东家，赵警官心情舒畅地打开车门走下车。 车门一开的瞬间，赵警官内心直呼不好！ 什么时候车四周围了这么多人？ 那些年轻的面孔市侩地对着他指指点点不说，连“车1震”这样不上台面的话也说得出口？ 喂，别跑，我不会怎么样你，把手机里拍的视频或照片删掉再跑！ 赵警官东突西逐，一个围观者也没抓住。反而助长了他们的兴奋，他们尖叫着奔跑逃串，像是在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一样。 可他是真警察！ 真是太有损他的形象了！ 赵警官回头，目光哀怨。那位少东家面无表情站在车旁，两手插裤子口袋，恍若事不关己。 “你是真傻啊。”赵警官有些气不打一出来，“你没看到那些同学对着我的车乱拍，还说什么……”他说不出口，虽然今天没穿警服。不，他们当刑警的，除了开正式会议、被表彰或死去供人瞻仰仪容的那些天，都不穿警服的。 “你认识他们吗？”智障少东家冷面问他。 赵警官摇摇头。 “他们也不认识你。” 赵警官震惊了：这位还是高级智障呢。说的话还可以供人参禅呢，好似很有道理呢。可是，他们不认识我，发到网络上，网上有人认识我啊，万一被我老婆……哦，我老婆很忙，没空网上溜达，但她的甲方很闲啊…… 想着想着，赵警官笑了。他真是气极糊涂了。这些东西发到网上，他找人黑掉就是了。他不是有身在“网络安全科”的同事嘛。 就算那些人隔岸观火不肯救他，他还认识，不，他老婆还认识一个了不起的技术高手呢。名字白了点，人可是真大神。 想到这些，赵警官重新淡定下来，拿手一指金刚：“总之，请尽快告诉我你遴选出来的寝室号码。我也好观察一下寝室成员。” 说罢，懒得管金刚的反应，驱车离开这倒霉地方。 金刚望着赵警官离开的方向，目光跟着车，追了很远。许久，他才动了动身，说道：“麻烦。” 那些自以为拍到了不起东西的同学们，想挂在校园论坛上，制造热门话题。 要知道，上一个热门话题，是一位人傻钱多的工作狂人，在论坛上发帖，想找一位女朋友。声称只要愿意在他不出差的日子陪他，帮他打发寂寞，他愿意每个月给1-2万元做零花钱。 真的，真的，这条帖子，至今还挂在学校论坛上。 不知道校方是真的开明开放，还是论坛之类的地方，领导们不屑于光顾。 既然有了前车之鉴，发个跟“车”有关的可疑视频，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论坛的技术支持有点烂呀。怎么发都发不出去。不仅发不出去，居然还引得木马上机，不知怎的，自己手机上的视频也无法打开了。 好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从车里出来的人都不帅），又不是独家拍到，没了就没了，自认倒霉就是。 这件事的后续，无声无息落下帷幕。 等金刚踩着他的自行车回寝室的时候，有两个胆大的，打哈哈道：“兄弟，我看你脚步有些虚啊。” 金刚用他没有表情的表情看了那俩人一眼，不知为啥，那俩人同时感到后背发冷，赶紧抱拳道歉。 没人敢惹金刚，他一来就明目张胆独占一间宿舍。锅碗瓢盆摆了小半个寝室。不仅不会招致宿管上门，连带的，他们整层楼都因他得福利，宿管也好，学生会查寝的也好，好像都忘了他们这层楼的存在。 他特殊得如此耀眼，得多瞎才能不去猜他背景特殊。 既然不是一类人，大家自动对他敬而远之。倒也各得其乐。 冷眼甩开试图搭讪的人之后，金刚开门进自己的寝室。 他有些坐卧不宁，思前想后，觉得有必要跟王通一次话。 然而，当他拿起手机时，又觉得只是在电话里讲，似乎不够妥当。如是犹豫了很久，他终于拿定主意。他要亲自跑一趟复旦，面对面，与王谈一谈麻烦警官的提议。 他上大学后买的那辆车，在车库积灰很久了呢。 第330章 意外来访人 金刚知道王回故乡的事。 所以，他打算周一的时候去复旦。 反正他无所谓翘课的。 洗洗手，围上围裙，打开冰箱。金刚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切的灵感，来自打开冰箱的一刹那，目光看到了什么食材。 …… 没有王承佑的陪伴，其实白天去图书馆，是没有后顾之忧的。 只是，巧得很，麦克生病拉肚子，他没有力气去占位。 莫颜与李欣然自力更生，还真抢到了两个不相邻的位置。安安生生坐在静谧的环境里做阅读或看专业书，感觉真好。不像女生寝室楼内的自修室，到处窃窃私语，讨论着诸如内裤、文胸、气垫爽之类的东西。 如是学到中午，将提前预备好的丢了也不可惜的书摊在座位上，以示此位有人。做完这一切，莫颜和李欣然一起去餐厅。 才走出图书馆，电话就响了起来。 来电的，居然是严佐罗！ 这家伙前几天通过乔伊问到她的电话号码，要求互存。她还以为那是出于老乡的客套呢，没想到他居然会跑来找她这个读了不入流大学的人。 严佐罗同在融华致高中部二班，是莫颜的同窗。不过，如今看，他跟王承佑的渊源更深。如今，他成了王承佑的校友，也在复旦。 这家伙能考上复旦，用乔伊的话来说，算rp爆发了。在王承佑逆袭崛起之前，他的成绩一直屈居在乔伊之下。没想到，他最后读的大学，名气反而在乔伊的之上。 抛开乔伊的怨念不提，在高中时期，莫颜与严佐罗并无交集。 他俩一个是半途而废的艺术生，一个是名列班级前茅的优等生，素来风马牛不相及，井水不犯河水。 俩人唯一的交集，也就是高考结束后，突如其来的长白山之行中处了几天。要说印象？只有一个词：乏善可陈。 他突然来找自己干什么？ 晕晕乎乎间，严佐罗已经在她的电话指挥下，奔到南城雅园前。 “呼。你们学校真远……呼。你们学校还蛮大……呼。累屎我了。”严佐罗两手叉腰，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在乎他的形象了。 他连拎带拿，带了很多东西。又是坐公交车而来，路上周转了4趟车之多。从复旦大学邯郸校区出发，步行到达国权路站，乘坐地铁10号线，到南京东路站换乘地铁2号线，再到龙阳路站换乘地铁16号线，到达滴水湖站傻眼了。离目的地还有4.3公里！ 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最气人的是，进了校门，竟然没有一点破败之像，让他把优越感往哪里放？！当然，这句感慨就存档不外发了。 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儿的气之后，严佐罗忽然眼睛一亮：“咦？这位是？”他才看到李欣然。 李欣然抿唇一笑，自报家门：“莫颜的室友，李欣然。” 严佐罗端正一下自己的形象，站得更挺拔一些：“这就是你们学校的餐厅吧？哪天到我们学校来，我请你们吃春晓餐厅的炸春卷。” “你的学校是？”李欣然自然接腔。 “复旦大学。” 莫颜默默看严佐罗一眼，总觉得他报校名的时候，音量格外高了那么一两三四丢丢。 “哇。名校唉。好羡慕。你一定很腻害吧？”李欣然投以崇拜。 莫颜默默走到一侧，让两个相见恨晚的人交流起来更加无障碍。 南城雅园以绝对的实力，让严佐罗彻底折服：“哇，我们圈子里流行‘吃在同济’，你们绝对甩同济餐厅几条街啊。可惜你们学校太……远了，不然，嗯，好吃，真香。” 说她们学校太远了那是避重就轻，其实，是她们学校太差了。 不过，无论是莫颜，还是李欣然，都毫不介怀。 饭毕，严佐罗指了指餐桌上的一堆从家乡寄来的美食，对莫颜道：“这些都是给你的。” 莫颜一脸警惕：“无功不受禄。” 严佐罗轻笑出声：“哦，我大概忘了跟你说我是谁。我的小叔叔叫严嵩。”说完，定睛看着莫颜。 莫颜不由睁大一圈眼睛：严嵩！严佐罗！ 李欣然看看轻松的严佐罗，再看看震惊到快成木偶然的莫颜，一头雾水。她能猜出玄机就在“严嵩”这个名字，只是不知道莫颜为何听闻这个名字后反应这么大。 “吃得这么撑，正好适合走走路。走吧，我帮你把这些特产送回寝室。”严佐罗微微一笑。 莫颜默默站起身，看样子没有反对。 李欣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应该跟着，还是应该独自回图书馆。 “欣然也是要顺路回寝室吗？”严佐罗问。 李欣然趁机点了点头。 严佐罗拿了大部分的特产，李欣然拿了一小部分，莫颜一点伸手去碰的意思都没有。三个人基本平行，往莫颜和李欣然的寝室方向走。 路上一直是李欣然和严佐罗聊天，聊各自没课上的时候都干什么，倒也没冷场。 到了寝室楼下。李欣然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们女生寝室不接待男1性2访客。” “没关系，辛苦你们拎东西了。对了，莫颜，我在楼下等你。” 莫颜微微低着头，表情介于严肃与沉重之间。 李欣然见状，道：“既然是这样，莫颜不用上楼了，我打电话给佳佳她们，让她们下楼接应一下。” 在李欣然的安排下，莫颜默默跟着严佐罗走向宿舍楼一旁的甜品店。那里临窗摆着几把椅子。 “你，你是不是替你叔叔问我是什么态度？”莫颜鼓起勇气，问严佐罗。 严佐罗摇摇头，目光全无李欣然在时的热度。 “我来有两个目的。其中一个，是遵照小叔叔的吩咐，过来代他送温暖。也就是那些特产。而第二个，是我的私人目的。我想跟你讲讲我名字的由来。” 莫颜抬眼看了看很是一本正经的严佐罗。 他名字的由来，跟她有什么关系？！ “请问，我非听不可吗？”莫颜问。 严佐罗转过身，正面朝向莫颜，脸上带着难以描述的笑容。 第331章 你真让我失望 转过身后，严佐罗是这样对莫颜说的。 “你看，我来你们学校，足足花了3小时40分钟。回去的路上，必然又是3小时40分钟。就算是看在这7小时20分钟的份上，也应该不让我抱憾而归。你说不是不是，莫颜？” 话是这么说，可她就是不想听怎么办？！ 用脚丫子都能想得出，这里面准没什么好事。 难不成，还指望听到他代表他们整个大家庭，举双手赞同小叔叔离婚，抛妻弃女，另娶一个带超大拖油瓶的女人？ 莫颜只好将自己的不乐意，推到插班生考试上。 “哦，你担心的是时间问题啊？”严佐罗露齿一笑，“别担心，我争取在30分钟之内结束。挑个甜品吧，我们边走边说。” 莫颜摇了摇头。 “你好像比高中的时候更瘦了。还是挑一个吧，减肥要紧，维持健康更要紧。”严佐罗自以为是地劝说莫颜。 莫颜依旧摇摇头。 “不爱吃甜食？好吧，那就拿两瓶水吧。” 严佐罗买好水，还特绅士地帮莫颜将瓶盖拧松。 莫颜接过矿泉水瓶，两手握着瓶身，一只肩膀上搭着个双肩包的带子，低眉顺眼地走在他身侧。 “你猜，我的名字为什么叫‘严佐罗’？”严佐罗心情大好地问莫颜。莫颜的乖顺，超过他的想象。 还有一件超过他想象的事情：莫颜纤细的身体、瀑布般的黑直长发、姣好的容颜，引来无数侧目。 连严佐罗，都觉得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从心底弥散开来。是开心自己能这么近地与她并肩而行？还是开心这位漂亮又可爱的大一女生将成为自己小叔叔的继女？ 为什么叫“严佐罗”，莫颜无意回答。 严佐罗也没指望她猜对，所以，不猜也无妨。 “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我妈妈姓‘罗’，所以我才有‘严佐罗’这个名字。这在逻辑上说不通嘛，毕竟社会的主流是男性在冲锋陷阵，处于辅佐地位的是女性。” 莫颜轻啜一口水。不予评价。 “我姓名中的‘罗’，确实是一个姓氏。不过，不是来自于我的母亲，我母亲姓‘赵’，而是，来自于我小婶婶的家族姓氏。” 莫颜忍不住看严佐罗一眼。 “哦，莫颜，别这样看我。我爸爸与我小婶婶清白得很。事实上，我的名字，是我的爷爷给起的。它所代表的寓意，是深切的感激，和永远的报恩。” 莫颜又啜一口水。说实话，严佐罗讲故事的水平，比自己妈妈莫洁莲差原远了。妈妈就不会这样铺陈太久。 抛开严佐罗有意制造气氛的铺陈不提，他大致上讲了这样一则故事。 有两家邻居，都是做小本生意的。 在县城的空地广场上，摆一些不值钱的小儿玩具，聊以赚点小钱补贴家用。因为货源相近，两家呈互抢生意的态势。但是两家人都不在意谁多卖了几块钱，一直处得和睦。 有一天，其中姓严的这家，女主人生病了。 姓罗的这一家，紧跟着做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决定：他不摆摊卖玩具了。他决定走乡串户，做游走的卖货郎。游走可能生意好，可能生意不好，但无疑会辛苦很多。 姓严的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 类似“投桃报李”的事情发生了几回，使得两家的关系不是亲戚，胜似亲戚。 关键的救命之恩，发生在一个特殊的年代里。因为两家人都很勤劳，因此也比其他邻居们更富裕一些。当他们被强1制平分家2产的时候，一个正指望这些家产娶媳妇的少年冲动起来。他拿起扁担，要护卫这些多年心血的结晶。 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导致整个家庭成了众矢之靶。 少年咽不下那口气，一头撞进一口方井里。 众人徒劳的奔走呼救，只有罗姓的邻居大哥，一急之下，连腰间的绳子都没来及系，撑着井壁就下了井。 罗大哥完全可以不冒险的。 但他就是那么做了。 所幸俩人都命大，少年撞进井里后，呛了几口水后，浮力又将他托上来；靠着顽强毅力、徒手下井的邻居抓住了他。 在黑、冷和呛的强烈刺激之下，求生欲反而被激起的少年紧紧抓住邻居的手，在邻居大哥的帮助下，逃出生天。 那位少年，暗中立下誓言：自己欠大哥一条命，若无机会以命相报，必将永生永世、尽他所能，用别的方式回报他的救命恩人。 这位少年，正是严佐罗的爷爷。 这位罗大哥，正是小婶婶的爸爸。 “我小叔叔和小婶婶结婚的那一天，我已经上小学5年级了。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我爷爷最高兴的日子。 我小婶婶是当年罗大哥的遗腹子。她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又体弱多病，是个真正的苦命人。可是，我的小婶婶，却是那么温婉、善良。 我不明白，我小叔叔为什么执意要跟她离婚！” 说到这里，严佐罗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莫颜也情绪激动起来，她讨厌听这些悲情的故事。讨厌！ 当年白小白大着肚子敲开她家家门的时候，她妈妈被迫让位，难道她的妈妈就不是个苦命人？ 当有个男人愿意真心对她、想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凭什么她的妈妈就得再去让另外一个苦命人？ 她的妈妈是两个年轻人不负责任的冲动之后，丢在孤儿院门儿的可怜人，比苦命人更苦。为什么需要退让的，总是她的妈妈？！ 莫颜眼睛含着泪，冲严佐罗喊道：“不明白就去问你的小叔叔！需要给你或者你爷爷交代的，永远只有你们姓严的人。犯不着找我妈妈，也犯不着给我讲故事！” “我爷爷已经去世了。”严佐罗用悠远的声音说道，“我觉得，不能因为当时的人物离开人世，后辈就忘掉那份恩情。不是吗？莫颜？” 莫颜抹了一把眼泪：“你去找你小叔叔还呀。哦，你不是还有爸爸吗？你爸爸也是你爷爷的儿子，还有你！你们爱怎么还怎么还，关我们甚事！” 严佐罗摇头：“你真让我失望。” 第332章 良心和道义 莫颜脱口就怼了回去：“你才让我失望。正经的路子不走，跑这么远来欺负我！” 过路的有两位男生站住了，想着是不是到了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尽显男儿本色的时刻。 “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们家但凡有办法阻止，我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找你？” “所以你就来找我或者我妈妈？我们就该你们的，欠你们的？”莫颜叫起来。她完全忘记了，她其实并不怎么支持妈妈跟严嵩在一起的。 “请问你们还有良心和道义吗？”严佐罗迅速占领道德制高点。 “那是以你为中心的良心和道义！是虚假且自私的良心和道义！” 严佐罗还要驳斥，忽然，被一双手狠狠扼住了脖子。 突如其来的手，稳、准、狠地扼住了自己的脖子，严佐罗不由一阵心慌。 定睛一看，呼，还好，来人他认识。 不是别人，正是金刚。 金刚冷峻着一张脸，冷冷地注视着严佐罗。 莫颜昂着脖子，从发愣中回过神来。王承佑的爱情护驾保航御用使者——金刚。好吧，金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毕竟她跟严佐罗已经对吼很久了。 她一直觉得金刚脑子缺根弦，今天却不反感他缺根弦的举动。相反，觉得莫名解气。 劝说金刚？那是不存在的。所以，严佐罗，你有点自知之明吧，不要狂使眼色了。 莫颜没有回避严佐罗的目光，但也没有开口劝金刚的意思。 严佐罗没办法，只好自救。 他记得这位憨头憨脑的同学，是王承佑的忠实跟班。再一想进入复旦的王承佑日渐威风凛凛，于是，他也脸色一虎，依葫芦画瓢，压低声音喝道：“侯，正，杰！” “哐。” 一直卡着脖子呈犹豫状的金刚，随着严佐罗喊出他的名字而痛快挥出拳头。 “等的就是你这一声。”金刚嘴角噙笑。 严佐罗的眼镜被金刚一拳打歪，以奇怪的姿势挂在他自己的脸上。白嫩的左脸颊马上乌青发紫，鼻血也跟着流了出来。 金刚卡住严佐罗脖子的那只手还没有松，打完人，若无其事甩了一下手，好整以暇地对着严佐罗挂彩的脸，嘻嘻笑道：“我这个人，对‘成双’有执念。跑步从来不跑单圈，游泳必定从哪里跳下去的，从哪里爬上岸。今天看在同窗的份上，我就勉强破个例吧。” 说罢，这才松手。 动作缓慢，好似很舍不得。 严佐罗“呸”了一口血水在地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牙齿被打脱落。出离愤怒和巨大羞辱使他忘记害怕：“同学？同学你还揍我？” “我是拿你当同学，卡住你脖子的时候不是没挥拳吗？你不拿我当同学啊。你打听打听，我的那些高中同学都喊我什么？告诉你吧，金！刚！” 这是什么歪理！莫颜低下头，免得自己笑出来。 严佐罗无奈。拳头没有人家的硬，现场又没有人发张试卷好让他碾轧金刚，只得自认倒霉。 至于他跟莫颜说他们的，金刚为啥劈头盖脸来一拳，他就不问了。他知道王承佑喜欢莫颜，而金刚既然跟莫颜同校，少不了被王承佑拜托多照拂一二。 唉，算他倒霉。 人生在世，哪能不遇上几回脚踩狗屎、肩落鸟粪的倒霉事呢。 严佐罗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边掏出纸巾小心地擦拭鼻血。是这样的，冲动的劲头过后，他又恢复到理智的状态。 一理智不打紧，直接害怕起来。金刚是那种做事不过脑子的人。打人就打了，后果不计的。自己惹恼他，最后不是白吃亏嘛。因此，金刚不说“你可以走了”，他还真只能这样假借擦鼻血磨洋工。 “莫颜，你还气哇？刚才那一拳是我作为金桥学院的校友身份打的，咱不能看别人跑到咱们学校撒野。你要是还生气，我帮你出气。” 围观的同学们热烈地拍起手来。 严佐罗吓得一哆嗦。 喂，你们这些吃瓜不嫌事大的群众，有没有良心和道义？ 受到鼓舞的金刚洋洋得意，摇头晃脑起来。 莫颜对着金刚：“你帮我警告他，让他以后不要再来烦我就好。” 严佐罗马上抢话：“我是不会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你了。”说完，看见围观同学的目光变得不善，严佐罗懊悔起来。 “不对！”金刚大喝一声，“不对！让我想想……想起来了，不能有任何修饰语！说，你再也不会来找莫颜。记住，没有任何修饰语。” 严佐罗放下心来，原来说不对，指的是这个。 他大声按照金刚的意思又说了一遍，力争把它说得像是自己的主观意愿而不是被胁迫一样。 严佐罗灰溜溜地走了。 来之前，他幻想了很多。 走之后，他只想忘记一切。 金刚只蹬了一圈眼，围观的同学马上识相地散去。 现场只剩下了金刚和莫颜。 金刚开口：“莫颜，下回遇到这种事情，最好你自己打电话给我，而不是让王打电话给我。你直接打电话给我，效率高啊。” “你说什么？承佑打电话给你？他怎么知道？” “哦，他从咱们学校论坛里看到的。” “能删掉吗？” “王已经嘱咐过我了，我也安排下去了。不需要担心那个。” 金刚站在莫颜面前，明明已经说完了该说的话，他依旧站在不走。这跟他的一贯风格不符，通常，他是个连“再见”都不说就再见的人。 “金刚，你有事？” “我……”金刚看着莫颜，确实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不过，他略作挣扎后，还是放弃了，“……没事。” 说完，毫无征兆，转身跑走。 只剩下莫颜一个人，一时间，她不知是该往图书馆去，还是该回寝室，好收拾一下她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心思。 思前想后，莫颜决定找一没人的地方，给乔伊打个电话。 高中毕业以后到华东师范大学读教育学的乔伊，越来越有心灵捕手的气质。 电话很快接通，由此可见，乔大神的大学生活还是很单（ji）纯（mo）的。 “乔伊，我好烦哦。” 第333章 口水流一地 面对钢铁女战士，莫颜肆无忌惮开口。 “为什么而烦呢？”乔伊声音超然地反问。 “没有办法心无旁骛地投入学习，身边总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乔伊祥和的声音缓缓传来：“任谁都无法心无旁骛地生活。君不听：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哇。乔大神。你提点了我！我明白了：人人都是负重而行，比的就是毅力。” 乔伊发出醉人的沉思声：“emmm，实话告诉你，我其实就是那个……能心无旁骛、轻松上阵的幸运儿。啊哈哈哈哈。” 莫颜：“……” 想要让乔伊不嚣张，容易，只需要提一个人名就好。 离高中毕业的时间越久，莫颜越看清一件事：真正骨灰级暗恋王者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乔伊。 至于追随读哈佛的王者风去剑桥镇的徐清莱？ 莫颜跟乔伊一样深信：那是一个遇到更优秀的男生后马上会移情别恋的人。从前之所以一直“深情”，不过是因为融华致再没有比王者风更卓越的人而已。 如果王承佑不花那么多时间伪装自己，倒可以与王者风一争高下。 不过，历史不容假设。 挂掉电话后，莫颜想，虽然学习上困难重重，她倒没有爱情上的顾虑，也算是关了一扇门，开了一扇窗，总体公平。 乔伊结束与莫颜的通话之后，手机接着又响了。拿起一看：严佐罗。 “乔伊，我好烦恼啊！”严佐罗痛苦倾诉道。 “为什么而烦呢？” “没有办法推行自己的意志，身边总有一堆不可理喻的人。” 乔伊祥和、平缓道来：“任谁都无法不遇阻挠地推行自己的意志。君不听：推人及己，才能推己及人？” “谢谢乔伊。你提点了我。我明白了：要是成功那么容易，早就人人都成功了。我需要的，是契而不舍！” 反正别人得出什么结论，产生什么后果，乔伊都是没有心理负担的。毕竟结论又不是她强行灌输的，而是别人自己得到的。 至于自己的那些所谓“提点”？憋傻了。那根本不是“提点”，只是提供给求助者自己寻找答案的“阶梯”而已。 结束与严佐罗的通话后，乔伊该干嘛干嘛去了。 自认为受到乔伊启示的莫颜，重新满血复活奔图书馆。 麦克探头探脑来到莫颜身旁，左顾右看好大一圈，才疑惑地问道：“你男朋友呢？”懒得跟他解释王承佑不是她男朋友，她回：“他有事回家了。” “他是本地人？” “不。他回故乡了。” “哦。对了？你闺蜜呢？记得你们是老乡。她也回故乡了？” 莫颜没好气地看麦克一眼：“她在寝室。” “哦。”麦克放松下来，再次左顾右看，找到一个疑似占位却又占得漫不经心的位置，把人家的书推一边，自己坐下来看起书来。 吃过晚饭，莫颜掂量一二，决定还是稳妥起见，不要去图书馆了。不然非得摸黑而归。又，李欣然整个下午都没有去图书馆，她连个伴儿都没有。 进寝室楼，刚推开316的房门，马佳佳就像见到失散三十年的至亲一下，扑过来就抱住了莫颜：“艾玛，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对着这一堆的东西，都流了一下午的口水了。想打电话给你询问能否提前开吃，又丢不起那个人。呜呜，我们好惨地说。” 莫颜吃吃笑起来，哄小孩一样拍着马大姐：“这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受委屈了。对不起哈。快吃，看上哪一个，随便拆。” 她因为太厌恶严佐罗，以至于根本没把他带来的食物放心上。这会儿扒扒看看，这些风味，还真是下了血本。连蟹王阁的秃黄油都有。200克一瓶，一口气买了5瓶。没有上千块，买不下来吧。听说是鲜活母蟹现拆蟹黄，加少量猪油熬制而成，能鲜掉下巴。 室友们好一阵朵颐，才消耗四分之一。难怪严佐罗累得直喘气——话说，他也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他小叔叔寄的这些，他完全可以意思意思少带一些。难不成他小叔叔事后会找莫颜一一对账？ 室友们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瘫坐在椅子上。 莫颜默默想：一码归一码。要不要通过妈妈的口，向严嵩叔叔道谢呢？ 最近这些日子，跟妈妈莫洁莲的电话，显然进入了没话说的状态。妈妈总是很急很急就挂断电话。她能体会到，那是怕她多问，问到妈妈自己不愿意说的敏感话题。 离今晚约定通话的时间还有2个小时，莫颜不想等，提前给妈妈打了电话。 电话一直响到自动结束也没有人接。想想现在正是奢店营业的日子，或许是有顾客正光临，莫洁莲没有接电话，也不算很奇怪。 莫颜去洗了个澡，换上居家服，准备去寝室楼自修室里看会儿书。 为了免于错过妈妈的电话，她把电话也带进了卫生间。 一直洗好、擦干、换好，电话还没有任何动静。 什么顾客呆了半小时还没走？妈妈曾经说过，那些阔太购物极爽快的，看上就付钱。那些犹豫着挑这件还是那件的，十有八九最后说一句“回去想一下”而不了了之。 心有牵挂地在自习室又看了一会儿书，捱到8点钟，距离第一次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莫颜再次拨通妈妈的电话。这次，依旧是没有人接。 莫颜明显心慌了。 她接二连三拨打起来。等打到第4遍的时候，她拿定了主意，要是再没有人接，她就打电话给王承佑，请他上门去看看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等待接听的“嘟……嘟……”声中，莫颜控制不住乱想起来。 她将校园里的恐怖神秘事件迁移到家里，想故乡的城里是不是也活跃着一个凶残的人，专门挑拣独居的妇老弱病残，伪装成修检水电煤等公共事业的工人，一旦敲门进家，立刻狞笑着露出本来面目。 啊，苗条的莫洁莲怎么可能是那个变态的对手？不多久，妈妈口中“可爱而温馨”的家，就变得狼藉一片，甚至，甚至……莫颜呼吸凝滞起来，脑海里呈现凶杀现场。 头脑里天马行空想了很多，实际上只过去了嘟、嘟两声。 第334章 我为自己而离 就在莫颜认为此次依旧白打之际，意外地，电话接通了。 “妈妈！”莫颜急切地脱口喊道。 手机那边传来微妙的迟疑，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小颜，我是严嵩。” 双方均试探性沉默。 严嵩略停两秒，马上接着说道：“你不要担心你妈妈，她妈妈吃坏了东西，腹泻，在医院输液。去的时候走得急，忘了带手机。到了医院，想起来晚上要给你打电话，就让我回来取。我怕你太着急，就自作主张接听了。” 莫颜说不出话来。 她内心感谢严叔叔能在妈妈生病的时候陪伴她；同时，又莫名心虚，忍不住脑海里浮现另一个落寞、伤心的女人背影。那是严佐罗灌输给她的他小婶婶的形象。 “那，小颜，等我到了医院，让你妈妈跟你说话？” “为什么跟她离婚？” 一个生硬的声音响起。 尾音落地，莫颜才反应过来。那是她在问严嵩。她疯了吗？难道他给出一个好的解释她就准备接受了？ “这……很复杂，我也无数次问过自己。我很高兴你能问我，我也很愿意跟你坦诚分享我的想法。 我的前妻，幼年一直过得很辛苦，这使得她戒备心很重。哦，我不是要为自己分辩，离开她是很自私的行为，分辩不了的。我只是尝试向你还原我过去的真实生活。 戒备心重并非不可接受。她对别人戒备，对我还是很真诚的。 最终导致我离开的，是她没有安全感。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使她放松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我想尽各种办法，把房产证改写她的名字，把车记在她名下，收入90%上交，下班就回家，做家务，做投资理财增加收入…… 我从一个大手花钱不记账的人，变成斤斤计较、一心掉钱眼里的钱迷。 可，还是不行。 我已黔驴技穷，而她依然喋喋不休跟我说谁家多有钱，谁家男人多有本事。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中上的收入，过得跟难民似的。 那段时间，表面上看，我的生活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不过，我的内心，已经分崩离析。我常常觉得苦闷，总觉得透不过气。 我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你妈妈的。 我以为我透透气，最终还是要回到前妻的身边。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家族跟她的家族，有一些渊源，双方至亲都彼此认识很多年。 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要是我这一辈子，再怎么拼尽全力，也不能让她放松下来，我一生活在她能把人逼疯的叨叨中，临终时会不会后悔这样过一生？ 那一瞬间，好像真的到了生命尽头的最后一秒，我明确感受到，我会后悔！非常后悔！ 我是从那一刻决定要离开她的。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跟你妈妈联系了。我决定离婚，完全是我跟我前妻之间的问题造成的。 为了免于后悔，我提出离婚。 我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坐着轮椅，非要出院，让我哥哥推着推到我家，把我大骂一顿。我趁机把我多年的委屈都说了出来。 可能是被我的眼泪吓到了，她确实收敛了一阵子。离婚的事情就此搁浅下来。 我的耳边，也终于安静下来。就像孩子不想让父母老拿别人家的孩子跟自己比一样，男人也不想听妻子说别的男人怎样。毕竟能力是无法强求的。 可是，性格里的东西，不是说藏就能藏起来，说改就能改的。 没过3个月，我跟她之间又恢复到老样子。 这样反反复复、闹闹腾腾。我疲倦至极。我试过不拿她的话当回事，回家零交流，那又造成了另外的问题。她开始不停哭泣，哭声比叨念声还难让人忍受。 我一度想过，干脆一走了之。 再后来，我父亲去世了。我离婚的最大阻力，也随之消失。 我是父亲离世后，也就是去年秋天，以‘感情破裂’为由提出离婚申请的。那时候，还没有你失踪的事发生，也没有你妈妈重新联系我的事。我是为自己而离。 那时候我想的是，离，一定要离，离了之后，再也不结婚了，太累了。 又过了几个月，你妈妈才找到我，说你失踪了……再往后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个差不多。 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展开一段新感情。 后来，我跟你妈妈说，我其实已经在办离婚了，想跟你妈妈试着交往，你妈妈一直在推脱。在跟她的相处中，我被她的包容和乐观所吸引。就像阴暗潮湿渴望阳光一样。 自从你发现我跟你妈妈的事情之后，你妈妈一直胆战心惊，怕你逼她二选一，连电话也不敢跟你多讲。 发生这种情况，我其实也挺自责的。 我托我同在上海的侄儿给你送一些吃食。我想改善你对我的看法，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回响。能亲口跟你解释我离婚的原因，我真高兴。” 莫颜暗暗叹口气。她能说什么呢？谁都有理，谁都无辜，却凑成这样一副局。 “你快点去医院吧，晚了妈妈又要担心了。” “哎，好的，小颜。”严叔叔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高兴。 挂断电话后，莫颜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前呆了很久。 她的最后结论是：难怪有人说孩子不应该介入父母的感情生活，太复杂、太烧脑了！ 最后，她的决定是：撒手不管。莫洁莲要怎样，她都支持就是了。 这通她未评价一词的电话，倒解决了她的心患，使她终于卸下一个重要的心理负担。 －－ 王承佑坐在疾驰的奔向故乡的车上。 耀眼的朝阳从云层中喷薄而出，将万丈光芒撒向大地。 他侧脸望着这壮观的一幕，心中微微分神，忍不住想，要是莫颜也坐在他身侧、跟他共睹这一幕就好了。 每一个精彩瞬间，每一口慰心美食，他都热切希望她能跟他分享。 可惜，他们是新时代的男女，被时代鼓吹，被怂恿着努力奋进、积极实现自我……所以，他的莫颜，为了一个好的毕业文凭，拼了命地埋头苦读，而他，舍弃本应陪伴她的时间，回家参加临时股东大会。 嘴角轻微翘起，那是一种略带苦味的自嘲。 第335章 好心有好报 王承佑此行回家要旁听的临时股东大会，是上市公司天长电子的临时股东大会。 天长电子科技有限公司是他爸爸王宸在19年前一手养大的集成电路封装测试企业。与他同岁。 去年中国电子信息百强企业榜，天长电子榜上有名。虽然名字吊在榜单的尾部，却也是非常了不起的。 爸爸每每提及这家公司，不喜形于色的他都忍不住眉飞色舞，以至于，王承佑不得不怀疑，在爸爸的心目中，或许，那才是他最争气的儿子。 王承佑乘坐的车抵达臻园时，妈妈米芝已经等在院子里多时。 迈步进屋，张妈看他的神情，像是老母亲看阔别多年的儿子。其实，他才离家2个月。 爸爸最直接，把他叫进他的办公室，指着至少到膝盖高度的一摞a4打印纸对他说：这是资料，你在我办公室看吧。 嗬，爸爸都肯出借他的办公室了。 王承佑也不废话，当即拿出他快速阅览的本领，花了半个多小时将成本成本的文档进行分类，按照重要程度分了四类，将明天拟进行选举的提议和重要股东介绍、上半年年度股东大会的报告及参会人等资料优先挑拣出来。 这将是他详读的部分。 王宸就坐在他的大班桌后做自己的事情，时不时看一眼一只脚翘在另一条腿膝盖上的儿子，这还不算，他还仰躺在沙发上，一手拿着资料，一手枕在脑后，怎么看，怎么没正形，让他忍不住皱眉……不过，他分拣信息、择要阅读的思路，倒是不笨。 父子俩相对无言，各自各的。 很快，窗外的光线，透过薄薄白纱窗帘投下的光影越来越明亮。中午时间到了。 米芝早就徘徊在办公室门外，不敢轻易敲门。 王承佑保持着奇怪的坐姿，翻完挑拣出来的a类阅读资料的最后一页，站起了身，揉着肚子道：“爸爸，差不多了，吃午饭吧。” “需要把午餐叫进来吗？”王宸问。 王承佑摇摇头。 “你看了3个小时，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王承佑露出小虎牙：“当然有。有很多。不过——”他曲起食指搔了搔额头，“可以饭后关起门来再问，匀出一小时给妈妈，也是应该的。” 王宸没说话，却露出赞许的神情。 这孩子没有提张妈，却想着不能辜负张妈辛苦准备的美食。 事情基本按照王承佑的设想，一家三口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午饭，期间张妈对承佑殷勤备至。这一回，王宸没有任何疑心或醋意，相反，挺为承佑高兴。 饭后，父子俩重回办公室。王承佑问了一些他的疑惑。王宸耐心回答。那些问题，就他的年龄而言，不算肤浅。 等王宸也背靠沙发，放松地与儿子面对面说着公司里的人和事时，他忽然有种感觉：承佑违背他的意愿，留在国内，也不错。 在家恶补一天天长电子的知识后，第二天，王承佑一身正装，跟随父亲去公司参加临时股东大会。 正式的年度股东大会，一般是一年召开一次，且是在每个会计年度终结之后的六个月内召开。但必要时，公司也可以召开临时股东会议。 《公司法》规定了各种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情形。 其中之一是：董事会认为必要时。 此次天长电子召开的临时股东大会，便是董事会王宸认为有必要而召开的只有现场式的临时股东大会。 在地下车库，未避人耳目，俩人分电梯而行。 王宸给王承佑的建议是：少说，多听。 王承佑做到了，而且，他准备做得更好：只听，不说。 王承佑赶在会场开放之前进入，坐的是两三百人大会议厅的角落里，连主席台上的人脸都无法肉眼看清，需要看大屏幕。 这是他自选的位置。以至于王宸不得不出言提醒他，他可以选坐除主席台上的任何一个位置。 不过，他依然坚持坐角落。 他若是低调，王宸也不会多想；但，在明明花十几个小时认真恶补天长电子的情况下，还能这么低调，就值得另眼相看了。 “为什么？”会议开始前，王宸忍不住打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为什么明明可以闪耀登场却保持低调？少年人不是最推崇成名要尽早、最爱意气风发吗？ “我可以从另外一个视角，帮爸爸看看整个会场的情况。” 王宸笑了。承佑这话说得如此不走心，恐怕，是怕先入为主，有损对哥哥王者风的公平吧。 王宸也不点破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大会在庄重的气氛中召开了。 指望旁听一场股东大会，有什么质的提升，这么幼稚的想法王承佑是不会期盼的。遇上冗长而无聊的报告部分，他还会分神玩玩手机。 所谓分神玩手机，对他来说，就是翻看金桥学院的论坛。 在欣赏完几个自以为是、出乖卖丑的口水贴之后，随手打开贴名为“南坡上撕破脸皮对吼的恋人，小姐姐流泪的样子很漂亮，想追，求人1肉”。 心无波澜打开，意外看到一张严佐罗和莫颜的新鲜热贴。 眉头一蹙，雷霆万钧的气势倏忽闪过。 不顾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王承佑将截屏发给金刚不算，还当场打电话给他，催促他快去救莫颜！ 拇指抚过屏幕上，莫颜被放大的泪眼。 他思量着那个从没有被他放心上过的名字。严佐罗。没想到啊，百密一疏。 等情绪稳定下来，王承佑关掉手机，重新将目光投向主席台。 董事长爸爸正在宣布一个跟收购有关的重要董事会决议。此决议一出，引得现场无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王承佑知道，那是大动作，也是本次临时股东大会之所以召开的根本原因。 不过，轮不到现阶段的他操心。 他想的是，原来，好心还是有好报的。 若不是他感激当初在纽约青农场，王者风自毁形象蹲墙根儿劝他挺住的恩情，不愿意独占风头，岂不是错过了金桥学院的这惊心一幕？！ 松了松颈间的领带，王承佑盘算，当晚回上海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严佐罗。 第336章 上门堵严佐罗 因为重要事宜事前已经沟通好，最后30分钟投资者提问环节结束后，本次临时股东大会圆满结束。从量到质，都达成了董事长的预期目标。 当天下午，在臻园吃过早晚饭之后，赶在物流车上路之前，王承佑依依不舍告别家人，坐专车返沪。 如他所言，到校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严佐罗。 不，严格来说，那是第二件事了。 第一件事是分享司机搬上来的从家里带来的美味。他们寝室直接开起国际美食品鉴节，引得左邻右舍的兄弟们闻着香味儿全跑过来了。 众人哄抢中，王承佑手指戳戳目露绿光的郑曙光：“我特别给你留了好吃的东西。你先跟我到别的寝室楼走一趟。” 郑曙光“咕嘟”咽了一口口水，两手胡乱抓了两把零食，塞在裤子口袋里，恋恋不舍道：“行吧。” 打听严佐罗住哪里这种小事，对以班长的身份混熟学生会的王承佑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人托人，几则问询短信来往一番，王承佑还没有走出他在的寝室楼，外系的会长便将严佐罗的寝室楼号与房间号和盘托出，甚至没有问王承佑找严干嘛。 就这样，刚要出门上晚自习的严佐罗，被寻上门的王承佑堵在了寝室门口。 看一眼吊儿郎当打了个哈欠的王承佑，严佐罗并没有很吃惊，毕竟俩人是老乡，是旧时同窗。他刚要开口跟王承佑打招呼，就被王承佑凌空劈下的手势打断了。 “通常情况下，我不是狠角色。我看不上赶尽杀绝的勾当。但是，严佐罗，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再敢私自去找莫颜，或者，莫颜的妈妈，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严佐罗眨巴着眼，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 “哈。看样子。我高估你了。你的神情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你不能准确理解我所表露的决心。这样吧，我换个通俗易懂的方式告诉你。如果你再去搔扰莫颜，或者，她妈妈，你的人生将随机发生以下事件： 1，考试不及格； 2，实名登录的xvid8s、p＊hub、youp＊n账号及密码将遭泄露。 3，在张贴栏苦苦寻觅偷内衣窃贼的彪悍学姐终于顺藤摸瓜找到你这里。 4，……” 王承佑波澜不兴正要说下去，严佐罗终于反应过来，猛然高叫：“你污蔑我！” “所以，离我的莫颜远些！”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像是进行某种较量。 严佐罗目光游离，他控制不住地回忆起那张贴在餐厅外张贴栏上的“著名通告”。 一位丢内衣的学姐豪气地写道：学姐我有的是闲钱和闲功夫，且对学历、学位毫无兴趣。要么你别毕业，要么我别毕业。请自觉下楼认错，让宿管阿姨转交给我，或者我们当面交流，我本人将抄起凳子抡烂你的丑脸，钱不是问题…… 看的时候忍不住对霸气学姐暗挑大拇指，可若站在霸气学姐对面的是自己？不寒而已呀。 严佐罗哆嗦一下，从与王承佑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找她，不关男女私情，我是……” 王承佑不耐烦地打断严佐罗：“你记性这么差？我说的是，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均不得去搔扰莫颜！” 除了严佐罗高叫的那一声分贝高一些，他们仨在门口闹得动静并不大。兼之严佐罗的寝室靠走廊尽头，只有他的一两位在寝室的室友“耳听”了王承佑的风采，威慑之下，竟没敢出来一睹风采。 见严佐罗不再开口说话，王承佑认为此行已达成目的，踢踢跶跶，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声音含笑道：“好像也没有那么污蔑你吧？至少你知道我说的都是什么网站。” 说完，才真的转身离开。 郑曙光慌忙追上去：“原来是要踢馆子？你怎么不早说？这事我熟啊。 你做得不专业，‘势’没造起来。首先，您得戴墨镜出场；其次，把寝室那帮吃你东西的人都叫上；再者，敲什么门啊，一脚踹开才是正道…… 哎，哎，你这哈欠连天的，到底听我说话没？讲真，你回家干嘛去了？怎么哈欠打个没完没了的？” 王承佑揉了揉脸：“被捉回去读书去了。” “读什么书累成这样？” “累的不是内容，是数量。一天12小时，精度＋浏览，100万字，只多不少。” “哗。你家家教画风够奇特的。” 王承佑耸肩表示认同。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聊到他们的寝室楼。 “哎，我有个疑惑。你把我叫过去，好像也没用到我啊。”郑曙光问道。 “用到了啊。” “不会吧？我一句话没说，而且，因为事前不知道你要干啥，我表情都没到位。” “你不是去和回的路上都陪我聊天了吗？” “就这？” 王承佑郑重点头：“这很重要。不然，我可能困得想闭上眼。” “去死！” 抛开自尊心受到一万点爆击的严佐罗不提——他已经完成了在此书中的既定使命，说过超过三分钟的正式台词，气哭过女主角，成功吸引了男主角的注意，上了男主角的黑名单，就算注定以后在男主角的势力范围内不能顺利发展，他也应该无憾了。 单说自认为做完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的王承佑，给莫颜打了一个汇报平安抵沪的电话后，早早洗漱睡去。 记忆是件很花能量的事。他过去两天的博闻强识，使他异常需要补充睡眠。 吃人家嘴短的自家室友和周围邻居们，非常自觉地降低音量，给年度最慷慨人物营造舒适的睡眠环境。 酣睡一觉之后，王承佑满血复活，忙碌的大学生活，又回来了。 一天倏忽过去，下午大课结束，王承佑接到发小金刚打来的电话。 “莫颜怎么了？”王承佑紧张地问。 金刚将手机拿离耳朵，反复看了两眼，没拿错电话，是自己的没错。 “王，是我，我是金刚。” “我知道。呵，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莫颜怎么了呢。”王承佑歉意一笑。 第337章 金刚求指教 金刚嘿嘿一笑：“王，我的确是为莫颜她们而来。别急，事情还没有发生。我已经在你们学校门口了，我该到哪里去找你。” 王承佑说了个地址。不一会儿，见一辆普普通通的墨蓝捷达迎面开过来。 “什么叫为‘莫颜她们而来，事情还没有发生’？” “呃……情况很复杂。” “不急。你慢慢说。” 上车之后，王承佑没有任何客套，直接向金刚问出电话里的疑惑。 金刚车停地面上的一个空车位上，一如当初赵警官跟他在车上讲述一样，他在车上缓缓向王承佑讲述。 他讲了偶发的两件死亡事件；讲了发现于在建楼宇地下室的腐尸；讲了不走寻常路的板牙刑警；讲了他的什么破窗理论……最后，讲了‘还没有发生’的那个计划。 这番长达半小时的讲述把金刚为难坏了。讲完之后，他虚虚地揩了一把汗，长出一口气。 王承佑一直听得很认真，没有出言打断过金刚一次。 金刚讲完，他凝神想了一会儿，开口：“那位赵警官的主意虽然离经叛道，却也是最出效果的办法。毕竟短时间内破腐尸案有压力，又不能对外宣称已破案。制造一个新的案子，再破案，的确是隔绝负面关注的好办法。” 金刚望着王。自从见到王，他便自动放弃了他不擅长的思考。 “那么问题来了，要不要提前跟莫颜她们寝室里的人打个招呼？”金刚和盘托出，“我怕冷不丁的，到时候吓到她们。” 王承佑扭头看向金刚：“一定要选她们寝室吗？” “她们寝室是我唯一认识的女生寝室。” 金刚这样一解释，王承佑马上意会。认识，等于为事后校方有效安抚加了一重筹码。 “好吧。”王承佑无奈，“让我想想。” 即将发生的那件事，对于被命运选中的316寝室来说，有点不公平。可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不光是校方的利益，还包括学生安全的利益——必要时只能有人牺牲一下。 王承佑脑海里一一过滤莫颜寝室内的几张面孔，江小西，马佳佳，李欣然。她们看上去都天真而单纯，不像是心机深重、复杂难搞的人。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把风险降到最低，自然是不让她们知情。 不知情的坏处嘛，是届时会受到惊吓。 王承佑抽丝剥茧，进一步想，其实，他只在意莫颜会不会受到严重惊吓。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做？” “你同意的话，我就报给赵警官。什么时候行动，听他安排。” 王承佑拍了拍金刚的肩膀。金刚大概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这样没有心计，反倒比有心计威力更大。王承佑不想松口答应莫颜寝室成目标寝室，不过，金刚这样巴巴开车来问他，背后又是那样的利益纠葛，他怎么摇得了头。 “那就听赵警官的吧。不需要提前告诉她们。你们行动之前，提前告诉我。我再想一想，该拿莫颜怎么办。既然来了，一起吃个饭再走吧。” 俩人去学校附近的五角场商圈，找了家口碑不错的店，舒舒服服吃了一顿。 吃到一半，但凡王承佑觉得好吃的，统统又叫了一份，也不顾冷了就可能会不好吃，只管吩咐打包。 金刚都不需要他明说，也看出来那是为莫颜准备的。 饭后，王承佑要付账，被金刚阻止了。 “王，谢谢你支持。” 王承佑望着金刚，忽然觉得这声谢，他有点承担不起。 牺牲的是4个女孩儿的利益，本不应该由他这个不相关的人来拍板。只是因为里面牵涉莫颜，金刚一本正经来征求他的建议。他不仅没有出于公平公正去阻止，反而油滑地用利益去权衡。最后，还赚了兄弟一句“谢谢”。 微微一秒钟的愣神之后，王承佑笑了笑，没出声。 这件事，将是他走向“成熟”的例证吗？ 不管王承佑如何自省，金刚拿到他满意的答复，高高兴兴跟“麻烦”打电话。“麻烦”非常机警，告诉他“明天见面说”，堵住了他接下来可能说出口的寝室楼与寝室房间号。 当天晚上，金刚驱车赶回到金桥学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钟了。 他直接将车开到离莫颜寝室楼最近的停车场，拎了打包饭盒，下车送外卖。不多久，马佳佳从楼上跑下来：“我来当跑腿儿的来了。什么东西？” 金刚默默将5盒好吃的送上。 “好香啊。忍不住要流口水了。”马佳佳探头窥视塑料袋里的内容。 “拿着。”金刚开口。 马佳佳缩回脖子，伸手接过塑料袋。看一眼分外坚毅的金刚，发现他没什么要跟自己说的，转身往回走。 “马佳佳？”身后传来金刚的声音。 马佳佳惊喜回头。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高兴。 “你……愿不愿意，坐我的自行车在校园里兜风？” 介个，介个嘛。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金刚问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马佳佳嫩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她本人而言，她是乐意的。可是，她又怕答应了，会让江小西不开心。 “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我先问问江小西，再回答你。” 金刚虽理不清个中原因，直觉觉得这个理想的压重体重，哦不，压重人选，只怕要泡汤了。江小西会告诉她，不能坐他的自行车，因为会影响找男朋友。 得出必定被否的结论后，金刚直接转身，走了。 马佳佳回寝室后，意外发现，除了她自己，其他人对美食都超有抵御力。腮帮子塞得都要爆炸的她，一边发出匪夷所思的赞叹声，一边忽然眼睛一睁，想起上次吵吵着，说口水滴答滴，好想好想吃莫颜家乡美味的室友们，合起来吃的也没她一个人吃得多。 边嚼边偷偷捏一把自己的肚腩，似乎更撑手了。 “你们这是怕长胖？”吞咽下一大口龙虾面之后，马佳佳指着剩下的仨问道。 第338章 难道你敢直说 剩下的仨彼此对望一眼。 莫颜叹息：“学习进步缓慢，内心忧心忡忡，难以下咽。” 江小西摊手：“我跟你没法比。个子矮，一胖特显肉，只能忍着。” 李欣然一甩下巴：“我柜子里那都是省吃俭用买来的漂亮衣服，胖了我穿什么！” 马佳佳：“听上去都好有道理。” 短暂停顿一秒，马上发现自己根本无从抵御美味的召唤，心一横：“为了免于浪费，我吃。明天请你们务必监督我去跑步。” 第二天，江小西还在床上，就开始呼唤斜对角的马大姐：“佳佳，佳佳，起床了，5点半了，赶紧起床跑步，跑完不耽误上早自习。” 佳佳将枕头往耳朵上一捂，含混不清道：“别闹。晚上跑。” 晚上，江小西提醒马佳佳去跑步。马佳佳一脸惊悚：“那怎么行，不是还有未破获的变态杀人狂嘛。” 江小西：“大姐，现在日头还在楼顶那么高的地方挂着呢。天完全黑下来，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后之后。” 马佳佳两眼上翻：“小江西，我问你个事儿，你跟金刚到底谈过没？” 江小西一窘，咬牙切齿道：“绝对没有！” “那我可要答应坐他的自行车兜风喽？” “尽管答应，但，别转移话题呀。”江小西干笑。 “谁转移了？被动运动也是运动嘛。” 说话间，莫颜和李欣然已经跑步回来。她俩一个去洗澡，一个坐下来歇歇，吃室友帮忙打回来的晚饭。 “瞧见没，她俩才是真的要跑步的人。谁像你，说不完的理由，找不完的借口！”江小西指着新进来的俩室友，数落马佳佳。 马佳佳又是两眼一翻：“我低血糖是真的，真的不能空腹跑。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瘦成一道闪电。” 莫颜冲完澡，换上干爽衣服，将盒饭拿到阳台，站着吃起来。 最近，她和李欣然形成了新的作息，每天下午5点钟，到操场跑半小时，不论快慢、距离，跑够半小时就回。莫颜向3位室友发出跑步邀请，应约的只有李欣然一个人。 不光是为了履行答应过王承佑的承诺，还因为久坐之后，莫颜发现后腰隐隐吃不消。 莫颜站在阳台，边吹风边看楼下来往人流，顺便吃个晚饭，心里还分神感叹：有欣然这样的合拍室友真好。 李欣然在座位前吃过晚饭后去洗澡。她跟莫颜在这些细节上的习惯正好相反，因此天然合拍。 吃过晚饭，莫颜从阳台走回寝室，彼时李欣然正在洗浴。莫颜被马佳佳叫住：“怎么回事啊？每次打饭都是你留卡和饭盒，而她只留饭盒。你们约好了，你养她？” 莫颜朝马佳佳挤了个风情万种的眼，什么也没有说，收拾好晚上要看的书后，对室内的一对活宝道：“等欣然出来了，告诉我她，我去楼上占位了。” “好吧。” 在316琐碎而平凡的生活行进中，金刚无声无息向赵警官指认了316的4个女孩，赵警官默默向金刚点了点头。 这个周四，王承佑接到金刚电话，说“那件事”将在两天后的周六晚上发生。 周六上午10点，比平时早了1小时，王承佑开着一辆白色车顶、红色车身的迷你库珀到了莫颜学校的图书馆前。 立在图书馆百层阶梯前的花岗岩大圆球，挡住了王承佑继续往前开的可能。他没下车，直接给莫颜打电话。 “颜，我在图书馆前，你快出来！”他故意说得深沉又激昂。又兴奋又压低声调这种矛盾组合策略，足以说明他对“用自己的魅力迷倒莫颜”是多么没有信心。 咳，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他想好了，如果能把莫颜拐带走，就不提前告诉她跟316有关的秘密。 他不想她背负任何心理负担。 可以想象，他若告诉她，她要么充满歉意地事后看姐妹们惊慌失措，要么一个没忍住事前友情提醒——这太危险，可能使金刚煞费苦心的行动反过来沦为一个遭受病诟的把柄。 一刻钟后，莫颜才露面。 连背包都没有带，显然是出来看看就打算再回去的。 “莫颜！”他打开车门，下车，绕过车头跑上台阶跟莫颜打招呼。 等等，这跟剧本不一样呢，按照剧本，他应该潇洒又风流倜傥地、慵懒又惬意地靠在车身上，嘴里咬根墨镜腿儿，似笑非笑又火辣辣地远远注视着她……咳！ 莫颜立在图书馆的廊柱下，看王承佑一口气跑上来，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喘息的热气搅动空气，连她也感受到几分热气。有点嗔怪的，她展开自己恰巧握在手上的纸巾，帮他擦鼻尖上的汗。他一动不动乖乖等着，等她擦好。 眸光转动，碰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睛，是那样的黑亮。只一眼，她便几乎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不自在地收回手，莫颜不确信，自己的脸这么热，是不是红了？ 王承佑一俟擦汗的手缩回，伸手捉住了那缩回去的手，做出没心没肺的样子，拉着她就往台阶下跑：“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为了防止滚下台阶，莫颜只得快速移动脚步跟上。 “就是它。”到了车前，王承佑兴奋地拍拍迷你的车顶，回过头来不无得意地看着莫颜。 “嗯？” “我上周末回家挣来的。”啊，睁眼说瞎话了，分明是为了诱1拐莫颜自掏腰包买的。 “我记得你说回家只是听人开会？” “没错儿，临时股东大会，只要听得懂就有奖励。为了听懂，我可是废寝忘食，一天就看了将近50厘米厚的资料呐。” 王承佑边说边拉开副驾驶位上的车门，彬彬有礼地朝莫颜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要带我兜风？” “没错儿，”王承佑适时推了一把车门口的莫颜，“在你考到驾照前，副驾驶位就是你的专属座位。” 车门帮莫颜关上，小跑绕过车头，王承佑屈身坐进驾驶位。 “谁说我要考驾照？”莫颜笑。 “你不考驾照，我要这么一辆女里女气的车干什么？” “我没有时间。” “所以我先替你开着。年后就帮你报名，等你插班生考试一结束，就去驾校学开车。明年暑假我们这届新生是要留学校参加暑期军训的，你正好借着学车留下陪我。” 莫颜忍不住笑：“这么大一个奖励没了，你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哼，难道你敢直说，送给我了？” 第339章 这就是计划 王承佑露出俊笑：“不信？试试不就知道了。” 莫颜稍稍设想了一下王承佑被他爸爸指着质问的场景，忍不住呵呵笑出声。笑完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啊。 “你这是往哪里开着兜风？” 王承佑：“兜风，自然是往路宽、风景好的地方。” 莫颜哭笑不得：“我书还在图书馆呢。” “没关系，你室友会帮你收。她若不在还有麦克呢。”为了防止莫颜节外生枝，王承佑赶紧抛出话题：“给你看星辰新拍的硬照。” 硬照，摄影术语，意指为广告和杂志拍的高清平面照。 老朋友的新话题，果然转移了莫颜的注意力。她下意识接过王承佑递过来的手机，星辰犹如妖孽般俊美的容颜落入眼帘。 “咬花系列啊，不是咬花茎，就是啃花瓣，这么撩人，是要发那家的杂志？” 星辰的人比花娇系列照从指尖匆匆流过。时至今日，看到这妖孽，她第一反应仍旧是脖子一紧。拜他的乖张和狠戾所赐，她算是对他的盛世美颜有了免疫力。 “好像是为网上花店拍的广告。哦，忘了告诉你，有个小福利，这则广告额外赠送1年的免费送花，他把收花的地址写成了你的寝室。一周派送一次，一次一束鲜花。正好，我们兜风没正事，去买只花瓶来。” 莫颜手扶额头，讷讷不得言。 是照着心意把更想回图书馆看书说出去？还是忍着，为了照顾王承佑的情绪陪他浪费点时间？ 看他那般高兴，她确实有些不忍心拂他的兴呢。 迷你库珀以每小时80公里的速度往前开。 王承佑谈笑风生地跟莫颜说他参加的话剧团，他接触到的学生会，听过的有见地的演讲……莫颜侧身，两手交叠放在椅背上，脸颊枕着双手，静静地望着他。 只要看看莫颜的表情，就知道王承佑有多低估他自己的魅力。 －－ 赵警官将金刚手机上的图片放大，上面是偷拍的316寝室走在路上的合影。她们或笑或平静，有两个还勾搭在一起。目光逡巡一圈之后，赵警官锁定马佳佳，手指着马佳佳道：“我的直觉是她。” 头戴棒球帽、遮住大半个脸的金刚点头。 莫颜排除在外，动则沉默的李欣然让他不自在，江小西又那么细小瘦弱，也就马佳佳了。 “需要我给你提供些道具吗？” “啥？又不是来真的！” “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攀爬到3楼的飞索。” “那个啊。不需要。我可以徒手攀爬。” 尽管聪慧如你可能已经猜出了个大概。至此，还是有必要专门交代一下不走寻常路的赵警官的计划及其起因。 腐尸案的嫌疑弃尸人，锁定在校园周围的无业青年或在建工人，及他们的亲友身上。不然，不会如此熟稔校内的摄像头。 若只是前者，就算有几十、上百个嫌疑对象，也在承受范围内。可一旦波及到亲友，就是个无底洞。 尴尬的是，现在腐尸的个人信息无从获知。 法医经过尸检，发现死者生前多处骨折，有些已经错位长好，有些则是新发的。根据骨骼断裂后的愈合状况，推断此人至少被虐2年。 经验丰富的赵警官推测这很可能是位被人圈养、虐待、奴役的智障流浪汉。 可惜，一时无法查出谁家偷偷收留了这样一号人物。至于附近的废品回收站、小手工作坊厂，他们都紧锣密鼓地一一明查暗访，确实不曾有人于近期失踪。 案子陷入僵局，而上峰压得又紧，生怕金桥学院名声外露，形成破窗。 焦急之下，赵警官想出一则假破案的办法。在没有比破自己亲手制造的案子，更快的破案方法了。 当假破案的想法一萌生，金刚的形象立刻被他下意识唤醒。 凭他的直觉，那是个绝佳的合作对象。 尽管说服金刚的过程有些困难和波折，但，还是成功了。 今晚，金刚将一身黑衣，徒手攀到某一女生寝室楼的某一个房间，意欲图谋不轨。“随机”的图谋不轨对象是马佳佳。 随后，在暗中支持的配合下，316的灯具开关会“恰巧”失灵一会儿。周围邻居们听到的，只能是黑暗中发出的尖叫声。 制造了一定的惊慌之后，一身黑衣的金刚将夺路而逃跑，逃跑的过程中，遗失一只鞋子（为保金刚逃跑的时候不打赤脚，他需要背一只鞋子去作案），惊慌失措的316最多拍到一个黑漆漆的身影。 接着，赶在夜间值班的安防冲到之前，藏在停车场的接应之二，也就是他，会把跑至那里的金刚偷偷藏后备箱。避人耳目。 随后，他再偷偷溜回校方给他提供的临时歇脚点，假装半夜睡得正香，却被电话吵醒。 打着大号的手电筒，弄点足以惊动前后左右邻居的动静，连夜带走哭哭啼啼的3个女生，对，没说错，据说其中一位是关系户，当晚会不在寝室。 第二天，将事先准备好的小道消息放出去。 什么流氓啦，性1侵啦，盗窃啦，谋杀未遂啦，污七八糟，不需要考虑负责任，也不需要考虑负面影响，放心，流言飞不过一天。 24小时之内，这桩引起“全校师生人神共愤”的夜闯女生寝室案就会被破获。 嫌疑人是位外地流传而来的无业青年，blabla，随便瞎编，反正不会计入档案，反正群众也不求甚解，不会有人较真儿到去局里查档案。 第一次策划这种跟主营业务不符的事情，多少有点小激动呢。 没想到，重要搭档金刚非常镇定，镇定到让他不好意流露他的激动。金刚，看上去像怪胎，接触下来，果然是怪胎啊。 “喂，麻烦，你做技术支持的哥们儿不会关键时候掉链子吧？万一她们寝室开灯，亮了？”那画面，他不敢细想。 “你放心！” 得了这句空泛的保证之后，金刚果然放心地离去了。 望着单纯少年健硕的身影，赵警官忽然想到，这个人，似乎是个好下属呢。再一想，不行，倒不是因为他少东家的身份，而是因为，理解力太差，沟通费劲！ 第340章 魔都十月末 王承佑带着莫颜去买花瓶，“偶然”撞上了他的室友郑曙光、校友朱羽婕。 莫颜看到王承佑确实意外的表情，内心不由给此次“偶遇”盖上“真实事件”的戳儿。其实，王承佑仅只是意外朱羽婕在而已。 有一回，妈妈米芝非要留在上海近距离观摩他的生活，他带妈妈去蹭网红课，下课后，跟这位心高气傲又自以为是的朱大小姐吵了几句，在她的大吼中翩然离去。听说她气得回寝室后扔了一地的东西。 此后，她见他总是头一扭装看不见，他乐得清净。 这回她笑得这么灿烂，别不是憋着什么坏吧。要是把莫颜气走了，他该怎么硬拦？ 吃惊仅止一瞬，王承佑很快恢复镇定。 郑曙光不负他的期望，热情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吃饭吧。王承佑压着急吼吼要吃饭的郑曙光，由着莫颜慢慢挑花瓶。他看莫颜时的宠溺，令几度决心开口说话的朱羽婕都酸得闭上了嘴。 四人上了王承佑新买的车，看不到王承佑看莫颜的样子，朱羽婕终于可以开口：“王承佑，这是你新买的车？” “不是。” “不是？郑曙光说是他陪你去4s店挑的，说你买车跟买菜似的，看了一眼就刷卡付全款。他都震惊了。” 莫颜瞥一眼目视前方开车的王承佑，心想，这倒是他的风格。不是不挑不拣，而是筛选挑拣在心里进行过。 王承佑轻轻笑了，语气柔和：“这是颜买的新车，她驾照没考出来之前，我先替她开着。” 莫颜赶紧扭头，看窗外，以免给某人看到她超级开心得瑟的表情。 “切。”朱羽婕表达她的不屑，“直说你买来送给她的呗，还绕圈子撒狗粮。” 坐在朱羽婕旁边的郑曙光冲着内后视镜疯狂挑眉毛，眉语曰：看到了吗？不带朱羽婕，哪有这番热闹的对话？ 直到朱羽婕惊呼一声：“郑曙光，你脸抽筋啦？”郑曙光才仰躺在座位上，深嗅两口，为莫颜到后自己的失宠默哀一分钟。 “咦？你除过异味？效果还挺好的。” “是的。我到洗车店用蒸汽消毒洗车。” “土豪！这样有损车内电气系统呢。唉，不过，也不指望像你这样的人把一辆车用到多少年。”郑曙光摇头。 就这样，朱羽婕与郑曙光轮番上阵，倒也没有一刻空闲。莫颜轻松愉快地听着他们的谈话，渐渐把当日份学习抛之脑后。 郑曙光选的吃饭的地方很不错，是个音乐吧饭店，羊肉串很正宗。王承佑与莫颜并排，对面坐着郑曙光和朱羽婕。 王承佑对来自朱羽婕的攀谈爱理不理，对莫颜却周全细致，又是添水、又是夹菜，还多次拿纸巾擦她啃过肉的嘴巴。那小心翼翼的擦拭的样子，能酸朱羽婕一百年。 最要命的，朱羽婕明确看到，他拿擦过莫颜嘴巴的纸巾擦了自己的，而且，没有翻面儿。 看得她真想当即起身走人。 还好，因为食材新鲜，今天的烧烤超级美味，可以补偿一下她受伤的心。 四人进餐到一大半，竟然被一群从包厢里出来的年轻人认出：“老大！老四！难怪寝室搞团队活动，你们不肯出来，原来背着我们偷偷带女朋友出来搞小团体！该当何罪？” “狗头铡，抬出来。” “捉回去，枪毙5分钟。” ““二营长，你的意大利炮呢？” 众人七嘴八舌中，朱羽婕完全没法申明，她可不是郑曙光的女朋友。闹闹哄哄中，郑曙光和事佬般大笑：“赔罪，我跟老四向你们赔罪，请你们去唱k好不好？” 众人一致鼓掌、叫好起来。连口哨都吹起来，要不是直到他们师出名门，跟地痞混混也看不出多少区别了。莫颜忍不住对着他们惊掉下巴。 “怎么办？”王承佑悄悄耳语问莫颜。 语气搔得她耳朵痒痒的。 微微缩了一下脖子，莫颜无计可施地看向王承佑。 “要不我们去一会儿，再找机会开溜？”王承佑悄声问。 看样子只能这样了，郑曙光已经被他们捉住，连推带搡了。男生们的团队精神真可怕。莫颜赶紧点头。 出了餐厅，王承佑自然而然要去开车，被其中一个男生制止：“兄弟们，他想逃！” “把他女朋友扣下，让他逃去。” 王承佑简直要拍手大笑。这戏演得可真到位，棋逢对手就是指这种临机应变的能力均一流吧。 现实中，他只是沉稳转头，哭笑不得：“谁会开车，我把钥匙给你们总行了吧？” 他把车钥匙往人群中一抛，有人伸手接了住。 王承佑笑着大喊：“那是我家莫颜的新车，小心点开！” 一车装走5个人，剩下的又打了2两辆车，十几个年轻人，奔台南纯k而去。 莫颜不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唱k的场所，毕竟现在小学生考完试或过生日，都会由家长陪着去唱k放松、娱乐。那感觉就像“钱无所谓好玩，全看你怎么用”，k厅也如此。 有人放松，有人拘谨，不过，灯光暗淡，掩盖了一切。 他们这群年轻人，到底是很单纯，真的是来纯唱k的，点的也只有小食、水果、饮料，最多到啤酒，传说会喝断片儿的鸡尾酒自觉屏蔽。跟这样一群到了放纵场合也想得起自律的人在一起，莫颜很心安。 王承佑把她挤在沙发一角，自己稳如泰山地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任谁喊，都不去点歌，更不去唱歌。 他要守着他的宝藏。 大家也懒得多劝，各自玩起来。 彩色镭射灯扫来扫去，几根手指慢慢爬过来。莫颜放在腿上的手一惊，很快被人捉住。她知道，那是身边王承佑的手。 微微挣扎一下，就放弃了。 噪音与昏暗中，两个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十指相扣，安安静静，守着他们的小愉悦。不知不觉，2个小时过去了，谁都没有提偷溜的事情。 唱累的时候，不知谁出的主意，大家起哄，点了外卖。吃吃喝喝，唱唱玩玩，等大伙儿终于出来时，华灯已上，天已经黑得一塌糊涂。 这家纯k厅本来就在地下，隔音、隔光有天然优势。 见天黑成这样，莫颜不由心一紧。抓住王承佑的胳膊抬起来，她急着看他腕上的时间，全然没留意，她本来就站在他的左边，再这样看他左手腕上的表，等于整个把他的胳膊抱在了怀里。 魔都的十月末，王承佑还穿着短袖…… 第341章 你是不是有备而来 软萌萌、轻飘飘的触感，又是何等的深刻，直抵内心深处。 一动也不敢乱动，等莫颜看完时间放开他的胳膊，王承佑才不露声色轻吁一口气。 全无察觉的莫颜只顾着她的焦急：“怎么办，都晚上十点了。” 众人或对望或望天，集体打哈哈。 “叫车吧，回家去。”在外的人都喜欢把睡觉的地方称为“家”，男生也不例外。 “是的，是的。王的车钥匙呢？还给他。” 朱羽婕“哎，哎”想说什么，被眼明手快的郑曙光先推进了第一辆拦到的出租车里。 没两分钟，跟变魔术似的，一堆的大活人都消失不见了。莫颜也不曾察觉。 她拽着王承佑的衣服角，急得直跺脚：“糟了，遭了，你怎么没想起来看时间？”王承佑你不是一向周全体贴面面俱到的吗？今天居然眼睁睁发生了真大的纰漏！莫颜眼里全是哀怨。 王承佑被她磨得哭笑不得：“时光已经退不回7点前，我帮你找个住的地方吧，反正周六也不查寝，就当学习辛苦，犒劳自己，放松一下。再说了，就算开回去，也过午夜12点了，疲劳驾驶还容易出车祸。” “车祸”两字被王承佑别有心机地说得慢一些，果然在莫颜心中留得久一些。 唯有如此了。 想着王承佑或许会把她带回他们学校，问问哪个女生寝室有空床位，借着睡一宿。莫颜不爱睡别人的床，可眼下又只能如此。 垂头丧气坐进车内，王承佑开着开着，却将车停在一家酒店大堂前。 将钥匙交给代泊车的车僮，他绕到车的另一边，帮莫颜拉开车门。 莫颜缩在里面不肯出来：“王承佑！”她喊他的名字，满满的警戒意味。 “下车。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莫颜自动缩小了一圈，畏畏缩缩跟在王承佑身后，王承佑看她实在拘谨，笑着让她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等他。 过了一会儿，王承佑回到莫颜身边，将手中的两张房卡递到莫颜跟前：“你随便抽一张，算你今晚的房间。” 看到是2张房卡，莫颜终于能笑出来了。 这是一家位于五角场商圈的pegoda设计酒店。莫颜从未入住过。王承佑带她来这里，是因为妈妈米芝喜欢。相较传统的五星级酒店，它多些趣味与温度。 “都能望到你们学校了，你为什么不回学校住宿？这样还能省一间房钱呢。”莫颜言不由衷道。 电梯内空无外人。莫颜看着关闭的电梯门映出的两人身影，莫名心虚。 王承佑不想照实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那样显得很婆妈。另外，也怕激得她更要强。 “我看上去缺钱吗？告诉你哦，等明年七月份，光零花钱，一年我就能领这个数。” 王承佑伸出7根手指头。当然，他也可以勾勾食指做成一个7。只是觉得没有视觉冲击力。 “七……万？” “七位数！”王承佑笑她竟然想到单位是“万”。 莫颜低头，曲着手指默默念：个，十，百……念到第七位，怕自己念错，重头数。如是数了两遍，才侧目道：“不会吧！你爸妈为什么给你那么多零花钱？” “不是我爸妈给的。是我爷爷。”提到不久前去世的爷爷，王承佑脸色多少一沉。 莫颜也没再说话。 电梯行至16楼。顺着房卡找到各自的房间。 莫颜刷开电子锁，推门前，后仰着身子探头向隔壁房门望去，王承佑站在门口，正往她这儿看呢。莫颜露齿冲他笑笑。 推开房门。插电卡。随手关门的时候发现阻力有些大。回头一看，王承佑竟然站在她门外！手撑在门上！怪不得她关不动。 “时间不早了，回你房间睡觉去。”她争取不带出一丝笑意。 “好呀。我也有些困了。晚安。”他说。 话是这么说，人却不由分说擦着她身前挤了过去。 “你要睡这间？可以，把你的房卡给我。” “好的。我找找放哪儿了，找出来就给你。” 莫颜哭笑不得，站在门口，不肯关门。 “小气。我借用你下你的洗手间而已。” “你房间又不是没有！” “我帮你检查一下双面镜、针孔摄像头什么的。”王承佑说得很正式，唬得莫颜一愣一愣的。 王承佑进了卫生间，卫生间的门口与房间的门口很近，他又没有将卫生间的房门关严实，莫颜只得讪讪离开房门。她走后，房门“吧嗒”，自动关上。 “吧嗒”一声脆响，似乎格外声大。 莫颜惊得赶紧回头。身后静悄悄。床、敞开式衣柜、灯、电视机等均静静伫立。连卫生间内的王承佑，都寂静无声。 没有室友们的闹腾，还真有点不习惯。 莫颜环顾一圈，房间整洁，被褥干净，房间配有免费迷你吧，小冰箱里的门上，贴了一张字迹隽永的“free，免费”。吧台上还放着一个胶囊咖啡机。 她走到窗帘半拉的窗口，透过房间全景落地窗，五角场商圈及创智天地的美景尽收眼底。故乡的城里，入夜也有霓虹灯，却不似这里这般繁华。至于她读的学校，深夜放眼望去，只能看到熬夜开黑的零星寝室。 不知不觉，对着远处的那片繁华就看得入了神。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身旁已经多了一个身影。此身影一脸肃穆。 “检查好了？” “嗯。” “有问题？” “有。” “啊？”莫颜本来是戏虐和嘲讽，这会儿变成了吃惊。 “问题是，我不想回隔壁了。放心，我不跟你抢床，我睡地板。” 莫颜望着目视前方的一脸忧郁的王承佑，气极反笑：“你也不怕被你爸爸抓到小辫子？” “怕。所以我很忧桑。” “什么？你竟然不是担心我会赶人！” “来啊，赶我试试，赶走算你赢。”王承佑叫嚣。 莫颜才不上当，隔着一步，傻傻冲他笑。王承佑看得一愣。 时间不早了，他又声明过不回隔壁，便开始睡前准备。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拿出电动牙刷，拿出花里胡哨看不出牌子的水果牙膏，拿出睡衣睡裤……渐渐的，莫颜觉出不对来。 “王承佑，你是不是有备而来？” 第342章 答案呼之欲出 一得意，就忘形。 王承佑看着被他摊了小半张床的东西，手中握着的为莫颜准备的睡衣就不敢往外拿了。 “呃……颜，你忘了，我通常周六睡金刚寝室的？” 莫颜恍然大悟，点头。 耶。蒙混过关。 将为莫颜准备的睡衣塞在双肩包的最里面，掏出自己准备明天穿的短袖t，故意大剌剌往莫颜头上一抛：“你没带，穿我的短袖当睡衣吧。” 莫颜从头上扯掉王承佑抛过来短袖，短袖纯白，厚实而柔软。因为有些害羞，所以没有张口。 “我先去洗了，大概20分钟。” 王承佑说完，挠了挠头，从曲起的胳膊里偷眼看莫颜。 只见她微微低着头，表情看不清楚；灯光从她头顶照下去，头发泛出一圈柔和的光圈；两只手绞在一起，连带手中的衣服也被揉搓拉扯。总之，活生生大写的紧张。 王承佑只能强作轻松：“哈，明天早晨不用早起。听说这家早餐还不错。”边说边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的水，哗啦啦响起来。 为了防止自己去幻想一些不该幻想的场面，莫颜在房间内四处走动起来，看这里，看那里，不小心看到王承佑的手机——真的是不小心，本来只是看书桌上的香薰的，结果手机屏幕恰在那时亮了起来。 “王，哥们儿今天将‘偶遇’策划得很真实吧？群众演员们让我提醒你，除了吃饭、唱k，来回车票也要报销的哦。我干嘛拣这个时候说这些扫兴的话？答案是，我们妒嫉你。哈哈哈哈！” 莫颜来回看那则短消息，看一遍，怒气暴增一万点。 当她怒火上头，急奔到卫生间门口，摇晃着球形门锁，企图隔着门当即质问王承佑的时候，意想不到，门，猝不及防被她打开了。 太愕然了，以至于，哑口无言。 正冲淋浴的王承佑闻声回头，看到目瞪口呆望着他的莫颜，余光扫见她拿的手机好眼熟，隐隐约约感到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莫颜开门，王承佑回头，随即，他关掉淋浴，顺手抄了条浴巾，围在腰间。 “莫颜？”为了防止她夺门而出，他边围浴巾边往外走，抢先堵在门口。 像是被他的急奔她而来吓住了，莫颜止不住后退，但也只能退两步，两步之外，就是敞开式衣柜，再退就要缩进柜子里了。 “你怎么解释？”莫颜像是突然回过神，将手一杵，顺便挡住面前的王承佑，使他不能更靠近。 王承佑只扫一眼，噗嗤笑了：“你不是第一次见郑曙光。他就是你班班长郑曙新的同胞弟弟。想想郑曙新，他弟弟比他还狡诈一百倍。这分明就是条捉弄人的短消息嘛。” 莫颜神色游离。 王承佑已经围好了浴巾，腾出了双手。他双手搭在开放式衣柜的格子板上，这样，就把莫颜圈在了两只胳膊中间。 刚沐浴完的清新橙香味，从四面八方袭了过来。莫颜忽然觉得有些缺氧，刚才还条分缕析的头脑，此刻已是昏昏欲睡。 “万一是真的呢？”莫颜嘴硬，但已经不敢对视王承佑的目光。 “我何必这么做呢？” “为了让我不要太投入地学习。” “听上去像个理由。可你不觉得，我要阻止你，早就应该行动，而不是恰好等到买新车的这一天？” 莫颜怼不下去了。事实上，她早就失去了第一声质问时的风采。听上去，隐隐咄咄逼人的，反而是被质问的。 是啊，没有谁为了演场戏而买辆车吧。 她心虚起来，马上转换立场，露出讨好的笑容：“唔，果然是那个讨厌的人的弟弟，也是那么讨厌。害得我差点上当。还是承佑你英明。” “是吗？我英明地阻止了一场阴谋，赏我点什么呢？”他的声线，忽然低沉下去，拖腔拖调的，透着几分慵懒。 莫颜吓得不敢说话。一个月前山沟沟里支教的时候，在学校后山坡，他也这么要奖赏来着。只是那时候人在旷野，山风泠冽，树木横生，不似这般蛊惑。 眼看他抬手要摸她的脸或头发，灵机一动，莫颜矮身从他胳膊弯下钻过。 “嘻嘻，哈哈哈。”成功逃脱的莫颜忍不住笑出声。 “啪嗒。”反手关上卫生间的门，还落了锁。 里面传来莫颜欢快的说话声：“就赏你一个虎口逃生的技巧吧。为师已经演示过了，爱徒要好生记牢。” 王承佑两手揣在胸前，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本来是想井水不犯河水的，现在，忽然有些心痒痒，想好好惩罚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只是，会不会反过头来惹火上身，乃至性命不保呢？ 王承佑握着从莫颜手中解救出来的手机，等莫颜，百无聊赖翻手机。 懒得理郑副班长，这家伙绝对是纯心制造麻烦的；不能询问金刚准备得怎么样，理论上，他对即将发生在316的事情应该完全不知情。 翻着，翻着，就翻到了爸爸王宸的私人微信头像。 那是一株幼草。好似不足为奇，仔细再看就会发现，那是一株从头盖骨里长出来的幼草。 自从他和者风去读了大学，爸爸就将他和者风像双胞胎一样的幼年合照变成了这一张。 爸爸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连换个微信头像，都可能暗藏了某种心思。 不知道哥哥者风是否揣摩爸爸的每一步心思，反正，他是要揣摩的。他还有条小命，攥在爸爸手里。那纸大学期间不得与莫颜发展恋爱关系的合同，不出所料，应该放在爸爸书桌左手最下层的抽屉里吧。 那里面塞满了奇怪的合同，包括者风不得改作他姓，必须姓“王”之类。有一次，他偷看得正尽兴，门锁忽然转动，来不及藏身，只得就势滚到沙发后面，一直像狗一样趴了2小时，大气不敢出，还得保持满满的戒备…… 现在想想，有点像老王故意在惩罚。 老王直觉惊人，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警觉，又怎么会忽略匆忙间关抽屉的声音和带着纸张滚到沙发后的声音呢？ 王承佑一直努力寻找的答案，此刻，呼之欲出。 第343章 兑换纵容 如果当年老王纵容了他？ 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如今，也会继续纵容吧。 关键在于，他有没有足够的优点去兑换他的纵容。 老王推崇的优点是什么？坚韧？坚持不懈？孤独逆境中也顽强成长？ 王承佑紧紧抓住这得来不易的灵感，投入地追踪，连莫颜呼唤他，都没听到。 “承佑～”莫颜不得已，提高音量。 “嗯？”王承佑从思考中惊醒。 “那个……” “什么？” “t恤。” “哦，好的，我拿给你。” 王承佑拿起床角的短袖，走向卫生间。卫生间门开了一条缝，他将短袖从中塞了进去，转身离开。脚步跺得比平时重，好让莫颜放心。 她跟那些有趣的合同不一样，她更有趣。 他不会去偷窥，只会光明正大看。 如果他“恰好”拥有了老王推崇的优点，是不是意味着，老王即使手握合同，也会对他睁一眼闭一眼？ 毕竟老王仇恨的，不是莫颜，而是他的不听从安排。 而刚过去的周末，当他们父子俩面对面坐着，谈论天长科技的种种时，他分明从老王脸上看到了一丝惬意与满足。可以将那种表情看作是对现状的认可吗？ 换句话说，老王其实后来是满意他留在国内的？ 这是个有待确认的推断。 不过，当下是没有时间找证据做确认了。 莫颜已经从卫生间走出来。他的短袖t，她穿上去成了中袖，底部到膝盖上七八厘米的样子，妥妥的短裙。 “你怎么没吹头发？”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笼过，聚焦在她的头发上。 “吹了呀。” “没吹干。” “已经吹了很久，都吹累了。”是的，她洗了小内内，先吹的小内内，吹得累死了。等到吹头发时，敷衍了事吹两下结束。 王承佑当即拉着莫颜重返卫生间，拿吹风机再帮她吹头发。 莫颜的头发，最长的发梢，已经齐腰。黑而浓密的长发，厚厚的握在手中，触感很特别。王承佑仔细地帮她吹风，从一边的耳后，到另一边的耳后。 吹风机发出“轰轰”的噪音，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身高落差，使他很方便扬起她的发。湿漉漉的头发在暖风的吹拂中，渐渐变干。轰响了20分钟的吹风机被关掉电源，世界立刻寂静下来。 莫颜没话找话：“高三时还不觉得，这会儿觉得长发好麻烦。” “不是蛮好嘛。”王承佑贪恋地又抚一次她的长发。丝滑柔顺，欲罢不能。 “那时候在家，洗完头发，妈妈也是这样帮我吹。” “要是我们在一个学校就好了。”言外之意，每逢你洗头发的时候，我去帮你吹。 “是啊。”言外之意，所以我要努力学习。虽然考不进你的学校，至少可以距离近一些。 王承佑猛然惊醒过来。不，他不是他的本意！ “咳，莫颜，其实插班生考试——” 话还没有说完，莫颜抢过去：“我知道，很难。但我总要尽力，才不会遗憾。” 王承佑沉默。 莫颜哧溜钻进被窝，仅露出下巴。 王承佑翻箱倒柜找备用被子，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灵机一动，想起可以把隔壁房内的搬过来。转念一想，又怕一旦出门，莫颜反锁了门。 权衡一番，决定打电话让前台送一床过来。 莫颜惊诧地望着他，他怎么可以如此坦然地提额外要求还不给理由？没过多久，前台居然派人送被子来了。 王承佑将被子铺在地毯上，一半铺，一半盖。他躺着辗转反侧试了几下，忽然站起来，朝莫颜俯身过去。莫颜赶紧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缩在黑暗中，如惊弓之鸟般等了一会儿，不见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偷偷探出头，原来王承佑只是探手过来取另一只枕头。 他早就躺下去了。 此刻正头枕在胳膊上，胳膊放在枕头上，捉狭地看着她笑呢。 莫颜不禁也“嘿嘿”笑两声。 “要关灯吗？”他问。 “你去关。”她说。 王承佑拿了个遥控器，躺着没动，就关了灯。原来房间遍布的是现代电子控制的家具。 灯关了之后，房间黝黑。气氛一下子敏感、诡异起来。难怪他问的是“要不要关灯”，偏她自作聪明地替换成“谁去关灯”。 莫颜没再说话，生怕一言不合，局面失控。 王承佑大概也存着同样的心思，从熄灯的那一刻，房间里只有呼吸声。仿佛关掉的，还有语言功能。 这样沉默地摒着，时间久了，倒也睡着了。 第二天，莫颜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子大半被自己压在身下，长腿尽数露在外面，所谓的睡衣，因为过于宽大，已经缩到胸口。 慌忙不动声色扯下睡衣，再偷看地面，王承佑的床铺已经不见了。 被子叠好，放在了沙发上。 而房间内，不仅不见人，还听不到任何声响。 王承佑去哪儿了？莫颜找到自己的手机，电量微乎其微，找到王承佑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你醒了？我在外面晨跑。十分钟后回去。” 知道了他的动向，她才安心忙起自己来。 洗脸、刷牙、换衣服，8分钟搞定。等她全部收拾妥当，又等了2分钟，才等到门外的敲门声。穿着昨日短袖、汗水淌成小河的王承佑出现了。 “等我去冲一下，”说着，他闪身去了洗手间，“帮我把换的衣服拿过来。” 莫颜默默折身去拿昨晚被她当睡裙的短袖t。 等水流声告一段落，她轻轻敲了敲门。门打开，她转过脸，避免去看他，只将衣服递过去。 衣服被拿走，还留下一句话：“不够。” 不够？ 好吧，莫颜默默往王承佑双肩包处走，看看能翻找出什么。 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长裤放在一个保洁袋内，还好，要她递的，不是短的。 莫颜拿走长裤，余光却被一抹粉红吸引。 飞快地瞥一眼王承佑所在的方向，顺手一扒，露出更多的粉红。拿出来一看，是件睡裙无疑了。 “长裤，找到了没？”王承佑喊了一声。 莫颜慌忙将睡裙塞包里，拿着长裤，跑到卫生间门口递了过去。门半敞着，他真敢开。不过，她只垂着眼，脸上也没有昨日初见短信时的暴怒。 第344章 流言向恶 莫颜心里，已经确信了昨天看到的那则短信，不是恶作剧，而是真的。 她想，为了不让她投入地复习，他可真够花心思的。 坐在书桌前，胳膊柱着脑袋，目光有些发怔，莫颜的心里，有气愤，有委屈，也有感动。 思来想去，决定算了。 看在他用心良苦的份上，兼他昨晚又那么光明磊落，她就糊涂一回，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换过衣服，焕然一新地从卫生间走出来的王承佑，头发上还挂着水珠，看上去精神极了。他目光搜索着莫颜，发现她背对着他，正站在窗前。 那背影一动不动，充满张力，令他不由担心。 脚步声惊动莫颜，她侧身转头，看到王承佑后，露出如花笑颜。王承佑的那些潜藏的担心，顿时烟消云散。 “颜，”他招招手，“走，我们去吃早餐。” 莫颜站着不动：“先把你的行李收拾好嘛，吃完早餐就退房，不必再上来一次。” 还以为王承佑要找借口拒绝，没想到，他从谏如流，马上含笑收拾起行李来。莫颜就坐在宽宽的飘窗上，踢着小腿，看他东拿西找，连2分钟都不到，就收拾好。 “走吧。”他朝她摆一下头。 “确信没有东西落下？” “你帮我检查一下。” 莫颜仔细查一圈，确实没有落下任何。看来他不是敷衍她。再看向王承佑时，她的笑就由衷了几分。 王承佑带莫颜，吃了一顿丰盛、美味又甜蜜（此甜由王承佑的殷勤而生）的早餐。 早饭过后，莫颜殷切地看着王承佑，也不说话。的确不需要开口，她的话，都有她的双眸说了。那有着浓长睫毛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王承佑，央求里带着撒娇，叫他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了。 “知道了，”王承佑笑，“这就带你回金桥学院。” 莫颜欢天喜地拍起手来。 两个人由车僮带路，找到他们的迷你库珀泊车的地方，各自上车坐好，回金桥学院。 回的路上，莫颜明显比去的路上话多。爱说爱笑的样子，仿佛回到高三俩人结伴放学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莫颜，胃口极小，月考的目标，还是他帮她制定的。不像现在，自己都会定目标、激励自己了。 等莫颜由王承佑载着，停在离她们寝室最近的停车场时，正是周日上午的10点半。距离她离开，恰好48小时。 莫颜决定先回一趟寝室，换下昨日这身带了汗味儿的衣服再去图书馆。 王承佑陪她往寝室楼走，在寝室楼门口，看她只身进了楼。 一丝焦躁，浮上心头。 这一进去，恐怕没有她许诺的“马上就下来”那么顺畅吧。 莫颜嘴角含笑，心情极好地往3楼走。这样的年纪，对自己是不是被深爱格外在意。王承佑种种“深爱”她的迹象，确实令她想起他就忍不住微笑。 可是，笑着笑着，她笑不出来了。 316的门口围了一堆指指点点的人。有个穿白色长袖的男子，高女孩子们半个头，态度并不坚决地吆喝着：“散了吧，都散了吧。”没并有人真的散去，他也任由被围观。 莫颜被隔在人群外，人们的议论声，轻易就落在鼓膜上。 “好惨哦，听说得逞了呢。” “听说流了很多的血。” “别乱说啊，无凭无据地败坏别人名声，这是造谣罪。” “切，什么造谣！我也听说了。采1花1大盗熏了什么香，寝室里的人都被熏晕了。都被祸害了呢。” 乱哄哄的碎语一股脑地往莫颜耳朵里钻，莫颜“翁”地就头胀起来。 “呀，这不是莫颜吗？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没跟她们三个在一起吗？”人群中有个熟悉的声音问过来。 莫颜定了定神，发现那是韩小玉。 “她们？她们在哪儿？”莫颜抓住韩小玉，着急地问道。 “咦？昨晚你没住寝室？”韩小玉反问。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大意是说，听说确实有位幸运儿，昨晚逃过一劫，原来是这位啊。 时不时走出来劝围观群众“散了吧”的白长袖，发现外面的异常，探头出来：“取证结束了，请让个道儿。” 他打头阵，后面跟了两个神色肃穆的人，其中一人还背了相机，另一人背了个大箱子，手里用大号保鲜袋装了一只鞋子。 “请问，我室友们现在在哪儿？”莫颜拦住打头阵的那位白长袖，白长袖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大板牙，“原来你就是昨晚不在的那一位呀，正好，跟我们走一趟。一来带你见室友，二来，也问你一些情况，你趁机回忆一下，最近生活中有什么异常，比如，被盯梢之类。” 还有人想跟着围观，被白长袖犀利地盯了一眼，不由被震慑地住了脚。 莫颜追上大步流星的白长袖，满脸焦急：“我室友她们，她们还好吧？” “别担心，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其他进一步的伤害。” 莫颜松了一口气，气愤道：“我刚才可听到不少失真的传言。” 白长袖无奈地摇头：“流言向恶。不过，人们的记性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她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的。如果需要，你们也可以让校方帮你们调寝室。反正你们待会儿自己商量吧。只要不过分，校方都会想办法满足。” 说话间，莫颜及3位警方人员，在学校安全科科长带领下，到了寝室楼门口。莫颜一眼看见寝室门外悠然站立的王承佑，他脸色轻快，看见她就笑容绽放开来，不过，又很快充满疑虑之色。 是了，他还不知道发生在316的厄运，自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一脸要哭的表情。 “怎么了？”王承佑上前一步，关心地问道。 “承佑，我需要跟他们走一趟，去见我的室友们。”莫颜拖着哭腔。那几个人没有停下来等她的意思，她只能边走边说。 王承佑快不追上：“你室友们怎么了？” “她，她们……”莫颜有些说不出口。 第345章 被舆论暴力围攻 白长袖干练道：“我是负责此案的老赵。凌晨2点，有位男子夜闯316寝室，发生了令人不快的事情，不过，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受害人受到惊吓，校方请了心理医生进行干预。现在应该在行政楼。你是她什么人？” 他只扫了王承佑一眼，王承佑觉得那一眼，仿佛自带黏性，落在他身上揭不掉。 “我是她——” 王承佑话没说完，被莫颜抢过话头。 “同学！他是我同学。”莫颜抢答。待会可能要录口供，为着承佑着想，她不希望任何有关“男女朋友”的字眼落在纸上。 白长袖又扫一眼莫颜，只一眼，就转了头看前方。 王承佑本想伪装一些焦急，因为那揭不掉的一眼，他有些不自在。他心知肚明，眼前的这位赵警官肯定知道他是知情的，因此，只默默陪在莫颜身旁，没再作声。 知道一切都是演戏，王承佑看到赵警官和他的一位助手煞有介事把莫颜叫进临时办公室，他没担心。这会儿，他倒是对金刚更担心。不知道金刚逃脱得顺利不顺利。 在一间小会议室里，王承佑看到了三个不幸的牺牲品，她们披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神情倦怠又麻木。 没过多久，莫颜从临时办公室出来，奔小会议室而来。 “问了什么？”王承佑截住莫颜。 “问我能不能回忆出异常情节。”莫颜边说边摇头，“感觉他们只是随便问问，好像已经拿到重要线索。我进去看看她们，你就留在外面吧。” 王承佑点了点头。 俩人的说话声早就传进了小会议室，凌晨3点多就被请进小会议室的316女孩们，接连两次被单独叫出去，一次是赵警官询问案情，一次是心理咨询师进行宽解。她们的紧张与疲劳，更多是后两者给的。 “莫颜。”江小西第一个叫起来，“还好昨晚你没有在寝室。你都听说了吧？” 李欣然懒洋洋望一眼莫颜：“巧了。” 莫颜一怔，这声不咸不淡地“巧了”？ “我是说‘巧了’，是指那天马大姐说太闷，把阳台玻璃门开了半扇。”李欣然有气无力解释。 莫颜抿嘴，心中的那一惊才悄然放下。 “快别提这个了，最受惊吓的就是佳佳了。”江小西道。 莫颜望向沙发最深处，那里窝着沉默不语的马佳佳。按照她的预想，第一个扑上来并咋咋唬唬哭诉的，就应当是马佳佳了。没想到，她是最一反常态的那个。 只一个晚上，马佳佳已经一圈黑眼圈，可见她生生熬了一夜。从赵警官那里听说，那个可恶的人，爬上的正是她的床铺。 莫颜走过去，心疼地抱住马佳佳。马佳佳把头搁在莫颜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 当天中午，学校方送了四份丰盛的午餐，并且讲了一个重大利好。因为拿到很多重要物证，这些物证很快指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混混。在社区大妈的协助下，那位混混，已经以“嫌疑人”的名义抓捕归案。警方将已着手进行指纹分析。 考虑到事发时漆黑一片，就不请马佳佳指证了。 李欣然和江小西都很雀跃，马佳佳跟没听到一样，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饭菜。她本来对吃最感兴趣，这会儿全无胃口，可见昨晚的事对她冲击很大。 学校没有送第五份午餐，王承佑拿了莫颜的饭卡，自己去南城雅园吃午饭。 毫无意外，他在南城雅园“偶遇”到金刚。 “我以为你们下午回来呢。”金刚对于他对面落座的王承佑笑了笑。他的笑，跟平时没心没肺的傻笑不一样，拘谨了很多。 王承佑打了个哈欠：“我是想下午的，她急着回来看书。” 金刚也不由张了张嘴。都说哈欠会传染，还真是。 放桌面的手机提示有新消息，金刚打开看：“昨晚顺利吗？”发信人是坐他对面正优雅进餐的王承佑。奇怪，垂在餐桌下的那只手，盲打也能打出这些字？ “她认出了我。”金刚没王盲打的本事，他低头盯着手机，没带犹豫，发出一句话。 隔了好一会儿，王才看一眼手机。看完，神色毫无波澜，继续吃饭。 金刚的手机再响，他赶紧拿起看。王问他：“告诉赵了吗？” 金刚把手机扣在桌面，朝王承佑摇了摇头。 像往常一样，两个人快速吃过午饭，将餐盘送回，勾肩搭背走出餐厅。他俩不在一起则已，在一起，从来都是这个调调儿。 以前是没正形地彼此偷袭，这一次，王承佑勾着金刚的脖子，对他悄声说了一句话：“以后马佳佳若问起，最多默认，不能开口承认。” 金刚点头，牢记在心。 一直到当天晚上7、8点钟，校方才终于不再以任何借口挽留316的4个女生，放她们出办公楼。 “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留我们那么久干什么！”李欣然抱怨。 莫颜与马佳佳胳膊挽着胳膊，并排往前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她把王承佑打发走了。耳朵听着李欣然的抱怨，莫颜心中倒有答案：怕被舆论吓到。 表面上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因为第二天，校方就在餐厅前的张贴栏上贴出校方公告，说警方已经破获一个昨日凌晨发生在女寝室楼的入室偷盗案，请广大学生关好门窗，勿传流言。 其实，真正的伤害，是在事后发生的。 尽管有舆论引导，流言蜚语还是传到了316寝室。当一个个“韩小玉”们义愤填膺却又翔实生动地转述传闻时，李欣然终于爆发了：“有没有搞错！太恶毒了！分明不是这样子的！” 那些闪烁着八卦目光的“好心安慰者”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欣然，李欣然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受到舆论暴力围攻的316，吃过晚饭就关上了寝室门，谢绝待客。 韩小玉明显感到自己这位编外人员受到排挤，她决定“隐退”一阵儿。 如是深居简出熬了一周，大家的生活才慢慢恢复正常。 第346章 藏了2周的秘密 发现马佳佳龟缩得厉害，莫颜鼓励马佳佳勇敢地像过去那样过自己的生活。 李欣然粗暴地甩过一句话：“哼，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那天晚上不在寝室，跟是非撇得一干二净。” 莫颜凛声回复：“你清楚，别人不清楚，我不是也从来没有解释过那晚我不在吗？既然是虚惊一场，何必因为流言蜚语，就把自己掩盖起来呢。再说了，我们不是一直声称‘要潇潇洒洒，为自己而活’吗？” 江小西握紧了拳头：“是哦，不能做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李欣然不再说丧气的话。 受到莫颜的支持与鼓励，316重新恢复以往的生活节奏。 马佳佳答应了金刚一周前的邀约，下午近五点钟的时候，她拉莫颜陪她等金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俩同时发现，金刚看她们的眼神有些躲闪。 李欣然和莫颜仍旧结伴跑步、上自习。 江小西落了单，但她并不孤单，她重拾最初的决心，继续给当初的军训教官写信。 因为316女孩们顽强的坦然，流言蜚语，反而日渐减少。 转眼又是周五，明天又到了王承佑来陪她去图书馆的日子。上个周末，因为话剧汇演，他没能过来。 那时，他邀请莫颜去看他演的首部话剧，莫颜虽然很想去，还是理智地拒绝了。惹得王承佑直接在电话中“嘤嘤嘤”起来——当然是假哭啦。 下午四点五十分，莫颜照旧先于李欣然下楼，陪马佳佳去寝室楼下等金刚。 视线所及，已经能看到金刚，他拱着身子，外罩在身后鼓起一个大包，正卖力地骑向她们。 就在莫颜要撒手松开马佳佳的时候，马佳佳忽然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莫颜，你说我要开口问问他吗？” ta指金刚？ 问什么？ 没头没尾，莫颜没听明白。 见莫颜不甚明白，马佳佳左顾右看，附近没有他人，凑得近一些，对莫颜耳语道：“那晚，那个人是金刚。90%不会错。” 莫颜大吃一惊：“你确信？” 马佳佳慎重地点头：“我爱吃，能闻着味道辨识食物，甚至佐料。我相信我的嗅觉，胜过眼睛。” 说话间，金刚已经骑到跟前。 莫颜来不及向马佳佳反馈任何。她立在原地，看着马佳佳坐上金刚的自行车后座，跟这周的任何一天一样，金刚什么话都没有跟莫颜说，蹬脚就走。 像是掐着秒表，马佳佳前脚走，李欣然后脚到。 “走呀，愣着干嘛，跑步去。”李欣然欢快地打招呼。 莫颜跑步跟上去。 她打算先不跟李欣然说马佳佳藏了2周的秘密。不为别的，只因欣然这个人，很容易情绪低落。 风吹草动都可能是她情绪失控、黯然神伤的原因，当然，她振作得也快。不管怎么说，听一个人抱怨，总是有些劳心费力。 一个寝室4个人，3个人在五六点之间有活动，可苦了最后的那一位，她得负责打一整个寝室的晚餐。 好在有韩小玉这位编外人员。为了融入316，她很乐于帮着干点体力活。 5点40分，跑步的，坐自行车的，陆续都回来了。 那时候，韩小玉与江小西已经吃过晚饭，在讨论娱乐新闻。韩小玉如数家珍，大谈特谈最近出道的x澄少年团，说里面有个妖孽，美得令人颤栗。 莫颜装着心事，无心聊天。按照从前的流程，洗过澡换过衣，端着餐盒去阳台。 听够韩小玉渲染的江小西扬声：“莫颜，都11月中旬了，你还在阳台吃饭，不冷吗？” 莫颜笑着摆摆手。 趁李欣然去洗澡的时候，马佳佳端着餐盒，也来到了阳台。 “你问了吗？”莫颜低声问佳佳。 佳佳点点头。 “他怎么说？” “他瞪着眼睛看我，眼睛眨都不带眨的，但是什么都没说。” “你问他为什么那么做了吗？” “啊？他都没承认，所以，我没想到继续追问哎。” “他不是也没有否认？” 马佳佳顿时一脸惊诧。还有这种解读法？她完全没想到。 “那我明天再问。” 莫颜忽然侧头认真看起马佳佳来，看得马佳佳一阵心虚。 其实，她并没有向莫颜说实话。那晚她为什么开窗？欣然责怪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如实相告过。诱使他开窗的，是金刚。是金刚告诉她，寝室里4个人，夜里会少量缺氧。开个门缝，就会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她不仅没有向欣然说实话，也没有向莫颜说实话。 并非只有嗅觉帮她确认了来人是金刚，还有触觉。她惊叫出声后，金刚用手拂过她满脸的乱发，硬茧的感觉很明显。不知为何，他何吻了一下她。 蜻蜓点水般的匆匆一吻，像是安抚，又像是道歉。 留下了薄荷甜橙的味道。薄荷，加甜橙。这种奇怪的组合，她第一次从他身上嗅到时，曾经问过他。是他告诉她，这是他海外购来的口香糖，也是他唯一会嚼的口味。 而且，那一晚，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不像是真的来做坏事的，毕竟他没有乱摸乱动。他像是点卯演戏似的，等着她尖叫，等着被发现，等着在众目睽睽中逃窜…… 事情过去之后，她低迷不振，并非是因为受惊过度，也不是因为流言蜚语，而是，她想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你，你看着我干什么？”心虚的马佳佳问。 “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以金刚与王承佑的关系，他若有什么大动作，必然是会跟王承佑通气商量的。 若佳佳的疑心是对的，那金刚就是蓄谋而来。王承佑正是因此才联合郑曙光使自己留宿在外的吗？并不是为了阻止她投入地学习，而是防止她免于受到惊吓？ “脑子有些乱，灵感稍纵即逝，让我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跟你说。”莫颜道。 “什么想好了再说？”李欣然脆亮的声音响起。 莫颜和王佳佳异口同声：“秘密！才不告诉你！” 李欣然笑：“佳佳要是能藏得住秘密，太阳能从西面出来！” 第347章 一件小事（上） 莫颜想了又想，终于把金刚的动机跟餐厅门口张贴的破案通告联系在一起。 从而得出“金刚的冒险只是为了扭转跟学校声誉有关的舆论”之结论。 为了确认这一结论，莫颜决定不动声色给马佳佳支个招。 这天，王承佑千里迢迢开着他“女里女气”的迷你库珀来陪莫颜去图书馆学习的时候，马佳佳约出了金刚。 “金刚，你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 “我不会讲故事。”金刚一口拒绝。 “你会的！给我讲一个跟冒险有关的故事，我只需要听其中一部分就好。你可以选择给我讲前面的冒险原因，也可以选择给我讲事后不能小范围公开冒险故事的理由。” 马佳佳的话有点绕，不过，金刚还是听懂了。他听懂了马佳佳是在问他为什么冒险，又为什么不肯对她承认冒过险？ “讲之前你可以向我提要求，譬如说，不经过你的允许，不能讲给第三个人之类。” 金刚眨着眼，有些动摇。 马佳佳凑得近一些，非常暧昧地在金刚面前长吸了一口气，慢悠悠说道：“你今天早晨吃了番茄炒……鸭蛋；面包？不，是馒头；芝麻酱、花生酱，奶酪。” 说到这里，马佳佳似乎有点卡壳，她再一次把脸贴向金刚，还要深嗅，吓得金刚慌忙后退：“你闻出来的？” “嗯哼。我还闻到了西兰花的味道，你不会同时用了橄榄油、花生油和芝麻油吧？你的早餐好像很复杂。走近点儿，我可以闻出更多。” 金刚吓得直摆手。 “薄荷，甜橙，就是这个味儿。”马佳佳忽然直视起金刚的眼睛来，待金刚看她，她又将目光一点点落到他的唇上。 金刚手盖额头，彻底崩溃：“我说。但是你不能跟别人说。” 马佳佳赶紧点头。 做了1小时的阅读后，王承佑非要拉莫颜起身活动一下。俩人在图书馆内溜达，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靠着一米二高的矮墙，背后是走廊，前面是一至五楼贯通的天井。天井之上，盖着玻璃，阳光直接通过玻璃引进馆内。 莫颜胳膊肘轴支在矮墙上，手托下巴，看王承佑：“昨晚我的一个室友，问了我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谁？” “你不应该更关心是什么问题吗？” “哈。什么问题？” “什么情况下你会隐瞒你声称爱的那个人？” 王承佑眉头微蹙，他放眼看向莫颜，莫颜神色如常，他打哈哈：“的确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你会怎么回答？”莫颜笑模笑样问。 王承佑缓缓纾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莫颜的头顶，只笑笑，没说话。他已经在思考莫颜猜出内情的可能性。 “说说嘛。”莫颜抓着他的衣襟下摆轻轻摇晃。 王承佑哼笑出声。别人都是抓手、抓胳膊，她抓的地方可真别致。 “问得太笼统，没有办法回答。除非你给我细化一下，讲得再具体些。”这也算是把问题抛回去，试探一下她是否真的猜出了什么吧。 莫颜忽然甜甜一笑，转移了话题：“我可没什么好细化的，不过我可以把你回答问题的方式抛给我的室友。” “到底是哪位室友？” “你猜？” 王承佑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笑是笑了，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当天晚上，送莫颜回寝室后，王承佑顺便跑步回金刚寝室。 与王承佑分别的莫颜，站在楼梯口，给马佳佳打起电话来。 “你方便说话吗？不方便也不要紧，我说，你简单回答我就好。”莫颜问。 “嗯。”马佳佳回。同时还有椅子被拖动的声音，想必她是去阳台了。 “他说了吗？” “说了。” “跟缓解校方舆论压力有关吗？” “是的。” “他有说为什么事情隐瞒我们吗？” “也说了。” “怕我们嘴巴不严？” “是的。” 莫颜想了一下，想不出别的问题要问，便问马佳佳：“有什么我没问而你觉得需要跟我说的吗？” “别跟其他人说。” “好的。” 马佳佳口中的其他人，想必也包括江小西和李欣然吧。 结束与马佳佳的通话后，莫颜歪靠在楼梯扶手上，从她的位置，可以遥看到自己寝室的门。 可以确认了，王承佑事前知道会有那么一次夜闯寝室，或许，正是王承佑建议的金刚选她们寝室。他为了金刚家的学校，毫不犹豫就把她身边的人利用了。这般干脆，这般冷血。 傻傻的她们，还以为是天灾人祸，一点要求都没提，默默承受下了所有的肮脏非议。 是不是她把他想得太美好了？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声称过他充满正义感吧？ 莫颜攥紧手机，背抵扶手，一会儿站在姐妹们的立场声讨王承佑，一会儿站在自己的立场为王承佑辩护，内心分裂又无助。 话说王承佑跑步回到金刚寝室，敲开金刚寝室，匆匆看一眼大半夜捣鼓新食谱的金刚，劈头第一句话就是：“马佳佳没有认出你吧？” 系着围裙的金刚回头，眼睛发亮：“认出来了呢。王，你知道她靠什么认不出来的？靠嗅觉。好神奇，她居然有一个绝世无双的鼻子……” 金刚又说了什么，王承佑完全听不见了。他只觉得“轰”一声，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塌陷了。 “王，你去哪里？我的玉米面饼马上就煎好了。” 等金刚探出头时，发现寝室楼道里满是深吸香味的可怜人。而他要找的王，已经不见了踪影。 “嘭。”金刚将门完全敞开。 让香味更加无障碍溢出房间。这般助人为乐，举手之劳，不必感谢。 王承佑像飞一般跑下楼，一出寝室楼就开始给莫颜打电话。电话许久才被接起：“莫颜，你下来一趟。”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好在那时候，王承佑已经跑到了莫颜寝室楼前：“我现在要见到你，你不下来，我就上去。” “好吧，我下去。” 仍旧驻足在三楼楼梯口的莫颜，慢吞吞移步，移向底楼。 寝室楼下的镝灯，光效尤其高，大概有照醒恋人心中沉醉的意思吧。 王承佑望眼欲穿，明明只等了一分钟，却像等了一整天。 莫颜走到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脸上，无喜无悲，平静得不起波澜的深水。 第348章 一件小事（下） 王承佑想走近一些，感受到说不出的抗拒后，无奈地笑了笑：“莫颜，如果时光重来，我还是会选择隐瞒你。” 等王承佑的这句话传入耳中时，莫颜无疑是吃惊的。 “你怎么确信我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她试图笑着问。 “本来不确信，直到刚才我打电话给你让你下来，你一反常态，没吭声。” 就这？ 她不过是迟疑了一下而已，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短暂沉默代表什么，他竟然从中确认她已知情！ 撩一把自己的长发，缓和一下自己的震惊：“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选择隐瞒你？我不想让你受到惊吓。如果我提前告诉你，又不愿意你忍受良心折磨。如果你违背我的叮嘱，向室友泄露了消息，又怕你会对我生出歉意。总之，隐瞒你，是最好的选择。” 他为她想得可真多。只是，这一次，内心却不像以前那样会感动。 耸了耸肩，莫颜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算过去了？”王承佑追着莫颜的视线问。 莫颜散漫地再次点了点头。 “你没有生气吧？” 莫颜咬了一下唇，忽闪着眼睛看了一下王承佑：“你都说了，重来还会照做。理由还那么充足。我也没有生气的理由。” 王承佑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两手插在口袋里，脸上露出大笑脸。跟别的站得恨不得贴在一起的情侣们如此不一样，他们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早点儿去睡吧，明早七点半南城雅园门口见。”王承佑温声嘱咐莫颜。 令王承佑猝不及防的是，莫颜“唰”地就转了身，速度快得吓了他一跳。 他站在那里，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背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才怏怏转头。哎，她还是生气了，大概是气他弃她室友于不顾吧。 莫颜“唰”地转身离开，生怕转晚了，眼泪就冲了出来。 脸上湿漉漉的，泪水滚过，痒痒的。但她忍着，不去擦。怕他从后面看到。 走过一楼楼梯拐角，终于不用担心追在身后的目光，她拿手背擦了一把脸，开始给她的专属“心理医生”打电话。 “乔伊，乔伊，我不是他的对手。” “噢，乖，慢点说哈。”乔伊稳稳的声线传来。 “我拼尽全力，连带借助室友的力，好不容易确认一件事……他只需要稍微动下脑子，就全明白过来……呜呜，我不是他的对手……”莫颜转过身，面朝墙角，呜呜哭起来。 乔伊明白，所谓的“他”应该是王承佑无疑了。 “咳，我不早说过这话了嘛。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这一回……不一样……” “不会吧，他开始针对你了？哎呀，请原谅我的吃惊。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分就分了吧，以后，你还会遇到更适合你的。哎，对了，上次那个大叔就不错，你喊他‘文先生’的那一个？那个成熟稳重，性格已经定型。” “乔大神，我们没分……被你绕进去了，我们根本就没有谈！” “哈？”乔伊明显一愣，“看来我今天话有点多。” 跟乔伊打完电话，情绪是稳定多了，心还是很乱。 懵懵懂懂中，她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已经发生。当她再想起王承佑的时候，不再是单一的甜蜜…… －－ 事情发生时，以为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事后回望，才发现，那其实是拐点。历史上类似的情形举不胜举，连世界大战这种改变整个人类命运的大事，都是有极小的导火索事件引发。 隐瞒莫颜，会不会引发莫颜对他的信任危机？ 怀着难以言说的沮丧，王承佑晃晃悠悠，回金刚寝室。 才上金刚寝室所在楼层，就听到一片哀嚎和吸口水的声音。 循着鲜香，走进金刚洞开的门口，回望一眼那些走廊上踯躅的同学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目光，王承佑全明白过来。 “你给他们吃吗？” “不给。”金刚回得斩钉截铁。 王承佑只好随手关上房门。 “给你吃。牛奶冲兑面粉成糊，搅进新鲜玉米粒，用煎饼锅煎到两面焦黄。闻起来是这么的香，吃起来是这么的香，回味起来，依旧是这么的香，啧，真香！”平日信奉沉默是金的金刚说起美食来，竟然会抒情。 王承佑略微惊讶地看了一眼金刚，撕下半块“真香”饼，尝了尝，没说什么。 “金刚，你明天请莫颜寝室吃顿饭吧。” “用什么理由请？”大学里很流行请客吃饭，但都师出有名，哪怕是“馋了”。 “就说你过生日。” “我明天过生日？” “又没人知道。” “好……吧。” －－ 莫颜在316寝室门口平静一下心情，推门进入。 “莫颜，你没事吧？”最不具备敏感体质的马大姐第一个敏感发问。 莫颜赶紧捂上脸颊，她以为刚在在走廊停留这么久，早已伪装好表情了呢。 李欣然从上铺露出头：“她高兴过头了吧？我这儿都看着呢，小妮子约会了1个小时，快老实交代，偷偷摸摸都干了啥？” 她这么一搅和，江小西立刻放飞想象力，开始疯言疯语起来，还没有及时撤走的编外人员韩小玉自告奋勇当男生，俩人当众演起约会的戏来。 马大姐成了看得最认真的观众。韩小玉弩着嘴儿“吧唧”亲了一口江小西时，江小西入戏地又愣又羞又躲，看得马大姐笑得直拍大腿。 可能是她笑得太疯狂了，惊动了演员。演员们罢演了，江小西扭身抓着牙刷缸冲进阳台的卫生间，韩小玉尴尬地双手盖住了脸。 手机在这时响起，马佳佳看了一眼，对室友们吼道：“明天金刚过生日，要请咱们寝室吃饭。地点随便挑，就算是去市区也行，他有车。” 意外的，这条在她看来颇震撼的消息没什么反响。 韩小玉没反响也就算了，她不是316的，不在邀请之列；江小西没反响也情有可原，毕竟坐过一阵金刚的自行车；李欣然……罢了，她一直把自己往高冷女神角色里逼。遇事不激动，是高冷女神第一要务。 马佳佳将目光移向莫颜，怎么莫颜也没反响？ 第349章 并非全然为她们 “莫颜，明天金刚请客，你想去哪儿吃？” “没想去的地方。” 马佳佳深深看一眼莫颜，目光投向李欣然，李欣然回她一句“我跟他又不熟”，无奈，马佳佳只好回金刚：“我们寝室没人挑地方。” “那就到我寝室吧。” 马佳佳瞳孔都放大了一圈，没写错吧，4个女生到他寝室吃饭？！ 第二天中午，全靠316女生不同程度上对男生寝室的好奇心，金刚寝室迎来了除王承佑之外的第一波客人。 4位漂亮女生娉娉婷婷穿过走廊、进入金刚房间，又招来一波来自整层邻居们的强烈怨念，可惜，粗线条的金刚接收不到。 进了金刚的寝室，316女生们才发现，特权是真实存在的。 跟4人床位的标准间不同，标准间里每一张床铺都是上床下桌侧边为衣柜。金刚的寝室，只有一张上下铺像是学生家具，其他的，都是外来品。 房间分前后两部分，靠门的这部分，左手是l型开放式厨房，右手是三开门白色衣柜；靠阳台的那部分，左手是套6人位的大餐桌，右手紧挨白色衣柜的，是张上下铺。 功能明显，又分割出空间感。 放眼望去，窗台放着花瓶，花瓶里只有水，仿佛在等着女生们送来的这束花似的。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目之所及，哪里都妥妥贴贴。 餐桌上已经摆了不少洗好装盘的蔬菜，见女生们到了，金刚从小冰箱里取出牛肉卷、羊肉卷、牛舌……甚至猪脑。连莫颜也不禁被这丰盛的火锅食材吸引了。 当别的女生观摩餐桌食材并哇哇赞叹时，唯独马佳佳对开放式的厨房更感兴趣。那些锅碗瓢盆，她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还时不时深嗅一口。 她的小动作，别人没有留心，金刚却看得很仔细。 王承佑只盯着莫颜一个人看，想从她脸上看出喜怒哀乐。不过，此刻的她像是没有睡醒一样，脸上显少表情。 “昨晚没睡好吗？”王承佑问。 “还行吧！”莫颜回答。 昨晚确实没睡好，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梦，梦中惊心醒来，因为感受过于强烈，情节依稀记得一些。 梦里，乔伊的预言实现了。因为商业上的利益，王承佑将她送给了某觊觎她很久的男人。她哭着求他，王承佑温情款款、和颜悦色地对她说，别怕，他还是会把她领回来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这是最容易也是最出效果的解决方式”。 醒来后，她在薄被里瑟瑟发抖。 11月下旬的魔都，白天还不觉得，晚上已经有了较深的寒意。 梦里的感受如此真实，以至于，整个上午，她都假借埋头做题，拒绝与王承佑对视。 “不会是做了一上午的题，做傻了吧？”王承佑调侃莫颜。 莫颜听后，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王承佑背靠着上下铺的楼梯，眼角一抹淡淡的忧色。 毕竟是学生宿舍，没有办法开明火，金刚全靠“电”系列的锅。电磁炉端上桌，事前电压力锅熬好的大骨头汤倒进铁皮锅内，当火锅的底汤。货真价实的香味随着骨头汤煮沸而弥散开来。 深秋或冬日，最配火锅。 大家很快抛开矜持，大快朵颐起来。 运筷如飞之际，见莫颜食欲不佳，江小西拿纸帕擦了下鼻尖的细汗，对莫颜道：“你是不是觉得室内气温太高？”感受到别人对她的注目，她连忙解释，“莫颜喜欢在阳台吃晚饭，我猜她吃饭的时候是不是怕热。” 王承佑赶紧起身，问莫颜想不想到阳台就餐。 金刚一愣：“阳台？餐桌塞不下呀。” 马佳佳拿胳膊轴碰了他一下：“呆子。他俩去。我们又不去，桌子更不去。” 金刚默默站起身，从白色衣柜里拉出一张小巧的移动桌：“给。” 好嘛，桌子都准备好了，莫颜只好起身去阳台。 确实胃口不佳，去阳台，至少不必影响别人的胃口。 王承佑把阳台上的隔板支了起来，看高度是当坐凳用的。金刚这里，倒是意想不到的周全适宜。 不一会儿，王承佑便忙好了一切。 两个人清清静静，坐在了阳台小餐桌旁。 正是适合轻声细语、漫天聊天的氛围。 不过，王承佑什么特别的，都没打算说。 很多事情，是没法解释的。正如他没有办法向莫颜解释，当他同意金刚牺牲316女生名誉的时候，他对3个女生而言的自私，是无法通过解释就洗白的。 他也有过愧疚，不过，愧疚终究没有阻止他在利益面前止步。 也许，该怪不走寻常路的鬼马刑警出的馊主意。 但回过头再想，能阻止更多恶性事件发生在金桥学院，那位刑警，也算是见不得光的功臣呢。 还是那句话，权衡利弊，总有人在大局面前，需要做出牺牲。 他不想、也不会再针对316的事情做任何解释了，除非她追着他问。唯独希望，时间的流逝，能带走莫颜心中的介怀。 莫颜看着近在咫尺、像哄小孩一样哄她进食的王承佑，在他温存又有絮叨之嫌的食材营养成分解说中，终于又动了筷子，继续吃她的火锅午餐。 王承佑便室内室外，一趟趟跑来跑去续菜。 他坦然又殷勤，一切都像从前一样，只有莫颜心中梗着的那根刺，提醒她，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感觉。 是她太矫情了吗？ 或许吧。 她为3位不知情的姐妹生气，却也不光是为她们。 也许，是最近无意中看到的一则新闻，影响了她。 为了调节心情，也为了防止自己跟社会脱节，忙着学习的莫颜，在零碎的时间里，有浏览x狐网站新闻的习惯。多是浏览标题。 极偶然的情况下，也会因为从标题猜不透内容而点开。因为一则社会新闻的标题太狗血，她忍不住点了进去。 当时匆匆看过，未曾有深刻感想。 直到昨日，忽然又想起这则新闻。 加上乔伊的预言和她自身的直观感受，这则几天前看过的新闻，忽然带给她全新的冲击，竟然如大水过境下岸堤上的蚁穴，溃无可守，只能眼睁睁沦陷。 第350章 因为他爱她 那则新闻说的是，一位怀孕3个月的妻子，与丈夫一同出游。在某观景台边，被丈夫亲手推了下去。 幸而命大，活了下来。 无法想象，当那位怀着3个月身孕的妻子高高兴兴走在丈夫身边时，她那看上去对她恩爱如常的丈夫，心里策划的却是一桩狠毒的谋杀！只是为了得到妻子死后的巨额遗产，以填补他在外的欠款。 文后链接里，推送了一则相似的新闻。 链接新闻里的妻子，就没有上则里的幸运了。 推送新闻里的丈夫，在几个月内为妻子买了保险金额高达两三千万的保险，而后，带着毫不知情的妻子，去了国外一家私秘性强的别墅酒店，在酒店房间内，残忍将妻子杀害。 当然，当然，王承佑不至于如此。 他生活优渥，更不会为了钱财谋杀身无分文的她。 引发她内心触动的，是人品，是远远比爱情更为重要的人品。 她曾经认为王承佑是无可挑剔的，然而仔细想来，却没有一件事情可证实他品性高洁。能想起的，只是他对她此情可鉴的爱。 可是，那些心怀叵测、带着妻子出游的丈夫们，也曾深爱过妻子呀。 深爱，是多么不靠谱！ 她又怎么能指望王承佑的深爱呢。 莫颜不是因噎废食的人，何况，现在的“噎”，不过是她单方面的、没有根据的忧心。 她是不会因为对未来的忧虑，就舍弃眼下很爱她、她也深爱着的王承佑。 只是，跟316有关的这件事，狠狠地提醒了她。 提醒她需要更努力，变得更强大，以一棵树的姿态，站在他的身旁，而不是徒劳的、被动的、没有安全感地等着他的垂爱。 跟王承佑一样，莫颜也期待这件事，能尽快了无痕迹地成为过去。 吃了一顿虽然没有喝酒，却生出“酒足饭饱”之感的超级美味火锅之后，金刚提出打牌或看投幕电影消磨时光。 他这里倒是有不少的优质片源，不过，主要是以战争片为主，女生们喜欢的爱情片寥寥无几。最后，大家决定打牌。 莫颜看了看，金刚、江小西、欣然和佳佳四人已然凑成一局，便以学习为由离开了。王承佑自然跟着一起走。 李欣然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能抵御住眼前的玩乐，眼皮一垂，摸上了纸牌。 王承佑和莫颜，相对无言地从金刚寝室走出，一直并排走出男生寝室楼，王承佑才轻笑出声：“刚才好几个男生正面走过假装目不斜视，结果背后一路窥视。” 莫颜：“你又没回头，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头撞墙上的声音了。” 莫颜稍稍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自己也笑起来。 似有若无的隔阂，在笑声中渐渐消散。 王承佑最擅长用老熟人的话题牵引莫颜的注意力。他跟莫颜说，不得了，章哥的妹妹章欣悦在北京也开了一家星茶小店，亏损亏得章哥直想犯病。可惜身体太健康，最后无病可犯，只好犯了痔疮。 莫颜笑：“怎么会？”以前没听说亏损那么厉害呀。 “北京房租贵啊！” 本来章哥换着花样哄劝欣悦别开饮品店了，忽然，一朝醒来，店外排了老长的队伍，全是些十几二十岁的孩子，还有人维持秩序，等着饮品店开张。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呢？” 莫颜歪着头问身侧的王承佑。如瀑的黑直长发从一边的肩头绕过，倾泻在胸前，恰好当了脸庞的背景。那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毛茸茸汗毛的面孔，吹弹可破，清新诱1人，更遑论长在上面的黑宝石般的双眼。 “因为某人火了呗。”王承佑轻笑。 “星辰！”黑宝石露出灼灼的光华，看得他心沉醉不已。 “哦，忘了告诉你，欣悦怀孕了，从预产期看，明年夏天，她就要当妈妈了。” 莫颜嘴角噙着的笑，像一朵快镜头播放的花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璀璨绽放。那是真心为朋友感到高兴的笑：“真为她高兴。她结婚都没告诉我。” “她没结婚。” “哈？” “那个被章哥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扒出来的男同学，倒是求婚了。欣悦好像无法理解‘结婚’的意思，就那么搁置下来了。章哥的意思是不必结婚了，将来孩子就‘认领’到欣悦的户口本上，姓‘章’。” “孩子爸爸答应？” “答应。因为他爱欣悦。” 说到这里，他看她一眼。 逆着阳光，莫颜一时有些眼花，竟然觉得王承佑的这一眼里，隐隐泛着泪光。待要认真细看时，他转过了头。 “承佑？”她喊他一声，打定主意，趁他回头时要看个明白。 结果？ 他没有回头，却盖过来一只手，胡乱地揉她的头顶，头发都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莫颜气鼓鼓地撅起嘴巴，当胸推了他一把。被他顺势捉住了手。 他向来力气很大，她挣扎了两下，干脆妥协，任由他牵着。 他走得飞快，她只能小跑。即使小跑，也始终落后他一步。 一直到图书馆前的大圆花岗石石球那里，他才回过头，看气喘吁吁的她。 眉眼清俊，星目朗辉，灼灼而深情。 一路都想看他眼睛的莫颜，反而不敢对视了。 她尽量放缓自己的喘气声，抚一把长发，嗔怪道：“你走得也太快了。” 还以为他要说些辩解的话，没想到，他只是笑笑，松开了手。 好巧，麦克一阵风似的从身后旋过来：“我找遍餐厅都没看到你们，巧了，图书馆门口遇见了。” 原来他早越过她的头顶，看到她身后的麦克。 莫颜偷偷摸了摸被牵了一路的手，迈步拾阶进图书馆。 依然是埋头苦读的一个下午。 不过，这是一个因为内在的紧迫感而格外出效率的下午。 王承佑陪读，并不是干巴巴坐着，而是带了他自己的书来的。他投入起来，那才叫真的如入无人之境。 这份专注，看得麦克羡慕不已。 下午4点，莫颜的闹钟响起。她催促王承佑快点收拾东西返校。 从金桥学院到复旦大学，路途遥远，她不想他开夜车。 王承佑只好恋恋不舍，踏上归途。 第351章 他们为什么那么拼 时间以新的节奏向前流淌。 以前像溪流，丁丁咚咚，缓缓流过大小卵石；如今像小河，哗哗啦啦，急急冲过弯曲河道。 转眼到了年底，期末考还有一门就要结束。不少心急的同学，早在四周前就开始购买回家的车票、一周前就开始收拾行李。 莫颜背着双肩包，这是她的新卡福卡——不再是高中时旧出超然感的那个双肩包，不过，却沿袭了旧包的名字。卡福卡随着她急走小奔的节奏，吧嗒吧嗒，落在腰1臀。 逆流而行，她正走向图书馆。 还差一两天就放假回家的时间里，还能镇定如常去图书馆的人，已经没有几个。平时总要及早抢占座位才能有一席之地的图书馆，如今颇为空落。 临到图书馆前，莫颜的手机响了。 是王承佑打来的。 从期末考第一天开考的那天起，他就每天至少3通电话地打。临放假，人心浮动，王承佑也不例外，每通电话尾声，他都会询问她的回家日期。莫颜一直很踌躇。 “承佑，我还是不能决定，有70-80%的我，希望能留在学校，抓住这珍贵的一个月。”他们金桥学院，从1月20日开始放寒假，一直到3月3日才开学，3月5日才上课。掐指算算，中间42天呢。 王承佑所在的复旦大学，寒假还要长一周，有47天之久。 “如果你寒假不回家，我……”王承佑语塞。你不回去，我一个人回去47天，有什么意思！ “对不起。”莫颜道歉。她感受得到他的失落。 “我……正好可以放心去支教。”话出口，已不是内心真实所想。他不想给她增添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 “支教吗？”莫颜心中闪过十一时王承佑带她去过的山沟沟。 “是的，我已经通过‘添翼’社会实践训练营的培训，准备参加一个项目名称为‘经生之行，梧桐也歌’的寒假支教活动，到时候会去黑龙江桐河农场学校。那是一个在中俄边境上的农场。” “那么远？” “是的。这一次，我也可以上讲台了。” 王承佑讲得很投入，莫颜心中的歉意淡了不少：“听你这么说，我真高兴。我这就给我妈妈打电话，跟她说我寒假不回家了。” 好嘛，原来自己是20-30%的回家因素。 王承佑暗自苦笑一下，尽管内心十分不支持，嘴里还是没有一句劝说的话，说出口的，全是鼓励：“可以让阿姨节后调休时来陪你。你学习要有节奏，不要贪一时片刻的时间，打破平衡。” “知道啦，知道啦，要动静结合，松弛有度。”莫颜笑他啰嗦。 王承佑跟着笑了笑，因为有人喊他，俩人结束了通话。 喊王承佑的是他的室友郑曙光。郑曙光勾着王承佑的肩膀：“怎么样？决心下了吗？” 王承佑无奈摇头：“下了。她寒假不回去了。” “你说你女朋友？吓，没看出来，她倒是位大毅力者。我问的是你，寒假社会实践活动参加不参加，参加的话去哪里？” “参加。梧桐河支教分队给我留了个名额。” 郑曙光叹息着摇头：“干嘛总去支教！去参加些跟专业有关的呀，譬如，咱院挺有名的‘农民工市民化的成本预算及分担机制’项目组、‘三下乡’项目组，去调研当地经济结构，接触城市规划管理局，研究规划与成果之间的差距问题。作为高智商的有为青年，可以供我们发挥能量的地方太多了。” “敢问郑公子寒假去哪里实践？”王承佑噙着笑问。 “嗨，我才大一，等大二再说吧。这个寒假，我准备当激励家族内小娃娃们努力学习的现身教材，走亲访友，得瑟去。” 王承佑轻笑出声。他早就察觉出郑曙光是所谓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3天后，王承佑所在的梧桐河支教小分队一行11人出发了。 他们是寒假社会实践第一支启程的团队。此后，还会有超过270支队伍，将陆续奔赴祖国各地，准备在实践历练中“受教育、长才干、做贡献”。 米芝等了个空，拿了方丝帕儿盖在脸上，眼角偷偷滑过思念的泪水。 她身旁的张妈没她那么含蓄，直接搌起眼泪：“这孩子，怎么不知道想家呢。” 王承佑这一走，要走17天，其中14天，是在当地支教。 米芝无语。 道理她都懂，慈母多败儿啦，孩子就应该深入接触真实的社会啦，不经历风雨哪有彩虹啦，可她就是想儿子嘛。撕心裂肺地想。 泪水汹涌，控制不住。 米芝忍不住哀怨地想，要是承佑与她生活在平凡的市民家庭，不必背负继承家业的责任，是不是就可以过得放松一些，陪伴也会多一些？ 忽然，米芝想到了什么。 只见她猛然坐起，目光对着张妈——那是她的心腹，至少在承佑这个话题上：“我忽然想到一个人。” “谁？” “你可能不知道，是佑的高中同学。” 张妈眼睛一亮，旋即想到莫颜。 “我打电话给她，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米芝说干就干，拿起手机就给莫颜打电话，丈夫王宸不在家，她不需要背着任何人。 张妈竖起耳朵，面带欣喜地倾听。只见米夫人兴致勃勃开口询问：“莫颜么……你什么时候回来……哦。”笑容萎靡，通话结束。 这么快？ 结束通话后的米芝直接黑了脸：“怪不得我的佑不回来。” “怎么？他俩在一起？” 米芝颓废地摇头：“倒没有在一起，莫颜整个寒假都不回来了，在学校补习参加什么考试。” “这，这些孩子为什么这么拼啊。”张妈不解。 原本以为等17天，结果，20天之后，王承佑才到家。他们支教小组到中朝边境小城集安溜了一圈。在集安，王承佑明确看到了爸爸王宸的司机，这让原本打算回一趟上海的王承佑只好作罢。 东北之行结束归家，离过年只有3天了。 守着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儿子，米芝与张妈，可算解了思念之苦。 第352章 春节忽至（上） 美国大学假期有四个：感恩节、寒假、暑假和春假。只是，哪一个在时间上都不能匹配上中国的春节。 就在王者风妈妈以为自己要独自过孤苦伶仃的春节之际，接到儿子王者风的电话，他将请假一周，回国陪妈妈过新年。 莫颜妈妈莫洁莲苦逼多了，春节假期是销售旺季，她们是无假可放的。聊以慰借的是，今年家里多了一个长工。不开心的是，女儿寒假不回来。 转念一想，既然长工和女儿不可兼得，她又得日以继夜地上班，女儿不回就不回吧。她打定主意，忙完春节，调休休假的时候，就去上海看女儿。 本来打算好了这么过年，谁知道，大年三十晚上，夜里十点回到家，长工消失了！ 莫洁莲哆嗦着手从包里摸出手机，拨打长工的电话。每一个动作都无缝衔接，脑子仍旧空出来，爆炸性地想了很多。 她想他可能在佳节面前忽然情感泛滥，思念女儿，思念前妻，忍不住回到他生活多年的家里。 虽说是前妻，但，既然他把“前”字安了上去，自然也可以把“前”字去掉。 手机传出等待接听的“嘟……嘟”声，莫洁莲强作镇定，侧身靠在玄关墙上，内心焦躁到失去衡量时间的概念，每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她随时随地都在打退堂鼓，想把手机扔掉，蒙头躲被子里。 不行！死也要死个明白！ 不问到长工的确切回答，她就打到地老天荒。 凭着一股恨劲儿，莫洁莲坚韧地耳朵贴手机。 好在长工还算有良心，没有让她煎熬太久，电话接通了。 “你是不是回她那去了？”莫洁莲率先开口，声音竟然满满的惊慌和隐隐若现的哭意。怎的，自己这么在乎他？ 长工开口：“我来上海看莫颜来了。” “你说什么？！” “你去上班之后，我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忽然想到莫颜一个人在上海，孤苦伶听，心里难受，就想着反正我们离上海也不远，2小时的高铁就到了。我带了些特产，拎着包就出门了。 按照我的计划，你晚上十点下班前，我可以赶回来的。 哪知道，上海是很快到了。从上海火车站到她们学校，竟然那样路途遥远，而且没有车可达。我想叫辆出租车都叫不到，嘀嘀打车也不行。我就特尴尬地晾在那儿了。 一直到晚上六点钟，我都打算打道回府了，意外遇到一个家住临港的司机，他要回家吃年夜饭，打算把我顺路捎到临港。 我就想了，来都来了，既然有顺路司机，那就是天意啊。天意怎可违？我就坐车奔临港来了。 没想到，临港用脚走，也很大。 司机见我实在可怜，就把我送到了她们学校门口。 她们学校也很大啊，关键是，我的手机电量只剩最后10%，我想着，要是给你打电话说一声，万一跟你说完没电关机我可死翘翘了，就这么着，没告诉你。 这10%的电量应该用来给莫颜打电话，联系上她之后，借她的地儿充电，再跟你汇报我这边的情况。” 长工稳稳叙述。 莫洁莲早已听出满脸的眼泪。 她捂着嘴，既想哭，又想笑。这个笨长工，算计钱时候的精明都去哪儿了？！ “你联系上颜了吧？”莫洁莲稳了稳声线，问。 “联系上了。这里面可惊险着呢。 我打电话给小颜，她接了。我跟她说，我想见见她。你猜怎么着？她跟我说，她不想见我，至少现在不想。我刚要跟她说我已经在她们学校门口了，手机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关机了！ 惊出我一身的冷汗啊！ 金桥学院那么大，寝室楼那么多，校门口营业的商店都关了门，我到哪儿去充电，去联系她呢。 我拎着两包东西，跟傻子似的在学校门口徘徊。海边的风大，跟冷刀子似的，穿了棉衣跟没穿似的，那个落魄！ 就着这时，你猜怎么着？ 我忽然听到小颜的声音，小颜说，严叔叔，是你吗？我还以为我走投无路，出现幻觉了呢。回头一看，真的是小颜。你说巧不巧！ 她有个上海的同学，千里迢迢给她送年夜饭。她出来接完正要回寝室。你说巧不巧！” 莫洁莲在电话这头不停地点头，巧呵，感谢冥冥之中命运的保佑。 “好啦，今晚我是回不去了。小颜本领真大，一个电话，就给我找好了晚上睡觉的地方，是男生寝室里的一个单间，里面还有大餐桌和烧饭的东西。 你等等，我让小颜跟你说话。” 莫洁莲拂了一把眼泪，将手机换成外放音，手机里很快传来女儿的声音：“妈妈，我真的没想到，严叔叔会自个儿跑来看我，还经历这么多磨难。” “他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做事还跟毛头小伙似的，这么冲动，早知道他去我昨天多做几个菜了。现在你俩吃啥？吃罐头？” “妈妈，你忘了，我同学给我送了年夜饭呢。” “你哪位同学？” “呃……说了你也不认识啊。”其实是王承佑的室友郑曙光，当然，也可以说是她的同学郑曙新，双胞胎兄弟的确是一起来的，开着王承佑新买的那辆女里女气的迷你库珀。 “你严叔手机有流量，我去洗个脸，换个衣服，呆会儿我们开视频哈。” “不行，妈妈，女生寝室10点半要关寝室门，我这就要回去了。” 那好吧。 莫洁莲扫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10点25分。 轻快地洗了把脸，冲了个澡，换上居家服，申请接通视频，很快，长工接了。他跟孩子似的，给莫洁莲看他住的神奇宿舍。 宿舍里已经没有了女儿的身影，未收拾的餐桌上，吃剩下的年夜饭倒是很丰盛。 真是没有想到，他们行将组成一个家庭的三口人，竟然会以这种分住三个地方的方式过年。 不过，好像也别有乐趣。 “找到了小颜，饭都吃好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想过给我打电话？”莫洁莲嗔怪。 “聊天聊嗨了，忘了。”长工不好意思地搔头。 “聊嗨了？都聊了啥？”双重屏幕也没能削减莫洁莲抛的这个媚眼的魅力。 第353章 春节忽至（中） 长工闻言，轻声一笑：“我只能给你转述一下内容，但是转述不了融洽的气氛。” 莫洁莲噗嗤一笑。美得他！ 原来，长工和女儿聊的是他的名字。 严嵩。 《明史》把严嵩列为明代六大奸臣之一，说他“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窃政二十年，溺信恶子，流毒天下，人咸指目为奸臣”。 透过戏曲和其他文艺作品，严嵩的奸臣形象已深入民间。 然而多年来，有关严嵩是否大奸臣，仍然争议不休。 因为同名，现代人严嵩难免对历史人严嵩多研究了些。没想到，正好凑够当晚的谈资。 “严嵩的名字成为奸臣的代名词，明代有名的史学家王世贞对此贡献极大。严嵩与王世贞的父亲有积怨。王世贞难免有公报私仇之嫌，在他所写的《嘉靖以来首辅——严嵩传》以及其他史著中，对严嵩多有诋毁，严嵩的声名由此一落千丈。” “世宗是个极难侍候的皇帝，他猜忌、多疑、嗜杀，还待人冷漠。严嵩任首辅十五年，与一位脾性暴躁而又嗜杀的皇帝能相处如此之久，也是很不容易的。” “世宗执政的前期是很勤政的，自嘉靖十八年即使不上朝，身居大内，也紧握皇权，不曾出现权臣专政的局面。说严嵩‘窃国柄政’不过空穴来风而已！” “《明史纪事本末·严嵩用事》在分析世宗宠信严嵩之由时说：‘帝以刚，嵩以柔；帝以骄，嵩以谨；帝以英察，嵩以朴诚；帝以独断，嵩以孤立……’严嵩这是在用真诚事主才博得这位薄情寡恩的君主的善待呐。” “至于严嵩屠害忠良，那简直就是谣言重复多遍成事实的典型教材。” “历史上，严嵩素有贪名，而徐阶素有廉名。可是，严嵩任了十五年首辅，而徐阶仅任了六年首辅，田产却是严家的15倍！要知道，两人起步时可是家业相当呢。” 当现代人严嵩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时，确实是有几分风骨与风雅的。 莫颜坐在他的对面，看他用金刚的“电”系列厨具，将打包盒里的饭菜一一热好，不怕麻烦地换上金刚的精致餐盘，餐桌摆个半满，忽然就有了世俗里的烟火气儿。 而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还既认真又超然地讲同名历史人物，莫颜心中渐渐升起愉悦的暖意。 他的突然现身，以及现身后的种种，生动而深刻地给她营造了一个成熟男性家长的形象，令从小缺失父亲陪伴的她多了一种安心。 告别严叔叔的时候，她没说什么，但直达眼底的笑意，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等她回到自己的寝室——很幸运，她所在的寝室楼被选做寒假留校女生集中住宿的楼，当然，她所不知道的是，如此幸运，金刚暗中贡献了力量——妈妈莫洁莲打电话过来，询问“你觉得他怎么样”时，她毫不犹豫：“挺好。祝妈妈和严叔叔生活幸福。” 莫洁莲开心大笑：“要不是明天上班有3倍工资，我真想请假奔你们而去。” “唔，还是严叔叔明天回去陪你更划算，你要上班挣钱，我要读书择校，也就他比较闲了。” 一拍即合，母女二人为不知情的长工安排下行程。 因为妈妈莫洁莲从小就生活在无心应付俗世节日的单亲家庭，婚后又遇到不着家的丈夫，离婚后孤儿寡母生活且不易，哪有闲心顾传统，导致莫颜对佳节感触不大，基本可以当平常日子过。 她自觉寒假期间看书效率极高，每天与妈妈视频、与王承佑微信，除夕夜又有严叔叔千里迢迢来看她，这个寒假，已经过得没有任何遗憾。 11点给王承佑道过再见，除夕之夜，她没有守岁的习惯，也没有参加校方组织的年夜饭，牢记着王承佑的不能打破平衡，及早睡去。 王承佑握着手机，坐在地暖烘得暖盈盈的家里，身旁左右都是父母家人，茶几上瓜果丰盛，超尺寸电视清晰又热闹地直播着春晚，心里却空缺了一小片儿。 从郑曙光那里得知年夜饭已经送到。 从金刚那里那里得知寝室钥匙已经给到。 从之前获取的信息里知道严嵩大致上是个好人，除夕之夜有他陪伴能减少莫颜的落寞，也算意外之喜。 想来都是最好的安排，心中的空缺，可能只是遗憾，遗憾陪伴她的，不是自己吧。 －－ 王者风回到阔别半年的故乡，回到每逢想起便心情极端复杂的妈妈身边。 不可否认，此次请假归来，有一部分作秀动机，但，当他真的与阔别的妈妈相拥的那一刻，妈妈的温暖隔着衣服传过来，他挣扎的、诡辩的、充盈着莫测情感的心，忽然，安宁了。 于是，放弃利益权衡，安安静静陪着妈妈看她喜欢的春晚。 徐清莱与他请假同归，不过，并非是她自愿的，而是来自家庭的要求。 徐清莱这样健美又漂亮的东方女孩，在大学里的男生中非常受欢迎，听说有不少追求者。 王者风偶尔念及同乡之情，也会去看徐清莱，颇识几个她的热烈追求者，他向来淡淡地笑着与他们攀谈，言谈之间，多少帮着美化了一下徐清莱的过去，甚至有意无意透露她来自殷实富裕的家庭。 他知道，过不了多久，徐清莱就无意纠缠着他，让他交代他跟莉莉是怎么回事。 他跟黄头发、碧绿眼睛、满脸雀斑的莉莉是怎么回事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记得开学报到的那一天，在熙熙攘攘的洋人居多的新生面孔中，他一眼就认出了莉莉。 莉莉并非新生，是大二的学姐，因为要打工挣钱养自己，在校办公室里上班，开学的日子，她作为工作人员，自然有的忙。 他站在软风拂面、绿意盎然的哈佛校内，身边走过青春又多情的漂亮女生们，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紧紧落在有条不紊忙碌着的莉莉身上。 她的一笑一颦，于他而言，是那样熟悉，仿佛他们真的是多年老友似的。 第354章 春节忽至（下） 也许，令他生出熟悉感的，是记忆深处一直珍视的那个清浅又婉转的吻吧。 想到这样一个衣着朴素、短发齐耳的清纯学姐，竟然gou1引着暗示他，她可以教他更多，他不由心生逗趣，笑了出来。 在他的长时间注视下，她终于回头朝他那里看了一眼。 目光对视的那一眼，他是笃定的惊喜，而她，更像是大吃一惊。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朝他走过来。看着窈窕的她那样坦荡地走向他，他反而有丝慌乱。 “世界也太小了吧，好学生？” 嘁，她胆敢重提重提这个称呼。 “莉莉。”他意味深长地重复她的名字。 “抱歉，在学校里，我有另外一个名字，你可以跟他们一样称呼我amanda。当然，你也可以照旧叫我莉莉。” 这是第一次喜相逢。 第二次简直喜上加喜。他去参加俱乐部活动，本对酒无感，不知怎的，在那个音乐巨响、人头攒动的环境里，忽然一瓶一瓶喝起来，后来，喝趴在地之前，雀斑小姐直直朝他走过来。据说他直接勾着人家的脖子回味记忆中的那一吻去了。他是不记得了。 第三次……不提也罢。反正，他的表现跟他的自我评价与预期完全不一样。但雀斑小姐好像并不反感那样的他。 最后，借着跟室友相处不适，他搬去了她的租房。 就这样，哈佛于他突然有了别的意义。 徐清莱也好、乔伊也好，像背景一样，统统淡了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他拒绝见乔伊的约见，拒绝得那么干脆利落。 他此趟回来只为两件事：陪妈妈和见爸爸。 大年初一，在妈妈的催促下，他起身带着妈妈事前备好的礼物，叫了辆车（养到高三结束，车接车送的荣光没有了），独自奔臻园而去。 在车内回头，看到妈妈站在路边翘首以望，忽然有些发酸。是不是应该告诉妈妈，他其实继承了爷爷的巨额遗产，不必再靠臻园施舍过日子？ 车在车水马龙中被压得速度很慢，跟大城市逢年过节就空城正相反，这是个逢年过节就人气暴涨的二线不足、三线有余的城市。 看不见妈妈的时候，王者风的心又一点点冷静下来。鉴于妈妈败光过巨额离婚财产，那巨额遗产还是呆在自己账户好。既然不打算与妈妈共产，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 等自己夏天可以拿利息的时候，将利息的一半分给妈妈，就说是自己做项目挣的，反正她也不知道外面的行情价。 思索间，走走停停，臻园到了。出租车无法进入臻园。王者风下车步行。 迎面走过闹闹腾腾的一家四口，男的大腹便便，女的大致还保持着身材，少女倒亭亭玉立，少年神色磊落，跟他纠缠不清的父母、一脸厌恶的姐姐好似不是一家人。 说话间，双方擦面而过。 那少女与少年，竟有几分熟悉感。 走过之后，王者风忍不住回头望一眼。恰逢那少女也回头望了他一眼。 这个角度的这一眼，使王者风旋即想起来，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是莫颜同父异母的妹妹！ 想明白了这一点，少女立即失去魅力，他淡然回头，不再观望。 莫颜啊，也不知道小辣鸡跟她分手了没。 天公作美，当太阳从早晨9点半的乌云中散出万道光芒时，王者风恰巧出现在早已洞开、有人等着的别墅门口。冬日久违的阳光为他塑了一圈金边，吃牛排吃了半年的身体越发挺拔、魁梧。 米芝神情愉悦地呼唤王者风，含笑望着他，夸他越来越英俊了。虽是客套话，因为是米姨夸的，听在耳朵里，格外受用。 楼梯一阵响，哒哒哒的下楼脚步声传来，王者风闻声抬头，果不其然，一个身影一转角，赫然露出面来。小辣鸡。 王承佑一眼望过去，只觉得过去就成熟、沉稳的人，如今越发成熟、沉稳。半年阔别，如今再见，竟依稀有几分大人的神色。 王者风抬眼望过去，觉得过去就慵懒、跳脱的人，如今依旧哒哒哒跑楼梯、眼睛跟睡不醒似的半睁、嘴角懒得为应酬而翘起，可见越发慵懒、跳脱了。 可谓自律的人格外自律，随性的人越发随性。 两个原本就不同的人，如今，在个性之路上，都越走越远了。 王者风看到王承佑之后，悬在心上的担心全放了下来。 他高中的时候非常书生气，竟然没有笼络一两个同学，如今为他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妈妈与臻园又不走动，他竟然半年没有小辣鸡一点音讯。一度非常担心小辣鸡能量爆发，异常瞩目，夺取了爸爸全部的关注和爱。 现在看嘛，高中最后半年，小辣鸡突然大爆发，想必背后爸爸是做了手脚的。虽然这样显得很偏心，但胜过小辣鸡本身很强嘛。 交谈。明明有那么多的话题可问，小辣鸡偏偏对莉莉最感兴趣，令他好不气恼。 “我听詹姆士老头儿说，他的女儿也在哈佛，当时我就想，该不会那么巧吧。莉莉的全名叫什么？”王承佑噙着含义不明的笑，道。 詹姆斯可以是名，也可以是姓，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作为姓使用的。詹姆士老头儿的爹比较个性，给他取的名叫james james（詹姆斯·詹姆斯）。那感觉像姓路的取名“路”，姓林的取名“林”一样。 王者风心中一惊，莉莉的姓，真的是詹姆斯呢。返校后要好好问问。 “詹姆士老头儿现在又跑印度支教去了，他觉得印度过瘾极了，随地大小便，左手擦屁股，右手吃东西。作为生手，他一不小心还会弄反。哈哈哈，画面感真是棒极了。”小辣鸡笑起来。 冷俊严肃的王者风根本get不到此中的笑点。风俗人情好不好？！ 幸而，爸爸恰好从电梯间走出来，他立刻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向爸爸道喜，鞠躬，拜年。小辣鸡半天懒洋洋站起来，慢吞吞跟着也朝爸爸鞠了个半躬。 刚才离去的米姨笑咪咪再出现，手里拿了两只红包，一人赏了一个。这厚厚的一沓，应该是一万元吧。如今已经入不了他的眼了呢。 第355章 总裁初长成 臻园留了午饭。 午饭异乎寻常的丰盛、美味。 爸爸温厚慈祥，米姨温柔平和，那个很拿小辣鸡另眼相待的张妈依旧眼里只有小辣鸡。 隔了7个月，臻园的一切依旧维持着当初的模样。也好，小辣鸡也维持着当初的形象。 饭后座谈到下午三点，以“回家陪伴妈妈”为由，王者风告辞。爸爸王宸未加挽留，派司机相送。 “他当初只是高傲，如今已经是傲慢了。名校哈佛果然有光环。”王承佑挤眉弄眼对妈妈米芝说道。 米芝宠溺地白儿子一眼，嗔怪道：“什么高傲、傲慢，我看他这半年多，比你长进大。瞧瞧你，跟高三时到底有多少区别！” 王承佑打了个心不在焉的哈欠：“我在家里装什么！” 米芝想，也是哦，王者风来臻园说到底还是个客，谁也不知道他在他自己家里是什么模样。眼见丈夫王宸送他大儿子回来，便不再就刚才的话题议论下去。 按照传统，明天是米芝回娘家的日子。王宸这位地位不凡的姑爷也绕不过传统，届时将陪米芝、承佑一同去岳父岳母家。 单说苦哈哈的现代人严嵩，午饭用过，告别莫颜，开始路漫漫的返家之程。本想央求或重金聘请捎他来的临港司机再把他送回去，没曾想，竟然接到意外惊喜。 昨个儿给莫颜送年夜饭的那位上海同学，今日又来送饭菜来了。正好那位同学家住市区，可以把他捎回去！ 迷你库珀停在校门口，郑曙光把正要抬脚下车的胞兄郑曙新一把拉住：“你别下去。” “岂不是太没礼貌？” “好吧，你下去别说话。” “依然是没礼貌啊。” “好吧好吧，你别总围着莫颜说话。” 郑曙新皱着眉头看一眼胞弟，心里十分不开心。看不明白，不就是寒假借人家车开开嘛，至于这么一丝不苟地拿车主人的话当回事？ 不过，出于对胞弟的畏惧，他还是照实执行了。 郑曙光今日送饭，不过是临时借口，掩护一下接人的实际目的，因此送来的并不是饭，而是超市里随便买的一堆零食。好在有防尘袋装着，不当众打开也不至于马上露馅。 公事公办地将吃食送给莫颜，说两句客套话，上车挑了方向盘就走。当然，那位中年男是接上了。 中年男路上不住打听他和莫颜的关系，为了掩盖真相，郑曙光就假冒胞兄郑曙新，以班长关心同学的名义，胡乱应付了一通。 郑曙光好事做到家，一口气把严嵩送到火车站，才挥手道别。 严嵩买票回家，到家已经是晚上8点钟了。 家里堆了一大堆带华美包装的礼盒，想来是莫洁莲的闺蜜兮兮妈妈送来的新年礼物。 给莫洁莲发消息，说他已到家。莫洁莲回，她2小时后回家。 一别不过是一天一夜，两个人好似都有很多话要说。 初一过完，过了“过年”这个节点，日子一天比一天流畅，太阳朝升日落，转念初七到了。法定节假日也随之结束。 莫洁莲终于迎来了她渴盼许久的三天调休。 第一天去兮兮妈妈家，见到了时不时就会见一见的兮兮和难得一见的老汤总。这次跟以往不同，莫洁莲是带着长工严嵩去的。看到莫洁莲终于迎来她的幸福，兮兮妈妈都要为她高兴出眼泪儿了。 第二天去了上海，去看女儿。这次依然带了长工，而且，长工长了经验，俩人开车去。后备箱里装的食物够莫颜吃一个月的。 第三天，恋恋不舍辞别女儿，抹着眼泪儿与长工一起离开临港。 望着空旷无人的校园里的那个瘦瘦的小人儿，坐在车内的莫洁莲索性放声哭了起来。 “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我呜呜心疼她。” “她知道她想要什么，才这么努力。这是好事儿。” “呜呜，我知道，我就是心疼她。” 等莫洁莲带着难以排解的忧桑回到家时，赫然看到门口又堆了一堆的礼物，看包装各个价值不菲，正纳闷谁这么豪爽（显然不是兮兮妈妈，因为两天前俩人刚见过面），一位司机模样的人从通风口走了过来。 原来，是文豪妈妈文夫人来访，因为没遇上她，便差了司机留下来送礼物。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走得急，忙着去上海看我女儿，忘记跟文姐姐说了。应该是我去拜访文姐姐的。劳烦司机大哥回个话，下一个调休日，我一定登门拜谢。” 司机很高兴能捎话回去，双方客气礼让一二，司机无论如何不肯进屋，双方很快告别。 那位司机坐了电梯，很快到了一楼，健步走向一辆车，上车之后，恭恭敬敬对等在后排座上的小汤总说道：“没错儿，她去上海了。说是去看女儿去了。” 文豪没吭声，许久，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才说：“走吧。” 他名下的青枫室内设计公司还在，不过，已经拆分送股，49%的股权已经送了出去。虽然股东加在一起尚不足以动摇他的话语权，但，高额的分红已经足够使元老们有动力认真做下去。 青枫还维持着原来小而精的规模，在精品设计的路线上已经闯出了不小的名声。 不过，他个人的工作重心，已经完全转移到了四发集团总部。老汤总亲口告诉他，再扶植他一两年，就准备退居二线。 他，将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黄金单身总裁。 不少人看出苗头，试图攀亲，他总觉得兴致缺缺。他心里，还住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籍籍无名、继承无望时看上的，原本酝酿着养成计划，哪曾想，从前不看好的小情敌，倒是比想象中的更棘手了。 把玩着一只绘了彩绘的圆规——那是莫颜在青枫实习时唯一的遗落，圆规脚尖而不锐，他想着心事，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将圆规脚按压在他的指度上。 想到小3情3敌用那洞穿一切的眼光斜斜望着他，想到小3情3敌开着水上摩托拉着莫颜的手要她圈住他的腰，想到…… “啊。”文豪短促轻叫一声。 第356章 麦克第二 一个不留神，圆规脚戳破了指肚上的皮肤，很快，一滴滚圆的殷红血珠冒了出来。 “去青枫。” 青枫？司机一愣。 地址他倒是还记得的，总有三四个月没有过去了吧。 “现在吗？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司机好心提醒。 文豪没吭声，司机意会，马上着机转方向，奔青枫而去。 文豪当然知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他在莫颜妈妈家楼下等了三个多小时，又兼马路上车辆渐少、华灯已上，他当然知道是晚上。 不过嘛，设计室的生物们，这会儿才是状态最好的时候，也是重要人员最齐备的时候。他此时过去，最方便商量事，不，是通知一件事。 文豪将被刺破的指头放在唇边，血珠表面的张力被破坏，立刻染红一小片唇色。 车窗外一盏盏华灯一闪而过，在文豪的脸上打出变幻的光影，那抹嫣红，显得异常夺目，衬托得他竟生出一份魅3惑来。 －－ 对王承佑来说，漫长的寒假终于过完了，虽然初七之后，他随着爸爸一起开工，一直闷不声去集团市场部实习来着。 靠着每日认真上班实习、回家向父亲汇报当天所得所感，终于为自己赢得提前10天归校的权利。 寒假临结束前15天，他就急吼吼让张妈准备这个吃的那个吃的，一看就准备得别有用心，连阿胶、雪哈、燕窝都备上了，分明是给女生准备的。 张妈不问，只欢心地切实照他要求准备。 米芝一旁淡淡地含笑看着。她倒不稀罕那点东西。既然他没有说破，她也不准备点破。 只是，想到莫颜竟然因为什么考试而没有回家过年，米芝脸上的不快多了几分。这般有拼劲，可不见得是好事。一山不容二虎，难不成将来自己儿子负责做后勤？可笑。 心中原本不阻挠、不支持的天平，这会儿渐渐发生倾斜。 王承佑察觉妈妈米芝神色有变，只当她是不高兴自己这么早离开家，并没有深想。 到出发的那一天，王宸特别吩咐让自己的司机开车去送。其实可以坐高铁，高铁时速更快，但因为进出站、安检、等待发车等事宜，总的来说，还是开车去更节约时间。 车行在高速路上，窗外的景色成片地飞过。 王承佑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上，垂眼正看手机，打字的拇指有些迟疑。他多想跟莫颜说，等在我学校，迫不及待想第一时间看到你……然而，又舍不得她舟车劳顿。 所以，最终短消息发给了郑曙光：【好了，车加满油还给我吧。】 郑曙光：【那个，有一咪咪的刮痕。】 王承佑：【没关系。】 郑曙光：【还有一丢丢的凹陷。】 王承佑：【不要紧。】 郑曙光：【轮胎出了一小小问题。】 王承佑：【……】 郑曙光：【你生气了？】 王承佑：【不，我只是对你的形容词有些无语。这么问吧，车还能开吗？】 郑曙光：【抱歉，今天不能了，得明天。】 王承佑：【好吧，明天8点之前。】 想到今天不能去看莫颜，王承佑脸上浮上一层黯然。既然如此，似乎没有必要对司机催促个不停了。唉，都怪他大意，竟然没有想到提前通知郑曙光。 莫颜的室友们施施然也来了。 马佳佳带了各种大小、口味的十八街麻花和各种豆类制品的崩豆张。糊皮正香崩豆、去皮夹心崩豆、桂花酥崩豆、豌豆黄、三豆凉糕、冰糖奶油豆、冰糖怪味豆、儿童珍珠豆、去皮麻辣豆……看得室友们眼花缭乱。 等等，这家伙还背了一袋子的米！ 面对室友们疑惑的目光，马大姐摇头晃脑介绍道：“这可是天津特产小站稻，是我国著名的优质水稻之一，始于宋辽，成名于清末，曾作为宫庭御膳米哦。看，它们白里透青，油光发亮，做成的饭粘香适口，回味甘醇，啧啧。” 众人对视，都想起了金刚用具俱全的厨房，看马大姐的目光不由复杂起来。 相比马佳佳，江小西带的就朴素得多：辣椒酱和安福火腿。皮薄肉嫩，精多肥少，色红味香的安福火腿，据说只要阴凉通风，可以存放两、三年。 “我妈妈说让我们每天切片吃两片，这里面含有蛋白质、脂肪、钙、铁及多种氨基酸等营养成分。” 众人“哦，哦”地回应着。 莫颜虽没有回家，却是零食、特产最多的人。以至于众室友几乎忘了她寒假留校这件事。李欣然只带了一身长羽绒服，帽子上的毛显得极其富丽华贵。 对于她的空手而来，室友们并未往心里去。 马佳佳和江小西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分享自己的幸福寒假。关于这个话题，莫颜和李欣然出奇默契，她俩微微一笑：“去图书馆看书去啦。” “你真的整个寒假都没有回家？”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李欣然问莫颜。 “嗯。不过我妈妈和她男朋友过来看我了。” “你男朋友这四五十天都没出现？” “他家里……哎呀，都跟你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李欣然捂着嘴儿吃吃直笑：“知道啦，知道啦，是我嘴滑。你刚才说他家里有事？” 其实想说的是他家境太好，所以受父母制约太大，行动不便，但又怕这样说了之后，李欣然要没完没了地追问，干脆，含混地点头。图书馆已经在望了呢，她不想聊天聊个没完没了。 见莫颜点头，李欣然若有所思起来。 所以，真正的身无负担的富二代，就是金刚喽。李欣然默默下结论。 报道前一日坐在图书馆的人，寥寥无几。李欣然坐得东张西望，她发现莫颜交了新朋友。是一位肤色略黑、身形矫健、表情沉默甚至有两分冷酷的男生。 那位男生话不多，但，竟然跟莫颜熟识到拿起她的水杯为她冲热水的份上，而且，莫颜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任何，足以说明这个动作是男生的习惯性动作。 哗，大新闻呐。 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李欣然八卦兮兮堵住莫颜，非要她老实交代。 第357章 猜猜我是谁 莫颜一边用清水洗手，一边无奈苦笑。 “没什么啦。你可以把他看作麦克第二。也就是寒假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家，阶梯教室里见多了，自然而然就认识了。关于添水，反正他要去倒水，顺便帮我倒一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 李欣然撅起嘴巴，好吧，听上去是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过，”李欣然绞尽脑汁，“你不觉得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的不一样？” 莫颜惊诧回头，看着李欣然：“你是说他看我的眼神更冷漠？” “是挺冷漠，但比看别人的还是温暖那么一丢丢。” “你能从冷漠的眼神里看出温暖？” 李欣然彻底放弃了。她潦草地冲了一下手，准备与莫颜一同出卫生间，走了两步，忽然一捂肚子，哎呦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莫颜吓一跳。 “没事，就是想丢大块了。” 莫颜吃吃笑了笑，摇着头走了，留下欣然一人大便去。 李欣然闪身躲进一间格子间，手捂着鼻子，单手发消息。她发的是一张照片，照片里，麦克第二冷漠中带着犀利，如果眼光能具形化，那一准是锋利刀子般的眼光。 那是她假装抬手看手机时偷拍的照片。 本来只想拍个低头看书的脑袋的，不知怎的，当她把手机摄像头移向他时，他像长了第三只眼似的，忽然抬头凌厉地盯了她一眼。 在摄像头里，他那一眼简直像“叮”，她的手不觉一软，差点拿不住手机，也不知她的脸变色了没。 这样的神抓拍，一定会惹得那位公子哥坐卧不宁吧。 李欣然生怕传达不到位，又加了一行字：陌生的熟人。 等了一会儿，她没有等到回复。 忽然想起来，他若回复，就确认了交易关系、留下了把柄……想到他断然不会回复她，带着一点点失落，她离开卫生间。 对她而言是陌生人、对莫颜而言是熟人的那位黑面小哥原来高她们两个年级，大三在读，这么努力，是为大四考研做准备，好巧，他也叫麦克，也在读设计学院。 不同的是，他真的姓“麦”。 此沉默麦克非彼话痨麦克，他半天不跟莫颜说一句话，无非是帮莫颜倒杯水，而倒水这活儿，随着话痨麦克的到来，也没机会做了。 李欣然将头低得更低了些，感到自己急功近利，似乎在无中生有。 第二天，王承佑笑嘻嘻地到了，想到能见到阔比四十多天得莫颜，他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王承佑将车停在距离莫颜寝室最近的停车场，自己抓了副驾驶位置上的双肩包，就奔莫颜学校的图书馆而去。 跑到二楼中庭，一眼望见穿着淡鹅黄色毛衣的莫颜。开着中央空调的图书馆暖烘烘的，大步跑着过来的王承佑刚要疾走向莫颜，在内热外热夹击之下，只觉得鼻腔一阵温热，用手一摸，鼻血流了出来。 这样去见莫颜也太恐怖，他赶紧转身，往卫生间方向走。 无比熟悉该图书馆结构的王承佑闭眼也不会找错最近的男卫生间，他急匆匆去最近的卫生间，路上，一个冷峻的黒面孔与他擦身而过，正忙着赶路的王承佑忽然脚步一滞，不由自主回了头。 那位冷峻黒面孔，恰巧也回了头。他漠然的目光落在他的鼻唇之间，蜻蜓点水一般，一闪而过，旋即回头走了。 不，确切地说，即使回头的时候，他脚下也没有停步。 王承佑定定站在原地，半扭着身，望着那离开的矫健背影，分外分神。偶然路过的男生，朝他惊讶地叫了一声，他才发现，鼻血已经滴到衣襟上。 等他用纸巾堵住鼻孔，又擦过胸前滴落的血迹，拿下堵鼻孔的纸头，发现血不再流，才折身出卫生间。 李欣然和麦克相继看到了他，他唇前竖了一根手指，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他自己则轻手轻脚，绕到莫颜身后，伸手轻轻捂上莫颜的眼睛，矮身凑到她耳边，无比幸福地说道：“猜猜我是谁？” 莫颜两手扒住他的手，惊喜地低低叫出声：“你来了！” 反手握住她的手，他的其中一条胳膊，还绕过她脖颈，虚虚搭在她的肩头。两个人的鼻尖，相距不过十厘米。 这是相当、相当暧2昧的姿势，太过惊喜的莫颜并未意识到。而对此认识很清楚的王承佑，假装他侧身弯腰的姿势一点不难受，尽他所能地延长这一暧2昧姿势。 “今早我的室友一把车还回来，我就赶过来了。” 莫颜亮晶晶的眼睛殷切地打量王承佑，她的角度看他，正是45度仰视，她的目光扫过他的根根分明的发丝，扫过他饱满光洁的额头、浓眉、俊眼，笔挺的鼻梁，红而润泽的嘴巴，微笑的唇里露出的健康牙齿……她看得出神，忘了场合。 王承佑初始是记得“场合”这件事的，微垂的目光看了她两眼之后，渐渐就隔绝了周围的人与声音。 这个角度的她，下巴显得越发小巧，嘴巴也是别样诱3人，眼睛格外显大，毛茸茸、黑黝黝地在他眼前眨啊眨，心中的某处，忽然就被搔得痒不可耐。 一个没忍住，他飞快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然后，抿着唇，坐到识相的麦克为他让出的座位，掏出书包里的书，假装心无旁骛看起来。 莫颜“唰”地红了脸，惊慌地左右四顾，发现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埋头看书，朝她望过来的也就那么两三双眼睛，还均是熟人。 不知是值得庆幸还是更不幸，在熟人或讶异或了然的注视中，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 平静的心湖，已被那飞啄过来的一吻骚乱心境，漾起一圈圈涟漪。 他是疯了吗？不是说有跟他爸爸约定，不得在大学期间跟她发展恋人关系吗？还是说，他笃定这飞快的一吻，不至于被他爸爸抓拍到当作把柄？ 乱糟糟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无意中已经把一篇阅读理解画花了，而身旁的王承佑溜溜的目光探过来，也看到了她画花的一片，那黑踆踆的目光里马上含了一层笑意。 第358章 太过机灵 慌乱的心意被活捉，无疑加重了莫颜的羞赧。 可惜了这午饭前的两小时，看样子出不了什么效率了。 一张团成一团的小纸条被弹到了她的书上。 摊开一看，是承佑的笔迹：“出去转转？” －－ 有个男生来了。他捂上莫颜的眼，勾着她说了几句话，亲了一下她，把她带走了。这就是图书馆二楼公共区的部分证人们眼中所看到的“真相”。 自然，也是李欣然、话痨麦克、沉默麦克看到的“真相”。 莫颜与王承佑离开之后，李欣然简直像屁股下烧了一盆火，怎么也坐不住了。 “饿了。”她说，同时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才10点半呢。”话痨麦克看了一下手机屏幕。 “怎么办呢，饿得看不下去书。”李欣然已经把所有的书装进了书包，把袖套从衣服上摘下，并起翻转套在一起，起身穿外罩。 话痨麦克不说话，自己也跟着收拾东西。 “你又不饿，再看一会儿吧。”李欣然说完，扭身走了。 走到楼梯后，发现话痨麦克追了过来。 “我陪你去吃午饭。”他说。 李欣然猛然止住脚步，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并无路人，于是冷下脸：“不必了。我是不可能看上你的，你也用不在我这里浪费你的殷勤。” 话痨麦克吃惊地看李欣然一眼：“你就这么确信我爱上了你？” “哈。我可没说你‘爱’上了我，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奉劝你不要动辄说‘爱’，那显得太轻浮。顺便声明一下，我从来不爱爱我的人，我只爱我爱的人。而你，根本不在我爱的人之列。” “我哪里不好？”话痨麦克试图抓李欣然的胳膊。 李欣然抽身躲开，她挑了一下眉毛，看傻瓜一样看着话痨麦克，轻蔑地摇头：“像你这样的男生，校园里遍地都是。我得多普通，才能喜欢你这样的。” 说完之后，一步一个台阶，娉婷走了楼。 话痨麦克像是力量被抽走，疲惫地靠在楼梯的扶手上，忧郁地看这李欣然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也许，是他癞蛤蟆了，李欣然那样的美人，怎么可能对他有想法。 只是，如果对他没意思，何必又总是对他倩然巧笑？他还不是被她的笑怂恿了！ 罢了，美人的心思，根本不是他这么普通的男生能猜度的。 靠着栏杆歇息了一会儿，话痨麦克平静离开。麦克只是他的英文名字，他的真名叫……不提也罢，这是位即将离场的人物。 莫颜和王承佑并排走在寒风料峭的校园里，时不时，胳膊会碰到胳膊。两个人笑的时候，会有轻微的哈气，可见天气确实寒冷，不过，丝毫不减俩人的兴致。 溜了大半圈，话没说几句，只顾上笑了。像是两只互动心意的小傻子。 看到莫颜的鼻头被海风吹得发红，王承佑搓了搓手，要帮她捂鼻子，莫颜笑着躲。一个追，一个跑，欢笑声撒了一地。连过路的同学都忍不住微笑着注视。 俩人在南城雅园吃了一顿眉目传情的饭之后，王承佑拉着莫颜，要她去看他的车后备箱。他的后备箱已经塞到满得不能更满，里面装的吃与用，够莫颜足不出户一个月。光面膜，都有2大箱。一箱60盒，一盒2片。 王承佑心疼莫颜搬运太累，挑拣之后装了一包，对莫颜道：“今天就先拿这些。剩下的慢慢拿。” “慢慢拿？” “是啊，我要住8天呢。” “8天？” 王承佑摸着下巴，认真算起账来：“其实9天也行……” “不，不，还是8天吧。”可怜这8天的学习效率啊。 莫颜接过王承佑手中的包，回寝室了。 没过多久，她又翩然飞下，双颊红成一团，手指王承佑：“你——” 欲语还羞，真说不出口！ 她以为他挑拣出来的，都是零食。到了寝室，大剌剌摊开在桌子上，请室友们随便拿了吃。 结果？ 马佳佳随手拆一个满是外文的精美纸盒，里面竟然是卫生巾！ “这，这是你男朋友准备的，还是你男朋友的家人准备的？这，这……” 莫颜呆愣愣，无语凝噎。 面对指过过来的手指，王承佑索性牵住她的这根小细手指头，特别认真地说：“你是指sanitary towels吗？我也是偶然才知道，那个东西分合格品、一等品、优质品和优等品四个等级，不同的等级对应不用的细菌总数和真菌总数，只有‘优等品’，才是无菌产品。 我妈妈是个在生活用品上很挑剔的人，她选的这款sanitary towel，不仅是100%纯棉表层，连吸收层都是严格挑选的纸浆做成的，无氯漂白剂，无化学香料，无荧光物质，无色素，无甲醛，除了没有这些常规添加剂，常见的27种有害物质也零添加。 呃，我无从验证它的使用感受，但相信应该比超市产品品质好一些。你要是觉得好用，我给你链接，你可以再海淘一些。” 莫颜低着头，听还是在听的，就是心有些乱。想问一问他是怎么想到备这个的？他去问他妈妈？还是他妈妈主动推荐的？他是偷偷备下的，还是公然从他妈妈的存货里拿的？他妈妈说了什么？ 然而开口问，是问不出口的，只能心乱如麻地瞎想想。 上午因为一个吻，下午因为卫生巾，莫颜的学习效率一泻千里。 晚上，因为校园再无恶性事件，学生们渐渐恢复正常作息。有王承佑的陪伴，莫颜自然选择继续在图书馆里奋斗。 她想的是，阔别后重逢的激动，总会平息下去的。 谁知道，晚上还有晚上的波折等着她。 自修结束的时候，他理所当然陪她走回寝室。寝室门口有高亮的镝灯镇妖，可是灯的高光被楼宇的拐角遮挡，有那么几步的距离，既没有镝灯的光，又远离了路灯，形成黑度大增的三角区。 别的人会下意识快步走过黑暗，莫颜则不提防地被王承佑拉了一把，她一回神，跟他正好撞个满怀。 如果这是意外，那他顺手扶了一把她的后背，就显得太过于机灵了。 第359章 与人对峙 扶在后背的手，暗中用力，她不由自主，就朝他贴了过去。像是她扑身抱他。 淡然木香忽然而至，莫颜觉得耳边一热，待她要推开时，木香又倏忽离开。 莫颜失魂落魄般立在原地。 所以，他只是拉了她一把，趁她茫然回头之际，匆匆抱了她一下？ “我就送到这里吧。” 他站在黑度大增的三角区，暗色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跟平时有点不一样，更低，更沉，更慢。 莫颜拢拢意识，轻声“嗯”了下，转身像兔子一样跑了。跑出两步，再回头，看到他两手插在裤子口袋，正凝望着她。分明是看不到他的凝视目光的，她却率先感到了灼热。 回到寝室，假装一切正常，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忍不住一遍遍回味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木香啊木香，那曾经是从王者风身上嗅到过的香味，致使她爱上了去融华致的老图书楼。 时过境迁，如今，王者风于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名字，再也激不起她任何情感波动。那段恍如隔世的记忆，已经被王承佑霸道地挤出她的心田。 对气味的记忆重新被覆盖，木香，只代表王承佑。 第二天，王承佑等在女生寝室楼下，等莫颜一起下楼去吃早餐。 走出楼宇的莫颜看王承佑一眼，王承佑坦然地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偷偷拥抱的事情。既然如此，她只好装得比他更坦然。 当天其实是报到日，对金桥学院的学生来说，需要到教室集合，开一次班会，领一次书。不过做这些事情，一节课的时间就足够。吃过早饭之后，王承佑陪莫颜去教学楼报道。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王承佑一眼看到了那个沉默的黑而俊的麦克。 麦克仿佛后脑勺上长了眼，忽然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简短却无比犀利。 没有任何笑意的嘴角，似乎轻扯一下，旋即转身，混在人群中，迈步上楼。 同一个学院，没有大一学生的稚气，学习那么刻苦，大约是为了考研，基本可以断定大三在读。 没有出口询问任何人，王承佑得出自己的结论。 可惜不知道那位黑而俊的学长叫什么名字……他可以去问，又不愿意去问。但愿只是他的敏感在作祟。 莫颜班会开完，随着稀稀拉拉的人群走出教学楼，轻而易举找到楼下等待的王承佑，与他结伴去图书馆。 “咦？你觉不觉得那位黑黑帅帅的，有点像《my way》（《登陆之日》）中的那位日本长跑选手？” 冤家路窄，等王承佑、莫颜来到图书馆二楼中庭，在斜对面，他又看到了那个眼中刺。这一次，他如鲠在喉，决定问问他的名字。 读书一小时后休息时，王承佑拉着莫颜，笑嘻嘻假装有口无心地问道。 莫颜回头观望哪位称得上黑黑帅帅……大方桌上，埋头看书的有六七位，其中绝大多数是女生。等她目光落到麦克的后背上时，才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麦克呀？” “麦克？” “是的，他真的姓麦。” 有金刚做内援，知道名字，等于知道了一切。 等回到座位的时候，他悄悄将名字和院系发给金刚，请金刚帮他查此麦克的个人档案。 阔别重逢的激动，果然慢慢在平息。 就今天而言，莫颜的学习效率已经开始慢慢回升。 临近中午的时候，王承佑接到金刚的回复，问是否可以请316寝室的人到他寝室来吃午饭。王承佑摇头：干嘛这种问题也来问他？！ 尽管摇头，他还是描回：我没意见，你可以自由决定。 本着投桃报李的精神，316寝室的人再度来到金刚的特别寝室。 对金刚来说，这顿饭之所以要请客，无非是因为感谢某人从家乡千里迢迢背来了一袋子大米给他。对莫颜而言，之所以赴约，是为了感谢寒假的时候金刚借了他的寝室给严叔叔。 天津小站稻不愧是皇宫特供的贡米，入口馨香、弹性中带着甘甜。金刚也不愧是隐藏属性的大厨，依然是火锅，却火出了跟上次截然不同的味道。 如果说这次吃饭跟上次吃饭有什么不同，当属莫颜和王承佑没有另外开小桌。再有，就是金刚成了香饽饽。 金刚在开放式厨房忙碌的时候，马佳佳默契地打起了下手。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李欣然，也饶有兴致地凑了过去，问东问西。她的声音本就很好听，语气又故意很嗲，时不时夸赞金刚真棒，是个男生都会心花怒放吧！ 总之，吃这顿饭时的气氛比上次要高，非常融洽，以至于这餐还没吃完，在李欣然的带动下，江小西就开始询问，下一顿什么时候吃？ 午饭过后，跟上次一样，莫颜和王承佑去图书馆。李欣然留下，凑局打牌。 那个问过王承佑数学题的麦克没在图书馆，莫颜发现了，也没放心上。开学伊始，谁都有可能俗世缠身。 当晚，有心理准备的莫颜，看到黑暗三角区行将到来，突然小跑起来，一瞬就跑过了不过三两米宽的黑暗三角区。 她在镝灯的亮光中，不无得意地挑着眉梢回头看王承佑。王承佑走得慢吞吞的，似乎对莫颜的小诡计毫无察觉。 一天以后，金桥学院正式开学了。莫颜他们大一的学生开始了一天至少上六节课的日子，早晚自习除外。 上完晚自习，已经晚上八点半，似乎没有必要再去图书馆。王承佑一天天滞留在金桥学院，也不过是与她共进三餐、陪她上放学和晚饭前一起跑步而已。 莫颜上课的时候，王承佑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图书馆自修。 在图书馆门前带脚架的一溜儿海报中，多出一张征寻森林帐篷酒店室内设计的创意设计的赛事海报。王承佑留意到它，是因为赛事主办方来自他的故乡，且，主办单位是—— 青枫室内设计工作室！ 王承佑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他站在海报前，揣着手，瞪着眼，那神情活像与人对峙。 第360章 给我点提示 一连七天过去了。 这天，是王承佑在金桥学院呆的最后一天了。 车后备箱里的存货刚好剩最后一包。 接连几次逢上黑暗三角区就快步小跑的莫颜，见王承佑总是波澜不兴漫步走，对她的小心机不理不睬不反应，忽视之下，她终于能正常对待那几米的距离了。 今天如同往日，两个人各自单肩挎了个双肩包的带子，莫颜胸前还抱了一杯温热的牛油果香蕉牛奶汁，时不时自在地啜一口。 那是王承佑掐着点儿，赶在她放晚自习前，跑到校门口买回来的。 王承佑则拎着那最后一包存货。 为了延长陪同回宿舍的时间，俩人走得一向比较悠闲。散漫地走过那黑暗三角区，莫颜稍微提起的心落了下来，同时，心底漫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失落。 来到镝灯威力大展的光明区，莫颜转身朝王承佑伸手，意思是可以交接拎包了。前几天，他们也是这么做的。到了门口，给了东西，道声晚安，各自转身。 王承佑伸出手，却不是拎包的那只手。 手毫不迟疑地穿过莫颜的秀发，落在莫颜脑后，不及莫颜反应，将她拉了过来。莫颜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一片滚烫，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最初的惊呆，瞬间变成惶恐。 被攻城掠地的惶恐。 四周是高光大亮和往来人群。他这是疯了吗？ 前一秒还在惊诧和腹诽，后一秒就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力气被灼热封印，她的挣扎渐渐变成柔顺。因吃惊而圆睁的双眼，一毫米一毫米阖了下去。 这是她的初3吻，也是他的吗……这是眼睛阖上前，在脑海里断断续续、如风中落叶般飘飘荡荡、缓缓下坠的最后一缕意识。 “呼。”他终于放开了她，大口呼吸起来。 刚才，似乎没有也无妨的氧气，此刻，才知道双肺是多么强烈地反对他的强权。 莫颜眼皮掀开，看到五官从没有这样艳色夺目的王承佑，看到他眼中翻涌的欲3望，看到他行将卷土重来的蠢蠢欲动，像是猛然醒过来，当胸推了他一把，一转身，蹬蹬跑开了。 激烈，只是于两个人的感受。 实际上，他们俩并没有格外引人关注。一定要说他们吸引了路人的目光的话，也当属莫颜手中的那杯饮品，“啪”一声跌落在地上，一连滚出好远，才晃悠悠停下来。 王承佑眼中的氤氲，渐渐平息下来。 他鲜少失去对自己的察觉，这会儿却完全估计不出来，自己对着女寝楼莫颜消失的方向，到底痴看了多久。 低头看看脚尖，同时收敛泛滥的心意，才发现，最后一包存货，还在他脚边躺着。 伸手轻轻触了一下他自己的唇，温润、柔软、甜蜜又馨香的触觉还在，他忍不住翘起嘴角，独自笑了。 转身往回走，余光看到一杯跌落在地的饮品。 王承佑猫腰拣起。 没舍得丢垃圾桶，他一路带回了金刚寝室。 要说这一吻是预谋的，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他预谋过无数次，没有一次敢真的实践。唯独实践的这一次，他没有预谋。 他只是被浓浓的离愁包裹，心情郁闷到无从纾解。 然后？ 等他的理性回归，已经是吻到缺氧了。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后怕，他还是很高兴，感性能挣脱桎梏，助力他实现夙愿。 好了，有了这样一层质的飞跃，图书馆前那面神采飞扬的征森林酒店室内设计稿赛事，似乎败下阵来。王承佑隐隐升起的焦躁和不快，也统统消失不见。 怀着别样的愉悦，王承佑脚步轻快地敲开金刚的寝室门。 进了门，随手将物什放在右手白色衣柜镂空的中腰处。淡绿的果汁轻微漾了漾，很快归于平静。 “王，我做了青葡萄蒸蛋和菠萝炒年糕，你想尝一尝吗？” 笑眯眯的王承佑：“金刚，晚上8点以后，你就放过同楼人的嗅觉吧。” “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王承佑笑而不答，枕着胳膊，在新扯出来的吊床上轻轻摇晃。 金刚看一眼莫名奇妙的王承佑，转身在厨房的操作台上把青葡萄蛋糕打包放冰箱，把菠萝炒年糕盛盘覆上保鲜膜。这些吃不掉的东西，以前都是直接进垃圾桶，最近，它们有了更好的去处。 当然不是分给隔壁邻居，他没这癖好。他想不出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而是，当作礼物送给了坐他自行车的人。对此，好处显而易见。坐他自行车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胖！多好，他不用考虑过一阵换个新的压重的人。 忙完手中的活儿，金刚瞄到衣柜中央的搁物台上，放着小半杯果汁。他长手一伸，捞了过来。 通常来说，他是有洁癖的。 可再有洁癖的人，也有不嫌弃的对象。 王，自然是他为数不多的不嫌弃的对象。 一个杯子喝酒的事情虽然没有发生过，那只不过是因为王和他滴酒不沾罢了。共用一个杯子喝水的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了。 “停！”金刚还没来及将果汁杯凑嘴边，王承佑就跟火烧了屁股一样蹦着叫了起来。 “干嘛？” “放下！” “干嘛！” “叫你放下。” “说就说，还动手抢起来了！不就是半杯……”说着说着，金刚意识到什么，嘿嘿笑起来，“你把莫颜喝过的果汁带了回来，哇靠，你这样做一点都不王，你这样做还显得很猥3琐你知不吗？” 王承佑强作镇定：“你想多了。是我的。” 说着，自己大口喝了起来。 “果汁而已，又不是酒，你脸红什么！”金刚笑。 王承佑气急败坏。好你个金刚，今天怎么突然伶牙俐齿起来。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金刚吗？ “什么脸红？我只是有点热而已。”王承佑强词夺理。 金刚两手揣在胸前，专注地打量起王承佑来：“你今天一回来，我就觉得跟以往不一样。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可是我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事情，给我点提示。” 王承佑仓惶转身，借口去冲洗，连换洗衣服都忘了拿，就躲进了卫生间。 第362章 月亮的味道 迷醉的王承佑被瑟瑟发抖的莫颜惊醒，仓皇松手放开了她。 他慌乱地后退了几步，转过身，不看她。 看背影和耸动的肩胛，他似乎也被吓到了。 “颜，我……” “我知道，可……” “那，我先……” “好。” 得多大的默契，才能读懂这组关于“道歉－谅解－告别－应允”的话轮！ 女寝大堂一角宿管室内，金刚一点没有身为人质的觉悟，他冷着脸，看宿管阿姨搓手献殷勤。 这位宿管阿姨是某位校领导的丈母娘，为了女儿的幸福一直很有上进心。她早就听说校董有个孙子，跟她女儿的女儿相差5岁。尽管女儿的女儿才上初中，但攀高枝儿的梦想总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正冷脸端坐的金刚忽然眼睛一亮，去楼上看生病的莫颜的王终于下来了！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慌乱，莫颜病得很厉害？ “走了。”王承佑路过宿管，敲了一下玻璃。 金刚“蹭”就窜了出来。 留下话正说一半的宿管阿姨怔在原地，眼看金刚的背影要在视线内消失，宿管阿姨由衷叹息：哇哦，身形真的好矫健哦，一看就身体特好呢。刚才他们去了哪个寝室？我要好生关注一下呢。哎呦，糟糕，只顾着说话，忘了让他们登记寝室房号了…… 金刚跑得飞快，仍旧差一步才能追上王。 没办法，只好手搭在王的肩膀：“跑那么快干吗？” 王承佑这才像借助金刚刹住车一样，停了下来。他停下来，没来由朝金刚笑了一下。对男1色，不，对所有色都无感且被王调侃为年过半百才可能开情窍的金刚觉得眼前亮光一闪，心神一震。 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节奏吗？ “你，你干嘛这样笑？”金刚小结巴道。 王承佑不搭腔，只管笑自己的。 “明白了。一垒？不对！二垒？三垒？” 王承佑哈哈笑着推了一把金刚，金刚知道他猜对了。 “哎，哎，王，接吻是什么感觉？” “像是尝到了月亮的味道。” “月亮的味道？那是什么味道？” “你一直期盼、一直渴望、终于得到、记忆深刻却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味道。” 金刚只想翻白眼。 以为会等到早自习结束与莫颜共进早餐，没想到，等到一则短消息。 是莫颜发来的。莫颜要求王承佑一早返回他自己的学校。 “啊？”王承佑既意外，又一脸的不乐意。 “你就答应我嘛。想到你在我们学校，我都没法静下心来看书了，更别提与你面对面了。今天早晨我都破天荒逃晚自习了……” “哈哈哈。”王承佑的不乐意改成了得意，“好吧，我且勉为其难地答应你。” 王承佑在莫颜的强烈要求下，开着他为套路莫颜而买的迷你库珀离开了金桥学院。 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是3个月。 莫颜说了，为了不扰乱她的军心，他必须等到她的插班生考试结束才能再来看她。她央求的语气是那样软萌，是那样令他不舍得违逆。 恰好王承佑要为下学期参选学生会主席做筹备，还要抽空参加天长科技的正式年度股东大会，且，舞台剧正在排练第二场跟青春有关的戏，因为外形与气质上男主角光环太耀眼，王承佑想请辞都没有可能。 没办法，只好挤时间排练。他倒是也从中得到不少好处，上戏表演专业毕业的舞台剧辅导老师在声音形象上给了王承佑不少指导，声音呈现方面的嬉笑怒骂与威压，日渐有了手到擒来的意思。 忙碌中最容易感到时光飞逝。 5月的最后一个双休日，插班生考试终于开考了。 王承佑强硬地推掉所有的活动安排，像等娃高考一样等莫颜出考场。 “咦？这不是王……”一个倜傥的身影正面朝王承佑走过来，露出笑脸，可话说一半，忽然手指搭在太阳穴上，做思考状，言外之意，他想不出他的全名了！ 王承佑冷着脸，看文豪演戏。 “哈，王承佑！”文豪自己笑出声。 “你怎么在这儿？”文豪问。语气里全然无惊讶。 王承佑撇了撇嘴：“要问，也该是我来问你吧？” 文豪左右环顾一圈，不无得意道：“松江大学城，我每个月都会来一趟，我名下的设计公司在跟上海的大学合作，做一次室内设计大赛。” 王承佑脑海闪回他在金桥学院图书馆前看到的那则赛事，心里冷哼一声，脸上不屑也浮了出来。 唉，他好像见了文豪就没办法保持风度。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这样子显得自己很介意他啊。 “我已经回答你了，你好像没有回答我。”文豪嘴角含笑。 不知怎的，王承佑觉得他在明知故问。 “我在等人。” “上海大学文新学院教学楼今天被封了呢，据说要用来做考场。你等的人在参加考试？” 王承佑一点不想回答他。 “不会是莫颜吧？” 瞧，他就知道文豪在明知顾问。不搭腔的情况下也能自说自话猜到正点上。文豪要不是有备而来，他敢把自己的姓颠倒过来！ 王承佑丢给文豪一个嫌弃的眼神，一副懒开尊口的架势。 “上个月莫颜妈妈去找我妈妈玩，说起莫颜这个月会参加一个选拔考试。本来我都要忘了这件事，上周我去莫颜妈妈家，又听她提了这件事。我忙于公事，忘记了日子，一见到你，才又想起来了。择日不如撞日，看来，我要好好请莫颜吃一顿，聊表我最近忽略她的歉意了。” 跟文豪的小得意截然相反，王承佑有些咬牙切齿，只见他眉峰挑起，微微凑近文豪：“按照约定，娉婷是不是3个月前就可以回国了？你重新开了什么条件，使她同意国外再呆一年？” 文豪脸色一变，瞬间又恢复正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听上去好有趣，可以详细跟我解释一下吗？” 王承佑闭眼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三秒，笑容消失。 第363章 他眼中蓄满泪水 文豪看着王承佑越来越气急败坏，他不禁越来越开心。 “你这表情的表现力，好有张力啊。我忽然有种感觉，你可能是位被继承人身份耽误的演员呢。 哦，不对，你也未必是那位继承人。听说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在哈佛读书，成绩优异，形象过人。” 王承佑这时猛然顿悟，文豪，这是在打压他呢。 想通了这一点，他忽然轻声笑起来，人恢复成平时懒散、嬉皮笑脸的样子：“承蒙关注，也算你抬举我了。我不能不识抬举。这样吧，原本今天中午我已经约下了莫颜一起午餐，你刚才提到要请莫颜吃饭，我就大方地答应你同我们一起午餐吧。” 文豪抽动一下嘴角。 冷嘲热讽王承佑几句很容易，可是，要是代价是错失与莫颜共进午餐，他也会觉得得不偿失，因此适可而止，不再说话，含笑立在一旁。 “你的那个森林帐篷酒店室内设计，大奖奖金多少钱？”王承佑散漫问道。 “对你来说，多少钱都不多。好在你也不是我们期许的投稿对象。” 王承佑斜觑文豪一眼。果然姜是老的辣，不仅轻松将话题挡了回来，还顺便明里暗里贬低了他一番。 王承佑也不生气，笑道：“什么时候你们搞一场企管有关的赛事，我倒可以捧个场。” “企管？对不起，不是我看不起你在读的大学，就是哈佛，我们也不买账。夸夸其谈谁不会？纸上谈兵也算本事？” 王承佑正眼看一眼文豪。他是变着法在自夸自己有实际的经营管理企业的经验吗？ 两个人正不漏痕迹地唇枪舌战着，最后一场考试的笔试时间已经告罄。 莫颜夹在众多考生之中，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楼下的王承佑马上扬起胳膊招手。莫颜混沌的面孔顿时洋溢出生气来。她疾走两步，奔跑起来，大约是看到了另一个在王承佑身后招手的人，莫颜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王承佑敞开的双臂，自然也落了空。莫颜将耳朵前的碎头发抿到耳后，羞涩地朝王承佑笑了笑，又扬起手朝几步开外的文豪打了个招呼。文豪这才慢条斯理走过来。 王承佑还在惊诧中。 他转回身，死死盯着莫颜的头发。她的及腰秀发，已成了仅到肩头的长度，草草地用一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黑束发带扎在脑后。 她剪了头发！ 都没告诉他！ 难怪她坚持不到最后一门下考场不见他！ 目光好不容易从她又短又丑的头发上离开，又被她细细的胳膊吸引。胳膊也太细了吧，都有瘦骨嶙峋之感，硌得他目光生疼。 她到底是怎么过得这三个月啊。他也真是的，为什么那么拿她的话当军令呀。 早知道他中间就跑去金桥学院了，就算是偷偷看看她也好，也不至于这会儿这么只能徒徒心疼、懊悔。 眼中湿气散了又起，致使他都不敢眨眼，生怕眼泪滚出来。嗓子里堵得厉害，她在一步之外，背对着他，他却无法发声唤她回头。 刚才只顾看她的笑脸了，都没有留意，她到底瘦成了什么样。 就这样，王承佑怔怔地望着莫颜的后背，全然没有刚才的机灵劲儿。 文豪的目光逡巡在莫颜脸上，觉得大半年没见她，她变了，婴儿肥去了，瘦下来的脸越发小巧，也越发精致了。她脸上的倦意，为她带来了点年龄感，她站在他面前，总算不再时时引发他诱3拐未成年的犯罪感了。 “你长大了。”文豪脱口而出。 “哈？” “我是说，你终于像个大学生而非高中生了。”文豪笑着解释。 “是说我老了吗？”莫颜双手摸住脸颊，语气间有倦意，也有一点点的着急。 “不，不，”文豪赶紧解释，“你当然是正青春……”因为急于解释，反而找不出最有力的那个词。 “好吧。最近过的是有点儿辛苦。”说到这儿，莫颜转头看身后。她始终记着呢，王承佑在她身后。 转头，顺便半转回身。 眸光向上，恰好对上王承佑望过来的视线。 莫颜忽然觉得心里一酸，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泪水。 莫颜赶紧撤开目光，转回头，不自在地又抿了一次头发。 她的确有很多很多的疲倦，很多很多的委屈，很多很多的郁闷——她真的花了全部的力气，做了她所能做的全面复习，可是，考场上的遇到的那些题目，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些东西，陌生到她两眼发晕，头脑一片空白。 要不是两腿发软，她真的想弃卷而逃。 要不是想到跟王承佑约好了最后一场考场外见，她都不想来考第三门考试了。 那时候王承佑劝他，插班生考试是针对马失前蹄的卓越生而设，校方从未公开过考试范围，所谓的补课、补习，不过是自我安慰，最终考核的，很可能是思维力。 她拿他的话当耳旁风，一门心思想着天道酬勤，想着付出就会有回报，哪知，付出是付出了，回报却打得脸生疼。 他一定明白她的委屈吧，不然也不会代她而眼眶溢满泪水。 “中午想吃什么？你值得一场盛宴。”文豪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遮阳伞，撑在莫颜头上。 莫颜显得略略苍白的脸露出些些迟钝感，文豪看得目不转睛，怎么看，怎么觉得新鲜。这是莫颜，又不是莫颜。同时也不无遗憾，一个迟疑犹豫，他竟然错失了莫颜从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变成年轻女生的过程。 五月末的魔都中午，走在阳光下，四周明亮到耀眼，空中的温度带些热燥。 文豪以遮阳伞为助力，引导莫颜跟他往停车场走。 莫颜酝酿了好大的勇气，才半回头余光看身后的人。还好，身后的人跟了上来。 之所以将考场设在文学与新闻学院，大概就是因为这幢楼距离停车场近。 不多时，已经到了文豪的车跟前。 文豪手搭车门，正要拉车门，忽然听身后的王承佑大喊一声：“莫颜！”他不由手跟着一顿，直起身，回过头。 莫颜也回头。 第364章 物非人非 王承佑最初见到莫颜时的那股浓厚的情绪，终于被他自己消化下去，他沉着脸：“过来！坐我们的车。” 我们的车？ 文豪眉头才皱起，莫颜就从他面前离开，听话地走向王承佑。所以，她认同“我们的车”这种说法？ 好巧，文豪车的后面，停了一辆红身白车顶的迷你库珀。原来那就是王承佑所说的“我们的车”。 兴许是王承佑付钱，记在莫颜名下的一件礼物吧。 文豪拉开驾驶位的车门，胳膊支在车门上，浑然不在意地笑着问：“小颜想去吃什么？你说内容，我负责推荐店家。” 莫颜还没有开口，王承佑冷冷道：“你只需要负责跟着就行。” 文豪淡然一笑，缩身坐进车内。看来他今天成功地惹恼了王承佑，这正是他要的效果。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文豪坐进车内，等待后面的车先走。 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莫颜，比刚才有文豪插科打诨说话时还忧郁，王承佑看着她跟小鹌鹑似的的可怜模样，气极反笑：“好啦，考试的事情体验过就是了，对于已经发生且成定局的事情，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总结经验。答应我，这会儿不要想它了，好吗？” 莫颜慢吞吞点着头。 她的脸颊显得极其清瘦，脖子细细的，锁骨明显露着……咦？胸部倒……唉，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对她自己竟然那么狠心，才短短三个月，快要瘦到脱形。亏他还一直让金刚送各种营养品的……眼看思绪又要钻进哀怨中，王承佑及时制止住自己。 他推着莫颜快走，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座位旁。手指挨到她的后背，皮包骨头的触感令他忍不住眼泪再次溢满眼眶。帮她打开车门，没敢督促她坐下，扭身快步离开，怕她抬头看见他的眼睛，徒又增她伤感。 再绕回到驾驶位时，开车门前，王承佑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 等他落座在驾驶位，莫颜溜溜的目光望过来，看到的已经是笑眯眯的王承佑了。 王承佑一边发动车，一边问道：“莫颜，你想吃什么？” “我……”莫颜欲言又止。 “说。” “酸辣粉。” “什么？”这回是真吃惊了。 “想吃很久了。酸酸辣辣的汤里面，滑溜溜的粉……我想吃滑溜溜的酸酸辣辣的粉，想吃很久了。” 车驱动，王承佑转动方向盘，往停车场出口开。文豪很快跟上。 “想吃很久了？我记得你们学校后街就有卖的吧，怎么没有去吃，店家关门了？” “没时间。” 刚热起来的谈话瞬间又冷下去。 没时间？想吃一碗粉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她到底……罢了，对于已经发生且成定局的事情，他且放手让它过去，要吸取的经验是，他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再发生一次！ 王承佑倾斜目光，扫一眼兀自想象酸辣粉的莫颜，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能一味听莫颜的安排，自己要拿定主意，护她周全。 酸辣粉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小食，倒也不难找，随便一个小型购物广场，底楼的美食街里都能寻到，连他们当下所在的松江大学城，也一定有很多家。 不过，王承佑无意于在松江大学城内寻酸辣粉，他要带她回市区。 出大学城，进入嘉松南路，过松江立交桥，进入沪昆高速、杭州湾环线高速。一路飞驰，开了一个小时，进入上海外环。行至虹梅路，路过一个名叫“爱琴海”的购物中心，王承佑开车拐进商场停车场。 此时的莫颜，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王承佑猜她已经睡着，因此将车内空调调高两度。车停稳，惯性力量的消失，令莫颜身体往前冲了一下，莫颜随即睁开眼睛。 面前，王承佑正“研究”一般凑近对着她看呢。 莫颜赶紧坐正身体，拿手背擦嘴巴，以免睡着后流了口水，一擦之后发现还算干爽，落手就要开身旁的车门。 “等等。”王承佑含笑喊停。 “哈？”莫颜有些紧张，目光不由落在他的下巴与鼻尖之间。三个月不见，王承佑唇上的须痕越发明显了。 王承佑没说话，只是帮她按开安全带。 莫颜红着脸，急急忙忙开车门出去。 王承佑与她心意相通，知道她一定是怕他借机纠缠着她“复习”。他倒不屑于让文豪看便宜电影。 文豪已经等在车外。 三个人走向停车库的电梯。 电梯门关上。文豪问：“几楼？” “地下一楼。”王承佑回。 文豪疑惑地望一眼王承佑和莫颜。地下一楼，自然不是名家大店的理想选址，多是小吃店集中的地方。 “她想吃酸辣粉。”王承佑不想让莫颜自己跟文豪解释，便替她说道。 文豪闻言笑了，手轻快地落到b1键上。 “那时候因为文杰出生，我被剥夺了继承权。因为没办法理解爸爸为什么对我那么狠心，我把自己憋在公寓内，憋了足足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只在饿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吃了点巧克力。 等一周之后，我想通了，准备振作起来的时候，你猜我最想吃的是什么？”文豪笑盈盈的目光对着莫颜。 “什么？”莫颜被吸引，追问。 “想吃肉夹馍。觉得那是人间美味，想它的时候变得特别专注，光想本身，就感到很幸福。还有，口水都流出来，得闭上嘴巴，才能避免出现不雅。”文豪描述得很生动，连王承佑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莫颜果然发出轻笑声，同时附和道：“是的呢，我真的好想好想吃酸辣粉哦，你没说不觉得，这会儿觉得肉夹馍很配酸辣粉呢。” 王承佑轻轻蹙眉：什么嘛，不要乱点鸳鸯谱。 文豪神采飞扬：“好，我们就找这么一家店来！” 这样的一家店很容易找到，他们出了电梯，没走多远，“蜀地川香酸辣粉”大大的招牌在望，“陕西肉夹馍”就在它隔壁，完美！ 莫颜和王承佑还好，无论质量新旧，到底穿的还是休闲款，而文豪堪称西装革履，虽然他入乡随俗，脱了往年大夏天还套在身上的西服，只那洁白无瑕的高定衬衣，也够吓到店家小二的。 衬衣口白色丝绣着他的英文名，还有一枚黑宝石般的袖扣。 文豪看似还是文豪，衣品早已泄露，他已经不是当初非拉莫颜去他的设计室实习的那个文豪了。 第365章 我们的店 因为作陪的两位一门心思希望莫颜高兴，这顿简餐吃得极其开怀，无论是王承佑还是文豪，都妙语连珠，莫颜又少了压在心头的考试一个重任，非常进行。 明明是简得不能再简的餐，却吃出酒足饭饱之满足感。 简餐之后，王承佑亲昵又不失分寸地拿手扒拉着莫颜的齐肩长头发：“你这是哪儿剪的呀，重新去修一下吧。” “怎么？”莫颜望过来，眼神已经恢复不少神采。 “不是我嫌它丑，是它真丑。”王承佑不怕死地说道。 文豪就含笑望着他们，目光多数落在莫颜身上。 莫颜伸了个懒腰，泡泡袖裹住的胳膊纤细幼白，生出用力就会折断的脆弱感。文豪的目光被胸前隆起的高度惊到，明明那么瘦的人……思绪要飞起，他赶紧警觉地拉回，眼前的俩人，就头发已经达成共识。 “喂，我俩去剪头发，你有事先走吧。”王承佑道。风度于他像是累赘。 文豪慢悠悠站起身：“再会，小颜。” 王承佑很想高叫一声，“小颜”也是你随便喊的，转念一想，好像故乡的城里，很多人称呼年轻人，都爱把姓氏去掉，在名字前加个“小”字，也就是他，在高中时“莫颜莫颜”喊顺了口。 王承佑悻悻然瞪文豪一眼。 风度翩翩的文豪与莫颜点过头之后，转身走了。 一转身，脸上的诚意之笑就落了下来。 王承佑手搭在莫颜肩头，摩挲了一下，不开心道：“你现在太瘦了。” 莫颜不满：“嫌我头发丑，嫌我人太瘦，早知道今天不见你了。” 说完，才发现身旁的人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王承佑脸上像打翻了调味品铺，酸甜咸辣都在脸上。 “我，我是那个意思嘛。”他声音不高，蕴含的感情却很浓烈。 莫颜体力还没有恢复过来，耐心也十分有限：“那我又是哪个意思？就字面而言，我说错了吗？” 王承佑又气又冤，手都忍不住要发抖。他明明是心疼她，她怎么可以这么不可理喻地歪解他？！ “难道你不明白，我其实……” “明白不明白又怎么样，我就是听了不高兴！头发丑都被你看在眼里，计较在心里，发型丑可以去修，人瘦可以吃胖，人丑呢？生病了呢？老了呢？”莫颜横冲直撞地怼了回去。 王承佑眼中湿气又起：“你，你怎么……”越急越哀怨，你怎么可以猜度我在嫌弃你呢？！ “我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吗？”莫颜夺过话头，“是我不讲理吗？你想过我听了你的话后会是什么感受吗？” 王承佑呆愣愣立在原地。他的精神，在莫颜转身跑走的一瞬间，已经分裂。 其中一个他捶胸顿足：她生气了。 一个他两手抱头：她为什么生气？ 另一个团团转：我到底说了什么？ 还有一个试图明察秋毫：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借着头发在文豪面前秀亲密？ 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忽然变出一个大喇叭：想那么多干什么，赶紧把人追回来！ 王承佑这才后退一步，猛然发力向前冲，他要把跑了的莫颜赶紧追回来！ 商场内的美食街为了营造空间感，本来布局就热衷于拗造型，加上餐桌、餐椅，简直就像低矮版的迷宫，兼之午饭的时间，人来人往，王承佑慌乱夺路奔走，哪里还看得到莫颜的身影。 莫颜其实根本没有跑远，她扭身跑了一下就停了下来，怕真的与王承佑分开，且不说她返校困难，她内心，也是极其思念王承佑的。 她停下脚，恰巧身旁有一个布幡，绣着店名的布幡从两米的高度斜插出来，自上而下，堪堪挡住了莫颜的大半个身子。从她的角度，倒是很容易看到王承佑愣怔在原地，又奔跑追她的情形。 王承佑奔跑得太快，以至于，当莫颜想拦他的时候，他已经窜出好远；出声喊他的时候，声音很快湮灭于周围的嘈杂声中。 莫颜想去追，忽然胃里一阵痛，刚吃下去的食物翻江倒海，隐隐约约要闹革命。大概是这三个月吃饭太快，又一直吃食堂，吃得还算清淡，一时受不了这般浓烈的食物。 生怕自己呕吐了，莫颜一手捂着胃，一手捂上了嘴巴。 “小颜，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带着关切，蓦然响在莫颜耳边。不消回头，她知道，是刚才离去的文豪。 文豪本来已经走了，进了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又折了回来。他临时起意，想到一个主意。 既然莫颜这么喜欢吃酸辣粉和肉夹馍，他何不将这两家小店都收购下来，令他们开到金桥学院的后街呢？ 既然王承佑可以送她一辆“我们的车”，他又有什么不可以送她一家“我们的店”呢？这点小钱，于现在的他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有钱，任性，说干就干。 文豪直接按回b1，没想到，还没有走到刚才吃饭的店，先看到了莫颜。莫颜捂着嘴巴慢慢蹲下去的模样，令他不由快步走了上去。 文豪双手扶住莫颜的胳膊，驾着她坐在一旁的餐椅上，才发现她脸色苍白，手捂着胃：“胃不舒服吗？” 莫颜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等着不是办法，我带你去医院。”不由分说，文豪扶起莫颜。莫颜是那么瘦弱，又身体不适，摇头也不能阻止文豪要做的事情。 王承佑将半条美食街都找了个遍，仍旧不见莫颜的身影，打电话也没有人接，才意识到自己跑过了头，他折身又往回跑，一直跑到三个人刚才吃午饭的地方，到处是人，却不见莫颜。 两手盖在脸上，那一刻，他无助极了。 除了继续拨打莫颜的手机，他不知道他还能干什么。 王承佑疲劳地立在原地，脸色早已没了神色，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上。 －－ 文豪扶着莫颜去地下车库，才出电梯，莫颜就“哇”一口吐了出来。吃进去的食物还没来及充分消化，酸辣粉和肉夹馍，都能辨认出来。 酸腐味并不会因为性别或喜爱程度而有所改变。不过，文豪丝毫不见嫌弃。 第366章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一位保洁拉着大黑垃圾箱正好走过，文豪呼唤保洁清理，同时从皮夹里取出了一张百元钞票。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文豪说得很客气。 保洁接了钞票，拿起毛巾蹲下来要擦文豪的鞋子，文豪往后躲了躲：“我不要紧。” 说罢，扶着额头隐隐冒汗的莫颜离开了。 莫颜的鞋子和腿上，跟他的鞋子和腿上一样，溅了一些呕吐出来的液体。扶莫颜上车时，莫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文豪摇着头笑笑：“不妨碍的。” 是副驾驶的座位，莫颜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听他安排。 文豪从后备箱里取了一瓶水，快步走到驾驶位，先给车内降温，再给莫颜递水，瓶盖已经打开，一切都那么周到，那么自然而然，毫无做作，也不见殷勤。 莫颜接过水，放在腿上停歇了一下。文豪设好导航驱车出停车场。 －－ 等王承佑找到保安室，终于说服保安为他调录像，并成功查到重新返回的文豪扶走莫颜时，已经是20分钟以后。 监控切换到停车场，画面清晰地记录了莫颜的呕吐……22分钟后，王承佑垂头丧气地瘫坐在保安室的监控画面前，手盖着额头，心揪作一团。 看画面上的架势，文豪必然是带莫颜去医院。 王承佑抬眼，正好，保安室里有张大上海地图。王承佑走至地图前，开始查附近的大型医院。以文豪的尿3性，社区医院或民办医院必然是看不上的，指尖划过一片区域，落在了“新华医院”上。 像是找到了行动目标，王承佑身上重新充满力量。 一番折腾，下午三四点，在新华医院的消化内科走廊上，王承佑真的看到了……文豪！那一刻王承佑忍不住笑了。 大剌剌走过去，王承佑劈口问道：“莫颜没事吧？” “医生说……我犯不着跟你说。”文豪及时住口。 “好吧，我自己问她。”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有动。王承佑是没法动，他不知道莫颜在哪儿，而文豪纯粹是出于厌恶，才一时发怔没动。 都是人精一般的人，见王承佑三四秒过去了还没离开，文豪噗嗤乐了：“你怕是不知道莫颜在哪儿吧？难为你竟然在一无线索的情况下撞对了地方。” 王承佑也跟着笑：“是，我是不知道，但，豪哥会跟我一般见识，杵在这儿愣是不带我去见莫颜吗？” 文豪思忖一二，自己确实不会为了甩掉讨厌的小尾巴而宁肯让莫颜久等。 拍了拍王承佑的肩膀，文豪什么也没说。他手里拿着医生开的付费单，去楼下付费。王承佑一路跟着。偷眼望见付费金额是两百多块钱，王承佑放下心来，说明莫颜病得不重。 文豪付好钱，重新回到出来的办公室，原来莫颜就坐在医生的就诊室里呢。 “里面有医生，你站门口等着吧。”文豪挡了一把王承佑。 王承佑不想让莫颜担心，便听话地站在室外等。隔着门上镶嵌着的一块透明玻璃，王承佑看到病恹恹的莫颜弱柳一般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文豪站在她身后，与医生探讨着什么。 她身旁的男人不是他，这一点，深深刺痛了年轻的王承佑。 经过王承佑眼中的漫长等待，就诊室内的谈话终于告一段落。文豪帮莫颜拉开椅子，莫颜手撑桌面，站了起来。转过身，才发现，她本就消瘦的脸上又多了一份苍白，令王承佑不由呼吸一滞。 门由内打开了。 莫颜一抬头，对上了王承佑的目光。 文豪有意或无意，跨了一步，站在莫颜和王承佑之间，挡住了两人的视线，莫颜随即低下了头。 那时候她为什么强词夺理要跟他争吵？怕是身体不舒服导致心烦意乱，无中生有在迁怒吧。 这一眼里，双方都生出了歉意。 王承佑跑到莫颜的另一侧，试探性地伸手扶了一下她，见她没有排斥，才一颗心放进肚子里。 文豪看在眼里，脸上始终温润含笑。他到取药窗口取了药，来到莫颜身旁，详详细细地将用药说明重新给莫颜介绍了一遍。其实药瓶上，医护人员是贴了用药说明的。 王承佑记得很认真。他不时拿起一瓶，看瓶身上的说明，大致明白，莫颜可能是吃的太辣太酸，饮食不当得了急性肠胃炎。 “晚饭你只能吃白粥了。”文豪语气里带着娇宠。 莫颜羞涩一笑：“谢谢你，文先生。” 文豪微微点点头：“送你回学校？” 赶在莫颜回答之前，王承佑抢先道：“辛苦你了，我送她回吧。” 莫颜没有异议。文豪心中泛起失落，不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再说了，对集团而言，他消失了两天，也该回去报道了。 “行。好了告诉我一声。”这话当然是对莫颜说的，此刻的王承佑已不敢表露他的看不惯，温顺无声地站在一旁，看文豪磨磨叽叽地告别。 文豪终于上车，开车走了。 王承佑心里一高兴，嘴角咧开笑容：“我们也走吧。” 我们。 曾几何时，哪怕是作业本挨在了一起，就够他高兴一个星期的了，如今，已经能并排站立，对她说“我们”了，王承佑决计，不能再孟2浪，要珍惜这来自不易的幸福成果。 “莫颜，你明天请假一天，今晚就近住一晚，明天看身体状况再回去吧？”王承佑好声好气地商量。 莫颜垂下眼。 医生是说过，急性肠胃炎可轻可重，轻则拉两次、饿两顿就好，重则上吐下泻，高烧乃至昏迷，都有可能发生。目前无从判断她的症状会发展到哪一步，吃药观察，有高烧不退的症状则立刻就诊。 王承佑的建议，未尝不是好建议。 只是，岂不是要连累他也跟着请假？ 见莫颜没有反对，王承佑赶紧趁热打铁，接着说道：“你喜欢上次住的那家酒店，还是再换一家？啊，我们再换一家吧，要是能把上海的所有酒店都住过来一个遍，也不失一桩趣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367章 买换洗 莫颜依旧垂眼，看放在腿上的她的双手，仿佛第一次留意到，她的手，真的瘦极了，青筋根根可见。 莫颜说了句什么，声音又轻又小，只顾着一个人制造热闹气氛的王承佑没听见。 “你刚才说什么？”王承佑猛然收声，询问莫颜。 莫颜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我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这两天早晚均是坐校车出来参加考试的，校方租赁了一辆大巴，接送考生上、放考场，也算是学校福利。她哪想得到吃个久违的酸辣粉，吃出来了个急性肠胃炎。 王承佑笑着揉了揉莫颜的头发：“那是小问题啦，去买就是了。有干洗店，1个小时就能洗后烘干。” 同样是副驾驶位，坐“我们的车”时，就轻松自在很多。 王承佑本想找个品牌硬些的好酒店，没想到，上车没多久，莫颜捂住了肚子：“糟糕，想上厕所。” 一回头，看到路边有家华美达大酒店。他记得华美达大酒店是酒店行业巨头温德姆酒店集团旗下的品牌酒店。就近，正好方便莫颜方便。 带着肚子吃紧的莫颜去酒店大堂的卫生间，莫颜进去之后，王承佑去开房间。别有用心地选了一间套房，只套出一间小客厅，面积虽然接近六十平，却只有一张大床。所以，得寸进尺是本能啊。 21层，本酒店最高楼层。视野一定好到没话说。 王承佑手握房卡，等莫颜出来后，与她同去21楼。 或许是曾经有过入住酒店的经历，或许是身体不适令她无暇顾及太多，站在王承佑身边的莫颜，神色多了两分平静。 一室一厅的套房，床与沙发之间，用两块淡青色的薄纱隔开，影影绰绰，梦幻迷离，瞬间激活莫颜的少女心。莫颜跪坐在青蓝相间的长沙发上，下巴搁在沙发背上，语气软得犹如棉花糖：“没有力气再出门了呢。” “不妨碍。我去。你……你告诉我你的尺码。” 莫颜抬眸，问个衣服尺码用的着这羞涩的语气？一眼看到王承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前胸，赶紧别过脸：“只……只要外衣就好。” 门“吧嗒”一声响，莫颜再回头，四周已经不见王承佑的身影。 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今晚会不会不安全？ 莫颜这会儿才发现，这套房虽然大，确凿只有一张床……正把自己吓得魂不附体，肚子又一阵顿痛，不好，又要如厕了……王承佑应该没那么急色和狠心吧。 插班生考试，李欣然同样选考了上海大学。 跟莫颜的全力以赴不一样，她更像是拿此来塑造形象。她如愿以偿赢得了“美女，才女、上进心”等标签。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倒也坚持到了最后。 全力以赴的莫颜看到考卷后两眼发懵，明白自己复习错了方向，那时候内心只顾上哀嚎；这会儿想，没准李欣然会歪打误着也说不定。 虽然感慨造化弄人，但，想到有人会实现梦想，尤其还是自己认识的人，莫颜还是替李欣然感到高兴的。 她歪坐在沙发上，背后垫着靠垫，怀里抱着抱枕，一门心思等王承佑归来，等得昏昏沉沉，最后竟睡了过去。 王承佑从房间出来，发消息给做时尚的表姐。这位表姐还曾经给莫颜设计过与礼服相配的手袋呢。 “20岁的女孩穿什么品牌的衣服好？” 表姐是手机随时在手的人，秒回：“是当初的那个女孩吗？”表姐是见过穿礼服参加毕业晚会的莫颜照片的。 “是。” “我个人推荐轻奢品牌chlae。年轻，调皮，有格调。” 导航设好，不过半小时，王承佑就出现在五角场商圈chlae专卖店里。 一个神情匆忙、独身一人进店的年轻男子，被导购火眼金睛地辨识出来。这类人不多，通常是有备而来，会快速成交一单。运气好的话，一单会含2件单品。 声音甜美温柔的导购撇开别的顾客，奔王承佑而来：“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尺码，我帮您取来。” “这件。”王承佑指着一个渐变色的比心短袖，用犹豫的声音描述道：“162厘米的身高，体重不知，蛮瘦的。” “s码？” “呃，并不是哪里都很瘦。” “明白。可以给我看你和她的合照吗？” 王承佑如释重负，遇到一点就透的导购确实令他深感轻松。他的手机屏保正是他和莫颜的合照，当即亮屏给导购看。 “m就好。休闲t宽松穿更出味道。” 导购以为选购就此结束，一回头，看到王承佑手指另一件纯白色基础款，刚想劝他比心渐变色的更有特色，却听他说：“加上这件。” “还有这件。” “这件。” “以及这件。” 天降福星啊！ 导购努力保持镇定，连忙招呼伙伴，将所指均按160尺码取齐。 “不过……”王承佑脸犯难色。 导购心一梗：小哥你打算说“不过你没钱支付”吗？四月一日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过去了呢。 “……全是t恤，你们有推荐的相匹配的下装吗？” “有啊！！”太有了！！ 导购引导王承佑到另一个区域，随手拿起一条短裤，天花乱坠介绍起来。 “这腰身肯定大了。”莫颜的腰，明明堪堪不盈一握。 “推荐您选s尺码，试穿后大小不合适，3日内凭票据调换大小。” 见王承佑点头，导购一连推荐几件相匹配的下装，本意是供选择，没料到，听到一句“全要了”！ 真是让人感动啊，这美好的爱情。 王承佑一回头，看到了仙女装般的连衣裙，这个很配他家莫颜呢。 “连衣裙，非常非常适合年轻、漂亮又可爱的小姑娘。”导购察言观色。 “还有我家的包包，深受时尚女孩追捧呢。”见王承佑连选了5条裙子，导购赶紧趁热打铁。 听说女生届流行一句话：没有什么是一个包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两个。王承佑很想多选几个，又怕莫颜不开心，忍痛只选了一白、一黑两色。白色是半圆形的，黑色是桶形，都是方便夏日背的小包。 导购开开心心去结账，结账的手忍不住兴奋地颤抖，5件短t，5件下装，5条连衣裙，2只手袋，一双chale家最经典的花瓣小白鞋，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大单啊。店里正购物的其他顾客也纷纷对王承佑投以注目。 第368章 和解啦啦 总金额出来，导购恭恭敬敬递给王承佑，王承佑轻扫一眼，不过是两个gucci gg marmont 小号肩背包的价钱。他取了信用卡，要刷之际，忽然想起来妈妈能追踪到这笔消费，改而用手机支付。 一个手机零钱包里有五位数的人…… 导购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承佑，从单纯有大单的喜悦瞬间变成了对照片女孩的羡慕妒忌恨。然而她的幽怨进行曲还没有演绎到高2潮，王承佑已经拎了东西大踏步出了专门店。 －－ 莫颜抱着绣花大抱枕，做了一个春意盎然的梦，以差点从沙发上滚落而惊醒过来。看看墙上的钟表，这一觉竟然睡去了两个多小时，王承佑已经出门近3个小时了。 活动一下发麻的胳膊，手抚过骨干的胳膊，连她自己都快能手握了，疾步走到镜子前，侧身看手臂……果然瘦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撩起裙子，筷子腿露了出来，细是细了，因为太细，反而不那么直，因为太细，显得不那么健康。 再往上撩，凹陷的腹部和根根可见的肋骨刺痛她的眼睛。上一次照镜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瘦成了这样！ 正发怔，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在门外，莫颜才把裙子放下来，就听“嘀”一声响，房门开了。莫颜下意识扭头看门口。王承佑健步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挺拔、匀称、磊落、健康。 王承佑朝莫颜笑笑，将房门关上。他手里拎着一个小纸包。莫颜以为小纸包里是衣服，没想到，掏出放在书桌上，是一碗粥和四小份配粥佐料。 “上一次大便是什么时候？”王承佑自然地开口问莫颜。 “2个小时前，后来我睡着了。”莫颜流畅回答。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王承佑转身看一眼整洁的床，又看一眼抱枕跌落在地的沙发，道：“肚子饿吗？想吃东西吗？” 莫颜摇摇头。 王承佑将打开的粥又盖了上去：“那好，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你不吃吗？” “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我怕带回来吃有味道，你不喜欢。”王承佑回。什么嘛，不喜欢空气中残留食物味道的，分明是他自己。 莫颜来回走在客厅里：“你买的衣服呢？” “送去酒店洗衣房了。我先送的洗衣房再去吃的饭。”说到这里，王承佑抬起手腕，“哦，再过10分钟，大概就送上来了。” 莫颜又走了一个来回，挠头道：“那个，如果换发型，换个什么样的好？” 王承佑坐在沙发上，两只胳膊支在膝盖，手里在剥一只甜橙。他抬眼看一眼莫颜，旋即垂眼继续看他手中的橙：“我只是太惋惜你留了很多年的头发，才百般挑剔……也可能，我是借着头发在生气，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又不许我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莫颜听出一股脆爽酸味。 她慢慢踱步过去，在沙发靠另一边扶手的地方坐下去，整个人斜对王承佑：“对不起。我自己头天晚上减好，第二天就望了。但我确实每天都在敷面膜哦，你看我的皮肤。” 爆瘦之下，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皮肤了。 莫颜两手捏起自己的脸颊，讨好般歪着头看王承佑。 王承佑扭头看她一眼，很快又转回头看他手中的橙子。不过，他倒是轻声笑了一下。 “我向你道歉，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跟你吵架。”莫颜往王承佑身边移了一点，两个人之间仍旧可以塞进一个人。 “砰”，王承佑将手中的橙子往茶几上一放，转身看莫颜，这一眼里，不再有克制，而是虎虎生威：“你最不该的，是跑走！” “……”莫颜不敢轻易支声。 “以后可以吵架，气不过打我也行，但是，不许跑开！” “……”莫颜忽闪着眼睛看暴怒边缘的王承佑。 “记住了没有？” 莫颜狂点头。 “要说，你记住了，并且会做到。” “我记住了，并且会做到。”在压迫之下，莫颜赶紧顺毛撸。 王承佑露出满意的笑容，整个人的气焰也落了下去。莫颜的压力也削减下去。 莫颜怯怯地望着重新剥橙的王承佑，一时不明白，他刚才分明连屁3股都没有动一下，声音也没高出多少，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吓人，像是搅动了室内的空气，在安静的空间形成了气流，降低了气压一般。 如今还是同一个王承佑，笑眯眯剥橙，修长的手里握着一个颜色鲜艳的水果，偶然回眸瞟她一眼，都让她有“百媚生”之感。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想什么呢？”王承佑递过来一瓣甜橙，手搭沙发背，面朝莫颜。 莫颜接过甜橙，不打算把刚才的想法分享出去，正要找借口，忽然听见门外有敲门声。王承佑起身去开门。 原来是洗衣房送衣服过来了。 莫颜刚起身，就又跌坐下去。 她看到了什么？酒店推了个移动衣架，衣架上林林种种、高高低低，挂的满满当当。如果酒店没有发展出买衣服的业务，那么，这些就全是王承佑为她买回来的了。 想过他不会只买一套，但没有想到他会买这么多套。 王承佑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一个纸袋，道了声谢谢，关了门。 房间内重新只剩他们两个人。王承佑将移动衣架移到沙发上莫颜更容易看到的地方。 “全部？” “嗯。全部。”王承佑将手袋放在茶几上，“都是洗过的。” “袋子里还有？”莫颜真的吃惊了。 她手扒过袋子，急急探头往里面看，看了一眼，马上又将袋子推了出去。里面……一半的布料是蕾丝花边。 “我是不是把放手袋和鞋子的包忘后备箱了？”王承佑摸起后脑勺。他是看了莫颜推开纸袋又脸红的样子才没话找话说的。 莫颜想了一下，嗔怪他买太多已于事无补，再说了，自己内心分明很高兴呢。 等脸上的那股燥热褪下去，莫颜欢快地站起身，走向衣架，雀跃地取完这件取那件：“都是你挑的吗？我都很喜欢哎。” “太好了。”王承佑松了一口气，“你去洗吧。我去楼下拿鞋子。” 第369章 要发生点什么吗 王承佑下楼后，莫颜第一时间去扒茶几上令她脸红过的内衣袋。 文什么。 内什么。 蕾丝花边，美轮美奂，犹如艺术品。 深红。 淡粉。 雅白。 没有钢圈，也没有生硬的形状，光看看就很舒服。 换上去的冲动比那些移动衣架上的衣服还要强烈。莫颜挑了淡粉色的一套，又取了看上去很休闲的变色t恤和白底宽黑格系腰短裤，溜去洗手间。 去过地下车库的王承佑特意在大堂多停留一会儿，他挑了一盒水果拼盘，又看了一会儿窗外车来车往的风景，随后翻阅一本杂志，以为过去够久的时间了，仔细一算，才20分钟。 随手取了另一本时尚杂志，刚要翻看，忽然愣住：这封面里的其中一个面孔？ x橙少年团！ 王承佑目光扫过封面上除杂志名之外最大号的字，目光又落在居中而立的星辰脸上。这样的写真，他的面孔当真比女孩子还精致。有他在，少年团里其他人平白多了歪瓜裂枣之嫌，只有一位颇有阳刚之气的，还算看的。 王承佑将杂志拿远一些，整体看合照，太违和了，不禁自己笑起来。 有事儿干了，他摸出手机，准备消遣一下星辰。 “喂，我看到了你上杂志封面了。” 很快，星辰大海回复他：【你看的是哪本？小爷上了好几本。】 承佑大王：【得瑟。】 星辰大海：【咱家有资本。】 承佑大王：【资本家，什么时候来上海？】 星辰大海：【做梦都想去看……我姐，公司不给安排！】 承佑大王：【切，那是你嫂嫂！】 星辰大海：【得瑟反弹。结婚了才算。】 承佑大王：【哈哈哈，等着，毕业就结婚。】 星辰大海：【我现在有点后悔，不该答应你认她做姐，不然我还有机会。】 承佑大王：【你似乎忘了谁是你的金爸爸……你应该高兴认她做姐，不然只能认她做妈。】 星辰大海发来暴怒的一连串头像，外加一连串的“滚滚滚”。 承佑大王：【作死。明知道有的话题挑起只有死路一条。】 星辰大海：【哼。等我跨越5岁的距离……】 王承佑：【下辈子……也休想。】 官宣过主权，王承佑看看时间，半小时过去了。应该差不多了，收起手机，起身返回21楼。 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抬手敲门，略作停顿，刷卡开门。 一打开门，披散着头发的莫颜迎面跑过来，轻盈得像只小蝴蝶。头发已经吹干，让王承佑好不懊恼，不该在楼下跟星辰浪费口水的。 莫颜身上穿的是他亲手买来的衣服，变色比心的中袖t，宽宽松松，饱满的地方却也挺出柔软的弧度，束在不盈一握的细腰里。 格子短裤自腰间自然垂出，本以为是累赘的布腰带，被莫颜中分偏右处打了个蝴蝶结，忽然就多出两分甜美来。 不适合用“好看”形容，只能用“舒服”形容。落在眼睛里，怎么看怎么舒服。 “不错。”王承佑审视之后，点头评价。 “你在夸自己的眼光吗？”莫颜转了个圈，给王承佑看衣服。 “嗯哼。” 看到王承佑的目光分明落在她脸上而不是衣服上，莫颜不好意思再打趣他，怕弄巧成拙。 “这也是你的。”“你的”，而不是“给你的”。 莫颜含笑接过王承佑拎着的四个纸袋，两个装的是包，一个装的是鞋，还有一个是一盒水果。 莫颜将鞋子穿上，大小正好，入脚舒适；将黑色桶包背上，般配得不要不要的；换上白色小猪包，满意得没法再满意。 女生本来就爱美，莫颜看到镜子中美出新高度的装备，不禁心生感激。 “承佑，你为我花了这么多的钱……” “所以，你要牢记你承诺给我的！” 莫颜一颗心不禁提起：“什么？” “不许再跑开！无论发生什么不满意的，都不许再跑开。”王承佑郑而重之。 哦，这个啊。莫颜轻轻一笑：“嗯嗯，记着呢。” 从莫颜如厕的频率看，急性肠胃炎的威胁已经过去。也许是她呕吐得很彻底，也许是看病看得很及时。 久别的两个人，去掉疾病和考试两座大山的压力，分外开心。 才傍晚，俩人决定拉上窗帘，挑一部电影看。莫颜胆小，偏要看恐怖片；王承佑推荐悬疑或推理也没能阻止她，只好精挑细选了一部《蔷花红莲》陪她看。 莫颜之所以看恐怖片，完全是因为备考期间憋坏了，想找个由头尖叫一下。 如她所愿，还没有恐怖场景出来，莫颜已经开始哇哇乱叫。看得王承佑哭笑不得，只好将后背借给她，让她躲在他身后看。 莫颜的小爪子抓住他的衣服，时不时探出头来看一眼，有时候太紧张，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她没有任何撩3拨的意思，不过，王承佑却有截然相反的感受。 等继母意欲伤害单纯不设防的妹妹时，莫颜躲在后背也受不了了，她捂住耳朵，闭着眼睛，用尖叫对抗恐惧。王承佑实在看不下去这般自虐，关掉了电视。 莫颜兀自“呀呀”叫着。 叫了一会儿，觉得太安静了，这才睁开眼睛、松开手。王承佑忍笑忍得很辛苦，五官都要扭曲了。 本来拱起后背跪坐着的莫颜，这会儿改成盘腿儿，两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叫了半天，她的憋闷存量已经不多，心情超级好。此刻，她露出编贝般小白牙，朝王承佑吐了吐舌头：“算了，还是看你推荐的崔娃的脱口秀吧。” “我的耳朵说它想要补偿。” “哈。” “这样的……补偿。” 王承佑单膝跪在沙发上，一手搭在沙发椅背上，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给莫颜一个明明只是蜻蜓点水却连绵不绝的kiss。 莫颜被他吻得不住后仰，手搭在他肩头，想推开他，又有一两分的不舍得。 就这样，恐怖片也好，推理或悬疑片也罢，连最近风行世界的崔娃，都没能抢夺甜蜜的情侣时间。 （一只河蟹，愉快地打横爬过。） 第370章 王的小秘密 咕噜噜。 那是肚子在抗议。 它饿了。 王承佑终于放开莫颜，指肚恋恋抚过殷红的唇，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离开沙发给她热粥吃。 莫颜顺势由仰躺坐了起来，她两手捂住脸颊，顺便盖住鼻子和嘴巴，只露出毛茸茸的两只大眼睛，散开的头发凌乱在脑袋上。 王承佑将粥盛在小号保险盒里，在大号保鲜盒里倒上热水，用热水来热粥。忙了一会儿，转身时已经手持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打开的四碟小菜：豆腐乳一块、酱黄瓜半条、豆瓣酱若干、甜蒜瓣两枚；两碗白粥；一盒水果。 “你真的太能干了。”莫颜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夸赞道。 “我以为刚才你就领略到了。” 莫颜赶紧回避、转移话题：“啊，豆腐乳真好吃。” 吃完迟到的晚饭，两个人决定到楼下散步。这里是五角场商圈的外延，有不少富有设计感的小店。逛完林林种种的小店，已经晚上十点钟。两个人十指相扣，跟别的路上徜徉的情侣并没有任何区别。 “送我到酒店大堂之后，你就回去吧。”莫颜昂着脑袋，对身侧的王承佑说道。 “啊？” “嗯！”莫颜加重语气，“明天周一，你还要去上课。” “我已经请过假了。我不在，万一你半夜肚子疼呢？” 莫颜横眼扫王承佑，王承佑道：“我不是触你霉头，而是说一种可能。” 莫颜转过脑袋，继续看前方。两只扣在一起手轻轻地荡来荡去。 “我可以照顾你！” “给你壮胆！” “睡沙发！” “什么都不做！” 王承佑也算是被逼急了。 晚上11点，他终于如愿以偿躺在了21楼的沙发上。 沙发不够长，他睡得很憋屈，可是不敢申诉。 莫颜一个人占据硕大的床，时不时起身，站在床上，踮脚看沙发上的王承佑。因为角度的关系，很难看到扶手下王承佑的脸。 席梦思一会儿一嘎吱响，那是她忍不住又站起来了。 整个房间暗暗的，只有小夜灯，在踢脚线的位置上，发出朦胧的亮光。不知折腾到几点钟，莫颜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睡得很好，很安稳。 这一觉睡得好像永远醒不过来一样，有一阵子意识到自己要醒了，翻了个身，又昏沉沉睡了过去。过去三个月里，她克扣的睡眠，跟跟她要总账似的。 一直睡到……不小心摸到一张脸。 手代替没睁开的眼睛，摸了又摸，确凿是张脸！ 半睡半醒的人瞬间无比清醒。 耳边传来哼唧的声音，莫颜看到，那是比她还晚醒的王承佑，此刻犹在睡梦中。她醒来之前，应该是枕在他胳膊上，蜷缩在他身侧，而他，跟抱兔子似的抱着她……现在，被她抓了一下脸之后，他甩了一下胳膊，变仰躺的姿势。 夜里偷偷解放了胸部束缚的莫颜两手护在胸前，焦急地左顾右盼。 还好另一个人睡得很酣。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莫颜弯腰捡起从床头柜上跌落到地上的文什么，蹑手蹑脚去洗手间。她刚离开席梦思，席梦思微微弹起，王承佑随机慢慢睁开眼。 莫颜收拾妥当，重新出来的时候，她所看到的王承佑不过是换成了侧卧，就背影而言，依然是在酣睡。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一不小心扫到墙上的钟表，天啦噜，居然11点50分了！ “承佑！承佑！快醒醒！”顾不得小细节了，挽救750块钱要紧！ 在莫颜的喊叫与推搡中，王承佑睡眼惺忪地“醒”来，醒来，自然而然露出两分迷茫。 “快点，要12点了，赶紧退房。” 王承佑这才真的“醒”来，随着莫颜的节奏紧张地忙碌起来。 俩人把移动衣架上的衣服跟收地摊货似的仍进纸袋里，各种东西匆忙塞，塞了三分钟，塞完了，又花一分钟检查，确认没有东西遗漏，着急忙慌奔电梯。 莫颜拂一把脸上的头发，一边看电梯下降的层数，一边哀怨：“早知道让你先下去退房，我一个人收拾了。” 王承佑终于懒得装急匆匆了，慢悠悠道：“12点半退也不晚的。” “你怎么不早说！” “是你让我别废话，赶紧行动起来。” 莫颜默然。她确实说过来着。 退房退好，王承佑拎着巨多的购物袋去地下车库，莫颜越打量越别扭。 “要么，买只小号行李箱装起来？正好要去商场吃午饭。”王承佑敏锐地捕捉到莫颜的不快根源。 “算了，还是尽可能多地合并袋子吧。” 地下车库里一番折腾，最后，变成了3只手袋。眼见无法更精简，也只好如此了。 两个人吃了一顿极其养生的素菜，王承佑驱车去金桥学院。必须早出发，因为他当日还要折回。 “你给文豪发消息说你好了吗？” “哦，我忘记了。这就发。” 两个人说了这，说了那，唯独没有说昨夜是怎么滚在一起的。像是这件意外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不过，就俩人亲近程度而言，亲密感确实因为亲密的事而生。 酒店出来后，吃午饭前，莫颜修剪了头发。考虑炎夏将至，理发师向莫颜推荐了短款波波头。新发型单看无可挑剔，配上莫颜的脸同样美不胜收，王承佑仍旧感到惋惜，为那一头他曾经抚过、吹干过的长发。 “什么时候把头发再蓄起来？”他问。 “等这个夏天过后。”她回。 王承佑一直等着莫颜追问昨晚是怎么滚在一起的。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实际上，倒不是他有意而为之。 夜里，他被细碎的声音吵醒，仔细听听，是莫颜的磨牙声。他打开床头灯，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做噩梦，灯打开了，在幽深的夜里，放出柔软的光明，微黄的光亮打在莫颜的脸上，那般静谧，又那般精致，他舍不得关灯，就坐在床边看了一会。 看着看着，莫颜抄手盖了过来，落在他的腿上。 怕惊动她，他没有移开她的手。 原本，他想着等她翻身，他再离开。结果……咳，结果就是第二天早晨，他被软3香和嗨梦催醒。 醒来，如同在天堂。 更没有理由离开了。 胳膊支着脑袋，他舒舒服服地侧躺着，看蜷曲在他身侧的她的脸。中间还偷偷戳了戳目测非常柔软的地方，结果发现意外的q弹。 这是他的小秘密。 说辞里绝对不会出现。 第371章 金刚苏醒的好奇心 是谎言就会有漏洞。 莫颜不问，王承佑自然不会作死主动提。 俩人抵达金桥学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钟。 5月末的校园，风景如画。大专生们和大一本科生们的下午最后一节课还没有下课，诺大的金桥学院显出几分空旷。 金刚接到王承佑的短消息，早已等在莫颜寝室楼下。体育学院的他，下午是不上文化课的。 喊金刚过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利用他的特权，帮莫颜拎东西上楼。不是他摆谱，而是他家莫颜确实生病初愈。 车开到寝室楼区外，王承佑叮嘱莫颜，回寝室之后就不用下来了，他马上就返校。莫颜点头答应，下车前，临时起意，趁王承佑帮她开安全带之际，“啵”，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王承佑一脸惊喜，满眼放光。等他反应过来想捉住“礼尚往来”，莫颜已经逃也似的跳下车。 金刚相当有自知之明，见王承佑的车停好，拍拍后备箱的盖子，打开取出其中的东西。 “你送还是我送？”金刚问驾驶位上玻璃半落的王。 “你去送吧。”王承佑坐着没下车。最近张妈周递来营养品吃多了，血气太盛。 “你等我下来。”金刚对王说道，见王点头，他拎了东西扭头就走。 某种意义上，金刚绝对属于登鼻子上脸的人物。意识到宿管阿姨认出了他、想讨好他，他索性连客气话也不说了。进了女寝大堂，没头没尾，只有一句话：“2分钟就下来。” 住此楼的绝大多数是大一学生，因此，楼内空荡荡。金刚的那句话在楼道里回响，宿管阿姨闻声奔出小房间，只能在楼梯拐角看见一缕跑飞了的身影。 莫颜都被金刚远远甩在身后。 等莫颜3层楼梯上完，金刚已经将3大纸袋放她寝室门口并折返至楼梯口。 “走了我。”金刚跟莫颜打招呼。 招呼声落地，他已经飞身下到一楼。宿管阿姨听见了那句“走了我”，还以为是跟她说，一脸陶醉，笑眯眯道：“好，好，慢点儿，别磕到。”等她话出口，早已不见金刚的身影。 又一次，不知他为谁而来！ 金刚奔出女生寝室，倒不是为了避免与下课的女生们碰面，纯粹是为了跟三个月不见的王说会儿话。他大剌剌打开副驾驶的位置，大马金刀坐了下去。 莫颜留下的馨香，瞬间被糙汉子的酸汗味覆盖。 王承佑的内心：??。 “几垒了？”金刚咧开嘴，傻笑着问。倒不见一丝一毫的猥琐，王承佑知道，他纯粹是为他高兴。 王承佑拿指尖搔了搔鼻翼：“秘密。” “……才不告诉你。”金刚拿腔拿调，而后恢复正常说话，“你怎么连316的口头禅都学会了？哎，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因为那件事，我被爷爷狠狠夸奖了。还给了我一个整数的奖励金，说我有勇有谋，能闯敢干，是个成事儿的人。” 王承佑心里一颤。 那件事。他当然知道金刚所说的，是哪件事。那件事是他成长至今，最不愿意回忆的事。为此，他和莫颜还差点生了隔阂…… 思路到这儿，不由一滞。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敢确信，是“差点”生了隔阂，还是隔阂已生。不然，怎么解释莫颜能狠下心让他三个月不出现？ 罢了，真相永远看不清。 他且好好抓住现在，以后小心行事，决不能心慈手软。要么不隐瞒，隐瞒则要瞒到位。王承佑有自信，他打定主意做到的事情，可以做得滴水不漏。 金刚坐上王承佑的车，最大的原因是想当面跟王说爷爷对他的嘉赏。这条说完，又着急忙慌聊了别的存在他心上的事情，譬如百米跑、200米自由泳刷出新的记录等等，车行到校门口，金刚的话题库也基本告罄。 “下车吧。”王承佑在校门外刹车。 “下周你来吗？”金刚恋恋不舍。 “来！” “好！”得了承诺的金刚欣然下车。 红身白顶的迷你库珀笔直朝前方开去，一直到看不见，金刚才折回身，往自己寝室楼下跑。他的自行车，还存在那儿呢。马上就到了锻炼铁人三项赛之骑自行车一环节。 在他不断馈赠美食的作用下，他的压重人选以每周增重1斤的速度均匀发展，如今，马佳佳已经比最初重了12斤，初现圆润。 金刚有时候，忍不住想捏一捏她饱满的大胳膊。 事实上，他确实捏了。 马佳佳嫩脸一红，假装没有察觉。 因为手感太好，马佳佳又极其平静，他便又捏了一把。 从此以后，他总会借着扶她上车、下车的机会，摸摸她的小圆胳膊。 马佳佳每次都紧闭着嘴巴，不说话，也不反应。久而久之，金刚不由好奇起来。他好奇两点：一，底线在哪里？二，她到底心里怎么想的？ 所谓“底线在哪里”，是指他哪里可以碰，又哪有不可以碰。 所谓“她到底心里怎么想”，当然就是字面意思啦。 金刚大腿长奔，像一阵风一样刮过放学慢走的人群中。 马佳佳眼睛一亮，一眼看到了金刚。他跑起来的样子可真舒展！ 马佳佳忍着没叫金刚，不忍着也不行，因为叫也叫不住。他通常不大带耳朵的。再说了，她需要回寝室换衣服。 马佳佳到寝室楼下的时候，正好遇上江小西和李欣然。 三个人叽叽喳喳，讨论着当天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莫颜回来了没有？”心细的江小西道。 “应该回来了，昨天她只托我帮她请一天的假。”李欣然回答。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来到了寝室门口。以手推门，门果然没锁，三个女孩一下子尖叫起来，跟急着拆圣诞袜的小孩子一样涌进屋内。 莫颜刚把她三大包的衣服挂进衣柜。原本少而精的衣柜，如今多而美。 她笑盈盈朝室友们伸出双手，三个室友中的两个雀跃着扑过来。 “好美呀。衣服真漂亮。” “头发好好看。” 李欣然站在两步开外，含笑看着莫颜：“人也容光焕发。” “就是就是，跟昨个儿早晨出门前判若两人。” 第372章 等他结束军训 “你真的是生病了吗？我也好想生一场这样堪比整容的病啊。”马佳佳一脸羡慕道。 莫颜吃吃笑，回避道：“小可爱们，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大蔬无界的招牌菜。” 热情拥抱中的很大成分，就是预支的对美味的感谢。室友们推门之前就有此期待，此刻听莫颜这样说，赶紧取来自己的筷子，打开莫颜带来的4个餐盒，争先恐后鉴赏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问起莫颜生了什么病。莫颜便把她吃酸辣粉吃出急性肠胃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略去文豪的存在，自然也没有提与王承佑的争吵。 “喂，”李欣然第一个抓到重点，“这么说，你跟你男朋友呆了整整一个晚上？” 江小西和马佳佳马上尖叫起来。她俩最近明显不正常，简直是以光速在往色女路上发展。 除了“人家真的病了，怎么还会有花花心思”，莫颜找不到更多搪塞之词。好在她咬死反复说，重复次数多了别人也就信了。 李欣然目光溜过全新装备的莫颜，人有些怏怏的。 她倒是在插班生考试复习中，看中了几只潜力股，可惜，那些潜力股衣着打扮乏善可陈、举手投足透着书呆子的傻气。截止到目前，身边唯一入得眼的就是金刚了。 可惜，任她怎样撩3拨，金刚跟末梢神经坏死一样，毫无反应。倒是对马佳佳，又送吃的又露笑脸，明显另眼相待。 久而久之，李欣然淡了对金刚的心思；想撬一下闺蜜的边，一想到王承佑犀利又冷峻的目光，赶紧灭了心思。罢了，王承佑是她压制不住的一个人。 思来想去，好似那次来看莫颜的严佐罗还勉强接受。可那严佐罗回去之后，跟人在面前时判若两人，问十句不答一句，简直就是大写的“谢绝高攀”，羞辱得她当即拉黑姓严的。 下个学期……是不是将目光放到外院系呢？ “莫颜，”杂七杂八想心事的李欣然慢吞吞开口，“你考得不错吧？” 她俩考的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院系，虽然方向略有差别，但试卷是一样的。莫颜一提试卷就哭丧一张脸，李欣然还以为莫颜是演戏，轻轻推她一把：“好啦，你就算是考上，我也不会嫉妒恨的，我只会羡慕，毕竟你付出的比我多。” 莫颜见她怎么也不肯信，只好由她去。 周末到了，王承佑夹着他的书本来莫颜的学校复习。插班生考试过后，莫颜的学习压力大减，反而变成了她陪王承佑看书。王承佑要求去图书馆，专门挑沉默的麦克的对面，不忘在认真看书之余，与莫颜共用一个水杯、摸她头发、捏她脸蛋等亲昵行为无声无息秀恩爱。 好在莫颜心思单纯，没看出来他此系列举动背后的动机。那沉默的麦克明显一门心思在书本上，王承佑的警戒心才慢慢松下来。 转眼半个月过去，插班生的考试成绩出来了。 李欣然差点从上铺跌下来，她只比莫颜少考了1分！！当然，俩人都没有过那遥不可及的录取分数线。可是，这仅差的1分，够李欣然骄傲的了。 想当初莫颜是多么地拼啊，晚上11点睡，凌晨5点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长天累月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瘦、变丑……结果只甩掉她1分！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李欣然比莫颜天资聪明！！ 实在是摒不住，全寝室都在为她俩感到难过时，她笑得欢脱不止一点点。还好，串门来的韩小玉将之歪解成“豁达、洒脱、拿得起放得下”。 不豁达、不洒脱、拿得起放不下的莫颜松垂着肩、佝偻着背、苦哈着脸，哭唧唧在打电话。不消说，在打给王承佑。 “呜呜，没考上。” “呜呜，好难受。” “呜呜，晚自习不想去上了……” 李欣然目光忍不住一遍遍溜手机，她期待着手机响起，内容为“帮我照看一下她”之类的短消息出现。莫颜的哭诉都结束了，手机仍旧安安静静。 失望的她转过身，面朝书桌，嘴角抽动一下。 明白了，因为她对莫颜身体状况的瞒报，使他生气了。 自己成了弃子一枚。 本来挺遗憾的，仔细一想，这小半年来，她好像也没有从他那里拿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罢了，并不是所有关系都值得维系下去。 左手一遍遍抚过如丝秀发，右手漫不经心对着时尚杂志上的珠宝写生。这个角度看李欣然，真的美得有些超脱。 插班生考试以莫颜哭肿了眼告终。 她俩本来就只是众多投石问路的无名小石子而已，考上与否，校方是无所谓的。校方在意的是大数据，而不是具体的人。 转眼到了六月末第一学期期末考的时间。 “天道酬勤”的普世信念终于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因为一年来的努力，以书本为考纲的期末卷，莫颜对答如流。下了考场，看到别的同学愁眉苦脸，才恍悟付出的确会有回报。 可惜，不是报在她想报的试卷上。 为了挽救不美丽的心情，她天天穿美丽的衣服。加上体重一点点在回升，莫颜在大家眼中呈现逆生长的态势。李欣然越来越借口要收拾回家行李而拒绝与莫颜同行。 莫颜终于从插班生失利的哀恸中走出来时，日子已到了收拾行李滚回家的节点。 放假回家的那天到了。 莫颜倒骑在椅子上，看三位室友将拉杆箱拉起，背包背起，零食包拎起，含笑跟她道再见，脸上全是羡慕。金刚负责开车送她们去火车站，明确跟莫颜说外面太阳大，她不必远送。 金刚说这些体贴的话时全无相配套的表情，莫颜自然而然想到那很可能是来自王承佑的叮嘱。难为他竟然想得这么细致。 在大楼门口与室友们告别后，莫颜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寝室。 因王承佑期末考之后要开始为期半个月的军训，莫颜履约等他半个月，届时俩人一起坐火车回——最好是可以咣当很久的慢车。 第373章 目的达成 军训期间，王承佑有车也没空来金桥学院。按照他的意思，他在他学校周围为莫颜订家酒店，莫颜住半个月，没准儿俩人还可以偶尔一起吃顿饭。 这种奢侈的念头被莫颜严厉拒绝了。 插班生考试过后，莫颜携带n多新衣服回来。在李欣然的好奇心下，莫颜知道王承佑为她买的衣服，少则六七百，多则两三千一件。那么多件加起来，一年学费都绰绰有余了，吓得她直想把衣服供起来。 还是李欣然嘲笑了她的小家子气，她才心一横，狠心穿起来的。日损耗一鸡蛋啊。 莫颜责怪王承佑花了太多钱，王承佑一本正经道，钱花得多还是少，不是看它的绝对值，而是比值。就比值而言，这些钱对他还说，还没有三块半的可爱多对莫颜而言来得贵。 这富炫的，莫颜无话反驳。 “颜，你会为了省钱，不去买想吃的可爱多而改买5毛钱一根的冰棍儿吗？” “我喜欢吃盐水冰棍儿。”莫颜答非所问。 “总之，不要担心钱的事情，我可是名下有基金的男人。” 两个人鸡同鸭讲，不过，倒把莫颜的“我是不是太败家”之忐忑不安说没了。 室友们走后，莫颜照旧每天去图书馆。图书馆书多，好消磨时间是其一，还凉快。每天出没图书馆，难免会遇到沉默的麦同学。 说到这里，不由插播一个关于话痨麦克的后续问题。许久之后，莫颜意识到话痨麦克不再去帮她们占座位，甚至不再去图书馆，不由疑惑，问李欣然知不知道麦克发生了什么事？ 记得当时李欣然特别无辜地两手一摊，回答，我怎么知道！ 极偶然的情况下，莫颜在食堂撞见了麦克本麦，没话找话就问了他最近怎么不去图书馆了，麦克倒直言不讳，说他失恋了。莫颜下意识反问：跟谁呀？ 麦克回了一句她很长时间都没有充分领悟的话：怎么，连你都不知道吗？ 直到考试结束之后，偶然又想起这句话，才觉得大有文章。闲来无事多方推断，最终将疑心指向李欣然。心里不禁对麦克怜悯多一些。 他经历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被暗恋的竟然一无所知。怎不令人怜悯？！ 有时候，莫颜心血来潮，想挑明麦克对李欣然的暗恋，不过，一看李欣然高高在上的女神模样，默默评判一番麦克与她在外形上的匹配度，又放弃了。 跟以前坐中庭的公共桌椅上看复习资料不一样，放假后去图书馆的莫颜基本泡在文学馆。中外爱情名著看个饱。 一天，她正伏案看书看得起劲，忽然一张宣传纸落在她的书本之上。 愕然抬头，入眼的是一张漠然到寡情的脸。为黑的皮肤，细腻的肤质上，长了双寒意森然的眉眼。即使笑着，也令人感受不到热度，何况他根本不爱笑。 “麦同学？”因为先认识了一位麦克，对后来的这位麦克就改称为“麦同学”。 “我看你挺无聊，试试这个。”麦同学惜字如金。 莫颜嗔怪地看他一眼。他哪只眼看她无聊了？ 麦同学回视一眼，眼神里全是理直气壮。然后，走了。 莫颜本打算将那张花里胡哨的广告之压书下面，目光不小心瞄到“青枫”二字，不由目光聚焦。打眼一看，多么地不可思议！ 惊得她不由当即给文豪发消息，想确实是不是同城、同名的不同公司。须知，一个月以前，她跟文豪见过一回，他丝毫不曾向她提过征设计稿这件事。 文豪堪称秒回。 文豪说这就是当年莫颜去实习过的青枫室内设计室与他现在所在的集团总部联合发起的征稿大赛，集团总部只是投资挂名，具体操作全是青枫的同事们在做。 之所以做这样一个征稿，是因为四发集团在云南临沧拿了一块地。这块地的自然环境非常好，背山面水，地块上长着50年树龄的茶树。 当然，对茶树来说，200年才算大树，400年才算古树，50年只是幼龄，但推倒建成随处可见的钢筋水泥房，仍旧有煞风景之感。 最终，他们决定建一个有趣的软建筑——帐篷酒店。这样既可以最大程度保留自然风貌，酒店本身也可以成为异质化的卖点，实现人、建筑与自然和谐共生。 伟大的建筑源自设计。想想悉尼歌剧院吧，一份贝壳造型设计图稿，在第二波评委的慧眼识珠下，经过艰难险阻，最终完美竣工，成为20世纪最具有特色的建筑之一，并于2007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委世界上第一个最年轻文化遗产。 钢筋、水泥、木头、玻璃，只要设计精彩到位，一样可以成就经典。 文豪的解释从从容容，又没有一句废话，句句流淌进莫颜的心田。 关于人、建筑、自然和谐共生的畅想，有震动灵魂、激发热情之感觉。这会儿麦同学再来说读小说很无聊，莫颜保准双手赞同。 读小说是被动接受，哪里有主动思考来得畅快、有趣！ 设计星茶小店时的热血，隐隐向莫颜袭来。 “我可以试试吗？”莫颜热血沸腾。 文豪求之不得，他将语气压得很稳，避免出现夸张所导致的惊吓，娓娓诱3惑道：“当然。你是位有艺术天分的人。我们的这个项目或许做不到悉尼歌剧院的高度，但你可以将之化作垫脚石，努力累积，有朝一日成为约恩·乌松，也是有可能的。你这么年轻。” 莫颜躲在图书馆的最角落里，握着电话，兴奋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对室内设计部分也有一点想法，不过，我的身份不适合投稿，你要是不嫌弃，我都想参与你的设计稿讨论呢。” “太好了！我还担心自己太幼稚，连基本面都顾及不到呢。有你参与，我就可以天马行空随意乱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莫颜兴奋的声音传来，文豪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这次征稿，就算征不到什么出彩的设计稿，于他也算达成目的了。 第374章 量变与质变 经历了一段忙碌的生活之后，重新闲下来，平淡的日常显得格外无聊。 拿文学书打发无聊不失为一种乐趣，但眼前既然摆了更有趣的选项，莫颜还有什么好犹豫，当即一蹦三跳回设计馆，找蒙古包室内场景图去了。 路过中庭，恰逢麦同学站在天井边的矮墙旁喝水，莫颜经过，捏着他给的那张宣传纸，朝他摇了摇：“谢谢啦。” 麦同学握着手中的杯子，跟敬酒似的举了举。嘴角确凿一点笑意都没有。 莫颜知他素来表情瘫痪，也不计较，脚步不停地飞过。 余下的十几天，莫颜在有的放矢的学习中度过。这种既有目标又无压力的学习方式，令她倍感愉快。她翻遍了她所能找到的蒙古包进化史，并浏览记忆，追踪内陈物品、摆设、功用等信息。 十几天倏忽而过，王承佑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结束了。 这天，郑曙新返校了，开着……王承佑的迷你库珀。 “嗨，莫颜，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见车如见面？” 莫颜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等到了约定的车，见到的……也算是约定的人吧。王承佑当天汇演，汇演后跟几个同学一起聚顿便餐，第二天一早，回家的回家，出游的出游。他没有时间来接，电话里跟莫颜说，委托室友的胞兄帮忙。 室友即郑曙光。 胞兄即郑曙新。 莫颜朝来人抿出一个微笑，自己拉后排座的车门。 郑曙新把莫颜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后，一回头，发现莫颜已经安安稳稳坐好了：“真拿我当司机啊？” 莫颜掏出ipad，插上绘图笔，随手画画：“开你的车。” 郑曙新坐在驾驶位上，探头往后看：“莫颜，晚上的聚餐不要去了。他们是同学，你跟他们又不认识。不如我们去看电影，有个热血又巨燃的科幻片，名字叫《流浪地球》。” 莫颜连眼皮也没掀：“开你的车。” 郑曙新不死心：“那些自以为在名校的人最会装x了，满口都是业内闻名的这项目、成百上千万的那项目，听得人意兴阑珊，胃口倒尽，不如放过自己，怎么自在怎么玩啊。” 莫颜被他说得不耐烦，抬头道：“让你接我的人，是王承佑还是你弟弟？他们知道自己委托了个什么样的人吗？” 郑曙新灿然一笑：“也就是为了你，我才这么不顾后果。” “别。承受不起。” “好吧，别怪我没提醒你。” 游说无果的郑曙新耸肩、摊手一气呵成，按计划载莫颜去复旦大学。 莫颜他们到复旦的时候，是傍晚6点，距离军训汇报演出结束已过去了7个小时，这7个小时里，王承佑完成了作为学生代表与教官们一起午饭，下午收拾行李、清洁自己等必要事宜，坐等莫颜到。 一直等到超时超了一小时，离晚上约定的便饭聚餐只剩半小时，红色迷你库珀才姗姗来迟。 王承佑明显不快，不过，出口的只有感谢。 郑曙新歪歪扭扭靠在车门边，将车钥匙抛给王承佑，停顿一瞬，说了一句话：“你何必带她去呢？她跟别人又不认识。” “认识我和认识我的生活本就是一脉相承。” 郑曙新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过，眼看他的胞弟从远处走了过来，及早闭上了嘴巴。 郑曙光可没有王承佑那么含蓄，劈头盖脸颇有指责意味道：“怎么晚了这么久？路上堵车吗？还是你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郑曙新下意识看一眼莫颜，瞄见莫颜没有背后捅刀的可能，自己便随便扯了个“对，就是堵车”怼了回去。 郑曙光无计可施，只好撇开胞兄，对王承佑道：“走吧？” 朱羽婕一直站在几步开外看着莫颜，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不一样，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直到郑曙光招呼她快走，她才微微一笑跟上去。 “怎么，你哥哥不去吗？”朱羽婕巧笑倩兮。 “他不喜欢抛头露面。”郑曙光淡然一笑。 “这说法被你用在男人身上，怪怪的。” “事实如此。” 朱羽婕有一搭没一搭跟郑曙光聊着天，此举乃情非得已，实在是根本插不进莫颜与王承佑的对话中。走在他们俩前的那俩人，胳膊碰着胳膊，脑袋凑着脑袋，窃窃私语的样子，根本不容外人搭讪。 朱羽婕看得牙痒痒。 不行，得想个法子…… 她想的法子，早被郑曙新洞穿。餐桌上，众人请王承佑点餐，王承佑请莫颜先点，点完等菜上桌的时候，朱羽婕突然谈兴大发，兴致盎然地、左右开弓地、引经据典地聊起天来。 受她影响，大家高谈阔论、情绪激昂。 果然，各个出口不凡，开篇必是“我导师……”、“我师兄……”、“我师姐……”，接着就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带出那项目是多么热手、知名、昂贵、烧钱、具有革命性意义。 王承佑渐渐感觉出莫颜的不自在来，因此，对同窗的聊天不再参与，只一门心思吃饭、给莫颜布菜。 因为王承佑的自绝于话题，使得同样无话可说的莫颜不那么怪异。 众人火热地聊了一大阵，再迟钝也察觉出王承佑谈兴阑珊，不过，他们更迟钝地认为，那是因为身旁有红颜知已，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缘故。出于好心，热闹的气氛就由他们来营造，王承佑和红颜只管沉溺于小世界好了。 在大伙的好心之下，莫颜深感自己拖了好大一后腿，默默想起郑曙新的建议，要是她有先见之明，只怕会从了他的建议吧。 不！ 莫颜在心中大喝一声。 做人怎么能遇难而退呢？对自己的要求怎么能低呢？ 同样是年轻人，既然他们可以意气风发、挥斥方遒而她凭什么就不能？ 在别人的谈笑风生中，莫颜下定了自己的决心：做一棵树，与王承佑并排而立。 若干年后回头看，并不是一顿饭刺激了莫颜，而是莫颜的上进心一直在积蓄力量，只是恰巧此时量变引发质变，“我想成为”变成了“我要成为”而已。 饭后，王承佑一直想向莫颜道个歉。不过，就是因为郑曙新前面提过一嘴，使他的道歉格外难出口，显得他不仅没有预见性，还没有想象力似的。 第375章 惩戒来得很突然 放暑假了。 大一的暑假。 终于坐上哐当哐当的k字头车了。据说k是“快”的缩写。如今的k字头车，已是如假包换的慢车。 窗外的工厂与高层建筑成片地飞过。 今晨吃过丰盛的酒店早餐，奔赴故乡。 近乡情怯。莫颜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有严嵩的家……而王承佑想的则完全是另一件事情。昨晚，在酒店大堂，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物理时间的流淌，不因心理感受而改变。 莫颜终究要去面对那扇打开后无法想象的门，而王承佑，则可能面对一场来自父亲王宸的暴风雨袭击。 出了故乡的火车站，王承佑叫了一辆出租车，依旧按自己所想，把莫颜送回了家。莫颜拒绝他上楼，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王承佑趁左右无人，飞快地捞过莫颜的脑袋，亲了一口。车门关上，王承佑乘坐的出租车走了。莫颜拎着行李箱，朝小区深处走去。 出租车停在臻园门口，王承佑下车，取出后备箱里的行李，徒步往家的方向走。 时间倒退到一小时前。 平日里的臻园王家若是微醺小困的状态，今日则是生龙活虎生意盎然。全家上下于昨日，不，三天前就开始大清理，角角落落擦拭干净，王承佑的卧室里的用具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厨房里，张妈备下了一道又一道的食材。 连甜甜圈，都感受到了有不一样的事情要发生。 他呼哧呼哧喘着气，探着大红舌头，不停地朝大门口张望。狗也有心灵感应。 王宸一般中午不回家，午膳在公司吃的也是张姐的手作，没必要来回折腾，不过，这个中午，他按耐不住，决定回家吃。 米芝最开心（张妈也很开心，只是没有米芝开心得那么明目张胆而已），她的大宝贝要回来了！ 这几天，她没少从丈夫那里看到佑儿的军训照片。他黑了，挺拔依旧，汗珠在脸上折射出光芒，看上去贼精神。隔着屏幕，她都嗅到荷尔蒙的味道。emmm，她的儿子，不知不觉，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全部停当，又接到丈夫王宸要回来，米芝赶紧吩咐张妈，多加一道丈夫爱吃的小菜。 王宸坐在从公司往家赶的车里，手机“叮咚”一声响。那是新的邮件进来了。 他嘴角噙着笑，滑开手机，打开邮件。最近，同一个人，为他捕捉到n多精彩的军训照。他看此人发来的邮件，都看出瘾头来了。 附件熟门熟路打开，映入眼帘的……明显跟预期不一样。 王宸不由坐直身体，嘴角的笑也潜伏下去。 大堂！ 铁定是酒店大堂！ 要是认错他敢把姓倒过来写！ 这小子竟然在深夜10点带女孩去酒店！ 等等，这张里有女孩的特写！ ％￥＃@，竟然是莫颜！ @＃￥％！！ 王宸怒目前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骨节都发白了。这等藐视权威的行径，是吃准了他不愿再把他送走的心思了吗？ 哼……王宸取出另外的手机，眼看臻园王家的大门在望，仍旧没能阻止他给大秘打电话：“马上给我订一张机票，对，就今天……” 车停稳，过了半分钟，王宸才下车。 下车后表情无怒无喜，弹了弹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昂首阔步进房内。 “爸爸！”王承佑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一阵风一样刮到他面前，直接正面搂住了他，笑嘻嘻地非要往他脸颊上凑。 王宸绷紧的脸，顿时松下来。 王宸一边推王承佑，一边笑斥道：“跟你养的狗似的，这么大个子了，也没点分寸。” 王承佑抚了一把军训期间剪成寸头的头发，朝爸爸嘿嘿笑了笑。 “臭小子，知道你犯了什么错了吗？”怕自己多呆一会儿会心软，王宸重新冷下脸，冷言冷语对王承佑道。 王承佑警觉地看一眼爸爸，没有说话。 糟糕，妈妈只顾着东跑西跑帮他拿东西，他连个外援都没有。 本该是将一个厚牛皮纸迎面砸过去的时刻，受益于现代化的无纸办公，王宸只好毫无气势可言地将手机递过去。 王承佑心一沉，脸色也跟着一变，全无刚才的喜笑颜开。 他想起来，他给妈妈看他手机里的军训照时，妈妈的反应，与其说是惊喜，不若说是复习。直觉告诉他，妈妈提前看过他的军训照。大堂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现在想这些，已经于事无补。真相已经在他眼前展开，或者说，父亲眼中的不同他辩驳的真相，已经在他眼前展开。 他拇指翻过爸爸手机中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上，都显示着拍照时间，精确到秒钟。 他与莫颜十指相扣进酒店，远、中、近、特，各种镜头俱全。 他跟莫颜并排进了一间客房。这个像素比楼下拍得差多了，应该是调取的摄像头。 第二天，他们相视而笑地出房间，进电梯，出酒店。 可以组合成一组带巨大想象空间的故事照片了。咦，忽然有个全新的好主意，拍单张写真什么的太没有新意了，可以考虑拍故事写真……哦，跑题了。 眼下该怎么办？妈妈，你会后悔东跑西跑的！ 王承佑垂着眼，表情低沉地摆弄着手机，也不说话。 “你是不是吃准我不会把你送出去？小子，想过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感觉是怎样的吗？你很快就能体会到了，行李也不要拿出来了，吃过午饭，拉着你的拉杆箱重新去机场。飞机票已经帮你买好。” 王承佑猛然抬起头，眼睛里有惊讶，更多的是骇然。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算我看在你出席过两次股东大会，并且表现良好的份上，给你一个教训。下一次，可没这么便宜事情了。” 王承佑凝滞的目光这才活泛一些。 总得来说，他还是垂头丧气如霜打的茄子一样，就差那么一两口气吊着。跟王宸刚进屋时看到的生机勃勃的他截然不同。 但，慈母多败儿。慈父无权威。 第376章 米芝带来的转机 为了长治久安，该狠心的时候必须狠。王宸盯着蔫不啦的儿子，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米芝一路小跑，笑出了不只八颗牙，看到王宸和儿子，下意识地闪过为何老王神情如何严肃的疑问，不过，很快被儿子高大的身影挤没了。 等等，儿子……怎么垂着头垮着肩…… 米芝走过去，一把扳过儿子，吓得她魂都要飞出体外：“佑儿，你哪里不舒服吗？快告诉妈妈。” 王承佑乏力地摇摇头。 “他没有不舒服，就是想到晚上要飞美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感到难过而已。”王宸软下声音，和煦地跟米芝解释道。 “什么？飞美国？不是刚放假回来吗？飞美国干什么？” “跟者风一起住一个月，体验一下哈佛生活。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事情。是不是，承佑？嗯？” 那个大有威胁意味的“嗯”，令王承佑没法不顺着爸爸的口气往下说。还好，小惩戒只是一个月。 现在想想，是他太天真了。 他想着他和莫颜之间是自爱和清白的，因此格外理直气壮，可是，镜头外的人如何知道？ 要是爸爸的认知建立在他藐视权威并且荒3淫4无度上，爸爸才怒而发配他一个月，实在是太厚爱他了。 王承佑后背汗涔涔，觉得事情要被自己的大意搞砸了。 爸爸怎样看他都无所谓，但误会莫颜，莫颜就太无辜了。偏他又没法向爸爸解释。解释不仅没用，还越描越黑。 事到如今，只好认栽。 米芝不知承佑心中所想，但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猜未必如他所讲，其中必有蹊跷。哭闹是没有用的，能作为王夫人的宝座，说明她还是个理性为主的人。 挽着儿子，米芝假装接受了他的说辞，把他往厨房方向拉，嘴里说着选菜的话，一转身，却小声道：“你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你爸爸逼你去的？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行。” 王承佑点了一下头。 “那你再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愿意去？也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行。” 王承佑再次点了一下头。 “包在我身上，呆会儿配合我。” 悄声说完这些，米芝忽然松来了王承佑，明明已经走到厨房门口，又把他推进客厅，嘴里嚷嚷着：“你倒是嘴甜，说信得过张妈的手艺，张妈做什么你都喜欢吃。罢了，你就跟你爸爸在客厅里呆着等开饭吧。” 王承佑对妈妈的“包在我身上”并未寄以厚望，但仍旧听话地漫步移了过去。这次与爸爸面对面，全无上次参加股东大会时那么神采飞扬，他如今已经成了被镇压在山下的猴子…… 父子俩相对无言地坐了一刻钟。 米芝张罗着开饭啦。 一众家政人员端盘端碗，很快摆了一桌。 吃了十分钟，米芝忽然语气紧张道：“佑儿，你怎么胃口这么差，像吃不下的样子？” 王承佑夹了一筷子烟熏牛肉的手一抖，几片薄如蝉翼的牛肉片跌落盘内。这道菜，就费在切工上，好吃也是好吃在刀功上。 “你是不是生病了？”米芝接着叫道。 “嗯啊。”王承佑含混其辞地应了一声。 “张妈，张妈，”米芝高声大喊，“快拿体温计过来。” 王宸骨碌着眼睛，看完妻子看儿子。他面色极其沉稳，丝毫不见担心。 张妈闻声，忙不迭地拿来体温计，当下就夹王承佑腋下。王承佑闷哼一声，差点额头杵在桌面上。 这体温计，险些烧坏他的皮。也太高温了，她们真敢，也不怕爆掉。 量了一会儿，张妈取了出来，骇叫道：“夫人！39度！” 米芝接过体温计，“仔细”看了一长眼，当即手捂胸口，人摇晃了一下，她将体温计往张妈手中一塞，转向丈夫：“亲爱的，会不会是去年旧疾复发？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情绪低落、发起烧来？” 王宸本来疑心米芝反应太夸张，一听米芝的疑惑，不禁一边心虚一边安稳她：“军训都没事，不存在旧疾复发的……至于情绪低落，可能是身体不适导致的吧……夏天炎热，空调房里进进出出，感冒什么的，也是情理之中的。” 为了防止米芝纠缠，他深暗转移注意力之道：“现在都用体温枪了，你们怎么还保留着水银体温计这么古董的玩意儿？” 米芝果然不再针对他说什么，只是自己红了眼：“辛辛苦苦军训了半个月，累得又黑又瘦，好不容易到家了，我还没亲够呢，就，就发烧感冒了。可怜我的儿！”本来想说就又要飞了，话临出口拐了个弯。 她说得声情并茂，说到后面，真的失声哭出来。 泪水湿漉漉淌下的米芝，走到承佑面前，搂着承佑：“你这作的是什么孽呀。我的心都要痛死了。” 王承佑环抱妈妈的腰，脸抵在妈妈的胳膊上。奥斯卡欠妈妈一个小金人。 在米芝眼泪吧嗒落在王承佑的头发中的第三秒，王宸终于坐不住了，他不安地扭了一下，轻咳一声：“既然，既然发烧了，今晚就不要飞了吧，推迟几天再说。” 米芝像是才想起这件事：“飞？老王，我只问你，你是嫌我孩子多吗？佑儿都发烧了，你竟然还想着机票的事情。” 嗨，他是想着机票浪费的事情吗？ 王宸有心想解释他根本不在意那张机票的花费，何况，若有医院开具的生病证明，即使临飞前取消，也是可以全额退票的。他担心的是钱的事情吗？ 但看米芝已经濒临情绪崩溃，为了清净，他也就闭口不说话了。 米芝抽泣一下，拉起儿子就奔电梯：“乖，回房间躺着休息，想吃什么我帮你端过去。” 王承佑怯怯地看一眼爸爸，见爸爸摆了摆手，允许他离席，他才起身跟上妈妈。 两个人在电梯里依然是抹泪儿的抹泪儿，情绪低落的情绪低落。不为别的，电控里有摄像头这件事，他们还是记在心上的。 到了二楼，进了王承佑的房间里，王承佑瞬间咧嘴笑起来，抱着妈妈就转了个圈。 第377章 等着被流放 因为太惊喜，太激动，王承佑抱着妈妈就转了个圈。 惊得米芝赶紧捂上嘴巴，怕自己叫出声。 “长力气了！”米芝拍拍王承佑结实的臂膀。 “到底怎么回事？”米芝又戳一下王承佑的额头。 “我不能告诉你。要听你也只能从爸爸那里听说。”王承佑纵身后仰，将自己掷到海盗床上。 米芝撇撇嘴：“几天之后还得飞？” 哎呀，只顾高兴逃过一劫，原来高兴早了。 “妈妈救我！我被爸爸揪到小辫子了。妈妈要是能让我几天后不飞，这个暑假里，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床上躺了一下，王承佑又爬了起来，没羞没臊地拉着米芝撒娇。 “不是跟莫颜有关吧？” “妈妈，我真的不能说。我要是说了，你一准儿在爸爸的火眼金睛下穿帮。” 米芝想了想，有道理，便不再强求。 张妈端了一托盘的美味，轻轻在门外敲门。米芝接了过来，顺便接过一只小竹篮。 女人的心思何其细腻，原来托盘上的食物，只是装样子的。真正的吃食，在小竹篮里。捏起半只驴肉火烧，王承佑边吃边笑笑地朝张妈点头，张妈那个高兴呦。 她没有子嗣，王承佑给了她全部的为人母的感觉，可巧米芝不吃醋不妒嫉，她是何等有福气！ 今晚联合女主人骗男主人算什么，为了承佑，让她俩主人一起骗她都不带犹豫的。 米芝朝张妈使了使颜色，张妈托起端进来的托盘，原样不动地又端了出去。 路过餐厅去厨房的时候，张妈虽然一眼也没有朝男主人的方向看，但确凿是走得慢了很多。果不其然，身后传来男主人的声音：“怎么？他不吃？” “说是没胃口。” “这么严重？” “看上去精神头还好，就是情绪不高，您别担心，男孩子恢复快，没准儿明天就活蹦乱跳了。”张妈不敢说得太严重，怕男主人一个电话叫来家庭医生。那医生跟男主人关系铁得很，人又耿直死心眼，定然不会帮着她们瞒男主人的。 王宸听完张妈的话，暗自以为情绪低落是因他而起，多少生了点内疚。也许是他太急躁了，也许除了让他飞美国之外，还有别的和缓的、同时又达到惩戒目的的方式方法。 王宸摆了摆手，张妈转回身，继续朝厨房走。脚步轻快许多。 当晚，米芝怏怏不乐地走进卧室，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几次王宸唤她，她都有些听不见。 “不是说病得不严重吗？”为了保持冷酷的权威形象，王宸并没有婆婆妈妈地走进儿子的卧房。但是，打听病情还是打听得挺及时的。 “烧倒是有退下去的迹象，不知道为什么，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得令人心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米芝“迷茫又困惑”地说道。 王宸支支吾吾，后来见米芝越来越起疑，只好将事情告诉了米芝。 没想到，米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吁，总算没有落者风太远。” 就算是暗中争强好胜，争到这个层面上，也太跑题了吧？！ 王宸说不出话来。 不过，米芝的这一感慨，倒给了他看这件事的全新视角。 之前他一门心思钻进了藐视他权威的思想里，气到肝儿疼；若换个视角，只是年轻人的天性冲动，倒可以轻松视之了。 “呃——”王宸沉思。 “算起来咱们儿子算老实的了。现在的孩子呀，你不知道！咱们者风、佑儿都是高中毕业、读了大学才有亲密的异性关系，既健康，又不轻狂，算是挺让人放心的了。”米芝一边含笑翻王宸手机里的照片，一边随口评价。 王宸的心思，不由又活络几分。 是哦。他也有当年，他也有荷尔蒙控制不住的时候，他那时…… 回味一遍他自己的花样年华后，原谅王承佑的心意更盛了。至少承佑这两年来，喜欢的是同一个女孩子。虽然不认同那个女孩，但长情总是一个好品质。 米芝的双商使她远远避开“几天后飞美”的话题，她只一个劲儿地沉浸在儿子真正成年这件事上，还说了不少不宜为外人听的颜色4笑话。王宸听得兴起，两个人质量很好地完成一场敦伦之旅（哈，作者菌是多么地机智！） 第二天，王宸看王承佑的眼光温和了很多。 王承佑看爸爸，则像小羊见了大灰狼。 王宸去上班了，上班的路上，他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要是他每天上下班都捎上儿子呢？这个主意似乎不错，放到哪个部门实习好呢？要不要每个寒暑假都带去公司，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感受个遍？这个主意似乎妙极了呢，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王承佑在家正吃冰淇淋，忽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仰头看看遮阳伞上方的大太阳，又低头看看躺椅旁卧在他鞋子上的甜甜圈，耸了耸肩，继续吃他的纯手作冰淇淋。边吃边想，万一几天后飞美，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完美借口向莫颜解释？ 他没敢想，几天后他不必飞了。 －－ 话说莫颜推开家门，室内一如她离开的样子。穿及膝短裤和简易背心的严嵩大叔并没有像她想象地那般迎上来……事实上，房间里看不到一丝男性存在的痕迹。 莫颜打电话给妈妈莫洁莲，天可怜见，即使女儿放假回来这等大事，她也不能如她所愿亲自去接，一天小几百块钱，硬生生把她的心愿肢解得支离破碎。 聊了几句之后，莫颜将话题拐向她关心的点。只听莫洁莲一个宛转悠扬的“哦”之后，说道：“他呀，他搬到我们老房子里住去了。” “你俩崩了？” “我俩好着呢。他怕你不自在，为你着想，才主动提出要搬出去2个月的。我就把小房子的钥匙给他了呗。嘻嘻，咱家也是有2套房的人呢。” 莫颜有些说不出话，她还真没法爽利地说“我才不会不自在”。 “呵，呵呵，欢迎严嵩叔叔常来吃个饭。”最后，莫颜只能来这么一句。 第378章 快看窗外 没想到，莫颜因为感动、难为情而随口搪塞的这句话，竟然被某人正儿八经当成邀约传递了出去。 中午，去小区沿街商铺溜达一圈，买回一盒凉皮当午餐的莫颜，刚回到家门口，赫然看到一位两手拎了四个食材塑料袋的清瘦背影站在她家房门前。 “严叔叔？” “哎。小颜。听说你请我来吃饭。我自带食材，准备贡献几个拿手菜。” 等莫洁莲终于下班回到家时，看到家里整洁干净、厨房井井有条、冰箱餐盘俱满，深嗅一口，全是熟悉的菜香，细品之下，还有清新的香甜。莫洁莲猛然回头，看到一脸坏笑的女儿正蹑手蹑脚，想过来捂她的眼睛。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哈哈哈，咯咯咯。屋子里笑声一片。 莫颜少不了要在妈妈面前夸赞严嵩叔叔厨艺高超，莫洁莲一脸娇羞。看着妈妈不是小女儿胜似小女儿态，一时间，莫颜都生出老母亲的心境来。 “你俩准备什么时候被婚礼办了？”晚上，阔别许久的母女俩躺在同一张kings size的竹席上，“老母亲”莫颜支着脑袋，侧身看仰躺着的妈妈。 “都是二婚，办什么婚礼，抽时间领个证就得了。”莫洁莲含笑道。 莫颜也躺下来：“你们俩商量吧，商量出来的结果我都同意。” 莫洁莲忽然胳膊肘碰碰莫颜：“那天，老严把他闺女带来了。他跟前妻生的那丫头，今年9岁，读小学三年级，哦，开学就四年级了。你猜怎么着？那孩子喜欢画画。 看了沙发后墙上挂着的你的几幅画之后，一个劲打听你的事。她又不肯跟我说话，就朝着她爸爸问，她问一句，他爸爸朝我重复一句，我再对着那丫头解释一句。那场面可真逗。” 莫颜抿唇笑了笑。 9岁的小姑娘……她是7岁时父母离的婚，也只有莫洁莲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说起这样的事才心无负担。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别的闲话，莫颜两眼困得昏花，连妈妈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金手链都不能聚焦，一条生出两条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睛一闭，深深睡去。 没办法，她在生理期，精力被截流了。 顺便说一句，也正是因为在生理期，最后一晚她才有肆无恐敢跟某人一起去酒店。 7月13日是莫颜的生日，那一天，王承佑正在军训。 她接了不少祝福生日快乐的消息、电话、红包。红包是寝室姐妹们发的，消息是妈妈和严嵩叔叔发的，电话是王承佑和文豪打的。 以为生日这样就过去，没想到，回到家之后还有妈妈给补的手链。 第二天，莫颜被手机铃声给吵醒。 “承佑？！” “颜，快看窗外！” 窗外？她家住10楼，窗外可没有10米的树梢给她看。不过，莫颜还是扭头看起了窗外。 哗，什么时候窗外挤满了彩色气球？ 莫颜哧溜滑下床，赤脚奔到窗口：不得了，整个窗口及阳台前，全是氦气球！ 换个房间，莫颜跑到阳台，伸手扒开那些美丽的气球，想看是谁在下面。结果先看到王承佑的消息：【好奇害死猫，别探头往下看。】 莫颜俩拇指翻飞：【你能看到我？】 王承佑回：【我多想看到你啊】他被禁足了呢，倒不是惩罚，而是他“生病发烧”了。 莫颜：【所以，楼下是谁？】 王承佑：【策划、执行公司。】 莫颜笑了，表里不一道：【你又浪费了！】 王承佑：【因为我的原因，去年和今年都不能准时送出生日礼物。我本计划回家后补办一个大的，没想到，回家就被爸爸活捉，要我跟他去公司。】 撒谎编这条短信时，王承佑还躺在他的海盗床上。他是没想到，他的灵机一动，会一语成谶。 王承佑：【快去洗漱，穿上最漂亮的衣服，8点的时候，去楼下逛一圈。务必保证8点13分的时候到小区中心的喷泉前。本来想让你7点13分到的，又舍不得那么早让你起来。】 莫颜手按在胸前，心儿砰砰直跳，脸上已经笑出花来。 跑回客厅，看看时间已经7点50分，赶紧洗漱、换衣。妈妈莫洁莲还在厨房里摊鸡蛋饼做早餐。 “妈妈，我下午转一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哈。” “早餐！吃饭早餐再下去！” “不饿，回来再吃。” 莫颜飞奔出门，着急忙慌按电梯。在她的意念中，王承佑应该此刻已经等在喷泉前。他会背着手，等她走进，忽然从后背变出一束……花语为爱情的玫瑰？ 莫洁莲摊好第一张饼，用锅铲盛着追出来，可惜只看到门咣当被关上。不经意间一回头，赫然发现阳台边缘，露出白、紫、粉、红的气球们。 “吧嗒”，一个没留意，锅铲上的鸡蛋饼掉地上了。 人家莫洁莲可是骨子里深富罗曼蒂克情调的人。饼是俗物，掉了就掉了，再快捡起来也抵消不了它曾掉地上过的事实。索性让它在地上多呆一会儿。 莫洁莲动起无影脚，刷刷就来到阳台前。 到了阳台，左右视角无遮挡，才发现不独阳台，俩房前的窗口前，也飘着那些又粉又嫩的气球们。目光再放得远一些……确凿只有她家有，左右邻居是没有的。 怪不得女儿跑那么快要出门，哼，还骗自己说去呼吸新鲜空气，分明是去约会去了吧。 莫洁莲吃吃笑起来，她还是敢拖个三五年再跟严嵩领证，只怕母女俩可以一块办婚礼了。 莫洁莲心花怒放地看了好一会儿，意犹未尽，只是来自厨房的特别味道提醒她想起来，她没关火就跑了出来。糟糕，只怕要烧坏严嵩最爱的锅！ 莫洁莲火烧火燎地冲进厨房，关掉煤气灶，垫了一块抹布，将烧得黝黑的锅扔进水斗并打开水龙头，一阵白烟冒上来，之后，锅子才平静下来。 莫洁莲这才回身走到厨房外，将那个掉地上的饼捡起来。 仔细一想，昨晚严嵩走之前应该拖过地。他做活细，不拖则已，拖则至少三遍。也就是说，大致比喻的话，他拖过的地，相当于她擦过的餐桌。饼掉餐桌上就不吃扔掉？笑话！ 想到这儿，莫洁莲朝饼咬上一大口。 第379章 缺爱又怕爱的人 8点12分，莫颜终于忍到错认她为自家外孙女的老太自个儿醒悟过来，松开拉住她胳膊的手。 莫颜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耽搁太久。 转过矮冬青植物墙，喷泉赫然在目。 哗哗。喷出一圈薄薄水幕，映着朝阳，折射出七彩光晕。喷泉的四周，只有几个三四岁的孩子奔跑玩耍着，不见王承佑的影子。 莫颜正四下寻找，一阵手拨吉他的妙曼乐声从哗哗流水中脱引而出，吸引得她不由循声望去。 望过去，恰好看到喷泉后的帷幕徐徐落下。原来喷泉后搭了一个小舞台。 舞台上中央坐了一个戴牛仔帽的青少年。 莫颜暗自惊讶。那俯首拨乐弦的身影，竟然让她瞬间想起了星辰。 “…… 我的姐姐长着一对可爱的虎牙 大手牵着我的小手陪着我长大 我的姐姐长着一头乌黑的的的短发 （此处星辰抬头，看到短发的莫颜， 于是歌词里的“长发”就被他临机应变了。 只能说，幸亏他是自弹自唱。） 以后找个美丽姑娘一定要像她 ……” 民谣风味的歌声扑面而来。 但，这是生日惊喜吗？惊悚更适合吧。 莫颜下意识觉得被命运扼住了喉咙。 她倒退一步，左顾右看，不见王承佑。 【你在哪儿】莫颜微信问王承佑。 【在我爸公司】王承佑违心回答。 【是你把他喊回来的？】 【他自己要回来，我只是建议他不能白回来。】 莫颜不再回信，因为台上的星辰已经扔掉了吉他，扒掉了文艺青年的白t，露出超显身材的背心。激烈的音乐和彩色射灯突然登场，同时还有几个个头、风格跟星辰差不多的男孩，蹦跳上上台。 看过快闪吗？ 跟神经病似的突然来场表演，然后迅速隐去。 摆在莫颜面前的，就是一场快闪。 当小区内的邻居闻着乐声蜂拥过来时，台上的少年们已经2首歌曲结束，忽然台风一变，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台下的莫颜脖子一缩，预感大事不妙，赶紧矮身往人群里钻。沉下身去，众人的议论声浮出来。 “x橙少年团！” “星辰好帅，最爱星辰！” “我记得他，去年……” “我晕了！幸福晕！” 莫颜溜着墙根，只差双手掩面，跟过街老鼠似的飞奔回家。走到20米开外，忽听一声爆响，周围群众跟着“啊”、“呀”叫起来。莫颜边往前跑边回头，担心现场发生爆炸。不料，一回头，看到炸在小半空中的彩纸，以及，飘在空中的“happy birthday”的字母气球。 她未必一眼看全了全部的字母，不过，仅落入眼中的那几个，足够她想出是“生日快乐”了。 一时间，往前迈的步子不由驻足，她扭着身，盯着那在阳光与微风中飘摇的金色气球，忽然有些泪目。 7岁以后，几乎没有过像模像样过过生日的她，明明遇到了一副标准生日派对的场景，却很没出息地逃了。 她是怕星辰才逃的吗？不，她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哭出来。 一个没有充分得到过爱的孩子，是那么地渴望被爱，又那么地惧怕得到很多很多的爱。 莫颜摸了一把眼泪，泪眼昏花中，看见小喷泉后的帷幕又升了起来。 莫颜扭回头，继续往家的方向走，边走边给星辰打电话。 “为什么提前走了？”星辰怒气冲冲质问她。可一点没有阔别一年后应有的客气。 “我怕我会哭出来。” 星辰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好了。原谅你了。我跟我的伙伴们乘车走了。” “啊？就走了？我还想邀请你到我家玩。我家就住这个小区。” “知道。连单元及房号我都知道。我们只是假装走，外面溜一圈，换辆车再回来。” “哦，好吧。我在家里等你。” 结束通话，莫颜有点小迷糊，呆会儿等到的是星辰，还是星辰和他的伙伴们？ 星辰也有点小迷糊，总觉得还有什么话没跟莫颜说，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话。算了，见面再说吧。 莫颜走到自家所在的单元楼，发现之前放飞到她家楼层前的气球已经被剪了绳子，都飞走了。吁，还好，不然联想丰富的人肯定猜个七七八八。 怀着没法再好的好心情，莫颜取钥匙开门。 推开房门，人还在玄关，尽管什么都没有看到，莫颜马上感觉到室内气氛不对劲！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在蔓延。 莫颜三两步跨过玄关，扭头向沙发处眺望。那里空无一人。 “颜，你回来啦？”妈妈莫洁莲干涩的声音响在身后。 原来妈妈坐在餐桌旁。 莫颜连忙回身，抢先入眼的却是……五官截然不同神情却有三分相似的另一位女性。 看年龄跟妈妈相差无几，看身材清瘦妙曼，从脖子的长度大致可以推断比妈妈至少高5cm。深谙人体比例的莫颜一秒得出结论。 “这位是，是你大姨妈。”莫洁莲喘了口气，对莫颜道。 莫洁英！ 莫颜迅速回忆出妈妈的姐姐的名字。妈妈的这位姐姐初中还未毕业，就一个人跑去了深圳。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过上海简陋的家。看她今日面貌与衣着，显然混得比妈妈好。 被介绍的人白莫洁莲一眼，显然嫌弃“大姨妈”这种称呼。 在莫洁莲幼年生活的上海，孩子称呼妈妈的姐姐，确实是叫“大姨妈”的；称呼妈妈的妹妹，则为“小阿姨”。当然，既然莫洁莲只有一位姐姐，“大”字也是可以省略的。 “莫颜？长得真漂亮。”如今已经改名为“莫非”的莫洁英出于职业敏感，开口道。顺便解下自己的项链，“我还纳闷，为什么早晨没来由挑这根项链，原来它更配你。” 她款款走向莫颜，很明显要将项链给莫颜戴上。 她没有征询莫颜的意见，仿佛赐给莫颜就是莫颜的荣耀，莫颜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 事实上，莫颜确实没有反对。她一边体会姨妈的强势，一边柔顺地站着。 当姨妈绕到她身后帮她扣项链时，视线无阻隔，她正好看到她的妈妈。不知为何一脸紧张的妈妈。 第380章 姨妈称她my girl 姨妈将纤细的、指甲至少3cm长的手轻轻按压在莫颜肩头，用犹如海妖般的声音道：“身材也不错。” 莫洁莲身子跟着一抖，手要扶住桌角才能站稳。 肩头一松，那双保养得当的手离开莫颜的肩膀，纤细身影重又回到餐桌。 莫颜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儿，是个手工银孔雀造型的。孔雀的身子是块绿玉，材质如何不知道，落在眼里十分小巧，摸在手上温润光滑。 “谢谢姨妈。”莫颜道谢。 “音质也不错。”莫非含笑点评，她朝莫颜摆了摆手，用慵懒的声音道：“不必谢。是你死去的妹妹的十岁生日礼物。” 莫洁莲“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莫颜微微垂下了头。她自己想到的信息比妈妈说得要多得多。 若没有王承佑做对比，她也称得上聪明伶俐。 就眼前的情形看，昨晚跟妈妈并排躺着的时候，未曾听妈妈说起姨妈要来，可见，姨妈是出其不意自己摸上门来的。 她刚看过星辰的表演，又见眼前风姿绰约的阿姨，自然会想起去年在星茶小店前与星辰并排坐着的妖娆背影。因此推导出眼前的姨妈，可能就是星辰口中的造星工厂的老板。 通过王承佑的口，她知道星辰的人生中有个叫“袖袖”的女孩，同时，这个女孩也是老板的女儿，又，这个女孩不幸夭折…… 所以，挂在脖子里的这根项链，就是袖袖的十岁生日礼物喽。 知道袖袖是个善良的女孩，莫颜并不惧怕这件所谓的“遗物”。她面不改色移步到餐桌前，面上带着惋惜。不过，她没有开口询问“死去的妹妹”，即使问，也应该由妈妈来问。 她只是递上一个关切的眼神，仿佛在问姨妈：你还好吧？ 姨妈摆了摆手：“跟做梦一般。我还没有适应我有个女儿，就失去了她。现在我反倒要适应没有女儿了。就在我快要适应的时候，忽然从星辰那里看到你的照片。你懂我的意思吗？” 姨妈笑得无可挑剔，莫颜却从中感受不到温度。 她望向妈妈莫洁莲，妈妈的脸因为缺血而白了几分。 姨妈此来，是想向妈妈“借”个女儿？这也太荒谬了吧。漫说她已经是个20岁的姑娘，就算她2岁，又不是个物品，也不能说要就要吧？ “不懂。”莫颜干脆回答。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懂的。我每年，至少会正儿八经面试一万个人。 面一万个人是什么概念？365天里至少有200天，我坐在办公室里，秘书安排50个新人来见我，我坐在那里，一口气看4个小时。 你的小心思会反馈到你的表情或肢体动作上，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懂你们这些孩子，胜过你们自己。” 莫颜笑了笑，没说话。她没必要这么着急就站在姨妈的对立面。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莫颜去开门，打开，门外立着一堆少年。 他们挤眉弄眼，却没发任何声音，显然知道他们的老板在里面。 星辰带了一个超级大蛋糕，还有人捧了一个绑了缎带的黑长盒。 莫颜请他们进来。聚成一团的他们毕恭毕敬地朝他们的老板鞠个躬：“非姐好！” 莫非轻轻点了一下头，转而对莫洁莲道：“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现在改名字了，一度想把姓也改了，可惜不知道该姓什么，就继续姓‘莫’了。我现在叫莫非。” 那些少年们落落大方，或坐或站围在餐桌旁。既热闹，又不至于喧嚣。可见若不是他们各个素质超高，就是受过严苛训练。 硕大的蛋糕盒打开，三层蛋糕露出来。色香味俱全的感觉。 一直魂不守舍的莫洁莲这会儿被阳光的男孩子们和美味的蛋糕吸引，才多少有“还魂”的感觉，对着蛋糕拍起照来。 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那时候只觉得星辰长得精巧耐看，今日一打扮，何止是精巧耐看，简直是自带光源，耀眼到不能直视。 拍蛋糕的手机偷偷上扬，将小太阳星辰也扫进取景框。 “这是我们众筹的蛋糕……喂你们几个，不要光顾着插蜡烛，还要数一数，我姐姐19岁，多插一根小心我削你们脑袋……姐姐。”星辰亲昵地将莫颜拉到他身边。 他明明比她高一个头，嗲声嗲气喊她姐姐，倒也喊得毫无心理障碍。 星辰拿胳膊圈住挣扎着要逃离的莫颜，压得她动弹不得，笑嘻嘻道：“我们马上就要大红大紫了，趁我还没有忘记你这个旧人之前，快抓紧机会跟我合照呀。” 星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对面的兄弟，闪光灯疯狂闪起来。 莫颜被闪得有些睁不开眼，只好偏了偏头，躲那亮光。 在……连莫颜也数不清楚，到底是8个还是9个男孩子营造的热闹中，时间过得飞快。期间莫非一直含笑旁观，递给她的蛋糕她一口也没有吃。其他的男孩子们最多吃一两口，全都被用来当玩具祸害掉了。 莫颜摸一把头发，她的头发上、脸上、肩膀上、手臂上全是油哒哒的蛋糕。还好，受益于那些男孩子的教养，她胸前的衣服还保持着清爽。 “好啦。”莫非轻轻拍手，现场瞬间鸦雀无声，“再晚就赶不上下午4点的飞机了。在此之前，你们需要排队去洗澡。每人5分钟时间。” 众男孩齐刷刷将目光看向星辰，星辰不负众望，含笑向着莫老板道：“我们没有换洗衣服。” 莫非打了个指响：“早就料到你们会这样疯，我帮你们每人带了一身。” “谢谢非姐！”齐刷刷的道谢声又想起。这位姨妈的御下手段了得！ 才40分钟，8个或9个干净的男孩子们已经集齐。 莫非带着挑剔的眼光看他们，随手指道：“你，你，还有你，以及你，到了北京不许睡觉，跑上3公里再说。教你们多偷吃一口蛋糕！” 众男孩都轻声笑起来。被指的那几个也笑得很开怀。 莫非打了个电话，确认车在楼下，带着一行人要出门，临出门前，回身，优雅地对莫颜道：“my girl，生日快乐。” 第381章 石头剪刀布来决定 my girl？ 这可不是好兆头。 莫颜来不及声明立场，莫非已经转身走了。 一直走在x橙少年团末尾的星辰，挤了挤眼：“哦，忘了跟你说，盒子里是承佑哥送的花。byebye，姐姐。” 房门被他轻轻关上。 室内只剩下母女二人。 莫洁莲像是卸下重压，长“呼”了一口气。 “也不知怎么搞的，我一见到她，立刻就被打回原形，像是回到小时候，回到她带着我、指挥着我的日子。她提出来的要求，我就是想反对，也反对不了。” 莫颜回身：“姨妈提了什么要求？” “她要你7月25号以后去北京玩一次。” 莫颜未置可否，显然是不想去。 “我姐姐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就算是我不答应她，她也会找到你，自己跟你说，而且有的是办法让你说不出个‘不’来。” “所以，你替我答应了？” 莫洁莲怯怯地看着女儿，点了点头。 莫颜内心一阵烦躁，面对自己妈妈，又说不出什么。她不喜欢强势的姨妈，也不喜欢她话里话外要把她据为己有的意思，更不知承佑知她远行会怎么说。 当晚，黑色缎带的盒子里取出来的花，插在花瓶里，放在莫颜的卧室书桌上。躺在床上平视过去，就能看到那束娇艳的玫瑰。 “我可能7月25日以后去北京姨妈家住一阵……” “好。我被要求跟着爸爸上班。我爸爸可是一年里有360天工作在线的人。这个暑假我被圈牢了。” 莫颜握着电话，说不清楚是放心还是失落。本来挺排斥北京之行的，因为王承佑的支持，现在略微期待起来。 王承佑“生病”的第二天晚上，确认自己不会飞美、但会被要求跟着爸爸去公司上班。客服部、人力资源部、市场部、仓库部……上班部门随便王承佑挑。王承佑没什么好挑的，随便指了客服部。 未来漫长的45天，他被亲爹“绑架”了。值得庆幸的是，莫颜会去北京一趟，不至于太无聊。 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从推算星辰的老板会是莫颜的姨妈，不过，等莫颜告诉他这一点时，他倒是一点就透。 想到莫颜去北京，有章哥照拂、有章欣悦和她新出生的小女儿陪着打发时间，又有那么多名胜古迹，应该很开心，因此也格外放心。 有妈妈莫洁莲代为收拾行李，去北京之前的10天，莫颜准备当个快乐的小宅猪。 不过，这么朴素的原始愿望，也不是那么好满足的。 回到故乡的城后，乔伊卸下她大神面目，快乐地喊莫颜结伴去逛街。乔伊爱极了那些小店。藏身在地下过街通道中的地摊、某商城由地下车库改装成的地下商场、偏僻马路上角色定位有待商榷的奇怪商品卖家…… “难道魔都的商店不更光怪陆离？”莫颜吸一口奶茶，问乔伊。 “那不一样。魔都的店，商品的价钱让人望而却步。这里呢？你可以放心大胆地看上，200块够我们逛一天了。” 说得令人无话反驳。莫颜默默想起两天来花出去的48块，还是喝了3杯奶茶才花出去的。自从穿过王承佑送的衣服后，寻常衣服已经入不了她的眼。 “你听说了吗？王者风交了一个外国女朋友。”逛地下商场，逛到一堵被蓝色幕墙围起来的施工现场前，无路可走，无店可逛。要折返时，在一片工地特有的噪音中，乔伊忽然嘻嘻哈哈开口问莫颜。 莫颜不忍直视乔伊过度掩饰的表情。分明是此地无银。 “是吗？你听谁说的？” “徐清莱。” “她突然找到你跟你说这个？” “不，其实我们一直有联系……”乔伊变得支支吾吾。 所以，眼前的这个家伙，为了获取王者风的消息，“别有用心”地跟徐清莱交上了朋友？爱情真是让人堕落啊。 “大学里的爱情，你懂的，分分合合。也许等他几年后归来，依旧是单身汉一枚，只是比出去前多了几段记忆而已。”莫颜宽慰她。 乔伊点点头。 两个人因为谈论王者风而在蓝色幕墙前停留了一会儿。正待要走，幕墙忽然被人移动，里面走出一伙儿人来。显然是建筑工地里的人。 跟身上沾满灰尘的普通建筑工人不同，他们各个衣着洁净。 莫颜、乔伊躲闪不及，只好避在路边，等这群戴着各色头盔的人路过。 没想到，众星拱月般的人群中心，有人喊了一声莫颜的名字。语气里有惊讶，有惊喜。一霎那，正热烈讨论问题的人群安静下来，纷纷注目路边的俩小姑娘。 乔伊毫不畏惧地左顾右看，拿胳膊碰莫颜，想提醒她快看，喊她的是去年遇到的那位大叔哎。学霸的记忆是超乎常人的。一面之缘也会被留存并准确提取再现。 莫颜自然听得出文豪的声音，只是有些抗拒在这种情况下说话而已。 文豪将头上的白色安全帽取下来，递给身边的一个戴蓝色安全帽的人，一边跟红色安全帽的人握手，一边笑笑地对大伙说：“方总、李总，大家请留步，项目有劳大家继续努力。8小时内，我方现场代表会联系设计人员，给出解决方案。” 大伙儿明白文豪遇到熟人，纷纷有眼力价儿地握手道别。这群人消失得跟来时一样快，蓝色幕墙合拢，幕墙外，只剩下3个人。只有工地上的噪音，不曾有任何变化。 “你们的头盔颜色，是不是有特殊含义？”率先破冰的，是乔伊。 “是的。在建筑工地上，常见白色、红色、蓝色和黄色四种安全帽。戴白色安全帽的是监理方或者甲方。戴红色安全帽的是技术人员或施工方管理人员。戴蓝色安全帽的是需要持证上岗的技术工种及特种作业人员。戴黄色安全帽的最多，是普通施工人员。 当然，这只是一种普遍的认同作法，有的地区，甚至有的大型集团，有自己的颜色定义。” 学霸学到新知识，内心很振奋。 莫颜自从决定参加帐篷酒店的室内设计后，没少跟文豪讨论读书领悟，此次再见文豪，见他举止稳重，张口专业，不知不觉对他好感度大增。 “我还没有吃晚饭，两位能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谁埋单？” “自然是……石头剪刀布来决定。” 第382章 姨妈的动机 文豪的说笑让两个女孩与他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轻松。 乔伊斜眼觑他：“忽然想起来，你戴白色的安全帽，是监理还是甲方？” “我一直以为我长着一张监理的面孔呢。” “怎么说？” “一看就公正无比、刚正不阿、正派无私。” “噗。其实呢？” “其实我是甲方。” “哈哈哈。那种会说出‘拜托你把logo放大并同时缩小一点’的甲方吗？” 文豪将衬衣的袖子往上又折了一圈：“是不是那么有才的甲方，得由乙方来评定了。” 莫颜走在一旁，耳听乔伊与文豪你来我往，说得热热闹闹，心里也十分安稳。 文豪带她们去了他最钟爱的滋美轩。滋美轩的老板、文豪的发小仕匀有间包间，只为发小留存。拥有友情特权的发小就那么几个。文豪是其中之一。 在滋美轩吃饭的时候，乔伊跟捧哏似的，文豪在她的好奇追问下，侃侃而谈说了不少业内干话。相比之下，跟莫颜倒是没说上几句话。 饭毕，文豪要开车送两个女孩回家，被莫颜拒绝了。她虽然拒绝得很坚决，表情确是笑笑的。 文豪看那笑容看得不由一怔。若拿笑容跟花比，实在太抬举花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失神，赶紧移开目光，左右看了看，妥协道：“好的。天色已经不早，不要再逛了，到家给我发消息。” 莫颜答应下来。 一同走过滋美轩所在的长长胡同，文豪与莫颜她们告别，去了相反的方向取车。 文豪一走，乔伊就开始拿胳膊肘戳莫颜：“喂，这位大叔喜欢你哎。” “你哪只眼看出来的？分明是你跟人家一直在嗨聊。” “他是跟我在聊，可他只给你夹菜，告别的时候也只跟你说到家发消息。” “胡说。分明是对两个人说的。” “切。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向我要过联系方式好哇？我到家发消息，发心灵感应消息吗？” 莫颜狡辩不过，扑哧笑出声。多少出于女孩的虚荣心，她松口道：“文先生去年倒是承认过喜欢我的，不过，你也知道，他这样的人见多识广，对我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如今，听说他也有了约会对象。你呀，就不要瞎猜他对我的态度了。万一被王承佑知道，又是一通吃醋。” 乔伊翻了翻眼：“他亲口跟你说他有约会对象了？” “我妈妈从他妈妈口中得知的，是一位从政人家的千金，政商联姻，门当户对。文先生年龄也不小了，应该很快就会传婚讯吧。” 乔伊点了点头。生意做到那么大的人，一定是事业心重的人。为了壮大企业而选择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婚姻，也在情理之中吧。 “不知道将来王者风会不会也走到算计利益婚姻的那一步？”乔伊叹了口气。 莫颜摇了摇头。她也不确信，王承佑这只小胳膊，到时候是否拧过家长这根大3腿。 对她们来说，结婚成家极可能是五六年之后，甚至三五年之后的事情。然而这几年，像是隐藏在浓雾里的迷宫，连轮廓也无从看清楚。 十天后，莫颜如约去了北京。 二十天后，莫颜从北京回来了。 中间这20天里面，依旧是每天跟妈妈、王承佑联系，间或也跟文豪、乔伊联系。但无论是谁，问她在北京的20天里都干了什么，她总是淡然一笑：“太热了，就去了趟故宫、王府井步行街、慕田峪长城、清华、北大、颐和园、烟袋斜街、后海。” 不少人听了多会说去了这么多地方，还“就去”了呀！ 殊不知，20天里去了这么多地方，其中不少地方还是一天之内走马观花看过的，真的不算多。 王承佑听出莫颜不愿深谈的意思，背后找了章哥和星辰打听情况。可惜，星辰和他所在的x橙少年团被公派去首尔交流，而章哥，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莫颜。 王承佑决定试探一下爸爸的底线，偷偷去见一次莫颜。不过，莫颜并无让他冒险的打算，只说最近全天在陪兮兮，因为兮兮妈妈去欧洲深造学习去了。 “你住兮兮家，还是兮兮住你家？” “本来是兮兮住我家，但是她甩不掉文杰那只小尾巴，变成了我住兮兮家。” 王承佑想到兮兮家还有兮兮爸爸不说，还有可以公然去蹭饭的文豪，不由一阵心塞。奈何他本身就不自由，唯有盼望这个无聊的暑假尽快过去。 说起来，这个暑假风平浪静，并没有重大的事情发生，王承佑却忍不住有种预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 成了爸爸的挂件之后，生活圈子迅速缩小的王承佑，说不清楚他所谓的预感是敏锐的直觉，还是无聊的瞎想。 －－ 莫颜不愿深谈的20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格来说，并没有发生任何。 莫非姨妈只是不停地给她穿上华美的晚礼服，带她去一个又一个富丽堂皇的会所，参加一场又一场衣香鬓影的私人晚会。 第一次出去，看着一字肩礼服裸露出的整个肩膀，莫颜心里充满了惊恐。若不是姨妈在电话里异常坚持，而前来家里接她的司机又是一副“我是说法语的洋人我听不懂中文也听不懂英文”的腔调，莫颜早就打退堂鼓了。 好在，去之前惊恐，到了之后却无比顺利。 她像幽灵一样漫游在在奢华会所开舞会的人群中，轻易来搭讪的俊男一个没有，平庸男……恕她直言，满眼都是俊男靓女，她算是其中最平庸的了。 他们露出令人移不开目光的魅力笑容，彼此注视，殷勤又不乏礼貌，说话轻声细语，置身其中，令人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放松和惬意。跟莫颜想象中的色令智昏、纸醉金迷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像是开过荤，看过西洋镜的莫颜在第二天晚上再被带去另一座会所的时候，没有像头天晚上那样排斥专递上门的礼服和首饰，也没有像头天晚上那样腹诽姨妈的独断专行。 如是过了七八天，莫颜才缓过这口新鲜劲。 缓过这口新鲜劲，莫颜才开始想姨妈的动机。 第383章 茶馆里的意外 莫颜歪在贵妃踏上，看着阳光房内草木葳蕤、繁花似锦，两只热带鹦鹉，站在微型秋千一样的吊杆儿上，琢自己的羽毛。 收回目光，环顾她所在的客厅。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一点不为过。温馨、格调什么的，根本不是姨妈的追求。 姨妈的宅邸很大，比王承佑家的还气派。 听说造星工厂里出道的艺人，在合约期间，商演的报酬分配是1:9。也就是说，酬金中的9成，归公司所有；即使是艺人自己靠关系拉来的商演，也只能拿其中的3成，大头仍旧是公司的。 即使被送进更大的娱乐传媒公司，发展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仍旧要向最初挖掘他／她的造星工厂供1到2成的收入，一直到与造星工厂的合约结束。而这种合约，在被挖掘人还是个素人的时候签署，签个二三十年，都是常有的事。 姨妈的造型工厂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金山银山都被她赚了回来。 姨妈不可免俗，也想给她赚下的金山银山找个继承人吧。继承她的财产是表象，找个她能控制的人为她养老也不是重点，重点是，通过她控制的人，在她暮年时继续过她过惯的生活！ 一定是这样。就像慈禧太后豢养光绪皇帝。要喊“亲爸爸”，且只有听话一条路，不听话就踢一边去。 所以，姨妈这是在向她展示上金钱的魅力，想通过她泛滥的虚荣心控制她！ 得出这个结论后，莫颜不觉笑了。 有的人因为缺钱，而格外崇拜有钱的世界。莫颜也缺钱，可惜，她并不崇拜有钱的世界。她更崇拜有见地、有智慧的世界。 睿智于她，是比性3感还性3感的元素。 明白自己不会被姨妈带歪，莫颜心态放松下来。 第12天的时候，她终于有机会与姨妈面对面单独吃一顿午饭。 她画了眉毛，涂了口红，姨妈看她一眼：“白天还是不化妆的好。晚上光线暗的缘故，化点也无妨。你现在正是颜值高峰，肌肤吹弹可破，是多少名牌化妆品也化不出来的状态。” 莫颜不禁有些脸热。 偷偷用纸巾擦去口红——她总疑心自己的唇色不够红。 也许，她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不虚荣。 家里的厨师精工细作，做了六样秀色可餐的融合菜，姨妈煞有介事地坐下来，铺上餐巾，倒上美酒，结果每个盘子就夹了两筷子，绝对不动第三次筷子。而后，半杯酒下肚，午餐结束。 莫颜有些愕然，伸出去的筷子有些不自在地停住。 “你年轻，可以适当多吃点。”姨妈开口。 莫颜心一横，继续吃下去，毕竟她不打算讨好姨妈。如果可以，还希望能适当让姨妈失望一些才好。 “你现在体脂偏底，多吃点无妨，长个六七斤后，就要忌嘴了。好女不过百，你的身高没有优势，体重就维持在90到92公斤就好。” 奇怪，姨妈武断地说出这些话，她却如获至宝一样记在心上。意识到这一点，她跟自己开脱道：保持体形，是女性一辈子的重任，悦人悦己，跟姨妈无关。 正是这次午餐的时候，姨妈了解到莫颜之前从未来过北京，于是吩咐管家带莫颜出去转转，管家当日就驱车带莫颜去了慕田峪长城。 坐缆车上长城，站在崇山峻岭之颠，心胸极为开阔，深切地为这一古代文明感到由衷的自豪，同时有些小怅然，想到自己可能一事无成的这一生，不免悲切。 莫颜从长城回到姨妈家时，不禁对那些金碧辉煌的内装重新审视。不管她喜不喜欢，姨妈确实值得令人钦佩。 在北京发生的最凶险的事情，当属在王府井背街一家茶馆里发生的那件事。 那时候管家出去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他的家人打来的，管家用的是方言接的。就算没用方言，那眼里骤然泄露出来的温柔，也能让莫颜猜出来电的人对他意义非凡。 一直以为三、四十岁的管家与姨妈关系比较特殊，后来发现，是她想多了。管家非常职业，尽心尽力帮姨妈管家而已。 管家对姨妈的忠诚度，相当于老员工对公司的感觉，除了归属管，有感恩之情。感恩不关男女之爱，也不存在知己之恩，纯粹是感谢姨妈给了他优渥的薪水而已。一点都不病态。 管家对莫颜也是如此。比公事公办多了点温度而已。 当家人来电接通的这一刻，管家不仅温柔乍泄，脸上还多了一丝难为情。莫颜读得懂，那是恳请原谅他要离开接电话的神情。 莫颜赶紧点头。 管家捧着电话走了。 莫颜的桌上，放了一壶极薄玻璃瓶花茶壶，壶底座上，燃着烛火，煮着壶内一些配好的花茶。因为夏日走路而格外口渴的莫颜，在管家离开之后，牛饮了几杯，茶壶里的水半空了。 莫颜见那透明玻璃茶壶十分小巧，因此忍不住拎在手中。只能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纤细的壶柄，再用中指3顶住壶身，才能将茶壶拎起。拎起来之后，心中很快乐，一时做事就没过脑子了。 她捏着花茶壶扬起手，招呼茶馆小二，没想到，一把撞上了正路过的一个人。是个算不上非常年轻的男子。三十岁上下。 猝不及防，薄花茶壶碎在那人腹部，花茶汁顺着他的腹部嘀嗒流下去。 莫颜吃了一惊，赶紧起身道歉。 那人将袖子往上撸了撸，凑近莫颜深吸一口：“真香。” 莫颜歉意的脸瞬间变成了嫌弃。她往里列了列身子，那男子反而期身贴上来：“你别不讲理呀，弄湿了我，一声道歉就完事儿？道歉要是那么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你得对我负责！” 说着，就要动手动脚抓莫颜的手。 莫颜惊叫一声，店小二见情形不对，赶紧叫了大堂经理过来。 大堂经理意气风发奔过来，一俟看见男子的面孔，立刻矮了下来：“呦，这不是二爷吗？稀客稀客，您老驾到，小店蓬荜生辉啊。” 第384章 她知和她不知的 大堂经理口中的“二爷”斜觑一眼大堂经理，吓诈道：“你哪只狗眼看我老？信不信我一根小姆手指撂倒俩这样的你！” “信！信！都不用您动小姆手指。您喊一声‘倒’，我就得‘趴’呀。” 大堂经理如此有眼色，令二爷很开怀。他哈哈笑起来，人也进一步往莫颜身边挤一挤。 莫颜倔强地站着，背在身后的手偷偷去拿包里的手机。 可惜，手机还没碰到，先被所谓的二爷捉在手上。莫颜猛烈挣扎，二爷拽得死死的。莫颜到这会儿并无惧怕，心里的底气是姨妈。她只要拖些时候，等是管家打完电话回来即可。 可是，呼啦啦涌过来一群人。 原来，那些人是二爷进茶馆要见的人，他们迟迟没等到二爷，又听见二爷的大嗓门，便到了包间外，一眼看到此处的热闹，旋即围了上来。 二爷一边跟众人笑哈哈打招呼，一边挺了挺3裆部：“这小丫头把我弄湿了，一声‘道歉’就想了事。咱们历来是皇城根儿上的人家，讲道理的。兄弟们，你们给评个理，能一句‘道歉’就完事吗？” 众人均一副看笑话的嘴脸，自然顺杆儿往上爬，都说“哪能恁便宜”，“没这好事”。 莫颜不觉泪水浸漫眼眶。她一边屏住一口气命令自己不许哭，一边试图让自己不要惊慌。那位不要脸的二爷顶着裤3裆，朝她道：“你弄湿的，你负责擦干。咱讲道理吧？” “哈哈哈哈。” “有理有理。” “我说这位小二，快去拿毛巾。” 大堂经理被人成为小二，也懒得解释。他从裤兜里掏出纯棉白手帕，点头哈腰道：“小姑娘家不经事，手没个轻重，我替她……” 大堂经理哈着腰，刚伸出手，忽然挨了一脚踹，踹在心窝处，重心不稳，摔了个屁股蹲儿，又惹来一阵嘎嘎欢笑声。 莫颜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吆喝。还哭上了。爷们儿帮我做个证，我这可是什么都没做啊，你哭成这样想碰瓷啊？麻利的，赶紧帮我弄干净我好去做事！”二爷冷下脸。确实有风声鹤唳之感，刚才还嬉皮笑脸的流氓像，这会儿已经有十足的社会人的感觉了。 莫颜见左右无援，眼前又一众无赖。恨自己莽撞，已无济于事。 二爷将大堂经理的手帕搭在手上，往莫颜面前递。莫颜自然是不肯接的。莫颜不接，他就往莫颜身上杵，隔着手帕，分明摸了她一把。 莫颜血“嗡”地一声冲上头，理智啊恐惧啊什么都顾不上了，对着二爷地胳膊就咬上一口。二爷不提防，吃痛之下，“嗷”一声叫起来。 正不可收拾地关键时刻，姨妈的管家拨开人群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二爷扬起欲扇在莫颜脸上的巴掌。两个人暗中较劲，二爷认输，说话声软了下来。 “这是我带来的人，有什么不是，冲我来！”管家十分硬气地拉走二爷，自己挡在了莫颜面前。 二爷悻悻然：“有种留张名片给我，改日登门请教。今儿爷还有事，先到这儿。” 管家亮出手机：“现在谁还用纸名片。二维码，扫去。” 二爷扫了名片二维码，一甩手，领着众人走了。 大堂经理从地上爬起来，朝莫颜连连鞠躬：“对不住，对不住，让您受委屈了。”莫颜有气无力摇了摇头。她怨不上大堂经理，他确凿为了包庇她而挨了无赖一脚踹。 管家见莫颜无心久留，喊了一声结账。 大堂经理马上挺起胸膛：“免单。这个我做得了主。” 这件事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不影响莫颜接下来穿不同的礼物、去不同的会所。偶遇天气凉爽的日子，管家继续陪她出游。不过，管家不管接谁的电话，再没有离开过莫颜半步。 莫颜心态还算稳定。 遇上与姨妈单独吃饭的日子，姨妈从未问过她出去玩得怎样，她也从未有机会将这段龌龊讲出来。加上，不知道讲了会不会对管家有负面影响，莫颜索性打定主意不提。 她所不知道的是，事后，所谓的“二爷”和临时客串的大堂经理，从管家那里领到一份不菲的报酬。这份不菲的报酬并不是出自管家的私人腰包，而是来自于他效忠的主人。 不是别人，正是莫颜的姨妈。 一无所知的莫颜住了半个月，莫颜向姨妈提出想回家。 姨妈并没有像她预想得那样加以阻挠，而是说等莫颜体重增至理想体重，也就是她认为的90-92斤，就给莫颜买机票。 姨妈是笑着说的。 但，莫颜从中未发现丝毫的玩笑味道。 她开始认真吃饭。 “不能超过92公斤哦。”姨妈补充。 “要增肌，而不是当小腹婆，养个小肚腩出来也是不可以的。”姨妈追加。 5天之后，莫颜通过每日晨跑5公里，完成了姨妈给的任务。 站在电子秤上，莫颜略带骄傲地展示给姨妈看她的体重，45.5公斤。揣手而立的姨妈冷不丁伸手，撩起莫颜的t恤，审视了一番她的腰线和腹部，这才点点头。 姨妈没有找任何挽留的借口，当即给秘书打电话，说了莫颜故乡的城市名，让秘书订从帝都出发最快一班航班。不知情的，还以为着急赶莫颜走。 莫颜来的时候带了一只大号行李箱，一半的空间装的是地方特产。 回去的时候，是两只大号行李箱。半只是北京特产——稻香村的糕点、月盛斋的酱肉、全聚德的烤鸭、张一元的茶叶、六必居的咸菜、茯苓夹饼、小甘薯……凡事有名的，都被姨妈装了些。 当然，很可能是姨妈手下人办的。全面撒网，容易不漏鱼。啥都装一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另一只大号行李箱，莫颜到家打开才知道，竟然是满满一箱子衣服、鞋子。春夏秋冬均有，数量并没有那么多，但各个都是经典款。长靴、短靴、高跟单鞋，三双仔仔细细装在鞋盒内。 第385章 打开一扇窗 “你姨妈虽然面上又冷又酷，心里还是很亲你的。”莫洁莲摸摸这个，拿拿那个，爱不释手。 莫颜则平淡很多。 看到这些经典款，她回想起在京时每日专递来的华贵礼服，忍不住手按胸口，追问自己：你变了吗？你成了李欣然那样爱慕虚荣的女孩了吗？ 内心并没有第二个小人儿出来回答她的灵魂拷问。 但，莫颜深信，自己意志坚定，绝不会被物质的糖衣炮弹打倒！ 她从北京回家的第二天，就被临危受命，当兮兮的baby-sitter去了。还买一赠一。一个是怀里揣大的养女，一个是亲生儿子，这俩都是兮兮妈妈的心头肉。俩一并托付给莫颜了。 莫洁莲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她没有这个面子，看着兮兮妈妈逢年过节给超市送货一般往她家送东西的份上，莫颜也必须接下这临时保姆的活儿。 莫颜本来想得很简单，兮兮妈妈去欧洲的十天里，把兮兮接到她家就好了。哪知，兮兮来，文杰要来，厨师兼营养师也要来，负责清洁（含洗脸、洗头、洗澡、洗衣）的也要来，各路家教老师也要来…… 莫颜就不明白了，既然辣么多人围着俩小屁孩转，干嘛还多一个她？！ 兮兮妈妈噗嗤笑出声：“你不懂了吧？那些人提供的都是没有温度的服务，你来，就是取代我，负责给他们爱和关怀的。可以通过夸赞、批评、限制、授权甚至打骂来体现你给予的爱和关怀。” 莫颜咯咯笑起来。总觉得兮兮妈妈跟一个大企业家结婚之后，人也变得有高度起来。 第二天，拎着小号行李箱，莫颜入住了描金大字写就的“汤府”兮兮家。 汤府有位年约五十几许的总管家。衣着不该褶皱的地方，不见一丝褶皱；会说会笑会威严，面对主人家一张脸，面对邀请来的客人一张脸，面对贴上门的客人再一张脸，面对手下的家政又是一张脸…… 专业变脸的都只能自叹弗如。莫颜看到他，忍不住想，大约他就是姨妈家管家的未来吧。 一天磨合下来，莫颜发现，她的最大任务是督促孩子们的生活按照计划表进行。其次就是在课与课的间隙，陪孩子们玩耍。 英语，算术，理综，绘画，钢琴，运动课，莫颜掐指算过，这俩小家伙一天要花6小时在上课上！幸好不是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上课，不然莫颜觉得太摧残人性。 英语课是位口音好到夸张的美国大哥哥，基本是以聊天、讲故事的方式进行一个小时；算术和理综是同一个老师教，前者是花样数数，后者就令莫颜叹为观止了。热的传递、磁铁、弹性与弹力、摩擦力……生活中的诸多物理知识点，每个点融合成一则小故事，一天一故事，讲给孩子们听。 钢琴自不必说，绘画则是儿童创意美术，莫颜亲见老师多次临时发挥，根据孩子们当时的兴趣点，随机授课。 运动课是一位精力充沛的体育生带着俩孩子在运动室里发疯流汗。吊单杠、滚瑜伽球、原地跳高……怎么尽兴怎么来。据说，十次里面有会有两三次，到小区里的游泳池里游泳。 孩子们的一天过得很充实，寓教于乐的缘故，学习压力也不大。这样折腾一天，每天要换四五套衣服，难怪要找个专门负责清洁的人。 与其说是莫颜去照顾他们，更像是他们为莫颜开启一扇窥视有钱人家教育孩子的窗口，让莫颜难免也浮想一下，等有一天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呃，还是先想想跟谁有孩子的可能性最大吧。 一想才发现，兮兮和文杰这样过一天，含服务他们的人员的日薪，恐怕没有一万五，也有一万了。素质教育竟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 自由也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 想想妈妈莫洁莲，尊严也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天哪，难怪成年人那么看重钱。 在兮兮家的第一天晚餐，就遇到了兮兮的爸爸。虽然他精神矍铄，仍旧有兮兮爷爷的即使感。餐桌上妥妥的祖孙三代视觉图。 也许兮兮爸爸早就习惯跟年轻的容颜在一起，莫颜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第二天晚餐，文豪来访。 尽管他不是莫颜最想见到的人，那种场合下，见到文豪，还是多少令她开心的。文豪跟小他二十几岁的弟弟妹妹很能疯在一起，离开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钟。 因为玩得太开心，孩子们扯着文豪的手，不肯让他走。 兮兮爸爸微微一笑：“今晚就睡这里吧。” 文豪睡的房间，跟莫颜睡的房间，在同一个楼层，又是相邻的位置。真不懂，放着楼下好几间客房，管家为什么不把文豪打发到客房区。就因为他是嫡亲？ 好在房间的隔音效果一流，房门一关，一切都悄无声息。 第二天，莫颜被闹钟闹醒，正要关了闹钟再睡，赫然想起自己有任务在身。也不知道对面的儿童房里，兮兮和文杰睡得怎么样。 想着反正门对门，她赶紧去看两眼。若孩子们已经醒来，就帮他们换衣服；若没有醒来，她就回来洗漱。 换掉居家服，莫颜一边撸一把乱蓬蓬的头发，一边开门就往对面冲。一个不提防，就跟恰巧从她门前路过的什么人撞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了。”莫颜连声道歉。 发现撞到的是文豪，这令她大为心安。至少文豪不会去谁那里告她的状。 可是，文豪扶着她的胳膊不松手是怎么回事？ 对文豪而言，不期然软香落入怀，不由留恋地多品味了那么几秒钟。上次见她，只觉得跟前一次见她时不一样，更加光彩照人。此刻抱在怀里，才明白哪里不一样。她长胖了。 “喂喂——”莫颜不满地连声叫。没敢叫得太大声。 文豪相当镇定地慢慢松开她。这正是体现年龄优势的时候。只见文豪灿然一笑：“你胳膊上的皮肤凉凉的，夏天摸着正好，我都不想松开了。” 第386章 怎样才能不负苦心 莫颜见他把话说得很直白，反而没了暧3昧的气息，于是也笑了笑：“我急着去看对面的两个孩子。” 文豪道：“他俩早就起来了。已经在小区里玩了20分钟了。” 莫颜汗颜。 文豪审视着微微发窘的莫颜，心里又软又痒，深切地想，要怎样才能不辜负小妈特意出门十天的苦心，突破目前和莫颜不温不火的关系？！ “八点钟之前你不用管他们的。”看出莫颜有些窘迫，文豪安慰她，“带他们出去的人会在八点钟的时候把他们带上来吃早饭，你从那时候再接手。 而我跟爸爸会在7点50分就会出门上班。今天晚上，我带我女朋友一起来吃晚餐。”说到这里，文豪故意停顿一下，仔细观察莫颜的表情。 太遗憾了，莫颜的表情里只有惊喜和好奇，丝毫不见酸味。 “eng，”文豪努力掩饰失落，“吃早饭时你一定要拉下脸，不然孩子们不肯好好吃。不吃早饭到10点就会忍不住吃零食，零食吃多了又会吃不下午饭，形成恶性循环。 加油，莫颜，你的难题正在赶来的路上。”文豪边说边将自己的腕表伸到莫颜面前。 莫颜探头一看，7点40分了！ “你这是要去上班？” “是的。我去上班了。晚上见。” “晚上见。” 想到文豪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避嫌什么的就不存在了。面对他时，莫颜心里越加放松。 与文豪道别之后，莫颜赶紧洗脸、漱口，涂香香，梳完30下头发，7点50分。莫颜推门出房间，往两层楼之下的餐厅走去。 汤府是有室内电梯的，不过莫颜更喜欢走楼梯。 果然如文豪所说，餐桌旁家政人员正在收拾餐桌，见莫颜到来，一位家政对莫颜客气地解释，说新的早餐马上就端上桌。 恰在这时，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房门打开，叽叽喳喳叫着笑着的孩子们冲了进来。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傍晚，陪了孩子们的一天的莫颜有些脱力。今天的运动课，孩子们非要拉她参与。可把她虐惨了。 清脆的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莫颜才猛然意识到，是兮兮爸爸、文豪及文豪的女朋友回来了。 短发就这点好，随便用手撸撸就好。 门开了，脚步声响起，莫颜探头望过去。 兮兮爸爸威严地先露面，接着是美滋滋的文豪，再往后……没了。 彼此问过好后，在兮兮爸爸的背后，莫颜用口型问文豪“你女朋友呢”，文豪用手指了指手表，莫颜想当然地认为那意思是晚会儿来，因此笃定地等下去。 傍晚六点，汤家的晚餐准点开吃。 据说是为了培养和孩子们的感情，当然，也是为了更健康，老汤总才尽他所能及早回来吃晚饭。 餐桌上，大家都不怎么讲话。 孩子们被要求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而在座的三位大人，无论是谈工作、谈生活，都必然将第三个人摒除在外，索性什么都不说，倒是三个人共同拥有了沉默。 莫颜以为汤家的晚餐时间历来如此，因此也觉得尴尬。 文豪偷偷看后背笔挺、举止有度的莫颜，越看心里越喜欢。 晚饭过后，孩子们被负责清洁的阿姨带去洗澡，莫颜得了一会儿空闲。文豪端了杯果汁，朝莫颜走过来。 “你女朋友什么时候来？” 文豪看了一眼手表，咧嘴笑了：“怎么你比我还心急？” 莫颜只笑不答。 “天色还早，一起下去，顺便散个步？”在当时的语境下，文豪这样说，无疑是要下楼接女朋友去，顺便邀请莫颜同往。 莫颜犹豫着，想答应又觉得不合适。 “走吧，孩子们在大浴缸里玩水，没有一个小时出不来的。” 莫颜咬着唇，还是没有松口。 “天色这么亮，没谁打算趁这个时间做小动作。”文豪洞穿莫颜的担心，她是怕影响他和他女朋友之间的亲密。 影响不了的，因为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在文豪的全方位劝解下，莫颜换了鞋子，与文豪一起走出家门。 汤府所在的小区，绿化率高达45%，是名副其实的花园小区。步入地面，江南园林式风格落入眼中，龙墙花墙移步换景，小桥流水，叠山立峰，楼台掩映，曲径通幽。 莫颜好像是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两只眼睛都不够瞧的。 文豪走着走着，电话响了。他接了起来，说了简短的“嗯”、“啊”、“好吧”就挂了电话。挂完电话，扭头用颇无奈的语气对莫颜说道：“她有事来不了了。” 莫颜费了两秒的劲，才听明白：“你女朋友今天不来了？” “嗯。说公司项目赶进度。” “青枫室内设计公司里的？” “不是。她是做审计的。”文豪一本正经解释。 “那……”莫颜留恋地环视一周，话不由衷道，“我们回去？” “下都下来了，正好有风，凉快，在小区里逛逛吧。有几处的绿化和建筑设计相得益彰，连我看了都觉得妙不可言。” 莫颜听了，眼睛都亮了。 假公济私，文豪哄着莫颜在小区里兜了好大一圈，有一处需要踩着石块过小溪，因为上头树华盖浓密，密不透光，石块上生出青苔，莫颜踩上，冷不丁一滑，还以为铁定要掉浅溪里了。 溪水清浅，掉进去终究有些心惊。 关键时刻，文豪快速出手，稳稳抄手揽住莫颜的腰，确保她脚滑了也不至于跌落。四目相对，一双深情，一双……全是劫后余生的调皮。 唉，频道调不到一起的感觉。大龄青年有些捉急。 “莫颜，你怎么想起剪短发了？”听说青丝即情思，她剪了短发，又跟王承佑吵了架，入住汤府两天了，未曾见王承佑找上门……让他如何不浮想联翩。 “备考的时候，养长头发太麻烦了。”莫颜如实回答。 “哦？考试结束，准备再蓄回去？” 莫颜的清亮眸光闪过一丝阴霾。在北京，跟姨妈临分别前，那种终于有温情在流淌的难得时刻，姨妈手指穿过她的短发，一字一顿道：“女人还是要留长发的，把头发蓄起来。” 姨妈语音还未落地，莫颜的倔强已被激起，她下定决心偏要跟姨妈对着干。 第387章 打通内部关系 莫颜脸上的轻微神色变化没有逃过文豪的眼睛，这令他窃喜不已。 “再蓄回去吗？”他执着追问。 莫颜摇了摇头，很快移开目光：“那棵树被藤蔓完全缠住了哎，树会死的吧？” 文豪拉着莫颜的手，快步跑到树干上长满绿叶子的大树跟前，扒开藤蔓叶给莫颜看。原来树干外围了一层钢丝网。 “双赢。设计改变生活。”文豪露出笑容。 莫颜抽掉被握住的手，轻轻地触摸那层钢丝网。姨妈的话又响在耳边：“柔弱，是上天赋予女性的优势，为何不用？需要变得刚强的，是你的内心，而不是娇滴滴的外表。” 如果有一天，有钢丝网内核的藤蔓与大树，是她和王承佑之间的关系，不失为一种理想的解决方案。 想到王承佑而脸上呈现温柔笑意的莫颜，扭头看文豪：“给我讲讲你的女朋友吧？” “她呀，”文豪毫不犹豫开口，此刻思考或犹豫，会显得很怪异吧，“是个拼命三娘。这也是为什么我跟她聚少离多的原因。” 以为自己讲完了，一低头，见莫颜还巴巴望着，文豪只好继续：“我跟她是相亲认识的。emmm，她长得挺好看的，跟你一样，也是短发，挺调皮挺好看的，emmm。”词穷。 莫颜：“你们都那么忙，怎么维持感情呢？”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总感觉跟我恋爱前她已经嫁给了工作。”文豪摇摇头。 莫颜不明白，明明说的是个令人苦恼的问题，文豪缘何笑得那般开心。 两个人溜达到路灯亮起，夜景也看过了，文豪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再挽留莫颜，只好一起返家。 “对了，明天有惊喜。” 临出电梯，站在汤府门前，文豪神秘兮兮道。 “什么惊喜？” “明天才能揭晓。” “你确定是惊喜？” “确定。”文豪笑。 莫颜别开目光。惊喜吗？她所能想象的惊喜就是王承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第二天，莫颜原计划早早蹲守在自己房间门口，跟孩子们一起去楼下公园似的小区里呼吸新鲜空气。 结果，孩子们更早的时候就开始敲她的房门。 摸一遍自己包裹甚严的睡衣睡裤，莫颜去开门。两个孩子争相抱住她的腰，争当挂件。 “颜颜姐姐，今天要穿漂亮衣服。”兮兮叫。 “颜颜姐姐，今天可以不用上课。”文杰跟着叫。 “还会有花，好多好多的花。” “是的，出去玩。” 孩子们叽叽喳喳，莫颜仍旧如坠五里雾里：“好了，小可爱们，姐姐要去换衣服了。” 如孩子们建议，莫颜挑了件她十分中意的改良旗袍。旗袍是丝绸面料，双层，内层为色织，外层为薄透的乔其纱。上身收得恰到好处，自腰身向下，敞成绝不夸张蓬蓬裙。 这件连衣裙无论款式还是颜色，均可日常，可礼服。 从卫生间换了衣服出来的莫颜，赢得了孩子们的欢呼和鼓掌声。 “颜颜姐姐一定比新娘子还漂亮。”兮兮叫。 “就是就是。颜颜姐姐可以取代新娘，今天结婚。” 原来所谓的惊喜就是参加婚宴啊。 莫颜笑着要去捏乱说话的文杰的鼻子。文杰爬上床，蹦跳着躲莫颜。兮兮有样学样，房间里闹成一团。 莫颜不经意一回头，看到文豪不知何时已经揣手立在门框处，含笑看着他们闹腾呢。 “今天是打破规矩的一天，你们随便玩。”见莫颜望过去，文豪开口，“哦，看样子孩子们已经泄密，你也已经知道他们今天要被请去当花童了。他们应该没有告诉你是谁结婚吧？” 莫颜摇头。她连孩子们要去当花童都不知道呢。 “说起来，这个人你是知道的，跟你有那么一点交集。” “哦？”莫颜好奇心起。 “娉婷。” 莫颜忍不住笑起来。娉婷她是印象深刻的，神经兮兮找到她和王承佑，非要说自己被家族出卖，为了利益要把她送往国外。 “我们一度以为娉婷是你的未婚妻呢。”莫颜开怀道。 文豪敏锐地捕捉到“我们”俩字，不过，他不准备在细节上纠缠：“实际上，她和我的发小仕匀，也就是滋美轩的老板是一对。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文豪压低声音，莫颜不由凑近，“今天新娘手中的花束已经被预定，我女朋友要去抢，已经打通了内部关系。” 莫颜吃吃笑出声，向文豪比了个大姆指。 “兮兮和文杰去做花童，我呢？负责照顾他们吗？” “不，有专人负责照顾他们。你负责蹭吃蹭喝蹭风景就好。” “这么好？” “所以，今天是打破规则的一天。好好享受。下午有人来接你们，上午可以挑部电影到电影室去看。” 莫颜慰心极了。 果然，下午一点半，文豪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在楼下。莫颜还想问怎么是你来接，恰在此时，管家差人来喊莫颜下楼。 莫颜匆匆挂掉文豪的电话，发现在客厅集合的，可不止她想象的两个孩子和2个工作人员，而是足足8个人。 目测每个孩子都配了3个人，精壮的保镖、轻装上阵的保姆、背着大包的后勤，让莫颜暗吃一惊。 一行9人出门，进电梯。 电梯落到一楼，出了楼宇大堂，发现一溜4辆黑光铮亮的车停在路上。第二辆车门打开，穿白色衬衣戴黑色领结的文豪露了出来，朝莫颜他们招手。 两个小孩刚要撒腿奔过去，被力大的保镖顺手抄了起来。原来每个孩子跟什么人坐哪辆车，都是管家吩咐好的。 两个孩子分别被塞进位于文豪车后的两辆车里，莫颜一个人站在原地，被富家做派惊呆了。 “莫颜，到我这儿来。”文豪冲她直笑。 扶了扶自己的乡巴佬下巴，莫颜朝文豪走了过去。 文豪陪她绕过车身，帮她打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我去接我女朋友，顺便帮老爸确认一下，他的两个大宝贝一路安全无虞。” 莫颜点点头。原来文豪是压阵的。 最前面负责开路的车动起来，后面3辆跟着驱动，4辆车鱼贯出小区，浩浩荡荡奔结婚地点而去。 第388章 被一见钟情狙击 婚礼于晚上6点06分举行。 带舞台的宴会厅于傍晚5点对外开放。 莫颜他们之所以去这么早，全因为两个孩子做花童，要参与彩排。 得益于姨妈曾一次又一次带她去参加晚会，莫颜心中游刃有余，对即将参加的婚礼场面有大致的预判，表情很是轻松。 “管家其实是给你备了礼服的，我看到你穿的这件更好，就没有让他拿出来。不过，衣服已经买好，家里又没有人能穿，到时候你带着，或许以后用得着。”文豪随口道。 “可以给你女朋友呀。”莫颜建议。 “她……跟你不一个尺码。” “还可以退掉嘛。” 文豪笑：“订制概不退货的。就算是成衣，让管家去退货，比杀了他都痛苦，在他看来太没面子了。” 莫颜不敢再出主意，生怕自己成了那位严肃管家的眼中钉。 文豪又爆了点新郎追逐新娘的糗事，说他如何抛下旺季的饭店飞到国外追娉婷却吃闭门羹；说他如何契而不舍终于熬成了娉婷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莫颜听笑不止一次两次，文豪讲述告一段落，莫颜歪着小脑袋，颇有几分认真的神色：“他们是因为真爱而结婚的吧？” 那时候恰逢红绿灯，文豪手松开方向盘，手指敲击着裹了一层真皮的方向盘，望着前方：“真爱……越大越发现，谈‘真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真爱可遇不可求。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为‘真爱’而奋不顾身的人呢，多的是权衡利弊，在有限的资源内用理智挑选出所谓的‘最优选’。 想想也真是可悲。这看似自由却不自由的一生。” 莫颜一时有些呆怔，出神地望着文豪略显忧郁的侧脸。 他鼻梁高而挺，鼻翼收得恰到好处，既不显秀气又不显粗犷。之前，她每次看他，视线都被复杂而浓烈的情感包裹，知遇恩人，暖心哥哥，惊恐的暗恋者……以至于，竟从未像现在这样安静地打量过他。 原来他生得这样耐看。 不像星辰那样耀眼灼目，不像王承佑那样气势逼人，倒像古人爱说的温润如玉。 文豪察觉莫颜的注视，旋即转头，目光在空中相遇，双方都有些失神。 绿灯亮了，旁边的车流提醒了文豪。 文豪转头继续开车：“你在想什么？” 莫颜收回目光：“没什么。”文豪的那番话，一定是感慨自己的爱情不纯粹吧。听说他的结婚对象家里有从政背景，而他自己也说过拼命三娘实在太忙了，他一定为此感到烦恼吧。真心希望文豪能幸福！ 走走停停，看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一个半山腰。 婚礼选址一看就不亲民，没车根本到不了的一个地方。倒是山清水秀，入眼一派自然风光，让人忘记身后的喧嚣城市。 在白色建筑前放下莫颜，文豪调了个车头，站在车外燃了一根烟，默不作声看莫颜左右各牵一个孩子的手，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会所。 他在想，什么时候，他能和莫颜来这里当主角就好了。 一支烟燃完，文豪坐进车内。 他没人可接，因此也没地方可去。之所以非要无中生有编出一个女朋友来，无非是打消掉莫颜与自己相处时的顾虑。 人生很短，人生也很长。文豪不是死犟的人，不会固执地在一棵树上吊死。 事实上，去年九月份，赶在莫颜开学后，他刚才国外回来，就巴巴腆着脸去看莫颜。结果看到了王承佑和莫颜甜蜜互动，看得他心灰意冷。 离开莫颜学校之后，他决定放弃这段还没有开始就夭折的爱情。 他恢复了往日的作风。下了班，换了衣服，换了车，去酒吧，喝酒，挑姑娘，半夜醒来，看到床上多一个陌生的面孔，继而感到空虚，用一踏人民币把人撵走，在沉默和黑暗中将烟吸得一明一灭。 一旦思考问题，连他自己都糊涂了。 如果他不要爱情，只要漂亮身3体，那结婚的对象多了去了。 如果他要爱情，娉婷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什么他还如此费心费力把仕匀推给她？ 他到底要什么？连他自己都无从明白。 一开始说给自己的借口是养成一个世界观接近的小妻子，后来骗自己太多人贴上来只是为了他的钱，只有像莫颜这样敢于拒绝他的才是不爱他的钱的……笑话，他认识大把家境不比他差的有钱人家的姑娘，其中不乏上进、努力、果敢、正派的。 排除种种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一眼“爱上”了莫颜。 原来，这世间真有“爱上”这件事。 在那一时，那一刻，他轻轻松松毫无防备地抬眼，一眼看到披着长发的莫颜。她站在滋美轩的廊前，纤纤细手不安地抠着廊柱，一回头，对上他的目光。 他看到她婴儿肥的脸，一边惊诧竟有女人显得这般幼这般小，一边心痒痒，忍不住想搭讪。 东亚男人爱幼。 是因为保护欲吗？ 是否他心中也有一个仗剑走天涯的江湖梦，默默渴望着一个面庞幼稚依仗他保护的爱侣？ 那一刻，他并没有多想，却强烈感受到莫颜为他打开一扇新的窗。 一直到命运改变了他的身份，把他从继承人的边缘推向了c位，也没有改变莫颜在他心中的地位。 已经不再需要任何理由，他只有一个信念，把莫颜娶到手。 隐藏在这个信念之下的，还有个更邪恶的，娶不到，得到也行。 不过，那都是未来的事情，当下，是撬动莫颜和王承佑之间的关系才对。 破裂，要由内而外才彻底。 他已经想好了实施的点子。 外面兜了一圈，文豪重新回到半山腰的白色建筑前。 这幢象征纯洁爱情的建筑，是他校友设计的。那位校友师兄自己放浪形骸，行为突破天际，设计出来的作品却一件比一件纯粹，让他忍不住怀疑，人性里恶和善都是定量的，师兄做了生活中的恶人，作品才得以“极善”。 第389章 没有占到便宜的交锋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文豪没有被仕匀请做伴郎。 傍晚五点，宴会厅对外开放，服务人员请陆续到来的来宾入席。 这个时候，文豪才从藏身的小阁楼里走出来。在此之前，他透过雕花玻璃，偷偷注视四处溜达的莫颜许久了。站得高的好处就是望得远。 见她那般悠闲，他也跟着放松下来。 混在人群中走进宴会厅，毫无杂念地来到莫颜入座的首排桌前。莫颜一抬头，看到笑盈盈的文豪。 目光搜索他的前后左右，均不见年轻女郎。 “不会又放你鸽子了吧？” “还真被你猜中了。” “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笑得这么开心吗？” “成年人善于伪装。难道我现在应该大哭一场？” 莫颜败下阵来，只好笑着摇摇头，不再跟他你来我往地抬杠。 因为下午观过彩排，莫颜知道，室内婚礼之后，是婚宴；晚宴之后有个星空派对，也就是在小楼所在的庭院里一边吃自助餐，一边跳舞或聊天。 莫颜算了一下时间，只怕星空派对与她无缘，下午兴奋过头的兮兮和文杰，未必撑那么久。 婚礼很唯美，除了新娘的眼神有些控制不住地偏离新郎，一切都棒极了。 当新郎说“我愿意”的时候，莫颜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握得那样紧，像是排除万难终于相聚的恋人拥抱似的，一只大手紧紧裹住了她的小手。 莫颜心中一惊，她身边坐着的唯一认识的男性就是文豪了。这样暴露感情的握手，让她如何承受？！ 条件反射般缩回手，同时惊恐转头。 恰在这时，暗了灯的厅内，有人半蹲在她脚旁，轻声唤她的名字。 只一声，就抚慰住了她的惊恐。 是王承佑！！ 莫颜的手，用力回握着他的手。 最激动人心的“我愿意”环节结束，在新郎与新娘的拥吻中，灯光大亮。 文豪含笑注视莫颜，才发现莫颜背朝着他，低头看着什么。他微微探出身，赫然发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文豪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你怎么来了？”文豪有怒而揭竿起的感觉。 “走进来的。”王承佑嬉皮笑脸。 他们这一桌，因为是给伴郎和伴娘团留的，多数情况下，都坐不满。紧挨莫颜的一个女生在王承佑的目光注视下，自觉移动了一个位置，将莫颜旁边的座位空出来。 王承佑自在地坐了下去，面朝莫颜：“你胖了，胖得正好，唔，还可以再胖一些。真漂亮。”说完，伸手摸了摸莫颜的脸。 文豪如鲠在喉，又不便阻止。 “你怎么进来的？”同样的问题，莫颜又问了一遍。倒不是替文豪问，她压根没听到文豪问的是什么，满心满脑都是欢愉。 “娉婷给我发的请帖。我拿请帖跟我爸爸请假。没想到会遇见你。早知道能遇见你，我早早就过来了。”王承佑认真解释。 文豪气得别过脸去。 是了，莫颜没有跟王承佑说她要参加一个婚礼，从去北京开始，莫颜不知不觉，已不再事无巨细向王承佑分享她的日常。 生活太简单，感受太复杂，都不适合诉诸文字。 而王承佑又不方便打电话。 两个人痴痴对望，好一副有情饮水饱的画面。文豪得用极大的毅力，才能维持面上的平静。好在他有后援团，可以搞些小动作。 不一会儿，莫颜的手机响了。原来是保姆打电话来，说兮兮一定要莫颜。 职责所在，就算再不舍得离开好不容易见面的王承佑，莫颜还是起身离开了。王承佑起身跟了过去，毫无悬念地被入口处的工作人员拦下了。女宾处，男士拒绝入内。 嘴角噙着阴谋得逞的笑的文豪，终于开心了一些。 王承佑静坐了一会儿，眺望几回莫颜离开的门口。那门口不时有人出入，不过都不是莫颜。 摒不住的王承佑率先开口：“听莫颜说你谈了个做审计的女朋友？” 文豪轻微转头，目光与王承佑对视：“事实上，并没有。” “你故意骗她的？” “这么说也不合适。我更乐意不需要这样骗她。” “你究竟想干什么？”王承佑沉下脸。 “你问我吗？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面对刀枪不入的文豪，王承佑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嫩姜。 “你不会成功的。我劝你还是尽早死了那条心吧。”王承佑装出几分不屑。 “如你所言，反正我也不会成功，请忽视我吧。” 王承佑没在言语上讨到任何便宜，又见莫颜迟迟不出来，不禁怒道：“汤文豪，是不是你故意找人留下莫颜？” 文豪端起酒杯，小酌一口：“你猜测的本领倒有几分的。” 王承佑被文豪撩拨得怒火丛生，幸而有一丝理智，使他没有当众撒泼。 “你什么时候放她出来？”明白自己在人家屋檐下，王承佑放软了声音。 文豪哈哈笑起来：“说得真跟我扣下她一样。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吗？我可是清清白白、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连手机都没有碰的人。” 王承佑彻底吃瘪。他的眼睛要冒出火来，却只能徒劳地瞪着情敌。 见自己在文豪面前实在讨不到任何便宜，硬闯也不是办法，只好给莫颜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电话里传来莫颜充满歉意的声音：“承佑，兮兮和文杰困了，我哄了好一会儿，他们还是倦倦的，他家的工作人员的意思是现在就带两个孩子回家。我，我得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王承佑想咆哮一声：你不过是过来帮忙！难道卖给他们家了吗？转念一想，莫颜这样有责任心的忍，自己这样说，除了给她增添烦恼，并不能将她留下来。 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忍下不快。 “去吧。我也会早点回。” 王承佑话音才落，就见文豪站了起来，微笑着对他说：“接家里通知，需要早回。再见，承佑。” 如果开车跟着他们？王承佑飞快转动心思。 前提也得有车可开才行。 今晚抵达婚宴会场，是家里司机开车来送的，车钥匙自然也在司机身上。 这是父亲的司机，不像章哥，身在曹营心在汉，敢跟他一起胡作非为。 除了望洋兴叹，再无他法。 第390章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一直到第十天下午，兮兮妈妈才从巴黎回来。 这十天，她全呆在了法国，细细品味了巴黎。 “让我感受深刻的是蒙帕纳斯大厦。知道吗？它是巴黎唯一的唯一的摩天大楼，面朝埃菲尔铁塔，是俯瞰巴黎风景最佳的地方。 蒙帕纳斯大厦最高层里面有个室内观景厅，可以在空调恒温的环境下隔着大玻璃窗欣赏巴黎的美景，俯瞰整个巴黎。还可以将巴黎著名建筑尽收眼底。这已经不稀奇了，很多后来的超高层都这么做。 但蒙帕纳斯大厦有独特的巴黎夜景为它做背书，还是与众不同的。 在夜晚，塞纳河两岸的灯光，每个整点都会闪烁3分钟的埃菲尔铁塔，荣军院、凯旋门、被烧毁部分的巴黎圣母院……尽收眼底，当前，前提是你熟稔地从方位上辨识出它们。 语言不足以描述出所感受到的十分之一。有机会你一定要实地感受一下。” 兮兮妈妈还算平静的容颜之下流淌着激动，说到最后，面朝莫颜，眨了眨眼。 莫颜从富贵气逼人的兮兮妈妈脸上，一丝一毫也寻不到她当初落魄时的影子。看来，婚后的她真的很幸福。虽说是名义婚姻。 一直在莫颜心中有面瘫之嫌的兮兮爸爸，此刻竟然是含笑的。他含笑盯着与他相差30岁的妻子，目光是那样温柔。 这婚姻时至今日，到底还是不是名义上的，只怕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 “一定有机会的。”一旁旁听的文豪替莫颜回答。 最近这几天，莫颜与文豪之间，亲近可不止一点两点，两个人都一起下泳池游泳了。当然，同游的还有两个孩子，三个教练。 当大家不知怎么玩起泼水的游戏时，幼稚是真幼稚，快乐也是真快乐。 其他的时间，文豪跟莫颜说，他终于把连放他五次鸽子的审计女朋友甩了，之后，开始跟莫颜分享他新的相亲征程。 他总能用跟不同的相亲对象时发生的细节，逗得莫颜笑声不断。 不知不觉，他坐在莫颜旁边，不会引得她连忙偷偷移开。 他递给她的水杯，她接过就喝。 他呼唤她“小颜”时她自然地答“哎”。 他逼她喊“好哥哥”时她虽然笑着逃开，但，她终于不再喊他“文先生”，而是改口叫了“文豪”。 对于这十天的成果，文豪敢拍着胸脯保证，对得起小妈专门外出一趟。 莫颜要回家了，兮兮和文杰一人抱住她一条腿，坠在地上不放手。莫颜尬到脸红，家佣们不敢动手，还是文豪把莫颜从两个孩子手中“抢”了过来。 是真抢。 他打横抱起莫颜，两个小孩胳膊细小，吊不住自己，从莫颜腿上脱落。一屋子的人都在笑，莫颜下意识抓着文豪的衣襟，早已花容失色。 她想恼，又恼不出名头，加上室内的气氛是那样欢快，只好假装开朗大方不以为意。殊不知，她的脸，早已红成了蜜桃。 帮莫颜拉起行李箱，文豪跟众家人告别。 文豪跟莫颜说，他正好要出差上海，到合作高校听征稿的阶段性汇报。问莫颜要不要坐他的车一同去上海。 文豪说的时间，正好是莫颜开学报到的前一天。时间吻合到令莫颜心动。加上承佑已经由家人陪同到校，她是无从指望像放假时那样，俩人一起“咣当、咣当”回上海。 “会给你添麻烦吗？”莫颜问。 “我可以说实话吗？”文豪蹙眉，一脸难为情。 “哈？” “是我要给你添麻烦，一想到那些设计稿，我可能要变成话痨，到时候可能叨扰得你一路不得安宁。” 莫颜眉眼一亮：文豪的话，信息量很大啊。言外之意，他会提前拿到第一阶段择优的设计稿！如果她跟他同路，总有机缘看两眼的吧？！ “啊，我可以戴耳机！”莫颜笑。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晨9点，我来你家楼下接你。” 送莫颜到她家楼下，借口还要去公司做一些安排，文豪没有上楼，自己开车走了。 莫颜回到家，莫洁莲像阔别重逢，给她一个热情无比的激动拥抱。 莫颜在她身上深嗅两口，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是什么？” “哈哈，就等你问呢！” 莫洁莲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红本。 “结婚证？你跟严叔叔领过证了？”莫颜一脸不可思议，摩挲着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打开，果然是妈妈和严叔叔的合照。 “嗯，9月19号，一个冲动，夹着户口本就领了个证。” “你都没跟我说！”莫颜嗔怪。 “人家害羞嘛。”莫洁莲扭腰，捂脸，撒娇，一气呵成。莫颜的“老母亲”感又冒了出来。 “严叔叔呢？” “今晚我让他回老房子睡去了，怕你不习惯。”莫洁莲说得相当有底气。指使严嵩，于她就是小菜一碟。 莫颜放松下来。她不想逞强，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于她略生疏的中年男，她确实不习惯。白天见见还好，夜晚……还是从不穿单薄睡裙的寒假开始习惯吧。 将行李箱往一旁一丢，鉴于明早要返校，连打开都不必了……不，等等，里面有件超级摩登的礼服想给妈妈看。 莫颜打开行李箱，取出el的高订款礼服。 “这是那个香奈儿吗？”莫洁莲有些激动。 “是那个香奈儿哎。” “文豪对你可真好。” “不，这是管家订的。跟文豪没关系。” 莫洁莲清了清嗓子，好容易才忍住没说出文豪找她确认尺码的事情。 母女二人在这一晚，如同姐妹，跨越年龄，八卦了不少兮兮妈妈和兮兮爸爸的事情。因为明天莫颜就要返校，这一晚，莫洁莲毫无疑问粘在了女儿的床3上。 “颜，你跟王承佑，现在是什么关系？” 莫颜都要睡了，忽然又被妈妈冷不丁的问话炸醒。 她跟王承佑是什么关系？当然是地下恋人的关系啦。 话临出口，莫颜心思拐了个弯，既然是地下恋人，自然应该自始至终保持在“地下”的状态。 “同学，亲密的同学，未来的恋人，将来我孩子他爸，哈哈哈哈。” 第392章 见鬼去吧权衡与克制 听到女儿亲口说是“同学”，莫洁莲心中名为“背叛”的情感顿减，她放下心来，安心入眠。 莫颜的困意，在妈妈长久的沉默乃至微起的打鼾声中重新归来。 第二天七点半，严嵩从城中村赶来做早饭。后爸做到他这份上，算是非常地道了。 8点半，文豪已经等在楼下。 因为是长途，城际之间的高速路都要开两个多小时，文豪要了位司机陪同。 8点50分，在后爸和亲妈的相送下，莫颜下了楼。 出了楼，一眼看到面朝轿车、背对楼宇的文豪，晨光中长身玉立，一手插在裤子口袋，一手夹了根烟。袅袅薄烟从他脸庞散开，生出一股寂寥。 那一刻，莫颜蓦然动了心思，要不要把李欣然介绍给他？ 这么一个好男人，值得拥有一个好伴侣。 只是仔细一想，李欣然傲娇又有势利之嫌，只怕瞒不过文豪的火眼金睛，注定像别的相亲对象那样被他拿来嘲讽打趣。 莫颜暗下决心，要在学校里悄悄为文豪寻觅一个单纯的、友善的、信奉爱情的、愿意做依人小鸟的可爱女生。 “文豪。”主意打定，莫颜轻快开口。 文豪转身，朝莫颜点点头。掐灭手中的烟，紧步走过来，含笑接过莫颜后爸手中的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 坐进车内，最后一次跟送行的亲妈和后爸招手告别后，司机将车缓缓驱出小区。 在小区门口，行将拐弯汇入主路的时候，莫颜忽然瞥见两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一瞬，她忍不住紧紧将裙角抓进手中。 她看到的是几乎被被她遗忘的亲爸和后妈的白小白。看他们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样子，像是在寻觅什么人。 该不会是从什么渠道听说她们母女俩住高端小区，想攀关系的吧？莫颜陷入忐忑不安。 一切都是一念之间的感想，等莫颜明确自己在为妈妈担心的时候，车已经开出很远。 文豪见她不断向后张望，于是问：“你在看什么？” “我好像看到了我的亲爸和后妈。” 文豪确认这组“爸”、“妈”、“亲”、“后”的四字组合不同于前一组，不由爱怜地摸摸莫颜的头：“我俩真是同病相怜呀。” 莫颜赠送文豪一个限量版独家白眼，心想文夫人才没有给你找个后爸好不好，又，你跟你后妈的关系也太和谐了吧？ 转念一想，兮兮妈妈没有野心，与文豪之间不存在利益冲突，当然和谐。 哪像她的亲爸和后妈，每次都想从她们母女身上吃肉喝血。要是她的亲爸后妈能保持良知，她也能和和气气面对他们。 所以，罪恶之源在于贪心不满足。 这等复杂的人性感慨，她还不好意思在文豪面前发，怕被他嘲讽打趣。 他讲他遇到的奇葩相亲对象，对莫颜带来了笑点是真，也让莫颜对他的观察力和毒舌多少有点忌惮。 莫颜哪里知道，她真正应该有的感情，不应该是忌惮，而应该是敬畏。她当敬畏文豪的想像力和表现力。 很快车上高架，车窗的密闭性很好，底盘厚重，导致车行很稳。同坐在后排的莫颜和文豪开始讨论起第一阶段遴选出来的优质稿件。文豪翻着平板电脑，翻给莫颜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莫颜不算内行，她只算一只脚脚迈进门槛的人。好在有资深业内高手文豪做讲解，一路两个多小时下来，感觉像开了挂，专业审图能力飙升。 “这次征稿，你介入得有点晚了，加上你实际操作经验有限，我觉得你获奖的可能性不大。我有一个新的提议，上海有很多老洋房，我们正在跟区政府接洽，想做老洋房改造，到时候你参与一把吧？” 莫颜还有什么好说的？上海老洋房本身就是一个迷人的存在，能参与其中，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幸。 “我会在遇到青枫的老同事吗？” “遇到的可能性不大，异地开工浪费时间，我们在上海重新组建了一个新工作室，招的都是些在上海有工作经验的人。 青枫的同事更熟悉本地文化，做本地业务有天然优势，且已经闯出口碑，目前不准备动他们的人员架构。不过，如果你有想一起共事的人，我可以把他调过来。” 对于这种明显的关照，莫颜已经习惯到不再东想西想、诚惶诚恐。她对文豪摇摇头说：“我只是随口问一下，不用为我特别做什么。” 文豪抿唇笑了笑。 他想说在上海开一个工作室，花资源对接区政府，只赚名声不赚钱地做老洋房改造，其实都是为了莫颜。 “我们的店”是开不成了，但是他可以开一个“我们的公司”。 故事讲到这里，你或许已经明白，文豪所谓撬动莫颜和王承佑关系的计划，就是利用莫颜的上进心，将莫颜更多地留在自己的身边，撬动王承佑对莫颜的信任。 莫颜这样单纯的孩子，单纯，就是他可以利用的最大的点。 到了上海，文豪当然不会第一时间就把莫颜送到她的学校。 利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文豪带着莫颜一同听了征稿阶段性内部汇报会，中午一起吃了顿精致的法式大餐，下午想了个由头，恳请莫颜以美术生的审美，帮他采买一些秋季的衣物。 这一路自感受到颇多照顾的莫颜，很高兴能力所能及地回馈文豪。 就这样，当莫颜终于被文豪送到她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多钟。 魔都8月底的七点多钟，天色介于敏感之间，恰恰是最暧3昧时。 当莫颜与文豪并肩出现在王承佑视野中，莫颜和文豪之间彼此凝望、有说有笑的样子，深深刺痛了王承佑。 自今晨摆脱父母就马不停蹄奔金桥学院，守在莫颜寝室楼下想给今日到校的莫颜惊喜，一守守了一整天的王承佑。 不再有权衡利弊，不再有冷静克制，王承佑冲上前，抓住文豪的衣襟就要挥拳头。 第393章 拜托你不要那么快道歉 那一瞬，什么都发生得非常快。 莫颜失声尖叫，她甚至来不及说“不要”，王承佑的拳头就砸在了文豪的脸上。 于王承佑而言，握起拳手的瞬间内心怒火涌动，扬起拳头的时候心中怒海风起云涌，挥向文豪的时候……已经暗自后悔。文豪嘴角噙着的，分明就是老猎人喜看猎物跌进陷阱的微笑。 糟——糕。他心里喊，然而，既然惯性使得拳头停不下来，索性享受这一爆击吧。 文豪在胸口被抓住的那一瞬，就知道少不了在王承佑的冲动之下挨一拳。他选择睁开眼睛，好好看，记下这荣耀的一幕。 至今，他还从未为哪个女孩挥过或吃过拳头呢。想到未来某一天，他和莫颜坐在露台上看夕阳，藤椅边的小茶几上放着冰镇的香槟，他和莫颜悠然碰个杯，而后，他轻轻讲起他为她吃拳头的事情……多么浪漫的事情！ 想象使他忘记躲避风险，他的左脸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瞬间火烧火燎地疼痛起来。 文豪条件反射般捂住脸，嘶嘶倒吸口气缓解疼痛。 疼。真他娘的疼。 幻想中的喝香槟看夕阳的场景在王承佑的那一拳里碎裂。 耳边是莫颜的尖叫和随之而来的纤纤细手：“文豪，要紧吗？让我看看。” 文豪松开捂住脸颊的手，他轻而易举看到莫颜的心疼，焦急以及动了怒气……他偷眼看王承佑。刚才的胜利大将军，此刻已经沦为犯了错误等待惩罚的不安小孩。 胜利还是失败，岂能只看表象？！ 想到这里，文豪又忍不住小得意起来。哼，等着后悔吧。这一拳意义重大，相当于拉开了某种序幕。序曲伊始，小屁孩已经用自己的冲动，让自己完美处在被动的地位。 短短一瞬，至此落幕。 三人呈三角状，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莫颜检查过文豪的脸伤，眼角已经乌青，脸颊好几处皮下毛细血管破裂，显得触目惊心。稍后必定会大面积地变青，变紫，可怜他还要去公司……越想越替文豪生气。 “王承佑！你太过分了！你向文豪道歉！” 王承佑嗫嚅。 “小颜，算了。”文豪捂住半张脸，做通情达理状。 “王承佑，你必须道歉！”莫颜提高了音量。 “对，对不起豪哥，是我太冲动了。” 文豪一愣。不要啊，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他还没有充分享受胜利果实呢，拜托你有点大少爷的志气好不好，干嘛这么快松口道歉！ 唉，你这一道歉，我岂不是得违心地配合你演戏？ “没关系。误会，不值得一提。”文豪违心大度道。 虽然文豪亲口承认原谅了王承佑，莫颜对王承佑还是没有好脸色，余怒之下，她当胸推了王承佑一把。 那是无半点威胁的一推，王承佑相当给面子的后退一步，就是怕莫颜觉得推他推得纹丝不动没有成就感。 “文豪你等我下来，我送你。” 莫颜拉了行李箱回寝室。 王承佑心疼她要拖那么大的箱子。他本来为她找了个免费苦力的。不过，那个免费苦力陪他等了5个小时后，终于耐心告罄，自己骑自行车去了。 王承佑也懒得看他原地高抬腿，扎马步，俯卧撑，仰卧起坐，跟专业多动症儿童似的闹腾个没完没了。 原本想着苦力走了，莫颜来的时候他俩先在楼下卿卿我我，顺便打电话给苦力等他搬运行李。 没曾想，出了文豪这么个意外。 正心疼着，李欣然从楼内冲出来。 李欣然目光对上王承佑，简短停留之后，转身帮莫颜拖箱子上楼回寝室。 王承佑这才放下心。 “今天我确实不应该当着莫颜的面揍你。”王承佑诚心诚意道。不过，听上去，与其说是道歉，更像是反省。 文豪斜觑王承佑一眼。莫颜不在，他懒得跟小年轻费口舌。 “我着了你的道，你很开心吧？”王承佑拿同样的方式看文豪。俩人的眼珠，都移向眼角，以不屑的姿态看着对方。 “莫，颜，是，我，的。”文豪调皮心起，借着手捂着半边脸，突然对王承佑用口型说话。 “你说什么？” “莫，颜，是，我，的。” 王承佑移开目光：“聪明人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呢？收起你的鬼把戏，我知道莫颜要下来了。” 王承佑话还没有说完，莫颜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楼梯拐角。不出5秒，莫颜跑出女寝大堂，出现在俩人视线内。 “你看，我一旦保持冷静，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分分钟就看穿了你。”王承佑不忘抓住最后的机会，向文豪炫耀示威。 “你们在说什么？”来到俩人跟前的莫颜紧张追问。她从大堂内就看到俩人在交流，偏她到了，他们停下来了。 “我们在说，八点了，天还没有黑透。”王承佑环顾四方，答。 莫颜将怀疑待求证的目光移向文豪。 “是啊，正是看晚霞的季节。”文豪抬头看天空，道。 莫颜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俩人一眼，没说什么。 莫颜亲自将文豪送到女寝附近的停车场，那里有等待他的司机。王承佑本来跟得挺紧，在莫颜嫌弃地看他两眼后，他赶紧自觉落后五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就知道文豪不会干脆利落地坐进车内走，他果然在车门口，捂着脸跟莫颜在说什么。 预判了这一幕，不等于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幕。王承佑移开目光，不去看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冷静受到干扰。 可是才一开一秒，又赶紧望了回去。 不行，他得看紧点。没有理由。 姓文的终于走了，天已经擦黑，早就亮了起来的路灯，在日光褪尽后散出柔和光晕，终于显出存在感。 王承佑深情望过去，企图发生视线碰撞，然而，莫颜余怒未消，愤然瞪他一眼，令他的深情目光不由深感挫折。 莫颜冷淡地视他如不见地从他身旁走过。 王承佑机警地勾住莫颜的小手。 第394章 不再折腾 莫颜要挣没挣脱。 “对不起，我错了。”王承佑犹如低语般的声音流淌过来。 莫颜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在你寝室楼下等了一天。从早晨九点半，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半，午饭和晚饭都是金刚买来给我吃的。等我终于看到你的那一刻，我……” 莫颜回过头：“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问问我什么时间到？” “我一门心思想着给你个大惊喜。” “结果你给了我一个大惊悚。” “对不起。不会有下回了。” “承佑？” “嗯？” “你是不信任我吗？” 王承佑眼睛睁大一圈，人也紧张起来。信任，是良好关系的基石。他宁愿她责怪他冲动，责怪他乱吃醋，责怪他……随便乱安一个名头好了，他都不介意。她怎么可以疑心他不信任她？ “不，不是的。我不信任的是文豪。他诡计多端，他根本没有所谓的约会对象，我怀疑他——”王承佑赶紧打住，莫颜刚柔和下来的脸色又臭了起来。 “我不想跟你吵架，今晚我们不适合再说话。你回去吧。” 莫颜以一种坚决的态度挣脱王承佑抓住她手的手。王承佑不敢硬挽留，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一拳头砸在金刚刚添置的墨绿色真皮单人沙发上。买这个是因为马佳佳表示他这里连张舒服的椅子都没有。金刚不服，当即开车带上马佳佳直奔红星美凯龙，一定要她自己试坐出一只她最满意的沙发。 这么做的理由是，他的寝室容不得任何人挑剔！要么拍扁挑剔的人，要么满足挑剔的人。至于选哪个做应对政策，完全看他当时的心情。 他当时……他当时明明隐隐在生气，为啥还选了满足她呢？关于这个谜题，金刚选择忽略。 沙发虽然是软的，因为内核是传统沙发的木框加弹簧，王承佑的手显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他来回甩着手，烦躁地在室内走动。 “金刚，莫颜为什么被文豪蒙蔽了双眼？” 金刚将目光从王承佑胖揍过的沙发处移向问问题的人：“我觉得文豪也不错啊，他冷不丁挨了你一拳，既没有反手，又没有责骂。相当的君子。” 王承佑眸光惊喜骤现。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不能指望谁都像他那么聪明，轻而易举透过表象看实质，他得出示证据。 说干就干，王承佑一个电话打给文豪：“你是不是太闲了？你不是四发集团的预备总裁吗？怎么追女生追到上海来了？” 文豪不温不火的声音徐徐传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糊涂了，你我都是明白人。你就承认吧，你是为了追莫颜，吸引莫颜的关注，才高校征什么设计稿的。” “你是不是得了臆想症？” “是男人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呢？如果追个女生都要这么遮遮掩掩，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自卑。你我都知道，你根本没有去相亲，也没有遇见那么多奇葩相亲对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承佑：“％￥＃@！” 文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无论王承佑怎样揭穿他，刺激他，他永远只有一句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阴谋被识破。王承佑气急败坏结束通话，同时也结束偷偷录音。 金刚面带忧愁地看着他心目中的王。说实话，他还从未见过王吃瘪的模样。 王承佑将自己抛坐在金刚新买的沙发上，金刚随之心一紧。 不甘坐以待毙的王承佑又一个电话打给莫颜。 本来没指望，没想到响过三声，莫颜接了。 “颜，我心里好痛苦。你可不可以为了我少跟文豪来往？” “你在说什么呀？” “真的，我害怕他把你抢走。我怀疑他有后援团，而我是孤军作战。” “你在说什么呀！” “颜，我或许说的不对，但我已经陷入疑心无力自拔，你权当可怜我，答应我好不好？” “好吧。” 王承佑不由大喜过望！莫颜答应了他！原来解决问题这么简单！ “我答应你不私下单独见他。” 王承佑听得心花怒放。 莫颜还没有说完：“不过，他在上海开了一家新工作室，主要做老洋房改造项目。我有机会参与其中。对此我非常感兴趣，你应该会支持我的吧？” 王承佑的心花瞬间遭受风吹雨打。 “我本身就是由美术改学设计，审美能力还是有一点的，而我计算、逻辑、空间想象能力都不强，工业设计对我来说限制太多，我想选室内设计作为我大三的选科方向。承佑，你应该是支持我的吧？” 王承佑能说什么呢。我支持你选室内设计，但不支持你跟着文豪做室内设计？ “他邀请你加入的吗？”王承佑的声音难掩失落。 “是的。”这是事实，莫颜不想撒谎。 “他一定是为了增加跟你见面的机会，才组建这么个工作室的。” “我谢谢你的有钱人思维，生活里并不只有爱情，还有工作，学习，意义……太多别的事情了。” “你会选择我，你心里爱的是我，对不对？”王承佑打断莫颜。 “你说什么？”只顾阐述内心的莫颜一时没听懂。 “在我和文豪之间，你会选择我，你心里爱的是我，是不是？” “是。”莫颜清晰回答。 一直在烦躁，一直在抗拒，一直在挣扎的王承佑忽然老实下来：“好的。我支持你。我只是一想到会失去你，心就很痛。莫颜，我爱你。” 电话这头，莫颜的眼泪毫无征兆冲了出来：“你想什么呢！你不会失去我的。” 两个人握着手机，谁都没有再说话，各自的脸上都淌着柔情蜜意。 金刚轻轻抚过墨绿色的真皮沙发。 过了很久，久到手机发烫，两个心意相通的人终于挂断电话。 金刚看了王承佑一眼又一眼，期期艾艾：“王，以后，你能不能不坐这只沙发？” 王承佑赶紧在沙发上又蹭两下：“理由？” “这是为马佳佳买的。” 王承佑站起身，远离沙发：“你恋爱啦？” “没有！” “还嘴硬！” “真没有！” “少来！” “真没有！” 遇到第三波“复读机”的王承佑，这次决定不客气了。他上下其手，左右偷袭，很快跟金刚打成一团。一时间，枕头、空调被齐飞。 第395章 上门挑衅 王承佑守着对莫颜的承诺，任文豪作什么妖、兴什么花头，他都不去想，不去看，不去打听。 如是憋了大半个学期。 文豪比谁都着急。并不是为他花出去的那些钱，而是为他妈妈再次开口催婚了。 妈妈的原话是这样说的：“莫颜是挺入眼、挺真性情的一个姑娘。我也喜欢她，她还是你的福星，即使门户差别巨大，我也一点都不反对你娶她。 但，要是她并不钟意你，这事就算了吧。而且，她是个性情没定型的孩子，未必是良妻。” 如果只是妈妈一个人这样看，他也顶得住压力，没想到，妈妈走了游说小妈的路线，继而把意思传到了爸爸那里。 这下对他花钱投资的事情放手不管的爸爸，开始追问上海工作室做老洋房改造的盈利情况。他拿不出盈利报表；爸爸转而开口要投资报表。 那个数据就更不好看了，因为对接区政府的情况太复杂，有时候花出去的钱不得不用做假账的方式掩盖。 往小里说叫商务往来。 往大里说叫行贿受贿。 他也知道，他是在沿河边走夜路。倒不是说莫颜魅力大到令他孤注一掷，而是他性格中的“不做则已，做则必成”的信念迫使他必定达成目标。 当“改造老洋房”成为他计划中的一步时，达成它，就成了他的铁律。虽然最终目标是为拆散王承佑和莫颜之间的信任、追求莫颜相关，但实施的每一步，则是为实施本身而竭尽全力。 那种遇到点阻力就退缩的做派，文豪无论如何是看不上的。 他爸爸曾经明确表示，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是把双刃剑，可以把公司壮大，也可能把公司拖垮，全看他的预判能力如何。 在“改造老洋房”一事中，关乎的预判是“能否撬起信任的基石”。 现在看，他当初估计的似乎乐观了些。 为了转移自身的压力，这天，恰好在上海为别的项目出差的文豪，撂下司机，自己驱车去了复旦大学，找到王承佑，与王承佑面对面坐进了咖啡厅。 对面的王承佑眉宇间英气勃发，从身形上看，他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男人的体魄，从气质上看，五官散发出来的气韵还稚嫩了些。 文豪拿精巧的小勺略搅拌一二咖啡，将小勺横放在托盘上。对面的王承佑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只脚的脚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椅子脱离桌子老远。 那是一种戒备，这种戒备多少给文豪带来点自信。 “昨天第一个改造项目启动了。小颜也参加了破土典礼。项目是在高邮路。你知道高邮路吗？那是一条永不被拓宽的马路，北起复兴西路，南至湖南路。全长只有355米，始建于1925年。 我们拿到的老洋房位于高邮路5弄，沿高邮路南侧进弄堂，可以穿到北侧的湖南路。那地方地处闹市，却有一种神秘安静。 小颜极其喜欢，如果不是产权不肯变更，我都想将那幢别墅买下来。”文豪说得很详细，又不停地用手比划，辅助自己的讲述。 对面的王承佑不仅一言不发，身姿也未曾动一毫。只在文豪隐晦地说出他想为莫颜买别墅时，王承佑的眼睛眯了眯。看他的表情，不像在听文豪说话。 “高邮路5弄，下次你路过，务必拐个弯，进去看看。那是上海经典弄堂的代表。墙头上立着高耸的竹篱笆，环抱不了的百年香樟树在墙上头开枝散叶，阳光斑驳照在白色的围墙上。仔细听，花园里有虫鸣，有细声交谈，置身其中，让了忘了忧愁。 小颜建议在庭院里竖一架秋千。理由是此情此景令她想起苏轼的《蝶恋花》‘墙里秋千墙外道’。别说，真的很应景。” 小颜，小颜。 文豪口中亲昵地说出的“小颜”，犹如戳进心口的汤匙，那样钝，那样疼。 王承佑承受不住，垂下眼帘。桌面上看不到的手，攥扶手攥得骨节都白了。 换个视角，就文豪所看到的王承佑的反应，太冷静了，冷静到令他气馁。有一瞬间，他控制不住心生侥幸，生出王承佑其实已经放弃莫颜的想法。转瞬，他就意识到那是他无路可走时的一厢情愿。 昨天跟莫颜一起出席破土动工典礼时，他分明看见莫颜甜蜜含笑在接王承佑的电话。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凝神捕捉她的声音，“好啦，听话，别闹，马上典礼要开始了，好的好的，我答应你”，他偷听得太投入，以至于重要甲方跟他说话，说了两遍，他都没反应。 “短发的小颜比长发时更精神。是不是？” 老洋房的话题结束得很突然，因为没有捧哏。 然而新话题，依旧没有捧哏。 王承佑抬了抬下巴。这是听他说喜欢短发莫颜后的唯一反应。 文豪恼火异常。这家伙凭什么这么冷静？！你分明是个毛头小伙，拜托请你像毛头小伙一样抓狂、闹腾、叫嚣、甚至挥拳头……无论如何，不该是这样深不见底地冷淡着。 主动挑战的，是文豪。 缴械而逃的，也是文豪。 文豪抬起手腕，借口时间不早，仓惶出了咖啡厅。其实不过是相对而坐一刻钟而已。他开车过来都要3倍的时间。 文豪走了。 王承佑这才松懈下来。 王承佑松松僵硬的身体，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腕，做了一个无比孩子气的动作。 他伸长胳膊取过文豪用过的只啜过一口的咖啡杯，对着空地，手一松，“啪”，咖啡杯坠地。 咖啡四溅。 陶瓷杯破裂。 大块瓷白碎片贡献过清脆的响声后，再没有被利用的价值，摇摇晃晃躺在地上。 服务员闻声快步走过来，非常有服务意识地对着王承佑嘘寒问暖，关心他有没有被伤到。王承佑在餐桌上压下一张红钞票，一声不吭地走了。 摔过咖啡杯之后，他心情好多了。 走出咖啡厅，一股寒风迎面吹来。 已经是12月了。上海阴冷、潮湿的漫长冬天，要开始了。 第396章 还是受了影响 王承佑大步走进阴冷里。 他走得很快，可是，仍旧甩不掉文豪的魔音。 “小颜极其喜欢。” “我都想将那幢别墅买下来。” “小颜建议在庭院里竖一架秋千。” “短发的小颜比长发时更精神。是不是？” 走着走着，王承佑两手捂住耳朵，大吼一声：“不是！” 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像看智障一样看着王承佑。两个胆子大的的女生，见色起意，走到王承佑面前柔声询问他没事吧？ 王承佑相当没有风度地推开了人家，自己一声不响转弯进地下车库入口。 他为莫颜买的红色迷你库珀通过了校方的登记，可以进出校园并泊车校内。 入车库，开车，去找莫颜，这是王承佑的唯一想法。尽管已经下午5点钟。12月的5点，天色已经擦黑。 那两个见色起意的小姐姐见王承佑进了车库，色令智昏，不顾安危追了进去。她们追得不慢，还是落后一大截。 等她们适应地下车库的灰暗后，见王承佑已经闪身坐进车内，发动车，一个漂亮转弯，迅速将横停的车开到竖向的路上，擦着她们的身体，丝毫不见减速地朝车行出口开去。 “好帅哦。” “没劲！又是个有女朋友的。” “你怎么知道？”感叹“帅”的小姐姐问。 “不然怎么会开那么女里女气的车？除非是个小受。” “好吧。”感叹“帅”的小姐姐丧气道。 这一路是怎么开过来的？王承佑是一点也回忆不出来。全仗着冥冥之中的神秘力量保佑，他才一路平安赶到金桥学院。 金桥学院地广人稀，对入校车辆不限制。王承佑一直开到距离莫颜寝室最近的停车场。车停下来，他才开始想，一路疾驰，他到底是为什么而来来着？ 哦，头发！ 打开车门，下车，摔上车门。余光瞄一眼迷你库珀，他来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抄手给莫颜打电话。 “莫颜。” “嗯？” “你在哪儿？” “刚吃过晚饭，正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回去拿一件外衣，准备去图书馆。” “我看到你了。” “什么？！” 莫颜对着电话大喊一声“什么”，得到的反馈是一阵忙音。他挂断电话了。他好像说的是看到她了。莫颜一边不满他挂她电话，一边欣喜地抬头举目四望。 来来往往地人群中，叉开脚稳稳站立的王承佑显得霸气十足。 莫颜怨他竟然站在不动，自己却欢快地朝他跑了过去。 像窝在巢里的幼雏终于等到衔虫归来的至亲，莫颜欢欢喜喜围着王承佑问东问西。 “为什么你还没有把头发蓄起来？”王承佑打断她，手穿过她的头发，摩挲着发根。 “那个……”莫颜心虚，抬眼看一眼王承佑。 她的姨妈自从搭上她这条线，三天两头刷怒刷存在感。温情的话一句不说，句句都是吩咐，都是命令。 要求她吃什么，要求她喝多少水，要求她把地址给她，她要寄礼物过来。不给，她就真人杀过来。莫颜给了地址，姨妈寄了个体脂称。还是顺丰快递来的。只怕运费跟价格相当了。她完全可以吩咐莫颜自己淘一个来嘛。 “每天早晚固定时间称重，拍照记录发给我。” 姨妈的强势令她不舒服，但，她都照做了。 无他，只因为姨妈是对的。 纠正每一天的体重偏差，并不痛苦。痛苦的是时间一长，量变引发质变，微胖成了真胖，那才叫束手无策。譬如马佳佳。 姨妈一直存在，莫颜的倔强也因此一直未消。 偶然，姨妈也会问“头发留多长了”。莫颜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她有选择地回答姨妈的问题。那些她认为对她有好处的，比如体重管理、肌肤管理，她就回答。那些她认为并不重要的，比如今日份衣着、鞋子，搭配的包，发型，她则统统忽略。 理智型逆反。 这是她给自己的定位。 冷不丁听王承佑也问起她的头发，她嗫嚅着，思忖着多大程度上暴露她对姨妈的真实感情，才能跟王承佑解释清楚她不留长发的原因不关乎他。 然而，今日的王承佑显然没有带那么多耐心同来。见莫颜吞吞吐吐，他抛出第二个问题，语气已经十分隐忍：“为什么不去考驾照？” 莫颜一愣，明白过来，王承佑他根本不是在问自己问题，他是在发泄他不满的情绪！ “你怎么啦？”莫颜退开一步。 “我怎么啦？我每天只是教室、寝室、餐厅三点一线。我能怎么啦？” 莫颜揣起手，又退开一步：“承佑，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我在跟你说话。倒是你，不要回避，回答我。” 莫颜定睛看王承佑。他在克制他的愤怒。这对她不公平，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而他自己又只字不提，只是开口追问零碎问题。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彼此瞪了一会儿，莫颜甩手离开。她不想跟他吵架，她已不再是高中时纯真的小女孩，她知道，每个人心中都同时住着一位天使和一只恶魔。她不想在他面前放出自己的恶魔，也不想看到他的。 现在没有办法好好说话，干脆走开。等她缓过这口气，再来安抚他的不快乐。 天知道她最近有多累！ 大页室内空间拿下的第一个老洋房，庭院内全是违章搭建，为了“立”，他们得先“破”。有一间房，租客离开，他们从里面清理出3吨的垃圾。 这还不是亲自动手，只是在一旁监工，就监到腿软。 熬夜查资料，熬夜校对，熬夜跟开体会……幸而网络够发达，她可以远程视频参与。周末，室友们骑着自行车绕滴水湖秋游，她跟着设计团队逛各种各样的建材市场……她是不拿工资的，所以要尽可能投入，才对得起花下去的时间。 她是多么得累啊，团队里的司机每次送她回来，她没有一次不在车上睡着的。 去年考插班生的感觉又回来了。跟考插班生时的拼搏又不一样。 第397章 想替你呼吸 记得考插班生的时候，王承佑帮她报考的课兴老师说：接下来的一年，因为你们什么都没有，所以，你们什么都不会失去，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无论走到哪一步，你都在赢。 如今，激励她的，也正是这一句！ 多少次困倦、疲惫的时候，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告诉自己：每坚持一天，藤就多变成树一点。你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无论走到哪一步，你都在赢，你一直在赢！ 一天，一天，3个月，90个日日夜夜，她就这样靠着要让藤变树的强烈愿望，坚持下来了。 老洋房的设计稿，终于通过。 昨日完成破土仪式，今日主创范总放了全团队一天的假。那时候她离王承佑比在金桥学院时离他近，不过，她已经疲倦到没有力气说法，只想扑倒在自己的上铺睡个昏天黑地。 大页室内空间的司机将她送回金桥学院，毫无疑问，路上她又一次睡着了。 今晨到了平时起床的点，生物钟叫醒了她，她昏昏沉沉跟自己解释：今天跟平时不一样，可以多睡一会儿。这般权利纠结，身体在挣扎着考虑要睡去还是要醒来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和王承佑住进了一个茅草屋……bling！灵感的火花一闪。她瞬间清醒了。 茅草屋酒店！ 从外观看，是厚厚的、原生态的茅草屋。 从内部看，是实木高梁，是窗明几净的现代内装。 这是不是比帐篷酒店更有实现的可能？而且，连建材都解决了！反正云南那个地方，本就有用茅草做屋的传统。 因为太激动，莫颜抖着手给范总发消息。 从前，她习惯跟文豪讨论；如今，她更信赖范总。 范总是个三十几许的干练女性，短发齐耳，眉宇间异常肃穆，只有工作时，才陡然爆发出温柔与欢愉。可见，她真的是位为职业而生的新时代女性。 范总之前是做建筑设计出身，后来，发现自己在室内设计上天赋异禀，才转行的。 跟莫颜最初设想的独身女性不同，范总是已婚的。据说她的先生是位警察。不过，她不爱谈论除工作之外的任何事情，据说始终只是据说。 范总给予的指示很简单：她不管帐篷酒店的事，也不准备插手。建议莫颜到网上查相关资料，掌握到所能掌握的资料后，找相关负责人谈。 所谓的相关负责人，至目前为止，莫颜所知的也就是文豪了。 这个本能休息的周日，她依旧坐了一天的能敞开查文献资料的电脑房。 一天浏览下来，她心中大致有了数，心情颇好，没想到，回寝室拿件御寒衣服的空儿，遇见了王承佑。遇见王承佑本来是大喜过望的事情，只是他这般挑刺找茬的模样，实在令她难受。 不想吵架。 不想变成恶魔。 也不想看他变成恶魔。 莫颜转身就走。 走出三步，忽然被从身后甩开大长腿追上来的王承佑抱住。 王承佑双手裹住莫颜的肩膀，将鼻翼探进柔韧的黑发里。他深嗅着发间的味道，用委屈的声音问她：“为什么不让我周末来找你？为什么每次都急匆匆挂掉我的电话？为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蓄长头发却又不肯？因为姓文的说你留短发更精神吗？” 莫颜仰起头，靠在身后的肩膀上。 她目光有些失神地看着前方，因为听懂了他的委屈，她的眼中升起一团湿气，湿气使她视线迷离，前方来来往往的人不再看得清楚。 “因为，”她开口，语气疲惫又倔强，“有的人一出生就在高高的山上；而有的人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往上爬。” 王承佑急了，一把扳过莫颜：“你在说什么？什么‘山上’，什么‘往上爬’？我妈妈来找过你吗？” 莫颜仰起小脸，一边贪婪地看王承佑，一边吃吃笑：“看，你的第一反应，证明了你心中也明白我们之间有差距。你担心你妈妈利用这种差距给我施压。对不对？” 王承佑欲辩无言，只能避而言他：“我不在乎。” “我知道。”莫颜点头，忍不住伸出手摸他英俊的容颜。说来奇怪，五官还是那些五官，他却越发俊美飘逸了，“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但是如果能缩小差距，我们面临的阻力就会小一些。你总承认这一点吧？” “所以你把我放一边，不管不问，只是为了缩小那些所谓的差距？” “缩小差距很辛苦的。不过，你给了我足够的动力。” “傻瓜。排除阻力，那是我的事情。” 挑刺找茬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情款款的、王承佑心水不已的凝视与倾诉衷肠。 莫颜笑得更开怀一些：“不是有那样一句话，两情若在长久时……” “不！我要我能要的每一个朝朝暮暮。” “你太贪心了。” “是你太可爱了。我想扛下你世界里的所有问题。如果可以，我想替你呼吸。” “那我……还能……做什么……” “等我……爱你……” 还好，初冬的晚上七八点钟，可见度实在有限。地下情人终于可以放心“复习”恋人功课。 最后一次。 说好是最后一次。 却不知是第几个最后一次。 总之，最后一次的长吻终于落下帷幕。 四周行人已经极少，虽然没有看时间，但久立的双腿快断掉的感觉提醒两人，闭寝时间到了。 恋恋不舍松开口中的莫颜，“啵”，像是两个真空粘钩终于分开。莫颜两手合拢，捂在唇上，怕还有最后一次。 她往前跑了两步，忽然又转身：“承佑。我不留长发是因为我不喜欢我的姨妈。我跟文豪之间，只是老板与员工之间的知遇之恩。你要相信……你自己！” 王承佑心中欣喜，要追上去，奈何被吻怕了的莫颜跑得比兔子还快。 好吧，他中过文豪的毒的自信，又恢复健康了。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一刻。王承佑轻快地像长了翅膀，脸上也漾起微笑，心情好到跟来时的坏心情云泥之别。 在路灯下，他像个调皮精灵一样，又跑又跳，很快来到金刚所在的寝室楼。 到了金刚的门前，敲门，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第398章 什么叫你说的 “成功 ” 没有飘出睡前准点放毒的香味不说，寝室还暗着灯。 一个电话打过去，金刚给了一个令王承佑绝望的回复：“我在深圳打比赛。轻量级拳击赛。” “曹。我在你寝室门口呢。” “撞门呀。我又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提醒一下，别坐我的绿沙发哈。” 王承佑摸了摸金刚寝室门口与众不同的加固门，只想叹一句特权啊特权，有时你的名字叫双刃剑。 还好金桥学院是有校宾馆的。 王承佑于深夜独自去校门口附近的校宾馆。自从警3察火速破了深夜女寝飞贼闯入案，金桥学院的破窗总算没有形成。在建楼宇地下室陈尸案，在宽松的节奏里，顺藤摸瓜也被破了，金桥学院校园安全方面总算无虞。 深夜行走的王承佑两次遇见校保安队，亮出金刚的名头后，顺利走到校宾馆。 非常不幸运的是，因为金桥学院筹备了一场长达两天的珠宝设计行业论坛，宾馆早已人满为患。 接连的遭遇并没有使王承佑心情受负面影响，他再次回到女寝附近的停车场，又两次遇见校巡逻队，两次亮出金刚的微信口谕。 如果不留在车内一整夜，王承佑只能驱车回市区了。 像把莫颜叫出来，陪他看星星之类丧心病狂式浪漫，他是不舍得对莫颜做的。 等王承佑终于折腾到复旦大学邯郸校区时，已经是午夜一点半。 别说敲开寝室楼了，进校门都成问题。 好在他习惯随身携带身份证，办理校附近酒店入住后，终于可以将自己倒着抛到床上。床垫的弹性使他回弹两次，他对着天花板，想着莫颜的”我不留长发是因为我不喜欢我的姨妈。我跟文豪之间，只是老板与员工之间的知遇之恩。你要相信你自己”，他自己，一个人，在酒店，笑出声。 哼，想用心理战打败他，才没那么容易。某人乐滋滋想，全然忘记了他黑着面孔、一路飙车、开口质问莫颜为什么还不蓄起长发的样子。 反正他也睡不着，于是就给文豪发起骚扰消息来。 “莫颜不留长发只是因为不喜欢她姨妈。跟精不精神没关系！” “你知道莫颜为什么那么努力吗？是为了跟我在一起！” “她只是拿你当有知遇之恩的老板而已，你说些含混其辞的话想误导我。你真阴险！” “对了，我喜欢莫颜头发的栀子花味道。今天仔细闻过，心满意足！” “你一定是在装睡，是不是？” 一直发一直没有回复，王承佑调皮劲头过了，给手机充上电，睡觉。 几百公里之外，文豪果然是在看手机。他一条一条仔细浏览，看到“你一定是在装睡”那一条时，忍不住抬头左右望了望。 凌乱了半宿的一个女生，他刚让她走。 她总不至于是发消息的人的内线吧，那世界也太令人恐怖了。 文豪稳了稳心神，猜王承佑是在诈他。 他没打算回消息。就算有反驳的话，也不会回，至少不会深夜回。将手机扔一边，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点了一根深夜的烟。 最近，烟瘾有些大。 他也是迫不得已。 今日，不，昨日从与王承佑面对面的咖啡馆里走出来，他只顾懊恼，一个人开车就回了家，把司机忘在了上海。 爸爸听说之后，勃然大怒。 他明白，爸爸怒的不是他把司机忘了，而是他在三心二意的情况下开车。一个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重视的人，难以想象他会把其他人的安危放心上。 爸爸自从发现前任妻子背着他玩“狸猫换太子”、雷霆大怒之后，就没有再生过气。新的小妈性情淡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爸爸看开了。但他的安危，并不在爸爸看开的事情之列。 这件事使局面变得愈发棘手。 爸爸本来就不满意他去追求一个在读大学生，碍于莫颜与新的小妈有交情，爸爸才一直旁观不语。 他从上海一路开车回到自己家，马上被爸爸的司机载去汤府。管家告诉他，爸爸在办公室等他。 一听说是在办公室等，他就知道，爸爸决定要插手他的婚姻大事了。 进了爸爸的办公室，爸爸威严地扫他一眼。 也不知怎么，他突然生出一股严重的逆反情绪，赶在爸爸开口之前，他率先开口：“爸爸，如果你是想问我女朋友的事情，我请你什么都不要说，给我半年的时间，只要半年就好。” “半年之后呢？” “如果我没有成功，就听你和妈妈安排。” “什么叫你说的‘成功’？” 文豪说不出话来，总不能跟爸爸坦言“拆散莫颜和王承佑”叫成功吧？ 汤四发冷眼看儿子一眼，忽然笑了：“算了，你一脸难言之隐的样子，不说我也猜个大差不差。就按你说的办吧。我给你半年的时间，截止她大二读完。” 文豪飞快转开目光。爸爸知道得比他想的还要多，都知道莫颜大二在读！ 从爸爸那里领来新压力的文豪，只好按照习惯的方式先解一下压。 刚要入睡，却接连收到王承佑的骚扰消息。 燃后的烟灰弹进烟灰缸，掐灭余下的部分，文豪起身冲了个热水澡，甚至都没有全部擦干，就倒床上睡去。 想出新主意的他，思想一放松，疲倦便排山倒海袭来。 第二天，旭日东升。 王承佑从故意没有拉严的窗帘漏光中醒来。吃了一顿丰盛的酒店早餐，他步行去上学。车先留在酒店停车场，等中午时间宽裕时再来取。 文豪伸了个懒腰，从蓬松的被子里钻出来，戴上拳击手套，打了一刻钟的拳击。睡袍穿在身上，衣带散开，袍子跟着散开。好在他住的楼层是顶层，高出对面楼宇一层跃层，不必担心被偷窥。 莫颜跟室友们一起忙着冲出寝室去教室早读。等大二一过，早读和晚自习的日子就可以成为历史。如今，仍旧需要点卯的莫颜，睁着惺忪的眼，一边走一边喷补水喷雾，喷完塞包里，换一瓶日霜接着涂。 李欣然看得目瞪口呆：“你至于贪睡那5分钟吗？” “至于，至于。早晨的5分钟，顶头天晚上早睡半小时呢。” 太阳在楼宇的间隙露出真颜，万道霞光洒满天地间。 全新的一天。 第399章 滴水湖畔 每一个全新的一天，都值得倾力对待。 半个月后，文豪去济州岛出差。顺便约了莫颜，理由是约莫颜看她的茅草屋造型酒店资料。 莫颜答应得不是很爽快，理由是可以将所有的电子资料统统发给文豪。自王承佑来找她倾诉衷肠之后，他果然用吻，吻得她一跟文豪交往，脑子里就绷紧一根弦。 她不喜这种理智与情感分裂的状态，又无计可施。 文豪坚持要见她，理由是“你能把你的妙语连珠也一起打包吗”。 这倒是一个梗了。有一回，高邮路所在街道的一个小领导突然兴起，跑到高邮路上看施工改造进度。那时候还没有进度可言，全在做前期整理工作。 正儿八经的的业内精英范总是看不上这种门外汉小甲方的，其他的设计师们也多少有清高之嫌，觉得自己靠专业吃饭，不必违心应酬。 据说那时候大页室内空间的签约员工七八位都在现场，只有一个不签约的莫颜在哄小甲方。她站在小甲方旁边，开始给他描绘“成品”，讲得声情并茂，妙语连珠。听得小甲方心满意足，连连点头。 文豪自然是不在现场的，还是范总偶然将这件事当趣闻讲给了他听。范总接他的指示，狠狠就这件事夸了一顿莫颜，多少给莫颜在团队里刷了波存在感。 当文豪说出“你的妙语连珠”时，莫颜扑哧笑了。她当然听得懂，那是一个梗。 与文豪见面的事情就这么确定了。 莫颜握着手机，一时有点犹豫，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王承佑说一说她要跟文豪碰个面，谈工作，谈茅草屋酒店。 一想到自己动辄要汇报行踪，莫颜就心里不舒服。那不是有悖于她努力的初衷嘛。藤才那么做，她可是要做树的人呐。 再说了，王承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她汇报行踪的话！ 爱是动力，不是束缚。她不必以“爱”为借口，束缚她自己。这样想之后，果然轻快许多。 本来她要去市区见老板——大页室内空间有专职司机，莫颜去市区就多了一个便捷途径——不过，老板文豪坚持要到金桥学院所在的临港来。 “你不是要出差济州岛吗？”言外之意，怎么还那么悠闲有时间？ “是啊，去济州岛，我去会晤几位韩国甲方；带了集团和下游产业的合作建筑设计师，他们去实地考察济州岛的项目地理条件。集团和乙方设计师已经先飞了，我要开的会后天才进行，我可以晚飞一天。 至于去滴水湖的决定，其实不是我做的啦。是俩玩了半年玩野了的人，非要过去玩一把帆船。没办法，我只好把你拉出来尽地主之谊。谁让你参加过人家的婚礼呐。” 莫颜笑了：“你说的是你的发小和娉婷？” “bingo！” 当天临中午，文豪他们就到了。 到了校园，接了莫颜就走。他们打包了某三星米其林餐厅的推荐菜，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野餐。 三星，米其林评级的最高等级，代表“卓越的烹饪，值得专程造访”。莫颜充满好奇，欣然同往。 那时候正是金桥学院的午餐时间，80%的在校生不是在餐厅，就是在去往餐厅的路上。莫颜本也走在去新城雅园的路上，文豪的车突然而至，她将饭盒往室友李欣然怀里一塞，就钻进了车。 没有掩饰。因为她心中坦荡。 等文豪载着莫颜离开后，不少认识莫颜的人纷纷向李欣然打听谁接走了李欣然。李欣然在与莫颜同行去餐厅的路上，分明听莫颜讲过她兼职公司的老板要过来接她，仍旧两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我也很糊涂，人人都说我跟她关系好，走得近，可我却不知她每个周末在忙什么。” 那些认识莫颜的女生们，于是露出“哦，我明白了”的特殊笑容。 上了车，是副驾驶的座位，莫颜转身向身后：“你们好，我有看过你们的婚礼哦，完美极了。” 仕匀瞬间嘴巴咧到耳根。 娉婷依偎在仕匀的怀里，冲着莫颜礼节性笑了笑。 莫颜还要说什么，被文豪打断。文豪提醒莫颜系安全带，莫颜没第一时间理会他，他便抄手帮莫颜系上。莫颜也让他去。反正文豪相当正人君子，不会借机揩油。 这一幕落在仕匀和娉婷眼里，俩人均是一怔。 于仕匀而言，文豪这样做也太温情了吧。 对娉婷而言，文豪这样做何止是温情，简直是柔情蜜意级别。 为了不被比下去，娉婷抬起胳膊搂住仕匀的脖子，把自己吊了上去。 “谢谢，我们的婚礼策划师确实有两把刷子，据说他在我们那里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你们结婚要用本地策划师的话，我推荐给……” 文豪剧烈咳嗽起来，生生打断了娉婷的话。 莫颜不得不帮文豪顺顺后背，毕竟司机位置上的人，关乎一车人的安危。 莫颜一边帮文豪顺背，一边狐疑地看娉婷一眼。刚才那位幸福的新娘说什么？“你们结婚”，意思是“你们各自结婚的时候”吧？她省略得太厉害，听上去像她要跟文豪结婚似的，难怪把文豪都吓得咳嗽了。 莫颜刚要开口解释，文豪道：“小颜，帮我把水杯打开，递给我。” 经由这么一打岔，莫颜就错失了解释的最好机会。 很快，到了滴水湖畔。 找了一块干净的人造沙滩，铺上最经典的红白方格餐布，大师级美食一一端上，色香味俱全的野餐开始了。 香味实在太诱人，莫颜忍不住拍照发了一张朋友圈。 她没留意的是，一只男人的手，落了半只在摄像范围内。那是怀里坐着娉婷，不方便走开的仕匀的手。 当莫颜对着野餐布拍照的时候，文豪十分听话地远离镜头，站在莫颜身后看取景框。 坐在水波浩渺的湖前吃午餐，感受实在不及画面中那般美好。无他，初冬的湖边，风实在太泠冽，令人吃不消。 一众人只得嘻嘻哈哈草草收尾。 “莫颜，跟我们一起去济州岛吧？”娉婷冷不丁开口。 第400章 有钱人家的孩子野成什么样 “出国？” “你总有护照的吧！” “可我没签证呀。” “济州岛可以落地签。” 三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莫颜身上，莫颜懊悔不已，不该不过脑子说自己没签证的，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去的是济州岛！ 一时车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绑了去！”娉婷率先叫起来，动手动脚搔莫颜痒痒，“你这么可爱，人家想让你陪我去嘛。走嘛。那可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定为世界自然遗产的地方哦。反正今天去，后天回，也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莫颜尬到极点。 听上去娉婷跟她很熟嘛。她诚惶诚恐，不由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文豪。 文豪在她的注视下，只得开口：“娉婷……” 他才开口，就被娉婷狠狠瞪一眼：“你闭嘴！不要口是心非，你扪心自问，难道你不想让她一起去？” 文豪面朝莫颜：“我想让你一起去。”莫颜听得猝不及防。 “那就一起去喽。赶紧给秘书打电话，订机票。” 文豪一手遮住额头，露出说不清是苦笑还是甜笑的笑：“有你们这种朋友，莫颜不得恨死我。” 莫颜不是很心慌，毕竟护照在她寝室左手抽屉深处压着呢。 “答应我嘛，好不好嘛。”论撒娇，娉婷称第二，大约没人敢称第一。 莫颜面对娉婷，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唯一的笃定，是护照没带在身上，就算他们假戏真做，也做不起来，于是她只笑不回答。 娉婷勾起身子，欲从车子后排钻到前面，在莫颜身上上下其手，自己咯咯笑着搔莫颜痒痒。莫颜笑着躲来躲去，被搔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松口道：“我护照办好就从来没有用过，放在哪里都不记得了。” 娉婷打了个榧子：“那不是问题。我有个朋友——” 仕匀咳嗽了一声，娉婷收住了声。 “你有个朋友怎样？”莫颜追问。 “她是个女巫，能掐会算！”娉婷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莫颜不由哈哈笑起来。卸去大小姐的骄纵，娉婷其实也蛮可爱嘛。 “你不信？” 莫颜摇摇头，马上改了主意，又点头：“信，信，我信。”语气分明是敷衍。 娉婷执拗劲上头，一巴掌拍一旁看热闹的文豪肩头：“开车，奔机场。” 文豪驱动了车，将车开上路。 截止到这里，莫颜还是心静若深潭水。 取食物时，她看过文豪车的后备箱，那里空无他物，四个人，没有一位行李傍身，娉婷也只背了一个薄得不能再薄的装饰为主的包包。 车疾驰在路上，娉婷绘声绘色跟莫颜讲她的女巫朋友，讲得兴起，拍着仕匀的胳膊，非要仕匀跟莫颜换座位。 “别闹，车开在路上呢。”仕匀试图劝娉婷。 “莫颜你先钻到后面，然后，仕匀你再过去。”娉婷指挥道。 “不行。危险。”文豪阻止。 文豪阻止的声音并不大，听上去还相当柔和，娉婷立刻乖乖顺从，停了指挥。她接着凑在前排两只座位的中间，给莫颜讲女巫的诸多丰功伟绩。 譬如掐掐手指头就推算出室友丢了2天怎么找都找不到的车钥匙。 譬如只望着你的面孔就能在你不说一句话的情况下看出你三天内厄运临头。 譬如…… “听上去，像是你大学时的同窗？”莫颜插话。 “不是大学啦。是前两年我去一所欧洲，艺术深造时的女校；也不是同窗，是住学校附近卖水晶球的店主。她真的有吉普赛血统哦。” “艺术深造？你主修的是什么？” “珠宝设计啦。” “是嘛。好巧，我现在的室友之一，也在学珠宝设计。” “喔，我没兴趣认识啦。因为我修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有正式毕业。我过去，实在是迫不得已得，要不是我的王子拿着求婚戒指解救了我，我现在还在那该死的女校关着呢。” 这段含有巨大信息量的话，因为仕匀面色平静如水，因为文豪面色平静如水，而莫颜又像王承佑那样敏锐、善于推理联想，因此白白错失了跟文豪有关的幽深剧情。 有娉婷声情并茂的唠嗑，车一直开出去一个多小时，始终在高速路上，莫颜才觉得不对劲：“文豪，你这是开往哪里？” “浦东国际机场呀。”文豪极其无辜道。 “你傻呀，娉婷的玩笑话你也当真！”莫颜高叫。 “娉婷，你在开玩笑吗？”文豪反问娉婷。脚下车速毫不见减。 “谁说我在看玩笑？这一路，我的每一句话，话里的每一个字，都真得不能再真！”娉婷盯着内观后镜上文豪的眼睛说道。 文豪不去跟她对视，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平静。 莫颜这才慌起来：“娉婷，我只是陪你们坐坐飞机，到时候你们落地，我原路返回，有什么意思呢？”她想迂回劝说眼前这位看上去脑回路仍旧不太正常的大小姐。 “你要是落不了地，我们全部人陪你一同返回。总可以了吧？” “娉婷——” “你闭嘴！”娉婷凶莫颜。 文豪虽然没有说话，但猛然加速，车冲了出去，连超好几辆车。连一直不说话、佛系微笑的仕匀都感受到文豪在生气。为什么生气？就因为他老婆凶了一句莫颜？ 仕匀拉了拉娉婷，娉婷挣开：“你怕什么！不就超个速嘛。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莫颜脸上的笑容伪装不下去了。她现在基本断定，这位大小姐，脑子里还是不正常的。 “文豪。”莫颜朝向文豪，刚好开口，文豪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手机说了句知道了。电话挂断，莫颜自己也懒得再开口——浦东国际机场的航站楼已在望。 有钱的孩子能野成什么样？莫颜算是见识了。 机票三分钟搞定。 没有护照，没有身份证，临时开了一张身份证明，换了登机牌就上了飞机。 “你们都没有想起自己没带行李吗？”莫颜横着，被娉婷推着走。 “行李算什么。有卡就行了。” “你们想过我没有护照吗？” “落地给你传真一份就是了。” “护照也能传真？” “这事你就别管了，保管你入境就是了。” 第401章 他发现疑点 等等，这事不一般，总要跟王承佑通报一声吧！ 可惜，空姐已经挨个要大家关机或调飞行模式了。 莫颜被这些凭她的脑子无从想出来的情节弄得身心分离。一直没想起来跟王承佑报备。 其实空姐告知后还是可以赖半分钟发则消息的，只是莫颜心中坦然，加上娉婷聒噪个不停，非要跟坐她旁边的胖阿姨换座位，一个恍惚，莫颜就直接关机了。 王承佑从阶梯教室听完大课回来的路上，被辅导员拦截住：“承佑，听说你有意竞选院学生会主席？” “是，等一年后，我要当校学生会主席。”王承佑意气风发。 三十岁左右的刘辅导员很喜欢这位毫不掩饰雄心的王承佑班长，眼前的这位班长总让他想起他的当年。虽然他当年不及眼前这位班长雄心勃勃，但，在踏实、勤奋、努力等方面，却是可以相匹敌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达成了他的梦想，成功留校。 “承佑，等本科毕业，你打算留校吗？” “不打算。我要回家乡。” “考研，考博，留在母校，这样多好！” 王承佑昂起头，露出灿烂的笑脸：“刘老师，我可不想在校园里过一辈子。我要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兴风作浪。” 刘辅导员看着身边元气满满的小青年，心中充满了羡慕。曾几何时，他也这般鲜活、这般充满力量，可惜不知不觉，就疲3软了。 “看来你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那种人……哦，对了，我来找你是想让你给我打副手，做院内征兵统计。” 王承佑爽快地答应下来。 跟别的院系学生不爱做琐碎协助工作不一样，管理学院的学生很珍惜每一次的事务性工作，这可以让他们体会到统筹、计划、实施、验算的快乐。毕竟，毕业后管“经济”的少之又少，管“事务”，才是他们的主流出路。 多一次实习，多一些经验。 多一些经验，多一些出路。 刘辅导员有工作能想到王承佑，按院内同学的思路，那是王承佑的荣幸。 通往春晓食堂的路上，辅导员与王承佑就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交流起来。王承佑时不时给点反馈，十句话里有七八句，对辅导员来说都是能改善工作业绩的好提议。 “承佑，我觉得你最近思想犀利不少。有什么原因？” 王承佑忍不住笑出声。原因还真是有，他被他老爹抓去上了一个半月的班呀。 这一个半月，客服总监亲自上阵做他的老师，将客服精髓完完整整呈现给他。令他忽然多了一个看世界的视角。 客服，是“客户服务”的简称。 做惯了客服工作的客服总监，讨好人格已经深入内化为他的思考方式。王承佑并没有从他那里学到真实的服务技巧，倒是另辟蹊径，看清“讨好人格”人人都有，借此想通了一些人际交往的诀窍。 所谓诀窍，也就是“要想公道，打个颠倒”中的后半句。无论做什么，他都先换个立场，从对方的角度审视这件事，而后，再从己方的角度给予解决之道。这样，他给出的解决之道，总有那么几条，是让对方心动的。事情谈成的几率因而大增。 一年前，他想竞选院学生会主席，唯一想到的是靠硬拼——多做事，多曝光。如今，才一年过去，他就多了“智取”的另一条路——做有限的富有影响力和代表性的大事。可见，时不我负，他确实在成长，在进步。 在春晓食堂吃过午饭之后，赶在下午上课之前，王承佑马不停蹄跟辅导员一起去他办公室，将往年征兵流程熟悉一遍，又讨论一番分流工作的人员安排，一切落定，距离下午上课只剩十分钟。 好在下午的课就在光华楼内，5分钟可达。 告别辅导员，急匆匆往教室赶。感谢光华楼的电梯给力，赶到教室的时候，还有6分钟的盈余。王承佑这才有时间拿出手机，翻翻朋友圈。 走马观花快翻过一众家人朋友同学的，当莫颜的头像出现时，王承佑速度慢下来。简短的文字“12月中，滴水湖畔的野餐，看上去很美好。只也仅只是看上去。”他细细读了4遍。边看边想莫颜说这句话的语气，嘴角也跟着翘起。 点开配图，放大，一点一点仔细查看图片里的角角落落。突然，一只男人的手落入王承佑的眼中。 虽然只照进了一半，确凿是个男人的手无疑了。 再回过头看桌布，花式虽然是烂街花式，挺刮不褶皱又温柔地泛着天然布料的光，可见质量很好，这也就侧面印证了摆在其上的丰盛食材的主人不是一般的学生。 谁？ 谁大中午的带着上好的桌布和多到过分的打包食盒跑到上海的旮旯角邀请莫颜共进野餐？ 文豪！ 得出这个结论，王承佑翘起的嘴角垂了下来，目光也暗淡几分。 阴魂不散。他磨磨大磨牙，腹诽道。 将图片放大，再放大，王承佑要在打包餐具上看名堂。歪着头，调整筷子包装上与文字同种角度的视线，文字有些模糊，但标识却有几分眼熟。 王承佑食指点着太阳穴，凝眉细思。 想起来了！这是唐阁中餐厅的logo！想出唐阁的名字，再来对照筷子包装上模糊掉的字，果然对得上。 呵。 王承佑冷笑一声，越发确认是文豪了。 不然，谁会大手笔将米其林三星店的食物打包个十几样？ 偏执劲头上来的王承佑打开手机，搜索唐阁，大众点评网上，它的人均消费价格是1111元。一张一张看唐阁的菜品照片，不翻到底不罢休的架势……王承佑也拿自己的执拗没办法了。 上课的老师已经来了，是位相貌威仪可惜发量不给力的年长者。往常，王承佑喜欢听他侃侃而谈，此刻，天马行空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莫颜后答应跟文豪吃这样一顿有浪漫嫌疑的午餐？谈工作不需要谈成这种风格吧？ 第402章 不在服务区 王承佑心意烦躁，不想再白白等，即使他上着课，莫颜也可能正上着课，还是给莫颜打了个电话。 竟然是已关机！ 心慌慌，王承佑仅存的理智顿时灰飞烟灭。 一遍又一遍，明知道已关机，还是忍不住反复拨打过去。一直到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才作罢。余下的上课时间，王承佑就两手抱住脑袋，倒在了桌面上。 他在推算莫颜爱上文豪的可能性，算得他头昏脑涨，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来。 概率只存在参考意义。 一旦涉及到个体，不是0%，就是100%。 下课了，老师在讲台上看了一眼眉头深锁的得意门生，没说话，自己摇着头走了。同学们陆续离开，只几位死忠，看王承佑纹丝不动呆坐在座位上，走到了教室门口，又折了回来。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朱羽婕抢在郑曙光前面，率先开口。 王承佑摇摇头。摇头时余光顾及左右，发现身旁的同学们都走光了。 “我见你上课一直在打电话，是家里有什么事吗？”朱羽婕又道，完全不给郑曙光等男生说话的机会。 王承佑再次摇摇头。开始有气无力收拾书。 走到门口，撞上了门框，身后的几个同学无不觉得额头一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闭着眼走路的。 “曙光，你手机有电吗？”王承佑问。 郑曙光二话没说，递上自己的手机。王承佑拿他的手机给莫颜又打了一次电话，这次更糟糕：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 什么情况下会不在服务区？设置了飞行模式；所在地区的移动通讯信号被干扰；所在地区没有移动通讯信号……脑海里过滤着这些可能，王承佑叹了口气，将郑曙光的手机还给了他。 如果莫颜跟文豪在一起，先是吃了一顿浪漫的野餐，继而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接下来，他们会干什么？ 走着想着，王承佑突然一拳打在走廊的墙壁上。 “嘶。”后面一众的人都跟着甩手，倒吸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嘛。”朱羽婕用混合着气愤和心疼的声音小声抱怨道。 郑曙光竖起手掌，挡在唇边：“看不出来吗？他这是失恋了。” “你确信？” 郑曙光狐疑地看朱羽婕一眼。心想，你也太不掩饰你的欣喜若狂了吧？ “不确信。”郑曙光睁大好奇宝宝的双眼，他就喜欢看朱羽婕从高兴到失落，百看不厌。 朱羽婕果然嘟起嘴巴，气哼哼剜郑曙光一眼。 下午大课下课，王承佑历来喜欢到篮球场上挥汗如雨一小时的，不过，今天全无状态，他跟斗败的小公鸡似的，垂头丧气，跌跌撞撞，奔回寝室。 男寝门口，朱羽婕拍拍郑曙光的肩膀：“辛苦你啦。有情况联系我。” 郑曙光及时将手盖在朱羽婕未抽离的手背上：“放心，义不容辞。” 朱羽婕脸色变了又变，郑曙光始终微笑而真诚地看着她。 “你tm放手啊。” “啊？”郑曙光大惊失色。 “啊你妹啊，松手！” 郑曙光这才松开紧按肩头的手，朱羽婕被他扣住的手才得以解脱。挣脱手的第一件事，是死命往自己身上来回擦手。 郑曙光笑模笑样的看，被公然嫌弃也不生气。 朱羽婕想吩咐他快回寝室照顾王承佑，看他这般笑着看她，反倒有些说不出口。一时生气，甩手离开。 郑曙光转过身，脸上恢复肃穆神色。他慢慢踱步回寝室。看样子，第一波安慰王承佑的人已经铩羽而归。 他靠在王承佑的下铺楼梯上，想了想，还是没开口，什么也没问。 王承佑俯卧在床上，浑身的力气都被胡思乱想抽光了。他觉得需要尽快入睡，否则会面临精神崩溃。 －－ 不开通国际漫游，在国外时，手机是没有信号的。接打电话都不行。 莫颜落地开机后，一看全无信号，不禁有些傻眼。 好在可以去酒店后上网。 莫颜觑一眼娉婷和仕匀，他俩彼此揽着对方的腰，跟连体婴儿似的，正在耳语着什么。再看一眼文豪，文豪后背笔挺，神情磊落，目光坦然。 见莫颜在看他，文豪也看向莫颜。 “怎么了？” “你手机有信号吗？” “我因为时常出差，一直开通国际漫游的。你需要用电话吗？”说着，文豪将手机递给莫颜。 莫颜含笑摇了摇头。 从浦东国际机场飞济州岛，路上只需要1小时。加上进出机场、安检等，所花时间另加一个半小时，算算，不过是下午大课结束的时间。 也许王承佑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人在国外。 不如等下午入住酒店后，用微信跟承佑和室友们报平安。 文豪将手机放口袋，抬腕看手表：“甲方会有接待车辆过来接机。” 一行四人空着八只手，走出航站楼。接机的是位华人，举着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汤总”。 娉婷和仕匀那对连体婴儿走得很慢，时不时互吻三五秒。一路以来娉婷都有些疯疯癫癫的，这会儿跟仕匀这样安静地拥在一起说话，倒是显得美不胜收。 接机的车是辆银灰色奔驰商务车。 文豪拉一把要上车的莫颜，坚持要那对连体婴儿先上车。先上车的人只能往后排坐。他最后上车，坐在中间排莫颜的身边。 “去酒店。”文豪吩咐司机。 “不要！我要去看山茶花。”娉婷高声叫板。 文豪不予理睬，却低声问莫颜：“你累吗？” 生怕自己回答想先回酒店会被娉婷当场怼，莫颜赶紧摇头。 “行吧。” 从机场出发，走了将近50分钟，到了娉婷说的开满茶树花的茶树林。 没想到济州岛的冬天，有这样一片盛开着美丽的花朵的茶树林。白色、粉色和红色的花朵点缀在油绿的叶子间，俗则俗，美也是真美。 据说，之前是为了防止风沙，把汉拿山的茶树种子摘下来，然后撒在这里。才有了今天这郁郁葱葱的树林和美丽的茶树花！ 还在车里的时候，娉婷就开始兴奋地尖叫。 司机热情地去排队购票。 12月中的济州岛，比同样是海边的临港，冷了大约三、四度。 第403章 发图朋友圈 莫颜看着娉婷开心地在茶树丛中跑来跑去，同行的司机心甘情愿听从她的调遣，为她和仕匀拍下各种她所能想得出来的姿势的照片。 文豪呢，就干巴巴站着陪木呆呆的莫颜。 冬天里的这抹绿和红是挺热闹，可比不上她的心上人重要。隔的时间越久，她越隐隐不安。若借文豪的手机给王承佑打电话，又怕越加讲不清楚。 文豪扭头问莫颜：“冷吗？” 莫颜裹了裹她的稍稍有机车风之嫌的黑皮衣，将彩虹色毛衣裙的上装部分裹严实，摇了摇头。 文豪举起手机，朝前方随手拍了一张照片。莫颜瞄一眼，看到她和文豪都未入境，便不以为意。 “我是极少发朋友圈的。不过，难得冬天有这种热闹。” 莫颜抿唇笑了笑。 一个没有行李、没有攻略、没有护照的被拐来的孩子，情绪不高，也情有可原吧。 “对了，回酒店之前，我们还需要去一次商店。” 莫颜点点头。 “娉婷不知道还要玩多久，你想不想先走？想的话我们先回去。” “好。”莫颜脱口而出。 文豪没有叫司机，而是出了景区后叫了辆出租车。他用韩语说了一个地址，司机开车走了。 “你会说韩语？” “哈哈，只是有针对性地学了几个地址的发音而已，说不上会说。每次出差之前，秘书都会帮我做点这方面的小功课。悄悄告诉你，我学的韩语的发音，都是用同音汉字标注的呢。” “你秘书可真有意思，还是青枫的秘书姐姐吗？” “不，是位年龄比我大十几岁的大姐。” “是嘛。”莫颜的注意力被文豪的聊天吸引，“那她现在——” “四十几岁。年轻的时候结过婚，后来又离婚了。用她的话说，她天生为工作而生，她如此热爱工作，实在没有心思分给爱人。为了不耽误人家，就离婚了。” “我们老家还有这等传奇人物？” “嗯，是呀。我第一次听说，也很吃惊。工作这么有趣吗？” “你问过她吗？” “问过。她跟我说，工作永远不会背叛她。当她在工作上付出，工作必然会等价回报她。不像爱人的心，难以捉摸。” “听上去她离婚是对感情的逃避呢。” 文豪撇了撇嘴，露出苦笑：“我也这么觉得。觉得她是个情感上的懦夫。不过，转念再想：短短几十年，谁有资格评论对错呢？她喜欢，她心安，她实现了她的梦想生活，她就是个英雄。多少时候，我们都是活在分裂中。” 莫颜没再说话。文豪的感悟，她还不能深刻理解。她正处在努力实现梦想生活的过程中，一切对她来说充满了希望，她还不知道被夹裹、身不由己的感觉。 下了出租车，莫颜发现他们站在乐天超市前。 文豪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对不起哦，只能带你来超市买大路货了。” 超级大的乐天超市，两个人本来走马观花地看，越看越投入，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不知不觉，文豪推的大购物车就堆了半车的零食。 “我们本来是冲零食来的吗？”莫颜笑。 “我们买回去尝尝，好吃就自己吃，不好吃就送人。”文豪也笑。 文豪兴致很高，对着半车的购物产品又拍了一张照，上传了朋友圈。莫颜探头看了看，只是食物，没有人。 她没有看清楚，购物车扶手那里，她小拇指上戴的阿吉豆的蜜蜂与花朵戒指，恰好暴露在照片一角。 兜兜转转，到了卖内衣的地方。文豪随手取了一盒男士内裤。莫颜就没有他那么镇定了，她红着脸，跟做贼一样……不知道该偷哪一盒。 文豪站在三四步开外，看着她绯红的侧脸，笔挺的背影，露出的匀称小腿，最后，目光落在她充满充盈感的臀部。没有罪恶的念头，只是像欣赏名画一样纯粹的审美。 莫颜本想速战速决，结果不得不拿起盒子仔细搜索尺码。还好，没有钢圈的文胸也有盒装的，可以减少她不少尴尬。 乐天超市出来，饥饿感很明显。一旁的小店在卖外食的辣炒年糕，香味诱人。莫颜忍不住拉一把文豪：“文豪，我们买一盒那个好不好？” 拎了三大包的文豪顺着莫颜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路边摊级别的辣炒年糕，嘴角忍不住抽搐。干净吗？能吃吗？……一连串的质疑，被他大力扼杀在唇齿之内。 “好。”文豪违心道。 这种小店是没有办法ali pay的。文豪打开钱夹，他竟然是带了韩元的。大概是他的大姐秘书给备下的吧。 文豪买了一份。 他有些不敢吃是其一，其二嘛，难道莫颜将这一碗年糕端在手里，不分食给他？ 果然，莫颜吃了两片之后，拿另一只竹签串起一片年糕片，递给了文豪。文豪哪还去想卫不卫生的问题，笑盈盈张口就接了。 “喀嚓。”近在咫尺的摄像头拍照的声音。 莫颜、文豪循声回头。只见娉婷、仕匀和那位好脾气司机纷纷举起手机对着他俩拍照。 “你们来得好巧，免得我们再打车了。”文豪赶紧开口，怕莫颜闹着要他们删照片。 娉婷跳着笑：“是我猜你们会来乐天的。我猜对了，给钱，给钱。” 原来文豪带莫颜走时，只给仕匀发了条“我们先走”的短信。余下的三个人为“他们去了哪”打起赌来，两个男人都说是去了酒店，只娉婷说汤生好细心的，才不会让莫颜第二天穿头天穿过的贴身衣服，一定是先去购物再回酒店。 仕匀和司机纷纷掏钱。 “打了什么赌？”莫颜问。 “才不告诉你。”娉婷答。 “我们还不一定乐意听呢。”文豪怼回去。 娉婷正数钱，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文豪。那一眼看得极深，连文豪也不能淡定以对。文豪愣了一秒，脸色沉下来，抬手圈住莫颜的肩膀，冷冷对司机道：“零食帮我放车上。” 仕匀始终笑得没心没肺，他跟在后面，搂住娉婷的腰：“走啦，我们去超市，买点换洗的衣物。” 结婚并不能保证他每一晚都能如愿以偿地睡在娉婷身边，至少保证当他们并排站立的时候，他可以跨越最后50厘米。 娉婷将打赌赢来的一叠韩元杵仕匀身上，气鼓鼓往超市里面走。 仕匀接得没那么及时，三四张千元面值的韩元飘落在地上。没心去捡，他朝娉婷追去。 第404章 会消失吗？ 莫颜还端着辣炒年糕盒，忽然被文豪推着走，听文豪的语气，相当不快。她还没看懂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呢。 “怎么啦？” 文豪想吐槽，说说他对娉婷婚后仍用复杂眼光看他的不满，还好理智拦了一把，这种槽吐了也只能是把事情弄得更糟，大家更尴尬，不如烂在肚子里。 “不高兴娉婷那样跟你说话。”文豪答。这也的确是他不满的另一个原因。 莫颜拿胳膊肘撞了撞文豪：“你也太小气了吧，我都没觉得什么。” 文豪放慢脚步：“你傻呀。” “拜托。是你小气好吧。” “是你傻。” “是你小气。你小气死了。” 文豪忽然“噗嗤”笑出声，停下脚步，拿拇指肚小心地帮莫颜将嘴角的红色汤汁擦去。擦了一下没擦净，换个手指再擦第二下。 手在鼻翼下小心动作，呼吸的气流弱弱地从手上肌肤流过，热热的，痒痒的，莫名让文豪很想大力捏一把她嫩嫩的脸。 缓过最初呆楞的那两秒，莫颜意识到不妥，她抬手推文豪。 她用的力气很大，象征了她的某种坚决态度。 意外地，根本没有遇到阻力，文豪马上随着她的动作后退了一步。 他依旧含着笑看她，像是温暖牌的大哥哥。 莫颜马上为自己的敏感懊悔。她推得力气太大，手中纸盒里的年糕汤汁都漾了出去。文豪敞开的夹棉夹克里的白衬衫上，现出一小片辣椒色。 莫颜从斜背的包里取出一包纸巾，递给文豪。 文豪不以为意：“没事。” 那片辣椒色，分明在扩大。 莫颜只好将纸餐盒放地上，自己抽一张，帮文豪擦一下胸前的衣服。文豪两手叉腰，低头俯视莫颜。 如果他可以不计后果，就可以把30厘米外的莫颜搂进怀里…… 那只是“如果”啦，他可是只有“半年”时间的人，哪能不计后果。 时间珍贵，不容浪费，如今，他的每一步，都是在为“后果”服务。 “谢谢。”文豪对莫颜说道。 莫颜蹲下身，将地上的餐盒捡起来，将擦过衣服的纸巾丢餐盒里：“谢什么。难道不是我自己莽撞闯下的祸吗？” 站在车后备箱处，借着车身当掩体，拿着手机和相机同时疯狂拍照的司机脸上露出富有成就感的笑容。若论偷拍哪家强，韩国大叔称第二，大概没人敢称第一了。 见莫颜和文豪朝自己走过来，司机大叔赶紧放下装备，将后备箱关上，颠颠跑向司机位。 下一步，等娉婷和仕匀回来后去酒店。 －－ 晚上九点醒来的王承佑，没有等到来自莫颜的任何消息，却等到了文豪的朋友圈更新。 今天的文豪明显很激动，一连更了4个动态。张张都是只有图，没有文。 一张是俗气无比的红配绿。 一张是充满烟火气的半购物车零食。 一张是灯光暧昧人头攒动的酒吧。 一张是金碧辉煌高冷大气的餐厅。 这家伙的微信是被黑了吗？ 王承佑换一只胳膊枕，躺在床上翻手机。 等等！ 猛然坐了起来，王承佑开始一张张放大文豪的朋友圈图片。 茶树林照片中，地上的影子是两个人。发型怎么那么像莫颜的？ 半车零食的那张……确凿了，是莫颜！小蜜蜂与花朵的装饰戒指，还是带莫颜去世博源时，他挑给她的。 晴空霹雳！不，寝室天花板上飘来一朵黑云，滂沱大雨把王承佑浇了个透心凉。 她跟文豪去了韩国！不然怎么满车的零食都是韩文？ 他躺在上铺苟延残喘，身和心都在牵挂着她，她却跟文豪去了灯红酒绿的酒吧、吃了一看就很浪漫的大餐？ 接下来呢？ 头痛欲裂，不敢细想。 王承佑拿着手机，不由自主就拨打起文豪的号码。电话倒是比想像得接通得快。 “你在哪儿？” “酒店……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酒店！酒店！他们在酒店！ 山洪暴发般的醋意令王承佑完全控制不住他自己：“混蛋！莫颜呢？” “她……干嘛问我？” “卑鄙！无耻！姓汤的，你敢碰我的莫颜，你死定了！” 文豪冷笑一声，挂断王承佑的电话。 王承佑怒不可遏，再打，手机已关机。 “啪。”怒火无处发泄，恰好握在手上的手机，成了倒霉鬼。 手机从上铺砸下去，在瓷砖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寝室里另外两外去上了晚自习，只郑曙光开了一盏小台灯，还窝在书桌前。王承佑坐起的那一刻，他就在抬头注视他。 猛然见王承佑将手机砸下来，他想百米冲刺过去接，可惜，只动了个接的念头，手机就以身殉主了。 “大几千块钱呢。”郑曙光一声叹息，没敢叹出声，只是腹诽，“真是公子哥儿。想出气去砸对方手机呀。” 郑曙光打开寝室大灯，蹲在地上研究一地的分崩离析，忽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哭泣声。 不会吧？失个恋、被劈个腿而已，还哭上了？ 拿不拿男人尊严当回事啊？ 郑曙光爬上王承佑的床楼梯，看见他不仅双手捂脸在哭，而且哭得相当有成效，眼泪都顺着指缝淌下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看来，他是真的伤心了。 本来想打趣两句的郑曙光老老实实闭嘴。 王承佑哭了足足有十分钟，才停下来。 “你的手机。”他朝郑曙光伸出手。 一直扒在床楼梯口好奇观望的郑曙光“哗”地跳开，捂住口袋。 “拿来。” “不许摔。” “知道了。” “万一摔了赔我个最新款华为。” “啰嗦！” 郑曙光这才把手机递过去。 王承佑接过郑曙光的手机，拨打的是一个他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号码。 “莫颜呢？”电话接通，他劈头问。 “她自己没跟你说吗？”一个女生的声音回答他。听得出，女生边回答边推椅子。可以想像，她一定是边接电话边找方便说话的地方。 “她跟你们怎么说的？”王承佑避而不答。 “她在韩国济州岛。中午的时候有个男人开了一辆车把她接走了。”对方稍停顿。 第405章 激将法 见王承佑没有接话的意思，对方又继续：“看样子他们之前就认识。莫颜并没有向我介绍接她的人。本来我们约好一起去食堂吃午饭的。她走之后，一直到刚才，才在我们寝室群里发了微信，说2天后回来。” 王承佑攥紧拳头，骨节发白，手微微发抖。只有声音，还保持着平静：“刚刚发的微信？” “是啊，就半分钟前。不然你打电话问我，我也说不出她去了哪里。” “知道了。”王承佑不给对方说再见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曙光，你有莫颜的微信吗？”王承佑从上铺探出脑袋。 “没有。平时你捂得那么紧，我哪有那荣幸。” 王承佑三两下从上铺跳下来，弯腰在地上翻找。 “找sim卡？”郑曙光亮出指间的小卡片。 王承佑掳了过去，开始捣鼓郑曙光的手机。 “你要换卡？” “废话。” “为啥？” “莫颜一定是临时出国，没来及开通国际漫游，才没法跟我联系的。这会儿到了酒店，才有网络。” “呵呵。”郑曙光干笑两声，临时出国？不要签证的吗？ 用一根曲别针，王承佑成功将sim卡换了过来。果然，才登录他的微信，就看到了莫颜发来的消息。 “承佑，猜猜我在哪儿？” 大约没见他回，她又发了同样内容的语音。王承佑一连放了3遍语音。留言声量较大，声音欢快，充满欣喜，背景安静，如果是在酒店，应该是她一个人在房间。看时间，是3分钟之前发的。 也就是说，莫颜一有机会上网，先给他发了消息。 这一点令他欣慰。 “我在济州岛！不敢相信吧。是被娉婷非拉过来了，而且，是在没有身份证，没有护照的情况下进来的哦。” “这样说也不对，身份证号和护照号倒是有的。” “你一定是在上自习吧，唔，回来了记得跟我聊天。” 王承佑目光扫过莫颜留给他的一串消息，彻底放松下来，人也忍不住笑起来。 郑曙光绞干一块湿毛巾，递给王承佑：“应该不是老二的擦脚毛巾。” 王承佑含笑接过来，捂在脸上捂了一会儿。副班长还是很贴心的，用的是冷水。等另外两位室友回来时，发现他双眼红肿的几率就会小一些。 “我们上海有句讲小孩的顺口溜，是这样说的：一些（会儿）哭，一些笑，两只眼睛开大炮。以前不觉得这话多逗趣，看了你之后，发现真是形象啊。” 王承佑被打趣了也不反嘴。 他的世界，已从电闪雷鸣、阴云密度过度到了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王承佑别有心机地申请视频通话，莫颜很快接受。视频框里的莫颜手支着下巴，趴在床上，笑得很开心。 “怎么跑到济州岛去了？”王承佑问，声音和煦无比，完全寻不到刚才对着文豪怒吼时的暴躁。 “我也跟做梦似的。文豪带着娉婷和她老公，说是要去滴水湖玩帆船，后来不知道怎么娉婷说让我陪她去济州岛，我说我不记得我的护照去哪里了，她说没有护照她也能把我带出去。就这样，我捅了马蜂窝，她非带我来，不然就显得她吹牛。然后，就来了。” “她一定是从别处拿到你的护照编号。”王承佑笑眯眯道。 “是。还有身份证号。她本事真大。” 王承佑笑而言他：“那里初冬好玩吗？”他心知肚明，未必是娉婷本事大，极可能是文豪利用娉婷骄纵大小姐的脾气，使莫颜误以为是娉婷撬她来的。以文豪的身份，查莫颜的证件号，易如反掌。 “到了已经是下午3点，逛了一个茶树花丛。娉婷拍照拍得挺欢，我觉得看一眼就好了。后来我跟文豪就先走了，去了一家超市扫了很多零食；后来娉婷和她老公又追上我们，非拉我们去酒吧吃吧台小食，那些小食根本没有她说得那么好吃，后来就投票决定，2比2平，又石头剪刀布，我和文豪赢了，就找了家餐厅吃晚饭。十分钟前，才吃完回到酒店。” 虽然莫颜的讲述中多次提到文豪，王承佑却丝毫不生气。只因莫颜心中坦然，她才会不隐瞒地在他面前提起文豪。 哪里像文豪，云山雾罩，露首不露尾，阴侧侧地引他猜忌。 “文豪也陪着娉婷去济州岛玩？”王承佑问。 “不。他是来开会。好像他们公司要在济州岛做房地产开发，这次带来他们的合作设计公司的设计师来实地考察，文豪则是会晤当地规划局的人。” 王承佑点点头。明白了，追求莫颜只能是文豪的副业。 “我稍后帮你开通国际漫游，这样你离开酒店也能联系我了。” “好呀。” 莫颜的毫不见外让王承佑倍感舒适。 两个人细碎话题又讲了一会儿，有人来敲莫颜的房门。 莫颜拿着正通视频的手机去开门，画面随着她走动而晃动，不一会儿，王承佑看到从莫颜身后擦身而过的娉婷。穿着睡袍的娉婷。 “娉婷过来了。”莫颜对着手机解说。 “你在跟谁说话？” “王承佑。” 娉婷的俏脸很快凑过来：“呀，一段时间没见，你又帅出新高度了。” “婷婷姐，你得从韩国背两箱面膜给我家莫颜，我才能原谅你私自把她带出去。”王承佑嗔怪。 “夏，你当我想啊。”娉婷脱口而出。落在王承佑耳朵里，王承佑笑了。有意思，基本印证了他关于娉婷是被利用的猜想。 “莫颜想要面膜？别说2箱了，20箱也有人给买呀。”娉婷的眼珠飘向莫颜。王承佑听出来，娉婷口中的“有人”，显然不是指视频中的他。不过，他想进一步确认一下。 只见王承佑咧嘴一笑：“婷婷姐，你说对了，200箱我也愿意买。可我不是没在嘛。” “我说的又不是你。”娉婷冷笑。看起来，她怨气很大呢。 王承佑还要多激将娉婷暴露更多信息，却听娉婷道：“差点忘了我来敲门的目的。楼下有轮盘赌，莫颜想去感受一下吗？” “莫颜不去。”王承佑抢先答。他不想莫颜进赌3场。 “轮得到你说话？”娉婷抢过莫颜手中的手机，笑嘻嘻训斥王承佑。 “我是她男朋友。”王承佑道。 第406章 机场见面 娉婷微微一愣，挑了一下眉峰：“男朋友算什么！也得有人在乎。”说罢，将手机塞给莫颜，扬声道：“话我传到了。走了。” 同样是一句话，莫颜以为是讲她，王承佑却听出了文豪的态度。 娉婷离开房间。 随着门“吧嗒”一声响，王承佑像是打开了心灵的开关，霎时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把未来也看了两三分透。 他猜，等文豪从济州岛回来，一定会“顺路”找一次他，感慨一下他在济州岛度过了愉快的几天，他很可能以“展示济州岛初冬风情”为由头，给他看手机相册，然后，“不小心”露出他和莫颜的合照。 王承佑平心静气，做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 看看时间不早了，王承佑叮嘱莫颜早点睡，让她别忘了插安全插销。 两天后，莫颜、文豪、娉婷和仕匀返沪。飞机落地时间是下午4点半。 早就查好落地时间的王承佑特意为这天下午的课请了一次假。他要开车去接莫颜。 临出门前，顺丰快递打来电话，说有包裹，需要王承佑亲自签收。 王承佑正好要出门，跑到楼下，签了快递。掂掂份量，像是本杂志，发件人和发件地址需要扫码才能看到。 前段时间他就股东大会权限写过一篇论文，经老师和他改过五稿后，电子邮件投递了出去。上两周接到编辑录用通知，他当即汇了版面费。记得编辑当时说要到年后3月刊付印。也不知新寄来的这本杂志是怎么回事。 王承佑正要打开快递，迎面走来朱羽婕，没话找话缠着他问东问西。她一向如此。 因为心情好，王承佑对她态度还好。这使朱煜婕越发纠缠个没完没了。一直跟他到地下车库，见他上了车，才恋恋不舍挥挥手。 王承佑将新收下还未来及拆封的快递随手扔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出车库的时候，连拐了几个弯。那个快递袋三晃两晃，晃到了车座与门的夹缝。 导航驱动下，王承佑一路疾驰，先去花店取了花，再奔向浦东国际机场。把花放到副驾驶座位上时，略微疑惑快递去哪儿了，不过，思绪仅止一瞬，就被导航的声音转移了注意力。 3点40分，王承佑就到了机场。抱上花，甩上车门，开开心心去航站楼。走了一半想起可以把那本杂志带着，等的时候翻两下，却又不愿意回头去取。总觉得往前走，每走一步就近莫颜一步。 4点20分，终于看到莫颜。穿着机车风小皮衣、白色毛衣和靛蓝牛仔裤，踩着小白皮鞋的莫颜。 她是那样青春而充满朝气，像一阵明快的风，让他不由见之心情畅快。 莫颜远远看到王承佑，开始挥手，并小跑过来。 这样不避嫌，说明在过去的三天，文豪根本没有对莫颜产生任何影响嘛。 王承佑的笑容随之放大不少。 买玫瑰虽然很俗气，却很能说明他正统的男朋友身份。虽然暑假里他爸爸因为他跟莫颜走得近而压制了他一把，但他从来都不是一次打压就会老实下去的人。 王承佑握了握手中的花束，迎面走过去。 还差几步远，莫颜慢下来，她一定是在想，两个人都在加速奔跑，再不停下来就撞在一起啦。 王承佑才不会给她避嫌的机会，他只管大步走过去，抱住！转圈圈！莫颜又叫又笑。一时间很多路人都注目他们这一对年轻的恋人。 文豪正在扭头跟仕匀说话，一转眼，看见莫颜奔跑起来，接着，阳光大男孩一样的王承佑落入他的眼帘，他正说的话，也断在了嘴边。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笑眯眯地出现？！ 快递分明已经被签收，他怎么还可以这样笑眯眯地出现？！ “豪哥，豪哥……”仕匀察觉文豪的失态，小声提醒他。 文豪这才回过神，转瞬就掩住了他的诧异。他照旧跟仕匀继续刚才的话题，不去看莫颜和王承佑。他跟仕匀说，他送的结婚大礼这会儿才走完程序，等回到家乡，只需要仕匀签个字就好。 仕匀早前已经听文豪说过一次，文豪要将他手中“滋美轩”的所有股份，无偿转让给他。那是市值估价在两百到三百万的股份！最重要的，是他一心为自己好的情份！仕匀很感动。 “豪哥！” “你我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不必说见外的话。记住，并不是我无偿转给你，是你用对滋美轩的用心和热爱赢得了它。” 仕匀更感动了。他双手捂了一下脸，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一下头。 当文豪与仕匀的谈话告一段落，王承佑的转圈圈也落了幕。 “送给你的。”王承佑将花献给莫颜。 莫颜开心地扭麻花：“谢谢你。” 王承佑仗着身高优势，胳膊搭在莫颜肩头，意气风发地与跟上来的文豪、娉婷他们一一打招呼。 文豪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这是跷课过来的吧？” “你在意吗？在意的话还带我莫颜一走三天，你是不是太虚伪了？”王承佑笑哈哈道。 文豪也跟着笑：“你冤枉我了吧？我哪劝得动小颜。” 双方不约而同将目光瞄向娉婷。娉婷哼哼道：“别看我，我心理承受能力弱。” 文豪怕娉婷说出什么让他下不了台阶的话，赶紧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小颜，看来还得你来说三日游的感受，来证实跷课值得还是不值得。” 莫颜对这三天的安排不能更满意。除了第一天去了所谓的景点，剩下两天全部在考察楼盘，参观样板房。没有开会的那一天，文豪陪着莫颜，一边参观，一边讲设计初衷。莫颜的收获非常大。原来设计豪宅，必须非常了解富豪的生活状态；设计度假酒店，必须非常了解度假时的心态…… 并不是样样求硬装最好，而是各有出发点。室内设计要为生活方式服务，酒店室内则要赋予能触发心灵感动的小心机。 文豪开会的那天，他特意安排了一位驻济州岛的室内设计师做导游。 莫颜开口，自然是赞不绝口。 王承佑因她笑而笑，一点不见吃醋或恼怒的样子。看得文豪心里直纳闷。这人是装的，还是……他根本没拆那封快递信？ 第407章 快递包裹 要是装能装到这么平静，那王承佑的心态也太强大了。 文豪又扫王承佑一眼，这一眼里，就少了刚才的风轻云淡。 既然王承佑来接，莫颜自然是坐他的车走。 娉婷看到文豪眼中的落寞，心里十分烦躁，拉着丈夫仕匀非要另外叫车。她不想看文豪为别的女子上心。仕匀哪里拗得过娉婷，只好另外叫了专车。 四个人热闹地出发，一个人落寞地离开。个中的失落，文豪暗暗全算在王承佑头上。 王承佑征求过莫颜的意见后，直接开车去金桥学院。一路上，莫颜都在喋喋不休跟王承佑分享她的收获，她说得兴致昂扬，他其实一点不感兴趣，不过，却舍不得打断她。 在南城雅园吃的晚饭。 恰巧遇见莫颜的室友们。端着餐盒的李欣然惊呆了。分明是另一个男子接走的，分明有人用隐隐发怒的声音询问她莫颜去哪儿了，怎么转眼这人就笑得这样灿烂，跟莫颜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马佳佳撞开李欣然，欣喜奔过去：“莫颜！说好的韩国面膜呢？” 莫颜昂头，露出大笑脸：“佳佳，面膜快递中！” 江小西也分奔过去：“好想你呀！” “小西！”莫颜站起身，跟她的室友们一一拥抱。拥抱完眼前的俩，李欣然已经走到跟前。她主动抱住莫颜，露在莫颜肩后的脸，却忍不住转向餐桌旁的王承佑。 王承佑平静而喜悦。 怎么回事？！ 莫非那晚电话里的怒意，是她一厢情愿想象出来的？ 女生们在一起，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几乎轮不到王承佑说话。在一片问面膜、问日霜、问防晒的声音中，李欣然的问话，显得格外有心机：“莫颜，那天来接你的人是谁呀？你走之后有人说，那辆车要五十万以上，绝对是豪车了。”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莫颜歪着头，她在追忆车的模样，实在有些想不起，于是问王承佑：“文豪开的什么车？” 王承佑噗嗤就笑了。他如何听不懂李欣然问话里的挑拨离间，没想到被莫颜无心插柳歪了楼。算是傻人有傻福吧。望着他的阿傻，王承佑道：“文豪不是爱慕虚荣的人，他买的车相对他的资产来说，非常低调了。” 听上去像是维护莫颜口中的“文豪”呢。 李欣然嘴角抽搐，垂下了眼。她觉得她处在感觉失灵的边缘。 吃过晚饭，依依惜别，偷偷一吻之后，王承佑满意地开车回学校。 也许，是他把文豪想得太险恶了吧？ 也许，是娉婷故意在误导他怀疑文豪呢？毕竟娉婷爱慕文豪，连他这个圈外人都有所耳闻。 想着这些未知的可能，王承佑心中越发轻快，不似最初那么嫉恨文豪。 车行到中环，接到副班长来电——这位副班长这几天一直很遗憾，说是错失了换新手机的机会。另外两位室友听不懂梗在哪里。副班长刚想解释，便遭受正班长的一记眼光，赶紧沉默是金。 副班长说晚上学生会要开会，定在7点半，问王承佑时间是否赶得及。 王承佑抬腕看一眼手表：“来得及。我还有10分钟到校门口。” “巧了，我在北门口，我等你。” 10分钟后，王承佑接上巴巴蹲在路边的郑曙光。 郑曙光熟王承佑的这辆车甚于王承佑，他动不动就用各种借口借了开去玩。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一屁股坐下去，伸手拉安全带时，极度的熟悉使他仅只用余光也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车座与门框的夹缝里，落了个快递。 郑曙光顺手夹出快递袋子：“这是什么？” 王承佑扫了一眼：“杂志。” “你还到网上买杂志？”郑曙光的眼光瞬间活络起来，那种“我懂的你懂的”眼神。 王承佑苦笑一声，摇摇头，他果然很懂室友在说什么。 “你想多了。”他回。同时拿出停车月卡，刷校门口的登记系统。 “能拆吗？” “能。” 拦杆升起，王承佑进校门。车辆出入校门时时速不得超过5公里。王承佑车开得很稳。 不过，此时，郑曙光已经撕开快递包。 “什么嘛。”郑曙光不满。是本韩文杂志，甚至算不上一本时尚杂志，感觉就像国内印制粗糙的文字多于配图的情感类杂志。 他呼啦翻着，忽然，一叠照片从杂志内散落下来，落了他一腿。郑曙光捻起一张，瞬间捂上了嘴。 王承佑扫一眼郑曙光，见他神情怪异，正慌乱地收拾掉落的卡片，不由出声：“给我看。” “谁寄给你的？” “给我看！” 郑曙光非常犹豫，他不怕王承佑看，他怕的是王承佑不让他看而他已经不小心看过了。那露出白得发光的半个肩膀的莫颜半回头的样子已经深深印在他脑子里的怎么破？！ “……”郑曙光看着王承佑说不出话来。能说我刚才眼瞎脑子一抖什么都没看到看到也没有记住吗？ 王承佑狐疑地看郑曙光一眼，自己伸手摸到一张。 “嘭。” 强烈的推背感使得两个人不约而同朝前面扑去，还好安全带拉了一把。 “曹。你没事急刹车干嘛！”郑曙光高声叫起来。校门口车多，本来车间距就短，王承佑冷不丁刹车，后车不防备，瞬间就撞了上来。 王承佑抹了一把脸，好让视线清晰些。再看一眼他顺手拿到的照片，刚才确实没有看花眼，是莫颜。视角差的缘故，看上去两个人像是在玩亲亲。他的血“刷”就冲上了头。 缓了三五秒，后面的车主过来拍车窗玻璃。 郑曙光下车去交涉。 王承佑又捡起一张，看到文豪笑着帮莫颜擦嘴角的东西，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莫颜微垂着眼，文豪的面庞，则正对着莫颜的面孔。连他看了照片都觉得那是甜蜜瞬间。 王承佑慌乱地又去翻开别的照片。 张张都是那么出色，成功激起他的愤怒。 文豪一定还在上海！ 找文豪去！ 王承佑猛地驱动车。 “嘭！” 更响的撞击声响在身后，郑曙光吓得原地跳起。 第408章 糟了糟了 糟了！糟了！ 这回不光郑曙光吓得不行，连追尾的人都跟着尖叫起来。 郑曙光一副“天塌下来了”的表情，惊恐地看着驾驶位——其实有深茶玻璃，加上天色暗，他根本看不清——拍着车窗大喊：“班长！承佑！王！” 并不是发生了严重的车祸。 而是王承佑撞上了一辆三叉戟！ 作为一家意大利豪华汽车制造商，挂上这个品牌标识的车，不低于7位数吧？ 果不其然，郑曙光喊出破音的呼唤才落幕，前方被追尾的玛莎拉蒂车主已经跳下车。竟然和追尾王承佑车的是同一个学院的。俩人声讨起中间的迷你库珀来，更加一唱一和，有腔有调。 “我去！这是我老公半年前就订给我，而我刚刚才拿到手的生娃奖励哎。912万哎！” 郑曙光当场就想翻白眼昏过去。 “车主出来！” “跟车主废什么话，叫交警啊，有摄像头呢。”那个开千万豪车的身材妖娆的辅导员果然有总裁作风，批评同院的男老师道。 交警很快骑着拉风的摩托车赶到了，调出监控，毫无意外地判王承佑全责。两次交通事故均全责。 王承佑还没有从车里出来，校北门有人撞了豪车的惊天悚文已经传遍有车的人耳朵里。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隐隐兴奋了。 “是不是体育学院去年新招的一女辅导员老师啊？” “你也知道她？” “很出格的好哇？一直都是夜3店辣3妹穿衣风格，他们院长也爱莫能助，据说她后台很硬。” “硬的是钞票，她老公是嘉兴豪富，年年往体育学院捐7位数的款。她上班就是挣个名声。院长哪叫爱莫能助，分明是供财神一样供着她。” “听说了吗？撞她车的是个学生！” “惨了，惨了。那还不赔得怀疑人生啊！” “要我说活该！学生不好好读书，开什么车招什么摇。” …… 一时间论坛、微信、企鹅号里信息翻滚、更有面对面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正经事主，还在神游。 王承佑从车里走下来的瞬间，路灯清幽，他比夜色中的灯辉更清幽。 体育学院辅导员看到他后，立刻有些后悔报交警太早了。学生嘛，辅导教育为主。也就撞坏一个后备箱，两百万肯定能修好，不是什么大事…… 眉头深锁，以至于显得双目如深潭。他看上去有些烦心，又烦心得很抽离。像是潜龙被困浅滩，时而双手叉腰，时而抱臂胸前。他来回在车子身旁走动，看被撞损部分时，又一眼而过，显出不同常人的气魄来。 体育学院辅导员仔细观察王承佑。 越观察越懊悔，怎么就没有想到晚些时候打交警电话呢！ 王承佑确实够烦躁的。 那些照片，像自带魔法一样，一旦入眼，就再也忘不掉。 一张张都化成了啃噬他心的贪婪虫子，大口咀嚼他的心智，令他疼痛又抓狂。被人撞了车，撞了人家贵车，都意识到了，但都无法列入思考。 他明明知道不该去看那些照片的，还是忍不住一张张捡起来，一张张过目。 要疯了！ 王承佑后怕地想到，要是出发接机前就拆了这份包裹，难以想象他会以什么样的姿态飙车在路上！小命不保都有可能吧？想想朱羽婕还真是无形中救他一命呢。 文豪……这么不计后果么？ 还是……算好了后果？ 后背忽然出了一层的冷汗，在初冬的寒夜里。 一直到交警来，王承佑才下车。 因为限速，又是刚驱动时撞的车，可供加速的距离有限，所以只是外观损毁，不妨碍车的功能使用。 交警来之前，体育学院辅导员很强势；随着交警到来和王承佑下车，体育学院辅导员忽然软下来。 追尾王承佑车的男老师，确认自己免责之后，就无忧无虑一旁看热闹了，哦不好意思，看进展了。 他开的是不足十万的代步车，车价基本等价于车牌。车头凹个坑就凹个坑吧，他就不给那个可怜的孩子雪上加把霜了。 交警开具证明之后，叫来了保险公司的人。迷你库珀的第三者责任险上了三十万，加上银行的免赔率，初步估计王承佑个人需要承担一百到一百三十万的4s店修车钱。 这一百多万听在别人耳朵里，像是天文数字；不过体育学院辅导员眼睛眨也没眨。百十万于搭上富商后的她来说，相当于寻常人眼中的一万块吧。虽多，但绝对谈不上天价。 她指望着王承佑向她投来央求的目光…… 然而，王承佑自始至终跟没看到她似的，虽然她很努力地昂首挺胸收腹了。 王承佑还在脑海中纠缠那些照片。那些照片呈现出来的剧情，远比莫颜讲述出来的复杂。如果莫颜没有骗她，那么她就遭遇了偷3拍。 这还不是他最怕的，他最怕的，是莫颜在骗他。 莫颜会骗他么？ 越发瑟瑟发抖了。 保险公司的小哥，万分同情地向王承佑报了一个保险公司能代偿的数字，又估算了一个总体维修费用，见王承佑眼神不能聚焦，于是报出中间的差额。 王承佑，终于有所反应，他拿手按住额头，深邃的目光望向保险公司小哥：“转账还是开支票？” 保险公司小哥愣住。 “不是给你，是给4s店？”王承佑追问。 “你好像弄错了，不是我的车，是她的车。”保险公司小哥手指收腹收到乏力的女辅导员。 好深的挫败感啊。 闹了半天他都不知道撞的是她的新宠！ 王承佑这才看向辅导员——他自己的辅导员——旁观学生会会议的时候，惊闻那个撞豪车的倒霉蛋竟然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吓得他当即奔向校北门。 呼哧呼哧跑到的时候，小腿肚子都在抽筋。 “承佑，你别怕，有事大家一起想办法！”经管学院男辅导员强势登场。 做好准备迎接央求目光的体育学院辅导员：％￥＃@！ “大家”两个字提醒了王承佑，这一百多万虽然是他的基金账户红利，一声不吭花出去，似乎也太藐视他家的大家长王宸了。因此，有必要跟爸爸支会一下。 “谢谢辅导员。我先给我爸爸打个电话。” 第409章 热敏纸 王承佑并没回避大家。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脑容量已经快被文豪和莫颜的照片用到极限，无力顾及太多。 “爸爸，我出车祸了。”电话是专线，不接则已，接的话一定是爸爸。 “你伤到了？” “没有。” “撞到人了？” “也没有。” 王宸明显松了一口气。 “撞了一辆玛莎拉蒂。” 王宸不知为何笑起来：“你倒是不撞则已，一撞惊人。多少钱？” “保险除外，初步估价在一百到一百三十万之间。” “我接手还是你自己处理？”王宸声音平静，仿佛老夫老妻间例行问晚餐吃什么。 “我可以自己处理。爷爷的……” “好了，儿子，我们不在电话里谈论你有多少钱。”王宸及时打断儿子，“你自己擦屁3股也好。另外，要去4s店里检查一下你自己的车，排除撞击后的安全隐患。对了，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王承佑手按额头，依稀想起来，他买的这辆车，是挂在莫颜名下的……太好了，可以借着找她拿身份证再去见她，他要拿着照片当面问问她…… 没有得到儿子回复的王宸并不很在意：“这事就不要跟你妈妈说了，省得她又睡不着。有问题再联系我。我不方便跟你多说，被你妈妈察觉我编不圆谎话。就这样。” 王承佑挂断电话，发现所有人都在吃惊地望着他。 “怎么？”他看向郑曙光。郑曙光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你爸爸没有骂你？”虽然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但王承佑显然情绪和平静，不像被骂过，更不像被狗血淋头地骂过。 王承佑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干脆回避：“我的联系电话。4s店的账单及银行账户发给我后，24小时内转账给你。当然，我也可以先预付一百万给你。” 体育学院辅导员扶了一把玛莎拉蒂，放弃了被央求、去照顾、很感恩于是……的幻想。 －－ 当晚的学生会主席内部年度规划会，王承佑足足迟到了40分钟。等他们一行三人到的时候，内部会议才已入主题，刚好谈论到下一届主席的候选人问题。 王承佑的出现，瞬间打破了他是撞豪车的人之传闻。 无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撞了豪车，怎么还会有心思参加这种不咸不淡的会议？ 当晚会议结束，朱羽婕第一个追上王承佑。她扒开王承佑身边魂不守舍的郑曙光，笑对王承佑：“你知道哇？忽然之间，大家都传你撞了一辆豪车。” 王承佑不能不朝她笑笑。救命恩人呐。 朱羽婕因这笑而觉得世界一片光明：“按照现任主席的说法，下学期开始，他就要重点培养你了。开心吧？你的目标正一步步实现呢。” 王承佑仰头看了看半空中的朗月，心中却似朗月周边的丝丝乌云。 第二天，周六，王承佑租了辆车，请郑曙光当司机，驱车去金桥学院。郑曙光顺便拐了一趟家，给胞兄带了一些东西。俩人花了一小时四十分钟，将车停到了距离莫颜寝室最近的停车场。 莫颜正在图书馆补缺的三天课，还有一些小的设计作业。听王承佑说他在寝室楼前等她，自然是非常吃惊。 “你要来图书馆吗？”莫颜问他。 “不。我要用一下你的身份证。”这种心境下，他没有办法伪装成心平气和的样子坐她旁边看书。 莫颜没在电话里问王承佑为什么要用她的身份证，她收拾一番东西，匆匆告别即将参加研究生招生考试的麦克，往寝室方向走。 “曙光，你去找你弟弟吧。”远远看到莫颜朝他走过来，王承佑跟副班长如是说道。 副班长被他声音里的严肃吓到，也不敢多问，也不敢解释那是胞兄不是弟，无声遵照，赶在莫颜到之前离开了。 “承佑，你要用我的身份证？”脑袋里同时装了两项小设计的莫颜直奔主题。 “在那之前，我给你看点东西。”王承佑紧了紧手中的袋子。 “什么？”莫颜确实不知情，还以为有惊喜。虽然王承佑的表情跟送惊喜并不搭配。 王承佑暗中深吸一口气，将袋子带给莫颜。 不是他残忍，而是，他太需要真相了！如果连真相都看不清，还打什么打算。他需要知道，莫颜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莫颜打开纸袋，纸袋里有本韩文杂志。韩文杂志开口朝外，她打开纸袋，一眼就看到了夹在杂志里的纸片。用手夹一张出来，又换一张，一连换了三张，才愕然抬头看王承佑：“这是什么？” 是什么？ 她问他是什么？ 王承佑忍不住要冷笑，他将直盯着莫颜面孔的目光垂下，一俟落到照片上，不禁也惊呆了。 那些让他一宿难眠的照片，竟然！消失了！ 他一般抓出不薄的一叠，竟然张张都是白纸！ “怎么回事？！”王承佑不由脱口。 “你没事吧？”莫颜转而问王承佑。 王承佑呆愣愣看着莫颜，她的眸光依然是那么纯净。她询问他时的关心，并不止体现在眼中，连嘴巴，都是紧张的微启。 那一瞬，王承佑明白过来。 文豪的算计，只针对他，不包含莫颜。 莫颜自始自终，什么都不知道。 王承佑微冷的目光又暖回来。也好，他知道不必担心其中一些照片外泄了。相信文豪会守得很严。 去掉心中关于莫颜那部分的不确定，王承佑已变得镇定许多。再看手中的纸，才发现，确实不是普通的照片纸，更像是照片纸上覆了一层特殊处理过的热敏纸。 王承佑笑了笑：“同学给我了本杂志，想问问你在济州岛有见过吗？”王承佑临时编借口。 莫颜认真看了一眼杂志封面：“不记得。我并没有留意超市的杂志区哎。” 王承佑把纸袋收起：“我也就是随口帮同学问问。主要是来找你要身份证的，我昨晚追尾了一辆车，要走保险理赔程序。” “追尾？不要紧吧？”莫颜惊叫起来。那种很紧张他的样子，也不是装出来的。王承佑看得很暖心。 他含笑看莫颜：“别担心，校门口发生的，时速很低的。” 莫颜没再多问，看王承佑很是从容淡定，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第410章 说服 文豪不顾他死活地算计他这件事，他忽然不打算跟莫颜说了。 一则说了莫颜未必相信，二嘛，他也不想增添莫颜的烦恼。 取了莫颜的身份证，因为还有一系列要紧的事情等着他去办，呆了约半小时，王承佑和郑曙光就离开了金桥学院。 这一路，跟来时一样，郑曙光不住地拿眼觑王承佑。确切地说，自从昨日车祸后，他就开始眼珠不住向他靠拢了。 “干吗？有话直说。”见过莫颜，心情大为好转的王承佑轻声笑道。 “你家是不是特有钱啊？”郑曙光秒回。 “哈？” “你让我问的啊，你当然得负责答。我昨晚想了一宿，什么样的家庭损失了上百万，居然无声无息就过去了？该不会是做什么非法生意的吧？不问清楚我有点心虚。” 王承佑更要笑了：“你这样直白的问，假如我家是做非法生意的，会照实跟你说？” “这你就不懂了。我又不是公检法，才不真的在意你家做什么生意。我只要确保问过，以此证明自己确实不知情就够了。” 王承佑摇着头笑了。还真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王承佑猜照片的事情不是终结，文豪还是会来找他。 果不其然，可疑照片后的第三周，追尾事件后续处理刚结束，文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两个人重新在上次见面的咖啡厅里，面对面坐下。 如王承佑所料，文豪情绪很好。 “照片的事情……”王承佑决定掌握主动权，先开口道。 文豪端着咖啡杯，望着王承佑。眼睛里有猫捉老鼠的笑意。 “……技术上挺有新意。”王承佑换了个姿势，手搭在扶手上。 “你都看了？”文豪问。 王承佑直视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到目前为止，他为自己的镇定感到满意。 “小颜怎么说？”文豪又问。 王承佑的镇定险些崩溃：“我以为不伤及莫颜，是你我的共识。” 文豪望着王承佑，一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选择赖账：“怎么，你看到的照片不是小颜给你看的？我不过是问小颜的态度，你何至于出言说伤及小颜？” 王承佑望着文豪，开始摇头：“我以为敢作敢当，是男人的基本原则。”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明说了吧。你从济州岛寄来的韩文杂志里的热敏照片……” 文豪将咖啡杯放下，人也坐得端正一些：“你怎么证明是我做的？” “本来我只是疑心，刚才才更确认一些。你第一时间没有问是什么照片，却开口问我如何证明。” 文豪“噗嗤”笑了，emmm，是他大意了。 “既然你把话说得这么开，我也表露一些诚意好了。王承佑，你跟莫颜不适合，分手好了。” 王承佑像听到了年度笑话，笑得有点喘不过来气：“你脑子坏掉了吗？” 文豪也跟着笑，笑完之后，从身侧的包里取出一个牛皮文件袋，递给王承佑。 王承佑对他的故弄玄虚不感兴趣，相当大剌剌地撕开了袋子。该死！又是照片！ 王承佑明显难以维持平稳的呼吸，很开涨红了脸。他忍不住嚷嚷起来：“你是不是太卑鄙了？明明不是你拍出来的这个样子！” 文豪提供的照片，拍摄于两天前的一个同学生日派对上。 那位同学性情开朗，热衷轰趴，叫了很多同学去助兴。王承佑因为全部处理好了追尾后续的事情，心情开怀，又有众多同学力邀，于是也去了。 在一家唱k的地方，生日寿星叫了一排的美3女，他本人站在桌子上声嘶力竭地跟大家说，一行10个女生中，有9个是泰国来的变3性人，只其中一个是真的。谁要能找出真的那个，他收到的生日礼物随便那人挑。 一听说是变性人，大家的心理负担都小了。搂搂抱抱，捏捏闻闻，不光男生如此，女生也如此。 当时的环境下，他并不比别人更过分，可眼下这些专门对着他聚焦的照片看，那可不是一个“wei／suo”能概括的。 王承佑有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你放心，”文豪开口，“我也是极偶然的情况下，从一个熟人那里看到他的照片，不小心在人群中发现了你，这样才得来的照片。我保证不会拿给小颜看。我只是想用照片辅证我的话，你没有你想得那么了解你自己。” 王承佑的沸腾，在听到文豪说不会拿给莫颜看后平静了一些。 当时真的没有多想，反而觉得这位寿星想到的助兴节目很有水准。单就文豪挑出来的照片看，确实有点挑战视觉。别说莫颜看到会失望，连他自己再看，都懊悔不已。 “灯红酒绿的诱□，你从来没有经历过。我，都经历过。我对自己的判断，是忠于事实的判断；你对你自己的判断，则是建立在想象之上的判断。 你会迷失在年轻人通常会迷失的道路上，就算你最终走回正路，也仍不可避免会迷失一段时间。这些照片就是证明。 面对这些照片，如果今天你的解释是那是生日派对，那是假的女人；明天，就会解释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男人出去应酬难免逢场作戏之类。 与其让小颜跟着你伤心、失望，不如，让她始终记得你的正直与美好。 你将是她心目中无人能替代的最完美的初恋。 她一辈子都会忘记你。 你也会轻松很多。 你们甚至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而我，绝对不会辜负她，绝对不会让她伤心，她会幸福地生活在我给予的保护中。我说到做到。” 王承佑咬了一下食指的中阶，好让自己从他蛊3惑的言语中清醒过来。 “说完了？”等文豪告一段落，王承佑冷着声音问他。 “我真应该给你鼓掌，为你竟然幼稚到以为一席话就能劝说一个人放弃他的爱。” 文豪不为所动，他开始收拾照片，收到一半，又堆在桌上：“为了免除你怀疑我拿给小颜，这些照片你自己处理吧。我的话你不妨认真想一想。” 第411章 抢占寒假时间 王承佑初看照片时的无地自容已经被他自己消化，这会儿只是眯着眼看文豪。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假惺惺。 文豪拿起他的公文包，站了起来，踱步离开之前，像忽然想起来一样对王承佑说道：“哦，等小颜期末考试结束，我带她去云南一个星期。” “不行！” “你误会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只是提前告知你。” “我会让她不要答应你。” “希望你不是在高估自己。”文豪淡然一笑。 “我们走着瞧。” 文豪走了之后，王承佑立刻给莫言打电话。可是电话接通了，他却不肯如实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毕竟追溯起来，缘起是他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一时放纵了。 “莫颜，等你期末考试结束后，我们一起去香港、澳门一次吧！听说现在香港迪士尼游客已经不是很多，我们去那里玩一回。好不好？”王承佑温言款语。 “我们俩？”莫颜笑笑的声音响在耳边。 王承佑目光垂下来。听着莫颜的轻笑，那一瞬，他有失而复得的珍爱感。虽然他现在极厌恶文豪，却也感激他点醒了他。并非心中有爱就算爱，还须慎独，时刻警醒当下的行为不会让对方伤心、失望。 “其实还有几个我的同学。”之所以要补这句话，是怕莫颜不愿与他单独出行。加上暑假因爸爸捉到他和莫颜爱情的小马脚而挨惩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连王承佑自己都担心他俩单独出游太招摇，过于挑衅他爸爸的权威。 不加不好；加了更不好。 莫颜内心直打退堂鼓。 她实在是畏惧王承佑那帮高谈阔论、挥斥方遒的厉害同学们。 莫颜之所以读在不入流的大学、没有正面环境影响的情况下还这么刻苦、拼命，大概就是时刻被各种因素提醒着“你很差”吧。王承佑、王承佑的家人、王承佑的同学…… “我不知道那时候家里会不会有什么安排。” “你妈妈不是向来以你为主的吗？” “现在不是多出来了一位姨妈嘛。”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北京的姨妈在王承佑的电话结束之后，紧接着就打了进来。果不其然，也在询问莫颜的寒假生活安排。 这会儿离寒假，分明还有3周半。 “姨妈，我需要向您坦白，我不想每天参加那些party。” “你放心好，这一次不会把你推给聚会，也不会推给管家。上一次你来，我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你放寒假的时候，我这边的寒假工作安排已经基本提前录制好，剩下的也就是几个当红参加跨年直播晚会。 这次你来，我准备带你好好看故宫。我打听到一个打算包一天故宫的团，到时候你可以仔细地看每一间房、每一个藏品。我虽然不太懂这个，相信对你这种美术生或者设计师来说，应该很有助益吧。 这个团，可不是靠砸钱就能加进去的哦。我花了一番心思，才拿到三个名额，到时候我带你和星辰两个人去。你觉得怎么样？” 莫颜真的难以拒绝。不过，想着王承佑的出游计划，还是没有干错利落地答应姨妈。 “你已经有安排了？”姨妈何等精明，“我建议你腾出两天时间给故宫之行。不在于这个票子难得，而在于它真的对你有好处。这样吧，看故宫的前一天，你飞过来；看完之后的第二天，你再飞走。如何？” 莫颜舔了一下嘴唇，理智和感情都让她极想答应。 就在她延迟答应的前一小舜，姨妈再度开口：“颜，你知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你就一下子激活了我对我女儿的所有回忆。我爱你，胜过爱我的女儿。因为，除了把你当女儿之外，你还是我妹妹的女儿，我的外甥女。你不要让姨妈失望。实话告诉你吧，我之所以挖空心思加团，就是为了能讨好你。 我的春节，一直过得很寂寞。春节一到，北京成了空城，那些前来旅游的人不算。朋友们回老家的回老家，出国游的出国游，只我一个人，孤家寡人，我没有家可以回，也没有孩子陪，你就当怜悯姨妈，陪陪我，好不好？” “好的，姨妈！” 收了线，姨妈轻抿嘴唇笑了。这个单纯的小妮子，哪需要用得到计谋，随便嘴巴一张，就能掌控住她。 就在没有拿到莫颜准话的王承佑接二连三价打电话确认寒假安排时，文豪也在紧锣密鼓地行动。 征稿、评选，长达一年的帐篷酒店征选活动在一次又一次的公关宣传中落下帷幕。入选的7名幸运儿，既赢得了毕业到四发集团就业的机会，又赢得了不菲的奖金和云南7日费用全包的考察之旅。 莫颜心中的女神，大页室内空间的总负责人范总，给莫颜打电话，询问莫颜是否寒假结束后跟她一起去参加云南的7天考察之旅。 “跟名校的获奖学生一起共享定制的7天之旅。” “他们费用全免，估计你得出机票和住宿费。餐饮、当地交通和导游费全免，当是在大页兼职的福利吧。” “我看了时间安排，大约是你一放寒假就出发。” “我前两天忙，没跟你说，今天就是上报名额的最后期限。来还是不来？” “我以为你张口就答应呢。这样吧，你五点之前跟我说你最后的决定。” 范总不劝人。这也是她的迷人之处。她总是拿身边的同事当同等智商的人对待。 莫颜吁了一口气。她当然要去，不过，答应之前，需要跟王承佑知会一声。 “承佑，我不能跟你和你的同学一起去香港了，我兼职的大页，给我一个去云南考察的机会。你知道，茅草屋酒店的理想建造地就在云南，所以我……” “不行！”王承佑一口拒绝道，语气出乎意料地强硬。 “为什么？”莫颜的语气不由也跟着变硬。 “因为……因为文豪。” 莫颜干笑出声：“王承佑，你刚才听到我提文豪了么？” 第412章 背后的欣然 王承佑手盖在额头上，他知道，关于文豪，他和莫颜之间存在信息差，他应该和缓地引导莫颜。 不过，耳朵听到莫颜说要去云南7天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着急叫起来。 “是的，你没有提到文豪。但大页是文豪的；征稿活动是文豪公司搞的。” “哈，”莫颜干笑，不无嘲讽道：“文豪公司以房地产开发为主，涉及下游产业链，我是不是毕业后也不能去室内设计公司？因为那个行业里有文豪？” “到时候……再说。”王承佑嗫嚅。 “我从来不知道你心眼这么小。”冬日冰凉的手机也挡不住莫颜四散热气的嘲讽。 “我是小心眼吗？我分明是在保护你。文豪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够了！一个能给兄弟出主意让他尽管去惊吓女朋友室友的人，有资格去评论别人心狠手辣吗？哦，我说错了，我不是你女朋友！” 王承佑嘴巴张了张，突然有些发不出音。他有一秒钟的愣神，恍惚间想到一句话：能伤你最深的人，是最熟悉你的人。 莫颜从来没有跟他谈论过金刚夜闯女生寝室的事，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莫颜。当时，一位资深警3察怀疑金桥学院在接连死人的情况下，很可能形成破窗。那位警3察提议用及时破案来堵住可能形成的破窗。金桥学院是金刚爷爷和父辈整整两代人的心血，那种情况下——” 那种情况下，一是来不及谋划更好的主意；二是无从兼顾。双赢听上去很美好，然而，一个局面里，参与的力量何止两股。双赢之外，第三方、第四方呢？哪可能全赢呢。总有人牺牲。 这些道理，是没有机会在这一次的电话里跟莫颜掰扯了。 她已经激愤地掐断了电话。 王承佑举在耳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手机险些掉在地上。 这，算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争吵吧。 －－ 莫颜嚷完才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她怎么可以那样口无遮拦地就把她推测来的信息脱口而出？！ 深吸两口气，莫颜转回身，有些紧张地看着身后目瞪口呆的李欣然：“欣然，刚才，我那是……” “你不用说了。我早就疑心过那事蹊跷。辛苦你了，独守秘密这么久，还能装出无辜不知情的样子面对我们。” 莫颜只觉得身体一愣。她看到了什么？李欣然在笑！竟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李欣然歪头看看她对面的马佳佳床铺，嘴角露出讥笑：“可怜有的人，被某些人纯真的外表欺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继而转向莫颜，“我是不是说得太委婉了？你不觉得愧对马佳佳吗？她先是被人占便3宜，继而替人背黑锅，最后又成了那人的女朋友。你们耍起人来，一波操作，也太6了吧？” 莫颜拼命摇头：“没有！不是的！我事前不知情，事后也是东拼西凑，很久以后才猜测出来的。金刚和马佳佳的恋爱，跟那件事没有关系。” “你倒提醒了我。我一直纳闷多金少爷为什么看上俗气又肥胖的马大姐，原来是暗中弥补歉意啊，哈哈哈。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莫颜还要解释，门外忽然响起马佳佳的大嗓门和江小西的娇笑声。 “欣然，求你不要跟她们说！对她们来说已经过去的事情，求你不要再揭伤疤！” “记住，你欠我一次。” 马佳佳拿后背撞开寝室门。她的手里端着一只锅。显然，是金刚送的吃食。转过身，露出灿烂的笑脸。她的脸，比刚入学时已经胖了不止2圈。 江小西紧随其后，笑得无比开怀。 诚如莫颜所说，她们几个人，均已经从那次夜袭事件的舆论中走了出来。 飘满寝室的鸡汤香味中，李欣然笑得很超然，她不时拿眼睛瞄莫颜。她一定在用眼神说着什么，可惜，莫颜因为惊慌，因为懊恼，因为不习惯跟王承佑吵架后的心理隔阂，不能第一时间跟上她的表达。 李欣然充分表达了“记住，你欠我一次，不然，她俩的快乐以及她俩对你的喜欢，分分钟由我来粉碎”的念头后，见莫颜诚惶诚慌，点头答应，便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 她拿来小碗，由着马佳佳给她盛鸡汤。 －－ 王承佑又想砸手机了，想想郑曙光的话，要砸也是砸文豪的手机才对，才作罢。 他打电话给郑曙光：“我想再去一次金桥学院。” 这话听在郑曙光的耳朵里，基本等同于：“你想开车出去玩吗？” “想啊。”郑曙光回。 王承佑自动换算成“行啊”。 “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迷你库珀已经检修过，没有任何问题。撞损的地方也已经重修过，整洁如新。 郑曙光爱车，方向盘于他像是自带磁性。郑曙光自然不会拒绝。 明明已经是晚上5点，两个大男生驱车去金桥学院，路过一家麦当劳，买了两个汉堡，一边开车一边啃。 自从追尾之后，王承佑已经不再摸方向盘。他对自己的自控能力，产生了怀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自己啃一口汉堡，一边咀嚼一边将另一只汉堡送到郑曙光嘴边。 郑曙光吃着吃着，自己忽然笑起来。 “我突然有个想法，我们俩总是迎着朝阳或伴着夕阳疾驰在路上，你要是弯的，我都可能被你掰弯。” 王承佑可没听出来这句话里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承佑，你虽然没有跟我详细说过，但我想，以我丰富的撬墙角经历应该有资格劝你一句话。”瞄一眼两次听到自己说话都无表情的王承佑，郑曙光继续开口。 “我曾经无数次觊觎人家的女朋友，我承认这是我的劣根性，很多女孩子，贴给我我都不一定要，一旦她有了男朋友，我立刻贱兮兮觉得她可爱起来。 然后，我开始伟大的撬起墙事业。 我发现，只好两个人感情好，我就撬不动；但凡我撬得动的，都是内部先生了罅隙的。 我说这番话的重点是什么呢？就是任尔东南西北风，你只问问你信任不信任莫颜，信任的话，就当一切异常都不存在。妖魔鬼怪自然就无处作怪了。” 第413章 一个好要求 郑曙光都快被自己的推心置腹感动了，斜觑一眼王承佑，好嘛，人家还跟木头人一样。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王承佑将脸转向窗外，不与郑曙光对视，用郑曙光从未听过的沮丧声音说道：“那个人之前就跟我说过，要带她去云南。现在的问题是，那个人非常狡猾，透过第三个人邀请她去云南。我要是坚持不让她去，就会显得无理取闹；我若让她去，分明是送她入虎口。我该怎么办？” 郑曙光摇摇头：“看来我白说了。” “什么意思？” “就是那句啊，你只问问你自己，信不信任莫颜！” “我当然信任莫颜，我担心的是文豪……” 郑曙光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王承佑。 王承佑一回头，撞上郑曙光的目光，令他不由自省。 他信任莫颜……他真的信任莫颜吗？ 他若真的信任莫颜……何至于担心文豪能蒙蔽了她？ 信任和放任，区别还是很大的。 他选择全身心地信任莫颜，并不是放任不管她，而是相信她有足够的睿智辨识真伪……好吧，考虑到莫颜向来都不是顶聪明的女孩，她就算是没有足够的睿智辨识文豪，但，若莫颜心中有对他的爱，一样不会背叛他！ 对，就是这个道理！ 他要相信莫颜对他的爱！ 王承佑终于在心中画圆这个圈时，郑曙光已经将车开到金桥学院的门口。 眼看要减速进校门，王承佑忽然开口：“调头。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郑曙光险些无法确认，自己是直是弯。 一路疾驰八十几公里，打了几圈方向盘，远路折回。大概也就嗜开车如命的郑曙光才会全然不介意吧。 俩人折回到杨浦的五角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路过来时的那家麦当劳，又买了俩汉堡。两人开车进校园，将车停车库，一人拿一个汉堡，从车库里出来。 这种年龄的男生，一口可以吞下一个汉堡的三分之一。夜里十点半，甩开大步走在人影稀疏的校内，满口咀嚼，相视一笑，令人记忆深刻。 悄无声息在金桥学院打了个来回的王承佑自认为对莫颜的信任上了新高度，慌乱的内心确实因为这些信任得到不少安宁。 研究生招生考试结束了。 图书馆里空了一两天，很快又补入一批新的奋斗者。 只是其中没了麦克的身影。 莫颜依旧热衷于泡图书馆。而她自己，也从一粒小种子，泡发出了幼芽，抽出了两嫩片，并日渐壮大。只是这些发生得极其缓慢，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她早在当天5点前给范总回复，她要去云南参加考察之旅。 文豪第一时间收到莫颜的回复，笑着对范总说：“让她交2000块统筹吃饭、交通，当定金。” 范总嗔怪：“我看不懂了，既然你是真心喜欢她，准备讨她当老婆，你为何不光明正大地追？” 文豪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悠然回复：“有时候，迂回，就是捷径。慢，就是快。没听说过吗？” 只知道设计理念上有less is more的范总摇头：“我不服，但你赢了。老板总是对的。” 对的老板自济州岛之后就没有在莫颜面前出现过，以至于莫颜决定去云南的消息一直没有机会给文豪说。当然，就算是有机会说，她也未必主动提。 决定去云南的事，自那天吵架式地跟王承佑说过后，也没有跟他再提过。 吵架的当晚，夜里11点多，莫颜已经躺在了床上，接到了王承佑的电话。王承佑人没开口，自己先笑起来：“我八点多的时候到你们学校的校门口晃了一圈，最后十点多又回到了自己学校的校门口。莫颜，我们和好吧。” 莫颜不知道该捡哪个优先回，只好笑了。 “跟你吵架太难受了。”王承佑一声叹息。 “我也有此感受。” “真的？” “真的！” 莫颜能感受到他对云南之行话题的回避，因此也不去提，只说年前的腊月二十八，可能会飞北京陪姨妈，三十晚上吃过年夜饭后，坐着高铁奔新年。 “让你妈妈陪你一起去吧？你妈妈要是不方便，可以问问乔伊去不去？我报销往返费用。她俩若都不方便，我帮你招募个小伙伴，千万不要一个人前往。” 婆婆妈妈热爱碎碎念的王承佑又回来了，这种熟悉的感觉令莫颜很心安，她甜甜一笑：“知道啦。你早点睡吧。” 期末考试如期来临。 大二的寒假跟着到来。 偶然听闻莫颜冲着电话喊出来的惊天秘密后，李欣然一直在琢磨，既然莫颜欠她一次，她该提一个什么要求让她偿还这一次欠呢？ 她甚至动了要莫颜出钱买她沉默的想法。出多少？两万，五万……想到王承佑那冷酷的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一口气加到了十万。 只是这样提了，就算得手，也无异于给自己抹黑，不到万不得已，不值得用。 在李欣然的琢磨中，买车票回家的人越来越多了。 马佳佳真长成一副傻大姐模样，如今白白胖胖的她，给人发面馒头的即视感。这种穿衣服都走样的肥妞，居然也有人放在手心里狠狠宠爱，令日日控制饮食的李欣然羡慕嫉妒恨。 金刚开车送马佳佳去高铁站不算，还大剌剌直冲女寝帮马佳佳拎行李。要知道，风纪方面，金桥学院手非常硬，说女寝男生不得入内，楼下的阿姨就有本事把一众男生拦在外面。也不知金刚如何成为漏网之鱼的。 李欣然柔柔地注视金刚。 金刚可是她曾经的首选；只不过，她对他不来电，才迟迟没行动。倒是那个一度被她放弃的王承佑，心里怎么也抹不去他的影子，只好再度捡起来。 咦？向莫颜提的要求可以跟王承佑有关呢。 要是向莫颜提，要求她跟王承佑分手……莫颜一定不会答应吧。的想一个跟威胁程度想匹配的要求，才能在不崩盘的情况下实现利益最大化。 金刚一手抓住马佳佳的行李，又腾出一只手抓住马佳佳的手，脚不点地出寝室。江小西默默降之看在眼里，假当视而不见。 李欣然轻轻笑了。 她想到了一个好要求！ 第414章 捂得密不透风 李欣然仔细想了想，自己即将提的这个要求，于情于理，都冠冕堂皇。同时又显得她正直而公允，莫颜一定很难拒绝吧。 只是，她要亲眼看好戏，只能年后再提这个要求了。 嘴角噙着满意的笑，李欣然也开始收拾回家的行李。 马佳佳离校后，莫颜紧随其后，踏上了去云南的旅程。 正如王承佑所提示，大页室内空间是文豪的公司，帐篷酒店的征稿活动发起方是青枫设计，而青枫设计同样是文豪的公司，莫颜不是没有想过会在云南遇到文豪。 也不是没有为王承佑的因爱而泛滥的醋意着想过。 只是想了一圈，她发现她还是做不到为了让王承佑安心而放弃她的梦想。 爱情是扶持，不是牺牲。 就算是牺牲，也得是心甘情愿的那一种。 莫颜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愿意为了王承佑的醋意而放弃追逐她的设计梦想的。 既然如此，再多的解释也改变不了她势必与获奖选手同游云南的决心，索性避而不谈。 告诉了王承佑启程的日期，王承佑询问他可以来送吗，莫颜听见自己用冷静得过分的声音回答他：“不必了吧，范总安排司机来接我。” 王承佑没再坚持。 结束通话后，两个人都感到很疲惫。 王承佑的疲惫在于理智说服不了情感。理智告诉他，应该全身心地信赖莫颜；情感却如桀骜烈马，几次激烈地要挣脱缰绳。 他打电话给文豪，文豪只一次次掐断他的电话，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给文豪微信留言，文豪从来只字不回。 他知道，在他、莫颜、文豪三人之间，他渐渐成了被动的那个人。 好在以他对文豪的了解，云南之旅结束后，文豪一定会找机会向自己炫耀。或许，还会像上次济州岛之后，发给他一些无法保存的照片。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无作为地任由照片消失。 他会拍照，会存档，会分析光源，挑出合成照片，推测偷拍者习惯站的方位……他相信，寄给他的照片，一定参杂了一些虚假的、试图激怒他的合成照。 下过这些决心，王承佑甚至有些期待7天后。 “叮。” 新消息提示音。 王承佑打开微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文豪竟然给他发了一条语音留言。王承佑连忙点开播放。 “我是不是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大页室内空间之所以叫‘大页’，是从‘莫颜’的名字里抠出来的。对了，今天我飞云南。” 嗡。 血冲大脑。 王承佑恼怒到脑海霎时一片空白。 等这股怒意褪去，再要回放文豪的声音，发现他竟然狡猾地撤回了。 所以，文豪到底是为了莫颜，不加掩饰地直奔了云南。 想到纯真而不设防的莫颜，要面对长达七天的别有用心，王承佑便恨不得立刻飞奔到莫颜身旁。 可惜，他连莫颜的行程都打探不出来。不是莫颜不告诉他，而是莫颜也不知道。 组织方只公布了大致的时间节点和大致的行程安排，具体到酒店、详细路线，一律语焉不详。 说是给大家惊喜，王承佑怀疑纯粹是防止他擅自加入。不过，他没有证据支撑他的怀疑。 至于莫颜挂断电话时的疲倦，就好理解得多，她感受到了王承佑的强撑和不情愿她走。她为此感到难过，却无能为力。 没有出言安慰，因为语言是苍白的。 莫颜想的是，她会证明给承佑看，这次，她绝对不会给文豪任何单独接近她的机会。 诚如去年春节时王者风会请假回国，今年亦如此。 不同的是，王者风一如以往，状态好到无以复加；而王承佑显得心不在焉，甚至心事重重。 王宸公司里重要的收购项目，真进行到紧要关头。一时间，审计公司、海关核查、第三方监管等轮番登场，王宸饶是做了足够的准备，仍感意外频出，左支右绌。 好在都不是影响最终结果的意外。 只是没有了精力顾及两个儿子。 王承佑的大部分寒假时光，就是坐在玻璃屋顶的阳光放内荒废掉的。他坐在暖气充盈的阳光房内，俯瞰他家的庭院。薄薄的白色窗纱静静垂在玻璃前，过滤了一部分耀眼的光线。 他反复在想一个问题：那7天里，都发生了什么…… 跟他料想得不一样，文豪这次只图未发朋友圈，事后也不曾给他寄来他准备大展身手的照片，他们同在一城，文豪却从未以任何理由约过他。 文豪将那7天之行捂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王承佑反而疑心大作，心痒难耐。 他拐弯抹角问莫颜。 莫颜告诉他，因为组织方带他们去了几个地产商准备联合开发的大型休闲娱乐中心，他们均签了保密协议，不得已任何理由、任何方式泄露他们的行踪。 联合开发的大型休闲娱乐中心，无论是地址，还是设计图，目前都属于机密。 莫颜只能笼统告诉他，这绝对是场不枉此行的学习之旅。组织方显出巨大的诚意，拿那些获奖学生当大师对待，白天参观，晚上交流，7天里面，只最后半天因为路过才去了洱海。 王承佑只好将无数吞噬他心的情感话题吞下。莫颜都说了，学习之旅。而且，莫颜并未提及文豪。 “你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 事情跟莫颜计划的有些不一样，她本来想着云南之行结束之后回故乡，腊月28再去北京。哪知道，还在云南的时候，就接到妈妈莫洁莲打来的电话，说北京的姨妈检查出来胸部囊肿，良性还是恶性，目前未知。 姨妈的精神状态有些不稳，问莫颜是否可以代她去北京陪一阵姨妈。 莫颜疑心过这是姨妈的手段，然而，谁会大过年的不嫌晦气地往自己身上贴病？莫颜还没有自恋到姨妈为了跟她多相处几天不惜住院的地步。 云南之行一结束，莫颜马上直飞了北京。 这无疑加重了王承佑的相思、无聊和疑心。 第415章 有人两面三刀 很多时候，王承佑站在阳光房的玻璃前，手和额头同时贴在玻璃上，细品那种越长大局面越失控的感觉。 有时候，他甚至冲动地想：他是不是应该直接闯到文豪的办公室里去，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这想法一冒出来，他自己先行否定了。 上次文豪已经说过他的目的——让他和莫颜分手。难道他同意分手（呸呸，他才不会分手，只是假那么一设），文豪就有把握追上莫颜？ 这个假设也让他自己不爽。 王承佑唯有勤奋地联系星辰。 奈何星辰跟驻京的章哥一样，接触不到莫颜。 承佑大王：【你不是在她姨妈公司吗？怎么会见不到她？】 星辰大海：【我现在是联培生，联合培养的那种，只有五分之一的工作时间进莫老板的公司。再说了，就是天天在莫老板的公司，也没用。颜姐不在公司。】 承佑大王：【谁联培你？我投在你身上的钱算怎么回事？】 星辰大海：【你没有资源，投给我的钱叫个人投资，我都花在安置章哥一家人身上了。】 承佑大王：【曹。做人情我不会自己送？】 星辰大海：【那怎么能一样？经了我的手，多一个我感激你呀。】 承佑大王：【然并卵。】 星辰大海：【我快成当红炸子鸡了，你怎么能这么藐视我？】 承佑大王：【我若现在去北京，你能安排我见到莫颜吗？】 星辰大海：【并不能。】 承佑大王：【所以！然并卵！】 星辰将手机往身后一抛，准确地落入他钉在墙上的篮球框内，又掉入篮球筐下放着的收纳框里。 抛完自己回头，yes！精准无比地耍了一回帅。 再回头看左前方坐在飘窗上的莫颜，oh no！这么帅的动作她竟然没有看到。 “想什么呢？小颜姐姐？”星辰站直身体，他比去年别她去京时更高了，一年多来的专业训练使他越发挺拔耀眼。 莫颜回头，有点犹豫：“唉，我的烦恼也就只能讲给你听了。最近，王承佑有点不爱理我了。唉。” 星辰以“已经一百年没有收到过承佑消息”的表情，追忆三秒后，开口道：“你知道，他家庭背景有些复杂。 兴许他去剑桥看他那个读哈佛的哥哥，兴许他去他爸爸的公司跟踪什么收购项目，兴许他妈妈带他去参加什么神秘相亲团…… 哎，这么说吧，他就是去月球，我都不吃惊。 小颜姐姐，你知道几乎没怎么听他说起过的他爷爷去世留给了他多少钱吗？说出来吓死你。总之，他家就是藏在三线城市里的一等富豪。不是你我能一眼看透的。” 星辰不说话还好，说完莫颜直接抑郁了。 “章哥和忻悦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去度假呢？”莫颜烦上加烦的转移话题。 “是啊，一年忙到头，也就这时候闲些吧。早知道你来，我不让他们去度假了，留在这里陪你，省得你天天长吁短叹的。” 莫颜吐吐舌头，她可不敢托大。她只是觉得在京的日子寂寞罢了。 姨妈真的查出了增生组织。 目前正住在一家私立医院的vip病房里。 病房丝毫不见常规病房的痕迹，更像是一套酒店套房。可惜，每日在眼前晃的，不是酒店服务生，而是穿了私立医院制服的护士和医生。 姨妈以莫颜从未见过的沉默姿态面对一切，她不哭不笑不叹气，只是执拗地、默然地长久发呆。莫颜完全无法开口向这样的她提离开回故乡的事情。虽然她是如此思念、相见王承佑。 另有一桩悬着的心事，即，切割出的增生组织切片，该私立医院无从判断良性还是恶性，已经用专门的保藏箱派专人送往美国哈佛医学院附属布莱根妇女医院。 布莱根妇女医院位于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哈佛医学区，毗邻于哈佛医学院校园，是哈佛大学医学院的主要附属医院之一。 当前我国目前乳腺癌的治疗方法就是手术切除，并且是全部切除，快刀斩乱麻的那种。医生可能是觉得挽救生命胜过维护女性自尊吧。布莱根妇女医院基本做的都是保乳手术，并且效果还不错。 想到姨妈那优美的线条，别说姨妈，连莫颜都觉得全切了不人道。 姨妈并不要求莫颜时时刻刻陪在她左右，相反，一旦她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看到莫颜，总是劝她不必陪同煎熬，到处走走，散散心才好。 姨妈嘴里说着让莫颜四处走走，眼睛却直勾勾地挂在莫颜身上。眼神不说话，胜似说话，写的全是哀求。就差明言说不要离开我了。 莫颜真真切切看到姨妈脆弱的那一面，平日里盛气凌人的女强人，卸下她强势的一面，竟然比普通人更少韧性。面对姨妈长久沉默不语的状态，莫颜心疼极了。 那些帝都的名胜古迹与知名景点，当下已经不能吸引莫颜的关注。莫颜所有的迫于姨妈的歉意而不得不出的门，均是去见星辰。没办法，诺大一个帝都，她仅且认知一个星辰。 倒是有几位同学考进帝都大学的，可是，此时不是放寒假的时间嘛。 每次她找星辰的时候，星辰倒是都愿意陪她。 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不是看星辰的mtv就是看他拍摄的有限的几条代言广告。当星辰发现莫颜并不像他自己那样看得爱不释眼的时候，赶紧换上宫崎骏的动漫电影。 《千与千寻》、《毛毛虫波罗》、《鲁邦三世》、《哈尔的移动城堡》、《寻找家园》、《天空之城》、《魔女宅急便》、《风之谷》……不知不觉，他们一起看完了那么多部疗愈的动漫。 莫颜有时候会看笑，有时候会看哭。 无论哭还是笑，星辰都一派嘻嘻哈哈、没心没肺打趣莫颜的样子。他时不时递来水，递来纸巾，递来薯片…… 要是王承佑知道他信赖的星辰是这样两面三刀，一定会连自己的智商都开始怀疑！ 第416章 叫“哥哥” 幸而，王承佑有资格对自己的智商有信心。 他相信星辰压根见不到莫颜这种鬼话……才怪！ “颜，你上次见星辰是——”抛开“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姨妈什么时候确诊”、“怎么事发这么突然会不会是个圈套”之类的问题纠缠，王承佑在多次从莫颜这里碰壁之后，终于改了一个话题。 “我现在就跟星辰在一起啊。”莫颜很高兴，王承佑终于肯和她说些别的，因此积极回复道。 暗吃一惊。 不不，情理之中。 回顾跟星辰的交往史，心无负担撒谎才是那个人的本质嘛。 王承佑颓废一笑，亏他还持续向星辰转了那么多钱。 转了个身，背靠玻璃墙，利用身体遮挡阳光增加手机屏幕亮度。拇指翻飞，王承佑给莫颜发消息：“要是我去北京住星辰那里，能见到你吗？” “能！！！” 看到那三个感叹号，王承佑笑了。 他决定了，他要去北京！ 他所在的城，每日有4次可达北京的城际高铁。最早一般7点45分钟，下午2点43分到。可惜，能当晚到家的归途，下午2点38分就得出发。不然，只能深夜出发、第二天早晨到家。 当然，住宿问题不是王承佑去不去北京的关键。 王承佑之前之所以没有想过去，原因有二。一是星辰说见不到莫颜；二是家里未必放行。眼下，一天天逼近年关，妈妈只怕看他看得更牢。 如今原因一已经不攻自破，原因二……就由他想办法解决吧。 转过身，俯瞰一看庭院，恰巧看到王者风从接他的车上下来。 哈，解决办法自己送上门了！ 王承佑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推开阳光房的门，冲下楼梯。 他的眼睛聚着神采，明亮有神。猛然看到这样的王承佑，王者风有点不适应。 两个人在沙发上落座。 “emmm，者风，你今年请假回来的天数长一些嘛。” 王者风怪异地看身旁的小辣鸡一眼，心想，妈蛋，又不叫“哥”，藐视我！面上，他相当威仪地“嗯”了一声，算是加以认同。 “你想不想，帝都走走看看？” 王者风充满警惕地又望王承佑一眼，心想，小辣鸡这回又憋什么幺蛾子？面上，他相当沉稳地反问道：“帝都？现在不是很冷吗？” “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一年四季都值得细细品味……”王承佑还要继续往下说，看到王者风连连投向自己的狐疑目光，顿时打住。 看来，他得换个方式尝试。 飞快地左右看一眼，目前，客厅没有其他人。 王承佑压低声音：“我想去北京看莫颜，不过，家里肯定不同意我只身同往。你能陪我去吗？哪怕今晚十点就回也行。” 王者风听完这话，脸色才柔和下来。 “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王者风眼珠转一圈，想了想，自从不缺钱之后，他的各种欲3望突然大减。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想不出需要从小辣鸡这里索要什么好处。 等等！也不能说没有！ 王者风眼珠斜向眼角，冷冷看着王承佑：“我要你每次见我都喊‘哥’。” “哥哥！” 噗哈哈，有必要反应这么快吗？ 答应小辣鸡去北京，于王者风来说有利而无害。他怀着思念妈妈的感人情感回到了故里，两天接触下来，厌倦情绪已经逼近顶峰。看来，他对他妈妈，只能隔着距离爱。 爸爸王宸又忙公司，他已经接连两次到臻园没有遇见爸爸，都不好意思短期内再来第三趟。 而故里的同学们……不提也罢，因为他高中毕业后所读的学校过于知名，那些平凡的总是免除不了内心自卑情感的同学们，已经自动把他屏蔽了。 他想过邀乔伊聚聚，打发一下一时冲动多请的假。然而，一想到莉莉那碧绿的眼睛，那金黄的乱蓬蓬短发和那迷人的满脸的雀斑——不需要尽数想起，只需想起其一——他就淡了见乔伊的心思。 他不想埋下招花引蝶的隐患。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甩掉徐清莱的人。 跟瞌睡时有人递上枕头有一拼，无聊时有人献计一起出游，他何乐而不为。 见王者风答应，王承佑顿时雀跃起来，一双眼眸越发流光溢彩。 “我这就去订高铁票。行李……算了吧。哥哥，身份证你带了吗？哦，哥哥要跟阿姨说一下的吧？” 王者风一边疯狂腹诽那一声声透着讨好的“哥哥”，一边带着被满足的虚荣心含笑道：“难道你不需要跟米姨报备？” 王承佑脸色一僵：“那个，哥哥，可不可以由你去跟我妈妈说？” “什么？” “你知道，她一向很欣赏你，你又读了那样一个世界知名的好学校，她越发看重你了。你去跟她说，就说你想去北京，请我作陪，好不好？” 真是见了鬼了！明明想反对，出口却是“好吧”。 王承佑站起身，往楼下地下室走，边走边回身引导王者风跟上。 米芝在地下室改建的运动室里，教练辅导下，正在做空中瑜伽。 两个高大的儿子出现在运动室的门口，驻足欣赏了一会儿，决定不打断米芝，或许米芝的心情会更好些。于是折身回一楼。 按照王承佑的b计划，他们或许应该先跟爸爸王宸申请一下，万一妈妈不同意，到时候就拿爸爸的话当令箭。 让王者风略微吃惊的是，小辣鸡直接打了爸爸的专线，甚至不见酝酿说辞的时间。这说明在小辣鸡内心跟爸爸的关系很亲近，而且，小辣鸡有把握爸爸对他同等亲近。 王者风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他就做不到抬手就把电话打过去。每逢跟爸爸说话，他得把腹稿打上三五遍，才有底气拨通电话。 让王者风更意外的是，爸爸很快接了小辣鸡的电话，声音听上去还挺平和亲切。 “爸爸，我和哥哥想去北京玩两天。” “你和谁？”王宸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怪他。压根没听过王承佑叫过谁“哥”嘛。连他喜欢的堂哥，都是直呼姓名的。好吧，外国人更习惯直呼姓名。 “我哥，者风。”（者风瞬间灰头土脸。爸爸忘了他的即视感。） 第417章 去京（加更） 王宸微顿之后，问道：“什么时候出发？”声音越发平和亲切。 “今天。” “带个司机过去吧。” “不用。章哥在那边。”（天哪。小辣鸡竟然张口就说“不”。换他就未必敢。） “好。需要我跟你妈妈说一声吗？” “要是我哥哥搞不定我妈妈，再找您支持。”王承佑瞟一眼王者风，笑道。免提的电话那头，爸爸也轻声笑了笑。 王者风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语言来表述。 搞定米姨？有小辣鸡搞定爸爸做陪衬，王者风不敢不成功。 说辞极其冠冕堂皇，把荣光的哈佛都搬了出来。米芝几乎还没有听懂，就不由自主答应下来。 两个大男孩扭头就走。 米芝惊叫出声：“你们俩，现在就出发？” 两个人回头，都露出了笑脸，异口同声道：“对！” 按照王承佑的观点，高铁和飞机相差6小时以上，才值得坐飞机。而故里与帝都，高铁时间正好6小时，俩人一合计，还是决定坐高铁，大约是机场实在太远了，没有一个半小时，无法抵达。 王者风向自己妈妈请假太容易。与其称之为“请假”，不如说是“通知”。 “你好像很期待。”王承佑看一眼身旁的哥哥。 王者风沉吟一二：“由于一些原因，我几乎没有国内游过。” “你是说你妈妈投资失利的原因吧？” “人艰不拆懂吗？” “成王败寇。如今你已翻身，应该能直面惨淡的过去了吧？” “跟你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人说不清楚！” 两个人各自朝对方不屑一笑。不过，没隔三秒，又说在了一起。 “莉莉告诉你她爸爸是谁了吧？”王承佑先开口。 王者风眉头微锁：“你跟莉莉有联系？”那是吃醋的样子无疑了。王承佑忍不住笑出声：“我跟她爸爸詹姆士老头儿有联系！” 王者风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视线。世界还真是小，不，也许正是他们父女俩都有潇洒、热情、认真、投入的特质，他才会一见钟情。 “跟你说个秘密，”王者风开口，嘴角含笑，“莉莉自初三开始，就在一家亲戚开的侦探社里做兼职。” 见王承佑不能理解这句话的特别所在，王者风索性把话说得再开一些：“一年半以前，在青青农庄，我们遇到莉莉，不是偶然，而是她在那里做任务。” 王承佑这才吃惊起来：“针对我们？谁顾的她？目的何在？” 王者风笑意绽放一些：“莉莉跟我说，任务不在农场，而在书店。” 王承佑闻言放松下来。他真怕固执的爷爷请一个小姑娘来试探眼前的哥哥。还好，不是。 两个人各有所爱，又都是初次恋爱，都有很多倾诉欲。半说半听，去京这一路倒也不难熬。 －－ 话说忽然将手机捂在怀里的莫颜，眼睛里像突然生出彩虹一般，灼灼望向星辰：“承佑要来看我哎。” 星辰顿生“不好，天要塌”之感。 该找什么借口搪塞承佑哥？不不，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该怎么跟小颜姐姐解释章哥一大家子好好呆在北京压根没出游的事？ 星辰手捂额头，直奔卫生间。 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转了几个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要偷偷打电话给章哥让他带着妹妹一家赶紧动个身，出个门，费用他全包，章哥大抵、应该、可能会同意吧？ 要打电话时才发现，刚才耍帅，手机根本不在身上。 诚如星辰所料，就算承佑发现他撒谎，也不会跟他决裂，因为知道他有病嘛。 星辰偷偷摸摸取回他的电话，打给章哥，期期艾艾说了希望他们动身去北戴河啊、唐山、天津啊之类的地方放松放松，万万没想到，章哥一口拒绝：不行！承佑要来北京了！ 星辰大口喘着气，看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忍不住轻轻给自己一巴掌。 一分钟后。 莫颜依旧歪在飘窗上。 卫生间的房门打开了，星辰一脸惊喜奔出来：“小颜姐姐！我刚接到一个大惊喜：章哥和他妹妹一家人，刚刚旅游回来了！” 莫颜也很激动：“太好了！等王承佑到的时候，他就能见到所有人了！” 星辰激动得都快哭了：“我好期（tao）待（yan）呀！” 下午4点半，王承佑和王者风兄弟俩出北京高铁站，旋即看到挥舞着胳膊的章哥。 “章哥，先送我去星辰住的地方。” 一个半小时后，拎着路上打包来的几份汤面和北京烤鸭，王承佑他们敲响了星辰的房门。 星辰屁3股还没有从椅面上抬起来，莫颜已经飞奔过去开门。 门打开了，第一眼看到王承佑，就没再移开目光。 王承佑长手一伸，把莫颜拉了过去，圈在胳膊里。 其他的人，跟没看见似的，侧身从他俩身旁走过。 章哥走过去，将食盒往星辰小居室餐桌上放下。 欣悦走过去，扇着手当扇子：“这屋子暖气也太足了吧？” 欣悦丈夫走过去，第一时间给怀里的娃娃脱衣服。 王者风打量了20秒那对忘我拥抱的人，默默想，真的够含蓄的，要是他和莉莉……算了，还是不联想了，他也侧身挤过去吧。 那是一套40平米左右的大一室户。入室能看到床的那种，勉强靠家具隔离出一室一厅的空间感。 一堆人挤进来，瞬间塞得满满当当。 这套参与联培的新公司分的房子地理位置不错，位于二三环交接处，就是面积小了点。章哥之前是来过的。除章哥之外，也就莫颜来的次数最多了。 姨妈所在的私人医院，恰在附近，步行可达。 如果有不知情的陌生朋友在场，一定认为章哥才是房主人，他挂衣添水，搬椅端凳，忙前忙后。 星辰窝在懒人沙发里，偶然抬手将爬向他的欣悦女儿扒拉走。迎接了欣悦丈夫无数次的怒目而视之后，依旧面不改色地继续扒拉。 王承佑觉得他十天来淤积的相思终于得到了点纾解，这才松开几次挣扎要离开的莫颜。 两个人相视一笑，甜而又甜。 “姨妈的病情怎样？”王承佑开口，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厌恶和偏见。 第418章 看到即心安 “还在等美国方的诊断结果。据说最晚后天可以拿到。” 谈及姨妈，莫颜眉宇间确实有忧虑。 王承佑飞快看一眼星辰，那个二货脸色平静得不能更平静。他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老板要切胸了，他跟没听到似的。还撒谎说根本见不到莫颜……哼，这笔账先记着。 “欣悦，你们去哪里玩了？玩得开心吗？”莫颜问眉目含情望着她的欣悦道。 “这位妹妹生得真俊呀，脆生生的，好好吃的样子。”欣悦答非所问。 听见莫颜问欣悦而紧张得坐起的星辰，听闻欣悦的回答后又塌了下去，嘴角生出笑来。 王承佑将星辰的举动望在眼里，一时还以为他是被欣悦的非常规形容逗笑了。 莫颜知道欣悦一定是忘了她，抿了抿唇，也不介怀，蹲下去想抱满地爬的小可爱，欣悦丈夫轻声提醒：“不行。欣悦不许别人碰我们女儿。” 莫颜这才站起身，快乐地耸耸肩，依旧不介怀。 等章哥从小厨房里找出他所能找出的所有饮料、酱料、杯盘的时候，大一室里不觉分成几拨人。 欣悦女儿咯咯笑着不断爬向星辰，星辰不断扒拉开她，欣悦夫妇兴致盎然地围观；王者风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看电视。明明是风跟刀子似的大冬天，阳台上却多了俩不畏惧寒冷的人…… 将筷子放上小餐桌，章哥清清嗓子：“你们饿吗？” 尼玛，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章哥决定自己先吃！ 话说在阳台的两个人。 王承佑伸出右手，轻轻摸着莫颜的脸颊，顺便帮莫颜挡住空中呜咽的寒风：“挺好，没瘦。” 莫颜歪了歪头，让脸颊贴手掌更多一些：“真高兴你来看我。” “是啊，不亲眼看看你，我心不安，总觉得你会被文豪骗了去。” 莫颜苦笑着摇摇头：“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真的好执拗好固执啊，文豪与我之间，不像你想得那样。 云南之行确实他也在，他顾所有的获奖人员，顾得非常好。礼贤下士，爱才似渴，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是个有抱负的老板，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一门心思想着撬爱情的墙角。” 王承佑指尖拨弄着莫颜耳边的短发，星目幽深，没再说话。 看到莫颜，就是看到心安。 要是他千里迢迢跑到她身边，傻乎乎跟她说文豪要他和她分手，才是正中文豪下怀吧。他才不干那种为他人做嫁衣的傻事呢。 王承佑跳过文豪有关，让莫颜主导话题，看着她时而开心时而忧愁地说这说那，他想，文豪无疑是没有这个荣幸的。所以，他还是主动方。 －－ 与星辰住宿地相隔不远的私立医院里，一直床上打坐的姨妈莫非忽然睁开眼：“都几点了？颜还没有回来？” 管家上前一步：“我打过电话了，她还在星辰那里。说是有故乡的同学来北京玩。” “谁？” “星辰说是一个叫王承佑的暗恋者。” 姨妈琢磨了一会儿，问道：“呆几天？” “听说一两天就得回。” “可惜了。我大后天才得空儿。” 管家静默。 姨妈从床上走下来：“那就不管她了，把晚餐送上来吧。” 没过几分钟，几分简如素的小菜布上桌，莫非姨妈端起一小碗白粥，就着几样装在碟子里的小菜，吃完了一餐对她的身份来说极素的晚餐。 吃完之后，穿着护士服的工作人员无声无息将残羹撤去。 莫非姨妈在餐桌前，又闭上了眼睛。 头顶的照明灯发出晕黄的光。 洗尽铅华的莫非姨妈如皈依空门，脸上不见一丝表情涌动。 管家垂首立在一旁，眼睛斜向没拉紧窗帘的窗外。他唯一想得是：今晚莫颜回来吗？莫颜若不回来，次卧只能他来睡了。须知，他的女主人讨厌一个人睡一套房。 －－ “今晚必须要回去吗？”王承佑带着几分央求，问莫颜。 莫颜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晚上九点钟了。 他们一大群人中的章哥和她妹妹一家，正站在门口告别。欣悦的小宝贝被她爸爸揣在怀里。 莫颜朝章哥他们挥挥手，用忽视回答王承佑的问话。 王承佑干笑两声：“好吧，我送你回去。” “我们！我们送你！”星辰心情大好地插嘴道。 王承佑现在知道了，如果刷卡或在线支付，只要是实名，都能让爸爸王宸第一时间找到他。他怀疑爸爸王宸长期与一个类似侦探所的机构保持着联系。 酒店大堂拍摄下的他的镜头，自然由爸爸随意调取。 他若住酒店，是逃不过爸爸的眼睛的。 带莫颜住酒店，无疑是自投罗网。 他想跟莫颜在一起，只能住星辰家。 星辰这个人嘛……打死不会让他好过，必然会死乞白赖赖在自己家里。王者风又不便单独离开，让他一个人住酒店，回家就更说不清楚了。 也就是说，如果莫颜留下，只能跟他们三个人同时呆在一起。王承佑想想，也确实不便。 晚上九点半，王承佑和星辰两个人将莫颜送至私立医院的门口，还要往里走，被门口的保安拦住：“能自由进出的仅只莫颜，其他两位访客需要经由病人同意，才能探视。” 星辰胡乱摆着手：“别看我，我可不想晚上十点了还去见老板。会做噩梦的。” 王承佑想想，就算是拜访莫颜姨妈，当下也确实不是好时间：“那莫颜你一个人进去吧，我们在门口等你一会儿，你到了发消息给我，我们再离开。另外，我明天想来看姨妈，请你帮我在合适的时间问一问，姨妈是否方便。” 莫颜点点头。 京城的夜确实够寒冷，说话嘴边都有白色哈气。不想王承佑瘦冻太久，莫颜小跑着进了姨妈所住的楼宇。 姨妈已经睡下。 自从发现可疑增生，姨妈立即入住这家私立医院。在死亡的威胁下，姨妈迅速摆脱都市熬夜的生活节奏，改为晚九朝五的健康睡眠时间。另外，姨妈连手机也一并舍弃。 套房大灯已关，莫颜悉悉索索打开房门。 第419章 莫颜的疑心 房门打开，小夜灯旁，立着一双大脚：“你可算回来了。下回不得超过晚上九点老板就寝时间。”管家不带感情的声音传来。 正要换鞋子的莫颜连忙直起身：“对不起。” 管家没说话，径直从莫颜身旁路过，走出套房，帮莫颜带上房门。 姨妈的房间敞开着门——她睡觉不喜欢关卧室门。 换好鞋子、脱去外罩的莫颜赶紧给王承佑发她到了的消息，而后，去卫生间洗手，洗完手，蹑手蹑脚进姨妈卧室，想看她睡着了没有。 通常情况下，姨妈会乖乖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翻来覆去，一直到快凌晨才真的睡去。 今晚并非例外。 当莫颜轻手轻脚走进姨妈卧室时，敞开的窗帘透进青灰色的光线，姨妈横卧的轮廓被光影勾勒得很明显。她瘦瘦的、扁扁的、安静无声地躺在硕大的豪华床上，越发显得我见犹怜。 姨妈的脸藏在阴影里，莫颜看不清，但那未经修饰依然很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显然，姨妈还醒着。 生病了的姨妈惜字如金，她不爱说话，也不爱听人说话。 陪伴了姨妈几天的莫颜明白这一切，因此只是半跪在姨妈床前，注视了她一会儿。 莫颜要离开时，意外发现姨妈在发抖。 “姨妈？”莫颜轻声唤她。 姨妈不仅在发抖，还在哭泣。莫颜打开小夜灯，才发现她正咬着被子，泪水横流。 “你，你可以，喊我妈妈吗？”姨妈用颇有几分动人心魄的公鸭嗓音，断断续续哭着问。 尽管有很大的心理障碍，在那孤独弥漫的那一刻，莫颜还是努力照着姨妈的央求做了：“妈妈。” 姨妈哭得更大声了，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抱住了莫颜。 呜呜声在耳边放大，莫颜感觉到姨妈像箍住她一样抱得很紧很紧。 “袖，你能原谅妈妈吗？” 莫颜身子一僵，姨妈这是把她当死去的表妹了呢。 “袖，妈妈好孤独啊。” 莫颜的眼泪顿时蓄满眼眶。虽然从未谋过面，甚至身体内流的是不相关的血，她还是为那刚烈的表妹感到惋惜，也为如今脆弱的姨妈感到心痛。 “袖，来生还做我女儿好不好，让我好好爱你，补偿你。” 莫颜的眼泪顺着脸夹淌下来，她空放着的双手，终于也抱住了姨妈。 畅快淋漓地让眼泪流淌，放纵不克制地让自己跟着身体内的悲伤哭泣。哭了足足半小时，姨妈才停下来。 松开莫颜，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莫颜。莫颜的两只眼，跟她的一样，早已哭红肿。 轻轻抚过莫颜的脸颊，姨妈柔声道：“好孩子，洗把脸，去睡吧。” 第二天，朝阳还未破出云层，姨妈在鱼肚白中醒来。 这一觉，十分香甜，好久好久好久不曾有这般香甜的酣觉了。 晨间吃饭的时候，见姨妈心情很好，莫颜询问她是否愿意见见她的朋友。见莫颜忽生害羞，姨妈不由更加笃定，这位“暗恋者”，只怕已经是“明恋者”。 “难得他抛下一大堆公司杂事来看我，”姨妈含笑道，“不过，我现在情绪低沉，不想见客呢，颜替我向他解释一下吧。” 莫颜瞪大了眼睛：抛下一大堆公司杂事？姨妈说的这是谁？ 莫颜的第一反应是姨妈还清醒吗？于是试探性问道：“姨妈是从谁那里听说过他吗？” 姨妈飞来一眼，含嗔带笑：“当然是从你妈妈那里听到的。” “哦？” 见莫颜十分好奇，姨妈心情又好，不由多说两句：“你妈妈说，正好跟他的两个妈妈都熟。他爸爸开着你们当地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是数一数二的实业家。 要我说，小地方的房地产开发商，兴许比大的明星企业利润更厚呢。毕竟外面打工的人，都热衷于在老家买一套房。而且，多是全款买。本土开发商的现金流，一定很充足。你不从商不知道，天大地大，现金为王。” 姨妈莫非还要再说，忽然见莫颜变了脸色，于是及时收住，“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 莫颜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姨妈，你没有听错？” “想来看我的，并不是那个人？”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想让对方先回答自己的问题。 姨妈到底是社会人，先行妥协起来，她摁着太阳穴，目光变得幽怨：“昨晚你妹妹来过。” 莫颜被她忽然岔开的话题惊到，尤其话风又如此惊悚。 “你妹妹长高了，也长开了，越发漂亮。她从外面走进来，跪到我床前，摸着我的脸，喊我妈妈，跟我说，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有个深爱她的人，将她护得很好，我不必在心情不好时想着弄死星辰，让星辰过去陪她。” 这番话，很好地转移了莫颜的关注点。 “我有时候脑子不太好，真的假的混成一团。你随便听听，不要当真。是你妈妈真的跟我讲过那么一个男人，还是我假想出来的，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姨妈又说道，“那么你来告诉我吧，想来看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莫颜咬了一下唇，目光有些躲闪：“他呀，他就是我的高中同学，大学又在同一个城市里读。” “学生？” “嗯。” 姨妈进食结束，抬头看着莫颜：“挺好的，年轻的时候是应该谈几场纯粹的恋爱。” 莫颜抬眼看姨妈，很是犹疑，想再问一遍妈妈给她讲过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文豪”，后来又想，姨妈既然煞费苦心扯出死去的表妹，自然不会轻易承认。 所以……王承佑的疑心，不是空穴来风？ 而她之所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她是文豪的目标？ 内心慌乱，仔细一想，自己是不会舍弃王承佑选择文豪的，因此又淡定下来。 “你同学来，这两天你好好陪陪他吧。最近陪我过这么枯燥的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姨妈柔声道。 莫颜点点头。 有姨妈首肯，吃过早饭，莫颜就出了私利医院，步行去找星辰。 第420章 等六点钟谜底揭晓 王家兄弟俩和星辰到底是怎么分配住宿的……莫颜就不得而知了。当她拎着大眼包子铺的包子敲响星辰的房门时，里面已经井井有条到像昨晚未曾有人睡过床一样。 北国飘雪的风光并未能勾出王承佑出门的打算。王承佑安排章哥尽地主之谊，招待他的哥哥王者风。章哥早早到了，接走了王者风，去看银装素裹下的北京城。 王承佑热情询问星辰要不要跟着出门，星辰用更热情的态度加以拒绝，理由是自己这么红，会引起交通堵塞的。 等章哥和王者风走了而莫颜未到的时候，王承佑双臂抱在胸前，看星辰的目光一点点温度降了下去：“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5万的供给没有了。” 星辰目光动了动，算计了一番他暂时还可以养章哥一家，没吭声。 “从年后开始，每年一整个数的个人保养及珠宝首饰购买专项费用取消。” 星辰张了张嘴，仍旧没有说话。 “开学之后，我会认真留意申城的工作机会，若有合适的，我会介绍给章哥。” 星辰像是被挠到痒处，哗一下跳起：“你这是单方面撕毁条约！” “呵，你提到了条约？很好，请问，先违反条约合作关系的人是谁？” 星辰望着眼前分明跟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王承佑，总觉得他气场比自己的强大。 嗫嚅半天，心理防线被突破，星辰放低了姿态：“佑哥，你当我不愿意与你坦诚相见？逼我撒谎的是我老板！我老板不喜欢小颜姐姐谈恋爱，我老板不喜欢她身边的任何人谈恋爱……你不要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我是明文禁止不能谈恋爱的，不存在我觊觎小颜姐姐这种可能！” 王承佑依旧双臂抱于胸前，大有玩味地上下打量星辰。 星辰的心突突跳起来，他突然发现，他其实并不熟王承佑呢。 “承佑哥哥，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星辰认真举起手来，“有我老板在，别说小颜姐姐现在20岁，就算她30岁、40岁，也结不了婚的。我老板，她看上小颜姐姐了，想把小颜姐姐培养成她的接班人。我的袖袖一定是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命运，才用‘死’逃脱的。” 王承佑并未如星辰预料地那样惊慌、反过头来央求自己，而是轻声一哼：“莫颜不来北京就是了。” “你也得有本事阻拦呀。譬如现在，鬼才信组织增生、肿瘤癌症什么的。” 王承佑心中一惊，面上并未露出来：“她真实住院了，这大过年的，仅只为了骗莫颜，成本是不是太大了？” 星辰摇摇头：“你又凭什么说仅只为了骗小颜姐姐呢？必然是顺便骗骗她呀。” “那她为什么住院？” “理由多了去了。为了躲债，为了治疗没有生命威胁但确实存在的小毛病，甚至可能怀孕了又处理掉了，其实是在坐小月子……总之，必然不是为了只骗小颜姐姐，也必然没有可能的癌症，不信，你等着听结果。” 王承佑还要继续追问星辰下如此判断的理由，这时候，门铃响了，莫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室内的两个人，默契地选择暂时不在莫颜面前揭露姨妈的别有用心。 因为星辰怎么也不肯离开家，王承佑和莫颜只能像同学、朋友而非恋人那样相处。三个人跟过去星辰和莫颜两个人时一样，看电影，叫外卖，看电影，叫外卖……第二次外卖吃到一半，章哥和王者风踏着夕阳余晖归来。 如是过了两天，不仅王者风妈妈打了盼归的电话，米芝甚至王宸纷纷来电。当爸爸王宸来电时，劈头问的是“你们住在哪儿”，算是侧面印证了但凡住酒店就会被爸爸知晓的怀疑。 王承佑和王者风抵京的第三天，不得不回家去。 他们是下午2点38分从京出发返回故里的。临走前，王承佑得知姨妈或许当天晚上6点钟左右拿到美国的肿瘤切片报告，看一眼一脸笃定的星辰，王承佑努力朝莫颜笑了笑。 虽然有很多围观的人，王承佑还是搂过莫颜，给了她一个吻。 轻轻的一个吻。 千言万语化在其中的一个吻。 莫颜撇了撇嘴，眼睛里又蓄满了水。 离过年还有3天的时间，她多想跟王承佑一起离京啊，她多想共享那一路的风景，多想火车那头妈妈温暖的怀抱……不过，人之所以是人，就是有责任感吧。 目前，病灶未卜的姨妈，是她的责任。 “姨妈有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会的。” 章哥载王承佑、王者风他们走了。 早已望不见哪辆车坐着她喜欢的人，莫颜仍旧立在小区门口眺望。 星辰搓了搓手：“走吧，小颜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病灶答案六点钟揭晓。” 莫颜不舍得地又朝王承佑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眼，实在看不出任何，这才沮丧地跟星辰离开。 对王承佑来说，这趟他用“哥哥”争取来的京城之行，好似没有解决他的忧心，反而又多了一件心事。不过，他并不惧怕，也不曾气馁。坐在车里，反而自己笑起来。 “你笑什么？”王者风胳膊肘碰了碰坐他旁边的王承佑。 “笑我自己眼光这么好。”他喜欢的莫颜是个香饽饽，跟唐僧肉似的，人人都想要。他果然好眼光呀。 “理由？” “不告诉你。” “切。” 章哥从内观后镜上看到关系大为改善的兄弟俩，内心很是欣慰。 到了高铁站，王承佑知章哥必然是要送他上车才肯离开，因此也没有说什么督促他快回家的话。他们只是像以前那样，简洁地交换着彼此的消息。 “家里一切跟以前以上，妈妈总是减不完的肥，张妈总是做一桌的好吃的，爸爸加不完的班，甜甜圈依旧很黏人，我始终没法很喜欢它。” “我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但是，已经想结婚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眼睛里都流淌着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的温情。 第421章 急功近利 王承佑终究没有越过星辰给章哥钱。 如果章哥及其妹妹一家，对星辰来说是比钱更宝贵的部分，他没有理由去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检票员督促乘客尽快上车，站台之上，王承佑和章哥拥抱之后，上了车。挥挥手，两个人各道一声“珍重”。 列车缓缓驰出京城。 晚上六点，车行过半，王承佑果然第一时间收到了来自莫颜的短消息。内容很短，却毫无障碍地传递了莫颜的激动。 “承佑！老天保佑！姨妈平安无事！！” 望着“姨妈平安无事”六个字，王承佑回想起星辰笃定说断然不会有事的情形，忍不住嘴角抽动。 “好消息。”王承佑中规中矩回复。 －－ 私人医院里，5点59分拿到美国分析报告的姨妈瞬间满血复活。 星辰第一个喜极而泣。 莫颜与姨妈激动相拥。 管家打开一瓶香槟，庆祝一段时光的终结。 当天夜里姨妈即搬离了私人医院，入住她空了二十天的豪华楼中屋。为了庆祝姨妈出院，管家在最短的时间内组织了场虽说不盛大但绝对够热情的派对。派对在小区的会所内举行，姨妈特意吩咐过莫颜，她可以不用参加。 莫颜想，姨妈之所以如此说，大约是她从前曾跟姨妈说过，她不喜欢参加派对吧。 离开会所前，莫颜之匆匆看了一眼party现场。看见那些围着白围巾、穿着宽松袍子的男男女女，一脸喜悦地围在一起分享着什么。 被管家带走的莫颜，真的替姨妈高兴，不光是为时下姨妈健康无虞，还为姨妈有这么一大群真心为她的健康感到高兴的朋友们。 不过……莫颜思绪一转……这些朋友在过去怎么一个也没去过医院？ 雕花玻璃挡住了室内的热闹，也挡住了室内的低语声。 “你这次的内观灵2修有成效吗？” “不错，我真的做到了十天不说话、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我在现实中抽离了二十天。这二十天里面，我真的没有碰手机，都是管家帮我查看，重点工作口头回报、我口头指示。” “我觉得还是dharamshala集体灵2修更好，只是每天10小时盘腿而坐让我很挣扎。” …… 有些真相，不说破，只怕局外人永远没有机会知道。 －－ 三天后，如莫颜最初所料，与姨妈吃过年夜饭后，她真的坐着火车奔新年。 “你一个人吗？”王承佑问她。 莫颜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文豪，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情是这样的。 妈妈莫洁莲一直保持着与她之间的紧密联系，听说大年三十晚上她将一个人坐火车回来，她当即表态，她要坐六小时的高铁，来北京跟姐姐一起吃年夜饭，吃完年夜饭，再陪女儿一起坐着火车奔新年。 须知，晚上十点半的这趟车，第二天早晨六点才到，那可真真切切是坐着火车奔新年。莫洁莲不舍得女儿孤独度过。 莫颜对妈妈的这个提议并不反对，只是略心疼她为自己来回奔波的辛苦。 到了莫洁莲抵京的那一天，管家载着莫颜去接站。 没想到，在约定的地点，见到的，却是文豪。 “怎么会是你？”文豪的出现，令莫颜心生不好的预感。她怀疑文豪－妈妈，甚至姨妈，都是一条线上的。 文豪望着莫颜，她脸上的失落与抗拒是那么的明显，以至于，让他根本没有办法说出“出差，顺路”之类的说辞。那显得太敷衍。 “我主动请缨，专程替阿姨跑一趟接你回家。” 莫颜不去看文豪，有些孩子气地嘟起嘴吧：“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你们是串通好的吧？” 文豪垂着手，有些尴尬，不过，并不见讪讪的表情：“是我让阿姨不告诉你的，本来，我想看你惊喜的样子。是我高估自己了。” 莫颜有些烦躁：“文豪，你跟我说过，你放弃了，为什么如今又这样？” 文豪平视过去，满眼都是匆匆忙忙赶路的旅人，并没有人多看他们俩一眼。 “我很难一两句解释清楚，不妨先把它放一边。既然我已经来了，好歹让我完成任务吧。回去的路上，我争取向你讲清楚我现在的情感状态。” 莫颜低头想了想，也唯有如此了。 管家开车等在站外。莫颜带文豪去站外管家开的车前，上了车。 管家没有多问。 莫颜也没有解释。 她想，既然文豪能串通妈妈，必然也会跟姨妈暗中打过招呼了吧，因此，懒得提前告知姨妈。 一路车上无话。 莫颜始终扭头看窗外，司机默不作声开车，而文豪，悄悄叹了口气外，也放弃了开口。 站在他的立场看，他已经很克制了。 云南七天，他从见莫颜的第一眼起，就发现莫颜对他戒备心很重，济州岛的亲密感荡然无存。为了不继续恶化莫颜对他的感觉，整整七天，他都忍住没有靠近她。 回到故里之后，还以为靠着小妈搭线，有机会在家里遇到莫颜。谁知道一打听，莫颜竟然长住北京没回来。再一打听，王承佑倒去了三天北京。 文豪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妈妈又开始催他相亲了。 这一次是真的被相亲，坐上餐桌，才意识到在相亲。 女孩各方面条件不错，也颇有几分清纯感，两个人所聊的每一句话，都没惹到他。相对而坐吃完一顿饭，他甚至无法挑出女孩不好的地方。 相亲完毕，回到家里，母子二人相对而坐，妈妈的一句话惊醒了他。 妈妈说：“这回你挑不出不是了吧，我是拿莫颜当标准找来的。” 所以，做了继承人的他，只能娶一位山寨版的妻子吗？ 还记得他当时是这样跟他妈妈说的：“妈妈，请您放心，我对莫颜没有执念。我只是觉得她挺适合我，我也挺适合她。因此才想争取一下。爸爸也曾问过我结婚的话题，我请他再给我半年时间。” “你爸爸答应了？” “是的。请妈妈也给我半年时间。” “好吧。” 正是妈妈眉宇间的忧色，令他仓促间做央求莫颜妈妈给机会的愚蠢举动。 急功近利害死人。 第422章 离京 眼下看莫颜这态度，只怕前功尽弃。 文豪觉得，也许，他需要真正下血本的时间到了。 姨妈微微吃惊莫颜带进家的是位男士，至少表面上如此。当然，也没有吃惊得太离谱。真正令姨妈感到吃惊的，当属莫颜的脸色。 得多大的厌恶，才能将嫌弃表现得如此明显啊。 除夕晚餐有4个人。姨妈、莫颜、文豪和星辰。 姨妈建议大家吃一个全心全意的晚餐，也即，把手机都交出来，认真品尝美食和专心聊天。 莫颜和文豪客随主便，纷纷照做，只星辰假借给粉丝后援群的粉丝恭贺新年，将手机拿起，无声拍张照，传给了王承佑。 当王承佑举杯，与家人共祝“新年好”时，星辰的图片信息闯入，王承佑落座后，嬉笑晏晏地打开手机，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承佑？” “承佑！” 米芝连续三声，才将走神的承佑唤醒。她充满责备的眼神瞪了儿子一眼，王承佑忽然发现，他找不到名为“高兴”的心情了。如果眼下一定得笑，只能是假笑，是皮笑肉不笑。 给“后援粉丝恭贺新年”后，星辰无比畅快满足地将手机交付给管家。管家提醒星辰关机后，用小白竹篾筐接走手机，放在餐具柜柜面上。 没了手机干扰，这顿饭吃得很走心。 当然，莫颜除外。 “噗哈哈，小颜，对不起，你这副模样跟受气包似的，是不是文豪惹你不开心了？为什么你接了他回来就是这副模样？”姨妈一边帮莫颜盛汤一边打趣莫颜。 莫颜努力提了提嘴角，毫无诚意地予以否定：“没有啊。” “还说没有。我都看出来了。”星辰煽风点火。 “文豪，给你个伸冤的机会，我们帮你做主。”姨妈将另一碗汤递给文豪。她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即使是年夜饭，也不打算破例。一个坐上餐桌的自律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用照顾他人吃代替自己吃。 文豪看一眼莫颜，那一眼甚是复杂，但无疑是有爱情在里面。瞒不过星辰，更瞒不过姨妈。 看完莫颜之后，轻轻用白色柔棉餐巾搌了搌嘴角，王承佑抬头对姨妈笑笑：“是我做得不好，惹小颜不开心了，回去的路上，我会向她解释。” 姨妈噗嗤笑了，想再打趣文豪，见莫颜的脸色实在臭得可以，又想，她既然要拉拢莫颜，还是站队莫颜才好，于是懒得替文豪当嫁衣，这个话题就算揭过。 这顿讨论仅且讨论饮食的年夜饭，在晚上8点半告一段落。9点，管家驱车，要将文豪和莫颜送往高铁站。 莫颜站在门口跟姨妈拥抱告别，星辰排队其后。松开姨妈之后，莫颜要转身走，忽被星辰拉住，裹进怀里。 星辰紧紧抱住莫颜，在她耳后发边，长吸一口气，然后，不等莫颜有反应，赶快松开莫颜，笑嘻嘻道：“我把你的不开心吸走了，你要开开心心过大年才好。” 莫颜一时辞穷，只拍拍星辰的肩，抿了抿唇，当笑过。 “再见，小颜姐姐。”星辰走出姨妈家，往电梯那里送，“等管家送你们回来后，我就去跟章哥他们吃第二顿年夜饭。” 姨妈抱着臂，依着门框，有些落寞地朝莫颜他们挥挥手。 电梯门关上了。 合金电梯门上，映出三张面孔。两个直视前方，一个偷偷看向莫颜。 9点出门奔高铁站，时间挺紧张的，赌的就是大年夜里车流少。幸而赌对。 天空漫天飞舞着雪精灵。一个个路灯飞驰而过。 雪夜，路灯，温暖的车内，本是浪漫的元素，只因身旁坐着的不是对的人，莫颜选择关闭心之门。 去高铁站的路上，跟来时一样沉默。 10点，到站。 10点半，一分钟也没有浪费，他们前脚刚踏进车，后脚就关了车门。 连验票员都有些佩服他们的从容不迫。 对文豪来讲，迟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或许，迟到更好。 对莫颜来讲……天哪，她本能地信任他，都忘了思考万一赶不上车怎么办！ 坐在相连的位置上，莫颜好几次想说，反正人不多，座位空着的有的是，拜托你坐别处好吗？转念又想，他似乎要讲什么话来剖析自己，于是才忍住没出声。 莫颜坐在靠窗的位置，只要有灯晕，就能看到灯光下飞舞的雪。 坐定，随着车身微动，莫颜打开手机。 手机关机期间的未接来电，除非有相关增值业务，否则不予提醒。莫颜自然没有办理过相关的增值业务，王承佑打的那几十个电话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吃过年夜饭了吗？” “是不是该出发了？” “北京正落雪，路上开慢点。” “安检顺利吗？” “准时坐上车了吧？” 随着开机，王承佑的短消息一连串跌进手机。 莫颜手划过那些消息，脸上的表情略微柔和一些。赶紧发则报平安的消息，并解释了吃饭期间关机的事情。 “你一个人吗？”王承佑紧接着她报过平安的消息问她。 莫颜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文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拇指踌躇间，听见身边的文豪道：“小颜，可以像跟姨妈进餐那样，也给我一段不被打扰的时间吗？” 莫颜望向文豪。文豪无比肃穆。 正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王承佑——撒谎，她不愿；承认，她不想。 莫颜将手机塞进随身背的包里，两手交叠在膝盖前。虽然没有对视文豪，显然也是答应了他的。 文豪开口：“谢谢。” “我之所以央求莫阿姨，替她来京接你，正是因为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这么忙，不知道哪天才能抽得出时间，而且，我新交了一个女朋友，心情有些复杂，几方面的原因，促使我也想从生活中抽离一下，所以，就毛遂自荐跑了这一趟。” 莫颜不由讶异转头。文豪一脸凝重，不像是开玩笑。 他说什么？新交了位女朋友？ 莫颜不由露出两分笑意：“有女朋友的照片吗？” 第423章 上进心进化 文豪的手机里还真有。虽然有些不爽快，但终究拿出手机，将照片调出给莫颜看。 莫颜“咦”了一声，出于礼貌，并未将“很像我”说出口，转而问：“心情有些复杂？为什么？” “恐婚。”文豪言简意赅。 莫颜心中更喜了。文豪要结婚了！ “你要跟我商量什么？恐婚的感受？”莫颜已经露出五分笑容。 文豪苦笑着摇头：“我是脑抽了吗？找你这个连正经恋爱都没有谈过的人商量那个。我想商量的是，你有没有意愿接手大页？” “什么？！”莫颜惊叫起来。 “别激动，我来说说我的理由。不，我还是先来介绍一些大页的情况吧。 工商局、税务局均已注册登记，施工资质也同步拿到手；300平方米的写字楼租了5年，目前配备1名前台、含范总在内3名设计师、2名施工监理、2名预算员，其中一名兼出纳、会计1名、市场业务人员由我和一名有上进心的菜鸟兼任，行政人事1名，司机1位。人力资源就这些。 这些人，你之前兼职时都接触过。 我和范总初步估计过，一年350万的业务量可以保证公司正常运转下去。目前，由于重名不重利，还不曾做到350万的业务量。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是创始人，自然会奶它长大。 我有三年投资计划。三年后你们凭本事生长，三年内，我负责它存活无忧。 接下来我来说说我为什么想转手给你。 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我忙不过来了。 其次的原因在于：爸爸一直说你和你妈妈对我家有恩，我也这么认为。你是我的福星，我之所以再次成为继承人，是托你的福……请别忙着推辞，我对命运的感激，也需要一个出口……如果送房子是他的感激方式，我更喜欢授人以渔。 第三：你是学设计的，虽然方向未定，但我看你很喜欢室内设计，不妨接手大页，也算是你的事业了。当然，你是女孩子，未必要把事业做多大，但终究应该在精力最好的时候，分点精力给事业，这也是你未来婚姻中的底气所在。 第四：我曾经喜欢过你，因此格外愿意接手大页的人是你。这是我隐秘的想法，你若是不乐意听，我收回。 刚才的三点原因，是否说动了你？” 莫颜彻底放松下来。她托腮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份礼太大了，我承受不起。跟送房子不一样，房子是兮兮妈妈跟我妈妈之间交涉的结果。” 文豪一拍脑袋，自己笑起来：“如果你只是觉得礼太大，那太好办了。我可以对这份礼物进行限制。” “限制？” “类似于我聘请你当职业经理人。你帮我代管公司。你拿年薪，年薪是营业额的千分之五，或者纯利润的百分之一。当然，考虑到大页目前不盈利，你基本是白忙一场，我是不是应该补贴给你五万、十万辛苦钱？” 莫颜露出吃惊脸：“你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有资历的职业经理人啊，为什么便宜我？” “理由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呀。” 莫颜摇头：“你这是拿钱打水漂呢。为了你的感激，你的风险也太大了吧？” 文豪眼睛里露出精光来：“嗬，我才发现，原来你这样妄自菲薄！” 妄自菲薄？莫颜一愣。 “你不知道你有神奇能量吗？设计层面上，范总是大页当之无愧的灵魂人物。可是，范总有她自身的缺陷，她太技术了，人际沟通根本不在她思考的范围内。都不说跟其他领导打交道这种事，只说设计，她只在乎精益求精地呈现她的设计细节，连设计说明都懒得说明。 只有内行，才懂欣赏她。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能将大页托付给她。 我可以照你说的那样招聘一位有行业经验的职业经理人，但，你可知道，那些职业经理人心眼太灵活，做事三心二意，最擅长见风使舵。拍屁3股走人更是熟能生巧。他们是最没有责任心的骗子，因为他们的退路太多了。 你不一样，你愿意跟甲方交流沟通，也有能力解说范总的设计意图。这是你优于范总的地方。 你会拼尽全力为大页谋发展空间，与大页共进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这是你优于职业经理人的地方。 而我，不必花重金，也不必担心你玩忽职守，同时又报了恩。 再说说你，你之所以对自己没信心，不过是因为身边没人这样做罢了。要是你在实业家二代圈里，你就会发现，在你这个年龄，玩死好几家注册公司的，大有人在……啊，我不是说你一定不能给大页带来发展，与其让我现在就关掉它，我更希望你能借着它练练手。” 莫颜眨着眼听，说实话，她非常非常心动。唯一的障碍是怕到头来竹篮打水，浪费文豪太多钱。 “范总的专业那么好，我也会时不时为你打下手充当市场人员，关键在于，你是否对自己有信心？” “别说信心了，野心我都有。我只怕花你太多钱。” “你不用怕花我太多钱，相反，努力工作，你可以为我挣钱。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试半年？” 莫颜望着文豪。 文豪望着莫颜。 试半年？就算是大页毫无起色，也不会浪费太多钱吧？ “半年？” “对！如果你还没有信心，我再辅助你半年？”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开往新年的高铁上，文豪重新临时谋划的谈话进展得很顺利。 莫颜内心本就有事业心的种子。像她这样亲眼目睹过母亲因为全职在家，被爸爸甩掉时两眼茫然的女孩，内心深处，有很强的不安全感。 加上被王承佑家人活生生鄙视，又被王承佑同学有意无意刺3激，她的上进心，早就进化成事业心，只是一直憋在心中，不知道该往哪里用力。如今由文豪点播，指明奋斗的道路，自然是十分上心。 第424章 年前那件事 不知不觉，就经营企业，莫颜如好学的学生，听文豪讲了很多的心得。 总结就是：死扛。扛着扛着，就胜利了。 “坚持就是胜利？就这么简单？”莫颜有些不敢相信。 “的确是这样。拿你来说，你高考成绩不好，但你继续考插班生；插班生没有考上，你全力参加征稿大赛；征稿没被选中，你积极投身到兼职中，兼职没赚到钱……但，我愿意将大页交到你手上，不正是因为你在兼职中有突出表现吗？” 莫颜回味着文豪的话，心中不由豁然大亮。 原来，自己竟然是踩着失败在成长。 文豪找不到合适的托管人，本就打算关了公司。自己就算做失败了，也是一种成功。何况，她还年轻，真亏了文豪太多钱，完全可以以后挣到钱后补给他。 只要努力，就一直在赢，课兴的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惧怕、畏首畏尾？ 文豪一席话，真正打消了莫颜瞻前顾后的心理。 她决定了，拼一把。 “不过，我还在读大二。”这是她最后的顾虑了。 “你读书是为什么呢？是为了就业！眼下有业供你就，孰轻孰重，有目共睹。何况读书和创业，并不冲突。 我相信你有能力期末考及格，甚至，因为你更富有实际经验，提供的答应更具可行性，得高分也有可能。” 莫颜想了想，道：“我倒不担心考试，我担心的是会旷课太多。” “哦，这个啊。不必担心，可以申请在线听课。我记得你们金桥学院引进了这个机制。只要授课老师首肯，每个班级都可以有一两个优秀同学选择在线听课。” 莫颜觑一眼文豪，心想，这个人难怪是成功人士，耳目宽广得很，连她们这座不入流学校发生的还未广为人知的新事，他都知晓。 “你春季开学就去申请，需要的话我出证明。” “嗯。” 莫颜凝眉细想，所有的担心，都有解决之道。 好，撸起袖子，她决定大干一场。 寒假，在莫颜对新生活的期待中结束了。 一直到开学前的倒数第三天，王承佑才借着融华致校友会的名头，见过一次莫颜。 那场校友会，也太校友会了。是那种在大礼堂召开，有应届高三生满席倾听的鼓励打气会。这是融华志的传统了。学姐学长来为学弟学妹加油鼓气。 王承佑是坐在讲台上分享感受的那个人。 莫颜跟一众普通大学生学长学姐一起坐在前排，昂着头看讲台上的王承佑。 加油鼓气的传统见面会结束后，王承佑等骄子由校方工作人员簇拥着，拍影像资料去。这些骄子，校方联系得很紧密，待若干年后，大额支助母校的，正是这些骄子。 融华致深谙投资－回报比。 而莫颜等普通大学生，校园里随便走走转转就自行离开。 学校对毕业学子的态度泾渭分明。 然而，又让人无话可说。 成王败寇。 等王承佑摆脱了簇拥在他左右的工作人员，一个人只身跑出贵宾接待室，举目四望，校园静悄悄。是上课的时间。 那些不被重视的毕业生，早已结伴离开校园。 打电话给莫颜，王承佑忽然有些底气不足，他确实不能也没有理由让莫颜在寒风等待自己。 电话接通了，那头的莫颜等着这头的王承佑开口说话，王承佑勉力笑了笑：“返校那天，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早晨8点钟。” 王承佑比莫颜早半小时，但他无法接上莫颜，这让当前的谈话又多一分尴尬。 即使是恋爱，父母支持也是相当重要的。何况，他父母是公然反对的。 “一路平安。” “你也是。” “到了学校，我去找你。” “……”莫颜很想赌气说“不用”，终究有些不舍。 她讨厌横亘在她和王承佑之间的距离。就算是当天上午台上台下的距离，也让她情绪莫名低落。 明明知道低落得没道理，还是控制不住的自己的伤感。 什么时候，她和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比肩站在一起？！ 莫颜拿手背擦一下眼，昂起了头。 成功不相信眼泪。 有默默流泪的功夫，还不如攒着力气去拼搏呢。 返校那天的早上八点，严嵩叔叔开车送莫颜上学。 车上除了莫颜，还有妈妈莫洁莲，以及严嵩和前妻的9岁女儿严未未。 “送完姐姐上学，去迪斯尼玩。”是爸爸严嵩给未未的承诺，严未未把有米老鼠圆耳朵的拢卡都戴好了。 莫颜不打算去上海迪斯尼，她心中装着雄心壮志，无比珍惜她的每一寸精力。另外，去迪斯尼，应当是妈妈和继女之间的感情纽带，而她已经足够大，和继父之间，已不是一两场迪斯尼能建立起来家人感情的。 在金桥学院匆匆逛一圈之后，严嵩、妈妈和未未驱车离开。 等莫颜送走他们再回到寝室时，赫然看到李欣然嘴角含笑望着她。欣然是笑的，可那笑里却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欣然，新年好。”莫颜尝试打招呼。 “还行吧。我想跟你说说年前你欠我一次的那事。” 难怪她觉得那笑让她不舒服！ 马佳佳已到，去给金刚送从天津背来的食材去了。江小西这位粘家的孩子，不到最后一刻不离开家，报到日是不会出现的，估计明天甚至后天才到。 莫颜朝欣然点点头。至少现在另两位室友没在。 “我要求你亲自告诉她们这件事。” “啊？”莫颜不觉叫出口。要是这样，又何必央求欣然呢？ “就算是你的疑心，也应该将你的疑心坦诚讲给信任你的室友。把她们蒙在鼓里，天天面对她们信任的笑脸，你怎么承受的住？ 没有精分，是不是说明你双标得厉害？ 双标的人，是不是虚伪？ 如果你如此虚伪，又凭什么得到她们对你的喜欢？ 更何况里面牵涉佳佳。佳佳到底遇到的是真爱，还是别有用心的所遇非人？ 莫颜，如果你真的是个善良、明理、公允、正直的姑娘，你就应该亲口告诉室友们那晚的真相！” 第425章 我羡慕你！ 面对欣然的咄咄逼人，莫颜寒冬里急出一身的冷汗。她只有一个信念，没有必要让她们再揭伤疤。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欣然，你是否想过，换一个视角看那晚的事情？要是假当316的姐妹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一回惊悚片的群众演员……” “哈。哈。”欣然冷笑起来，“你措辞可真清新，我差点被你说服。你就是这样用你的伶牙俐齿让你男朋友深深迷恋上你的吗？” 莫颜看着眼前的欣然，五官还是原来的五官，却笼着一层令她感到陌生的气息。 欣然抬手抿了一下飘在额前的发，仔细地抿在耳后，轻笑道：“我刚才态度太好了吧？所以才让你误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 你弄错了，我是在向你提要求。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她们必须知情。如果你不告诉她们，就由我来告诉她们。你甚至可以要求我在你不在场时告诉她们，我会答应，以成全你的怯懦。” 莫颜扶在楼梯上的手攥得紧紧的，她明白了，欣然铁了心，她无路可退。 “好，等小西到了，我告诉她们。” “我要在场哦，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说了还是没说。”欣然追加道。她眉眼还是笑笑的，莫颜明白，她们已无可能再像当初考插班生时那么亲密。 下午两点多，王承佑和他的室友郑曙光带着冬日灿烂的笑容来到金桥学院。 见到莫颜的那一刻，王承佑忍不住张开双臂抱了过去。他箍住她的腰，原地转了三个圈。天地跟着一同旋转。莫颜的矜持，莫颜说不出道理的委屈，莫颜薄薄的迁怒之意，统统在这三个圈里蒸发了。 放下莫颜，两张笑脸相对，莫颜已经前嫌尽释。 王承佑嘛，也是如此。 站在他的立场上，他也十分委屈呢。 除夕夜，自从收到星辰发来的年夜饭照片后，他打了她多少电话，均是关机。虽然事后她给出的解释是姨妈要求关机，可她，终究没有回应为何她的身边有文豪出现。 连归家的火车上，他问她是一个人吗？她也视而不见，闭口不回。 为个破文豪，他得花多大的毅力，才能生生忍住不与她在除夕与新年这种特别的时刻发生争执？ 他家在故里已经根深蒂固十几代人，加上妈妈家的亲戚，过年你来我往，每日行程排得满满的，总要出了初十才消停。好容易盼到校友会，她……好吧，他没有理由要求她在寒风中等他。他也舍不得她这样等他。可她竟然狠心私面不见就走掉了！ “莫颜，你个小坏蛋。”王承佑捏了捏莫颜的鼻子。 让他在这个春节吃够了醋、担够了心的人就在眼前，以前想的种种“严惩”的方法，此刻自动蜕化，只变成了轻轻一捏。 莫颜顺手推走他的手。这个评价来得无厘头，不过，看在声音里无比宠溺的份上，她且不跟他计较。 郑曙光坐在驾驶位上，胳膊肘露在外面。临港的海风吹得他头发凌乱，墨镜下的脸，却笑得很开心。他从王承佑那里领来一个奇怪的任务——偷拍。若能偷拍到比现场更亲密的照片，奖励丰厚到可以商量千元里面的任何礼物。 对莫颜和王承佑而言，令人心塞的寒假仿佛不存在，亲密感快速对接，两个人很快就像其他校园情侣一样，肩膀碰着肩膀，手拌着手地，不停交头接耳地走路。 当晚，王承佑到金刚那里蹭床铺，而郑曙光则跟他胞兄挤在一起。 这天晚上，文豪收到好几张因为视线差而脸几近贴在一起的照片。他才没有像王承佑收到类似照片那样气急败坏，相反，他细细看那些照片，目光久久凝视在照片里的莫颜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幻想，如果背影朝向镜头的人是他…… emmm，因为郑曙光站在王承佑身后的缘故，这些照片里的男主角，并没有一张完整地露出他的帅脸。 虽然没有得到来自文豪只言片语的回复，王承佑依旧开心得要死，他久久欣赏着郑曙光的杰作，心中快慰地升起“板赢一局”的快乐。 “王，有件事我想跟你说……”金刚吭哧道。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爽快？” 金刚决定恢复他大刀阔斧的爽快：“我恋爱了。” 王承佑缓缓回头，看金刚。金刚双手不安地来回抚过绿沙发。王承佑点点头：“和马佳佳？” “你怎么知道？” “太明显了好吗？” “喂，王，你怎么看佳佳？” “挺好。挺适合你的。” “真的？” “嗯。” 金刚握起拳头砸了一下自己的胸：“呼，我一直以为你会反对呢。” 王承佑：“我为什么要反对？” 金刚：“你知道，一段坚贞的感人的旷世爱情里，总要有反对的力量，才能彰显爱情的伟大。可是，但凡察觉我恋爱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反对的！要不是我拦得紧，我妈都要奔学校里认儿媳妇了。” 王承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羡慕金刚，这会却羡慕得要命。 “干嘛这样看着我？” 王承佑摇头，再摇头，摇得金刚内心发毛。叹一口气，王承佑道：“你这家伙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真羡慕你。”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羡慕你。” “你再说一遍？” “真的是！” “你再说一遍嘛。” “不要得寸进尺。” “求你了，王，这回我录音，绝对最后一遍。” “……” －－ 与此同时，316女寝室。 马佳佳拍着腿仰天狂笑一大阵后：“我本来想等到小江西到了再宣布我的一大喜讯的，可我实在憋不住！姐妹们，我恋爱了！” 莫颜和李欣然全无马佳佳期待的惊喜和尖叫。 “你们给点表示啊。” 莫颜终于有点反应，不过，是吃惊，她看着马佳佳：“你不是早就跟金刚恋爱了吗？难道你换人了？” 马佳佳两眼上翻：“什么嘛，他分明今天接过我背来的米之后，才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的！” 李欣然噗嗤笑了：“你这算什么惊喜。等小江西到了，莫颜要给我们一个真正的惊喜。” 第426章 想重新夸赞 莫颜刚绽开的笑容迅速萎靡，她飞快转回身，迫使自己面对桌上的电脑。 果然，她预料得没错，马佳佳扑了上来，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先告诉我嘛，先告诉我嘛。” “乖，佳佳，你只需要温习并记住，你面对金刚时的心动和金刚对你的真心就好。” 马佳佳被说中心事，千年一遇的娇羞一回，松开了抓住莫颜肩膀的手。她不明白莫颜要分享的惊喜跟自己和金刚的爱情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莫颜一早就见到了喜气洋洋的王承佑。 跟王承佑相比，莫颜总有那么点魂不守舍。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莫颜挣扎了一下，还是向王承佑倾吐了她的心事。 “你的室友李欣然逼你向另外两人讲述那晚的内幕？”听完莫颜的讲述，王承佑多少有些吃惊。可恶，那个人，不是一直很小白兔吗？竟然也有露出獠牙的时候。 莫颜点头，一脸忧郁。 王承佑摸了摸莫颜的头，假装很镇定：“说就说吧，你也不用背负心事了。” “我担心她们疏远我……这也就算了，我更担心马佳佳会不相信金刚给她的爱情。”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不必把别人的事硬扛在自己肩上。有波折和劫难的爱情，也许有人就是喜欢呢。”王承佑脑海中一闪而过金刚的爱情宣言。 莫颜吃惊地望着王承佑。她决定倾吐内心压力时，还曾暗中希望王承佑帮她出主意说服李欣然。没想到，他这样“放任自流”。 莫颜并没有因为王承佑的宽慰而有所减少压力。 而王承佑，也没有因为说出了那些宽慰的话而真的放任不管。 拉着莫颜在晨光中绕着校园走了快一个小时，在莫颜连声“腿断了”的求饶中，他才放她去路边的小石凳子上坐着歇歇脚。 “我去看看对面花圃的月季开了没？” “你想干什么？” “偷偷折一朵。” “不可以哦——” 在莫颜悠长的“哦”声中，王承佑已经跑了出去。跑过马路，跑进花圃园中，钻进两三米高的白色帐篷中，一些不经风吹雨打的幼苗或娇贵的花长在其中。 这是王承佑所找到的隔音又不阻挡视线的好地方，可供他在视线不离开莫颜的情况下打电话。 他想打的那个电话，主人很快接听。 “你逼莫颜说她本人并不确知的事情？”他问。 “过年的时候想听你一句‘新年快乐’就那么难？”她反问。 “哈，你该不会认为你争取一下我就会跟你有爱情吧？” 李欣然脸如针刺，一时说不上话来。不可能吗？凭什么？她哪里比莫颜差？ “听好了，你还是简单一些、安生一些比较好。逼莫颜讲内幕的事情，你想办法挽回。另外，将你的卡号给我，我们之间，还是按我最初的提议，明码标价比较好。你不要妄想我会喜欢你。绝对没有那个可能。” 李欣然还要张口说话，电话已经被挂断。 总是这样。 他总是这样高傲。 有事说事，来去如风，从来不顾及她的感受。 他是不是忘了，主动来找她，提议她做他线人，随时通报莫颜的爱情小萌芽的人是他？而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把柄？ 明明有把柄握在她手上，竟然还敢这样藐视她，嘲讽她，轻蔑她！他凭什么？！ 李欣然被挑战了的自尊心激烈觉醒。 中午，莫颜回了寝室。 通常她是早上出去晚上回的，今天之所以破例，一是被王承佑拉着走了太多的路；二是被王承佑哄骗说万一室友后悔了呢？总要见面给室友反悔的机会吧。 莫颜推门进寝室的时候，下意识就朝欣然望了一眼。她眼中的期待有点明显。却不知，暗中进一步激怒了李欣然。 李欣然收到莫颜那充满期待的注视后，心中冷笑，连她的话都不肯听完、连由她先挂电话都做不到的人，怎么也会狂妄到以为她会对他言听计从？就为了他说要给的钱吗？ “我打电话给小江西了，她下午1点半到校。我想，你应该准备好说辞了吧？”李欣然露出一个充满关怀和仁爱的假笑。 莫颜迅速低下了头。室友根本没有后悔的意思嘛。 “莫颜，你可能会怪我逼你。但是，从长远看，这对你是好事。至少你的人生，少了一件害怕被翻出的丑闻。”李欣然做语重心长状。 莫颜依旧低着头。她的心有些徘徊了。甚至有一部分理智，开始认同欣然的话。 “你对室内设计充满激情，也许未来你会成为高文安、梁志天、梁景华、邱德光之类的室内设计大师呢？当聚光灯打在你身上，你敢直面自己被扒出的一切吗？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莫颜，不管你信不信，我真心希望你是个爱惜自己羽毛的人，哪怕是你在籍籍无名时。我真心希望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内心坦荡，无愧回首。” 欣然说得很动情。 莫颜不觉抬起了头。 她心中涌动着名为“感动”的情感，甚至觉得喉头发干，鼻头发酸。原来欣然不是逼她，而是高瞻远瞩，点醒她要爱惜羽毛。 在感动之下，莫颜眼中的欣然重新变得美丽又可亲。 既然知道小江西下午一点半后，莫颜决定一鼓作气，直面黑暗。 至于到时候两两位呆萌室友会怎么看她，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只需要负责把自己的那部分做好就行了。 欣然又对莫颜夸赞了一番，再次重申莫颜未来必然有所建树，她有天赋，对色彩敏感，加上肯花功夫愿意努力……她夸得如此用力，莫颜一激动，将自己这半年将接手大页室内空间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她本来准备严防死守当自己的秘密的。文豪也建议她不要告诉太多不相关的人，因为“人心向恶”。 她不相信文豪所言的“人心向恶”，但也没打算告诉别人——不想树大招风。 欣然听到有人肯聘请眼前名不见经传的大二女生当经理人，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等等！她可以重新夸赞吗？ 第427章 夺门而出 这次，她就狠心夸她貌美如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反正有那位精明的醋坛子镇着，莫颜也不可能用爱情套利什么，更不可能发展出暗渡陈仓、脚踩n只船的精彩戏码——她倒是由衷羡慕这般玲珑的女子的。 可惜……连她自己也知道，并不是她的违心夸赞就能导致莫颜的受聘。 欣然一颗刚刚飘起的心，顺速下沉，下沉……直至幽深谷底。 喘了一口气，道了个没有温度的恭喜，欣然问：“聘请你接手兼职公司的人，一年给你多少？” 莫颜眼睛晶晶亮：“这也不是钱多少的问题啦。” 呀呸。 欣然心中啐了一口，老娘就看不惯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样！ 欣然忍得好辛苦，才没有将鄙夷尽露出来。 莫颜还在谈论接手大页对她的意义，马佳佳风风火火跌进寝室：“哎呀，哎呀，等小江西到了，金刚说要请大家吃饭，地点随便挑。哈哈哈哈。” 欣然吁口气，感谢佳佳解放了她的耳朵，她真是听够了莫颜讲事业。 肤白貌美的她，现在连一款有灵魂的珠宝首饰也没有设计出来，莫颜凭什么就开始运作公司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欣然两手捂在嘴上，深呼吸，令自己镇定下来。她家有易中风的遗传。她的一个堂姐，因为嫉妒心太盛，年纪轻轻就因为嫉妒别人运气好而白白歪了嘴巴。她可不能重蹈覆辙。 下午一点半，内心精细、善于准估的小江西果然如约而至。 她穿着有白色毛绒领口的浅灰羽绒服，戴着帽子、护耳、手套，跟个雪娃娃似的，笑盈盈进了寝室。手里的拉杆箱恰巧也是白色的。 “这一路倒也说不上累，就是坐太久了。”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小懒腰，娇滴滴的模样尽显。 这一年多来，大家分化得厉害。 江小西越发娇嗲；马佳佳越发呆萌；李欣然越发美艳；莫颜越发勤奋。 四个完全不一样的女孩聚在一起，能把她们团结起来的就是吃和穿。 江小西拉开行李箱，将从家里带来的零食摊到桌子上。这一回，一反常态，寝室气氛照样很稳，并没被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袋推高。 “哎呦，过了个年，都长志气了嘛。”江小西咯咯笑，并随手拆开一袋辣味鸭舌。 放在鼻下深嗅一口，正要说话，忽听李欣然清了清嗓子。本来马佳佳是寝室长，不过，鉴于佳佳的性格，李欣然才更像是当权派。 “莫颜有话对大家说。” “咦，难道不是我有喜讯要宣布？” “佳佳，别打岔。”欣然瞪一眼马佳佳。 欣然的表情，介于沉重与凝重之间。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 “是的，有一件事，很久了，我相信姐妹们已经花了不少精力将它尘封在记忆中，对不起，我今天要将它挖出来……” 莫颜断断续续，将深夜里的那件事一点点还原。 无论是娇嗲的小江西，还是娇憨的马佳佳，都震惊了。与直视莫颜的小江西不同，马佳佳目光躲闪，无处安放，尤为无地自容。 艰难讲完她需要讲的，莫颜第一个面朝马佳佳：“佳佳，那件事金刚是有苦衷的，请你不要怀疑……” “因为有苦衷，所以要报恩，是吗？”马佳佳忽然喊叫起来，看上去，情绪起伏非常大，“我一直偷偷在怀疑，像我这样平常的傻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原来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莫颜想抱住激动的马佳佳，她才伸手，就被马佳佳推了个趔趄：“不要碰我！你的朋友金刚也太客气。还有，他是不是别有用心想看看一个傻姑娘是怎么一往情深地陷进去？” 莫颜嘴巴张了又张，有千言万语要说，那个节骨眼上，看着马佳佳泪流满面、伤心欲绝，她也跟着悲恸中来，以至于，滔滔言语堵在舌尖。 “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莫颜的否认并未能阻止马佳佳夺门而出。 寝室的气氛简直凝滞。 李欣然半低着头，一面的头发垂下，遮住她半张脸，人跟塑像一样一动不动，只眼睛滴溜溜转，在悄悄观察莫颜和小江西。 小江西微微叹口气，对着莫颜道：“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你真傻。都过去了，又没人追问，何必说出来呢？” 说完，转身落了座位，不再看莫颜，也不看李欣然。 江小西有颗玲珑心，她只凭推测，就能猜出让莫颜说出秘密，李欣然肯定出了不少力。只可惜马佳佳那个傻大个，少不了也吃一些自卑的苦头…… 看破不说破，一向是江小西的为人准则。她再气欣然无事生非，也不会揭露欣然的叵测心机。 她只是让自己转过身，背对着她们。 莫颜有些傻眼。江小西的简短评价，令她恢复了一些她本来的看法。她是怎么鬼迷心窍，想起用马佳佳的痛苦来清洁她的羽毛？！ 莫颜才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李欣然，李欣然就张开怀抱抱住了莫颜，同时，低声在莫颜耳边鼓励道：“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莫颜身体微动，又一次徘徊起来。 恰在此时，王承佑打来电话，他直纳闷，缘何莫颜回寝室，聊无声息这么久。 “承佑，我闯祸了，你快跟金刚说，佳佳她跑出了寝室……” “你说过了？”王承佑沉声打断莫颜道。 莫颜啜泣的声音传过来。 王承佑一拳砸在金刚的木床上。李欣然竟然是这样的李欣然！ “没事。我这就跟金刚说。你下来吧，我在你楼下等你。” 一分钟后，金刚从他寝室里弹出。骂娘的话还没有出口，人已经飞身下了一层楼。下到楼底，才意识到：金桥学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该到哪里去找他的佳佳？ 原地团团转了一分钟，一向没头脑的金刚忽然想起金河。撒丫子就往金河跑去。 金河很长，横贯金桥学院。 金刚迈开大长腿，沿河飞奔。 与此同时，王承佑在莫颜所在的女寝楼下等到了莫颜。 莫颜哭哭啼啼，明显在懊悔。 第428章 我不参与 王承佑不由轻笑出声：“怎么还哭上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他故作轻松地把金刚渴望爱情阻力的话讲给莫颜听。 莫颜娇嗔地瞪一眼他：“我是被自己蠢哭的。” “确实有点蠢。你不说，李欣然又能怎么样你呢？” 莫颜不乐意了：“她也没有恶意。大家看问题的视角不同。今天中午，她确实说服了我，我说的时候，确实是心甘情愿说的。” “哦？我倒不知道她有那么大的本事。她是怎么说服你的？” 莫颜避而未答：“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佳佳的反应那么大，生生把我吓后悔了。” “你啊，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才没有！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是是，你什么都知道，就是没想到。” 王承佑眸光静然，全然看不到内心对李欣然的厌恶。口里含笑调侃着莫颜，脚步散漫地沿路往前方走。今天下午，是他离开金桥学院的日子。 郑曙光已经开车等在校门口，他现在是让莫颜送自己。 长腿迈了几步，发现身侧空无一人。 回首，看见莫颜撇着嘴，正望着他的背影。跟刚才哭哭唧唧不一样，此刻，她的眼睛逐渐暗淡无光。这说明，她正变得气馁起来。 王承佑倒走回去，拿胳膊夹住穿着厚羽绒服的莫颜，裹着她往前走：“李欣然别有用心，你傻乎乎地上了当。这是事实，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实。 你只不过是没意识到身边笑宴宴的人也会暗揣恶意罢了。 我不想让你纠缠其中。一笑而过就是了。别想着去追问，问不出来的；别想着去报复，没必要被狗咬了再咬回去。就这样，一笑而过。”说着，王承佑扳过莫颜的脸，让她面朝自己，而自己则冲她一呲牙。 莫颜眼泪汪汪，不期然哼笑一声，赶紧转过脸看别处。一连串的泪水落了下来。虽然她强撑说着李欣然没有恶意，她的内心，却不敢相信她自己说出的话。 王承佑这番盖棺定论的言论，她是如此不爱听，却也知道，恐怕最接近事实，也最清醒明智。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咽不下这口气吧？”王承佑重新扳过她的脸。 莫颜轻轻摇摇头。 “嗯。”王承佑点头嘉许，“真是个乖女孩。” 两个人早已到了即使不说话，也不会感到尴尬的关系。手拉着手，晃晃悠悠，一路晃了40分钟，他俩才从莫颜所在的女寝楼走到校门口。途经金河时，一不留神看到一对紧紧相拥的连体婴儿，那胖胖的女孩想挣脱，却被壮壮的男生箍得动弹不得。 王承佑拿眼神示意莫颜去看，莫颜抚着胸口道：“太好了，我第一次觉得男生霸道一些也不错。” 王承佑含笑看了莫颜一眼，深以为然。 郑曙光终于从观后镜上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由打了个大哈欠提提神。想隐晦地发表一下不满，譬如，等得花儿都谢了，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除了抬手跟莫颜打个没有表亲的招呼外，什么也没有表示。 之所以没有表情，是因为有人说了，他不喜欢别的男人跟他女朋友眉来眼去。 车窗玻璃降到最低，镜头压在胳膊下，离别前缠绵的一吻，完美地被郑曙光捕捉。 真搞不懂，明明是电子照相机，偏偏热衷于配置机械相机的咔嚓声。还好他机灵，提前取消了声音。 零声效，零闪光。被偷拍的人，除了那个蓄谋的，不知情的仍旧完美不知情中。 松开莫颜，王承佑窥视到郑曙光偷偷伸出的“ok”手势，满意地开门上车，跟莫颜道别。 迷你库珀驱车上路，莫颜挑头回寝室。走了两步，突然回身：“哎，承佑，我跟你讲过大页的事情吗？” 迷你库珀，早已开出10米外。 车内。郑曙光：“你俩吵架了？” “你哪只眼看到我们吵架了？” “瞧，连这句话都充满了情绪。车门一关，你的笑脸就垮下来了。还说没吵架？” 王承佑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女生室友真麻烦。” “她跟她室友不和？”察觉到副驾驶位置上的王承佑脸色不对，郑曙光马上调换说辞，“她室友跟她不和？” 妈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察言观色了？关键是，他需要这么谨小慎微吗？郑曙光如是内省。明明内心呐喊着“不需要”，郑曙光还是极谨慎地管上了自己的嘴。 “她寝室里有个心机重的人，仗着长得有几分姿色……” “对不起我打断一下哈，你准备插手教训她一番？” 王承佑扭头：“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 “恕我直言。是。” “哈哈哈。按着我的本心，的确想插手。不过，我现在改了。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世界不必按照我的意愿转，莫颜的问题，就留给莫颜吧。只要那个女孩子不太过分，我就睁一眼闭一眼好了。” “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说那个心机女长得有几分姿色，到底几分……别这样看着我，我是祸害我知道。” 王承佑一眼洞穿郑曙光的打算。这是个荷尔蒙过剩的正当年的男子，每次走在华灯初亮的路上，他总是忍不住目光逡巡那些叫“蓉蓉美发店”、“强尼安娜之爱”之类霓虹灯闪烁的店铺。 有一次，郑曙光一本正经地问王承佑：“又是霓虹灯又是强光，她们把店内弄得那么亮，别人怎么好意思走进去？按我说，把灯都关掉才对。” 王承佑：“灯都关了，你看不到诱饵，还会冲动往里跳？” “哦，是哦。怪不得这种店里的沙发，多是极矮，路过的人都能轻松拿到俯视视角。” “这你都有研究？” “是啊……不是啊，我人聪明，看什么都能看出点门道！” 如今，“看什么都能看出点门道”的聪明人，想在脱离自己核心世界的外围区域暴露一下本性，王承佑本想积极答应，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你自己的事情。我不参与。” 第429章 上门找茬 “你帮我一把，事后我会用枕头风回报你的。” 王承佑噗哈哈笑起来：“人你还不认识，就想着替我吹枕头风了？” 郑曙光给出一个绝对寻不到猥3琐痕迹的灿烂笑容：“我信赖你的审美。你说有几分姿色，一定是大美女。再说了，不需要认识人，只需要体验结构就好。她既然住女寝，就确保了结构正确。” 王承佑扭头看窗外，压制着想成全的私心，依旧坚持摇了摇头：“你自己的事情。我不参与。别让我说第三遍。” 郑曙光不由心中一梗。他倒没想到，王承佑的内核，竟然是正直正派版本的。 “算你狠。”郑曙光摇头大笑。 王承佑许久不曾回头，他怕郑曙光没完没了，更怕他在没完没了中妥协。 聪明人从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郑曙光跟金刚没法比，郑曙光谋划的事情跟金刚背负的责任没法比，他没有必要为了小小的私怨，埋下隐患。 令王承佑没想到的是，一周之后，郑曙光火速搭上了李欣然这条线。 想来可能是通过他的胞兄郑曙新要来的李欣然联系电话。好几次，郑曙光明里暗里，表示他和李欣然打得火热，他可以影响李欣然，王承佑均岔过话题。 院现任学生会主席开始着手培养王承佑。所谓“培养”，就是言传身教，凡事带着一起做。王承佑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承佑，周末去金桥学院？”周六一早，郑曙光两眼泛光跳出来。 王承佑在书包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一把车钥匙，丢给郑曙光：“你自己去吧。” “你不去见莫颜？嗯？你舍得不去见她？” 王承佑转过头，不看春风得意的郑曙光。 他怎么会不想去见莫颜！是莫颜说她周末没空见他。她要去大页室内空间。文豪跟她交接。文豪竟然聘她做管理人！ 一周来，每逢想起这个，他都想吐血。 文豪竟然聘莫颜做管理人，更离谱的是，莫颜竟然答应！ 前一个疑点，他可以去质问文豪；后一个疑点，却不方便向莫颜问出口。 问了就是质疑莫颜的能力。不是他怀疑莫颜的能力，是他认定莫颜真的没有领导一家工作室的能力。 一个连室友的弯弯肠子都看不穿的人，居然幻想着领导一群人做生意赚钱？不过，看破不说破。他且等着莫颜接连碰壁，到他这里哭诉，求他安慰她受伤的自信心…… 文豪始终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消息，哪怕他用室友的手机联系他，他也不接不回。王承佑忍不住想，也许他拿到的，是文豪弃用的联系方式吧。 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他想见就能见。 王承佑只好将精力投向学生会与学业。 三月初，王承佑人生第一篇学术性不算很强的论文发表了。恰逢爸爸王宸出差，特意绕道上海，请了为王承佑辅导论文的硕导吃一顿饭。 这顿饭之后，硕导对王承佑青睐有加，不止一次表达想推荐他直升硕士生。王承佑对学历不是很在意，到底读不读硕士，要看莫颜读不读。 百度上搜出大页室内空间的地址，王承佑背起包，出校园，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大页的办公地。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笑话。 大页的选址，还真像那么回事。 杨浦区一处区域性核心商业中心的5a写字楼的顶楼，出了电梯，左手处墨蓝玻璃挡去阳光的一部分锐利，外面的世界顿时虚化又安静。低头俯看，芸芸众生在脚下一览众山小。 不愧是做室内的公司，小环境营造得特别好。当王承佑敲开大页的前玻璃门，一刹那，花香拂面，有那么三五秒，他都忘了他是找茬来的。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并不年轻的前台站起身，相当有礼貌地跟王承佑打招呼。 王承佑收回左顾右盼看内装的视线，对前台笑了笑：“汤总。我来见汤文豪汤总。” 前台狐疑地看着王承佑：“您确信地址是对的？我们这里没有‘汤’姓老总呢。” “那有姓‘文’的吗？文豪？” 前台越发狐疑地摇摇头。看王承佑的目光已经没了最初的客气。 “请问你们老总姓什么？姓‘范’？别告诉我姓‘莫’！” “还真被你蒙对了。” 王承佑暗骂一句sh＊t，不想跟前台继续纠缠，转而道：“我来见莫颜。” “请问您预约了吗？” 王承佑毫不迟疑：“预约了，就现在。不信你问她，我是王承佑。” 王承佑的言谈举止中，带着一股无形的霸气，令前台有压迫之感。在王承佑的注视下，前台只好打电话给莫颜：“莫总，一位叫王承佑的先生，说和您预约此刻见面。” 莫总？！王承佑差点笑出声。这个称呼跟他印象中的香3软女孩真不搭配。 莫颜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前台点了点头。 看前台挂断电话，等着被邀请进入接待室的王承佑赫然听道：“不好意思，莫总让您请回。” “什么？” “莫总让您请回。” 王承佑渐渐聚焦，盯着前台，令前台不由气短。好一会儿，前台缓过神来，追在王承佑身后道：“请停步。请您不要硬闯。请您……” 300平的办公区，绝大多数是敞开式的，一目了然。三个封闭间，一间是会议室，两间办公室。会议室和办公室的门都是敞开的。 莫颜不在办公室。莫颜口中的范总也不在。文豪亦不在。 “他们人呢？” 王承佑回头问前台，目露凶光。 前台忍不住后退一步：“莫总基本不来办公室，范总向来来去无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还有一个呢？一个30岁左右、长得勉强还看得的老男人？” 前台瞪圆了眼。这是什么新式形容？ “噗～”文豪一个不提防，喷了半口浓郁的手磨现煮咖啡。30岁的老男人？长得勉强还看得？原来偷听也是有风险的。 范总及时递过来一张餐巾纸，以为文豪一时咳嗽：“不要紧吧？” “没事。”文豪用纸巾轻轻粘了粘衣襟上的咖啡点，而后拿起手机，挂掉蓝牙。 莫颜去洗手间了，在相对安静的这一刻，他才开了监控，就听见这么劲爆的描述，不怪他失态。 第430章 摇身一变 文豪一回头，看见握着手机的莫颜娉娉婷婷朝他们走过来。 找一个宜人又静谧的地方交接，这个主意太明智了。 莫颜还没有走到，手机就又响起来。 “莫颜，你在哪里？” “我在做工作交接。” “没问你在干什么！我问你在哪里？”王承佑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我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正做的事情不希望被打扰。” “所以，防的就是我喽？” “……”莫颜一个愣神间，王承佑挂了电话。听得出来，他生气了。莫颜有心打电话过去哄一哄，抬头一看，看到文豪和范姐正望着她，一狠心，决定忙完工作再理睬王承佑。 尚在大页室内空间的王承佑望着手中的电话，心中数着“10、9、8、7……”。然而，2个十的倒计时都数过了，手机还不见响。前台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撑不住，王承佑悻悻然离开大页室内空间。 扑了个空，由此生出的怨恨很快聚焦到文豪身上。 一定是文豪提出的在外交接！一定是文豪早有预谋，哪有投资老板从来不在公司露面的道理！说不定前台被要求不许对外说他的存在，不然，明明比莫颜年龄大的前台，怎么会心悦诚服地喊莫颜“莫总”呢！ 奇怪的人开的公司也奇怪！ 走出5a办公楼，激愤过后的王承佑，委屈感一点点漫了上来。 自从去年莫颜飞云南，他就生出异地恋的感觉。 想她的时候她永远不在；有感受想跟她分享，打电话也得看她是否方便接；连吵架……都吵不起来，因为她正忙。 一个女孩子，有必要忙成这样吗？ 王承佑眉头慢慢皱起……一定是文豪不断给莫颜洗脑，告诉她独立对于女性的重要性。不然，高中时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怎么会摇身一变成女强人？ 王承佑对文豪的记恨，一点点推高。 不行，光自己生气不划算，还得打电话。 －－ 两个人喝咖啡，一个人喝果汁。三个人正收尾工作上的事情，莫颜的手机又响了。看是王承佑，莫颜直接挂断了电话。 两次。 三次。 文豪脸上的笑意深了些：“你快接电话吧，不然，那位大少爷不定怎么气恼呢？” 因为莫颜的手机放在桌面，文豪扫到了来电的人是“啊！佑”。 莫颜本想忙完再睬王承佑，见另两位不慌不忙要等她，便起身接电话。 “莫颜，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受伤了。想见你。” “你哪里受伤了？要紧吗？看医生了吗？” “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莫颜叹了口气，知道所谓“受伤”一定是说辞。想着反正马上要交接完，就把地址说给了王承佑听。 王承佑结束通话，叫了辆出租车，直奔莫颜所在的魔都最美星巴克。 “是不是他要过来？”文豪看到莫颜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温和地含笑问道。 莫颜点点头，不由解释一二：“我想着，等他到，交接应该结束了。” 文豪点头，也笑：“本来应该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的，只是，我家里已经安排下了晚餐，我只好交接后先走一步了。” 范总“噗”地笑出声：“你不会还在相亲中吧？” 文豪看她一眼：“此言差矣。已经进入约会阶段。对了，莫颜，她跟你是校友呢，哪天我带给你看。” “金桥学院的？”莫颜有些吃惊。 “不。融华致。高中校友。” 莫颜释然。在故乡，有头有脸人家的孩子，多在融华致读书。像她这样家境贫寒的，反倒是融华致里的异类。 那些节日没有相应庆典服、出游拿不出份子钱、最漂亮衣服是校服、放学躲厕所试图掩盖乘公交车放学的窘日子……幸而都熬过来了。 最后的扫尾工作因为文豪要赴约而进行得格外快。不出十分钟，全部结束。三方均合上电脑，起身握手，彼此祝贺。 一刻钟后，文豪离场。 “这家伙，到底相亲了位什么对象啊，感觉已经被深深吸引了呢。瞧他走得多急！”范总不知其所以然地感叹道。她哪里想得到，文豪如此急切，只是不想遇上王承佑而已。 莫颜啜了口果汁，惬意地“瘫”在咖啡店的单人沙发上。 “我也要走了，难得我老公今晚没案子，我们要去看电影了。这对我们来说犹如过节。再见，莫总。” 莫颜跟被蜇了一样，“腾”地坐起：“范总，您也打趣我？快别叫什么‘莫总’了。羞死人了。” 范总严肃起来：“不。文豪说得对。霸气是可以培养起来的。人人都喊你‘莫总’，不出一个月，你就会适应这个称呼。这是你的新身份，名副其实。” 莫颜不由跟着点点头。 所有人改称她为“莫总”，是文豪的要求。范总亲自通告的全公司。虽然公司里也就那么小两位数的人，当他们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喊她“莫总”的时候，她体内，好像有什么能量被唤醒了。 细品之，好像叫“责任感”。 等王承佑火烧火燎赶到时，魔都最美星巴克里，三人工作交接组，只剩下了莫颜一位。 “文豪呢？”王承佑左顾右看。 “原来你是要找他，为什么不直接打他的电话。”莫颜佯装生气。 王承佑坐下来，拿起莫颜放在桌面的手机，道：“我存错了他的联系方式……不对，我找他干嘛……咦，手机号码没错呢。” 调出莫颜手机中文豪的手机号码，跟他存下的一模一样。看来，是文豪故意不接不回。 “你在说什么？”莫颜凑过头来。 “打电话给文豪他不接，我以为自己存错了号码。对了，我去你们公司，你们前台说不知道公司里有汤文豪这个人。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文豪从未在公司露过面呢，明面上，大家都以为范总是老板。” “范总宣布你是大老板的那一刻，他们很震惊吧？” 小透明摇身一变成大老板，文豪蓄谋策划来的强烈喜剧张力令王承佑不喜。 第431章 苦衷与高傲 “真聪明。”莫颜笑着夸赞王承佑。 她一回忆那个场景，就忍不住要笑疯。 尤其是范总带来的圆子姐，眼珠都要瞪得掉出来了。她手指着莫颜，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完美代表了众人的意外与吃惊。 王承佑可笑不出来。 “对了，你哪儿受伤了？” 王承佑用手指指自己的心口：“你要工作不要男朋友，它已经被伤得奄奄一息了。” 莫颜笑嘻嘻道：“你是我男朋友吗？” 高三结束大学未开始的那个暑假，王承佑期期艾艾，费了很大的劲，“委婉”地告诉她，因为他家人反对，所以他们在大学四年里，不能名正言顺谈恋爱，只能做地下恋人。这件事，才真的令莫颜很受伤呢。 她是好容易才能直面这件事。 没想到，王承佑听完脸色一变。 “我不是你的男朋友？我每个周末都恨不得在金桥学院度过，我在意你的喜怒哀乐，熟悉你的生活变化，我看过你的每一本课本，你班上的同学不管见过没见过，每一个名字我都知道，我不是你的男朋友？” 莫颜敛了敛她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在我心里，你是。不过。是你自己跟我说，你不能光明正大做我男朋友。” 王承佑辩无可辩，只好生气。气急败坏那一刻，他没来由想到，难怪发生战事要“师出有名”。名正，才能言顺啊。 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了，换一个。 “你答应过我不跟文豪私下相处。” “是啊，所以今天还有范总在。” 处处碰壁又无从发火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王承佑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开心，面对莫颜，一个也表达不出来。 “你真的要接手他的公司？” “嗯哼。” “你也不怕亏钱太多，人情债难还？” “在你眼中我就那么无能？”莫颜反击。 “是不是文豪告诉你，你与众不同，天赋惊人，稍加锻炼，就能成为商业骄子？” 莫颜看着王承佑，看着他脸上若隐若现的嘲讽，慢慢红了脸。那不是被说中事实的害羞，而是被轻视的愤怒。 莫颜缓缓站起身：“对不起，我需要冷静一下。” 王承佑这才有些慌神：“我，我不是说你没有能力。我只是说文豪他别有用心……” 莫颜深深看王承佑一眼，第一次觉得，吃醋未必是他太在乎你，也可能是他心眼小。 见莫颜抬步要离开咖啡馆，王承佑连忙追上去：“我向你道歉。莫颜……” “不必。”莫颜用冷淡的声音打断王承佑，“你没错。何必勉强自己道歉。” “我——” “你能说出来你错在哪里吗？” “……”王承佑也有王承佑的高傲，他是打心眼里觉得莫颜被文豪别有用心地蒙蔽住了，他说的每一句话，只是没有证据的事实陈述罢了。他确实没错儿。 “你看，你就是认为你没错。”莫颜朝王承佑笑笑。那笑里，已经没有了火花。 莫颜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进明亮的阳光中。 第一次，王承佑不想马上追上去，虽然意念上他还想跟莫颜在一起，吵架拌嘴也想在一起。 迎面吹来一阵风，风带来的阻力施加在身上。及膝风衣的衣角翻滚，有缕头发，被风吹到脸上来。莫颜也不去拂，只认真地一步一步走路。 文豪说得对，有的人出生即含着金汤匙，注定一生平顺，根本体会不到危机感，也不必太拼搏，只需要不败家就算创下丰功伟绩。 跟这样的人，要怎么说拼尽全力争取一把的必要？ 要怎么说受够了仰人鼻息、不想再被动任人挑剔？ 要怎么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 风太大，扬起沙。 莫颜揉了揉眼睛，将无用的泪水揉掉。 一直走了几百米米，走到公交车站台，也不见身后有人追来。车来了，管它是几路，莫颜抬脚上了车。 －－ 王承佑并非没有追来。 只是追错了方向。 在王承佑的潜意识推理中，莫颜应该是出门50米左拐乘坐地铁，根本没有想到她是出门50米右拐乘坐公交车。 公交车这种除了便宜再无优点的交通工具，根本不在王承佑的思维中。高三陪莫颜放学的那段日子除外。 王承佑一边四处眺望，一边急匆匆进站。 条条地铁通罗马。上海的地下轨交系统异常发达，彼此交汇，几乎不出站就可以换乘任何一辆你需要的地铁线。 现在需要冷静思考一下，莫颜回金桥学院的可能性大，还是回大页室内空间的可能性大。看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等等，今天明明是周六，大页的前台却上班，是不是意味着新官上任的莫颜回大页的可能性更大？ 王承佑站在轨交地图前，一边搜寻可达大页室内空间的线路，一边给莫颜打电话。 突然，一双纤细的手，悄悄捂上他的眼睛。 “莫颜？”惊喜之下，王承佑激动地握住眼前的手。 连忙回身，想紧紧抱住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一回身，尴尬了，近在咫尺的，是朱羽婕。 虽被叫错了人名，朱羽婕还是很开心，甚至有些激动。 “是你？”王承佑的脸色冷下来，恢复成见女同学的惯常表情。酷酷的。 “嗯～”朱羽婕嗲嗲地拖长声音，围着王承佑来回转，“我刚从家里出来。你这是要去哪里？” “跟你无关。”王承佑一边“无情”拒绝，一边给莫颜打电话。电话被莫颜挂断。她应该是真的生气了。总也打不通，加重了王承佑的烦躁。 “不开心？”朱羽婕眼珠滚到眼角，娇媚地问王承佑，声音里存着包容。 “跟，你，无，关。” “小气。”朱羽婕依旧笑嘻嘻的，“是不是跟你女朋友生气啦？” 王承佑看朱羽婕一眼，有那么三五秒，他都想找朱羽婕评评理。不过，转念就意识到，还是别添乱了。 莫颜那边，有个文豪就够乱的了。他这边再裹进一个朱羽婕，日子还过不过了？果断放弃。 “你去哪儿？”朱羽婕还在捏pose，发现王承佑调头已走，赶紧追上去。 第432章 追去和解 “别跟着我。”王承佑头也不回，大声嚷道。 朱羽婕也是有顾虑的，这里离她家近，保不齐就有熟识的邻居在暗中窥视，矜持还是要的。因此，朱羽婕挥挥手，对早已听不见她声音的王承佑说道：“再见，还会再见的。” 王承佑没心情换站，他奔到站外，拦了辆出租，直奔大页室内空间而去。 莫颜的去向……还真被他猜对了。 因为莫颜坐的是公交车，弯弯绕绕，少不了要多走一些路程，而王承佑则是直奔目的地，当王承佑乘坐的电梯关门、升起，莫颜才走进办公楼大堂。 电梯升至顶楼，王承佑变魔术一样，从手中变出一小箱每日坚果。 “送给莫颜的。” “莫总不在，我不方便代她收下礼物。” “那就送给你吧。”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我叫王承佑，是莫颜的男朋友。这下认识了。” “不好意思哦，口说无凭呢。” “你——”本来，王承佑的心平气和就是伪装的。面对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前台，这下彻底破功了。 “你扔垃圾桶吧。”临近爆发，王承佑又换种语气，将刚才的怒意压制下去。“给莫颜打电话，说我在门口。不然我就硬闯了。” “莫总不在。硬闯？这回我有经验了。”说罢，前台当着王承佑的面拨打警卫电话，“请问是保卫科吗？我们公司来了位长相还看得下去但行为跟无赖一般的毛头小伙……” 报复。 绝对是报复。 王承佑刚被压制下去的怒意“腾”地就反弹了，他长手一伸，将电话按断，冷着声音对前台道：“所以，不知道汤总也是假的吧？不然就是你睚眦必报。” “你可真够狂妄的。谁让你按我电话的？” “我就按你电话，能怎么着？” 前台还要还嘴，突然住了声。王承佑看她目光越过他肩头向后看，不由下意识转身。 “莫颜！”王承佑惊喜叫一声。 莫颜却飞速垂下脸，甩手推开了他。 她决绝的态度很伤人，王承佑却不以为意，继续贴上去：“你不是坐地铁过来的，我去找过你没看到你；你到的又比我晚，莫非你是坐公交车过来的？” 莫颜没回答，也没有阻止他跟上去。 前台两手叉腰，一脸凶相，怒目以视王承佑的背影。自从十年前被帅帅劈腿，她仇恨所有的美男。哼，等着她进谗言吧。 莫颜进了其中一间办公室，将双肩包挂在门口的柜子里，复又转回身。 一束射灯，正好照向莫颜的脸。 她看上去了无生气，疲惫极了。 王承佑正说的话马上停下来，细细看她足足一分钟，才用充满怜惜的声音、不无心疼地说道：“你看看你，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疲惫不堪？有我你就不用担心将来啊，我养你。” 莫颜苟延残喘般望着王承佑，胸口明显在起伏：“如果你爸妈不同意，你就偷偷养起来；就像你爸妈不同意我们谈恋爱，你就劝我说地下恋人当当也挺好玩？” 王承佑予以否定：“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没必要为恋爱这种小事跟家长闹翻，但，结婚就不一样了。” 莫颜干笑：“我差点就信了。只是突然想起来，只怕跟家族事业相比，结婚也是小事一桩。” 王承佑吃惊：“你这样想？”反问完才意识到，莫颜是在嘲讽他呢。 “咳，”王承佑平息一下激荡的内心，“2年，我们已经在一起2年。我真的是一个在意所谓的事业胜过感情的人吗？” “你或许不是。”莫颜不想彻底惹恼眼前濒临失控的人。不过，她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只是，‘或许’不是‘确定’”。 得到部分承认的王承佑，果然瞬间平复下来。他的眼中重新露出温柔的光，拉住莫颜的手，带着点央求：“我们和好吧。跟你吵架太难受了。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摊开来细细说。只要是你说出口的，我都答应改正……无则加勉，有则改之。” 莫颜抽出手，抽不动，只好拖着王承佑的手一起抹眼泪儿：“你肯吗？譬如当下我要求你离开我公司，答应我不再来我公司，你肯吗？” “这算什么问题？！”王承佑当即表露不满。 “我之所以这么疲惫，就是因为你在纠缠啊。” 纠缠？ 他一心要和好，在她眼中是纠缠？ 王承佑望着莫颜，眸光变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和她，是怎么变成这种局面的？昨天还好好的，不，今天早晨还好好的……他甚至没跟她说过几句话，怎么就变成这种局面了？ “莫颜，我哪里做得不好？”问出这话的王承佑，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声音也低沉得厉害。 “我很累！我压力很大！这种时候，你安安静静一旁呆着就好了，何必跑过来跟我谈论文豪，跟我谈论你养我！让我专心处理我手头上的工作，安然度过过渡期，不好吗？” 无法直视这样泪眼朦胧望着自己的莫颜。 王承佑触电般松开手，转过目光。他的手，轻微地在发抖，赶紧藏在裤子口袋里。 一时间，办公室陷入落针可闻的静谧中。 你完全可以不要这种累、这种压力啊，轻轻松松做学生，不好吗？将来的事情有我呢……王承佑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贸然说出口。 只有墙上的石英钟表，发出“咔嚓”、“咔嚓”的走路声。 “笃，笃，笃。”门外有人敲门。 莫颜双手来回擦了几次脸，用还算平静的声音答：“请进。” 前台拎了盒每日坚果：“莫总，您的礼物。” 莫颜还以为是哪位试图结交她的男同事或女同事送的——自从范总宣布她持有公司后，私底下偷偷做这种事的，有好几位同事。她一般都是不动声色将礼物退回去或分给大家，此后也不点破，照样寻常相处。 范总说，那些背后做小动作的同事，未必有什么险恶用心，大概只是认为她太年轻，可以用小恩小惠拉拢。 前台圆子姐并未说是王承佑送来的，这箱礼物于是就得到了流放的命运：“拿走，分给大家吃吧。” 圆子姐马上转身，拎着礼盒立场。路过王承佑，还有意无意拿眼角扫了他一眼。 第433章 小餐馆（及7月感谢感言） 王承佑感受到最后一根稻草的蛮横力量。 拎起沙发上的双肩膀，挎在肩头，半回头，依旧不看莫颜：“行。我走了。” 门，“吧嗒”一声，在王承佑身后关上。 莫颜的力气，“轰”一下，随着这一声响四散五裂。 她跌坐在阔大而舒适的老板椅上，有些不明白，明明是自己要求他走的，为何他走了，她反而更难过？ 目不斜视走过前台，走出大页室内空间，走进电梯，一直到到电梯最深处，头抵在仲春时节还冰凉的金属箱壁上，王承佑这才叹出那口憋在心里的气。 他对莫颜的不满，他因莫颜而起的不快……统统指向文豪。 一定是文豪离间了莫颜！ 就算他没有离间，他也硬塞给了莫颜太多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王承佑本已经下到一楼，忽然又踏进电梯，重新上了顶楼。到了大页室内空间，探身过前台，拿了前台的固话就给文豪打电话。 前台圆子姑娘才从卫生间出来，就有强烈的大事不妙的预感，她端起胳膊，小跑奔赴工作岗位，看到去而复返的王承佑刚刚将电话挂上。 “喂，你用我的电话打了哪里？” “警卫处。”王承佑斜觑她一眼，转身走出大页室内空间。 留下圆子姑娘，对着固话，万分犹疑，不知道该不该按一下重播键。 用大页室内空间的固定电话打给文豪，文豪堪称秒接。王承佑也会耍心眼：“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用大页的前台电话跟你通话吗……不，我拒绝在电话里说，给我一个能见到你的地址……好，我一个小时内到。” 即使莫颜出来，也未必能拦下此刻的王承佑。 一个小时后，王承佑果然出现在文豪说的地址。 是一家小众餐馆儿，胖子面馆，门面破败，厨房简陋……难以想象，衣衫整洁的文豪出现在这里，举目再看，好吧，他不是唯一衣衫整洁的人。 面馆周围的马路上，违章停着诸如奥迪、宝马之类的车辆，交警贴罚单，也没挡住那些人稳坐在小空间里呼噜呼噜喝面条。这些人，是着了魔了吗？ 王承佑立在面馆门口，有点不想进。 文豪坐在里面朝他招招手。 还以为里面别有洞天，进入之后，更加不堪。有些暗，通风也不好。 王承佑微蹙着眉头落了座。 “真富二代跟我们这些伪富二代就是不一样。我们骨子里残存很多未充分进化的特质，所以时不时渴望放3肆地粗鲁一把。你不一样，你就是个由内而外追求精致的娃。” “娃”，可不是个好描述，里面含有太多的轻蔑，尤其“娃”这个字，还是由并不足以成为长辈的同性说出口。 但王承佑不是来斗嘴的：“你说说看，伪富二代，你怎样才肯放过莫颜？” “你做不到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我要小颜。” 要不是老物件的木桌子太沉，王承佑都想当场掀翻桌子。沉心静气一分钟，王承佑再度开口：“我听说谈判有两种路子，一种往和里谈；一种往崩里谈。你这是在选择往崩里谈吗？” “你错了。我根本就没有必要跟你谈。你是个无足轻重的局外人。我跟莫颜之间的事情，真没你什么事。” 王承佑暗中又掂了掂桌子，纹丝不动啊。 “你是商人，凡事都有个价格。我手上有一笔钱……” 文豪闻声笑了：“鄙人不才，好歹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你告诉我你手上有一笔钱，好比一个小孩拿了几根棒棒糖，跟杂货店的老板谈换一包镇店之宝。你不觉得好笑吗？” 王承佑顿了顿，继续开口：“莫颜今天情绪差点失控。你给她画的大饼太大了，她扛不住，可能就彻底毁了她的自信。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对她，是爱吗？” 文豪目视王承佑：“我跟你最大的不同，在于我信任小颜，而你只信任你自己。” “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你认为你能搞定莫颜生活中的一切难题，有你在，她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你替她做决定，你替她定义她能力有多少，你来判断她能否胜任。” “我又不是盲目武断！我是基于对她了解的基础上。” “哈，了解？我们连自己都不敢说了解，你怎么敢说你了解另一个人？” 周围吃胖子面的人不时望过来一眼，那眼神像极了女性边吃零食边追剧的样子。 王承佑发现自己根本辩不过文豪，于是一刀切断话题：“我来找你，能谈则谈，若谈不通——” “就怎样？” “要求你离我女朋友远一些。” “不然呢？” “我会让你尝尝舆论暴力的味道。” “哈。小奶猫要亮爪子了？你说的舆论暴力，不是顾公关公司和水军到地方论坛上散播我的负面新闻吧？不好意思，我十年前就深谙此道。十年后的今天，你只是有钱，我不仅有钱，还有人脉。只要我透露点意思，只怕你连有实力的公关公司都找不到呢。” “我自己就能搞定！” “行。那我取证更方便了。看在老乡的份上，我是不是应该好心地提醒你一下：传播谣言犯法。” 王承佑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飞快地转动着脑筋，想，一定有什么办法能捏得住文豪才对。 “网上买凶，或许是条路子。不过，你也不能保证凶手是个角色，弄巧成拙也是有可能得。还有，就是到税务部门举报我的公司……那会给我增加不少麻烦，但我负责任地告诉你，即使到了那个层面，你也抓不到我的小辫子，不过，你父亲的公司确凿会卷入其中，受到等同待遇。” 王承佑脸色已经不是“不好看”所能形容的了。 “让我们还是回到把问题简单化的思路上来吧。桥归桥，路归路，感情的事情，就归结到小颜本身上来，让小颜说了算。” 王承佑刚想答应，转念就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不对。我跟莫颜本来就是一对。你个第三者插足的小三，哪里轮得到跟我平起平坐？” 第434章 她已做好准备 “很好。”文豪哈哈笑，“所以，你何必来找我呢？我是一个在爱情上都没有资格跟你平起平坐的人呢。” “我来找你，是要求你离我女朋友远一些。” “啧，你又越距了。只有小颜才有资格这样要求我。你不要习惯性地替她做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 “承让承认。也就跟你的自大半斤八两吧。” 丝毫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惹了一肚子闲气。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服务员是个胖阿姨。她虎虎生威地走过来，对着王承佑：“你点啥面？” “随便。” “老头子，来碗随便。” 十分钟后，“随便”随随便便地摆在王承佑面前，王承佑吃惊地发现，胖阿姨的大拇手指甲都浸在面汤里。由于她放下碗的力道过大，面汤微漾。浓油赤酱的浇头堆在白面上，王承佑仅有的饥饿感迅速被打败，他是一点吃的念头都没有。 文豪已经吃完了半碗，拿纸巾擦了擦嘴，对着王承佑笑道：“你吃不下去？那就跟我一起走吧，我看见你是坐出租车来的。看在老乡的份上，我送你回学校。” 王承佑想表现得入乡随俗一些，可实在勉强不来自己，只好站起身。 文豪踱到外面的马路上，揭过贴着前挡风玻璃上的罚单，若无其事拉开车门。 从胖子面馆走出的短短一程，王承佑已经深刻地问过自己，可以像文豪那样大撒把地“信任莫颜能力无边”吗？他清晰地得出结论：不能。 他想为她当开路先锋。 他想为她评估风险、伴她左右、扶植她，呵护她。 他做不到一句“我信任莫颜”，就把莫颜推上万劫不复的独木桥。 文豪坐驾驶位，王承佑坐副驾驶位，两个人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文豪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占据了上风；王承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知道他不该冲动找过来。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一路无语，因为同在杨浦区，很快就到了复旦大学邯郸校区。王承佑推开车门，刚要下车，身后传来文豪的声音：“承佑，不如我们打个赌吧？如果小颜能挑起大页的大梁，你就愿赌服输，承认你不了解她。” 文豪故意留了一半，不说“如果不能”，等着王承佑接话。 然后，回答他的，只是车门“嘭”被狠狠甩上的声音。 文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驱车离开。 今天，他取得了重大胜利。在于他在王承佑心目中埋下了一粒未被察觉的种子——你是个无足轻重的局外人。我跟莫颜之间的事情，真没你什么事。 王承佑心情有些闷，右耳后方有块头皮，隐隐作痛。 他知道，每逢他压力大，内心躁郁的时候，就会有此反应。 最好的纾解办法，就是睡觉。 今天，他却睡不着。 那感觉就像是看见莫颜登上一枚行将爆炸的热气球，他站在低低的地面，虽然着急万分，却于事无补。 走开， 狠心走开， 等她摔下来，再温柔地救他。 那或许是他唯一且适合的做法。 他却有点做不到，做不到看着她眼睁睁地摔下来。 步履沉重地赶回寝室的王承佑，洗漱之后，默不作声爬上上铺。这一次，他却失眠了。无论他怎样闭上眼，怎样数绵羊，数星星，都无法令自己入睡。 不仅这个傍晚无法令自己入睡，夜里，他破天荒失眠一整宿。 宿舍很安静。 郑曙光欢欣鼓舞奔金桥学院，两外两位室友相约网吧通宵。 王承佑闭着眼，意识无比清醒地，在寂静中，捱过每一秒的秒针跳动。 这一晚，郑曙光是在悸动中度过的。 他周六中午赶到金桥学院，中午邀请李欣然共进午餐。李欣然矜持地赴约了，脸上带着男生们喜闻乐见的警惕神色。 郑曙光特意穿了最好的衣服，拿出最深沉的面孔，换上最磁性的声音。南城雅园看了一圈，他微微摇头：“你平时吃多了食堂，一定很乏味吧？” 李欣然撩了撩长发：“还行吧。” “不如我们今天跑个远的。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农家乐。可否请你赏个脸？” “多远？” “有车，不妨碍的。” 李欣然有一丝犹豫，不过，还是勉强同意了。至少面上看上去如此。 跟着郑曙光走到车前，李欣然才讶异地发现：这不是王承佑常开的那辆吗？ “这是你的车吗？”李欣然问郑曙光。由于她声音里的情绪太浓烈了，郑曙光不得不装饰一下他的措辞。 “并不尽然。虽然我开的时间最多，但它却不完全属于我。”他别有用心地加重了几个词的重音，让李欣然想当然地误会是联合买车。 “怎么会买这样一辆女性气质的车？” “难道你不觉得它很cute，很lovely？” 李欣然抿唇一笑，算是认同。其实，她只是怕郑曙光飙更多英文。听不懂就尴尬了。 郑曙新托人要她的微信联系方式时，她略有心动。当她知道郑曙新是为他在复旦读书的胞弟索要的时候，不禁怦然心动。 她知道郑曙光的。 大一，刚进校，那时候她对莫颜还没态度，大家一起逛七浦路，王承佑开车去接，接了之后去吃虾搞搞，遇见的就是郑曙光。他的风流倜傥，在那时就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名校学子，更是放大了光环。 郑曙光开车，熟稔至极，看在李欣然眼里，更增魅力。 出校园，上高速，一直朝西开出四十几分钟，开进一家大型农家乐。李欣然半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车疾驰在路上的那些时候，他的沉默令她惶惶不安，不禁懊悔自己的唐突来。这荒郊野岭的，他若起了坏心思……还好他是正人君子，一诺千金。 点餐的时候郑曙光很大方。点的明显两人吃不完。李欣然不住说够了够了，郑曙光若有若无地表露他的深情：“浪费点也无妨。你品尝到，讨你喜欢才重要。” 甜言蜜语谁不爱听呢？尤其是这样一位浑身上下散发着光环的男子所说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欣然已经做好了恋爱的准备。 第435章 功成名就之旅 这顿农家乐吃得极细腻。 午后一点进去，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一顿温存体贴、照顾有加的午饭过后，李欣然和郑曙光之间，已熟悉了不少。 走出农家乐，郑曙光建议找一块荒地，坐在车上看夕阳。 光想想那几个关键词，李欣然就想尖叫。荒凉之地。坐在车上。盘腿看夕阳。飞速脑补那个画面后，李欣然灿然笑着答应。 郑曙光帮李欣然开车门时，手挡车顶，以防李欣然碰头。李欣然坐进车后，他顺手摸一把她的头发，道：“真是如锦缎一般。”他说的语气很是堂皇，李欣然感受到他诚心的夸赞，大度地道声“谢谢”。 郑曙光绕过车头，自己坐进驾驶位。一回头，瞥见李欣然未系安全带。那一瞬，一个郎有心，一个妾有意，郑曙光探身帮李欣然系上。 擦李欣然身前最近的暧3昧时刻，郑曙光恰到好处地微妙停顿。表现得好像身不由己。 李欣然紧张得屏住一口气。她怕郑曙光突然亲过来。等郑曙光十分君子地坐正，她又忍不住失落起来。 郑曙光驱车朝海边开，最后停在了一处长满杂草的路边。粗沙粒十分粗犷，介于小石块与大沙团之间。郑曙光踱步到副驾驶位，那里坐着目光紧紧追随他身影的十八线学校的漂亮女生。 这个女生若是读在名校，断然轮不到他去讨好。 打开车门，李欣然钻了出来。 郑曙光并没有给她留多余空间，导致李欣然背后是车，面前是人。 “对不起，我对你，情愫已生，由来已久……”郑曙光手穿过李欣然的长发，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他虽然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没有女朋友，理论经验却是极其丰富的，他知道步骤，知道手法，还知道分寸，亦知道看眼色行事。 李欣然的眼色，分明是渴望他放3肆一些。 “嘭。” 李欣然被压在车门上，车门锁上，发出略脆的“嘭”声。 远处，夕阳还挂在12点20分的位置，发着明亮却无热度的光。 仲春的海边，风很大，温度很低。郑曙光却觉得燥3热无比。 …… 因为郑曙光总是不肯走，一直到晚上八点，他们还拖延在路边。 四周一片黑暗，虫鸣声倒是不绝于耳。 李欣然有些害怕，一再央求郑曙光把她送回去。郑曙光只搂着她好言劝阻：“我们一起看星空。看完星星就回去。” 看完星星，已是午夜。 李欣然又倦又怕，体力不支令她脾气也没了。她歪在放仰许多的副驾驶座位上，拒绝郑曙光再靠近她。郑曙光感受到她的坚决态度后，适可而止地收敛了。 郑曙光驱车带李欣然回金桥学院。可是那时已经凌晨一点。 校门已关闭。 寝室楼大堂只怕更是锁得严严实实的。 李欣然显得有些烦躁。 “不如再开到海边看日出吧？” 如果不愿意显眼地等在校门口，只能同意郑曙光的建议。李欣然别无选择。 又开了半小时，车停在港口边的一处空地。 寒夜使衣着单薄的李欣然冻得牙齿打颤。 “我多么想为你打开车暖气啊，只是油已太多，只怕开上小半小时，就可能抛锚在这儿。” 李欣然能说什么呢？只能摇摇头，表示她不冷。 事实上，她冷得已经骨头都发凉了。 “后排座下有张毯子。你去找找看。” 李欣然有些纳闷为啥叫她去找找看，不过，她还是听话的下车去找了。找不到。郑曙光也到后排座下去找。结果，真的神奇地拉出一张毯子。 “来，我帮你披上。” 还以为他会一并把自己也裹住，对此，她既期待，又排斥。没想到，他只是层层裹住了她，而他自己，则跑到车下又蹦又跳又大喊。很二，也很可爱。她瞬间有些心软。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东方已是鱼肚白。 睁开眼睛，发现有人睡在她肩头。侧头去望，望见一张年轻的脸。因酣睡而微启的唇近在咫尺。气流一吸一呼。 李欣然虽累却不想移开。 过了一会儿，郑曙光醒来，又吃惊又自责，忍不住伸手帮李欣然揉肩膀，并不住地道歉。 他的手很大，又因为忙着道歉，揉的范围就有些超出了。 李欣然下意识要躲，又怕引郑曙光误会，只好红着脸承受。 气氛忽然就静了下来。 郑曙光用深潭似的目光望着李欣然，慢慢捧起她的脸。 “可以吗？”明明知道这时候问这种话很废话，且让人家姑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郑曙光还是问了。毕竟这句傻里傻气的话最能塑造直男的形象。 李欣然垂下眼帘。 于郑曙光而言，这就是回答。 …… 40分钟后，车内传来惊叫声。 一个小时后，车内传来哭泣声。 两个小时后，晨光大亮，寒气退去。 李欣然抱着胳膊，嘤嘤嘤的声音终于低了下来。 郑曙光拍了拍她的后背，温言款语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你打算怎么做？” 郑曙光暗噎，他想了事后的各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她这么明晃晃地直接问他准备如何负责，听上去像是问他如何补偿一样。 “嗯……做我女朋友？要知道，王承佑对莫颜那么好，还不肯承认莫颜是他女朋友呢。” 初听前半句，李欣然正要冷笑，忽又听到后半句，虚荣心莫名膨胀。 “难道见个人就拉住他，告诉他，这是我女朋友？” “哦，你是担心如何让别人知道啊？我请你室友们或者你的朋友们吃饭就好啦。” “唔。”还不够，不过，先这样吧。 周日下午，郑曙光宴请李欣然室友——莫颜不在学校，只有江小西和马佳佳在，为了让气氛热闹些，李欣然还叫了韩小玉。 傍晚，缠绵吻过新女友，郑曙光得意、开心、满意地返校。 他有太多经验想发布，他有太多感触想分享，他有太多意外想表达。不过，一切需要回到寝室，看到室友，当面交流。 第436章 江湖救急 郑曙光疲倦又亢奋地回到学校，回到寝室。 意外的，寝室一片肃穆之气。 明明三位室友都在……郑曙光很快锁定低气压之源——王承佑！ 王承佑的背影一动不动，震慑得另两位室友也谨小慎微起来。郑曙光本来想怪叫一声，没来由也咽了下去。 “那个，我回来了。” 王承佑闻声转身，另外两位室友也转身。 郑曙光不觉暗吸一口气，把自己的炫耀之情丢在了一边，紧张地追问王承佑：“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才走不过两天一夜，王承佑却顶上了两只熊猫眼。还是中老年版熊猫眼。 “发生什么事情了？”癌？绝症？家庭破产？卷入人命纠纷？郑曙光一瞬间闪现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雷人桥段，着急追问王承佑。 王承佑恹恹的，慢三拍地回答他：“没发生什么事。干嘛这样问我？” 郑曙光诧异地抬头望两位两位室友，另两位均小幅度摇头表示对剧情一无所知。 联想到中午请客的时候莫颜不在金桥学院，而眼前王承佑又这般落魄，郑曙光瞬间得出结论：这回俩人恐怕真的掰了。 一定是莫颜甩了王承佑！ 一定是莫颜另攀了高枝儿。 一定！ “走，我们喝酒去！” 还以为要拿“一醉解千愁”、“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劝说王承佑，没想到，王承佑第一个跌跌撞撞站起身，用行动呼应他的号召。 4个人，走过隔壁寝室，又召来俩，气势磅礴地往酒馆儿走。 附近酒吧多的是。 众人随便找了家叫bunny的坐了进去。 &he beach 、lady in red 、蓝色达其利、青草蜢、angel’s kiss 、黄金梦、old fashion 、曼哈顿、轰炸机、特基拉日出、螺丝刀…… 今晚酒水不要钱…… 不对，算我头上…… 酒保不愿意再给王承佑供酒，王承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我有钱。我tm有的是钱。你们一个两个都看不上我，调个酒的也看不上我吗？” 三分钟后，bunny酒吧门被打开，有个人横着被扔了出来，掼在商业沿街外摆上。那里紧邻人行道，尚不必担心机动车辆或非机动车辆。 郑曙光他们想追出来，被酒吧的保安拦下了：“想走？可以！先付酒水钱。” 于是，一群大二的男生，愁眉苦脸开始数手机钱包里的钱。学期中，5个人要凑够5位数的酒水钱……一言难尽呐。 被掼了出去的王承佑趴在积灰一层的木质地板上。尘土令他鼻子发痒，他闭着眼睛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醉眼朦胧中，看到一双穿了黑皮鞋的大脚，站在了他的脸前。 想抬头看脚是谁的脚，都快碰到他脸上了，本事够大啊，能凌空踢腿，姿势还那么稳。 可惜，他的眼皮，已经濒临失控。他努力睁了睁眼，反而闭得更结实了。 等郑曙光他们终于凑够了酒水钱，被凶神恶煞的大块头放出来，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王承佑的踪迹。 “他一定是自己先回寝室了。” “我槽。感情我们被他摆一道。” “未必吧？我看他醉得都站不住了。” “那你告诉我，站不住的人怎么凭空消失了？” “好吧。先回寝室再说。” 来时花了25分钟，回去用了18分钟，掏空钱包的他们一个个身轻如燕，恨不得插翅飞回寝室。冤有头债有主，喊“酒水算我头上”的人可不是他们！ 王承佑的寝室门好玄没撞飞——也是，关系未来两三个月的生计呢。 连呼带叫，没人来开门。郑曙光忽然想起来，他们有钥匙。于是，手忙脚乱开门。 打开门，傻眼了。 王承佑根本没有在寝室！ “打、打他手机！”有人喊一嗓子，一时间5个人都掏出了手机。 甜美的女播报音响在耳边：“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众人的微醺瞬间吓清醒。 “我怎么感觉事情有点玄？” “我就说嘛，就他那种喝酒跟大夏天喝白开水的样子，早就醉得站都站不直了。” “会不会我们出酒吧门的时候，他正好爬在阴暗的角落里呕吐？” “得了吧？酒吧门口一家商铺连着一家商铺，附近哪有阴暗的角落。” “那就更奇怪了！” “哎，我说，该不会捡尸体的人看他容貌俊美，捡走了吧？” 众人不约而同抱住自己的胳膊，脑海里纷纷浮现梦里常出见的场景。只不过，场景里，控场的有男有女，不尽相同。 “我们该怎么办？” “报警？” “理由是什么？” “报警没用。不失踪24小时以上不立案。” “查监控！” “查监控的理由是什么？” 讨论至此陷入死胡同。 他们或许在经济发展与企业管理上能滔滔不绝，说上三天也有话可讲。说起黑客技术，能自己刷系统，已经算不错的了。 闷了一会儿，郑曙光定夺：“24小时之后再不见他，就报警。另外，我沿原路再找回去，找得细致一些，顺便问问附近商家，看看能不能问出点情况。愿意跟我一起去的人，现在就走。” 余下4个男生，你看我，我看你，都跟上了郑曙光。 －－ 王承佑走后，莫颜花了很长的时间，也没振作起来。 她手插在头发中，神情既疲惫，又痛苦。 不多久，前台圆子姐来敲门：“莫总，晚上要加班吗？要给您订外卖吗？” 莫颜摇了摇头。 “您身体不舒服？” 莫颜再次摇了摇头。 要搁以前，圆子肯定伸手去摸莫颜额头了，自从范总一本正经宣布莫颜持有公司之后，她突然对资本生出敬畏，自动离莫颜三步开外。 远离，不代表不关心。 她还是很喜欢这个爱笑、勤快、有时话多有时话少的小姑娘的。 圆子退出莫颜的办公室，悄悄给范总发消息。 “粒粒，我有个情况，不知道该不该说……哎哎，你别挂……莫总在办公室，好像生病了。” 一小时后，大页室内空间来了一位熟悉的陌生人。 说熟悉是因为他不是第一次来。 说陌生是因为每次他来从不通报，总是径直去范总的办公室。 这一次，他径直走入莫总的办公室。看架势是被范总派来江湖救急的。 第437章 文豪劝莫颜 来人进了莫颜办公室，随手就将办公室房门关上。 圆子姑娘下班的包都收拾好了，突然有些不愿离开，怕莫颜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莫名地，她想起王承佑的话“30岁，长相还看得……” 来人的确是文豪。 文豪进了办公室，随手关了办公室的门，熟门熟路地找到饮水机，给莫颜接了一杯温水。将水杯轻轻放莫颜面前，自己在办公桌的对面落了座。 “范总婆婆突然生病，她临时走不开，跟我说你遇到了点难题。” 莫颜胀头胀脑，眼前叠影重重，吃力地看清是文豪，叹了口气：“怎么又是你？” “嗯？” “王承佑很讨厌你，你知道吗？他讨厌我身边有个你。” “你错了。”文豪低语，“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张文豪、李文豪、赵文豪……他讨厌的不是我，是出现在你身边的任何男子。” 莫颜手支着脑袋，呵呵傻笑：“是有那么点意思。” “要是你肯对他言听计从，从此隔绝任何异性，乖乖按照他说的，吃饭，上课，睡3觉，不因任何理由跟任何男生说话、共事，他或许就不生气了。” 莫颜眼睛眯了起来：“那我成了什么？他的附属品？我的人生呢？因为有他我就得缩手缩脚一辈子？凭什么！” “你也别生气。”文豪劝莫颜，“他这不是太爱你了嘛。” 莫颜愤而拍桌子：“那就爱吗？那叫自私！” 文豪与莫颜对视：“爱跟自私，哪儿那么容易分清楚。爱都是自私的。” “不对！不对！！爱，绝对不是自私的理由！我命由我不由他！” 四散的勇气重新归来，昏昏胀胀的感觉消失不见。莫颜，原地满血复活。 “你现在的这种状态，不适合讨论这么深奥的问题。你还没有吃晚饭吧？一起吃饭？还是，我避避嫌，帮你叫外卖？” 莫颜抄起桌面的手机：“走，一起吃饭。从今以后，轮到他来适应我才对。” 文豪转过身，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圆子姑娘还在前台踟躅，忽然看见莫颜办公室门打开。放眼一望，来时步履匆匆的男子，此时一派从容，笑容和煦地走出，还转身帮莫颜打开门。 精神抖擞、焕然一新的莫颜，气势昂扬地走了出来。 圆子姑娘这下一颗心放肚子里了。 听说好的爱情会让人变得更好。那男子一定是好的爱情对象了。 莫颜坐上文豪的车，任由他带她去他想好的吃饭地方。 “你女朋友呢？”莫颜突然开口问文豪。 文豪本能露出茫然脸。 “你未婚妻？”莫颜改口。 文豪这才恍然大悟：“你问她呀。是老家那边的人，不在上海。” “什么时候带给我认识一下？”刚才豪言壮语过的莫颜，此刻已经开始打小心思。和王承佑之间，还是不能争那么一口气，以和为贵才是上策。她想着，要是她拿着文豪和她未婚妻的照片给王承佑看，王承佑大概就放心了吧。 “你想见？容易啊，下周五或周六就可以叫她过来。反正也只有2个多小时的路程。”文豪毫不推脱道。 “好呀，好呀。她叫什么名字？” “薇薇安。” “今年几岁？” “23。” “性格怎么样？” “还好。” “做什么工作的啊？” “牙科护士。” “住哪里啊？” “城南。” “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不怎么联系。” “啊？” “我很忙。” 莫颜偷偷望一眼专注开车的文豪，心想：你很忙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说起你的未婚妻，话怎么那么少？” “我已经跟工作结过婚了，你不知道吗？”文豪看一眼莫颜，半开玩笑道。 莫颜想，原来他是个工作狂人，难怪她觉得见他不算不频繁，细想，全是因工作才得见。 “你们结婚之后，薇薇安是继续工作，还是做全职太太呢？” “随她。” “你没有参考态度？” “她的人生，不需要问我是否喜欢。” “可要是你俩都很忙，忙得没空见面呢？” 文豪忽然笑出声来：“你想多了。我忙不成那样，就算一阵子忙，也不会总忙。她更没有那么忙。想见面自然是见得上面的。你没听说吗？那些分隔在两个剧组里的当红明星，算准排卵期打飞的过去，也照样养了孩子。忙会影响感情、影响生活，不过都是借口。” 莫颜扭头看窗外，细品文豪的话，忽然很想问问：牙科护士终究有稳定上班时段的，要是跟我这样的人结婚，你也会允许我发展自己的事业吗？ 还好，她有叫“脑子”的东西。知道这样问极端不妥当。 文豪带莫颜去吃中餐，很合莫颜的口味。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 文豪交接大页室内空间的时候，还交接了一家酒店的长租房。莫颜在大页办公的日子，可以选择住那家合约酒店。 文豪送莫颜回合约酒店，两个人有说有笑进酒店大堂的情形被大堂的摄像头捕捉。 一天以后，也就是周日的晚上，被掼出酒吧的王承佑被一双大脚试探性地踢翻身体，踢成面朝上。 大脚立刻惊呆了，赶紧拉着胳膊拉起他，半拖半抱，走向附近的停车场。 大脚不是别人，正是来上海度年假的王宸司机。 司机没有犹豫，当即打电话给大老板，该汇报的汇报，该请示的请示。接大老板指示，司机将车开到附近最近的五星酒店，给王承佑订一间房，先让他睡觉、醒酒。 司机和王承佑乘坐的电梯刚升起，隔壁电梯就降到了一楼。莫颜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她约了同行去多伦路看晚上的老楼。室内虽然是大页的主打，但外景的审美还是要有的，这样挑合作公司也不至于两眼瞎。 文豪已于中午返回故乡。周一，他需要进公司开例会。 莫颜申请的在线听课已获通过，她现在一周有三到四天在大页。历史建筑翻新，大页已经做了三座，经过新媒体的转载传播，业内已不算是籍籍无名之辈，不过，远不到名声噪起的地步。 第438章 父子对话 为了赢利，和范总商量后，莫颜开辟了个性化室内装修的高端定制产品线。没钱请人做广告，她自己来，写文案，p图，死皮赖脸找青枫要成功案例，苦也甘之如饴。 晚上工作到10点、11点，已经是她的常态。 小工作狂的形象，日渐深入同事们的心中。 “明明可以靠脸，偏要靠才华”，就是今晚与莫颜一同看多伦路外景的同事给她的评价。 出酒店，迎面一阵阴风。 哦，办公室和酒店里呆久了，几乎忘了魔都仲春之夜，空气还是极清冷的。 莫颜折回电梯，回房间拿外套。 她进了其中一部电梯，隔壁的那部走出正打电话的王宸司机。司机走过莫颜乘坐的这部时，恰逢电梯门徐徐关上。 司机余光扫到一个身影，忙扭头正眼看，可惜，电梯门已经合上。 “老板你刚才说什么？我跑了一个神，好像看到莫小姐了……你问哪个？就是那个叫‘莫颜’的小姑娘……不过，我没有看真切。” 王宸司机不开口酷酷的，一旦开口，其实还蛮啰嗦。 第二天八点半，莫颜出酒店上班。周一上午的课程她可以压缩在午饭和饭后听，节约出来的时间就用来做公司事务。她唯一的犹豫，在于，是先听网络课，开始先给王承佑打电话。 －－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王承佑才按着额头醒过来。 宿醉的感觉不好受。 王承佑两手抱头，长吸了一口气，忽然，眼前的一切，陌生到刺3激到了他。他腾地坐起来，左顾右看，发现自己在一家酒店。低头看衣服，衣服完整且脏脏地穿在身上。 正纳闷，房门轻微“咔嚓”。有人由外打开门。 王承佑正不知道该拿什么当武器，看到进来的人后，忽然安心了。 来人，是他爸爸。 太好了，不用担心自己遭遇绑架了。 王承佑才露出笑脸，顿时又觉不妙：爸爸怎么会来这里？最重要的是，自己为什么在酒店？他只记得他去喝酒，然后抓了人家的衣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 “爸爸？” “你醒了？” 王承佑心虚。听上去像问他酒醒了没有。 “给你一分钟时间，给我说一下你醉酒的理由。倒计时开始。” 电光火石间，王承佑坚定了跟莫颜撇开关系的心意，张了张口，王承佑露出小痞子的笑容：“爸，跷课，醉酒，谈恋爱。大学业余必修。我想了想，修不完三门，至少也得修一门，不然岂不是太脱离广大群众，您说是吧？” 王宸一巴掌就拍了过来。 然鹅，看样子儿子根本不打算躲。 王宸只得生生敛了力气，想到轻拍一下不如不拍，赶在儿子脸一厘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好你个龟儿子。” 王承佑嘴角咧出个苦笑。听听，多精明的老爸，都被自己气糊涂了。 “倒学会包庇了。” 王宸没好气，从公文包里抽出几张a4大小的照片。王承佑看到照片习惯性头大。不过，照片里莫颜的笑脸，令他不由自主拿了起来。 俯拍的角度。莫颜与文豪。一连串的相同背景，不同的动作，几乎能形成动图。能想象他们一路有说有笑旁若无人的样子。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周六晚上9点41分。 王承佑努力保持神色镇定如常。殊不知，他的脸色早就从看到照片的那一瞬开始发白。 “周六晚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周日晚上你才去酒吧喝个大醉，是这样吧？”爸爸王宸带着威压，逼近王承佑问道。 “不是。”王承佑第一时间否认，他否认得太快，倒像是某种肯定。 “我不知道周六的事情。”王承佑补救道。 “哦，那就是白天莫颜不顾你的反对去见文豪，而后你再去找文豪，要求他离莫颜远些，被明确拒绝，你才气急败坏去喝酒。是这样？” 王承佑的表情已经泄露他的内心。 “你想问我，我凭什么跟踪你？” 王承佑胸口起伏，眉头也越压越低。质问呼之欲出，只因为他是自己的爸爸，王承佑还在忍耐。 “问呀！”王宸喝道。 “你既然会查我开3房的记录，顺藤摸瓜又查酒店的监控，自然也会派人跟踪我。我有什么好问的。”王承佑不快。 “哈哈哈哈。”王宸忽然大笑起来，笑到最后，满是苦味，“所以，你承认我推测的都是事实喽？” 王承佑惊愕回头。 王宸叹：“我没有跟踪你，也不会派人跟踪你，也没有主动要求查你的私人隐私，我只是没有拒绝他们提供给我而已。 我不放心你，牵挂你，但我也知道你是个独立于我之外的人，我不会让我爱，成为束缚你成长的枷锁。 我承认，我有一家长期合作的侦探公司，但他们是限制我对你的控制3欲的有力工具。通过他们，我知道你一直安全无虞，只要你安全无虞，我就不插手你的任何事。” “这一次不一样。要不是我的司机偶然发现了你，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承佑腹诽：要是你的司机没有发现我，我的室友们就会把我抬回去。哪里会不堪设想，只会水波无痕地成为过去。 不过，他不敢说。至少不敢在父亲忙着抒情的当下说。 “我想知道，你、汤文豪、莫颜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王承佑暗想：怎么回事，恐怕你在进门之前，已经摸得清清楚楚了。 “没怎么，”王承佑嘴硬道，“莫颜在校外做兼职，压力很大，我去找雇佣她的老板，让他明白一下莫颜的真实能力。如此。” 王宸冷哼一声：“你倒是一往情深。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宸重重地拿指关节敲击照片。 “莫颜但凡在意你，会深夜跟你一个男3人进酒店吗？还是一个名为她老板的男3人！” “爸……”王承佑怯生生又带着决绝地望向爸爸王宸，“你们，不，你的那家侦探公司，他们拍到文豪离开的时间了吗？” 第439章 鸡同鸭讲的通话 王宸像是在思索，在权衡，最后，还是从包里又抽出两张照片。 一张是文豪的侧身，一张是文豪的背影。照片左下脚的时间显示是周日上午10点38分。 王承佑不甘心地拿出先前的照片，仔细对照时间字体，试图发现p图痕迹。可惜，字体、高度、清晰度、视角，均如假包换。 照片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文豪于昨夜9点41分与莫颜同进酒店，于次日上午10点38分独自离开酒店。 王承佑的世界开始坍塌。 “两间房！一定是两间房！”王承佑捉急喊道。 王宸忽略他的有失分寸的喊叫，冷冷甩出一踏纸：“周六晚上的酒店入住名单。这是非法取到的，你看过，我就销毁。” 特别的名字经过彩笔圈画，“汤文豪”及其身份证开的17楼08号房的左右，并未寻到“莫颜”的名字。王承佑还在不死心地翻看。 王宸不耐烦：“没有！我也从头到尾看过一遍。没有！” 事实够明显的了。莫颜和文豪，在同一间房里，度过了将近13个小时。 王承佑无法否认，但不愿意相信。 “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是来点醒你的。我的傻儿子，你醒醒吧！” 王承佑默默转过身，背对着爸爸：“我想一个人静静。” 王宸望着王承佑的背景，有那么一分、两分的冲动，想告诉他，其实他另有几张照片。 一部分照片上的时间显示汤文豪于周六晚上离开，距离送莫颜回酒店的时间不过相隔5分钟，基本断定他只是把她送进房，甚至没有跟进去。楼梯间的摄像头证实了这一点。 另一部分是文豪与周日上午给莫颜送早餐的照片。文豪拎着某米粉的纸袋，上楼10分钟就出来，基本断定真的只是送早餐而已。 同时，王宸也了解到，那间房是以“汤文豪”的身份证开的长约房，已经开了半年多。此酒店距离汤文豪的上海分公司近，出差或办公之际，住在那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没有背叛。 没有龌龊。 不过，身为老父亲，他不得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点化”一番他误入歧途的儿子。 他并不介意莫颜的出身，也不介意莫颜未来成为儿子的配偶，他只是介意，在儿子锐意拼搏的年龄，早早就有了感情上的牵挂。 他希望儿子90%的精力用于体验丰富的人生，探索为知的领域，锐意进取，像弄潮儿一样无畏地体验精彩；而不是像过去那样，70％的业余时间浪费在大上海的旮旯角、一个不入流的烂学校里。 默默注视儿子几秒钟，王宸拖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出了客房。 凡作弊，均可能被曝光。 他的谎言，理论上，也有被揭穿的时候。 那时候，他该如何面对儿子的质问？ 王宸缓缓闭上眼，拿手指捏了捏鼻梁。 做任何事，都有机会成本。 如果他做这件事，付出的机会成本就是丧失儿子对他的信任，那他也认了。做父母的，注定是牺牲多的那个角色。有些牺牲，可能要许多年之后，才被理解。 －－ 临报警前，得亏郑曙光想到“王承佑搭车回家”这种可能，找到辅导员，简单说明情况后，马上从辅导员处拿到了王承佑爸爸的联系方式。 打电话给王爸爸，王爸爸波澜不兴地说，是的，王承佑在他那儿，很抱歉没有及时通知到他的室友，让室友们担心了。 郑曙光放下心来，客气了两句，结束了通话。 “等吧，同志们，你们花出去的钱，不会白付。”郑曙光道。 “真的？他爸爸承诺了什么？” “是啊是啊，他爸爸怎么说的？” 郑曙光摆摆手，打断追问：“你们只需要想一想，那家伙前脚被惯出去，后脚就被人接走。这意味着什么？他老子随时掌握他的动态啊！酒吧里发生的事，自然也是知晓的。他们这种人家，顶不在乎的就是钱，不过是现在抽不出时间顾这等小事，或者，认为不值得抽时间专门处理这等小事。咱们就等承佑回来再说吧，这两天发动同学，接济着点。”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疑问更多了。 “‘他们这种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啊？” “就是就是。他爸爸派人跟踪他？我们怎么没有发现过啊？” “王承佑知道他始终处在监控下吗？” “细思极恐，不寒而栗啊。” 郑曙光两手一摊，再不肯说任何。众人议论感慨一番，各自散去。 话说莫颜几乎在同一时段给王承佑打电话，可惜，电话关机。跟郑曙光他们不同，她可是压根没有想过联系王承佑的家长——她倒是有王承佑妈妈的联系方式的。 没打通就晚些时候打。谁都有忘了给手机充电的时候。莫颜是这样看这件事的。 谁知道一晚就晚了一天。 第二天中午，王承佑的电话才打通。那时，莫颜已经惶惶不安，准备去王承佑的学校找他去了。他们同在杨浦区，相隔并不远。 “承佑，你怎么关机这么久？是手机坏了吗？”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王承佑拿手盖住了眉眼，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 “是你吗？承佑？” “嗯。”王承佑“嗯”了声。 电话那头的担心缓解了不少，从声音里可以听得出来。 “这回你真的生气了，是吗？”莫颜放低声音，她的思维，还停留在在办公室跟他吵架的记忆上，完全不知道，这话问出去，听在王承佑的耳朵里，等于在问他对她和别的男3人共处一室的看法。 “莫颜，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王承佑用充满痛苦的声音问莫颜。 莫颜悲哀地摇摇头：“也请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想想。我一穷二白，没有背景，唯一能靠的就是我自己。” 王承佑震惊到无以复加。莫颜竟然这样坦然解释她的不择手段！ “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还是你从来都这样想？”王承佑动怒了，他勉强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莫颜也隐隐不快：“我这样想，奇怪吗？” “哈。”王承佑苦笑一声，都说现在的女孩子拜金，都说现在的女孩子随便，他还不愿意相信。现在，领教了。 “先这样吧，我心里烦得很。” 第440章 邂逅 没想到，王承佑一烦烦了一个月。 从桃花夭夭，烦到郁金香绽放。 期间莫颜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他都语气不善地匆匆结束了电话。 在此期间，莫颜正好攻坚一位高端客户，他的佘山别墅，内装计划高达500万以上。 可惜，大页室内空间不是他的首选。 大页派出去的第一梯队在招投标中连前五都没有进入。经过半个月的卓越努力，眼看自己与招标越行越远，在范总的鼓动下，莫颜不得已，向文豪求助。 这晚，文豪中间牵线，带着范总和莫颜去赴一周前预约下的富豪朋友的饭局。靠着文豪的个人关系，大页室内空间才得以进入富豪朋友备选合作公司。 “我们这是在靠关系走后门了？”晚宴过后，大家散场，莫颜人微醺，脸颊微红。 “年轻人，不要盲目排斥关系，关系也是实力的表现之一。”文豪意气风发地笑着答。 夜风习习，吹得莫颜连衣裙飘飞，文豪的领带，一直飞到领后。而范总一出餐厅就被她老公接走了。 想到文豪在餐桌上大肆追捧大页，甚至明里暗里说大页是青枫抢占大上海的先头公司，大页永远有青枫的技术支持。他如此不遗余力地推大页，令莫颜心中充满感动。 “这单要是拿下，你功不可没。” “哦？占比多少？” “90%。” “你这么低估你自己的团队啊。” “事实如此。我们第一轮就败下了阵。”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没有找到推荐自己的合适方式？像老建筑改造的成果，你们在ppt里，只用了1分钟做笼统介绍。其实可以大书特书的。” “那不是歪楼了吗？老建筑改造后多是表达建筑师的审美，并不见得贴合私人甲方的需求啊。”莫颜不解。 “不，你误会了。在最初接触的阶段，你不必急于满足私人甲方的需求，你需要先让他信任你。凭什么信任你？就凭你能力超群，做过不一般的东西。而老建筑翻新，就是大页做过的最不一般的东西。” 莫颜似懂非懂，若有所悟。 文豪拍了拍莫颜的头，像是大哥哥在照拂小妹妹：“别沮丧，一路勇敢坚持下去，收获会比你想象得还要多。” 两个人边走边谈，完全没有注意到路灯余光不及的昏暗地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男子的眉头，破天荒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想走过去，当面怒斥其中一个，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完全不听指挥。 他想亮出嗓子大喊一声，“莫颜”两个字，明明就在齿间，却发不出声音。 一直到莫颜和文豪走远，王承佑才像魔法被解除，多少能动一动。 “承佑，你怎么了？”王宸走出饭店，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王承佑捂了一下胸口：“爸爸，我想先回去。” “就先走了？你堂哥还在里面，不跟他道个别？” “不了。” 王承佑似有若无望一眼莫颜离开的方向，朝爸爸坚定地摇了摇头。王宸不再挽留，再挽留就太明显了。于是大度地一挥手，微笑道：“要司机送你吗？” “不用。我自己叫车。” 王承佑说罢，像是抢时间。快走着离开，甚至小跑起来，边跑边打电话。 王宸内心，有大功告成之感。 过去的一个月，自从给儿子王承佑看过莫颜深夜与男子入酒店的照片后，儿子一直过很颓废。没想到儿子用情如此深的王宸，只好硬生生摒着。 他有个朋友，喜欢玩鹰。偶然会在他耳边唠叨，说鹰这个东西，是鸟中的豪杰，它们是决不甘心作笼中之物的。训鹰的人因此要“熬鹰”。 所谓“熬鹰”，就是勒膘，绊脚，不让鹰睡觉，耗它几天几夜，消磨鹰的野性，好让它认主、听话。 桀骜又聪慧过人的王承佑，就是王宸眼中的“生鹰”。不到万不得已的那一刻，他不会放弃“熬”他。 他相信，如今差不多已经“熬”到时候，又经过他的精心安排，亲眼看到莫颜和文豪独处，儿子一定会火上浇油，跟莫颜彻底翻脸！ －－ 王承佑边跑边打电话，如王宸所料，确实是打给莫颜。 莫颜彼时已经坐进文豪的车内，看到“啊！承佑”的来电，心中突突直跳。没见面的这一个月里，每逢想到王承佑，她就忍不住神伤。全仗着手头工作忙得紧，才熬过这王承佑对她史无前例冷淡的一个月。 这次他突然主动联系她，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莫颜一边惶恐不安，一边按下接听键。 她突然好害怕，害怕他说两个人从此路归路，桥归桥，各不相关。 “喂，承佑？” 看到身旁接起电话的莫颜脸色一变，正开车的文豪也不由心中一紧。过去的一个月，他如约把“薇薇安”带给莫颜看，因为“薇薇安”很敏感，特别反感别人不经她的允许拍照，所以，他确信莫颜并未留下他和“薇薇安”的合影。 他帮着莫颜出主意，他帮着莫颜接洽客户……一切都那么顺利！王承佑继续生他的气好了，干嘛又冒出来！ “莫颜，我要见你。”王承佑边跑边四处望。停车场的出口有好几个，他不知道该去哪一个出口堵莫颜。 地下车库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 “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 “我要见你。” “我在地下车库，马上就到地面了。你不要挂电话。” “莫颜……”王承佑捂着胸口，慢慢蹲了下去。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的王承佑，已经泪湿双眼。 悲伤汹涌，泪流成河。 自从看过他爸爸给的照片，他一直过不了那个坎儿。他一直仇恨着莫颜。并非单纯因为她和他之外的男子一起度过了13个小时，而是，她竟然如此堂皇又坦然地解释她的初衷！ 这是他认识的莫颜吗？ 她令他的世界都开始倾倒，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使他从自信直跌进自卑里。 第441章 不是应该翻脸吗？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因此也不喜欢使他变成这样的莫颜。 过去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 强烈的不可调和的怨恨，使王承佑根本没有办法面对莫颜。 夜以继日的失眠，日以继夜的茫然。 不几天，整个班级都知道他失恋了。学生会主席冲着他摇头的次数，已经数不过来，连辅导员，都已经从积极辅导变成了摇头走开。担任经管主课的级主任也闭口不再提直升硕士的话题。 莫颜过得不轻松，王承佑则是过得很颓废。 “承佑，你没事吧？”听筒里忽然没了声音，莫颜紧张问道。 “我没事。”王承佑抹了把脸，“你在哪儿？”最后的那句，蕴着哭腔，像是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在问。 莫颜不知怎么就开始流眼泪。她慌乱地四处看，想看出来自己在哪个出口。 “2号出口。”为了保持自己得来不易的正面形象，文豪开口道。 “我们马上要从2号口出来……可是我不知道2号口出来的地标是什么。”莫颜哽咽着声音。王承佑的那句“莫颜，你在哪儿”忽然勾得她心酸。生怕遗失彼此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使她泪腺充盈。 “我知道。”王承佑喟叹般松了一口气。他正好站在2号出口附近。 不几秒，文豪的车就开了出来。 车才在王承佑前方停下，不及停稳，莫颜就飞身出来。 王承佑张开双臂，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他在理不清剪不断的乱麻里，困了足足一个月，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办，今晚看到莫颜的刹那，心陡然痛起来，他像开悟一般无比清晰明确地认识道：不管怎样，他还是想跟她在一起！ 她是他的归宿。 也是他的责任。 如果她走了弯路，就让他用爱帮她矫正回来吧！ 着急忙慌辞别爸爸王宸，边追边打电话，还好，自助者天助，连他随便挑的车库出口，都恰好是莫颜出来的地方。 文豪打开车门——他本来不想当大功率灯泡的，毕竟他是撂过话摆过姿态的人，可那俩人拥抱在一起的时间也忒长了，他不得不出现一把，提醒他们收敛着点。 莫颜和文豪，是不知道王宸秘密照片的人，在他们的认知中，他们从未独处过13个小时，因此俩人在王承佑面前既没有心虚，也没有得瑟。 王承佑很快意识到这份坦然，继而开始怀疑爸爸王宸出示的照片……不过，现在不是推理的时候，他只想抛开一切世俗杂念，紧紧抱住莫颜，抱住他的温暖，他的救赎。 他差点遗失了她！ 多么令人惊恐！ 文豪出车门，站在车旁，下意识清了清嗓子。吁，还算有成效，对面的两个人松开了彼此。 王承佑松开莫颜，发现她脸上湿漉漉的，一边笑一边帮她擦眼泪：“你看上去有点傻。” 莫颜在王承佑手掌上蹭脸。她抬眼望王承佑，又哭又笑，他何尝不是看上去傻傻的。 “我……”王承佑本来想说“我原谅你了”，此刻却因照片疑云而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因为拌嘴我该不该努力奋斗就那么久不来看我？” 莫颜的眸光如此清澈，又如此不避嫌地允许他在文豪面前拥抱她……爸爸拿出的照片，更可疑了。 “我……院学生会主席竞选失败。”王承佑搪塞道。 “就因为这个你就爱理不睬我一阵月？”莫颜要叫。 王承佑先笑起来。之前压在他心口大山一样重的东西，此刻已经烟消云散。 “其实另有原因啦。下回跟你说。” “哼。你最好理由很充足，不然，我也要一个月对你爱理不睬！” 一直被迫旁听的文豪有些尴尬：“那个，需要我当顺路司机吗？” “不顺路。你走吧。”王承佑大手一摆。 莫颜干笑一声，没有说话。 文豪那个失落。她还是选择了王承佑！ “咳，好吧，明天见。”他没有喊莫颜的名字，但显然是对莫颜说的。 要是搁以前，王承佑一定对这句“明天见”耿耿于怀，今天则不。经过“13个小时”长达一个月的折磨，他的心眼已经被撑大。别说“明天见”，“天天见”他也能做到充耳不闻。 王承佑拥着莫颜，莫颜拥着王承佑，俩连体婴儿一般，一同朝文豪挥了挥手。 文豪万般不情愿，也只好驱车离开。 揽着彼此腰的两个人，从一个路灯，走向另一个路灯。俩人都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往哪里走，但都觉得往哪里走都行，于是就那么信步往下走。 “这一个月里，我一直在反思。反思的结果是，我可以为了你适当妥协。”莫颜昂着下巴，望着王承佑道。 “我……我可以直白地问你一个问题吗？”王承佑另有心事，回避了莫颜的话题。 “什么？” “你先答应我，你不会生气。” “好，我答应你。” 王承佑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口：“一个月以前，我们吵架的那一晚，你有没有跟别的男人共处一晚？” 莫颜像看笑话一样看着王承佑，眼睛、嘴巴都瞪得圆圆的：“excuse me？”（你敢再说一遍？） “你答应过我，不生气的。” 莫颜转个头，不看王承佑，平息了好几分钟，才回头：“没有。” “yes！”王承佑忍不住大喊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求解释。”莫颜推开王承佑，两手揣胸前。 王承佑乐不可支地胡编乱造了一个理由，诸如某人似乎看他，好像云云，反正说得云山雾罩，没露他老爹的马脚。 倒不是包庇，只是不想让莫颜有心理压力。 当王承佑夸张得比划着手势，天马行空地给莫颜做解释的时候，一辆黑色卡宴正好开过。 透过灰蓝色的车窗玻璃，王宸看到路灯下卖力讨好的自家儿子和他旁边两手揣胸前的莫颜。车速不快，够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突然有心梗的感觉。 很显然，爱情关系中，占上风的是女孩子。 怎么会出现这种剧情翻转？ 不是应该撕破脸皮翻脸吗？ 第442章 借我1000块 王宸忽然打住一厢情愿的推断，猛然意识到，他们和好，就意味着自己的阴谋被拆穿了！ 轮到他好好想一想，该怎么面对儿子的责问？ 一股脑推到侦探公司身上，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呢……王宸感到烦恼的小风朝他不断吹过来。 莫颜嘴里说着不生气，心里到底不开心：“过去的一个月你不理睬我，就是因为你听信了你同学的‘大概、也许、可能’，我跟别的男人共处一晚？” 王承佑暗自庆幸，幸亏刚才没指名道姓说是文豪，而只笼统用“别的男人”替代。 “不是的，我过去的一个月，真的是因为学业受挫，事业受挫，加上别的乌七八糟的事情……”王承佑开始新一轮的否定。 莫颜“噗嗤”笑出声：“瞧把你紧张的。我知道啦。你没有乱吃醋，你没有小肚鸡肠，你没有轻信谗言。” 王承佑听得哈哈笑。 莫颜句句在说他“没有”，实则句句都在控诉“他有”。 这一晚，王承佑想蹭莫颜的长约酒店房，被莫颜拒绝了：“本来可以答应，可我偏不。也算对你轻信谗言的小小惩罚。” 王承佑见莫颜说得很认真，又兼其实内心很喜欢她这样自爱，于是就高高兴兴，送完莫颜回学校宿舍。 到了宿舍走廊，见有人在走廊尽头猛吸烟。 那身形都不需要细看，一准儿是郑曙光。没见过像他这样严格控制体重的男生。他每天早晚是必须量体重的，若有细微偏差，要么补，要么减，自律到变3态。 今晚王承佑心情大好，于是走过去，拍了一下郑曙光的肩膀。 郑曙光一脸恶声恶气：“有完没完？说了抽完这一根……哦，承佑，是你啊？” “这都夜里十点半了……哇曹，你都抽半饭盒的烟啦！” 郑曙光将饭盒放身后一背：“你看花眼了。” “今晚真是神奇。”王承佑昂头看窗外，窗外穆沉沉。因为朝向的关系，看不到月亮。 “怎么？”郑曙光又猛吸一口，将最后一根烟抽到烟蒂，在饭盒里摁灭。 “烦恼乾坤大挪移。我心情好了，你开始皱眉头了。” 郑曙光闻言赶紧拿食指和拇指扒眉宇。立誓要靠一张文凭和帅脸混嫁妆的他，可不能长成未老先衰的样子。 “说说看，你烦什么呢？”王承佑问郑曙光。 “曹。有件事，打死也想不到，”跟塑料闺蜜之间只炫耀不交心不一样，郑曙光干脆利落地朝王承佑倾倒起来，“我带她去旅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偷拍了。” 别人不知道，总借给郑曙光车钥匙的王承佑太知道了，郑曙光之所以废寝忘食地往金桥学院跑，正是因为金桥学院有他隐秘的快乐。所以，他不需要问“我带她去旅馆”中的“她”是谁。 王承佑瞠目：“你被勒索了？” 郑曙光懊恼地踢了一下墙：“妈3的，比那恶劣多了。他们制成了碟片，20块钱一张，我正好买了一张。本来想助兴的，结果打开一看直接吓阳3痿。” “要报警吗？” 郑曙光不觉眉头又皱在一起：“这就是我烦恼的地方。匿名举报，不一定有用。实名报警，又怕出名。唉，我在想，我要不要忍下这口气算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去便宜旅馆了。” 王承佑眼珠一转：“多少钱一晚算便宜旅馆？” 郑曙光瞪他一眼。 王承佑赶紧收起八卦神色，暗自下决心，以后5星以下的非大连锁品牌不住了。 “她知道吗？”王承佑问。 郑曙光神思涣乱地摇摇头：“不能让她知道。” “是的。女生有时候很脆弱。”王承佑应道。他是不喜欢李欣然，可也不希望李欣然永无止境活在疑神疑鬼中。那太残忍了。 而郑曙光的“不能让她知道”，原因却不是王承佑所想的。郑曙光之所以认定不能让李欣然知道，仅只是因为，李欣然若知道这件事，他彻底没有希望甩掉她了。 李欣然是挺放得开的，让他欲罢不能，不过，真男人心中都有一颗生生不息的功名心。功名心之下，背景普普通通的李欣然注定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他不能因小失大。 “承佑，借给我点钱吧。” “多少？”王承佑心有灵犀地意会到舍友在动分手的心思。 “2000块……不，先借给我1000块吧。”郑曙光道。 王承佑震惊了：分手费可以这么少？！ 话说一个月前，祸起酒吧醉酒，室友们和隔壁同学为王承佑垫付了一笔不菲的酒水费，王承佑返校后，心情孤苦之下，越发感激同学们的深情厚谊，于是加了个倍还了这笔钱。 对于那些垫付过钱的同学来说，可谓意外之喜。 本是好事。哪知，塞翁失马的预言在现实生活中上演了。因为生活费突然富足起来，手脚不免放宽。由于没有经验，放宽的尺3度大了点，钱跟长了翅膀似的，嗖嗖就飞走了。比枝头的青春小鸟飞得快多了。 一度富足的那几个同学，反而成了最贫穷的人。 可是，往王承佑身上怪，又显得很牵强。 加上王承佑看上去心情每况日下，他们也不敢跟王承佑开玩笑，更不敢借钱，所以，时至今日，王承佑也不知道他们已经落魄到勉强度日的地步。 从王承佑这里借到1000块的郑曙光，开始了分手大计。 这个周末，当王承佑向郑曙光扔车钥匙时，郑曙光照常接了。不过，都8点半了，他人还晃在宿舍里。以往，他分明是周五就走的人。 “你怎么还没走？”王承佑问郑曙光。声音轻快。 “我这周不去。” “那车钥匙？” “我派了一个人去。” “怎么回事？”王承佑好奇了。 反正宿舍就他俩，郑曙光也不隐瞒王承佑：“我把大三的奇哥派去当我的跑腿儿，给她送了两百多块钱的零食。” 王承佑瞬间明白过来一起，不由赞叹：“高！实在是高！” 郑曙光嘴角抽动，露出点笑：“没办法。急中生智。我也是被逼急了。” 要解开两人谈话中的谜题，需要知道“奇哥”是谁。 第443章 分手大计 郑曙光口中的“奇哥”，名字里并没有“奇”字。奇哥之所以叫奇哥，是因为他身上总是发生爱情奇遇。 当然，总发生爱情奇遇，不是因为他桃花运旺，而是因为他会撩。 派一个超级会撩的哥哥给一个女孩子送零食……郑曙光预估，等他这1000块花完的时候，奇哥应该就差不多得手了。如果没有，他只好咬牙继续再借1000块。 鉴于对李欣然容貌的强烈信心，要是2000块都砸下去，奇哥还没有得手，只能说他浪得虚名。 周日，王承佑载莫颜去金桥学院，莫颜需要回学校交作业。也可以将作业快递回去，莫颜只是觉得没忙到那份儿上，再说了，还要回去拿换洗衣服呢。 王承佑以极度的速度在恢复。 有莫颜坐副驾驶位，他开起许久未开得车来，也手顺无比。 到了金桥学院，莫颜回自己寝室，王承佑找金刚玩。金刚除了觉得王承佑消瘦了些，并未看出更多区别。 “王，你曾经问我能不能不通过莫颜的在线听课申请。你问的时候申请已经通过了。后来，我专门打听一下，通过的申请仍旧可以找理由取消。你真的想取消莫颜的在线听课名额吗？我可以想办法。” 王承佑摆了摆手：“我已经不管这件事了。就让她在线听吧，她高兴就行。” 上次，金刚刚对王承佑说他想体验一把爱情的阻力以证明他在深爱，结果就乌鸦嘴了。好在，马佳佳并没有那么难哄，她若生气，他就抱紧她，紧到她开口求饶，并承诺不再生气。 靠着这门独一无二的侯氏绝学，他和佳佳重修旧好。佳佳从未正式问过那晚的事情，金刚也不愿意主动提。 那晚的事情，像是一粒小增生，存在，但不影响。 只是，是永远良性，还是会长成恶性肿瘤，只能听天由命。 表面上看，佳佳和江小西见到莫颜之后，仍旧会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有敏感的莫颜能感觉到，大家只说日常，不再推心置腹。 莫颜耐心等待，等时间修复信任。 李欣然见大家照样和平相处，并未出现她预期的马佳佳和江小西仇恨莫颜的局面，不由非常懊悔。她觉得她应该实惠点，早知道敲诈莫颜一些钱了。现在，鸡飞蛋打。她的账户里，倒是多了2万块钱，转给她钱的人，却跟王承佑一毛钱关系没有。从那以后，她连王承佑的电话都打不通了，微信也不可见。他彻底拉黑了她。 幸而郑曙光出现，将她从黑暗重重中带了出来，带进光明。 手里慢条斯理撕着郑曙光托人带来的手撕牛肉，李欣然含笑望一眼莫颜。郑曙光的出现，分解了她对莫颜的嫉恨。现在，她很想让莫颜知道，她也有个高校男朋友。 “你一个人回来的吗？王承佑没有陪你？”李欣然问。 “他去金刚寝室了。” 马佳佳手当扇儿扇，笑：“金刚跟我讲了很多王承佑的传奇，我都快崇拜他了。” “都讲了什么啊？”李欣然转向马佳佳，“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我讲别人男朋友干嘛。要讲也是莫颜讲。” 李欣然噗嗤笑出声：“莫颜，王承佑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莫颜咧了咧嘴，只笑没说话。她和承佑，有恋人之实，没有恋人之名。 李欣然还要就王承佑的话题说下去，不期然被身后的江小西抢过话头：“姐妹们，我宣布，我也有男朋友了！” “请客，请客！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哈哈，你个吃货，就知道吃。” 江小西拍了一下巴掌：“请客没问题，下回我找他要请客的专项费用。只是，他人来不了。” “嘛意思？！”马佳佳亮出利爪子。 “他在部队，不方便。” “哇，”马佳佳更兴奋了，“别告诉我就是那个你写信也要跟他将架吵下去的军训教官！” 江小西捂脸：“就是他。” 大二下学期，316寝室的女孩子们，感情暂时都有了归宿。 跟316女孩子们的境遇类似，周围成双成对的人多了起来。 校园里充满了恋爱的甜蜜气息。距离大四分手季还有一年半，她们还有充足的时间享受爱情里的酸甜苦辣。 李欣然嚷嚷着让马佳佳的男朋友请大家吃午饭，庆祝“莫颜难得回学校一次”，马佳佳自认为没必要为金刚省这么一笔钱，因此豪爽应允。 她先斩后奏，打电话给金刚，金刚回复没问题。 交过作业，拿过换洗衣服，寝室里又整理一番，已经是下午12点半点。 约好下午1点到金刚寝室聚餐，12点半，莫颜才收拾停当，就被李欣然催促着快走。马佳佳提前去了金刚寝室打下手。这一个月里，她又无障碍增重2公斤。 莫颜、李欣然和江小西三人往金刚寝室楼走。同在一个大寝室区，中间隔了两幢楼，莫颜她们很快就到了金刚楼下。王承佑已经等在楼下。 王承佑自然而然牵过莫颜的手，带她们进楼。 李欣然别有心机地穿了一件镂空毛衣，没想到，王承佑连看都不看她一样。 也太高傲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现在好呆是郑曙光的女朋友。 竖子无礼！李欣然狠狠瞪一眼王承佑的后背。 江小西依旧风轻云淡，看透不说透。 还记得第一次，她们去金刚寝室吃饭，真的是一分钟都安静不下来，看哪儿哪儿新奇，有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笑，发不完的感叹。 如今，她们已经能淡定处之。吃饭时的氛围已经颇为沉静，回归到“以吃为主”的状态。 莫颜和王承佑是一对，马佳佳和金刚是一对，江小西是个一贯没有存在感的人，李欣然不甘寂寞对着王承佑道：“曙光没有跟你一起过来？” 她不信王承佑能当面不回她的话。 没想到，王承佑竟然真的充耳不闻。 “承佑，曙光今天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李欣然鼓起勇气，提高嗓门，又问了一遍。 第444章 咽不下这口气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下意识转向他俩。 “第一，‘承佑’这个名字，不是你想喊就能喊的，请叫我‘王承佑’。第二，郑曙光为什么没有来，问他去，犯不着来问我，我也没有义务回答。” 李欣然深感自己被冒犯了。她重重放下筷子，心中升起三丈高的无名业火。 “干嘛！这么冲。”莫颜嗔怪地看王承佑一眼，“道歉。” “道歉。”王承佑倒也从谏如流。只是，这敷衍味甚重的“道歉”算是“对不起”的同义词吗？ 李欣然才算有了台阶下，自此不敢轻易跟王承佑搭讪。 这顿聚餐，吃得不咸不淡，趣味聊聊。 李欣然设想中的得意，一个也没有实现，还碰了一鼻子灰。 当莫颜乘坐王承佑的车离开学校时，李欣然真的是连个带微笑的“再见”都懒得说。 －－ 回到两人独处的小空间，王承佑立刻换上晴空万里的笑脸：“莫颜，你好像没拿太多衣服嘛。” “是哦。姨妈给我寄的职业装都在公司挂着呢，我回来拿的是下班后的休闲服。” 王承佑不由懊恼，稀里糊涂生气的那一个月，他竟然错过了陪同莫颜走过转型期……以后，他要擦亮眼睛。 跟王宸所担心的截然相反，王承佑不准备质问他的爸爸。那是一笔糊涂账，他就算是逼着他爸爸承认起了私心，又怎样呢？不过是给莫颜嫁入王家增大阻力而已。 周一，王承佑去上课，班级里的同学马上发现，他重新活过来了。 然而，王承佑还没有来及挽回他在院学生会主席心目中的形象，文豪，来找他了。 “五一将近，小长假有什么安排吗？”文豪气质出众，衣品不凡，往校园里一站，三米内总裁气息泛滥。 王承佑手插裤兜，笑得有些心不在焉：“跟你无关。” “自然。”文豪也笑，“应该跟莫颜也无关吧？我要带她去忻州。” “忻州？” “对，五台山和雁门关所在地的忻州。去五天。五一前一天去，后一天回。” 王承佑随即低头看自己的鞋尖。他中午还跟莫颜通话来着，莫颜提也没提五一去忻州的事情。 “临时出差？”王承佑佯作镇定。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本来两三天就够，考虑到小长假人多，各个景点难免要排长队，所以就多预算了两天。” 游玩？王承佑听得一愣。 尽管心中万分不爽，不过，他还是生生忍住了。不能总在一个地方摔倒。 抬头，直视文豪，王承佑咧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仅此而已。没有暴躁，没有气急败坏，没有破口大骂，更没有冲上前挥拳头。 文豪有一拳打在棉花上之感。 “要找个地方坐坐吗？”王承佑懒洋洋开口，“或许你会好奇我承受挑衅的底线到底在哪儿。” 文豪初始还疑惑他今日怎么这么彬彬有礼，听到后半句，听出浓浓的嘲讽味，不禁轻笑：“我承认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得瑟。今天就这么多，咖啡不喝了，下回见。” “请问下回是什么时候，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儿童节之前，送你一份大礼。”文豪含笑，朝王承佑挥挥手。 那些路过的学子，莫不惊诧他的气韵与风度。 相比之下，明明五官更俊朗的王承佑，却一脸厌世像，半闭的眼睛显出颓废，嘴角挂着无所谓的讥讽。 不等文豪转身，王承佑先转过身。才转过身，他刻意伪装出的“无所谓”立刻崩塌，变成深深的默然。 他一刻也不想等，马上打电话给莫颜。 “你小长假要去山西？” “是啊，我也是刚知道。” “可以不去吗？” “不太好吧……行程都已经拿到。”莫颜语速虽不快，语气却是坚决的。 于她，这是一趟关系500万设计费能否拿到的关键一站。别墅买在佘山的富豪朋友，是煤二代。文豪好不容易才打探到他小长假想飞回老家一慰故乡胃，又花了不少心思才拉近关系，得以伴游忻州的机会。 这是多么难得的推介自己的机会啊。莫颜可不想错过。甚至，这已经不是她“想不想”错过的事情，而是“能不能”错过的事情。 如今的大页室内空间如嗷嗷待哺的婴儿，那500万＋的设计及装修辅材推荐费，就是眼下关乎婴儿存活的第一口奶！ 莫颜身为大页室内空间ceo，山西之行，义不容辞。 “文豪专程跑过来，跟我说他要带你去山西5天……你想过我听了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莫颜愣神：“他干嘛跑去跟你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他跟你说了吗？这趟去山西，完全是公干。他是会去，他未婚妻薇薇安也会去。” “未婚妻？也就你信他真有未婚妻！我敢打赌，到时候他未婚妻一定临时有事，去不了！” 莫颜被气笑：“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敢不敢和我堵一把？到时候，文豪的未婚妻要是不去，你也不去！” “这太孩子气了！” “500万的业务，你能拿多少净利润？算你服务行业利润高，你能拿到50%的净利润吗？我赢了，也不会让你吃亏，你从机场出来，我马上把净利润打你公司账户。” 莫颜手按额头，已经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好莫颜，你就答应我一回，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冷战，可我也确实咽不下他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就带走的这口气。 我知道你心思单纯，一心为公，我保证给你一笔资金，让你的大页正常运营下去。你要是担心师出无名，就当是融资。出资人是你自己，这样不用担心稀释股权。钱，算我私人免息免抵押借给你的。你也不必担心偿还的问题，反正早晚有一天，我的，都是你的。” 莫颜听完这番情深意重的表白之后，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我权且答应你。但我告诉你，你这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文豪没你想的那样复杂。” 第445章 猜猜什么关系？ 听见莫颜答应了自己的赌约，刚才还愁眉不展的王承佑顿时高兴得跳了起来，他像当年投篮一样一跃而起，手几乎碰触到路边梧桐树的阔叶：“太棒了。莫颜，谢谢你。我爱你。” 莫颜无奈地摇头笑了：“好啦。你满意了？我还要p图呢。” “嗯，你忙。我订晚饭给你送过去。” “别来——” “知道知道，我让外卖给你送过去。” 莫颜轻笑着挂断电话。王承佑的要求很无厘头，她之所以答应，是因为深信他误会了文豪。文豪到时候必然一如承诺，带薇薇安同去的。她答应王承佑，无非是给他点自欺欺人的安全感罢了。 挂断电话后的莫颜，专心致志投入到室内装修广告的p图中。 《时尚家居》、《瑞丽家居》、《世界家苑》、《装修情报》这些有影响力的杂志，她目前还没有预算投广告，只能勤快些，以量取质，多写些介绍案例的文章，以设计师的视角推荐设计产品，投给那些杂志，以求给大页植入点软广告。 没钱，没预算，她快把自己从设计师逼成写手了。 连范总都服气她这波曲线救国的操作。被她的良苦用心打动的范总，把自己的一些过往成功案例分享给了莫颜，无偿做了莫颜的资料库。 莫颜一心一意，按杂志的审美要求修图。 忙碌的她，全然想不到，办公桌下，椽木与椽木之间隐蔽的地方，一粒小如纽扣般的窃听器，正一闪一闪，处于工作状态。 刚才，她与王承佑的通话中，她说话的这部分，已经一字不漏传到了文豪的耳朵里。 确认莫颜和王承佑的通话结束，文豪也关闭蓝牙耳机。 唔～有点讨厌嘛，看来，需要改变计划，把薇薇安加入进去。 小长假转眼就到。假前一天是周三。 王承佑要上课，他本意是请假去送莫颜的，被莫颜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干嘛要请假？你是怕我骗你吗？” “不是。我只是怕你去机场不方便。” “不会不方便，大页有司机。” 王承佑找不出请假的理由，只好让莫颜由司机载了去机场。他倒是不担心莫颜骗他，莫颜就算是在没有薇薇安的情况下执意要去山西，也会跟他明说的。 算准了莫颜到机场、换登机牌、过安检的时间，王承佑忐忑地等莫颜的来电。 果然，在他预估的时间段里，莫颜汇报前方情况的电话打了过来。 王承佑头抵在桌面，手机夹在耳朵和胳膊中间，手捂住嘴巴和手机听筒部分，小声问：“怎么样？”讲台上，级主任正在上课。 “薇薇安来了呢。”莫颜含笑的声音传过来，她虽然没有明说，但确实有嘲笑他小心眼的意思，“你要跟她说话吗？” “不用了。” “就没啦？” “嗯？” “还有‘祝你一路顺风’啊。” 王承佑压低声音：“好，一路顺风，到了给我发消息。” 挂完电话，王承佑迷惑了。文豪真的带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冒充他的未婚妻？ 不敢相信，王承佑给莫颜发消息：“偷拍一张，给我看看他的审美。” 因为虹桥国际机场飞武宿国际机场的时间集中在早晨六七点钟，文豪特意安排将机票定在浦东国际机场，这样，大家可以出发得从容些。 浦东国际机场东方航空登机口vip候机室内，文豪问拿着手机的莫颜：“笑什么呢？” “王承佑让我偷拍一张你未婚妻的照片，说要借机瞧瞧你的审美。” 文豪哈哈笑起来，转身对薇薇安道：“给个面子吧？破个例？” 薇薇安跟时下热衷自拍发朋友圈的女孩不一样，她不喜欢拍照，尤其不喜欢别人拍她。既然文豪都这么说了，她只好勉为其难朝莫颜的手机露个笑脸。 文豪坐在她旁边，在莫颜手机举起的那一刻，自然地将手搭在薇薇安的肩头，也朝莫颜手机露出笑脸。 王承佑收到这张莫颜发来的合照后，整个后半节课，一直在放大研究俩人的表情。 还未婚夫妻呢，这俩人要是恋人，可真叫见鬼了！ 下课了，王承佑随手抓住郑曙光：“来，玩个游戏，猜对有奖。” 已经欠债1000元的郑曙光一听说有奖，顿时两眼放光：“什么？” “我有一张合照，你猜照片中俩人的关系。” 郑曙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听说猜中有奖，王承佑身边呼啦围过四五个无产阶级。 王承佑对着大伙亮出文豪与薇薇安的合照。 大伙异常沉得住气，认真审视。他们都是高考拔当地头筹的优等生，智商杠杠的，魔都混了两年，对人情世故也有了较深入的了解，如今，面对这样一张照片，经过谨慎的思考，他们开始宣布的自己答案。 “兄妹！” “也可能是姐弟俩。” “我猜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俩。” “也可能是同母异父。女子能顶半边天，女子也不容小窥。” 王承佑对这些答案非常满意，人也不觉露出笑脸：“理由？” 郑曙光清了清嗓子，道：“我来说，诸位补充。照片里男女脸上都找不出甜蜜感，第一个可以排除的就是恋人关系。 两人年龄相近，若是同事关系，这样搭人家肩上就越距了。职场上的人是不会这么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也考虑过是朋友或同学关系，可这俩人的身体相隔距离有点远，要不是照片里的男人胳膊长，都搭不到姑娘肩上，他们之间没有朋友或同学的默契。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可能。 即，俩人是关系不怎么友好的亲戚关系，最大的可能是兄妹关系。” 众人不断用点头或“对对”来支持郑曙光的讲述。 王承佑彻底笑了出来：“兄弟们，晚上我请客。” “不是去酒吧吧？”有人问。 “你们想去？”王承佑反问。 “不不不。” “去也行……” “哪有饿着肚子喝酒的到底，我看还是老老实实吃大餐吧。” 第446章 薇薇安（含近日旅游单更说明） 最后一句话其实暗含了谴责那些说“去也行”的同学太贪心的意思。不过，王承佑是听不懂了。 无产阶级们七嘴八舌，走了许久也没有统一出来个意见。好在王承佑毫不在意，他留给郑曙光一张信用卡，说他还有事要忙，就辛苦郑曙光代为刷卡。 结果……那些说要吃饭的同学们，硬生生搬空了校内小超市里储备的饼干、泡面、香肠、卤蛋。一时成为院内奇谈。 离开室友和邻居们之后，王承佑去了辅导员的办公室。颓废的那个月里，他落下了太多的工作。作为副班长的郑曙光，本也是辅导员的得力助手，可惜，他忙于奔波于母校与金桥学院之间。 到辅导员那里领了一些任务，辅导员拍拍王承佑的肩膀：“看到你重新振作起来，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刘老师。” 全国征兵时间从2013年起，由冬季征兵调整为夏秋季征兵。即，调整为7、8月份开始征兵，9月1日批准入伍，9月30日征兵结束。 王承佑需要做的，是不断同意对大学生入伍有兴趣的人进入一个工作叩叩群里，并不停地答疑解惑。这只是随手做掉的小事情。 重要的是校方发起的各种活动，他们需要推进，需要跟踪，更需要形成动辄上万字的总结、汇报。高校辅导员的工作，极其繁琐、冗长、透着无趣。 不过，这倒培养了王承佑的耐心。 －－ 煤二代提早两天飞回太原，并不与文豪、莫颜他们同行。 飞往武宿国际机场的航班正检票登机中，薇薇安拉着文豪说了什么，文豪冷着脸没有回应。排在前面的莫颜不小心回到看到这一幕，赶紧回过头。 她总觉得薇薇安有些不在状态，不知道是不是文豪总找她说话，惹恼了薇薇安。 本着节约出行的原则，他们选的是经济舱。一排排座位间的距离比较紧凑。放置行李后，三人落座，文豪恰好在中间，薇薇安靠路，莫颜靠窗。 文豪的十句话里，有八句是跟莫颜说的。莫颜嗯嗯啊啊，有点不敢接腔。 起飞飞稳后，薇薇安去卫生间之际，莫颜碰了碰文豪的胳膊：“薇薇安是不是不开心？” “是有点。” “是不是因为你跟我说了太多的话，她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不是吧？” “我看你还是专心照顾她吧，女孩子都很敏感的。” 文豪轻笑摇头：“你想多了。她不开心是因为来机场的路上，忽然接到家里来电，说她姥姥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她姥姥已经是世纪老人，风烛残年，一场感冒都可能引发致命后果。” 莫颜大吃一惊：“那她还——” 文豪眼中闪过忧色，不过，语气还是很镇定：“她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她是牙科护士，又不是医生。再说了，机票、房间、行程都定了，她这么一缺席，浪费钱倒没什么，就怕佘山别墅主人多心。” 莫颜心中很是踌躇。 说话间，薇薇安回到座位。莫颜和文豪的谈话被打断。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航班安全落地。 一落地，薇薇安就开了手机，边走边打电话。 莫颜见她满脸忧色、眉头紧锁，不由跟着心疼。 这一路，她都在思量，要是向佘山别墅主人说明薇薇安的情况，薇薇安即使离去，也会得到佘山别墅主人的理解吧。 “要不，”莫颜扯了扯走在她前面的文豪衣袖，“跟客户好好说说，客户应该能理解的吧？” 文豪看向莫颜，微微一笑：“你总是心太软。” 莫颜：“薇薇安不是公司员工，没理由要求她煎熬着为大页做贡献。” “可她是我的未婚妻，而我是大页的大股东。所以，她也算不上局外人。” 莫颜无话反驳，只是越加心疼薇薇安。 －－ 在辅导员那里忙了两个小时后，王承佑回了自己寝室。他正好错过轰轰烈烈的搬超市活动，待他推门进寝室的时候，室友们已将干粮归好位。如果不专门看室友们的桌下，是看不出寝室变化的。 王承佑回到寝室，跟室友们简短打了个招呼，就开始玩手机。 他用p图软件把莫颜发来的合照剪得只剩下女孩，把女孩的照片发到融华致的二代小群里，问是否有人认知她。 一直不消停、从来没正事的小群立刻被照片炸醒。 大家七嘴八舌说了很多，然鹅，有用的一句没有。 王承佑本来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他只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到可以到小群里问问有没有人认识这个女孩。 在他看来，故乡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有钱人家盘根错节，多少都有点关联。能被文豪宣布是“未婚妻”的，想必也是门当户对那一波中的一位。 刚要放下手机，一位叫“游青俊”的昔日校友发了小窗消息给他：“我见过她。你因为什么事找她？” 王承佑并不准备以实相告，也不打算编造隐瞒，只含糊其辞道：“我一个认识的人，说是她是他的未婚妻。” “你认识的这人跟你关系怎样？”游青俊继续追问。 印象中，游青俊还算是个沉稳、有数的人，见他这样问，越发觉得他知道点什么。王承佑认真回道：“关系不怎么友好。” “哈，这样，那我就不用有心理负担了。这女的我五年前就认识，当时她让我堂哥差点走上歧途。用‘情感骗子’形容她都是轻的，称得上‘情感犯罪’了吧。你朋友惨了……不过，反正也是关系不友好的朋友，你一边等着看热闹吧。” －－－－－ 本来想发在本章说，考虑到外平台的读者看不到…… 过去的4个月里，在《颜控》双更的情况下，《左先生》更出了50万字，虽然照样扑街，但我确实没敢相信自己能坚持下来。明明是透明是扑街却还这么辛苦这么努力，我被自己感动了！ 7月最后一天，结束双更的状态。8月，我却渐渐变得不开心，变得三心二意，变得头脑纷杂……于是我知道，我透支了。 为了平衡心态，也为了更好的产出，我计划单更（绝不断更）十天左右，借机暑假出门看看别处的风景。昨晚下定的决心，今日因为要收拾行李，单更，明日出发，等我汇报旅游感受哈。 哦，对了，本次出游目的地是贵州。 对不起@凌霜微笑，你是我最感歉意的宝贝～你读得这么投入，我却……但我相信你能理解我，我得先爱自己，再稳固后方，才能用更好的状态面对你。 第447章 曾经的有为青年 “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游青俊很快语音回答：“这种女的一出场就没打正心思，怎么可能告诉别人她的真实名字？限于她们的英文水平，不是露西，就是琳达，要不就是薇薇安。谁知道呢。” 巧了，莫颜还真说她叫薇薇安。 “可以向你堂哥多打听一些她的消息吗？如果有深度的，我愿意付费。” “我问问看。” 结束与游青俊的聊天后，王承佑放下手机。 郑曙光见王承佑放下手机，便走过去，把王承佑的信用卡还给他。他还偷偷假公济私，刷了一笔约200元的专门给李欣然准备的零食钱。 “刷了一笔，价格好像是……”郑曙光做回忆状。 王承佑顺手抄本书拍了一下他的头，笑道：“行了。” 心思敏锐的另一位室友下意识看了郑曙光一眼，心想，再精明不过的人原来也有打盹的时候啊，明明是很好记的四位数，他却想不起来了。 郑曙光“不得不”想不起来，因为他借着其他同学兵荒马乱搬东西之际，又挑了200元的零食。报出来的金额自然跟大家印象中的不一致。 好在王承佑很大方，并不锱铢必较。 周五很快到了，因为是小长假，寝室楼很安静。有钱的上海周边游，没钱的学校周边游；有上进心的学校图书馆游，没有上进心的寝室梦游。 王承佑和郑曙光各自挺尸在自己的上铺上。 “曙光，你又派奇哥给那谁送零食去了？” “嗯。”吃两天泡面的郑曙光感觉自己打嗝都是红烧牛肉面的味儿。 “你跟奇哥挑明了吗？” “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也是……不过，你也不怕奇哥突然义气一回？” “别逗我了。我现在特脆弱。妈1的，男人手里还真不能没有钱。” 恕王承佑不能感同身受。 王承佑不是嘴碎的人，不过，此时却忍不住东拉西扯。他怕他一安静下来，就忍不住想去山西旅游的莫颜。 游青俊后来并没有给他提供更多的信息，理由是堂哥至今情伤未愈，兼之已结婚有娃，不愿意再自揭伤疤。游青俊说，关于那个女孩，他堂哥只有一句话：要不想万劫不复，离她越远越好。 王承佑心痒异常，忍不住动了找侦探公司的心。全因那个行业半明半暗，鱼龙混杂，才使他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 “哎，别总往身上扯话题。你这上进有为青年怎么也跟我一样等着跟周公约1会？我记得特别清楚，大一寒假都挡不住你去支教……不不，你从一入校的十一就开始跑公益了！怎么两年不到你就颓起来了？” “别这么犀利好吧？人艰不拆。”王承佑打哈哈。 “你悠着点，可别毁在女人手里。”郑曙光顺口道。 也就是俩人都躺在，郑曙光一时看不到王承佑的脸色，才肆无忌惮脱口乱说。 要知道，谈及莫颜，又这般暗藏诋毁，是很犯王承佑忌讳的。 王承佑果然脸色一沉，没再说话。 “男人和女人，就是两种不可调和的力量。不是东方压倒西风，就是西方压倒东方。咱们可是要在大时代里闯出一片天地的豪杰，哪能被女人耍得……哎哎，你去哪儿？” 郑曙光说着说着，听到一阵异响，原来是王承佑跳下床，取了书包出门去了。 这时候，郑曙光才真正意识到莫颜在王承佑心目中的地位。 轻轻拍了一下他自己的脸颊，告诫自己下次别造次。有心追王承佑，又觉得追去也哄不好，还不如以后找机会夸夸莫颜来得有成效，这样想了之后，郑曙光又一头倒在了上铺。 王承佑挎着双肩包，直奔图书馆。 郑曙光话里有一句——“怎么两年不到你就颓废起来了”确实刺激到了他，加上曙光满满大男子主义的言论，使他认识到，还是别挤在一个空间里讨论人生了，不然他刚掰回来的大男子主义思想又要爆发了。还是去图书馆明智些。 去图书馆的路上，又一次接到妈妈米芝的来电，拐着弯问他当下在做什么。 王承佑闭口不谈自己。这是对他爸爸的惩罚，虽然殃及了无辜的妈妈。 再说，妈妈是否真的无辜呢？王承佑也吃不准。说不定爸爸如此过分，正是有妈妈的暗中支持呢。 走着走着，路上遇到了朱羽婕。 朱羽婕抱着一块“大砖头”，朝王承佑招手。 王承佑不喜欢朱羽婕，但也不讨厌她。潜意识中，他认为朱羽婕很可能是他的福星。至少曾经是。 “呦，大少爷怎么会在小长假里落单？” 王承佑没接话。 前一段时间，眼见王承佑日渐憔悴，朱羽婕可没少体贴照顾，以为能趁机捡宝。没想到，毫无征兆地，王承佑一夜之间又恢复过来。 “我刚跟院学生会主席分开，他说鉴于你的不稳定性，他已经放弃培养你了。怎么样，现在有时间想想你创办‘史上最赚钱学生公司’的事了吧？” 王承佑不觉一哂：“你还记得这话？” “当然。我粉你就是因为你讲过这句话。豪气冲天呐。” 王承佑笑着摇摇头。被漂亮、傲娇、有才、不断有人追的女同学当面夸赞，令他无法不小得意：“那事说简单也简单。” “说来听听？” 说话间，两人已经处在并行状态。 “弄点钱，做个基金，进行风投。只要脑子跟得上，不需要眼光特别好，保管赚钱。” “你觉得我脑子可还行？” “还可以。” “能算我一个吗？” 王承佑噗嗤笑出声：“你还真当回事啊？” 朱羽婕抢步拦住王承佑：“为什么不去做呢？ 人生这么短暂，充满了不确定，谁也不知道，幸福和意外哪个先来。 趁我们人身自由，耳聪目明，为什么不去做呢？ 上海创客那么多，就算以量取质，也有我们发挥的余地！既锻炼我们的判断力，又给创客带来希望。一举两得，做吧，做吧，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第448章 智高近妖 也许是朱羽婕说这番话时的慷慨和激昂触动了王承佑，王承佑不由认真了几分：“我想想。” 朱羽婕以为这是在敷衍她，心一横，爆出家底道：“我有16万8千块的私房钱，全部拿来入股，公司未盈利前我不要一分钱的工资。 王承佑，我没有你的能力。我要有你能力的一半，以我的魄力，早就真的干点什么了！我一个小女子尚有这股子冲劲，你犹豫什么呢！” “16万8千块……”无形中被夸了有能力的王承佑进一步被触动，“可能随着投资失败而化为乌有。到时候，你怎么办？” 朱羽婕十分豪爽地笑了：“千金散尽还复来。就当缴学费喽。” 王承佑看着朱羽婕，忽然也心生一种豪情，在五月伊始的明媚阳光里。 三天后，五一小长假结束，王承佑和朱羽婕合作的“傲然资本”横空出世。 若以常规的路子走，向有关部门报备后，有6个月的筹备期，之后，才是开业期。筹备期需要提供繁琐的资料，包括办公地址、申请人简历、职能架构、个人资产不低于300万证明，近3年来年收入不低于50万的证明等等诸多材料。 而王承佑，选的是一条捷径。 只需要一位优秀的法律顾问，他直接“买”了一家有限合伙的空壳公司——有人有闲有耐心，专门注册公司，等着有钱没耐心的人来买。定金一交，只需要签一些文件，“傲然资本”就这样用最快的速度诞生了。 运营资本为100万。朱羽婕出16万，王承佑出84万。 并不是个人投资才叫私人投资。只要不是政府的对外援助，以公司、企业和其他经济组织或者个人的名义进行的投资，都可算做私人投资。 很明显，私人投资具有民间经济合作的色彩，不同的是，它投钱并分盈利，但不参与被投资公司的运营。 王承佑要求，朱羽婕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不得广而告之他俩私下投资合作的行为。朱羽婕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她简直震惊到无以复加。她是想过大干一把，可真的没有奢望过大刀阔斧，不费吹灰之力名下就有了公司！ “王承佑！”朱羽婕激动得说不话来。本来她对他理直气壮的，现在有点拿人家手短的意思。 “嘘——保密。” 朱羽婕重重地点头。 保密，不得向任何同学说起他们的合作关系，不得向任何同学说起他们的投资行为。朱羽婕不想去分析王承佑提这些要求的原因，她整个儿人还在云颠，还有点儿适应不过来，像做了一场华丽的灰姑娘梦一般。 五一后的第二天，莫颜从山西回来，由大页的司机接回。莫颜对要求接机的王承佑说的是“我不喜欢你请假或翘课”，王承佑分明从中听出了心虚。 山西之行，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越着急见莫颜，越觉得莫颜在推脱见他。今晚不行，因为她太累了；明晚不行，因为她太多事等着做；后天不行，因为她当日行程已满…… “就周末见嘛。反正再过四天就周末啦。”莫颜不得不扒出被她日渐避而远之的撒娇绝技。 王承佑心中十分不甘，口头上也只得同意。 没想到，周四，莫颜从山西回来的第三天，文豪来找上门来了。按照文豪即有惯路，一定大炫耀特炫耀。 王承佑内心如临大敌，不知道自己能否平静撑过文豪的炫耀，不过，面上尽可能放轻松。 “离六一还早，你着急着来送大礼吗？”王承佑笑眯眯地望着脸上尽是得意之色的文豪，慵懒又不失嘲讽地问道。 文豪一笑：“哪里哪里，本次纯粹是路过。大礼嘛，还在筹备中，稍安勿躁。” 王承佑眼睛从文豪脸上移开，他现在看他久一点都觉得油腻。 “有屁快放。小爷还等着上课。”王承佑咬牙切齿道。 “放心，用不了你三分钟的时间。我嘛，偶然听莫颜说她上飞机之前跟你打了个赌……从表面上看，她赢了。” 王承佑竖着耳朵往下听，文豪忽然不吭声了。他不得不移回视线看他。 “其实——”文豪拖着腔调，忽然转为不发声音的口型，“你，赢，了。” 王承佑咬住牙，告诫自己千万别开口。 开口必然是歇斯底里的咒骂。太可恶了。他就知道文豪会耍诡计。他就知道薇薇安不是什么素人。他就知道他俩在联合设计莫颜，没想到知道了也没用，文豪还是得逞了。另，他直觉怎么那么好，完美避开了重点部分的录音？！ 遇上文豪这只老狐狸，夹在夹克衫内口袋的录音笔，算是白买了。 不想听文豪详细炫耀，王承佑手撑一把桌面，逼迫自己站了起来：“走了。跟你说话没意思。输赢莫颜都是我的。” “有人要曾经拥有，有人要长长久久……最终是你的，也行啊。” 已经十分隐忍的王承佑，听到文豪如此流氓的表态，脑子还在思索如何有力反驳，整个人已经不由自主转过身，一把扯过文豪的领带，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眼看要砸在文豪的脸上，只差那么一厘米，停了下来。 王承佑突然笑了，他松开文豪的领带，帮文豪抚平胸口并不存在的衣服皱纹，道：“你要真占上风，早就夹起尾巴低调行事了。你越跑过来说些不三不四激怒我的话，越说明你时间不多胜利无望已经濒临乱阵脚。汤总，我说的可对？” 智高近妖呢。 文豪面对面孔尚且稚嫩的王承佑，有那么三两秒钟的分神。他忽然想到，且不说情场，若商场上见，这也是不容轻视的劲敌。继而想到，幸亏两家家族企业的主营业务不搭界，不然，真令人沮丧。 对是对，承认对，是不可能的。 文豪发出轻松到听不出真实感情的笑：“如果这样想令你感觉舒服些，尽情这样想。今天你心情不好，改日再见。” 说罢，转身离开。 第449章 大礼 一转身，文豪的嘴角就耷拉下来。 如王承佑所说，他的时间确实不多了。年前，他曾经向父亲承诺过，只需要再给他半年的自由时间就好。如今看，半年似乎不够用呢。而他，在不跟莫颜撕破脸皮的情况下，能用的招数确实有限；唯一的希望就是王承佑先崩盘，可现在看，王承佑坚韧着呢。 令人神伤呐。 又熬了两天，王承佑终于熬到见莫颜。 面对莫颜这种无心对他隐瞒的人，王承佑只花了3分钟，就明白了莫颜口中的“真相”。原来，是她看不过薇薇安的煎熬，自己出面跟佘山别墅主人解释，使薇薇安得以抵忻州的当天就回到生病的姥姥身边。 也就是说，整个山西之行，一如他之前所料，只有文豪和莫颜……当然，还有个据说是地主的佘山别墅主人。现在，王承佑严重怀疑，所谓的佘山别墅主人，也不过是个道具。 面对莫颜，王承佑只能咧嘴笑笑，假装一切顺理成章。 他已经在莫颜面前解释过文豪的险恶用心，结果换来莫颜跟他大吵一架。蠢事他不想干第二遍，尤其是这一次主动让薇薇安回家的还是莫颜，只怕更争吵不出什么良性结果。 至于他悄悄备下的录音笔，回放的时候，发现说话节奏上气不接下气，效果堪比蹩脚剪辑……最主要的，关键部分还没有录上，最连贯而清晰的那部分，倒是他自己最后对文豪的推测。总之，像坏人的人是他自己。 王承佑只得内伤自己吞下，同时设法用别的途径揭露文豪的阴险嘴脸。 一旦王承佑尝试了解文豪转给莫颜的业务，王承佑立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发现，在公司及业务层面，文豪是玩真的。 文豪几乎是手把手在教莫颜做室内设计和企业管理，那种认真与真诚，王承佑隔着莫颜的笔记本就能感受到。怪不得莫颜深陷在对文豪的信任中，文豪，就是她的师傅。 王承佑吃惊地看着事无巨细、交代得面面俱到的设计原则、常规细节处理……他几乎忘记了，文豪不是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而是靠着自己的才能，把青枫从零做到故乡最强。 三四线，乃至二线城市，室内设计师多少都沦为卖材料为主、设计为辅。青枫不是，青枫是实打实靠设计本身赢利的。能做到这一点，可见文豪的实力确实非同一般。 王承佑猛然间有些开悟：也许，文豪只在他面前表现得油腻而奸诈？目的就在于让他急赤白咧到莫颜这里揭露文豪的所谓“真相”，而他口中的“真相”跟所有人对文豪的印象都不同……莫颜自然信自己和周围大部分人对文豪的印象。这样一来，受损的，只能是他自己！ 悟到这一点的王承佑，下决心无论文豪在他面前做下什么事，均对莫颜只字不提。 他要用他的冷静和理智，彻底粉碎文豪的夺爱计划！ 文豪时不时“路过”王承佑的学校，有时候坐在泊在校正门口外的车内跟王承佑打上几句电话，有时候等在校内某处跟王承佑面聊几句。 这样你来我往地过招，王承佑的心情起起伏伏，终于也熬到了5月底。 傲然资本100万的运营资金'寂寞地躺在账户上。朱羽婕兴冲冲各种考察创客中心，腿都跑细了，王承佑仍旧稳坐图书馆的电脑前。 他一边翻厚厚的编程书，一边按键盘。说他编程，又全然无代码；说他在检索查资料，桌上摊的偏是本不相关的电脑书。 “大额钞票白白搁银行里拿少得可怜的活期利息，不心疼吗？”朱羽婕站在王承佑面前，嘴巴张了张，并没有将心里话嚷嚷出口。 她直觉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该对着合伙时出大头的人指手画脚。 默默注视王承佑至少5分钟，见他头都不曾抬起，一眼都不曾看她，朱羽婕识趣地转身离开。 王承佑手上的书，并不是什么编程书，而是《python灰帽子：黑客与逆向工程师的python编程之道》。这是他的业务爱好，高中的时候专门请网络安全高手教过2年，后来离开故乡，没有私教，加上这类爱好并没有太多实际价值，他渐渐放置一边。 《python灰帽子》，讲的是逆向工程与漏洞挖掘。 如今，之所以重新捡拾起来，也不过是因为唯有做这件事，可以使他全身心投入，从凡尘琐事中脱离出来。 文豪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需要放松。 同时，他内心还怕着文豪的“大礼”。毕竟儿童节近在眼前。 怕什么，来什么。这天中午，文豪来找王承佑。 临近六月的中午，太阳高照，空气异常闷热，看上去不久将有一场雷暴雨。 文豪找到王承佑，没有给他时间做任何的思想准备，直接开门见山：“我要带走莫颜。” 王承佑呼吸一滞。 “去日本。” 王承佑随之一梗。 “一个月。” 王承佑：心肌梗塞就是当下的感觉吗？ 文豪的每一句话都强烈地冲击着王承佑。那感觉就像两人对决，原本商量好用冷兵器，而对方忽然掏出手枪来。 砰。 砰。 砰。 三枪过后，王承佑已经血流成河。 “你为什么……为什么……”王承佑想问，天下女子那么多，为什么非跟他抢莫颜。可是，太痛了，完全问不出。 “我为什么非要跟你抢莫颜?” 王承佑的眼睛里有惊慌，有愤恨，他直直地、定睛地盯着文豪。 在王承佑犹如吃人的目光中，文豪收敛了他的轻浮：“因为我想让莫颜幸福。” “我会让她幸福的。” “不，你只是想让她幸福。实际上，你并不能让她幸福。” 王承佑冷眉横看文豪：“我能不能，不是你来定义的。当初你说给我的话，今天还给你——即使没有我，也不会有你！因为，你不配！” 文豪看着王承佑，看了很久，久到王承佑以为他不准备说话的时候，他开口了：“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你，你现在有多可笑；而你未来，会有多卑劣。” 第450章 险棋 王承佑冷笑着看文豪：“别的人不敢说，我至少比你强……太多！” 文豪也露出冷笑。他的冷笑，更低温，不屑里面还带着鄙夷：“你不过是个寄生在父辈身上的囊虫，也敢来跟我相提并论? 我证明过我自己，离开父辈，我照样超越常人！你可曾证明过你自己?别给我说你成绩如何，我也是从融华致考进哥大的人，学个习考个试简单到不足挂齿！ 离开你父辈的光环，我猜你也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点的普通人，或许有那么两分小聪明，离做大事的智慧远着呢！ 哼。有朝一日你靠着天生的血统坐上企业的王座，也必然会手忙脚乱。 让我告诉你吧，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没事的时候就你厉害，有事的时候要么怂趴，要么狠戾。 为了证明自己，会变得没有下限，无所不用其极。职场倾轧，企业开撕，都是你这种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打头阵。 你以为你多了不起? 你不过是空有一腔血性罢了。 跟你以为你能照顾好莫颜其实你不能一样，你以为你能做好一个企业其实你也不能！ 想反驳?反驳之前想想你的傲然资本！ 它诞生得雷厉风行，后续?乏力！这才是真的你！长久以来，你把自己想得太好了。碍于你的身份，没有人揭穿你，我本想也睁一眼闭一眼，怪你非要跟我比。 我真真切切告诉你，你，连替我提鞋都不配！还比我强太多?哈，醒醒吧！” 刚才还黑云压城城欲摧，此刻，第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之后，顿时电闪雷鸣，接着，豆大的雨点落下来。 王承佑和文豪像对峙一般，谁都没有躲雨的意思。 傲然资本的事情堵住了王承佑的嘴，令他无法反驳。他心中，涌起浓重的情绪。 “这一次！我！绝对！不允许你带走莫颜！” 说完，王承佑扭头离开，跑进大雨中。 距离他们对峙不远的地方，一辆轿车里钻出一个人，撑开一把伞，罩在文豪头上。他面有忧色地看着文豪，道：“要不要派个人追过去看看?毕竟长一辈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有个好歹……” 撑伞的人话还没说完，就遭受文豪一记瞪眼。 “走。” 文豪松松领口的领带，声音里带着一丝烦躁。 撑伞人往雨深处看一眼，紧步跟上了文豪。 雨中奔跑的王承佑被如注大水浇了个透，白衬衣贴在了身上，头上的水顺着额前的发从脸上淌过。 王承佑并非没有目的地的乱跑，他跑去了地下停车库，明知道自己并不是很理智，依旧选择雨中开车去找莫颜。 —— 话说文豪坐车离开王承佑，他的心情并不能用“胜利者”来形容。 事情千头万绪，他只理出了一个大致眉目，重要的细节还有待确认。 他明白他走的是一步险棋，稍有差错，可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过，他时间不多了，没有办法再跟王承佑拖下去。 他需要给他下一剂猛剂，要么你死，要么我亡。总之，大二结束之前，最迟大三开始之前，事情要有个结果。 第451章 你我鞭长莫及 坐在车上，文豪并不回避司机，直接打电话给他的特别助理：“去东京的事情确认到哪一步了？” 特别助理的回答似乎并没有让文豪感到满意。文豪的脸色显得越发不耐烦，他下意识地挥着手，加重自己指示的语气和坚决的态度：“去沟通，只要沟通到位，我相信目标是可以达成的。” 特别助理又说了什么，文豪一边听，一边用手指抚开忍不禁皱在一起的眉头。压住烦躁，说了句“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后，结束通话。 送文豪回酒店后，司机并没有显得很踌躇，很快联系了他的同行。 正如太太有太太圈一样，司机也有司机圈。 通常情况下，总裁的司机们比一般的经理们更能获得丰厚的财务回报。因为长期近距离接触，使他们有机会帮总裁们办理一些私事。为了司机们能随叫随到，不少的总裁会在自己所在的或附近的物业为司机置业。 文豪的司机，与其说是他的心腹，不如说是他父亲的心腹。 风花雪月的事情，尤其是争风吃醋的事情尚不足以马上去汇报，给同行通个风报个信，倒是可以的。 跟文豪的父亲放手文豪的感情世界不一样，没过两分钟，王承佑的父亲就知道了他儿子的情感世界遭遇重大危机。 “那个人怎么说的？你详详细细说给我听！” “这……因为牵涉到他自己的老板，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提了个醒，说承佑可能心情比较激动，让留意一下。” “汤文豪跟承佑怎么会有瓜葛？”王宸显得很意外。毕竟汤文豪长承佑近十岁，三岁一个代沟，在他的概念中，两个孩子虽然同是同城二代，但显然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隐隐约约想到是莫颜的缘故，又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 如果连汤家接班人都这么喜欢莫颜，说明莫颜身上有他所看不到的优点。一个商人，一个企业家，一个靠眼光谋略活着的人，最不甘心的恐怕就是承认自己的眼光有问题了。 “汤家跟莫颜家，也不颇有些瓜葛。”司机的身份是很适合讲八卦的。王宸的司机便将一些私底下的传闻讲给他的老板听。 跟汤家被离婚的三太太和狸猫换太子有关的传闻。 王宸倒不稀罕，他从自己的渠道听闻过这些东西。 汤家秘辛听了一半，王宸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而后，马上打电话给王承佑。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王宸忍不住在室内踱起步来。 “你可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王宸问司机。 “哪个人？汤家司机还是莫颜？” “莫颜。” 司机还真有。不是情报员的司机不是好司机。王宸司机当即调出莫颜的电话，并察言观色，自己打了过去。 同样是没有人接。 两个大男人在办公室里各自焦急打电话。一次两次一连打了三次，均没有人接。 “老板，您看，现在……” 王宸沉着脸：“你我鞭长莫及。给他们打电话吧！” 王宸司机显然知道老板口中的“他们”是指谁。 第452章 你在哪儿? 六月通常是魔都的梅雨季，梅雨季通常阴雨霏霏连绵不断。 但凡有通常，就会有例外。这一年梅雨季来得迟而台风来得早。 虽然是小规模台风，又不直接登陆上海，却造成了风雨交加的场面。 有那么半小时的时间，魔都的树在风中苦苦挣扎，瓢泼大雨从空中倾倒而下。没见过台风的人，隔着玻璃站在室内也难免会瑟瑟发抖。 王承佑驱车行驶在路上。 雨水刮不断地刮去前玻璃窗的雨水，视线仍然十分有限。无他，魔都已经被大雨下得起了烟一般。 更何况，王承佑的眼睛还因为特别气愤而起了一层雾气。 所幸路上像他这么拼命的司机不多。20多分钟后，倒也是平安到达了莫颜入住的酒店。 浑身上下都滴着水，甚至不知道莫颜是不是在酒店，王承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他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找到莫颜，阻止莫颜。 顺着酒店的旋转门毫不怯场地走过酒店大堂，雨水滴在厚厚的地毯上，瞬间被吸收。酒店大堂经理破天荒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湿漉漉的王承佑进了电梯。 与此同时，莫颜正在大页室内空间的办公室里，隔着玻璃窗欣赏窗外的狂风暴雨。 “从我办公室的角度看，正好可以看到街心绿地的树跟群魔乱舞似的，摇摆得很夸张，范总，你要不要欣赏一下末世大片？” 要说心灵感应这件事，有时真是讽刺，要是莫颜知道王承佑正驱车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中，一定说不出这番话吧！ 范总手插额前的头发中，将头发拢向脑后：“身为浙江人，这种台风我见多了。你知道吗？我们最妒忌的就是上海了，这么多年台风竟然没有一次正面登录过上海！” 捏了捏鼻梁，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两个人刚在莫颜的办公室里核对过公司下个月的项目人力安排。 范总讨厌这些行政事务，只是职位已经高到如此，而莫颜又是如假包换的新手，看在文豪给的丰厚薪金的面上，不得不参与一把。 正要出莫颜的办公室，她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莫颜：“你还没有做攻略？” “什么攻略？” 见莫颜一脸茫然，又想到文豪和莫颜之间有那么点奇怪，范总及时闭上了嘴巴：“没什么。原谅我脑子一时短路。” 莫颜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她还要坐在飘窗上好好欣赏这翻上帝视角的末世场景，手机响了。是专属铃声，她不用看手机就知道来电的是“啊！承佑”。 “你在哪儿?” 王承佑的声音传过来，其中难以掩饰的惊慌失措使她很容易就想起五一去山西前的那个打赌电话。 “我在公司。” 莫颜的声音稳稳传来。王承佑握着手机，贪婪地倾听着莫颜声音里的安稳与甜美。 绷了一路的神经在莫颜的声线里松弛下来，王承佑背靠着莫颜的长约房房门，慢慢滑了下去，成了蹲状。 “你怎么了?”莫颜急切追问。 第453章 要在他身边 想着室外还在下瓢泼大雨，王承佑对莫颜说道：“我没事。你下班之后不要着急回来，等雨停了再回。” 莫颜“嗯”了一声。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静默。 “承佑，你不会是在我住的地方吧？” “没，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这通打来时惊慌失措结束时急匆匆的电话，令莫颜心中生疑。 挂断电话之后，她再也没有心心情欣赏窗外的末世情景，毫不犹豫就拨通了大页司机的电话。 “黄师傅，外边能开车吗？” “能倒是能，路上积水不深，就怕有树枝断落。莫总想用车?” “……” “可我在机场，要送图纸。最快回到公司的时间是三个小时后。” “你忙吧，不用管我。” 莫颜住的长约房距离公司并不远，开车含红绿灯及堵车大约四分钟，走路十分钟。她打这通电话并不是为了用车，而是想确认王承佑是否会开车过来。 狂风暴雨的台风天，莫颜只用了跟平常差不多的时间就到了酒店。她心中也有一股执念，那就是王承佑一定在她住的房子门口以及承佑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重大波折。 她要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 风大雨大，撑伞犹如摆设。莫颜到酒店的时候，鞋子全湿，衣服已经湿到腰上。 大堂经理是认识她的，不及为她殷勤地递上干毛巾，莫颜已经一阵风似的旋过大堂，直奔电梯间。等大堂经理拿着干毛巾也跑到侯梯处，电梯门口早已不见了莫颜的踪影。大堂经理只能庆幸地毯的湿，鞋底无从感知。 从电梯里急急奔出来，拐进房门所在的走廊，一眼看到门口蹲着一个人，远远的看不清模样，但莫颜知道那一准儿是王承佑。 “承佑！” “莫颜?” 王承佑的头从臂弯抬起，朝莫颜声源望去。厚地毯吞没了脚步声，王承佑抬头，看见莫颜飞奔他而来。 那一眼，满满的全是惊喜。 王承佑站起来，刚好莫颜奔跑到他跟前，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两个湿漉漉的人。 时间失去了衡量的意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莫颜和王承佑才想起来松开彼此。两个人开心又难为情地笑着，看着对方。 莫颜用房卡打开了门。 “你快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上酒店的袍子。” “你先去洗。” “你淋湿得早，你先去。” “要不我们一起吧?” “滚。” 两个人又相视笑了起来。 争不过承佑的莫颜先去洗了。只两三分钟就出来了。王承佑同样秒洗。 不出十分钟，两个人已经一个穿长裙，一个穿袍子并排站在窗口看窗外的情形。 “说说，你遇到什么事情？” 承佑侧身，看着身边的莫颜，甜净、清爽、柔美的莫颜，要开口时，他目光移向窗外。跟上次央求莫颜不要去山西不一样，这一次，还含着他的自尊。他被文豪伤得体无全肤的自尊。 与此同时，目睹莫颜奔出办公室的范总拨通了文豪的电话。 第454章 险棋有真用 范总拨通文豪的电话。 “有事？” “ng……”范总有些踌躇。一贯的自我认知与定位，使她不想成为一个爱打小报告或者暗中盯人的人。 不过，既然文豪已经明言向她提出过要求，又给了她充分的专业决策权以及足够表达尊重的薪水…… “那个，莫总刚才好像有什么急事，在台风天一个人跑出了办公室。 我有点担心她，给她打了一通电话。不过，因为之前我和她在核对人力安排，她的手机调成了无声，没有接。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联系得上她？”范总一边措辞一边暗中鄙视自己披了虚伪外衣的小报告。 “我知道了，她没事，你不用担心她。” 文豪的镇定既让范总安心，又让她疑心。她忍不住怀疑，莫颜的反常举动跟文豪有关。也许就是文豪一手促成的。豪门相爱相杀呐。 镇定是演给别人看的。 当文豪知道莫颜在台风天也义无反顾跑出办公室时，他被深深的挫败感围住，憋闷到不能呼吸。 话说他也是堂堂一总裁……算了，这种话还是不说了吧。 本来就是一着险棋，现在，因为王承佑的先发之人，他的胜算更少了一分。 他能想象，莫颜一定是因为王承佑，才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离开公司。她也一定会答应王承佑所提的让她不要去日本的要求。 找上门挑衅王承佑之前，他就曾犹豫过，怀疑此举有自掘坟墓之嫌，还是日本行的事情谈妥并取得莫颜首肯之后再向王承佑示威才对。 然而，直觉又告诉他，“对的事情”却也是常规的做法，稳妥是稳妥，却如温吞水，达不到他想要的强烈刺激感。百般思量，他还是决定行险棋。 文豪解开两粒纽扣，衬衣一直开到胸口，他仰躺在椅子上，目光望着空中，开始思索可能的退路。 一想到此计若不成，他将全线退出对莫颜的追求，甚至是对莫颜的守护，他的心，就跟被剜去一块似的…… 文豪焦虑之时，也正是王宸犯愁之际。 接到“他们”反馈的消息，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甚至比他担心的还要糟糕——他一往情深的傻儿子竟然冒着狂风大雨在路上开车！ 他以为他的命只是他一个人的命吗？! 还好，承佑平安到达，不然他将永世无法原谅莫颜！ “他们”汇报说，承佑到了之后，不久，莫颜就一身湿漉漉地奔跑急回。 想到儿子在莫颜心中还算有地位，王宸莫名感到一丝欣慰。 如果狂风暴雨都不能阻止他们在想见的时候相见，他这位一向标榜“开明而识时务”的家长，是不是应该撤销立场、顺势而为呢？ 王宸叹了一口气。 关于子女的婚恋，父母所谓的“顺势而为”，其实就是全盘接受、不作为。或许，他只能自我宽慰，幸而承佑爱的是一位女子，若是爱的是位男子……王宸不寒而栗，赶紧打住。 他不排斥同性恋，只是排斥他儿子是同性恋。 又叹了一口气，王宸决定，先按兵不动。 第455章 不同 一身干爽地并排站在窗口，在莫颜询问他遇到什么事情后，王承佑开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跟文豪一起去日本？” 莫颜发出傻笑声：“我跟文豪一起去日本？有这事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王成又满脸的委屈：“文豪跑来找到我，对我说，他要带你去日本，而且足足一个月。” “就因为这？你连命都不顾，台风天里开车跑来找我？你完全可以打个电话问我嘛。” “切，”王承佑失笑，“重点不在这里，而是，他凭什么在我面前这样谈论跟你有关的事情！” 莫颜伸出手，捂住正说得义愤填膺的王承佑的嘴：“对我来说重点就是你不应该冒着生命危险，开车过来。” 仅此一句话，王承佑隐隐暴躁的神色便安静下来。 “至于文豪为什么跑去找你那么说，我也挺费解。与其猜测，我更愿意找他去问。 这件事我记住了，等再遇到他，我一定为你问个明白。 要是他真如你所猜，居心不良，我不会让他阴谋得逞的。你相信我说到做到，对不对？” 王承佑能说什么呢？只有乖乖的点头。 同时，他暗中有些吃惊，真是地位改变带来话语权的改变，从前，莫颜何曾用这样笃定的语气来劝慰、安抚过他？ 问“承佑，我该怎么办”的，才是他印象中的熟悉的莫颜。无助，可爱，莫名激发他的保护欲。 眼前的莫颜……王承佑及时收回神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对了，择日不如撞日，也许我应该现在就打电话给文豪，问一问他到底为什么那样做？” 王承佑如受气小媳妇等待别人替他主持公道一样，对着莫颜重重点了点头。 莫颜拿起手机，刚要给文豪打电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王承佑旋即拉了一把要去开门的莫颜，他心中有个预感，门外应该是爸爸安排过来的人。 “别管他。”王承佑小声对莫颜说道。 “不好吧！” “你站着，我去开门。” 莫颜还当王承佑在提防文豪来敲门，于是好笑地站在一旁，揣着手，准备看王承佑和文豪之间到底要闹哪样。 门根本没有被王承佑彻底打开，只开了一个门缝。 只听王承佑用非常不客气的声音问道：“谁让你来的？”紧接着：“你来干什么？” “你找莫颜？为了给她递一块干毛巾？房间里难道没有毛巾吗？也值得你追到房门口来送？别墨迹了，快走吧，莫颜不在。另外，你最好有点分寸，不要……” 王承佑正发挥得顺畅，忽然被人用力拉了一把，毫无疑问是他背后的莫颜。 莫颜打开门，客气地跟追到门口的大堂经理说起话来。 王承佑不是一个没有礼貌的人，只是一涉及到莫颜，又嗅到对方有无厘头的架势，他就忍不住气急败坏。 再三谢过大堂经理的好意之后，莫颜关上了房门。 “你本是谦谦公子，何必对想讨好你的人张牙舞爪?”莫颜娇嗔。 第456章 第二波敲门声 “既然我是被讨好的人，我又何必委屈自己讨好别人？”王承佑脱口反驳道。 莫颜只是温柔又满含责备地看一眼承佑，并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不过，她心中无疑是不赞同王承佑的做法的。 大堂经理自称见莫颜湿漉漉的进来，于是夹了毛巾过来送关怀，并询问是否需要姜茶？莫颜对此深信不疑，王承佑却疑心大堂经理根本就是冲他而来，是父亲安排下的先头兵。 他之所以恶声恶气，就是想出之前被父亲骗的那口气。同时也是通过大堂经理向父亲摆明他的立场，再插手他的事情，他要破罐子破摔给爸爸看。 莫颜哪里知道承佑这些曲曲绕绕的心思，单纯以为他心情不好才对殷勤的大堂经理冷言冷语。 莫颜已经不是轻易被各种细枝末节转移注意力的莫颜，不跟意见不一致的承佑纠缠，继续拿起电话，准备给文豪打电话。 莫颜号码还没有拨出去，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王承佑隐隐动怒。他大步走到门口，大力打开门，背对着莫颜的那张脸，已经阴沉起来，怒意一眼可见。 “你们有完没完？” 门口站着的那几位镇定自若，半点没有被吓到，一看就是有经验的社会人。何况他们还有协警的制服傍身。 “例行抽查黄1赌2毒。请两位配合出示身份。” 刚围过来的莫颜转身要去取身份证，就听见背后王承佑一声大喝：“滚!” 社会人摆出一副讲理的姿态：“这位年轻的同志，眼下只是例行抽查，你这态度很让我们生疑心啊。”说完歪着头透过王承佑去看他身后的莫颜。 社会人一言难尽的目光，令王承佑感到极度不适。小鬼难缠。王承佑直接打电话给爸爸。 以往逢打必接的电话，这一次竟然响到铃声自动结束，还没有人接。很显然，爸爸在回避他。 一边确认自己的疑心是对的，一边感受没有话语权的无奈。 “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本来只是例行登记检查，现在鉴于你这恶劣的态度，请跟我们走一趟。” 一旁不知所以的莫颜一听就慌了：“走一趟？去哪里？凭什么？” 王承佑伸手揽过莫颜的肩膀，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放缓了声音，怒气不见了，对着门口的一群人说道：“你们后退三步。” 那群人非常合作的照做了。 要是真的协警，会这么拿他的话当话？带着识破真相后一脸鄙夷的笑，王承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关上了房门，并迅速反锁上房门。 “你，这是……”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王承佑坐在办公椅上，顺手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润嗓子兼平复心态：“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可曾遇到过这种检查？” 莫颜摇摇头。 “大堂经理敲门是为了确认我在不在，这些假冒的协警是要把我带走。” 莫颜真正吃惊了：“这都是文豪安排的？” 第457章 筹码 有那么一瞬间，王承佑多么想顺口承认。 诬赖文豪的念头稍纵即逝，承佑还是如实加以否认。 “那是谁？”莫颜追问。 “……我爸爸。” 莫颜眼眸飘过阴云：“因为我？” “不……不是。”王承佑的否认显得很无力。 莫颜垂下眼帘，嘴角下垂的瞬间暴露了她的沮丧，不过，她很快翘起嘴角：“是因为我也没有关系，每个人都会改变。我会，你爸爸也会。” 承佑望着信心满满的莫颜，心中有些苦涩。他想说爸爸这样的人，是不会因为女子在工作上取得什么成就就改变对她的看法的。若会改变，也是往糟糕里变，女强人在爸爸那里绝对不受欢迎。 不过，爸爸不该是莫颜面对的难题。王承佑因此没有说任何，只用点头和微笑加重莫颜的信心。 承佑伸出手，将身侧的莫颜拉至自己身边：“别担心我爸爸，我能搞定他。我只担心文豪。” 莫颜朝承佑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是她表态度的时候，她却不明白这样做的必要。 王承佑讲给她的文豪上门挑衅并放言带她离开一个月的言论，听在她耳朵里，心里是不信的。怎么想怎么荒诞。 “我还是继续给文豪打电话吧。” 真是魔幻了，莫颜才拿起手机，门外就传来刺耳的电钻声。 “电钻？” “钻的是我们的房门？” 王承佑和莫颜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意外。 这可是法制世界，哪容得下社会人肆意撒泼？！不硬撬这扇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翻脸呢。 跟心中惊慌的莫颜不一样，王承佑心中暗喜。 他拿着手机，调成录像状态。好整以暇地等着门破，等着对方进入他的取景框，等着对方给说辞。 哪知，门锁被切割，推门进入王承佑取景框的，却是如假包换的消防官兵！ 消防官兵目光激动地看一眼王承佑和莫颜，回头对身后的人道：“还活着！” 王承佑和莫颜听得两眼发晕。 大堂经理从人群中挤出来：“哎呀，真是太好了。消防官兵们请楼下休息，余下的，就交给我们另请来的心理专家吧。” 王承佑第一个明白过来，合着把他们当成酒店里殉情的青年男女了。看来老爸是铁了心要把他弄走。 暗中明白一切的王承佑除了攥紧拳头徒徒气恼，并没有太多计策。他心里明白得很，在照章办事的下属面前撒泼是行不通的。 默不作声将电话打妈妈，妈妈倒很快接了电话。王承佑声音低沉：“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逼我？” “佑儿？是你吗？你刚才是在跟妈妈说话吗？你刚才说什么？” 王承佑沉默一二，转而问道：“我爸爸呢？” “你爸爸他去京城出差了。昨天中午走的，今天晚上回……佑儿，我刚才好像听你说什么逼你，怎么回事？你跟你爸之间又出了什么问题？” 听得出来，妈妈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妈妈，没什么。” 王承佑余光发现，他打电话的时候，大堂经理东拉西扯地跟莫颜说话，之前出现的协警们在门口探头探脑。这是事观静变的节奏。 可惜，他双手空空，毫无筹码。 第458章 被监视与被干预 大堂经理第一个敏锐地发现王承佑垂下了手，看在他眼里，那可不光代表通话结束，还象征斗争失败。 “说吧，你们想干什么？”王承佑目光冷冷地盯着大堂经理，声音里全是寒意。莫欺少年穷。他要记住今天让他品尝无奈的每一个人，日后加倍奉还。 “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误解。”大堂经理开始圆滑解释，“我刚到楼下就接到电话，说房内有人计划轻生。不管从哪个角度说，我们都承担不起后果，着急之下，我便叫来了消防官兵……” 王承佑目光几乎凝出霜来，他不耐烦地打断大堂经理：“现在，误会可算消除？” “这个……估计还要劳您大驾，见见我另外请来的心理专家……”看得出来，大堂经理戏演得并不投入，他不时向王承佑和莫颜投以无奈目光，就差明言自己是被迫的了。 “哼。”王承佑冷笑。帮凶就是帮凶，不分自愿还是被迫。他仇恨今日站在他对立面的每一个人！ 莫颜一直左看，右看。她不笨，很快明白过来，这是王承佑爸爸要带走王承佑的架势啊。 她虽然不知道王承佑爸爸为何急吼吼要带王承佑走，但是，她并不反感王承佑爸爸的做法，甚至隐隐感激他如此迂回给承佑留了面子。 生怕王承佑犟脾气发作，跟他父亲闹下什么不和，莫颜赶紧劝承佑：“承佑，这位夏经理平时就是个认真负责的人。你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学校，不如下去走一趟？我陪你。你不是一直跟我说，跟专业人士聊天很有趣吗？” 王承佑眯着眼，眼中的寒霜还在凝结。爸爸的强势干预，触动了他的自尊。在爸爸不容置疑的势力面前，他体会到了身为小胳膊的可悲。 “承佑。” 这会儿，也只有莫颜敢站在王承佑身旁。她手搭在王承佑肩膀上，轻轻摇晃他，抑扬顿挫的“承佑”呼唤声，令王承佑中止了冻霜的进程。 大堂经理却毫无眼力价儿地作死道：“只要一个人下去就好。” 王承佑下巴一抬：“要是不去呢？” 大堂经理一梗，表情非常挣扎，想再给些提示。门口攒着脑袋争相往里看的协警们觉得大堂经理太不给力了，其中一头儿接道：“怎么能不去呢？！专家按小时收费，贵着呢。要我说赶紧下楼见专家，大家都能交差。” 王承佑冷眼循声望过去，正叨叨的协警头儿不由自主住了口。 “小爷我就想问问，要是我真不下去，你们准备怎样？” 协警头儿挠了挠鼻子，决心放点狠话找回刚才失落的场子：“能怎么样？您觉得爷们抬你下去怎样？” 莫颜睁大一圈眼睛，脑子有些跟不上眼前的节奏：怎么听上去像杠上了？ 大概对方从王承佑爸爸那里领到的是死任务吧。不行，她不能让承佑别往崩里谈！ “承佑！”莫颜加大力气推承佑的肩膀，同时泪眼盈盈望向承佑，“就算是为了我……” 王承佑回头注视着莫颜，缓缓盖住莫颜搭在他肩头的手。她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软肋。 既然跟爸爸闹崩对莫颜没什么好处，他愿意为了莫颜而忍下这被监视与被干预的气。 王承佑站起身，手捧了一下莫颜的脸颊，轻声耳语道：“别担心。等我联系你。” 脸上的温度消失，王承佑抽离了手，转身朝门口走去，大堂经理紧步跟在他身后，揩了把并不存在的虚汗。 走到门口，王承佑突然住了脚：“今晚这门——” “您放心，半小时之内，准换好。” 王承佑并未回头，得了大堂经理的承诺之后，迈步继续往前走。 等王承佑拐弯，走出视线，一大帮子人也跟着消失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和独自一人的莫颜。莫颜忽然悲从中来。 她意识到一个从前一直忽略的事实：王承佑并不见得如他所说，搞得定他的爸爸。 大堂经理如他承诺，马上派人来换保险门。期间怕噪音吵到莫颜，请莫颜去隔壁房间休息。莫颜摇了摇头，躲进了阳台。 没了王承佑的追问，莫颜还是想继续打电话给文豪。那是她能为王承佑做的唯一一件事了。除了问个究竟，她心里有团断不明、理不清的乱麻，想咨询文豪，门第差别是不是真的跨越不过去。 “小颜？”文豪的声音温润如常。 “文豪……”一时间，莫颜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 “你怎么了？” 文豪的关心差点惹出莫颜两行眼泪。 “你今天去找承佑了？”莫颜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儿，将情绪过滤出询问声。 “是，因为新一轮森林酒店征稿的事情，去了一趟他的学校。恰巧偶遇了他。” 文豪的说辞，比王承佑所讲的上门挑衅可信多了。 “你跟他说要把我带走一个月？” “我跟他说有这种可能……怎么从你嘴里再听说这件事，有点变味呢？像极了争风吃醋。事实上，是这样的。你知道asia&paterin award吧？” 莫颜异常习惯文豪这种公事公办的说话口吻，不自觉被带走思路：“知道。‘亚太室内设计大奖’，成立于1992年，是迄今为止亚洲最高规格的亚洲室内设计奖项。” “不错，你也知道jcd吧？” “知道。来自日1本的‘商环境设计家协会设计奖’。可这跟你扬言要把我带走一个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去年同时斩获两项知名大奖头奖的川端先生，要开一个为期三星期的私人教授小班。不公开招生，名额为三名左右。我还没有把握能争取到一个名额，所以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我本意是向承佑倾吐我的烦恼的，怎么，像是被他听成了炫耀？”文豪轻声笑起来，“再说了，除了带你去学习、深造，莫非我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带你走？” 莫颜听不出里面的一语双关，只当是文豪在撇清两人之间不存在私1情。 “你是不是没有跟承佑说清楚啊？” 第459章 势必难两全 文豪内心微酸微涩，他都这般低姿态了，莫颜还是站在王承佑的立场在质问他。 一不做，二不休，文豪继续谦卑下去：“或许是我没有说清楚吧。我个人非常想拿到其中一个名额，可身在异国，关系有限，我很担心结果不如预期。这种情况下，是会存在词不达意的可能。” 莫颜无法继续说出指责的话。 抛开王承佑的因素，她心中充满感动：“文豪，你不必为我做这些。我现在资历浅薄，根基薄弱，根本用不到大师级的前辈指导。就算是大师倾囊相授，我也未必能领会他话里的精髓，实在太浪费了。” “不不，求其上方能得其中。如果多花钱就能少走弯路，我认为是值得的。” 莫颜想说服文豪，被文豪果断打断。文豪笑道：“99步都做了，哪差这一步。莫颜，我也想为我的投资加大保险系数啊。” 这话听在莫颜耳朵里，自然是以为文豪想确保公司在她手里能赚钱。莫颜咬了咬唇，决定顺势而为。文豪若真能帮她争取到这个宝贵的名额，她就拼尽全力去学一个月，好不辜负他的栽培之心。 挂完电话，莫颜才赫然回过味来，王承佑之所以台风天里冒着生命危险赶过来，就是为了阻止她离开一个月，而她也已经答应王承佑不走，如今又暗中发誓不辜负文豪的付出与信任……这不是势必难两全嘛！ 莫颜抱着自己的胳膊，来回在封了玻璃窗的阳台踱步。 窗外狂风怒号的程度已经大为减少，行人的雨伞至少不再后翻。 与窗外的景色正好相反，莫颜的内心正逐渐掀起波澜。 奈何，嘴唇都快要咬破了，她还没决定要辜负哪一个。 －－ 话说王承佑被一群人威逼利诱带走，自然没有什么心理专家在等候，有的，只是一辆高头大马的黑色豪车。 站在酒店门口，王承佑不肯再往前走。 “走呀？我的爷！”假协警头儿心里着急，手下已经撑了一排的伞，只差那么几步就交差了，可别又出什么幺蛾子。 “让他打电话给我，我得确认背后是我爸爸。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是谁啊。” 假协警头儿想，这话说得没错儿。富家子弟戒心重，万一遇到绑票的，不明不白就上车是有点憨。于是拿出手机打给他背后的势力：“老大，人家要跟您通话。” 电话里的老大还没明白过来“人家”是谁家，愚蠢的下属已经将电话交给了王承佑。 “我爸让你们把我带到哪儿？”王承佑故意压低声音，蕴进威严。 “带到……你是谁呀？你爸又是谁呀？” “何必呢。他自己都承认了。”王承佑声音里带着冷嘲。 “那……你又何必问我？” “哼，琐碎的问题不问走狗，问谁？” 被骂作走狗的某侦探社社长愣了一下，哼笑一声，挂断电话。 王承佑作威不成，却也不失望。毕竟，进一步确认背后的力量来自老爸，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这回可以上车了吧？”猜不出电话内容的伪协警头儿以为万事皆妥，笑着问王承佑。 王承佑看也不看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老爸打电话之前先发了一则消息：接电话吧，我在车门口。当短信发出后，再打电话，老爸王宸果然接了电话。 “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说服我。”王承佑之前的恼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镇定。 “不需要三分钟，我只有一句话，你的命，不光是你自己的。” 王承佑没再说话。 一个炸雷响在头顶。 乌云密布的天空压得低低的。正负极的云刚发生过碰撞，王承佑的脑海里，也有两块蓄满电荷的云。一块乌云冷笑：你不过是个寄生在父辈身上的囊虫，也敢来跟我相提并论？另一块乌云怒吼：你以为你的命是你的吗？ “我的小爷，这回总该上车了吧？” 伪协警头儿轻轻推了王承佑一把。王承佑像触电一般，踉跄向前奔了两步。还好，那些撑伞的人变相地围出一条通道，王承佑跌跌撞撞，还是走向了车门。 江山。 美人。 这就是千古来男人的宿命抉择吗？ 问题是——王承佑甩甩头，试图甩掉脑海中的魔音——他一直以为要或不要江山，他是有选择权的。 文豪的话，趁机又席卷了回来。 “我证明过我自己，离开父辈，我照样超越常人！你可曾证明过你自己?” “离开你父辈的光环，我猜你也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点的普通人，或许有那么两分小聪明，离做大事的智慧远着呢！” “让我告诉你吧，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没事的时候就你厉害，有事的时候要么怂趴，要么狠戾。” “职场倾轧，企业开撕，都是你这种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打头阵。你以为你多了不起？空有一腔血性罢了。” 车往哪里开，又停在了哪里，王承佑一点都不想关心了。 …… 第二天，台风已走，艳阳高照。一点也寻不到昨日狂风暴雨的影子。 王承佑被早晨第一缕照进室内的阳光照醒。 除了目光中多了冷漠，今日份的王承佑，跟以往并没有太大不同。 晨起后，他打电话给莫颜，语气温柔和煦：“昨天太困了，没有给你打电话，害你担心了吧？” 莫颜轻吐一口紧张的气：“我能理解。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我爸就是担心我在那种情况下出车祸，当面教训我两句就算结束了。今天早晨起晚了，我得抓紧时间去上课了。” “好的，你快去。” 事实上，王承佑昨日根本没有见到他的爸爸，今晨也不打算去上课。 他甚至连自己在哪家酒店入住都懒得知道。 跟莫颜的通话结束后，他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倒仰在床上，拿枕头盖住脸，一直过了很久，他连动也没动一下。 那天，王承佑史无前例地跷课一整天。 郑曙光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能打通。他是个有毅力的人，决心曲线救国。 第460章 哈佛来电 郑曙光计划从李欣然那里索要莫颜的手机号码——王承佑真的有够小心眼，微信不让加莫颜的也就算了，连手机号码都不给机会留。 李欣然接到郑曙光的来电很愕然。最近，每逢她打电话给他，他就说忙。忙这，忙那。说辞冠冕堂皇，她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敢阻挠男朋友的事业大计，她只好怀揣着万般失落等他联系她。一等就是三周。 三周何其漫长，她都快要爱上别人了。 这个节骨眼上，郑曙光突然打电话给她，一时间她竟然接得有些心虚，稀里糊涂就把莫颜的手机号码报给了郑曙光，报完才想起来问：“你要莫颜的手机号码干吗？” “我要找王承佑，那家伙失踪了。” “发生了什么事？” “创业上的事，说了徒增你的烦恼。乖，你只需要貌美如花就行。我最近顾不上你，但我心里一直有你，每周都会送去我对你的爱。” 李欣然觉得背后阴风直吹，寒意阵阵：“那个……不用送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行。” “不行！别说了，听我的，这事我说了算。我还要找人。先这样。” 挂完郑曙光的电话，李欣然不觉咬起平时呵护有加的大拇指来。上周替曙光跑腿送零食的齐哥，不知怎么，忽然将她按在了墙上……事后，她觉得吧，吻跟吻，就技术而言，差别还是很大的。 有的空有激1情，却只会让人喘不过气；而有的，却缠绵悱恻犹如空山新雨，妙不可言。 好可惜，属于后者的，不是郑曙光。 眼看又要到周末，些微背负良心的李欣然开始徘徊，是冷眼拒绝齐哥的空山新雨，还是半推半就……这是个问题。 相比李欣然，郑曙光没有徘徊，只有懊恼。恼奇哥徒有其名，都花他600多块钱了，还没有发生爱情奇遇！ 但眼下不是抱怨的时候，郑曙光打电话给莫颜，急切地询问莫颜是否知道王承佑在哪里。 “怎么？王承佑还没有到教室？” “啊？”这话头有些接不上呢，郑曙光谨慎起来，生怕踩雷拖室友后腿。 “他上午，不对，他一早就说忙着去上课啊。” “啊……”郑曙光开始圆话题，就他而言，知道王承佑平安就算达到目的，“你说的是上午前两节课啊，前两节是在的，后两节没见到人。我呢，相当于拿到你的电话后，测试号码是否准确，顺便问问你是不是知道承佑去了哪儿。” 莫颜轻声笑出来：“这样啊，你刚才吓我一跳呢。” “等等，莫颜，我好像看到他了，这家伙又想甩掉我这个饭搭子……再见，莫颜。” 莫颜的微笑深了几许：“再见，郑曙光。” 通过郑曙光的简短话语，她好像看到一脸酷酷表情的王承佑手插口袋，走在背影攒动的人群中，郑曙光又喊又叫地追上去……她甚至好像看到了周围爱慕承佑的年轻女孩的目光。 她是那样以他为荣，又是那样爱他至深。 只是，这一回，她却要选择辜负他一次。 这不是一时的莽撞抉择，而是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才得来的慎重思考结果。 理由？有！在内心深处，王承佑是自己人，跟他的心理距离更近亲，这次欠他的，她可以在以后的岁月里补偿给他。而文豪是外人，是生命里的过客，辜负了，反而是一种瓜葛，是一种亏欠。她不想亏欠谁。 莫颜不着急跟王承佑说她的决定，毕竟文豪说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到一个名额。 第二天。 在酒店里躺了一天的王承佑继续躺在酒店的king size 床上。 一天滴水未进的他，手机第n次响起。他歪头看了看，发现不是莫颜的来电，便移开目光，充耳不闻。 门，被第n＋1次敲过后推开，低眉顺眼的服务生小心翼翼端来新的早餐，将上次端来的原封不动的食物再端走。全程看到的，只是从床上垂下来的半条腿，脚上的鞋子依旧穿在脚上，跟昨天早晨的情形一模一样。 室内的固定电话，已经被王承佑拔掉。 手机之所以未关机，不过是为了莫颜。 不吃不喝，据说可以活7天。 王承佑并没有绝食身亡的打算，也不是要用挨饿威胁躲在暗处的爸爸王宸。他只是在思考。思考得太投入，以至于忘了身体。所谓废寝忘食。 被文豪和爸爸双方合力打击之后，他得为自己寻一方灵魂立足之地。他是谁，他准备成为谁，他需要做什么才能成为想成为的那个谁…… 门再次打开，进来的人托了一部电话。 “这是者风从哈佛打来的电话，还请您接一下。” 王承佑指尖动了动。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后，送手机进来的人快步走了出去，轻轻拉上房门。 免提里，王者风的声音很快漫了出来：“我好像嗅到了你要放弃家产的味道。这种时候我应该闷声不响地幸灾乐祸才对，我为什么要半夜爬起来给你打电话？” “为什么？”王承佑的声音幽幽传过来。 “因为，我后来听爸爸说，高三的成绩是你自己考出来的。从此，你像一根利刺一样扎在我心中。时到今日，即使在哈佛校园里见识了两年的精英，你在我心中依旧占据一席之地。我依然想跟你一较高下。我希望你由我亲手打败，而不是不战而退。” “谁告诉你我要放弃家产？” “怎么？”王者风的声音并没有起更大波澜，“你不吃不喝不出门，连命都不顾了，还惦记着家产？” “谁告诉你我不吃不喝不出门？”王承佑撑着胳膊，撑起自己，捻了餐盘中的一粒玉米粒，放进自己嘴里。反击的话语里，因此多了咀嚼的声音。 那一刻，兄弟俩的言辞里尽是针锋麦芒，语气却友善得很，更像是一对损友。 “讲真，你要真决心放弃家产，虽然有些遗憾，我勉为其难也能接受。”王者风调侃道。 “放心。我哪能让兄长抱憾？我想好了，以后我要夹起尾巴做人，带着恨去生活，强大到不管他愿不愿意给，都把他手中的资源统统夺过来，让他也尝尝被人横加干预的滋味。” 第461章 你不要怪文豪 王者风噗嗤笑出声：“喂，都要夹起尾巴做人的人，居然还这么大大咧咧胡乱说话，我看你真是饿晕了，快点吃你的饭吧。挂了，哥哥我要去睡觉了。” 王承佑抿唇一笑，他知道，这是王者风在偷听的爸爸面前帮他在打圆场。 他不需要，他就是想让爸爸王宸知道他的愤怒。 如王承佑所料，王宸的确在偷听。 听到儿子说恨他，有朝一日将报复他，他嘴角露出一丝不以为意的笑。如果恨也是一种力量，他不介意儿子恨他。 更何况，子女们或多或少都有恨父母的经历，最终，绝大多数还是跟父母和解了。 能在米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按自己的心意教训一次儿子，王宸特别满足。这次的教训，权当父子间独享的秘密吧。 第三天，王承佑终于须尾俱全地回到学校。 新理了发，新换了衣，看上去挺精神，虽然神情疏淡了些。 朱羽婕一眼看出他瘦了，但是，关心的话却难以问出口。她发现一个真理：千万别跟男神一起创业！成功的爱情和成功的事业之女主角的人设，是相悖的。 “朱羽婕，”王承佑找到朱羽婕，站在她对面，用并不避嫌地音量说道，“今天放学后，我跟你一起去智汇园。” 朱羽婕眼睛一亮，赶紧点头。 智汇园是同时距离复旦大学、同济大学最近的创业园区，被区政府连续三年扶持。进驻其中的，有大学生创业者，有斜杠青年，也有放手一搏的中年技术人员。 去年，园区内走出了一家宝贝星期餐的创业团队，主打一周内不重复的营养均衡的半成品早餐。获得百万风投，一时间引起对魔都学生娃早餐质量的全民聚焦，产生了不少正向的影响。 一个迎合社会需求的点子，遇到资金扶持，就可能长成一股新生力量。 朱羽婕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发现了不少于四个好项目，可惜，控股人王承佑不知道在忙什么，连跟她一起走访、了解她筛选出来的项目的时间都没有。 眼下，忽听他说今天放学就去智汇园，让她如何不惊喜！ “太、太棒了！”朱羽婕眼中蕴满感动。 按耐着焦急的心情，终于熬到了下午下课。朱羽婕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书包，将双肩包往后背一甩，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朝向身后的王承佑：“王承佑，走吧？” 周围一圈的人纷纷震惊朱羽婕的热情，生怕这热情撞冷墙。 没想到，今天的“冷墙”自带热度。王承佑对着朱羽婕道：“好。” 郑曙光直接惊呆在座位上。 高大笔挺的王承佑与娟秀匀称的朱羽婕并肩走出教室，郑曙光的眼睛里流过几许忧郁。 才出教室的门，王承佑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的名字，他的脸上旋即蒙上一层温柔。朱羽婕那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 “莫颜？” “承佑……” “有事要跟我说？”王承佑敏锐地捕捉到莫颜话里的欲语还休。 “我本来打算当面跟你解释，不过，时间不多了。我也没有想到文豪拿到名额后时间会这么紧急——” “你在说什么？！”王承佑停下脚步，明知道她在说什么，却不肯面对。 “我……我在说去日本学习进修的事情……” “莫颜！”王承佑高声叫道，“你答应过我，你亲口答应过我说不去的！” “但那时候我不知道是去上川端先生的课，承佑，我——” “我不想听！什么川端和我之间，你要选的是狗1屁川端吗？” 莫颜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承佑，你别这样逼我。” “我是在逼你吗？我这是在求你啊！” 莫颜放软声音：“承佑，下一次我一定听你的，这次你就让我去吧。” 王承佑说不出话来。一如既往，他不舍得拒绝她；跟以往又不同，他知道只要有文豪在，他若此次若留不下她，一个月后再回来的，一定不是离开时的莫颜了。 文豪曾经说过，他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过就好。那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不。不行。” 刚有全新打算的他，口里说着不行，内心却稀里哗啦在摧毁。他直觉觉得，他已经失了先机。 “你要讲道理嘛，为什么不行？”莫颜追问。 “我不想跟你在电话里讨论这个问题。你在哪儿，我去见你。” “我马上就要去机场了。” “你马上要去机场了？这个时候才打电话通知我？”王承佑怒不可遏。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朝莫颜发火。 “我也是5分钟前刚知道的呀。” 王承佑手握成拳头，拳头上青筋隐隐爆起。 “你在哪儿？”王承佑问出的这四个字，完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还在公司。你也不要怪文豪，他也是刚刚确认名额拿到手。” 都火烧眉毛了，她倒是还记得替文豪说情。王承佑的心情，已经沮丧到极点。 “在公司等我，我这就过去。”王承佑边说往奔跑起来，说完，不等莫颜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望着王承佑撒丫子狂奔的背影，朱羽婕一开始还下意识去追，奈何越追越远，只好万分不甘地留在原地。紧随其后的郑曙光一寸一寸挪过去，手轻轻放在朱羽婕肩头：“富家子弟，向来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你别往心里去。” 朱羽婕神色暗淡，落了一下肩，不动声色摆脱郑曙光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前方走去。 王承佑没自己开车，而是跑到校园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从他学校到莫颜的公司，路程并不远，不堵车的时候，大约20元出租车费。王承佑才坐进车里，就掏出一叠百元钞票。一张一张往仪表盘上方的台面上拍。司机眼睛里全是了然，这是让他超车的节奏了。 “去哪里？”司机估摸着，为这小一千块，扣上三分、五分也值得。 王承佑报上莫颜公司的地址，司机直接笑了。这趟稳赚。 前方恰巧黄灯转绿，司机脚踩油门，别着前方的车就窜了出去。 第462章 莫颜就是我 拐了三次弯之后，目的地到了。 王承佑不及车停稳就打开车门，下车后甩了车门就往莫颜公司所在的办公楼大堂奔去。 跑着，跑着，他刹住了脚。 左手11点方向，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娇俏身影，可不正是莫颜？！ “莫颜！”王承佑大叫一声。在情敌面前保持矜持什么的，全顾不上了。 文豪率先回头，嘴角含笑地瞄一眼王承佑，眼光似有若无带着轻蔑。王承佑看也不看他，只盯着莫颜。 莫颜站在车身前，看样子马上就要上车赴机场。 “莫颜！”王承佑因为焦急而呼吸不稳。内心情感悉数从心灵的窗户倾倒而出。 莫颜转身，抬头，望着承佑。瞬间，她泪水蓄满眼眶：“承佑，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留下来。” “我……”莫颜站在车旁，并没有离开车的意思。她泪光盈盈而满脸央求地望着王承佑，期待他松口。 “莫颜，为了我，为了我们，别走，留下来。” 一旁的文豪一直没出声，却不住地抬腕看手表。 文豪的动作落在莫颜的余光中，她忍不住也急躁起来：“承佑，我一落地就给你打电话。我可以跟你解释。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得走了。” 我！们！ 王承佑的心被莫颜口中的“我们”二字撞得溃不成形。 一口气堵在胸中，王承佑痛胀得无法呼吸，同时也说不出话来。见莫颜扭身要走，王承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说不出话的他，对着莫颜摇头，眼神哀伤到令人不忍直视。 莫颜的眼泪，扑朔朔就流了下来：“承佑，对不起。” 她跟他说“对不起”……这是她最终选择了文豪的意思吗？ “文豪给的，是短暂的，骗人的……”王承佑内心在呐喊，表面上，却是哑口无言。 他呆愣愣地望着莫颜，张口结舌，眼睁睁看着莫颜挣脱他的手，眼睁睁看着莫颜矮身坐进车内，眼睁睁看着车徐徐开走。 晴空。 霹雳。 王承佑不甘地闭上眼，整个世界，随之陷入黑暗。 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学校的，王承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被司机用言语驱赶下车，他梦游一般晃荡进校门，周围的人来来往往，看上去是那样快乐，他的快乐却插了翅膀独自飞走了。抛下他，孤独至死。 一抬头，看到了满脸愠色的朱羽婕。 “我是不是一直活在一厢情愿里？” 朱羽婕不悲不喜地看着王承佑。这个人，明明嗅不到一丝酒味，却像醉酒了一般。 “我是不是压根儿没有拿得出手的优点？” 朱羽婕从王承佑那里得来的挫败感还未充分消化干净，面对莫名奇妙的王承佑，她的气恼不由脱口而出：“比优点更重要的分明是诚意好吧？” “哈，连你也嫌弃我！”王承佑晃荡着脚步，苦笑着离开朱羽婕。 王承佑离开后，朱羽婕手按额头，长吁一口气。一口气叹完，整个人清醒不少。她生出轻微的悔意，觉得自己不该在这种情形下谴责王承佑没有诚意。她转回身，却不见了王承佑的身影。想追过去找，又因矜持作祟，最终，只傲然地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沿着自己来时的路，继续走下去。 离开朱羽婕后，被一块砖头绊了一脚的王承佑，靠着下意识抓住绿植的枝干，才保持住身体平衡。一低头，看到砖块安安静静呆在地上。他扶着枝干，慢慢蹲了下去，对着砖头道：“你是上天派来点醒我的宝贝吗？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遭受文豪与父亲双重打击的王承佑，依旧艰难而顽强地重建了世界观。 经历莫颜弃他而走的王承佑，却无法想出出路。 郑曙光出现了。 朱羽婕到底没办法置明显不对劲的王承佑于不顾，她打电话给郑曙光，郑曙光于是出现了。 郑曙光拉起对着一块砖头自言自语的王承佑，像架醉酒的同学那样驾起王承佑的胳膊。王承佑不肯离开，他不得不把砖头也一并抱走。 王承佑啰哩啰嗦絮叨了一路，郑曙光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窝靠。这世界上还真有为女人而颓废的男人！今天我豁出去了，落得一身剐也要问问你，莫颜到底哪里好，把你迷成这样？” 王承佑眼睛迷离地望着前方，脚下磕磕绊绊，嘴角却露出谜之微笑：“莫颜？这个世界上哪里什么莫颜！我偷偷告诉你，没有莫颜！”郑曙光突然鸡皮疙瘩起一层，他仿佛听到了画外音——没有莫颜了，莫颜被我杀掉了。 正犹豫要不要推开明显精神受到重大刺激的王承佑，忽听王承佑又道：“莫颜就是我。我爱我自己，天经地义。哪里需要理由！” 郑曙光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莫颜是莫颜，你是你，你们俩一个男一个女，怎么能混为一谈？” 王承佑闷笑：“你不懂了吧。我五六岁的时候，还不知莫颜叫莫颜的时候，就认识了她。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时期，处处都有她的影子，我的青春期里，也全是她。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乃至读大学，我活了21年的生命里，莫颜存在了15、6年。就是一块石头，也捂化在心里了。何况是那么可爱的莫颜。” “青梅竹马喽？” “没那么美好。多数情况下她看也不看我，少数情况下她对我横眉冷对，最近两年多，她才对我露出笑脸。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直在我的生命里。拥抱她，就是拥抱我的过去，就是拥抱我自己。” 郑曙光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他这样同学、朋友走一路扔一路的人，是无从理解王承佑的情深意重的。 “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莫颜还是很关心你的。”郑曙光有心暴露几天前他打电话给莫颜的事，又怕王承佑情绪不稳定，打翻醋坛子，于是语焉不详道。 “误会？我巴不得是误会。” 说话间，俩人进了男寝楼。熟人多起来，特别熟的不由分说驾起王承佑的另一只胳膊。 第463章 苦衷 “他怎么了？”有同学出于关心或好奇而询问。 “疯了。”郑曙光回。 带王承佑回寝室后，郑曙光将砖头放王承佑的桌面，指挥着另一位同学，俩人合力将王承佑放在椅子上。 王承佑落座后，眯着眼，拿手轻轻拍了拍那块砖头。 “你的提示太委婉，我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睡一觉吧。砖头会托梦给你的。”郑曙光将帮忙的同学推出寝室后，回头对王承佑说道。 “好主意。”王承佑露出笑脸。目光纯净得如同孩娃，笑里露出两分痴傻。 郑曙光两手叉腰，一脸无奈地冲着王承佑的后背摇头。他看着他爬上上铺，接着听见“轰”一声响，知道那是王承佑倒在了床上。 希望一觉之后他能恢复正常。 郑曙光关了寝室大灯，开着一盏小灯，静静守在寝室。 －－ 车拐上南北高架，文豪一颗吊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转头微笑着对莫颜说道：“谢谢你。” 心中苦涩而不知味的莫颜愕然：“谢我什么？” “当时你可以跟他走的，我谢谢你选择留下来。” 莫颜侧过脸，将目光移向窗外。茶色玻璃映出她泪光盈盈的双眼：“不过是责任感使然。” “你也可以要爱情不要责任感的。” 莫颜嘴角下撇，一想到那一刻她辜负了王承佑和他们的爱情，她就忍不住想哭。又，她真的可以只要爱情不要责任感吗？内心的答案很明确：不可能。 没有优渥的家庭背景，没有良好的教育背景，没有出众的个人成就，就靠比一般人漂亮那么一丁点的容貌说服王承佑强势的爸爸吗？恕她还没有天真到那份儿上。 她不能不要这份责任感，承蒙文豪器重，这几乎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不拼出点什么，她拿什么跟王承佑并肩站在一起？！ 当下，唯一的期盼，就是时间过得再快一点，早点坐上飞机，早点落地，早点跟王承佑打电话解释她的苦衷。相信王承佑会理解她的。 一个月虽然漫长，相对一辈子，还是可以忍受的。 怀着这个坚韧的想法，莫颜暗中咬紧牙关，力争表现得很寻常，语气也很平静：“你认为我有选择权？” 文豪答不上话来。他重重看莫颜一眼，眼睛里不无疼惜。他多少有些自责，自己算计王承佑时，难免波及到莫颜。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个月后，若莫颜和王承佑没有分手，他只能抱憾离开。 握紧方向盘，如同握紧冥冥中的命运之轮，从今往后的一个月内，容不得他出半点差错。 “很抱歉今天不能与你同去。”文豪换个话题。 “理解。你也有你的责任。” “我会请范总帮你打包行李，三天后我借着出差帮你带过去。需要打包什么，你自己跟范总说。” 莫颜点点头。事情发生得很急，今日赴日本，一天后就汇合另外两名同学，跟着川端前辈游历日本。 本次提携后辈，采用游学的方式，一边看建筑住民宿与酒店，一边触景生情地讲授设计心得。这也很符合川端前辈不羁的性格。 名额确定得这么晚，以至于莫颜仓促到没有时间收拾行李，同样跟川端先生的不羁个性有关。 也许，正是这份洒脱，才使他的设计灵感如汩汩泉眼，盛而不枯。 不管怎么说，对这次长达一个月的游学，莫颜没什么好抱怨的。 3个小时不到，她就能从浦东国际机场飞到羽田机场。据说接机的人已经找好当晚位于东京的住宿。莫颜满脑子想的是，让时间过得快一些吧，最好马上快进到飞机落地后。 驱车两个多小时，浦东国际机场t2航站楼在望，表面上看十分平静的文豪，其实内心动荡得很厉害。就策略而言，他需要将莫颜单独放出去。只有这样，三天后他抵达，经历了异国不便与怠慢的莫颜，才会从内心深处欢迎他的到来。 就情感而言，他是多么不舍得她面临深夜独行、语言不通、照顾不周等难题。 有时候，妇人之仁，注定得不到好结果。他只能继续硬起心肠。 东京时间凌晨2点钟，莫颜终于在一波三折之后，住进了一家榻榻米式酒店。莫颜将背包放榻榻米上，困乏交加，想到此时相当于北京时间凌晨1点，似乎也不方便打电话给王承佑。不得已，只得继续熬时间，熬到明天早晨。 哪知，负责本地接待莫颜的人，出于对昨夜车爆胎的弥补，绝早就来酒店，等着带莫颜去吃日本的传统早餐。 烤鱼、纳豆、米饭、味增汤。如果吃不饱，接待的人还有蔬菜色拉想推荐。 盛情难却，莫颜只得跟随前往。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方便跟王承佑煲电话粥的。莫颜暗中希望王承佑能打来电话，这样她就有理由讲电话了。她是开通过国际漫游的，王承佑若call她，一定联系得上。 令莫颜忐忑不安的是，手机上并没有来自王承佑的未接电话，微信里也没有王承佑的只言片语。反倒是文豪和范总，给她发了好几条询问平安的消息。 想来，承佑是生气了吧。 忍啊忍，一直忍到早餐结束，莫颜再也忍不住，对负责接待的汉语基本听不懂、英语说得结结巴巴的当地人道：“sorry， i o make a phone call。” 那位当地人听了两遍，才确认莫颜不是要借他的手机用。 莫颜起身，到饭店中庭庭院人少的地方，对着一些精致的景观植物，开始拨打王承佑的电话。 等待接通的时间，她的心儿砰砰直跳。时间如同画面，一帧一帧，换得极其缓慢。一只小蜜蜂停在了一朵雏菊上，一袭清流从铜壶嘴上跌落，一阵风吹动树叶，独莫颜，在生动的景观世界里成了一动不动的雕塑。 没有人接电话。 莫颜没有耐心也没有勇气再拨第二次，她转而拨打了郑曙光的号码。 第464章 我在机场看到他 郑曙光倒是秒接。 “我说姑奶奶，你跟王承佑之间又闹什么别扭？我眼看他这半年情绪起伏得厉害，再这样下去，你也不怕他疯了！” 莫颜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喂，喂，你本来打算跟我说什么？” 她本来打算跟郑曙光说什么？莫颜揪着头发努力想。 “哦。承佑呢？”她想起来了，跟郑曙光没什么好说的，她只是想通过他找到王承佑。 “还在睡觉。” “……好吧。我晚些时候再打给他。” “我觉得，你最好不要打给他，除非你有把握你说的内容是他想听的。莫颜，讲真的，王承佑现在很脆弱，昨晚他喝了酒，拿一块砖头当神仙，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又一层。” “……对不起。”莫颜心如刀搅。 “犯不着跟我说‘对不起’，恕我也不会向他转述你空荡荡又没用的‘对不起’。就这样，再见。”郑曙光怀着哥们义气，挂断了莫颜的通话。 将手机放书桌上之后，郑曙光迷茫了：昨晚承佑真的喝酒了？怎么不印象酒味？如果没喝酒，那醉的是什么？大麻？越想越不得要领的郑曙光，不禁鸡皮疙瘩又起一层。 结束电话后比打电话前还难受的莫颜，一连苍白地回到餐桌前。 那位本地接待，搓手搓了很久，也没搓出一句话来。他只是愕然又忐忑地望着莫颜。 真不知道这样呆头呆脑的地接，文豪是从什么渠道找到的。 地接开口说话了，他坚持要带莫颜去看一个超级棒、令人泪目的景点。莫颜不感兴趣，想回入住的酒店，奈何地接说，酒店早在出门的时候就退房了。 没地方可回，举目四望，皆是陌生场景。莫颜没办法，只好跟地接一起去看“令人泪目”的景点。 俩人兜兜转转，换乘＋走路，历经2个小时，来到一座雕像前。 莫颜完全说不话来。一只远远称不上精致的狗铜像，高高立在石墩上。不消说，是那只声名在外的忠八犬。 拜托，她才不要人挨着人，观瞻这么一座小小的铜像的。 地接用蹩脚的英语深情地讲述忠八犬的故事，时不时因为词不达意而夹杂一些日语。 “当年，这只名叫‘八公’的小狗每天都要在此接送主人上下班，有一天，主人不幸因病去世，但它还是天天到车站等主人下班，风雨无阻……这件事情透过报纸的报道，感动了全国的人。后来，八公的故事还被拍成了电影《忠犬八公》，雕像所在的这个站口现在也叫改叫做‘八公口’。” 忠八犬雕像所在的地方很小，游客一围起来，几乎走不动，又在地铁口附近，总是有人你推我挤，窜来窜去。莫颜想离开，地接还没有抒情抒完，对着铜像喋喋不休。 莫颜哀伤地左顾右看。除了那些忙着拍照的游客，就是步履匆匆的上班族。 这种心情下看东京，像个巨大的怪兽。 莫颜不知觉，又用电话拨打了王承佑的手机。尽管郑曙光说了不友好的话，莫颜还是想按照自己的真实所想，跟王承佑解释一番。 －－ 手机再次响起。 王承佑垂眼看了看，来电的是“啊！莫颜”。 以往，这是一个让他一见就忍不住兴奋的名字。 这一回，他却一改常态，不愿意面对。 电话响了20秒，自己断掉。 虽然仍旧躺在床上，其实，他醒很久了。 久到郑曙光接莫颜电话时，他就无比清醒地偷听了全部的内容。他的委屈经由郑曙光不客气的嘴巴说出来，心里很受用的。 他期待着莫颜反复打电话给他，这样他就可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然而，郑曙光“教训”一番莫颜后，莫颜竟然真的偃旗息鼓了！ 躺到后背发硬，心里知道再这样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又想，下了上铺又能干什么呢？ 犹犹豫豫间，迎来了莫颜三个小时后的第二通电话。 王承佑屏住呼吸，心想，算了，他少矜持一些，第二通电话就接起吧。 然而，第二通电话……你在哪里？！ －－ 莫颜立在忠八犬雕塑所在地的一角，刚要给王承佑打电话，有不明背影从身体右侧冲撞过来，恰巧撞落她的手机。 忠八犬的雕塑外围了一圈80厘米高的水泥墙，手机撞在水泥墙上，想来生死渺茫。莫颜着急去捡拾，被人牢牢拉住了胳膊。 “danger!” 抓住莫颜胳膊的，是地接。莫颜回过神来，明白在拥挤的人群中矮身捡拾东西确实危险，容易发生踩踏。 “谢谢。” 眼睁睁看见手机在好几双脚下被踢、被踩。地接瞅准人少的机会捡拾起来，偏他笨手笨脚，都要直起腰了又从手中跌落下去。“砰”一声，莫颜的心跟着猛然一跳。 好嘛，这下手机不死也得死了。 “肿么办？”地陪着急之下，汉语都会说了。 能怎么办呢？莫颜也是无奈得很，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请两天后抵达日2本的文豪帮她带一部手机来。 2天后，文豪拖着莫颜的行李、带着莫颜的替换手机，落地羽田机场。莫颜果然一如文豪所预料，对他展示了史无前例的热情。 文豪借势轻轻搂了一下莫颜，手不急不缓拍了她后背两下。 隐藏的镜头，精准地捕捉到这份亲昵。 地接仍旧是接待莫颜的地接，文豪在场，地接不需要再开口，反而显出几分干练。 文豪向莫颜询问与另外两名学员初次相见的情形，询问与川端老师会面的感受……这些见闻与感受，莫颜本就存在心里，文豪问起，她自然而然地讲了起来。神情虽然比往常更平稳，但说到有趣的地方，终究笑了几笑。 密闭性能极佳的车厢内，有着独特的静谧气息。文豪与莫颜同坐在后排座位上，轻微转头，就能看到温声细语在说话的莫颜。这一刻，文豪无疑是满足的，但，还不是懈怠的时候。 “我在机场看到王承佑了。”带着两分犹豫的口吻，文豪慢吞吞说道。 第465章 被遗弃 刚结束专业相关话题的莫颜明显一滞，想问，又不敢问。 “他好像是要去美国。” 一股甜腥涌上喉头。莫颜死死咬住了唇。 没有说话，莫颜只是拿出文豪带来的手机，试图用颤抖的手换卡。不止一次，开卡槽的金属钥匙掉了下来，莫颜摸摸索索，找到了跌在腿上的金属钥匙。 见她闷着声不说话，又见她手都哆嗦起来，文豪轻轻叹口气，抬手包住了莫颜的手。莫颜诧然抬眸，文豪在莫颜的目光疑问下，淡然一笑道：“我来帮你换卡。” 半分钟后，文豪将换好卡的手机递给莫颜。 该死！手机电量微乎其微，开机之后就自动关机。 “要用我的手机吗？”文豪温润的声音响在耳边。 莫颜没有太多迟疑，从文豪手中接过他的手机。 手动输入王承佑的手机号码，因为文豪的手机里并没有王承佑的存号。拨打，等待；再拨打，再等待……她不厌其烦，一直打了10分钟之久。文豪就那么安安静静等在一旁。 手机发烫，热度令莫颜焦躁难安。 然而，王承佑不仅没有接，还将手机关机了。大约，他登机了吧。 莫颜突然生出一股悔意，她开始后悔她的选择。早知王承佑如此反对，她就应该留下来！ “他不会从此去了美国，不回来了吧？”莫颜一脸紧张地追问文豪。 文豪哭笑不得：“不会那么小心眼吧？他有家族企业，早晚有一天也会踏上企业管理的道路。若是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岂不是有独断专行的嫌疑？再说了，你又不是出来玩，你是为了公司为了前程而选择背负责任，他怎么会不理解你的苦心呢？你放心，他应该是恰巧有事出国。” 莫颜的心并没有因为文豪的安慰而有所安心。 她紧紧绞着手指，骨节都发白了，目光焦躁到无处安放。 就这样，忍耐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他们下榻的酒店。说起来，东京也真的是个超级大城市，城市内的交通，动辄一两个小时。 莫颜从车上下来，飞奔去电梯前。一回头，见文豪走向大堂，才想起来，文豪还没有办理入住呢。眉峰微压，莫颜舍弃文豪，径直一个人进了电梯。 她急不可耐，想快点回住处，快点给手机充电。 她总觉得，王承佑之所以不接用文豪手机打过去的电话，未必是因为正在飞机上，也许是不喜欢文豪。她要用自己的手机号码打过去！她要向王承佑解释她的初衷！要是王承佑还不肯接受她的离开，那么她……想到这里，莫颜迈步的双脚迟疑了。 她都来到东京了，她都见到大名鼎鼎的川端先生了，要是王承佑要求她回国，她真的会为了王承佑而舍弃难得的进修机会吗？ 等莫颜走到她的房间前，最初的那股子急切已经消失不见。 进了房，一边充电，一边开机。充了一会儿电之后，莫颜开始给王承佑打电话。关机！ 看来，真的在飞机上。 他会因为她的离开而负气去读斯坦福吗？会吗？会吗？会吗？ 莫颜蜷缩在床头，抱住自己的膝盖，开始心慌之旅。“假如，要是，我是说万一，万一承佑选择去了美国……” 莫颜垂下头，除了慌乱，还是慌乱，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莫颜有气无力去开门，门外是文豪。 “我打你电话，你没有接。发生什么事了？” 莫颜摇摇头：“承佑还是关机。” “在飞机上关机很正常。从上海飞美国，即使是距离中国最近的美国西海岸，也要十几个小时。” 莫颜虚脱地靠在门上，她都忘了这一点呢。斯坦福正式位于美国西海岸。 在她的思想里，王承佑大抵真的决定开学就去读斯坦福了。 开始是伤心。伤心王承佑弃她而去。 后来是生气。气王承佑太自我，不肯理解、支持她。 再后来……头昏脑胀，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在梦中还是醒着。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游学课真正开始了，从黑洞一般谜人的东京开始。 按照川端大师的计划，他们将在5天的时间里走访20户人家，看他们的居家陈设，访问他们如此陈设的理由。20户的选址已经由秘书前期沟通协商好。在约定的时间里，也会有房主人等在家中。 红肿着两只眼睛、一脸迟钝像的莫颜，见镜子中的自己实在邋遢难以见人，于是打开化妆盒，化了个淡妆。 换上文豪从国内给她带来的休闲职业装，穿上3厘米矮根皮鞋、脖子里挂着小巧的数码相机、背上单肩坤包，装好平板电脑、钱包、纸巾、防晒霜、房卡等物，再将大号的浅咖牛皮笔记本抱在胸前。莫颜走出房门。 很意外，文豪竟然靠在她门口附近的墙上。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时间了。 “你在等我？” “是的。今天的会议因为甲方筹备不足，延后半天。我准备开车看东京，顺便送你去集合点。” 莫颜轻微抿唇，权当笑过。 今日份的莫颜格外引人注目，气质里柔弱毕现，淡淡的妆掩盖了睡眠不好带来的沧桑，令人只觉得我见犹怜。 文豪领步走在前面，两个人静默不语地走过走廊，走向电梯。 进了电梯，小小的封闭空间仅只他们两个人。 莫颜昂着小脑袋，白净的脸上张着漂亮而空洞的两只眼睛，小小的红唇因为失神而微微开启。文豪看了她一眼，连忙转过视线。 他不想暴露一丝一毫他对莫颜的绮念。 日本自古就有“左侧通行”的传统，而中国的交通道路是靠右行驶。跟中国的汽车驾驶位在左边不同，日本轿车的驾驶位是在右边的。 文豪想必是经过训练，才敢在东京街头开车。 就算是莫颜入住的是东京千代田区——东京经济中心，抵达集合地点，仍旧花了一个小时十分钟。这一路，莫颜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文豪也十分识相地闭口不言。 第466章 绝地反击 太阳照在5楼宿舍阳台上。 王承佑葛优躺在藤椅上。 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刚起床的情形——他爬下上铺，一眼看到桌面上放了一块粗糙的砖头，顺口问同在寝室的郑曙光：“谁放我桌上一块砖头？” 郑曙光回：“那是砖头吗？那是你昨晚抱着不松手的神仙爷爷。” 王承佑说不出话来。 青天白1日的，他竟然幻觉了？！ 说不后怕，是假的。他赶紧躺阳台，好好晒晒魔都六月的太阳。准备要把近日来的晦气全晒走！ 正是眯着眼睛晒太阳的时候，王承佑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要绝地反击。 此绝地反击计划主要针对自家爸爸，他要用不容置疑的事实告诉爸爸，他不是谁的私有财产，他是他自己的！ 顺便针对文豪。他要证明给文豪看。呸呸，文豪算哪根葱，也值得他特意去证明。他只是证明给自己看，顺便给文豪看，他靠自己，也能立起来！ 最后……王承佑目光中涌出一份柔情……他需要一段时间，一段空间，留给他和莫颜。 他知道他该信任莫颜，知道他该理解、支持莫颜，知道莫颜也是为他们在一起而奋斗……可是，知道，不代表能做到。当莫颜坐上文豪的车时，他简直气昏了头！当想到莫颜会被文豪设计时，心都要跳出胸口。 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幼稚，心胸不够宽广，他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办法在被文豪激将的情况下将生活正常推进下去……他确实还不够强大。 “曙光，你想过当交换生吗？”王承佑头也不回，问寝室内的郑曙光。 与复旦大学保持交换生关系的，有纽约州立大学、阿尔伯塔大学、蒙特爱立森大学、俄克拉荷马州立大学、莱斯大学、马里兰圣玛丽学院、墨西哥蒙特雷科技大学、密歇根大学文理学院、多伦多大学、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康涅狄格大学…… 所有可供联合培养的大学名称和专业都能在学校的外事处网站可查。 郑曙光漫不经心看一眼阳台，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王承佑的后脑勺：“我的大少爷，交换生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得经过校内审核，还得准备全套材料、填写超级繁琐的对方学校申请表，打成绩单，提供银行证明、写研究计划、求院系教授推荐信、递交材料等回复。麻烦着呢，哪可能说走抬脚就走。再说了，这都六月份了，从头做起，迟了。” 王承佑手指敲击着藤椅扶手：“这个嘛，事在人为。只要不影响递交材料的最后日期，一切皆有可能。” 郑曙光像是看到了曙光，马上站了起来，三两步奔到阳台，两只手自作主张就搭在了王承佑的肩膀上，一边按捏一边笑眯眯道：“带上我。我到国外给你当跑腿小弟，你意下如何？” 王承佑笑：“成交。” 郑曙光两手一击：“yes！咱们赶紧行动起来吧。” 王承佑：“我们分工合作。先选定一个学校，然后你去下表格、打成绩单，我去弄银行证明、写研究计划。” 郑曙光：“说到银行证明，我是光荣的无产阶级。” 王承佑：“不用担心，我免息借给你足够金额的保证金。” 郑曙光摩拳擦掌：“我们挑个大城市、好学校！” 王承佑：“恰恰相反。我们挑个城市安全度高、学校名不见经传的。” 郑曙光马上反应过来：“是这个思路。我们既然准备得仓促，就要错开热门学校。” 王承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心里想的是，他不过是找个地方反思自己，自然要远离热闹。但见郑曙光殊途同归表示认同，他也懒得解释那么到位。 两个人花了一些时间，选了一所名叫雷马坡的新泽西州立大学，这所大学在美排名大约200位出头，是名副其实的“名不见经传”的。 郑曙光美滋滋。他想的是，傍大腿呀傍大腿，有王承佑在，他这样出国交换，等于空手套白狼。吃穿用度玩……emmm，划算！ 当交换生想法生成的第二天，捱了一天没等到莫颜电话的王承佑，先不淡定了。 他开始更多地站在莫颜的立场上想她的选择，毫无疑问，凭借他的聪慧，他很快就想到莫颜无路可选，只能靠自己拼搏。所以，他得尽快强大起来才好！ 至于文豪的充满猥琐气质的“只在乎曾经拥有”，现在他也能想明白，那大概是一句蓄意激怒他的话。毕竟强逼属于犯法，只要莫颜坚守立场，文豪只能束手无策。 就算发生了被丧心病狂的文豪设计得手的不幸情况——王承佑莫名心痛一下——只要莫颜内心爱他如初，他一定会一如既往接受莫颜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王承佑觉得神智纷纷归位，内心也变得清明起来。 有了给莫颜打电话的理由，王承佑清了清嗓子，开始给莫颜打电话。 不打不要紧，一打简直急坏：对方电话已关机！ 一个小时的时差而已，都是大中午的，关什么机！ 再打，依然关机。 晚上打，继续关机。 第二天打，同样关机。 一连打了两天，莫颜始终是关机，王承佑打到怀疑人生。他哪里知道，他恰恰撞上了莫颜手机坏的那两天。 日本商店出售的手机是加密的，回国后无法使用，莫颜还没有阔绰到为了联系王承佑就临时买部手机。那样还不如借地接的手机用。 营业厅出售的手机则为合约机，先用后付款，莫颜这样的游客没有条件购买。 本来想着可以用ipad连酒店的wifi，用微信联系王承佑，不知怎的，酒店的wifi怎么也连不上。 通话和网络均无法联系上莫颜的王承佑，决定抛弃颜面困扰，打电话给文豪。 “我明天上午10点到浦东国际机场。”文豪避而不回答莫颜为什么联系不上，只报上自己的行程。 “如果我联系不上莫颜，是不是意味着你也联系不上？”王承佑的声音里洋溢着一丝雀跃。 回答他的，是文豪的一声哈欠声。 第467章 情深知其所起 哈欠过后，文豪困乏地说道：“明早我还要赶路，6点钟就从家里出发，顺利的话，9点40分左右就能到浦东国际机场t2航站楼。” 王承佑本可以听过就算，不过，第二天，他还是在9点40分之前赶到文豪出发的机场。 窗明几净的t2航站楼内，王承佑与文豪再次面对面。 王承佑空手而来，文豪同样一身轻松。为他送机的人包办了换登机牌与行李托运等事宜。 两个人都一派轻松，衣着得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像是多年好友偶然相遇。 文豪的轻松得意自不必言，他做的局，他牢牢握着主动权，人在国内，靠着遥控指挥，成功切断了王承佑和莫颜之间的联系。他只纳闷，怎么王承佑恢复得这么快？！ 王承佑干净利落、能量满满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都忍不住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你看上去心情不错。”文豪率先开口。他望向王承佑的目光有些肆无忌惮。 “那是因为我懂莫颜努力与选择的原因。” 文豪移开目光，望了望机场繁灯装饰的天花板，复又看回王承佑：“我以为你今天会跟我一起飞东京。不过，我没有看到你的行李。” “我不必去。安心等莫颜回来就好。” 文豪气他这种笃定！不得不再次移开目光。 这样的对话模式可不是他想体验的。他脑海中早就预存了一个他高高在上而王承佑摇尾乞怜的对话模式。 文豪不想跟气定神闲的王承佑说说话！客气道别的话临出口，忽听王承佑问：“为什么莫颜到日本之后就联系不上了？” 文豪耸肩：“因为联系上也没有用。” 王承佑对文豪无厘头的回答似乎并不吃惊，继续心平气和道：“知道我为什么过来跑一趟吗？” “为什么？” “就为给你递一句话：莫颜要有个好歹，我这辈子跟你没完。”极淡极平静的语气。 文豪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很好。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王承佑看着对方嘴角奇怪的笑，故作镇定地也笑了笑。 说完该说的话，俩人擦肩而过。 谁都没有再回头。 等文豪飞到羽田机场，见到莫颜，再开口提及这次机场偶遇时，内容莫名奇妙变成“机场看到王承佑，王承佑似乎在候飞美国的飞机”。 一番心里挣扎之后，莫颜意识到，就算王承佑此刻招她回国，她也无法任性地抛下一切，只身飞回。罢了，人生总有一些弯路要走路，这样分隔两地带来的煎熬，权当是她和承佑爱情上的必走弯路吧。 有那么一句话：命运给予的馈赠，早已暗中标过价格。在“先甜后苦”与“先苦后甜”之间，她宁愿选择后者。 强作平静，莫颜带好物什，去川端大师给出的地点集合。 到了地方之后，莫颜下车，淡漠地跟文豪道别，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文豪站到车外，燃了根烟，直到莫颜的背影完全看不见，才重回车内。 他此番飞日本，根本没有什么会议，更不存在会议延期。他只是用了四五个加班到夜里十点，换来一两日的清闲。 头天晚上十二点睡，第二天早晨一早出发，舟车劳顿，午饭时分抵达东京，与莫颜处上半天。第二天上午的会议，假当推到下午，而下午，注定是在东京街头闲逛。 傍晚时分，他一定会准时到最后一家拜访的人家前接莫颜，不给任何人带莫颜去酒屋的机会。 最多再共进一次晚餐，他就要马不停蹄从一个机场，飞到另一个机场。 等晚上到家，恐怕要夜里十二点。第二天，作为新总裁的他，8点半就出现在公司，是所有总部员工的下意识期待。他没有理由让大家的希望落空。 何苦这般辛苦呢？ 连他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当年在滋美轩初次见莫颜，他是一个被剥夺掉继承权的儿子，是一个小规模室内设计师的当家的，是一个有钱有闲无压力的花花1公子。惊鸿一瞥，他爱她稚嫩的神情，饱满的生机，撩人的长发，薄薄的淡妆，却不知，淡妆下掩盖的是未成年的年龄。 要是那时知她未成年，或者，要是那时他已经成为继承人，他们应该就不会有交集了吧？ 一丝一缕，一寸一豪，不知不觉，纠葛已两年，情深至此，再回头，只能是深深的不甘心。 为了得到莫颜而对王承佑做下的那些事，他才不会有心理负担。 跟亲眼看到父辈为了企业发展，在商战中、谈笑风生时，做下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戏码相比，他不过是语言诈骗了一下那位少年，实在是客气得很。 他年龄不小了，荒唐够了。事业已经握在手上，只想和钟意的人，成立一个简简单单的家。他会认真呵护他的小家，呵护他的妻子以及他们的孩子。 如果这世界还有桃花源，那就是莫颜。 也许世界上还有很多莫颜，但他已经不想再花时间认识了。 想到这些，文豪的双眼些许氤氲。 雾气重重中，莫颜纤细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文豪用双手捂了一下脸，按压一下眼睛，微笑着迎上去。 “今天收获怎么样？” “很震惊。” “具体说说看？” “东京人的居住面积居然这么小！” “啊？” 文豪自然听得懂面积小之下的设计独具匠心潜台词，他不过是装傻调节气氛罢了。果然，莫颜被他出其不意的“啊”逗得吃笑一声。 “莫颜，我晚上7点半的飞机。” 莫颜抬头看着文豪，神情静若止水：“祝你一路顺风。” “不是吧，这就要赶我走？怎么也应该吃过饭后再上路吧。” 文豪略显夸张的语气落地之后，车水马龙的东京街头，两个人之间出现的寂静显出几分奇怪。两个人几乎同时想到“吃饱了再上路”似乎还有另一重不是很吉利的解释，不过，两个人同时觉得还是置之不理得好。 “那要抓紧时间了，不要耽误你的行程。” “今天下午开会的时候，甲方向我推荐了一家小菜馆，说是雪花和牛很地道。地点恰好在去机场的方向，能赏脸一起吗？” 第468章 薇薇安相伴的日子 莫颜轻飘飘望一眼文豪，她能拒绝吗？ “好的。” 尽管一点兴趣都没有，由于没有理由反对，莫颜还是答应了。 文豪开车，载莫颜去机场路上的小菜馆。一路上，莫颜微微低垂着头，眼见没有聊天的兴致。文豪见她实在忧郁，没有办法，只好将不情缘地将压箱底计策祭出。 “我今天请你吃饭，主要是想请你帮忙。” 莫颜慢吞吞抬头，看一眼文豪。切断与王承佑联系后的莫颜，像是装了情绪过滤器，连带反应都慢下来。 “是这样的，你见过我未婚妻，去忻州的时候她姥姥生病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幸亏当时你做主让她及时赶回家，回家不几天，她姥姥就不幸去世了。 郁郁寡欢的她需要找个地方散心，可是，她哪里都不想去，我又有些顾不上她，让她来东京散散心，你有空的时候替我陪陪她。好不好？” 莫颜手支车窗，倦然望着文豪：“很丧的我，陪郁郁寡欢的她？你觉得合适？” 文豪愣了愣：“你很丧？为什么？因为王承佑的无理取闹？” 莫颜说不出话来。她没有办法再提“王承佑”三个字了，一想到他舍弃了她，独自去美国，她就心痛难忍。 “有些话我想劝劝你，又不知道你是否听得进去。” 莫颜不出声。文豪只得自己继续说下去。 “我跟承佑年龄虽然有差，但家境类似，倒是多少知道承佑这类人的心路历程的。 在进入企业工作之前，承佑这样的孩子，就是被过度保护的娇生子。只有进入企业历练三年之后，才锻造出稳定的人格。因为接班人是没有资格任性的，所以父辈才狠下手捶打。 当然，也有锻造不出稳定人格的，那父辈辛苦打下的江山，不出三五年就会被败光。我相信，承佑是可造之才。 我想说的是，你遇见他的时间，恰好是他行将被父亲严格干预的时间。这段时间，他的压力很大，心情本来就不稳定。 所以呢，你也不必太在意他的反应。过一段时间，他自己就好了。” 事关王承佑，莫颜还是很上心的。 “怎么会到这么大的年龄才严管？不是应该从小干预吗？” 文豪道：“哦，是我没有说清楚。性格管理是从小干预的，但未进入社会前，妈妈相对有话语权。一旦进入社会，妈妈会默契地退居二线，不再插手。爸爸会言传身教，重点教育孩子进行企业管理，并在这个过程中对孩子的行为处事做出严苛的指正。” 莫颜点点头，脑海里回想郑曙光说过的话——眼见王承佑这半年情绪波动很大。而她又知道，王承佑其实从去年起就在接触他家的企业。 结论是：王承佑的情绪变化并非全因自己。 这个结论让她感觉好受很多。 晚饭过后，文豪与莫颜自小餐馆门口分别，一个乘坐出租车去机场，一个由赶来的地接开车送回酒店。 三天后，当初在忻州之旅有过一面之缘的薇薇安抵达日本。 薇薇安是个很会调动人情绪的女孩。她时而柔弱，时而豪迈，时而忧伤，时而开朗。有她陪伴，莫颜的日子确实过得快不少。 一晃一周没有跟王承佑深聊过。两个人虽然再度通过wi-fi联系上，却突然少了话题。 莫颜犹犹豫豫问王承佑留美的事情，王承佑回得支支吾吾。因为忌讳而不肯深谈，俩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口中的留美非对方口中的留美。 留美话题之后，莫颜闭口不问王承佑在哪里，心中不停期待他能主动告诉她。 王承佑绝口不问莫颜在东京的生活，以免莫颜疑心他不信任她。 莫颜深知自己不会因为王承佑召唤而回国，越发不敢深聊，怕王承佑情绪波动之下喊她回去。 王承佑意识到自己还不够强大，一门心思实践自己的“绝地反击计划”，怕中途泄漏给莫颜，反而引发莫颜的担心。 但是，不敢打开话题，并没有影响两个人的心一天天靠近。亲近感在无声中恢复。 算起来已经是莫颜到日本的第15天，薇薇安陪着她，从东京出发，到奈良、札幌、名古屋……这一天，莫颜跟着老师学习，薇薇安去逛名古屋城、大须观音、热田神宫等景点。 又过两天，莫颜换一座城，薇薇安便也跟着换一个城。 唯一特殊的是，薇薇安不爱拍照，不喜发朋友圈，神秘兮兮叮嘱莫颜，千万不要透露她跟着游日本。理由是：可能成为黑文豪的把柄。 莫颜不能理解其中的关系，懒得细问，遵命即是。 第25天，莫颜在薇薇安的陪伴下，以及和王承佑之间润物细无声的日常对话中，尤其是，归程日近，莫颜的情绪渐渐恢复正常。 她重新成了那个读大二的女孩，快乐、对没有见过的景色充满好奇、看到粉色有些移不开目光的莫颜。她重拾曾经的热情，利有仅有的半天休息时间，和薇薇安搭伴坐hello kitty 专列…… 仅第三天来过两天东京的文豪，自薇薇安来陪莫颜之后，再也没有来过日本。薇薇安本人，对文豪只字不提。时间久了，莫颜倒有些想知道文豪最近在忙什么。 无他，只是对金主爸爸的正常关注。 “怎么从来不听你提文豪呢？”从hello kitty专利上下来，莫颜咬着小糖人，问薇薇安。 “他在你面前提过我吗？” “提过的啊。” 薇薇安捂着嘴笑起来：“那么我也提一下他吧。不出意外的话，下半年我们会结婚。” 莫颜惊叫起来，眸光全是惊喜。这20多天来，她细细享受了薇薇安的大方、温柔、关怀……薇薇安实在是太体贴了，很难让她不喜欢。 文豪于她又有知遇之恩，能娶到薇薇安这样可心的女孩，她当然为他们俩高兴！ “太棒了！我真为你们感到高兴！” “但是你不要传出去哦。你知道，故乡的圈子还是很小的，我怕话传话，传变形，最后变成了我逼婚。” 第469章 第29天 莫颜小鸡吃米一般狂点头。 她能跟谁说呢？ 也就是王承佑了。 可不知为什么，自3天前起，王承佑忽然消沉下来。 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丧气的话，可透着不安的说话语气，她捕捉得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她感受得到，却不能开口去询问。怕给不了他要的安慰。 曾几何时的畅所欲言，变成现在的欲言又止。 莫颜给自己打气道：“不要紧，再过几天就回去了。等回去之后，就算给不了王承佑想要的安慰，至少可以抱着他，给他想要的温暖。” 第29天，环游小分队环到了出发站——东京。 川端老师因为自己要会从国外意外到访的友人，笑哈哈地给大家又放了半天假。 薇薇安怂恿莫颜陪她去刺青。 “刺青？” “对哦。俗称纹身来着。”薇薇安笑得很甜。可甜可盐的她，是莫颜这几年遇到的最好的女孩。当然，莫颜不知道，这位好女孩纹身、抽烟、喝酒、说脏话，只是选择性地在她面前表演“好”而已。 薇薇安俯身，抬起手，用纤指扒着衣服，露出胸的一边，那里纹着一只小小的大象：“我喜欢对称，这边纹的有，另一边也有纹上才好。” “也纹一只大象？” “那倒不必。你喜欢什么？要是你选，你选什么？” 莫颜吃吃直笑：“我才不会在那么刁钻的地方纹呢。” “你换个地方也行啊。” “呸，被你绕进去了。我才不要纹身呢。” 薇薇安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她只是乐呵呵地拿胳膊圈着莫颜的肩头，撒娇一样摇晃着她：“你就陪我去嘛。我一个人不敢啊，万一在纹身师那里遇见社会大哥怎么办？” 莫颜推脱不得，只好同往。 她们去的是繁忙商业街里的一家门牌很明亮的纹身店，透过玻璃窗，可以很容易看到纹身师是位小姐姐。 “我想，入帮会的糙男人们，是不会到这样秀气可爱的小姐姐这里纹身的吧？”薇薇安临进入店铺前，紧紧抱着莫颜的胳膊，给自己打气道。 莫颜笑到腿软。难得见薇薇安怂。 她这样开怀，可能也跟再过一天就回家有关吧。 “不用怕啦，”莫颜开口宽慰薇薇安，“如今入帮会的人是不会轻易纹身的，怕遇到警察被关注。而且，霓虹国的民众对大面积的刺青挺反感的。现在，刺青的人数越来越少，而对刺青依旧抱有偏见的人和以前相比，反而更多，浴所、健身房等公共场所，会明确说拒绝纹身的人出入。所以呀，你遇到社会人的机会几乎是零。” 薇薇安崇拜地望着莫颜，信任地点点头：“那就冲鸭。”说罢，抬脚推门进了店。 2个小时后，薇薇安心满意足出了店。 终于对称了。对着左胳膊内壁的那侧的＊房侧边，如今静静地盘了一条小青蛇。薇薇安比往常笑得都多。 “高兴成这样？”中午，在居酒屋吃定食的莫颜忍不住调侃嘴角裂到耳根的薇薇安。 薇薇安眉飞色舞，压低声音：“悄悄告诉你，今晚他来。” “谁？” “讨厌，还能有谁！” 莫颜意会过来，薇薇安这是在说文豪呢。 文豪来看薇薇安，实属正常。莫颜却发现自己有一丝心酸，王承佑就从来没有说过他要来，他明明不缺钱，学校考试也已经于十天前结束。 “恭喜恭喜。今晚你应该不会跟我蹭一间房了吧。” 薇薇安捂住了脸，格格笑起来。 下午，莫颜继续游学。 游学结束的时候，莫颜站在著名的涉谷十字路口，低头给地接打电话。 东京涩谷十字路口被称为“全世界最大的交叉路口”，不少展示城市繁华的影视，都有在此路口取景。久而久之，这里也成了旅游景点之一，站在路口，能看到汹涌的人潮从四面穿过马路的壮观场面。 据说，每天约有250万人在这走走停停，每分钟达千人以上。 莫颜还在等电话接通，背后忽然伸出来一双手，虚虚盖在她眼前。 修长、洁净的男性化的一双手。 莫颜心急剧跳了几拍，思路瞬间跳到“王承佑”三个字上。 她惊喜回头，却愕然发现，站在她身后的人，是笑岑岑的文豪。 “怎么是你？”莫颜后退两步。之前的距离与站位，不想也尴尬。 文豪露出伤心脸，当然，眼睛还是笑的。 莫颜不好意思地分解：“我是说，你不应该正跟你未婚妻在一起吗？” 文豪耸了耸肩：“我打电话给她，她正在美容院做脸。我打电话给地接，地接跟我说，他马上出发要来接你。我一看，我比他距离你还近，于是就自告奋勇过来喽。” 莫颜笑过算回应。 “晚上想吃点什么？”文豪拉一把莫颜，以免被身边的路上撞到。 莫颜有些尬：“吃什么，你还是跟薇薇安商量吧，我可不想喧宾夺主。” 文豪爽朗地笑出声：“薇薇安不会介意的。她跟我说，她爱死你了。要是你跟我一样有钱，她都准备当女同了。” 莫颜的尴尬在文豪的笑话里消解。 绿灯快要结束，对面有人莽莽撞撞跑过来。文豪一把拉过莫颜，将她拉进怀里，险险地避开那位莽撞的路人。旋即，不待莫颜表态，文豪相当磊落又平静地双手握着莫颜的胳膊，将她扶正莫颜。前后不过三四秒钟。 莫颜只好假装一切平常。 “秘书订了明晚的机票，只是，到上海就凌晨1点钟了。我还想问问你，要不要延后一晚，后天白天再出发？” “不要了吧，白天出发，要浪费一整个白天。” “你现在真的是惜时如金。有时候，看你这么努力、这么辛苦，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我这样培养你，究竟是对还是错。” 莫颜莞尔：“就冲我深深感激你这一点看，你是对的。” “莫颜，你当真感激我吗？”文豪扳住莫颜的肩，迫使她直面自己。文豪问得如此认真、郑重，莫颜没好意思拨开他的手，而是同样认真地点点头。 第470章 一则微信动态 “太好了！”文豪举手高叫道，中二的样子一点寻不到总裁的影子，“不用背负心理负担的感觉太好了！” 这番抒情过后，文豪自然而然将话题转移到专业上。 莫颜兴奋不已地向他汇报起一个月来的感受——薇薇安拒绝听她的收获与成长，今日文豪问起，她难免热情大爆发。 文豪不时予以肯定、赞叹、点评，两个人说得十分投机，漫步沿街往前走，连天色暗下几分都没有意识到。 “呀，路灯都亮了呢。”莫颜惊叫，“薇薇安一定等急了吧。” “别担心，我这就打电话给她。”文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当着莫颜的面打电话给薇薇安，含笑讲了几句话后，文豪挂断电话。 “薇薇安说什么？”莫颜不无担心道。 “她说还有半小时，她全身去角质就做完了。”文豪露出苦笑。 做完脸还要做全身去角质？莫颜暗长知识。 “那……”莫颜不知该说什么。 “我看我们还是去她在的美容院附近吧。谁知道去角质后还有没有别的花头。等我们到了，也许她还没结束。”文豪摇着头笑道。 莫颜唯有点头。 文豪说是来接莫颜，其实根本没有车。不过是陪着打出租车而已。 莫颜坐后排，文豪很自觉地选了副驾驶的位置。 独自坐后排的莫颜，这才有机会翻看朋友圈。 川端前辈对手机很有抵触情绪，觉得它把碎片时间用到极致，反而挤走了思考的时间。在川端老师授课的时候，非接听电话不得拿出手机。那些接听电话的，也会很不好意思打扰了老师的授课，大家不约而同约定上课即关机。 李欣然在微信里高调宣布遇到了新的爱情。 马佳佳的自拍似乎又圆润了两分，不过，她笑得可真灿烂。 江小西还是那个刚入学时模样的江小西，体重如初，容颜如初，淡然如初。 金刚依然是个面瘫的门醉葫芦，不过，肌肉更明显了。 范总十篇微信里，有十篇与室内设计相关。 王承佑的朋友圈，最近一个月，一如半年来，空空如也。 莫颜放松地划着屏幕，好几个女同学开始做微商了，卖衣服、卖鞋子、卖零食……还有卖枕头的。 等等！ 莫颜瞳孔一缩。这是什么？！ 继瞳孔一缩之后，莫颜双眼大睁：搞什么嘛，她什么时候发过这样一则微信？！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 不是别的图，正是陪薇薇安纹身时，薇薇安死缠烂打非要用纹身贴贴她身体同样的部位，薇薇安表示，只有这样才能拥有上帝视角，借以审视纹在自己身上美不美。 当时她实在拗不过薇薇安，只好红着脸答应当模特。 知道薇薇安用她的手机拍了照，但，不知道薇薇安竟然顺手发到她朋友圈里！ 想到照片拍的是自己的隐私部位，莫颜浑身灼烧，羞愤难忍。 坐立不安之际，又看一眼微信，这回，余光看到评论，惊出身体外的灵魂才渐渐归位。 不少人在图下问：这是什么？ 当然，也有人悟出是纹身，但绝大多数的留言，问的是“是什么”。 莫颜仔细看图，原来，薇薇安还算有良心，对图片进行了渲染，文2胸隐没在渲图的黑暗中，导致一时无法看出小蛇所在的位置。 拍了拍胸口，莫颜表示，这可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虚惊。 一惊一乍之后，莫颜瘫坐在司机后排座。 幸而薇薇安只发了一张图，没有写任何字。莫颜尽可以表示这图只是别处盗来的，与她无关。 仔细看一遍点赞的人名，里面并无王承佑。想到从不虚度光阴的王承佑，很可能根本没有来及看到这则冒牌微信，莫颜略略心安。 删除它，那是必须的。 莫颜毫不犹豫，手动点了“删除”。 做完这一切，抬头看前放。文豪始终在用英语跟司机聊着小话题。太好了，没有人发现她刚才的异常。 车停在一处购物商场的入口。文豪付了钱，帮莫颜打开后排座的车门，俩人并排进了商场。 莫颜咬着唇，一脸坚毅。 “你怎么看上去……”文豪疑惑地望着莫颜。 “我看上去？” “好像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 “说得对。待会我要好好骂薇薇安一顿，请你一定别阻止！” “这是为什么呀？我可不是偏心阻止，只是好奇。当然，如果你坚持不说，我也随你。” 莫颜只差两手叉腰。她本来茫然前望，忽然，眼睛聚焦，像点燃了两只小火把似的，晶晶亮地看着前方。 文豪随着她的目光也往前方看，毫不困难地看到容光焕饭的薇薇安。 明显比往日都娇嫩的薇薇安笑嘻嘻地朝他们招手。 莫颜“蹭”地就跑了过去。文豪哑然失笑，快步跟了上去。 等文豪走过去，只见莫颜抓住薇薇安的胳膊，正在拼命摇晃她，嘴里还喋喋不休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经过允许往我朋友圈里发图！你到底在想什么！” 薇薇安一副花容失色状：“你在说什么？” “别装糊涂了。证据……我虽然已删除，但，你是赖不掉账的。你把你拍的那张我帮你试样的，的……”莫颜“的”不下去了，她只是目光狠狠剜了一眼薇薇安的胸部。 薇薇安瞬间意会。 同样，她异常吃惊。只见她白嫩的小手捂在嘴巴上，因为吃惊而瞪圆的双眼无辜地看着莫颜：“难、难道我把微信发到你的朋友圈里了？” 莫颜愣住。 “难、难怪我做身体的时候翻我的朋友圈，不见一人点赞，也不见一人评价。像我这样万年不发一则的圈友，不管发啥，都会引发热评的。原来我竟然发到你的朋友圈里了！” 薇薇安手按太阳穴，一脸懵懂样：“我怎么会……啊，我想起来了，拍照的时候我拿的是你的手机！” 莫颜两眼上翻。这么重要的细节，你倒是才想起来。 “当时你呈现给我的视觉太令我惊喜了，我狂喜之下就忘记拿的是你的手机了。真对不起，莫颜，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赔礼道歉！我让我男朋友请你吃大餐！”薇薇安嘟起嘴巴，又是道歉，又是许诺。 第471章 顺从是无底洞 莫颜闷在心里的一股子气，就这么被态度好到没话说的薇薇安消解掉。 一直观战的文豪弱弱开口：“敢问，两位说的是什么？我听了半天还一头雾水，都要怀疑智商了。” 莫颜和薇薇安同时横他：“才不告诉你！” 文豪觉得太有趣了，哈哈哈笑起来。 莫颜本不想当电灯泡，奈何心中充满歉意的薇薇安拉住她根本不松手。莫颜没办法，只好跟着那对未婚夫妇一起吃大餐。 一丝不苟到有些呆头呆脑的地接当司机。 这顿大餐，一直吃到晚上11点。期间王承佑打来一通电话，例行随口问一些“今天过得好吗？吃过晚饭了吗？”之类不触及危险地带的话。 习惯坦诚面对王承佑的莫颜突然有些心虚气短。 “是正在吃饭吧？”王承佑改一种问法。 “是的。”莫颜忐忑回。 王承佑迟疑了一瞬，似乎有些苦笑：“不打扰你们了。” “……”莫颜支着耳朵还在倾听，却听到电话结束的声音。 等等！什么叫“不打扰你们”？！ 莫颜飞快地左顾右看，想看到熟悉的面孔。她甚至不由自主站了起来。一遍，两遍。她看得那样仔细，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王承佑的面孔。 也许，他说的“你们”，是指她和老师、同学们的道别聚餐吧。毕竟明天就是游学结束的日子。 莫颜颓然坐下，面对精致法餐，再也提不起胃口。 “怎么了？”薇薇安关切询问。 “没什么。”莫颜嘟囔着回答。 文豪将放在桌下的手机轻轻扣在桌面，拿雪白的餐巾轻擦了一下嘴角。那刚扣在桌面的手机，是刚给王承佑私发过一张法式煎鹅肝的手机。 如莫颜所感受的那样，王承佑这几天确实心情低落。 低落的原因不在于莫颜或文豪，而是，他低调进行的新泽西雷马坡大学的交换生申请，被无理由拦截。同他一起申请的郑曙光却顺利通过。 他已经尽量让所有需要抛头露面的行动，都安排给郑曙光去做了。原本怀着侥幸，提交后赌一把，没想到，还是被爸爸安排下的爪牙给发现了。 连逃脱爸爸控制范围的能力都没有，如何让他不沮丧？ 只有想到莫颜很快要从日本进修归来，王承佑心中的郁郁寡欢才淡一些。 期末考在浑浑噩噩中结束，别的同学要么参加支教或课题调研活动，要么打包行李回家。王承佑两者都不感兴趣，他倒在上铺，除了看手机，还有就是想新的出路。 被他置顶的莫颜朋友圈发出那张“小青蛇”，王承佑第一时间就看到，对着图片还默默研究了很久。别的人张口问“这是什么”的时候，王承佑已基本得出自己的答案。 他的答案，接近事实。只是，不能确认这张照片拍的是莫颜而已。 发一张有暧昧之嫌的有图无文字的朋友圈动态，并不符合莫颜一贯的作风。但，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譬如他和他爸爸。 小时候，爸爸是虽然时常不在家，但在家的日子都是笑眯眯的爸爸。 再长大一些，爸爸成了冷眼看他的爸爸，不说话则已，说话就少不了要对比。幸亏他心理强大，不然，“者风”这个名字，恐怕要成为压倒他的大山。 青春期，他的叛逆并不明显，主要是因为爸爸直接把他看成透明人。直到，他贩卖成绩的事情不幸被举报，爸爸才发现儿子竟然是个宝藏儿子，智商高到能轻松犯2罪。他才被爸爸重新审视并重视起来。 刚读大学的那一年，父子关系最为融洽。 大二，也相处得不错。以至于，他以为他有一个开明而公允的伟大父亲。直到他无意中触犯了爸爸的底线，才明白，自己这个嫩姜，根本不是老姜的对手。 当他按照老姜的意愿发展时，一派和乐。 当他自己的意愿跟老姜的相违背，并选择遵从自己的意愿时，老姜就开始露出辛辣来。 他开始明白，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方压倒东风。不存在相互尊重。正如在“不进则退”的生活中，不存在“保持现状”。 如果顺从老姜？ 那将是一个无底洞。被包办的婚姻，被安排的岗位，被指手画脚的做事方式方法……王承佑想得很清楚，就算不是为了莫颜，他也必须抗争到底。 晚上，跟莫颜小心翼翼通话之际，忽然收到文豪发来的一张美食图。 文豪这样的人，是不会无聊到从图库里下一张图发给他的，仅仅是现拍还不够，只怕对面还坐着一个令他兴奋的人。 王承佑稍一想想，就明白，此刻坐在文豪对面，与文豪一起共进午餐的必然是莫颜。莫颜的支支吾吾，印证了他的猜想。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他可以打翻醋坛子，吃醋发火占领道德制高点指责莫颜背叛了他；他也可以风轻云淡大度包容一笑了之。 想到打翻醋坛子于事无补，理智之下，他选了后者。 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没想到，两个小时后，还有续集。 凌晨12点38分，忧郁到难以入眠的王承佑收到一则来自文豪的私信。 同样是一张照片。 被压在身下、呈饱1满圆2弧状的*房的侧边，一只小青，正妖娆地盘踞在莹白的肌肤上……王承佑慢吞吞坐起来，打开床头灯，两只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扫过那张图。接着，他去翻莫颜的微信，试图找出发在莫颜朋友圈里的照片。无他，只是不甘心束手相信罢了。 真正打败王承佑、令他感到束手无策的，是莫颜删除了那张照片！ 他的疑心，再也无从证实。 除了相信，没有别的选择。否则，就是自欺欺人。 斜对面床上的郑曙光被灯光干扰，翻了个身，发出几声语焉不详的声音。王承佑回头看一眼郑曙光，默默将台灯关上，静静躺了下去。 夜色……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漆黑。 王承佑的两只眼睛，因为湿漉漉而微微反光。 第472章 背后的协议 第二天，日上三竿。 薇薇安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老式带小翻领的宽大睡衣完整地穿在身上，拖到脚底的宽松长裤也套着。 她站在原地四顾，酒店房内一片静谧。 霸道总裁应该是在她还未醒来时就已经出门。 想起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夫，薇薇安有气不打一出来的怨念。 吃过节奏慢到急死人不偿命的法式大餐后，三人结伴回酒店。住的是同一家酒店，同一个楼层……不相邻的房间。 薇薇安知道协议的内容不包括性，不过，既然文豪如此年轻、有型又养眼，她不介意顺其自然多发生一点什么。 为此，她还准备了一套撩人的维密。 与莫颜在走廊里道别，各自转身。 “未婚夫”的脸色随即冷下来，看得薇薇安心中充满挑战。她就不信，凭她的魅力，当晚不多发生点什么。 见“未婚夫”两手插口袋，薇薇安便自作主张挽住“未婚夫”的胳膊，亲亲密密歪着头靠上他的肩膀。文豪像是一半身体没感觉一样，丝毫没反应。 看在薇薇安眼里，则是“未婚夫”不反感女仕主动。她更有信心了。 进了房门，薇薇安才露出一些精心伪装的羞涩——这是她跟莫颜相处的二十多天里，总结出来的莫颜的特点——正要开口说话，却听“未婚夫”吩咐她：“洗个澡，然后，脱好，躺下。” 薇薇安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1眼，乖乖顺从。 她洗得又久又认真。等待，也是一种撩1拨。 等她从卫生间走出来，“未婚夫”连头也没有回：“躺好，喊我。” 薇薇安准备在他回头的刹那“不小心”失手跌落浴巾，见他如此，只好默默走进卧室。 不久，卧室里飘出薇薇安的声音：“我好了。” “知道了。” 等了一会儿，穿戴整齐的文豪走进卧室，当着薇薇安的面，将衬衣纽扣一一解开，将衬衣慢条斯理脱下。薇薇安一度想帮忙，被文豪用犀利的眼神制止。 就这样，长裤还在身上，举着一个自拍杆，文豪走向薇薇安。 那场景，说不出的滑稽。 薇薇安“噗嗤”就笑场了。 令她终于感到有点不自在的是，“未婚夫”脸上竟然一点笑意都没有。 不仅没有笑意，还皱起眉头：“谁让你穿衣服的？” 薇薇安只好将残笑收起，手伸到后背，将文1胸解下，放一边。本来设计好的“怎么也解不开，帮个忙呗”之台词，那一刻也不敢说了。 文豪像是个史上最职业演员，毫无羞1耻2感地就贴身1压过来，只是，他根本就没有看她的脸，只顾着扭头看自拍杆上的手机屏幕了。 屏幕里显示的那一幕，何等香2艳。文豪却依然长着一张无动于衷的脸。 她明明听说他是一个到处留1情的花花1公子的。 不管她内心如何戏精附体，面上，都不敢打扰认真拍照的他。 这样一动不敢动，一直等“未婚夫”拍到满意的照片。 拍了一会儿，大抵拍到满意的照片，文豪撑臂离开薇薇安。 见文豪起身，薇薇安也坐了起来，想以看照片的名义凑过去。哪知，才动了一下，就被“未婚夫”呵斥：“可以了。带着你的衣服离开。” “离开？” “嗯。” “大半夜的，你让我去哪儿？” “地上。” “地上？” “莫非你还想睡床上？” 薇薇安瞪大嘴巴，说不出话来。“未婚夫”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冷笑：“免费游玩日本25天，一天一万元的酬金，这还不够，你还想跟金主抢一张床？” 薇薇安试图缓和气氛：“床这么大，可以两个人一起用啊。” “没兴趣。” “可我分明听说……” 文豪的脸色忽然冷峻下来，薇薇安后背一紧，闭上了嘴。 她无比清楚地明白过来，文豪，是不可能让她拿到任何把柄的。 就算有朝一日她倾吐今日的秘密，也只能是“口说无凭”。 一旦放弃挣扎，剩下的，就是全部臣服。 薇薇安弯身捡起自己的衣服，这还不算，文豪朝她丢一套睡衣。薇薇安识相地穿上，是套保守到不能更保守的睡衣。 她穿戴整齐，望着铺着地毯的地面，一时有些束手无策。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酒店会放备用被子。 从衣柜里扒出备用被，一半铺，一半盖。果然是出来混，迟早要还。薇薇安凭借自己的美貌伤过的那些人，今晚可以安心睡觉了。 第二天，薇薇安醒来后垂首坐在贵妃踏上。 按照协议，今天过后，协议自动解除。她将在25万的基础上，再拿到25万的保密费。50万……说白了就是借她拍个照而已。划算到不能更划算。可是，心底的失落为哪般？ 话说莫颜。 在寻常起床的时间起床，去酒店餐厅吃早餐，挑好食物找餐桌，看到独自吃早饭的文豪。 莫颜随即走了过去，虽然没有看到薇薇安，她相信薇薇安一定在餐厅，大概在取食物吧。 “早。”莫颜打招呼。 “早。”文豪回应。 莫颜在文豪对面坐下吃了几口之后，才不无惊讶地问道：“薇薇安呢？” “她还在懒床。” 莫颜低头笑了笑。肯定昨晚累坏了吧。这种八卦兮兮的感慨，肯定不会没脸没皮地对着文豪说。 莫颜边吃边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要下楼去大堂等司机了。 “今天早晨我去送你。跟我的目的地正好顺路。” 莫颜眼睛咕噜一转：“薇薇安醒了怎么办？” 文豪不以为意：“我不在的时候，她不是过得蛮好？” 莫颜说不出话来。 周围很多人都在拍照。这家酒店下了血本，将餐饮放在了顶楼。晶莹剔透的玻璃只挡风，毫不遮挡视线。 在大厦的楼顶俯瞰众生，别有一番滋味，仿佛心胸也跟着开阔起来。 两人吃过早餐，起身往电梯间走，走到一处养了两只火烈鸟的地方，文豪住了脚：“拍张照？” 莫颜以为是要帮他拍，于是点头。 第473章 拎不清轻重缓急 莫颜点过头后，伸手要接文豪的相机，不提防文豪伸手拉过她的手，轻轻一带，将她带至他身边，顺手又揽住她的肩，抬手就给他俩拍了张自拍。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莫颜十分后悔自己伸出手，让文豪误以为她要合照。此刻只能尴尬一笑：“没想到你也爱自拍。” “觉得餐厅里养火烈鸟比较少见罢了。” 莫颜不愿离去的样子：“要不我再帮你跟它们拍一张？” 文豪：“不是拍过了吗？” “再拍一张你就可以把上一张删除掉了呀。” “我为什么要把上一张删除？” “薇薇安看到会多心。” 文豪淡然道：“你想多了，她不看我手机。” 莫颜一时想不出理由，只好甩甩头跟上去。 大踏步往前走的文豪，毫不犹豫，将合照发给了王承佑。 没有得意，只有浓浓的担心。这是个压箱底计划的最后一步了。说到底，不过是制造他和莫颜共处一室一整夜的假象罢了。 这个假象能否令王承佑发狂，他越来越没有把握。 做完能做的最后一步，酒店依然是平稳运营的酒店，服务人员依然是满脸微笑的服务人员，身边的莫颜依然是表情清淡的莫颜，而他，已经黔驴技穷，只能等待命运的审判。 文豪抽了一下鼻子，无力又心酸，有种想哭的感觉。 川端老师是一位对仪式无感的人，因此不会在最后一天或最后半天弄个欢送仪式。第30天，像其他天一样，他们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东京地价昂贵，购买一套大面积的住房实属不易，因此，东京人住房面积普遍偏小。尽管住房面积不大，但室内各种配置齐全，房间结构合理，厨房设备先进，使用方便。 川端老师带他们去的，并不是寻常主妇在家打理一日三餐的住房，而是富有小资情调的不婚主义者的住房。这类住房，相比有主妇的住房，更多一些浪漫主义的陈设。 他们要寻找的，就是那些兼具浪漫与实用的陈设部分。 据说此行会出书，不过，那是前辈的成果。 就还没有拿得出手代表作的莫颜而言，此行算是十足的开眼界之旅了。也许，会对她的设计美学产生至深影响。一切，只能等未来到来时，才能看得明白。 当天游学结束，川端老师自己回家吃妻子烧的晚饭，另外两位学友要去居酒屋，莫颜谢绝他们的邀请，请地接来接她。 来的是文豪。 莫颜说不上很意外，但，发现仅只有文豪时，难免吃惊。 “薇薇安呢？” “她要买很多带回去的礼物。” “你不用陪她吗？” “我对东京又不熟。这种时候，地接陪最适合了。”细品似乎不错，但听上去总觉得怪怪的。 莫颜不想站在车外跟文豪说太多，伸手拉车门。 见她去拉后排座位的车门，文豪苦笑：“我跟地接，总要区别对待吧？” “哈？” “坐前面，好不好？” 莫颜想到自己坐后面的确有把文豪当司机的嫌疑，又见文豪目光充满哀伤，于是改为坐副驾驶位。 “你还好吧？”莫颜问。 “跟薇薇安吵架了。”文豪倒一点隐瞒的意思也没有。莫颜不知道该接什么，坦白说，她不想听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她满脑子只有回酒店拎行李一件事。迫不及待回到阔别的魔都，迫不及待想见太久没见的那个人。 “你觉得我是那种在乎钱、舍不得让她花钱的人吗？”文豪问莫颜，语气很肃穆。莫颜缓缓摇头。 “我只是觉得离出发时间很近了，这种时候应该用来打包行李而不是卖卖卖。可是她理直气壮非要出门，说什么她有的是跨过托运的经验，还质问我是不是舍不得她花钱。现在是网购世界，什么东西网上买不到呢？你看，你就没买什么嘛。” 莫颜正不知道该站什么立场，忽听文豪这样谈论她，马上开口道：“我有买哦。我买了一打开冰箱就会说‘你找什么呢’的小海狮；还买了可以通过声波联动app的人生银行储蓄罐；好精致好精致的吉卜力的盆栽盆；nana的手办；光唇膏都买了20支，还有眼影、膏状腮红……” 见莫颜数得很认真，文豪忍不住笑出声：“好吧，不得不说，你这一举例，我对薇薇安的气已经消了一半了。” 见莫颜只笑不开口，文豪继续：“那么，你说的那些礼物中，哪个属于王承佑呢？放在冰箱里会说话的小海狮吗？” 他有未婚妻，她有王承佑。这种不会再产生感情误会的人际关系令莫颜很放松：“给他呀，带的是人生银行储蓄罐哦。” 文豪笑笑，看向前方的眸光暗了暗，很快阴转晴。 这样驱车到酒店，已经近七点。薇薇安还未归来，文豪打电话给她，没说几句话，先黑了脸。 “怎么？”那时候他们还在大堂，莫颜还未与文豪分开。 “真是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爱马仕的铂金包就那么迷人吗？都这个时候了，还坐在店里等售货员帮她调货！” 这几乎是莫颜第一次见文豪发火。 文豪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她却从他抱怨的话里听出全部的原委。 有一丝疑虑，使莫颜想开口替薇薇安反驳——相处二十多天，她从不觉得薇薇安是个拎不清的女孩——但事实面前，又容不得她替她开解。 “你跟她说要她现在就回来了吗？” “不管她了，带着你的行李，我们去机场。赶得上她就赶，赶不上她就坐下一班飞机。” 莫颜有瑟瑟发抖之感。把薇薇安一个人留下，真的好吗？转念一想，为了等薇薇安，延迟回上海，她真的愿意吗？ 两相权衡，莫颜只好闭上嘴巴。 薇薇安的行李箱子昨夜拖到了文豪的房间。莫颜回到自己的房间，取了昨晚就打包好的行李，到大堂办理退房手续。她前脚到，文豪后脚便推着小号行李箱出电梯。 昨晚入住了两间房，因为薇薇安行李还在房间的缘故，文豪只退了其中莫颜住的那间。 很快完成退房手续，文豪开车载莫颜去机场。 第474章 会来接机吗 穿着精致制服的门童打开门，车僮早将车代开到酒店门口，服务人员将行李小心放入后备箱。 不知何时，见惯了这种殷勤阵势的莫颜不再心生感慨。 坐上车，车汇入车流，平稳向前开去。 受视线限制，莫颜没有办法仰望她离开的楼。 她昨日入住房间的楼层之上，拉得紧紧实实的窗口，露出半张木然的脸。那是不知道该喜该怒的薇薇安。 应该喜的是，50万到账了。 应该怒的是，薄情如文豪，竟然临走将她抛下。 看着车子驶出的那一刻，喜怒哀乐等感觉像是死了，只剩下随时会失控的慌张感。 目光追着一辆车，追着追着，忽然生起疑来，疑心自己目光追踪的是一辆不相关的车。拨开窗帘的手訇然垂下，木然的面孔随之隐没在灰暗中。 坐在车内的莫颜内心闪过一丝不安：“要不要我再给薇薇安打个电话？” 开车的文豪没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那不是拒绝的意思，而是余怒未消的叹气。看懂他表情的莫颜，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打薇薇安的电话。 “莫颜！”薇薇安的声音传出来，微酸微涩，像是在哭。 “你哭了吗？”莫颜问。 正开车的文豪眉头瞬间皱起。 “是的……莫颜！”薇薇安的声音从免提里冲出来。 文豪的眉头越皱越紧，有风雨欲来之感。 “别怕，现在时间还来得及，你这是——” “我……我好感动，铂金包抱在我怀里，我好感动……” 文豪皱紧的眉头瞬间松开，嘴角隐秘地笑了笑。 莫颜措手不及，一时语塞：“你高兴就好。” 文豪腾出一只手，算不上很突兀地从莫颜手中夺过手机，放在耳边：“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莫颜感觉自己理解了文豪的愤怒。 一路顺畅，在预期的时间内赶到机场，在机场饭店内吃了一份颇负名望的拉面之后，离航班登机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文豪问莫颜要不要逛逛免税店。莫颜见时间还算充裕，点头答应，也算消化一下拉面吧。 逛机场免税店的时候，莫颜显得三心二意，脸上的表情温柔得能化出水来。好几次，她目光不经意扫过人群，似乎看到了王承佑的身影，当她定睛细看时，不过是寻常路人。 有一个没说出口却一直潜存在内心的奢念：王承佑会去接机吗？会吗？会吗？ 对着一套丝裙，莫颜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喜欢？” “……”莫颜还陷在她的想象中。 在想象中，她推着行李箱随着人群往前走，王承佑大踏步朝她走来，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赞叹对面走来的哥哥真是帅气。她忍不住立在原地，静静欣赏他的飒爽英姿。他含笑走近，不由分说将她揽进怀里。 “按她的尺码，包起来。” 莫颜娇羞的低下头。没有人知道，她只是在拒绝想象中的吻而已。 “小姐，请拿好。”服务员将手袋递给莫颜。 莫颜下意识接过，而后，像是才醒过来一样：“这是什么？” “这是你喜欢的那套真丝裙啊。” “我喜欢的？” “是啊，那位先生已经为您埋过单。” 莫颜顺着服务员的手势，扭头，看到微笑而立的文豪。文豪率先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去登机吧。” “可是……”莫颜举起手中的手袋。 “别可是了。它可没机票钱贵。” “好吧。多少钱，我转账给你。” 文豪深深地看莫颜一眼，没说话。莫颜见他又是一副不大开心的模样，想到对他的身价来说，花了钱还被人还回来，跟侮辱相差无几吧，便识相地没再纠缠转账的话题。 莫颜打定主意，以后找个机会，送还他一个贵重的礼物就是。 登机。3个小时的路程。 落地时间跟预期的一致，恰好过了午夜。 莫颜一下飞机，就显得魂不守舍。她常常走着走着，就停下来，突然回头，像是看到了谁。 文豪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什么也没有说。 他自己，也是捏着一把汗。 要是王承佑出现在午夜的机场……那他真是败得一塌糊涂！ 就这样，一个一门心思期盼能见到王承佑，一个暗中祈祷千万别见到王承佑，谁都没有说话的兴致。 俩人默不作声领完行李，往出口走。 守在出口附近的机场工作人员核对行李，莫颜趁机再次驻足。她不是抬头四望，就是低头看手机，而文豪，只痴痴地看莫颜。 再往前，就出航站楼了。一路提心吊胆的文豪，渐渐有了心落肚子里的感觉。 如果要出航站楼时还没有看到王承佑，应该就是看不到了。毕竟t2航站楼有近十个出口，不约好，难以靠运气撞上。莫颜失落都写在脸上了，哪有约好的迹象。 文豪默不作声，接过莫颜的大号行李箱，一手一只箱子，推出航站楼。前来接机的司机按照文豪发的消息，早已等在该等的位置。 文豪回头，见莫颜失魂落魄的样子。 “累了吗？”他问。 莫颜嘟起嘴巴，摇了摇头。 文豪拍拍行李箱：“你坐上面，我推你。” 莫颜兴致索然地摇头。 文豪拉了一把莫颜，将莫颜按在大号行李箱上，他自己的商务旅行箱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根背带。文豪将商务旅行箱背后背上，开始弓腰推莫颜。 莫颜挣扎着要下来，被文豪恐吓：“小心把我也带栽倒。”莫颜只好抓紧拉杆箱的拉杆。 万向轮润滑地在水磨石地面滑过。大号行李箱本身很结实，又塞满行李，莫颜体重偏轻，坐上之后毫不妨碍行李箱滑行。 文豪越推越快，甚至小跑起来。 不少人向他们瞩目，顺带露出笑脸。 在路人眼里，这是一对恩爱又调皮的恋人吧。 着急忙慌跳下车，计划跑着进航站楼的王承佑，在不时有车开过的马路对面，一下出租车，就看到了对面的“奇景”。 一排排射灯之下，画面美得像童话，推行李箱的男人，坐行李箱得女人……要是不那么眼熟就好了。 第475章 I am lonely “先生，帮我关一下车门！” “先生！？” 不知司机第几次喊时，王承佑才回过神来，视线勉强从马路对面收回来。 他循声扭头，看到出租车司机已经将头从降落下的车窗里透出来，而他自己，还手抓着后车门。 “嘭！” 车门狠狠摔上的声音。 令司机感到意外的是，这位一下车就谜之发怔的乘客，关车门的时候竟然把他自己又关进了车内。 午夜，是灵异故事最热衷的时间点。 自恃体壮人胆大的司机，没来由觉得身后温度骤降，仿佛有冰窟在生成。 “怎、怎么？” “回杨浦。” “杨、杨浦哪里？” “复旦大学。” 司机行将出窍的灵魂重新归位。 嗯～大概是位忘记带登机证件的马虎乘客吧。 放下心来的司机猛旋方向盘，前方调头，沿来时的路重新往回开。 出租车调头后，沿着t2航站楼一侧飞驰。王承佑坐在车内，死死抓住车顶侧边的把手，他生怕多看一眼，会逼得他做出连他也想象不出来的事情。 脖子生硬地梗在哪里，眼珠却不由自主，斜向t2航站楼外屋檐下。 感谢午夜的路况甚好，司机将车速开到允许的上限，文豪弓腰推行李箱的身影在车窗外一闪而过。深受刺激的王承佑并未斜视到什么。 推着莫颜跑了快200米，跑到光滑的水磨石地面消失，跑到有些气喘吁吁，跑到忍不住放声大笑，文豪才直起身来。 他的神色，异常生动。在射灯末端散漫的灯光照射下，本来就英俊的面孔，显出更胜一筹的凸凹轮廓感，这使得他的目光分外深邃起来。 文豪站直身后，惊魂未卜的莫颜马上从行李箱上跳下来：“你这是疯了吗？” 文豪叉腰，看着莫颜，一边喘气一边笑：“好久没有体验这种年轻的感觉了。谢谢你。” 莫颜的怨气，在文豪如此谦卑、甚至有点可怜的话语中撒不出来。 文豪手才搭在行李箱拉杆上，莫颜便原地往后连跳两步。看得文豪终于忍俊不住，“哈哈哈”笑起来。 他们停的位置，正好是来接机的司机泊车的位置。 司机殷勤跑过来，接过两只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里，又殷勤地为文豪打开后座车门。文豪脸上带着畅笑后的愉快，对莫颜道：“你先上。稍等我一下，我抽支烟。” 莫颜有些负气，闻言瞬间钻进车内。 司机轻轻关上车门，看向文豪。文豪笑模笑样地朝他挥挥手，意思是不用管他。司机心中纳闷，跟小汤总有一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得这么开心过！ 人精一样的司机坐进车内后，赶紧朝莫颜点头献上最真诚的笑容，他相信，这位女子对小汤总一定意义不凡。 一明一灭，烟草的香味撩过鼻尖，文豪放眼四望，夜色笼盖之下，四周忙碌中透着静谧。 夜色如斯，美丽至极。 燃完指间的这根烟，随手掐灭在两步开外的垃圾桶内，文豪步履轻快地拉开车门，坐在了莫颜身旁。 莫颜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文豪回望回去：“不喜欢烟味儿？” 莫颜腹诽：是不喜欢你自作主张坐我旁边好吧。但，也确实没理由要求文豪坐到司机旁边……莫颜扭头不予回答。 文豪自己笑了笑：“记住了。下回不在你面前抽了。” 莫颜的眉头，微微紧了紧。细想没错儿但听上去就是有点不对劲的感觉又回来了。 文豪打了一个5分真5分假的哈欠，问莫颜：“要不要就近找家酒店，先歇歇？” 莫颜摇头：“我更想回有长约的酒店呢。”航站楼里没有看到王承佑，莫颜还抱着最后的幻想，希望她回头长约酒店时，踏进酒店华丽的旋转门，能惊喜交加地看到等候在大堂里的王承佑。 “好吧。听你的。”文豪欣然同意。 车行了近2个小时，终于回到夜色中的杨浦区，回到大页室内空间附近的有长约的酒店。莫颜急不可耐催促身边的文豪快下车。文豪懂她的小心思，因为不认为王承佑会等在大堂内，因此格外配合。 司机停车后取下行李，正要往大堂内运，文豪拦了一把：“交给我就好。” 司机还有什么好说的，老板这是命令他快滚呢。点头过后，司机小跑回车内，用最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等文豪推着两只行李箱进大堂，正好看到嘴角朝下耷拉着的莫颜。这时候的莫颜，恐怕是真的死心接受今晚进步到王承佑了。她的眼睛，都是空洞的。 “快上去吧，昨天新换的床shang用品。干爽而舒适，正适合安眠。”文豪假当没发现莫颜的异常。 莫颜低垂着双肩，有气无力，默默走进电梯。 她甚至没想起来问，怎么文豪不去办理入住…… 到了熟悉的楼层，来到熟悉的房门前，莫颜对着空荡无人的走廊一看再看……死心了，王承佑不可能藏在室内的。 房门打开，室内清新干燥，小厅整洁干净，沙发背后的床，帷幔拢起，打开的被角插着一朵盛开的玫瑰花。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佛自己并没有离开一个月。 一切又有些陌生，疏离感大概来自没有见到王承佑，心中空了一截儿吧。 莫颜怔怔地走向窗口，望着窗外即使过了午夜也灯光熠熠的城市，目光眺望向王承佑学校所在的方向。自然是看不到他的学校他的宿舍的。 i am lonely. 孤独……无法排遣的孤独。 莫颜望着左前方9点钟方位的夜空，被一种深深的孤独感包围。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动静惊醒了莫颜。莫颜回头，吓了一跳：“喂，你怎么还没有走？”惊吓之下，连文豪的名字都改成“喂”。 “我刚才跟你说过了呀，今夜房间售罄，我得在你的沙发上凑合一晚上了。你刚才没有反对啊。”文豪停下手中铺被子的动作，一脸无辜地回答道。 他刚才说过？ 自己没有反对？ 莫颜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第476章 胜败由天 她刚才整颗心都飞去了9点钟方位，仿佛透过夜色看到酣然入睡中的王承佑。 他一定是在忙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才没有来接她。也许，他计划明早一早过来给她惊喜呢。想着他明早会来，她还想现在就去敷面膜呢！ 只是，一抬脚，看到高高杵在那里的文豪，顿时又停下脚来：“文豪，你可以去别的酒店！” 文豪立刻紧张状：“你要是不放心我，我可以睡浴缸！” 莫颜：“……”她不松口他就会移步出门吧？ 然而，现状是，她不松口他就默认她同意，抱起被子就去卫生间。 莫颜紧跟过去，见文豪来真的，大喊道：“浴缸也能睡？也太可怜了吧。听我说，出了酒店左拐，不出500米就有旅馆！你要是嫌星级不够，你睡这里，我出去。” “别！”文豪大喊，“你一个女孩子家，凌晨两点出门，我能放心吗？我的确是嫌弃别的酒店不够好，但我睡浴缸，算是跟你两个房间了吧？实在不行，我去楼下大堂坐到天亮！” 吃软不吃硬的莫颜，妥协了。 文豪在莫颜房间的沙发上，谋得一席之地。 这一晚上，他自然会乖乖的。 哪怕最后的压轴计划失败，哪怕他声称“只在乎曾经拥有”，哪怕只能以“金主”或“大哥”的身份，他也想保全他和莫颜的朋友关系。 恋人做不成，至少是朋友。 这，才是他的底线。 怀着完事大吉、听天由命的想法，文豪沉沉睡去。 身体困到不行，却怎么也无法入睡的，反倒是莫颜。天光亮之前，她梦里全是刀光剑影，甚至梦到了中世界女巫行刑的现场，要命的是，她正是那个女巫。 夜眠像是一场无穷无尽的酷刑，她终于熬了过来。 醒来时身上大汗淋漓，头发都贴在了额头。在被子中摸了摸衣服，睡衣都是潮湿的。 文豪早已醒来，坐在写字台前，看上去精神饱满。 他昨晚是应该连夜返回故乡的，实在不舍得离开，今天的他，算是跷班了。 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8点40分。正是员工们以为他会昂首进公司总部的时间。作为总裁，他不需要向谁汇报他的行踪，不必向谁请假，看似自由无拘无束，其实，却比谁都缺任性。今日，且让他最后任性一把吧。 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轻啜一口自己泡的雀巢咖啡，这种廉价速溶咖啡，搁平时他是看不上的，但谁让莫颜的房间仅只有它而他又不舍得出门呢？ “你醒了？”已打开公司内网工作一个小时的文豪心情大好地问莫颜。 莫颜手搭额头，答非所问：“几点了？天哪，快9点钟了。你怎么不喊醒我？”莫颜急急下床，快跑进卫生间，转眼又跑出来，从衣架上取了一套休闲风的职业装，跑进卫生间有又跑了出来，遮遮掩掩取了小衣服，再奔卫生间。 无头苍蝇一般，落在文豪眼里，却格外可爱。 莫颜既然已经醒来，文豪便打开窗帘。7月1日的太阳，光灿灿地照了进来。 －－ 顶着早晨明晃晃的太阳，王承佑深一脚、浅一脚，撞开寝室的门。 寝室里只剩下郑曙光，另外两位室友受王承佑影响，已去支教。错，确切点儿，受曾经的王承佑影响。 郑曙光雷马坡大学交换生的名额已经审批下来，王承佑又承诺打在他账户里的保证金不必急着还，难缠的女朋友已经主动分手，世界于他，不要太美好。 躺着想新世界的郑曙光听闻开门声，“腾”地坐了起来：“你倒是知道我昨晚给你留了一夜的门！你跑哪儿嗨森去了，也不知道叫上我……承佑，你怎么了？” 人一高兴吧，就缺眼力价儿。 前途一片坦荡的郑曙光，巴拉巴拉讲了好多，才发现今日份的王承佑有些不对劲。不光是满布血丝的红眼睛，还有那红眼睛里放出来的眼神。感觉就像全世界的人都做了他的叛徒…… 郑曙光不敢再迟疑，三两下跳下床。 他想去扶摇摇晃晃的王承佑，被王承佑恶狠狠甩开。恶狠狠的只是他的出发点，单纯就他甩开他的力道来看，他已经虚弱到无力了。 郑曙光不敢再向前，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的恩人爬向通往上铺的扶梯。 王承佑手抓扶梯，那梯子拢共4根横木，往常他们这些男生只踩中间一格，一脚就能飞上床。眼前的王承佑，一格一格往上爬，看那艰难的样子，跟登天梯一样。 郑曙光紧张地往前走一步，手虚虚地托在他身后，生怕他掉下来。 从第二格到第三格，王承佑保持着屈膝攀爬的姿势，爬了很久，也没有升上去。郑曙光不敢作声。 正僵持着，忽听压抑的哽咽声传来。 糟！ 他只顾盯着承佑乏力的腿看，没有留意，那家伙的肩膀早就一耸一耸的。 王承佑在哭！ 那个卸下从家里带来的国际美食，喊他去某一男生宿舍楼里转转，于不动声色中狂拽上天的王承佑在哭！ 头脑发达到仿佛拥有双份脑子、什么难题都难不住他的学霸男神、无数女生试图围着他转、据说公司都已经开了的王承佑在哭！ 郑曙光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转得头都晕了，也想不出破冰的话。 长吸一口气的声音过后，头顶传来一声不大却充满威严的话：“要是莫颜来找我，就说我不在。” 莫颜？ 所以，他这样还是因为莫颜？ 真是！郑曙光一跺脚，真想指着王承佑破口大骂，骂他没出息。矮肥挫也就罢了，没见过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高富帅！ 然而，骂，是不敢骂的。 “哎！我记住了！”郑曙光乖乖回答。 还真被王承佑猜中了，中午的时候，宿管打来电话——他们所有寝室都有分机——说楼下有个叫“莫颜”的女生要找“王承佑”。郑曙光二话没说：“马上下来。” 下来的，自然不是已遍体鳞伤的王承佑，而是怒不可遏、一心为恩人打抱不平的郑曙光。 第477章 帮我做一件事 当莫颜听到楼梯上一叠串的踏步声，惊喜抬头，落入她眼中的，却是承佑的室友郑曙光。 “承佑不在？” “啊。不在。” “他去哪儿了？” “跟老师出差去了。不在本地。”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哪儿说得准！” “他什么时候走的？” “你问这也没用，反正就是不在本地。” 莫颜一错不错地望着郑曙光，仿佛望着承佑的室友，就能望出承佑的讯息一样。郑曙光隐约有发毛之感。 “好吧……可是出差为什么手机关机呢？” “我哪儿知道！现实需要吧。” 莫颜又愣怔了一会儿，她就那么用一双毛茸茸的眼睛，眼神复杂又满蕴哀怜地望着郑曙光，将郑曙光一腔的愤怒望成了一汪静水。 就在郑曙光自觉有些把持不住时，莫颜垂下了眼睛，同时也垂下了头。她转过身，默默走出楼宇口。看那背影，连双肩都垂了下去。 “见鬼！”郑曙光一拳挥在墙上，疼得他直“嘶嘶”。他是着了魔了吗？怎么有问有答对她态度那么好？不是应该冷嘲热讽好好挤兑她一番吗？ 郑曙光懊恼之际，背后有人撞了撞他的肩：“刚才的妹子好靓啊，啥时候需要我给她送零食？” 不消说，是奇哥。 “滚！”郑曙光怒吼。 奇哥倒也不生气：“哈哈，不用就不用，生什么气。用的时候记得找我哈。” 郑曙光回到寝室，看到王承佑已经起床，算起来，他才睡了4个小时。好在，补了4个小时的觉后，他的眼睛红得不再似妖孽，多少像普通人了。 “下午我准备去趟医院。”出乎郑曙光的意料，王承佑心平气和开口。 “哦，好……不对，你去医院干什么？” 王承佑劈手将一件短袖甩到他头上：“猪头，你说去医院干什么。” 郑曙光将短袖拂开：“我的意思是，你哪里不舒服？” “体检而已。” 向来讳疾忌医的郑曙光有些不懂，平白的，跑医院体检？对面的少年不是新发了什么隐疾吧？ “要我陪吗？” “要。” “你倒是不客气。” “那是！钱能白借给你？” 郑曙光放心地笑了。王承佑还能开玩笑，说明他心里的坎已经过去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跟王承佑说刚才莫颜来过来，顺便谈论一下莫颜仿佛自带魔力的双眼。但……小心使得万年船，还是保守些，“他不提我不说”为妙。 郑曙光提议叫外卖，被王承佑否决。王承佑说出西校门去西安名吃买个肉夹馍，边走边吃就行。 “这么艰苦？” 王承佑话不多说，穿好鞋子就要出门，临出门，忽然扭头：“还是叫外卖吧！”他刚想起来，万一莫颜在楼下徘徊呢？ 等外卖的时候，两个人相对无言。 郑曙光这时才确认，王承佑正常才怪！他只是看上去正常，说话的时候有问有答有表情，不说话的时候脸上神色像是被冰封，又僵又冷。 “曙光，我记得我们俩的脚一样大小。” “是的。怎么突然想起这茬？” “我有些鞋子是没穿过几次，你要是不嫌弃，我干洗后送给你。” 郑曙光瞬间瞪圆了眼。 当初入学报道时，他俩一身黑一身白，都是酷酷的墨镜戴脸上，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们家境相似。其实，差得不要太远，光从运动鞋上就能看出。 郑曙光的运动鞋里，有两双耐克，一双乔丹。其中一双耐克是在工厂折扣店里花300块钱买来的。对于这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装备，他已经颇为满足。 如果他的装备水准算标准，王承佑的则是豪华带开外挂。 耐克、阿迪、匡威、乔丹等品牌俱全、数量多也就算了，居然还都是限量版的！ 要知道在2016年以前，国内购买限量版运动鞋的渠道并不多。而王承佑却有很多经典款，那意味着，王承佑很早就在国外购鞋！ 男生对运动鞋的执著，崛起于中学时代。那时候还没有大范围的炒鞋之说。高中时代，家里能给他买双六七百的耐克，他都能做梦笑醒。那时候，王承佑已经在穿三千多到五六千元一双的限量版了。 他和王承佑的家境差距之大，使他从来都没有将王承佑看作过他的竞争对手。这也是为什么他甘心做王承佑的副手。 “你、你舍得把鞋子送给我？”就王承佑这学期带来的十几双运动鞋看，估值要10万＋了，就这样送给他？ “嗯。你帮我办件事。” “不违法吧？”郑曙光脑海里的小火花噼里啪啦乱冒。 王承佑噗笑出声：“保证不违法。” “那就没问题。说，什么事？” 王承佑抬头看对面跟他一样坐在桌子上的郑曙光，郑重道：“我能信任你吗？” 郑曙光心一紧，最近，的确有个很社会风格的人找到他，要跟他谈一笔生意，付给他不菲的费用，要他随时汇报王承佑的异常动静。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是答应还是没有答应。那人没有给他钱，而是送给了他一枚50克重的金元宝。 郑曙光心虚的目光忽然强硬起来，大不了把那个金元宝再还给那个人：“能！” “好！” 到底是什么事，王承佑并没有当即告诉郑曙光。外卖送到，俩人匆匆吃过午饭，冒着晒出油的大太阳，打了辆车去附近的三甲医院。 “你的迷你库珀呢？”郑曙光问。 “抛锚了。现在应该被交警拖走了吧。”王承佑淡然道。 体检相当顺利，王承佑的身体指标非常好。 体检完了之后，王承佑又去拍了两张照。等俩人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暮光四合。 接着，王承佑马不停蹄定了一张飞机票。 从明天起，他将开始流浪西藏之旅。 第二天早晨5点钟，一辆来自携程的车，接走了王承佑。 早晨6点45分，东方航空mu2335航班从浦东国际机场t1航站楼起飞，飞往贡嘎国际机场。 这是一趟经停西安的航班。时至今日，上海竟然没有直飞拉萨的航班。如果一切顺利，下午2点40分，王承佑将站在海拔3650米的拉萨地界。 第478章 跌倒的好处（月票致谢@笑颜忘） 王承佑走得那样仓促，几乎抛下了所有的行李。 这些行李，他全部大方馈赠给了郑曙光。打开王承佑的衣柜，看上去样式朴素的衣服，标签上不事张扬地写着armani、prada、tom ford、versace……郑曙光有中大奖之感。原来高兴到极点，真的想哭哎！ －－ 故乡之城。 米芝翘首以盼。 “佑儿该回来了吧？” “老公，你说过佑儿今年暑假没有报志愿队，是吧？” “佑儿怎么还不回来！” 一日三问哪里够！米芝一小时三问还差不多。盼儿归的她连娱情麻将都没心思打了。 王宸被她问得心虚，逃去公司。 “佑儿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儿没出什么事吧？” “为什么我心跳得这么厉害？” “不行！我要去他学校看他！” 王宸眼见骗不下去了，便捉住米芝的手，将她带进书房。 米芝很少进王宸书房的。不是她不想去，而是王宸不许她去。 一见是要去平时不允许她去的书房，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米芝的双腿直接软了，她一把抓住王宸，力道之大，指甲仿佛要嵌进王宸的皮肉里：“你老实告诉我，我的佑儿……他还活着吧？” 王宸：“……” 见丈夫失神，米芝顿时泪如泉涌，失了魂一样木呆呆看着王宸。忽然，她作势一头撞向一旁的墙。幸而她平时健身不爱力量型训练，王宸反应及时，抓住了她。 米芝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低沉而嘶哑，王宸费了好大的力才听出来：“我也不活了，去陪我的佑儿。” 王宸又气又想笑，他顺势把米芝摁沙发上：“你瞎想什么呢！佑儿他活得好好的！” 米芝像被按了暂停键，瞬间静止，眼泪挂在脸庞上，顾不得擦：“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我是小狗。” 米芝扑哧笑出声，难为情地擦了擦脸颊，朝王宸伸出手：“拿来。” “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找人盯他的稍了，我得亲眼看见我儿子才放心。” 王宸将平板电脑从抽屉里拿出，指纹开锁后，划着屏幕开始给米芝看王宸。 米芝贪婪地盯着屏幕。这是大前天的儿子，他走在校园内，是那么挺拔，那么潇洒，他旁边站了个小姑娘——米芝皱眉，这姑娘她认识，为人相当没礼貌——皱眉只是一瞬，马上变成喜笑颜开，因为照片捕捉到儿子回头的一瞬，真是俊呀。 前天的儿子穿着巴宝莉的经典格子短袖polo衫，她给他买的时候他很反感它的“张扬”呢。 昨天的儿子……去了医院！ “哎，哎，他去医院干什么？他看上去有点憔悴呢？不会是旧疾复发吧？” 王宸将手按在米芝肩头：“你别慌，也别自己吓自己，他去医院是为了体检，体检是为了去西藏。” “去xi藏？！” “是的，他人现在就在藏区。” “照片呢？” “我派的人已经坐上了去西藏的飞机，相信以他们的专业能力，会很快找到承佑。” 米芝两手捂在胸口，昂首望着丈夫：“你准备找到他，把他抓回来？” 王宸：“不，我准备让人不动声色地跟着他，直到他自己旅游结束，自己回来。” 米芝慢慢垂下眼睛，语气也变得缓慢：“你们两个，到底因为什么事突然闹僵？” 王宸搓手：“呃，嗯，啊，那个……” 米芝缓缓出了一口长气：“要是为难，你不告诉我也行。你只需要记住，佑儿要有三长两短，我绝不苟活。” 王宸：“……” －－ 王承佑飞去西藏的第二天中午，莫颜又来了。 楼下宿管打来电话，依旧是略显急躁的声音：“有个叫‘莫颜’的，要找你们寝室的‘王承佑’。” “马上下来。” 当楼下等待的莫颜发现今日份下来的又是郑曙光时，她的失落，依旧肉眼可见。 “承佑他，还没有回来吗？” “呃——”郑曙光踌躇。 “可以给我你们辅导员的手机号码吗？也许承佑的手机坏了呢。” 郑曙光抬头，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这是承佑给你的。” 莫颜带着惊讶抬头：“你……” “他已于昨天早晨飞去西藏。” 莫颜的眼眶瞬间蓄满泪水：“前天我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出差？” 在她的目光逼迫下，郑曙光只得点头。 “他就在寝室，却不肯见我？” 郑曙光只能再次点头。 “为什么？” 郑曙光讷讷不得言。 目光垂落，落到郑曙光捏着的那封信上。莫颜很挣扎，直觉告诉她，信里不会有好消息，可不接又不意味着可以将已发生的翻盘。她至少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对她吧。 泪水冲破眼眶，很快滑落到下巴上。 郑曙光这两天一路嗨上云霄的心情此刻缓缓降落了，他看着莫颜接信时忍不住颤抖的手，第一次怀疑他关于爱情、关于女生的信念。 莫颜接过信，试图微笑感谢，嘴唇哆嗦得厉害，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她强作镇定地转过身，昂首挺胸，缓步出楼宇口。 他临走见都不肯见她！ 她做错了什么吗？ 如果不顾王承佑劝阻去霓虹国进修算的话，她无话可说。 泪水花了眼睛，世界在支离破碎中摇晃。 莫颜凭着心中的倔强，一步一步往外走。 一道路牙子，没被她看到，绊得她一个趔趄。无心反应的她，直接扑倒在地上。 路上行人稀疏，有一个路过的好心人搀扶她，拂成蹲坐状后，再拉她，被她拒绝了。 7月初的中午，火热的水泥路，一点点驱赶她周身的寒冷。 跌倒，也有跌倒的好处。 譬如，她可以借着跌倒的疼痛，肆意哭泣了。 那些憋在心里的思念，那些异国水土不服的憋闷，那些受尽委屈而不得倾诉的糟心……统统可以哭出来了。 郑曙光不是王承佑，不会像王承佑那样，即使约定同时转身，也会悄悄再转回来，一直目视到莫颜的身影看不见。 郑曙光转身后，就大步迈脚上楼，自然没有机缘看到这样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的莫颜。 莫颜哭了很久，哭到头晕眼花，哭到大脑缺氧，哭到声音嘶哑喉咙肿痛，还有很多的委屈没有哭出来。 一双有力的大手，搀扶住行将昏厥的她。 第479章 离别的信（月票致谢@凌霜微笑） “起来！小心中暑！”来人的声音十分陌生。 莫颜泪眼朦胧望过去，看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那个快一年没见过的麦克。 眼光犀利，却异常沉默的麦克。 “是你？” “别墨迹！快起来！” 麦克连拉带拖，将莫颜从地上拽起来。地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印子，那是汗水和泪水的混合体。 麦克搀扶住莫颜，往路边一辆摩托车处走去。 身后那个湿漉漉的印子，很快在烈日下蒸发干净，仿佛不曾存在过。 到了摩托车旁，麦克问莫颜：“能自己坐好吗？” 莫颜扶着额头，不敢轻易回答。她连站着都觉得吃力。 “唉。我抱你上去，我会开慢些，你尽量抓紧我的衣服。ok？” 莫颜点点头。 “我把你载到校门口，然后帮你拦一辆出租车……让你一个人离开我也不放心，你跟谁熟，叫个人来接你吧。” 莫颜仿佛有些听不懂，懵懵懂懂的。 “唉，算了，好人做到底。我送你回学校。” 莫颜反应慢了何止五拍，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麦克是要把她送回金桥学院。 见莫颜不大出声，麦克以为得她默许，便按自己的计划来。开摩托车到校门口后，将摩托车停在允许停的地方，扶着莫颜，叫了辆出租，直抵金桥学院。 不管莫颜如何浑浑噩噩，她始终紧紧抓着一封信。她自己都没发现，信已被她的泪水打湿了一只角。 “你拿的是什么？” 莫颜低头，将信捂在她的胸口。 麦克没有得到回答，并不为意。他侧头看出租车的打表，数字表显示已经76元，真是步步惊心。 麦克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他疑心自己口袋里并没有那么多钱。公交车卡里最多几块钱，网上银行嘛，也不知道信用卡能不能刷……真是令人忧伤。 车在沉默中一路向南，直达临港。 到了金桥学院门口，麦克尴尬了。 莫颜晕晕乎乎下了车，不期然，正好遇到要送马佳佳回家的金刚。金刚看到莫颜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王承佑的分身——因为情商的缘故，王承佑并未将这半年多与莫颜之间的感情波动告诉金刚，在金刚的眼中，莫颜还是王承佑最爱的莫颜。 见莫颜跟一个眼生的男子同乘一辆车，金刚气不打一出来，三五步就奔了过去，马佳佳“哎哎哎”地追在后面。 麦克一回头，见来了莫颜的熟人，顾不上羞涩，露出大赦的笑容：“太好了，伙计，可以均摊一下出租车费吗？” 金刚的怒气马上消失，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头，笑眯眯付了全款。还好，没有乱挥拳头。 马佳佳白一眼金刚，金刚吐了个舌头。 麦克见有人接管莫颜，手一扬自己走了。莫颜对他的离去毫无反应。金刚暗自判断，俩人大约只是拼了个车而已。 马佳佳心细，发现了莫颜的异常：“莫颜，你没事吧？” 莫颜摇了摇，迈着凌乱的步伐，兀自离开。 马佳佳拉了拉金刚：“她怎么了？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金刚大剌剌：“她挺好的，没事。谁都有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 马佳佳犹犹豫豫，可赶飞机的时间是固定的，容不得她浪费。犹豫间莫颜已经走远，金刚又异常放心，7月头上的校园人数还算多，兴许回宿舍的路上还会遇到别的同学吧。 这样想着的马佳佳，便扭头跟金刚一起走了。 莫颜信步由缰，倒也是在往寝室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有个男子朝她小跑过来：“嘿，美女，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面的……给你个提示：郑曙光！” 莫颜一脸漠然。 追着男子跑过来的李欣然当即推搡一把搭讪男子：“不要脸，没耳朵啊。告诉过你铁律：一不许搭讪美女尤其不许当着我的面搭讪；二不许提郑曙光以免我不开心。” 接连被打后脑勺的奇哥恋恋不舍地见莫颜离去，想反抗霸道的李欣然，又不舍得断绝眼下的关系……只好勾着头赶紧道歉，甜言蜜语哄一哄。 李欣然教训完自己的男朋友，再回头看莫颜，莫颜已经走到十米开外。 莫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身上也没有带开门的钥匙。背靠着寝室门，慢慢滑了下去。 走累了，意识倒一点点回归到脑海。 她蹲坐在门口，小心翼翼打开抱了一路的信。信封因为汗水而格外潮湿。 薄薄两页纸，展开是王承佑遒劲的字体。 “至爱莫颜：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藏区。 当我试图写这封信时，不住地猜度，你会用什么样的心态拆开它、读它……你会满不在乎、看过就丢进垃圾桶？还是像我一样，一想到别离就心痛如刀绞？ 我选择独自离开，是因为我不知道留下来还能怎么办。 徒徒看着事情发生而无能为力，那感觉太痛苦，苦到怀疑人生，质疑活着的意义。如果注定碌碌无为过一生，我选择拼尽全力后再认命。 莫颜，我走了，怀着万般不舍。 我离开，不代表我放弃，我只想偷一点时间，重新审视一下我自己。 莫颜，真如我深信，请你也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怀疑我对你的爱。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只要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我都会爱你如初。 这不是我对你的承诺，而是我对你的信仰。 我爱你，就像我爱我自己，是不能选择，也不需思考的。 我不怪你让我明白光有爱还不够，因为这是事实。 既然是事实，或早或晚，我们都被会被迫面对它。我只恨我自己虚度光阴，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小富即安，心安意满，不思进取，才有今日之被动。 两年后，我还会再回来。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是像今天一样只能为鱼肉，还是像我期待的那样成为一股自由的力量……这是一个未知数。 有一点，我确知，但凡我想到你，就不会停止努力。不管离开多久，再归来时，依旧是过去的我，像爱自己一样爱你的我。 承佑 7月2日凌晨4点于践行楼” 第480章 第三卷终章（8月月度感谢） 莫颜读信的感受，堪比打翻了酱料铺子。 心酸！他竟然不辞而别。 欣慰！他还爱着她。 疑惑！什么叫“不怪你让我明白光有爱还不够”？ 惊诧！居然一走两年。 难过！他在自责，而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必然不是她不听劝阻去霓虹国的事情，那么，是什么事情呢？ 莫颜双手抱着脑袋，试图给思考助力。然而，这半年来她实在太忙，忙到不知不觉忽略了王承佑。一直以为，只要她努力，就会追赶上他，与他肩并肩。 原来太努力，也是一种疏远。 莫颜用力地拉扯自己的头发，那是她的懊恼。早知有今日，她情愿走得慢一些。 一双柔软的手，温柔地覆盖在莫颜充满痛苦与挣扎的双手上。 江小西蹲在莫颜对面，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握着莫颜的手。 莫颜大口喘气，仿佛被无形的重物重压。江小西见莫颜不再抓头发，便像拍小婴儿一样拍打莫颜的后背，莫颜慢慢放松下来。 等李欣然约会归来的时候，莫颜正在睡觉。 “嘘——”江小西示意推门进来的李欣然小声点。 “她怎么回事？”李欣然指指莫颜的床铺。 江小西摇摇头：“我没问。” 李欣然瞥了一个极度怀疑的目光给江小西。比起小江西没问，她更愿意相信她知道内情而不愿意说。 李欣然甩着手当扇子，脚下踢跶着拖鞋，不是要洗衣，就是要找东西。人虽然没说话，声音却响个不停。不爱与人发生矛盾的江小西便沉着脸忍着。 “哎，小江西，我记得你是晚上的火车啊。你怎么还不走？” “我往后推了一天。” “呦，那可不一定能抢到卧铺了哦。” 江小西扭转脸，假装埋头看书。 李欣然能感受到江小西对她的不屑，她抱着胳膊，嘴角抽动：“你可曾想过，人家也许只是跟男朋友闹个小别扭？毕竟矫情的人，就算被恋人抢白几句也能反应得跟遭受了世纪委屈似的。我勒个去！你这付出值不值得啊？人家承不承你的情啊？” 江小西头也不抬：“我做事不为回报，只为自己的心。” 李欣然像是听到年度笑话，噗哈哈哈地笑起来。 莫颜在她的笑声中缓缓睁开眼睛。 柔弱，有什么意义？！ “哗。”莫颜大动作掀开江小西盖在她身上的单子，坐了起来。 她动作之大，李欣然不禁笑声中断，抬头望她。 莫颜爬下床，在江小西充满惊喜的“你醒啦”中颔首微笑。下了上铺，莫颜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当着两位室友的面，“颐指气使”地打了一通电话。 “张秘书，给我定张从上海飞新余的机票……没有？那就高铁喽。稍后我把订票人的身份证拍给你。另外，让司机来金桥学院接人……接谁？当然是乘高铁的人！” 江小西捂上嘴巴，眸光那个意外＋惊喜！ 李欣然愤恨地撇了一下嘴，眼睛却泄露了她的内心。她羡慕！ 打完电话，莫颜转身，朝江小西伸出手：“身份证。” 江小西一边摸钱包，一边大呼：“好帅哦。莫颜你好帅，跟霸＊女总裁似的！” “哪里哪里，只是个女经理罢了。” “哇～”莫颜的“女经理”说法又激起江小西一阵哇哇乱叫。今日份的江小西已经将她信奉的淑女教条抛到一边去了。 搞定江小西的高铁票后，莫颜默默问自己：柔弱，到底有什么意义？！结论是：温柔或许还有点意义，至于柔弱，那不过是对善良队友的拖累，以及，对丑恶对手的纵容。 莫颜目光冷冷地看向李欣然，李欣然抵挡不住她的目光，强作若无其事，随手扯下一本书，头低了下去。 －－ 一个令文豪不知道该喜该忧的事实摆在他面前。 9月伊始，故乡之城的权贵圈里传出这么一则消息：成功蛇吞象、完成看似不可能完成吞并之举的实业家王宸，一反寻常路，将名校读书的儿子送去了部队！ 一时间，各个手握企业的父辈都在心里琢磨将孩子送进部队的好处。 面对这样一则传闻，文豪苦哈哈生出“深藏功与名”的感觉。 诚然，王承佑与他的父辈之间有冲突，但，哪对父子没冲突呢。恐怕，他搅起的嫉妒才是王承佑远走他乡的最大原因吧。 王承佑到底是怎么报上从军的名的？文豪凝眉不解。 按说，王宸绝对会进行干预的。并非不爱国，而是作为一个商人，权衡利弊是本能，王宸应该不会放任王承佑白白中断两年学业才对。 文豪百思不得其解。 爱情角逐场上，击退第三者（不管，不管，他和莫颜之间出现的任何人，都是第三者）是他的行动目标。他胜利了。 却没有感到丝毫喜悦。 原本以为没了王承佑，莫颜就是自己的。不成想，没了王承佑，莫颜照样不接他的橄榄枝。 莫颜要等王承佑回来！ 面对这样一个始料未及的结局，文豪有机关算尽的沧桑感。爸爸老汤总开始催婚，力道绝对不同于温和派的母亲。 文豪开始失眠。 新的抉择摆在面前：是利用王承佑缺席的这两年好好暖莫颜的心，来一场豪赌？还是按照既定计划，得不到就转身？这是个问题。 臻园王家。 睡梦中的米芝忽然惊醒，两手胡乱拍打在丈夫王宸身上：“你不是说去藏区旅游吗？怎么就报名从军了呢？” 王宸叹气：“这小子障眼法使得我始料未及啊。我哪里想到他干脆利落地玩了这么个金蝉脱壳的手段！” “啪。”床头灯亮了。 豪华床上的老夫妻，你看我，我看你。好像刚才夜半醒来、莫名对话的人不是他们。 “啪。”床头灯又熄灭。 “睡吧。”王宸轻拍米芝。 入伍不是投职，部队不是公司，那是他的权力触不到的领域，容不得他插手干预。等他得知消息时，一切已为时已晚。 儿子到底是他的种，有他的强势与决绝。平日里站没站像坐没坐像、笑嘻嘻的一个人儿，却能狡猾又稳准狠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成他不同意的事，击中他最无力反击的部分。 每逢想起这事，叹气总是想叹，心里却是满意而高兴的。这是要出师的节奏啊。 儿子2年后再归来，只怕要改一改拿他当孩子看的眼光喽。 －－ 天亮前后，东方地平线上一颗特别明亮的“晨星”启明星稳稳亮在天际。 辽阔的草原此时还十分静谧。 前来内蒙考察楼盘以便竞标内装设计的莫颜站在绝美的晨间草原上，脚下的野草带着露珠，微风吹飞她的薄纱披肩。 她抬首望着启明星，内心已经颇为平和。 好希望王承佑能与她一起分享这良辰美景。 举起相机，莫颜记录下这两年后要讲给王承佑的美妙一幕。 （第三卷终） 第481章 幻觉？ 1年9个月零23天后。 这天是6月20日，金桥学院又一届毕业生的毕业典礼日。 校园里热闹非常，到处洋溢着“解放”的味道，随处可见借学士服拍照的学长学姐们，莫颜逆流而上，往寝室方向走去。 江小西追在后面大喊：“莫颜，你不拍学士服照吗？” “p一个就好啦。” “那我们的集体照呢？” 莫颜已经走得听不见。李欣然酸酸地不无嘲讽道：“p一个就好啦。” 尽管是十八线的本科院校，毕业总归值得庆祝的。没有莫颜，306的三个女孩子仍旧积极排队等待学士服。 身后的热闹留在身后，莫颜回寝室将最后余存的行李拎在手里，回望这个其实并没有住四年的寝室，心中的留恋感并不强烈。 临出门，给文豪打电话：“我好了。” “你在楼下等我。” “不是说好在校门口等吗？” “我想了想，不舍得你拎着行李走那么久。” 莫颜没再说什么，只笑了笑，挂断电话。 将拉杆箱提到楼下，见文豪还未来，莫颜坐在拉杆箱上，额头抵在临窗的玻璃上。玻璃外，白花花的阳光照进来，令她双眼有些花。 虽然全程不激动，内心还是很感慨的。 居然这样读完了大学，居然成了学校第一位保送读研的学子。 当年拼了命想去读的上海大学，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将硕士录取通知书快递到了她的手里。 也许是未来还有三年学要上，还有三年的学生身份要继续，莫颜才能如此淡然对待本科毕业吧。 眼前的亮度，身后的空调，令莫颜睁眼的瞬间有些眼花，又一次出现了幻觉。当她揉揉眼睛，定睛再看时，哪里还有王承佑的身影。 苦笑一声，摇摇头。 莫颜拉起行李箱，走出寝室大堂，走进亮得晃眼的阳光里。 文豪恰好下车，伸出手，不由分说接过莫颜的行李箱，顺手给莫颜一瓶拧松过瓶盖的水。当他放行李的时候，手明显一滞，他看到了……然而细看时，又了无踪迹。 文豪愣怔着，小心翼翼用眼睛搜索周围的人群。 确信并没有谁，文豪才心情复杂地锁上后备箱。 莫颜仰脖喝了一口水，自己伸手拉了一把车门，没打开，文豪赶紧快步帮一把。他一手开车门，一手捂着车窗上弦，阳光太烈，莫颜不等他松开车门，一猫腰，麻利地钻进车内。 文豪脸上轻快一笑，顺着坐进车内，关上车门。 司机流畅地转弯，加速，开出宿舍区。 借到学士服的306女孩开始比照网红构图拍照，金刚不耐烦替她们拍照，不过，十分体贴地帮她们找了一位专业的摄影师。 是时候说一说306女孩们的现状了。 学业……那是水中花镜中月。真要有学习的能力，也不至于千里迢迢跑来贡献民营教育事业了。 事业……毕业即失业听上去太惨了，不若换个说法，好不容易毕业了，当然值得细细挑选。 爱情……306寝室的爱情大约处在校园爱情的平均线上吧。不好不坏。 李欣然经历过几位华样青年后依然单身，用她自己的话说，恋爱已够本，以后可以心无遗憾用爱情换名利了。 “有一天，你们在上海的街头遇见我，看到我左手红色法拉利，右手可爱小婴儿，身后站了位容貌堪忧的大叔，千万别奇怪。”不甘心，让李欣然畸形发展出过嘴瘾的b面。 时常坏心思上线，小打小闹地做过几起坏事。她费尽心机扩大交际圈，扩来扩区也不过是校园内。奈何天天三点一线，终究没有机会变成恶毒女子。传说中的堕落大叔，大概更喜欢名校生吧。 江小西自认为恋情发展稳定，全寝室乃至全走廊的女生相信……才怪。无他，只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她口中的“男朋友”。 马佳佳算是306中桃花运最旺的一个，可依然要面临“分手季”的考验。她的苦恼倒不在于金刚的变心，像金刚那样死心眼的男生，变心就像彗星撞地球，不单单意味着几率小，还意味着对他自己也是自杀式行为。 马佳佳的苦恼在于，她不舍得离开父母、离开天津太远。 听不见的乡音，回不去的故乡，抱不到的父母，吃不到的小吃……像是海妖的歌声，分分钟摧毁她的意志。 莫颜？ 自从王承佑走后，莫颜越发少回寝室。关于莫颜的一切，对306的另外三个女孩来说，已成一团迷雾。 全靠金刚的关系，她们多少比别人更早知道一点莫颜的事情。不过，那都是些跟感情无关的事情。诸如获了一个什么室内设计方面的大奖，深受某教授赏识、保送了上大的研究生啦之类。 拍照间隙，摄影师放下单反的瞬间，李欣然也放下笑容。 大热天里拗造型，很辛苦。她得存着点儿能量，拍照之后还有谢师宴呢。 “看她这个样子，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她大概也不会履行诺言亲自到场祝贺，只会手机上发一个红包了事。”李欣然嘟囔道。 诽议莫颜，令她快乐。 确认莫颜成功将公司的运营扛下来、日渐高不可攀之后，李欣然渐渐少了对莫颜的敌视。不在同一个圈子，恨起来太费力。 不过，仍旧不喜。 对于李欣然的抱怨，江小西和马佳佳不约而同选择忽略。 “咦？那是谁？” 李欣然摇摇指向在人群中快速穿梭的身影道。 江小西和马佳佳只顾着假装听不见，等她们反应过来，三心二意地扭头看时，周围不过是或眼熟或眼生的毕业狗而已。 当晚。 故乡之城。 甄园王宸办公室内。 灯光倏忽一暗，王宸再抬头时，赫然看到面前多了一个人。 他摘下老花镜，心平气和盯着桌前抱臂痞笑的人看了一长眼，而后轻轻摇了摇头，埋头继续看电脑。 看了半分钟，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猛然再抬头，刚才抱臂痞笑的人已经兀自坐在沙发上。 所以，不是他的幻觉？！ 第482章 来过又离开 王宸“腾”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慌张，失手打翻水杯。 黑金银胆水杯倒不怕率，只是不提防，木地板上沾了水，变得出其不意地滑，这使得王宸奔向沙发的脚步显得踉踉跄跄。 “是你？” 明明已经手搭在胳膊上，明明有热度传来，明明看得真真切切，王宸还是感到不敢相信。 “你回来了？怎么没提前跟我说，我去接你？” 坐在沙发上的人，投来沉静的目光。 那目光太沉静了，有点像寒冰，无声地啃噬着王宸的热情。王宸内心暗吃一惊，面上还保持着初见的热情。 “你变了。更结实了。性格也沉稳不少。这两年在部队里没少吃苦吧？我跟你妈妈多次想去看你，都没被允许，时至今日，我连你驻地在哪里都不知道……”王宸拍拍捏捏，嘴里絮絮叨叨，眼里嘴角全是笑意。 坐在沙发上的王承佑欠了欠身，从裤子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往茶几上一放。 王宸目光还在久违的儿子脸上逡巡：“你妈妈见到你，高兴坏了吧？为了你，她这两年可没少受磨砺。我眼见她这两年老得比过去二十年都快……” “看看吧，爸爸。”王承佑突然出声打断父亲王宸。 王宸带着疑惑，将挂在胸前的老花镜又戴了起来：“这——你还要继续当兵？” 王承佑站了起来，身形矫健，几步跨到窗口：“这要看你的态度了。” 王宸急急表态：“我当然更希望你及早完成学业，好继承家业。” “不，”王承佑轻轻关上窗户，扭头再次打断道，“先听我提条件，再表态。” 王宸波澜不惊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笑里已经充满了警惕：“什么条件？” “四年前的那纸读书期间不得恋爱合同，我提议作废。” 王宸一怔，而后“哈哈哈”笑起来：“你如此郑重其事，就为这个？” 王承佑含笑不语。 “我的傻儿子，当初你要是不去当兵，时至今日也毕业了，岂不是也合同到期、恋爱自由了？” 王承佑望向窗外，窗外已颇为昏暗。即使是初夏，夜晚8点半，天也已黑透。他语气有些飘渺地说道：“有些事情，看似殊途同归，感受却大不一样。” 舒出胸中那口气，王承佑抿脣一笑，道：“怎么样？你同意合约作废，我就答应退伍。” 王宸还在笑，虽然不似最开始那么笑得夸张：“你要是真介意合约的事情，认真跟我说，我会如你所愿的。真不该为此浪费两年的时光！” 王承佑依旧站在窗口，偶尔往外看两眼：“爸爸，你仔细看看，你手中拿到的可是猫狼部队的入队邀请函！那可是万里挑一的邀约！你认为我真的白白浪费了两年时光？” 王宸垂眼看了一眼入队邀请函，脸上的笑又收敛两分：“我儿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爸爸为你感到骄傲。” “谢谢！”站在窗口正眺望的王承佑忽然身子一侧，躲进窗帘里。 王宸脸色跟着一变：“你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王承佑没说话。 王宸接着追问道：“你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你妈妈不知道你在家？” 王承佑小心翼翼往窗外看一眼，看到甜甜圈不再朝窗口眺望，又瞄到妈妈返回屋中的身影，这才回答爸爸的话：“义务兵服役期间没有探亲假。我今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顺路。” 王宸自动在内心填补为“出公差顺路”。 时至此，王宸已溃败。他不能接受儿子的时间再花在部队里。 转身，回书桌前，毫无拖延，王宸打开抽屉，取出四年前的协议，杵在半空，等儿子来取。 王承佑步履稳重，接过协议后还不忘审查确认。 “请在此签字。” 王宸望着儿子提笔写下的“此协议已作废”字样，一边签字，一边佯作大度：“佑儿，你不必如此。做父母的，怎么舍得令自己的孩子不开心？我实在是不知道你这么介怀这份协议，早知道的话，我压根就不会签它。” 王承佑但笑不语。 他信爸爸的这番表白才叫见鬼。 两年前，当他在台风中冒着风雨开车去找莫颜，父亲没有询问，更没有安慰，而是强势隔离了他，直到他妥协。那句“你当你的命是你一个人的吗”里，可没有心疼与央求，而是通牒与警告。 就在被父亲隔离的时间里，他深刻理会那首著名诗歌——生命曾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父子关系也好，母女关系也好，有些是天生和谐的，有些，则充满了控制与比较。 王承佑不想追本溯源地分析爸爸对他的控制欲有多强，眼下拿到合同并撕毁，就够了。 “行了。谢谢爸。两个月后，我正式退伍。” 王宸摆手一笑：“不说谢不谢的话了，快去楼下看你妈妈吧。她想你可想坏了。” 王承佑却没有往书房门口走的意思，相反，他走向了窗口。推开一扇窗，王承佑回头：“就不要惊动妈妈了吧，退伍后我再回来看她。” 没看到王承佑是怎么进书房的王宸，这回亲眼看到他是怎么离开。 他们这幢别墅，每层层高足有三米二，窗台有齐腰高，王承佑纵身一跃，轻松就跨过窗台，回眸一笑。 他还未来及出声阻止，承佑便落了下去。隔了一会儿，除了甜甜圈“呜呜咽咽”发出求宠爱的喉音外，不见一点异常声响。 正如他轻轻地来，此刻又已轻轻地走，只带走了一纸合约？ 王宸胳膊伸向半空，手指的方向，除了窗帘在翻飞，哪里还看得到承佑的身影。 “扑通。”王宸跌坐在办公椅上，脸色恢复成凝重。 王宸还没有来得及想承佑的下一步行动，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王宸搓了搓脸，强作无事般。 米芝走了进来。此刻走进来的米芝已没了两年前的美艳，眉宇间有抹熨不开的忧色，这使她多了两分庄重。 “老公，今晚的甜甜圈有点异常，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第483章 随手打开门 车辆疾驰在从临港返市区的公路上。 四年前初来时，公路两侧多有荒地，如今，连临港这样荒僻的角落，都建起了鳞次栉比的住宅楼。 “明天去看房？”文豪问莫颜。 莫颜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自己笑起来：“我好犹豫，感觉买房好麻烦哦。” “既然不缺钱，就买一套吧。也是一种安全感。” 莫颜望一眼文豪，笑道：“好吧，听你的。” 一路疾驰之后，车停在静安区的一幢小洋楼前。 当年在杨浦区的“大页室内空间”如今已经开出分号，地址正是这幢经过竞标后夺得空间设计权的老洋房。在范总的巧思下，重新进行空间设计的老洋房洋溢着灵动与实用，一举获得国内多项室内设计大奖。 当然，大奖的获得是离不开暗中的公关的。这部分，文豪悄然揽下。 对莫颜来说，一切都来得很容易，开公司，做项目，拿大奖，因奖而获得保研……事业顺风顺水，以至于她都深信了“情场失意、事业得意，总体平衡”一说。 老洋房的大铁门深锁。寻常他们都从大铁门上开出的小门进出，虽然有些不便，莫颜却爱极了那份神秘感。 从车上下来，文豪指纹开锁，推门后请莫颜先进。 莫颜弯唇一笑，走了进去。 脚才跨进门内，莫颜赫然转身。 直觉告诉她，身后有一双盯着她的眼睛。 然而转身之后，看到的只是文豪紧随其后的胸膛。那胸膛虽不厚实，却也挺拔。 莫颜捏了捏鼻梁，暗叹一声，想，接连分神，大概是因为这两天来回奔波，太累了吧。 第二天，是周末。 虽然设计公司活来了是不分周末不周末的，但老板总归有特权。 莫颜在文豪的带领下，进了一家位于滨江沿线的售楼处。售楼处的外墙高约十米，门高5米，站在门口，近距离感受富丽堂皇，先生出折服与敬畏感。 如今已深谙设计之道的莫颜，知道这是环境语言使然。 她调整心态，忽视内装，平常心地走进售楼处。 才一分钟，莫颜便拉着文豪走了出来。 文豪不肯，莫颜只好硬拖。 “你昏了吗？这里单价12万一平方米！都天价了你还打算详细了解户型结构？” 文豪抚额笑笑：“又不是买不起，问问，万一很喜欢呢？” “你是买得起，我可买不起！” “你要是喜欢，我买来送给你。” 文豪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目光也变得灼热。莫颜怔了一怔，忙移开目光。 “对不起。”沉默之后，莫颜率先开口。 文豪的苦笑转瞬即逝，马上哈哈哈地自我调节起气氛来：“幸亏你婉拒了，不然我非得挪用公款不可。上海的房价实在是太给人压迫感了。也就是江景房而已，百十来平米的公寓房，竟然要一千多万！疯了疯了。” 莫颜跟着笑，多少带点不自在。 等文豪发完感慨，莫颜手搭在文豪的胳膊上，直视着文豪的眼睛：“文豪，我们什么时候谈谈？” 文豪一错不错也盯着莫颜的眼睛：“谈……恋爱？” 莫颜笑场，才调整出来的严肃被打乱：“讨厌。你分明知道我说的是谈心！” 莫颜几次努力想切入正题，均被文豪插科打诨推卸掉了。 两个人说说闹闹，房子没有正儿八经看，倒去沿着滨江逛起黄浦江来。 “也就是江边还能走一走，别处都被高楼围得密不透风。”莫颜随口感慨。 听着有心，文豪转头又看了一眼一条马路之隔的滨江壹号江景房，心里已经开始筹划，怎样让莫颜接受一套价值千万的住宅。 在滨江吹了一阵风，眼看太阳越来越烈，饶是江风再好，莫颜也受不了了。文豪打电话叫来司机，俩人很快坐进车内回酒店。 这两年来，有一年半的时间，莫颜住在当初文豪签下的长约房内。最后半年，随着大页室内空间在静安区开了分公司，莫颜便在静安寺站附近，又签了一家酒店长约房。为了避免浪费，将杨浦酒店的房退了。 有那么一瞬，莫颜想保留杨浦的长约房而非静安寺附近的，毕竟王承佑知道杨浦的而不知道静安寺附近的。在没有变心之前，莫颜果断通知秘书去杨浦酒店办停止合约手续。 他若想找到她，自然会找到。 他若不想找，就算她跑在他楼下，他不照样不告而辞了吗？ 因为有了陪莫颜买房的借口，此后文豪几乎周周去上海。 作为一家以房地产为主营业务的地方集团公司，进军上海是不明智的。文豪对此看得很清楚。 既然分公司不可能发展到上海来，他只好自己跑过来。 一晃两个月过去。 这天，又是周末。 莫颜踩了八厘米细高跟，一身丝绸厚织条纹西服，显得帅气又干练。临出门，忽然想起来，今天是硕士研究生报道日。赶紧又换回休闲服，换上运动鞋，擦掉脸上画的妆。 洗完脸，涂完香，手机丁零零响起。 莫颜接起，一边将手机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一边用眉笔描眉。跟上班时全套淡妆不同，平日里，莫颜也就画画眉毛。 “有点堵车。我大概还有一刻钟到你楼下。” “知道了，文豪。不急，你慢慢来。” 结束通话，不习惯歪着头画眉的莫颜直起头后，发现眉毛画歪了。于是擦了重画。这样东磨蹭西磨蹭，直到门铃响起，她才发现放松过了头，时间已经流去好几格。 “来了，来了。”莫颜叫着跑去开门。 一定是文豪在楼下等不着她，才跑到楼上按她的门铃。 莫颜打开房门，期待看到文豪熟悉的笑脸。房门打开，眼睛望过去，莫颜却惊呆了。 她设想过各种重新见到王承佑的情形，唯独没有想过是如此随便的一开门。 她设想过各种重新见到王承佑的心情，觉得自己有理由傲慢有理由指责有理由冷淡他，却没想过竟然是内心狂跳、小鹿乱撞。 这一刻的这一眼，让她异常明确，时间不曾改变她对他的爱。 “怎么……是你？”莫颜目光呆滞，语无伦次。 “不然呢？”王承佑反问。 第484章 覆水难收 “不然呢？” 像是三块巨陨石落入平静的水面，泛起的可不是层层涟漪，而是激荡的浪花。 莫颜再次抬眼，重新审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王承佑。 黑了，壮了，陌生了，也更成熟了。他的目光如此滚烫，令她不敢对视，怕惹1火烧身。 听上去她竟然在等什么人！ “不然呢？”王承佑走向莫颜，重复问道。声音里有不快，更多的是霸道。 莫颜转过目光，不予回答。 “啪。”房门在王承佑身后关上。 莫颜只能后退，以免撞上。她才退一步，就被王承佑拦腰抱住。 莫颜本能挣扎——她挣扎的时候，连她自己也不懂了，她渴望这样的拥抱，不是渴望很久了吗？ 之所以挣扎，大概是觉得拥抱展开前的流程不对吧。 一走两年也就算了，至少应该当面解释一下为什么两年里杳无音讯吧？ 不是咒他，她数次认真想过他已死去的可能，最终从星辰那里获知他平安活着的消息。他联系星辰，却不联系她。 思念，变成愤怒。 他怎么能妄想在她愤怒的时候拥抱她？！ 然而，莫颜很快发现，王承佑想要的，并非只是拥抱。 莫颜拼命地摆头，想摆脱如影随影贴上来的吻。 她的挣扎，对王承佑来说等同于无……不，不，其实更令人激动。 不过，王承佑还是很快松开了她。不是不舍得违反她的意愿，而是……太疼。 一股甜腥漫上来，王承佑擦了一下嘴角，手背上一片嫣红。她竟然咬破了他的唇。 王承佑不得不重新审视莫颜对他的态度。 虽然松开了莫颜，却不等于同意她离开。王承佑用身体和手臂，将莫颜圈在门口的一片墙前。 “你变心了？”他问她。 “你脑子有毛病吧？”莫颜眼睛里泛出火光来，他竟然吻到她喘不过气还不肯放开她！ 王承佑抓住莫颜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留了寸头的脑袋上。头发茬扎得手心痒痒的。莫颜想缩手，奈何身高差使她站稳都困难，无从发力。 正无声对抗中，门外响起敲门声。 “嘘——”王承佑竖起手指，示意莫颜不要出声。 “莫颜？”敲门无应答后，门外传来文豪的呼唤声。 那时候他们就在门口。文豪的声音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次这样令她感觉复杂。 “原来，你等的人是他。”王承佑贴着莫颜耳边小声说。 这声音听上去来者不善啊。 谁知道这家伙在过去的两年里经历了什么！会不会已经不是走时的纯真少年，已经变态？莫颜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还是这两年里不断出现的文豪更让她感觉安全啊。 卸去初逢时怦然而生的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生死存亡的威胁令她“啊”地叫出声。 “救命”二字还在喉间，就被王承佑牢牢捂上了嘴巴。 他动作之快，连“啊”字都没有放过。 在他的大手覆盖之下，莫颜仅露出小巧的鼻梁、毛茸茸的眼睛。 他另一只手钳住她的后脑勺，她能自由动的，也就一双骨碌碌的黑眼珠了。 “莫颜？” 文豪在门外连唤两声。 大概得不到回应，便打起了电话。 “丁零零——”铃声赫然响起。 四只眼睛彼此对望，莫颜的眼里露出些许狡黠，仿佛在说，看你怎么办？ 王承佑的反应确实出乎莫颜的意料，他在不松开捂她嘴巴手的情况下，拦腰夹起她，精准地溯着声音扑到了莫颜放在床尾的坤包处，单手翻出包里的手机，二话不说关了机。 莫颜凝眉抗议。 然而，无用。 不仅没用，还招来王承佑无声的得瑟。 室外的敲门声响得更急促：“莫颜，你在里面吗？” 正当文豪一边拨打莫颜房间的座机号，一边思考是否游说大堂经理拿备用钥匙开门之际，身边有人经过，恰巧包里也响起再普通不过的“丁零零”声。 那人看了看来电，决定置之不理。 “丁零零”便一路响下去，越响越远。 文豪的笃定瓦解了。现在，他不敢保证初打莫颜电话时听到的铃声来自房间内了。 犹豫了一会儿，想到各种可能——可能莫颜嫌他迟到，自己去了校园；可能莫颜的手机刚好没电；可能莫颜不过是上个卫生间便与他错开，此刻正坐在大堂等他…… 文豪拔腿就往电梯口跑。 座机响了几声，没了声音。 门口更是寂静无声。 在莫颜的推搡与踢打之下，王承佑欠了欠身，将压着的莫颜放了出来。 “混蛋！”莫颜大叫。 “嘘——”王承佑竖起一根手指，走到卫生间抽了张餐巾纸，沾了沾嘴角的血。血已经不流了。 他转身，到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男性的物品，对此颇感满意。 “我退伍回来了。” 暗中调整过心态和凌乱衣服的莫颜微微一笑，冷冷道：“很好。恭喜。” “做我女朋友吧！” “谢谢。不用。” 声音落定，王承佑和莫颜同时吃惊地看着对方。王承佑吃惊她竟然拒绝了他。莫颜则吃惊于王承佑竟然开口让她做他女朋友。 可是，时间无法倒流，说出去的话，正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两个人都有些无措，又强作镇定。 “那个……”王承佑的自信土崩瓦解，他想问一问，莫颜现在跟阴魂不散的文豪是什么关系？莫颜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他，是因为已经做文豪的女朋友了吗？总不至于是结婚了吧？ 莫颜抬手向耳后抿了一下飘落的头发，正不知所措，门口复又传来敲门声。 见王承佑呆若木鸡，莫颜起身，默默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吓死我了！”文豪长出一口气，“你手机关机了？” 莫颜茫然状。 “不说手机了，你可能忘记充电了。刚才我来敲过门，你不在房间？” 莫颜垂下眼。 “可能你我刚才在电梯间里错过了吧。快走吧，时间不早了。” 莫颜点点头。 莫颜的状况明显不对劲，她空着两只手就迈步出了房间门。文豪抬眼看到她的坤包掉在地上，还以为她在他面前比较放松，依赖他照顾，于是心中泛着甜蜜，迈步进室内捡拾地上的坤包。 第485章 漏洞百出 包本是有轮廓的，文豪捡起时不由疑惑，莫颜怎么这么不注意，竟然压扁了它。 手抓坤包，半起身时，文豪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房间里的气氛不对！充满了莫名的张力——文豪站直身体后，警觉地举目四望。 敞开式的厨房操作台，敞开式的衣柜，收拢在一起的窗帘，空荡无遮挡的写字台，并不存在的电视柜，半敞开的卫生间房门……环视一圈，并无异常。 “吱吱。”指甲抠木头的声音。 文豪转身，看到依着门框站立，巴巴望着他的莫颜。 哦，想必莫颜等得不耐烦了，才这样少见地用指甲抠着门框。 掂了掂坤包，用手将它撑回原来的形状，文豪朝门口的莫颜笑了笑：“等急了吧？走！” 莫颜快步抢先往电梯间走。 连她也不明白，这逃也般的姿态，算不算为王承佑打掩护。 又，她为什么不干脆挑明了王承佑私自闯进她的房间？ 无法否认，她的沉默，充满了包庇的味道。 按了下行键后，莫颜两手捂住脸，将繁杂的世界从眼前隔离开。 此刻她心里慌乱异常，脑子随时短路。 电梯到达本层发出的“叮”声如同一朵无根的云，轻飘飘从她耳朵里飘过，她本人，一动不动。 “莫颜？”电梯间内的文豪不无惊诧地唤莫颜一声。 莫颜这才如梦初醒，迈步进入电梯。临踏入前，不由左侧望一眼。电梯所在走廊与酒店房间走廊呈t字形，莫颜这一眼，只能望见不足三米的一段房间走廊。 还好，那里没有人放肆尾随追来。 “你不舒服吗？” “头疼。”莫颜答。 确实头疼。 “要先去看医生吗？” 莫颜毫不掩饰地躲开文豪行将伸过来的手掌，淡然一笑：“不要紧，我心里有数，还是如约去报道吧。” 文豪放下手，笑了笑。他当是同乘电梯的人太多，莫颜羞于在人前表现亲昵。 司机在车内，候在酒店前，莫颜在文豪的陪伴下，出酒店，入车内。车门一关，车子便流畅滑出，汇入车流。 29层某间向阳的窗口，窗帘轻微抖动，重新变得严丝合缝。 －－ 研究生入学报道日与本科新生开学日是同一天。因人流量大，外来车辆不许进入校园，司机在校门口将文豪和莫颜放下，开车离开。 步行进入校园，文豪比莫颜还激动。 有几个莽撞的男生，看到莫颜的瞬间眼睛都亮了，攀谈过后才发现她不是本科新生，又一脸讪讪地喊过“学姐”后撤退。看得文豪笑个不停。 在指引牌的引导下，莫颜和文豪花了小半天，完成了报道的所有流程，拿到了一把宿舍钥匙。 “要去看宿舍吗？”文豪问莫颜。 莫颜摇摇头：“没有住校打算，不想去看。” 文豪含笑两手一摊，表示一切以莫颜的意见为准。 也是，他们连行李都没有带。所谓看宿舍，无非是认识室友。既然莫颜打定主意申请校外住宿，认不认识室友，的确无所谓。 看看正好是午饭时间，文豪怂恿莫颜去学生食堂。 莫颜点头答应。 文豪兴奋地参与排队，拿餐盘，看窗口的菜，他正指指点点，一回头，以为一直紧跟在他身侧的莫颜，此刻哪里还见踪影？ 文豪不得不从取餐的队伍中退出来，四处寻觅，发现莫颜竟然一个人排在队伍外，许久原地不动。 “你这也叫排队？”文豪几乎笑岔气。 莫颜有些羞赧：“不习惯，太挤了呢。” 文豪从莫颜手中取过餐盘，手搭她肩膀，推了她一把：“找个空座位坐下来吧，我帮你打餐。” 莫颜依文豪所嘱，寻找空座位……闹泱泱全是人，每张桌子上都有人。 莫颜无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地在餐厅里漫步，直到文豪端着两个合金餐盘，落了座，莫颜还在到处寻觅。文豪摇头苦笑，待莫颜走过他时伸手拉住了她。 “小姐！你的标准不要太高，只要是两张相邻的空位就好。” 莫颜这才发现自己之前一门心思在找空桌子……讪讪笑了笑，抽出文豪握着手腕，莫颜于文豪对面坐下。 俯视餐盘，蒸煮的南瓜，麻酱拌的凉皮，蒜蓉醋调的黄瓜，此外，番茄炒蛋，番茄茄子，番茄西葫芦，番茄糖……莫颜定睛对着餐盘看好久，才看出笑点：“这是番茄系？” “多好玩。”文豪笑。 莫颜没看出来哪里好玩。 餐厅实在太吵，对莫颜来说，倒也免去找话说的烦恼。 文豪发现坐他斜对面的女生不住拿眼睛看他，心中颇为得意，越发注意进食的姿仪。 对文豪来说，排队打打饭菜，坐坐塑料餐椅，吃吃大锅菜，不过是回味久远的青春，体验过就算，并不打算认真吃完。 餐厅里嗡嗡声不绝于耳，他不喜欢扯着嗓门着跟莫颜讲话，见莫颜也只是拿筷子扒拉着菜，吃得并不积极，于是问莫颜要不要离开。 “啊？”莫颜猛然惊醒得样子。 “我说，你吃好了吗？”文豪吼道。 “哦。”莫颜旋即站起身。 文豪跟着起身，端起餐盘，往倒餐余处走。 泔水桶已经半满，看上去倾倒下去十有八九会有汁水溅出。文豪已经隐隐后悔提议餐厅进餐。 他伸手向后，喊道：“拿来，我帮你倒。” 一只餐盘落入他手中。 文豪要倾倒的时候才发现异常，这餐盘，吃得那么干净，根本就不是莫颜的嘛。 匆忙回头，看到一位高瘦美女，正含笑看着他。 文豪目光越过她，再往后瞧，于人影重重中看到莫颜往餐厅门口走的身影。 急匆匆将倾倒过餐余的餐盘放进餐盘架上，文豪小跑着追莫颜。几次差点撞翻路人的午餐，终于在餐厅门外追上莫颜。 文豪的眉头，忽然深深锁住。 “莫颜！”文豪大喊一声。 “嗯？”莫颜回头。 那是一张精致而不笑自显娇柔的脸，寻常总能觅到小情绪自以为隐秘地表现在脸上，令人爱不释眼。今天，除了空洞，便是茫然。跟丢了魂似的。 文豪直直望进莫颜的眼睛里。想从莫颜的眼睛里，看出更多的东西。 “什么？”莫颜在文豪的逼视下，倒退一步。 文豪没说话，只是握住了她手上端着的餐盘。 莫颜这才发现，她竟然将餐厅的餐盘端了出来，饭菜还都在呢。 莫颜脸猛得发起烧来。 “我……”莫颜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解释一二，但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486章 单选或互选 文豪没有说话，只是接过莫颜手中的餐盘，转身将餐盘送回餐厅。 没过多久，文豪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出，来到莫颜身侧。 一时间，两个人并肩往前走，都没有说话。 “他回来了，是不是？”稍停片刻，文豪冷不丁开口问道。 莫颜本就微微低垂的头，此刻更低了。 “今天早晨，我打你电话关机的时候，他就在你身旁？” 莫颜没说话。 “甚至，我敲你门的时候，他就在你房内？” 莫颜绞着手指。 “回答我。我需要你坦诚对我。”文豪的声音里透着某种坚决。 莫颜像是最终鼓起勇气，抬眼对上文豪：“是。” 简短一个字，轻轻一个回答，听在文豪的耳朵里，不啻惊雷。 很快，文豪镇定下来。 意外是短暂的，他早就知道王承佑将于九月初退伍，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找上莫颜而已。 文豪干笑一声：“我还当他在外磨砺两年会成长不少，怎么竟还生出小家子气？他跟我也是老乡，是故交，怎么见都不肯见我一面？他都说了什么？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文豪的关切，不过是怕王承佑向莫颜兜底爆料，说出两年前他对他的激将。 莫颜勉力笑了笑：“没说什么。重新归来的他，跟我期待的并不相符。也许……只是你来得太突然，他一时意外，才没出来见你吧。” 文豪的脑海里，闪过那只压扁的坤包，目光暗沉下来。 下午无事可干，因为午餐吃得潦草，文豪提议重新找个吃饭的地方，补一顿午餐。 莫颜没有胃口，怕这个节骨眼上拒绝文豪，令文豪多心，于是点头答应。 “要不要给他打电话，一个吃个便饭？”文豪作大度状。 莫颜苦笑出声，对着文豪道：“不要吧。” 见莫颜眉间喜色并不浓烈，猜她口中的“重新归来的他，跟我期待的并不相符”不是敷衍。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假装积极了。且行且看吧。 下午，文豪一扫上午的兴奋，变得温文而体贴。 他照顾她上车，扶她下车，帮她拉椅子，脱了西服披上莫颜的肩膀，并且执意换个座位，好使莫颜避开午餐时的空调出风口……他做这一切时，做得润物无声，水到渠成。 莫颜心情复杂地享受着文豪的照顾，心里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怪物。 吃过下午饭，文豪提议去看电影。 出于同样的理由，莫颜爽快答应。 两个人随随便便买了两张最近的票，进了放映厅。那时影厅内大灯已熄，门在身后关上，眼前陡然一暗，文豪不失时机牵住了莫颜的手。 莫颜微微挣扎，反而被文豪握得更紧。 脚下忽然一个趔趄，是莫颜不曾留意的台阶使然。文豪索性另一只手也扶住了她的肩膀。 莫颜的心，往下沉了沉。 如果要追溯她与文豪当下的关系，刚从两年前追溯起。 那时候王承佑冷不丁离开，莫颜悲伤不能自已，时常懊悔，觉得自己要是能听从王承佑的央求，不去日本进修；又或者，当初去找王承佑，若能再坚持一些，兴许他就下楼来见她了。 虽然不至于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夜不能寐确是真的。 本来就不胖的她，瘦到胸骨都显露出来。 那年秋天里的一场感冒，她足足感了一个月。 连她自己都意识到，她正处于缓慢崩溃中……感觉就像是手握细沙，越想抓紧越抓不紧。 她也想振奋起来，却无能为力。 最焦灼神伤的日子，是文豪陪她走过来的。 文豪告诉她富裕家庭复杂的亲子关系，告诉她富二代看似自由却不自由的生活，告诉她不自爱就没有人爱，告诉她缺了理解与尊重的妥协是没有价值的，告诉她她的每一步选择都无比正确…… 不管文豪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他说给莫颜听的话，在两个月后开始发挥效用。 莫颜一点点从伤痛中痊愈，至少表面上如此。 从那以后，文豪更深入地走进了莫颜的生活中。 他指导她管理公司，陪同她出差看项目，分享她的喜怒哀乐，鼓励她开疆扩土。 大页室内空间继范总之后，又加入了一位大神级的室内空间设计高手。也许只有文豪和范总才知道墙角撬得有多艰难吧。 随着事业顺风顺水展开，莫颜的自信得到极大的补充。 她开始发自内心觉得王承佑在离开这件事上，做得太不地道。 不过，她不准备跟他置气。她只想跟他重修旧好。 可惜就可惜在，一走了之的王承佑没给她这个机会。 文豪便借此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在莫颜生活中的地位。 逢上文豪陪莫颜出差，所到之处，负责接待的甲方莫不以为文豪是莫颜的男朋友。 一开始，莫颜还积极解释，久了，就懒得解释。再久一些，莫颜难免恍惚，有些分不真切他们是假装，还是已弄假成真。 2年2个月。 790天。 18960小时。 秒针咔嚓、咔嚓要在表盘上走1137600下。 回头望时总容易感慨时光过得快。一秒一秒苦捱时，何其漫长。 得不到王承佑丝毫音讯的1137600秒里，莫颜开始相信，王承佑要么是带着恨离开，要么是其实心中已放弃却假仁假义用一封看似深情的信敷衍她。 得不到回应的爱，尤其会沉淀。 就在莫颜思忖着借研究生开学、展开新生活之际，王承佑回来了！ 小鹿乱撞的那一刻，一切都清晰明了起来。 她一如当初那样，认真而执拗地爱着他！ 这跟她的理性认知偏差太大，以至于报道当天魂不守舍，漏洞百出。 令莫颜稍感欣慰的是，文豪对王承佑的归来，态度很平稳，言语间也听不出嫉恨。 三个人之间，到底是单选题，还是互选题，唯有交给时间。 电影过后，已经是晚饭时间。 文豪语气爽朗地说要带莫颜去吃日料，莫颜也同意了。 文豪看似很高兴，心里却跟滴血无疑。今日的莫颜，异于寻常的乖顺。这份异于寻常，追本溯源，是因为王承佑吧。 他情愿她像往常一样，他提十个要求，她毫不留情地否定掉八个呢。 第487章 疑心有他 晚餐过后，再无其他拖延的理由，文豪只好提议送莫颜回酒店。 莫颜略一迟疑，依旧点头答应。 那一瞬间，俩人不约而同地想到：王承佑该不会还在莫颜的房间里吧？ 猜测是没有用的，文豪暗下决心，决定借着送莫颜回酒店，亲自察看一番。 司机应召，很快载走文豪和莫颜。不多久，到了莫颜签约长住的酒店。 文豪什么都没有说，理所当然地径直陪莫颜等电梯。莫颜垂眼细想，多少有些徘徊。 一个声音说：既然你还爱着王承佑，为什么不拒绝文豪一同上楼呢？ 另一个声音说：文豪这两年对你情深意重，栽培甚多，你有什么理由一把将他推开呢？ 第三个声音说：凭什么王承佑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你的生活是供他肆意打乱的吗？ 内心争执间，电梯到了。 既然难以决断，就由命运裁决吧。 莫颜眼睛一闭，迈步进了电梯。 来到29层客房走廊，来到自己房门前，莫颜刷卡开门。 凭着两年相处下来的默契，文豪率先进门。他明显是寻找的姿态，一眼看过没有隔挡的床和小厅，大步流星去了卫生间。 他甚至打开了卫生间狭小的橱柜。 到处是静谧，到处空荡荡。 文豪走到床前，用脚不动声色蹭了蹭床身。总不至于当着莫颜的面将床垫掀起吧？ 再转身回头，文豪已经是放松的姿态：“跑了一天，你也累了吧？” “嗯。”莫颜回。 “我也懒得走了，待我电话问问前台，是否还有空房间。” 文豪当着莫颜的面，给前台打电话，询问莫颜隔壁房间是否空着。莫颜伫立一旁，默默地听着，心里想，下一句，文豪就会顺水推舟地问是谁定了隔壁的房间吧？ 没曾想，左右隔壁，乃至对面的房，都是空的。 文豪这才真的放松下来，笑也变得由衷起来：“我下去办手续。” “晚安。”莫颜依着门框，对文豪说道。这声“晚安”，算是摆明了呆会儿不再见他的立场。 “晚安。” 房门关上，莫颜背靠着门，警觉地看室内，总觉得王承佑会从出其不意的地方走出来，对着她露齿一笑。 “丁零。”短消息进来的声音。 自从用了微信，很少再收到短消息。 “是不是想我了？”一行字跃入眼帘。号码是陌生的，没有落款。字里行间全是得瑟。不消说，是今天刚露过面的王承佑的恶作剧。 莫颜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决定不予理睬。 一个小时以后，又一条短消息进来，同样来自那组陌生号码。 “你是我的！！！” 三个感叹号透出的霸道让莫颜差点没忍住骂过去，后来，还是忍住了。她得先让自己挣扎着要分裂的心稳固下来。 这一夜睡得极不踏实。 过去的点点滴滴入梦来，让莫颜在睡眠中也忍不住一再思考何去何从。 要是重新归来的王承佑能正经、正式一些，她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第二天一早，是周日，离研究生开学日的周一还有一天的空闲时间。 莫颜需要极早起床赶第一班的高铁。 当莫颜走出电梯的时候，并不意外地发现文豪坐在大堂里等她。时间太早，才清晨5点钟，大堂的咖啡吧还没有开，文豪就坐在沙发上等。 见莫颜出来，文豪起身迎了过来。 今天的行程安排是这样的，文豪回故乡，莫颜去催债。 陪同催债的是公司里的客服汪伟潮。汪伟潮随后会与莫颜在高铁站汇合。 不说文豪的身份不适合陪莫颜去催债，文豪也没有那个时间。双休能抽出一天陪莫颜办入学手续，已经是赶了一周的工作才赶出来这一天。 当了老板才知道，老板不好当，大小琐碎，跟千丝万缕的线一样，一根根缠绕在身上，逼得人连闲暇下来都是一种奢侈。 催债的事情之所以轮到莫颜身上，也属不得已。 设计师的人设是不谈钱的，催债这种俗世的活，绝对轮不到他们。 范总和新来的大神虽然负责营业额，却不负责收款。 为了保持业务员的进取活力，催债这种擦屁股级、出力不讨好的活也不会找上他们。 财务自不必提，思来想去，催债就成了客服的工作。 客服在电话里催，催不出结果的，莫颜只好自己上阵。没办法，上游行业不景气，下游企业跟着难过。老板就是这种时候堵窟窿的。 好在，文豪特别用心地叮嘱范总为莫颜催债而招聘了汪伟潮。 人高马大，视觉效果非常能唬人的汪伟潮，已婚，是位退伍兵，还得过服役部队擒拿格斗比赛的三等奖。 文豪等莫颜，不过是为了门口道个别。 他俩乘坐的高铁，一个由上海南站始发，一个由虹桥火车站始发。 “见情形不对，千万不要硬谈。” “好。” “顺利或不顺利，都给我打电话。” “好。” 文豪一万个不放心，也只得看着莫颜上车离他而去。 这是他帮她开辟事业版图后的为数不多的后悔瞬间。 莫颜乘坐大页室内空间司机的车，扬长而去。 直到看不见了那辆车，文豪才抬步迈入等自己的那辆。 坐进车，文豪给汪伟潮发消息：“有任何异常记得发消息给我。”很快，收到汪伟潮的回复：“是。” 到了虹桥火车站站前广场，莫颜独自下了车。取了票，过了安检，到了3号候车厅，举目未见大块头的汪伟潮，莫颜一边纳闷，一边给汪伟潮打电话。 已婚，且妻子身怀六甲的汪伟潮十分珍惜当前的高薪工作，每次出差都很积极，十次里有九次会侯在进站口等莫颜。 大概有规律就会有例外吧。 莫颜挎了只明黄大单肩包，套了套墨蓝职业裙，脚踩一双5厘米宽跟明黄包头鞋。整体中规中矩。 响了三声还没有人接令莫颜心生不祥；站立着打电话的莫颜不住用眼睛探望新走进来的人。 忽然，手机被人从手中抽走。 莫颜惊愕转身，直接撞进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人的怀里。 第488章 僵桃代李 “别怕。” 分明做了坏事在先的人，竟有脸温声安慰她！ 莫颜瞪一眼嬉皮笑脸的王承佑，狠命当胸推了他一把。 王承佑纹丝不动，大概想起要给莫颜个面子，于是敷衍了事退后半步：“不用等伟潮了，今天我顶班。” “你敢！” “怎么？” “回头我就解聘他！”这是莫颜能喊出的最有威慑力的话了。 王承佑一耸肩：“我替他感到难过。” “那就让他马上回来上班！我表示既往不咎！” 王承佑咧嘴笑笑，抬手摸摸莫颜的脸：“比我走时脑子活了。” 莫颜感到一阵电流，经由王承佑接触她脸的那部分肌肤，发射状传遍了她的全身。让她有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重新反应过来，用力拍掉他的手，径直往检票口走去。 开往义乌的那趟高铁开始检票了。 王承佑紧步跟了上去。 “昨天我特意翻了讨债大全之类的书，呆账、赖账、死账、三角账之催账大法，我都学了个遍，感觉一夜间我就成了半个职业催款人。为了我的认真与勤奋，赏给我个笑脸好不好？” 莫颜闻言赏给了王承佑……半个后背。 她转身朝别处，两只眼睛盯着不相关的人看。 “讨债是一门技术活，女人去讨债，常见的路子是装孕妇。肚子上塞个枕头，手叉着腰那种。我看你……” 即使背对着王承佑，莫颜仍旧感到他的目光如扫描仪扫过她的身体，令她陡然心颤。 “谈判有往和里谈和往破里谈两种策略，催账也一样。今天我们换个花样玩，你去了不要说话，一切由我来出面，好不好？” 莫颜的耳朵不由竖起。 以往催债，汪伟潮就是个摆设，类似于保镖，都是她口吐莲花，左哄右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哀求的姿态催债。王承佑所谓的“换个花样”，到底是怎样？ 她都竖起耳朵听了，他反倒不讲了。 不仅不讲，身旁还许久不听一丝声响。 莫非人流太多他走失了？ 莫颜余光往左右看了看，果然没有看到王承佑。于是大胆转头。 卧槽。上当了！ 莫颜气恼地暗骂了一声，迅速转回了身。 王承佑分明好整以暇地走在她身后。见她回头，他还不失时机地朝她挤了挤眼。 进车厢，找座位，一切安顿下来。 坐下来后，莫颜气恼交加，想到昨晚他莫名奇妙的短信，忍无可忍，抬脚狠狠踩了他一脚。只恨今天穿的不是细高跟。 “喔。” 王承佑弯腰去摸脚。 莫颜嘴角才露出笑容，接着，笑容就僵了。他竟敢用摸完他臭脚的手摸她的腿！错了错了，应该是这样：他好胆的胆子，竟然摸她的腿！ 莫颜转了脸色，扬起手中的书，作势朝王承佑打去。然而，手扬到半空，又呆住了——他的两只手，分明都在视线可见的范围内。他正拿着ipad，一本正经看东西呢。 那腿上滚烫的压迫感来自哪里？ 一瞬分神之后，莫颜垂眼看到一只罕见的水囊袋搭在自己腿上。 “怎么了？”王承佑无辜地望着莫颜，总觉得那里面藏着阴谋得逞的奸笑。 莫颜抽动一下嘴角：“麻烦你照看好你自己的东西。” 王承佑望着莫颜：“这里没有我自己的东西，全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是真？ 是假？ 莫颜失神地回望着王承佑，试图看出更多的东西。 “看到你没有戴结婚戒指，我整个世界又活了过来。” 莫颜恢复成正常的神态，抿脣笑了笑：“王承佑，我可不记得你当年这般油嘴滑舌。” “这不叫油嘴滑舌，这叫真心话。” “你有心吗？” “废话。” “有心怎么会一走两年没有一丝音讯？” “……” “如果爱情需要给养，需要反馈，就凭你的做法，你觉得我对你的爱还活着吗？” “……” “重新见面，我就不值得拥有一句道歉和解释吗？” “……” “所以，你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又无耻的人。日久见人心。多花两年时间认识你，也好。”莫颜抹了一下挂在腮上的眼泪。 该死，她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流泪？！ 王承佑始终面朝前方，眼珠咕噜到眼角，认真又投入地看莫颜。莫颜无疑是痛苦的，不然五官也不会那样扭曲。不想哭又控制不住要哭的样子，在王承佑心中掀起一阵酸涩。 “挺好。”王承佑缓缓出声，“我放心了。”他转向莫颜，“你还爱着我。” 莫颜瞬间瞪圆眼睛：“你脑子有毛病吧。” “让我再确认一下。”王承佑自顾自，像是自言自语。他抬起胳膊圈住莫颜的腰，另一只手挡着莫颜的脑袋，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 一个悠长、悠长的吻过后。 “emmm，”像是品味上佳美味，王承佑嘴角呈现欢欣笑意，“确认，你还爱着我。” “可恶！无耻！”莫颜推他。 乘警走过，一脸严肃望过来：“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莫颜定格一瞬，眼见充满了挣扎的表情，最终开口道：“没什么。谢谢。” 等乘警走过，王承佑笑得更甜了，他将莫颜圈紧，对着莫颜道：“从今天开始，让我来弥补我的过错。” 莫颜冷冷道：“拜托你先学会尊重别人。” “一定。” “还不快松开我！” “……好吧。” 王承佑松开莫颜，挑了挑眉毛道：“看我多听你的话！” “那就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僵桃代李，替汪伟潮出差的吧。”作为公司最高层，她必须知道员工是怎么被收买的。 “我怎么会是僵桃？取代汪伟潮，赚的人绝对是你。咱家如今是文武双全的人……” “自命不凡先生，你好像跑题了。” “哦哦。对不起。很简单，我找到汪伟潮，给他讲了我们的爱情故事。他深深地被我对你的爱感动了。他对我说，‘兄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没有能力替代我保护他。’ 须知，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话音刚落，我就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倒在地。他对于眼前发生的事充满了不相信，于是，第二次，第三次，我毫不例外的，用拳头将他在三秒内制服。就这样，我得到了他的认可，拿到了他的行程单。” 莫颜信王承佑的说辞……才怪！ “只怕你是用‘钱’生生砸得他同意的吧？” 第489章 当他开口（加更） 王承佑看着莫颜，脸上忽然露出彩虹般的灿烂笑容，夸赞道：“真聪明！” “我确实不是用蛮力取胜的。我靠的是战友情。你说巧不巧？他当年服役的部队，跟我服役的部队，是同一个部队！我们拥有共同的记忆。出于保密，这些记忆不能为外人道。总而言之，不关钱的事，他选择无条件信任我。” “猪。明天我就开除他。” “行。等你开除他之后我聘用他。”王承佑看一眼莫颜的脸色，小心翼翼补充道，“我跟你说过没？我名下有家小投资公司。” 莫颜扭头，表示不稀罕听。 她心是痛的。 他没有跟她说过他名下有家小投资公司。 关于他的一切，统统停留在两年前。不，可能是两年半甚至三年前。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决绝离开，走之前连面都不肯见，而且两年里独独不与她联系。 “当年我临走时写给你的信，你还保留着吧？” “不。早就在搬家的时候弄丢了。” “不是吧？” “你以为你是谁？一纸谎言也值得郑重保存？” “那怎么可能是谎言？那是我的真心！” “你有心吗？” 又来了。王承佑望着愤愤不平的莫颜，自觉闭上嘴巴。 心里，他默默对着莫颜道：等着，你心中的苦，我会用甜一点点帮你兑换！ 高铁到站，闻名世界的义乌，横亘在眼前。 莫颜此番要造访的是g集团公司。这家集团公司以“小饰品”起家，产业覆盖饰品、制造、地产、金融、互联网、投资等多个行业。集团旗下有1家上市公司，近百家全资子公司及控股公司。 莫颜的大页室内空间与g集团旗下的地产公司搭上头时，特意做过g集团公司的调查。相关信用评级公司给予该集团公司的评级为aa+，评级展望为稳定。 这个aa+的评级，是从aa升上去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欣欣向荣。 能够参与这样一家资本雄厚的大集团房地产公司的样品房设计竞标并中标，莫颜有去烧高香的冲动。谁能想到，大页的兄弟姐妹们不休不眠奋斗了3个月，奋斗出的成果，竟然是辛苦迟迟得不到偿付！ 那可是价值44万的设计费啊！ 1000平方米的售楼处，5种房型合计680平方米的样板房，方案论套，都出了不下15套。每平方米500元的设计费，15人的团队，足足花了3个月，真的是用牺牲健康和与家人相处的时间换来的。 走在讨债的路上，越靠近g集团，莫颜心情越沉重。 “莫颜，你等等我，我去一下卫生间。” 路遇一家麦当劳，拉着商务旅行箱的王承佑对莫颜喊道。 莫颜并不停步。 王承佑上前一步，抓住了莫颜纤细的手腕。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论力气，莫颜哪里是王承佑的对手。不得已，她只能跟着他去麦当劳。 “乖，看看你想吃什么，稍后我埋单。” 王承佑边说边不动声色取走莫颜搭在肩头的坤包。等莫颜意识到肩头一松，王承佑已经将包牢牢抓在手里。 “放心。我不会打开看。只是怕你跑了。” 说完，王承佑转身去了楼上。 莫颜无法，只得假装看悬空的菜单，心里恨得牙痒痒。 不多久，一个身影来到莫颜身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莫颜还保持着昂头看菜单的姿势，只是余光下意识的捕捉而已。 那个身影越贴越近，莫颜感到一侧胳膊的毛孔都开始乍起。她本能转头，不期然把自己吓一跳。 那个身影竟然是王承佑！ 跟上楼前圆领白t恤寻常社会男青年的形象不同，此刻出现在莫颜面前的，是位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他脸上的每一根毛孔，都在散发着“我事业有成”的强大自信。 “你？” “我是你的新律师。” “你脑子有毛病吧。” “啧。你已经第三次冲我喊这句话了。稍安勿躁。世界如此美好，你却……” “滚！” 莫颜转身，看也不看王承佑，气冲冲就往大门外走。 她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呢？ 如果一定要答案，那答案就是，她为她还爱着他而生气。 当他容光焕饭、精神抖擞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是那样满心雀跃、甘心臣服。怎么能这么没受害者觉悟呢？ 王承佑小跑着，抢先一步帮莫颜开门。 “莫总，在商言商，请你听我一句话。”王承佑一拉没拉住，开口冲着莫颜的身影喊道。 莫颜扭头，略略住脚。她也怕拉着箱子的他追不上她啊。 “正如我所说，出发之前，我是做过一点小功课的。这家g集团，财务状况堪忧，不值得你费尽心力去哄它还钱。这一次，我们应该来硬的。话不投机，当面下律师函。” 莫颜望着王承佑：“抱歉你超了。我暗中说了书，你可不止说饿了一句，至少3句。” “别闹！听我说！” 莫颜莫名被镇住，虽然一脸不情愿，到底慢下脚步。 “饰品板块是g集团的创始根基，在这方面它确实做得不错，参与起草了轻工行业第一个国家饰品行业标准，设立了国家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先后摘取国家火炬计划高新技术企业、中国出口质量安全示范企业等荣誉称号，打造了不少知名子品牌。 问题是，它犯了大多数企业都会犯的错，做好本职，让它膨胀到以为自己能做好任何事。 它全资建立g地产。做地产也就算了，它还广泛涉猎商业地产、旅游地产、住宅地产、园林景观、建筑装饰……这也太轻视专业了。这不是找死的节奏吗？ 投资地产，耗资巨大。就算是用贷款撬动，也日耗惊人。 除非超级大鳄，是不会同时涉及这么多地产类型的。 在地产行业作死也就算了，它还涉足金融板块。投资银行、保险、基金、小额贷款公司、商业保理、资本管理等金融行业…… 自己烧钱，还要投资别人。 钱从哪里来？” 说到这里，王承佑略作停顿，凝视莫颜。 莫颜悄然吞口口水。 第490章 与文豪不同 意识到自己垂涎欲滴，莫颜赶紧收敛。 王承佑也像是突然觉醒，目光从莫颜的唇上移开，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房子要是卖得动，他们也不至于赖着欠你们的设计费。 靠投资赚钱？且不说十年前的那场经济危机至今还产生着影响，单论股市，五年了，还没有新高出现吧？我敢打包票，g集团的投资，不亏得利害，就算他们利害。 g集团现在之所以还光鲜亮丽，全靠发行企业债。 可发行的债总有要偿还的那一天。它拿什么还？ 趁现在债务问题还没有爆发，你赶紧强势要帐走人，不要心存侥幸，也不要想着未来还有可做的可能而委曲求全默认赖账。” 王承佑的一番话，说得莫颜有些蒙圈。 愣了足足半分钟，莫颜反应过来：“你危言耸听吧？做实业的，哪个不欠款？能发债的，都是有相应资产做抵押的。” “发债和发债，自然不一样。专注于主营业务的发债，就扩大投资再生产；为跟风投机取巧谋暴利的发债，就是拿债权人的钱豪赌。” 莫颜瞪着王承佑。也许她的眼神是冷漠的。她的内心，则是狂热的。 当王承佑分析g集团的发展状况时，莫颜的心被狠狠地拨动了。 聪明即新性2感。诚不我欺！ “对于这种未来发展极度不容乐观的公司，追账，就应该往破里谈。话不投机，直接让律师上！” 王承佑的结论，让莫颜很踌躇。 长久以来，文豪告诉她的是，做生意以和为贵。山不转水转，你永远无法知道未来和甲方会在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下再见面。凡事留三分转旋余地，切莫贪恋眼前利益。 这才是商场立足之道。 “相信我。公司兴衰跟朝代更迭一样，有它自己的生命周期。g集团是一家野心过度膨胀的公司，是时候为决策人的错误决定埋单了。在债务问题没有爆发之前，正适合态度强硬地催账。 债务问题一旦爆发，偿还是分优先级的。你们这样的工程款并不是第一序列要偿还的款项，到时候，只怕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建议先下手为强！” 莫颜本能想信任王承佑，一阵激烈思考之后，残存的理智让她重新冷静下来。 且不说王承佑没有实战经验，单说过去两年，大页室内空间发展稳健，靠得就是文豪的经营理念。 按照文豪的建议，莫颜此来，说是催款，实则是表达诚意来的。 诉说难处，请求体谅。能谈则谈，谈不拢则照样和气地吃一顿饭。 此番来，不过是走一道先礼后兵的程序。 不还钱，就抵债。若后续由莫颜方提出抵债的建议也谈不拢，就请催债公司介入，再讨不回，才考虑走法律程序。 毕竟走法律程序，双方都会留下案底。 凡是桌子下面能解决的，都在桌子下面解决。争取台面上大家一团和气。莫颜本已经接受这样的思想熏陶了呢。 “时间就是金钱。要及早决断。” 莫颜不以为然地转过头，公然听而不闻。 理念不同是其一，二则是因为王承佑身份敏感，莫颜不愿意拿他的观点跟文豪讨论。 第一次去义乌催债，不出意外地白跑一趟。 无果，莫颜不气馁。荣耀与艰辛，一体两面。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做了公司最高层，莫颜就要学会消化这些烂心事。 经过两年的发展，大页室内空间也已经能承受一定比例的烂帐。何况，这笔欠款，还未必是烂帐。 王承佑更是不受影响。收不回来钱，亏损的是背后大老板文豪。 他只要维系好和莫颜的关系就好。 “你不停用手机跟谁聊天？”冷不丁，莫颜问王承佑。 “回复汪伟潮。”王承佑十分坦诚地将手机亮给莫颜看，“他不停在问我进展。” 莫颜嘴角现一丝笑意：“我倒不知道他这么上心。” 王承佑跟着笑笑。他才不打算说出汪伟潮之所以上心，是因为他身后另有人催着问。 “讲真，周一你会炒了他吗？”王承佑抓着莫颜的手问。 莫颜扫一眼他的手，他赶紧松开。 “看心情吧。”莫颜才没那么傻，炒了汪伟潮还要费尽心机想借口呢。 虽然是无功而返，返程时的心情却比去之前心情轻松太多。 王承佑心细如发，赶在莫颜每次口渴前，都能准确无误地将瓶口拧松，递到她手边。到了上海，出了高铁站，走过地下商场时，路过一家花店，王承佑火速买了一束满天星。 他握在手上，想递给她，又预感送了也会被莫颜拒绝。原来送礼物，肯被收下，亦是被爱的表现。 从义乌返回魔都时，已经天擦黑。中午的商务餐吃得很客气，肚子难免受委屈。商场里各家美食餐饮店发出的香味比以往更有诱惑力。莫颜暗中吞了口口水，决计还是争气一些，赶快甩掉王承佑才是。 见莫颜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王承佑决定先忍着。 出了站，莫颜站在出站口。四周人来人往，皆有目的地，连那不知路的旅人，都在忙着查地图。莫颜却感到一丝茫然。 她竟然忘了提前通知司机来接！ 要坐出租需要排队等候。望一眼长长的等待出租车来的队伍，莫颜心凉了半截。她能等，胃不能等呢。 “车就停在地下车库，我去开过来。你等我着！千万要等着我！” 莫颜转开头，特意不看不停嘱咐的王承佑。 不多久，王承佑将那辆许久不见的红车顶的迷你库珀开过来，停在了莫颜的前面。不是没有挣扎，莫颜还是听从心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给自己的理由是：权当打了一辆车。 莫颜坐的是后排。 王承佑扫了一眼身旁空空的副驾驶位，对着车内观后镜上莫颜的一双妙目苦笑一下。 车行在路上，王承佑尝试攀谈。 “没想到，星辰这两年发展得这么好，大有晋升为顶级流量小生的趋势。” 莫颜不作声，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想起大四的春夏之交。 第491章 多事之秋 那天她回金桥学院进行论文答辩。 那天也正好是大页室内空间分公司通过工商局审核的日子。 中午，她在食堂进餐，等待下午时上场。就餐的南城雅园忽然轰动起来，学生们争先起身，离开餐桌。 脑海里预排答辩情形的莫颜察觉身边异常时，食堂已经响起一片尖叫声，“星辰”二字不绝于耳。莫颜才转头，就看见星辰在保安的护卫下，打开人群，朝她走过来。 他拿了一束大到夸张的玫瑰，放在她身旁的空座位上，坐到她的对面，对她说，他是特意飞来祝贺她顺利毕业。在众目睽睽中，莫颜毫无粉丝的觉悟，怼道：“我还没有正式毕业呢。” “那就祝你开出分公司。” “分公司还没有营业呢。” “那就祝你有我这么一位大明星朋友。” 星辰抓住莫颜拿着汤勺吃饭菜的手：“莫颜，我真的是为了你特意从北京飞过来的，即使没有人让我这么做，我也早想这么做了。” 莫颜的眼睛，在那一瞬间起了一层雾气，她仿佛听到了“王承佑”的名字，虽然星辰并没有明讲。 那一次，是整两年里，王承佑离她最近的一次。 “你姨妈的身体还好吧？” 姨妈……天意弄人，她在最人生得意的时间里，竟然真的罹患了乳腺癌，确诊时已是中期。姨妈没有崩溃，只是陷入深深的沉默。 大二春节的“生病”，仿佛是一场有预谋的演习。 乳腺癌作为女性的第一大癌症杀手，每年会夺走数百万女性的生命。虽然人们疑心长时间佩戴太紧的文胸所致，实际上，没有人知道是什么诱发了乳腺癌。 当下治疗乳腺癌的常规手段除了切除双乳外，就是通过药物进行靶向治疗。大三临近结束，距离姨妈确诊后的第二周，姨妈选择飞美国进行靶向治疗。 旅美求医的日子，姨妈放手了事业，也放手了对莫颜的控制。 对此始终一无所知的莫颜，算是傻人有傻福。按照姨妈的计划，待莫颜大学毕业，是要把她骗到京城，培养成一朵交际花，最后接手她的造星工厂的。 姨妈莫非问妹妹莫洁莲是否肯陪她异国就医，莫洁莲泪水连连，不住点头。 生死面前，很多恩怨显得渺小不堪，不解自开。 整个大三暑假和大四，莫洁莲夫妇陪同莫非在美国位于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哈佛医学区、哈佛大学医学院的主要附属医院布莱根妇女医院就诊。 大四是多事之秋，那一年，莫颜作为唯一的直系亲属，参加了养老院为外婆举办的追悼会。 陪她走过多事之秋的，是文豪。 想到文豪，莫颜面对王承佑时不知不觉变柔软的心，一点点硬起来。 “挺好。”她生硬回答王承佑。 姨妈好才怪。求医一年半，病灶这里扑灭那里又起，愈后转移性复发，使医生对姨妈的寿命预估得十分不乐观。 妈妈莫洁莲每次跟莫颜视频，都忍不住偷偷痛哭一场。 有一次，坐在轮椅上的姨妈接过妈妈手中的视频电话，对莫颜平静地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你的家族里没有这个遗传体质的。” 因为莫颜的态度陡然转冷，王承佑谨慎地选择不再开口。 车开到一半，王承佑停了下来。 “这里有家很好吃的拉面馆，主打酸菜红烧肉浇头。下来吃一碗吧？” 莫颜摇摇头。 “陪我吃一碗好不好？我都饿到胃抽筋了。”这种撒娇的语气，他已经两年没有说过。祈祷有用。 莫颜下车。 恰巧是个能路边停车的地方。 王承佑非常开心地下车，锁车。前面引路。 他声音含笑地说着自己偶然发现这家奇妙店的过程，“小心台阶”，路过台阶，他插说道，一回头，才惊然发现身后没了莫颜的身影！ 放远目光，看到莫颜正打开一辆刚停下的出租车的车门。等王承佑反应过来飞奔过去，莫颜早甩了车门扬长而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莫颜离开。 “不急，不急。”王承诺念经一样喋喋不休道。 秋天是多雨的季节。 台风“玲玲”的造访，使本就多雨的魔都之秋，变得更加阴雨连绵。 研究生在读的第一年，跟本科生没有太大区别，依旧每天要上很多门课。对莫颜来说，反而没有在金桥学院时自由。 好在公司步入正规，她才能脱身在校内求学。 这是开学的第一周的周三。 随着“玲玲”靠近，自早晨起就开始狂风大作，大雨瓢泼似的往下倒。莫颜穿着雨靴，一把打伞遮住身体，从司机车上下来后，娉婷去教室。 地面上很快起了一层的水泡儿。 四节课后，校内下得烟雨濛濛，同学们兴奋地拥挤在教学楼走廊里，靠着手中一把伞，暗中寻找想搭讪的人。 莫颜比别的人都焦躁。 别人不过是等一顿午饭，她则是要去赶一场竞标会。 司机倒是会在校门口等她，然而此处到校门，弯弯绕绕，足有1500米之长。等她踏雨过去，只怕伞外下大雨，伞内下小雨，衣服也淋个半湿。 一辆红盖头的迷你库珀，在滂沱大雨中溅着水花开到教学楼前。一下子吸引了楼上楼下全走廊的目光。 司机位的车门打开，一把明黄色的伞敞开，明显用了扩音器的声音喊道：“莫颜，亲爱的，我来接你了。” 口哨声和尖叫声难分高下，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 学生们最爱这种浪漫的有爱行为。人们交头接耳，彼此询问谁认识“莫颜”。莫颜还在瑟瑟发抖中，就被同届同专业的道友们出卖了。他们快乐地推搡着莫颜，几乎要把她推到走廊外。 王承佑眼尖，举着伞就朝莫颜走过来。 站到莫颜面前，王承佑心潮起伏，显得有些激动：“我背你过去？” “……” “不然，我抱你归去？” “滚！” 王承佑笑了，露出两只小虎牙，军旅生涯为他镀上的铜色肌肤还没有退掉，这时候的他，看样去既器宇轩昂又雄武结实。 第492章 与文豪之间（上） 甜蜜只有一瞬间，莫颜更多体会到的是酸涩。 如果是两年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扑向他。 可惜，她和他之间，隔着一个两年。 王承佑伸手拉了拉莫颜的手，被莫颜毫不掩饰地躲开。 王承佑不气馁地揽她的肩。想到少不了要乘一段他的车，莫颜咬着牙忍了。 “这人是谁呀？” “不认识。” “大概是莫颜的追求者吧。” 四周的窃窃议论声像长了翅膀，嗡嗡响在耳边。 王承佑咧开嘴，大嗓门回道：“我是王承佑！莫颜的男朋友！！” 莫颜：“……” 有种历史重现的感觉！ 当年初入金桥学院，王承佑就是这样变着花样百般宣誓主权，把追求者们消灭在萌芽中。 可惜，物是人非。 莫颜长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将王承佑的幼稚伎俩抛之脑后。当下，抓紧时间赶会场才对。 三阶台阶之后，明明距离迷你库珀两步之遥，却挡着超过70厘米宽的一汪水洼。就莫颜的腿长而言，一步迈过去，显得力有不逮。 “拿着。”王承佑将伞塞到莫颜手里。莫颜下意识接住。 接着，她就傻眼了……王承佑竟然拦腰抱起了她！ 像是后背陡然生出翅膀，身体一轻，心也跟着一漾。 当王承佑轻轻将莫颜放到车跟前时，莫颜还有些失神。这种心脏狂跳的感觉，许久许久不曾体验！ 坐在车内，出于要掩饰刚才的失态，莫颜用疏离的声音问王承佑：“你是怎么把车开到校内的？”莫颜想的是，王承佑素来诡计多端，把他的方法套出来，让大页室内空间的司机也去照搬。 “简单。上大校内交规上写的有。” 莫颜不悦。哼，还卖关子。 “哈哈哈，我就详细说了吧。上大表示，本校全日制注册学生的自备车辆，凭学院证明和本人学生证、驾驶证、车辆行驶证的正本及复印件，填写申请表经审核后办理校内允许通行的c证。非学生本人车辆暂不予办理。这辆车记在你名下，正好满足办理条件。” 莫颜却听出别的重点：“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具了学院证明，顶着我的名义？我的学生证明明在我手里，不曾以任何理由出借，你从哪拿到我的学生证的？仿制？” 王承佑勾唇一笑：“真聪明。不愧是我喜欢的女孩儿。” “拿来！” “什么？” “学生证！” “你想要几份？我认识的那个做假证的，做绝了。俩证一起出现，保管真的更像盗版。” 莫颜哭笑不得。她是这个意思吗？算了，假证一旦刻了模，轻轻松松就能印一张。 一两千米对汽车而言，倏忽而过。 很快，到了校门口。 “停车。”莫颜威仪十足地喊了一声。 “要上厕所？” 什么乱七八糟的！“停车！”莫颜不予回答，又高喊一声。 “我知道你的目的地，导航已经设好，相信我，40分钟后，保准把你送到。” 说话间车已经开过校门几百米。 “王承佑！”莫颜大吼一声，声音里带着把她自己都吓一跳的愤怒。 “嘎吱——”汽车猛然刹车的声音。 王承佑不再打岔，只逆时针打方向盘，汽车复又朝校门口开去。 到了校门口，才打开车门，一阵狂风夹杂着暴雨就钻进车门。莫颜在那一眼里望见校门口的小型停车场里停满了车，一时间风大雨大，不知哪一辆才是自家的。 不得已，莫颜又关上车门，气鼓鼓地坐座位上给司机打电话。 “你在哪儿？”莫颜鲜少像现在这样没好气。 “莫总？”对方吃惊道，“不是你跟我发消息说今天不用车？” 莫颜瞬间抬眸看王承佑。王承佑倒转身，露齿笑着看着她。 “想起来了。”莫颜撒了个谎，挂断电话。 轻轻一声“咯噔”，那是车门被锁的声音。莫颜不由叹口气：他还真是懂她。心里想着士可杀不可辱的她，正准备冲进大风大雨中，给他点颜色看看，以免他以后再肆意妄为。 等等，为什么她冲进大雨中就叫给他点颜色看看？ 惩罚自己以惩戒对方，是什么逻辑？ 莫颜挥了一下手，试图斩断头脑中的混乱。 “既然如此，就走吧……不对，走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以我的名义让我的司机不来接我的？” “容易。借个手机以你的口吻给司机发消息就好。只要暴露足够多你的私密信息，司机自然相信。” “……很好。” 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很好。” “谢谢。” 忍了一会儿，莫颜没忍住：“听不出来我在反讽？” “我心眼儿实。” 莫颜讥笑一声，转头看窗外。 不管表现得怎样不耐烦，她心里其实是安稳又隐秘快乐的。 有王承佑当司机，她倒不用担心迟到，只是……文豪说今天出差若顺利，下午会空出来。要是文豪等在甲方竞标会场门口，岂不是要撞见王承佑？ 关于文豪对她的特别感情，她早已心知肚明。 文豪一度有过一个谈婚论嫁的未婚妻。那是两年多前的事情了。文豪的未婚妻薇薇安还曾陪她游学日本。眼看他俩要结婚，却在大三那年的开学季突然分手。 文豪不想细谈分手的原因，莫颜模模糊糊知道大概是文豪嫌薇薇安太物质，那种文豪不能接受的、为了包包可以舍弃他的爱物境界。 分手之后，文豪消沉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他常常在不出差的周末驱车来上海，央求莫颜陪他去酒吧。文豪通常喝到微醺即止，有一次，难得喝醉了，他抱着莫颜哭：“莫颜，我该怎么办？” 当时音乐声大，环境嘈杂，莫颜有些分不清，文豪哭的是“莫颜，我该怎么办”，还是“莫颜，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二天，文豪酒醒。 他看莫颜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清澈，而是饱含了某种情愫。 “莫颜，做我女朋友，可以吗？” 莫颜被他吓到。 “我累了。不想再去相亲。这半年里，假当我女朋友，帮我应付一下家人，好不好？” 第493章 和文豪之间（下） 莫颜张口结舌，发不出声音。 “别担心，我不会勉强你什么。半年，半年就好。让我喘口气。” 说这些话的文豪是那样疲惫，莫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可，可我心里有喜欢的人。”莫颜知道，有些话还是要清楚地说明白。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王承佑。我不是要勉强你喜欢我。我只是请求你假扮我的女朋友，让我在家人面前清净清净。再说了，王承佑现在不是去当兵了嘛，义务兵不能休假，他应该不会突然出现。我也不会多嘴多舌，自寻麻烦地把这段作假的关系告诉他。至于你说不说，我都没有意见。” 莫颜垂眼想想，自认为只要把话说清楚就好。 假扮女友的那半年，除了过年回家时有些尴尬，平时倒还好。文豪不曾有半点越矩的地方。相反，他对莫颜越发照顾有加。 大三下半学期，假扮女友的口头契约到期。没曾想，姨妈罹患乳腺癌。莫颜的生活被打得措手不及，她需要频繁飞到北京，陪伴动不动几天不开口的姨妈——不光不开口说话，还不开口吃饭。 莫颜体会到了文豪口中的“累”。 真的很累，累到打车的短短几十分钟就能酣睡一场。 陪病人需要打起精神；陪客户需要打起精神；打理公司需要打起精神；完成学业需要打起精神……很多次，莫颜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在她最需要支撑的时候，王承佑杳无音讯。 给她鼓励和支撑的，是文豪。 大三临结束时，妈妈莫洁莲和后爸严嵩飞去美国，陪姨妈看病。 莫颜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在她最思念王承佑的时候，王承佑独独不肯与她联系。 那是怎样的无助与绝望啊。 还以为将爱封存两年很容易，事实证明，在残酷而多变的现实面前，那是一厢情愿。 对一个人的爱在消退，对另一个人的情感在增长。连莫颜自己也不能否定，自大四时妈妈出国后，她对文豪的情感依赖不知不觉在增长。 大四春节，在故乡新建的临湖大广场一起数倒计时时，因为气氛太好，周围很多人都激动地拥抱着跳了起来。文豪和莫颜也抱在了一起。当莫颜想松开时，发现文豪反而抱得更紧了。 不仅如此，滚烫的唇不由分说落了下来。 像是压抑许久的热情终于出笼，文豪的吻令莫颜胆战心惊。 那一刻，真相再也掩藏不住。真相是，文豪对她的感情，是男女之爱。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令莫颜消失了整整半个月。 半个月后，正月十六，学校开学，公司开业。莫颜现身。 她已经22岁，这些年的双份身份与双份经历，使她的心态比年龄更长几岁。 她已经过了为一个吻就感春伤秋、哭天呛地的心理年龄。 既不会觉得自己吃了亏，也不会因为一个吻就瞬间翻盘，改变既有想法。 重新出现的莫颜很平静，平静得就像不曾有过一个吻。 重新见到莫颜的文豪也很平静。 两个人心平气和讨论起未来的关系。文豪央求莫颜做他女朋友，真正的女朋友。莫颜摇头，对他说，她放不下王承佑，放不下与王承佑之间的爱情。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爱情还会是以前的爱情吗？”文豪问莫颜。 “总要确认过才死心。” “好。从秋天他退伍回来算起，你需要多长时间确认你们的爱情是否值得再继续？” 莫颜记得她心中的理想答案是一秒钟。 一眼足矣。 事实……却是措手不及的复杂。 原来，她心中积累、埋藏着巨大的委屈！处理不了这些委屈，就没有办法直面王承佑。但至少，有一件事她确认了，那就是，即使与王承佑无法再续前缘，她也不会再做文豪的女朋友了。 如果不能继续跟王承佑相爱，她只好逃到一个跟王承佑再无交集的地方，以免不停揭开内心的伤疤。 细细思虑这个结论后，对于王承佑和文豪即将发生的碰头，莫颜不再感到惶恐。 让生活，按照它本来的节奏去继续。 让事情，按照它本来的趋势去发生。 坐观其变，顺势而为。 才23岁的莫颜，已经有了与年龄不相称的笃定。 台风天里的雨是阵雨，下下歇歇。 车停在目的地时，恰好风停雨驻。 王承佑将车停在甲方门口，自己撑了伞，帮莫颜开后车门。 莫颜下车后，发现王承佑一副与她同行的架势。 “你不去停车吗？”莫颜提醒他。 “不。” 莫颜回头，她可不认为谁的车有权利停在人家甲方的家门口。一回头，看到一个身影，恰好坐进车内，将车开走。 “那是？”莫颜不由出声追问。 “对，那是郑曙光。如今已经是复旦在读研究生。” 莫颜不再接话，一心一意朝甲方办公楼走去。 今天的甲方有些特别，是一家建筑设计公司。 通常而言，建筑设计公司是室内设计公司的上游行业。建筑设计公司设计楼宇与空间，室内设计公司装潢布置空间。 这家建筑公司是业内鼎鼎有名的民营建筑企业，ia建筑，就纯从业建筑设计师人数而言，排位约是全国民营企业前三。 ia建筑新换了办公场地。新场地由老厂房改造而成。他们自己做了建筑方面的改造与加固，出于对“术业有专攻”的尊重，如今要招募一家室内设计公司，联手细化内办公场地。 文豪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范总却跃跃欲试。 文豪之所以不感兴趣，是怕一旦竞标成功，ia建筑强势，坚持总体把控，大页会有很多施展不开拳脚的地方。效果好，功劳在ia有审美眼光；效果不好，罪在大页业务能力不强。典型的吃力不讨好。 范总之所以跃跃欲试，则是因为ia建筑是范总最初踏入社会时的工作单位。她在那里度过了长达四年半的工作时间。 出于一种难以解释的怀旧与衣锦还乡的虚荣，范总游说如今的当家人莫颜同意参与竞标。 莫颜没有一口拒绝的理由。毕竟能否竞上标还是个未知数，不值得打击范总的热情。 老总出席末轮竞标以示鼓励，是大页室内空间的不成文传统。 范总拉出去的竞标团队既然已经走到第二轮竞标赛，莫颜自当出面以示鼓励。 这个下午，不看好这个项目的文豪也腾出时间。为了能见到莫颜，此刻他已经等在会场。 第494章 廊下对话 明黄色的伞非常醒目，同样醒目的，还有在外形上让人一秒想起“才子佳人”传说的莫颜和王承佑。 站在廊外抽烟的文豪眼睛突然一跳，定睛在王承佑身上。 雨伞遮挡，王承佑并未完全露出他的脸，文豪却确知无疑，那是王承佑。 指间灼痛，低头一看，是夹在指间的烟烧到了皮肤。 不多久，撑着伞的王承佑和莫颜来到廊前。 “你好，汤总，许久不见。”王承佑收拢伞，含笑向文豪打招呼。他的声音再平稳不过，全然没有两年前被文豪逼迫时的悲愤，也没有仇人再见时的眼红。 不知二人之间恩怨的莫颜脸庞微微发热，还算镇定地暗中观察着两人。 文豪伸出手，客气地摇了摇。 “你好，承佑，许久不见，愈发英姿勃发了。” 正相视无言中，工作人员通知竞标活动马上要开始。莫颜牵挂自己的团队，跟着工作人员进了会场。 文豪大步流星，也跟了过去。 王承佑望着他们并行的背影，心里微微刺痛，微微酸涩。从他的视角看，文豪和莫颜也很般配，事业上彼此更能理解。 王承佑不打算进入会场，但也不打算离开。他只想守着这个必经路口，等莫颜。 有不明情况的工作人员含笑来通知王承佑入场，王承佑摇摇头：“不用，谢谢提醒，我站在外面等就好。” 过了个把小时后，不时有人从竞标会场里出来抽烟放松一下。王承佑稳站廊下，并不去搭讪谁，也无人找他攀谈。好在外面天气变化多端，他这样盯着虚空看，也不显得突兀。 一根烟斜着伸到他面前。 手腕处，百达翡丽映入眼帘。 他在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爸爸王宸也送给他过这么一款不镶钻的普通款。偶然发现文豪有同款后，去当兵前，他负气地把手表送给了郑曙光。两年后的他，就不会这样做。 扫眼过去，来人果然是文豪。 王承佑摇摇头，表示不抽烟。 文豪伸出的手蜷回，用打火机为自己点上：“回来接着读大三？” 王承佑散漫点点头。 文豪吐出几个烟圈，眯了眯眼睛：“当兵什么感觉？” 王承佑一直斜眼看文豪，看得很认真。不得不说，这两年，岁月并没有在文豪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文豪依旧显得年轻而俊美，白净而嫩肌。这样一个人，居然在两年前攻击他稚嫩而无用？ “当兵……挺好。”王承佑慵懒说道。 文豪余光留意到王承佑脚岔开与肩同，后背正直，两肩稍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收在后背，头正，颈直，下颌微收，两眼向前平视。这般仪表堂堂，跟奶味小生的感觉截然不同，一看就有军1人风范。 “怎么个好法？”文豪斜睨过去的眼光有隐约的挑衅。 王承佑在他的挑衅中岿然不动：“心动了你也不会行动，还是不说了。” 当兵怎么个好法？他想过很多遍，每一次的答案都趋同。 对他来说，当兵就像一个休止符，将以前在漩涡里挣扎的状态休止。 将他的灵魂撕扯得体无完肤的痛苦，挣扎，嫉妒，怨念……在强大的体能训练面前分崩离析、烟消云散，他恢复成灵2肉合一的状态，在疲劳过后的宁静里探寻心的世界，继而更深刻地认识了自己。 他看清了他的社会关系，本质需求，想过的生活。 仿佛开了天眼一般，拥有了之前靠推理、算计无法拥有的某种智慧。 这种感觉，他只愿意细细说给莫颜听，说给那些在意他的人听。这里面，不包括文豪。 “将来有什么打算？”文豪吐了几个烟圈又问。 “吸烟有害健康，我看你一两分钟就抽完一根。不是烟瘾大，就是心太急。”王承佑避而不答，转移话题。 文豪噗嗤笑出声，不屑中带着解释：“不过是今日有些担心竞标结果罢了。急小颜所急。你不知道，她很在意公司发展的。” “我不知道。”王承佑貌似谦顺地接道，“颜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爱操心这些。” 文豪的目光旋即一冷，不过，冷得不那么着痕迹：“人都是会变的。年少的时候总是风轻云淡、只想恋个爱，长大了反而会觉得爱情没那么重要。” 王承佑抿唇笑了笑，不再为口头之强而争辩下去。他换了一个话题：“你聘请莫颜当总经理，期限几年？” “你在说什么！”这是文豪最为得意的话题，他重新变得轻快，“我可没有聘请莫颜当总经理！” “你是——”王承佑略作停顿，很快接上，“把公司股份送给莫颜，送到莫颜能控股？” 文豪笑，算是默认。 他全资成立的公司，其股份的50.5%无偿转让给莫颜。他就是要建立一个能充分调动莫颜积极主动性的事业王国，骄傲地看着她当皇后。 “好眼光。”王承佑赞叹，一时令文豪不解，“等莫颜跟我结婚的时候，我会四倍偿还你，使你这笔投资获得年利率100%的收益。” 文豪又一次噗嗤笑出声。这次不屑十足：“言外之意一年后莫颜会跟你结婚？你这不叫自信，叫狂妄。” “我不在的两年里你都没有赢得莫颜的青睐，如今我回来了，你更没有机会了。等我本科一毕业，就跟莫颜领证结婚。”没有得意和感慨，王承佑说得像陈述句。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得到莫颜……的青睐？”别有用心的停顿与暗示。 王承佑依然心平气和：“你能拿出结婚证给我看？” “等莫颜研究生毕业。在这一点上，我比你更尊重她。” 王承佑审视文豪。 文豪审视王承佑。 “笑话。”王承佑开口，与其依然平静，“我看，你是在等我和莫颜的爱情是否能继续吧？别等了，下辈子也等不到你想等的结果。” 说完，王承佑露齿一笑。 文豪也跟着笑得风度翩翩。 两个保持着笑容的男子彼此对望。刀飞剑舞，光来影去，周围一片萧杀寒意。 第495章 力挽狂澜 “你也老大不小了，务实点，找个单身的女孩子结婚算了。或者，你家的传统就是老来抱子？” 王承佑这样说话有揭人短的嫌疑，揭的还是长辈的短，不仅无尊重心，还显得目中无人。 文豪果然被他激怒，眉峰低压，凌厉之势肉眼可见：“王承佑，你过分了！” “哦？我这也算报当年被过分的仇了吧？扯平了。” 文豪的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淡然一笑：“还以为军营改变了你。原来还是老话更地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老话吗？ “我之为我，才是活着的乐趣。你这样蝇营狗苟，拍马迎合，为了利益随时放弃自我的人，哪里能明白。”王承佑“陈述”道。 好开心。原来，他也可以轻松调动文豪的情绪，玩2弄于股掌之上。 试验成功的王承佑不再激将文豪，一心一意等莫颜出来。 周围的人来来走走，天空的云云卷云舒。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像是散会，很多人蜂拥而出。 莫颜在团队拱护之下，众星捧月般走了出来。 范总难得的兴奋，同在室外呆着的文豪不由惊奇：“怎么，已经宣布标的？”言外之意，范总你这么兴奋，莫非大页中标了？ 范总没大没小地拍着文豪的肩，亢奋道：“你没有进去，刚才莫总的表现太帅了！” 大页竞标汇报的阵容是有明文规定的。按公司要求是一人负责开场一人负责主讲一人负责答疑，此外，另有三人站台。 六位员工汇报一个竞标项目，虽然有浪费人力资源之嫌，但却能很好传达大页的重视态度。并且，视觉效果震撼，还能起到震慑对手，振奋我军军心的作用。 文豪熟知此规定，范总也不准备在这方面浪费口舌。 她要说的是，前一个竞标兄弟单位刚演示完，投影仪就出了问题，不能正常播放电脑里的演示文件。 原计划3分钟后上场的大页室内空间顿时手忙脚乱，一时六神无主。 按说是甲方的错误，大页可以等到甲方维修好机器后再行演讲。但那时，气氛无疑会变，评委不像当下那么专注而充满期待。 莫颜瞄见汇报厅靠墙立着两块白板，当机立断，决定她在白板上用白板笔手绘以配合汇报。这是个大胆的决定，一旦手绘速度慢，就会拖汇报人的节奏。 莫颜是老总，情况又紧急，连范总都吃不准，没人敢贸然发对，莫颜一人拍板说了算。 在ia建筑抢修投影仪的轻微慌乱中，大页的汇报团队稳步登台。四位男士，两位女士，如今多了一位莫颜。 团队各个都身着精干的职业装，含笑而立，笑而不语，用自己镇定感染了会场内的人。会场很快安静下来。 工作人员在莫颜的示意下推来白板，一盒12色白板笔也递到了莫颜手中。 汇报人走到台中央，适当遮挡住莫颜，开口说话，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各位领导下午好，各位同仁下午好，很荣幸站在今天的舞台上，代表我大页室内空间汇报对贵办公室的内装设想。此次汇报的设计主题为‘扭合之力’，此方案集多次荣获国内知名设计大奖的范粒粒范总设计师与八位优秀资深室内设计师的智慧所长……” 当背景性介绍还没有结束，身后传来轻微的白板支架轱辘转动的声音。 汇报人马上半转身，腾出空间，同时心里也小吃一惊：甲方改造老厂房的鸟瞰图已经画好，绿树红墙灰屋顶，笔数不多，生在比例准确，格外传神。 同时，老厂房一楼平面图眼见在莫颜手中诞生。 汇报人顿时亢奋起来，动情讲解开来。 按照事前沟通，汇报人一边讲，莫颜一边画设计主元素和它运在不同地方的标示化身。 手绘的魅力在于绝佳的参与性。 观众虽然什么也没干，却亲眼见证了整个画面的诞生过程，很容易情感共鸣。缺点也显而易见，无法在短时间内全方位细致展示。好在今日的甲方非常专业，很容易根据汇报人的描述进行想象。 就这样，莫颜凭一己之力，在甲方工作出纰漏的情况下，将汇报效果最大化地挽救了回来。 更为锦上添花的是，汇报过半的时候，也就是说，20分钟后，新投影仪调试安装完毕，大页的ppt，仍旧有机会出场。 简直双赢。 按照惯例，标的不会当场宣布。但甲方领导彼此间兴奋的交谈声，却是谁都无法忽视的。 ia建筑的最大合伙人贾总，甚至一而再与莫颜握手，像是觅到知己，迟迟不肯松开。同时一而再表态，若不是晚上已有安排，一定与莫颜好好谈谈。 散会后，大家三三两两结伴而出，不时有人转头来看莫颜。 莫颜依旧是中规中矩的套装，如果有亮点，当属那双像马靴一样的雨靴吧。 姨妈给莫颜寄过很多套设计各有亮点的职业装，莫颜均束之高阁。大概是觉得自己容颜过于年轻，穿得再时尚些，更惹人轻看了吧。 为了能压住场，她当下更偏爱老气的职业套装。 莫颜这样的级别，并不会去参加甲方的感谢竞标宴会。 出了汇报厅，走过一些室内空间，来到楼前廊下。 范总仍旧激动异常，略微夸张地向文豪讲述了一切。因为还有兄弟单位的同仁在，为免于得瑟之嫌，范总是压低声音向文豪讲述的。 文豪听完，冷不防抬手裹了裹莫颜的肩膀，不等莫颜反对，飞快松开，同样压低声音夸赞道：“好样的，小颜，我为你骄傲。” 莫颜低头讪笑。 而后，抬眸往王承佑站的地方偷偷看一眼。那一眼，恰好被王承佑捕捉到。 王承佑目光深邃似海，黑洞一般吸收尽莫颜那一眼，这还不算，好像还别有魔力，要把莫颜的整个魂都要吸走。吓得莫颜赶紧转头。 眼下最大的困难是——文豪和王承佑同时向莫颜发出邀请，请美人同行。 第496章 摊牌 该跟谁走？ 该上哪一辆车？ 世纪难题摆在莫颜面前。 喀嚓。 喀嚓。 钟表在每个人头脑中开始无情跳动。 三秒之后，文豪先承受不住，不动声色向范总使了个眼色。 只见范总大剌剌，哈哈哈笑着，揉起莫颜的脸，亲完左边亲右边，全然不管有两位男士在等莫颜的回答，勾着莫颜的肩膀就往雨中走：“走，必须跟我走！今儿高兴，撸串儿去！” 顾不上头顶上的蒙蒙细雨了，莫颜暗中松了一口气，由着范总把自己带走。 王承佑含笑，斜向文豪：“我看到你使眼色了。” 文豪：“所以？” 王承佑：“所以你在害怕莫颜会跟我走。我赢！你输！” “幼稚！”文豪整了整领带，傲然离场。 他俩站得近，声音压得低，别的人又处在兴奋中，倒没吸引什么人特别关注他们。 王承佑何其得意。他掏出手机，给郑曙光打电话：“曙光，可以来接我了。” “叫师兄！” “二师兄。” …… 范总开车，忽然收到一则短信。瞄了一眼短信后，眼睛咕噜一转，一拍额头，扭头对莫颜说道：“对不起哦，莫总，家里有事，我得半道把你放下回家救火去了。” 莫颜有些意外，但也不以为意，口里说着忙家里的事更总要，便准备下车。 车靠路边停，莫颜挥手与范总再见。 站在中乙路的中段，莫颜开始懊悔自己答应得太快。 这条单行道小马路，过出租车的几率太小了。莫颜两头望望，思忖着，是走到马路尽头，还是随缘叫嘀嘀打车。 一辆黑车缓缓停在她身旁。 车窗玻璃落下，文豪的俊脸露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莫颜惊喜过望：“你怎么在这儿？” 文豪笑：“这是我抄近道回酒店的绝佳路径。” “巧了，范总家里临时有事，把我放路边了。” 说话间刮来一阵风，豆大的雨点稀松落下，眼看又是一阵急雨，文豪道：“快上车。” 莫颜没想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串通，高高兴兴上了车。 坐上车后，同在后座的文豪不知从哪变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帮莫颜擦头发和肩膀。莫颜的神色往尴尬里转了转，眼梢扫向司机。 文豪扳正莫颜的脸，让她朝向他。 这种动作从前从来没有过，莫颜不由心跳加快。不是激动，而是吃惊。 “莫颜，我需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莫颜毛茸茸的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文豪，渐渐严肃起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上说吧。” 一刻钟后，俩人就近走进一家咖啡店。 因为台风天的缘故，咖啡店里空无顾客。 两杯咖啡，一碟蛋糕。两人在临窗的座位落座。 慢歌，高脚凳，小圆桌，淋漓的玻璃，滂沱的大雨，似乎正适合诉衷肠……当然，莫颜断无衷肠可诉。 莫颜看文豪，像是看一个温暖牌的大哥哥。在她的一贯印象中，文豪温暖，可靠，包容，豁达，又通情达理。 莫颜有这样的印象，也是文豪不懈努力，长久经营的结果。 当下，莫颜面朝大哥哥，开始倾吐内心沉重的压力：“文豪，我……还爱着他。” “轰——” 文豪的世界，不啻被投下一枚原子弹。 “有‘但是’吗？”文豪打断莫颜。 “嗯？” “没有？” “……”莫颜渐渐挺直后背，一点一点远离文豪。这样的文豪，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目光，突然让她有点陌生。 “没听明白，还是没有‘但是’？”文豪追问。声音不高，却透着焦躁。 文豪的反应令莫颜感到意外，却也令莫颜陡然意识到什么。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开口，索性说清楚：“在还爱王承佑这件事上，没有‘但是’。” 文豪双手仓惶捂上眼睛，他的脸虽然隐没在双手之下，却显得更痛苦了：“你决定跟他在一起了？” 莫颜脸上轮番出现惊讶与懊悔。她现在正式确认，文豪比她想得还爱他。 见文豪这样，她试图掰开文豪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我不知道你……”莫颜说不下去了。 他俩之间情感纠葛的起源，是文豪说借她当女友以挡家人的口；后来，姨妈生病，妈妈陪医，孤单单的她渐渐习惯他的照顾。 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恋人的亲昵行为，而且她也明确说过，她心里放不下王承佑。 她知她和文豪之间有暧昧，内心也悄悄盘算过干脆顺水推舟跟文豪恋爱算了。 她不是神仙，她哪里会知道，再见王承佑，会生出“即使不能跟王承佑在一起，也绝不跟认识王承佑的人恋爱”这样的心里逆转。 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文豪反手抓住莫颜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湿漉漉的泪水蜿蜒漫过莫颜的手背，莫颜放弃解释，静静陪伴文豪，等文豪镇定下来。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文豪终于平静下来。 他拿了块纸巾，按了按眼周，歉然对莫颜道：“让你见笑了。” “对不起。”莫颜诚心道歉。 “你不必对我说‘对不起’，你没做错过任何。是我自己没控制好我自己，不知不觉用情太深。” 莫颜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我记得半年前我求过你做我女朋友，那时候我之所以开口，是因为我发现我爱上了你。你跟我说，你心里放不下王承佑。我说我可以等，等王承佑回来后你再抉择。 那个时候，甚至刚才之前，我一直认为，这两年你们俩所处的环境不同，经历不同，又两年里毫无联系，再见面一定有落差。 我万万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哪怕他两年都不联系你，你还爱着他。 你从来没有做过让我误会的事情，是我一厢情愿；你也从来没有开口让我等，是我自己想等。 我情绪崩溃，并不是因为你跟我说你还爱着王承佑，而是跟我自己的预期相差太大。你也不要自责。我没有吓到你吧？” 想到文豪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第一时间来安慰她，莫颜心里暖暖的。 莫颜面对文豪时的安全感，又回来了。 第497章 求放过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长吁一口气：“你是有点吓到我了呢。” 本来，莫颜还有诸如“回来的王承佑跟我期待中的并不一样，我和他看样子无法再续前缘，不过，因为仍旧爱着他，所以，我同样不愿意跟你交往”之类的，还是憋在心里吧。 才一句话就在文豪心中掀起狂澜，她还是安生，不要幻想文豪能当她的教父兼心理咨询师了。 等文豪完全平静下来，莫颜试图抽回被文豪握着的手，文豪反而握得更紧，还明言道：“让我再握一会儿吧，等你们确定了恋人关系，我就没这机会了。” 莫颜不觉得她会跟王承佑重修旧好，但，她不能再做任何可能让文豪心生侥幸的事情了。就让文豪以为她铁定会跟王承佑重修旧好吧。 文豪于她，是恩人，也是亲人。 她在意文豪的感受，由衷希望文豪幸福。 她不希望再浪费文豪的时间，再让文豪体验一回从希望到失望的心碎感。 “我也才30岁，男人三十一枝花，从社会年龄上看，我跟23岁的你一样处在最好的年龄里，一样炙手可热。” 莫颜噗笑出声：“那是。你还是钻石级的。” 文豪抚着莫颜的手，垂下眼眸，脸上的笑意缓缓退去：“我唯一的遗憾，当是从来没有跟你一起旅游过。” 莫颜望见他那样细腻、缠绵地抚过她的手，心里也不禁一软。 “太忙了。每天一睁眼，脑海里想的就是工作，是几千口子人、几千张嘴，想的是使命，是责任。一直跟自己说，等忙过这一阵，闲下来就带小颜去大溪地，去巴厘岛，去夏威夷，去马尔代夫…… ‘等忙过这一阵’，就像个美丽的谎言，又像个吊在蠢驴子前面的胡萝卜。而我，就是个蠢驴。 我们明明拥有两年无人打扰的时光，却从来没有单独出去旅游过。 我真有点怕，等有一天，我倒在病床上，回天乏力，回顾我这一生，最懊悔的就是在我年轻的时候，因为工作，从来没有享受过无忧无虑的快乐假期。” 文豪越说越伤感，眼看他头垂得越来越低，语气也越来越懊悔，莫颜忍不住开口道：“你想去哪里？你抽得出时间，我就可以陪你去。” “当真？”文豪惊喜抬头，泪水已满眼眶。 “当真！” “多久有效？” 莫颜思考状：“半年内？” 她知道，再洒脱，身份如文豪，也不可能说走就走。该背起的责任，怨念再重，还是要背起。 文豪两眼发亮，“啵。”在莫颜的一只手背上亲了一口。 莫颜有些羞赧，更多的是高兴。 能让文豪高兴，她也很高兴。 “玲玲”过境，已经第二天早晨的事情。 迷你库珀再次于上午第四节课下课后停在教学楼下。 记性超级好的同学们不住拿眼四处看，想寻找莫颜的身影。 莫颜站在教学楼的深处，远远地看见阳光下的王承佑，看见红车顶的迷你库珀，怎么也不肯再往前迈步。 从她身旁走过的人不时撞到她的左胳膊或右胳膊。有时撞得轻，像擦身而过；有时撞得重，她得脚步向前半步才能缓冲掉那股力量。 一直到下课的人流走尽，莫颜还站在原地。 王承佑变幻过各种站姿，始终没有失去信心，依旧等在车旁。 莫颜抬腕看看时间，已经12点30分。 她能感觉到，即使再等下去，也等不走王承佑。 脸上是冷的，心里却忍不住飞过甜蜜。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莫颜迈步出了教学楼一楼深处。 “嗨。” 王承佑轻声打招呼，像是不曾有过漫长等待。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走？”莫颜直视他的双眼。 “我知道。即使我看不见，也能感受得到。”王承佑回，同样直视她的双眼。 那目光黝黑而充满诚意，如黑洞一般吸食着莫颜的心智。 莫颜率先从对视中抽出目光，她呵呵假笑两声，冷下脸：“没用的。你走吧。” “跟我一起走。去求索桥的路上有株老桂花树，香味很特别。听说嗅觉比视觉还持久，我们一起去闻。” 王承佑要拉莫颜，被莫颜狠狠当胸推一把。 趁着四下无人，莫颜开口：“王承佑，我没有办法假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像以前一样！” 王承佑看着莫颜。 莫颜继续：“我提醒过你，可是你照旧什么都不肯对我解释！请你尊重我的感受！” 王承佑看向别处。 莫颜抹了一把泪，连她自己也不能说明白，为什么一开口跟王承佑说话就忍不住泪水涟涟：“你或许有难言之隐，什么都不能说。但我不能带着疙瘩继续。就这样吧，你回你的阳关路，留下我清清静静走我的独木桥。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从心底泛滥。 说出“求放过”的是莫颜，可她反倒感觉是被抛弃的那个人，难过得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一双有热度的大手，温柔地穿过她的短发，忽然又加了力道，迫使她不得不抬起下巴。 隔着她捂在脸上的手，一个热吻落下来。 莫颜受惊，木呆。 吻却没有因为她木呆而停下。 一本从胳肢窝里夹着的书坠落，被路过的风翻起，哗啦啦轻响着。 一只寻找花朵的小蜜蜂被莫颜的明黄小背包吸引，煽动者翅膀过来嗅味道。 一双因为紧张而紧紧握起的小拳头无处安放，挥舞在空中，慢慢落了下来，缓缓伸开，搭在了结实又充满张力的后背上。 “这才乖。” 许久之后，王承佑用低沉的声音夸赞莫颜道。 莫颜满脸绯红，忽闪着、垂下眼睛，轻轻却坚决地推开将她环在怀里的王承佑。 “没用的。你知道。” 挎了挎落在臂弯的背包，莫颜昂首离开。 王承佑却不气馁，他含笑看着莫颜离去的背影，高声喊：“三教后面，往求索桥去的方向，那株老桂树有海碗口那么粗。别忘了去闻花香。” 莫颜没出声，也没有回头。 第498章 她的梦想 王承佑要上车，低头看到了莫颜掉在地上的书。捡拾起来，随意看了眼封皮，《意大利体系设计美学》，随手翻了翻内容，笔记工整。 书中夹着的一张纸条，落入他的眼中。 “别人的梦想是得到， 而我， 却是逃离。” 捏着这张自己潦草的纸片，王承佑似乎陷入某种遐想。 晚饭时间。 在复旦大学春晓餐厅内，就着嘈杂的回声，如今已经是硕士生在读的朱羽婕正向王承佑汇报着什么。 她不时指指摊开再王承佑面前的书面材料上的数据，来佐证自己的说法：“毫无疑问，t公司的介入是劣币驱逐良币。但，这本是一个经济驱动的社会，我们无法掌控，只能适应。调查报告就这些，如果哪里不详细，我再去调查。若无材料补充要求，具体该不该投，我希望本周五能有个结论。” 跟她的认真不一样，王成又几乎是打着哈欠听完的。 吃过的晚餐餐盘被推在餐桌一旁，王承佑合上面前的调查报告：“知道了，我详细看后给你结论。” “你现在大三在读，以你的知识积累，即使不翻教科书也能考试过关。怎么会忙成这样？” 王承佑琢磨：没觉得很忙呀。也就两所学校来回跑，比较耗时间。至于今天的哈欠嘛，那是因为不满意昨天策划公司给出的活动建议书，他自己熬夜想了一场策划。 “大投资家，你这么问就管得太宽了。”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郑曙光恰好逮到朱羽婕的问话，笑嘻嘻替王承佑答道。 如今，朱羽婕和郑曙光成了同门，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会儿懒得跟他说话。 等朱羽婕走了，郑曙光勾着王承佑的肩膀：“说真的，你在忙什么？好几次去你寝室找你，你都不在。图书馆我兜了个遍，也不见你。你是不是偷偷又在做什么事业，这回可别把我给漏下。” “这回还真得把你漏下，我忙的是追回莫颜这个伟大爱情事业。” “不会吧？你这是情圣附体呀。” “莫颜是我安身立命之本。像你这种游戏花丛中的人不会懂。” 郑曙光嘿嘿笑笑，小心翼翼整理他新做的发型，口中悠然道：“游戏花丛中，自有游戏花丛中的自在，这你也不懂了。” 吃完晚饭，王承佑抹了嘴就往车库走。 今天是莫颜读研究生的第100天。他要送给她一个小惊喜。 边往外走边给策划公司打电话：“场地布置好了吗？” “绝对没有问题。”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王承佑开心奔赴莫颜学校。 上海大学虽然远在松江，但是比金桥学院所在的临港算是近多了。 上海大学校内，莫颜对今天晚上的惊喜全然不知，但是她此刻已经处在惊讶中——李欣然来访。 金桥学院毕业后，只有莫颜一个人读了研究生。 马佳佳抵不过故乡的魅力，告别史上最甜爱情，回到了天津；江小西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娘亲身边继续当乖乖女。连316寝室的编外人员韩小玉也回了故乡。李欣然反倒成了唯一与莫颜同留在上海的人。 同在魔都，鉴于俩人在校时关系非常一般，莫颜和李欣然一别两宽，从未相聚过。连一起吃饭都没人提过。莫颜无论如何不敢想，李欣然会毫无征兆地找到她。 一见面，李欣然就将手伸在了莫颜面前。 “你订婚了？” “纠正一下，是结婚。我结婚了。” 婚恋对她们这个年龄的女孩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了。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 “对方什么是谁？我认识吗？” 虽然有过种种不开心，莫颜还是由衷为李欣然感到高兴。仔细想想，虽然有李欣然疑似偷她衣服、欠他饭钱、搬弄是非等诸多不快乐，总的来说，她们之间没有大仇恨。 环境的改变以及时间的流逝让对方的缺点变得模糊，优点被放大。何况，她俩之间还有一个历久弥新的铁关系：大学同学。 “你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他在珠宝设计界小有名气，但名气仅限于行业内。” “太棒了！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那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把情况介绍完。他今年49岁，大我26岁。他的孩子跟我倒是同龄。” 莫颜眼见尴尬。 “如果这段婚姻有什么惊喜，当是他的儿子长得很帅。是个混血儿，他第二任妻子所生。” “听说真爱超越种族、年龄，甚至性别。” 李欣然嗤笑道：“拉倒吧。对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来说，金钱超越种族、年龄、性别还差不多。” 空气里的浮华渐渐消散，伪装一层层剥离。沉默下来的两个人都感到彼此的心在探索着靠近。 “我大概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食堂有五毛一份的饭和八毛一份的饭。我从来只买五毛一份的饭，然后再红着脸请打饭的师傅帮我浇上菜汤。 这样的午饭我一直吃了两年，直到我爷爷去世，家里没有病人拖累，我才能吃上一份菜。 我曾经怨恨我爸爸愚孝，太老实。可就是那个老实人，咬着牙供了我天价学费。就是因为我说我不愿意重读。 进了大学，我装做家世优渥，装不成，至少家境殷实寻常吧。也很困难。 没钱的想装有钱人，太难了。 我懒过你们的饭钱，假当好玩一样穿过你们的衣服，用过你们的护肤品，草纸，甚至偷偷挤过你们的牙膏……你们或许不知道，我却记得一清二楚。我记得我假装睡觉，你们出门，我飞快地翻身下床，抽你们每人10张纸巾，拢在一起，装在我用光的抽纸盒里。 每一件我做过的贫穷迫使我做的事情，我都记得。 正是因为我记得太清楚，才有了今天的选择。 对！我早就在心里想过无数遍堕落，想过出卖我自己年轻、宝贵却化不成钱的身体。 我完全是在用意志抵御魔念啊。 我跟自己说，不能那么快缴械投降，我的青春要完全属于我，将来才不会后悔。 我也努力学习，我也天天泡图书馆，我也勤奋去设计珠宝首饰。但——”欣然话锋一转，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第499章 他的梦想 “那玩意儿真不是努力就会有灵感的。”李欣然继续说道。 今天的她，像是为倾吐而来。 看明白这一点，莫颜不再费心应酬，更多是专注倾听。 “以我丈夫为例，他之所以小有成就，因为他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父亲是珠宝商，他母亲的每一件首饰都是私人定制。 耳濡目染的力量，是我这种贫寒学子无从体会的。 我也就能肉眼区分个水晶、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纸上谈兵地学学猫眼石、翡翠、碧玺等。 我看惯粗糙的眼，算是无望分清坦桑石、菫青石、蓝色尖晶石与蓝宝石的区别了。那些从小受过专业美术训练的人，能精准地‘看到’绿色碧玺呈蓝绿和黄绿到深棕绿，而我只能靠背。 那种无力与抓狂，日日与我相伴，我没有疯，真的感谢我自己。 虽然我还很年轻，但我已笃定，在珠宝设计这条路上走不出前程。这不是妄自菲薄，是自知之明。 努力四年，比不上人家小学毕业时的积淀。穷我一生，不过是赶上人家从业时的起点。我索性另辟蹊径好了。” 莫颜望着李欣然的眼睛，点头道：“你想得明白，看得清楚，不负你的选择就好。” 李欣然转了个圈：“看看我的这身裙子，你猜是什么牌子？” 莫颜含笑摇头。 “迪奥！迪奥的红方格。标价三万四千块。” 李欣然将头埋在拉起的裙角上，脸摩挲着裙子，一脸沉醉：“我爱死它们了。我的衣柜，如今装满以前只能在时装杂志上看到的一线品牌。只要一想到它们，什么秃头、大肚子、满脖子褶皱，都可以忍受了！” 莫颜被李欣然夸张又轻快的语气逗笑，笑完，她又一脸歉意：“真抱歉，欣然，如果一开始我就了解这些……” 李欣然果断一挥手：“比贫穷更让我受不了的是施舍。我这个人，心里有病。受不了别人可怜我。我在上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女生……算了，不提了。反正我从那个时候起，就发誓不再向别人展露我内心的柔软。 哪怕你们背后说我虚荣，骂我肤浅，我也认了。 那至少意味着我跟你们平起平坐，而不是劣于一等。” 莫颜没说话，只低下头看自己的手，再抬起头，已是一脸灿烂笑脸：“你会过得很好的，因为你知道你想要什么，而且，一直要到了。” 李欣然用手抚了抚头发，语气昂扬：“我做的这个头发，花了2980元！托尼老师脸皮真厚，就洗了洗，剪了剪，吹了吹，顺便做了个水疗而已。但是老娘我如今有钱，我高兴被敲诈。” 莫颜这回真的被逗笑了。 “我要回家去了。我家老头说他喜欢推开房门看到妻子在家。而他自己什么时间回家完全没准儿。他前一个老婆就是受不了寂寞，往外跑得太勤，俩人吵架分手的。 我能忍。 就凭他位于滨江的豪宅价值千万，我能把牢底坐穿。” 李欣然调皮得挤了挤眼。 莫颜陪着她寝室外走。偶然得知室友也不住校，俩人一合计，将宿舍简单装修，由莫颜出设计稿，改成一个会客功能的小厅，午休或同学小聚，一举两得。 李欣然到来的这个中午，莫颜便将她引到此房。 听李欣然说要回家，莫颜陪她下楼。 楼下有人卸载一地的鲜花，正在布什么景，莫颜丝毫没有意识到那跟她自己有关。 “跟你说说话，我心情舒畅多了。希望我没有带给你什么负面影响。” 莫颜摇摇头：“别担心。在看得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一点上，我跟你一样。我理解你。” 到了宿舍区的小停车场，李欣然遥控开锁一辆墨绿色、白车顶的迷你库珀。 看一眼莫颜，李欣然解释道：“我老公问我想要什么车，我当时抽风了，满脑子想的就是这辆车。我记得清清楚楚，有一天，王承佑送你回宿舍，路上遇到我、佳佳和小西。他将车停好，搂着你的肩，笑得特别灿烂，说那是你们的车，他买来送给你的，记在你名下。 那时候是傍晚，霞光万道，照在你们身上，既明亮又甜蜜。 那是我头脑中爱情的模样。 我没有机会拥有一个像王承佑那样年轻有才的爱人，那我就拥有一辆能让我想起爱情的车吧。” 说这些话的李欣然很平静，听这些话的莫颜，却有些泪目。 王承佑，何尝不是她心中爱情的模样。 送走李欣然，莫颜心情复杂，难以平静。她沿着求索河漫步。 曾几何时，在金桥学院的金河河畔，怕她久坐过于疲劳的王承佑连哄带骗，拉她去河边上散步。 现在回忆，那时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不知不觉，来到求索桥。过桥向左，就是三教的楼后。有人说，那里有一株海碗口粗的桂花树……莫颜顿时来了兴致，悄然独行。 站在老桂花树下，深嗅桂花的幽香，莫颜心潮起伏，放纵一把，任思绪自由怀念当年纯情的少年。 思念终了，莫颜重新冷下笑容。 罢了，物是人非！ 上海大学实行三学期制度。 跟一学年2个学期、每学期20周不同，上海大学的一学年分三个学期，每个学期共12周，前十周拿来上课的最后两周是用来考试的。 三学期制的课程安排得很紧张，即使是研究生，有时也少不了晚上上课。每周二的晚上，莫颜这个专业的学生需要要上两节公共英语。 下午课结束与晚上课开始之前，莫颜去图书馆泡着。 名义室友小雯打电话给她，说她在寝室门口，忘记带钥匙了，请莫颜跑一趟支援一下。 莫颜只好放下手中的书，出图书馆，往寝室区走。 一路紧赶慢跑，花了20多分钟，才到宿舍区。现在的校园实在太大了。 等莫颜气喘吁吁跑过寝室区大门时，直觉觉得今天的空气闻起来不对劲。一种悸动，悬浮在空中。但她一心想着小雯，没往心里去。 猝不及防，一转过弯，头顶忽然下起花瓣雨。 荧光棒，氢气球，不停喷出的彩带，泡泡枪打出的泡泡……齐齐朝莫颜而来。 莫颜立定，蒙圈，不知所以然地瞪着朝她欢呼的年轻笑脸。 第500章 没关系，我只想说出我爱你 人群自动散开，精心打扮过的王承佑出现。 墨色西服，雪白衬衣，红色领结，皮鞋擦得一尘不染，头发根根到位，手握一束鲜花，缓步朝她走来……若是多个司仪，准像极了婚礼现场的新郎。 只是，他看起来，并没有他造出来的声势那么自信。 “莫颜。”王承佑开口，声音里透着紧张。 莫颜想往后退，无奈身后已经结结实实被堵成半个圆，逃是逃不出去了。 “做我女朋友。”他说。因为紧张显得像是呢喃。 心一阵乱跳之后，莫颜在最快的时间里稳住节奏。 王承佑突然单膝跪在她面前，送上他手中的玫瑰花束：“做我女朋友吧！”他大声重复道。 热情的观众起哄声迭起，四周回声一般想起“答应”、“答应”的呼声。 一声比一声热烈，一声比一声响亮。 莫颜没有发现她已经落泪，她只意识到自己紧咬着唇，不肯说出众人期盼的那声“我答应”。 她没有办法答应。 她曾经两次跟他说过，她要一个解释。没有解释，她没有办法稀里糊涂的答应他。即使迫于现状松口答应，也是一种敷衍。 而她，一个做过两年总经理的人，是不会为这点声势所迫的。 莫颜在热烈的人群中独独冷着一张脸，看似漠然地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王承佑。 时间像定格了一样。玫瑰花被风吹过，娇俏地微动，却迟迟不被收，也没人开口请王承佑起身。 “莫颜，答应我好不好？” 莫颜嘴巴嚅动，说了什么。环境太吵，王承佑没有听见。 “你说什么？” 观众是如此的入戏，发现女主角有话要说，果然安静下来，跟男主角一样，紧张地注视着她。 “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你以为这样当众问我我就会妥协？你是求爱吗？感觉更像逼债！不可笑吗？” 说完这些，莫颜径直走过王承佑。她没有动手扒开人群，人群却主动让道。 目光凛然一脸飒气的她，身高一米六，气场六米一。 彼时还单膝跪在地上的王承佑，眼见莫颜离开，求爱无指望，便站起身对着莫颜离去的背影高喊：“莫颜！我爱你！这次被你拒绝也没有关系，我能当众喊出对你的爱，就已经心满意足！” 莫颜的背影没有回头，没有挥手，只是步伐坚定地走进宿舍大楼。 一进宿舍大楼，坚定的步伐瞬间凌乱，身影变得摇摇晃晃。精疲力竭的感觉，刚才的隐忍花去了她太多的精力。 来到寝室门口，小雯瑟瑟发抖地看着她，主动招道：“对不起，我被他收买了，是因为他跟我说他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我没有办法拒绝他，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拒绝爱情。” 莫颜平静地看着小雯，心中没有情绪波动：“没关系。不是你被收买，就是别人被收买。如果他想让我出现在这里，总有办法让我出现在这里。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掌控我自己，我会拒绝他。” “为什么不答应呢？他看上去对你一往情深。就算是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情，至少你们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啊！” “我跟他，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因为有过回忆，才更加知道，跟回忆相比，朝夕相处的陪伴更难得。”莫颜的脑海里，想起在她困难时给予她支撑的文豪。 “你答应他呀。你答应了不就有陪伴了吗？” “中间横亘了太多委屈，没有办法答应。一段爱情要这般委屈求全，低到尘埃里，就我的年龄而言，已经做不到了。”莫颜捂着她的胸口，泪眼朦胧说道。不是她矫情，当他狠心两年不联系她时，她已经被逼到绝路。 小雯见莫颜不说痛苦却痛苦不堪，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胡乱代入美好的想象。对不起，让你受到了伤害，我这不是我的本意。”： 莫颜有气无力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莫颜坐在铺了小软坐垫的藤椅上，胳膊支在小圆玻璃桌面上，捂着心口苟延残喘。 小雯出于歉意，陪莫颜呆着。她立在窗前，透过垂下的窗帘偷偷看楼下。楼下的人群正在缓慢散去。有人拆灯，有人拆金属脚手架，有人拿着大纸箱收拢现场垃圾。 “等等！”小雯惊呼一声，一把撩开窗帘。 莫颜疲惫地闭上眼。不知那个冤家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会吧！”小雯的声音里透着失望，“他好像……在给围观观众派发礼物诶。” 莫颜微现嗤笑：“他这个人，鬼灵精怪，出手又大方，我能想象他为了让观众跟他一条心，特意许诺了什么。所以，事后发礼物什么的，实在见怪不怪。” 小雯抱紧自己的胳膊：“天！对于这种情商到位，智商很高，家里又阔绰的男生，其实我心里也怕怕的。喜欢他们给的浪漫，又怕他们变心太快，自己只是短暂地被他们爱一下，却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疗伤。 莫颜，现在我改变看法了。如果你觉得他不好，那就是他不好。如果你觉得你们不合适，那就是真的不合适。我以后再也不会帮他追你了。” 莫颜不置可否，手支着额头没有说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闹剧之后，他应该感到面上无光，消失很久，或者，永不出现了吧。 想到两个人从此真的天各一方，莫颜内心某一处，突然疼痛起来。 －－ 话说王承佑，当众求爱的计划，华丽丽的失败了。说不难过是假的。他还是忍着巨大的失落和难过，将现场收拾好，打电话给郑曙光来接他。 不是他要将郑曙光当司机用，而是郑曙光恳请当他的司机。 司机才是拥有车的那个人。 郑曙光本就开着车在大学城撞美好的爱情大运，接到电话，很快来到上海大学，接走王承佑。 按照王承佑的要求，郑曙光送他回复旦大学的寝室。回寝室之后，觉得新室友打农药的声效过于震撼，王承佑干脆自己跑出校园，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一晚。 酒店提供的纸和笔，他决定给莫颜写一封信。 一封解释的信。 第501章 徘徊的心 他要告诉她，他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解释。 人坐在办公桌前，手握着笔，才写下“亲爱的莫颜”五个字，往事排山倒海般重回脑海，心瞬间抽搐。 他该怎么开口跟她说？ 说我不介意你胸口的刺青以及刺青暴露的方式？ 说我不介意你曾经脚踏两只船，不介意你在恋爱期间出轨，不介意你哪怕回国仍旧置他于不顾跟文豪相宿相眠？ 王承佑叹出一口沉重的气，遮上双眼。 要命的是，这些听上去像反讽的话，并不是反讽，而是真的不介意。 不是有口无心的不介意，而是冷静了两年，发自内心的不介意。 但是他没有办法对着莫颜说出口，他怕莫颜知道他知道，他怕把话说开反而让莫颜感到难堪，他怕莫颜忽然内疚不肯再面对他…… 酒店的三张信纸早就团成团扔进了垃圾桶，电话给前台，前台送来的信纸也消耗过半，眼看垃圾桶要满出来，信，却没写满一行。 怎么措辞，都过于凶险。 一想到莫颜读信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打个寒战，同时内心的天秤不住倾斜：他已决定吞下的痛苦，没必要反刍给莫颜。 不说，什么都不说。 伤疤没必要再揭起，日子也能往下过。 像重新恋爱一样，他不信他追不上莫颜！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王承佑从酒店出来。 12月份了，难得魔都还有这样的艳阳。 明亮而温柔的阳光普照大地，到处暖意融融，彰显着太阳的伟大力量。此刻的王承佑，同样信心满满。 王承佑有王承佑的烦恼，文豪有文豪的焦虑。 莫颜读研究生的第100天，看似王承佑策划的大型求爱失败，却对文豪产生了莫大压力。 他手撑桌面，两臂敞开，目光逡巡在刚打开的快递上——一桌子泄了气的气球。每一个气球上，都印着表白。 “颜，i??u，金河波光潋滟，不及你的容颜。” “颜，i??u，高三放学路上相携共乘的公交车，见证我对你的爱。” “颜，i??u，终身难忘，你我共遭‘绑架’的分分秒秒。” …… 眼都瞪疼了。 线人在电话里告诉他的细节，魔音穿耳般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令他产生焦躁、紧迫感。像是被命运攫住了喉咙。 这两个月，他一直在挣扎。 自从王承佑退伍归来，文豪明显觉得莫颜对他的态度变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自然而然地接受来自于他的关怀，她变得跟他疏离起来。 这是一种征兆，意味着莫颜在为离开他而做准备。 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眼见就这样一日一日地疏离起来，文豪难以忍受，却无计可施。 尤其是莫颜还残忍地向他坦白一切，告诉他她还爱着王承佑！ 一颗心游走在善良和邪恶的边缘。 文豪试图拉回那颗徘徊不定的心，心里却没来由升起一股怒意。 “哗——” 生气的文豪将一桌子的气球一把拂到地上。笔记本、笔也没能幸免于难。 玻璃门外的秘书听到异常响动，第一时间来到门口，侧耳再听，了无声息。踌躇了一会儿，又悄然退去。 办公室内的文豪喘1息着，动手松开领带。 几口大口呼吸之后，他略略平静下来。 自从莫颜答应陪他出游一次之后，他一直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好饭不怕晚，当前的工作更重要。 现在，是时候把出游的事情提到议事日程了。 如今的文豪，绝不会对“通过一场出游，改变一段关系”寄以厚望。曾经，他热血满满，精密策划过一场挑拨离间。然而，人模他都雇佣了，效果却几近于无。 那么，当下与莫颜一起出游，于他意义何在？ 对于呼之欲出答案，文豪一直没有直面的勇气。 确定行程之前，还是先去见见莫颜吧。文豪捏了捏鼻梁，如是决定道。 下午本已安排两场会议，一场是财务部门做的财务年汇报，一场是研发部分搞的市场调查报告。文豪一概推掉。简单给秘书打过电话之后，自己驱车，直奔上海。 三个小时后，文豪出现在莫颜面前。 “文豪！你来了！”莫颜一脸惊喜，笑容仿佛会发光，甜蜜又亲切地快步走向文豪。 文豪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别有一番男性魅力。 “嗯。”文豪静静地看着莫颜走向他，心里一声叹息。 “我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你呢。”走至跟前，俩人并排顺着人流往楼下走。 “你最近在忙什么？”文豪开口。脑海里想着的是昨晚传说中的示爱场面。 莫颜耸耸肩，苦笑一声：“我最近也是焦头烂额。文豪，你知道吗？g集团发行的企业债，到了派息日，筹措不到相应的资金，违约了！九月初的时候我去义乌讨债，早知道那时候狠下心，直接上律师函了。现在g集团债务危机爆发，情况非常不容乐观。” 文豪面无不耐烦，心里已经皱起眉头。 他不是为这而来，这也不是他想听的。 毫无察觉文豪情绪的莫颜还在投入地说着：“我查过g集团债务发行情况，在未来三个月里，有两支累计金额超过50亿的企业债到期。同样，偿还的几率很小。 这家g集团要是在短时期内找不到托底的公司，局面会变得不敢想象。抵押资产是幢商户入住率很低的商城，这份资产用现在的行情看，被严重高估。我怀疑，到时候g集团会申请破产，通过破产保护摔锅。 遗憾的是，合同章盖的就是g集团下的这家上司公司的章。一旦进入清算，发生资不抵债的情况，我们的工程款，基本就打水漂了。” 文豪一直很喜欢莫颜跟他讲工作上的事情，今天却是例外。他反而觉得发生过昨晚的事情，莫颜再来讲工作，有故意回避之嫌。 “小颜？”文豪开口，神色不是一般地凝重。 “哎。”莫颜等着文豪指点迷津。 “做我女朋友，跟我结婚，好吗？” 第502章 最后问一次 莫颜石化。怀疑自己幻听。 抬起的脚没有再落下，张开的嘴巴没有声音发出。现场尴尬定格。 莫颜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她的表情表露了一切。 文豪别无他法，只好自己尴尬地笑两声：“当我没说。” 莫颜咧咧嘴，清清嗓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又被你父母催婚了？” “算是吧。这种日子也够长了。长痛不如短痛。莫颜，我们去旅游吧？”文豪若有所思，将目光从莫颜身上移开，漫无目的看向远处。 “好，你提前告诉我详细的日期。” 口里答应着“好”的莫颜，其实心里并不确定。不过，既然是她自己亲口答应的同游，理当履行诺言。 得了莫颜首肯的文豪转身就要走。 “不一起吃饭吗？” “不了，有事我先走了……大概一两天后就会定下具体的行程吧。去一座海岛。所以，有空的时间收拾一下夏天度假的衣服应该是没错的。” 从来没有哪一次，文豪像这次这样离开得干脆利落。 望着文豪离去的背影，莫颜心生一丝慌乱。总觉得今天的文豪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仔细再想，文豪向来很忙，也许他的确有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只能这样跟她打个照面。也许他只是恰巧在学校里开会，顺便见她一面吧！ 这样想了之后，莫颜觉得心安很多。 至于单独跟文豪去一座海岛度假，莫颜倒是没有心理负担的。 她单身，文豪也单身，且他俩又没有暧昧的火花。所谓一起度假，不过是她陪文豪了却一桩心事而已。 如是她与王承佑有重修旧好的可能，她倒是需要避一下嫌。 既然她几次三番向王承佑要解释，王承佑均充耳不闻，她只好在单身的路上再狂奔一阵！ 总而言之，一位新时代的经济独立的单身女子，是有权分配自己的时间的。 －－ 告别莫颜，文豪马不停蹄驱车回故乡的城。 胃里，是很久不曾体会过的饥饿感。轻微的饥饿感，反而让人更清醒。 文豪一边开车，一边追忆。 从有记忆的幼年起，他就被人称颂是一个“大方”的孩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以为自己很“大方”，直到有一天，他意识到，所谓的“大方”，只是因为不在意。对于他在意的东西，他向来是宁肯玉碎，不肯拱手让人。 电视里那些被执念折磨的人，发疯一般喊出的“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同样是他的心声。 只是，他不像他们那样，表现得歇斯底里。 一来一回，耗时六个小时余，跟莫颜说的话，没超过六句。 此等疯狂举动，令文豪心驰神往、暗中得意。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一件跟青春有关的傻事了吧。 还没有下高速，接到爸爸老汤总和小妈邀请他去吃饭的电话，被他婉拒了。 长驱直入，一口气开到自己的房子所在的小区停车库。停好车，乘电梯上楼。这套房，当年莫颜在他公司实习的时候，他还曾带她来过。冰箱冷藏室里，还放着之前莫颜吃剩一半的哈根达斯。 掐指一算，四年半如白驹过隙。 哈根达斯的纸盒干爽洁净，如新的一般，只是内里的冰淇淋，已经严重脱水，变得干硬而崩裂。 文豪从不碰触它。拿出来舔一舔的做派，太变1态。本着难以解释的原因，他只是没有扔掉它。让它静静地、独占一层，呆在冰箱冷冻室的一个角落里。 回到家，文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秘书打电话。请秘书用最快的时间制作一份小岛度假安排。 “就大溪地吧。1个小时内给到我。” 冲过一个澡，洗去一身的疲倦。从冰箱里拿出托阿姨买的新鲜色拉，想着一两天后就会成行的大溪地之旅，文豪变得亢奋。 他打开音响，放上次自己最喜欢的音乐，手里握着他最钟意的红酒，斜靠在沙发上。 红酒清冽中透着醇正。 文豪调整一下躺姿，舒适地眯着眼睛想心事。 三两天的旅游，意义何在？ 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又近在眼前。 大方与否的评论，重现脑海。 他之所以不辞辛苦驱车6小时见一眼莫颜，就是为了再最后问一次他们恋爱结婚的可能性。只有被明确地拒绝，他才有名正言顺地…… 阳光充沛的热带小岛。 蓝天碧海。 海水湛蓝。 美丽的热带鱼，肉眼可见。 渴盼已久的度假终于到来了。 为了这家私密性极好的酒店，他们甚至换了目的地，来到一个不知名小岛而非大溪地。酒店本就建立在浅滩，又将海水引入室内，将室内室外的界限打乱，造成屋内有海，海中有私密庭院。 对莫颜来说，这种体验很梦幻。 对文豪来说，这种布局正和他心意。 这样一个将保护隐私视作最高原则的环境里，最适合来一瓶有年头的酒。不拘红白葡萄酒、各色洋酒或国酿。 一瓶醒了半小时的红酒被文豪选中，从冰桶里拎出，倒进一个高脚水晶玻璃杯里。酒红色激荡，很快平静下来。晃了晃，嗅了嗅，沉醉的酒香立刻在鼻尖弥散开来。 回眸望望身后着泳衣坐在火烈鸟游泳圈上的莫颜，文豪自感酒不醉人人自醉。 端着两杯犹如红宝石般的美好，文豪朝火烈鸟走去。 海水没过脚踝，迷路的小鱼在脚旁边嬉戏。 趟到及膝高，文豪来到莫颜身旁。 莫颜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许是烈阳蒸发了体内太多的水份，她喉间微感干涸。 文豪耳边响起轻微的吞咽声。咕嘟。咕嘟。酒水顺着喉咙流下，脖子优美的曲线轻微颤动。 视线顺着脖子悄悄向下。 那里的曲线起伏不大。巧了，这两年，他越发珍爱生涩、含蓄的美了。 莫颜将喝光的酒杯递给他，他转身朝岸上走。 海水哗哗。只见温柔，不见力量。 文豪将手中的空杯子放在茶几上，转身，胳膊支着桌子，看水中的莫颜。 第503章 惊醒 莫颜慵懒地伸展开腿，人往下滑了滑，顺手勾在火烈鸟的脖子上。 两个人，隔着一片圈在庭院内的天然游泳池。 文豪不着急走过去，有意无意斜一眼腕上的手表。 说起来，他有很多手表。但，他最为钟意的就是手上戴着的这一只。 这只手表是父亲老汤总逼他签署放弃遗产继承后，他颓废一阵，再愤而崛起，自己开公司，用自己赚来的钱买的。当时买的时候约六万块。 后来公司稳定赚钱了，他有能力购买镶钻版。不过，靠奢华手表证明自己的冲动已经不再有了。 这块普通款的百达翡丽，陪着他从落魄走向欣欣向荣。它于他，多了一份金钱买不来的感情陪伴。戴上它，就像随身携带一份底气。 两分钟过去了。 再过一分钟，药效就会发作。 文豪抬眼望莫颜，心里充满温柔的爱。如果当下还有什么遗憾，则是遗憾她不能清醒地跟他一起体验…… 但是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不是吗？ 30秒过去了。 勾在火烈鸟脖子上的纤纤玉手无力地垂下去。本就半躺在火烈鸟身上的莫颜，又往下滑了滑。那已经是接近昏昏欲睡的状态了。 十秒倒计时。 这个时候，文豪才轻轻漫步到水中。 从他站立的地方走到莫颜身边，只需要五六步。他完全可以在她倾倒下之前扶住她。 清凉的肌肤。 如玉般清凉的肌肤。 每一个毛孔都在为这样的生1香软2玉而摇旗呐喊。 文豪小心地抱住莫颜，怦然心动。一低头，不期然对视上莫颜的眼睛。 平日里那双毛茸茸、令人神魂颠倒的眼睛，此刻正眼泪汪汪，充满惊骇地望着他。那眼里是不敢相信，是极度震惊，是深深的恐惧。 文豪不受控制地个寒战，接着，颤栗起来。原来这药，只是使人放弃抵抗，而不是彻底昏迷过去。 “咔嚓。” 陶瓷碎裂的声音。 “哧——” 画幅撕裂的声音。 将精心制作的陶瓷亲手摔碎，将倾心绘制的画幅亲手撕毁……是一种什么心情？文豪算是体会到了！ 那种挣扎与分裂，海啸般演绎成痛苦与绝望，力量绝对超乎想象，以至于文豪生生地从睡梦中直接惊醒。 他忽地从沙发上坐起。 额头上的汗珠，有豆般大小。 他的眼中，充满了慌张与懊悔。 等一切安定下来，看到自己依旧呆在自己的房间内，这才捂着胸口，带着劫后余生之感，暗自庆幸，幸亏是梦。忽儿又拧起眉毛：真的只是梦吗？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阴暗答案。 顾不上已是凌晨一点，文豪打电话给他的秘书。 秘书用还没有睡醒的声音抢着报功，告诉他，小岛之行的行程早在3小时之前就发送到老板的邮箱内。文豪喘着气，打断秘书的话：“删掉！马上删掉！” 秘书不敢解释邮件已发送，要彻底删除恐怕需要老板自己动手，只连声答应下来。 一场大雨过后，魔都气温骤降。 没有保暖外套，已经没法过日子。就算是王承佑这样在军营里摔打训练过两年的人，也没有办法再靠薄衫熬下去。 王承佑给家里打电话，要妈妈米芝给他快递些冬天的衣服。 米芝欢欣鼓舞答应，顺便把自己快递过来。 在男生寝室门口，米芝一把抱住久久思念的儿子，再不肯松开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说的就是她呀。 知道丈夫王宸和儿子在闹别扭，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而闹，但，确实殃及到她了。 儿子不肯回家，也不肯接视频电话。米芝主动打电话给承佑，承佑多是三言两语就挂断。 米芝不明白，爹是爹，妈是妈，为什么跟爹闹别扭，战火要烧到妈妈这里来？！ 好不容易逮到光明正大见儿子的机会，她像是生出黏人属性，不是牵着儿子的手，就是挽着他的胳膊，实在不行就拽着他的衣服，总之，不挨着不罢休。 她都这般喜形于色了，儿子却冷着一张脸。 惹得米芝不禁眼中雾气起了一层又一层。 仿佛还是昨天，承佑抱着她的脖子，亲完这边的脸亲那边的脸，甜言蜜语哄她，说她永远是他心中最美的人，说要联合老婆一起孝敬她。她还历历在目呢，他就变了脸。 儿砸咋就这么不可靠捏！ 最最无辜的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爷俩因什么而意见相左。她稀里糊涂就躺枪了。躺得还这么结实。 米芝一边牢牢吊在儿子胳膊上，一边吩咐带来的司机和保镖把两大箱子的衣服放进衣柜。放不进就先拣当季的放。再吩咐保镖把带来的乳胶床垫铺上，床单被罩统统换新。 那些不知道王承佑底细的新室友们，此刻已经惊得下巴掉一地。眼镜挂在鼻尖上，都顾不上往上推一推。 这位室友平时掩藏得够深啊，完全看不出这么大的来头！ 米芝以为自己的殷勤会换来儿子的热情，不曾想，他只是漠然垂着眼，待她如后妈。 “佑儿，妈妈跟你讲话呢，你怎么不看着妈妈？” “佑儿，你跟你爸爸什么时候和好啊？” “佑儿，妈妈急得在家都要信佛了。有什么话不能跟妈讲吗？” “佑儿，这半年张妈视力急剧下降，她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她夜夜都一个人躲床上抹眼泪。她心里比我还苦，你就不能回家看看她吗？” “佑儿，你不爱妈妈了吗？” 室友们都听得拿手背擦起眼睛，王承佑跟事不关己似的，只低着头打手机游戏。 在他内心深处，隐约有一种迁怒之情。从前，他是一个乖巧的小男孩，用仰视的角度哀求妈妈。在他需要妈妈支撑的时候，妈妈从来只有一种口径，那就是要他向爸爸低头。 他不是不爱妈妈，只是想换一种身份爱了。 如今，他是一个要求掌控自己生活的成年男子，用俯视的视角审视妈妈。 经由他的审视，他得出结论：爸爸妈妈是一体的！ 他曾经通过离家两年给爸爸上了一课，现在，是时候通过不跟家人联系给妈妈上一课了。 听上去大逆不道，王承佑却深信，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第504章 频繁的电话 他对父母的爱里加入技巧，并不是因为他变得狡诈奸滑，而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 即使是把企业做得很好的实业家如王宸，也不知道克制自己对孩子的控制欲。他答应得越多，父亲索取得越多。唯有反抗，才能让他知道适可而止。 而矫枉，必须过正。 因为求其上方能的其中。 以他角度看，是他被压迫惨了并预防未来压迫得更惨才不得已进行反击。只有反击得够深刻，才能争取话语权。 他要让妈妈知道他惹不起，妈妈才不会动不动就劝他向爸爸低头。 这样做，是否正确，有待时间验证。 对这个年龄、这等经历的王承佑来说，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 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也不是一个在执行计划的过程中受情绪影响会偏离原计划的人。这就导致他能够硬下心肠冷脸对妈妈。 王承佑对父母如此狠心，对莫颜却格外包容，也是有原因的。 伴侣跟父母不一样。父母不能选择，伴侣却可以。 他无法舍弃父母，只能修正亲子关系。 理论上，他可以舍弃莫颜，另寻钟意的姑娘。 但他没打算那么做。选择即接受。既然莫颜是他的选择，就不存在逼迫莫颜去改变的道理。 米芝抱着希望而来，怀着失望而去。 回到家后，破天荒第一次开口指责丈夫王宸，质问王宸，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儿子的双亲之一，她有权知道真相。 王宸与之对视，想暗中发挥一下为人夫君的影响力。没想到，这一次，米芝根本不care。 米芝甚至抓住王宸的衣袖，咆哮一般向他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准备逼迫我儿子干什么？你是不是心里打定主意要把家产留给美国读哈佛的儿子？想留你就直说，别耍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招！你赔我儿子！！ 王宸惊愕。 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优雅如米芝，也会像泼妇一样。 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米芝的心里竟然这样想他！ 不过，米芝的话却为他打开了一扇窗，令他憋闷的世界出现一道光。 王宸发怔间，张妈带着几位家政，将米芝连拖带拉强行弄走。必须赶在惹毛男主人之前，把失心疯一样的女主人弄走。 待进了卧室，张妈将别的人支走，准备开解米芝。米芝忽然抱住张妈，失声痛苦起来，哭得令人闻之伤心。张妈也忍不住抽咽起来。两个女人，为了承佑，嘤嘤嗡嗡，哭了个昏天黑地。 好几次，王宸走近卧室，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声，又悄悄离开。 他本来是怨米芝的，怨她竟然这样猜疑他。 听米芝哭久了，怨气消散，反而心疼起米芝来。 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 心疼过后，便是迁怒。 王宸自感暑假以来，大半年了，虽然有诸多看不上承佑行为的地方，他都咬着牙忍了。他堂堂一个父亲，都没有以任何方式向儿子施加任何干预了，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儿子还有脸继续朝他妈妈发难！ 妈可忍爸不可忍！ 王宸决定做点什么。 他一个电话打给了远在美国的长子王者风，也不管王者风还在凌晨的酣梦中。握着手机，怨气使他语气急促。他滔滔不绝地述说着王承佑“大逆不道”的种种举动，声讨着王承佑的叛逆行为…… 长子王者风“嗯嗯、喔喔”地回着。 王宸已经无力区分这是敷衍还是敷衍，只一门心思觉得还是者风这个儿子好啊。从来都恭敬孝顺。他让他去哈佛读书，他便舍弃单身的老娘，远赴美国，一去四年。他要他继续深造，他满口答应不见一点迟疑，继续读研。多么听话的好孩子啊！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母亲不同，曾经，他的内心天平是倾向于次子王承佑的，如今，被承佑逼迫得只能倾向大儿子者风。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宸连声呼唤“者风”。 等王宸积怨发1泄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这一个小时里面都说了什么。总之，心里舒畅多了。 当天晚上，几乎是前后脚，王承佑接到来自美国的电话。 毫无疑问，是王者风打来的。 王者风才陈述开头“爸爸打电话给我，说你给他带来很大的精神压力，不仅对他不友好，还对米姨很刻薄……”王承佑二话没说，直接把电话挂断。 再打，再挂断。 再打，直接关机。 王承佑内心冷笑，想，爸爸终于反抗了，开始用继承权压他了。 王者风肩负了从中劝说的托付，劝说不成，向王宸汇报了不容乐观的后续。 王宸一听次子听都不听，直接关了手机，顿时火冒三丈。 他只有一个想法：都是米芝把承佑惯坏了！惯得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本想退一步，承佑非逼他出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王宸一个电话打到王承佑的寝室，他实在太生气了，都没有意识到，那毫无规律的一串固定电话数字，他从来没有打过，却记得那么牢。 电话被陌生的声音接起。 “我找王承佑！”王宸气势万钧地说道。 接着，王宸从没有遮挡的听筒里听到如下对话。 “承佑，找你的。” “谁？” “不知道。没有问。” “你去问。” 陌生的声音转向听筒：“您好，请问您是谁？” 王宸气道：“我是他爸爸！” 陌生的声音像被热熨斗烫道：“承佑！你爸！” “说我不在！” 陌生的声音再次转向听筒：“他说他不在！不对！那个……” 王宸又气又想笑：“让他滚过来接电话！” “你爸让你快滚过来接电话。啊，不，我的意思是说……” 王承佑甩开步子，脚下生风，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抢过听筒：“请问父亲大人，有何指示？” 那一瞬，王宸反倒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那我就挂了。” “你敢！”王宸反应过来，“我不跟人在电话里吵架。你给我回来！” “回去干嘛？” “给你妈道歉！” “道什么歉？” “我管你道什么歉！总而言之，把她哄到不哭，不跟我闹。否则——”王宸拖长声音。 第505章 父子对峙 王宸的底气是他另有一个恭顺又有才的儿子。 王承佑的底气是他有一笔来自爷爷的数额巨大的遗产。 即使感受到老虎发威，王承佑也没有惧意。 “否则就剥夺我的继承权？” “你tm现在就给我滚回来！” 王宸暴怒的声音冲击着王承佑的鼓膜。王承佑将听筒拿到一边，隔了一会，再放到耳边，里面只传出“嘟嘟”声。显示已经被挂断。 看样子，不能轻易抢台词啊。 人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王承佑或许在年龄上已经过了初生牛犊的青涩期，但重金在手，他可以永保初生牛犊的虎虎生气。 被老爸挂断电话后，王承佑没打算“滚”回去。他跟没事人一样，收拾书籍，准备上晚自习去。 中间两度传话都忘了修饰的室友充满了歉意，出于弥补，开口道：“其实，干嘛跟父母置气呢。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即使有，那也是为咱们好。” “臭鱼的论调。”王承佑手不停歇道 那位室友，因为踢球不洗脚，恰巧绰号“臭鱼”。 臭鱼室友不服气：“连跟生你养你的父母都搞不好关系，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呢？且不论他们对错，就算他们有错，大家就事论事摊开了说，有什么难题不能解开呢？弄到这么尴尬，彰显你有能耐吗？” 王承佑平静地扫了室友一眼：“谢谢。不是为你说的话，而是为说这些话的你。” “绕口令啊，你？” “总之，送你俩字：离我远些！” 骨碌着眼睛旁听的另一位室友噗嗤笑出声，举着手指重复：“‘离我远些’，四个字。” “翻译成英语。” “噗——”旁听的室友贱兮兮噗笑出声。 王承佑背着书包走了。剩下的俩留守派热烈讨论起子女跟父母的关系来。 从大儿子那里得到勇气的王宸，决定利用继承权，好好压制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次子。赶紧调配私家侦探，让暗中安插的眼睛帮他看看儿子有没有照他说的回来。 得知王承佑不仅没有回来的意思，还跟没事人一样去上晚自习，王宸冷笑三声，再次派出第二支应急小分队。 算他手下留情，第二支小分队与晚上10点40分抵达复旦大学，没有连夜拉走王承佑，而是等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第二天一早，王承佑五点半出寝室楼晨跑。 左右两位壮汉一拥而上，架住他的胳膊，往最近停车的卡宴走去。 王承佑起初还试图反抗，待他一看到爸爸的卡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老爸让他快滚回家给妈妈道歉，他不是不肯主动回去吗？被动回去也得回！ 王承佑拿目光扫过壮汉拱起的发达肌肉，放弃抵抗。 闭眼休息了两个多小时后，熟悉的臻园映入眼帘。 12月中旬的天，王承佑穿了一件薄绒单衣，内穿一套跑步服。在车上还好，车门打开，冷空气袭来，忍不住打个响亮的喷嚏。 甜甜圈闻到气味，活蹦乱跳地从室内冲出，摇着尾巴绕着卡宴转。 王承佑下车，摸了摸讨宠的甜甜圈。他一向对甜甜圈不感冒，甜甜圈却待他至爱至诚。 家里的人提前得到过王宸的训话，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王承佑。张妈紧紧贴在厨房靠外的玻璃窗前，希望能看得再清一些。 王承佑微垂着眼，斜睨的样子，多少有些吊儿郎当，松松垮垮，逗弄着甜甜圈进了房。 进屋走过小中庭就是硕大的会客厅，会客厅里空无一人。这应该就是下马威了。王承佑默默心中解读道。 他见茶几上例行摆着点心，一看就是张妈的手作，王承佑捻起一个掌心大小的酥饼，咬了一口。 正咀嚼，耳边响起威严的训斥声：“谁让你吃了？” 王承佑一愣，将口中的食物吐了出来。黄黄的糊状，吐了一手。他手心向上，伸给爸爸：“还您？放哪儿？” 王宸血朝大脑冲，险些昏厥：“放肆！” 父子第一次对视。双方眼里都是冷傲。只是一个明显，一个收敛。 吵架就是这样子，话赶话，一些并非真心的话，在气头上都冒了出来。 米芝被要求留在卧室，没有通知不得外出，她正在胡乱祈祷上神保佑，就听见客厅传来吼叫声，吓得她顿时手脚抽筋。 一个要压制，一个要反抗。两个自持有退路的人各不相让。王宸恼羞成怒，终于说出了他的杀手锏：“畜牲不如的东西！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花我的钱，谁tm给你胆子敢跟老子对着干！” 王承佑怔愣。 知道和经历，是两种体验。 知道爸爸要教训他，和被爸爸指着鼻子骂“畜牲不如的东西”是两种不同纬度的感受。王承佑瞬间大脑空白。 而王宸见效果显著，顿时更起劲了：“有本事别靠老子活！老子的老子也是老子的，别以为你手上握着爷爷留给你的基金就万事无惧。想跟老子平起平坐，就拿出真本事啊。” 王承佑脸色刷白，眼睛里的光一寸寸消失。 他扭转身，缓慢走出室外。 不想再思考谁做得更过分了。 也不想再思考怎样做能争取利益最大化。 王宸望着王承佑离去的背影，张口结舌，算是发不出挽留的声音。连堆在舌尖的“你要去哪儿”都问不出。今天……是他过分了吧。 王承佑走出主屋，走出庭院。甜甜圈几次欢快地扑向他，他都无动于衷。 张妈一直扑在窗前，这会儿看情形不对，赶紧折身出厨房，奔后院而去。等张妈用慌乱的手打开后门跑上主路时，恰好看到王承佑从主路拐角走出来。 “佑！”张妈眼泪落下来。她慌乱地摘耳环，摘戒指，摘手镯，掏口袋。 等王承佑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张妈拿起承佑垂下的手，将自己身上拿下的金灿灿绿油油的首饰和几百块现金塞承佑手里。生怕他不接，她语气紧张地游说道：“这是妈自己的，你不要跟我见外啊。我心都要碎了。”情急之下，张妈自称了“妈”。 第506章 背着他打电话给莫颜 王承佑紧紧拥抱了一下张妈，眼睛里的光，因为张妈的出现才没有继续流逝。 他望着张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眼药水：“回来的路上，药店里临时买的。你别为我担心了，我会过得很好的。等我安顿好自己，把你接出去，带你去旅游，各地看一看。” 张妈泪水流得更汹涌了：“我等着你！” 王承佑将玉手镯给张妈戴上：“这个你留着，剩下我的，我留着。” 张妈头摇着头，抵在王承佑宽阔的胸口，说不出话来。 两天后，臻园收到一个快递包裹，收件人写着“王宸”。王宸打开一看，是各种银行卡。卡上很认真第写着密码和余额。 王宸像接了烫手山芋：这个不知道给老子台阶下的次子，居然真的将各种卡寄还给了他。里面包含爷爷赠送给他的基金凭证！ 又一天，臻园收到一个更大的包裹。收件人依然是“王宸”。 王宸不允许任何人打开。将这个硕大无比的包裹封存到地下室，特别叮嘱，尤其要严防夫人米芝接触。不用打开，他就知道，那是次子寄回的是衣服和学校生活用品。 他就是知道怎么让他老子伤心！ 王宸咬住牙，决定一战到底，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以为米芝会发了疯地跟他闹，哪知，这一次，米芝意外地平静。也许有点过于平静了，当他出门的时候，她躺在床上，还没有睡醒。当他下班到家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早已入睡。 张妈始终红着眼，他一对视上张妈的眼睛，就忍不住内心发虚。 算了，他就假当一切正常吧。 －－ 靠着张妈给的几百块现金，王承佑乘长途车到上海，再坐地铁周转到自己的学校。 没有人知道在过去的半天里发生了什么。直到他将家里送来的衣服又打包送回去，将很高级的定制床垫也快递回去，铺上几十块钱买来的棉花毯，臭鱼他们才推测，这家伙跟家里决裂了。 屋漏偏逢连绵雨，王承佑感冒了。 几年不曾感冒的他，这一次，病来如山倒。烧发到人直说梦话。 “莫颜。莫颜。” 臭鱼侧耳倾听：“屋檐？” 郑曙光例行串门照料王承佑，听见王承佑在说什么，一膀子撞开臭鱼他们，将耳朵贴在王承佑嘴巴上。 “莫颜。莫颜。” 郑曙光叹了一口气，独自出了王承佑寝室。 找到一个背人的地方，他打电话给莫颜。 “郑曙光？” “莫颜，他生病了。” “……” “迷迷糊糊，已经烧了2天了。” “……” “一直喊你的名字。你过来看看他，好不好？” “……” “他跟家里闹崩了，现在已经身无分文。” “……” “就当是可怜他，你过来，给他点希望吧。” 莫颜想高傲一把，想冷漠地说一句“有病找医生”，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只呆愣愣地感到内心一阵阵揪痛。 “药也喂了不少，一点不见好转。我琢磨着，他这是心病。真的，太惨了。都没见过这样奄奄一息的人。你要是不来，我只要把他送医院急诊了。我只怕，他现在连急诊救护车的钱也付不起。” 莫颜捂住嘴，颤抖着声音问：“地址。” “你说什么？” “地址。” “好的！好的！地址我这就发给你！！” 给莫颜打过电话后，郑曙光信心满满回王承佑寝室。扑面一股臭脚味：“那谁，把你的鞋子收衣柜里，不行放阳台。还有你，你这摊一地的模型收一收，都没下脚的地方了……等等，别动，大家谁都别动，就让它保持着原生状态……不不，原生状态还不够惨……” 等莫颜在郑曙光的接应下，来到王承佑寝室的时候，一推门，差点没熏倒。 一靠窗男生的桌子下，供了七八双外表鲜亮的球鞋。他在其臭无比中十分投入地打农药。脚臭味中夹杂着浓烈的胶水味，做模型的男生正好在王承佑的对面。 莫颜心一沉，觉得这是一场蓄谋的骗局。 那一刻，内心发出警戒：警告，警告，前方诈骗，尽快离开。 但身体另有主张。 莫颜忍着浓烈的异味，踩上王承佑的椅子，探头去看躺在床上的他。 莫颜来之前，郑曙光斟酌着，要不要提前告诉王承佑。一想到一旦提前告诉王承佑，王承佑必然挣扎着起来捯饬自己，就没有强烈冲击力了。内心一合计，决定还是给王承佑一个惊喜吧。 就这样，当莫颜的头露出上铺时，王承佑的模样还相当原始。 他微微拧着眉毛，因发烧而张启的嘴唇上，布满干皮，脸色蜡黄，盖了条粗制滥造的被套套好的被子。 莫颜盯着王承佑的脸看了两秒。内心继续发出警戒：警告，警告，低级诈骗，王承佑宁死也不会用这般满是化纤成分的被套的。可笑！道具这么低劣，他倒也肯同意。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莫颜冷着一张脸，手扶栏杆，刚要跳下椅子，忽听王承佑梦呓般道：“颜，莫颜。” 声音软而无力，倒真有几分病人的样子。 莫颜噗嗤就笑了：“行啊，话剧社没白入。” 王承佑陡然睁大眼睛，人也做起床状——可惜没起来，他靠胳膊肘支撑着，瞪着近在咫尺的莫颜，那眼里，惊喜只一闪而过，更多的是惶恐：“我没事。我很好。你不用来看我。”王承佑慌乱地拒绝着。 莫颜的笑，于是僵在脸上。 握着栏杆的手，试探性地伸向王承佑的额头。 王承佑挣扎着要避开，终究体力有限。莫颜又带着执拗，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绝。温软白净的小手终于搭在王承佑的额头，烫得莫颜条件反射般缩回手。 她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对着郑曙光吼道：“都烧成这样了，不知道送医院吗？” “送了呀。校医那里输了水，吃了药，都没用。我就说了，他这是心病，得心药医治。”郑曙光喏喏道。 莫颜拿出女总裁的气势来，用手一指窗户：“开窗，通风，换气。停！不能直接吹风……这样吧，正好我司机在楼下，你们搭把手把他弄下去，我带他去住院。” 第507章 心结消除 郑曙光一边往上铺爬，一边柔和辩解道：“真的，承佑这体质，与其去医院让医生用药，还不出多喝白开水多睡觉，让他好好睡两天，保准好起来。他室友说他睡眠很差，整宿睡不着。” 莫颜沉默了。 一个小时后，在王承佑好友和室友的双双扶持下，终于成功转移到学校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郑曙光颇有心机地给王承佑戴上帽子和口罩，使王承佑看上去也就像寻常醉酒一般，脚步虚软而已。 王承佑挣扎着要他们放开他，他们一松手，他就不受控制地向下坠，他们赶紧再扶住他。 郑曙光道：“别傻了。你这一病，莫颜还不得24小时陪着？这不是你平时做梦都在想的事吗？以前你笑我虚荣，你现在强行推开她，难道就不叫虚荣？” 郑曙光的话落在王承佑耳朵里，听在他心上，觉得言之有理，便不再抗拒。 郑曙光的话，同样落在莫颜耳朵里。听在她心里，难免有一分甜……呵，他做梦都想她能陪着他…… 安顿好王承佑进房间，郑曙光带领另外两位看莫颜看得眼光都直了的室友离场。 房内，只剩下莫颜和王承佑。 按照郑曙光的建议，莫颜让司机搬了一箱的农夫山泉。 拧开瓶盖，倒进烧水壶内，座上底托，开始烧水。 水壶发出“呜呜”的声音，除此之外，室内静谧无声。 莫颜背对着床，一直到水开，在杯子里兑成温水，莫颜才转身。王承佑正目不转睛望着她的后背，目光躲闪不及，多少深情都被她看到了。 “这里安静些，空气也好，适合养病。”莫颜解释。 “嗯。” “多喝点水。连医生也这么嘱咐。” “好。” 王承佑接过水，手一软，杯子里的水漾了一大口出来。 莫颜赶紧又端紧杯子：“我喂你吧。” “有劳你了。” “不能白白辛苦我。”莫颜轻声道。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我一定甘之如饴。” “那就给我讲讲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背后垫了两只枕头，时不时被莫颜喂一口水，王承佑露出惬意的笑意。心情极度舒适，病自己好了一半。虽然还在发烧，热度已经退下不少。 慢悠悠，慢悠悠，王承佑向莫颜讲述了发生在他身上的跟爸爸有关的事。 “两年前你突然离开，是因为你爸爸的缘故？”莫颜别有重点。 王承佑看着莫颜，看着她纯净的眼眸，忽然有些迷失，觉得他两年前之所以离开，真的是为了要甩开爸爸施加给他的约束。 事实上，迷失只是一瞬，他没法骗自己。 他有很多种方法反抗爸爸，促使他远走他乡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莫颜跟文豪走得那么近。 两年前他突然离开，是因为莫颜。 答案是这样清晰，王承佑选择不说。 他不置可否，就不算撒谎，因而也就无损他诚实的原则。 这样想着的王承佑，默然垂下眼，不再说话。 莫颜内心狂喜：“是不是？” 王承佑抬眼看莫颜：“我不想说。另外，我不想你因此嫉恨我爸爸。我爸爸跟我之间很复杂，但归根结底是天生难处的父子关系导致的。外因不足为道。” 莫颜急剧转过脸，悄悄揩了把眼角的泪。 她的心结，在于不明白王承佑为什么突然离开并独独不联系她。 如今，这个谜团在内心已经画圆——因为她的存在，使得原本就敏感的父子关系雪上加霜。王承佑爸爸本来忌讳王承佑到城中村找她，为此还逼迫王承佑签署大学四年不许恋爱条约……也许是王承佑爸爸不许王承佑联系自己呢。 对，就是王承佑爸爸说的，你要能做到2年内不跟莫颜通音讯，我就撕毁大学四年不许谈恋爱的条约。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退伍归来，王承佑开口要求她做他女朋友！ 心结一解，再看王承佑，顿时亲近很多。 “好吧。你不想说的，我不再问了。好好养病吧。” 王承佑敏锐地察觉到莫颜神色的变化，她的笑容少了克制，变得发乎内心，因而也格外甜美。 试探性地去握莫颜的手，莫颜没有抗拒。 王承佑心中大喜，将莫颜的手，紧紧攥在手心。 “莫颜！” 王承佑脸贴在莫颜手上，心中十分动情。身上的病，在狂喜的反攻下，夹着尾巴溜之大吉。 王承佑自感全好了。 为了安全起见，为了不把感冒病毒传染给莫颜，王承佑只得克制着狂热的、一阵阵袭来的想吻莫颜的冲动。 莫颜来看王承佑的这一天，本是工作日。不过，莫颜一点都“想不起来”公司里、学校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 本来是坐在床边喂他水，后来不知怎么，坐在床2上一起看起电影来，再后来……莫颜揉着眼睛醒来时，发现她胸前沉沉地压了一条胳膊，心中一惊，悄悄垂眼看自己，衣衫完整，顿时放下心来。这才想起，一定是一场接一场的电影看得困乏，不知不觉睡着了。 轻轻拿开王承佑的胳膊，蹑手蹑脚想溜下床，被人一抬胳膊又捞了回去。 “别走。” 瓮声瓮气，明显还没睡足的声音响在身后。 莫颜不敢回头，僵硬地绷直着。 感觉不对劲，有什么硬硬的；吓得她赶紧蜷曲起来，可是更不对劲了。 体态过于吻合。 正悄悄挪开，忽听身后又道：“别乱动，否则后果自负。” 算了，看在某人生病的份上，先委屈一下吧。 昏昏沉沉，时间失去了衡量的意义。 莫颜眼睛骨碌着，腹诽着，酒店房间怎么也不在墙上挂一只钟表呢。现在到底几点了？ “几点了？”王承佑慵懒地问。 “不知道哎。手机在包里。” “傻瓜。我腕上不是有表吗？” 莫颜红着脸低头，在箍在自己胸前的胳膊上寻觅起时间来。 王承佑的胳膊看起来遒劲有力，但又不显得肌肉过于发达，线条流畅，弹性十足，外观和手感都很好。 然而最妙的还不在于胳膊的大线条，而在于手的细部。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个可以去做手模的手。手指明显长过手掌，修长，流畅，薄厚适中，又不娇气。细细摩挲，手掌和指肚还带着薄茧。 第508章 给个准话！ 不印象他的手上有茧子，应该是军旅生活留下的印迹吧。都过了小半年了，尚存薄茧，可见当初的生活有多磨砺人。 “苦吗？”莫颜早把时间忘脑后。 “什么？” “在部队里，苦吗？” “有人说苦，我没觉得。” 新兵训练结束后下连队，每天早操、科目训练、午饭、午休、科目训练、晚餐、自由活动，统一看新闻，统一就寝。 别人都说枯燥，王承佑只感到拉扯他神经的聒噪生活终于安静下来。 很多新兵害怕的卧倒，低姿、侧低姿、高姿、侧高姿类匍匐前进，跃进，滚进，五公里，十公里，百米或五十米冲刺跑，锹术，棍术，匕首操，徒手操，王承佑都很沉迷。 也许正是过于忘我的训练，意志顽强到可以三天两夜不休不眠，仿佛身体不会受伤也不会疲倦，才使他渐渐脱颖而出，最后被猫狼战队看上。 部队的两年，锻炼了他的体魄，修炼了他的灵魂，磨砺了他的意志，沉淀了他的内心。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风投公司的钱是我的私房钱。只是一旦进入公司，就不方便抽出来。现在，我身上只有两百块不到的现金和一副金耳坠、一只金戒指。钱和首饰是张妈给我的。 我准备从风资公司分点红利。分红应该够我上学用了。剩下的，走一步说一步。现在的计划是公司盈利的5%当作爸爸养我的成本，每年还给他一笔钱。还起来太困难的话，就等我毕业后再还。” 莫颜从王承佑的怀里挣出来，她盘腿坐着，看着王承佑：“你来真的？” 王承佑侧臂支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莫颜：“你会嫌弃没有遗产可继承的我吗？” 莫颜苦笑：“你知道我不是指那个。我是说，你就不打算低个头、认个错？就一门心思倔强到底？” 王承佑平躺，叹了口气：“我刚才跟你说得很笼统，很唯美。事实上，他骂得很难听。或许我也没那么在意他用什么样的话骂我。但是——”王承佑看向莫颜，“一想到他心里那样想，我就没有办法妥协。不是低一次头就算完，是要永远低头。 莫颜，我做不到。” 莫颜本就立场摇摆，听王承佑这样说，立刻妥协：“我随便说说，你不用在意。据我所知，身边有不少同学上学需要助学贷款。你至少不欠债啊。而且，私房钱都能开个公司，未来可期！”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是潜力股？” “是呀，是呀。”莫颜给王承佑打气道。 “潜力股求你提前收藏。” 莫颜娇羞一笑。心里想说“好吧”，口里难为情，说不出。 王承佑一骨碌爬起来，跟莫颜一样盘着腿，坐在莫颜对面：“颜。如果你觉得我现在不够好，就先为我保留‘男朋友’的头衔。只要两三年，我有信心将我的现有资产翻三、五倍。” 莫颜内心甜蜜极了。好久不曾体验这等灵魂飞起的快乐。她满眼含情地看着急于表态的王承佑。 “颜。你不要介意家产。没有家产，也就没了束缚，没了指手画脚，其实很划算呢。到时候，工作之外，全听你的。 我现在想通了。以前的我，是有些大男子主义，总觉得天下理当由我来打，你安安静静呆在我身后享受就好了。 现在我明白了，事业的意义觉不止于金钱。如果事业能带给你快乐和安全感，你就去做，我支持你。我相信我可以游刃有余地解决我生活里的事情。到时候，我来配合你的时间。” 莫颜感动得泪光闪闪，她要咬着手指，才免于自己哭出来。 “我得向你坦白，我从前不喜欢你接手大页，是因为我怕借着工作的平台，你认识更多优秀的男士，也被更多优秀的男士所认识。一想到那会加大我失去你的几率，我就紧张。 我反对你当管理者，是因为我没我想得那么自信。 现在，我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你注定是一颗耀眼的明星，我不能自私地用‘爱’去束缚你。 你可以追求你想要的一切。我能做得，就是不断努力，不断成为更好的人，一个有能力照顾你同时又给你自由的人。 颜，我愿意为你去努力。” 王承佑的总结陈词还没有来及说完，嘴巴就被堵上了。 滚烫的，有湿漉漉的泪水滑过的吻，带着小激动，印在王承佑的唇上。 技法……没有技法可言。生疏而羞涩。却勾起连绵不绝的热情回应。 晚上——并非故意避开人流出门，实在是，当俩人扛不住饥饿终于决定要出门时，已经是晚上。王承佑体力已经恢复六七成，相信一顿饱餐之后，必然恢复至七八成。 他手插裤子口袋，洋洋得意地由莫颜勾着他的胳膊。 “不行，我得问清楚，我现在算是你的男朋友吗？” “你觉得呢？” “难道还有考核？” “你觉得呢？” “考核期多长？考核指标明确不明确？万一落选有没有再参加考核的机会？” “你觉得呢？”莫颜已经快忍俊不住了。 “别这样反问我呀。心里没底，脚都要软了。” “哈哈哈哈。”莫颜终于畅快地笑出声来。 考虑到要厉行节约，他们选在一家达美乐披萨店吃晚餐。两人共享一只12寸披萨。 俩头凑一起，像寻常小情侣一样叽叽咕咕研究菜单，难以决定选哪一款。最后，王承佑拍板，选一款最便宜的：火腿鸡块披萨。 选完之后，王承佑去付款。78元。对如今的王承佑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虽然知道他口袋里只有200元不到的现金，莫颜还是任由他去付了款。 坐在红漆皮沙发上，看王承佑排队点单，莫颜心里很快乐。 “不行，我需要你给个准话，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排队回来的王承佑继续“男朋友”话题。 莫颜忍不住咧嘴笑：“要不，我大方些，考察期1个月，指标嘛，就是看能不能让我满意喽。虽然有点模糊，但，一次考核不过关，还可以考核第二次。满意了吧？” 第509章 先由我出力 王承佑内心一阵狂喜。 喜悦如此强烈，以至于完全顾不上四周都是人，王承佑抓住莫颜的手，落雨一般吻下去。 &！如今我王承佑，是莫颜的准男朋友了……向别人介绍的时候，‘准’字就不用说了吧，反正我会连续考下去，直到转正。” 莫颜忍不住傻笑起来。 热乎乎的披萨上桌，吃起来格外好吃。两个人竟然把一只12寸披萨吃个精光。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披萨了，比法国餐厅米其林大师做出来的松露披萨还好吃。”王承佑心满意足地吮指道。 莫颜笑他动作太孩子气，脑海里忽然跑了一个神，定下心后，莫颜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哎呀，不妙。” “什么？”王承佑跟着紧张。 “我忘了。我前不久答应过文豪，陪他去旅游一次！” 王承佑更紧张了：“就你和他，你俩？” “嗯。”莫颜一脸懊悔。 “那，可以加我一个吗？”王承佑央求道。 莫颜有些难以解释。唉，文豪要的是两个人单独出游呢。 “不方便？”王承佑追问。 莫颜只得点点头。 “哈哈。那我就在家等你们回来。哈哈，应该不会去太久吧？”王承佑自己也意识到，他的笑声很假很做作。可是，不假当洒脱，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试着跟他解释，看他怎么说。”莫颜道。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你怎么会答应他这么一个——奇怪的要求？”本来想说“无理”的，话临出口改成了中性的“奇怪”。 “还不是因为……”莫颜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当管理层的好处之一，就是概括提炼能力变得更强。 “莫颜！”王承佑感觉不要太幸福！天呐，他一出现，她就意识到她还爱着他！为了他，她甚至不能跟照顾了她两年的文豪做恋人！ 原来，自己在莫颜心中是这样强大的存在！另外，莫颜和文豪，虽然一度走得很近，却从来没有正式认对方为恋人！ 实在太感动，王承佑紧紧抱住莫颜，头搁在她的肩后摩挲。 莫颜抵挡着难耐的痒，拥抱着她渴望许久的爱情。 第二天中午，两人一块吃了第二顿披萨之后，各自回了自己学校。 王承佑以从来没有过的热情，参与到朱羽婕每天都在做的市场调查中。 靠着朱羽婕恒久的热情和强大的认真精神，100万的风投资金已经获得200%的回报，现在，他们的资金高达300万，估值就更高了。可惜，小风投公司最缺的，仍旧是钱。朱羽婕如她所承诺，2年没有开过工资，没有从公司拿走过一分钱。 王承佑实在需要钱用，决定和朱羽婕讨论一下，从今年起，两位创始人——也是仅有的员工按一定比例拿分红。 哪知，朱煜婕一口否定：“不要目光这么短浅。做到一千万再考虑拿分红！” 三根黑线从天而降。王承佑：“实不相瞒，我需要钱。” “一万够吗？” “你打算私人赞助我一万块？” “我没那么大方。借给你。免欠条。免利息。什么时候有钱你什么时候还。” 王承佑细细体会内心变化，接受雄心勃勃的合伙人的好意，其实是件很温暖的事。 “行。现在找个atm机，你把钱取给我。” 朱羽婕从快嘴郑曙光那里听说过王承佑跟家里决裂的事情，心中为之一喜，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可惜，窃喜还未成形，马上又从郑曙光那里听说，王承佑因祸得福，跟莫颜确定了恋人关系。 窃喜消散。朱羽婕也不是很在意。哼，本大小姐又不是非谁不可。 朱羽婕不肯让王承佑从公司里抽钱，是因为她有轻微的强迫症。当她想好了从100万打怪升级到一千万，她会调动所有的积极性，竭尽全力实现这个目标。一旦出现与目标相违背的情况——譬如王承佑要求分红，则会毁灭性地打击她的热情。 她宁肯借钱给王承佑，也要阻止王承佑妨碍她实现初心。 王承佑倒是从谏如流，收了朱羽婕的一万块后，不再提分红的事。 下一步，他准备找金刚借十万块，节约点花，应该能应付到大学毕业。 虽然没有钱，却也不怎么为钱花愁。王承佑比以前还要开心。 从御用侦探社那里得知次子状况的王宸，又气又急。当下，他需要两手准备，积极拉近与长子的关系。 长子无从挑剔，但，总有那么点疏离。 也许是长子处处做得好，他反而有些无从置喙吧。 王宸决定勤打电话，在电话里时不时给长子介绍一下他的事业江山。 电话打了两通后，王宸忽然回过味来。不对劲！长子的态度不对劲！者风对他的示好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兴奋，甚至没有该有的积极。 莫非，孩子在国外呆久了，动了留下的心思？ 那他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天，善于抓大放小的王宸，痛定思痛之后，在电话里跟长子王者风说，他打算推掉一部分工作，到王者风的学校里看看王者风。 王者风顿时语塞。 这跟王宸期待的“好呀爸爸辛苦您了欢迎欢迎”截然不同。王宸不由一阵心慌。 “爸爸，”王者风停顿几秒后开口，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我有一个想法，我想让弟弟来一趟美国，当面劝说他。我希望由我出力，让他和您恢复到从前的亲密关系。” 王宸同样停顿数秒：“这跟我去看你有冲突？” “时间上有冲突。请您稍安勿躁，让我先见见弟弟。” 王宸狐疑，心想，我显得很急躁吗？ “你让他去，他就会去？” “这个，我来想办法。” “那……好吧。”王宸妥协。他隐约意识到，越是在意的事情，越应该从长计议。既然长子提出了一个想法，他无论赞同还是不赞同，都应该先予以尊重。因为，他没有第三个儿子，再没有退路。 几个小时后，王承佑接到同父异母的哥哥的电话。 王承佑心情很好，愿意听王者风说话。 “承佑，我得了重病。” “什么？” “我得了重病。” “什么病？” “不治之症。” “今天是愚人节吗？” “我听上去像在开玩笑？” “到底什么病？” “医生建议我不要随便跟别人说。” “aids（艾滋）？” “你会不嫌弃我，来美国看我吗？” 第510章 甲方的意图 王承佑心中滚过五味杂陈。 当年禁欲系掌门一样的人得了aids？米国啊米国，你可真是自由的国度。 “不对呀，人没理由性情大变。莫非是因为你的莉莉她——” “够了。别猜了。都这种情况了，所有猜测都是在我伤口上撒盐。现在的情况是，我回不了国。有些人和事情，我需要交代一下。思来想去，你是最好的人选。” “徐清莱呢？”王承佑问。 “谁？” “不会吧。高中时期你最为狂热的迷妹呀。她不是还为你去了美国？” “哦，她呀。她早就移情别恋，迷失在蓝眼睛、黄头发中了。别废话了，快回答我，来不来？” “我眼下有些困难。”王承佑琢磨。一万块钱，连来回机票都不够。 “我付往返路费和食宿。你要是有本事把莫颜也叫上，她的车旅费我一并出了。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得尽快。最好明天就出发。” 王承佑心中大动。带莫颜去美国，是不是就可以延缓乃至阻止文豪带莫颜去旅游？ “好。” 结束与王者风的通话后，臭鱼瑟瑟发抖追问：“谁得了aids？” 王承佑扫他一眼：“你想多了。” 王承佑相信者风的话……才怪！ 但是，由者风全包费用，他带莫颜美国兜一圈，倒是个好主意。至于游说莫颜的理由嘛，简直是现成的。她姨妈和她亲妈后爸，不正在美国嘛。 何况，他俩的目的地，出奇一致，都在哈佛附近。 正如朱羽婕所说，即使不复习，他也不需要担心挂科。对照一下期末考试的时间，从明天起，有20天的时间供他自由支配。去一趟美国，应该用不了那么久吧。 当天晚上，王承佑有了找莫颜的理由。脑海中扫过莫颜的课程表，发现莫颜下午和晚上均无课。不必说，莫颜必然是在大页室内空间。只是不知道在杨浦总公司，还是在静安分公司。 打电话给莫颜。 “你不要过来。今天晚上有商务应酬，我没有时间见你。” “商务应酬？”王承佑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剖析过自己的大男子主义和自私，但事关莫颜安慰，当然另当别论。在王承佑的意识里，商务应酬充满勾心斗角，混在中年男中的年轻女子总有被物化的倾向。 “有一次我们公司去ia建筑竞标，恰逢他们的投影仪出故障，我临时上场。没想到，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哦，王承佑自然记得这件事。 正是机智如他，才得到台风天里送莫颜去会场的机会。在那里，他见到了阔别两年的汤文豪。 “你们公司中标了？” “并没有。” “出于歉意，甲方宴请你们？” 莫颜噗笑出声：“怎么听上去怎么这么酸啊。甲方宴请我们，跟竞标无关。甲方透露想入股大页。这样说也不恰当。准确地说，甲方想控股大页。将大页收购过去，作为他们事业版图之一。 这对ia建筑来说，是必走的一步。 自三年前收购施工图公司之后，ia建筑一直在完善自己的产业链。两年前收购了一家叫‘景蓝’的景观公司。去年收购了一家叫‘七巧’的模型制作公司。按照这个节奏，他们应该一直在寻觅一家合适的室内设计公司。” 王承佑点头不已，接着莫颜的话头继续：“这家室内设计公司不能太有名，太有名就意味着很贵；也不能没有名，打造品牌知名度同样需要花钱。 这家室内设计公司不能人员臃肿，裁员可能引发劳动仲裁，对公司的名声不好；这家室内设计公司最好有两三名大拿，你们公司正好有2位……这么说，蒸蒸日上、未来可期的大页室内空间，正是他们寻找的收购对象！” “对！”莫颜认同，不无赞叹。 “商务应酬算是你们的非正式接触，他们来摸摸你们的底，了解一下高层的性格和野心？” “正解。我也这么看。” “所以，今晚的商务应酬，你是推不掉喽？” “哈哈。真聪明。” “好吧。把地址告诉我。我去接你。本男朋友有事要向你汇报。” 莫颜在无外人的办公室里俏脸一红，将晚宴的地址报给了王承佑。 两个人还要讲你侬我侬的情话，办公室门被敲响。 “好了。我需要挂电话了。” “拜拜。我爱你。” 莫颜的脸，更红了。 当范总听到应门声，推开办公室房门一看，莫颜端坐在办公桌后，肤白似雪，脸蛋白里透红，双眸含情带笑，嘴巴抿出好看的弧度。 饶是她经常面对莫颜，对莫颜的俏丽有了充分的抵抗力，此时不禁也呆住了。 “看什么？”莫颜心虚地摸自己的脸。 “没见过你这么耐看的人，跟小妖1精似的。”范总笑。 今天的范总，心情格外好。有种衣锦还乡的快乐。 作为大页室内空间的三位创始人兼三位合伙人之一的她，今日要以合伙人的身份，与老东家的最高合伙人见面了。 如果当年始终留在ia建筑，她充其量是所长手下的资深主创。烧高香了，当个技术总监了不起了。 她无心插柳，没想到倒另辟蹊径，倒越过所长这个级别，直接成了合伙人。啊哈哈哈哈。畅快！ “赶紧走吧？时间不早了。”范总催莫颜。 今日ia建筑有3位赴宴人员，分别是ia建筑的最高合伙人，当年范总工作过的第六设计所的所长商伯年，以及ia的品牌总监。能把商伯年所长请来，可见ia建筑也是做了功课的。 莫颜从办公桌后走出来。 今日的她，一改老气横秋的职业装装扮，穿得令人眼前一亮。 28莱姆重织米白丝绸西服，泛出丝绸特有的光泽。西服领口，搭了一根折叠整齐的橘色为主打色的大方丝巾。盈盈一握的细腰，扣在仅有一粒的西服内。 与上身仔细勾勒的美好线条相比，下装阔腿裤就显得简洁明快得多。也凭添了一分大气与霸气。宽阔的裤腿之下，尖尖的鞋尖和细细的后跟露出来，在大气与霸气中又彰显几分精致。 取了薄浅驼色羊绒大衣，莫颜穿上大衣，气场顿时两米八。 与范总相视一眼，两人出办公室。 第511章 突然出现的文豪 入职快一年的过神，早就西装革履等在办公区。 在众员工不吝口水的赞美声中，三个人一同出办公区，进电梯。 过神凝眉。他跟喜气洋洋的范总一看就持两种态度。 范总支持被收购。过神反对。 “莫总，您千万要冷静，要想清楚。这里面没有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们过去，就是给人家锦上添花而已。说得再实在些，那是为人作嫁裳呀。 行情好，大家一荣俱荣，没有他们，我们照样荣。行情不好，第一个割舍的，恐怕就是施工图部，接着就是我们室内设计了。到时候我们还落个被甩。不划算！” 范总忍了又忍，本打算好女不跟男斗，眼看过神没完没了，范总终于忍不住。 “这是你在扩大你的偏执吧。ia建筑眼看成为设计行业内的大鳄，他的合作对象，都是绿地、恒大、万科、保利之类的一线地产商。这些地产商连纽约都圈了地。说句不好听的，70%的业内同行没活干，他们还有干不完的活。 ia建筑已经晋升到跟开发商战略捆绑的地步了，开发商活着，ia建筑就有饭吃。哪家商业地产做完建筑不做室内设计？被ia建筑看上，就等于搭上了大船，乘上了乘风破浪的顺风车。从此以后，你只需要专注于设计本身，再也不发愁市场。多么美妙！” 过神眉头皱得更紧了：“大船？铁达尼还触冰沉没了呢！” “你！” 眼看两人要正面争吵起来，莫颜轻喝一声：“好啦。你们一赞同一反对，我已了解。待会儿见到ia建筑，不相关的话尽管聊，记住一点，今晚没有态度需要表。回来之后我们三个人开会再议。” 过神和范总均得意洋洋看对方一眼。莫颜的话，听在他们耳中，同时被他们解读成“耶，敌人的失败，就是我的胜利”。 莫颜带着两名年龄和阅历都比她丰富的大将，赴ia建筑的约。 ia建筑的高层合伙人目测四五十岁，大腹便便，貌不惊人，表情佛系，开口却谦逊得很，直夸大页平均年龄低，创造力惊人，后生可畏。 他字字句句都在夸，却没有一字一句落在莫颜身上，光明磊落之情，莫颜悉数感受到。不由增添几分好感。 品牌总监是位三十几岁的女性，看得出年龄，也看得出年龄带来的沉淀感。她多是温温柔柔地笑着。笑使她周围洋溢着如同春天般的和煦。 那位叫商伯年的所长，倒很有设计师的傲然。不过，不是讨人厌的傲慢，而是恃才自爱。莫颜同为从业中人，对商伯年身上散发的职业匠人之感，十分熟悉，也惺惺相惜。 商伯年不说应酬的话，当他的老大把话题转向他时，他便适时说点什么。说的时候带着似有若无的笑，但总是略说几句就结束话题。 莫颜这边的过神因为本就抵触被收购，更是话不多。范总颇为活跃，不过，因有莫颜事前的“今天不表态”，她只活跃地插科打诨。 这场晚宴，打上了商业应酬的标签，却吃得很尽兴。没有过多的虚伪和客套，说点行业，谈点开发商，像是老友聚会。 中间ia建筑的最高合伙人出门抽了根烟。品牌总监自然而然接过话头，不漏痕迹地照顾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令莫颜觉得，年龄，是一种别样的美好。 两个小时后，曲终人散。 大家默契地结对出包房。 ia建筑的最高合伙人与莫颜走在最前面。两人正说着什么，莫颜忽然跑了个神。她看到了文豪！ 文豪靠窗坐在一张两人食的餐桌旁。恰逢她目光望过去，文豪转过脸，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怎么，看到熟人了？”ia建筑的最高合伙人体贴地问莫颜。 莫颜点点头。 “您请自便。今晚我们过得很愉快，有机会我介绍我公司别的合伙人给您认识。” “谢谢。” “就此别过。再见。” ia建筑的最高合伙人带领两名下属离开。 范总和过神被莫颜托付相送。 一行人走过，留下莫颜一个人。 莫颜再次确认文豪的目光，带着狐疑走了过去。 文豪明明在跟人聚餐，为何要她走过去？ 越过几张餐桌之后，看清了文豪的对面。摆了一副刀叉餐盘，却不见人。 文豪起身，伸手接过莫颜的手，把莫颜带到对面的空桌位上，温文尔雅道：“我知道这种商务餐一向吃不好，特意点了你爱吃的千层面。” 原来文豪是等她！怪不得目光示意她走过来。 文豪招呼服务生带走莫颜的大衣，顺便通知服务生，他们这桌的主食可以上了。 “你都没先吃？”莫颜有些意外。 “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有人一起吃，才好吃。” 莫颜抬眸，力图平静地看着文豪。有些话，需要酝酿才能说出口。 见莫颜欲言又止，文豪自己笑起来：“你是想问我——” 莫颜马上点头。是的，我想问问你，我跟王承佑意外和好了，你看一起旅游的事—— “想问问我怎么出现在这里？” 莫颜想摇头。又一想，谈话需要循序渐进，先顺着文豪的意思来吧。 “是范总跟我说的地址。范总平时不跟我说什么的，这次有些担心，才找我倾吐烦恼。”文豪慢声细语解释。 “你倾向于范总的意思？”莫颜被吸引，将“可不可以不一起出游”暂抛脑后。 “不。公司是你的。我没有任何意见，一切唯你马首是瞻。我只是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莫颜不关心那个。范总跟文豪私交好，她从来都知道。莫颜夹在过神和范总之间，本来她倾向于同意过神，更愿意单打独斗。接触一番ia建筑的最高合伙人后，她突然有些改变了想法。 她是有局限性的，因为她实在太年轻，历事有限，思想深度也有限。 如果身边有一群卓越的前辈？一想到可以吸收前辈的管理经验，她就忍不住热血。 现在，她自己也迷茫了。 “文豪，我该何去何从？” 文豪很满意当前的氛围，也很满意当前的话题。 第512章 善恶之间徘徊的他 意大利千层面上桌，5分熟的菲力牛排也上桌。 莫颜在商务餐中已经吃到7分饱，考虑到文豪饿着肚子在等她，于是拿起叉子，重新吃起来。 “小颜，你问我该怎么选择。我给你的回答里并没有直接的答案。无论怎么选，都有得有失。关键在于你怎么评价得失。” “你可以帮我分析一下吗？我怕我当局者迷。” 文豪熟稔地分割着牛排，切下一口，叉到莫颜的餐盘里：“女孩子也要吃点肉。” 莫颜习惯性落叉接受的时候，忽然想到如今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应该与文豪保持适当的距离。叉子转了个圈，离开那口牛排，落到了意面上。 “怎么？”文豪敏锐询问。 “已经吃得蛮饱了。在刚才的晚宴上，大家表现得都很实在，因此吃的比说的还多。” 文豪噗嗤笑出声：“这样啊。那你还吃意面？” “我这不是怕你饿肚子嘛。你说一个人吃没有意思。” 文豪露出灿烂的笑脸：“谢谢你，小颜。有时候我想，能像现在这样把关系保持下去，也挺好。”莫颜听不出其中的言外之意，只嘿嘿傻笑两声。 等文豪吃完牛排，俩人也分析完“投靠与否”的利弊。莫颜陷入沉思间，文豪招来服务生，埋了单。跟文豪在一起，莫颜从未担心过消费能力的问题。 所有文豪带她出入的场合，文豪都有绝对的消费能力。 两人习惯性并排走出饭店。 等在饭店门口的王承佑直接石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揉了又揉。眼前的文豪与莫颜，肩并着肩，胳膊擦着胳膊，讨论着什么，走出饭店富丽堂皇的旋转门。 出了门，文豪还相当绅士地帮莫颜穿上大衣，莫颜看上去是那么习惯文豪的服务。 在这初冬时节，穿上羊绒大衣的人并不多。 身上套着两百块钱一件秋羽绒的王承佑知道，那些穿羊绒大衣的，并非不抗冻，而是因为里面穿得很单薄。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出入的场合，早就开了暖气，保持着四季如春的温度。 自卑从心底钻出，像是疯长的野草。 文豪帮莫颜穿好大衣之后，自己的大衣则搭在臂弯。高级定制的西服，即使在分辨率有限的夜色里，也显出非凡气场来。 王承佑的目光，落在自己一百多块的仿对号鞋上，不觉脚向后缩了一步。头脑中，不知怎的，突然闪出“穷小子”三个金光大字。 就在王承佑愣神间，文豪与莫颜已经走过饭店门口。 莫颜本来正跟文豪剖析自己在事业上的优缺点，忽然想起王承佑说过他来接她，因此住了脚，硬生生切换：“对了，文豪，我还约了人，不能跟你同行更远了。” “是吗？”文豪一点没有急于离去的迹象，“我认识吗？” “认识。”莫颜嘴角露出甜蜜的微笑，她没有隐瞒文豪的意思，“是王承佑。” 这一幕落在远远呆立的王承佑的眼里，被他演绎成文豪与莫颜之间的默契与般配。那一刻，他心里退缩得厉害，有个声音不停地高喊：穷小子，别做梦了。快走吧，除了丢人现眼，你得不到别的结果了。 只是，他对莫颜的深沉的爱，让他留了下来。 正当他心酸得不行的时候，忽然看到莫颜在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 王承佑徘徊不定，不知道该迎上前走过去，还是该躲起来。 恰在这时，莫颜发现了王承佑，冲他远远地招起手来。 文豪适时转身，也看向他。 文豪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莫颜的笑脸，却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得到。 王承佑在莫颜的笑容里，定下心来，稳步走了过去。 “这是——” “我知道。王承佑。”文豪抢先，截住莫颜要介绍的话。他心知肚明，若不抢过话头，莫颜出口的将是“我男朋友”。 王承佑往莫颜身旁靠了靠，他不打算补刀了。 要搁从前，他一准得瑟地追加“我是莫颜的男朋友”。现在，他体会到生活的复杂与艰辛，也明白了从父辈肩膀上跌落的他，其实并没有太多可耀武扬威的地方。 刚才，从不知道自卑滋味的他，还控制不住地自卑了呢。 王承佑只是朝文豪笑了笑。稍瞬即逝的笑。 文豪大为奇怪，觉得眼前的王承佑似乎转了性格。 “今天的你——”文豪一边说一边不住打量王承佑。今天的王承佑确实跟以往不一样，文豪的目光落在他的夜色也掩盖不住的廉价感十足的衣服上，心里直纳闷，为何明明是落魄的外表，却生出厚重感？ “我来接莫颜。”王承佑答非所问。 文豪垂下眼，目光在王承佑显软塌的鞋上滴溜溜转。心里画不圆疑惑的圈。 莫非王承佑为了跟莫颜在一起，跟家里人闹崩了？ 为了美人，不要江山？ 不然该怎么解释眼前的一切呢？ “那，我们走啦？”莫颜重复道。 文豪像是突然被惊醒，顺口“哦”了一句。 得了他的回复，莫颜心无负担，高高兴兴挽上王承佑的胳膊，朝王承佑来时的方向走去。王承佑觉得自己的整个后背都在发麻，他知道，这一刻，文豪一定对他恨之入骨。 轻、软、薄的羊绒衣袖里，露出白玉一般的小手。 王承佑将莫颜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攥得紧紧的。 “莫颜，你想不想飞美国去看看你姨妈？” 莫颜的兴高采烈，瞬间变成凝重。她望着王承佑，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明天我们飞美国吧？” “你怎么突发奇想，想到飞美国？” 王承佑向莫颜一五一十解释起来。 “王者风他得了aids？他亲口说的？”莫颜吃惊道。 “我是不信。哎，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他没有亲口说，是他引导我这么想的。当我向他求证的时候，他避而不答，直接问我会不会嫌弃他，愿不愿意为了他去一趟美国。” “呼。”莫颜呼出一口气，“我宁愿他骗你。” “可他明显有事要跟我说。而且需要当面说。” 第513章 落地洛根机场 “你能猜出什么事吗？”莫颜问王承佑。她相信王承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果然，王承佑不负她的期待：“我能猜出他想跟我说什么，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当面说。” “这么说，你非飞一趟不可了？” “你愿意跟我一起飞吗？你正好可以去看你妈妈和你姨妈，以及，你的继父。” 莫颜非常摇摆：“我这里还有悬而未决的事情呢。” “我们快去快回。如果你这边需要，三天就可以打个来回。” 三天。 只要三天。 她就可以一解相思，抱一抱她思念许久的妈妈，抱一抱她挂念许久的姨妈。 “我来买机票吧。”莫颜松口。她知道王承佑手中没有钱。 “机票钱者风出。我有你的证件号码。晚上回寝室我就去买最近的飞美航班。你回去之后也收拾一下衣物吧。” 王承佑开着挂在莫颜名下的迷你库珀，把莫颜送到她的长约酒店，在酒店门口，缠绵吻过，才放莫颜进去。 等他重新驱车上路之后，发现尾随他的车辆不见了。 文豪必定是看到他和莫颜之间的那个吻了吧。想到这一点，王承佑忍不住露出笑意。他想，文豪之所以一路尾随他们，应该是想确认他会不会跟莫颜一起回酒店吧。 想到酒店，王承佑心中忽然没来由咯噔一下。 他马上打电话给莫颜：“莫颜，你进房间了吗？” “进了。怎么？你还没有走？” “有人敲门的话……我是说，如果文豪去敲门——” “承佑。文豪为什么要来敲门？”莫颜反问。 这可不是一般疑问句，而是充满了否定意味的反问句。这是莫颜在嫌弃他东猜西猜，小肚鸡肠。王承佑当然听得明白。 他先笑起来：“不来敲门正好。我只是突然有些担心，想告诉你，如果他来敲门，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不要等他走后再打，而是他进门你就打给我。” “知道啦，知道啦。小气死啦。” 王承佑被骂“小气”也不生气，笑笑地挂了电话。 如王承佑所料，尾随他们到酒店门口后，文豪猝不及防看到了那个分别之吻，他瞬间就酸了。 认识莫颜这么多年，付出这么多，守护那么久，他从来没有那样亲过莫颜！ 这不公平！ 有个声音在心底怒吼。 他能分辨得出来，是那个一心一意劝说他快去小岛度假的声音。 文豪惊慌失措。 还好，吻终究结束了。 王承佑和莫颜两个人各自转身，去了不同的方向。 文豪重新镇定下来。 待王承佑走后，文豪本想也离去，却鬼使神差地下了车，进了酒店，步入电梯。 顺利浑水摸鱼，进入莫颜所在的楼层。 来到莫颜的房门口，举手要敲门。 此时，恰巧是王承佑在电话里嘱咐莫颜要记得给他打电话的时候。 走廊里，有一位男士带了一个女孩经过，女孩有些抗拒，被男士揽住腰，哄着推着往前走。他们挣扎着，路过文豪时，不小心撞到了文豪。 文豪冷眼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那位男士一样欲12望在脸，面目可憎。 要敲门的手，于是再没有落下。 一狠心，文豪转身离去。 离去还不算，文豪给莫颜打电话，说最近太忙，小岛之行暂时搁浅。 莫颜愉快地答应下来。没有一丝惋惜的语气多少有点伤到文豪。 就这样，文豪的内心，在善与恶之间几度徘徊。善恶之间的纠缠，引发得内心海啸都发生了几轮了。只是，没有人能透过他平静的外表窥视到他的内心。离他最近的范总，傻乎乎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 有些人，就算外在条件得天独厚，也没有做红颜的资本。说的正是范粒粒呢。 莫颜将度假的夏日衣服从行李箱里搬出，将厚厚的御寒冬衣放进去。 两个小时后，王承佑电话她，说定了明天上午12点半的航班，直飞哈佛所在的波斯顿。 幸好如今飞米国的签证十年有效。 第二天上午，提交过请假条，交代过公司最近事宜后，莫颜与王承佑一起坐上了飞美国的飞机。 “我没有跟文豪说哎。我应不应该跟他说一声？” “都坐上飞机，马上要关机起飞了，你还在纠结这个？”王承佑笑。 “快点，给个建议。” “于情于理，应该跟他……发则消息。” “好吧。” 莫颜埋头给文豪发消息。 等莫颜发完消息，空姐立刻开始起飞前的例行播报。听空姐说要关机或改为飞行模式，莫颜便关了手机。 今天半晌的时候，跟妈妈莫洁莲说她要飞美国来看他们，妈妈莫洁莲脱口而出道：“早就想让你来了！就是不好意思说，怕你太忙，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那一刻，莫颜由衷感谢王承佑突如其来的这一提议。 按照一学年三学期制，现在正是莫颜第二学期的开始，年前没有考试压力，她即使出去一个月，也没有问题。当然，他们也无法出去一个月，王承佑还要参加考试呢。再说了，她还有公司羁绊着呢。 怀着无比轻松的心情，俩人开始漫长的十二个小时的飞行。 好在王者风这位年轻的金主非常大方，支持他们坐头等舱。从上海飞波士顿，24小时内有6个航班，正是他们选的这一趟，还空着两个头等舱。 鸡尾酒是免费的，食品更加精致。莫颜和王承佑无意在吃食、影视或睡眠上浪费太多时间，他们只想手握着手说甜蜜的废话。 12个小时之后，当地时间下午两点半，王承佑和莫颜在波斯顿洛根机场降落。 开机，莫颜的手机丁丁咚咚响起来。 “这么多消息？”王承佑打趣。他的手机一直很安静。 莫颜浏览她收到的消息，回道：“多是妈妈发来的。跟我说了一些姨妈有关的情况，嘱咐我见到姨妈后千万别表现得太惊讶，要夸她好看。” 王承佑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少数是谁发来的”。 文豪发来的简短“起降安妥”，几乎湮没在莫洁莲的一片信息中，莫颜只匆匆扫过一眼。 第514章 鳕鱼角里有密谈 出了机场，不用担心近距离的交通事宜。王者风早就派了专车来接机。 前来接机的人是个洋人，人高马大，身材修长，派头十足。墨镜，西服，大衣。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受到他隆起的肌肉。王承佑和莫颜对视一眼，心中很是狐疑。 这人的气场再明显不过地表露，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司机。 不过，本着对王者风的信任，俩人坐上了车。 司机沉默寡言，一声不吭，气场萧杀得像个杀手。 如果王者风与他之间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米国也太藏龙卧虎了。坐在后排的王承佑忍不住给者风发起消息来。 “接我们的司机，你见过吗？” “见过啊。” “听你这口气，你们还挺熟悉？” “当然。不然我会派陌生人去接my young brother（我弟弟）？” 王承佑觉得事情有失控的倾向呢呢呢。 以为车会朝剑桥市开，毕竟哈佛坐落在剑桥。没想到，从爱德华·劳伦斯·洛根国际机场出发，不多久，拐上一条一点都不国际的乡土气息浓厚的窄路，汽车绝尘而去。 “你的熟人司机准备把我们带去哪儿？” “自然是见我喽。” “你不在学校？” “稍安勿躁。不会发生绑架事件。”王者风直接打消王承佑最大的顾虑。 车行约一个多小时，一个叫“cape cod”的路标一闪而过。 一片蔚蓝，映入眼帘。 “这里好美啊。”莫颜忍不住赞叹。 司机在一片枯草坪前停下。硕大的草坪上，孤零零树立着一桩不大的木屋。 王承佑刚想询问些什么，司机麻利地倒车，再次绝尘而去。 木屋的门打开，黄头发、绿眼睛的莉莉扬起戴着棕色小羊皮手套的手，快乐地朝他们大喊：“hi。” 莫颜缩在王承佑身后，紧张得话不成句：“那个司机，载走了我们的行李哎。” “不要紧。他还会回来的。”王承佑安慰莫颜，“门口的那个女孩，叫莉莉，是王者风的女朋友，是四年前，高三暑假，我们一起来纽约，在青青农场度假时认识的。” 等王承佑拥着莫颜走到木屋门口时，他的介绍刚告一段落。 挥手跟莉莉打了个招呼，王承佑用汉语对莫颜补充道：“这位莉莉的爸爸是咱们高中学校的英语老师，詹姆士老头儿。” 莉莉眉毛一挑，率先接道：“世界很小。不是吗？” 莫颜：“天哪。你听得懂汉语？” 莉莉一摊手：“嗯哼。我可是要做中国媳妇儿的人哪。”连儿化音都发得那么准，莫颜和王承佑双双服气。 “王者风呢？”王承佑和莫颜进了木屋，发现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布置得非常温馨。但空荡荡不见第二个人。 “你问你哥哥呀。他出海帮你们捕鱼去了。随便坐。喝点什么？” 莫颜好奇地望着眼前一脸雀斑却光彩照人的西方美人。中国话像流水一样从她嘴巴里淌出来，虽然稍有异样感，却无法否认，她的汉语，说得棒极了。 “你们平时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吗？这里离哈佛有几百公里远吧？”王承佑四处打量，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心里马上得出一个结论：哥哥王者风对莉莉是真爱。 这个小木屋的布置，无一不是上品。看似貌不惊人，却件件师出名门。 不是真爱，怎会如此舍得花钱？ “我们也是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才有机会来这里度两天假。这次你们赶得巧。者风一度很犹豫，想着是不是放弃这次度假。后来他决定，反正要跟你说一些事情，让你看见一下我们真正的生活也好。” 莉莉倒了一杯果酒，递给莫颜。 “她不喝酒。”王承佑伸手从莫颜手中接走，放在了开放厨房的操作台上。 莉莉歪头看王承佑，看完王承佑看莫颜，对着莫颜问：“这是爱吗？中国男人对中国女人的爱？” 莫颜脸上飞出一抹绯红。她才没有不喝酒呢。王承佑这般自作主张……她也不讨厌。 王承佑拧开一瓶瓶装水，递给莫颜：“我也会为你不抽烟，不喝酒，努力长命百岁。” 莫颜脸上的绯红更深了。 莉莉原地跳了一下，鉴定完毕般道：“这是秀恩爱！不行，我得叫我的王快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 随着口哨声由远及近响起，渔夫打扮的王者风推开了门。 “你这装备好专业。”王承佑点评道。 “可惜技术不专业。我空手而归。” 大家笑起来。 抬腕看表，王者风道：“我们时间不多了，只有一个小时了。莉莉，你带莫颜四处逛逛，我跟我弟弟说点事情。” 莫颜起身，回头问王者风：“我们急着要去做什么？”她还牵挂着何时能到剑桥市呢。 “吃晚饭。”王者风一本正经回。 好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与王者风阔别四年，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给出任何答案她都没有理由意外。 莫颜起身。 王承佑连忙也站起，帮莫颜穿上大衣。两位女士出了木门。 莉莉告诉莫颜，她们此刻在的地方叫鳕鱼角，位于马塞诸塞州的东南部，向大西洋突出，形成一个岬角。岬角与大陆围成鳕鱼湾。 为了让莫颜有直观感受，莉莉带莫颜上了一艘汽艇。应该是王者风出海钓鱼的那艘吧。 莉莉十分熟稔地发动船，将船开到海面。 “在这里行船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这个半岛大部分是由沙子组成，经常能看到大片的沙地伸向大海。沙地间点缀着坑坑洼洼的小水洼，夏日还能看到白草。 白草。黄沙。绿水。还有水鸟时不时受惊一样飞起。 莫颜，一定有古诗描述这样的场景吧？ 我爱死你们的古诗了，可惜我会得太少，还没有学到描述这种场景的诗。如果你知道，一定要告诉我。” 一时间，两个人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中。 确实很美。 一边是看不到尽头的沙滩，一边是一望无际的大西洋。漫长的海岸线上，到处可见度假屋。度假屋安静地矗立着。 第515章 只能面谈的私话 “这个鳕鱼角，最出名的不是味道鲜美的鳕鱼，而是深海里活泼的鲸鱼。这里有观鲸游艇，可以出海，看巨大的鲸鱼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摇头摆尾，还可以看鲸鱼喷出的巨大水柱。 莫颜，你想看吗？想的话我明天就安排。” 莫颜想看，但她还有更想看的。 “恐怕我需要先去看看我的姨妈和妈妈。” 莉莉想来是听说过莫颜姨妈生病的事，听她这样说，赶紧道了个歉。 两个女生在海面上看风景的时候，两个男生正在紧锣密鼓交流更实际的事情。 “承佑，我这边的心理路程比较曲折复杂，好在你不必详细知道。我尽我所能详尽地告诉你我的现状，中间的过程，你可以合理想象。” 王者风坐在厨房操作台上，粗犷地拎起一瓶红葡萄酒，灌了一口。 “我需要从莉莉说起。你还记得四年前的青青农场吗？” 王承佑点头。 “我们遇到莉莉，不是偶然。确切地说，莉莉住我隔壁，不是偶然。她受人雇佣，有使命在身。” 王承佑不由眼睛睁大一圈。当时，他曾经有所怀疑，但，因为王者风最终分到了爷爷的遗产，他的疑心便自行消散。 “莉莉是高材生，这一点如假包换。不同的是，她的家族，历史渊源，从事一种介于间谍与杀手之间的模糊职业。 她的爸爸，也就是詹姆士老头儿，为了逃避家族事业，在世界各地流浪。 幸或不幸，莉莉是天赋型选手，她的家族口径一致地隐瞒了莉莉的天赋，致使詹姆士老头儿放心地周游世界。 在整个家族前辈的训练下，莉莉成了新生代中的卓越分子，也成了新一代的中心人物。她告诉我。她从上小学起，就开始用法律允许的方式探寻一些人需要的‘秘密’。无往不利。 她爱极了她的既冒险又脱离常规的家族事业。 而我，爱极了莉莉。 为了能跟莉莉在一起，我不想回国继承爸爸的江山了。” 听完王者风的坦白之后，王承佑很难说不吃惊。 莉莉竟然是个斜杠青年。还斜得这么厉害！ “因为人种长相的关系，注定莉莉家族的事业分布主要在欧美。这也是为什么莉莉不能跟我一起回国。回国就意味着她放弃她的挚爱事业。” “我不想让她为难。我心甘情愿为她留下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在美国的吃穿用度。”王者风手随意地一挥，“这样的小屋，对莉莉来说，哪怕只用过一次就废弃掉也毫不可惜。我这样说你应该能明白她衣食无忧到何种程度？” “这是莉莉花钱购置的？不是你？” 王者风又灌了一口红酒，豪爽地拿手背擦了擦嘴巴：“爷爷留下的基金，一度给我莫大的信心。事实上，我一分钱也没有花过。而且，不打算要了。我想把这份基金送给你。有两个条件。你可有兴趣？” 王承佑眼睛骨碌一转，心里意会到的东西远比王者风讲得还多。目光再投向哥哥时，王承佑开口：“是莉莉告诉你，她当年领到的任务是针对你的？” 王者风露出温柔又甜蜜的笑：“那个傻丫头，有时候笨笨的。她偶然说起感谢命运待她甚厚，在任务中邂逅了我。当我追问她是什么任务时，她却怎么也不肯说。 我又不傻。她越是不肯说，我越明确猜测的方向。 我想，一定是爷爷没有想好分不分我遗产，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试探一下我的品性。” 王承佑垂下眼眸。哥哥王者风的猜测与他的猜测不谋而合。这种情况下，目光对视难免会尴尬。 “令我感动之处就在于，莉莉就算背负秘密，也不肯用秘密伤害我。我很庆幸，遇到了一个我爱又爱我的女孩。” 王承佑赶紧点头。 “回到我们的正题。我的两个条件是，第一，照顾好我妈妈。第二，跟爸爸和好，做他的接班人，如果他需要的话。” 王承佑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为难。思忖片刻，他开口道：“照顾好你妈妈没有问题。” “你不明白。做不到第二点，就做不到第一点。” 王承佑愕然抬头。 王者风从厨房操作台上跳下：“你想，你已经跟他闹崩，他的期待不知不觉就会转移到我身上。我若让他再失望，那岂不是恼羞成怒？届时，他将用双倍的怒气惩罚我。他必定叫我回国，我若不回去，他必然报复在我妈妈身上。” 王承佑眼睛瞪大一圈。 他是对爸爸王宸很有意见，但从来没有恶魔化过爸爸王宸。从来没有敢想过他会去伤害自己爱过的女子，亲儿子的妈妈。正如他跟爸爸闹翻，从来没有担心过妈妈米芝一样。 “别以为他做不出来。一个恼羞成怒的人，脑子里可不会有太多理智。”王者风弯腰，目光逼视着王承佑。“你回忆一下，在你的家里，可曾听到过爸爸提起过一次我的妈妈？没有！爸爸是一个心狠手辣、从不念旧的人。也正是秉持着他的这股子狠戾劲儿，他才闯到今天。” 王承佑内心一阵战栗，不禁有些为妈妈米芝担心。 “他会怎样报复到你妈妈身上？”王承佑问。 “我妈妈被人骗了财，家里空荡荡，家徒四壁。这些事，爸爸一早就知道。可是，爸爸从来没有伸出过援手拉我妈妈一把。我也是后来才琢磨过来，因为爸爸心中对我的妈妈已经没有爱。因为没有爱，所以没有心疼，没有怜惜，哪怕是怜悯也没有。” “要是我胆敢令他失望，我相信，我妈妈不是出了车祸就是在家洗澡摔跤，总之，死是死不了，活也活不好。看我回不回。 我若依旧不回，算我狠。 接着，我会收到妈妈不幸去世的噩耗。葬礼回不回？我若依然不回，那我是真狠。”王者风露出一丝苦笑，仰天一声叹息，抬手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红酒。 沉默少许，王者风继续开口。声音已经平静很多。 第516章 你只需要同意 “然而，我心亦是肉长的。 我怎么能眼睁睁弃我妈妈于不顾。 那可是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的妈妈呀。 漫长的冬夜里，她坐在我的床尾，把我的脚揣她怀里暖。我一动不敢动，假装在酣睡。夏天，她坐我椅子后面，用蒲扇帮我扇风，说这样冷气和风不会进骨头里。 我不想评论她的愚昧，也不想说她活该被骗。她爱我，视我如命，一门心思对我好这件事，是确凿无疑的。 如今，我不能把她带到美国来生活，已是满心愧疚。只能拜托你，央求你，替我照顾一下我的老妈。” 王承佑不敢去看哥哥者风的眼。这些充满苦与痛的生活，他从前没有经历过，也很难想象。 见弟弟虽不与他目光接触，却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王者风继续：“你跟我不一样。你本在国内，喜欢的人也在国内，又有能力撑起爸爸的事业将之发扬光大。我想你也不反对做接班人吧？你只是讨厌爸爸这样不尊重你的想法，对你指手画脚。 既然如此，何不成全我？ 我保证站在你的立场，照顾你的感受。” 王承佑内心动摇了。为了哥哥者风对他妈妈的一腔深情。 “站在我的立场，照顾我的感受……不低头的情况下，又如何做到跟爸爸和解呢？”王承佑琢磨着重复道。 “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你只需要同意，在适当的时候跟爸爸和解，同意做爸爸的接班人，其他的，不用管。” 王承佑狐疑地看向哥哥。 哥哥的神色是如此严肃，甚至沉重。所以，他的计划很可能是—— 王承佑飞快地移开目光，他不想跟哥哥心意相通！ “让我想想。”他慌乱应道。 “好的。明天晚上12点之前回复我。”王者风的语气十分沉着。 王承佑目光落在那喝得只剩小半瓶的红酒，心里依稀明白，不是哥哥者风酗酒，只怕是为吐真言而酝酿情绪。原来哥哥者风的心里，是很爱很爱他的妈妈的。 王承佑突然有些想跟自己妈妈打个电话。 不过，还没有付诸实施，莉莉和莫颜就回来了。 推开门，带着一身的寒气。 王承佑起身，为莫颜脱下外套后，将莫颜揽在怀里。 他能像父亲那样，做到爱过就算吗？不，不，做不到！就算有一天因为不可预料的事情与莫颜分开，他也不会做任何有损莫颜的事情！ “你怎么了？”莫颜冰凉的小手摸到王承佑的脸上。湿漉漉的，仿佛落过泪。 “没什么。”王承佑将不安份的小手攥在手心里。头搁在莫颜肩后，偷偷用另一只手擦了一把脸。 莫颜透过王承佑的肩膀看向王者风，王者风摊着手，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不，也可能表示无可奉告。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吃饭吧。鳕鱼宴。” “不想吃了。送我们回剑桥吧。晚饭跟莫颜家人一起吃。”王承佑断然拒绝道。 还以为王者风和莉莉会挽留，没想到，王者风马上应允。 将商务车开出跑车气场的司机大哥又回来了。载上王承佑和莫颜，依旧沉默不语，飞驰赶路。 莫颜和王承佑同坐后排。 莫颜没有开口问王承佑他和他哥哥谈了什么。并非是因为有司机在，而是，莫颜相信，当王承佑觉得可以让她知道时，他自然会告诉她。他不主动说，就说明时机还不成熟。她耐心等待就是。 －－ 自从知道莫颜跟王承佑一起飞美，文豪的各种效率就开始下降。 签字签错了地方。 以前一听就理顺关系的事情如今听了两遍还一头雾水。 心烦意躁，仔细一想，又说不出为什么而烦躁。 他想，或许，他真的应该认真相一次亲。以免自己一往情深，陷得太深。 王承佑退伍归来，莫颜和他正式成了恋人。他若再异想天开期待有奇迹发生，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捏了捏鼻梁，文豪索性将桌面上待签的材料全部推一边。他站起身，拎了衣服，出办公室。 两位秘书，没有一位敢开口询问，更别提阻拦。 文豪畅通无阻出了办公楼，回了爸爸所在的汤府。 老汤总没有询问儿子为何半下午跑回家，而是乐呵呵地向他介绍他的新泼墨作品。无疑，这项爱好是跟着小妈学的。 “家里就您一人？” “管家去接兮兮和文杰了。你小妈要4点半才下班到家。” 兮兮和文杰如今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了。兮兮出落得清秀灵缊，像极了她的妈妈。她的妈妈曾迷惑得老汤总不惜逼亲儿子签署放弃遗产的声明。 文杰倒是越发含蓄内敛起来，颇有小妈的风韵。 “爸爸，我想相亲了。” “巧了，我有位故交，他小女儿恰巧国外读了四年，不久前学成归来。要不要我安排见一面？” “大学刚毕业？”文豪心念一起。算年龄，跟莫颜同龄呢。 “比你是小七八岁。不过，这点年龄差不算什么。” 老汤总兴致昂扬去了书房。他打电话的时候，管家带着兮兮和文杰回来了。 家，顿时活了起来。 兮兮和文杰争相扑进文豪的怀里，拉扯着他，叽叽咯咯，说这说那。至于他们说的是什么，文豪一句也听不清，只觉得异乎寻常的吵。 好在不多久，老汤总出来，两个孩子吐着舌头，拉着背包去书房写作业去了。 老汤总竖起手，悄声道：“这家里呀，总得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不然这些小崽子们，敢把天翻个个儿。” 文豪笑了笑。 “你也别等你小妈了。今天真是巧，故人的小女儿今天下午休息，闲在家里，你们一起下午茶去得了。谈得来一起晚餐，谈不来送人家回家，你回来吃晚餐。怎么样？” 文豪答应。虽然心里并无兴趣，但，理智告诉他，必须改变自己沉溺的状态。 按照老汤总的安排，文豪到了指定的茶楼等一个名叫“徐清莱”的姑娘。 在得和茶馆一靠窗的座位落座没多久，小二便引着一位颇有大家闺秀之风的年轻女子走到他桌前。 第517章 谈起故人 文豪起身，礼貌让座。 “我倒从来没有来过这家茶馆呢。”徐清莱环顾一圈，落落大方朝文豪伸出手，“你好。我是徐清莱。” “幸会。汤文豪。” “汤先生好。”徐清莱等着对方纠正称呼，没想到，对方没理这茬。徐清莱顿时心中凉了半截，看来这次相亲又要无疾而终。 回国之后，渐渐走上相亲路。 相亲的次数多了，无师自通学会了从细节判断对方的态度。 譬如刚才，如果对方马上说“叫我文豪就好”，则说明对方对她兴趣很大。连称呼都这么疏离，说明自己没有落到对方的眼里。 也难怪，对方已经正式成了接班人，跟那些准接班人相比，身份已然完成质变。 徐清莱静静看着文豪，回忆起读大学时在校园里春风得意的情景，再对比眼下被人挑拣的日常，心里的落差，不是一点点。 再怎么有落差，也需要打起精神面对。永不言败，是爸爸从商的信条。必然也将是她的。 文豪帮徐清莱倒了半杯花茶。 徐清莱脸上的落差，他看在眼里，心里一边玩味一边暗笑。不过，倒因为徐清莱的喜怒形于色而对她有几分好感。 “听说徐小姐大学刚毕业，不知高中是否在本地读？” “是的呢。”徐清莱微微歪些头，可爱地笑着答，“高中读的是融华致。” 本地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孩子，读的都是融华致。徐清莱力争将融华致三个字说得平淡些，好显得毫无卖弄之嫌。 “是嘛。我们也算校友了。我恰巧认识一个人，也在融华致读。推算起来，你们应该是同一届。” “谁呀？兴许我认识呢。” “莫颜。” “我还真认识！”徐清莱不提防文豪说出“莫颜”的名字。她的嘴角不觉向下撇了撇。在她的认知中，莫颜可算不上圈内的人。“你怎么认识她？”语气里下意识带出不屑。 文豪温和地笑着，满满的诱12骗味道：“高三结束后，她在我公司实习。” 这种客观描述令徐清莱更不屑了。她家就从不让她去外人的公司实习。 “说起来，我跟那个叫莫颜的女孩还有些渊源。哈哈哈。细节不提也罢。总之呢，我还是相对了解她的。” “哦？”文豪继续露出迷惑人心的清淡微笑，给徐清莱一个错觉，文豪只是借着莫颜发展共同话题而已，“说说看，让我也领教一下新生代的独到眼光。” 受到夸赞的徐清莱表现欲十足：“她整个高中时代都在暗恋一个人，一个学霸，一个神一样存在的人。”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王者风的形象。历史久远的感觉，已经回忆不出他的脸。只记得当年自己发疯一般迷恋他，为了他，非剑桥市的学校不去。 文豪则有些笑不动，他的脑海里开始想象王承佑风华绝代的样子。 “可是呢，非常莫名奇妙的是，从高三第一学期末开始，她却意外地跟一位学渣混在了一起。这位学渣学习经常班级倒数，不过呢，也不是没有长处。学渣家里特有钱。”徐清莱咬了一下唇，算了，不说学霸和学渣同父异母这种无聊细节了。 文豪的笑意忽然昂扬起来：“你说的有钱学渣叫什么？” “王承佑。”徐清莱脱口而出。出完才觉得有些不妥当，故乡这座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城，富人的圈子更是小了。万一文豪认识王承佑？ 文豪哈哈笑出声，十分爽朗。 “怎么会高三那么重要的一年跟学渣混在一起呢。”他摇着头笑。原来王承佑在学校的人设是“学渣”啊。虽然“雨女无瓜”，听到耳朵里就是开心。 徐清莱见他对“王承佑”这个名字毫无感觉，放下心来，“是呀。所以呀，听说她最后考得挺惨的。读了一所民办大学。” “幸而这个时代对学历也不是很在意。”文豪接道。 同样跑到美国读了所名不见经传野1鸡大学的徐清莱，对文豪的说法不能更满意。 “就是，现在除了超牛的那类学校，其他都抹平……”不对，感觉像帮莫颜说话，徐清莱摇起头，“莫颜后来怎样了？我倒是没有关注过。我的生活跟她的生活几乎没有交集。你知道莫颜后来怎么样了吗？” 文豪看一眼徐清莱，慢慢说道：“我倒是知道。她如今在上海大学读研究生，主攻室内设计方向。她还开了两家公司，都是室内设计公司。” 文豪轻描淡写说出这些后，内心一阵狂喜。有种替莫颜报仇的快感！ 徐清莱一时间忘了掩饰自己。她瞪圆了眼，张大了嘴，吃惊到极点，没了初见时的大家闺秀之风，反而露出蠢像来。 文豪顽劣心起，继续描绘莫颜的全面成功，道：“她跟高中时代的学渣，王承佑，倒走到了一起，成了恋人。” 徐清莱更吃惊了。只是表达不出“更”而已。 王承佑啊王承佑，有钱人呐。 请原谅，国外混过四年，见惯了帅气却家徒四壁、甚至背负贷款的洋青年后，她深切地意识到，还是祖国的男青年更值得托付终身。 “王家爸爸是融华致的荣誉校董哎。王承佑在读的时候，他爸爸每年要向融华致捐一千万。每年！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王者风就是有钱人的化身。” 那时候，王者风太出彩了。她忍不住向妈妈一而再提起王者风的名字。惹得妈妈好奇，打听了一番。结果打听出“王者风是荣誉董事王宸之子”的劲爆消息。 许久之后，高二吧，徐清莱才偶然得知，王承佑也是荣誉董事王宸之子。原来那一千万，是为2个儿子捐的。 “王者风是谁？王承佑在学校的名字？” “请原谅。我说顺嘴了。”徐清莱吐了吐舌头。王者风一到美国就找了个洋妞。用东方的审美看，那洋妞只是有活力而已，实在算不上美。王者风却一头栽了进去，不久还跟那洋妞在校外同居。令她极度伤心。说起来她游戏“草丛”，还拜王者风绝情所赐。 “王者风不是王承佑的别名，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心怀幽怨的徐清莱放弃保存王者风的体面。 第518章 异国再相逢 “我倒是也知道他有位哥哥的，只是不知道是他爸爸前妻所生。” 一时间，徐清莱与文豪各自忧伤着自己的忧伤。谈话中断，气氛萎靡。从这一点讲，两个人倒通了心意。 为着这难得的心意相通，文豪决定请眼前的姑娘吃晚饭。 －－ 王承佑与莫颜在酷酷斯基（司机）的护送下，一路安全顺畅抵达姨妈在美租下的房子里。 姨妈租的是套四室二厅。 本来姨妈、莫洁莲与严嵩、医学院兼职住家护工各住一间卧室，空着的那间客房一直当储藏室用。如今，莫洁莲一早就将客房收拾干净，床单被褥全部换新。 严嵩帮着打下手。 莫洁莲道：“今晚就委屈你睡这里了。” 严嵩：“我？” 莫洁莲：“嗯。你跟承佑。” 严嵩噗笑出声：“你这是掩耳盗铃。” 莫洁莲：“我总不能贱兮兮公然拱手相送吧？那可是我宝贝了二十几年的女儿！” 严嵩道：“行，行。听你安排。” 家里透着期待，因此比往常鲜活许多。 住家护工对姨妈做个例行检查后，夸姨妈今天真精神，真漂亮。姨妈笑道：“我女儿要来看我了。” “恭喜你！” 莫洁莲听不懂英语，不知道姨妈擅自喧宾夺主。就算是知道，大概也不会跟一位时日不多的人计较吧。 盼啊，等啊，到晚上七点零八分，终于等到门铃响。 莫洁莲飞奔去开门。 莫非姨妈在轮椅里端了端坐姿，露出天鹅般的脖颈，朝门口望去。 望了好一会儿，不见玄关有任何人走出来。 “严嵩，严嵩？门口怎么回事？”姨妈问。 严嵩站在正对着玄关的厅内，扭头对姨妈说：“来了，小颜到了。正在门口跟她妈妈抱着亲呢。” 莫非姨妈露出向往与羡慕：“我等不及了。快点，让她们进来。” 莫洁莲拉着莫颜的手，把女儿带到姐姐莫非面前。 莫颜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见到姨妈的那一刻，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弯着腰紧紧抱住了姨妈。姨妈已经枯瘦如柴。 “姨妈。您精神真好，还是那么有气质。” “我女儿夸的，假话也听着舒心。” “是真话呢。” 姨妈抓着莫颜的手，左右打量莫颜：“袖啊，这一路辛苦了。” 莫颜脸色一变。 “袖，妈妈真的好想你。你能再抱抱我吗？” 莫颜再次紧紧拥抱姨妈。 莫洁莲背过身，揩了一下眼泪。仿佛才看到王承佑，莫洁莲对一直安静站立、安静微笑的王承佑道：“哎呀，承佑也算是老熟人了，不要客气，随便坐，像在自己家一样，不要拘着。” 王承佑这才有点着急：“阿姨，现在我是莫颜的男朋友了。” “男朋友？”姨妈松开莫颜，“袖袖的男朋友？” 王承佑望一眼莫颜，暗想，应该把星辰叫上才对！ 紧要关头，王承佑拿出手机，调出星辰的照片：“这位是袖袖的男朋友。他明天就过来。” 虽然星辰如今算顶级流行小生，他这位有伯乐之才的老金主，应该能替星辰做一回主吧。何况，莫非莫老板，算得上星辰如假包换的贵人。 莫非姨妈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呢喃道：“很眼熟呢。” 王承佑蹲她轮椅旁：“是的。他很爱袖袖。非常非常爱。” 莫非姨妈忽然用手捂住嘴巴，那神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当她再抬头看莫颜时，目光已经清醒很多。 第二天上午十点，门铃响起。打开房门，星辰真的来了。 星辰连行李都没有带。他头天接了王承佑的电话，当即定了机票，先斩后奏地飞了美国。据他的经纪人说，他这任性一走，直接损失高达千万，间接损失无从估量。 星辰淡然一笑：“我的世界里，比钱还重要的东西已为数不多。” 说这话时的星辰，正跟莫非姨妈一起，在阳台晒冬日的大白太阳。跟屏幕里经常露魅惑笑脸的形象不同，生活中的星辰越来越不爱笑。 “这里好冷啊。”星辰道。 “纽约更冷。” “是吗？我竟然没有去过纽约。” “想去吗？我带你去。”莫非姨妈派头十足，俨然忘了她虚弱到需要坐轮椅的事实。大把吃止疼药的她，还在吃一种医生开出的吃完有麻痹、损伤神经副作用的药。时不时，认错人，记错事，已经成她的常态。 幸运的是，癌症的发展速度已经得到适当控制。 阳台上温暖有爱又平等的一组之外，王承佑和严嵩成了在厨房忙碌的另一组。 卧室里，莫洁莲摸着女儿的手，脸上漾出由衷的幸福笑容：“我一直做梦这样牵着你的手，这样望着你的脸呢。” “我也真傻，竟然没有想过飞来看你们。” 莫洁莲：“承佑说你们现在确定恋人关系了？” 莫颜：“他嘴可真快。” 莫洁莲：“这么多年才确认关系，你们也挺不容易。” 莫颜心想，算了，给快嘴快舌的人留点面子，就不说“考察期准男友”的事实了。 “你们讨论过过年怎么过吗？” “过年？” “我跟你爸爸不在家，今年过年你会去承佑家过吗？” “妈妈！”久违的一波三折的“妈妈”声又响起。 妈妈您这么务实，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妈妈，我闻到饭菜香味了。我去厨房看看哈。”莫颜仓惶逃出。 开放式的厨房间内，王承佑和严嵩的背影实在太和谐。两个套了围裙的背影实在太好看。莫颜决定不去打扰，就坐在餐桌旁远观就好。 莫洁莲从卧室追出来，见莫颜在餐桌旁，也跟着坐桌子旁，拿了一个橘子，慢慢剥起来。 “你也真是的，算起年龄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说个话还这么一惊一乍。” “妈妈，我哪有！” “不是一惊一乍……是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亏你还是受多年高等教育的现代青年！” 莫颜四处乱看，想找一方隐匿净土。 哎，跟自家妈妈相见的画风就是，前三个小时各种温暖，各种感动，各种美好；三个小时后进入平静期；六个小时后开始被嫌弃。 可她飞美路上都要12个小时呢。 第519章 不中留 总算知道自己想不起来飞美见妈妈的真正理由了。身体知道答案啊。 时间拉回到头天晚上。 王承佑非常不习惯跟陌生成年男子共睡一间房，一张床。 严嵩也是非常不习惯。 两人站在床前，一个叉腰，一个抱臂，审视那张一米五宽的床。 “别扭。” “不习惯。” “受不了。” “我看我们偷偷拿床被子，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上得了。” “好主意。” “我去偷被子。” “行。我望风。” 有了这个小秘密之后，第二天相处时的融洽度呈几何状增长。 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段对话。 “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来美国的前一周。” “要记得每次做好措施。这是男人的责任所在。” “嗯？” “你们还是学生，眼下两三年又不方便结婚。出了意外，伤害女孩子的身体不说，也影响感情。” 王承佑这才明白，彼口中的“好上”，是特指。 “嗯！”他郑重回答。 不是父子，不是朋友，也许，不是每一种人际关系都能准确定位。王承佑和严嵩，同时觉得跟对方相处很舒服。 午饭大餐做成。板栗炖鸡；清炒时蔬；千层面。 忙了大半天，出厂3个菜。好在这种中西合璧的饭菜深得人心。 白天基本不在家的兼职护工，自从偶然见到星辰后，忽然不愿意出家门。餐桌上，热热闹闹坐了7个人。 唯一的问题是，医学院里上学的兼职护工是个男生。 不过，那也只是星辰需要面对的问题。 午餐吃得很愉快。 兼职护工协助姨妈吃过药后，把她抱上床，照顾她午休。做完他例行做的那部分工作后，迟迟不想离开。因为星辰还在姨妈卧室。 厨房内，王承佑戴着手套在洗餐盘。莫颜在他身旁，不时将他洗好的餐盘放到餐盘架上。 “莫颜，有件事，我还没有来及跟你说……”王承佑将昨天与哥哥的谈话，大致讲给莫颜听。 “今天晚上12点之前给他回复？” “他是这么说的。” “你准备怎么回复他？” 王承佑似有若无叹口气：“好像只能答应他。正如他所说，你在国内，而我的确不排斥当接班人。” “为什么你还这么犹豫？” 王承佑借着洗餐盘，不去看莫颜。莫颜问得很犀利。他很犹豫，在于他害怕哥哥即将采取的手段。很明显，那将是针对爸爸的手段。 两个吵架闹别扭的人，总有一个先低头。既然哥哥说保证不委屈他，那…… 王承佑心中不安。 “只是觉得事情发生得太快，有些不习惯吧。”王承佑搪塞道。 “是。”莫颜忽然生笑，“忽然你就是我男朋友了，忽然你哥哥就不跟你争家产了。像做梦一样。” 洗完最后一个餐盘，王承佑取下手套。 “那我就答应他喽？”他问莫颜。 莫颜点头，点完马上摇头：“你自己的事，别问我呀。” 王承佑纠正道：“是我俩的事。” 两个人不知不觉依偎在一起。 “事情进行得挺顺利的，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莫颜呢喃。 “你想回去了？” “我觉得，最近两三年，我不适合跟我妈妈长相处。” “难道她催婚？” “也不至于。一言难尽。” “我倒觉得我们把结婚证领了也是个好主意。” “讨厌！” 事实上，王承佑虽然插科打诨，莫颜的烦恼，他还是记在心上的。 下午两点多，王承佑偷偷找到莫颜，悄声对她说：“带你在美国境内兜兜风，怎么样？” 莫颜精神一振：“什么时候出发？” “什么时候出发都方便。” “太棒了！” 晚饭时，莫颜想假装很不舍很无奈，不断上翘的嘴角暴露了她的真心。 “妈妈，承佑说带我美国境内兜兜风。” “年轻人是应该多些户外活动。”严嵩力撑。 “好呀。你们准备去哪？我们准备去纽约。”莫非姨妈接。 莫洁莲一脸茫然，不知道姐姐口中的“我们”是谁。 “星要去纽约？我可以当司机！”护工第一个激动起来。 “说定了，你，我，星辰，我们三人去纽约。”莫非姨妈兴致极高。 “走吧，走吧，你们都走。我俩留下过二人世界。”严嵩搂了搂一脸失落的莫洁莲。 兜风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剑桥市位于波斯顿，属于马萨诸塞州，位于纽约城东北方约200英里左右。开车需要3个小时。对莫非姨妈来说，还算能接受。护工同往，确实方便许多。星辰没有理由拒绝。 第二天一早，大家兴高采烈从姨妈租房里出发，说过再见，5个人进了电梯，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莫洁莲和严嵩。 莫洁莲忍不住要哭：“女大不中留！才在家里呆了一天，就往外跑！” 严嵩：“多好。就剩下咱俩。” 车开到岩石小镇时，大家在镇上公园处停车，下车透气。主要怕莫非姨妈太吃力。 在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明不见正经传的公园里，居然遇到了王者风和莉莉！ 莫颜惊喜地叫出了声。 “好巧啊，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莉莉蹦跳着表达完喜相逢后，说：“我们特意等在这里，等着见你们。” 莫颜苦笑：“不是意外啊。”她望一眼王承佑，王承佑直摆手：“我不是同谋。我不知道这事。” 莉莉道：“今天早晨，我和者风临时起意，想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特意等着这里。” 莫颜笑：“确实印象深刻。” 莉莉歪头：“可我还没有说出我的兜风计划呢。” 原来，莉莉和王者风之所以“拦截”莫颜和王承佑，是另有行程安排。 莫非姨妈看着眼前活力四射的年轻人，豁达一笑：“不用管我，我有两位帅小伙就够了。你们玩你们的吧。” 就这样，莫非姨妈的车开出公园后，留下了王承佑和莫颜。 “你们的兜风计划是？”莫颜问。 “横穿美国！”莉莉回。 莫颜和王承佑同时回头，然而莫非姨妈的车已经开得看不见踪影了。 “太疯狂了吧。”莫颜笑，“怎么想到这个？” “因为有场暴风雪正在形成，我们抢先一步，赶在它前头。是不是很刺激？” 第520章 莉莉的疯狂计划 “太疯狂了吧。”王承佑也叫道。 “我保证你们会印象深刻的。”莉莉头钻进车窗内，拿出一张地图，“看这里。我们在这儿，从这儿出发，行程114公里，进入宾西法尼亚州，409公里横穿该州，再是274公里，横穿俄亥俄州，420公里穿越印第安纳州直达伊利诺斯州的芝加哥市。 第二场暴风雪正好将从美国西海岸逼近中部的芝加哥地区。 因为这场风暴主要是在北方，所以我们要赶在它到来之前，南下565点公里到达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市。然后再行驶485公里，穿过密苏里州进入卡萨斯州，770公里穿过该该州进入科罗拉多州，再走160公里，到达丹佛市。这就是为了抢先于风暴，而特别设计的行程路线。” “太疯狂了！”莫颜和王承佑同时叫道。 “但是，你们喜欢。对不对？”莉莉追问。 王者风自始至终都笑得老神在在。 莫颜和王承佑算是明白他为何痴迷莉莉了。莉莉身上，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朝气。由她出口，疯狂变成了刺激；刺激变成了意义。 “年轻的岁月里，总要留下点什么！对不对？不疯狂，枉少年！” 莫颜和王承佑对视一眼，毅然踏上王者风和莉莉的卡宴。 目的地丹佛市距离他们的出发点，粗略估计有3000公里，像是上海到拉萨的距离。 他们不是坐飞机，而是开车去！ 气象报告说，星期一晚上正好有场暴风雪袭击美国东部。星期一下午一点，他们从岩石小镇的披萨店出发，两个小时后到了宾夕法尼亚州。遇到知名景点泊车看个热闹。晚上八点钟，进入了宾州中部。这时天开始下雪，能见度下降了很多，到晚上九点半，他们总共已经走了将近385公里。 路上唱歌。 一首接一首。 从anyone of us到 cry on my shoulder；从i do not want to say goodbye 到yesterday once more……心情荡漾到极点。 雪实在太大，路过小镇，大伙儿一致决定就住这个小镇。 小镇很小，只有inn，没有hotel。 相当于只有小旅馆，没有大酒店。 然而无论莉莉、王者风，还是莫颜、王承佑，都不在意。 王者风去和王承佑去办理入住。办好之后，转过身，两个人笑得有些奇怪。 “我们运气真好，只剩最后两间房了。”王者风大喊，声音大得实在没必要。莉莉不懂其中的缘故，开心接道：“正好哎。” 莫颜捉狭地想，必然是王者风的诡计，好堂而皇之让王承佑跟她睡一间。然而实在没有必要问inn的主人，是否还有空房。若真的和王承佑分室而居，一定会吓到莉莉吧。 再说了，两个人又不是没有住过同一间酒店。 莫颜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对王者风的话装作没听见。 王承佑小跑到莫颜身旁，又突然住了脚，挪啊挪地往莫颜身边靠。明显做贼心虚。 莫颜红着脸不去看他。 莉莉挂在王者风腰上，呼朋唤友道：“走啊走啊，正好可以打一圈桥牌。” 王者风胡乱揉揉莉莉的头发，打了个假模假式的哈欠：“不好。我困了。” 两间房并不是挨在一起的，而是门对门。 莫颜站在门口。inn的门卡比较老式，不是刷卡感应，而是需要像钥匙一样插入打开。 王承佑推开房门，莫颜先走了进去。 她东瞧西看，房间面积倒是不小，床品也十分洁净，正要回头看卫生间，忽然眼前一暗。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接着，两只手被捉住，高高举过头顶。 “你……”剩下的话，化作呜咽声。 一阵狂轰滥炸式的亲吻过后，连莫颜都不知道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了。 “再来。”王承佑低语。 否定是没有意义的。 根本不由莫颜说了算。 拒绝也形同虚设。 除了被动接受，没有其他选择。 正细细品味间，门外响起敲门声。 王承佑终于放过莫颜。莫颜如遇大赦的老鼠，沿着墙哧溜就溜得不见踪影。 打开门，门外站着王者风。 王者风摸了摸后脑勺，目光有些漂：“我房内看了一圈。你可能需要这个。” “什么？” 王者风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手心向下，递给王承佑一把东西：“我去楼下买的。分一半给你。” 王承佑突然觉得，哥哥确实是哥哥。譬如当下，他就没法镇定地看着王者风，落落大方说一句“谢谢。” “好了。记住：没喊出你的姓名之前，谁敲门都不要开。” “记住了。” “喀嚓。”房门锁上。 莫颜露出脑袋：“你哥哥给了你什么？” 王承佑将手放在口袋里：“你想看吗？” 莫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干嘛！神秘兮兮的。” “对我来说，是有点神秘。” 王承佑扑倒在床：“我放在这里。你掀开枕头就能看到。” 莫颜一半好奇，一半模糊会意。她双膝跪在床沿，拿手撩起枕头，不算非常意外，她看到一枚静静躺在枕头下的condom（t t）。 该怎么反应？ 莫颜飞快转过身，假当没有看见。可是没走成。 手腕被王承佑扣住。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勉强你。” 莫颜啼笑皆非，顺着话说道：“是啊，你甚至都不是我男朋友。” “你说什么？” “我说，你甚至都不……” 莫颜马上后悔自己乱说话。像是她别有心机用了激将法。王承佑展露出的攻城掠地的决心着实吓坏了她。 “我错了……啊……我错了。” 失控的状态终于在她的连声道歉中告一段落。 王承佑放开莫颜，莫颜逃进卫生间。 看着镜中的人面桃坏，莫颜想的是：今晚是不是逃不掉沦陷的命运了？仔细再想：好像她也没怎么想逃吧？ 磨磨蹭蹭。 一只肥肥的大蟑螂把莫颜吓得花容失色，比兔子还快地窜出卫生间，尖叫着跳到床上，声嘶力竭喊道：“快！承佑！快！” 王承佑目瞪口呆地看着莫颜。 莫颜一低头，哧溜钻被子里。她忘了套外衣了。像是她别有心机用美人计。 王承佑没了目标，才反应过来莫颜手指卫生间，一脸惊骇，是想告诉他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卫生间发生。 第521章 阿甘 （订阅过“第521章阿甘与珍妮”的无需再订阅） 王承佑问：“怎么了？” “蟑螂。”莫颜瓮声瓮气回答。 还好他脚上的鞋子没脱。等王承佑进卫生间，哪里也寻不到蟑螂的影子。 “我到处找了，蟑螂走了，找不到。” “呜呜，蟑螂会不会爬到这里？” “不会。你把被子盖好。蟑螂力气小，不会钻被窝的。” “啊——”莫颜尖叫起来。 “嘘——你这样叫，会被人误会的。” 莫颜眼睛骨碌转，想到枕头下的小东东，顿时脸火烧火燎起来。 “……会让人误以为有谋杀案正在发生。”王承佑一本正经解释。捉狭！ 事实证明，小蟑螂成了王承佑的大福星。 正是出于对蟑螂的恐惧，莫颜恨不得王承佑成为她的第二张被子。 王承佑力争跟莫颜保持一点距离。他侧躺着，手挡在身前：“我忽然想起《阿甘正传》里的一个场景。” “什么场景？” 房间里开着灯，莫颜不许关。她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只茧。以至于王承佑的后背都露在外面。 “有一天，阿甘去找珍妮。天上下着大雨，阿甘端坐在女生宿舍前，一边淋雨一边等珍妮。 珍妮回来了，跟送她回来的男生在车里那什么。珍妮叫了一声‘you hurt me’，阿甘听到后，就把那男生的车给砸了，还要把那男生拉出来打架。” 莫颜噗笑出声：“你想说什么？”疼痛在所难免？ 王承佑跟着笑：“以上皆是铺垫。我要说的在后面。后来，那个送珍妮回来的男生气鼓鼓地开车走了。珍妮见阿甘一心护她，心生感动，于是偷偷把阿甘带回宿舍。 在宿舍里，珍妮脱掉被雨水淋湿的衣服，一边擦干，一边动情地跟阿甘描述她追求的歌唱事业。 阿甘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珍妮，目光凝滞，转不开视线……大概就像我刚才那样吧。” 莫颜咯咯笑出声：“所以，你是在解释？” 王承佑笑着摇头：“也不是。我另有重点。你接着往下听。珍妮见阿甘盯着自己看，于是问阿甘，‘你跟女孩子在一起过吗”，阿甘听不懂背后的意思，很实在地回答珍妮说，‘在一起过。我跟班上的女孩子坐在一起上课’。”讲到这里，王承佑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莫颜。 莫颜来了兴致：“你想跟我说，你从来没有‘跟女孩子在一起过’？” 王承佑脸上的笑渐渐被认真取代：“下面才是我想表达的。珍妮拿起阿甘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shen上。然后，她像这样摸着阿甘……” 莫颜惊呆。 不敢乱动。 任由王承佑牵着她的手慢慢游走。 “阿甘的第一次接触，给了他一直也是唯一深爱的珍妮……莫颜，你就是我的珍妮。” 这一夜，王承佑猝不及防地再现了阿甘的经历。令他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莫颜突然想到了这一处的电影细节。 “是耶。阿甘也是很快。” 王承佑红了脸。他想要一个枕头盖住脸。 那枚t t，依旧静静躺在枕头下。 第二天，退房离开的时候，王承佑把它留在了房间里。算是某种纪念。 第二天，是星期二。 早晨雪仍然很大，直到下午三点才停，这时停车场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莫颜的膝盖，但是道路上的积雪大多已经被扫清。 原计划赶在暴风雪前面的，没想到，被暴风雪赶上。 宾州中部成了这场风暴的重灾区，因为这里是阿巴拉契亚山地，地势较高。晚上五点左右，大家继续在80号公路上行驶。 黑色卡宴开过克利夫兰和特利多市，穿过俄亥俄州，进入印第安纳州。 在印第安纳州与伊利诺斯州的交界，离芝加哥是50公里处，四人第二次入住旅店。此时是星期三凌晨两点。那里已经是中部时区，比东部晚一个小时，他们已经走了1400公里左右。 停好车，王者风拥着莉莉走在前面。 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不时还回头看一眼走在后面的王承佑和莫颜。 王承佑听力比较好，间断地听到俩人用英语说着“快”，“快了没”之类的词。这俩人，一定是听到了莫颜发现蟑螂后的尖叫声，而且，龌龊地把它们想象成某种场景中的催促。 王承佑牵住莫颜，故意多落后几步。以免莫颜听到前面二人的私语。 “那里有自动售货机。”王者风指了指一个放在柜台上的小小售货机，碰了碰王承佑。 “够了。” “是吗？我还担心你们不够用呢。” “我说的是你够了！” “哈哈哈，再说下去就要翻脸了吗？” “真是近墨者黑。你被莉莉带得一点都不含蓄了。” 王者风两手枕在脑后：“我是史无前例地快乐呢。” 王承佑含笑漂一眼王者风，他确实挺快乐的，即使不笑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他由衷地心平气和。 这一晚，莫颜和王承佑第一次连续两晚共居一室。 少了昨晚的生涩。 依旧有些拘谨。 莫颜背靠着墙，看着近在咫尺的王承佑。他的唇色，红艳得过分。因该是长吻使然吧。 一时俏皮心起，莫颜笑：“今天，你准备继续给我讲阿甘和珍妮吗？” 王承佑血气涌起：“我想先知道，你准备好了吗？” 莫颜不敢造次，嘴巴闭得再牢不过。 王承佑含笑叹了口气：“我等你。” 有一种虽然无凭无据但都心知肚明的感觉，这一路，将会有两个人之间特别的回忆发生。早一晚，或迟一晚，他们会像阿甘和珍妮一样，品尝质变。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12点。 窗外有雪花在飞杨。 气象台说，傍晚风暴将严重影响芝加哥市，晚上积雪将厚达20厘米以上。莉莉和王者风拍开莫颜他们的房门，四人马上奔出旅店，跳上车，开进芝加哥市。 逛芝加哥市，是为莫颜和王承佑而逛。 大家逛了一圈，在市区看了一下，发现芝市和纽约差不多，摩天大楼，街道很小，也很拥挤。兴致索然。 离开芝加哥市，卡宴沿80号公路西行，驶入55号公路南下，目的地圣路易斯市。 驾车在芝加哥市郊的路上时，雪越下越大。四人好像在和风暴抢时间，比速度。到下午两点多，他们已经南下了240公里，到了斯普林菲尔德地区。 天气预报说，芝加哥市正在遭遇大风暴雪，而他们行驶的公路上一点雪也没下，真正实现了莉莉最初的设想——抢在风暴前！ 第522章 小林绿子 晚上九点，他们到了圣路易斯市。 圣路易斯市是进入美国西部的门户， 市中心，密西西比河畔，有个大型金属拱形建筑，象征着这里是美国版图的正中心，越过这个门就是西部。 虽然是晚上，依然能看出圣路易斯市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城市，街道明亮宽敞，十分整洁，街上停着奔驰之类的高级轿车，没有像纽约市那样的贫民窟，几乎每一个街区或街道都有一个铜像或艺术雕塑。 离开圣路易斯市，穿过密苏里州，卡宴在东部时间星期四凌晨零点到达肯萨斯市。 肯萨斯市是克林顿的家乡。 这时，大伙儿还剩965公里的旅程：首先是770公里穿越肯萨斯州，其中的725公里是一片稻草地，高速公路在无尽的荒地中无尽的向前延伸，两边没有人家，没有建筑。 他们一口气开了八个小时，最高时速达130公里每小时，最低也有110公里每小时，中途曾短暂停车休息，但前前后后没有遇上一辆车。 四个人，像是行驶在时间的荒野里。 莉莉甚至提议，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大爱一场。被王者风严词拒绝。王承佑和莫颜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赶紧移开目光。 在天地之间飞驰的时候，莫颜感受到了莉莉说出口的饱胀之情，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充盈着她的身体。 她觉得，她做好准备了。 手握着王承佑的手，有点梦幻，又分明踏实。莫颜不知不觉，泪水湿了眼睛。 这段路是他们平均时速最高的路段。 当他们最终开进科罗拉多州的边界时，看到有块牌子上写着“您将离开肯萨斯州，欢迎再次光临。”王者风笑道：“天晓得这个鬼地方，才没有人要去呢，无聊之极。” 王承佑笑了笑。他想的是：童年对人生还是有影响的。哥哥王者风不能与单调、乏味平静相处。大抵是童年乃至青少年时期，过怕了单调与乏味的生活吧。 丹佛坐落在落基山脉的半山腰，他们开车往山上爬了1500米左右时，灿烂的阳光从山头照下来，大家不约而同，生出“新生”的感觉。 这是他们一路躲避暴风雪以来，第一次见到太阳！ 沿高速公路开向丹佛市，忽然，大伙儿被所看到的情景吓了一跳。 在上海是行人走天桥，在美国是汽车、火车走高架桥，这里可好，横跨进城高速公路的天桥上，驶过的竟是一架波音747大型客机！ 他们头顶上，是一条飞机跑道！ 大伙儿因为突然出现的波音747，变得笑点很低。七嘴八舌地说着俏皮话，时不时将手机伸出窗外拍照。 不管怎样，星期四下午四点左右，大伙儿平安抵达丹佛市，完成了既定计划。 散漫乱逛一圈，选了一家有眼缘的饭店，饱餐一顿。在王承佑的坚持下，他们选了本地最为昂贵的酒店。 这一晚，将是写入记忆的一晚。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写入记忆的一晚。 只是，不是以两位主角期待的方式。 7点办理入住，当晚八点，王承佑带着一脸丰富的表情打开房门，有心想敲开对门要车钥匙，转念一想，还是低调些好。 叫了一辆出租车，开到当地的一家超市，在一个靠边的柜上，做贼一样拿了三包卫生巾。 王承佑给莫颜讲了他印象深刻的《阿甘正传》。莫颜给王承佑讲了她印象深刻的《挪威的森林》。活泼开朗的小林绿子，有一次决定和喜欢的男生大干一场，结果例假来了。 王承佑可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笑点。 不过，又能怎么样呢？ 只能用好事多磨，或者好饭不怕等之类的话，安慰自己失落的心。 第二天中午在丹佛的一家西班牙小酒馆里，发生了一件在王承佑看来很平常的事情，有人一门心思往前走，撞了一下王者风。 “对不起。”对方道。 “没关系。”王者风回。 下一秒，王者风径直走到他们的卡座，低声道：“这里不安全，承佑你带莫颜先走。”他的袖口里，滑出卡宴的车钥匙。 王承佑要抓车钥匙，又被王者风按住：“不要开车，记住，走到一条马路开外再叫出租，直接去丹佛机场。” “行李？”莫颜想起她的两包卫生巾和几件沿途买的衣服。 “别管它们了。快走！” 莉莉全程淡定地喝着酒，笑嘻嘻地看着王者风，眼睛里噼里啪啦放光。 王承佑从哥哥眼里看出凝重，不敢耽搁，牵了莫颜的手，慢慢起身：“机场，我们等你们。” 出小酒馆时，他们走得不快不慢。 没有回头。 身后也未传来械斗的声音。 王承佑一直绷紧神经，带着莫颜走出一条马路，才拦了一辆出租车：“denver international aitport（丹佛机场）。” “sure。” 出租车启动，很快将小酒馆甩在身后。直至看不见，也不曾听到他最为担心的枪声。 出租车上正在播本地电台，电台里也不曾插播什么恶性治安事件。 王承佑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莫颜一直有些懵懂。 “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王承佑抚了抚莫颜的手，心有余悸道：“一个洋青年，撞了者风后，用汉语跟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有什么问题？” “那声‘对不起’吐字不标准，强调也怪，明显是刚学会，还只学了个大概。” 莫颜忽然心领神会。那就意味着，有人故意在接触、试探、确认王者风的身份。 “可我看莉莉很放松。” “莉莉身经百战，当然不会紧张。” “我们走了，他们不要紧吧？” “我们才是拖累。我们走了，他们不会有事的。” 对话的时候，王承佑通过内观后镜观察司机，发现他确实听不懂汉语，这才放心回答莫颜。 “难道者风从此就过这样神经绷紧的生活？”莫颜瑟瑟发抖。 “人各有志。” 到了丹佛机场，王承佑用早些天前，哥哥者风借给他的信用卡付过车资，带莫颜进机场。 第523章 这是什么神仙眷侣 在餐饮区找了一家有空座位的，王承佑和莫颜点了些吃食，坐在座位上等。 好在有手机，他们和者风、莉莉之间还可以互通消息。 虽然什么暴力场面都没有看到，莫颜显然受到很大冲击。 “你爸爸能接受者风过这样的生活？” “所以者风主动放弃家产。无欲则刚。” “他妈妈不得天天担心、牵挂？” “不能告诉他妈妈。不光不能告诉他妈妈，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人。”王承佑郑重道。 莫颜点头：“我就是替他惋惜。干嘛要过这种刀尖上跳舞的日子！” 王承佑没再说话。 花落各人眼，王者风遇到莉莉，爱上莉莉，而莉莉享受这样的日子，王者风还能怎么选？ “我一定要有正当职业，你才会爱我吗？”王承佑反问莫颜。 莫颜望着王承佑，品味着承佑的话，忽然明白了王者风。 义无反顾地爱，就是王者风的选择。至于动荡、惊险的生活，不过是选择的附属品，改变不了初衷。 有人追求生命的长度，有人追求生命的深度。异曲同工罢了。莫颜不再纠结、担心王者风的未来。 他俩等的时间并不长，一个多小时后，王者风和莉莉相拥着，笑嘻嘻地出现了。他们的手里，还多了个从莫颜房间里带出来的包。不消说，包里装着莫颜心念的卫生巾，另有衣服若干。 “后来发生了什么？” “没有危险情节。我们不走危险路线，我们是脑力型的。”莉莉笑着解释，同时用手指自己的头。 “你们走了之后，我们从屋顶溜了。本来可以跟你们差不多时间到机场，后来，莉莉要回酒店把莫颜的行李带出来，这才耽搁了点时间。”王者风解释。 “这次算虚惊一场吗？”莫颜问。 “不，不。这次的确有人认出了我们。而我们也认出了对方。只是，我们反应快，赶在对方行动之前，溜之大吉。亲爱的，你记起这伙人了吗？” “当然记得。”王者风指了指脑袋，“在芝加哥，密西西比河的另一岸，那里像是光明城的背面，到处是贫民窟，甚至时有凶杀。我们只是偶然路过，结果目睹一伙人围堵了一位年轻女子。你最看不惯男人仗着体力优势欺负女人，何况还是一伙男人。”王者风朝向莉莉。 “然后你就将车直愣愣开了过去，越过了十厘米高的马路牙子，将一伙人中的一个开到车的引擎盖上。”莉莉接。 “是的。那天开的不是suv，是辆家用小车。” “然后我们就成了众矢之的。” “哈哈哈哈，接着你上场了。” “我吸引众人目光的时候，你把那个受困女子扶上了车。” “然后我们扬长而去。” 像是说双簧，两个人一唱一和地陷入回忆。莫颜忍不住羡慕起来。她仿佛看到义侠夫妇妇唱夫随的美妙场景。 “谁知道……”王者风苦笑，摇头。 “我们救错了人。那个女子根本不是无辜路人。” “而是当地最大地头蛇最钟情的情1人。” “地头蛇以为我们是绑匪。”莉莉像是回想起好笑的事情，哈哈哈清脆地笑了起来。 “我们想，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钱肯定来得不正，我们既然出了力，顺手要点回报也应该。当时我们要了多少钱？”王者风像是想不起无聊细节，问莉莉。 “确实没多要。只要了十万美金。” “可是，万万没想到……”王者风再次卖起关子，并把出彩的部分留给莉莉。 “地头蛇眼里，面子比美人更重要。他说，从来都是他敲诈勒索别人，能敲诈勒索他的人还没有出现。可我们明明出现了，怎么办呢？他找来狙击手，干掉了自己的情人。” “从此我们多了一条讨厌的尾巴。”王者风用并不烦恼的语调总结。 “后来我们打听到，芝加哥地头蛇发布了一个价值一百万的消息，说，谁能向他提供我们的行踪，就将得到那一百万。我敢打赌，就算是有人提供并且侥幸等到地头蛇的人抵达现场，地头蛇也不会真的将那一百万给线人。” “那是。不然我们可以考虑自己把那笔钱赚了。”王者风答。 莉莉笑得开怀起来，圈着王者风的脖子，几次踮起脚尖亲吻王者风：“好主意。哪天无聊了我们就这么玩，试试他会不会给钱。” “除非我们想好了撤离的万全之计。” “让我想想，让我来想想。”莉莉蹦蹦跳跳，像是得了重要许诺的纯真小姑娘。 他俩说话的时候，王承佑和莫颜完全插不进一句话。 他俩之间的默契，令王承佑和莫颜叹为观止。 “听到哥哥你说‘除非想好撤离的万全之计’，我就放心了。”王承佑长吁一口气。刚才的剧情，他听得极投入。 “你们放心吧。莉莉的人脉远远在那个地头蛇之上。地头蛇甚至打听不出莉莉的真正出身。他对我们来说，只是个嗡嗡叫的苍蝇罢了。之所以让你们先走，是要做最坏打算，毕竟这边多的是拿枪的疯子。”王者风劝说弟弟。 王承佑没有直言指出哥哥话中自相矛盾的部分。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鞋的道理，不需要他讲给哥哥听。大风大浪都过了，阴沟里帆船的事也比比皆是。相信哥哥也知道。 只是，哪里有万全的生活？ 每一种生活里，都有令人不喜的另一面。无从剥离。 “接下来我们准备怎么办？”莫颜问。 莉莉变戏法一样，变出4张机票：“苍蝇扫了兴，我们飞回剑桥市吧。是时候回去当几天乖学生了。” 就这样，花了四天时间横穿美国之后，在丹佛市留了一天一夜，他们乘坐飞机，回到了波士顿洛根机场。出了机场，有专车来接，自不必说。 等莫颜和王承佑重新回到姨妈位于剑桥市的租房时，已经是周六的早晨。 算起来，莫颜和王承佑已经抵美一周。 在莫颜和王承佑离开的那六天里，发生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第524章 欠房子一个女主人 姨妈、星辰和护工在纽约呆了三四天，于两天前返回租房。在纽约的那三四天，姨妈豪掷千金，为星辰和护工花了不少钱。护工返回租房后，变得史无前例的忧郁。 豪掷的千金，硬生生砸醒了他，让他看到，他和星辰之间，还隔着肤色、性别之外的天堑。 星辰没有心思理会护工的心情变化，他给自己的定位是：莫老板的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成婚的准女婿。他要替袖袖为莫非姨妈养老送终。 这个想法由来已久，只是那时候他嘻嘻哈哈，看似放浪不羁，其实自卑到底。觉得莫老板是高高在上的贵人，轮不到他献殷勤。 如今沧海桑田，他成了当红小生，莫老板却恶疾缠。两个人之间的情形翻了个底朝天，他终于可以不带自卑地走到袖袖妈妈的身边，光明正大地替袖袖还生养之恩。 因为星辰的到来，莫非姨妈像找到了情感归宿，她变得平和而宁静。 他们同游纽约的照片被路人拍到，不知怎么，传到国内，粉丝们一下子炸了。 “我家哥哥好有爱心哦。” “我家哥哥有情有义，天下第一。” “好感动，泪目。世间还有我家哥哥这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天使！” …… 赞誉之词铺天盖地而来，热搜一热热三天之久。 星辰的经纪人手握着电话，手机都拨得发烫，星辰愣是不接电话。 “不行！我得赶紧马上立刻飞美国！国内红得发紫，他怎能像局外人一样置身事外！” 经纪人瞄一眼佛系的星辰贴身保镖章哥，像是发现新大陆：“呦，不是去哪都带着你吗？怎么这次把你甩在国内这么久？” 章哥翻眼，从挂在鼻尖上的墨镜上方看经纪人：“人家去见家人，干嘛带我这个外人。” 经纪人眼睛眨呀眨：“家人？莫非莫老板是星辰的家人？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不对吧，莫老板终身未婚啊……啊，难道星辰是……不能说，不能说。” 章哥推了推眼镜，对着不疯魔不成活的经纪人直摇头。 借着星辰的光，章哥如今在帝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大房子。万事具备，只欠大房子一个女主人。 章哥的妹妹章欣悦依旧健忘，只是，她永恒记住的人中，除了章哥、丈夫，又多了三个：星辰，5岁的女儿，2岁的儿子。 同样借着星辰的光，欣悦一家四口生活得衣食无忧。星茶小店还在开。因为老板娘要亲力亲为，因此规模极小。那里快成了资深星粉总部。当然，彼“星粉”非“星茶粉”。 幸而欣悦记不住那些星粉，每次都把人家当新客，笑得很开怀。她也听不懂那些星粉口中议论的事情，因为星粉不是喊“我们哥哥”，就是喊“星大人”。只有极少数“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粉闯进来，喊了“星辰”的名字，欣悦才会猛然转头，循着声音望过去。 据说，看过欣悦转头的新粉，无一不惊呆在原地。过了很久，还在感慨：一个人的眼睛里，怎么会像小太阳一样露出灿烂的光芒？！ 星辰曾向王承佑许诺，会将章哥及欣悦当家人对待，会尽他所能照顾好他们。他做到了。 章哥眼看这一天要在无所事事中度过，便推上墨镜，离开星语传媒，往妹妹家去。 路上，例行路过一个长达2分钟的超长红灯。等红绿灯的时候，章哥思忖：要是把星辰的经纪人挖走做他房子的女主人，算不算撬了东家墙角？ 思而不得。 章哥给王承佑打电话。 一听王承佑说他正跟星辰面对面坐在一起，吓得章哥连忙挂了电话。 心突突直跳。 艾玛，果然不能有做贼的想法。心虚啊。 “章哥打电话给你说什么？”星辰问王承佑。 王承佑莫名，他举着突然被挂断的手机道：“我也不知。弯弯绕绕的，一听就有话要说。可他又什么都没说。听到你在我旁边，二话不说就挂了。” 星辰点着头：“知道了。肯定是要催我回国。经纪人撺掇的。幸好他没有说出口，否则要从我心中第一亲密的名单里抹去。” 王承佑露出惊讶的表情：“嚯。你心中还有这种名单。莫颜在不在第一亲密的名单里？” 星辰瞪王承佑一眼，心虚地转开目光。 “那我呢？在不在？” 星辰更心虚了，直接离开座位。 “不会吧。跟莫颜相比，我可是真金白银对你投资的人哪。” 星辰逃也似的进了莫非姨妈的房间。 莫洁莲对跑了六天才归来的女儿显然没好脸色。她想赌气给女儿看，可赌气没超过三分钟，立刻巴巴围着女儿问东问西起来，听起他们这一路的见闻来，比谁都认真！ 星期天，莫颜和王承佑到美国的第八天，莫颜收到一封邮件。 是导师发来的，催促她加入一个项目小组。 为着这个项目小组，她需要回国了。 不管双方多么依依不舍，离别的时候到了。 莫颜和王承佑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王者风出现在机场，并没有走近，他远远地注视着王承佑，彼此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后，王者风楼着莉莉，率先转头离开。 有时候，离得远一些，反而是爱得深一些。 －－ 得知莫颜终于回邮件，表示一两天内就会抵达国内，文豪一颗心落进肚内。 天天看莫颜的朋友圈，文豪深感受虐。 他不住地邀请徐清莱，仿佛接触徐清莱就间接接近了莫颜。以至于，连徐清莱是否意会到什么也无暇顾及。 煎熬到极致，他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虽然无法插手大页室内空间、以公司的名义让莫颜回国，他还可以假手于导师嘛。 靠着层层精心伪装，一个以“创新”为最大指标的模糊课题诞生了。按照甲方给出的参赛人员标准，导师组成了3人参赛小组，莫颜因为“拥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能将图纸最大限度实体化”，被导师指定为参赛小组的组长。 第525章 比这还过分 星期四，小组长莫颜走马上任。惊讶地发现项目发起方是故乡之城里的青枫室内设计。 “你们汤总还真是热爱创办赛事啊。”莫颜诚心恭维道。 这话辗转传到文豪的耳中。文豪难免嘴角抽动，疑心莫颜起了疑心，在冷嘲热讽他。 自从莫颜回过后，文豪不再邀约徐清莱。 徐清莱主动联系过一次文豪，被文豪冷冷地以“在忙”为理由拒绝了。 手握电话的徐清莱，目光回转，总觉得有什么重点一闪而过。只要再努力一些，她就可以抓住重点狡猾的小尾巴了。 当听说王承佑和莫颜归国，王承佑爸爸王宸也没有闲着。 他正积极向长子者风打听情况：“你跟你弟弟谈得怎样？” “谈倒没怎么谈。直接谈太突兀了。我只是变着花样哄着他做了几套题。” “做题？”这个说法挺新鲜，王宸自感耳目一新。 “哈佛商学院有一些不对外开放的题目，意在测人的性格与潜能，继而推断人的经商能力。我给弟弟做的，就是这些题。” “哦？”王宸被深深吸引住了，“他做得怎样？” 王者风不动声色露出羡慕嫉妒恨：“要说他是天纵奇才，可能夸张了点。但，爸爸，承佑真的令我很吃惊，他的得分，居然在我之上。要知道，我已经是学院里的拔尖了。” 王宸情不自禁露出笑脸：“你弟弟呀，论才华还是有些的。在融华致的时候，他差点被学校开除。你可知，他做了件什么事？”说这些话的王宸不无得瑟。 “没听说他差点被开除，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王者风是真的不知道，“难道是入侵学校学生档案？” “比这过分多了。他在校方的计算机里植入病毒，提前拿到考卷，并私人定制，为班级里的差生量身定制考试成绩，足足干了两年后才事发，从中牟利两百多万！” 王者风震惊了。有一分钟那么久，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王宸得意洋洋，之后，一声叹息：“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你了，自从发现他有点本事后，我对他寄以厚望。可万万没想到，他是这样倔强。我笼不住他。” 王者风恢复过来：“爸爸，您要早告诉我这事，我就不用费心让弟弟专门飞一趟过来，我可以直接跟他谈。” 王宸继续叹息：“唉，你让他飞一趟，也让我看清不少事情。听说他带着莫颜一起飞过去的。唉。你看看，他跟我都闹成这样了，还带着莫颜，这不是向我耀武扬威嘛。” 王者风劝爸爸：“总而言之，从有利于企业发展的最高原则出发，弟弟比我更有将您打下的江山发扬光大的潜力。我想促成您和弟弟和解。在我完成学业、归国之前，他成为您的第一序列接班人。您看，怎么样？” 王宸很徘徊。内心充满矛盾：“一个不听我话的接班人，我不放心呐。” 王者风开解爸爸道：“听不听您的话，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本事，肯走正道，愿意承担发展企业的责任。” 王宸一想到承佑暮色中悄无声息潜入他的办公室，威逼利诱迫使他撕毁条约，走之前不无眄视地看他的那一眼，就不寒而已。诸如狂风暴雨天里开车去找一个姑娘，为了一个姑娘挺尸酒店三天不吃不喝……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他养的这是什么逆子啊。 “不行！”王宸一口拒绝，“他用情太深，智商虽有余，怕是个性情中人，担不了长久的责任。” 王者风疲倦地闭上了眼，费了这么多口水，绕了这么多弯，曲线也没有救成国：“爸爸，他用情至深，好在都冲着一个人。您把这个姑娘放身边，不等于间接控制住了弟弟？” “说得简单！我怎么放身边？我用什么名义放身边？” “结婚。传宗接代。相夫教子。” 王宸眼睛随之一亮。好像是这个道理呀。任凭儿子怎么蹦跶，他只要捏住儿子的软肋……哼，利诱一个城中村出来的姑娘，不要太容易！ “我再考虑考虑。”王宸道。 口里说着再考虑考虑的王宸，放下电话就开始行动。 他找到在床上一躺了三周的夫人米芝，将者风启发给他的计划一五一十描绘给米芝听。这三周来，几乎从不正眼看他的米芝忽地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得靠夫人你外交的手段，靠你去联系莫颜，去维系与莫颜之间的关系。” “你这是——” “我想了想，不能因小失大。承佑要是实在喜欢莫颜，让他们在一起就是了。只要承佑乖乖回来，肯到公司上班……” 米芝抱住王宸，“哇”地哭除了声：“我以为你放弃了咱们的儿子。” 王宸：“承佑是个好苗子，又是咱们的儿子，我怎么会放弃他！” 米芝拿帕子擦眼泪：“我有莫颜的联系方式，我这就去联系她。” “别急别急，越是重要的事，越不能操之过急。你慢慢想想，怎么做，显得不那么功利。要不显山不露水地做，不然会让她生警惕心的。” “哦，哦，老公说得是。” 王承佑和莫颜，全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了。 从米国归来，王承佑全情投入到期末考试中。他现在分外珍惜每一次赚钱的机会。现在，打算靠考年级第一赚奖学金。 至于哥哥王者风许诺给他的爷爷遗产，哥哥者风同时说了，现在不能给，必须完成他提的第二个要求后才能给。 王承佑那个泄气。 要是他都成家族企业的接班人了，他还需要那笔来自爷爷的遗产吗？！ 莫颜带着小组另外两名成员，因青枫室内设计的邀请，回了一趟故乡之城。在那里，有本次设计要考察实地——旧船厂。 旧船厂临河。随着城市发展，原本位于郊区的河，如今已经发展成城内河。 旧船厂因为技术落后，面临倒闭。市政府一方面积极为旧船厂寻找新出路，一方面招商引资，开发旧船厂所在地块。 第526章 暗处的那双眼睛 市政府的意思是，由于旧船厂地址过于临河，不考虑住宅或商用，计划改为市民公共绿地，还绿色于市民。作为补偿，参与改造的开发商，将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拿到别的地块。 老厂房改造，公共绿地建设，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当地开发商龙头企业四发集团，责无旁贷，准备接手这个地块。目前正处在与政府谈判的阶段。汤文豪趁机发起征稿，算得上一石二鸟，兼顾了事业与感情。 当文豪坐在豪车内，远远看到莫颜裹着长及膝盖的羽绒服站在他行将接手开发的地块上时，他内心是狂热而充满感慨的。 要是莫颜肯跟他在一起，他将完全以莫颜的喜好为导向，不惜成本，为莫颜建一座梦想花园。 文豪的狂热慢慢冷静下来。 莫颜！不肯！跟他在一起！ 墨兰玻璃掩盖了文豪的失落。 “要下车吗？”司机小心询问。 “不用。走吧。” 豪车悄无声息来，悄无声息走。 莫颜混在一大堆实地考察的人流中，全然不知文豪曾来过。 考察旧船厂旧址，从下午1点，进行到下午5点。景观设计、建筑设计、室内设计、灯光设计联动，好不热闹。 下午5点考察告一段落，大家在冷风中走了那么久，都有饥肠辘辘之感，听说主办方要宴请大家，大家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来了一辆又一辆商务车，载走一波又一波人。 青枫设计的当家人拉着莫颜说话，使莫颜没法跟着大部队上车。莫颜的两位小组成员，跺着脚在等莫颜。 “让他们先走吧。”莫颜当年的师傅祝海辉说道。 “不好吧？”莫颜回。 师傅祝海辉依然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帅不丑、疯狂爱设计、除了工作就是晒娃，不同的是，如今步入人生第40个年头的他，已经真正挑起青枫的大梁。 祝工轻轻一句话，被下属积极执行。有个年轻小伙，小跑着跑到莫颜小组成员面前，带着他们先走了。 不多久，考察现场空落落。偌大的空壳厂房只剩下莫颜和祝工两个人。 莫颜别扭起来：“师傅，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祝工：“我没有话要跟你私下说。是汤总要你等等他。” “文豪？”莫颜呢喃，“他要我等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祝工四处搜索的目光有了着落：“哦，汤总来了。我先走了。”祝工走了几步，没有转身，只是略停一步，补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莫颜苦笑。 文豪找她，不是很正常吗？师傅补的这句话，没来由像是什么不好的暗示，令她哭笑不得。 祝工走后，莫颜回头，却没有如期看到文豪。 她四处探望。 生锈的船厂透着颓败。 莫颜往前走了几步。 余晖斜斜照进大门洞开的船坞，淡而白的日光，使四周越发没有生气。 “文豪？” 师傅不是开玩笑的人，他说他看到了“汤总”，文豪必然是在的。 为什么不出来见她？莫颜怦然心一紧。 “是你吗？” 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看她，可她总也发现不了暗处的那双眼睛。 一阵暗香浮来。 莫颜要转身，冷不防撞进一个怀里。 莫颜吃惊，抬眼去看。 是文豪温暖如春的笑脸。 文豪伸着手，看那架势，应该是想从她背后捂上她的眼睛。不曾想，被他身上的香出卖了他。 “你好警觉啊。”文豪笑。 笑声爽朗。 莫颜紧缩的心一点点展开。 “你刚才不出声，吓我一跳。这里太破败了，令人感觉不舒服。” 文豪伸出胳膊，示意莫颜挽上。莫颜习惯性顺从，挽上文豪的胳膊。 文豪穿着大衣，大衣外搭着围巾，迈起步子极为矫健。一步与一步之间，他迈得很慢，像是走在红毯上：“所以要请设计师，将之从新设计一遍。” 莫颜点头。 “把你的梦想乐园讲给我听。” 莫颜还以为文豪要从她这里获取灵感，忍不住笑：“我的吗？没什么新意呀。小时候眼馋摩天轮，甚至眼馋人家的秋千。我心中的梦想乐园，再俗气不过，都是别人在童年时玩剩下的东西。” 文豪侧头看莫颜。目光是那样温柔。 莫颜本来说的无心，见文豪充满疼惜的目光后，忍不住心里一酸。她小时候，是那样的落魄。这几年日子过得顺了，她都有些忘记了。 “不用这样看我。走过来了，再回头看。也就那么回事。我不伤感的。” 文豪拍了拍莫颜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 走了一会儿，俩人从船坞中走出，沿着两道铁轨，往夕阳的方向走去。 “那几座高高的吊塔还是很特别的，值得保留。”莫颜随意开口。 “好。” “这道铁轨也蛮有趣。算是历史见证。” “也留着。” 莫颜噗笑出声：“瞧你。弄得跟私有财产似的。” 文豪看着莫颜，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想的是，要是造一个足够大的花园，就能留下莫颜。他一定倾其所有，造一个硕大无比的花园，留下她。 “你跟他，相处得好吗？”文豪没有看莫颜，用的亦是人称代词。 莫颜羞涩一笑，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横穿美国，与风暴抢路，是阿甘和珍妮，是小林绿子：“挺好。” 文豪心中重重叹了口气。她说挺好。她笑着说挺好。 “我看到你们开车开了四天，横穿美国，一定很特别吧？” “是啊。现在想想都觉得不敢相信。”莫颜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脸。 那发自内心的甜笑，对文豪来说，无异于一种刺激。 “小颜，我好，羡慕……”“王承佑”三个字，于文豪而言，有些难以出口。一个成年男子不应该羡慕别的男子。 “是啊，”莫颜笑眯眯接，“很多美国人听说我们的旅程，也表示羡慕呢。” 文豪手摁眉心，没再勉强自己说下去。 这样走了一会儿，体内的热量损耗很大。 文豪看莫颜的唇色有些发紫，连忙取下围巾。 第527章 自觉自律的恋人 不由分说帮莫颜戴上，同时自责不已：“我竟然带你在这块地上走了这么久，都没有注意让你受冷了。真是太不应该。” 莫颜笑：“不要紧。新地块就像一张大白纸，总是让人莫名心动。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文豪手停在莫颜领口。 向上，是他爱恋不已的面孔。 向下，是他无数次遐想的柔软。 礼仪与理智，令他生硬地缩回手。 “走吧，我们去吃饭。” “好。要找一家有热汤的。” “这个要求太简单了。” “要马上就能上桌的、不能烫口的热汤哦。” “你这要求我倒想到一家，只怕你不肯去。” “哪里？” “我妈家。汤煲好之后，以39.2度的温度煲在锅里。也不知这个度数有什么讲究。去吗？” “有什么不敢去的！” 就在莫颜踏入文豪的车，由文豪带她去见文夫人的同时，图书馆里认真温习书的王承佑收到一条来自徐清莱的消息。 “我碰到了一位老熟人。你猜，是谁？” 王承佑置之不理。 等了一会儿，徐清莱发来第二则消息：“是莫颜。我还以为你会关心呢。” 王承佑对着“莫颜”的名字笑了笑，仍旧不予回复。 “你不信？我发照片给你看！” 王承佑咬着笔，腾出翻资料的手，点开照片。 照片有些逆光，光线从文豪与莫颜面对面的空间里穿过来，使他们的脸曝光过度，看不清眼神。抛开表情，光是他们之间的动作，已足够刺痛王承佑。 文豪在帮莫颜系围巾。 手放在令屏幕外的人都感觉暧昧的地方。最让王承佑心惊的是，那双大手，随时都可能往下落。 王承佑盯着这张照片，心神有些涣散。 他想到的，远比看到的多。譬如：如果这张照片若真的是徐清莱所拍，应该不是偶然得手，而是跟踪所致。徐清莱为什么要偷偷跟踪？跟踪的是莫颜还是文豪？ 同样，假设这张照片是徐清莱所拍，以徐清莱的技术，不会抓拍得这么好，必然是莫颜河文豪之间这种的姿态定格了一段时间……这样的距离，莫颜没有异议吗？ 最后一个疑问，才是王承佑受伤的根源。 他管不了文豪，可莫颜应该心中有他才对呀。 王承佑盯着照片，继续神思。 徐清莱发这样的照片给他，居心何在？ 换作别的人，一定血冲大脑，愤怒地拍桌而起，接着一个电话打给莫颜或文豪，质问他们良心有没有吧？他要真这么做，不是被徐清莱当枪使了？ 跟莫颜相处那么久，不曾听她提及过徐清莱半句。可见，徐清莱是为文豪而来。至于徐清莱跟文豪怎么搭上关系，随便用脚趾头想想就能想得出：同在一座城，同属一个圈子，又都是未婚男女……俩人搭上线说明文豪在相亲！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王承佑的冲动热血慢慢冷静下来。 嗯，一定是徐清莱看上了事业有成的钻石王老五，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百无聊赖的徐清莱就玩起了跟踪。意外拍到莫颜，才三四年不联系后毫无铺垫地又联系上他。 王承佑放大照片，试图在逆光与曝光过度中看清莫颜的表情。 她徐清莱找错人了，他才没那么傻！ “现在，你相信我了吗？”徐清莱的新信息出现在屏幕上。 王承佑不由分说输入：“别把我莫颜扯进来。”输完，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唉，莫颜为什么同意文豪这样暧昧地帮她系围巾？！说到底，他看了照片，心酸无比。 转念又一想：如果有人要搞事情，不管是不是针对莫颜，他都不应该是那个煽风点火的人。他要做一个自觉、自律的恋人，绝不拖莫颜的后退。所有跟莫颜有关的枝节，他只想从莫颜那里知道。其他人的“有图有真相”，统统不足为凭！ 王承佑闭上眼，默默念：“p的，假的。假的，p的。” 念完，果断删除照片和消息。 “你就没话要跟我说？”徐清莱的新消息进入。 王承佑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不予理睬，重新聚精会神看起书来。 －－ 莫颜由文豪带路，去了阔别许久的文夫人家。 文夫人依旧那么温婉富贵，她笑眯眯地牵着莫颜的手，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夸一遍，夸得自认为身经百战的莫颜也不禁红了脸。 “阿姨，蒙您错爱了。” 文豪在一旁乐滋滋地笑：“妈妈，我们回来是喝热汤的，快点开饭吧，小颜在工地上冻了好几个小时了。” 文夫人嗔怪：“你怎么不早说！” 不多久，三人坐在了餐桌上。39.2度的汤喝起来果然有滋有味。莫颜一口气喝了两碗，身体由内而外暖和起来，话也多起来。 文夫人与莫颜不住攀谈，问莫颜的妈妈莫洁莲，问莫颜的后爸严嵩，问莫颜生病的姨妈，问莫颜的公司，问莫颜的学业……莫颜认认真真，予以回答。 文豪走东走西，递递水果，续续水杯。 外面北风呼啸，显得室内越发静谧温暖。 无论站在哪里，一回头，都能看到微黄光晕下莫颜的笑脸。 文豪真是爱死这种氛围了。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晚上9点钟，布谷鸟弹出小窗来报时。 莫颜抬头：“呀，这么晚了。叨扰文阿姨了。我该走了。” “小颜，今晚留在这里好不好？就住当年你和你妈妈住过的那间房，好不好？”文夫人问得情真意切，另莫颜无从拒绝。 口里虽然不好意思拒绝，脸上却没有妥协之意。 莫颜为难地看向文豪。文豪清清楚楚看到莫颜求他开口帮忙的意思，可他，却十二万分不想开口。真要开口，也是想帮妈妈挽留下莫颜。 “小颜，你妈妈陪你姨妈去美国后，我的生活越发寂寞了。文豪忙事业，我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每天早晨，我起床之后，坐在那儿，”文夫人手指窗口。略作停顿之后，文夫人重新开口。 第528章 爱这融洽 “我坐在那里，望暖棚里的向日葵。向日葵慢吞吞追着太阳转头，我呆愣愣一看看一天。有时候，我都分不清，我是人，还是向日葵。” 莫颜局促起来，她绞着手指，不得不答应下来。 “太好了。我帮你换新寝具。”文夫人双手按膝盖，略显吃力地起身。文豪忙去掺扶。 三人去二楼。 家佣拿来全套新床单、被套，要帮忙，被文夫人制止：“我自己动手，才能表达小颜在我心中，与众不同。” 莫颜承受不住，连忙自己动手：“文阿姨，您边上指点就行，我自己来。” 文豪夸张地撸撸袖子，嚷嚷道：“都让开，都让开，我来。” 文夫人扑哧乐了：“一激动把你给忘了。是该你来。你替我照顾小颜，天经地义。谁让你是这房子的主人呢。” 文豪笑呵呵换起床单被罩来。他大手大脚，做不惯铺床套被的活，莫颜时不时搭把手。 “妈妈，我看这床单被罩都是新桨洗过的，为什么还要换？”文豪装被套有些不得要领。 “是干净的。不过，放久了难免受潮。换上新的，干爽。” 文豪开始抖被子，一抖才发现横竖装反了。文夫人便笑着数落他，莫颜跟着笑，文豪自己也笑。 一时间，房内的气氛极其融洽。 王承佑的电话，就是在这融洽的最高点打过来的。 莫颜本来在帮文豪调整被子，见是王承佑打来的电话，抓了手机就往小阳台走。 “承佑……” 王承佑握着手机，一听莫颜开口的腔调，就知道她有为难的话要说。 “怎么了？” “我现在在文豪妈妈家。”莫颜压低声音。 “是吗？”王承佑按住胸口，争取说得平静。 “本来是过来吃一顿饭，但文夫人非要我留下来，说了好多听了让人觉得心酸的话。我想她那么孤单，不忍心再拒绝她。” 王承佑悄悄叹口气，语气依然平静中略昂扬：“我知道了。我什么时候方便给你打电话？” “等我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 “好。到时候你打给我吧。不管多晚都要打给我。” 莫颜捂着嘴笑：“知道啦，知道啦。” 结束通话后，莫颜余笑未消地从小阳台走进室内，看到文夫人和文豪齐齐看向她，不觉脸一红。刚想跟文夫人解释说是自己男朋友打来的，文豪抢先说话：“快过来帮忙，帮我拉住一只被子角。” “好。”莫颜小跑过去。 最佳解释时间，就此错过。 在莫颜的帮助下，文豪套好了被子。摆好枕头，再无事可做。 他不想离开的意思表现得那么明显，落在文夫人的眼里，文夫人不得不东拉西扯继续跟莫颜聊天。聊着聊着，尬聊的意味浓了起来。最难以掩盖的是，由于年事已高，体力有限，文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仿佛会传染，莫颜也打了个哈欠。 打完哈欠，两位女性四目相望，没来由都笑了起来。 “睡了，睡了。再有说不完的话也要等到明天说了。”文夫人爱怜地摸摸莫颜的脸，转身出莫颜房间。临走伸出手，示意儿子扶住她。 妈妈要走并且要带他走的那一瞬，文豪心里失落得厉害。他像是忽然失去了年龄，失去了经验，回到童年。 记得那一年，因为爸爸有了新欢，他们母子二人，从楼王顶层的汤府迁到这毫无人烟气的二层小别墅里。他不甚懂事，哭着闹着要回有很多玩具的汤府，妈妈抱着他，不说话，也不松手。 一直抱到他哭累了，睡了。睡前模模糊糊觉得后背又湿又冷。 那种令他惧怕不已的湿冷，现在想来，应该是妈妈的眼泪。妈妈总是背着他流眼泪。 今晚，他又成了令妈妈无法放心的孩子。 怀着内疚，文豪跟莫颜道过晚安，随妈妈走出莫颜的卧室。 文夫人手按在儿子结实的臂膀上，目光看着前方空中，脸上漾着慈爱的微笑：“儿啊，我也想过人定胜天，最终又觉得，顺应，才是为人最好的状态。 世间的因果，是这么微妙。 要不是莫颜妈妈和莫颜好心帮邻居的忙，你我又如何知道兮兮竟然是你父亲流落在外的血脉？若没有兮兮这一茬，你又如何能重新成为继承人，站上绝高的起点？ 你已经从莫家母女那里得到很多了，剩下的，随缘吧。” 文豪垂下眼。他明白，他的心思逃不过妈妈的眼睛。 “儿子记住了。” “话说到这里，妈妈不妨再多说两句。四年前我就发现你对莫颜另眼相待，那年夏天，莫颜高中毕业，我带了我手上有的全部的房产证，到她家去。 她家住在鱼龙混杂的城中村，房子内陈设破旧。当时我就想，谁能想到，竟是住这这样一个地方的贫穷人家，改变了我儿余生的命运。 当我看到莫颜从她简陋的卧室里走出来，看到她目光澄清，笑容甜美，忽然就想到了‘鸡窝里飞出金凤凰’这个俗语来。 那一刻，我诚心诚意地想，虽然她出身贫寒，我并不介意，愿意助她一臂之力，让她成为我们家的儿媳妇。我临时起义，跟莫颜妈妈说，我带着房产证，聊表我心，目的是想聘娶莫颜。 我虽信佛，讲究诸生平等，坦白地讲，那一刻，我内心的姿态还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般的。” “那时候，小颜妈妈是怎么回答您的？”文豪插话。 文夫人轻轻一笑：“她妈妈自然说不敢替女儿做主。儿女姻缘，儿女说了算。莫颜妈妈能在金钱面前保持这样的理性，显然是真爱莫颜的。” 文豪没再说话。失落啊失落。可这失落，又没有理由迁怒到莫颜妈妈身上，更无法迁怒到自己妈妈身上，脸皮薄又清高的妈妈能做到那份上，已经超出他的期待。 “时过境迁。四五年过去了，再来看莫颜。我的心态不知不觉变了。当我再看莫颜的时候，已经没了高高在上的心态。小颜依旧谦顺、甜美，却变得有了自己的气场，令人不能小觑。而且，也不再想她是你的福星。”说到这，文夫人转向文豪，寻找文豪的视线。 第529章 分不清 文豪微露惊讶，不知妈妈为何突然说不再将小颜看作他的福星。 “她的善良举动，改变了你的命运。但是，你已经偿还了她。 这四五年，你一心一意对待她，培养她，送她公司。守护她，一有时间就去上海。于公于私，都做到了仁至义尽。她呢？只怕只拿你当兄长。” 听闻妈妈说小颜只能他当兄长，文豪迅速移开目光，避之不及。 不能让莫颜爱上他，他一直有挫败感。 文夫人见儿子不肯与她对视，索性停下脚步，迫使儿子看着她：“两清了！她带给你的福分，你已经偿还。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断了对她的心思吧。” 见儿子一脸黑沉，文夫人不觉退让一步：“你若能像她对你一样，把她看作你的妹妹，倒还可以交往下去。若不能，干脆一刀两断，不要再来往得好。 我看她刚才接电话的样子，像是有了心上人。妈妈怕你，怕你有一天控制不住自己，做下什么令自己懊悔的事情。到那时，追悔不及。” 妈妈的话如晴天霹雳。文豪简直无地自容：“妈妈，儿记住了。” 送文夫人进卧室后，文豪内心极为复杂，毫无睡意。 妈妈说得句句在理，尽管妈妈从不打听他和莫颜之间，也从不知道王承佑，却精准判断出了事态，最可怕的是，妈妈还看到他隐秘的本性。 因为感慨良多，夜不能寐，半夜起床，文豪不知不觉来到了莫颜的卧室门外。 对着那扇厚重木门，他仿佛生出透视功能，看到在洁白床单上安眠的莫颜。 莫颜向来睫毛俏长，睡觉的时候，眼睛闭上，睫毛应显得更长吧？ 三年多来，莫颜一直留短发。今日见莫颜，莫颜的短发已经过耳。那头浓密秀发，曾经令他一见倾心。现在，他好像看到了一头秀发披散在白色的枕头上，凌乱出不同寻常的美感。 凌乱，亦即妩媚。 文豪闭着眼睛，细细感受。 在想象中，他缓缓睁开眼，房门一点点打开，循着微弱的光，他真的看到横卧在白色寝具上的莫颜。她的睫毛，一如他所想，长得惊人。 头发散乱的枕头上，说不出得诱人。 莫颜的呼吸很平静，未拉严的窗帘缝隙，投进月亮的光。 月光皎洁如洗。暮色中星光熠熠。 莫颜像天使一样躺着，静静入睡。 或许是被子比较厚，又或者是室内暖气开得比较足。莫颜翻了个身，踢了一脚被子。后背跟着露了出来。 长长的，软软的脊柱线从绸缎睡裙里露出轮廓。 优美的线条向下延伸，忽然凹出一个弧度，又忽然饱满地涨出来。 文豪轻轻抬起手，指肚抚过画一般的优美线条。触感竟然微微发热，极有弹性。这般真实，令文豪沉醉其中，不能自已。 莫颜发出梦魇一般的呢喃，惊醒了文豪。文豪吃惊地发现，他竟然站在了莫颜的床前。 莫颜不安地扭动一下。 文豪惊慌四顾。 莫颜手撑床面，坐了起来。 午夜从噩梦中醒来的感觉……有些丧。 莫颜慢吞吞转头，看到未拉严实的窗帘。懵懵懂懂中，窗帘似乎被风吹动。 莫颜抬手，感受中央空调柔和的送风。 噩梦带来的紧张感在暖风中慢慢放松下来。她坐在床沿，用脚找拖鞋。找到之后，穿上拖鞋，到门口的高几上倒杯水，抚慰一下因人造热风而干燥的喉咙。 端着水杯，莫颜顺步走到窗前。 窗外月光如洗，暮色中星光熠熠。 喝了几口水，按亮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发现才午夜一点，莫颜顺手将喝剩下的水杯放在宽宽的飘窗上。重新钻进被窝，将被子拉到下巴下，辗转几次，终于入睡。 站在垂地窗帘背后的文豪，大气不敢出，一直屏息等着。一直等到四周的声音安静下来，才悄悄探出头。发现莫颜一动不动，睡熟的样子。他想离开，脚却像长了钉子，不听使唤。 目光落在莫颜用过的水晶杯上，文豪倾身伸手，将水晶杯握在手中，啜了口莫颜喝过的清水。甘甜如琼液。不知不觉，文豪将之喝了个底朝天。 冷水灌肚子里，意识跟着清醒。 文豪下定决心，才蹑手蹑脚走出来。不敢多做停留，从莫颜的房间退了出去。 刚才实在太惊险。不知不觉，后背一身冷汗。 走出室内，没了暖气，后背湿冷交加。不愉快的童年记忆浮上心头，妈妈的话也跟着浮上心头，文豪在两种力量的夹击下，脚步踉跄，走到了自己位于一楼的卧室门前，推门进入。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 进了卧室，依旧毫无睡意，他开始抽烟。一根接一根，不知不觉，屋子里已经烟雾缭绕。他想起妈妈说的话：我坐在那里看向日葵，有时候分不清，我是我，还是向日葵。他坐在这儿，分不清他是醒着，还是在梦中醒着。 不知不觉，已是清晨。 文夫人依照自己的习惯，无声无息推开儿子的卧室门。文豪闻声，仓惶间，想掩盖自己装满烟蒂的烟灰缸，弄巧成拙，烟蒂撒了一地，被文夫人看个正着。 文夫人目光在烟蒂上流转：“我可怜的儿。” “妈妈，请不要告诉莫颜。” 文豪狼狈地收拾起来，文夫人替他开窗通风换气。昨晚熬了一夜的眼睛有些红，文夫人从抽屉里抽出一张面膜，拆开替儿子敷在脸上。她虽没什么，文豪已经按照她的心意，静静躺在床上。 文夫人坐在文豪身旁，握着文豪的手，文豪渐渐入睡。 昨天文夫人与文豪离开房间后，莫颜如约给王承佑打电话。在电话里，莫颜嬉笑晏晏跟王承佑讲述当天的行程安排，讲述地块与文豪的关系，讲述当她站在河边，站在陈旧破败的船坞，感受江风扑面而来的泠冽……系围巾的细节从莫颜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没有提及，一方面觉得没有提的必要，另一方面觉得没法准确描述当时的心情。 第530章 纸袋公主 王承佑仰躺在上铺，闭着眼睛，细细品味莫颜响在耳边的声音，假当她就躺在他身侧，轻声细语跟他讲她这一天的见闻。 关于系围巾，王承佑也没有设法追问。 从十点半聊到十一点半，生怕明日莫颜太困，王承佑主动催莫颜结束通话。 第二天早晨，莫颜被生物钟叫醒。 像是有心灵感应，王承佑的早安短信翩然而至。 莫颜对着手机露出笑容。 室内似有若无，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暗香，闻起来与文豪身上的如此相同。莫颜没有往心里去。文豪家里的味道与文豪身上的相同，不足为怪。 洗漱完毕，莫颜依照习惯喝半杯清水。她到飘窗处取昨夜用过的杯子，望着空了的杯子，一时有些恍惚，但终究没有多想。 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来到楼下。 彼时是早晨七点十分，奇怪，楼下静悄悄，好像所有人都在沉睡中。 莫颜心里纳闷，又不方便四处走动询问，心里暗自猜想，也许文夫人的进餐时间是在7点半以后，于是安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回起王承佑的消息来。 王承佑问她昨晚睡得好吗？莫颜回：“除了做了个……特别的梦，其他都挺好的。”本来是想说“噩梦”的。 “梦到什么？” “emmm，杂糅了长发公主和纸袋公主的梦。” “你被关进高高的城堡里，英勇帅气的我把你救出来？唔，这是长发公主的情节。纸袋公主是什么来头？” “你不知道纸袋公主？一位王子去向一位公主求婚，公主答应了。忽然来了一条恶龙。恶龙喷了一口大火，烧毁公主的一切，并把王子掳走。 公主套了仅剩的纸袋，冲到恶龙家，冒着危险，把王子救出来。 没想到，被救的王子看到纸袋公主，开口说的不是感谢的话，而是你穿得真丑，一点不像一位公主。 纸袋公主觉得王子太虚荣，决定不要这个王子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纸袋公主啊。” 王承佑发出一连串的笑脸：“我可没有故事里王子那么虚荣。要是我不小心做了虚荣的事，你一定要指出来，我一定改。” 莫颜手指翻飞，回王承佑道：“话说昨晚，做梦做到跟恶龙大战，恶龙怎么都打不死，生生把自己吓醒了。甩掉王子这种酷酷的事，还没有来及体验。” 王承佑哈哈大笑：“梦止于梦！不能在生活中继续！” 说到这儿，莫颜余光察觉有人走进客厅。 抬头一看，是文夫人。 文夫人率先做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对莫颜道：“不好意思，文豪病了。早餐耽搁了。” “病了？要紧吗？” “不要紧，着凉，睡一觉就好。” “一定是昨天在工地上走了太久，他怕我冷，又把围巾借给我。”莫颜心中小有内疚。 文夫人含笑看着莫颜：“小颜今天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可以多留一天。” 莫颜没领会文夫人的欲退还进，越发内疚道：“今天要跟实地考察的其他成员来一次头脑风暴。” 文夫人点头：“工作上有事，我也不敢久留你。这样吧，吃过早餐，我让司机送你。” 莫颜生怕文夫人变着花样挽留她，听文夫人如是说，放下心来，忙不跌地点头答应。 吃完早饭，莫颜拔脚要走，文夫人含笑：“你不去跟文豪道个别？” “哦……不知道他在哪间房？” 文夫人手指了一扇门。 莫颜轻叩房门，听到一声“进来”，轻轻打开，看到文豪平躺在床上，目光忧郁，气色苍白。确实跟昨日状态不一样。 “对不起。”莫颜内心充满了歉意。她把文豪今日的病倒，看作是围脖让给她所致。 文豪疲倦地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是我自己不好。” 莫颜不知事情的真实前因后果，也无从了解文豪的话。她还当文豪之所以这样说，是不想令她内疚。她绞着手指，越发内疚。 “你也该改改你绞手的小动作了。”文豪语气虚弱道。 莫颜抬眸一笑，如春光乍泄。 “快走吧，晚了要迟到。” “好。我走了。” 莫颜扭身向门外。 快走到门口，忽听文豪急急追喊了一声：“莫颜！” 莫颜回头，不无惊愕。不光是因为文豪喊得急，还因为，很久以来，文豪只喊她“小颜”。 “再见。”文豪郑重。 莫颜释然地笑了。原来文豪只是要跟她道声“再见”。 “再见。”莫颜笑着回，同时轻轻关上房门。 莫颜不知道，这声“再见”，对文豪意义深长。那是文豪在暗中跟她诀别。 从文豪妈妈家离开，按照当日的流程，莫颜跟同去地块考察的诸多设计师们来过一场头脑风暴。之后，莫颜与另外两名小组成员当天赶回上海大学。 接下来，出此行汇报，出设计构思，过导师审核，提交甲方……自然是一步一步，按照节奏徐徐展开。 王承佑已经进入考试周。为了奖学金，他老老实实在学校抱佛脚。每天只能与莫颜电话诉衷肠。 不理睬徐清莱的消息的当天，徐清莱还忍着，忍到第二天，徐大小姐终于忍不住。一个微信电话打给了王承佑。 “嗬！我还当你换了微信号呢。” 王承佑知道，他若不接，她就会不停地轰炸，甚至不惜跑到他学校找他。无聊的人不好惹，无聊又不在乎时间和金钱成本的人更不好惹。 “我看到你发的消息和照片了，拍得不错。”王承佑绕过废话，直奔主题，积极表态。 “喂，你是不是个男人啊？” “这个……原则上来说，跟你没有关系。”此回答算是一语双关了吧。 视频里，徐清莱吹胡子瞪眼——如果她有的话：“没见过你这么没骨头的男人。莫颜是你喜欢的女人，别的男人跟她暧昧不清，是我就抡着拳头上了，你还跟我讨论照片拍得好不好？你脑子有病吗？” 王承佑脸色一沉：“你要是看上汤文豪，你就去追。别扯上我家莫颜。还有，在我面前，收敛一下你的态度，因为，我不小心去了一趟剑桥市，听说了一些东西。” 第531章 疑无路 王承佑是去了剑桥市，不过，他才没有闲心思打探徐清莱有关的事情。他不过是合理想象一番，技巧性表述，目的在于要挟徐清莱离他和莫颜远一些。 徐清莱的嚣张气焰，顿时萎靡下来。 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她游戏草丛的荒唐日子，渐渐从甜，演变成苦。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无所谓，我当然更无所谓。挂了。” “等等！” 徐清莱心中一喜，还以为王承佑改变了主意。没曾想，喊了“等等”之后，王承佑说的是：“以后别打电话给我，也别打电话给莫颜。总之，要像前几年一样，井水不犯河水。记住了？” 屈辱啊屈辱。 徐清莱心中万分不满，也只能傲娇说一声：“记住了。”最多在挂断通话后补一句，“烦死了。” 百无聊赖，又一次相亲失败。 徐清莱望着镜中依然美丽的容颜，不由哀怜起自己来。 对于胸中无二两墨水的她来说，除了嫁人，再无别的出路。接手父亲的小公司？拜托，就是闭着眼睛找职业经理人，也比传给她让公司活得久一些。 徐清莱踟躅在自己家里，冷眉冷眼冷脸，准备找茬骂个人发个威，忽然手机响了。来电竟然是“文先生”。徐清莱立刻眉开眼笑，换了一张脸。 “文先生好呀。”徐清莱娇滴滴打招呼。 “叫我文豪吧。” “啊！文豪！” “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没有什么好，日子有些无聊。不过，也没有可以抱怨的地方。我挺知足的。”徐清莱声音清脆，笑意十足，令人闻之开怀。 “可否赏脸一起晚餐？” “我的荣幸。” “我派司机去接你。” “谢谢你，文豪。” 结束通话，徐清莱高兴得原地蹦起。汤文豪派司机来接她！这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不能四处言说的地下转为地上。这是一个绝对的利好信号！ 换衣服，重新上妆，明明还是中午，徐清莱已经感到时间紧迫。 当晚，7点钟，文豪的司机停在徐家别墅门口。 徐家也算是大户，不过，跟做房地产的汤家还是不能比。 徐夫人有心送女儿到门口，跟司机攀谈一二，被徐清莱爸爸严厉制止：“注意你的身份！” 徐夫人霎时眼睛就红了：“若不是莱莱她姐姐……我何至于有这样卑微的想法！” 一时间，气氛眼见低沉下去。徐清莱跺脚：“哎呀。多少年了，你们还没走出来！不管了，我先走了。” 临走到门口，徐清莱停下脚步，半转过头：“我把汤文豪搞定，给你们找个金龟婿，你们不许再悲春伤秋！” 因为怀着心事，今天的徐清莱比往常都深沉，因此有一种别样的美。 司机将她接到约定的饭店，等了一刻钟，不见文豪来。徐清莱想着要钓金龟婿，千万要沉住气，因此耐心地又等了一刻钟。 正沉不住气之际，文豪发来消息：“不好意思，临时有会出不来，没法请你吃饭了。改天赔罪。” 徐清莱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 要搁平时，她一定一个电话打回去，不计后果大骂一通，以求痛快。今天，她开始思考。最后决定，打包几样饭店里的招牌菜，叫辆车，去文豪的公司。 文豪在哪里上班这种事，对徐清莱来说算不上秘密。 城市里核心商业区里最大气堂皇的超级写字楼，就是汤家的四发集团总部所在。 在四发国际广场停车，踩着十厘米细高跟的徐清莱拎着和记的食盒，进了大堂。她暗中拿出未来女主人的架势，高昂着头，目不斜视地直抵最高楼层。 总裁偏爱最佳视野。 奈何没有特别的门禁，按不亮最高的楼层。 徐清莱退而求其次，从最高层依次按下来，终于在倒数第四层，即97楼，按亮了楼层号。出了电梯，视线陡然开阔。两百来平方米的地方，除了盎然的绿植，仅只放了几组沙发。 在寸土寸金的超级商务楼里，能做出这样大气浪费的，也只有财大气粗的四发集团了。 徐清莱斜见墨色玻璃上的人影下巴昂得过高，不动声色收敛两分。走到前台前。前台是位漂亮小姑娘，显然正为无妄加班而暗中焦灼，看人的眼神都不带停顿。 “我找文豪。” 前台小姑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呀眨，仿佛听不懂她说什么。 一位路过的中年女士，听到徐清莱口中的名字后警觉地停下脚步：“请问，您预约了吗？” 徐清莱将讥讽写上脸，傲慢地看着中年女士，那神情，活脱脱在说：“你看我需要预约吗？” 徐清莱当惯了灞陵者的角色，气场自然强悍，中年女士多少有点见识，认出了她浑身上下的名牌，又见她拎着吃食，暗下决心：收益与风险成正比，不如，我就做主把她让到汤总的私人会客厅吧。那里不是汤总的办公室，也不怕她看走什么。 这样想着，中年女士露出职场惯用的谦卑笑容：“真是抱歉，汤总正在开会。不如，您到汤总会客室等一等？” 徐清莱高傲地点头。 带徐清莱去顶楼汤总的会客厅后，中年女士殷勤地向徐清莱介绍自己：“鄙人是行政主管，姓杜，有什么特别的茶饮禁忌吗？我让工作人员遵从您的喜好安排茶水。” “谢谢你，杜主管。不用了，你去忙吧。” 杜主管才不管徐清莱是客气还是真不用茶水，她只要传达给她她是谁就好了。 杜主管走后，徐清莱没有东瞧西看。她知道，在隐秘或不隐秘的地方，必然有摄像头存在。 端坐了一会儿，闲庭信步逛半圈，在书架上抽了本公司介绍，认真抑或假装认真地看了起来。 书看到一半，一阵风起。 门，被从外打开。 徐清莱转头，看到了她两度等了许久的汤文豪。那一刻，心微微动。 文豪听杜主任说他会客厅里有位年轻女士时，第一反应是绕到办公室里查监控。 第532章 心机 文豪对监控里的徐清莱是满意的，因此，出现在会客厅门口的时候，内心充满期待，期望徐清莱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让他忘记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徐清莱巧笑倩兮，嗲嗲道：“不知道会等这么晚，大概吃食都冷了。这可怎么是好？” 文豪摸了摸食盒：“如果我没记错，和记的食盒保温性能非同一般。让我打开看看。” 非vip借不到和记的食盒。 食盒果然没有让文豪失望，里面的三菜一汤，均还热着。连米饭，都冒着袅袅热气。 文豪刚从恼人会议上出来，正饥肠辘辘，见了这热汤热菜，心里不由暖了几分。 分包建筑队乱建而驻场建筑师要求拆除乱建部分，按照图纸设计重新做。分包建筑队头儿不想返工，见驻场建筑师是个小年轻，心里轻慢，敷衍了事地用“都差不多”敷衍。 没想到，小年轻是个犟龟，认准了一定得拆。 对立双方从语言冲突发展到肢体冲突，继而血流不止，驻场建筑师因为身单力薄，差点被分包建筑队的几个油子工人打得昏厥过去。 之所以上报给文豪，是因为跟救护车的人，打回电话说，驻场建筑师直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正准备下班约会的文豪，只得赶紧组织高层开会。 如今工地出了事，影响可大可小。他不得不上点心。就算开会是做样子，也不得不做。至少可以给公关团队些公关素材，写上诸如“公司高层第一时间云云”。 一口羹汤入肚，微酸，微辣，调和得正是火候。又夹一筷子上汤娃娃菜，鲜美嫩滑。文豪忍不住闭眼微笑。 和记就是这样善于将寻常菜做到极致。 抬眸再看徐清莱，眼中已经多了两分流转的爱意。 徐清莱见惯了情场之事，一记眼眸，一个举手，她都能分辨出喜欢与否，乃至喜欢的程度。 见这次来，大大改善了文豪对自己的态度，不觉喜上心头，越发沉稳有度。 文豪其实是喜欢莫颜那样无拘自在的，退而求其次，徐清莱这样端庄沉稳的，也是不错的夫人选择。 自这一餐之后，文豪又恢复成时不时邀请徐清莱吃饭的节奏。 三五天之后，徐清莱渐渐感到不满意。 她感觉进展过于缓慢。 认识文豪半个多月了，她还只徘徊在一起吃饭的层面，丝毫没有更多地渗透到他的生活里。没去过他的家，没见过他不穿西服的样子，没见过他的朋友，不知道他的喜好。 她还浮在他的圈子之外。 思来想去，没有别的突破口，徐清莱决定铤而走险。 这天，又被文豪招去陪同午餐。 饭菜上齐，开始吃。徐清莱做闲聊状：“我记得，有一次，你说我的高中同学莫颜开了家室内设计公司。会跟你的房地产公司有交集吧？” 她也不想提莫颜。这不是找不到渗透进文豪生活的路子了嘛。 沟通沟通，不交谈，怎么能相通呢！ 文豪目光微微发怔，过了片刻，和缓一笑：“似乎有一点交集。我手下有人专门负责对接，具体我不清楚。” 徐清莱脑海里回闪过滨河旧船厂，文豪温情脉脉帮莫颜系围巾的场景，心里冷笑不已：你不清楚才怪，只怕是你不想说。 因为文豪不肯开诚布公，惹得徐清莱心灰意冷。 不过，面上，徐清莱依旧再端庄不过：“我之所以突然提起莫颜，是因为来的路上，见到了莫颜的妹妹。” 文豪的目光又是一怔：“莫颜的妹妹？”他还真不知道，莫颜还有妹妹！ “你不知道？” 文豪如实摇头。 徐清莱自然是不信他不知，只当文豪是沿袭刚才的不想说。 可是，话题已经扯开口，只能继续说下去：“她这妹妹，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是后妈的女儿。她妹妹当年也是读融华致的，是校友，所有我认识。今天看到她，差点没认出来。” 文豪不觉追问：“怎么？” 徐清莱难过状，仿佛真的为将要出口的话感到抱歉：“一直印象她妹妹很漂亮，今天一看，竟然已经憔悴得像阿姐。唉，其实她比我和莫颜都要小上三四岁呢。” 文豪沉默不语。 他的筷子挑拣着菜，却不夹起任何。这种跟他平时进餐礼仪不符的动作，正揭示着他内心的挣扎。悉数被徐清莱看在眼里。 “听说她妹妹没有考上大学，读了个大专，还肄业。跟莫颜的上进截然不同。如今，一个大专肄业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出路？我看她像是在送快递。还好，送的是那种文件类快递。” 文豪继续沉默不语。 以他的身份、地位，照佛一个人，再容易不过。 只是，他是跟莫颜道过“再见”的人，也承诺过妈妈跟莫颜桥归桥路归路，已没有理由再插手莫颜生活中的人或事。 “也不知是她妹妹倔强，不肯有求于事业有成的姐姐，还是莫颜恨她后妈拆散了她的家庭，连带得不愿意帮助她妹妹。”徐清莱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小心翼翼抛出自己的诋毁。 文豪将筷子“啪”地一声放下。他还真听不进徐清莱暗示莫颜不好。 “人各有命。成年人的生活只能自己负责。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文豪说完，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表示他吃好了。 徐清莱赶紧一笑：“是啊。本来我还想停车，关心一下她妹妹。如果有可能，帮她妹妹介绍一个不用风吹日晒的工作，后来呢，也是想到怕惹莫颜不高兴，才什么都没有做。” 文豪果断起身：“我等不及了。下午1点10分要开会。如果你还没有吃好，请允许我先走一步。” 徐清莱跟着起身：“一起走吧。” 她的本意是激将得文豪说点什么，她再反馈点什么，不就有深度沟通了嘛。 判断文豪对莫颜的情感什么的，她已经不屑于做了。就算文豪心里喜欢莫颜，她也认了。重要的是，把自己渗透进文豪的生活里。 第533章 还好不是幻觉 哪知，她把她所知的都说了，他却只字不吐。那感觉像吞了苍蝇，令她极度不爽。 在餐厅门口，文豪脸上较寻常冷一些，没有派车送徐清莱的意思。徐清莱识趣地给自己台阶下，说另外约了人，就此别过。 文豪连看她先离开的耐心都没有，先转身离开。 徐清莱看着文豪离去的背影，目光有些空洞。她过去积攒的情1场经验，在文豪身上不起作用。文豪是一种更强大的存在。虽然他一而再地邀请她共进午餐，她能感受到，他内心对她兴趣一般。 徐清莱转向人行道，百无聊赖地往前走。 思绪陷在牛角尖里：要是找个机会介绍莫颜妹妹给文豪认识，由莫颜妹妹亲口诉说莫颜的不义，是不是更有利于打开话题？ 问题是，怎样制造莫颜妹妹与文豪的交集呢？ 徐清莱手指按着脑门，认真思索起来。 有人拍了一下她的一边肩膀。那一刻，她惊喜交加，以为是文豪回心转意。眼睛含光地连忙回头，什么人也没有看到。入眼的，是匆忙的看也不看她的路人。 徐清莱瞬间怀疑自己发生幻觉，赶紧手捂胸口收敛表情，转正身体。 忽地又一下，有人拍了她另外一边的肩膀。这次无比清晰。 徐清莱缓缓转身。依旧没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她害怕，不是因为没有看到人，而是怀疑自己跟姐姐一样，突然发了疯。 “噗哈哈哈哈。”开怀的笑声响在耳边。 徐清莱再转身，转到另一侧，刚才到视线盲区。 一位油头粉面的男青年乐得正半蹲着大笑。徐清莱一边恼怒，一边放下心来。不是幻觉就好。 男青年笑完了，直起腰，上气不接下气地手指徐清莱：“也就你，也就你还会上这种当，哈哈哈哈。” 徐清莱歪着头看，看了三五秒，叫出一个人名：“曹俊杰！” “是我。” “你怎么舍得从大英帝国滚回来了？” 曹俊杰一耸肩：“现在英国不要太没落，早没了当年的英气。我不回来，还等着看人打架？” 徐清莱不笑，更无惊喜，她目光落到曹俊杰的左右手上，十根指头上光光的，没有戴戒指。她飞快地转着心思：也不知这家伙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没有的话，拿下他，难度应该小很多吧？ “你怎么一个人？你女朋友呢？” 到底是同学，徐清莱问得突兀也没遭曹俊杰嫌弃。 “小爷我目前光杆儿一个。等着家里给我安排结婚对象。你呢？也一个人？” 徐清莱再次翻眼打量曹俊杰。高中的时候，她和他彼此知晓对方是学渣。高中毕业后，她追随男神去了美国，而他被家人送去伦敦。此后的四年里，他们只在最初的第一年暑假见过一面，后来不仅没再见过，所在的群也不活跃，便断了联系。 她能想象，像曹俊杰这样不爱学习的男生，进了大学，只会专注于一件事：做爱心大使，介绍他弟弟给众多女生认识。 不过她不介意。 滥情意味着无情。 只要回到这座城，大家都会循规蹈矩，按照父辈期待的方式生活。这就够了。 她自己不是也认识很多弟弟的嘛。又怎么样？竹篮子打水，只是一场记忆盛宴而已。 “干吗这样看着我？”曹俊杰摸自己的脸，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因为我也是在等家里给我安排结婚对象。”徐清莱微笑。 曹俊杰点头，脸上现出同病相怜：“我爸说要给我找个女学霸，帮我管公司。卧槽。那我不成吃软饭的了？这也太无良了，我自己的家产，拱手让人，我自己寄人篱下？我老子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徐清莱不想浪费口舌说那正说明你老子比你英明。她只是莞尔一笑：“如今女学霸也不都是灭绝师太，也有一些有脑又有胸的。” 曹俊杰遐想一二，耸肩了事。 曹俊杰积极邀请徐清莱陪他一起看电影。徐清莱反正也没有其他事情，兼之汤文豪阴晴不定，硬骨头很难啃的架势，便欣然同意。 －－ 一转眼，七八天过去了。 王承佑剩最后一门，考完今天，万事既定。他可以开开心心等莫颜公司放假了。暗搓搓再掐指一算，莫颜的生理期早就过去了。 轻轻拍一下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专注于当下的考试。 王承佑运笔如飞，完成考场上的小论文。很多科目的大论文是开放性的，可以在图书馆边查资料边做论文。为了保证没有枪手参与其中，每门课还是会有闭卷考试。 考场上的时针转动，王承佑终于落笔。 他收拾物品，交卷离场。 从光华楼下下来，几十层的台阶从脚底滑过。正跟金刚拨电话的手，忽然按断了电话。 前方枯草坪上站着的人是谁？ 王承佑简直要大笑出声，那不是他的莫颜嘛！ 她没说她要来，因此他看到她的这一刻格外惊喜。 王承佑迈开大步，风一般跑过去，二话不说，抱起莫颜就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想停下来。 “我来祝贺你考试结束。” “我开心极了。你摸摸我这儿。”王承佑将莫颜的手按在他胸口。怦，怦，怦，那里心跳动得很有力。 趁莫颜不注意，王承佑飞快朝她脸颊上啄一下。莫颜顿时脸红起来。王承佑忍不住捏捏她的红脸蛋。怎么以前不觉得她这么会脸红？ 哦，对了，以前也没有这样亲昵地走在一起，也没有这样偷偷亲吻过她。 “过年的时候，我们去旅游吧？”王承佑率先提起“过年”话题。 “好呀。去哪儿？” “去南方，温暖的南方。”说着，王承佑拉起莫颜的手，放到嘴边，朝她手上哈气。 “好呀。有预算吗？”知道王承佑没有经济来源，莫颜小心翼翼朝“费用”靠拢。 “十天一万块。会不会太委屈你？” “要是我提议我来付这一万块，会不会令你多心？” “这点钱我还是有的。”王承佑看莫颜，“别想这些细枝末节啦。还是想想怎么度过那完美的十天吧。” 第534章 一剂毒药 话说金刚从会议室出来，看到调成无声的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其中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王打来的。连忙回拨回去。 王承佑接了金刚电话，并不背着莫颜：“金刚你最近手头宽裕吗？借我十万块钱。” “账号！” 王承佑把缴学费用的银行卡号发给金刚。那是他保留的唯一一张银行卡了。保留它，一是因为学校财务备过案，是收取学费的专用卡号；二是它是一张空卡，零余额。 莫颜窃笑，并不评价。 王承佑能讲究，也能将就。她不需要置喙，看着就好。 跟金刚通过电话后，王承佑也不解释，俩人权当没有发生过借钱的小插曲，继续开开心心讨论春节出游和晚饭。 自从没了钱，王承佑与莫颜聚餐的消费金额便急剧下降，已经降至百元一顿。一百块能吃两个人，这是王承佑从前不敢想象的事。吃起来居然也挺好吃。 “阿辉锅盔。梅干菜味道的，9元一个。” “达美乐披萨。9寸，39元。” “麦当劳的安格斯，有券的话，27元就能买到。” “家有好面，一碗厚切四片牛肉，36元一碗。” “呷哺呷哺小火锅，46元一人食。” …… 王承佑的记忆里，添了不少以前没有关注过的新东西，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极偶然的情况下，他也愿意奢侈一把，以讨莫颜开心。 譬如当下，看到莫颜多看两眼花房，他便去买了一束粉蓝和粉红合拼的满天星。 其实也才三十几块钱，莫颜抱在怀里，如获至宝。 “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能让你高兴，我真开心。” “看到刚才那个过路女生的眼神了吗？我俩是不是傻里傻气？” “她在羡慕我们！” “哈哈哈，可能吧。我都羡慕我自己了。” “这才是开始。以后，我要让认识你的人，都羡慕你！” “那我会不会被宠坏？” 寒冬中，两个人彼此相拥，说着甜蜜又琐碎的傻话。 莫颜一手怀抱满天星，一手揽王承佑的照片，最终被发送到了王宸的邮箱里。 王宸最近过得非常不满意——夫人外交无声无息宣告失败。莫颜这个丫头片子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对他夫人的示好不理不睬！ 王宸虽然口头上声称没关系，心里却非常介意。他忍不住想，莫颜胆敢不理睬承佑妈妈，一定是得了承佑的授意。 其实，这不仅冤枉了莫颜，还冤枉了王承佑。 承佑妈妈米芝保存的莫颜的联系方式，是从前的联系方式。莫颜到上海后，更换过新的手机号码。将重心发展到事业后，再一次启用了新手机号码。 启用新号后，老卡倒是还保留在老手机里。 只是，如今父母远在天涯，承佑近在咫尺，人们又习惯微信联系，老手机被忙碌的莫颜遗忘在角落，已经许久不曾打开查看过。有时，疏漏之下，电量告罄，一关机就关上十天半个月。 米芝那些精心组织的送关怀，莫颜压根不曾看到过，自然也无从回复。 “哼，软的不吃，那就来硬的。”王宸不知不觉，战斗心又起。 长子王者风曾经说过从中斡旋。可斡了二十天，也不见任何动静。他一过问，者风便说，还在沟通中，因为承佑忙于考试，他也不敢占用他太多时间，只能请爸爸稍安勿躁，再耐心等待一下。 王宸本来信以为真，今日看到王承佑意气风发揽着女孩有说有笑的照片后，对长子王者风的信赖立刻崩盘。尼玛，这是忙于考试的样子吗？忙于约会还差不多！ 王宸决计自己来。 为什么再次针对次子王承佑，王宸已经说不出理由。 如果硬要说个理由，那就是次子王承佑过得太开心，他看不惯！凭什么独独老子糟心受累！ 王宸给律师打了个电话，将他的核心意思表述一番。 “您要冻结您儿子的账户？恐怕需要先起诉他，所谓出师有名。” “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我眼下不想起诉他。我给你一个提示：那张卡是我帮他办的，是我让公司出纳帮他代办的。” “明白了。我可以针对那位出纳立个案子。您希望多久做完这件事？” “当然是越快越好。” －－ 过去的一周，文豪的生活几无变化。 不仅没有积极的变化，从某种程度上说，还退步了。 他也在努力接纳徐清莱。可惜，他的戒心还没有撤去，徐清莱已经没有了耐心。 她不像以前那样风轻云淡地陪他聊天，而是开始主动攫住话题，有意向地引导他，暗示他。目的设得非常可笑，听上去像是诋毁莫颜。 且不说莫颜在他心中无人可诋毁，也实在无诋毁的必要呀。他都下决心不再见莫颜了。偏徐清莱跟个小聒噪似的，话题总是有意无意围着莫颜的生活转。 不是莫颜的公司，就是莫颜的妹妹，莫颜的弟弟（令他又吃一惊，莫颜竟然还有一个弟弟），莫颜的爸爸（据说以前也是做房地产的，公司死于资金链崩断），莫颜的后妈…… 天晓得他为什么要听那匪夷所以的一家人的事？而且还跟上瘾似的听得津津有味？ 文豪手揪着头发，理智拼命狂呼，要他不要给徐清莱打电话邀请她一起吃午饭。 既然他已经确认自己不喜欢徐清莱，就应该果断撒手，再觅他缘。 可是，内心疯狂想见徐清莱，想听徐清莱口中的故事，怎么破？！ 文豪两只手掌按压着眼眶，一脸烦躁。自上次与莫颜“再见”别过，他已经整整两周没有联系她了。史无前例的长。 别不过好奇心，文豪纠结五分钟后，还是拨通了徐清莱的电话。 徐清莱如今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的人。她掌握了生活的主动权，玩起心计来，更是游刃有余。她轻而易举就察觉，莫颜对文豪，就如一剂毒药。 “文豪，我在香奈儿家，还在纠结两款新包该选哪一款。没办法陪你午餐了。” 第535章 两手准备 “两款都买不就好了？” “哎呦，谁跟你一样财大气粗呀。我可是只能从抠门妈妈那里领零花钱的可怜孩子。” “我帮你买了就是。” “很贵的哦。” “行了，让店家打包。你先过来，我派司机去取。” “好开心！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哎。谢谢你哦。” 文豪不以为意，静等徐清莱到来。 他不想出门觅餐的时候，就让酒店大厨做好送进办公室。这种时候，徐清莱会由杜主管接进来。 徐清莱进了文豪办公室，眉眼生辉：“我居然在楼下看到了莫颜的弟弟？我没看错吧？” 文豪争取不动声色：“是吗？也许只是面孔像吧。”他是不会在徐清莱面前承认他介入了莫颜弟弟的面试结果的。 据徐清莱说，莫颜弟弟跟莫颜妹妹一样，没读大学就踏入社会。听说当年是个学习的好苗子，奈何家道中落，他本人不愿意成为家里的负担，高招考试发挥不当，匆匆读了个中专就毕业了。 18岁，还是一个很青涩的年龄。 按照自然招聘流程，是没有机会进四发集团的。巧的是，他偶然路过面试会议室门口，恰好看到莫颜弟弟略带丧气地从会议室里走出。 基因是何等神奇。他没转过任何念头，却第一时间得出结论——那就是莫颜的弟弟。 着秘书要了当日面试者的名单，果然发现一个叫“陈余多”的名字。 呵，余多。什么样的爹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的名字，第一反应像是“多余”。 在文豪的授意下，秘书出面，借口是自己的远方亲戚，请人事部通融，给陈余多一个看仓库的岗位。很轻松，没有技术含量，也没有前途，但工资不错。 未来安排，文豪不急于去思考。 徐清莱本就不是很确信，见文豪一口否定，也不再坚持。 今天的她特别高兴，不光是文豪豪掷近十万帮她买了两个包，还因为曹俊杰私信告诉她，今天是俩人相遇半个月纪念日！他有惊喜要给她！ 那天被文豪冷脸送出，她第一次生出畏难的心思，觉得自己不该开口说大话，说什么钓个金龟婿。她应该像个真正的富家千金一样，心无忧虑地玩乐，开开心心混日子。 正感慨，有人拍她肩膀，害她虚惊一场。 等她定下心，发现是融华致的老校友曹俊杰。 两个人都是单身，处在等家庭安排结婚对象的状态。同病相怜使他们的见面时的气氛格外融洽。 曹俊杰邀请徐清莱去看电影。徐清莱转心思觉得退而求其次跟曹俊杰在一起也不错，便欣然赴约。 等待电影开场的时候，不知不觉，徐清莱说起了莫颜：“你能想象吗？莫颜读了研究生，开了公司，跟你们班上的王承佑在一起了！”说这话的徐清莱，要多酸有多酸。 曹俊杰并不吃惊：“关键是最后一点。” “什么意思？” “只要跟王承佑在一起，她飞出地球我都不吃惊。” “为什么这么说？” “我告诉你一个陈年小秘密……”曹俊杰为了一亲芳泽，不惜耳语给徐清莱高中时代自己从王那里购买成绩的秘密。他告诉徐清莱，王承佑的本事大到超乎想象。他跟一众男生已经膜拜n多年，将他称之为“王”。 徐清莱缩着脖子，一边觉得奇痒难耐，一边好奇心大起。 等她听完王的传奇故事，发现自己已经被曹俊杰环抱，彼此的姿态极其暧昧。那时候电影的开头曲已经放完，徐清莱想坐正，却被曹俊杰揽得更紧。 她有心呵斥他，转念一想，反正剧院很黑…… 从电影院出来后，徐清莱衣衫不整，脸色潮红。曹俊杰搂着她的肩膀：“我知道一家不错的主题酒店，很有艺术性，我带你去鉴赏一下？” 徐清莱很分裂。 眼前的曹俊杰俨然一副青年才俊的样子，精致、干练，又对她殷勤备至，唯一的问题是，他跟她一样胸中无墨水。但是，谁规定一定有学识才能做好生意？懂人情世故也一样。做生意，说到底是跟人做。 内心认真画圆一个圈，徐清莱的眉眼柔和起来。 为了保险其见，她想出一个安全之策：“你先去，我去找你。” “好的。我发房间号给你。” 就这样，他俩第一次见面，就尝过云｜雨。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徐清莱怂恿曹俊杰自己接班，不要等着爸爸安排女学霸。她的私密打算是，如果曹俊杰接班成功，她就去当曹太太。如果曹俊杰接班不成功，她就继续攻坚汤文豪。 因为后面还有和曹俊杰的约，今天吃午饭的徐清莱无心哄文豪开心。 文豪很期待她主动提及跟莫颜有关的话题，不过，注定要失望。 囿于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定，文豪不想主动谈及莫颜。一顿饭，在百无聊赖中结束。 徐清莱喜滋滋站起身：“最近吃得太好，人家都胖了呢。” 文豪在她越发纤细的腰上瞄了一眼，淡然道：“还好，你不胖。” 徐清莱扭了扭腰，去取挂在衣架上的大衣：“不行。得去健身房了。不能等明年春天再追悔莫及。” 文豪也不加阻拦，就那么淡然地看着徐清莱走出他的小餐厅。 徐清莱走后，文豪给一个电话号码打电话：“那个叫‘陈盈多’的快递员，你们找得怎么样？” 对方回答了什么，文豪很满意：“安排她跟我见一面……等等，还是制造成偶然相遇吧。” 一个不甚繁忙的街角。 一辆正疾驰的电动摩托车，在拐弯的刹那，忽然撞上一辆开出的豪车。 作用力使然，摩托车倾倒在地，骑车人的包跌落，文件从中散落一地。 豪车停下之后，走下一个戴着墨镜的人，吆五喝六炸了锅。他几乎是蹦着蹦到侧倒在地的骑车人面前，爆豆子一般嚷起来：“你tm急死投胎啊？长没长眼睛？会不会开车？这么贵的车也敢往上撞，赔得起吗你？你——” 戴墨镜的人及时住了口。彼时那位倒在地上的人，将头盔取下，露出秀丽长发，竟是个年轻姑娘。 第536章 突然被冻结 墨镜从鼻梁往下滑，司机从墨镜上方露出惊讶的目光：“你等着，等着。” 说罢，转身敲了敲车窗，冲着落下车窗玻璃的车内说了什么。 只见司机点头哈腰，点头不止。听完了车内的回复后，又颐指气使跑到姑娘面前：“今天我们还有事，没时间跟你计较。把手机号码留一个。” 撞了车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陈盈多。 陈盈多黑沉着脸，将手机号码背给司机听。 司机记下后：“把身份证给我。” 陈盈多掏出身份证，递给司机。还以为司机拍照留证，没想到，司机揣了她的身份证，转身就走了。 “哎，我的身份证？” “赔完车钱，自然还给你。” 说罢，司机坐上司机位，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车身启动不久，有一秒钟的刹那，陈盈多看到了车内的文豪，看到文豪定睛看着她，眼神如此用力，像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车转瞬就从她身旁开过。 地上的凌乱容不得她多想。 也许有些人天生目光深邃，有些人天生目光如炬。只是她看多了俗人有气无力的死鱼眼，才惊讶车内人目光的犀利吧。 相安无事又过了三四天。 王承佑去北海的攻略已经做好，付钱买飞机票的时候才惊讶发现：十万块冻结了！ 那一刻，脑中像是有一根弦被拉动，“翁”地响个不停。 谁？！ 怎么回事？！ 等怦怦跳的心恢复成寻常节奏，王承佑有了大致的想法。必然是爸爸，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可他没有收到任何告知单，爸爸以什么理由冻结了他的账户？ 王承佑思考一二，决定给哥哥王者风打电话。 对峙爸爸之前，他需要再明确一下者风的态度。 要是者风空口说放弃家产继承权，他一定会怀疑。他亲自飞到美国，亲眼看过者风的状态，深信者风是讲真的。 按照者风的计划，接下来，爸爸应该找到他，与他和解，他再趁机给爸爸一个台阶才对。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爸爸无声无息冻结他的钱？ 还好王承佑攻略做好的时间是晚上，对者风来说，正好是早上。 王承佑在电话中将自己的遭遇讲给哥哥者风。者风沉吟一二：“你别着急。我前段时间没有行动，是在调配人手。现在人手已经基本到位，为了检验他们的实力，我先让他们去调查冻结账号的事情。 如果一切顺利，三天内给你答复。” “我要带我女朋友去旅游。现在钱被冻结了。你先借给我十万。” “对不起，我没法跟你有任何经济来往。这种跨国转账很容易被查的。会影响爸爸对我的信任。另外，我也不希望你春节旅游，我倒希望你春节回家，顺便看看我妈妈。” “……”王承佑感受到其人篱下的窘迫。 甩开老爸，迎来一个小爹？ “哈哈哈哈，吓到你了？”王者风突兀大笑起来，“后半句虽然是真话，但是属于永远不会对你说出口的真话。你的时间，你有权自由安排。祝你和莫颜玩得愉快。钱我就不想办法找中间人借给你了。反正莫颜有钱，吃几天软饭对胃有好处。adios（再见）！my young brother。” 王承佑托着下巴，十分不情愿找莫颜付机票钱，怕莫颜担心。 没关系，他有的是有钱朋友。 承佑打电话给星辰：“星辰，哥哥我最近手头紧，借给我十万块。” 星辰回：“哥哥我最近手头也紧。卧槽。我才知道，钱存进公司账号不能随意取出来！” 承佑打电话给章哥：“章哥，我想找你借点钱。” “没问题。多少？” “十万。” “……” “有问题？” “……” “你不是没结婚没孩子吗？星辰跟我说，他给你开了不少的工资，你的钱呢？”王承佑不敢相信，他当哥们看的人竟然这样对待他！ “一幢五环98平方米房子的钱，进了股市，现在只剩下一间六环卫生间的钱。你要是急用，我到欣悦那里要十万给你。把账号发给我。” 哥们还是好哥们。 王承佑叹口气：“算了。我找别人吧。顺便说一句，股票你别做了。性格不合适。” 王承佑打电话给郑曙光，不等电话接通，自己先掐掉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郑曙光还欠着他钱呢。 想打电话给朱羽婕，转念一想，前不久已经从她那里拿一万块了。现在朱羽婕俨然已经化身为女强人，干劲十足，他还指望那孩子帮他把资本翻倍再翻倍呢。就不打扰她了。 思来想去，还得找金刚。 打给金刚的电话才接通，就传来金刚哞哞的哭声，委屈得跟三岁孩子被人抢走棒棒糖似的。 “怎么了？” “我媳妇儿呜呜吼……要跟我分手……呜呜吼。” 等王承佑花了n多时间安慰住金刚，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初衷是找金刚借钱来着。得，看他那架势，也不方便再打电话过去。 王承佑算是体会到一分钱难道英雄汉的感觉了。 他躺在床上，开始琢磨，怎么跟莫颜说，才不至于使莫颜担忧。 想到睡意昏沉，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还有15天，就过年。 按照计划，他们会于过年前5天出发，年初五下午返回。也就是说，他还有十天的时间可以磨蹭。要么想出温和的说法，要么筹措到新的钱。 也许……哥哥者风会在十天内给他惊喜……怀着侥幸，王承佑睡去。 莫颜近来的日子紧张中透着平静。紧张的是时间，平静的是心情。她的时间利用，精确到分钟。靠着日程表，她才能同时推进公司、学业、提案小组的三重生活。 忙到恨不得分身，旅游攻略的事自然转移给已经放寒假的王承佑。 王承佑时不时在电话里向她汇报攻略的近况，某一天，他兴奋地告诉她，攻略做完了！又一天，他兴高采烈地跟她说：既然你看过也表示满意，我开始购票喽。 然后，就不听他提旅游的事了。 莫颜还以为万事具备，只剩下她自由呢。 第537章 好奇心起 “承佑，别着急哈。我公司还有5天就放假。我们的提案，还有两天就提交。也就是说，我公司放假之后，我们出发之前，还有3天自由时间！” 王承佑一通表态，表示他一点都不着急。学生宿舍住了很多人，很热闹。图书馆终于没人抢位置，很舒服。 挂完电话，王承佑飞速去点击邮件。 跟莫颜通话时，哥哥者风发来消息，说“长颈鹿产仔”了。这是哪门子的暗话！他竟然听懂了！ 承佑登录一个由他和哥哥者风共同知晓的新邮箱，查看哥哥说的“长颈鹿幼仔”。 者风规定，只在这个新注册的邮箱里存草稿，绝不发送。他俩通过阅读草稿箱，交换信息。 王承佑一点不觉得他和者风之间的互通消息需要隐秘到这种地步。不过，有求于人的他只好客随主便。 点开邮件，“幼仔”长相一般。 者风说，他的账户被冻结，属于躺枪。是一位在爸爸公司工作多年的出纳被起诉，怀疑他有计划地分批次转移公司财产，所有经他手办理的银行账户，均被冻结，有待相关人员查实。一旦被证实不是出纳拿来为己所用的账户，就会解冻。 查证的时间可能需要一到三个月。个别急需用钱的，可以申请优先查证。 王承佑不相信自己只是被无辜波及，只是，疑车无据。 看完邮件，王承佑点击关闭。 双手枕在脑后，王承佑目光有些忧郁。 他没再开口向哥哥借钱。他相信，以哥哥者风能跨国调配资源的能力，要不漏痕迹借钱给他，不要太容易。哥哥者风之所以不肯这么做，也有教育他的意思在里面。 哥哥要借着他缺钱，打磨他的傲气。要让他从内心深处真正认识到有钱的好处，这样他才会认真与爸爸达成合作。 行啊，王承佑嘴角含笑，才长他半岁的哥哥，居然双面教训起人来了。 他的生活里，忽然漏进一束光。那是一抹好奇，他好奇哥哥会用什么手段令爸爸先低下头。 仅仅好奇于他还是不够的，他可不想被动等待，他想主动推断出来，最可能是什么手段，于什么时间段展开。哥哥者风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站在他这一方。 王承佑的生活多了一道感兴趣的难题，自此告别无聊。 故乡之城与上海，像是两条平行线，各自沿着自己的轨道向前发展。 太阳朝升日落。 人们忙进忙出。 公司临近放假，过年的气氛还没有浓起来，放假的兴奋倒先热起来。 躺在king size酒店大床的徐清莱将手中的验孕棒一扔，欢呼起来：“oh yeah！没有怀孕！” 一旁坐立不安的曹俊杰顿时松了一口气：“太棒了。我们赶紧热烈庆祝一番。” 徐清莱抬脚一蹬，曹俊杰没提防腹部受敌，一屁股跌坐在床边的空地上。这种跌坐方式有损他的风流倜傥。曹俊杰不开心，沉下脸。 徐清莱走过去，勾住曹俊杰的下巴：“小伙子，我们要积极吸收经验教训。你说，刚才要是验孕棒显示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 曹俊杰推一把徐清莱：“那也得先确认是我的。不能当冤大头。” “你！”徐清莱愤怒了。她没想到，曹俊杰竟然会这样想她。 “怎么？你敢拍着胸脯说你跟那个大叔很清白？” 徐清莱尖叫起来。她抓起烟灰缸，抓起沙发垫，不管大的还是小的，不管硬的还是软的，发疯一般朝曹俊杰扔过去。 曹俊杰抬着胳膊挡在脸前，一边躲，一边惊骇，同时暗下决心，不管是不是他的种，这种疯女人都不能娶！ 等徐清莱终于累到抬不动胳膊，她已经骑在曹俊杰shen shang噼里啪啦打他打很久了。 曹俊杰脸上呈现谜之微笑，两只眼睛像嗑1药了似的，露出颓废之光：“很好，别停，求你……” 原来她的伤心他一点都没有体会到！徐清莱要哭，顺手抄起一只枕头，狠狠按在曹俊杰的脸上。曹俊杰怪叫着，挣扎着。 等他终于摆脱她按在他脸上的枕头，他朝她露出惊喜的笑脸：“棒极了。你想不想体验一番？” 徐清莱扭转头，不再看他。 她默默起身，默默拎起自己的包，默默穿上鞋子。 要打开房门的时候，曹俊杰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他温存款款道：“我信你。信你和大叔之间很清白。” “理由？” “直觉。” 徐清莱用力甩开曹俊杰，继续去开门。 曹俊杰再次圈住了她：“有理由！我有理由！我要是没有冤枉你们，你不会发那么大的火。我……我只是妒忌你频繁见大叔。” 徐清莱手一软，包从手上掉下去。她捂住脸哭了起来。 大叔，对她根本没有欲1望。 曹俊杰不会知道，正是大叔对徐清莱没有欲望，才令徐清莱的自信动摇，才令徐清莱苦恼到哭出声来。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话令徐清莱感动，徐清莱才哭的。 “莱莱，让我正式回答你，你要是怀孕了，我就娶你。” “意思是，只有怀孕了才娶？” “不是。你要是愿意嫁给我，我明天就去你家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徐清莱破涕为笑：“想得美。你得先做出点业绩出来！” 曹俊杰得意起来：“说到事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家老子被我软磨硬泡得烦了，答应年后把一家传媒公司给我做。” 徐清莱小心擦拭眼泪：“不是从总部的基层做起？” “懒得浪费那时间。直接就是ceo。小传媒公司总共才七八个员工。到时候，我火力全开，给他来个业绩翻番，开门大红……” 徐清莱歪靠在酒店木门上，含笑看神采飞扬的曹俊杰，眼中充满了新希望。 临近12点。她的手机响了。 刚巫山云｜雨后的徐清莱听到铃声，将曹俊杰的手移开，伸手去拿包里的手机。 曹俊杰一把抢过徐清莱的手机，看一眼手机后，懊恼道：“又是那位大叔！真的够烦人！” 第538章 认出了他 徐清莱哄曹俊杰：“给我。明年开门红的业绩可以指望他。” “当真？” “我骗你有意思么？” 曹俊杰这才将手机递给徐清莱。 徐清莱接文豪的电话。嗓音清心寡欲得仿佛在图书馆看科普书。 “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跟你说我午饭约了人了。怕你等我。” 徐清莱噗嗤一笑：“准了。” 曹俊杰从徐清莱耳边听到文豪的话，高兴得忍不住“吧唧”在徐清莱脸上亲一口。徐清莱一怔，赶紧挂断电话。 “疯了啊，你？” “你就是我的药。” －－ 文豪举着电话，狐疑自心中升起。 刚才那一声？ 等等，他现在跟徐清莱到底是什么关系？ 文豪兀自摇了摇头。 文豪并非撒谎，他真的约了人，虽然被约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中午，将工作告一段落，文豪由司机陪着，去了一条小路上的无名小店。当他站在店口的时候，他自己都下意识想起“蓬荜生辉”一词。 他穿得衣着光鲜，跟小店的蓬头垢面正好呈鲜明对比。别人只是投来诧异目光，那个对着门口不住看快递摩托车的女青年却直接脸色蜡白。 她“嚯”地站了起来，一双没放好的筷子从碗沿滚下来，其中一根，滚到了桌下。 说时迟那时快，那姑娘头一低，用松散长发遮住半张脸，趁着有人进来，侧身就往外挤。她想浑水摸鱼，哪里知道，文豪就是冲她而来，又怎么可能让她溜之大吉。 像电视里浪漫爱情剧会演的那样，文豪冷不丁捉住了她的手腕，陈盈多立刻脸就烧了起来。她的心，急剧跳动起来，刚才还惨白的脸，此刻犹如血滴般红。 文豪也是没办法。门框油腻，他不想碰。打眼一看，出入小店的人多灰秃秃的，也就陈盈多干净一些。要支会司机拦住逃跑的她，怕耽误时间，只好亲自上阵。 “所以，你认识我？”文豪问她。 陈盈多摇头。 “可你认出了我？” 陈盈多满脸警戒，犹如被猫抓了的耗子。 “今天你要还钱。账单我司机会给你。” 陈盈多用空着的那手去掏口袋，掏出一把数额不等的纸币。 “如今还有人用纸币吗？”文豪问。 陈盈多话不多说，只将一把钱杵在文豪面前。 文豪随之往后列了列身子：“你故意准备好这些钱，当道具敷衍我的吧？车损至少六位数。” 陈盈多如遭晴天霹雳，惊愕得睁大眼张开嘴。别说，这一刻还真有莫颜吃惊时的影子。文豪正遗憾这个妹妹不如弟弟长得像莫颜呢。 陈盈多终于开口：“我没钱！” 文豪细品，声音比莫颜的粗放得多，声线并不相似。 “没钱？那就商量个办法，用别的方式偿还。” 文豪饶有兴致地盯着陈盈多的脸看，陈盈多脸上跟过彩虹一样过遍五颜六色，最后汇成墨色：“你们这种吃饱了没事干的富家子弟，就那么喜欢消遣人吗？” “听上去很有故事啊。”文豪笑。 陈盈多昂起头，别过脸。 文豪仔细打量她。她皮肤充满了旺盛生命力，不像徐清莱那样被呵护过度的肌肤，呈现病态的娇嫩。陈盈多的肌肤冒着油，反着光，却意外地显出朝气。除了油，还有纹路。像是被太阳光晒后习惯性缩眼，眼周的纹路几乎肉眼可见。 头发散漫地用一根黑素色橡皮筋松松地束在脑后，不少头发凌乱出来，显出主人对它们毫不在意。那可是堪比莫颜秀美长发的黑直长发呢。 总而言之，一眼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被呲牙咧嘴的生活追着被迫奔跑的底层姑娘。 文豪微微侧头。 “我不会逃跑，你松开手。”扭头不看他的陈盈多红着脸说道。 文豪这才发现，这么久，他竟然一直扣着她的手腕。 松开了她的手，文豪缓步向前：“没钱，或许你可以用说话偿还你的欠款。” “说话？” “是的。你的生活，你的故事，你的熟人。只要是真实的，说得令我动容，就抵消车损。” 陈盈多望着那个挺拔背影，惊愕不止一点点。她还以为他会提出……看来是自己把人家想龌龊了。 “可我今天还有一些文件需要送达，不然会被投诉的。” 文豪并不停步：“难得我今天中午有点自由时间。你的文件，我找人帮你送。你跟我来。” 陈盈多被文豪的气场碾轧，说不出反驳的话。 文豪带陈盈多去了一处会所。在那里，他们进了一间私密性极强的房间。文豪拉严窗帘，关了大灯，只开一束追光灯。 霎时，陈盈多感受到被孤立，仿佛真的站在了舞台上。 她局促不安，绞起手指。 文豪在灰暗中盯着她的手，暗暗想，这种小动作也遗传吗？ “你随便说。我随便听。也许我会睡着，请你也不必在意。我会加倍算钱。” 陈盈多低着头，光从她头顶上打下来，她的五官隐藏在对比强烈的明暗中，只鼻头，油光使之格外铮亮。 “可以拜托你把头发散下来吗？”文豪问得彬彬有礼。 陈盈多一弯手，将橡皮筋扯下来，顺手戴在自己手脖上。 “如果你觉得面对我讲不习惯，可以背过身。”其实是他想看及腰秀发。那是他初见莫颜时，莫颜头发的长度。 陈盈多摇摇头。 今天遇到的事情异于寻常。不过，她渐渐爱上了这梦幻的此情此境。黑暗使她放松。灯光使她清醒。她在放松与清醒之间，忽然有了诉说的欲1望。那一刹那，她明白为何舞台长成舞台的模样。 “随便说？”陈盈多向黑色中张望。印象中，文豪坐在那里。 “对。” “颠三倒四也不要紧？” “不要紧。” 陈盈多抬手拂了一把垂下来的头发。那是极有风情的一拂。看得文豪心突然快跳一拍。 “我想说说我妈妈。” 文豪在灰暗中点头。 “我妈妈是个小三儿。但是她对此洋洋得意。她认为那是她人生最大的成就。在她年轻的时候，她使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迷得不惜跟原配离婚，娶她为妻。那个男人，在那个时候，事业有成，住在一个显赫的小区里，有一幢两层半的别墅。” 第539章 陈盈多心路 文豪沉浸其中，看似在听，却是以另一种身份、另一种视角——他试图从中体会莫颜的心情。 “我妈妈如愿以偿，当了别墅的女主人。我跟着住了进去。原本住在里面的母亲走了，留下一个姐姐。” 文豪霎时湿了眼睛。寻到了，那是他的小莫颜。 “有一天，爸爸去上班，我在睡午觉，忽然看到一个吐着舌头、披着长发的女鬼。女鬼将手垂在胸前，身穿一件血迹斑斑的长袍子，发出阴森森的鬼叫声，在我房间里，一点一点走向我的床。 我吓得发不出声音，使劲闭着眼。 这时候，有个声音哭起来。 那是跟我同睡一间房的姐姐。 女鬼被她的哭声吸引，朝她走过去，抓她，挠她，她呜呜地哭着。我一直记得那种哭泣的声音，令小小的我忘记了害怕。我站起来，想到姐姐身边。 女鬼看到我，突然转身跑了。 姐姐也跑了。她跑到她亲生妈妈那里，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别墅里生活过。 那时候我才三四岁，复杂的话还说不清楚。我激动万分地跟妈妈说女鬼的故事，妈妈非常镇定，含笑对我说，那只是一个梦。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梦。直到又过了一段时间，玩捉迷藏的时候，在妈妈房间衣柜的角落里，无意中扒出了那件血迹斑斑的袍子。 那可能不是真的血迹，只是一件整蛊的万圣节服装。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三四岁开始，还是最天真烂漫的年龄，就害怕我的妈妈。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觉得她就是女鬼，我是女鬼的孩子，将来也会变成小女鬼。我开始尿床。做噩梦。总是哭。 越是这样，妈妈越嫌弃我。那时候，我有了一个小弟弟。妈妈便把我推给了保姆。 保姆要做的事情很多，就把我放在儿童房里，在儿童房门口，放一个栅栏。三四岁的我，既没有办法打开，也没有办法跃出去。 后来，我去动物园。看到关在笼子里的动物，觉得我其实就是一只动物，根本不是人。 就这样，带着对自己的错误认知，我到了读小学的年龄。” 像是陷入回忆，也像是讲多了话口发渴，陈盈多停下来，舔了舔干涸起皮的嘴唇。 文豪歪坐在座位上，不知不觉，咬住了手指。他想象小小的莫颜被继母嫌弃，被继母恫吓走的场面，心疼无比。 “左边陈列柜里有水。你可以自己去拿。” 陈盈多走向左边，智能追光灯随着她移动。一只线条漂亮的陈列柜出现在她面前。打开，并不见寻常包装的水，依稀认出一瓶是依云。陈盈多伸手取了出来。 不费吹灰之力地拧开瓶盖。陈盈多扬脖儿灌了两口。又走回之前站的地方。那瓶一喝去四分之一的水，就握在手中。 “我妈妈爱我弟弟不爱我。不管我是小女鬼，还是小动物，对‘妈妈不爱我’这一点，都看得很清楚。我们也会去公园，我玩我自己的，我妈妈跟在我弟弟屁股后面一刻不停歇地跑。我爸爸跟别的姿色出众些的妈妈攀谈。 从来都是这样，不曾有过例外。 好在我命大，不曾遇到怪蜀黎。”陈盈多闭上眼，八九岁时有个看上去很慈祥的爷爷总是给她零食，却又拿着零食不松手，喊她坐他旁边，又让她坐他腿上，对路人说她是他孙女……那不是怪蜀黎。是坏老头儿。 陈盈多睁开眼，拿手背擦一下鼻子尖。 “妈妈把我送进了全市口碑最好的学校。那时，我终于体会到母爱的温暖。我心里高兴极了。觉得不枉这么多年受苦，全新的生活终于展开。我认真过每一分钟，认真听课，认真写作业。我想让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陈盈多抬起头，她的五官暴露在灯光中。 文豪轻易看到一条泪痕，从她脸上滑过。 “好景不长，到了二年级。二年级的女孩子们已经会评头论足。我什么都没有做，却成了格格不入的那个人。很长时间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终于明白过来：是我穿得太差了。虽然大家都在穿校服，但别人的校服簇新，我只有两套轮流穿，总是比别人的显旧。 除了校服，还有鞋子，扎头发的发饰，书包，铅笔盒……总之，小孩子无法头头是道，目光却毒辣。她们将我区分出来，处处排挤、针对我。 随着年级升高，这种状况越来越明显。 我很苦恼。我找到妈妈，跟妈妈说我想上普通小学。 妈妈一口回绝了我。不是温柔地劝慰，也不是试图了解前因后果，就是那么干脆利落地一口回绝了她，然后，急匆匆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明明不上班的，而且家里有一位做家务的和一位做饭的佣人。她每天还是很忙。忙着插手爸爸公司里的事情。用背着爸爸、私下联系爸爸公司员工的方式。 曾经体会到的点滴母爱又不见了。 我在学校里过着被排挤的生活。太痛苦了。 我想到去找我的姐姐。你还记得吗？我刚才说，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早早地被我妈妈吓走。她也在那所学校读书。她穿得比我还寒酸。我猜她可能只有一套校服。” 文豪的喉咙上下耸动，那是难过的隐秘表现。 “我想问问她，她在学校过得快乐吗？她怎么排解她的忧郁？虽然我跟她没怎么相处过，毕竟我们身上留着同样的血，我们有同一个爸爸。 就这样，我去高我4个年级的姐姐班级去找她。 透过教室窗口，我轻而易举看到有几个女人坐在她的桌子上或周围的桌子上，对着她指手画脚。那种场景我再熟悉不过。那一定是在评价她用的东西质量很差之类。 我看到姐姐讨好地笑着，像是在附和。 可是，她的低姿态并没有得到宽容。相反，那些女生更加肆无忌惮了。她们动手拉扯她的头发，还丢她的笔盒，笔盒落到地上，笔散一地。 那时候我大概读四年级，推算起来，姐姐八年级，相当于初中二年级。 初中二年级的女生最张狂，最目中无人。” 第540章 那些过往 陈盈多闪忆过自己初二时，被班上的一姐叫进在建的教学楼，险遭厄运的恐怖记忆，急换两口气，才恢复正常的语速。 文豪像第一次听精彩评书的孩子一样，听得极为投入。 “姐姐矮身捡拾散落的笔，有一个女生，一脚踩在她手上。我都愤怒了，姐姐旁边的同学却视而不见的样子，想来姐姐是经常挨这种欺负。 那时候，我内心是打开的状态，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人跟我同病相怜，还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我觉得我不再孤单，不再苦闷，不再卑微。 我要为我的姐姐出头。 不管是用踢，还是用咬的方式，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要为姐姐出头。真的，我当时浑身上下充满了勇气！” 文豪露出期待的目光。 “不过，我还没有出手，有人先出场了。” 文豪目光越发充满期待。 “班级后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有人走路带风地朝那群闹事女生走过去，一把推开脚踩姐姐手的女生，力气大到把那个女生推了个屁股蹲儿。 然后，那个人拉起姐姐，不住地往姐姐手上吹气，像是奶奶辈的人在哄跌倒的小孙子那样殷切。” 文豪的目光沉下去。他预感那个人是王承佑。 “女生们仗着人多，指责起那个人来。那个人一点没有退让的样子，抄了本书就横扫过去，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姐姐在后面拦也拦不住，他一直把那几个女生打出教室，打进别人班级里，还放言：再敢进他们班，他见一次，打一次。 你不知道，融华致是极其追求学生个人风度的学校。希望每一个女生像淑女那般高贵，每一个男生像绅士那般有礼。大家就算骨子里不是淑女、绅士，也会尽可能装一装。 那个人倒好，一点不伪装，非常强悍地原装出场。他的举动吸引了很多人围观，他一点都不在乎。打跑了外班的女生，他回自己班，哄姐姐。 姐姐很生气，反过头来朝他发火。怪他多管闲事。他就垂着脸，任由姐姐教训。 那一刻，我的心闭塞起来。 我明白，我还是孤单一个人。没有盟友，没有同类。连明明比我穿得还不上台面的姐姐都有人护着，只有我，是孤零零一个人。 我满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归。 不，不是失望，直是绝望。 姐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狠狠地酸到我了。” 文豪手捂胸口，心情复杂。既妒嫉王承佑那么早出现在莫颜的生活中，又欣慰凶险的人生有人呵护莫颜。 “从此以后，我越发孤单，渐渐变得叛逆，倔强。 终于轮到我上初二，上初三，上高中……脱离苦海倒计时。 我也越发看清了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她谁都不爱。看上去更爱我弟弟，也不过是因为我爸爸看重弟弟。照顾好弟弟可以回报给她更多。 我上初中的时候，爸爸的事业遇到了瓶颈。 妈妈各种想办法，试图挽救爸爸的事业。 有三四年，我们家挣扎着维持体面。 后来，实在挣扎不下去。妈妈开始更多暴露她的本性。她设计所有她能设计的人，讨好所有她能讨好的人，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 可她早已不是当年花样年华里的小姑娘。 她开始利用姐姐，可姐姐有个舐犊情深的妈妈，不惜将事情闹上媒体。妈妈退缩了，她本质上竟然是欺软怕硬的。我在一旁，看得冷笑不止。我知道，不多久，她就会想到利用我。 你以为她是真的在努力挽救爸爸的事业吗？ 不是，她只是在挽救她荣华富贵的生活。为了继续过上这种生活，用亲身女儿的身体去换也在所不惜。 人人都说母爱伟大，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我遇不到？ 所以，我真的不该出生，不该以小三儿的孩子的身份出生。 这是个诅咒。我这辈子，从一出生，就注定带着永世不得解脱的诅咒。 妈妈把我推给了一个据说能放银行贷款的男人，之后，我开始破罐子破摔。我高考故意考砸，当然，就算不故意，也好不到哪里去。 分数只够我去读一个大专。 大专毕业，我故意放弃白领岗位，当起快递员。 因为我觉得，如果一个人常年在马路上疾驰，被撞死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对不起，我不是诅咒快递行业。我只是不想活了。又没有勇气主动结束生命。 我从来都没有快活过，心里沉重得经常觉得迈不动脚。 撞上你车的那一天，与其说害怕，不如说失望。为什么只撞坏了车？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撞死得了！” 陈盈多越说越激动，泪水越流越汹涌。 “妈妈养活我，养活弟弟，以为自己双保险。她哪里知道，因为养我不用心，我心里其实是恨她的。我以为她把弟弟照顾得很好，弟弟却不这么看，他有他的苦。最终导致，妈妈养大的两个孩子，都不爱她。 不爱。 却逃不开。 注定只能痛苦地活着。 你说我欠了你六位数的债，我也没什么好诚惶诚恐的。你看看我，我就是我的全部财产。想用什么样的方式拿去，就用什么样的方式拿去。 拿去什么都可以，命也可以。 别说我欠了你六位数，我该还。前不久，因为欠了一个地痞流氓及时赶到他家取件，我就被他拖进了卧室……他威胁我说，我要是敢说出去，就把我的果照贴满大街小巷，让我的家人抬不起头。我知道取件晚到纯粹是借口，我也不怕他的威胁。 我没有反抗，只是因为我不爱我自己！ 我也根本不在乎我的家人！ 没有他们，或许我还可以对这个世界爱得多一点。 他们毁了我全部的热情。 你想怎么对我？听我讲故事，一定只是说辞吧？” 文豪注视着灯光下颓废站着的陈盈多。他能感受到她的疲倦，她的沉重，她的苟延残喘。 文豪站起身：“我想让你跟我走一趟。” “悉听尊便。” 第541章 间接接近 陈盈多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文豪遥控开了大灯，室内恢复成寻常的亮度。刚才的私密感一扫而光。 陈盈多一只手紧紧抓住依云的瓶身，一点都不像她说的那样对什么都不在乎。她还是会害怕的。 只是每一个害怕的瞬间，只要一想到她毫无希望的沉重生活，立刻觉得害怕不值得害怕。 就这样，陈盈多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跟随文豪出会所。 文豪拦了辆出租车，自己先坐上车，拍拍身旁的空位置。不需要说什么，陈盈多一屁股坐了上去。 “你还记得那位地痞叫快递的地址吗？” “记得。” “很好，报给司机听。” 陈盈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话地对着司机报了一遍地址。 “不远，就在附近，拐个弯就到。走过去就5分钟，开车也就一分钟。你们是走过去还是坐车过去？”司机是个圆脸中年男。 陈盈多抬脚要下车，被文豪拉住。 文豪搭在陈盈多快递制服上的手修长光洁，一看就是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的。 “开车。”文豪吩咐。 “行勒。我得解释一下，不然怕你们说我欺骗。”司机笑眯眯。脾气好的人多少都有点啰嗦。陈盈多偷看文豪，以为他要酷酷地让司机闭嘴。没想到，文豪气定神闲，一点不像要开口说话的样子。 果然，不出两分钟，车停下来。 文豪喊住要下车的陈盈多：“付钱！” 陈盈多：“％￥＃@！” 内心戏再多，也仅限于内心。事实上，陈盈多乖乖付钱。 “几楼？” “3楼2室。” 文豪抬头仰望楼宇：“你去叫门。” 把自己送过去再受一次辱吗？陈盈多眸光瞬间暗下来。她是不在意自己的好坏死活，但……罢了，既然大话都说了，陈盈多一咬牙，按响通讯门铃。 室内的人大概认出了她，嬉皮笑脸地问：“是不是上次舒服了，这次就主动送上门了？” 陈盈多垂下眼。她也不知道躲一旁的文豪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也许，他想旁观？听说有钱人都很变1态。文豪看上去就像个有钱人。 门禁打开。 陈盈多发现，文豪拉开安全门的时候，垫了张纸巾。 进了楼宇，上了电梯，按了数字3 。陈盈多双腿开始发抖。文豪的目光落在她窸窣做响的劣质尼龙制服裤子上，似乎看得很有趣。 电梯门很快又打开。3楼到了。 地痞喜笑颜开自己站在门外接陈盈多。 猛然看到陈盈多身边多了一个人，不免意外。不过，定睛打量过文豪之后，就放松下来。这种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只会是偶然情况下与陈盈多同楼层下楼的，彼此间有瓜葛才怪。 地痞继续笑，笑得要多贱有多贱。 他走上前，伸手想拉陈盈多。 文豪抢先一步，拽了一把陈盈多。陈盈多被他拽到身后。 地痞吃惊地望一眼文豪。通常情况下，他不去主动招惹来路不明的人。但眼前这位，你像极了来找茬的人啊。 地痞要说什么，还没有来及开口，消防楼梯的门“忽”地被打来，闯进几位年轻人，二话不说，照着地痞就招呼起来。 这批来的人很专业，只管闷声打，地痞拳拳吃痛，嘴被捂得紧，叫又叫不出。只喉咙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陈盈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手指着眼前火爆的场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地痞的伙伴从房子里慢吞吞走出来，边走边说：“接个人怎么接那么久，你们不会在外面……” 一脚踏进电梯走廊，看到眼前的场景，顿时石化。石化一瞬，马上折头要往房子里冲，有人眼疾手快截住了他。 被胖揍的地痞跌倒在地上，非常识时务：“我自己摔跤摔的。今天没有人来过，我没见过任何人。那位姑娘，请高抬贵手，我从未见过你，以后也无缘认识你。” 文豪像是看够了，隔着餐巾纸，按了下行键。 电梯来了，他走了进去。陈盈多呆怔怔，还愣在原地。被文豪顺手拉了一把，拉进电梯内。 电梯门关上前，陈盈多看到的最后景象是，地痞蜷着身子抱着头，连疼都不敢喊。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从第一拳落在身上，地痞就知道，对方段位太高，不好惹。还是选择大丈夫能伸能屈吧。 从电梯里出来，陈盈多还是不敢相信。她忘了文豪有洁癖，一把拉住他：“你，你帮我报仇？” “算是吧。你开心些了吗？” 陈盈多呜呜哭起来：“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文豪目光落在陈盈多拉住他衣袖的手上，陈盈多赶紧撤去手。文豪抿唇笑了笑：“这辈子还很长，话说得太早了。” “你是天使吗？怎么会对我这么好？”陈盈多很激动。 这种动容时刻，跟莫颜也莫名地像呢。文豪微微一笑：“要谢就谢你自己吧。是你的故事打动了我。” “你还想听吗？” “改天吧。今天就到这里。” 陈盈多望着自己的天使坐进不知何时等在楼下的黑色大车，幸福地一蹦三尺高。她抬头望天，觉得“凡人皆有得意日”，果然是真话！ 告别陈盈多，文豪也很开心。 他用另一种方式，接触到了莫颜。 －－ 哥哥者风会派一位极有威望的人，游说爸爸吗？ 会以“过年”为由头，让远在加拿大的伯父一家赴国内调停吗？ 会施展巫术，引导爸爸做梦，在梦中得到启示吗？ …… 王承佑写写画画，不断想出新脑洞，又不断进行否决。他的一部分注意力，始终在回忆充当司机的那个酷酷身影。看身手，像是杀手，虽然者风和莉莉否认他们走冒险路线。 王承佑甩甩脑袋，决定逆推理。 爸爸的强势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莫非，哥哥者风要设计一场风波，令爸爸旗下的上市公司股票大跌，打击爸爸的强势基础？ 写完这一可能，王承佑灵光一闪：爸爸的强势还建立在健康的基础上！ 第542章 悸动 那时候他就曾怀疑过，只是者风和莉莉不止一次说过他们靠脑子不靠拳头，不走暴力路线，他才下意识否定掉。如今想来，反而是最初的疑心，更具可能性。 王承佑在纸上写出“损害健康”四个字，写完，又添加上大大的“？”。 以什么方式？ 损害到什么程度？ 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思绪无法再向前推进下去。内心的潜意识里，他不想让爸爸健康受损。爸爸强势蛮横，他避开就是。然而细想，这事他又是避不开的。正如者风所说：他避开了，者风就被动了。 王承佑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再发展下去，恐怕要变性格悲剧了吧。者风已经今非昔比，爸爸强势，不肯束手就擒，碰撞在所难免。 “要是……者风的妈妈搬家，搬出爸爸够不到的地方呢？”这样爸爸就没有可以威胁哥哥者风的地方了，爸爸自己也安全了。 王承佑头搁在桌面上，仔细思索这种可能性。越想越觉得是条可行之路。 王承佑在邮箱里给者风留言：“者风，春节的时候我带你妈妈外出旅游，顺便带上我的奶妈，让她们一起定居在北海，怎么样？”言外之意，这样你就不用对爸爸大动干戈了吧。 者风给王承佑留言：“以我对我妈妈的了解，她哪儿都不会去。不过，我可以代你问一问她。” 半小时后，者风回给承佑：“她很坚决，哪里都不去。” 王承佑无奈。明知道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却无力阻止是其一，难以决断该不该阻止是其二。利己与利他的立场随时在变换。 没有长辈朋友可以答疑解惑，指点迷津。 他本应该是断然站在利己的立场的，只是，从军的那两年，多少改变了他，使他没有办法完全不考虑爸爸。 王承佑纠结之际，时间依旧向前流淌。 同级的同学们早就放假，参与旧船厂滨河改造设计的小组成员还在最后冲刺。旧船坞要改成半开敞式的艺术鉴赏空间。这片半室内空间要兼具舞台的功能、画廊的功能，室内游乐园的功能。 莫颜他们脑洞大开，提出以粗糙工业风的室内风格布置室内的一切。没有细节，也就没有审美疲劳。这个想法得到了导师的支持。 第三稿的提案内部通过后，莫颜他们开始制作宣讲资料，准备两天后去甲方总部提案。这种紧要关头，她没时间与王承佑约会。好在王承佑也另有心思，不觉得被冷落。 －－ 文豪这几天玩得很嗨。 他找到了更好的慰借内心的方式——听陈盈多讲故事。 那天，心血来潮，他帮陈盈多报复了当初欺负她的人。他以为能稳准狠地压制住地痞，没想到，地痞被揍老实了，目睹他挨揍的朋友，义气之下，自作主张，决定要路见不平一声吼。 文豪没有遮挡自己，导致地痞的朋友顺利地找到了他住的地方。他的车一夜之间被刮花，家里的房门被喷漆。 手段很低劣，却让人心生不爽，也让负责小区安保的物业公司诚惶诚恐。 难怪都说阎王好讲，小鬼难缠。 文豪不得不花点功夫，找人再报复回去。同时面临被泼皮再报复回来的风险。但，一想到这，是他间接为莫颜做的，麻烦也甘之如饴。 陈盈多讲了她的生活——风餐露宿，跟时间赛跑，被抱怨，被轻慢，被投诉…… 文豪当即给她介绍了一份新工作：童画世界里的课堂助理。文豪的小妈很给面子，当即应允。文豪预感，那些孩子们明亮的双眼和灿烂的笑脸，将很快给陈盈多以治愈。 陈盈多讲她如今大病缠身的爸爸——她爸爸公司破产之后，心情不好，妈妈又抱怨个不休。爸爸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有一天，不见任何征兆地倒在了地上。她很难评价他是好爸爸还是坏爸爸。因为，他很少参与到她的生活中。 文豪当即让她带路，给她爸爸换了医院，换了主治医生，还支付了他们欠下的全部医疗费用并预存了未来整个疗程的费用。 陈盈多感动得涕零。文豪并不在意。总价也不过是给徐清莱买两只包的钱。 最妙的是陈盈多的妈妈白小白。白小白激动得像花蝴蝶，不住地绕着文豪飞。文豪始终面上清冷。他心里，不能忘记是白小白扮女鬼，吓走年幼的小莫颜。 白小白尚且凑合的容颜里，露出颓败之像。她自己也知道，如今她已是残花败柳。 文豪的冷面不能阻止白小白的热情。她不仅自己热情似火，还嫌弃女儿死板不活络，不知道献殷勤。 文豪对她的不待见是那么明显，白小白便拖着妖娆的声音指挥女儿为文豪端茶倒水，为文豪搬凳子……陈盈多置若罔闻。 几天相处下来，她多少了解文豪，知道他才不会坐在不知道什么病人坐过的凳子。只是，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她莫名奇妙就被大馅饼砸中。 她时刻保持警醒，避免自己奉献太多热情。她总觉得，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是一场恶作剧，暗中有一个她发现不了的摄像头。摄像头意图捕捉底层女子在上层男子魅力之下的卖乖献丑。 正是如此，她不仅不按照妈妈白小白的吩咐，还死倔死倔地杵在那里，就差冲妈妈吹胡子瞪眼。 白小白不敢相信，这样的女儿居然也有桃花运，还是这么旺的一枝桃花！ 文豪在医院呆了片刻之后，实在受不了白小白的热情，示意陈盈多撤退。 陈盈多带着文豪出了医院，留下怅然若失的白小白。 陈盈多在文豪面前没有提到过她的弟弟陈余多，是有私心的。这个家里，弟弟是她唯一在意并想呵护的。如果文豪的出现是一场恶作剧，她只希望这场恶作剧不要波及到她的弟弟。 从医院回家后，文豪生病了。病得还不轻。是急性肺炎。老汤总的私人医生利用个人关系，为文豪从上海紧急调来进口药，才抑制住感染进度。 第543章 提案汇报会 这次冒险令文豪悸动不已，像是为莫颜奋不顾身过一样。 他回忆着老汤总私人医生严肃过了头的科普：“急性肺炎可由细菌、病毒、真菌、寄生虫等微生物感染，也可以因接受放射线照射、吸入异物等原因引起。肺炎病情可轻可重，主要有咳嗽、咳痰、发热、寒战，会伴有恶心、呕吐、呼吸困难等。危重患者还可能出现休克、昏厥、血压下降、意识丧失甚至危及生命”，对这次的生病也再满意不过。 全然忘记了私人医生补充的话：“一般肺炎在治疗上疗程比较长，大概需要十到十四天。不过，这一针能抵过去3天的疗效，加上你发现得早，今晚、明早及明晚，打3针就能好。” 虽然四周来没有见过一次莫颜，没有给莫颜打过一次电话，文豪却觉得，自己史无前例地了解莫颜，接近莫颜。他几乎忘了，他帮的那一大家子，原本就是莫颜不喜欢的人。 总之，当陈盈多不受控制地爱上从天而降的天使时，天使本使，正深深地感动于自己的默默奉献精神。 第二天晚上，打完第三针抗感染针，仪器检测后发现肺部炎症全消除，咳嗽症状也没有了。他痊愈了。可以放心出席明日的旧船厂滨河改造项目的方案讨论会。 由于改造项目牵涉方面甚广，文豪决定选择性地听听主体建筑内部设计的分场就好。 当然，那场分场汇报是有莫颜和莫颜小组参与的。 对此，文豪给自己的解释是：分手（哪怕是单方面的暗恋，文豪亦坚持使用“分手”一词）不是生离死别，迟早总要见莫颜的。 经过一个月的隔离，是时候检查他对她暗中修建起来的围墙了。他相信，这一次，他看到莫颜，微笑一定是疏离而客气的，交谈一定仅限于工作。说不定，他还会叫来徐清莱陪他午餐，而非莫颜。 等等，徐清莱？ 他好像一连几天没主动电话过徐清莱了？ 而徐清莱在这几天里也未曾以任何借口联系过他！ 文豪咂摸着自己有没有感觉失望，品了半天，品不出一点味儿。呵呵，他还真是对徐清莱无感。 文豪玩味着，要是叫来陈盈多……他马上忙不迭地加以否认，不行不行，陈盈多与莫颜有血缘关系，自己那样做会显得针对性太强，会让莫颜多心的！陈盈多告诉他，莫颜从前叫陈莫颜。 在文豪的纠结与总也控制不住的放纵飞驰想象中，第二天如期到了。 正值寒冬，清晨十分萧索。 文豪早早醒来，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穿着单衣，目光忧郁地朝向东方，期盼太阳早点出来。这样温度就可以高一些，莫颜就会少受些寒冷。 玻璃外有什么轻盈地飘过。文豪定睛去看，好像是雪花。 已经冷到飘雪的地步了？他匆忙打开窗户仔细瞧，一股冷气强势扑面而来，“阿嚏”，文豪猝不及防，一连打了三个阿嚏，赶紧又关上窗户。 这么冷！ 他居然忘记安排，早知道，令汇报的人昨天白天时抵达，晚上住他们家酒店了。这样就会减少莫颜绝早奔波的辛苦……等等！文豪手按眉心：凭什么说莫颜今晨从上海奔赴而来？ 莫颜家本在这里，也许她昨天邀请同组伙伴住她自己家呢。不不，她同组的另外两位是男子，这样贸然住一套房内，也太让人不放心了！ 文豪不自觉在室内踱起步来，仿佛有紧急而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下判断。然而再想，不管莫颜是今晨从上海来，还是昨天就带着组员回家，都已经是既成事实，他担心无用。 一遍遍默念“放松”，文豪命令自己松弛下来。 一个成熟的人，做尽不成熟的事，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爱上了。男人恋爱就变蠢。文豪对此拒不承认。 他不想承认，不想面对，不想规划，更不想回避。 司机在楼下按门铃，他思想忙碌奔波了一早晨，人还颓在沙发里，衣服都没有换，遑论梳洗。 破天荒，司机在楼下等了一个小时。寻常最多等3分钟的。 精心梳洗打扮的文豪下楼来，司机并没有比平时多看他一眼。在司机看来，今日的文豪外表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一如往常的挺拔、干练、英姿勃发。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当属他的神色更为肃穆。还有，他开口说“走吧”的时候，嗓音有隐隐的感冒腔。 9点25分。 四发国际商务中心98层的6号会议室内。旧船厂滨河项目的主体建筑室内设计稿正在提案汇报中，青枫设计邀约的3家同行正在比稿。 文豪坐在长长会议桌的一头，那是绝对核心人物的专属座位。 他的左右手，长桌的两排，坐着评审人员、汇报方的主创们，还有一些人，轮不到坐在桌子旁，便坐在靠墙摆放的椅子上。 会议室满满当当，汇报者有条不紊。文豪端坐中央，本应目光朝前看大屏幕，眼睛却不由自主斜向右手方向的莫颜。莫颜与他之间隔了五六位人，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她三分之二的容颜。 那容颜的每一根线条，他都无比熟悉。 每一根线条，都百分之百吻合他心中的完美轮廓。 今日一见，隔着众多的寒暄者，他一眼望见她。她跟青枫的祝海潮说着什么，说得那么投入，竟然没有看到他进场。 他隐约感到自己在生气，脸色一定变得很不好看。寒暄者们讪讪地停下来，朝他目光看的方向看去。祝海潮示意莫颜，莫颜转头，脸上带着跟祝海潮说话时的余笑，眼神看到他的刹那，笑意更加明显，她伸出手，轻轻朝他挥了挥。 那一刻，他瞬间心情变好，晴空万里的那种好。 他不知道自己笑了没，只知道那些搭讪者们陡然又热情焕发，轮番说起恭维话来。他如沐春风。不是因为那些恭维话，而是她看到他后陡然露出的犹如春光般灿烂的笑脸。 祝海潮是今天的主持人。简短开场后，按照抽签顺序，大家依次提报。 第544章 他教她的 文豪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摞资料、一张评分表和他的专用笔。 他没有翻资料，没有给任何一个提报团队评分。他心中，早就有答案。答案就是莫颜。 他本就想送她一个理想的游乐园，改为送一个理想的室内空间，他都觉得充满歉意呢。 对于这场还未开始就有了答案的提报会，文豪跑起心思来也毫无负担。 时间流逝，转眼到了中午休息时间。下午还有2家做提报，一家是莫颜代表的上大团队，一家是压轴的青枫团队。 中午休一个小时，可以自由进餐，也可以凭券去3层之下的烟波厅进餐。 文豪很想赖在位置上看莫颜去哪里，只是，他深知，他不起身离开，其他人都不好意思起身离开。没办法，他只好起身，离开，走到会议室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折身又进会议室。 他离开前，故意将笔遗漏在桌面上的。 靠着这个小阴谋，他成功看到莫颜拿起主办方发的烟波厅进餐券，招呼身后的两名组员，看样子是要一起去楼下。 文豪紧张得抿了一下唇，他很想很想喊她一声，邀请她跟他一起去3楼之上进餐。自尊令他喊不出声。他虽然没有扭头四顾，却也已经知道，此刻，他已经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 在他焦急、徘徊的时刻，莫颜带了两位组员，鱼贯出了会议室，徒徒留下一个背景给他。 颓然地将金笔握在手中，文豪暗中缓了一口气，稳步踱步出会议室。 他理解莫颜为何如此对他疏离。因为要避嫌。 这还是他教她的。 他告诉她，在竞标的场合，越是熟，越是要避免在众人面前露出熟稔的关系。避免成为众矢之的。因为竞标在公示阶段，是接受监督和投诉的。如果在众人面前露出熟稔的关系，就会给人可乘之机，造谣或投诉是凭关系而中标。 他告诉她，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黑暗。在金钱的面前，多少表面上握着你的手亲切地笑着的人，暗中都在放冷箭，出阴招。 看来，她是个好学生。 在今天的提报会上，她竟然不曾注视他超过三秒。他也没有想到，那流水一样一扫而过的眼光，竟然令他这样失落。 出了会议室，在众目睽睽中，文豪只得走向电梯，走向自己孤独的专用餐厅。 他没有心思打电话给徐清莱，更不可能打电话给陈盈多。 坐在餐桌前，桌面上摆满精致的碗碟。6菜2汤。吃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呢。莫颜饭量一向不大。 文豪取了备用碗，放在自己的对面，假想莫颜坐在他对面。 他问莫颜：过去的一个月，你过的怎么样？（疏离的寒暄的语气） 莫颜露出惯常的笑脸，回：好忙好忙啊。（他于是明白，过去的一个月，她之所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是因为她实在太忙了。公司年底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她做主，她自己的学习，他强加给他的旧船厂滨河改造项目。即使她不说，他也知道，够她忙的。） 他问莫颜：你跟王承佑相处得好吗？（依旧是疏离的公事公办的语气） 莫颜的笑脸不似开始那么灿烂：能好到哪里去呢。王承佑是个没长大的男孩子，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自信心不足，总是疑神疑鬼搞事情。（是啊，他想，莫颜总说忙忙忙，王承佑一定会不满意，有怨气，甚至疑心“忙”是借口。） 他继续问莫颜：你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绝对不能露出“你就不挂念我吗”的幽怨） 莫颜回答：你肯定会过得很好啊。你在我心目中，一直很有本事！你什么都能搞得定！什么都懂得！又那么宽容、体贴、有耐心、有爱心！ 文豪放下碗筷，两手捂住脸，一时不知该哭该笑。 如果莫颜真的坐在他对面，如果他真的开口这样问他，她一定会这样回答他……吧。 －－ 莫颜确实本着避嫌的心理，才没有主动去找文豪。 她都不知道文豪曾郑重跟她“再见”过，自然也不会知道文豪待她与以往不同。她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她和文豪在心有默契地表演教科书式避嫌呢。 内心轻快的莫颜与组员们有说有笑等电梯。下行的人太多，电梯像是要等下一次到来才能坐上。有位热爱爬山的组员提议干脆走楼梯下去。反正也才3层楼。 莫颜欣然同意。 跟他们打同样主意的不在少数。 莫颜嫌消防楼梯内回音大，不怎么开口说话，只一心一意走路。 她顺着人流往下走的时候，有个单薄的身影逆流而上。因为靠右行走的缘故，中间又隔着其他人，两人均没有看到对方。 只莫颜那位活泼的组员，借着身高优势，看到单薄男生的面孔。组员脸上惊喜闪现，赶紧歪头看自家组长，一看，越发激动了：“学姐，我刚才看到有个人，跟你长得好像哎。” 莫颜回眸一笑，没有说话。 这是她的故乡她的城。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故乡的城里，有人跟她这里或那里像，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组员遗憾地眺望单薄的男生背影，可惜，就算眺望到了背影，也不能透过那头浓密的黑发看到他的面孔，更不能将他的面孔原封不动呈现在组长面前，只得作罢。 活泼组员不小心看到的相似面孔，不是别人，正是陈余多。 在四发集团做一体成型阳台仓库管理员的他，每隔一周，要将取用与余量的签字表递交给行政部门，核对电子申请单。每次，在写字楼高层餐厅前后，他都习惯下电梯，改走楼梯。 要是组员喊的不是“学姐”，而是“莫颜”，兴许就能引起他主意。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擦身而过之后，莫颜继续和组员们去餐厅。烟波厅里进餐之后，离下午开会时间还有一刻钟，莫颜他们本打算沿楼梯走回，恰巧电梯空出一半，活泼的组员拉着组里唯一的女生，飞快地跳进电梯。 第545章 一把钥匙 与此同时，陈余多递交完签字表格，等行政小姐姐将之复印留证后，拿着签字薄，沿着楼梯往下走。 按照蝴蝶效应的说法，每一个“因”，都会引起连锁反应而产生的“果”。 有部名为《蝴蝶效应》的电影，主人公甚至能将生活按停，甚至倒带，从回“因”这件事上。 莫颜错失了陈余多，便无机会推断陈余多受文豪照顾被特招进四发集团。 错失了陈余多，更不会想起主动联系陈盈多，继而也无从知道文豪做过的那么多事。 出电梯，临进会议室，莫颜电话响了。那一瞬，她以为是文豪悄悄打来的私聊电话。拿出手机一看，乐了，原来是王承佑打来的。 “午饭吃好了？”王承佑一派悠闲语气。 “嗯哼。” “今儿太阳不大，雪倒越下越大了。”王承佑继续闲散道。 莫颜已经惊喜地要尖叫起来：“你偷偷潜回来了？” 回故乡之前，俩人在每日通话中，莫颜曾向王承佑提起过某天她将回故乡做一场提报。王承佑从未说过什么，莫颜也默契地不开口询问他是否同行。 他都将一应家当全寄回家，以示决裂，又说春节要去外地旅游，她当然不会没脑子地开口问他要不要跟着回一趟家。 她都以为他铁定在上海等她回去呢。 没想到，居然悄无声息跟着回来了。 “切。国是大家的国，城是大家的城。什么叫我‘偷偷潜回来’呀！” 莫颜噗笑出声，笑完，略带羞涩：“你要过来找我拿钥匙吗？” “钥匙？”王承佑没反应过来。 “我家的钥匙呀。你下午去超市买点菜，等我晚上回来吃。”莫颜的话，言尽于此，王承佑却听出更多：吃过晚饭，窝在一起…… 一想到两个人将独居于绝无外人打扰的一室，王承佑就热血沸腾。 “好。我知道四发集团在哪里。到前台那里找你？” 莫颜看了看腕表，离下午开场只有3分钟，看样子等不到王承佑来，于是，略作思忖，回道：“下午1点就开场。我把钥匙装信封里，放在前台那里，你报你的名字来取。怎么样？” 怎么样都好呀。王承佑心中大喊道。回答莫颜说“好”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琢磨购物清单了。上次去美国，哥哥者风给了他半把t t，阴差阳错，一个也没有用上。怕归国安检时闹笑话，回国前，他忍痛把它们丢进垃圾桶（绝对不会还给者风，虽然他也主张不浪费）。 回国后，一直计划着去买、去用的。眼见莫颜跟陀螺似的，忙得脚不沾地。他实在不忍心他俩之间刻入史册的第一次那么急吼吼，不得已将买啊用啊的事情规划到过年旅游中。 如今能前提，如何不喜出望外！ 莫颜从王承佑脱线的延迟中嗅到了他的想法，脸不禁红了又红。幸而王承佑看不见，她不至于羞得太厉害。 如电话所说，莫颜将钥匙放在信封中，同时给前台留了王承佑的名字，做完这一切，去了会议室。 文豪踩着时间点，在12:59分准时出现在98楼的门口。还没有进门，就看到莫颜的背影。 脱去大衣的莫颜，露出中规中矩的职业装。或许是冬天的缘故，今日她穿的大地棕色套裙的裙装部分极长，长到脚踝处。裙装腰线收得靠上，从宽度恰到好处的臀部向下，沿体型收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细细的裸色脚踝从微微收口的裙底露出，踩在金光闪闪的细高根之上。 这样的背影，既端庄，又说不出地撩人。 莫颜在前台处忙完，快步去了会议室。 文豪连忙踱步跟上去。 都过了前台，不知怎的，心念一动，又退了回来。 “刚才，”文豪脸色冷峻肃穆，“那位女士提了什么要求？” 前台马上起身，禀报：“汤总好，刚才是来我司参加提报的乙方，给我看过相关证件。她的一位朋友需要从她这里拿一把钥匙，而她没有时间等她的那位朋友，便把钥匙放到我这里。” 文豪偷眼看走廊，那里空无一人。看样子所有人都进会议室了。 “她朋友叫什么名字？”文豪不觉压低了声音。 “叫……”前台低头寻找信封上的名字，“王承佑。” 文豪心里咯噔一下。 前台不明就里，赶紧出言解释：“我看过了，真的只是一把钥匙。信封是从我这里要的新信封，当着我的面放的钥匙，没有夹带其他任何东西。”商业间谍或许离前台的日常很远，但，不让老总怀疑自己串通外人，还是很有必要的。 文豪竖起手，让前台不必解释。 前台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那时已经将信封打开给文豪看。 文豪目光扫过那把三棱钥匙，做房地产的他，自然一眼看出，这是时下安全门锁惯用的钥匙。 莫颜……将自家房门钥匙……给王承佑！ 这个结论，逐字逐句蹦出，映在文豪的脑海。他的脸色，离铁青已经不远了。 前台吓得要掉眼泪，以为自己被利用做了什么危害公司利益的事情，连忙补救道：“我可以不交，谁来也不交，或者跟她说没人来过也行……” 文豪再次抬手制止。 “这样吧，等这个人过来取钥匙的时候，你给我打个电话。” 前台赶紧点头再点头。 文豪正要离去，听前台可怜兮兮道：“我只知道您的座机呀。” 文豪回头，看前台已经被他吓得泪水汪汪，无奈，只好掏出一张名片。那上面，简简单单印着他的名字和他日常惯用的手机号码。 离开前台，文豪忽然不想去6号会议室了。 莫颜竟然将自己的钥匙给了王承佑，还用这种迫不及待的方式！这伤害了他！她完全可以私下、偷偷、神不知鬼不觉地留给王承佑嘛。 随便推了一间会议室的门，文豪走了进去。 对于莫颜所在的6号会议室来说，文豪去或不去，都属正常。或者，下午他不来，更正常。 第546章 一朵玫瑰 对于旧船厂滨河改造项目，建筑也好，室内也好，都不如景观来得重要。按照常理，文豪旁听景观的提报才更对头。况且，谁也没有规定文豪必须出席此类提报。出席，不过是表示重视而已。 连莫颜对文豪的缺席也未多加联想。 文豪坐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几号的会议室里，沉着脸听提报。 好在老总们总是喜怒不形于色。文豪年轻，长得周正，衣品又好，沉着脸反而显得酷酷的。没有任何人觉得他的表情有任何不妥。 总裁真是寂寞高冷啊。不开心了都没有人知道。 文豪正在山海之外神游，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摸出一看，正是公司前台的座机号码。 文豪起身意欲往外走，发现他一动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只好轻咳一声，说声“抱歉，你们继续”，这才稳步出会议室。 出会议室，回头看一眼，原来他去的是2号会议室。 2号会议室离前台不远。他走出会议室，几步就走出走廊。公司硕大的前台渐渐在他视线内展现全貌。 接着映入他眼帘的，便是王承佑的背影。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王承佑会来，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王承佑。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果然是古人的智慧总结。 王承佑的背影，跟大街上任何一个男青年的背影毫无二致。线条松散的裤子，显出臃肿的上衣，其貌不扬软塌塌的运动鞋，唯一还算入眼的，算是干净的发型了。 前台正在四处翻找，显然是要用“一时找不到钥匙放哪儿了”来拖延王承佑。前台看到文豪的瞬间，调皮地眨了一下眼，人也因放松而笑了起来。 “你笑了。是不是想起来放哪里了？”王承佑急急问道。 “还真是有点想起来了。我觉得这把钥匙特别重要，因为，因为托我保管钥匙的女士很有亲和力，我特别放了一个绝对保险的地方。这个地方是——” 王承佑已经急切地伸出手。前台也太不靠谱了，足足浪费他3分钟时间了。 跟王承佑背对文豪不一样，前台面朝文豪。前台眼珠骨碌转，顺便溜一眼文豪。那意思很明显，她只能拖延到这里了，总裁大人您还不出手吗？ 哪知，文豪只死死盯着王承佑充满廉价感的背影，对前台丢来的眼神毫无反应。 前台没办法，慢动作一样伸向抽屉。 王承佑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前台。这姑娘身体也太不协调了吧，怎么手伸向抽屉，眼睛却看向别处？难道他的背后有显示屏，显示屏上显示着钥匙在哪里？ 王承佑猛然回头，顺着前台的视线往身后看。 文豪急急退到走廊里，利用墙体掩藏住身体。 王承佑什么都没有看到。 前台这才彻底明白：合着总裁根本不打算上前打招呼啊。 那她还磨蹭什么，赶紧给眼前明显耐心告磬的人钥匙！ “啪。”前台将装钥匙的信封怕台面，成功吸引回王承佑的目光。 王承佑喜滋滋将钥匙手好，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信封，对前台道：“这个，是给莫颜的。哦，莫颜就是那个给我留钥匙的女孩儿。” 前台点头。 “再见。谢谢你。” 前台再次点头。 王承佑离开。蹦跳了一下。显然心情极好。 文豪也说不清，那一刻他躲什么！这是他的地盘，他应该有本场优势，可以俾倪他，碾轧他才对！ 可是，他却躲了。 过了良久，文豪才得出结论：他不屑于与一个全线低于自己的人当对手！就像一位大儒不屑于一个流氓对话一样。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觉得莫颜没有他想的聪明。至少在择偶这件事上是如此。 文豪站在墙体掩盖的空间里，站了许久。 有人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大概是内急要用洗手间。惊动了文豪。文豪这才迈步，打算回自己的办公室小憩一下，修整一下头脑中昏乱的思绪。 路过前台时，前台刷地站了起来。用清脆的声音唤他：“汤总。” 文豪无意停留，只冷着脸继续往外走。他心情不好，情绪低到极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到了顶楼，倒在办公室隔壁的休息室的床上之前，他还是强打精神，给秘书打了一个电话：“下午的提报结束的时候，安排宴会以示感谢。” 秘书回：“汤总。这件事您昨日已经安排过。今天是需要更换宴会酒店吗？” 文豪愣了一下：“不。我只是再确认一遍。” 原来他昨天已经安排过了。 文豪敲着脑袋，觉得今天的脑袋好像不是他自己的。摸一下额头，似乎发烫了。不过，又吃不准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 下午的提报顺利进行。 莫颜所在的上大团队跟其他的提报小组一样认真，一样令人耳目一新。青枫作为东道主，脑洞的呈现同样令人可圈可点。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全是干货，宾主尽欢。 下午4点20分。所有的提报都已经结束。主持人也再三表示了感谢。宴请的时间与地点悉数发到与会者的手机内。 莫颜迫不及待出了会议室，来到前台面前，笑盈盈询问前台钥匙是否被人取走。前台打量莫颜的眼神，格外认真。 前台回答莫颜：“被取走了呢。对方留下的‘王承佑’三个字，跟您预留的一样。另外，对方还存了一个信封给您。” 莫颜含笑。伸手接过前台递给她的信封。本想含蓄一点，等人少的时候再拆封。实在忍不住，当场打开了：原来是一朵玫瑰。 寻常可见的红玫瑰。因为天气严寒，因为长时间缺水，已经不再娇艳。虽然软塌塌的蔫着，在莫颜心中，却再美不过。 为了方便装进信封，玫瑰花柄被剪得很短。花柄上的刺被精心处理过，正适合握在手中。 莫颜看得爱不释眼，因此就没有再放进信封里。 她突然坚定了不出席傍晚时分的宴会的心意。一转身，恰好遇到6号会议室的主持兼曾经的师父祝海潮。 “师父！祝工！” 第547章 5点钟 祝海潮循声望向莫颜。 “今天晚上我另有他约，真是不好意思，恐怕没法出席今晚的宴会了。师父您不会怪罪我吧？” 祝海潮温暖一笑：“我悉听尊便。” 莫颜道谢后正要离开，祝海潮沉吟片刻，追加道：“你不去跟汤总告个别？” 老青枫员工都知道，汤总与莫颜之间似乎有些特别。虽然他们举证不出特别的地方。祝海潮之所以如此提醒莫颜，是怕宴会时汤总会找莫颜。 “好的。”莫颜欣然答应。 既然提报已经结束，演戏时间自当也随之结束。 到了文豪的地盘，去拜访一下、感谢一下，都是正常的商务行为。更何况，文豪于她还有知遇之恩，经年老友等斜杠身份。 莫颜并不是很熟悉四发集团的楼层分布情况，祝海潮便着前台带路。 前台引导莫颜进电梯，出电梯，进汤总的办公区。 确实只能用“办公区”而非“办公室”形容。那占据顶楼一半空间的地方，像是一个家，有餐厅，有休息室，有活动室，有会客室，还有小厨房…… 莫颜边走边好奇地看，边看边忍不住笑：“文豪也太会享受了吧。” 前台挑起一边的眉毛：呵呵，文豪，果然关系与众不同啊。既然如此，我就不当大瓦灯泡了。只见前台温暖一笑：“莫小姐，前面的那扇门就是汤总办公的地方。我先下楼了。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打内线。” 莫颜不好致使别人家的前台，只好客气地道谢。 前台向后，莫颜向前。 来到门前，抬手敲门。 彼时文豪正好因为口渴难忍而出来倒水喝，听到敲门声，习惯性地说声“进来”。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是谁进来了。总裁总是这样，不管门外谁敲门，能说的永远是“进来”。 嗓子痛得厉害，每吞咽一下，就干涩地疼痛一下。 “文豪。”背后传来清甜的呼唤声。 文豪的手一抖，被浇上热水。 吃痛之下，水杯也掉在了地上。淌出的热水旋即被厚厚的地毯吸收。 文豪一边转身，一边忍不住嘶嘶吸着气，狼狈得直甩手。 “烫到了？”莫颜急奔过去，抓住文豪的手察看。还好，红是红了一片，并没有水泡出来。 “这是——”文豪的视线，被莫颜手中的玫瑰吸引。 “这个啊，”莫颜忽然笑起来，她松开文豪的手，单手举起玫瑰，放在鼻下深嗅一口，微微歪了歪头，无比甜蜜道：“承佑送的。” 文豪眉头一缩，旋即垂下眼眸，目光在自己烫红的右手手背上逡巡。 承佑臃肿的上衣，松垮的裤子，疲塌的鞋子，以碎片加特写的方式在文豪脑海中纷乱呈现。他的心境，被说不出的烦躁笼盖。 “他到底哪点好？”文豪低声，似自言自语。 “什么？” “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莫颜张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再抬头已似换了一张脸的文豪。 “你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文豪反手抓住莫颜的胳膊，将她拉近。 “你看得到我吗？”他的脸，凑到她的脸前面，像要融进她的视线里。 事情是怎样突发急转变成眼下这幅情形的？！莫颜还没有从错愕中恢复过来。 文豪本是要审问莫颜，凑近的刹那，忽然在一阵微香中迷失。连他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嘴唇已经急吼吼奔向另一片嘴唇。 像是一只亲嘴鱼本能地对上另一只亲嘴鱼。 像是一个被迫憋气的鼻孔终于寻找有氧之地。 莫颜惊愕地张大眼睛。 虽然依旧想不清过程，对于眼下正发生的“结果”，她认识得再清楚不过。她！拒绝！被他亲吻！ 莫颜推文豪。她越是推他，越刺激得他攫住她。 他钳住她的胳膊，力气之大，好像要抓进她的肉里。 他急切地吻着她。心里悲伤得要命。他觉得他有很多很多的事，想跟她分享。想说陈余多、陈盈多，想说肺炎、感冒，想说他对她压抑许久的暗恋。可是，没有时间说。也没有多余的嘴巴说。 推不开他，她便向后躲避。 文豪趁势扶住她的腰，贪婪地附了上来。 腿上一凉，才知他将她的裙角提了上来。 她拼命往下坠，反被他提起放在了办公桌上。 不知道是谁咬破了谁的唇或舌，甜腥味蔓延在口腔，似乎又漫出嘴角，与泪水攀比着流淌的速度。 “哗。”什么东西被挣扎的莫颜推落到桌子下面。 “哧——”微收的裙角终于抵不过他的蛮力，溃不成军。 明明是如春的暖气，莫颜却感到周身寒冷。 －－ 王承佑买了芹菜，豆芽，芸豆，紫菜，白菜，青菜，茄子，黄瓜，西红柿……没有任何章法，头脑中也没有菜品，就是看到什么都想买。直到拎不动，才不得不停下来。 将这些菜拎回家，他找了围裙，先擦桌子，再拖地，最后扯掉盖在沙发、电视机上的布。他无师自通地清洗了立式空调的过滤网。忽而又想起床上的被褥应该晒一晒。望望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自己傻笑一下，决定改为用吹风机吹。 四处找吹风机的时候，忽然又想到，这件事不急于做，还是先回厨房炒菜做饭吧。 打开下厨软件，将成堆的菜大致分一分谁跟谁搭伙。心中有个想法后，开始洗菜，切菜。 将洗好、切好的菜装进餐盘，忙碌了一会儿之后，操作台上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空间。 抬头看看客厅里的钟表，已经快5点钟。 莫颜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她曾在听别人提报时，偷偷用手机告诉他，她想推掉晚上的宴会。 将手中的芹菜清洗干净，王承佑伸手去拿另一根，不提防手指撞在了刀尖上。幸亏他机敏，反应快，一觉得不对劲赶紧往回收力。饶是如此，还是有殷红的血珠慢慢涨了出来。血珠沁出的场景莫名有些梦幻。 王承佑不得不停下正做的工作，用手按压在出血的指肚上。那一刻，心莫名慌了一下。 第548章 正义使者 王承佑不得不停下正做的洗菜工作，用手按压在出血的指肚上。 那一刻，心莫名慌了一下。 头脑中咔嚓、咔嚓响着令人越听越焦虑的秒针走动声，眼前是一盘一碗的半成品却没有一道成品。王承佑将那一瞬的心慌，归因于效率太低导致。 趁着停下来，他拿起手机，不方便输汉字，他发了条语音：“颜，你多久到家？” 预期中，莫颜应该很快回复。 盯着手机屏幕等了半分钟，莫颜并没有回复任何。 又一瞬的心慌，一闪而过。 －－ 徐清莱这几天玩疯了。 乐不思蜀……不对，她是乐不是思大叔。 曹俊杰热情高涨，因为年后他将接手一家小公司，荣登ceo。能有如此美好前程是谁的功劳？当然是徐清莱！曹俊杰拥有正向感激徐清莱的理由。这是其一。 其二，曹俊杰从他妈妈那里听说，女学霸已经基本到位，差最后一点游说成功前来与他相亲，还是他的校友呢。曹俊杰不打听还好，一打听，简直不寒而栗。 “你猜是谁？”曹俊杰苦瓜着脸问约会中的徐清莱。 “听这意思我认识？” “你认识不认识我还真不好说，但你一定听过她的名字。” “校友？” 曹俊杰哭丧着脸点头。 徐清莱开始在头脑中过滤融华致的学霸。首当其冲映入脑海的，自然是王者风。但是王者风是男生。常常紧跟王者风排名的，倒是一个女生…… “不是乔伊吧？” 曹俊杰一声“我要死了”便仰躺在床上。 “还真是乔伊啊！”徐清莱想笑，“这个世界真小。” 细想了一会，徐清莱释然，笑着劝曹俊杰：“其实，算好的了。至少乔伊不丑，而且不比你年龄大。” 曹俊杰翻身期上来：“你还笑！你还笑得出！” 徐清莱推开曹俊杰：“你放心吧。这事十有八九成不了。” “为啥？” “乔伊看不上你。” “你！” 曹俊杰气得两眼直翻。徐清莱乐得格格直笑。她伸长了腿，拿脚尖去挠他的鼻尖，被曹俊杰一把捉住：“我先办了你。消消火再跟你细算账！” 因为被徐清莱小瞧，曹俊杰便有了反向的在徐清莱那里证明自己的动力。 受以上两点的影响，曹俊杰花样百出地找徐清莱“证明”。徐清莱在曹俊杰给予的放纵中，简直要把大叔忘在脑后。 这一天，正好是莫颜参加提报的那天。下午，四点半，徐清莱偶然路过四发集团总部所在的超级写字楼，忽然想起到楼上看看阔比数天的大叔。 将车泊好，一路扶摇而上，到了98楼前台所在的楼层。 当她行将面对前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轻微的挫败感的。她来见文豪的次数不算少，文豪却没有给她直奔顶楼的特权。 杜主管休假中，她要去顶楼，要么喊文豪来接（自行否定），要么请前台把她送上去。 妖妖娆娆走出电梯，走向前台，前台竟然不在。那个呆萌的肌肤水嫩到能掐出水的可恶前台，竟然还玩忽职守！ 烦躁地等了一分钟，前台才从她身后走进来。 “我在这里等了你足足2分钟！”徐清莱拿涂了丹寇的手指敲击前台桌面。前台小姑娘忽闪着眼睛看她一眼：“我刚才去忙去了。” “忙？前台的忙碌岗位不应该在前台吗？”徐清莱继续拿涂了丹寇的手指敲击前台桌面。 前台小姑娘没再争辩。 还算识相。徐清莱气呼呼地想。 前台赌气不说话，徐清莱只好自己开口：“我跟你们汤总有约，烦请你送我上去。” 前台：“汤总正在会客。” 徐清莱噗嗤笑出声：“报复，是吧？你电话都没有打，怎么知道文豪在会客？” 前台：“客人是我刚刚送上去的。” 徐清莱笑容僵滞，不过，僵滞仅只一瞬：“骗人。我不信。除非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子丑寅卯’是什么意思？” 徐清莱脸一红。嗯，这种过于文雅的说法是从古董老爸那里学来的。 “哦，意思是让我详细描绘出来，想借此确认我是不是在骗人吧？”前台开悟道。 徐清莱冷冷哼一声。 “客人是位乙方，来我司参加旧船厂滨河改造项目的提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6号会议室的客人。据我所知，去6号会议室的，是室内设计的分会场……”前台说得分外认真，也格外啰嗦。 徐清莱脸露凶相，她人不傻，听得出来，前台故意在浪费她的时间，消磨她的耐心，挑战她的权威。要命的是，她还挑不出不是。 没耐心听前台聒噪，徐清莱敲击桌面喊停：“你说的这些，无聊死了。这样吧，你打电话给文豪，说我来了。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前台抿了一下嘴唇：“你真的不要接着往下听吗？马上就到重点了。” “重点？” “客人是位漂亮的、有气质的、待人亲和的、年轻女士。” 徐清莱的脸色，在前台别有用心的描述中一点点变青，变黑。 然而前台这种新生代，在直戳人心上确实技高一筹，她根本不打算就此放过徐清莱：“客人姓莫，我偷偷查过名单，她的名字很特别，单字一个颜，她叫‘莫颜’，颜色的‘颜’哦。” 徐清莱的脸色直接变黑。 yes！就是预感眼前趾高气昂的女士听说过莫颜的名字。直觉万岁！前台内心欢呼。 常常暗中充当正义使者的前台，感觉自己又一次伸张了正义，使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莫颜？”徐清莱呢喃。 “汤总对莫小姐青睐有加，不一定愿意别人打扰他们的会面呢。您觉得呢？您还坚持让我打电话给汤总吗？” 徐清莱不敢给予肯定回答。 她早就知道文豪与莫颜之间不简单，因此对前台的暗示深信不已。因躲闪前台直射过来的目光而垂下的眼眸，看到腕间的手表显示已到下午5点钟。该死，白白浪费了半小时之久。 第549章 落雪之夜 （订阅过“第549章雪夜”的，不必订阅此章）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心血来潮泊车上楼。 徐清莱悻悻然瞪了一眼前台，拎起她价值不菲的坤包，转身离去。 “您请慢走。欢迎再次光临。”小前台的声音里盛着笑。 徐清莱咬牙切齿，发誓下次见到文豪，一定不遗余力诋毁前台。 怀着极度的不爽，徐清莱乘电梯下楼。 走到写字楼大堂，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迎面竟然撞上了乔伊！ “是你啊。”目光不期然对上，乔伊扫过徐清莱，心不在焉打了个招呼，随即望向徐清莱的身后。 徐清莱本要傲娇走过。不理不睬方显她高人一等的本色。 见乔伊状态实在奇怪，徐清莱忍不住追问：“你在找谁？” 乔伊头也不回：“我在等莫颜啊。听说她今天在这幢楼里做汇报。我在出口等很久了。” 徐清莱冷哼一声，想道出莫颜在与人幽会的事实。转念一想，干嘛帮乔伊！ “你那眼神！我进来你不是也没有看见吗？” 乔伊：“我只管出来的，好不好！” 徐清莱再次嗤笑：“亏你还是学霸。不知道除了人行出口，还有地下车库出口吗？” 乔伊一敲脑门，懊悔道：“哎呀。糟糕。我只想着莫颜没车，忘了莫颜可能乘别人的车！” 徐清莱鄙夷万分，心想，乔伊，你真的不是高分低能？ －－ 当，当……当。 一天之中，仅只下午5点，特制的钟表会报时。 5点是四发集团员工下班的时间。 通常，5点的时候文豪也会将手上工作进行收尾。他是一个追求效率而非工作时长的老板。 这一天，5点报时声于他像是来自云端的天籁。 命运奏响的序曲里，此时正是高12潮。 他最讨厌丝3袜，弹性太好，一松手就回弹。幸运的是，他终于搞定了它们。 莫颜在发抖。 他也在发抖。 谁有功夫区分是兴奋的发抖，还是恐惧得发抖。 一个喘口气的空隙，他松开了她的嘴，哭声和尖叫声随之蔓延。他不得不伸手再捂上。 事情一旦开了头，最好的做法，就是善始善终。 显然桌面不是善始善终的好地方，莫颜太闹腾了，文豪余光瞥见白色真皮沙发……莫颜趁他分神滚了出去。他不得不伸手抓回来。 “文豪……求求你。” 莫颜泣不成声。 我也想求求你。他心里说。 只是，他嘴里憋了一口气，绝不肯开口说话。 挣脱的很快被抓了回来。 真奇怪啊，明明是那么瘦的一个人，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他得费很大的劲儿，才能压制住她。 将莫颜弄到沙发上去的路线，跟蚯蚓爬的似的。曲里拐弯。还撞到了一尊珊瑚。珊瑚朝莫颜倒下来，文豪下意识拿胳膊替她挡一下，珊瑚一簇锐利的部分，火辣辣地滑过他的胳膊。接着是一股温热。他知道，他流血了。 不要紧。 那血是为莫颜流的。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以我之血，换汝之血。 文豪的眼里，迷乱与疯狂同时出现。 他脱了一件，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有她的，也有他的。 兵荒马乱一样的挣扎中，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像是乐曲出现休止符，激烈进行的一切，戛然而止。 那是暗中留意莫颜的祝海潮祝工。 他其实已经在汤总的办公区外徘徊很久了。直到琐碎物品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重物砸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求求你”的声音陆续跌进耳朵。祝工才真正下定决心，敲起了门。 一旦开始，就善始善终。祝工也是这样的人。 持续不断的敲门声迫使文豪完全停下来。 激情一旦中断，理智开始回归。 望着眼前的乱局，文豪似乎比莫颜还慌乱。莫颜手脚并用爬下沙发，用战栗不已的手遮盖露出的部分，一回头，看到白色真皮沙发上一滩鲜红血迹。 从不晕血的莫颜眼前一阵发黑。 她的第一1次！ 等眼前的发黑缓解，莫颜跌跌撞撞去取她挂在门口的大衣，甚至来不及仔细整理裙子，掩住衣口，夺门而出。 她跑得那么急，生生撞得祝工一个趔趄。祝工想喊一声她，才长开嘴，莫颜就不见了身影！ 既然汤总的办公室门已开，他又敲了半天门，不露面实在说不过去。祝工一咬牙，推门进入。 桌面上干干净净，地面上一片狼藉，汤总的衬衣，扣子一解到底，不知道是刚打开的扣子，还是刚穿上的衣服……还好，他延迟进来了一会儿，没看到更多不该看到的。 文豪不看他。 他尴尬地站着。 半天，祝工嗫嚅，却没说出一个字。 他的目光被白沙发上的那团血迹惊动。作为成年人，又有衣衫不1整做佐证，他很容易联想到这里发生过什么。 文豪单边胳膊支着脑袋，脑袋要爆炸一样，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祝工眼睛盯着那团血迹，眼睛吃惊异常：怎么那团血迹不断地在变大？ “汤总？” 血珠沿着沙发边缘往下低落，看上去触目惊心。 －－ 雪花漫天飞舞。 寒冬就是这样，5点的时候天就擦黑。 此后每过一秒，夜色便浓上一分。 莫颜裹着大衣，冷气自衣服底蔓延上来，光光的双腿渐渐有冻僵之感。开始还知道方向，后来，连走到了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必须不停地走下去，才能甩掉噩梦。 偶有车辆疾驰而过。 偶有三三两两的人从身边走过。 莫颜低垂着头，任头发劈头盖脸地散着，只将大衣裹得紧紧的。 终于有路人发现她光着脚，吃惊地捂上了嘴巴。 两三个胆子大的，彼此壮着胆，拦住了她：“姑娘，你需要帮助吗？” 不等他们话说完，莫颜就惊恐逃跑。 下了一天的雪盖住了粗粝的地表。莫颜赤足踩上去，不知道痛，不知道冷。 “长得还挺好看。” “是个神经病吧？” “不是吧？你看到她的大衣和她的脚了吗？衣服很贵，脚很白哎。” 那三两个好心的路人对着莫颜逃去的背影议论了几句，终究事不关己，继续走路。 夜色，更深了。四下一片清冷，唯有路灯下的雪花，热闹得起劲。 第550章 他的立场 原来悲伤、愤怒到极点反而是平静。 那种带着茫然的平静。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的平静。只要前方还有路，就只能走下去的平静。 一只凸起的小石子，从3厘米积雪下露出来，莫颜泪眼模糊了视线，一脚踏了上去，竟然也不知道疼。只是从此每走一步，便像开了一朵小粉花似的。 一辆出租车从莫颜身边开过。 乔伊大叫：“停车！停车！” 司机：“没看到路边画着黄线？这里不能停车。” 乔伊吼：“给我退回去！” 司机叫：“那更不得了了！” 乔伊直接伸手去开车门。司机吓到了，赶紧闪着灯临时靠边停下。 靠着学霸的惊人记忆，乔伊自认为认错人的几率为千分之零点一。她躲在路边粗壮的绿化树背后，想趁莫颜不备，大叫一声跳出来，吓她个花容失色。 才躲进树背后，扫描仪一样的眼睛就发现低头走路的莫颜，竟然光着两只脚。 乔伊的脑海画不圆那个圈，一时愣住。 司机此刻正绕过车头往她这里儿跑：“嘿，我说，还赖着我打车钱呢。别跑啊你。” 呆滞的魔怔被敲醒，她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喊：“莫颜？” 那个身影与走路时像小鸟一样轻盈的双腿的主人没有任何反应。乔伊觉得今天的自己，一定是犯了那千分之零点一的错。 “奇怪。”乔伊低喃。 胖司机喘着气儿奔到乔伊这儿，两手支在膝盖上，抬着头嚷嚷道：“嘿，你，跑得倒挺快。” 那时候，莫颜刚好从乔伊和司机身旁路过，像是路边从不曾有两个争执的人一样，莫颜目不斜视，只管半低着头往前走。 胖司机那会儿已经直起身抓住乔伊的袖子，防止她再跑。 一阵风吹过，路灯下，起了一地的雪花，莫颜的头发被风吹起，苍白的侧脸露出来。 乔伊一垛脚，一甩手，甩开司机，奔了三五步，拦在莫颜的前面。 莫颜条件反射一般，“啊”地叫了起来。 乔伊抱住慌不择路要冲到主干道上的莫颜，用比她还大的声音呼喊她的名字“莫颜！我是乔伊！”、“莫颜！我是乔伊！” 那一层结在莫颜身上的寒冰，被乔伊喊得崩裂开来。袅袅细声，一点一点钻进莫颜的耳朵里。她终于听到了乔伊的话。她是莫颜，她叫乔伊。 尘封一般的记忆被搅动，莫颜张开仿佛一万年都没开过的口，用嘶哑的声音重复：“乔伊？” “是啊。我是乔伊。我是你整个高中三年的同桌。我是你整个高中时代玩得最多的人。我是大学跟你读在同一个城市的人，每次见面分别都会互相说‘苟富贵、勿相忘’的人啊。” 乔伊不是一个感性的人，此刻却泪水充盈眼眶。不需要问，她知道莫颜经历了什么。 那个胖司机转过了身，看到了莫颜的脚，一时间也哑然。 “快！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车开过来！”乔伊背着莫颜，悄悄抹把眼泪，凶巴巴冲着司机叫道。 司机嘟囔着什么，还是小跑着把车倒了回来。 乔伊带莫颜坐进车，莫颜仍是神经紧张的样子，她抓着乔伊的手，像个迷路小孩一样，问乔伊：“我们去哪儿？”乔伊心疼极了。她搂着莫颜的头，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我们回家。” 乔伊还清楚地记得莫颜家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从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开始，她们便结伴压马路。莫颜陪着她，逛遍了故乡之城的角角落落。那些因为拼高考而错过的所有精彩，莫颜都陪着她体验了一遍。 她不会用“闺蜜”来形容她和莫颜之间，但心里，那份情感，就是！ －－ 莫颜迟迟没有回复，令王承佑深感担心。那时候，他还只想到担心莫颜推不掉晚宴，不能回来一起吃饭。 将芹菜洗完，切好，再看手机，依然没有莫颜的回信。 王承佑开始拿着手机来回踱步起来。他想，与其这样魂不守舍地等，不如打个电话问问。 就算是严肃的商务场合，也是可以酌情接电话的。何况，从时间上看，早就过了提报的时间。 王承佑拨响了莫颜的手机。 “嘟，嘟……”一声一声的待接音，响在耳边。奇怪，20秒那么长的待接时间里，莫颜既没有按断电话，也没有接起电话。 莫非她开了静音？ 开静音一般会有震动呢。 莫非她手机不在身上？ 疑虑间，王承佑再次拨打莫颜的手机号码。 －－ 祝海潮将跌落在地上的办公用品一件件摆回办公桌，将跌落的珊瑚搬回原来的地方，将一些明显不是汤总的衣服装进密封袋，沉默中，他没有去看汤总，汤总也没有看他。 他只是时不时撇一眼那团血迹。 也太不符合常理了，血珠不住沿着沙发的边缘往下落，那团血迹，却不见干涸的迹象。 祝海潮忍不住，绕到沙发背后看汤总。 “你受伤了！”他惊呼。 汤文豪雕塑一样充耳不闻。只见他一手揪着头发，一手捂着眼。血滴顺着他的胳膊肘，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我去叫医生！” 14年的伙伴不是白当的。祝海潮知道汤总的私人医生号码。 等待私人医生到来的时候，祝海潮四处眺望，想看看有什么不该出现在私人医生视野里的东西。他看到了那朵被莫颜一脸喜悦握在手中的玫瑰。 正盯得出神，“嗡嗡嗡”的震动声在什么地方响起。 他循着声音去寻找，在老板椅的底座夹角里，手机屏幕发出亮光。“哎！承佑”正打来电话。 他捡起手机，像捡起烫手山芋。 这个电话肯定不能接！这手机是不是也不适合出现在汤总的办公室？祝海潮四处寻找，想找个暂时存放手机的隐秘的地方。来电结束了。 他就那么扫一眼，扫见“19个未接来电”。 心里一惊，想到自己也有在意的人，想到万一自己在意的人遇到了不公……甩甩头，祝海潮停止思绪飞扬。 第551章 回到来时 立场是一定要选的。于公于私，他的立场，只能是汤总。 至于于理？成年人的生活，一言难尽…… －－ 王承佑时不时打个电话，随着未接的电话越来越多，他越来越心神不宁。 再次分神，切菜切着切着，切到了自己的手指甲。还好收力及时，没有血案发生。 王承佑将刀往砧板上一方，取下围裙，穿上外套，拿了那把钥匙，抄起手机，出门而去。 他要去四发集团。 他要去亲眼看看。 哪怕发现莫颜在参加推不掉的晚宴，他也好放下心来。 哈着手在楼下等公交车。等了一会儿，等不及，拦了辆出租车，奔四发集团而去。 雪花漫天飞舞，多数看不见，只那些落到路灯照射范围的，才能被人欣赏到它妙曼的舞姿。王承佑注视着窗外精灵一般的雪花，忧心忡忡。 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连十几个电话莫颜都不接的情况。当然，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莫名的担心而执拗地打个不停过。 “师傅，能开得快一些吗？”王承佑不无焦急地问道。 “不行呀。雪大路滑。电台刚播放过一起交通事故，5辆车连环追尾，还都是豪车。我的车不贵，但你我人贵啊。” 王承佑越发焦急了：“5辆车连环追尾？在哪个路段？什么时候？” 司机一副攀谈口气：“就在你上车之前喽。哪个路段？cbd呀。他们都这么叫。就是咱们城市市容市貌最好的那个地方，高楼大厦最集中的那个地方。” 心底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王承佑不禁抽痛。莫颜该不会…… 他分神的时候，另一辆出租在马路对面开过。车上坐的，正是莫颜和乔伊。 平行时间仅是一瞬，很快错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倏忽错开很远。 四发集团还是要去的。要真是发生了不幸的交通事故，四发集团一定还灯火通明，不少人参与后勤支持。 怀着沉重到难以承受的悲伤，王承佑在四发集团楼前广场下车。抬头向上望，顶楼果然亮着等，顶楼之下，亦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透出来。 王承佑迈着脚步，因为心情太压抑，步伐凌乱又僵硬。进了电梯，才发现最高只能上到98层。那是白天去拿莫颜留下的钥匙的楼层。 度秒如年。 电梯终于抵达第98层。王承佑出电梯，身影已不似刚出家门时那般挺拔，双肩像承受了重负一般。 令他吃惊的是，98层的前台竟然是暗的。所以，并没有兵荒马乱的后援场面？ 就在王承佑试图思考画圆头脑中的圈的时候，余光瞄见有电梯在继续向上。他便上上下下的胡乱按，试图在98层拦截住从上面落下的电梯，最好，是有人去顶楼，把他也载上去。 就在王承佑于电梯前手忙脚乱地乱摁时，手机响了。 那一瞬，手都抖了。 怕是医院打来的，说出“请您节哀顺变”的话；又希望是莫颜打来的，告诉他“我没事”。抖着手摸出电话，一颗心吊在嗓子眼，揉了揉眼，将幻觉挤走，看清楚了，来电的是乔伊。 此刻王承佑无心接乔伊打来的电话，直接按了挂断。 乔伊再次打来，王承佑只好接起。 他还没说话，乔伊炸裂的声音就冲出话筒：“王承佑！你死哪儿去了！快回来！” 王承佑心中一喜：“莫颜跟你在一起？” “是。” 王承佑直想大呼阿弥陀佛。低沉的心情瞬间反弹，直冲云霄，他快乐地大叫：“就回，就回。马上就回。” 电梯来了。进了电梯手机无信号。通话中断。 王承佑拿拳头轻轻地敲击自己的脑袋。刚才乔伊哭了？不是吧，是他自己否极泰来，激动得想哭吧？ 旁边站了一个胡子发白的老人，精神倒矍铄，拎了一只出诊医药箱一样的盒子，脸色阴郁，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王承佑却想朝他嘿嘿笑。 他真是太高兴了。 莫颜没事！ 莫颜已经到家门口！ 莫颜由乔伊陪着在家门口等他！ 糟了糟了，他一个菜还没有做出来呢！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希望莫颜和乔伊是吃过东西回来的！ 王承佑满脑子想法乱窜，咧嘴笑着拦出租车。当初送他来的司机大叔在附近兜了个圈，远远看到有人在招手，开过来一看，乐了：“年轻人，是你呀。” 王承佑拉开车门，高兴地回：“师傅。再回来的地方。地址你还记得吗？” “记得呀。就是差点没认出你。跟来时判若两人。” 王承佑挠头笑。 “所以这人呐，就得常笑。笑一笑，十年少。” 王承佑附和着哈哈笑。 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坚持不要车资，说他反正也不差这一单，索性凑个锦上添花，希望“年轻人开口常笑”。 王承佑见他说得真挚，快快乐乐地答应下来。 告别出租车司机，王承佑端起双臂，以标准的跑步军姿，向小区内稳步跑去。 中间手机又响了一次。拿出一看，还是乔伊。 乔伊破口大骂：“王承佑！你姓乌龟啊……呜呜，你怎么慢！” 王承佑心中一愣，口里回着：“已经在楼下了，怎么还哭上了？我家莫颜欺负你了？” 再次进电梯，手机信号中端。 电梯打开，王承佑怀着马上就见到莫颜的雀跃，嘴角不觉笑出弧线。他奔出电梯，一转身，愣在了电梯门口。 这种一梯两户的楼宇，电梯的对面是消防楼梯，电梯所在走廊的两头，分别通向两户人家。 王承佑一转身，就看到哭花了脸的乔伊和她身旁蜷缩在门口的莫颜。莫颜头趴在膝盖上，看不到脸，那双赤裸的脚和半截光光的小腿，是那样突兀，明显。 愣只愣了一瞬。 王承佑反手脱掉棉衣，奔跪在莫颜身旁，包住了她的脚和腿。 他掏出装在裤子口袋里的钥匙，看也不看就丢给乔伊，眼睛寸步不离地看着莫颜。 他碰到莫颜的那一瞬，莫颜明显在躲闪。直到莫颜抬头看到是他，才停下挣扎。 本来他还纳闷为什么要从交通事故的现场回家而不是去医院，莫颜挣扎着躲避他，他瞬间就明白过来。不是交通事故…… 第552章 你还在这儿啊！ 乔伊打开门。 王承佑把莫颜横抱起。 屋里还残存着王承佑离开前开的暖气。 将莫颜放在沙发上，莫颜手抓着王承佑的毛衣，不肯松手。王承佑便坐在她旁边，像刚才抱起她时那样搂着她。 乔伊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她嘟嘟囔囔，骂骂咧咧，一眼可见，她被气愤和心疼支配，情绪极其激动。 “乔伊。”王承佑喊。喊的时候并没有转头看乔伊，只是依旧将莫颜揽在怀里，下巴轻轻摩擦她头顶的头发。 “唉。”乔伊叹口气，她以为王承佑要问她怎么回事，她准备从见到莫颜的那一刻说起。刚要开口，却听王承佑道：“你能先走吗？” “哈？”乔伊怀疑自己幻听了。 “你先走。让我跟莫颜单独呆在一起。” 这回听得无比清楚了。 乔伊愣了愣，默默走出客厅，走向门口。她安静下来，同时也明白过来。能更好抚慰莫颜的，必然是王承佑而不是她。 “我明天来看她。” 说完，乔伊轻轻关上了房门。 乔伊走后，室内就剩莫颜和王承佑两个人。 王承佑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像刚才一样，陪着她。 室内的温度，因重启的空调而越来越高。 莫颜的脸色，却还是那么苍白。 王承佑感到怀里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便扯掉了包在莫颜脚上的棉衣。他试图扶正莫颜，温声细语道：“我去倒洗脚水。” 莫颜由着他扶正她，却不肯松开抓着他毛衣的手。 王承佑只好再坐下来。他揽着莫颜，下巴搁在莫颜的肩膀上，没敢叹气，眼泪却冲出眼眶，止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一直坐到凌晨2点多，莫颜才模模糊糊入睡。 王承佑轻轻掰开她抓着他毛衣的手，用靠垫撑起她。去卧室拿了条厚绒毯，帮她盖上。睡梦中，莫颜时不时抽噎。 低头注视她，注视了一会儿。王承佑离开，去寻找医药箱。 即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王承佑也远没有乔伊愤怒。 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平静，仿佛他成了莫颜的内心，同呼吸共命运地承受着莫颜的伤痛。对于已经发生的伤害，他决定默默接受，不再提起，尽快让它过去。他希望他的存在，能驱逐莫颜的痛苦，填补莫颜记忆里的黑洞。 从此以后，他们可以换一个地方生活，永生永世，再不回这座城。 翻找了几处，找到了医药箱。灌了一瓶溶了盐的温淡盐水，将瓶盖上戳几个小孔。顺手将沙发一头的落地灯拉低，王承佑将将莫颜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伤，埋头清理起莫颜的脚掌来。 曾经，他帮他做过荆棘条拉伤的伤口。 那时候，他几乎要一边百度一边诚惶诚恐地操作。 如今，两年军旅生活给了他一些正常生活中积累不到的财富，使他再处理起莫颜的脚伤时，已经游刃有余。 冲洗，消毒，涂药，包扎。王承佑正按照心中的流程做得有条不紊，一抬眼，发现莫颜正看着她。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醒来的。 那如水的目光静静注视着他，他停下手中的忙碌，回望过去。 她的眼眶氤氲起来，水汽越涨越高，终于汇成水珠，滚落下来。 王承佑探身，用拇指抚去她脸颊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用他所能用的最平静的声音，温柔地开口：“还有2分钟就好了。” 手法熟练地将纱布轻轻绕三四层。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王承佑从裤子口袋摸出早就暖在那里的袜子，帮莫颜套在脚上。 是双有运动风的及膝盖半长袜。 他本想帮她将袜子拉直。才拉到她的腿肚，莫颜就蜷起了腿。她的下意识动作里，全是惊恐。 王承佑就像什么异常都没有察觉。拿绒毯盖住莫颜的腿，站起身，假装轻松地伸了个懒腰，重新坐到莫颜身旁。 他揽着莫颜，任凭大灯在凌晨3点的时间里炽亮着。 莫颜头搭在王承佑胸口，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王承佑拿起莫颜的手，将之放在自己的脸颊，缓缓说道：“莫颜。在你回来之前，我出门去找你，听出租车司机说，因为雪大，城里发生5辆车连环追尾的交通事故。 那一瞬间，我想的是，我可能永远失去了你。一想到你我从此阴阳两隔，我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 在那之后，我在门口看到你。 你活着，像我一样能呼吸。 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像现在一样抱着你。我们可以一起说话，一起看电影，一起做饭，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你？没有。我没有任何想问你的话。如果你想说，我会听；你的要求，我会去做。但我没有什么想问的。” 莫颜没再说话。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沉沉地入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听到“笃笃笃”的敲门声，才醒。扫一眼墙上的钟，已经是上午9点钟。 一摸身旁，王承佑不见了！ 莫颜一阵心慌。 正四处寻找，王承佑从厨房跑出来，轻手轻脚奔门口，边跑边往莫颜躺的沙发上望，生怕敲门声惊醒莫颜的样子。 一望，发现莫颜支着胳膊在看他。不觉轻笑出声：“你醒啦？”他站住脚，略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身上的围裙，道：“早晨听到你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就起来准备早餐了。” 他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嘴角含着别人看不懂的笑。 门外的敲门声越发重了，还夹杂着说话声：“开门。我都听到你们说话了。” 王承佑遮口对莫颜道：“是乔伊。” 打开门，果然是乔伊。 乔伊手上拎了好多东西，油条，烧饼，豆腐脑，糍粑，糯米糕，天南地北的经典早餐都拢在她手里了。一进门看见王承佑戴的围裙，惊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还在这儿啊。”乔伊大叫道。 这句话落在莫颜耳朵里，莫颜低下了头。 第553章 乔伊的愤怒 王承佑昂起头，直视着乔伊，一边口里慢条斯理怼“我是莫颜的男朋友啊”，一边疯狂向乔伊使眼色，暗示她别咋呼了，消停些。 乔伊看着王承佑抽风一样的眉眼，要说的话没再继续说下去。 莫颜低垂着头，从沙发上起身，默默回她自己的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又默默走向卫生间。昨天实在是过于惊恐，回到家后，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使她纵是有心清洗，也无力做到。 乔伊看莫颜去清洗，忍不住加以阻挠：“莫颜——” 王承佑及早打断乔伊：“乔伊。豆浆洒出来了。” 乔伊低头看豆浆，分明好好地盛在豆浆杯里嘛。再抬头，卫生间的房门已关，莫颜已走进去。 “证据！”乔伊压低声音，郑重提醒王承佑道。 王承佑双手抱臂：“乔伊，我知道你是莫颜的好朋友。但这是莫颜的事，莫颜可以自己做主要怎么办。” 乔伊像女战士一样，寸步不让地盯着王承佑：“你以为你选择遗忘就真的能遗忘？你以为事情看似过去就真的过去？” 王承佑手按胸口：“我发誓，我能做到！” 乔伊重重地将手里提得一堆东西砸向餐桌上，斗鸡一样盯着王承佑：“你以为我说的是你？别自作多情了，我说的是她！”乔伊手指卫生间。 俩人只顾争辩，都忽略了，莫颜人是进卫生间了，热水器供水的声音却没有响起来。莫颜，她趴在门口正偷听餐厅里的对话。 “听我说，王承佑，这种事情不正式有个了结，它永远都过不去。我在华东师范的第二学历，修的就是犯罪心理学。我的毕业论文，正是强1j类型——” 王承佑示意她低声。 乔伊冷眼看过去，眼神跟利剑一样：“像你这样唯唯诺诺，退退缩缩，为了面子选择默默吞下苦果的人，多了去了。多少愚昧的父母劝说女儿走这样一条路，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怕丢人，怕别人知道，怕名声受损。 狗屁！ 我告诉你。伤口捂在心里，它会溃烂。 它会反过来吞了你的生命，你的心里，永远有一个黑洞。你可能永远无法再正视良性x关系，可能永远不能享受xing1爱。你们这些怂恿女人吞下苦果的人，比那些害人的人更可恨，你们活生生搭上了她们的一生！ 为什么不在重要关头给她以指点？既然爱她，为什么不鼓励她用勇敢的方式去直面发生的事？ 何况，错又不在她！ 错的那个人，才是应该被指认出来，承受亲戚朋友唾弃的那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忍？！” 乔伊说得很动情，嗓门也越来越大。王承佑眸光忽明忽暗，显出内心在激烈挣扎。 “报案！应该报案，也必须报案！ 且不说会防止以后其他女性受害，单纯为了莫颜，也应该报案！她没错，司法应该正式的、严肃地还她以公道！她是神圣不允许别人随便侵犯的。伤害她的，必将受到惩罚！这，才是真正的救赎！ 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请陪她走完这段艰难的路程。伤口可能在诉讼的过程中一遍遍被扒开，但是好过一辈子默默腐烂啊。 王承佑，长痛与短痛，真的那么难以抉择吗？” 王承佑嘴唇微微发抖：“乔伊，你说动了我。但，你我都不是莫颜。这件事，终究只能由莫颜自己做主。如果我是那个能影响莫颜在十字路口做选择的人，我一样会放弃这种影响力。 我心中的莫颜，是独立的，拥有完整心智的，她能为自己做出她最想要的选择。我能做的，就是一直陪着她，无条件支持她做的任何选择。 乔伊，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莫颜不是未成年人。这件事，你我都闭嘴，把对莫颜的爱，换成对莫颜的信任与陪伴，好吗？” 乔伊望着王承佑，许久，问道：“这件事对你就没有任何影响？” 卫生间内的莫颜不觉握紧拳头。她不是老古董，也不在意第1次是不是还在，只是，那不是她想领略的方式。那个人，也不是她想一起体验的人。 面对乔伊的询问，王承佑瞳孔缩了缩，声音微低，不过并没有移开目光：“我知道他是谁。我也早接受了这件事。它对我，没有影响。我难过，是因为莫颜难过。” “他是谁？”乔伊下意识追问。 王承佑没回答。 “你早就接受了这件事？你的意思是说——”乔伊再次下意识追问。 那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莫颜早与人暗渡陈仓。只要莫颜还愿意做他王承佑的女朋友，他可以视而不见。 不是吧，伪装成学渣的真学霸的爱情这么卑微吗？ “砰。”卫生间的门被大力打开。 莫颜走了出来。是进去的模样，甚至连大衣都没有脱。却又不是进去的模样。走出来的莫颜跟刚才低眉垂眼的莫颜全然不一样，她露着一脸少见的坚毅，盯着乔伊道：“报案！你们陪我去报案！” 王承佑错愕转身，盯着莫颜。心里，有一个画不圆的圈…… 四发集团所在片区对口的派出所里，负责接待他们的警员，一定说被告的名字，吓得笔都跌落了：“等，等，你们等一下我。” 乔伊和王承佑坐在莫颜两侧，三个人都心知肚明，纳税大户，一定有看不见的特权的。 一等等了2个小时，3位律师模样的人神色肃穆地鱼贯走进接待室，他们中最为老成的一位，在不曾询问的情况下，直接对着莫颜道：“莫小姐，可否单独与你谈一谈？” “不行。”王承佑和乔伊异口同声拒绝。 律师脸色沉重，他看着莫颜，开口：“我的当事人要我替他向莫小姐传达一句话：他接受来自于你的一切指控。” 现场气氛随之一变。 还以为这位律师要千方百计恫吓莫颜。 “而我，作为一个看着这孩子长大的老朋友，想对莫小姐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当然，这次过错罪不可赦，但请莫小姐慈悲。“停顿，凝视。 第554章 她的自证方式 说不清是施压还是恳求的凝视之后，那人继续：“我不敢僭越，要求莫小姐既往不咎，唯有请您忠于事实地提起诉讼。请您不要严厉报复他。请您慈悲，我代表他的父亲、母亲和朋友，将不遗余力地报答您，满足您提出的所有要求。” “苦肉计！”乔伊高叫。 莫颜垂下眼眸，平静回答：“您可以相信我。” 律师们匆匆来，匆匆走。 负责接案的警员重新进来，粗糙地询问过案情之后，进入司法采证阶段。 第一个要提取的，是莫颜身体1内的证据。 莫颜随警方指定的法医进入一间外人止步的房间，乔伊和王承佑在外室等。约一刻钟后，检查的房门打开了。 法医取手套，摘口罩。 她来到王承佑面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承佑：“请问，你是当事人的男朋友？” “是的。” “可以请你进一步说话吗？” “好的。” 与乔伊对视一眼之后，王承佑跟随法医去了另一间小检查室。 法医清了一下嗓子，抬眼看王承佑：“我可能想知道您与当事人是否发生过x·行为？” 王承佑内心一沉：为什么要问这个？眼前的法医一言难尽的样子，该不会是莫颜不幸感染了什么疾病？ 见王承佑没有任何表示，法医又清了清嗓子：“如果您不方便出口，我是否可以看作没有？” 王承佑点了点头。 他和莫颜之间，有过肌肤之亲，但仅止于字面意义。 “那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检查结果。结果是：＃＃膜还在。” 王承佑不见惊喜，全是难以相信：“怎么会？明明……不是……”他不能像法医那样不动感情地说出那些敏感字眼。 “我懂你的意思。对于这种情况，我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当事人在特定情况下，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记忆会失真，会偏离，会分不清真实发生的事情和想象中发生的事情。” 王承佑依旧难以信服：“可是，可是……”他依然说不出口。他想说，可是，莫颜和文豪不是曾经在关系和缓的情况下发生过什么吗？ “emmm，”法医沉吟，“还有一种可能，确实该有的动作都有了，但是，因为嫌疑人短小、无力等原因，导致没有发生实质上的身体伤害。但，诉讼仍然可以进行，心灵伤害是显而易见地存在的。” 文豪短小、无力？ 他虽然拿不出反对证据，也绝不敢就此相信。 见王承佑一脸难以置信，法医忽然侧头看王承佑：“你是不是怀疑我被收买，故意做出不利于原告的证据？”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王承佑不予否定，相当于变相肯定。 法医从口袋里拈出一张名片，拍在她和王承佑之间的操作台上，道：“这是我的名片。我会在我的检查结果上盖章签字。你可以建议当事人在全国乃至全世界任何一处地方做身体检查，如果跟我检查出来的结果有二致，我就此辞职，回学校将大学和研究生都重读一遍。” 说这话的法医散发着光明磊落的气质。 王承佑移开了目光。 “或者，本着对人性的好奇，请原谅，我想问你这样一个问题：比起得到否定答案，你更想得到肯定答案？” “什么意思？” 法医耸了耸肩：“你知道，若检出实证，以嫌疑人的身份，巨额赔偿乃至刑罚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未遂……” 法医的话还没有说完，王承佑已经摔门而出。 他的内心，并没有因为被法医误以为敲诈而生气。他只是万分不解，难道，他的眼睛和他的记忆共同欺骗了他，莫颜跟文豪从不曾共处一室？ “怎么啦？法医跟你说了什么？”乔伊抓住王承佑，望着王承佑阴晴不定的脸色猜测道，“以后不能生育了？没有道理啊？感染了无法治愈的恶疾？不会这么倒霉吧？” 王承佑停下脚，对上乔伊的视线：“法医说并没有实质性的身体伤害发生。” 还以为乔伊跟他一样怀疑法医被收买，没想到，乔伊惊喜万分地大叫一声：“真的吗？”她的眼睛里忽然发出璀璨的光芒，那是由衷地为莫颜感到高兴而焕发的神采。 王承佑微微一愣：这才是正确的反应嘛。倒是他，自私了。 “真的！法医说情绪过于激动的情况下，记忆会失真。” “太好了！”乔伊两手合拢，对着虚空拜了又拜。 王承佑注视着一脸感恩的乔伊，忍不住轻声问：“乔伊，你不怕法医被收买，作弊？” 乔伊笑得如沐春风：“我主张立案的第一出发点，是希望能使莫颜在内心真正完结这件事。法医的结论，难道不是最好的完结方式？” 王承佑长吁一口气，对乔伊郑重点点头，露出由衷的笑意。是他当局者迷了。 乔伊一歪身子，朝王承佑身后露出笑脸。 王承佑随之转身，看到了从检查室出来的莫颜。莫颜歪靠在门上，对他们露出疲惫的笑。 王承佑快步走过去，朝莫颜伸出了手。 莫颜将手搭在王承佑的手上，蜷缩在王承佑胸口，仰起头：“我想放弃起诉。” “听你的。”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你想让我问吗？” “想。” “好。你为什么想放弃起诉？” “因为，现在，已经能使你明白，我和文豪之间，没有过‘曾经’。” 王承佑心里一惊：“因为我疑心你们有过曾经，你就来做检查？” 就算法医得出的结论是肯定的。在法庭庭审阶段，必然会问及莫颜和文豪的过往关系……仅仅是要向他证明她的清白，她竟然选择直面会让她倍感难堪的方式？ 一时间，王承佑既感动，又自责。 “我同时想放弃文豪送给我的公司。” 王承佑重重点头。他留意到，她依然称呼文豪为文豪，而非其他。但他再也不想在细节上纠缠。 “那时候我也会成为一贫如洗的人，就像高三毕业时那样。” “不要紧。我挣钱养你。” 王承佑牵住莫颜的手，握得紧紧的。 第555章 昨晚的追尾 对于文豪来说，头天晚上与第二天上午，就像坐世界上最惊险刺激的过山车一样。 他躺在私人医院的病床上，接受肺炎第二次爆发的治疗。感冒夹杂其中，倒还不是最令人苦恼的。 苦恼的，是内心。 他到底还是没能控制住内心的那头恶魔。 他到底还是亲手毁了他心目中的白月光。 “懊悔”二字，太轻，太词不达意。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为了昨日的事情不至于发生，他愿意付出十年的生命。 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后，父亲第一时间调来律师团队，积极找他商量对策，他开口，只有一句话：他认罪。所有莫颜给予的指控，他都认。 办公室区内的监控视频已经被摧毁。是他亲手摧毁的。不是怕留下证据，而是，实在无颜以对。只要稍一回想他不该有的行为，他就追悔不已！ 右手臂的小臂，被坚硬的珊瑚划开长达十厘米的伤口，其中约有3厘米长，皮开肉绽，血管隐隐可见。私人医生看后，后怕不已，惊骇道，万一划破血管，后果不堪想象。 他淡然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他想，他大概死有余辜吧。 “我想知道，小颜离开后，是不是平安……” “够了！你还念念不忘！”老汤总一声爆喝，文豪的后半句，自此断在口中。 他想知道。 他真的想知道。 比起自己身在险境，他更想知道莫颜是否平安。 第二天上午，惊闻莫颜去报案。 文豪听后不忧，反而内心一阵狂喜。这说明莫颜没有想不开，还平安地活着！ 太好了！ 起诉他吧，报复他吧，让他名声扫地吧，他的心灵反而能在惩罚中获得宝贵的平静。 中午，忽然又收到消息，莫颜撤销立案。 民不告，官不究。莫颜撤销立案，就意味着他名誉及人身都安全了。 他又琢磨开来：莫颜为什么销案？被威胁了吗？还是……他怯怯地想……最后关头，莫颜感动于他对她的真心实意，决定原谅他？ 啊，如果是这样，莫颜会不会觉得以后两讫了？从此井水不犯喝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莫颜该不会连公司都一起还给他吧？ 那他和她之间，自此再无瓜葛？ …… 文豪像是走火入魔，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人躺在床上，魂已经飞出体外十万八千里。 因为情绪过于低落，导致进口药也没有阻止肺部感染的进度。这一次，十天到两周的输水、吃药是免不了了。 －－ 三言两语做完重大决定后，王承佑和莫颜手扣着手，告知了立案时负责接待的警员，在警员一脸的不敢置信中，王承佑和莫颜走出了派出所。 乔伊在后面追他们：“等等我……哎哎，不要见色忘友呀。” 莫颜回头，冲乔伊露出略有有些无力的微笑。笑虽无力，已经颇有几分沉稳。 刚刚到家不久，徐清莱发给王承佑一张照片。被恰巧依偎在王承佑身旁的莫颜看到。 “咦咦，那是——” 王承佑不得不打开照片。 那是躺在病床上的文豪。而莫颜关注的，是文豪的胳膊。胳膊缠着白纱布，白纱布上透着血色。所以，她回头一瞥看到的那团血迹……是来自文豪的胳膊！ 莫颜释然。 “你要看电视吗？” 王承佑不动声色收起手机，问莫颜。 他知道，徐清莱是那种先发图，再说话的人。通常，说不出什么好话。 莫颜被王承佑转移了注意力，点了点头。 厨房里，乔伊的劳动成果很快出来了：菜香飘逸出来。 王承佑一边帮莫颜看电视，一边溜一眼微信。果然，徐清莱道：听说你家女朋友昨晚把他搞成这样。啧啧，真厉害啊。你怎么受得了？ 王承佑看后直接删除。 他一向有不招惹是非的自律。 “喂，我是你俩的仆人吗？快进来一个给我打下手！”乔伊咋咋呼呼。 莫颜脚伤还没有好，王承佑起身去帮忙。 电视里播放着本地新闻。 厨房里，乔伊一而再看王承佑，王承佑忍不住摸了摸脸颊：“我脸上哪里不对劲？” 乔伊连忙撤回目光，语气也躲闪起来：“没，没有。” “你跟曹俊杰熟悉吗？” “高中班上的曹俊杰？” “是。” “多少知道他。但有四五年没见过了。不知道现在怎样。怎么突然问起他？” “没，没什么。”乔伊再次躲闪。 “乔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王承佑边洗菜边问。经过今天上午的事，他已经待乔伊不同，认为乔伊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也为莫颜能有乔伊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 乔伊不想说出自己要跟曹俊杰相亲的事实。就算是说，也是跟莫颜说。急于脱身，乔伊慌不择言：“是呀。没想通，你老爸住院，你怎么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留在这里。” 王承佑洗菜的手停顿：“我老爸住院？” “你不知道？” 王承佑错愕地转身看乔伊。 乔伊一拍大腿：“怪不得！今早我见到你，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你回我的是‘我是莫颜的男朋友’，还以为你重色轻父呢，原来你根本不知道你爸爸受伤了！” 王承佑呼吸凝滞：“你怎么知道我爸爸他——” “上新闻了呀。昨晚5辆车连环追问，最为惨烈的，就是你爸爸坐的那辆。司机现在还没有抢救过来呢。” 王承佑心突突直跳，第一个疑心的，就是哥哥者风动手了。 “我爸爸怎么样？”他抓住乔伊的胳膊，像抓住救命稻草。 乔伊手里还举着菜刀呢：“我怎么知道！新闻没有播后续。” 王承佑无心打下手，失魂落魄走出厨房。他想的是，如果是哥哥者风动的手，实在没有必要波及爸爸的司机呀，又，为什么要5辆车追尾？为了混淆视听？ 心神不宁，王承佑不禁来回踱步。 莫颜转过身，头支在沙发后背，看凝眉苦思的王承佑。 “不行。我得问问。”王承佑自言自语。摸口袋，口袋是空的。手机不在口袋里。四处寻找，撞上了莫颜注视他的目光。 第556章 该吃药了 “颜，”王承佑开口，“我爸爸发生车祸了。”对她，他脱口而出。 莫颜心下吃惊：“不严重吧？” “还不知道。我得打个电话问问。” 自从将行李寄运回家以示决裂以来，王承佑一直屏蔽了家人的电话。现在重新解除屏蔽，想到要给妈妈打电话，忽然生出“近乡情怯”的感觉。 其实在美国的时候，王承佑就想过给妈妈米芝打电话，那股冲动是被王者风的分析吓出来的。他最终按耐住了。他认为妈妈跟者风妈妈对爸爸而言还是不同的，一个是有过短暂不愉快婚史的前妻，另外一个，则是相濡以沫20多年的妻子。 这种情况下，爸爸胆敢做出有损妈妈的事，他余生就不必喊他“爸爸”了。 王承佑给妈妈米芝打电话，马上被接通。 他这边，“妈妈”两个字还没有落音，米芝就已经哭开来。米芝哭泣着央求他快回来看爸爸。米芝的情绪反应如此激烈，以至于王承佑以为爸爸如同司机般，至今尚未苏醒，一颗心，不由直直下坠。 那一瞬间，他非常明晰地感受到，他情缘低头，他不想让爸爸受伤。 王承佑想带莫颜一起出现，考虑到莫颜的脚还没有全好，心境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让乔伊在家里陪莫颜，他一个人去医院看爸爸。 天已放晴。路上雪还未完全消融。 王承佑内心着急如焚，但着急是没有用的，催促司机更是不明智，于是他沉心静气，用沉稳压住内心的慌乱，任由司机按照正常的节奏带他去医院。 才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了不住抹眼泪儿的妈妈米芝。天寒地冻，米芝站在风口眺望。 王承佑下了车，像有心电感应，米芝一眼看到了他，伸着双臂朝王承佑奔过来。这是他小半年没见过的儿子！ 看到儿子，明明心里高兴，却哭得比任何时候都痛。米芝越哭哭啼啼，王承佑内心的预感越不好。前尘往事浮现于脑海，他想着那些与父亲共度的时光，算起来，他从小吊儿郎当，父亲那样一个有板有眼的人，竟然也容忍了他。 眼眶发潮，懊悔之情又深几许。 米芝紧紧攥住儿子的手，攥住手还不算，还要用另一只胳膊缠在他的胳膊上。私立医院不大，很快到了王宸入住的病房前。 王承佑调整心态，正不知所措间，米芝随手推开了房门。 一只高高吊起的石膏脚先映入眼帘，接着，是王宸转过来的脸。 王承佑那摇摇下坠的心，“腾”，就浮了起来。爸爸这般精神、镇静、沉着，脸上不见一丝刮擦，想来在车祸中受伤最终的，就是那条腿了。呼。放心了。 米芝依旧不肯松开儿子。坐也要跟儿子一起坐。 王宸应该早就从米芝那听说儿子要来看他，房门被推开前，他跟表情包一样变幻着各种表情。威严的，余怒未消的，虎虎生威的……门推开的刹那，他放任内心做主，看向儿子。 他不知道，他的目光，温柔极了。 没有了置气，没有了争斗。 在生死面前，他是想通了很多。 此番父子见面，不知情的人看来，极其平淡，甚至有些疏离。 没有寒暄，没有问候，甚至没有称呼，王承佑对着爸爸开口：“医生怎么说？” 王宸没有叹气，没有抒情，特别合作、特别乖地老老实实回答：“医生说这条腿可能保不住了，出院以后，我可能要坐轮椅。” 王承佑屁1股刚坐下，听到这里马上坐不住，站了起来：“请原谅，我出去一下。” 米芝一听说儿子要走，连忙拉住他，眼睛里全是哀求，口中也忍不住哭泣起来：“留下来陪陪你爸爸吧，他昨晚一宿都没有合眼！” 王承佑忍着内心的激愤，耐心向妈妈解释：“妈妈我不走，我只是出门打个电话，打完电话就回来。” “你保证？” “我保证。” 王承佑出门是为了给哥哥王者风打电话，虽然现在者风午夜酣眠的时间，但是，愤怒的王承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去问问者风，他怎么狠得下心！他以前，不是最恭敬柔顺的儿子吗？！ 打给者风的电话倒是很快就被接起，好像那边专门等着他打电话一样。 “是你干的吗？”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干嘛波及那么多无辜？” “我以为你最关心的是爸爸。” “好，那我们就说爸爸，你知道他出院之后可能会坐轮椅吗？” “挺好，我要求他们不要伤及头脑，他们做到了。” “王者风!” “别激动，弟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认真对待。你知道吗？就在前不久，有一颗流行，从距离地球八万里的地方擦过地球！八万里，以地球的直径而言，算得上擦身而过了！ 擦身而过之后，地球上的科学家们才发现。 如果它再偏移些，那么，我们，所有的我们，会在毫不知情的一瞬间，全都灰飞烟灭！ 知道恐龙是怎么死的吗？很多考古学家推断，就是因为有行星撞击了地球。 知道月亮是怎么来的吗？科学家分析月球的土壤，发现它的成份跟地球土壤是如此接近，科学家大胆推测，月亮曾经是地球的一部分，一颗流星撞击上地球，地球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成了今天的月亮。 弟弟，你知道吗？月球以每年3.68厘米的距离在远离地球！有一天，我们也会失去月亮。 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蔚蓝星球，对宇宙来说，实在是沧海一粟，而且随时都可能被毁灭。生命存在，生命消亡，是如此随机、随便，所以，生命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啊！ 作为生命的一份子，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逆来顺受，虽然听上去很悲观，但它其实就是我们应该有的生活态度呀。” 王承佑眼珠不断转动，显示他的内心正在激烈活动。者风怎么突然东拉西扯说起这些？他正要反驳，忽然听到莉莉的声音。 “者风，你该吃药了。” 第557章 天生注定 吃药？ 王承佑内心一惊。 难道偷听到的莉莉话佐证了者风其实是个精神病患者？ 莉莉大概从者风手中拿走了手机，就在王承佑愣神间，听见莉莉的声音响在耳边：“承佑吗？你不要担心者风，子弹已经从他身体内完全取出，愈后情况良好，医生说大概两周之后就可以痊愈了。” 子弹？ 王承佑更加吃惊了。 “怎么回事？” “怎么？你们刚才打电话不是在聊这个？” “我希望你来告诉我。” 莉莉有些迟疑，大约得了王者风的授意，她还是开口向王承佑道出了一切。 莉莉跟王承佑说，昨天下午，她和者风一起开车出去玩。那是寻常的天，寻常的兜风。有一辆车朝过他们，开到他们前面时，忽然从后备箱里射出子弹。 王者风眼疾手快，拉下开车的莉莉，护在他怀里。他自己的肩膀露在外面，被子弹击中左肩肩胛，幸好没有伤及任何内脏器官。 车子是套牌的。 今日还不知道窝在后备箱里往外射击的人，是随机遇上了他们，还是特别针对的他们。 莉莉家族的人正在拼命追查那辆套牌车，目前还没有头绪。 “他要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请你不要介意。可能是麻药的关系。”莉莉替者风道歉。 王承佑深感他周围的生活一地鸡毛。这种情况下，责骂者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能转而安慰莉莉，嘱咐他们再谨慎一些。 挂断与莉莉的通话之后，王承佑的内心比出来之前更加沉重了，关于者风的一切，除了埋在心里，不便告诉任何人。 －－ 王承佑离开家去医院看他爸爸之后，怀着心事的乔伊期期艾艾地坐在了莫颜的身旁，问莫颜道：“你饿不饿啊？” “饿呢！” “既然你饿了，我们赶紧吃饭吧，虽然只有一个菜，胜在菜量挺大。” 莫颜扑哧笑了。她预感，如果她说“不饿”，乔伊一准说“既然不饿，那就吃一个菜凑合一顿吧”。反正存了不想做菜的心，横竖都找得到理由。她很小的时候，就从妈妈莫洁莲身上体验过了。 “好啊！” 电饭煲里的饭已经熟了，乔伊盛了两碗，两个人就着一盘大豆芽炒豆腐开始吃早晚饭。 “我刚才依稀听到你和承佑在厨房里聊天，好像提到了曹俊杰。” 那正是乔伊想说的话题。于是她赶紧接起话头，跟莫颜讲起家里有人登门说媒，给她介绍了一个性侵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们高中时的同学曹俊杰。 莫颜听着“曹俊杰”的名字，心里想的远比嘴巴里说得多。她还记得，高三时，曹俊杰勉强她去约会，被王承佑拉着打了一架。当然，这事就不需要讲给乔伊听了。 “说起来有4、5年没见过他了。他现在怎么样？” 乔伊叹了口气：“我只偷偷看过他一次，长的倒是人模狗样。” 莫颜不觉笑出声：“被他的人模狗样打动啦？” “怎么可能！你家王承佑比他更人模狗样，也没见我动半点凡心呀。” “我家不是名花有主了嘛。” 乔伊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丝毫不见轻松。 “你到底纠结什么呢？我以为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会一口气否决掉呢。”莫颜言归正色。 乔伊索性两手托起下巴，饭也不吃了，开始向莫颜剖析她的内心。像她这样玲珑剔透又读过很多书的女孩子，很有自知之明。有时候，惆怅不过是因为缺了个听众。 “是这样子的，我这个人，内心其实挺悲观。我对爱情是很绝望的，虽然我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但是，我由衷觉得这世间的男子，没有谁值得我一直爱下去。 你别急于打算我。 即使是你家王承佑这样看似完美的男子，也激不起我的兴趣。 我总有这样一种感觉：论心智、心胸，我难以遇上棋逢对手的人。即使遇上了，也会觉得并不是非他不可。 我想要的，是一个碾轧我的、让我绝对臣服的强者。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上，庸庸碌碌的人才是主流。有些看似高深，走近之后，不过是披了张精致的皮而已。” 莫颜歪头看乔伊，试探性地问：“或者，你其实是个女同？” 乔伊一拍桌子，豪气冲天：“我也怀疑过！我想，我爱上女生的可能性是不是更大？但是，一旦我将关注的目光投向女生，女生身上的那种自恋的虚伪的娇滴滴气息，熏得我差点呕吐！ 英气的女生也不行。 像你这样自然的、不矫揉造的也不行。 所以我想，这个世界上，既然有异性1恋，同性1恋，相必也有谁都不爱这种人存在吧。也许我就是天生对恋爱绝缘。说实话，给我一个男人，远不如给我一个企业令我兴2奋。” “所以，你是上天注定的女强人?” 乔伊并未予以否定：“我不想读研究生，是因为单纯的理论已经激发不了我的热情，我渴望实践！” 莫颜望着乔伊：“我好像记得曹俊杰家有公司。” “对！曹俊杰吸引我的地方就是他家有家族企业，他爸爸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实业工厂，还有几家小微企业。他爸爸托媒人告诉我，如果结婚，企业就交给我管理。” “你动心了吗？” “动心了，非常非常动心。唯一的问题是，长达20几年的凡尘俗事的观念，还在影响着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继续等待，等那个令我高山仰止的男人出现……抑或是，像我现在想得那样，管他三七二十一，实现我的梦想才最大。” “我忽然想起来，以前你爱过王者风。是不是求而不得，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你是在暗示我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吗？拜托，我自己就是心理社团的顶梁柱，另外，我还修了犯罪心理学的第二学历。王者风给我的心理阴影是不存在的。我已经淡忘了他。 我对他的感情，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好奇。我不过是不服气他每次都考得比我好罢了。另外，偷偷告诉你，男生爱看的那种片子，我看了之后，不仅没感觉，相反，还觉得挺丑挺脏挺恶心。” 莫颜下意识低下了头，含混道：“关键看对方是谁吧。” 第558章 爱情是恩赐 乔伊没留意到莫颜的不自在，或者，留意到了也假装没察觉。 她继续说，语气很是无奈：“人，生而不同，我得接受我就是这样的我，所以，我想，我应该会答应吧。” “别想太多，只是相亲。” “不，你没有听明白，这不是相亲，这是利益捆绑。曹俊杰的爸爸不相信职业经理人，也不相信他自己的儿子，所以他要找一个自己人，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个能干的儿媳妇。将儿媳妇捆绑在家族利益里。 我要是答应相亲，就是答应利益捆绑。接下来，马上就会安排结婚，尽快掌管企业。同时，我相信他爸爸可能还会让我签署一个类似永远不得主动提离婚之类的条约。” 莫颜无言以对。 “我有个感慨：爱情是上天的恩赐，不是人人都能幸运地得到。幸运的是，我认识你，而你有爱情。看到你和王承佑之间的爱情，我也算是间接体验过了，也不算很遗憾了。” 莫颜越发不知道该怎么接。 乔伊露出顽皮的笑：“莫颜，如果曹俊杰的爸爸让我签署什么不得主动提离婚条约的话，我就要逼你签署一个在不得与我断交得条约，我要看你们的爱情，看到地老天荒。” 莫颜能说什么呢？只能是点头再点头。 生活永远有一言难尽的另一面。 见莫颜没有激烈地反对自己，乔伊感觉舒服多了。 这或许就是王承佑所说的尊重吧，尊重她是一个成年人，知道自己的想法，懂自己想要的生活，继而尊重她的选择。 当天夜里十点钟，乔伊在莫颜再说劝说下，离开莫颜家，回了自己家。 那时候王承佑还没有从探视他爸爸的医院里回来。 莫颜披了个毯子，盘脚坐在沙发上，三心二意地看一部随机挑中的电影。手机就放在她的右手边，如果王承佑打来电话说今天不能到她这里来，她也是能理解的。 不过，莫颜并没有等到王承佑的电话，而是等到了门铃声。 莫颜一跃而起，开心地跑去门口接电话。楼下，果然是深夜归来的王承佑。 莫颜打开房门，依在门框上等王承佑乘电梯上来。不多久，电梯抵达本层的声音响起，王承佑迈步从电梯里走出来。他们看到对方的那一刻，都忍不住伸出手来，紧紧抱在了一起。 “你爸爸他怎么样？” “情况算是好的，没有伤到头脑，人非常清醒，还在医院里还在办公。只是可能出院之后要坐轮椅。” 莫颜深感难过：“对不起。” 王承佑揽着莫颜往家里走：“又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说‘对不起’呢。” “本来你可以跟你妈妈一起回家，或者，留在医院陪你爸爸。现在，因为我，这么冷的夜晚，你还要来回奔波。” 王承佑轻啄莫颜脸颊：“家里人多，不差我一个。你只有一个人，我回到你身边，反而会睡得更踏实。” 俩人刚进屋，“啪”，灯没来由熄灭了。 “或许是保险丝断了。”王承佑道。 他松开莫颜去查电闸，并没有跳闸。 “很可能是欠费停电。”王承佑得出结论，“可以问问你妈妈。” 莫颜回家之后，因为格外动荡，还没有告诉妈妈莫洁莲她回来了呢。趁机一并说了。还好，此刻米国的时间是早晨，电话一打，话就收不住尾。 当莫洁莲一脸忧心地发愁莫颜一个人住家里她有点不放心时，莫颜忽然想到，不应该让王承佑出镜才是正经事！ 怕夜长梦多，言多必失，莫颜急匆匆借口现在很晚很困了，跟莫洁莲道了再见。姨妈早就入睡。星辰也被他的经纪人押解回过。 “你妈妈怎么说？” “唔，她说，卡里是没有钱了。她出国之前，本着节约精神，就没有去付电费。我们这是欠费停电没错了。” 举着手机手电筒说话，总觉得有点乖乖的。 “反正时间也不早了，正好睡觉。明天去续费就是了。”王承佑道。 第二天，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范总一早从上海给莫颜打电话说，本着她一贯的大剌剌，呼唤莫颜快回公司，全公司的员工都能着她开恩签字发年终奖呢。 莫颜抿了抿唇，清淡道：“范总，目前我与公司已经没了瓜葛。一应事宜，还请你问询文豪。年后我就去办理移交手续。” 范总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结束通话，王承佑热气腾腾的煎蛋更出锅。放在莫颜面前，莫颜深嗅一口：好香好香！ 这天需要交电费。 在王承佑需要去看望他爸爸的情况下，莫颜自告奋勇揽下交电费的活计。 自那晚那件事之后，莫颜还未曾单独出过门。眼见她这两天精神、体力双层在恢复，王承佑依然不放心。他跟莫颜说，叫乔伊来陪她去好了。 “乔伊今天在相亲。” “哦。不会是曹俊杰吧？” “你怎么猜到的？” “昨天做饭的时候，她提过曹俊杰。当时我就觉得提的有点突然。” “还真是他呢。” “曹俊杰配不上乔伊。”王承佑下结论。 莫颜咬着唇，抬眼看王承佑。那句“乔伊看上的是曹俊基的家产”，她是不会说出口的。哪怕是面对王承佑，她也不说。 好在王承佑无意多琢磨乔伊和曹俊杰之间的事情，见莫颜态度坚决，网上查过交电费的地址，距离他们这里并不远，步行可达，因此便答应了。 吃过早饭，王承佑和莫颜一同出门。 出了小区门，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临别之际，王承佑抱着莫颜，亲亲左脸，亲亲右脸，亲得莫颜羞得脸红一片。 一辆红色跑车疾驰而过，无论是王承佑，还是莫颜，都不曾留意到。车内的人，却一看看到小区门口依依惜别的两个年轻人。 只是碍于交规，车只能继续向前奔驰。 车内不是别人，正是徐清莱。 曹俊杰要去跟乔伊相亲，大叔肺炎生病卧床，前一阵子日子充实忙碌的徐清莱，生活陡然空下来。她闲来无事，开车兜风。没想到，还真被她兜到了热闹。 第559章 误上贼船 顺着车流往前开，到了可以拐弯的地方，徐清莱麻利地转了个弯，兜回来寻找莫颜和王承佑。 王承佑没看到，倒看到了沿着马路走的莫颜。 继续拐弯，贴着马路牙子慢慢开——这样是违反交规的，但徐清莱向来不畏惧罚单——她想引起莫颜的注意力，奈何莫颜目不斜视。 人行道上安静走路的娟秀身影，看着看着，就格外讨厌起来。 但徐清莱已不是高中时代的徐清莱。只见她嫣然一笑：“我没看错吧？莫颜！” 莫颜闻声侧头，看到一辆红色跑车。一时间以为是多少年前试图开车恫吓她的那个娇娇女，再一听，原来是徐清莱。 “莫颜，我是徐清莱，快上车。” 莫颜停下脚，徐清莱也随之停车。她落下副驾驶位上的车窗玻璃，头尽可能地探过来，向莫颜露齿而笑：“我闲着没事，你去哪儿，我送你。” 莫颜笑笑。她不知道徐清莱和文豪的关系，也不知道徐清莱和曹俊杰的关系，更不知道此时此刻，满脸巧笑的徐清莱已经把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 “不用了。我要去的地方不远，就在附近，拐个弯就到了。”莫颜拒绝，不想麻烦昔日的大小姐而已。 “客气什么，我们是同学！就算路不远，车里有暖气避避寒总是好的吧？就算你不冷，叙叙旧总是好的吧？上车吧！” 莫颜向来与人为善。粗略回忆，她和徐清莱的所有交往中，并无恶交史。当年徐清莱为了出名，找她妈妈当掮客，虽然事情没有半程，受惊的并不是徐清莱，而是她和妈妈莫洁莲。徐清莱不过是躲进休闲山庄过了几天神仙日子而已。 她和徐清莱远无仇近无冤，萍水相逢，徐清莱又是这般热情，自己也不好不领情地拒人千里之外。 莫颜虽然本性纯真，但也是在商场厮混过两三年的人，她含笑沉吟的片刻，已经将她和徐清莱之间的利害关系想了个遍。 尤其是想到昨天徐清莱还跟王承佑发消息。看王承佑并无吃惊的模样，他俩之间应该不是第一次联系。 换句话说，徐清莱或许认为王承佑是她圈子里的人，他们同属本城富二代。此刻徐清莱热情对她，想必是知道了她和王承佑的关系，变相认可她吧。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一刹那，莫颜都忘了，她其实不需要任何人认可。 基于以上种种，莫颜拉开徐清莱的副驾驶门，坐了进去。 机械上锁的声音落入耳中。 莫颜没有多想。 跑车骤然发动，徐清莱嘎嘎笑着飙起了车，那样子好像是巫婆成功哄骗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到手之后忍不住立刻露出了本来面目。 “干嘛？莱莱，这一点都不好玩。” “我觉得好玩就好啦。说实话，你现在太正经了。我很怀念高中时候的你啊，跟墙头草似的，让你往东你就往东，我们私下里喊你变色龙。那时候的你，又狡猾又可爱。现在是不是有男人撑腰，渐渐就底气硬了？” 莫颜沉下脸，刚才的笑容悉数不见。 “呦。都会甩脸子啦？看来这两年ceo不是白当的。”徐清莱嘻嘻哈哈。脚踩油门，超车再超车。 “刚下过雪，路还湿滑，你这样开，太危险了。”莫颜提醒她。 “刺激点有什么不好！我很无聊，我很寂寞，让刺激来得更猛烈些吧。”徐清莱双手离开方向盘，伸向头上。 莫颜看得心惊肉跳，脸色发白。王承佑的爸爸刚经历过追尾，还躺在医院里，她可不想接力，跟着进医院。但，她知道，她越露怯，徐清莱越张狂。 唉，还以为隔了四、五年的时光，大家都会长大。原来有些人，真的会“青春”永驻。 且不说车门已经锁上，这种速度，跳车无异于自杀。 莫颜索性放松下来，慢条斯理道：“你妈妈还好吧？我记得她很紧张你，很在意你的安危。” 徐清莱马上将手按再方向盘上，并且握牢。 “放我下来吧。我目的地到了。”莫颜力争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又威严。 徐清莱斜她一眼：“除非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和文豪之间发生了什么？” 一听此话，莫颜立刻花容失色。 好在之前，她已经被徐清莱的飙车吓白了脸。徐清莱因此没有看出莫颜有什么神色变化。 莫颜不由握紧了手，死死抓住衣角。 这时，等不及的徐清莱道：“文豪病了，右手还打了石膏，听说流了很多血。是不是你打了他，他不舍得还手？你为什么打文豪？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莫颜紧紧皱在一切的心慢慢舒展开来。 还好，徐清莱什么都不知道。 再想，以文豪的身份和地位，发生那样的丑闻，是会捂得很严实。 暗中舒了口气，莫颜仍旧闭口不答。 “是不是文豪想让你跟王承佑分手，跟他在一起？不是？还能怎么样？他质疑你的工作能力，惹恼了你？”徐清莱绞尽脑汁地样子，不时还拿拳头砸一下自己的脑袋。 莫颜暗叹，读书少的人，推理能力果然有限。 清了清嗓子，莫颜回徐清莱：“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要问你就去问文豪。” “好吧好吧，如果你不想说你和文豪，那就说说你的好朋友乔伊吧。你应该知道吧，乔伊今天去相亲。” 莫颜点头。 点完头才懊悔表态太早。徐清莱没来由为何关心乔伊相亲？除非乔伊的相亲对象曹俊杰与徐清莱之间关系特殊！ “乔伊一定告诉过你，她的相亲对象是高中老同学曹俊杰吧？” 莫颜装傻，做茫然状态。 一想不对呀。如果她知情，她应该点头；如果她不知情，她应该吃惊。茫然算哪门子反应？偷瞄一眼徐清莱，徐清莱对她露出的“茫然”并无异意。 虽然对手有点菜，她还是要打起精神才好。 莫颜端坐，认真以对。 “那乔伊有没有跟你说，她打算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是个棘手问题。莫颜斜觑徐清莱，打算从徐清莱的脸上看出点名堂。 第560章 乔伊为什么去相亲 徐清莱脸上只有暴躁。 莫颜决定迂回：“谁能预判相亲的结果？自然是取决于相亲的过程喽。” 徐清莱误以为莫颜转述的乔伊的表述，不满道：“本来我以为乔伊不会看上曹俊杰，后来再想，不对呀，大家又不是不认识，看不上就推掉呗，又没有人逼她。她是太闲太无聊了吗跟注定看不上的人去相亲？所以我想，乔伊一定是准备答应曹俊杰爸爸，才跟曹俊杰相亲！” 莫颜见徐清莱着急上火的样子，暗暗猜度徐清莱与曹俊杰的关系。不敢下定论，旁敲侧击道：“乔伊的态度，最多决定一半。曹俊杰的态度更重要呢。” “曹俊杰能有什么态度！你不知道，多少富二代看似风光，其实都被老子架空。也就每个月领的零花钱丰厚些而已。” “话是这么说。可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当然得尊重当事人的意见喽。”莫颜继续扮演市井小门小户人家的见识。 “唉，所以我不爱交圈外的朋友，说话都费劲。利益面前，爱情靠边站。别说爱情，亲情都靠不住。唉，我跟你说这些干嘛，现在要讨论的是，乔伊为什么要去相亲！” 莫颜决定适合而止：“不如这样，我们问问他们在哪里相亲，暗中观察一下，不就能预判他们相亲成败与否了吗？” 徐清莱像三岁小孩，听了莫颜的提议，觉得好玩又有用，当即答应。 她是个急性子，想好了去观摩相亲，恨不得马上调转车头。因为太着急，到了前方允许转弯的地方，旋转方向盘就转弯，明明看到左侧有车，仗着她是豪车别人撞不起，又兼那辆车是生手转得慢，徐清莱别着就别到那车前头了。 接着，猝不及防，“嘭”一声。 先是体会到强烈的推背感，接着脸啊胸啊纷纷体验一把被甩耳刮的感觉。原来是猛烈撞击之下，安全气囊弹出。 徐清莱脾气虽暴躁，车感却好，眼看要撞前车，下意识就踩了刹车。 莫颜揉着胸，直嘶嘶抽气。暗中活动一下身体，觉得哪里都有感知，又四下摸一摸，发现并无外伤。 徐清莱就没有她这么幸运了。徐清莱戴着红色太阳镜，被安全气囊一弹，墨镜刮花了脸，破了皮，两道血迹顺着脸淌下来。 她自己尚不觉知，只气鼓鼓地打开车门找后车算账。 莫颜趁机也下车。 她应该感谢是拐弯减速时放生的追尾，不然就不会毫发无损地走出来。 在徐清莱气势凌人的争吵中，莫颜趁乱离场。 她有是非观，但不妨碍她心无负担地离开。 离开后，生怕被徐清莱再次追来，莫颜拦了辆出租车，奔家附近的邮政储蓄而去。莫洁莲说，那里可以代缴电费。 虽有节外生枝，总算把电费缴好。 步行到家，莫颜已经微微出汗。 出了电梯，惊讶地发现，乔伊就在她家门口。 今天的乔伊，光彩照人。 莫颜这才想起来，乔伊一直以女学霸的身份出现在她身旁，她只顾着对她高山仰止，却忽略了她的五官容貌。今日一看，乔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大气，化过妆的容颜，还有点马伊俐的影子。 莫颜一脸惊喜地望着乔伊，忘了走路。 乔伊穿了一件藏青色长大衣，衣摆下露出酷酷的皮长筒和尖尖的靴子，一只亮红漆皮名牌包，由戴了小羊皮手套的手挽着。同色的藏青小圆帽歪歪地盖在头顶上，露出火红色的齐耳短发。虽然戴了眼镜，却是不同以往的时尚镜框。化着淡妆的脸，在红发的映衬下，显得肌肤瓷白细嫩，红唇热烈吸睛。 大气，又妖1娆。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被乔伊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 “嗨，美妞，你真漂亮，我要成你迷妹了！”莫颜审视之后，赞叹道。 乔伊哈哈哈笑起来：“原来，‘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是真实存在的。你看到我的刹那，跟曹俊杰看到我的刹那一样，都是眼睛一亮，人不动了。” 莫颜走过去，开门：“昨晚你走的时候还是一名其貌不扬的小姑娘，今日再见，已经是妖1女了。” 乔伊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怅然：“知子莫若父。今日的我，是曹俊杰爸爸找来的形象设计师，为他儿子量身定制的。” 莫颜拿肩膀挤了挤乔伊：“别妄自菲薄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让他找个丑八怪定制去，看他定制得出定制不出？形象或许可以设计，气质却是你读过的书、想过的事、走过的路化成的。” 乔伊笑了：“好吧。谢谢你宽慰我。我感觉好多了。” 莫颜开灯。阿弥陀佛，感谢联网时代。家里已经有电了。 莫颜打开空调，给乔伊和自己各倒一杯热水。 “有那么一句话：你穿什么，你就是什么。第一次这样打扮会别扭，坚持一下就习惯啦。如果改变外形就可以减少阻力，那改变外形就是捷径。哇，多好！省力有效，符合你的原则。” 乔伊这下彻底乐了：“真有你的，让我茅塞顿开呀。” 莫颜推一只热水杯给乔伊：“那也是因为乔大师您底蕴深厚。我就那么胡言乱语顺口一说而已。” 乔伊只差格格笑出声了。 “给我讲讲今天的相亲呗！” 乔伊手托下巴，开始讲起来：“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曹俊杰被他老子和我联手欺骗了呗。看到我之后，他眼睛一亮，整个相亲过程一直很殷勤。他之前把我想的大概很老土，透着迂腐劲儿，见面之后，发现我挺时尚（假的）；有点性1感（假的）；有点可爱（假的）；他就开始积极投入了。” “见面40分钟，气氛很融洽。相谈甚欢之际，我按照约定，说自己另有他事，提前告辞。他一脸失望，马上问我下次什么时候方便约我出来，我按照他爸爸的吩咐，没有明确回答。 跟曹俊杰分别之后，我去了隔壁的茶楼，去见曹俊杰的爸爸。果然签署了一些条约，其中有一个就是不允许主动提离婚。 条约签完，一桩买卖结束。 我把自己高价卖了。好在是卖给了我的梦想，感觉还不错。” 第561章 父亲也有颗细腻的心 室内空气转暖，莫颜脱了大衣。乔伊也脱了大衣。莫颜这才发现，乔伊里面穿了一件淡粉色紧身毛衣，毛衣外穿了件细肩带m形胸口的皮质吊带裙，裙下，露出黑丝袜。皮裙与歪戴的帽子相呼应，说不出的撩1人。 “漂亮。你很可能是我们同学中最早结婚的那一个。” “之一啦。曹俊杰也是我们的同学。” “婚期定了？” “嗯，正月初六订婚，5月1号结婚。不要跟别人说，曹俊杰本人还不知道。” 莫颜忍不住笑：“你家公公莫名可爱哎，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把儿子给卖了。” 乔伊也哈哈哈：“他才是对儿子爱得深切呢，找了一个终身保姆。” “不错不错，你也算是心想事成。” 两个女生，举起开水杯，碰了一下杯子。 今天的乔伊跟昨天的乔伊不一样，并不光是指外表，还有内心。昨天的乔伊充满了徘徊，今天的乔伊突然沉静下来。坐在乔伊对面的莫颜，觉得自己被乔伊的能量波及，变得也沉静下来。 莫颜轻轻松松，就将偶遇徐清莱的枝节讲给了乔伊听。 “徐清莱跟你，还真有渊源。”讲完，莫颜捉狭笑道。 乔伊哈哈一笑。她知道莫颜在指什么。当年她喜欢王者风，徐清莱已经殷勤到跑进王者风的家里收买王者风的妈妈。如果她行将跟曹俊杰订婚，徐清莱已经提前跟曹俊杰有一腿了。 “皇后位置我坐定了，妃子她爱当就去当好了。” 莫颜换个话题：“今天中午你回家吃，还是在我这儿凑合？” “不回家。我爸妈一想到我跟曹家结婚，就激动得手脚无处安放。我一直以为他们视金钱如粪土呢。” “中午我做给你吃吧。”莫颜道。 “你脚好了吗？” “好了七八成了＝。” “那还是我做给你吧，省得被你家王承佑抱怨。” 莫颜哭笑不得。乔伊倒比她还能时时刻刻想起王承佑。 做午饭的时候，乔伊和莫颜一起下了厨。 “你跟王承佑，想过读书期间领证吗？” 莫颜微微低下了头，说不出话来。 那不全是娇羞，还有担忧。 昨天晚上，王承佑从医院回来后，家里突然停电，他和她近在咫尺。王承佑在夜色中抱她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地身体僵硬，内心非常明确地起了排斥心。头脑一遍遍告诉身体：放松，放松，那是王承佑。收效却寥寥。 还好，王承佑打了一个哈欠，打破了僵局。哈欠之后，王承佑提议早点洗漱睡觉。 当天晚上，他们躺在床上，她不由自主蜷曲着，内心怎么样努力都伸不开蜷缩在胸口的腿。她像一个圆球那样，充满戒备地躺了一晚。 那一刻，她心里明白，过不去的坎算是种下了。 黑暗中，看不清王承佑的表情。只知道他先后两次尝试搂抱而不得后，便安安生生自己睡了。他身体平躺，头侧向她，一觉到天亮。 那一觉里有多少伪装的成分，就不得而知了。 “你听说过创伤上后应激障碍吗？”莫颜幽幽问乔伊。 “ptsd。临床上十分常见。算是心理疾病吧。有急性、慢性、迟发型之分。通常情况下采取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相结合的方式。如果你信任我，可以告诉我你的应激表现吗？” 乔伊不止一次充当过莫颜的“心理咨询师”，只是，从前多是玩笑性质的。 “我不愿意他抱我……其他更进一步的，更不用说了。” “你看着他的脸，明明知道他是王承佑……” “不不，当时停电。我看不到他的脸。停电之前，他就站在我旁边，我心里知道那是王承佑。” 乔伊露出淡淡的轻笑声：“那我就放心啦。下回，在有柔和灯光的情况下，他再抱你的时候，你留心一下自己的反应。我们在那之后再讨论，好吗？” 莫颜点头。 “别担心。心理医生开导你，不如你自己想开。我相信你，你有能力想开，你只是需要那么一点儿时间。”乔伊将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给莫颜看。 莫颜见乔伊这样乐观，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 话说王承佑第二天一早又去了父亲所在的医院。 在那里，他看到妈妈米芝再次站在医院门口翘首等他。与妈妈同在的，还有张妈。这两位在他生命种留下重要影响的女士，如今都显而易见地比以前老了。 王承佑强作欢快，一手挽了一个，三人并排走进医院。 伤筋动骨，不是朝夕能好的。打了石膏后，是在医院休养，还是回家休养，理论上并无大差别。 王宸提过回家，被米芝一口拒绝。米芝目光闪烁地问王宸：“要是出院回家以后，儿子不肯回家呢？” 王宸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难道今年就在医院过年？” 米芝气场全开：“你要是不想在医院过年，等儿子过来，你就跟他好好谈谈。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挑起的事端，你来摆平！” 王宸忍不住还嘴：“怎么是我挑起的事端？” “是你，就是你！那么多年都相安无事，要不是你找儿子的茬，会逼得他有家不肯回？呜呜，说起有家不肯回，我都不知道他现在住哪儿。呜呜，你看看他穿的都是什么呀。呜呜，我心都要碎了。” 王宸被米芝哭得六神无主：“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好好跟他谈一场。” 从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王宸就想跟王承佑谈了。 奇怪，车祸发生的那一瞬，他想的是王承佑而非王者风。大概，做为亲子关系中的父亲，远比儿子想象的敏感。所有才有那句“你一撅屁1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从来，者风的听话里就藏着疏离。 所以他才能包容承佑的吊儿郎当。承佑对他的心，至少是热乎的。 者风出国后，他力有不逮，不能像监测国内的承佑一样监测者风，但也多少耳闻他经常旷课，动不动就玩消失。 看在者风的a和a＋成绩的面子上，他睁一眼闭一眼。 想到“相敬如宾”也不过是彼此留有空间的另一种说法，他劝解自己接受者风的疏离。 直到他提出要去看者风，者风竟然当场婉拒。他才意识到，只怕，放出去的风筝，要收不回来了。 第562章 谈谈吧，你和我 不多久，执意出门等承佑的米芝回来了。 还算白眼狼有良心，来得早，没让他妈妈在寒风中等太久。王宸莫名有些感动。 米芝笑盈盈的，挽着她23岁的高大儿子，像是挽着国君。又令真正的一家之主王宸心里酸溜溜的。 知道丈夫跟儿子要谈话，米芝有意无意制造令父子俩独处的机会。 这不，承佑削梨削一半的时候，就觉得室内静得有些异常。等他削完梨子，抬头四顾，整个68平米的大病房，就剩下他和爸爸两个人。 承佑心想，哥哥者风安排下的一切，成与不成，就看当下了。 承佑左手拿着小碗，碗里放着削好的梨子，右手拿着刀叉，向父亲病床床头走去。落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他假当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一片一片往碗里削梨子。 王宸开口：“昨晚你住哪里？”察觉自己的语气像审问，王宸连忙加以解释，“你妈妈比较担心你。我是无所谓。”加完又觉得加得不伦不类。 承佑平和回答：“我住莫颜家。” 王宸当胸被锤一锤一般，他听“莫颜家”，第一反应是若干年前手下人为他拍的王家渡城中村的脏乱差形象。儿子宁肯住那里都不肯回他富丽堂皇的家。挫败啊挫败。 但是，经历生死后的人不应计较细枝末节。 王宸缓了缓：“你打算将来娶她吗？” “是的。”王承佑坚定地回答。虽然他脑海中也一闪而过昨晚莫颜对他的排斥，但他相信，他的耐心和时间的流逝，会抚平莫颜的伤痛。 “我同意。” “丁当。”水果刀因为用力过猛，削过梨子，直直切向瓷碗，发出清脆的“丁当”声。喜悦来得太突然，王承佑力争稳住自己。 等了几秒，不听爸爸追加“但是”，王承佑沉不住气了：“没有‘但是’、‘不过’、‘我有个条件’？” 王宸被他逗笑：“没有。你已经23岁了，本科毕业也24岁了，跟18岁时自然不一样。这个年龄的你，可以自己做判断。” 王承佑嘴角噙笑，欣喜异常。 虽然爸爸不同意也不影响他跟莫颜结婚，但，为着莫颜着想，有父母同意，会更不委屈莫颜。 “谢谢爸爸。”这声谢谢，为莫颜而说。 王宸内心一暖，看向儿子的目光不禁热了几分。 “你本科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王承佑细想了一下，道：“如果经济宽裕，就去读研究生（不然第一学历就比未来老婆低了）；如果经济不宽裕，就去上班（我要挣钱养老婆）。” 王宸蹙眉，心里不爽。听听，那叫什么话——要是经济宽裕，那是他王家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王宸开口：“怎么，你还打算跟父母一直赌气赌下去？” 王承佑抬眼看爸爸，不动，不说话。关键时刻，他不想抢台词。 “你我各退一步。我是老子，我先表个态。我向你道歉，不该冲你喊‘有本事别靠我活着’这种话。你呢，也别装成穷苦小子了。你不怕吃苦，也不怕你喜欢的女人跟着你吃苦？” 王承佑低下头。面上像是反思，其实内心窃喜不已。在内心的舞台上，他早就前翻后滚好几个来回了。 “我人到暮年，遭遇腿残废，斗志大减。时不我待，是正式考虑培养接班人的时候了。” 王承佑眸光一暗，是了，爸爸的腿…… “如果你没有那份聪明才智，我会从企业内部选拔能人，或者，外部寻找合适的职业经理人。不是我迂腐，而是，承佑，你让我看到希望，你就是块做大事的料啊。 你脑子好，心思正，又是我的儿子，你就是上天对我勤勉创业的恩赐。 很多时候，爸爸是想到你和者风两个儿子，才有那么大的拼劲，多少觉得捱不住的关头也咬牙熬过来了。 承佑，本科毕业也好，研究生毕业也好，毕业后，回来接班吧！” 王承佑突然心虚起来，他简直不敢与父亲对视：“我若接班，哥哥者风呢？” 王宸缓缓叹口气：“者风，就随便他吧。如果他要回来，我把公司分成国内国内两块业务，你俩分别接手不同的市场。如果他不肯回来……我有你也够了。” 听爸爸这话，爸爸似乎知道了什么。 王承佑想了又想，还是不敢细问。 “怎么样，答应我吗？” “我考虑考虑。”王承佑冷静回答。 “还需要考虑？” “我回家跟莫颜商量商量。” 王宸的脸色挂不住了：“莫颜要是不同意，你连爸妈连家产连企业都不要了？” 王承佑声音不高，语气却坚决：“在我最落魄、最一无所有的时候，是莫颜收留了我。我当知恩图报，遇上大事，及时向她汇报；重要拐点，跟她商量。” 王宸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当你还是一只虫的时候，爸妈把你变成了人。这种生养之恩，难道不应优先感谢吗？ 王宸只顾委屈，全然没有识破王承佑不过借着时机为莫颜争取家庭地位而已。 “什么时候给我回复？” “快的话今天晚上，慢的话明天上午。” “这还差不多。”王宸总算得到了些安慰。 谈话到这里，基本达成了王承佑的所有期待：爸爸低下了高傲的头，跟他道了歉，要求他回来接手公司，同时表态接受莫颜，不干预他的婚姻。 只是，每逢王承佑的目光扫过爸爸的石膏腿，胜利的喜悦就淡了一分……唉，本可以平平顺顺…… 王承佑将切成片的梨碗递给爸爸，又将叉子递给他。 王宸心满意足抱着碗，一口一口吃起来。跟小孩似的。 有一刻钟的时间，父子俩谁都没有说话。 “你说，你哥哥者风到底在美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王承佑心里一惊，赶紧抽了张纸，假装擦鼻涕。 偷瞄爸爸，爸爸王宸目视虚空，那表情像是费心尽力在猜度，而不是试探他。略略放心。 “是不是他妈妈对他要求太严格，让他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导致他一到国外，就矫枉过正地反弹，反弹得太厉害，结果收不回来了？” 王承佑哼哼哈哈，不敢接话。爸爸的推理，模模糊糊而论，不算错。 第563章 忽然逆转的热情 “人生道路千万条，归根结底，放纵还是不能选。一旦没了自律，后果不堪设想。”王宸叹息。 王承佑依旧不接话。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王宸忽然转头看承佑，目光犀利。 王承佑不知道自己面上看着慌没慌，反正心里是慌了：“没有，我哪有爸爸神通广大。” 咦咦咦，这话听上去像是讽刺呢。 王宸也懒得生气：“可惜，鞭长莫及。” 关于者风的话题，心怀秘密的王承佑如坐针毡。 “者风昨天跟我说，他研究生读完要读博士，博士读完要读博士后……你说，外国的学制中，有‘博士后’吗？兴许有吧，反正中国学制那一套，都是跟美国学的。问题是，他说是他沉迷于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我怎么觉得他是在逃避回国……”王宸还在碎碎念，米芝和张妈推门进入。 王承佑带着如释重负的笑，赶紧迎了上去，跟者风有关的话题，至此告一段落。 张妈在家做了好多美食，将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其中很大一部分，一看就不是为病人准备的。 王承佑坐在餐桌旁，吃得赞不绝口。抬眼看钟表，12点差5分。也不知道这会儿莫颜吃过了没有。 “张妈，这些我可以打包带走吗？”王承佑指着他鉴定过的美食，问道。张妈点头不止。她摩挲着王承佑重新为她戴上的金耳环、金戒指，笑得像是看女婿的丈母娘。 “走？去哪儿？”米芝正跟王宸说这话，猛然回头插话问道。 “不是这会儿走。我是说，晚上我走的时候。” 米芝正拉着王宸的手给他按摩手上的穴位，听闻儿子的话，赌气一样将王宸的手用力扔掉，同时瞪王宸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你都谈了什么？顶重要的这一点却没谈妥！为何儿子今晚还不肯跟我一起回家？！ 王宸明白米芝眼神的含义。 他这不是只顾着大局，忘了谈此等细枝末节了嘛。 眼见米芝开始抹眼泪儿，反正屋内又没有外人，王宸清了清嗓子：“我好像听说，莫颜她妈妈去了国外。” “是的。”米芝脸上一喜，赶紧接道。 王宸继续：“承佑，莫颜每天吃什么？自己做还是叫外卖？” 王承佑心知肚明爸爸妈妈什么打算，但他不敢替莫颜做主，不然就不敢顺着爸妈的意思回答“外卖”了：“她有个要好的朋友白天陪她，俩人在家做饭吃。” “现在的女孩子会做什么呀。是吧，张妈？” “是呀是呀，太太，现在的女孩子尽顾着读书了，过得很辛苦，哪有精力学做饭。”张妈附和起来。 王承佑开始思量：要是带莫颜一起回家，莫颜应该不反对……吧。 米芝见儿子不接话，便拿胳膊肘撞王宸。 王宸不明白，这些话明明妈妈更方便说，米芝为何死死攀住他，非要他冲锋陷阵。 “承佑，不如这样吧，你带莫颜回家吃饭。也省得她饥一顿饱一顿的。” 儿子居然不置可否。难道不应该是感恩戴德吗？ 王承佑充耳不闻的那一刻，王宸总算明白为何米芝总要他冲锋陷阵了。因为很容易阵亡。阵亡真的很尴尬。 沉吟片刻，王承佑道：“我去打个电话。” 在三位大人的注视中，王承佑起身出门，给莫颜打电话。 莫颜接到王承佑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吃乔伊做的面条。不好意思，那时候乔伊正在跟她讲解心理医生的有限作用，面条糊在锅里了。要命的是，一半糊在锅里，两头露出水面的挂面，还有些生硬。 总之，这碗面，一言难尽。 乔伊本人，正在犹豫，是忍受良心的谴责浪费些，还是为了节约委屈一下口舌。反正东西吃进胃里，胃是无所谓。 “莫颜，跟你商量一件事。”王承佑慎重的语气响在耳边。 太好了，不用苦思冥想找借口，也可以延迟吃面了。莫颜雀跃回复：“什么事？” “我爸妈想让你住我家。这样吃饭方便些。” 莫颜感受了到了跟吃饭有关的致命吸引力，但，还是得忍痛拒绝：“不太好吧？” “我……尊重你的意见。” “对了，你跟你爸爸和解了吗？” “和解了。他同时还表态，支持我娶你。” 莫颜嫩脸一红，想说句俏皮话也说不出。 “莫颜，”王承佑缓缓道，“你要是觉得未婚住我家不太好，我想，反正我们早晚要领结婚证……” “好了。你还是快回去照顾你爸爸妈妈吧。”莫颜不胜娇羞，急急打断王承佑。 王承佑握着匆匆挂断的电话，内心一阵心虚：莫颜是什么意思？嫌弃他着急回家？要他一个人别管她自己回家去吗？ 王宸、米芝、张妈他们等着听好消息，结果，王承佑脸色凝重推门进来：“我现在需要回去一趟。” “现在？”米芝有些慌，“不是说晚上再走吗？”她已妥协。 “呃嗯，现在我想回去一趟。” 还是王宸心智够数：“是不是莫颜不好意思住我们家，她误会你要撇下她回家？” 王承佑点点头。 室内气氛一变，变成了后援及智囊团风格。 “我陪你回去，替你解释？” “你等着，给我点时间打包。就算不来，也不能饿着她。” “我看，你们要不要干脆把证领了？” 王宸的话一出，惊倒一片。 米芝马上反应过来：“我看行。” 夫妻俩对望一眼，那一眼里均有一个意思：将来再离婚也不算什么。不过是分些家产。万一莫颜生个一男半女，那更划算了。 王承佑有些承受不住家长忽如其来的热情：“这个，太匆忙难免委屈莫颜，那个，等我回去问问她的意见。” 在大人们如火般的热情中，王承佑拎着张妈打包的吃食，逃也般走了。 王宸还不忘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别忘了，今晚或明早。” 米芝不解，追问王宸那算什么秘密话。王宸一脸得意，就是不肯坦白。 第564章 那也太…… 乔伊思量再三，决定委屈一下自己的口舌。米面粮食，来之不易。浪费可耻。古人卧薪尝胆都做得，凭什么一碗糊面她吃不得？何况这碗夹杂着半生的糊面还是她自己做的！吃。 呲牙咧嘴吃完半碗面，乔伊成就感很足。 她看着莫颜：“你吃不吃？” “吃……挺好吃的，感觉都有哲理在里面。”为了友情，莫颜拼了。 两个人刚把最后一口面吞下，门铃响了。 王承佑带着一大篮子的美食回来。乔伊和莫颜对望一眼，心中那个遗憾呀。 感受到王承佑和莫颜身上散发出浓烈的要撒狗粮的意味，乔伊落荒而逃。 “你怎么半天就回来了？”莫颜问王承佑。她不知王承佑误会她的事。 “突然想回来看看你。”王承佑嘴巴一甜。 两个傻笑着望对方。 “你能抱抱我吗？”莫颜歪着头，问一步之遥的王承佑。 “求之不得。”他早就想伸手了，就是惧怕昨晚的事情再发生才生生忍住。 莫颜细细感受王承佑的拥抱，温暖，温柔，她的内心一点都不排斥。不仅不排斥，还非常享受。 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忘记了时间，沉湎于他们自己才能体会到的愉快里，一抱抱了很久。 “莫颜，讲真的，你想过读书期间结婚吗？”等许久之后，两个人腿脚累了，双双倒在沙发上，王承佑认真问莫颜。 莫颜今天已经第三次听了。前一次来自乔伊，后两次来自王承佑。 “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是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吗？” “是怕失去你，才着急捆绑在一起。”王承佑再次甜嘴。 莫颜像小猫咪一样在王承佑的怀里拱啊拱，拱得王承佑心痒难耐。 “你不会失去我。我们之间的爱情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莫颜真心实意地说道。 “算是拒绝我了吗？”王承佑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难不成你刚才向我求婚了？”莫颜大笑。 “哼，你也太皮了。看我怎么惩罚你。” 痒痒手慢动作袭来。 莫颜吓得赶紧跳下沙发。 两个人你追我赶，洒落一地的笑声。跑着跑着，不知怎么跑到卧室。 莫颜跳上1床，王承佑去追。 莫颜自不量力，要从床1上往飘窗上跳。差了那么一丢丢，摔了个屁股蹲儿。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王承佑简直无语，因为心疼而语气严厉：“玩而已。你要这么卖命吗？” 莫颜还蹲踞在地上呢，负气道：“人家比较笨，习惯了凡事都得尽最大努力。” 王承佑一听语气不善，马上服软。他跳下去，拉莫颜。莫颜被抢白了不开心，不配合。王承佑便趁其不备将整个人抱了起来。 莫颜挣扎，两个人倾倒在床。 微妙的叠加姿势。 “别动。”王承佑叫停莫颜，“刚才你向我提了一个要求。现在轮到我向你提一个要求了。” “什么？” “here is it。kiss me。（要求是，吻我）” 莫颜做到了，做得很好。 －－ 王承佑走了之后，米芝、王宸他们三个大人相对无言，张妈第一个坐不住：“太太，我是不是应该回家做饭去？顺便多做些方便存放的食物？” 米芝斜张妈，斜了一眼又一眼，终于下定决心：“张妈，我们带着食材，去敲莫颜家的门，怎么样？” “那也太——”王宸大叫，他想说，那也太不成体统了，哪有未来婆婆低声下气到那种份上，教妇初来，还没有来就开始低下身姿，将来——还没等王宸想将来，米芝的瞪眼杀先来。 王宸不得不中途拐个弯：“太——体贴了吧？” 米芝的瞪眼杀秒变甜甜一笑：“哎呀，都是些孩子。我们大人还跟他们一般见识吗？总不能让他们大过年的饿着肚子吧？莫颜要是能劝说儿子回家，老公，你也回家过年。” 这威胁还不够赤裸裸吗？！ 王宸不明白，他也就发生一场车祸而已，怎么米芝陡然就嚣张起来了！ 能回家过年，对因从商而格外忌讳的王宸来说，拥有致命吸引力。面子什么的，先放一边。反正损的，也是未来婆婆的面子。他这个未来公公，还是高高在上的。 得了王宸首肯，米芝和张妈开心异常，抛下病床上的病人，吩咐司机快快开车，先去超市，再去莫颜家。 “太太，莫颜家住在哪里呀？”张妈问米芝。 “问儿子呀！”米芝喜滋滋回。 －－ 王承佑接到妈妈的电话时，正跟莫颜并排躺在床上。 两个人十指紧扣，面朝天花板。 跟刚才的意乱情迷不同，此刻，两个人都非常平静——平静得有点过了头。 “承佑，要是我们之间永远不能，不能……” “不会的。时间会抚平一切。我们可以等。” “时间真的会抚平一切吗？” “当然。” “也会抚平我们之间的爱情吗？” “不会。” “为什么？” “我每天会爱得比时间抚去的，再多一些。” 莫颜感动了。她眼眶渐渐蓄满泪水。 侧身向王承佑：“我们要不要再试一次？” 王承佑侧身向莫颜：“不需要勉强。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这是在拒绝我吗？”莫颜捂脸。 “哈哈哈哈……”王承佑开怀大笑，刚想趁机好好调侃一下莫颜，手机响了。 “我妈妈。”王承佑接听电话之前，向莫颜介绍。 “她要喊你回家吗？”莫颜趴在王承佑肩头问。 “我是不会独自一人回去的。干脆不接她的电话好了。” “还是接吧。万一她有别的事要说呢。” “行，听你的。” 最后关头，王承佑接听了米芝的电话。 “儿子啊，妈妈问问你，莫颜家住哪里啊？” “干嘛？”王承佑和莫颜同时警觉起来，不约而同坐了起来。 “哎呀，就是张妈突然觉得，有个菜莫颜肯定喜欢，想来做给她吃。”米芝身边，张妈狂点头，被当借口也很幸福呀。 “不用了吧，我已经带回了那么多东西。”王承佑见莫颜直摇头，于是非常不忍心地拒绝道。 “可我们食材都已经买好了呢。” 我们？ 莫颜和王承佑焦灼地交换眼神。王承佑掩着听筒，小声问莫颜：“我可以答应吗？” 第565章 窥到先机的人（月票感谢@凌霜微笑） 莫颜急得都要抓耳挠腮了：“我也不知道。” “那我就答应喽？” “可，可……” 莫颜还没有“可”出来完整的句子，王承佑已经松了口，将莫颜家的地址报给了妈妈。 通话还没有结束，莫颜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收拾家！ 王承佑跟着收拾。 不多久，楼下响起门铃声。 王承佑去开门。 莫颜在身后大叫一声：“厨房！” 吓得王承佑脚一软：“厨房怎么了？” “哎呀不说了，你快去开门吧，我去收拾乔伊的烂摊子。” 看着如临大敌、分外紧张的莫颜，王承佑只想偷着乐。 接起门铃电话，视频显示“我们”有3个人之多：妈妈米芝、奶妈张妈和抱了好大一纸箱的司机。“颜，”王承佑一边开门一边朝厨房的方向大喊：“我估计，年夜饭都有了。” 直到米芝、张妈和司机来到家门口，莫颜才从厨房出来。 她的拘谨与客气，很好地抚慰了米芝的自尊。 米芝拉着莫颜，哪哪儿都夸，夸到实在无处可夸，便拉着她家长里短，问完莫颜家的近况，自说自话讲自己的生活。 王承佑就坐在莫颜旁边，长手一伸，搭在沙发靠背上，没有碰到莫颜，跟揽着她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王承佑懒洋洋地歪着。他明白，兴许莫颜也明白，正是他离家2年，又不惜寄回全部的家当，才使得米芝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此殷勤对待莫颜。 张妈不愧是做了大半辈子饭的人，以一人之力，洗、切、煮、炒、蒸，忙个不停，又有条不紊，绝不允许任何人进厨房打下手。莫颜妈妈的4个煤气灶，一直有2只是装样子的。此时，张妈全派上了用场。 2个小时后，莫颜家厨房里跟撒了全世界最美味的香精一样，熏得客厅里聊天的人都聊得心猿意马起来。 时光不过下午4点半，人人都有食指大动之感。 莫颜小而温馨的家，在美味的点缀下，越发显得温馨。忍到5点钟，开饭！ 平时张妈不上餐桌，但今日莫颜拉着她，非要她一起吃。张妈坐在餐桌旁，忽然想落眼泪。 莫颜对餐桌上的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王承佑非常乐意跟着烘托气氛。张妈开心得合不拢嘴。米芝忍不住微微吃醋。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米芝接到丈夫王宸打来的电话：“米芝，我的晚餐呢？” 米芝忍不住捂起嘴，以免叫出声。 王宸一向吃自家厨房带来的食物，院方深知如此，因此从不操心他吃食的事。今天米芝和张妈走得急，竟然将王宸的晚饭忘得一干二净。 “冰箱里有很多东西，你让护士帮你选一选，微波炉里热热吃。” “不行。我想让你帮我选。” 米芝没办法，只好起身。王宸轻易不撒娇，撒起娇令人毛骨悚然，但该有的效果她还是应该积极保障。 “好的。我这就回来。” 米芝走了，把张妈也带走了，司机自然跟着走。莫颜诚惶诚恐，坚持送到楼下。 楼下，莫颜站在路边目视他们坐车离开，王承佑笑咪咪地跟妈妈挥手。车走后，他俩彼此拥着，往家里走。 那一瞬，真的好有“小夫妻”的感觉。 “要是我没有去当兵，这会儿我也毕业了。说不定，我们真的结婚了。”王承佑怅然。 莫颜只笑，不接话。 她才不想结婚，她只想好好谈个恋爱～ －－ 徐清莱像做过鼻子整形手术一样，在鼻翼两端贴着美容胶布。她的对面，是曹俊杰。 “你笑什么笑？你是嫌弃我吗？我还不是为了你才落得个破相。” 曹俊杰有一半的心思已经飞到了乔伊身上，面对徐清莱的撒娇，他已经没有耐心去哄。自顾自笑了一下，曹俊杰敷衍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还没有老实交代你的相亲过程呢！” 曹俊杰嘴巴张了又张，说不出话来。 本来，他哄人很溜。只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愿意费心费口舌了。 “你知道，这事我说了也不算。这里面，乔伊的态度占一半，我爸的态度占另一半。” “那你自己呢？” 曹俊杰换了一条腿当重心，又一次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徐清莱哭了，她拿着枕头，一下下往曹俊杰身上摔：“你个坏蛋！你个骗子！你说好要一辈子感激我，你说好要娶我的！” 曹俊杰急了，一把抓住砸过来的枕头，问徐清莱：“要是我真娶你，你真肯嫁给我吗？” 徐清莱的哭泣像是被按了暂停，一点不拖泥带水地停了下来。 她望着曹俊杰。 曹俊杰望着她。 “你要真肯嫁给我，我今天就去偷户口本。”曹俊杰像是窥到什么天机，笃定徐清莱不会松口。 哪知，徐清莱竟然开口道：“好。谁退缩谁是小狗。” 曹俊杰：“……” “退缩的人要给另外一个人一百万！” 曹俊杰：“％￥＃@！” 原来真正窥探到先机的人，是徐清莱。 第二天，很不幸，是工作日。 曹俊杰还真偷到了户口本。他是这样想的：哪有大户人家的女儿愿意无声无息嫁人的，徐清莱一定是为了讹诈他一百万的分手费。他绝对不能认怂。要是能趁机多挣一百万，他也不反对。 徐清莱的坤包里，也藏了一本户口本。 她现在说不清是悲观，还是清醒。一个想法攫住了她，那就是：离开曹俊杰，她找不到更好的年轻又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了。 她不愿意嫁给大她十几二十岁的中年鳏夫。一想到跟松弛的皮肤同床而眠她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当然，比曹俊杰还理想的结婚对象是年轻有为帅气多金的大叔文豪，奈何文豪对她爱理不睬，看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火花。 当断则断，她再优柔寡断，连曹俊杰都要被乔伊抢走了！ 徐清莱泊好车，远远看到曹俊杰风流倜傥的身影，想到自己抢先女学霸乔伊一步，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的。 第566章 “是”与“不是” 曹俊杰还停留在不能在最后一刻认怂的自嗨中，看到徐清莱款款向她走来，他咧嘴朝她笑笑。笑里充满了自信。 徐清莱下巴一抬：“进去啊。” “进！”曹俊杰笑。 俩人不约而同在民政局门口停了一步，彼此斗鸡一样看一眼对方之后，又一同跨步，迈进民政局的门口。 民政局看上去挺清水。 毫无特色的水磨石地面，毫无热情的工作人员……唯一有区别的，就是排队的人成双成对，且多数你侬我侬，卿卿我我。 曹俊杰和徐清莱倒像是个例外。 看上去，他俩跟离婚的队伍更搭。 为了一百万，曹俊杰决定坚持到最后一秒。 “俊杰，以后我们俩同心合力，一定会把广告公司的业绩翻番的。”徐清莱忽然伸手挽上曹俊杰，头贴在他胳膊上，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说道。 曹俊杰望着面前一对儿一对儿在减少的排队者，眼见再过2组，就轮到他们了。徐清莱忽然如是说，一定是在逼他妥协！ 哼，徐清莱啊徐清莱，你绝对低估了一百万对我的影响力！ 2组之后，轮到了曹俊杰与徐清莱。 曹俊杰一看，真上啊。这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事，再回头就落了个二婚！不行，不行，赔给徐清莱一百万他爹不会打死他，敢私自结婚…… 曹俊杰腿一软，差点跪下。 此时再看徐清莱之前的挽他胳膊，像极了有先见之明。 在徐清莱的搀扶下，曹俊杰哆哆嗦嗦坐在了窗口前的凳子上。他想挣脱徐清莱，撒丫子出民政局，奈何徐清莱跟挂他身上了似的。徐清莱本来就是热衷健身的女生，看上去不胖，肉极为紧实，因此分量不轻。她挂他身上，他又是坐姿，暗中发两回力，都没有能成功站起来。 “你们是自愿结婚吗？” “是。” “不是。” 俩人异口同声。 工作人员抬眸看俩人一眼，有一秒钟的分神：刚才幻听了？ “照片贴好。资料填好。体检酌情。全部做好再回来。” 曹俊杰“呼”出一口浊气，心里大为放松。还好，还有回旋余地。 “莱莱，你看，我们着急忙慌地来，都忘了拍结婚证件照。” 徐清莱拉着他，也不说话，只用手指了指。 顺着徐清莱手指的地方，曹俊杰看到了装扮好的结婚拍照背景墙。背景墙前方，还有一只三脚架，三脚架旁，还有一个手拿拍立得的摄像师！ 曹俊杰急了：“莱莱，你听我说——” “不，俊杰，你听我说！我的嫁妆非常丰厚。” 仅只一句，成功制止曹俊杰急于出口的反驳。 “你或许听说我有一位姐姐，但是，因为一些不便明说的原因，家产是不考虑分给姐姐的。徐家的一切，都是我的。”徐清莱目光坚定，“也都是你的。” 曹俊杰要抽搐的目光也伸直了，急促的呼吸也平稳了。 如果他记得没错，在富二代的圈子里，徐清莱处在阶层链的上端。也就是说，徐家比他们曹家要家底丰厚。 曹俊杰小窃喜：“你妈妈同意你闪婚？” 徐清莱：“正是因为她不同意，我们才要闪婚。总之，我的婚姻我做主。我要嫁给爱情。” 曹俊杰小感动。 俩人一起拍了结婚用的证件照，一起填了资料。 望着徐清莱，曹俊杰小得意：瞧，他比他老子精明多了，直接娶个金库回来。 再排回当初的窗口。 工作人员问：“你俩是属于自愿结婚吗？”这回特意支起耳朵仔细听。 只听俩人异常响亮地回答：“是的！” 钢戳戳上。小红本子拿到手。 徐清莱仔细看了看，将自己的那一份合上，亲了一口，捂在胸口，信心十足道：“只要我们把广告公司做好，一年后，就可以拿着公司业绩换嫁妆了。” “什么？”曹俊杰当头棒喝。 “我们肯定能把广告公司做好！” 曹俊杰呆若木鸡。本来准备带着媳妇儿回家得瑟来着，现在看，还是缓一缓更安全。 “还有什么你该跟我说而没跟我说的？” 徐清莱望着曹俊杰：“我们可不可以先秘而不宣？” “没问题。”其实是求之不得啊。 徐清莱将小红本子放进坤包的夹层，开心道：“好了，让我们打起精神，把公司做大做强吧。” －－ 送走米芝、张妈后，莫颜将剩饭剩菜放冰箱。张妈做菜极其考究，量都不大，要不是她们走太急，保准吃得七七八八。 “据说饭菜吃隔夜的不健康。”王承佑道。 “当专家跟浪费相违背时，我们小门小户不听专家怎么说。” 王承佑一笑了之。 餐余收拾完毕，俩人挨在一起看电影。王承佑特意拿了一条毯子，以免莫颜的腿受冷。 那日冰雪路上走过之后，肌肤多处生了冻疮，虽然涂了药膏，仍是触目惊心。 莫颜有时候笑得正开怀，不小心瞥见裤脚处露出的脚踝及部分小腿，立刻脸色一变。为了防止这种情形再发生，王承佑故意以健康为名，将家里的空调温度设得很低。 莫颜不得不多穿衣服。 这样她就不会轻易看到自己疤痕累累的腿。 电影不怎么好看，看得人倦倦的。 洗洗去睡，躺在床上，两人大眼瞪小眼，反而精神起来。 莫颜像小猫递爪一样挠王承佑，王承佑温存大度地接受她的骚1扰，不堪其扰之后，开始反攻。莫颜一开始还嘻嘻哈哈，后来不知怎的，轻声啜泣起来。惹得王承佑一动也不敢动。 还好，现在能抱着她了。 第二天，是年三十。 旅游度假的事早就闭口不提。 莫洁莲不时打来电话询问莫颜的近况。莫颜将王家的殷勤略微透露给莫洁莲。够莫洁莲沾沾自喜的了。 年夜饭，王宸如愿以偿在家里吃。同来吃年夜饭的，还有莫颜。当然，饭后，王承佑和莫颜一起回了莫颜家。 虽然不尽然如意，米芝和王宸也无可奈何。 受王者风所托，大年初一，王承佑携莫颜去拜访王者风的妈妈，乔伊听说了，非要跟着来。也好，人多话题多，省得冷场。 第567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太阳朝升日落。人情来来往往。 过完初一是初二，各家踩着各家的节奏向前走。 曹俊杰爸爸见儿子突然沉默起来，而且窝在家里居多。心里纳闷极了。他爱儿子沉淀下来的样子，只是，窝在家里而不是积极追求乔伊，实在令他意外。 每逢曹俊杰爸爸伸出橄榄枝，想跟儿子聊聊天，曹俊杰都避之不及。 徐清莱被家人安排着在春节探望一次文豪。文豪仗着生病，根本不见，只打发前来照顾他的管家去应酬。吃了一个软闭门羹的徐清莱也不生气。她还担心文豪突然对她热情起来呢。 自从偷偷领证之后，曹俊杰和徐清莱反而见得少了。 即使见面，也不像以前那样欲1望高涨。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谋划。两个从来没有从商经验的人，不厌其烦地讨论将小广告公司做大做强的方式方法。 说出多幼稚的话都没有人笑，因为他们根本无从鉴定话是幼稚的。 大城市多初六就开始上班，故乡之城节奏略微舒缓。初八，为了图吉利，大大小小的公司纷纷开门营业。 曹俊杰，走马上任了。 上任第一件事是，把他秘而不宣的老婆招聘进公司。俩人真的是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人际关系，他们自认为有的是。 只是没料到，人情用时方觉薄。 大的公司看不上他们这种小广告公司。小的公司抠抠索索，预算做得极其厚脸皮。想象中的开门红并没有发生。 “那位大叔呢？你曾经无数次陪他吃饭的大叔？于情于理，他也应该回报你一下，不是吗？”曹俊杰的办公室里，他焦躁地捋着头发，每次都能捋下三五七八根。 徐清莱双手抱在胸前，人坐在桌子上：“病着呢。肺炎。遵医嘱得在家里歇2周。” “你倒是一清二楚！” 徐清莱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曹俊杰面前，两手揪着他的西服领子，风情万种地朝他脸上吹口气：“别烦恼了。不如我们把之前的经理再聘回来？” 曹俊杰拿手在面前摆了摆：“又偷偷吃大蒜！” 徐清莱拿手掌竖在嘴巴前，哈了口气，闻了闻，赶紧喂口里两粒口香糖。 “要不然，我找人注册一个公司，找你做生意？” “钱谁出？” “我俩对半出，用私房钱，怎么样？” “好！” 事情想着容易，做着难。 注册公司要花钱、花时间，做生意要有项目，依旧要花钱、花时间。徐清莱搞不定，还得招兵买马。本来是想填补另一个窟窿的，没想到，先成了窟窿。 花了七八万之后不见进展。一次家宴中，在与阿叔偶然聊天后，徐清莱吃惊地发现，自己的皮包公司竟然被阿叔的流氓公司给勒索了。 阿叔所谓的注册一条龙服务公司，见生杀生，见熟杀熟，像徐清莱和曹俊杰那样躲在电话后面的主，他们更是狮子大开口。 别人一万办成的事，他们至少得五万。阿叔洋洋得意地向侄女炫耀自己高利润的服务型公司。徐清莱只得继续努力保持微笑。 “莱莱，你是个女孩儿，你要是个男孩，叔手把手教你怎么宰1人。” 徐清莱吓得一哆嗦。后来才反应过来，阿叔说的“宰人”，应该是字面意思。 她想，她姐姐大约就是承受不了家里有这么个手脚不干净、为人混不吝的叔叔，才思想压力极大，最后崩溃的。 她也嫌弃叔叔从事了太多上不了台面的事，但，她没有她姐姐那么冰清玉洁，因此也没有姐姐那么脆弱。 当徐清莱向叔叔打探如何才能精明不被坑时，叔叔忽然话风一转：“你个女孩子家家，操那么多心干嘛。找个能干的男人嫁了，快快乐乐享受你的贵妇生活才是正道理。” 徐清莱垂眸一笑，暗想：那些有才能干的男人，高门大户嫌弃你，小门小户畏惧你。我若天生有好命，也必然被你的名声给拖累了。 再一想，一家之主爸爸还没有开口表达对叔叔的嫌弃呢，更轮不到她说什么。 跟阿叔甜甜一笑，徐清莱回了自己的房间。 跟阿叔聊过天后，徐清莱无意再继续自己的皮包公司。七八万打了水漂，她告诉自己，不再做下去，这是止损！ 她打电话给曹俊杰，异想天开道：“就不能随便编个由头，把钱直接打到公司账上？” 曹俊杰多少还比她像商贾之家的后代：“大小姐！会被审计公司查的！账面上的每一笔钱，都要说得出来头！不然会被怀疑洗钱！另外，你昨天和今天怎么没来公司上班？” 徐清莱打了个哈欠：“我例假来了，身子困。” 曹俊杰目瞪口呆。 学校里过完正月十五开学。 乔伊，早在初九进驻曹俊杰爸爸的工厂办公室，当总经理助理。总经理即曹俊杰爸爸。 前两年，因为忙公司，莫颜过完初五就返沪。今年陡然多出许多日子，令她闲得有点不适应。王承佑便陪她四处兜风。不知不觉，养成了上半天混在外面，午饭时间过后回到甄园的王承佑家。张妈端来吃食，他们补一顿午餐。下午，就在王承佑家玩。吃完晚饭，俩人一起开车回家。 跟王承佑对甜甜圈无感不一样，莫颜爱极了甜甜圈。甜甜圈这种边牧，很通人情，它能明白莫颜对它的喜欢，投桃报李，将它无人肯收的爱热烈地回馈给莫颜。 有时候，王宸从二楼书房的窗户往下看，看到莫颜和甜甜圈在庭院里奔跑，莫颜的黑色及肩中长发在空中飞扬，边跑边回头看甜甜圈。甜甜圈像是哄莫颜开心，故意紧紧追随却不超越。狗东西还这么有心机。看得他忍不住咧嘴笑。 王承佑经常加入到莫颜和甜甜圈的嬉闹中。 年轻与朝气，使得庭院分外美丽。 他躲在二楼窗户背后偷窥的次数和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长。直到有一天，被猛然回头的儿子捉个正着。儿子在尚且枯黄的草坪上朝他挥手，大声喊“爸爸，下来！” 第568章 剪影仓惶逃窜 他还真坐着轮椅下去了。 儿子扶着他起来，有力的胳膊撑起他小半边的身体，缓缓带他走路。 医生说，必要的康复运动还是要做的。经过科学有效的训练，腿部机能是有可能恢复的。 莫颜见到他，有些拘谨，停下嬉闹，垂手立在一旁。 他朝她和蔼地笑笑。看上去应该是和蔼的吧？他看她时，内心平和，还充满了亲近的愿望。 米芝和张妈张罗出一桌子的美食，大家就在冬天的大白日头下，吃起下午茶来。 “我都有劝你们休学的冲动呢。我们这样相处，多和谐多美好啊。”米芝抒情。 王承佑不禁笑了起来。 看来，自己用行动大大降低了爸爸妈妈对他的期待，他也因此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果然，我命由我不由天。 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 随着时间流逝，第二天，即到返校的日子。 这天晚上，在甄园王承佑家吃过晚饭，又逗留了一会儿，王承佑开车与莫颜一起回莫颜家。 第n次路过其中的一幢小体量别墅，莫颜再次目光追随那幢房子。 “那套房子中间转手过一次。” “你说什么？” “听说2年前卖掉了。现在住在里面的，是房子的新主人。” 莫颜微微低下头，没有说话。 高中毕业之后，她和他们就失联了。后来她换了号码，他们大概想联系也联系不上她了。有时候，在文豪赠于她的公司里面呆久了，她也会有功成名就之感。每逢功成名就感浮上心头时，她总会浅淡地回忆起父亲陈吉安。 要是当年他没有因为外遇而抛弃她们母女……每当回忆到这里，思绪就卡断。事实上，他因为小三而抛弃了她们母女！ 她感觉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尤其是他助纣为虐，眼睁睁看着他后来的妻子白小白陷害她！ 听王承佑说他引以为傲的房子卖掉了，不需要再打听，她便知道，他落魄了。 “你想知道他们的现状吗？”等红绿灯的时候，王承佑轻描淡写问莫颜。 莫颜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不想知道。现在，她已经是自顾不暇的状态。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要仰仗妈妈莫洁莲支持。 “颜，明天我爸妈准备让司机送我们过去。” “哦。” “到时候可能为你准备了一些日用品。你不用客气。” “你自己要吗？” 王承佑哈哈一笑：“要啊。不是已经和解了吗？” 下一个等红绿灯的路口，一个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拱着身子，正费力地蹬着共享单车。王承佑的目光一扫而过，莫颜的目光却像黏在那背影上一样。 “认识？”察觉到莫颜迟迟收不回目光，王承佑问。 “不认识。”莫颜摇了摇头。 如果陈余多长大，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莫颜心想。 在陈年旧照中，她见过爸爸陈吉安青少年时期的照片，极其清瘦，略显单薄，文质彬彬且倔强顽强。像极了那单薄背影传递给她的信息。 只是——莫颜转念一想——只是白小白何其疼爱陈余多，又怎么会舍得20岁不到的陈余多在寒冬夜色中衣衫单薄地踩单车？ “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好像就十八九岁吧？” 莫颜嗔怪地瞪一眼王承佑：“今晚闲话真多！好好看你的车。” “遵命。哈哈哈哈。” “笑什么！” “没啊。跟你在一起，莫名很开心。对了，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就给他／她取名叫‘莫名开心’吧。” “王莫名开心？” “不好吗？” “怎么不叫‘王顾左右而言它’？” “哈哈哈哈哈哈。”王承佑更乐了。 到了莫颜家的小区，车泊地面。 车库的车位都被豪车占据了。王承佑开的这辆入门级奔驰随随便便停在小区大门口一侧。揽着莫颜去家所在的楼宇。 路过其中一个花圃时，莫颜熟门熟路找到一处流浪猫居住的窝，将晚饭时吃剩下的鱼供奉给一只黄梨花喵大人。 王承佑站在一旁，弯着腰给蹲着的莫颜用手机照明。 喵大人畏惧光。莫颜喊王承佑别照了。 王承佑便直起身。无意中一张望，看到一个仰头望天的剪影。剪影背靠一辆线条特别流畅的车，一动不动，有种人傻钱多的即视感，特别可乐。 王承佑摒住笑，探手去碰莫颜，想让莫颜也乐乐。 手才碰到莫颜的丸子头小发髻，王承佑的笑容就僵住了。 那个剪影，不是望天，而是望楼。剪影站的，正是莫颜家所在的楼宇前。剪影抬手抽烟，红色的烟头明灭间，感觉是那样熟悉。 虽说人人抽烟都那样，但，那一刻，王承佑福至心灵，意识到那个剪影，就是文豪呀！ 艰难吞口口水，跟吞只苍蝇一样。 文豪他还有脸来莫颜楼下！ “颜，你就在这儿，别离开，等我回来！记住了？” “唔，好。”跟喵大人“对话”的莫颜顺口答应。 王承佑离开莫颜，大步朝剪影走去。 他心中有愤慨，脚下因赶路而生风，敞开来的刚才包裹莫颜的大衣在风中翻飞。大约有一种无形的气势，搅动了空气，惊动剪影回头。 剪影回头，显然看到王承佑，正要放入口中的烟忽地掉落。剪影露出仓皇鼠窜的迹象。 王承佑跑动起来。 当他绕过曲折的花园小径跑到刚才剪影所在的位置时，剪影刚关上车门，发动车，溜了。 王承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溜走的车掷了过去。 “嘭。”石头砸中车身的声音。 王承佑忍不住噗笑出声。 天知道，他根本不是为了扔一块石头而来！也不是为了抓住文豪衣服领口挥拳头而来！他只是想郑重告诉文豪，离莫颜远些，否则他要起诉他骚扰他们。 哪知文豪如此小家子气。 文豪的抱头鼠窜，反而激发出他的匪气。他弯腰捡拾石头的刹那，就感到了不可思议。 噼啪拍净手，王承佑很高兴自己在气势和气度上双双压倒文豪。 一回头，看到正不解地看着他的莫颜。 “你刚才朝一辆车扔石头？”莫颜露出匪夷思索的表情。 “有吗？不是角度问题？”王承佑不想承认。 第569章 不狗血的幸福后续 那天乔伊坚持要和莫颜及王承佑一起去看望王者风的妈妈。者风妈妈的状态出乎预料得好。一口叫出三个孩子的名字。 其实，莫颜他们三人已经不能用“孩子”形容，都是二十三、四岁的成年人了。 只是为人母者，习惯称呼年轻人为“孩子”罢了。 乔伊比王承佑还像受重托的人，她对者风妈妈殷勤又温柔，离别还答应常来看她。 事实上，那不是客套话，此后，她每周都去者风妈妈家，补充一下者风妈妈的冰箱，帮她网淘一些日常不好买的东西，带点水果，说点闲话。 莫颜不止一次郑重问乔伊，是不是还爱着王者风。 乔伊一口予以否定，用她的话说，“她不过是爱着那时候爱者风的自己而已”。去看者风妈妈，能让她想起那时候的自己。 抛开形而上的乔伊不管，莫颜和王承佑开学走了。 虽然有王承佑打过预防针，莫颜还是被米芝和张妈的热情吓到了。 以为是一辆车载他们俩去上学，结果去了两辆车。据悉，另一辆车，是为行李而来。好像他们坐的这辆后备箱是空的一样。 不管怎样，痛并快乐的年，结束了。 对绝大多数的同学而言，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年罢了。 对莫颜而言，却是颠覆性的。 年后，她抽空去了大页室内空间，提交了离职报告，签署了一些法人、股权等转让书。她倒不像王承佑那样担心会遇上文豪，直觉告诉她，文豪不会在场。 果然，不含工作交接的离职手续，花了将近3个小时，文豪并未出场1分钟。 她能体会到文豪亲手摧毁他们之间关系的懊恼。文豪虽然对她做了错事，其人却不是坏人。她不能接受那件事，却能原谅文豪本人。 正是因为她对文豪恨不起来，所以才在那么短的情况下决定不起诉文豪。 他给予了她太多，权当“不起诉”是她的还债吧。 签署完律师提前准备下的所有文件后，莫颜背着双肩包，轻快离开场。跟以往身着职业装不同，今日到公司的莫颜脚踩雪地靴，一袭厚厚的红色羽绒服至抵脚踝，头上还戴了顶绒线拖毛球的米色帽子，一副被家人呵护的乖囡模样。 从公司走出的时候，很多员工都起立，默默向她行注目礼。公司接手人是范总。范总陪着莫颜下楼。 乘电梯的时候，范总跟莫颜说，ia建筑在开年后来过公司，想谈收购事宜，听说年后莫颜将退出公司，当即转了话题，很快草草收兵，打道回府。 莫颜知道范总一心再杀回老东家，因此劝她：“别担心。ia建筑看重的是大页在业内的名声，做下的实打实的项目，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改变收购主张。他们只是回去汇报而已，还会再来谈的。” 范总朝莫颜笑笑：“有些话，如果我不说，恐怕永远也没有机会对你说。与其烂在肚子里，我更想说出来。莫颜，曾经，我看不上你。觉得你仗着有人喜欢，才侥幸得到这一切。跟你共事的三年半时光里，你改变了我过去浅薄的看法。没有你，我甚至觉得大页变得轻飘没分量了。” 底楼到了。 莫颜回身抱了抱范总：“谢谢你告诉我。再见。” 莫颜走出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范总会再升回原来的楼层，那里，是一片属于她的江山，莫颜内心，已经真正与它们告别。 告别的是实体，永存的是记忆。 那间以为怎么也不会去睡的宿舍，如今成了莫颜的宿舍。王承佑时不时开过半个上海来串门。那辆迷你库珀，从莫颜名下转给了朱羽婕。 王承佑告诉她，这叫“以资抵债”。 朱羽婕哑然：“可我又不会开车。” 王承佑给她支招：“招个免费司机啊。” 朱羽婕一时没反应过来，叫道：“谁傻呀。”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郑曙光大喊：“我！我！我！” 朱羽婕噗嗤一笑：“还‘曲项向天歌’呢！” 跟当年王承佑爱驱车两小时去金桥学院的图书馆看书一样，如今，王承佑爱驱车一小时到上海大学的图书馆看书。 莫颜和王承佑，成了图书馆的啃书眷侣。他们低调得完美融入广大莘莘学子中。 只王承佑和莫颜从图书馆走出来，走向图书馆西侧停车场，王承佑漫不经心用车钥匙遥控打开奔驰大g，才有人发现他们似乎气度不凡……并不仰仗外物、腹中由内而外生出的气度。 除了学习，就是恋爱。当下的生活算是莫颜和王承佑最开心、快乐的日子了。 俩人时不时交流一些老朋友的近况，即使没有那些外来话题，俩人之间，也有说不完的话。光讨论行星撞击地球的可能性，就够他们忙的了。 所有外来话题中，最令莫颜欣慰的是莫非姨妈的病情控制住了。在美国住了近2年后，莫非姨妈带着全新的生活热情，重新回到北京。可怜的莫洁莲，年龄一大把，还得开始“北漂”生活。 可莫颜听着，莫洁莲这是变相炫耀呢。 她最爱炫她见多识广了。 星辰发展得很好，只是，物极必反，好似从顶流的神坛跌落了。 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原因，就是新的明星出现了，审美疲劳又见异思迁的粉丝们爱别人去了。好在星辰并不在意。他似乎更在意他的经纪人怎么还不谈恋爱！他已经快被她啰嗦死了！ 王者风从未以任何形式吐露过丝毫的后悔，相反，他说他越来越爱他不同凡响的双重生活了。他说他仔细将素材和心得积攒，洗手不干的那一天，准备写书出书。 乔伊、曹俊杰、徐清莱之间的事情略微复杂，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下一卷详细道来。但那也不是重点。 总之，王承佑和莫颜的求学时代，就这么幸福又平静地流淌过去。 作者菌要说的是，这一卷没有结成的婚，下一卷结吧——如果有幸还得您同行的话。 （第四卷终） 走在路上，到处可见国旗。祖国妈妈明天要过生日了，由衷为是她的孩子而自豪！爱我中华！祝友友们小长假快乐！另外：明天开新卷，国庆期间以双更为主：） 第570章 合唱蔚为壮观 热衷占星的同学熟悉“水逆期”一词。 水逆期即水星逆行期。占星学上认为，水逆影响着记忆、沟通、交通、通讯等，会带来诸事的不顺。 从大三下学期开始，莫颜和王承佑的爱情脱离水逆期，畅通无阻甜蜜下去。转眼到了大四的春天，传说中的分手季。 既然有那么一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们不妨仿照创造一句：幸福的爱情也都是相似的。 有人在宿舍外敲门。 戴着耳机听《不再流浪》的莫颜从椅子上起身，取下耳机，口里喊着“来啦”，一只脚四处寻找拖鞋。 这是清晨6点钟。谁会在门外敲门？ 莫颜一秒得出结论：肯定是楼上的马大哈学姐。 最近一周，学姐在出其不意的时段已经敲过她5次门了。理由惊人地统一：对不起哈，我衣服掉你空调外挂机上了。莫颜用晾衣杆帮学姐把衣服勾回来，学姐也会甜甜一笑：谢谢你和你的空调外挂机哦，不然就要掉一楼下水道里了。 这种老楼也真是奇葩，底层接楼顶的排水道居然是开放性的。 每逢天阴下雨，流水淙淙声入耳。因为潮湿，又因为负责打扫的阿姨漫不经心，腐烂的树叶使水泥水槽变得黝黑、滑腻。常有晒衣服忘记夹夹子的女生，在有风的日子不幸被吹落衣服。 万一落在水槽上，拿起来，保准有污且隐隐发臭。 学姐的感谢不是不没有道理。 可是，学姐您是多么投入地学习才总也学不会在晒衣时多夹个夹子？ 莫颜心里腹诽，脚却移得飞快。 学姐笑起来憨甜憨甜的，她不舍得她多等。 房门打开。 一片玫瑰花，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帅气的王承佑手捧玫瑰，对着明显吃惊的莫颜正笑。 莫颜捂上嘴。 不行，不能尖叫。这是清晨6点钟的女生宿舍。 王承佑挤身进寝室，顺手抄起莫颜的腰，抬脚关了身后的门。 莫颜忍不住叫出声，扒着王承佑的肩头，醉眼笑看帅到不行的王承佑。 “给你个提示：纪念日。” “纪念日？” “六年前的今天。” “六年前的今天？”莫颜惊呆了。六年前的今天，她才读高三。那是2000多天以前的事情了。 “六年前的今天，我第一次牵你的手。”王承佑将花束放在书桌上，两手环抱着莫颜。 莫颜忍不住轻笑出声：“你哄我吧？这么多年没听你说起过。” 王承佑哈哈哈笑起来：“你说对了。其实我今天是求婚来的。心里发怯，怕你不答应，临时怂了。” “你又哄我了。” 王承佑脸色渐渐变得郑重，他放开莫颜，单膝跪了下去。再抬起手，手里已经多了一只黑色天鹅绒锦盒。 王承佑打开锦盒，因为太紧张，掰了两次没有掰开，才发现自己弄翻了方向。 莫颜本来笑嘻嘻的，看到王承佑开锦盒的手有些颤抖，忽然笑不出来了。他是来真的！ 换了个方向，王承佑打开小黑锦盒，取出一枚钻戒，抓住莫颜的手，好容易才挑出无名指，帮莫颜套了上去。 套完之后，抓着莫颜的手，贴在脸上，激动得啜泣起来。 莫颜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唉，你都没有问我答应不答应。” “啊？” “别急别急，我答应。” 王承佑索性抱住莫颜的腿，脸埋在她腿间，激动得呜呜哭起来。 “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他说。 仲春的薄睡裤禁不住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莫颜躲闪着，笑着，情不自禁细细看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钻石小小的，亮亮的。心里跟着变得满满的。 王承佑还单膝跪在那里，抱着莫颜的腿蹭啊蹭的，像是做梦的蜡笔小新。莫颜一退再退，一直退到双人床和墙的夹角，才想起来拉王承佑起来。 “你刚才说终于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是啊。” “也太夸张了吧？” “才没有。我总是做梦，梦见你跟别人恋爱了，吓死我了。每次做完这样的梦，早上起来就情绪低沉得不得了！” 莫颜搓了搓王承佑的脸颊，亲他一口以示安慰。 王承佑最爱投桃报李。 亲吻一路游走。 莫颜脖子伸得长长的，好透过王承佑的肩膀看右手上的戒指。真是百看不厌。六只小小的白金脚，扣住小小的钻石，镶嵌在18k金戒托上。 她看得如痴如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对劲，大概从胸口的束缚忽然一松之后开始的吧。那平静的、犹如真空里的海域，忽然潮水涌动。 这是她暗中想象了一年多的日子吗？ 莫颜大睁着眼，不敢乱动，生怕惊吓走那涌动的潮水…… 波浪翻滚，层层堆叠，像是一首赞歌，忽然唱响在静谧许久的苍穹里。 潮声澎湃，敏感的小动物们纷纷探出头，加入到合唱中来。 时而铿锵，时而缠绵，大合唱蔚为壮观。 一曲终了，灵魂像是经过洗涤，达到了高度合一。 原来，私密，是这样的私密。 因为有了这共同经历的私密，两颗心灵，史无前例地靠近。 潮水退去，世界重归静谧。 王承佑拥着莫颜，沙发于两个人而言，实在是太窄了。他揣摩着，如果不把上铺换成下铺的话，是不是换个可以变成床的沙发？ “你在想什么？”莫颜问。 “想起‘莫名开心’。” 莫颜刚才还软绵绵有气无力的样子，听闻此言，“腾”地撑起了半个身体：“会不会怀孕？” “怀孕就结婚。”王承佑手枕在头小，从容不迫道。 莫颜圈去腿，抱着膝盖，想了想，道：“那学业怎么办？” “我帮你写论文。保证你按时毕业。” “你是想说帮我敲论文吧？” “太小瞧我了。这一年半来的图书馆，是白蹭的吗？我只是不屑于修第二学历。” 莫颜不敢嘲讽学霸。她有很多计算类的作业，确实是在王承佑的帮助下才完成的。要是没有项目获奖被保送读研，她都未必能自己考上研究生。哪像王承佑，被老师点名保研。 转着眼珠继续想，想了一会儿，觉得真要发生‘莫名开心’事件，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第571章 甩掉负资产 三个月后，7月到了。 王承佑谢绝导师的青睐，正式告别复旦，告别魔都，回到了故乡。 不屑于修第二学历的他，不想花三年时间去读硕士，决定投身于实业兴家的伟大事业中。 莫颜还有一年才硕士毕业，好在最后一年已经不需要守在学校上课，她随时都可以回到故乡之城。 7月1日，王承佑载着莫颜，开车回故乡。 乔伊一个月以前就在打探他们归家的时间，早早就把全套的接风洗尘流程安排下。 通话视频里，乔伊俏丽大气，大红嘴唇一张一翕，快乐地说着什么。她走动的时候，镜头扫到身后，有时会露出曹俊杰的身影。 是时候提一提乔伊、徐清莱和曹俊杰之间的关系了。 那时候，徐清莱怂恿曹俊杰接手公司，自己挣未来。两个月后，公司账面亏损到现金流断裂。曹俊杰实在发不出工资，面对嗷嗷待哺的员工——那些员工平时低眉顺眼，眼看工资拿不到手，忽然变出一张脸来，凶神恶煞，仿佛目光会吃人。 没办法，曹俊杰只好向老子求救。 曹俊杰爸爸倒没有动怒，他望着儿子，沉稳开口：“帮你发工资也不是不可以，你先如实跟我说清楚你和徐清莱的关系！” 曹俊杰的爸爸是知道徐清莱的。他在小广告公司有自己隐藏的线人。稍一打听，就打听出了徐清莱的家世。 曹俊杰的爸爸是否有过徘徊不得而知，就他的行动而言，他是坚决力挺乔伊的。 曹俊杰早就想倾吐自己内心的秘密，爸爸轻轻一威胁，他便全盘托出。 “她哄你去办结婚证？你不答应就得赔给她一百万？” “是。” 听说儿子偷偷结婚时曹俊杰爸爸没生气，一听结婚理由，曹俊杰爸爸气得直脱鞋，扬起就往儿子身上抽：“你能不能有点担当？就不能光明正大跟我说你喜欢她或看上她嫁妆了？” 曹俊杰想躲又不敢躲得太彻底，拖着哭腔道：“没有嫁妆啊。也说不上多喜欢她。就是她哄我去办结婚证的啊。骗你是小狗。” “什么？！” “骗你我是小狗！” “咳！” 曹俊杰爸爸重重叹了口气。没有嫁妆，哄着儿子去结婚……听上去够蹊跷的。到底是偷偷打听一下原因，还是想个法子赶紧偷偷离婚？显然，曹俊杰的爸爸选择了后者。 他跟儿子说，发完这一次工资之后，就减薪。不愿意接受减薪的，可以赔偿一个月的薪水提前结束劳动关系。 “一直减到只剩一名行政，就算是吊着一口气，也要把这家公司给我开下去，开到资不抵债。找徐清莱要解决办法。” “她能有什么办法？”曹俊杰怯生生接。 “她没有办法，就逼她向她父母要钱。总之，你是草包一个，绣花枕头，银样镴枪头。然后，等着她甩掉你。” “啊？” “怎么？你们两个败家子还想捆绑在一起，把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败光？做梦！” 有了曹俊杰爸爸支招，往后的日子，曹俊杰就往商业庸才里演。本色出演，效果惊人，不出2个月，公司已经难以为继。 曹俊杰苦哈哈地找徐清莱支招。徐清莱脸色苍白，不光是被火速败光一个小广告公司吓的，还有一个原因，她刚刚在外地做过流产手术。没有拿到嫁妆之前，她不能暴露已婚的事实，因而也不能有孩子。再说了，她又不爱孩子。 曹俊杰要求徐清莱找她爸妈要钱。 那是徐清莱的死穴。 她没有告诉过曹俊杰，她的父母放纵她胡乱花钱，允许她无所事事，却决不允许她经商。理由是她不是那块料。商场如战场，不带脑子在里面混，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那时候要付的代价，就不是几万几十万，很可能是倾家荡产。 本来资产号称几十、几百亿的人，忽然之间，成了背债几个亿的人，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 正如曹俊杰的爸爸希望找个能挑起大梁的儿媳妇，徐清莱的父母希望能找个有才华的入赘女婿，找不到就退而求其次，将女儿嫁给一个足够有钱的人。 父母们正从长计议。急不可耐的子女们已经自作主张地先一步行动。 曹俊杰爸爸唯一庆幸，己方的优势是：他养的是儿子。有过婚史也不顶要紧。 徐清莱不肯去找父母要钱，不然，她将面临姐姐的同等待遇：得不到家产，最多是家族基金的受益人，每个月领三五万的红利。 她又没疯！ 被曹俊杰催得狠了，徐清莱开始转心思“甩负资产”。 跟曹俊杰结婚后的几个月里，两个人各回各家，徐清莱留意到，曹俊杰一次也没有提起过乔伊。她旁敲侧击询问，曹俊杰疑惑地反问：我不是跟你结婚了吗？还惦记什么相亲过的对象！ 徐清莱从中回味过来：原来乔伊根本没有看上曹俊杰。 所以，她抢先这一步，似乎聪明过头了。 这样想之后，加上曹俊杰短时间做得广告公司倒闭，曹俊杰在她心目中越发是负资产了。 徐清莱开始新一轮的广泛撒网。她不能浪得太厉害，不然会被人议论。眼看广泛撒网、重点捕鱼的效率太低，她别处心裁地找了一个健身教练，跟她一起演一出戏。 那种但凡丈夫撞见决不能忍受的戏。 曹俊杰果然也爆发了。 徐清莱趁机说出她想说的话：“你要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我愿意离婚。” 曹俊杰一怔。有一瞬，他想脱口而出：这一切都是假的，让我们和好如初，像普通百姓那样勤勉节约地生活吧。 只是，目光晃过徐清莱满身的dior、channel、lv等名品，他咬牙忍住了。 这段地下婚史，短暂地存续了4个月23天。 悄悄离婚之后，曹俊杰如他爸爸的计划，关闭广告公司，申请破产保护。 曹俊杰经此磨难，那样洋洋自得的小聪明气息少了很多，花花公子的脂粉气也淡了，反而看着比以前更顺眼了。 第572章 计谋 在曹俊杰爸爸的精心安排下，曹俊杰开始与乔伊正式约会。半年后，两个人低调完婚。 算起来，乔伊和曹俊杰还处在新婚燕尔期。只是无论乔伊还是曹俊杰，都没有新婚燕尔的感觉。 乔伊不爱曹俊杰。 曹俊杰也不爱乔伊。 一个为了恢宏的工作前景，一个为了每一天的荣华富贵，两个没有爱情的人，决心努力磨合。 事实证明，态度决定一切。 两个人磨合得挺好的。 曹俊杰经历了治理公司失败，颇为佩服老婆乔伊处理公司事物时头脑清晰、得心应手，因此很自觉地从不置喙她工作的事情。乔伊对此不能更满意，从而愿意红着脸适当满足一下曹俊杰的一些奇怪想法。 曹俊杰的爸爸将儿子安排在友人的公司，做抬头一听吓死人其实无权无职的荣誉岗位。这样省得小夫妻俩朝夕相处生嫌隙。 曹俊杰爸爸还豪赠一幢闲置的别墅给亲家，同时给亲家配备了司机、厨师、住家阿姨等，使乔伊父母暗中期待的一荣俱荣得到充分实现。 曹俊杰爸爸简直是世间最完美的公公。他扫平了乔伊生活中的所有障碍，铺平了乔伊未来职业生涯的晋升通道，耐心辅佐乔伊，轻等乔伊长成参天大树。这份恩情，使乔伊在喊起公公“爸爸”的时候，是那样由衷。 为了报答公公的知遇之恩，乔伊于公勤勉努力；于私眼睛一闭，全然接受形象师的造型建议。久而久之，竟然也熟悉了形象师的套路。 至于曹俊杰的妈妈，乔伊的婆婆，不足为虑。 那是一个唯丈夫马首是瞻的传统女子。丈夫一句“我们曹家余后三十到五十年的复兴，全靠儿媳妇了”，乔伊的婆婆立刻将乔伊视作救星一般。 跟文豪家做房地产开发为主、王承佑家做集成电路封装、测试为主不同，曹俊杰家是做园林绿化起家，后进入瓷器生产行业。 中国瓷器的主要产地为江西景德镇、湖南醴陵市、福建泉州市德化县，其他著名的陶瓷产区还有佛山、唐山、邯郸、广东石湾和枫溪。 位于江苏的故乡之城，毗邻江苏产瓷名城宜兴，倒也适合做瓷器生意。 王承佑和莫颜回家的当天，乔伊、莫颜在接风洗尘的酒店得以相见。王承佑同往。作为老同学，曹俊杰自然也一同到场。 四个人相聚在顶楼vip包房，坐在阔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脚下繁华的世界，品着米其林大师精心制作出来的佳肴，别人还好，乔伊忽然感动得想哭。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站上舞台。新世界，正为他们打开。 “为新生活干杯！”乔伊提议。 “为毕业干杯！”一杯终了，王承佑举杯。 母校，老师，同学……这些话题够他们讲半个晚上了。那些青春的记忆，仿佛洗去了成年人的圆滑，大家变得热烈而纯真。 饭毕，带着微醺的感觉，四人两两结伴走到酒店的门外。要分别时，曹俊杰大叫一声：“这就散场了？接下来不是应该去个俱乐部，唱k、跳舞、喝酒到天亮？人生当尽兴啊！” 曹俊杰的提议，遭受3记不同程度的否定目光。 好吧，“节制到无趣”是他们的可悲。 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一对小夫妻和一对恋人在酒店门口分别。 因为喝了酒，王承佑请了代驾。代驾问开往哪里，王承佑脸上露出谜之微笑：“不着急。先兜一圈看看家乡的夜景。” 代驾便驱车上内环。 王承佑与莫颜同坐后排，一直牵着手。他俩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处在撒狗粮。那种俩人一旦站在一起，不出十分钟，必然有身体接触的状态，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发乎于情的自然而然吧。 －－ 王承佑载着毕业行李，到家便匆匆跟莫颜去赴乔伊的宴。饶是如此，还是被眼尖的米芝看到莫颜右手上戴了一枚钻戒。米芝跟王宸提钻戒的事情，王宸一脸不信：“不会这么草率吧？” 米芝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只好道：“反正明天我们还会见到莫颜。到时候我负责问，你负责支起耳朵听。” 没想到，当天晚上，王承佑就带莫颜回了臻园。 －－ 回到王承佑与莫颜并排坐在代驾车上的时光。 鉴于严嵩一个人从北京回来陪女儿小升初，目前正住在莫颜家。王承佑揽着莫颜的肩膀，摩挲着她圆润的肩头，道：“严嵩严大叔是个好人。这难得的父女时光，你是不是也挺不好意思打扰他们的？” 莫颜之前还真没多想！现在，明显被说服了：“我要么……住酒店。” 王承佑勾着莫颜的腰，忽然忧郁起来：“细数咱们这的好酒店，都是姓汤的……唉，房地产蓬勃发展那几年，我爸爸怎么不抽点资参与一把呢！” 莫颜变得有些不自在，也不敢坚持住酒店了。 王承佑捉起莫颜的手，摩挲着莫颜右手上的小小钻戒：“知道这枚钻戒为什么才47分（一克拉等于100分）吗？” “为什么？” “我想用完全属于自己的钱给你买戒指。我第一次领到的工资一共有9824元，我用9800元买了它，用剩下的24元给你买了一束满天星。虽然它不大，却代表了我的态度。颜，我会尽我全力，对你负责。” 莫颜不禁动容。 “我们一起回家吧？如果你认为臻园里住着不自在，我考虑别处领租一处房。” 莫颜无法拒绝。 就这样，王承佑得到莫颜首肯后，报给代驾一个地址，把莫颜带回了臻园。代驾泊好车后，特地看了王承佑一眼。那一眼里，含着深深的崇拜。 沉沉夜色笼着臻园，臻园的雍容华贵隐藏在暮色中。代驾那饱含崇拜的深深一瞥，应该是冲王承佑温言款语就成功把莫颜“骗”回家来的吧。 本已躺下的米芝，被一晃而过的汽车灯光惊动，连忙起床，撩窗，惊喜回头：“老公！他们回来了！” 第573章 为什么这么急 不顾王宸阻挠，米芝还是穿了睡袍走出门去。 进屋碰上笑眯眯的米芝，莫颜大窘。 “妈妈，您没睡，还是被我们回来的声音惊醒了？”王承佑慌忙搭话，生怕妈妈说出“快，喊家政，整理房间……”接着，灯光大亮，佣人往来穿梭，只怕莫颜的心理阴影永远落下了。 “啊，不用在意我的睡眠，年龄大了就这样，翻来覆去很久才能入眠。”米芝拉着莫颜的手，细细抚一遍，心里一惊，戒指怎么不见了？ 再一想，哦，拉错手了。 米芝不动声色换了一只手。 “呀，莫颜！它真漂亮！”米芝拉着莫颜的手，像是第一次发现这枚戒指一样。见多识广的米芝的这声赞叹，纯属闭着眼瞎感叹。这枚钻戒，于她看来，有点寒酸呢。 “承佑的求婚戒指。”莫颜喜不自禁。她很高兴米芝发现了这枚戒指，这样讲出來后似乎腰杆也大胆挺直不少。 米芝顿了一下：“太……太好了！”米芝的表情跟她的话明显不配。她真正想说的是，她十年前就备下的儿子的订婚戒指。那是她去斯里兰卡和别的太太团的人一起购的原钻石，找的颇富名望的手工切割大师切割而成。没有品牌，却是毫无争议的d级。 “妈妈，订婚也好，结婚也好，归根结底是我跟莫颜之间的事情。您不用太操心，有需求我会麻烦您。快回去睡吧。” 米芝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儿子把莫颜从自己手里抢走。看到那对璧人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米芝怏怏回卧室。 王宸还在看新闻，见米芝回来，关了ipad。 “被儿子抢白了？”王宸问。 “你这幸灾乐祸的样子，一点不好看。” 王宸呵呵一笑，自从车祸之后，他越来越没脾气了。 “儿子说了啥？” 米芝本想急急丈夫王宸，只是气不过，于是抱怨道：“他竟然跟我说，订婚、结婚都是他和莫颜之间的事，让我不要操心。这像什么话！哪个父母不需要管子女结婚？” 王宸还以为儿子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听是让少插手他订婚结婚的事情，不由放松一笑：“有他搞不定的时候，让他来求你，不是更好吗？” 王宸随手关了灯，惬意地躺下。米芝仍气鼓鼓地坐着，想不明白。 第二天。 旭日东升。 张妈起床，破天荒发现夫人已经在厨房。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米芝戴着围裙，一手锅铲一手汤勺，正东望西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呢。 “夫人，您这是？” “嗨，我本想着给承佑和莫颜做点早餐。进了厨房才发现，我什么都不会啊。” 咣当。张妈手边的金属色拉碗跌落在地：“夫人，您是说——” “是的是的。俩孩子昨天晚上都在！” “夫人，您别在这儿添乱了，都交给我吧。”张妈随即穿戴整齐，进入战斗状态。 －－ 莫颜在王承佑家呆了三四天，眼见腰围日增，赶紧找了个被北京看妈妈和姨妈的理由，要溜之大吉。 在那三四天里，王承佑早九晚五，跟随他爸爸一起出入公司。下班后陪莫颜大街小巷随便逛逛。乔伊每次都不肯错过他们的饭后消食活动，曹俊杰出于新鲜，也跟着一起来。四个人话虽然不甚投机，热闹倒也热闹。 白天，王承佑上班的日子，米芝尝试教莫颜打麻将，或者带莫颜去美容院。莫颜绞着手，十分忐忑地婉拒了。她更喜欢在臻园里闲逛。臻园是匠人精心设计的别墅小区，作为设计师同行，她颇能欣赏那些匠心独具的设计细节。 在臻园闲逛的时候，也会逛到传说中的玻璃暖房。她还记得，六年前，她阴差阳错在王承佑房间留宿过一宿，司机送她回家的时候，曾叮嘱她，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她留宿在王承佑房间，但可以说她不小心在玻璃暖房里睡着了。 远观玻璃暖房，像是一个巨大的玻璃鸟笼。漫步进玻璃暖房，室内阳光通透，绿植葳蕤，小世界打造得栩栩如生。 莫颜想，六年前的她，听司机这么说时，内心充满自怜。如今回头看，已经能释然。 那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吧。 有时候，也会逛到7岁前生活过的那幢楼。 那幢楼里，承载了她太多的快乐。她站在楼前，眼前仿佛出现幼年时家的场景，有钢琴，有记忆中极大的客厅，有软软的公主床，有一排的芭比娃娃…… 记忆被打开的房门惊断。 一个鬼灵精怪的小姑娘，四五岁的样子，牵着她妈妈的手，快快乐乐奔了出来。她敏锐地留意到莫颜，并且活泼地跟她打招呼：“姐姐，你找人吗？” 莫颜摇头笑笑。 视线与小姑娘的妈妈对视。那位妈妈脸上流淌着幸福而宁静的笑。 莫颜移开目光，朝王承佑家的后花园走去。 那幢盛满自己欢乐记忆的房子里，也盛着妈妈当年的悲伤吧。还是不要动把它买下来的心思了。 三四天后，听说莫颜要去北京看她妈妈和姨妈，王承佑连晚饭都吃得三心二意。 “莫颜，我们结婚吧？”饭后，王承佑甚至等不及他俩单独相处，在走廊里，对莫颜说道。 莫颜朝他晃了晃指间的戒指。 “不，我说的是结婚。” 莫颜保持着身体向前扭头看王承佑的姿势，愣住。甜甜圈蹭在她脚边。 “莫颜，你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你喜欢小规模嘉宾还是大规模嘉宾？你喜欢……”王承佑还要询问，被莫颜按在他唇上的手制止。 “不会太快吗？”莫颜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王承佑。 “我已经毕业了！” “可我还没有……”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指望你挣钱养家。”王承佑试图让气氛更轻松一些。这样莫颜万一说“不”，他还可以厚着脸皮游说。 见莫颜很是踌躇，王承佑赶紧补充：“不会妨碍什么，我保证！你毕业之前我们不会有‘莫名开心’的烦恼，好不好？” 莫颜感觉四分之三的自己已经被说服。她最后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这么着急？” 第574章 要不要趁机…… “因为，如果结了婚，就师出有名，就可以喊你快点从北京回家。” 莫颜苦笑：“我还没出门呢。” 王承佑：“我已经想叫你回来了。” 莫颜整顿一下表情：“所以，只是小事件引发的偶然冲动？” “不是！送出订婚戒后，我就一直盘算着，什么时候能结婚就好了！” 莫颜刚严肃的表情又趋向苦笑：“所以，结完婚是不是就开始盘算‘莫名开心’的事情？” “不会！我给你的承诺，是不会随便改变。正如我承诺永远爱你一样。” 莫颜的表情回归到严肃：“王承佑。第一，我希望你爱我是因为你爱我本身，而不是因为你‘承诺’过。第二，计划外的‘莫名开心’若发生，也是情理之中的意外。你设身处地想一想，你真的能在激2情前保证得了不发生一次意外？” 王承佑站在莫颜面前，像是一个被家长或老师严肃质问的孩子，他委屈又无力地申辩道：“我爱你就像我爱我自己，哪里会是因为‘承诺’！我保证不会出意外就是能做到。中途停下来采取避孕措施或许很困难，但我可以从开始之前就戴好——” 莫颜眼疾手快，捂住王承佑的嘴。敏感的表达特殊活动中的重要工具之词，被捂在王承佑的口内。偶有家佣走过，低头斜眼扫过那对恋人。各个听去了一些只言片语。 大概听去完整对话的，只有躲在门口的米芝吧。 她本来是追着他们给他们冰镇杨梅露的，追到廊下，忽然听到儿子说“莫颜，我们结婚吧”，惊得她娇躯一震，忘了走路。杨梅露从通透的六棱玻璃杯中漾出一口，沿着米芝握杯壁的手往下淌。 人脸易憔悴，手上肌肤的活力却很强。对于不做家务不做事的米芝来说，她拥有一双永远十八岁的手。 “莫颜会答应吗？莫颜会答应吧。莫颜居然没有一口答应……”米芝凝神细听，内心不断点评。一抬眼，发现自己离那对恋人几步之遥，彼此间空荡荡无遮挡，赶紧一回身，躲到门口。 偶有家佣走过，看到夫人躲在门口偷听的姿态是那样明显，赶紧低头假装看不见。 王承佑将莫颜捂在他嘴上的手拿开，目光流露些许忧郁：“嫁给我，好不好？” 莫颜望着王承佑的眼睛。那双眼睛盛满了担心。她舍不得他这样悲伤。 不知道别人的求婚求嫁是怎样的，也不知道别人求婚求嫁时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对王承佑和莫颜而来，讨论婚嫁的时候，是萦绕着凝重、担忧与心疼的。 虽然觉得有点急匆匆，莫颜还是点了头。不是被勉强，而是由衷愿意。 “我们明天带着我的户口本，到你家拿户口本，登记之后你再去北京。等我做好了婚礼准备，把你、你妈妈，不，我另一位妈妈和我姨妈、章哥、欣悦他们都叫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莫颜渐渐依偎在王承佑胸前，加入到他的想象中去。 门口的米芝，蹑手蹑脚往后退，退了几步之后，将手中的杨梅露往高几上一放，朝二楼书房小跑而去。高几上水面来回荡漾的杨梅露，正代表米芝此刻的心情。 从来不着急忙慌敲书房门的米芝，这一次破例了。她离“拍门”也没差什么了。 室内气息沉稳。 王宸没有应她的门。 大概嫌弃她过于毛躁？ 正要手按房门把手私闯进去，身后传来王宸的声音：“米芝？” 米芝转身，脱口：“你怎么还晃在外面？”言外之意，以往晚饭后不是必去书房的吗？ 王宸：“……” 年龄大了、体力不济、野心淡了不行吗？ 米芝一挥手：“跑题了跑题了。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的。” “什么事？”王宸腋下拄着手术后拐杖。在家已经脱离轮椅。 “那俩孩子要结婚了！”米芝兴奋，说得眉飞色舞，想大声又不敢。“明天就去领证！你说我要不要把儿子的户口本藏起来，趁机要挟他务必允许我进入到婚礼筹备中去？” 王宸回答米芝之前，警觉地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刚要开口，又觉得还是稳妥些好：“走走走，到我书房里说。” 艾玛。这么多年，米芝还是第一次被王宸请进书房议事呢。 庭院。 王承佑和莫颜同坐在摇椅上。摇椅轻轻地晃，偶尔发出吱嘎声。他俩密不可分地歪在一起，于夏风轻拂的七月夜里，畅想他们的婚礼。甜甜圈卧在摇椅脚旁，脑袋搭在前爪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一甩一甩。 “既然是夏天，可以考虑室外。” “要很多很多的花。绿色康乃馨的那种颜色跟深重的玫瑰红，百看不厌呢。” “说‘我愿意’的台子四周披上纱幔。风轻轻吹动它们，我们站在台中间。好有画面感。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照片的清晰度。” “可以撩起面朝嘉宾席的那一面嘛。” “说到嘉宾，我到底是想要盛大的婚礼，还是想要只有至亲出席的温馨的小婚礼呢？”莫颜陷入两难。 不知不觉，两个人畅想了很久。 莫颜太兴奋，都没有留意到，每逢一个话题说完，王承佑就会不动声色导向另一个话题。所有的话题，都围绕婚礼布置的细枝末节。 说到口干舌燥。莫颜忽然觉醒：“咦，张妈今天不舒服吗？”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今晚没有宵夜哎。” “是哦……大概是看我们聊得太投入，特意没来打扰我们吧。”说完这句后，莫颜只感受到娇羞，王承佑本人却隐隐生出不安来。 就算被家人听到他们在讨论婚礼，又有何不安呢？聪慧的王承佑想不出。 想不出不要紧，米芝很快会教他想出的。 果不其然，等王承佑拥着莫颜回二楼卧室后，翻找证件箱，来回找了好几遍，独独缺了户口本。那一瞬，王承佑画圆了内心不安的那个圈。 “怎么了？”从卫生间沐浴出来的莫颜，赫然看到王承佑发愣的身影，随口问道。 第575章 大盛与小美 王承佑将证件箱合上，转身，灿然一笑：“没什么。你真美。” 要追问“你发什么愣”的莫颜，被“你真美”击中。听惯了他的甜言蜜语，每次还如第一次一般会引起心海涟漪。莫颜甜蜜一笑，头脑短暂眩晕。 “对了，你户口本找到了吗？”眩晕之后，莫颜一边擦头发一边继续随口问。 王承佑下意识来回擦几下鼻尖：“嗯——” 莫颜坐在梳妆台上擦晚霜，哪里想得起来要区分“代表沉吟的嗯”与“代表肯定答复的嗯”。 蒙混过关的王承佑连忙讲起别的。只见他煞有介事盯着海盗船模样的床，沉吟：“结婚之后，我们到底住不住甄园呢？” 莫颜“刷”就扭转了头，这个问题她超级有想法：“承佑，我觉得，要是我们从来没有单独住过，一定会有遗憾吧？” 王承佑转头：“是这样！一想到只属于我俩的小窝，我就期待不已。” 他走上前，两手轻轻按在莫颜肩头，在莫颜的头顶，落下一个吻。 当天晚上，王承佑与莫颜及早休息。 第二天，王承佑比平时早起一小时，蹑手蹑脚溜到楼下。他有九成的把握，妈妈米芝在等他。 很多人家户口簿只有一本。对于拥有很多套房的王家来说，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的户口簿。王承佑深信，一定是妈妈米芝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先于一步将他的户口簿偷走，想趁机要胁他一把，提一些诸如按她的想法办婚礼之类的无理要求。 谈判最重要的，就是不能露底牌。王承佑只希望“明天我们去办证”这个底牌，没有不幸被妈妈偷听到。 王承佑下楼，一楼客厅灯光大亮，米芝果然一脸得意坐在那里等他。 王承佑清了清嗓子：“咦咦咦，妈妈您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儿子，昨晚没有找到的东西，你就不关心在哪儿？”米芝直奔主题。 王承佑还想继续装迷，眼见妈妈起身就离场的架势，赶紧拉住妈妈。原来底牌已暴露，只好临机应变了。 “哈哈哈，妈妈，您想过没有，我今天如实告诉莫颜，户口簿没找到，结果会是什么？结果是结不成婚。 结不成婚会引发什么后果？反正莫颜未婚，有人追求她我也只能干看。 有人追求莫颜又可能引发什么后果？那个人可能比你儿子优秀，然后莫颜不由自主爱上他，离开你儿子！ 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你就不怕你儿子一时想不开剃了头出家当和尚？” 米芝被唬得一愣，露出三秒钟的紧张之后，忽然放松下来：“差点着了你的道！让你妈妈我告诉你最可能发生什么。你那么想跟莫颜结婚，才不会错过今天。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尽可能满足我，好从我这里拿走你的户口簿。哈哈哈，这才是真相！” 王承佑抹一把并不存在的汗。老娘……还真说到他心坎上了。 “既然这样，你就说说吧。别狮子大开口哦，小心我事后报复你。”王承佑故意笑着说，让反威胁的话看上去更像是真心话。 “我要办一个超级豪华、阔气的盛大婚礼！我要大开宴席，我要请上半个城的人亲眼见证你们的幸福时刻！” “妈，万一你请来的人根本不认识我和莫颜、根本不关心我们是不是幸福呢？” “我不需要他们认识你们，也不习惯他们关心你们，我只要他们羡慕你们！” “妈，恕我直问，你缺羡慕吗？” “少转移话题！总之，我们王家娶儿媳妇，必须张扬、大气、豪气冲天、人尽皆知！” 王承佑直挠后脑勺。 说实话，他对婚礼盛大与否一点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莫颜是不是满意。万一莫颜不喜欢浮华呢？她本就是一个不爱慕虚荣的人呐。 眼看钟表嘀嗒走过，再不抓紧时间谈妥，等莫颜醒来就可能生出意外。一咬牙，王承佑答应：“好，听您的。婚礼悉数听您安排。” 米芝欣喜不已。胜利来得太突然，看来以后要好好捏住“儿媳妇”这个软肋。 她快步走上前，重重亲了儿子一口，欢欣鼓舞朝卧室走去。 “妈妈。户口薄，你还没有还给我！” “我这就回卧室去拿。”正走路的米芝忽然转头，一脸眉飞色舞，“别想抵赖哦，我特意留了证据。”说着，米芝扬起了手，向儿子秀了秀她手里握着的录音笔。 哼，这个家是没法儿呆了，连妈妈这种本应充满质朴气息的身份，都这样充满心机！ 面上，王承佑笑出慈祥感，朝妈妈伸了个大拇指。 不两分钟，米芝将王承佑的户口薄交还给王承佑。 “妈，我记得我以前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我的卧室？”户口薄卧在手上，王承佑开始翻毛腔。 “少来！没用的！反正你承诺婚礼听我的！”米芝不纠缠细节。 “妈，我跟您再提个要求，行不行？” “说。” “顺便帮我装一套房，婚后我跟颜搬过去住。” 米芝一愣，心知儿子在故意报复她偷了他的户口薄，也不生气，只呵呵一笑：“没问题。” 儿子说的应该是一时气话。再说，即使是真的，反正他没有指明是哪一套，她就在本小区内帮他们买一套呗。 米芝悠然一笑，带着胜利的美好心情，回了自己卧室，跟老公汇报成果去了。 王承佑亲了一口户口薄，喜滋滋上楼。明日烦恼明日愁吧，今天先把证领了。 王承佑回到他自小住大的卧室时，莫颜还躺在“船”上。她睡相极文雅，仿佛一只小猫咪，连翻个身都是轻柔版的。 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王承佑细细看睡中的莫颜。好像只过去了眨了两次眼的须臾时间，莫颜就醒了。他要起身，才发现，脚竟然坐麻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莫颜拖着刚睡醒的慵懒声音问王承佑。 “刚醒没多久。”王承佑回。 莫颜伸了个幸福的小懒腰，翻了个身，俯卧在床：“承佑，我想好了，我们要一个小小的婚礼就好，出席的每一位嘉宾都是至亲好友，宁静而诚挚，是我想要的美好。” 第576章 保护机密 承佑能说什么？ 什么都不能说！ 就目前的局势看，他得劝说、游说莫颜。但，王承佑是何等聪明，他才不会选择当下劝。 “听上去是挺美好。莫颜，快点起床，我们争取做第一对盖章登记的人！” “好耶。” 莫颜连忙爬起，跑向卫生间。王承佑忍俊不住：莫颜也太好哄了吧。 今天的早餐异常丰富，而且不拖泥带水。一碗粉，配十样小菜，再怎么拖沓，也吃不过20分钟。王宸端坐桌前，一心一意等着儿子开口跟他提今天请假不去上班的事。 终于，等到儿子目光对上他的目光。 儿子开口了：“爸爸，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亲口对您说。” 王宸略激动。 “或许，你可能觉得有损于你的面子。” 王宸心想，嗯，你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跟我商量，我这爹当得确实有些丢份儿。 “但是，其实……”王承佑一副下定重大决心的样子，连莫颜都忍不住奇怪地看他一眼。他东拉西扯到底要说什么？ 王宸内心早就骂上：直接说你要去登记结婚难道我还不准你的假？ 见全桌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爸爸的脸色也变了几变，王承佑结束沉吟：“我想对您说，装条尾巴吧，爸爸。” “噗。”噗出一口汤粉的是米芝。还好，她及时用餐巾掩住了。 “妈妈，您别笑。给人装上尾巴这个想法的确是岛国的一个发明家研发出来，但跟颜色事业并没有关系。起初，它可以用来检测脉搏、表达情2趣，不好意思，说顺口了，是表达情绪。” 王宸脸色一沉。他儿子一本正经要他装一条表达情2趣，不，情绪的尾巴！报复！这绝对是对他在户口薄上出主意的报复！ “现在，一群庆应义塾大学媒体设计学部的研究生们赋予了人类尾巴的新定义。”王承佑精准捕捉爸爸发飙的质变点，及时说出正经话，“这将是一条帮助人们实现新平衡的尾巴。它模仿海马尾部的骨骼构造，使用时只需佩戴在腰间，再在后脖颈上安装上一颗重心检测器。” “爸爸您可以定制一款，使它的长度及地，像袋鼠那样靠尾巴支撑，这样就可以缓解您右腿的压力。” 王宸的脸色在阴晴之间徘徊。 “袋鼠的尾巴！我知道哎！有一次去澳大利亚，看到两只袋鼠打架。它们都会一招，就是用尾巴支撑自己，用后脚跃起踢对方。好有趣！它们育儿袋里还有袋鼠宝宝呢。宝宝很淡定地看着家长互踢，哈哈哈哈。” 米芝的笑声突然中断。因为，王宸最终决定生气了。 儿子的建议虽然很有建设性，但他明显在消遣老子！ 妈可忍爹不可忍！王宸将筷子“啪”往餐桌上一扣，语气严厉：“注意你说话的方式！”本还想甩袖离去，一不小心看到吓得身子一缩的莫颜，顿时不忍心表演生气了。 “你也是三两年就当爸爸的人，你就这样在你的孩子面前做榜样？”看一眼低下头吓得筷子也不敢伸的莫颜，王宸又捡起筷子。不忍心吓到莫颜。 王承佑微妙地发现爸爸看了两眼莫颜，悄悄也斜眼看莫颜，见莫颜极乖巧的听训模样，生怕爸爸没完没了，赶紧道歉：“对不起，爸爸，以后我会注意。” 王宸忍不住再看一眼莫颜，莫颜听话小女孩的样子，着实让人不舍得拉下脸再训斥。这场王承佑惹出来的训话很快结束。 餐桌上的气氛有米芝调节，很快恢复正常。 王承佑三下五除二吃掉米粉，起身：“爸，妈，我们先走啦。” 王宸内心在呐喊：去哪？干啥？我这还装着不知情呢！ 然而拦是不舍得拦的，教训也是不舍得再教训的。不为儿子，只为莫颜那被吓到的表情。 王承佑揽着莫颜，高高兴兴取了一部车，唱着小曲出了门。莫颜一点都不明白，明明早晨说话不着调被教训了，他为什么还那么开心。 “你今早是故意的？” 王承佑刚想承认，忽然想到，不能暴露婚礼一切听妈妈安排这个重大机密！于是两眼无辜望向莫颜：“故意？什么故意？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让爸爸安装一个能缓解右腿压力的尾巴。” 莫颜笑笑，没再说话。 她很小就没跟爸爸生活在一起，其实是惧怕父亲类年龄的成年男子的。王宸身上有一种她看不透的威严，无形中加剧了她的惧怕。 因为她自己怕王承佑爸爸，自然也希望王承佑不要主动招惹他爸爸。既然王承佑没有招惹的意思，大概是她自己太敏感了吧。 很快到了莫颜家，那里有另一位类似父亲年龄的成年男子。 不过，这位是笑呵呵的。 “小颜，昨晚我听你妈妈说，你们今天要用户口薄。恭喜恭喜！”严嵩拱手递上户口簿。莫颜家的户口簿更像是典型的户口簿，上面有全部的家庭成员。严嵩也在上面，与户主莫洁莲是“夫妻关系”。原来二婚、三婚什么的，是不会写在户口本上的。 严嵩的女儿一早去上美术课去了。不知美术课向来是这个时间，还是为了避免“鸠占鹊巢”的视觉冲突太明显，故意安排出去的。 莫颜推了推王承佑提上来的礼物，对继父道：“严叔叔，这是给彤彤的小礼物。还有，这些是承佑给您带的一点保健品。” 王承佑扶着莫颜的肩膀，站在莫颜的身后，冲着严嵩直眨眼。严嵩琢磨着，应该是让他笑纳的意思。他俩有共同下厨及共宿一间卧室的情义，又没有寻常巍峨岳父与毛脚女婿的关系，因此很是轻松没压力。 严嵩高高兴兴笑纳，没有过分客气地说恭维和感激的话。让莫颜心里大感安心。她还真怕严嵩对王承佑过于殷勤。 才略作停留，王承佑已经频繁看腕表。落在严嵩眼里，严嵩不禁笑了：“不能耽误你们的正事，你们快走吧。” “好！严叔叔再见！”王承佑秒接，拉着莫颜就走。莫颜哭笑不得。 进了电梯，莫颜嗔怪：“有必要这么急吗？” 第577章 画地为牢 “有！我一早就派了人去排队。派去的人很给力，凌晨3点就守在了民政局的门口。马上就八点钟了，我们要不及时出现，不是白排这么久了？” 莫颜越发哭笑不得。 王承佑期期艾艾看一眼莫颜，捉紧了她的手，用力握了握，语气却温柔地要拧出水来：“你知道排在我们后面的人是谁吗？” “谁？” 王承佑索性搂住莫颜的肩膀：“真是冤家路窄……但我转念一想，他应该没有本事算定我们今天去排队领证，所以，只能说是偶然。” 莫颜的心倏忽一沉：“文豪？” 王承佑侧头亲了一口莫颜的头顶：“是他。” 莫颜两只手绞在一起：“我们，我们考不考虑改天再去？或者，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去？” 王承佑移动了一下，站在莫颜对面，捧起莫颜的脸：“我想过。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只是，我们总不能刻意躲避一辈子，总要学会放下、学会释怀。颜，你没有过错，为什么要画地为牢？ 我希望我在你身旁，能给你足够的勇气和防护罩，能抵御记忆力的伤害，能驱逐内心里的阴暗。我希望你因为有我而无所畏惧。” 莫颜昂首注视着王承佑。 在他俩沉浸在彼此的目光时，有人按开了电梯。等候电梯的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嚯！” 原来，电梯早就抵达过底楼，他俩没察觉，如今又被顶楼的人将电梯按了上来。住顶楼的人习惯了见空电梯，冷不丁开门见俩人，能不吃惊叫一声嘛。 莫颜和王承佑在路人的惊叫声中相视一笑。那是心意相通、意见达成的一笑。 重新来到一楼，王承佑拉着莫颜的手，跑得争分夺秒。进了车，一路连闯了3个红灯。终于在8点07分赶到了民政局的领证窗口。 王承佑还好，退伍后一直保持着晨跑5公里的习惯。莫颜早就上气不接下气，他俩笑着、喘气着奔跑进来，搅动了一屋子的空气，也吸引了所有排队者的目光。 刚才还跟霸占着窗口不想让的人理论不休的徐清莱，忽然脸色变得惨白。 莫颜穿着白色圆领衬衣，下面穿了条仙气十足的白色长纱裙，脚踩一双小白鞋，披肩长发跟裙脚呼应，在身后翻飞，好像仙子驾到。她如此出尘，以至于徐清莱一眼就看到了她。看到她之后，目光无法再移开，直接把她身旁的王承佑看漏掉。 徐清莱看到莫颜甜美的笑着冲她跑过来，已经心惊到无法呼吸。那一刻，她只有一个想法：她是来取代她的！ 怪不得有人牢牢霸住领证窗口，原来是文豪蓄谋安排的，为的就是等莫颜来！ 文豪真正要娶的人，是莫颜！不是她！ 眼前一阵发黑，徐清莱只觉得双腿一软，眼前的世界眼看着倾倒下来，砸中她之前，有人及时出手护住了她。 徐清莱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抱住她的人竟然是文豪，顿时泪如雨下：“你是不要我了吗？” 文豪定睛看着她：“站好！” 徐清莱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向鬓角：“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文豪飞快翻眼看了下四周，还好，四周的人沉浸在窥视莫颜与王承佑中，不曾留意他这边的状况。文豪闻声，低语：“我们是第二对等记的人。你快擦干眼泪。” 徐清莱一把抓住文豪，眼露惊喜：“你，你依旧肯同我结婚？” 文豪对着她点头。 徐清莱投进文豪的怀里，抱住他，动情道：“我会一辈子都感激你的！” 文豪虚虚拍了拍她的后背，趁机偷偷追寻两年来他念念不忘的身影。真是意外之喜，没想到，在他生命中的重要一天，能重逢莫颜。 即使是跟王承佑领证结婚的莫颜，能再次亲眼看到，他也深感满足。 莫颜看上去变化挺大。女强的气息从她脸上褪去，她变得比当大页ceo时甜美；小女孩的青涩也已褪去，她变得圆润而温柔。长发过肩，被她整理得从一侧垂到肩膀前。她不是名星，却比任何名星都闪耀。 文豪本想只偷看一眼，目光放出去，却怎么也不舍得收回来。一秒，两秒。长到徐清莱觉得这个拥抱像是被按了暂停。 她试图离开他的怀抱，他却死死框住她，使她脱不开身。 那一瞬，她以为是温情使然，于是用力抱住了他。 王承佑拍了拍辛苦排队的人，拉一把莫颜，一起坐在登记窗口前。该准备的一切证件都摆在工作人员面前，登记新人一到，霸占窗口的人就第一时间向工作人员递上事前准备好的喜糖，全是高级巧克力和太妃糖。 工作人员不要，排队的兄弟硬塞，气氛很是热烈。 由于结婚的决定是昨天晚上刚做的，他们俩没有提前拍结婚照，负责排队的兄弟早就安排下专业的摄影师，借着民政局的背景墙，喀嚓照了几十张，挑出最满意的一张，当即印刷裁切，听上去流程复杂，其实一点都没有耽误时间。 也就二十分钟的样子，两张红本，从窗口递了出来。 王承佑接住，打开细看，人名是他和莫颜没错！照片是他和莫颜没错！登记日期是今天没错！激动得刚合上结婚证就再打开，如是看了几遍，才真的确认俩人有了法律承认的夫妻关系。 王承佑一连亲了证件好几口，才放心傻笑起来。 莫颜也是晕晕的，只是她比王承佑收敛得多。 之前还担心再见文豪会尴尬，现在明知他们在一个大厅内，没有专门搜索，她根本没有看到文豪，满眼晃的，都是喜形于色的王承佑。 王承佑仔细将结婚证放进西服内口袋，顺手就将毫不防备的莫颜抱起。他还特意蹲下身，抱的莫颜的腿弯处。这样被抱起的莫颜顿时高出众人半个身子。她能看到全场的人，全场的人也能看到她。 那些结婚的人本来就喜气洋洋，如今见第一对领证的人这样欢乐，不禁也情绪高涨。目光所见，到处是笑脸。 于那些笑脸中，突然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 是文豪。 第578章 落泪的原因 跟别人没心没肺的笑不一样，文豪是深沉的凝视。 目光交错的时间仅只刹那，因为王承佑不停在转圈，莫颜也随之转过视线。但那一瞥，已足够惊心动魄。 莫颜像发现一个秘密一样，于那一瞥中猛然意识到文豪是真的深爱着她。 “快放我下来！”莫颜急促说道。声音里藏着惊慌。 王承佑还以为自己冒失的举动吓到了她，赶紧依言放她下来。放下来后，他满含爱意地搂着她，准备送上自己深情一吻，哪知，莫颜列身拒绝了。莫颜短促地叹口气：“我们走吧。” 王承佑还想多秀一会恩爱，他知道文豪一定看得见，然而莫颜情绪不佳，还是顾莫颜比较重要。王承佑依言，牵着她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看身边的莫颜，与她一起走出了办事厅。 王承佑和莫颜离开之后，躁动的办事厅慢慢平息下来。 徐清莱第三次拉扯文豪，文豪才从跑神中走出来。他朝徐清莱抿唇笑了笑，与她一起走向办结婚证的工作窗口。 与两年前相比，徐清莱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当年，她是趾高气昂的代名词，如今，嚣张的气焰全然散尽。对徐清莱而言，没有嚣张，就没有了活力。她更像是漂亮的花瓶，空洞，灵魂稀薄。 事实上，对文豪而言，她确实是他当花瓶娶回家的。 还记得文豪的四发集团小前台吗？那个经常暗中自命为正义使者的精灵鬼怪的小姑娘。她像莫颜一样，有一双湿漉漉的漂亮眼睛。 落雪之夜之后，文豪一病病了半个月，好不容易赶在莫颜开学前得了医生的解禁令。他深夜驱车，去了莫颜所在的小区，本想独自吊念逝去的青春逝去的爱情，却被王承佑撞见。 仓皇逃走之后，挫败感紧紧缠绕了文豪两个月。这期间，他都快忘了世上有徐清莱这个人。徐清莱在那段时间，则沉迷于与地下丈夫联手创业。 那两个月里，小前台偶然因为工作而出现在文豪面前，多是文豪下楼开会，前台站起身，朝他鞠躬道：“汤总好。” 小前台的声音脆生生的。文豪好像听到了六年前莫颜的声音。 鬼使神差，文豪突生一个想法，想干脆把小前台娶回家。 他那时已经没有谈恋爱的心，只是想结束单身的状态。他以为，凭他的身份与地位，只要朝小前台伸出橄榄枝，小前台只有跪1舔的份儿。 哪知，小前台拒绝了他。 小前台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小年纪的脸上一脸正色：“你不爱我，为什么向我求婚？” 他望着小前台：“你像我爱的一个人。” 小前台：“你去追她啊。用所有你能用的方式，哪怕丢了名声、地位、甚至生命。” 他苦笑一声。笑小前台到底年轻，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想法。名声、地位以及生命，哪是想丢就能丢的。 小前台脸上露出向往之情：“要是有一天我爱上了一个人，我一定奋不顾身。” 文豪转身离开。他不知道怎么奋不顾身才能被莫颜接受。想这个问题已经没有用了，莫颜应该永生都不会原谅他了。 继小前台的残忍拒绝之后，是他拒绝了陈盈多。 在继母那里做美术助教的陈盈多找到他——差不多是小前台拒绝他的两个月后，那时候，徐清莱和曹俊杰的地下婚姻关系已经快走到尽头——她憋红了脸，终于憋出“我爱上了你”这句话。 文豪直摇头。 不，不，不能跟陈盈多在一起，那是他无力承受的惩罚。陈盈多与莫颜的亲属关系，会让他分分钟想起莫颜，想起那个落雪之夜，想起自己不耻的行为…… 面对文豪的摇头，本来就自卑的陈盈多捂着脸哭泣着跑走。文豪没心情去追，随她去。 那时候徐清莱与曹俊杰刚一刀两断，恢复自由身。 徐清莱非常懊悔在过去的四五个月里断了与文豪的联系。怀着侥幸，她重新联系了他。没想到，文豪不计前嫌，马上答应赴她吃饭的邀。 见面了，感觉就像俩人从未中断联系过四五个月一样。 日复一日，两个人开始了稳定的约会吃饭的生活模式。 重新归来的徐清莱让文豪更满意了。她变得低调，变得内敛——那时候文豪没有把心思放在徐清莱身上，因此也没有意识到，徐清莱只是变得收敛了，而非内敛。 内敛的人，会生出一股独有的气质。 而收敛，只是单纯因为底气不足而已。 徐清莱不敢催婚，她心知肚明自己再结婚就是二婚。她也不敢公然断绝与文豪不温不火的约会，那样会惹得爸爸调查她做了什么惹文豪生气的事……她开始后悔，觉得当初登记结婚真是又傻又冒失。 然而，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她唯有谨慎的、如惊弓之鸟般活着。 这样老老实实陪着文豪吃了一年饭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在一个落雨之夜终于有了突破。事后，文豪一根接一根地吸烟。徐清莱困到极致，又不敢睡。她以为文豪在遗憾没有见红。 文豪只是单纯想起一年多前某个落雪之夜而已。 之后，文豪开始提结婚的事情。 徐清莱每听一次，都会落一次泪。她握着文豪的手，哭泣着点头。文豪亦不明白她为何是这种反应。 双方家长以未来亲家的身份见面了。 日子定了。 酒店定了。 请帖发了。 算命先生请了，良辰吉时问了。 先生说，适合某月某日某时提前领证。 要拿户口簿了，徐清莱扑通一声，跪在了文豪的面前。她此时再不说，明天要是文豪当场发现激动之下当众指责她，那可就成全城丑闻了。 徐清莱哭泣着，向文豪坦白了一切。文豪听后，在众多想法之上，有一个最为清晰的想法：怪不得一提结婚她就落泪。原来是有这样的难言之隐啊。 以为文豪会震怒，当他的手落在她的头上时，她忍不住浑身颤栗。她不幸经历过一次暴力事件。算起来已年代久远，那时候她还在读大学，识人的本领不精，认识了一个长相漂亮的神经质男孩。 第579章 等待筹备期 然而文豪绝对不同于记忆中的那个神经质男孩。 文豪宽容得犹如一尊神：“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每个人都值得拥有第二次机会。” 徐清莱吃惊到无以复加，她不敢相信，她小心翼翼捂了一年的秘密，竟然这样轻松得到宽恕。 算命先生为文豪和徐清莱算的良辰吉时恰好是王承佑和莫颜临时起义去登记的日子。本来，徐清莱遵算命先生的意思，是要做当天第一对领证的人。 文豪对此无所谓。见有人凌晨四点排队，还是为别人而排队，他也好奇，想知道对方什么来头。跟看戏一样，他抱臂旁观。 徐清莱与人争执，他也不帮腔。大约心里是不信算命先生的话的。算命先生若真有本领，怎么没有算出新娘已经是旧娘？ 徐清莱见文豪并不支持她，因此底气大消，不敢露出本性去争。不然，替王承佑排队的人如何抵挡得住！ 顺利拿到结婚证的徐清莱和文豪不像前一对那样张扬，他俩相当低调地快速离开。 拿到结婚证之后，王承佑这才放心送莫颜去北京。 莫颜带了为数不多的行李，人还没有出发，王承佑已经越过星辰，安排章哥接高铁。抱着莫颜亲了又亲，到了分别的最后一刻，王承佑才不得已松开莫颜。 车开了，他跟着高铁在站台跑动起来。 对着车厢挥手的样子看在莫颜眼里，难免有浮夸的嫌疑。那依依告别的深情，直接吸引了整节车厢的旅客。莫颜气得直接扭开头…… “好深情哦。” “羡慕哎。” “我酸了酸了。” 三个坐莫颜身后的年轻女孩叽叽喳喳的感叹声，令莫颜暗中又高兴起来。 几个小时之后，莫颜抵达北京。 章哥如约接站。 莫颜和章哥之间的互动极其有限，彼此之间的感觉却很熟稔。章哥如今也是要做爸爸的人，听闻莫颜和王承佑已然领过证，不禁对莫颜生出同辈中人的亲近感。 他热情地向莫颜抱怨北京的炎夏，交通的拥堵，不无自豪地向莫颜介绍眼见的建筑。很快来到章哥的车前。莫颜对车没有感觉，不知道眼前的这部在粉丝眼里是何等出名，随随便便就打开了车门。 星辰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坐在里面，朝莫颜露出万千少女为之疯狂的璀璨笑容。 “星辰！” 星辰两手拢过头发，傲娇道：“你真令我失望！” “哈？” “你还没毕业吧？怎么这么快就结婚做起黄脸婆来了？” “啊？” “接着就像我的前经纪人那样挺身而出，怀孕生娃，当大妈？” “……”莫颜接连被棒喝，咬唇看星辰。这会儿想下车已经不可能。正踌躇之际，星辰的电话响了。 是王承佑打来的。王承佑跟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似的。 “星辰，我忽然想起来，你可千万别跟着章哥去接我媳妇去了啊。” “哈？”星辰装傻。 “你要是万一遇见我媳妇，可千万别跟她提结婚啊黄脸婆啊生娃当妈什么的。” “啊？”星辰继续充愣。 “别跟我嗯嗯啊啊的，你敢惹我媳妇不开心，我敢爆你三天黑料。” “什么嘛。”星辰两眼从莫颜脸上移开，望向车顶，“我可是红到发紫的超级大明星，哪有那闲工夫操心你的事，你也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自恋的人！” 现世报来得也太快。挂完王承佑的电话，星辰果然老实很多。风轻云淡地讲了一些他粉丝的趣事，再没往敏感词眼上扯一个字。 莫颜心惊胆战地陪着。 她表面上够淡定，其实还是怵星辰的。她怕他，尤其怕看他的手。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消除它的影响。何况星辰从未努力过。 终于到了莫非姨妈在北京的家。 莫颜曾在大学数个寒暑假里来过小住。当年的管家已经不在，如今莫洁莲成了莫非姨妈家说一不二的人。 莫颜踏进熟悉的房间，从前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仿佛从不曾存在，如今，房子大而空落，豪而冷清。 莫非姨妈极其枯瘦，已经瘦到脱形，完全看不出前些年的风情。好在她的心态超级平和，超越了生死。也许，她当下的乐观，才是她恶疾的良药。 知是莫颜进来，莫洁莲尖叫着从厨房里冲出来，扶着女儿的胳膊蹦跳起来，活脱脱莫十八。 “证领了？” “嗯。” “给我看看。” “好。” 莫颜从随身携带的坤包里拿出自己的那份结婚证，打开一看，原来跟王承佑互相拿错了。她拿的这一本，持证人是王承佑。心里闪过小小的疑惑，她记得她看得很清楚，她放进包里是特意留意了持证人，是她自己来着。 不过，这等无凭证的小疑心很快一闪而过。 莫洁莲摩挲着红色的结婚证，那里面盛着她女儿的幸福与安稳，也盛着她的放心。 “承佑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同来？”姨妈笑问。比起当初需要坐轮椅，她现在能自行走路，境况算是好多了。只是脸色依旧蜡黄，明显看得出是位病人。 “他在家筹备婚礼，说筹备好后邀请您和妈妈一同回归当婚礼嘉宾。” “这样啊，颜可以放心住上个把月了。婚礼筹备是很繁琐的，没有一个月，哪里搞得定。”姨妈道。 莫颜也这样想。 第二天，日子便以细水长流的姿态铺开。莫颜陪妈妈去菜市场，在家里学做饭，一起逛商场，添置一些衣服。莫非姨妈多是读佛经、隔着玻璃晒太阳。 太阳朝升日落。莫颜还没有来及安排时间去欣悦的星茶小店见欣悦，王承佑已经打来催促她们回家的电话。 距离莫颜来京，才一周的时间。 “不是说等你筹备好婚礼我们再回去吗？”莫颜问。 “不仅婚礼全部筹备好，而且，婚房也已搞定。就等老婆你回来验收呢。” 莫颜不敢相信，转念再想，要是王承佑全权委托给一家经验丰富的婚庆公司，搞一场小而美的婚礼，应该不是难事。婚房更不用说了，他家存货很多。 “好的。我这就去订回去的车票。” “车票也已经帮你们订好。明天上午11点出发，下午3点半到。两边的接送司机也已经安排到位，你们只需要收拾随身带的重要物品就好。一切日用这里都有。” 莫颜露出欣慰笑容。王承佑安排得这样体贴周到，可见用心了。 “对了，承佑，说到重要物品，我俩的结婚证互相拿错了。你的证在我这里。” 第580章 男子的心思竟…… “没有拿错，是我故意调换的。” “为什么？” “我不告诉你。希望你也猜不到。” 莫颜垂眸细想，马上想到了原因。离婚的时候，需要呈交自己的结婚证……男人的心思竟也这么细腻吗？ 第二天，章哥来送，顺被把自己也送过去。高铁到了之后，王承佑的司机来接。直接送到了王承佑定下的酒店里。 “只有我们为数不多的亲友出场吗？”莫洁莲脸上明显带着失落，“这么重大的事情这么低调好吗？” 莫颜劝妈妈：“有什么不好呢？每一个人都是诚心诚意祝福我们的人，温馨又宁静。这正是我想要的格调呢。”她哪里知道，她的妈妈，背着她，已经在未来女婿那里领了任务。 “不！”莫洁莲一口拒绝女儿的游说，“不好！你不懂，婚礼的意义何在？就是向熟人广而告之，你们结婚了！从此断了桃花事，一心一意筑小家。你这么低调，那些爱慕承佑的人如何知道他已婚？她们不知道他已婚，又如何断了花花心事？” 莫颜心里一惊。她还从来没有想过婚礼还有广而告之的作用！那一瞬，她想起文豪那深深的凝视……如果她的世界里有文豪，凭什么认为承佑的世界里没有女版文豪呢？ “那，事到如今……”莫颜不敢再坚持小而美的低调婚礼。临时改心意，恐怕承佑也无能为力了。 “听我的！一定要盛大！要铺张浪费！要人人都知！以后他敢鬼混，也只能落个被全民监视的份儿。” “可时间上……”莫颜捉急。她觉得自己果然太年轻，想事情以自己为中心，太片面。 莫洁莲手一挥，用从来没有过的决绝对女儿道：“我去交涉！你别打管，也别操心，只听消息就是了。” 一墙之隔，王承佑坐在为章哥一家租下的酒店房间里，手指敲击着桌面，视线若有若无笼在桌面的手机上。不多久，手机一声提示音，未来丈母娘发来消息：“搞定！” 王承佑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站起身，对章哥和章嫂道：“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婚礼彩排，你们无事，好好享受你们的自由时间。” 章嫂如今已经是6个半月的大肚子，精力依旧超乎寻常地旺盛，正好调和章哥的平静与内敛。 走过莫颜所住的房间，王承佑很想敲门看一眼她，不过，他知道，一旦见了，铁定不舍得三两分钟就分开，那他又该如何演好马上督促调整方案以至于一夜之间全部改好的戏码呢？小不忍则乱大谋。王承佑走过了莫颜住的房间。 那时莫颜正窝在沙发上，看妈妈拇指翻飞、踊跃发消息。 “妈妈，这种毁了即有方案、重新传达设计任务的事，不用打电话沟通的吗？” 莫洁莲翻了个眼色，摇了摇头。她只是在跟老公严嵩聊天好不好！ “他们怎么说？表示为难了吗？” 莫洁莲回，也并非瞎编：“你想多了。承佑的爸爸妈妈本来就想大办，因为你要低调行使，他们只好听你的。现在听说你改主意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莫颜听后感觉好多了。她还要再问什么，被莫洁莲打断：“说了你别操心了，你安安生生一边玩儿一会儿去。陪你姨妈读经抄经也好呀。” 莫颜闻言，去了莫非姨妈的房间。 严嵩正在微信里跟莫洁莲说一件对他来说很棘手的事情。女儿彤彤想跟他一起住。她妈妈新结婚的叔叔有了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儿子，妈妈嘱她叫弟弟。弟弟又凶又皮，总是捉弄她。她又不敢跟妈妈说太多，因为每次说都会引发妈妈和叔叔大吵乃至冷战。 严嵩住的是莫洁莲的房子，自然要征求莫洁莲的意见。 莫洁莲东拉西扯说了很多，颓然地发现，自己长了一颗拒绝的心，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怕她的拒绝，伤了严嵩的心。 为了严嵩对她的爱，她只有答应一条路了。 唉，真怕跟彤彤相处不好，反而毁了她和严嵩之间的爱情啊。 莫洁莲叹了口气。 莫颜支着耳朵，马上捕捉到这口叹气。笔下一顿，字旁生出一个墨疙瘩。莫非姨妈含笑道：“焦虑是最不必要的情绪。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生命的意义，正是在这来来走走之中。一切随缘。” 莫颜垂下眼。她还做不到那么豁达。 莫非姨妈的话到底拂去她的两分焦躁，她重新坐定，认真抄起经书来。 王承佑离开酒店，回家之后，安安稳稳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贴了一张面膜之后，才精神抖擞出卧室。 今晚之后，这间他睡了二十多年的卧室，将从此空置下来，留给他儿子睡！ 米芝从未操办过如此大型的活动，但她的团队极其强大。多年来的好人缘，使她的助理团队高达10人。这十人分管了婚纱礼服、酒店酒水菜单、嘉宾排位引领等等所有环节的监督管理之责任。这些太太团，还即兴决定成立了子女婚礼互助协会。 米芝沉浸在她假想的忙碌中，满满的成就感，使她兴奋到两眼放光。 “承佑！今天上午安排莫颜试婚纱，一套是她挑定的，另外还准备了两套备选。礼服一共需要换3套，为她备下了18件备选。衣服都是我闺蜜的资源，我看过，件件都很美。让你丈母娘陪着，她们挑哪件都行。 下午2点开始婚礼彩排。预计4点结束。彩排之后，安排你们做个放松的spa。今晚你有一场单身派对——” “停，妈妈，单身派对取消。其他都听您安排。” 米芝“唰”地将备忘录上的一页撕毁，团了团扔进垃圾桶，准头不错。 王宸从老花镜上方看米芝，觉得这样的米芝他还是第一次见。看来，她是一个被婚姻耽误的好女总裁……助理！ 如王承佑的计划，第二天一早，司机载莫颜和莫洁莲去一家低调到几乎没有门面的洋房内试婚纱。洋房门在她们入内后即关上，翻出close的那一面。看来，店家今日只准备招待莫颜一人。 第581章 盼来第二天 婚纱也好、礼服也好，件件精工细作，美仑美奂。别说莫洁莲，连莫颜自己，都挑花了眼。 “怎么件件都这么合身？像量身定做一样！”莫洁莲惊喜道。 “的确件件都是根据莫小姐的身材改过尺寸的！”协助穿衣的柜姐笑眯眯道。 当莫颜上完淡妆，换好第一件婚纱，从试衣间走出来时，室外三位负责整理衣服的工作人员不由自主停下手中的动作，如使君看罗敷一样看着莫颜。 莫洁莲直接捂上了嘴。她怕她会忍不住尖叫起来。女儿美得就像一位天使！ 虽然谁也没有见过天使，但看过莫颜穿婚纱的样子，都会深信，那确凿就是天使了。 －－ 王承佑很早就试完了衣服。 伴郎金刚、郑曙光他们也试好了衣服。朱羽婕一身男装走出来，郑曙光直接暗了脸色，怼准新郎道：“你干嘛要答应她当你的伴郎！以后要说起来，我跟伴郎团的兄弟结婚了，好听吗？” 不等王承佑说话，朱羽婕先一脚朝郑曙光踢过去：“叫你造谣！叫你到处说你是我男朋友！害得老娘长到26还是母胎单身！认识你七年，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王承佑懒得去管，一个人走到了窗口。 金刚默默走过去：“今天她十点到。” 王承佑看向金刚。哦，金刚说的“她”是指马佳佳。 毕业两年，金刚和马佳佳藕断丝连，不断上演分手－和好－分手－和好的戏码。马佳佳同时爱着她的故乡她的爸妈和金刚，可惜，金刚又难以挣开家族的束缚。爱情，有时候也不那么好跨越距离的问题。 “她说在高铁站跟另外的室友汇合后，再去试衣服。”金刚怅然道。 毕业后，金刚一直留在金桥学院，参与学校管理。在金桥学院，他过得并不快乐。睹物思人不说，他本人也不是做管理的那块料。 王承佑点点头。 小而美的婚礼中，除了至亲，也就乔伊一位同学参加。现在，既然他这边有3位伴郎，莫颜那边也联系了大学室友和韩小玉等人。幸而她们都很积极，当即表态说马上订票，第二天上午一定到达。 “我真想跟她一起去天津。”金刚望天。 王承佑拍了拍金刚的肩膀。金刚面对的局面不是语言能安慰的。金刚的谋生能力并不强，去了天津，如何生活还需要细细规划，王承佑不能盲目鼓励他行动。 “哎，王，为什么新郎和新娘不在同一个地方试衣服？要是在同一个地方试衣服，我不就可以早点看到她了吗？” 王承佑笑了笑：“术业有专攻吧。毕竟西服和礼服差别很大。”他何尝不想当即马上立刻见到莫颜穿婚纱的模样呢！ 终于等到下午2点，载莫颜和伴娘的车出现在翘首以盼的新郎及伴郎团队眼中。 “来了！来了！”金刚激动地叫道。 车门打开，穿着便服地莫颜下了车。身后跟着的是江小西、马佳佳和韩小玉3位伴娘。欣然和乔伊作为已婚女士，只有台下观摩的份儿。 细算起来，王承佑已经有8天没有见过莫颜了。 今日一见，方知思念之浓。目光看到莫颜的那一刻，世界自动清静下来，一切的噪音都被他无意中屏蔽掉，他的眼里，只有顾盼生辉的莫颜。 牵着莫颜的手，明明是向前走路，他只想侧头看她。 婚礼场地还在布置中，花架已经搭好，从保加利亚空运来的玫瑰堆积如山，司仪暂时清场，引导着准新郎、准新娘及伴郎、伴娘团队走了一遍流程。 金刚全程都紧紧盯着马佳佳，毫无避嫌的意思。 马佳佳被他盯得极不自在，心里却甜得要命。重归故里的马佳佳，数次经历分手与相思的痛苦，人急剧瘦下来。现在的马佳佳，一如刚入学时，是个苗条的姑娘。仿佛大学里气球一样涨起来是幻觉一样。 下午4点，流程走过，各自解散。 王承佑目视莫颜离开，心里憧憬着明日盛装再见的场面，第一次觉得时间走得如此慢，恨不得赶紧将今日翻篇。 严嵩女儿彤彤是否将与莫洁莲生活在一起先不计，彤彤被严嵩暂时送到前妻处，莫颜做完spa后，与妈妈莫洁莲一起回了自己家。严嵩将以“父亲”的身份参与到婚礼中，他早已将家打扫得里外干净，逢窗户都贴上了大红双喜剪纸，不知情的，还当这家要娶亲。 终于到了第二日。 伴娘们早早从酒店出发，来到莫颜家。 上妆的上妆，换衣服的换衣服，家里忙作一团。直到楼下噼啪响起鞭炮声，韩小玉大喊一声：“来了！来了！接亲的队伍来了！姐妹们，快去堵门啊！”这下乱糟糟的场面更乱了。大家笑着，叫着，东奔西走，个顶个的兴奋。 乔伊和欣然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多少有些羡慕。 乔伊羡慕莫颜有喜欢的人，欣然羡慕莫颜跟喜欢的人结婚。然而她们两位都是有自我觉知的人，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求仁得仁，因此也就无怨无悔，马上开怀地跟大家闹在一起。 王承佑的接亲团队，要文有文（王承佑），要武有武（金刚），要赖皮有赖皮（郑曙光），一路破风斩浪，所向披靡，很快一路通关，来到莫颜的闺房。 莫颜坐在床上，硕大的裙角铺开，覆盖住了整张床。她抬眸望过来，明亮的眼睛渐渐盛满笑意。他一头栽进了她的眼波里，魂儿再也出不来。 郑曙光撞了他一下：“赶快抱走啊。趁她们还没有出难题。” 王承佑如梦初醒，明明只有两米的距离，却以百米冲刺的姿势跑了过去。他抱起莫颜，却发现自己还跪在她的裙角上，舍不得撒手，又怕弄皱莫颜的婚纱，因为贪心而左右为难的样子，虽然只有那么几秒，却逗笑了所有的人。 好在他人高，腿长手长，还是成功地将莫颜抱了起来。 新娘子是没有穿鞋子的。他需要一口气将她抱上车。 第582章 夜沉沉 王承佑打横抱着莫颜。 因为她身材纤瘦，手臂轻松就能将她的腰和腿弯环住，抱起来相当省力。莫颜轻轻勾住王承佑的脖子，忍不住靠向他的胸口。 两个人默契地“融”在了一起。 电梯需要等待。 王承佑热血高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调头就进了消防楼梯。惊起身后一片叫声。推推撞撞的，更多人进了消防楼梯。 王承xian佑像一阵风，抱着穿着婚纱的莫颜往楼下冲，身后，越来越多的人尾随进消防楼梯，你要推我，我要牵你，嘻嘻哈哈笑闹声以及回声混在一起，气氛一下子嗨起来。 这场中西合璧的婚礼，从开篇就濒临脱轨，跌跌撞撞也完美收官了。 莫颜有一肚子抱怨，诸如那么高的楼层，又跑那么快，婚纱还绊腿，你就没想过可能会从楼上滚下去？再如为什么婚戒戴好之后你抢先于我先哭出来……不过，当洞房里仅只剩下她和王承佑，当他俩彼此凝视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想抱怨了。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第二天，王承佑和莫颜上飞机，度蜜月。 坐在开往机场的车上，莫颜连去哪里度蜜月都不知道，却觉得心安到不行。 这场蜜语之旅，货真价实旅了一个月。 从欧洲回来，已经将近开学。 莫颜懵懵懂懂想起来，她还是个学生，还有一篇硕士毕业论文没有写。真是！人生如梦啊。 小夫妻俩婚后独居的婚房，果然同在臻园。 米芝本领真大，居然游说得原本住他们隔壁的人家卖了房，搬了家。 趁他们在外度蜜月的时间，米芝和她的子女婚礼互助会的会员们，将房子好好装修了一番。 王承佑和莫颜度蜜月归来，米芝堂而皇之用“新家需要散味道”为理由，将一对新人留在了家里。莫颜也不甚计较，反正她不过一两周就开学了。 蜜月归来之后，走亲访友，赠送礼物，转眼，开学时间到。 王承佑推掉工作，向爸爸请一天假，亲自送她去上学。 对很多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暑假。对莫颜来说，却是一个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暑假。暑假伊始，她还未婚。暑假结束，她已嫁人为妻子。 王承佑逢人就想炫耀一番俩人的“夫妻”关系，均被莫颜偷偷拧他而告终。 算了，眼下不说就不说，他有的是广而告之的方法和手段！ 这不，开学才一周，莫颜已婚的事实就被班上的同学知晓。原来，过去的一周，王承佑每天都送花，每个饭店都送饭。当然，他人在故乡之城上班，是叫的快递。 送的花束硕大无比，更有“来自爱你的丈夫：佑”的署名。送的午餐和晚餐同样丰盛到可以四人食。崇尚光盘行动的莫颜不舍得吃剩丢掉，于是叫来左邻右舍……王承佑广而告之的目的顺利达成！ “好啦。这个周五晚上我请班上同学吃饭，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已婚。你就不要再送那么夸张的花了。” “是吗？那我周五晚饭前赶过去。” “ceo接班人要跷班吗？” “……谢谢夫人鞭笞。我派司机去接你，顺便让秘书帮你照料饭局，你跟司机回来。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到了周五，莫颜还以为王承佑会给她惊喜，暗自随司机而来。事实上并没有。莫颜手压在胸前，感受着心中若有若无的失落。不知是不是因为说不出口的失落，她并没有如王承佑所吩咐，当即随司机返回，而是与同学们一起吃了晚饭。 9月过完，论文主题定下后，大家没毕业也跟毕业差不多了。找工作的，实习的，复习考博的，各自忙碌。大家在饭间热烈讨论着即将面对的新生活，莫颜手托着腮，脸上露着惯常的微笑，心里却是茫然的。 毕业之后，她只好妇唱夫随，回故乡。 回去之后做什么呢？重新注册一家室内设计公司吗？她倒是有经验，可惜要跟文豪做同行了。那样即使自己不介意，王承佑也一定会不开心吧。 还能做什么？开一家画室，进行儿童绘画培训？兮兮妈妈已经耕耘了数年，且，兮兮妈妈又是文豪的后妈…… 东想西想，觉得自己身上的优势无非是绘画＋室内设计，再无他长。这两样又都不方便做。岂不是毕业就失业？ 惆怅慢慢浮上心头。实在不行，到乔伊的公司打工，看在多年故交的份上，乔伊应该会收留她吧？ 莫颜正神游，忽听一位同门道：“还是莫颜好，嫁个金龟婿，什么都不用发愁了！” 莫颜撇嘴：分明是相反！要不是嫁给王承佑，她留在上海，天大地大，任由她折腾，才叫痛快呢。 “是哦。女人啊，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有人附和。 莫颜反驳：“不是吧，你们这些受了二十年现代教育的人，怎么还有这等愚昧的思想？没有经济独立，哪来人格平等？我正发愁呢。” 同学话锋随之一转：“是哦，是哦。手心向上找人要钱的滋味不好受。我虽然没有结婚，向号称世界上最爱我的老爸要钱的时候也感受到了。他总会问一问：上次给你的已经花完了吗？这次要这么多想干什么啊？好讨厌！” 另一位别的导师门下的同学道：“那些都是小事啦。就怕时间久了，爱意消退了，男人找小三，全职太太就傻眼了。” “惨哦。像《我的前半生》里面逆袭的全职太太并不多，更多的是要么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要么刚烈果断一拍两散。” 莫颜脸色尴尬起来。她还新婚呢，她还是今晚饭局的金主呢。 然而同学们多是女生，八卦心浓，又谈兴正起，有心顾及莫颜的没两个，大家越谈越离谱，莫颜越听越心冷。 “哎哎，莫颜，随便听听，别往心里去，她们说得越起劲，越是暗中羡慕你呢。”小雯用并不回避的声音对莫颜说道。 那些热热闹闹的声音嘎然而止。 第583章 蹊跷 莫颜便在或明或暗的窥视中淡然一笑。 这一晚，花了两千多块钱，在同学中算是蛮贵的请客了。莫颜刚要拿手包，一直没有存在感的秘书赶紧付了账。莫颜看他一眼，心想，今晚大家的谈话恐怕不日就要落到王承佑的耳朵里了。再一想，哼，落就落吧，就没听他说起过她毕业后的安排！ 说不上欢愉与否的宴请过后，司机尚殷勤地等在酒店外。 莫颜站在高大的黑车前，昂着下巴看天。 夜晚的天幕可见度有限，只能望见一片被灯光染白的灰黑色天空。莫颜终于放下下巴，对着司机道：“太晚了，你找个酒店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再回。” 司机像是受到惊吓：“小姐，不，太太，不行啊。先生交代过，今晚要带您回家。” 莫颜慢慢沉下脸。不是要给人脸色看，只是心境使然。聚餐时同学们那些口无遮拦的话到底影响了她。她开始钻牛角尖，为什么她今晚就得舟车劳顿回王承佑的家？为什么她就不可以明天再回？她的自由呢？ 秘书见状，噗声轻笑：“莫颜，恕我斗胆说一句，今晚承佑是要自己过来的，只是加拿大的一位堂妹今天飞机落地，家里举行家宴，他实在走不开。本来，不该由我偷偷暴露这个消息，他们是要给你惊喜的。这也是为什么司机说今晚要带您回家。” 这位秘书也是见多识广，又仗着自己年长，才斗胆喊莫颜全名，没想到，倒有奇效。 莫颜伸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虽然脸色还是怏怏的，人也不肯说话，但到底同意在晚上九点的时候坐车回家。 －－ 王承佑垂眼看秘书发来的长篇累牍。莫颜同学的话无疑气到他了！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家伙们！他会长长久久对莫颜好的！这简直不需要保证！ 他独坐在草坪上的白色吊椅上发呆，隔着时空生那些或多或少见过面的莫颜的同学。 安娜堂妹轻巧巧走过来，圈住了他的脖子，柔软的长发顺着垂到他胸前。 王承佑拿开安娜的胳膊：“你小时候挺腼腆，长大了怎么反而没了分寸？” 安娜像是长了弹簧胳膊，王承佑拿开，她便重新按回来，反正就是挂在王承佑的脖子上。王承佑不得不扭头严肃地看安娜，想一本正经告诉她女大避嫌，父女关系也如此，何况他们同是年轻人的堂兄妹关系！ 他扭完头，才发现距离安娜近到越矩。几乎鼻尖擦着鼻尖，彼此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那一瞬，安娜却不见丝毫慌乱，像是早早算定他会扭头，昂着下巴等他似的。 “你欺负我没在多伦多长大，不懂多伦多的风土人情是吧？”只一个愣神，王承佑便自己移到摇椅的另一侧，同时用手按住安娜的肩膀，使她不得近身。 “怎么回事啊你，失恋了跑这儿疗愈情伤？喝醉了，把我看成了另外一个人？” 安娜只抿唇笑，也不说话。 王承佑从摇椅上一跳而起，跃出老远，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到了妈妈米芝身旁，王承佑拉一把妈妈：“安娜今晚要睡我以前的房间？” “是啊，你安娜妹妹早就倾心你的海盗船了。” “不行！那是留给我儿子、您孙子的。我不同意！尤其是她还要长呆，住久了我的味道就淡了，我儿子就闻不着他爸爸的味道了。” 也就米芝对王承佑的歪理没有免疫力，她听承佑如是说，又见他说话时表情认真，毫无抵抗力地就松了口：“好好好，依你，我让人帮她另外准备房间。” “现在就去！另外，我的那间房要锁上，钥匙归我保管，决不允许……外人进入。”本想说不许“安娜”进入，怕太突出反而惹妈妈生疑，于是临时改口。 王承佑推着米芝，米芝很享受儿子与她之间的亲昵，笑盈盈地招手喊了家政，吩咐给安娜另准备房间。 “婶婶！为什么给我另准备房间？我很喜欢佑哥哥的海盗船。” 米芝刚看一眼承佑，承佑就冷脸走开。米芝只好耐心哄安娜，说承佑“小气”、“奇怪”，顺便解释了承佑的歪理。 安娜手指按着下巴，重复道：“留给他儿子用？哈哈。好呀。这个想法倒也妙。” 米芝捏了捏安娜娇俏的下巴，很高兴她这样通情达理。 安娜就是当年在大纽约青青农场里，厮混在她妈妈身边的那个安娜。那时候她才十一二岁，相当腼腆。王者风与她共处一个农场，几乎没有讲过一句话。承佑因为与她同住主楼，见的次数多一些，相见也不过是点头微笑。 这位在多伦多长大的混血儿堂妹，明明长着外国人的面孔，却有一个中国芯，还是相对传统的芯。可谁又能料到，才几年不见，就里外同步了。 晚上十点，米芝和王宸不堪疲惫，早早躺着歇息去了。 偌大的庭院燃了一堆篝火，时有家政穿梭过篝火旁。安娜跟甜甜圈玩得不亦乐乎，见缝插针呼唤王承佑。 王承佑只回了句：“你们玩吧。”便独自上了楼。 堂妹坐上飞机，他们一家人才得知堂妹要来的消息。落地之后，堂妹几乎空手而来。那时候王承佑就有些生疑，见她圈着自己的脖子不松手，心中的疑窦更深了。 离开庭院，回到自己的房间，确认莫颜还在路上，至少有一个半小时的空当儿，王承佑换了部电话，给哥哥王者风打电话。 “我正声色犬马呢。”王者风浪荡气十足地笑着说。 “我等你几分钟后再打？” “几分钟？去你的。”王者风大笑，“什么事，说吧。” “你还记得青青农场的安娜堂妹吗？” “嗯。记得。长得跟放大版洋娃娃似的。” “我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下她。” “你查她干吗？” “她跑我家来了。上飞机后伯母才打电话给我妈妈说。下飞机后我去接她，她连行李都没有带，空着两手就来了。怎么想怎么蹊跷。” 第584章 濒临争吵 “这脚趾头也能想得出！跟家里人闹别扭了呗，离家出走了呗。如果我没有记错，她现在应该十九、二十岁吧。正是叛逆得起劲的时候。你就当她是空气，闹腾一阵，气消了就走了。” 王承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安娜搂着他脖子不松手的事说出来：“就帮我查一下！我求你的时候不多！” 王者风噗笑出声：“让米姨去问她妈妈不就得了。我羞于吩咐手下的人查这种鸡皮蒜毛。你老婆莫颜呢？婚纱照很美，看得莉莉都动心了，吵吵着也要结婚。” “结呀。欢迎来国内度蜜月。” “哈哈哈哈，我怕被爸爸扣下。” 王承佑提的调查安娜的要求根本入不了王者风的眼。王者风三下五除二就打发了王承佑。王承佑坐在椅子上，回忆鼻尖擦着鼻尖的那一刻，安娜的眼神写着志满意得，那更像是猎人的眼神。 她真的是失恋疗伤来的？真的是负气临时起义离家出走来的？ 晚上十一点。 安娜不知疲倦地呆在篝火旁。 王承佑站在二楼窗口，看看时间，还有半小时，莫颜将到家。 如果不是安娜在庭院，他一定跑到楼下去等了。 说到去等，王承佑忽然想到，他可以从后门溜出去，到小区门口等候啊！说到做到。晚上十一点一刻，王承佑逡巡在臻园北门口。 9月上旬的午夜夜风，还有小有穿透力的。不久，衣衫单薄的王承佑感到几丝寒意。想到再坚持几分钟就能看到莫颜，他才没有折身回去取外衣。 一直等到十一点四十，还是没有等到熟悉的车。王承佑不得不放弃给莫颜惊喜的想法，给她打电话：“颜，你们到哪里了？” “家里。”莫颜回。 “不是吧？我还在小区门口等你呢。”王承佑及时邀宠。 “你回来吧。” 王承佑跑步回家。一进家门，就看到篝火堆旁，莫颜和安娜并排站着。两个人好像没有说话，又好像说过了话。 王承佑跑过去，伸手将莫颜揽在怀里。 今晚的莫颜不开心。他早已知道。 看到莫颜嘟起的嘴巴，他只想好好用他的方式抚慰她的不快。 连跟安娜道晚安都没有，王承佑揽着莫颜进了楼。对于王承佑来说，这也算是他对安娜过于亲昵的无声反驳了。 二楼左侧尽头的小图书馆旁，米芝着人收拾出一间卧室，打通图书馆的卫生间，做成套房，供王承佑和莫颜使用。 进到属于他们的套房，莫颜将外衣和坤包往地上一丢，自己去了卫生间。 王承佑一一捡起来，分别挂好，笑盈盈地往卫生间跟，才走到门口，卫生间的门就在他面前“砰”地关上。吃闭门羹就是这种感觉啊。 王承佑苦笑一声，抬手拧门锁。一拧拧不开，再用力，才意识到莫颜反锁了门。 王承佑的笑也僵了下来。 “莫颜！”他在蓝灰色的门前喊她的名字，额头抵在门上。不快涌动的刹那，心里忽然跟明镜似的：凡事皆有第一次。即使是婚后吵架，也是如此。 但是，他不希望婚后的第一次吵架这么快就发生。 “莫颜。”他再喊她的名字，声音已经轻柔很多，“开门，让我进去。” 门“哗啦”大力被打开，他走进去，她却挤身出来，小小的身体透着横冲直撞的狠劲。王承佑一眼看出，她生着很大的气。 不就是被吃不到葡萄的人说葡萄酸了嘛，至于气成这样？ 王承佑回头凝视着莫颜的背影，试图想清楚他哪里做得不好。可想来想去，无论是送花、送饭、还是送付款的人，都不值得莫颜生这样大的气啊。 某一瞬间，王承佑也会感到委屈。尤其是这委屈还是他最在意的人给的。不过，他还是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决心去哄莫颜。 他走到莫颜身后，环住她，任她挣扎也不松手，下巴搁在她肩头：“我想替你生气。” 莫颜一怔。 “我怕你气坏自己。那会让我比自己病还心疼。” 莫颜扭脸不看王承佑。不知怎的，眼泪冲出眼眶。 “怎么还哭了？”王承佑扳过莫颜，诧然问道。 “明明已经晚上九点，非要我当晚回你们家。回到你们家之后，你们——”莫颜还要说，被王承佑用手指按住了嘴唇：“什么叫‘你们家’，莫颜，这是你家！” 莫颜当即推一把王承佑：“别假惺惺了。要是我家，我妈怎么舍得让——”第二次，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承佑打断。一个心急如焚的吻落在她唇上。 她要推开他，可是根本就没有那份力气。 令人窒息又异常心动的长吻之后，莫颜索性放声哭泣起来。 王承佑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对她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什么都知道。” 莫颜昂起头，泪眼湿漉漉的：“你知道？” 王承佑抚着她的后背，无比温柔道：“我都知道。你不必理会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时间会证明我对你的爱。” 王承佑爱的表白果然抚慰了莫颜的烦躁。莫颜想跟他进一步讨论一下，但王承佑显然有更急于做的爱事情。莫颜半推半就间，心猿意马，因此也无法再讨论什么。 近乡情浓。 当莫颜不情愿地坐上回故乡的车，临近臻园时，内心还是充满愉悦和期待的。她也想王承佑。车子从东门驶入，进了家门，赫然看到一堆篝火。莫颜的怨气顿时蒸发不见。 她轻快地跳下车，目光寻找王承佑。 然而只有甜甜圈摇着尾巴跑过来。 一位五官凸凹有致的异国美人朝莫颜走过来，手里拎了根拨火的木棍。那一定是安娜了。莫颜从家族照片里看到过这位小美女。即使是夜色，也不能掩盖她的美貌。 莫颜甜甜一笑，朝安娜伸出手：“是安娜吗？我是莫颜。” 安娜并没有握她的手，而是直视她的眼睛，用熟稔的普通话说道：“知道吗？对外声称我是佑哥哥的堂妹，其实我跟佑哥哥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我是我妈妈和别的男人偷2情的结果。” 第585章 安娜的诡计 莫颜凝神看安娜。篝火跃动，安娜脸上的明暗微妙地发生变化。 莫颜心中傻乎乎地涌动着感动，感动于安娜将这么重大的秘密第一时间告诉她。 安娜往前又走一步，已是十分贴近莫颜。 “知道我为什么着急忙慌就飞过来吗？惊闻你和佑哥哥结婚，你打乱了我的计划，跟佑哥哥结婚的那个人应该是我。这样我就能合理合法地继续留在王家，爸爸妈妈也会有新的理由继续爱我，我什么都不会失去！你是那个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多余的人！我要亲自把你驱逐出去！” 莫颜的感动凝结：“你到底在说什么？”她不是没听懂，只是不敢相信。恰在这时，王承佑打来电话，询问莫颜到了哪里。 “你真是太笨了！你配不上佑哥哥！”安娜下结论。 “王承佑知道你的想法吗？”莫颜反问安娜。 安娜正要回答，忽然选择闭嘴。顺着她的目光，莫颜转身，发现大步流星跑进来的王承佑。王承佑并不避嫌地热烈地抱住了莫颜，这个温暖有爱的动作成功免于莫颜当场炸裂。接着，王承佑揽着莫颜离开庭院，走之前睬也没有睬安娜。 这就不对了。 从前王承佑对着照片跟莫颜讲大伯父一家人时，对这位安娜堂妹明显极有好感，今晚为何爱理不睬？此地无银么？ 莫颜心中的疑惑大增，怒气也跟着上涨。 所以才有进入寝室后的那些饱含怒意的动作。 她本是要质问王承佑是否知道堂妹的荒唐想法的，心急的王承佑根本等不及她把话说完，最为巧合的是，王承佑心中想着莫颜被同学说葡萄酸的事，口中反复道：“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在生气……”莫颜阴差阳错地以为王承佑知道安娜的想法，只是不认同而已。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钟。 看到时针指向九点，莫颜先是脸一红，继而想到安娜，本要起床的她又倒在了床上。荒x无度就无度好了。她想圈着王承佑继续躺着，一伸手才发现，王承佑的位置早已空了。 耳边飘过爽朗的笑声。 循着声音，莫颜溜到了窗口，撩起窗帘，安娜跟甜甜圈玩得正欢。有种遭甜甜圈背叛的感觉！昨日的不爽重浮心头。 莫颜穿戴一新——为了不被比下去，莫颜特意穿了一件最为昂贵的名品连衣裙，然而穿鞋子时又为难了。穿运动鞋不搭配，穿高跟鞋又太正式，不得已，将穿好的衣服又换了回去。心中莫名的气恼因此又增加一分。 终于穿好，莫颜出门。 虽说是已婚，对这个家，到底是陌生的。 莫颜骨碌着眼睛，边走边觑，才走下楼梯，就看到王承佑坐在餐桌，一仰头，看到了她。 王承佑起身迎上来：“你醒了？张妈做了好丰盛的早餐，等你一起吃。” 王承佑牵起莫颜的手：“爸爸、妈妈应邀去一位朋友家。家里就剩下我们。” 莫颜跟着王承佑来到餐桌旁，安娜探头探脑也从庭外进来，自作主张坐到了王承佑的另一边。 王承佑瞪她一眼：“你不是吃过了吗？” “你不是也吃过了吗？”安娜毫不示弱。 王承佑“哼”一声了事。他早晨习惯性早起，在小区内长跑半小时后，饥肠辘辘，是吃过一轮早餐。 见莫颜起床，张妈笑眯眯地添碗加筷，莫颜也不好沉着脸吃，只不出声，翻着眼睛看王承佑和安娜。 故乡之城的秋意来得早，王承佑穿了一件薄卫衫，卫衫连帽，他微微朝向莫颜，陪莫颜吃早餐时，安娜就坐在他身旁，伸手玩他卫衫帽的带子。 像古装戏里女子拨弄自己的发髻一样，没完没了地将卫衫帽带在指间绕来绕去。 莫颜越看越气结，咀嚼也停止了，目光盯着安娜的脸。安娜的脸上，全是挑衅的笑。 王承佑察觉异常，一回头，看见安娜玩自己的帽上的带子，直接站了起来，改坐在莫颜的另一侧。安娜短暂发愣之后，也起身挪位置，眼看她要重新在王承佑的另一侧落座，王承佑长手一推，将凳子推到离自己一胳膊远的地方。 安娜笑着，狗皮膏药一样将椅子一点点拉回。 见状，王承佑站了起来，对莫颜道：“老婆，我们回家吃早饭吧。” 莫颜垂着眼，脸上早就藏不住笑意。 王承佑自己手动往篮子里放各种面点。 安娜诧然：“你们到卧室床上吃早饭？不怕有蟑螂么？” 没有人回答她。王承佑提起篮子，带莫颜往庭院走。安娜更诧然了。她可不知庭院里有通向二楼的楼梯。 安娜像只好奇的小狗一样尾随着王承佑和莫颜。 与隔壁庭院相连的院墙上，开了一扇小铁门。王承佑用指纹打开，牵了莫颜的手走了进去。安娜想跟过去，可惜，晚了一步。 这是一座修葺一新的新房子。 房子的体量和庭院的规模较之东院都小很多，看了这套别墅才知道，原来王承佑父母所住的房是两套别墅架了廊桥合并而成的。 这套小小的二层半，正合莫颜的心意。 草坪经过精心维护，半黄半绿。 每天都有人从东院过来开窗散气。虽然装好才月余，新房子的味道已不是很明显。但是为了健康，他们决定在庭院吃早餐。 一条路将庭院分割成两部分，一个小木亭卓然而立，亭内有桌有椅，正适合小坐。只是冷风不时吹来，早餐吃得不那么惬意而已。 “你在家写论文也可以的吧？”王承佑问莫颜。 莫颜点点头。 “那就在家写一阵子吧。中国知网、维普资讯、万方、读秀、超星等网上图书馆我都开通了。” 莫颜心旷神怡地眺望着她的小白别墅，快乐地点点头：“好。”她的论文题目已经跟导师讨论过，也获得了导师的认可，完全可以一两个月不在学校露一次面。她本来就打算回来小住几天，只是没想过住那么久而已。不过，前有网上图书馆，后有安娜，住就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 第586章 事关长辈们的脸面 “等你吃过早餐，我们去房子里转转，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再添置一下。等半年后，我们就搬过来。” 莫颜有些小失落：“要半年那么久啊。” 王承佑摸了摸她的头，笑笑。他也想早点搬过来啊。 “你堂妹什么时候走？”莫颜往王承佑身边靠了靠。这让王承佑十分受用。 “没听她讲过。” “你们就由着她这样……”莫颜酝酿措辞，“……这样胡闹？”是了，她大那个小堂妹六七岁呢，怎能完全跟她一般见识。堂妹那荒唐的念头也只能用“胡闹”形容了。 “随她吧。大概过一阵子就生出新的想法，跟一阵风来一样，一阵风又走了。” 虽然不是很满意王承佑过于包容的言论，仔细想想，确实也没法更苛刻。莫颜吃完一个小小的香蕉面点后，昂头问王承佑：“你想过我毕业之后干什么吗？” 王承佑看着莫颜，目光充满真诚：“你干什么我都支持！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创新的业，干回老本行，都可以。什么都不干，也很好。我没有任何意见，无保留地支持你。” 莫颜心里舒服了，脸上笑意也明显起来。她想，王承佑这样通情达理，她自然也会有分寸地避避嫌。虽然将来干什么仍然一头雾水，至少心里已经不觉得发堵了。 王承佑从钱包里取出两张银行卡：“其中一张是我用的信用卡的副卡，另一张是我的工资卡。我有信用卡就够了。以后要劳烦老婆帮我还信用卡了！” 莫颜直接笑出声音，开开心心收下王承佑的两张卡：“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她其实不缺钱，至少目前不缺钱。 结婚时米芝大宴宾客，收到的礼物和红包需要用大号整理箱装。米芝坚持，它们全部归莫颜所有。 莫颜光拆婚礼礼物都拆了两天，当然，是断断续续拆了两天。 用了近一周的时间，钱啊礼物啊才归好类。其中贺金高达七位数。当然，半壁江山来自王承佑父母、王承佑伯父伯母、王承佑外公外婆、莫颜姨妈等至亲。如果消费习惯不改变，这七位数的礼金，足够莫颜花上十年。 她不缺生活上的小钱，却也乐得收下王承佑的工资卡。王承佑拱手相送的，并非只是工资卡，还有查阅他把钱花哪儿的特权。 在小家消磨乐两个小时，莫颜接到米芝的电话，说他们已经从朋友那里归来，喊他们回东院吃午饭。米芝做得非常好，只要她知道儿子和莫颜在一起，凡有需要电话联系的时候，均是联系莫颜。 当然，莫颜也不知道，米芝之所以如此，是王承佑特意叮嘱过的。 莫颜不愿让米芝久等，拉着王承佑就回了东院。 －－ 结婚之后，王宸还是那个动不动就有大家长思想包袱的王宸，米芝还是那个一心想把莫颜培养成全职太太的米芝，王承佑认真投入到接班人的伟大事业中，也会信守承诺，每周都会携莫颜去探望一下者风的妈妈，每次探望都带了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乔伊。 带着足以填满冰箱的食物看望过者风妈妈后，王承佑、莫颜和乔伊、曹俊杰会一起吃顿饭。 婚后的日子虽然说不上多精彩，倒也有星星点点的平凡乐趣。 眨眼，莫颜已经呆在家里快十天了。 这十天里面，每天都抽出四五个小时写论文，虽然写得举步维艰，却也一直在累积字数。 安娜早出晚归，非要跟着叔叔王宸去上班。 出于某种说不出口的安全顾虑，王承佑和爸爸虽然同去一家公司，同走一条路线，却开了两辆车。安娜要跟叔叔一起上班，只能乘坐王宸所坐的那辆。 莫颜披着薄羊绒披肩，站在庭院的草坪上，送王承佑上车。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是例行狗粮。 米芝端着燕窝杯，含笑欣赏年轻人间的浪漫。一回头，看到咬牙切齿的安娜。米芝笑了：“安娜，你这是犯牙疼吗？” 安娜赶紧调整表情：“是例假来了。肚子疼。” “那就不要混着去公司了。你叔叔说，你尽给承佑捣乱了。你都没发现，你哥哥回家后都不理睬你了？在家跟甜甜圈玩不好吗？或者婶婶带你去购物？去美容？去做spa？” 安娜只管摇头。 米芝懒得管她：“随便你吧。你叔叔要上车走了，别让他等你。” 安娜如遇大赦，“噌”就飞了出去。她年轻，又爱运动，一看就精神饱满、活力无限。 莫颜正好从门口经过，要进来，冷不丁被安娜撞到，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抵着廊下的柱子才免于跌倒。米芝吓坏了，赶紧去扶莫颜，口里责怪道：“安娜，赶车也不急这一分钟！毛毛躁躁，哪里像女孩的样子！” 莫颜不愿意米芝为她担心，加上确实没有摔倒，便劝慰米芝：“妈妈，我不要紧。” 米芝勾着莫颜的胳膊，脸上带着不悦：“安娜小时候很稳妥的，越大越疯疯癫癫了。还好没有撞倒你，不然佑儿听说，只怕要跟她干仗了。” 莫颜讪讪的。看来她不能讲给王承佑听了。不然，王承佑质问起安娜，就显出她搬弄是非。 “安娜的年龄，应该正读大学吧。我不清楚多伦多的情况，她这是在放什么假吗？”莫颜旁敲侧击地问米芝。 “别提了。跟家里人闹别扭了。说都没说就从学校里跑出来了。她妈妈打电话给我的前一秒，才偶然得知她是要飞到我们这里。 “好像也没见她接打过家里人的电话。她和家人属于冷战中吗？”莫颜眼睛一闭，只管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米芝左右看一眼，非常明显的要讲秘密话的神情：“如今你也是自己人了，本不该隐瞒你。但是呢，事情又牵涉到长辈的脸面，到底不方便对你全盘托出。总之呢，你多包容这位小堂妹吧。” 莫颜赶紧点头。 米芝的话，正对应安娜对她讲过的秘密。 莫颜不再打听，虽然知道安娜所言不假，却也不相信安娜真的能撼动她和王承佑的婚姻。 第587章 狭路相逢 今日写论文的心境已经没有了，加上论文初稿已经有八千多字，莫颜决定去找乔伊散散心。 她如今已经会开车，也有驾照，王家剩在车库的两辆车里，一辆是米芝的专用座驾，另一辆是家政购买物什时的代步车。莫颜借了那辆代步车，跟米芝讲过后，驱车找乔伊。 也是赶巧了，莫颜刚泊好车，从车里钻出来，就遇上了前来取车的徐清莱。 “啧啧。这是谁呀？开这样的小破车，笑死人了，王家就那么外强中干吗？”徐清莱笑出了由衷的得意。 乔伊的瓷器公司总部，租在这座故乡之城最有名望的写字楼里。 论家底，徐清莱确实有资格嘲讽她遇到的任何人。汤家在本城称得上首富，徐家也是极殷实的人家。 莫颜也不分辨，锁了车就走人。 要走，忽然被徐清莱一把拉住：“你没有带耳朵，还是没有带礼貌？我跟你说话呢！老同学！” 莫颜拂开徐清莱的手：“对不起，我急着离开。” 徐清莱转身：“行啊，我不急，我陪你走一段。这幢楼啊，我最熟了。我老公的家产嘛。我知道你结婚了，我也结婚了。巧的是我们还在同一天领了证。那天你和王承佑太兴奋了，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我们。没关系，我们可以彼此看一下对方的钻戒，分享一下结婚的喜悦。” 徐清莱举起手，露出指间硕大的钻戒。 莫颜走得很急，想甩掉穿着十厘米细高根的徐清莱。 徐清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炫耀＋欺负的人，才不肯那么容易就被甩掉，她小跑着跟上莫颜，冷不丁抓住莫颜的手。 莫颜小小的钻戒露了出来。 徐清莱诧异地瞪圆了眼睛，用夸张的声音尖叫道：“不会吧！你的结婚戒指这么小！有没有搞错！王承佑就是这样爱你的吗？也太敷衍了吧？就算舍不得为你花钱，你戴着这样寒酸的戒指，他也不怕丢人吗？” 莫颜缩了一回手，手被徐清莱卡得死死的，根本缩不回来。 徐清莱怎么会错过这样真凭实据地嘲讽莫颜的机会！她握着莫颜的手，大有打开坤包摸出手机为莫颜的戒指拍照留念的架势。 莫颜大囧。 并非是怕徐清莱拍照，而是，她俩拉扯间，不知何时徐清莱身后出现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徐清莱的丈夫，文豪。 莫颜四处躲闪目光，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现实中，怎么用力也缩不会自己的手，相反，她越挣扎，徐清莱越用力卡住住她的手腕。 忽然，一股温暖包裹住她的手。她惊讶地望过去，望着握住她的手的文豪，一时忘记了反应。 文豪是被徐清莱潜藏着昂扬的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走到一半，发现徐清莱的对面原来站着的是莫颜。他本意是扭头离开的，却不由自主一步步靠近。 徐清莱的话，他一字不漏听在耳朵里。 理智上明明知道那一定另有缘由，不是徐清莱说的那样，心却忍不住替莫颜心疼。见莫颜挣扎不开，他上前一步，就握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掰开徐清莱的手。 徐清莱被他的大力和莽撞惊到，然而再看，文豪已经松开了莫颜的手，那情形就像是文豪扯走她自己的手而已。 文豪松开了莫颜的手，握着徐清莱的手。徐清莱的惊讶，瞬间变成甜蜜。 “对不起。”文豪向莫颜道。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温柔。 莫颜不知怎的，就垂下了头。她明明是要向前走的，此刻却转身向后走去。 文豪拉着徐清莱，转身向前。徐清莱不肯走：“哎，我的车，我的车停在那边。” “我送你。”文豪打断她。 徐清莱闻言，马上做小鸟依人状，挽上了文豪的胳膊。 “刚才怎么回事？”文豪压着眉峰问徐清莱。徐清莱添油加醋讲了一番。 “王承佑追了莫颜六七年才娶到手，不存在你想的那种不舍得为她花钱。戒指的钻石虽然小，一定是另有缘由。”文豪道。他这也算是站队莫颜吧。 徐清莱面露景仰：“老公你好棒！不愧是总裁！思路既宽广，又公允，还这么有气度！”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文豪不由噗笑出声。 婚后，他和徐清莱之间还算和睦。虽然无法交心，徐清莱却能完美履行妻子的责任。所有的夫人外交，她都做得很好。 文豪不需要她为他开疆拓土，但她既然有这份才能，他也乐得分一些任务给她。当她带着他给的任务与官场上的太太们联络感情时，文豪也会想，如果他的妻子是莫颜，他一定不舍得她稀里糊涂踏入灰色地带。 －－ 话说莫颜去找乔伊，乔伊正对着马桶狂呕。 秘书前来敲门通报，乔伊都没有听见。 仗着与乔伊的深厚友谊，莫颜不知天高地厚地推办公室门，进入乔伊的办公室。 “呕——” “呕呕——” 只有呕的声音，却不听呕吐物出来。 莫颜疾步走向卫生间：“乔伊，你没事吧？” 乔伊苍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站起来：“没事。老娘我这两天有些中邪，老想呕吐，又呕不出。你怎么来了？” 莫颜望着乔伊的苍白小脸，又望望乔伊扁平的小腹，不知死活道：“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乔伊正喝水，听闻莫颜的话，“噗”就噗出一口水，她手指莫颜，“哈哈哈”就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动了。 “不行！你得陪我去做一件事！”乔伊果断地将水杯往办公桌上一掷。 “不，不！”莫颜直退缩，一口气退到办公室的玻璃门上，“我不陪你打2胎。那太残忍了！” 乔伊直翻白眼：“想什么呢！我只是要你陪我去买一份验孕的东西。” 两个小时后，莫颜和乔伊几次壮胆之后，终于买回一根验孕棒。 莫颜坐在乔伊的办公桌上，两只脚哒哒踢在办公桌腿上。 乔伊仰躺在会客沙发上。 验孕棒在莫颜的手中，渐渐变成了两道杠。 “乔伊，你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莫颜望着表示成功怀孕的两道杠，问乔伊。 “废话。当然是好消息！”乔伊恶声恶气地回。 “好消息是怀孕，还是没有怀孕？” 第588章 身在局中 “你——”乔伊气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办公室内一片诡异的沉默。 乔伊先顶不住：“我真的怀孕了？” 莫颜点头。 乔伊望着莫颜，眼神像是小狗望着肉骨头：“就在我沮丧之际，你忽然哈哈哈大笑，对我说，傻瓜，我骗你的？” 莫颜郑重摇头。 “我真的，真的怀孕了？” 莫颜再点头：“给你看。两道杠。” “不看，不看，我不看！我拒绝相信！大好河山在朕眼前，朕还没有攻城掠地呢。朕拒绝相信！” 莫颜被乔伊的胡言乱语逗得哭笑不得。 “呜呜，”万事皆从容的乔伊为难地哭起来，“我该怎么办？” 莫颜从办公桌上跳下来：“按说我不是爸爸，我没有发言权。但是，乔伊，你听好了，你要是敢人为抹杀这条小生命，我们余生不必再见面了。” “呜呜，你威胁我。你以为我在乎吗？” “你可能不在乎。但我一定不要一个为了所谓的事业，连命都不要的朋友！” “呜呜……我好难。你不知道，我制定了一个超级完美的品宣计划，我还完善了企业管理制度，我正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呢。好难，好难呀。” 正当乔伊哭天抢地之际，办公室的门“吱扭”打开，曹俊杰的俊脸露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好难？” 乔伊跟变脸似的，一抹脸，所有的悲戚与哀嚎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优雅和笃定：“没什么。你怎么过来了？” “我在办公室坐着，忽然心神不宁。我也不知道，怎么开着车开着车就开到你这里了。老婆，你遇到什么难题了？” “没什么。”乔伊冷静否认道。 “是的，我帮不了你。”曹俊杰脸上一片暗淡，“你跟我说了也没用，还浪费口水。” 莫颜蹑手蹑脚，正要偷偷摸摸往办公室外走。听闻曹俊杰的话，忽然回头凌厉地瞪了乔伊一眼。也不蹑手蹑脚了，大力拉开门，“咣”，又甩上。明显带着不满离开。 走到十步开外，莫颜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任何异常声响。莫颜慢慢嘟起嘴巴。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曹俊杰炸裂般的惊叫声：“真的？真的？真的？” 莫颜笑了。 以她对乔伊的了解，应该是乔伊向曹俊杰说出了她心中“沉重的秘密”。 她本来想找乔伊干什么来着？ 哦，倾吐她对小堂妹的厌恶！ 小堂妹有一天从泳池里爬上来，直接滚进了王承佑的怀里。 王承佑吓了一跳，要扯开她，她像粘糖一样，怎么也扯不开。米芝也大惊失色，连忙喊着快送浴巾，又吩咐王承佑快去换衣服。米芝责备安娜，安娜却趁乱朝莫颜挤眼。 莫颜握着一杯柠檬蜂蜜水，淡淡地看着安娜。 王承佑换衣回来后，张妈招呼他们去喝姜茶。安娜一蹦一跳，活泼得犹如出尘少女。她走到王承佑的另一侧，径直将手插在王承佑的裤子口袋。有一瞬间，王承佑还以为是莫颜调皮，惊觉是安娜后，失手推了安娜一把。 安娜跌坐在地上，抹起眼泪儿来。 王承佑站着，不去伸手去扶，也不忍心就此离开。 莫颜不得已，只好朝安娜伸出手。安娜见是莫颜，直接拍开莫颜的手，嚷嚷道：“你们都太坏了！你们都要推开我！我死了算了！” 米芝本来已经落了座，听见安娜的大哭小叫，连忙又走了出来。示意莫颜和王承佑不用管，她蹲在地上慢慢哄安娜。 由着安娜闹了那么久，王承佑从来没有像那晚这样生气过。只有他知道，他从惊喜到惊吓，只有几瞬的时间，却也跟凝固了似的，定格在最后的惊悚感觉上，久久不散。 “她怎么回事？！”王承佑忍不住嘟囔道。一定有问题！ 王宸威严地扫一眼王承佑，什么也没有说。 莫颜也扫一眼王承佑，心里有些纳闷，难道之前口口声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饭后进了卧室，莫颜迫不及待问王承佑：“你知道你堂妹安娜为什么来这里吗？” 王承佑果然摇起头来：“你知道？” 莫颜和王承佑之间可不存在顾及长辈脸面的问题，莫颜怀着某种恶趣味，如实向王承佑道来。王承佑哭笑不得：“你说的都是真的？她见你的第一分钟就告诉你她要抢你的位置？” 莫颜点头。 “怪不得那一晚你那么生气。害得我不断自省到底哪里做错了什么。” 莫颜调皮追问：“你自省出了什么？” 王承佑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直接忽略莫颜的追问，重复道：“大伯母出轨？与别人生下了安娜？听上去怎么那么像电视剧？” 莫颜理了理她的头发，在室内走动，手指抚过高高低低的室内摆设：“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做过亲子鉴定，万一安娜既跟你伯父无血缘关系，也跟你伯母没有血缘关系呢？” “你的意思是医院抱错？” 莫颜歪了歪头：“我就瞎说一下。” 小夫妻俩唏嘘感慨一番。王承佑说，等莫颜产子的那一天，他要陪产，牢牢盯住他们的孩子！ 从乔伊那里回来的当天，渥太华传来消息。 竟然真的如莫颜所“瞎说”，安娜并不是出轨的结果，而是医院护士疏忽的结果。 基于偶然，王承佑伯父发现安娜的血型绝不可能是他的孩子，背着妻子和安娜偷偷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直接震昏了他：安娜和他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父女关系！ 身在局中，当局者谜。 伯父亲眼见妻子怀胎八月，既然孩子不是他的，必然是别的男人的。“出轨”的帽子，他便不由分说扣在了妻子的头上。 渥太华长大的妻子十分烈性，与伯父激烈地争吵起来。安娜恰好从多伦多返家，偷听到父母的争吵，顿时不淡定了。 她一直算是个乖孩子，因此对家的依赖非常重。她由衷地热爱她的爸爸和她的妈妈，她一直以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而自豪，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她眼睛所见的，竟一直在欺骗她。 第589章 不许再瞒我 无法处理自己内心激烈冲突的安娜，想到了遁逃。 她一鼓作气逃到学校，再从学校逃到叔叔家，带着一个大大的私心——赶走新嫂嫂，自己变个身份，重回王家，重新做她爸爸妈妈的亲人。 这般幼稚的想法，也就是她这种被父母宠坏了的二十岁女孩才能想得出。还好莫颜和王承佑心意相通，安娜并没有挑起什么事端，惹下什么祸事。 伯父说，他们在过去十多天忙于追查当年的资料，最后在律师、私家侦探等人力的介入下，根据相对完善的医院资料，加上运气加持，找到了他们失散二十年的亲生女儿。 那女儿一看就有东方人的面目特征，如今也是大学在读。 他们的亲生女儿出生后被生母送给外婆抚养，外婆体力不济，三四岁时，让一对墨西哥后裔夫妇领养了她。 面对他们失散二十年的亲生女儿，伯母哭得肝肠寸断。倒是伯父，心里一遍遍回闪安娜的模样。 伯父打这通电话，是为了告诉安娜，她永远是他的女儿。他永远不会不要她。 “爸爸，我现在是姐姐还是妹妹呢？”安娜握着王宸的手机，哭着问爸爸。她跑出来时心意坚决，连自己的手机都没有带。 “你想当姐姐还是妹妹？” “姐姐！我要当姐姐！” “好，从今以后，你就是姐姐。” 挂断与爸爸的通话后，安娜抱着莫颜哭了。谁都哄不住的那种。 安娜是个高傲的孩子，她没有对莫颜说“对不起”。又或许，她已经用她嚎啕大哭的方式说过了。 哭过之后，安娜身上的狡诈不见了，她重新变成乖巧、质朴的女孩。 王承佑对此的评价是：“莫颜，以后你不许再瞒着我什么！” “我没想要隐瞒你。” “不行！我不要讨论你的主观意愿，我要讨论的是你的行为！你必须答应我，不许对我隐瞒你的内心！” “那天晚上我是要说的，是你两度阻止了我。” 王承佑来回在屋子里转圈，最后想到一个好办法：“那你就努力第三次、第四次！总之，不要隐瞒我任何。” 莫颜只有投降的份：“好吧，好吧，我答应你。” 本着互不隐瞒条约，莫颜告诉王承佑，乔伊怀孕了，曹俊杰要当爸爸了。 王承佑欣然一笑：“曹俊杰很擅长照顾小动物，兴许是个好爸爸。” 本着互不隐瞒条约，莫颜告诉王承佑，今天找乔伊，车库偶遇徐清莱夫妇，徐清莱说她戒指上的钻石太小了。 王承佑爱怜地抬起莫颜的手：“妈妈团购的那枚5克拉的，你又不肯戴。怎么办呢？为了讨你高兴，我只好背负骂名。” 有了互不隐瞒条约，两个人果然减少很多可能会存在的误会。 安娜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后，高高兴兴飞回渥太华。王家重新清净下来，长达3万字的硕士论文给了她恰到好处的动力。日子在论文字数累积中飞快前行。 这天，曹俊杰背着乔伊向王承佑和莫颜讨教夫妻相处之道。 据曹俊杰说，乔伊越来越作了。颐指气使地像个女王。他百般忍让。他越忍让，她越过分。 “惹毛了我，我要离家出走！”曹俊杰叫嚣。 “你准备在乔伊怀孕几个月的时候离家出走？”莫颜问。 曹俊杰嗫嚅：“等我女儿出生后，我看一眼就走！”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莫颜问。 “我喜欢女儿。女儿多好！女儿最崇拜爸爸了。生活中有那么多人教训我，够丧了。上天难道不可怜我，赐给我一个崇拜我的女儿吗？” “女儿只崇拜好爸爸，你会是个好爸爸吗？”莫颜又问。 “我当然会是个好爸爸！我养过狗狗、猫咪、毛丝鼠、仓鼠、豚鼠、乌龟、虎皮鹦鹉、小香猪、玉米蛇、变色龙、刺猬……” 曹俊杰数得起劲，忽听莫颜又问：“你是不是一不高兴就把它们扔了？” “才没有！” “可你刚才还看一眼女儿就离家出走。” “……”曹俊杰说不出话来，他瞪着莫颜，眼睛里燃烧着扑簌迷离的光。 莫颜并不退缩：“我建议你去翻翻‘女人怀孕会发生什么’之类的书。她在遭受痛苦，你不能分担，还不停抱怨。我问你，你为你的女儿做了什么？凭什么让她崇拜你？” 曹俊杰移开目光，不再与莫颜对视。 王承佑这时才登场，和事佬一般拍了拍曹俊杰的肩膀：“我给你支个招。你每天跟乔伊聊天一个小时。就好。” “每天聊一个小时？” “是啊。一天有24个小时，除去睡觉的8小时，还有16个小时，分给乔伊1小时，不过分吧？” 曹俊杰摸着下巴：“不过分是不过分，可我跟她聊什么呢？我懂的她不感兴趣，她懂的我不懂。连电视，我们都看不到一个频道。” “实在没话聊你陪着她唱一个小时的儿歌也行。权当给你女儿做胎教了。” 曹俊杰琢磨着，抛开乔伊日益火爆的脾气不说，他也应该为女儿做点事。那么，就从音乐胎教开始吧。 等莫颜学期末提交完论文第二稿并得到导师反馈、从学校回来时，乔伊已经孕六个月。孕妇相十足了。曹俊杰经常班也不去上，就守在乔伊身旁。为了他女儿，他已经学会了上百首中英文儿歌。 到了孕中期，乔伊的身体适应了怀孕这件事，火气大减，已经能笑咪咪地看丈夫对着自己的肚子哼小曲儿了。 莫颜见到乔伊，乔伊吃吃直笑，不住地向莫颜抱怨曹俊杰。说曹俊杰疯了，居然给女儿买了二十几双小鞋子，七十几条小裙子。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检查过胎儿的性别。 “万一不是女儿呢？”乔伊笑。小鞋子和小裙子虽然昂贵，于他们来说，终究是些不足挂齿的小钱。乔伊只是笑曹俊杰傻气的行为。 “你有没有发现，你一连讲了20分钟的曹俊杰？虽然是抱怨话居多，但是笑着抱怨的？” 乔伊两手盖在脸上，露出一双素眼：“你想说什么？” “笨蛋，我想说你和曹俊杰已经日久生情啦。” 乔伊突然红了脸：“你怎么也说得出口那么糙的话。” 第590章 乔伊这里暂时不能来了 “哪里糙了？” 说完，乔伊和莫颜你看我，我看你，办公室内重现诡异的沉默。 乔伊生怕莫颜回过味来，赶紧转移话题：“我把我公公婆婆吓坏了。这还不算，我把我的同行们也吓坏了。” “哦？” “他们都没有见过那么拼的孕妇！当我挺着肚子走在设计部的时候，设计部的人灵感迸发，生怕惹我发怒；当我挺着肚子走在生产制样间的时候，我的妈呀，你没看到他们谨小慎微的样子…… 当我挺着肚子拜访超市部门负责人的时候，他们对我那叫一个热情。我趁机提多占一个推车位展示新产品时，以前要拉锯谈判好几轮，这次他们爽快地答应了我。哇，谁说孕妇不能上战场！我感觉我多了个与众不同的铠甲！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莫颜笑笑。 她喜欢乔伊神采飞扬的样子。 “孩子出生后我当干妈怎么样？” “没问题。我生的要是儿子，将来娶你女儿。我生的要是女儿，万一找不到满意的结婚对象，你儿子托底，怎么样？” 莫颜退缩了。 “怎么样？”乔伊追问。 莫颜被逼无奈，只好开口：“不好吧。我们这么做，有封1建大家长的嫌疑，会被子女嘲笑的。” “你瞧，我的婚姻就像一场交易，不也很幸福？”乔伊劝说莫颜。 莫颜吓得赶紧后退：“那个，乔伊啊，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我得先走了。再见。别送。” 乔伊捧着肚子追莫颜。 穿着运动鞋的莫颜跑得比兔子还快。 看来乔伊这里暂时不能来了。 从乔伊那里离开，莫颜驾着王承佑送的“恭喜论文二稿完成”的甲壳虫，去找韩小玉。韩小玉毕业之后，找了份跟专业不相关的银行职员的工作。上次拜托莫颜往她工作的银行存点款，莫颜准备将她的私房钱挪到韩小玉工作的银行里。 穿着一身制服的韩小玉见到金主特别热情，一边帮莫颜办业务，一边见缝插针讲讲老同学。原来在银行工作，即使不是业务员，也会有拉存款的指标任务。 韩小玉本就热衷八卦，收集到的小道消息又广又多。只是莫颜听来，有些回忆不起那些人名的主人长着什么样的面孔。 她的大学四年，算起来，在校时间不过一年半吧，更多的时间给了大页室内空间。 如今，大页室内空间已经被ia建筑收购，范总如愿以偿以“合伙人”的身份杀回老东家，成功凌驾于她从前的所长商伯年商所之上。 想起大页，难免想起文豪。 一想起文豪，心境立刻凌乱成一堆麻。 韩小玉的嘴还在蠕动，莫颜已经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半多的心思，已经跑到了爪哇国。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那么一两位难以用“对错好坏”是非分明的词形容的人吧。 －－ 半年后，莫颜硕士顺利毕业。 荣归故里，接连收到丈夫王承佑、公婆、妈妈和继父、姨妈、星辰、乔伊夫妇等人送来的毕业礼物。毕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却愿意宠着她，向她道喜。 深情厚爱，无以回报。 莫颜既感动，又惆怅。 她果然一毕业就失业。 她是不会去王家的企业上班的。对电子封装测试行业，她一窍不通。且，凡是跟美与设计无关的事，她都不感兴趣。莫颜盘算着，是不是找乔伊，所要一个画碗、画盘子、画花瓶的工作。 曹俊杰如愿以偿得了一个女儿，如今已经成为女儿奴。女儿的一切，就是他的头等大事。他投身于为女儿服务的伟大事业，阿姨都得靠边站。 乔伊在月子里，干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她在办公室里坐完了月子！床搭在办公室里，月嫂带进办公室，她躺在床上，用“听”的方式查看文件，用“说”的方式回复审批文件。思考企业发展战略时，女儿躺在她身边吃nai。 曹俊杰没意见。只要粮仓饿不着他的宝贝女儿。他什么都没有意见。 公公不便发表意见，婆婆不敢发表意见。 乔伊在家里的地位眼见问鼎。 等莫颜毕业再见乔伊，乔伊已经周身女王气场。 也许正是因为一门心思在工作上，乔伊产后并没有孕妇肥。像变魔术一样，卸完货，出完月子，乔伊无缝衔接，重新投入工作。 望着热火朝天的乔伊，莫颜不能说不羡慕。因为太羡慕，以至于高山仰止，见乔伊忙得像陀螺，没好意思把自己索要工作岗位的卑微要求说出口。 妈妈莫洁莲依旧同姨妈共住北京。姨妈的身体好好坏坏，医生不甚乐观，姨妈用她的乐观补足了其他人的不乐观。 严嵩成了空中飞人。他顾及莫洁莲，也放不下读中学的女儿。那女儿如今长住莫洁莲的家。 从乔伊那里离开后，莫颜驾着甲壳虫回到了小别墅。 她和王承佑是春天的时候搬进这幢小别墅的。为了排遣莫颜的多余时光，王承佑送给莫颜的毕业礼物，即是一间画室。光线充足、颜料、画笔、画布齐全的画室。 莫颜的确在里面消磨了不少时光。 只是，心里依然有一处空缺。那空缺，大概来自找不到自己的社会定位吧。 这一天，莫颜接到一通电话。兮兮妈妈笑呵呵的声音自听筒那边传来。 “莫颜，你毕业后都没有来看过我。”兮兮妈妈“责备”道。 莫颜不知道该回什么。 “出来见个面吧。”兮兮妈妈盛情邀请。 莫颜没有理由不见。虽然兮兮妈妈的身份会让她联想起文豪。 －－ 米芝每天都会来儿子和儿媳的小家逡巡一番，张妈跑得比她还勤，家政每天也会来这边做清洁，但做完即离开。王承佑和莫颜不喜欢他们的眼前晃着外人。 米芝这天通过乌铁门来到儿子的小家，寻不到莫颜，便问张妈：“颜是在画室画画吗？” 张妈正在烘培点心，回米芝道：“夫人，颜在您进门之前刚出去。出去之前接了一则电话。像是有老熟人把她约出去了。” “老熟人？谁？男的女的？” 第591章 干脆你东山再起 “不知道呢。没敢问。” 米芝和张妈心意相通地对望一眼。她们不自觉有一种想法，那就是要为莫颜和承佑的婚姻保驾护航。任何可能的茶足者，都要捻灭于萌芽中！ “颜回来后你叫我。” “好。” “算了，反正回去也无事，我坐在这里等吧。” “行。” 米芝和张妈守在莫颜家，有一搭没一搭说起了话。 “我听承佑说7月要休一周的假，带莫颜出去旅游。到时候我们也一起去吧？”米芝道。 张妈有些讪讪的。承佑本就说好要带她去的，而且机票已经订好，该怎么回夫人好呢？“那个，夫人啊，承佑说缺个照顾颜的人，又不敢劳累您，就说把我带去……好像机票已经买好。” 米芝内心一酸，面上还得拿出“夫人的大度”：“带你出去玩一玩，也是应该的。”话是这么说，米芝已经打定主意，7月这趟旅游，她跟定了。要是他们订的航班售罄，她敢叫他们重新买一轮！ 等啊等，一直等到下午三点，莫颜才回来。 从外面回来的莫颜，眼睛里冒着奇异的光彩，嘴巴却闭得紧紧的。 米芝和张妈对望一眼，都期盼对方开口问点什么。张妈怎么可能开口！米芝也不愿意打破开明好婆婆的人设。 大家笑眯眯的，各自说着闲话。 莫颜到底年轻，露出心猿意马的神情。 “颜，你有心事？”米芝两次与莫颜说话，莫颜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问出口。 “没，没有。”莫颜连忙否认。 莫颜的确有心事，只是不方便对米芝说。 当晚，莫颜和王承佑从东院吃过晚饭，回到他们的小别墅。莫颜扯了一下王承佑的衣袖：“你猜我今天见谁了？” “谁？” “兮兮妈妈。” “哦——”王承佑回忆了一瞬，才想起兮兮妈妈是谁。如今，兮兮妈妈于七年前开创的“绘声绘色”已经霸占本城儿童绘画教育领域，这里面虽然有老汤总资本雄厚的因素，兮兮妈妈的努力同样功不可没。 “她邀请你去她那里上班？”王承佑的反问里并没有惊喜。 兮兮妈妈是老汤总的妻子，也即文豪的后妈。很难说，邀请莫颜去上班这个主意，没有文豪的出力。就算不是文豪的主意，兮兮妈妈跟莫颜讲起前至少征询过文豪的意见。 莫颜摇摇头，两眼望着王承佑的眼睛，怯怯道：“她想让我帮她看几年公司。” 王承佑吃惊得说出话话来。 这种模式何等熟悉。 当年文豪创立了大页，时隔一年，将大页无偿赠送给莫颜…… “兮兮妈妈说，这件事跟任何人都无关，是她自己的主意。” 越是这样说，越有此地无银的嫌疑。 一时间，王承佑完全没法说话。感情冲动占据上风。他确实心中不快。说什么呢？支持？ 莫颜看着一言不发的王承佑一言不发，苦笑着解释：“我没答应。” 莫颜要继续往前走，被王承佑拉了一把。王承佑使她面朝自己，两手扶住她的胳膊，看着她的眼睛，他望得那样深，像是要望进她的思想里。 莫颜被他看得有点难为情，嗔怪道：“干嘛？下午见面时就我和兮兮妈妈，没有第三个人。” “她说她为什么不想做了？”王承佑问。 “她说过去的六七年，她把时间都给了事业，导致女儿在11岁就开始叛逆，儿子更是目中无人。痛定思痛，她决定悬崖勒马，回归家庭。” “若是她已经验证投身事业是个错误的选择，为何要来祸害我的颜？”王承佑像是问莫颜，更像是自言自语。 莫颜回答：“对于这一点，兮兮妈妈态度真诚地向我解释了她做这个决定的初衷。我理解她的意思是，在她还能影响儿女的有限时间里，她回归家庭，等她的孩子们进入大学，她还是会继续出来做事业的。 而我，恰好处在空窗期。 我毕业了，没工作，又没有孩子，恰巧是绘画出身，又做过几年管理，长住本城，彼此熟悉。她想到找我接手，理由也充分。” 王承佑望着莫颜：“可你还是拒绝了她。是怕我多心吗？” “怕你多心，是其一。另外，我心里也有过不去的坎。” “emmm，拒绝是拒绝了，心里却遗憾得要命。该怎么办呢？”王承佑踌躇道。 莫颜的忐忑，成功被王承佑驱逐。莫颜放松下来，笑道：“是的，你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准确地说出了我的想法。我就是一边回绝一边惋惜的。” “让我们一起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吧。”王承佑建议道。 “好哎。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帮我拿主意的。” 王承佑亲了亲莫颜，夸奖道：“有困难，找老公，就对了。” 王承佑利用他的聪慧的头脑，侃侃而谈。莫颜听得不住点头。王承佑所说的，她多少都想到了，只是没有王承佑说得清晰罢了。 王承佑说，莫颜若有心做事业，就不要管避嫌不避嫌了，城市就这么大，只要活着，总会遇到不想遇到的人。撇除避嫌这件事，莫颜若做事业，儿童绘画教育显然不如室内设计更能令她有满足感。 “干脆，你就东山再起，做一个自己的小众室内设计公司吧。规模不求大，只求能给你一个心理寄托和施展才华之地。” 句句说中莫颜的心事。 她若在故乡做室内设计，绕开文豪，是绝对不可能做大的。文豪所在的四发集团，主营业务是房地产开发。一个不跟开发商的室内设计公司，注定只能接零星散客。怎么能指望散客壮大公司呢？ 听王承佑说做小而美，莫颜心里更觉放松：“好。亏损金额定在一百万之内。若是三年不能扭亏为盈，我就关门歇业。” 王承佑抚了抚她的胳膊，笑：“你的私房钱，加上我的工资卡，什么时候败光什么时候关门。” “那要亏到猴年马月！你的工资是年薪八十万。我不知道作为接班人这份工资算多算少，养一个小室内设计公司是绰绰有余了。有你的工资卡，我的小设计公司永远都不用担心关门了。” “多好，那是为夫的荣耀。” 第592章 我有要事要宣布 解决了兮兮妈妈带来的遗憾，又说定了未来努力的方向，莫颜异常开心。 夜色降临，小楼里发出晕黄的光。 莫颜在灯下查注册公司相关信息，王承佑在灯下看公司的一些报表。时间犹如被深水一般，静静淌过，画面十分美好。 看累了，抬头看一眼钟表，显示晚上九点五十分。 王承佑伸了一个懒腰，将手中的材料放一边，走到莫颜身后，轻轻按摩起她的肩膀。莫颜手搭在王承佑的手上，抬头朝王承佑笑笑。 王承佑适时挡住她的脸，不让她回头看电脑。 俯头，慢吻。温热红1唇尝在口中，细细品。 更有百般销2魂，被一只河蟹吃掉了。呜呜。 －－ 毕业后的第一个月临近结束的时候，王承佑和莫颜率领的旅游团队，浩浩荡荡朝贵州进发。 十天后，游历了黄果树瀑布群、苗寨、大小七孔、梵净山的旅游团队安全归家。 米芝直接累躺。 年轻人的旅游跟她们这些中老年人住住酒店、购购物的旅游方式太不一样了！可恶的单行线旅游路线，进了景点只能走到底才能出景点的路线设计害惨了她。 饶是如此，咬着牙也不肯抱怨，再累也舍不得说下回不去了。 张妈也好不到哪里去，回家后点心都做不动了。 没有跟去旅游的王宸，露出鸡贼的笑脸。 王承佑和莫颜到底年轻，第二天，生龙活虎地继续过度假前的生活。王承佑去上班，莫颜去看小设计室的办公地址。 一位商用房产中介渐渐意会到莫颜是个不缺钱的主，便猛烈地向莫颜推荐起文豪家的办公楼来。莫颜果断拒绝。 房产中介摇头哀叹：“小姐，你不懂，办公选址很有讲究的，选好了那就是企业高大上的无形名片。咱们这座城，再没有比我推荐给你的办公楼更响亮的了。入住这幢楼，不光有钱，还讲求缘分。这也是因为昨天刚有人合同到期退租，你才有机会进驻。” 莫颜只抿唇一笑，就是不松口。 房产中介摇着头，给莫颜介绍新的办公地址。那些地址，不是偏远，就是市区内陈旧无格调。跑了一周，愣是没有跑出个结果。 这天，缓了一周才缓过来的米芝来莫颜家逡巡，听莫颜抱怨后，轻描淡写道：“你何必外面找呢，我记得我们是买过商住两用房的。回头我去翻翻房产证，你拿去用好了。” 大户果然是大户啊。 忙完办公地址忙装修，同时忙工商注册……其实可以找专业公司，但莫颜本来就是为了打发无聊而工作，找专业公司，不是有违初衷嘛。 白天，莫颜和王承佑各忙各的。 晚上，莫颜和王承佑…… 日子在称心如意中过得飞快。 三个月后，莫颜终于搞定一切，顺便将招聘信息也发到同程网。 乔伊和曹俊杰的女儿已经7个月，经常扬着小手咿咿呀呀找人说话。和乔伊和曹俊杰夫妇一同聚餐时，7个月的曹joyce已经能坐婴儿餐椅。小小的儿童餐椅夹在乔伊和曹俊杰之间，看得王承佑忽然心痒痒。 然而，望一眼最近事业心爆棚的莫颜，王承佑什么建议也不敢提。 “呼，终于什么都忙妥当了，我可以安安心心面个试，不用奔来跑去了。”饭间，莫颜甜蜜“抱怨”道。 “办公室装修好了？” “办公室本来就做好硬装的，我不过是添置了些办公桌椅、沙发什么的，有一些小品，从家里拿过去的。我能省则省。” “行啊，饭后我们去参观。” “欢迎欢迎。” 莫颜和乔伊你来我往地谈论着公司，一副忙碌职业女性风范。曹俊杰忙着照顾女儿，王承佑就眼巴巴地看着那个软萌软萌的小可爱对着曹俊杰发嗲。 饭吃到一半，乔伊和莫颜去补妆。 其实化妆的只有乔伊一个人，莫颜不过是不想失去她这位热心听众而已。王承佑也会听她讲创立公司的事情，只是他听的时候总爱玩亲亲，结果讲着讲着就气氛不对了，导致她根本无法畅快分享她的创业历程。 “取名字的时候真是为难死我了。我备了二十个公司名，结果注册输入的时候竟然全军覆没。迫不得已，我脑洞大开，现场头脑风暴，结果还真被我撞了大运，取到了一个讨巧的名字，叫‘颜设承计’。听上去很乱？没关系，竖排设计招牌，人们会读成‘颜承设计’的。哈哈哈。呕。” 乔伊对着镜子擦粉——如今她做起这些来，手到擒来，忽然，搽粉的动作停止，警觉地望向身边的莫颜：“你刚才干呕了？” 莫颜捂着嘴，摇头。刚才确实有一股酸味莫名上涌。可能是笑得太用力了。 “我听到你好像呕了一声。”乔伊不肯罢休。 莫颜松开手，露出甜甜的笑：“你听错了。呕。” “……这回总没有听错吧？” “今晚的5分熟牛排太见血了。” “或者，也有可能你怀孕了？”乔伊翘起一边的嘴角。 “才没有！”莫颜断然拒绝。怎么能在这节骨眼怀孕！她可是万事具备，只差员工招好，“颜设承计”就可以开业大吉了呢。 “你们结婚也一年三个月了吧。年轻夫妇热烈冲动，偶尔防备不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没有。呕。没有。呕～” “……”乔伊侧过身，正对着两只手捂嘴巴的莫颜，露出女王般宽容大度的微笑。 “我这是被你气的。”莫颜嘴硬。 “我想起一年多前，有人跑到我的办公室，就差指着我的鼻子对我说，你要敢为了所谓的事业抹杀一条小生命，我们余生不用见面了。哗，好霸气啊。我都舍不得说还给你这句话呢。” 莫颜瞪着乔伊。新的呕吐冲动正在逆袭，使她无法反驳乔伊的话。 回到餐桌，乔伊轻拍手掌：“我有件事要宣布。” 所有人都注视着乔伊，不知道她一脸眉飞色舞，要宣布什么事。 莫颜眉头正一点点皱起，内心暗叫，乔伊，你过分了！ “我宣布——”乔伊含笑看向莫颜，语气微妙停顿，“——我累了，需要现在就回家。” 莫颜垂下头，额头抵在餐桌桌面上。还好，那家伙还知道分寸。 第593章 确认的那一瞬 曹俊杰伸出手，贴在乔伊的额头：“没生病吧？” “没有。只是累了。” “好。joyce，爸爸妈妈带你回家喽。” 乔伊一家三口麻利撤退。餐桌旁，只剩下王承佑和莫颜。要说乔伊撤得这么利落是为了逃单，王承佑是绝对不信的。正如不相信神采奕奕的乔伊说出的“我累了”一样。 “你怎么了？”王承佑手抚在莫颜的头发上，温声问莫颜。 “我……我也不知……”莫颜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此时的状况。 “哪里不舒服？”王承佑瞬间紧张起来。 当王承佑终于问清楚莫颜不适的症状时，他激动得无以言表，紧紧抱住了莫颜。 莫颜下巴搁在王承佑的肩膀，笑得有点心虚：“八字没有一撇呢。也许根本就是乔伊误判。我觉得更像是5分熟的牛排惹的祸啊。” 王承佑已无心吃饭。 他记得有那么几次，因为莫颜已经毕业，过了他承诺的安全期限，不免掉以轻心。加上莫颜例假正常，有“莫名开心”的事发生，的确不是不可能。 瞎猜无用，王承佑恨不得马上验证。 城中闹市区，有不少药店或便利店。王承佑拉着莫颜的手，冲进其中的一个。各路翻找找不到，要询问营业员时才发现，验孕棒就在收银台旁。 王承佑一抓一把，把收银员吓一跳：“全要？” 王承佑已亮出手机支付码。 莫颜抓着王承佑的西服袖子，默默反对，想说太多了，然而心语是没有人读得懂的。她的嘴巴仿佛自动上了锁。真是天道悠悠，出来混迟早要还。当初义愤填膺、铿锵有力指责乔伊的话，没想到很快落在自己头上。 早知如此，何必忙活那三个月。唉，如今也理解乔伊为何伏在沙发上呜呜哭了。这份生活节奏强势被打断的不由分说，确实有点适应困难。 买好了验孕的物品，王承佑驱车回家。一度想停车在公厕或酒店门口，又觉得太着急恐怕会引发莫颜的内心反感。 万一莫颜疑心他蓄谋……那就麻烦了。 表面上，王承佑始终镇定。 对现代青年而言，26、27岁是很年轻的年龄，远不急于升级当爸爸。王承佑之前并不觉得自己渴望一个孩子，但是，听闻莫颜有可能怀孕的刹那，他忽然剧烈地想要一个孩子起来。 一个，他和莫颜的孩子。 结婚证并不能栓牢他们两个人，孩子却能。 他发疯一般地想要一个让他和莫颜永生都无法再分割的孩子（他忘了很多父母也会离婚）！ 车开进庭院，泊车进车库。 王承佑殷勤地跑至副驾驶位，发现莫颜已经独自下车，他赶紧扶上一把。莫颜怪异地看王承佑一把，王承佑嘿嘿笑了笑。在他的意念中，他已经在莫颜的肚子前画了一个半圆。 假模假式地倒了杯清水，递给莫颜，见莫颜喝完，才用不着急的语气弱弱催了催：“要么，去验一下？” 莫颜尬笑着，于四五根中摸走一根，躲卫生间研究使用说明去了。 莫颜一走，王承佑就蹦了起来，无声地给自己打气，喊了一个又一个yes。 “吱扭。”房门打开的声音。 王承佑赶紧恢复正经模样，笑也敛得只剩一分。 “笃笃笃。”敲门声。 王承佑斜一眼钟表：谁会在晚上9点还来敲他家的门？当然是住隔壁的妈妈！ 果然，米芝的声音响在门外：“我是妈妈，你们吃饭回来了？” 王承佑去开门，将妈妈迎进屋：“妈妈，您不是9点必睡吗？” “规律就是为了例外而存在。”妈妈米芝最近迷上几个读书app，经常蹦些自以为高深的话。 “颜呢？” “在洗手间。” 米芝四顾：“我躺在床上睡不着。” “看电视啊，追剧，读书，累了困了就睡着了。” 米芝拍了一下儿子，悄声道：“如今颜也毕业了，不如你们生个孩子给我带？” 王承佑憋着笑：“妈，这事我说了不算。你跟颜说。” 米芝嫌王承佑不严肃，又拍了他一下：“我不能催她，我要当中国好婆婆。我催你就够了。” 王承佑耳朵里听着声音，忽然拉了妈妈一把，将她按在沙发里，又迅雷不及掩耳地打开了电视。米芝要说话，王承佑示意她噤声。 接着，米芝就听见拖鞋的踢跶声，以及莫颜的询问声：“承佑？你在跟谁说话？” 王承佑避而问她：“结果怎么样？” 莫颜探头，电视上正演着都市爱情片，家长里短的，原来刚才依稀听到的声音是从电视上传来的。 她将验孕棒递给王承佑，自己则捂上了脸，只露出毛茸茸的两只眼睛。 “两道！”王承佑盯着验孕棒，目光像是在打架，看了良久，才好不容易相信自己没花眼，确实是两道。 “那就是怀孕喽？”米芝忍不出叫出声。 如王承佑之前所料，莫颜一头撞进了他怀里，再也不敢露脸。 王承佑手中的验孕棒，被米芝抢了过去。王承佑轻轻拍打着莫颜的后背，已经忍不住浮想联翩，想象他们的爱情结晶会长得像谁。 米芝拿了验孕棒，溜了。 麻利地穿过乌铁门，一路小跑，跑回卧室。神秘兮兮朝王宸晃她手中的小物件。 “猜猜这是什么？” 王宸眼花：“什么？” “你的大孙子！” 王宸刚想放声笑米芝癫狂，忽然意会到什么：“真的？” “当真！我说我怎么忽然那么强烈地想过去看看他们俩，原来是大孙子在召唤我！” 这般傻里傻气的话，王宸已经不想嘲笑了。 “你高兴傻了？怎么不说话？”米芝爬上床，手里还捏着那根验孕棒。 “我在想，取一个什么名字好……” 这一夜，大家睡得都不甚安稳。 莫颜接连做梦，梦里充满了离奇色彩，心情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悲伤。 王承佑则是在梦里当了一天的男保育员，照顾一屋子的小天使们，累得他大汗淋漓，却畅快无比。 王宸在思索人名，米芝则过滤着谁家用过可靠月嫂。 第二天，天还昏昏暗。 生物钟叫醒了王承佑。早上5点钟。到了跑步机上跑步的时间了，顺便做点力量训练。 不过，比着去健身房，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给爸爸妈妈群发消息，早餐时不要提莫颜怀孕的事情！ 米芝看一眼手机，蹑手蹑脚就出了卧室。她找到勤劳的张妈，拿着手机在张妈眼前晃，一边晃一边说：“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心里有数就行。” 哈，有谁知道，这是米芝变相在炫耀：瞧瞧，重要事情上，我是亲妈我有优先知晓权！ 张妈只顾搓手乐。她在厨房有条不紊三十多年，今天却团团转，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第594章 终章（爱谁，为谁而落泪） 早晨。 东院做好了餐桌都难以摆下的早餐。 连大家长王宸脸上都带着明显藏不住的笑。 莫颜低着头，贴在王承佑身后，做贼一样入了场。命运翻牌翻得太快，她有些适应无能。 所有人都没有看她，又都有意无意在看她。 只要一碰触她的目光，所有人都默契地在第一时间移开。一旦错过对视，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莫颜身上。 莫颜在王承佑为她营造的虚假的“无人关注”中安安静静吃饭。张妈要忍得很辛苦，才忍住没催促莫颜多吃点。 早饭过后，按照寻常的生活节奏，当是王宸父子俩上班，莫颜开着她的甲壳虫跑公司筹备的事情。 显然，今日不是寻常日。 临近早餐收尾，王承佑问出了众人的心声：“颜，饭后你准备干什么？” “啊？我还没有想好。” “我从市图书馆借了本网评还不错的小说，你留在家里替我先看看？” “哦。好呀。”在认知上，今天的自己已经不同于昨天的自己，因此，莫颜从谏如流。 第一天，莫颜被王承佑口中的“网评还不错的小说”羁绊。 第二天，莫颜被王承佑口中的“我很喜欢的那幅你画了一半的风景画”羁绊。 第三天，莫颜被米芝口中“今天的我无聊到忧伤，颜你留下来陪我一天”羁绊。 第四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莫颜惊然发觉自己竟然半个月没有出过东西两院。 乔伊早已从电话中得知莫颜怀孕的事，她乐得手脚朝天，笑着对莫颜喊：“来呀，当女强人，出来继续做公司。” 莫颜心意懒懒的，猫一样蜷缩在单人布沙发上，晒着透过玻璃的初冬太阳，淡淡地一笑了之。她不是乔伊。她没那么大的拼劲。 既然怀孕了，也算在做某件事吧。社会定位什么的，实现自我什么的，统统抛之脑后。莫颜开始了寻常意义上的全职生活。 大家默契地不提“孕”这个敏感字眼，只是，甜甜圈被米芝送去了狗狗之家。莫颜问起来，米芝就说甜甜圈已是狗界的耄耋老人，疾病缠身，狗狗之家能给它更好的晚年生活。 莫颜依稀觉得是自己怀孕导致甜甜圈被送养，但也无意纠缠。 她不觉得自己孕身金贵，米芝却待她肚子里的孩子深为慎重。 打电话给妈妈莫洁莲，说起自己生活中的种种，莫洁莲忍不住喜极而泣：“我的颜，也要当妈妈了！我真开心！” 因为有孕在身，莫非姨妈叮嘱莫洁莲，千万不要让莫颜飞去看她们。 日子就这样一个月一个月过去。 8个月后，莫颜产出一个漂亮的男婴。 乔伊看上去比王承佑还激动，她挥舞着胳膊，兴奋地对坐在曹俊杰肩头的女儿道：“你的将来有保障了。你干妈给你生了个小未婚夫！” 曹俊杰吓得差点没当场跌倒，新生儿也不看了，抓着女儿的脚就逃也似的跑了。防火防盗防小未婚夫！ 产房传出喜讯，别人都在笑，只王承佑在哭。 他握着莫颜的手，半跪着，额头抵着莫颜的产床，泣不成声。 那些年长些的接生医生和护士，见惯了产房内的百态，笑着打趣“这位年轻的丈夫泪点可真低”。那些年轻的内心敏感的护士，则看得满眼蓄泪。 莫颜已是汗水浸湿头发，因为体力透支而脸色苍白。她虚弱地躺在床上，看周围人忙忙碌碌，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抓得紧紧的，仿佛怕她会离去。 目光落到王承佑黝黑的头发生，眼里倦倦地笑着。嗯，他又哭了。 婚礼上是他抢了她的哭戏。 这回也是。 莫颜无力地笑了笑，不受控制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洗干净的小婴孩包在襁褓里，对着产房外的亲戚展示一圈之后，重新抱回产房，抱回到年轻的父母身边。王承佑手还在发抖。护士便将小婴孩放在移动小床上，推到莫颜身边。 跟绝大多数出生后闭着眼睛的婴孩不样，他睁着眼睛，安安静静。 莫颜这一觉，自感只是一瞬，实则睡了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后，在医生的指导下，莫颜第一次喂了奶。母子相连的那一刻，莫颜的眼泪，无声无息落下来。 原来，爱谁爱得多，就会为谁而落泪。 跟曹俊杰狂热地成为女儿奴不一样，王承佑对儿子的感觉较为正常。喜欢，不至于爱不释手到抢了月嫂的工作。米芝倒有抢月嫂工作的嫌疑。 与莫颜产子这个喜讯形成对比的，是莫非姨妈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为了照顾垂危的莫非，莫洁莲错过了莫颜的生产。 因为没有出月子，莫颜不便赴北京奔丧。王承佑代莫颜出席了莫非姨妈的葬礼。遵照莫颜的嘱咐，王承佑在莫非姨妈的胸口，放了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在莫非姨妈仅限于寥寥至今的葬礼上，星辰穿着全身黑色，撑着一把黑伞，面色忧郁地从他的专用座驾上走下来。躲藏在暗处的长枪短炮将他那一刻的悲情定格。 葬礼还未结束，星辰的悲情一照已经流出至各大网站，公众号们因那一张旷世美颜照而纷纷写起星辰的专稿。有不少人都说，那一刻的星辰，就是饺子导演的动画片里的敖丙。 活脱脱一位清冷的贵公子。 当广大的世人重新爱上星辰的时候，因为莫非姨妈的离世，他已做下一个重大决定：他决定重返校园，正正经经读4年书。 莫洁莲委托中介变卖莫非姨妈的遗产，将变卖所得捐给了一个青少年心理健康干预的公益组织。莫非姨妈在神识清明的时候，跟莫洁莲说，家长已经难以改造，孩子的内心，适时干预，是可以渡过思想危机的。原来莫非姨妈，一直生活在痛失女儿的哀伤里。 当莫洁莲处理完北京的所有事，拎着两只行李箱走出故乡的高铁站时，已经是一年以后。 莫颜和王承佑的长子王歆知已经过完周岁的生日，能吐肥皂泡一般，清晰地喊出“爸爸巴巴爸爸”了。 莫洁莲在家大睡半个月，她需要适应没有沉重负担的新生活。半个月后，她才去莫颜家看外孙。 这是莫洁莲第一次去莫颜家。 当初莫颜结婚时，这套小别墅还不曾入住。 入住后，莫洁莲还没有来及安排时间回来看莫颜，就听闻莫颜怀孕。怕亲家忌讳，她便忍着没来看女儿。 虽然是第一次踏入，却无比熟悉。她在视频里将房子的角角落落都看过。 看到莫颜哪里都被照顾得很好，莫洁莲信佛的心都有了。 莫洁莲的归来，重新连结上兮兮妈妈、文夫人。时不时，莫颜也会从妈妈那里间或得知些文豪的消息。莫洁莲并不知道文豪和莫颜之间险些成事故的故事，因此，她在莫颜面前提起文豪时，心态相当和缓。 文豪与妻子相处得很好。 文豪也想生个孩子，当爸爸。可是，不知怎的，他的妻子一直没有怀孕。 文豪从医生那里获知，他的妻子因为不成功的流产手术，竟是再不能生育了。 文豪并没有离婚的打算。 文豪也要做爸爸了，是通过代孕的方式。代孕妈妈在大洋彼岸。 文豪得了一对龙凤胎。据说花了上百万。这对龙凤胎当得上真正的千金小姐和富家公子啊。 …… 莫颜一开始听妈妈提文豪，会忍不住心惊胆跳。听多了，倒也免疫了。 当文豪有一对龙凤胎的喜讯从妈妈莫洁莲口中传出时，莫颜已是再次身怀六甲。她抚着肚子，看着三岁2个月的小歆知趴在地上玩托马斯小火车，口中喃喃说了句什么。 莫洁莲慢条斯理折叠小歆知的衣服。 二楼书房里，王承佑正在奋笔疾书回邮件。 王承佑在企业管理中展示了他对遵纪守法原则的信奉，甚至超越了他的个人才智的展示，公司为此花了高昂代价做环保善后部分。王宸一度很徘徊，最终，因为竞争对手偷排污水被抓，重罚一亿两千万而下定决心。王宸决心信赖儿子，他在儿子身上看到了做大事的心胸和眼界。 厨房深处，两鬓白发精神绝好的张妈正在做晚饭。 没有人听到，莫颜呢喃而出的是：“挺好。” 现在一切都好，是“挺好”。 与过去和解，也是“挺好”。 未来？ 未来充满变数。 但，过好当下每一天，便无惧未来。 ——全剧终—— （另：1，番外于本月内不定期放出。2，接下来，想写两部二三十万的小长篇，欢迎继续结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