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 第一章:小小一书生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一章:小小一书生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一章:小小一书生 天色昏黄,夕阳斜下,洒落一片余晖。古老的街市已经渐渐萧条了,货郎收了摊子,各自散开,偶尔有几个行人也是脚步匆匆,晃眼而过。 “银两亦托伊带来。家中用途如何?可省则省,不可省处,亦不必过事俭啬……”街角处,少年举着一封书信朗声念着,他的嗓音低沉,字字圆润。 “柳先生,慢些念,方才那俭啬二字是什么意思?”边上的阿婆靠着少年的字摊儿,一头雾水地问着。 少年微微一笑,露出熙和的笑容,夕阳的余晖与他的笑脸相互衬映,这昏暗的天色和古老的街道上,霎时变得生辉起来。 少年的剑眉微微一挑,和气地道:“阿婆,俭啬便是节俭的意思,令郎的意思是他在苏州那边攒了些钱,叫您不必节俭,该花就花,爱惜自己的身体要紧。” 阿婆立即笑起来,褶皱的皮肤都不禁舒展起来,道:“哦,我知道,我知道了,柳先生就替老妪回一封信,告诉他,我一切都好,不用他挂念,他寄来的银子,我收到了。” 少年颌首点头,沉吟一下想好了措辞,便在摊上铺开了一张雪白的纸儿,随即凝神捉笔,蘸了墨,笔走龙蛇,全神贯注地疾笔作书,一炷香的功夫,少年提起笔来,眼眸中闪出一丝笑意,将信纸上的墨水吹干、折叠好才交给阿婆,道:“信写好了,总共是三文钱。” 阿婆得了信,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取出三文钱来放在桌上,欢天喜地地走了。 少年麻利地将摊上的铜钱捡了,放入一个存钱的笔筒里,看了看天色,脸色已经变得黯然起来。 少年叫柳乘风,前世的时候是一名门诊医生,可是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了一个被革掉功名的落魄秀才。 读书人没有了功名,少不得要遭人白眼,柳乘风几乎来不及重新规划重获新生之后的未来,便开始为吃饱肚子奔波了。 好在柳乘风继承了这秀才的能力,写得一手好字。于是从操那秀才的旧业在这街口摆了个字摊,给人写一些家书、喜帖,每日也能落个几文饭钱。 不远处一个货郎收了摊子,挑着货担走到柳乘风的字摊前,朝柳乘风笑了笑,道:“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生意,柳呆子还不收摊?” 柳乘风听到呆子两个字,脸上的肌肉不禁微微抽搐一下,来到这时代,他最讨厌别人叫他呆子,心里不禁怒骂:“你才是呆子,你全家都是呆子。” 随即又是苦笑,这诨名也不知是别人什么时候开始叫的,反正他穿越来认识他的都这般叫,想改也改不了。 他不由自嘲的笑笑,摇头轻叹。 柳乘风准备收摊,先将墨盒盖了,又提了一水桶来洗笔,浑然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的街角,一顶小轿子稳稳停着,轿帘轻轻的揭开,露出一个绝美娇俏的脸儿来,这少女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肌肤水嫩,双目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瞧着柳乘风,不禁掩嘴失笑,道:“香儿,就是他?” 轿子里似乎还坐着一个人,脆生生地回答她道:“大小姐说了,要寻个知书达理的,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肯嫁的,我瞧着这人不错,写的字也好。” 少女的嘴唇微微笃起,似有些生气地道:“我怎么瞧他呆呆的,像只笨鹅一样,再者说,要找读书人,太学里有的是,何必要到这街市里找?” 里头的人道:“二小姐,话可不是这样说,太学里的读书人都是有功名的,你绑……不,是咱们温家贸然请了去,到时候说不定会惹来官司的,这个酸秀才才好,据说是得罪了学正,功名被人革了,家里也没什么亲戚,孤身一人,绑了他也没人为他伸冤。再者说他生的也还倜傥,和大小姐不是天作之合吗?” 少女听了解释,放下轿帘,道:“你说的没错,好,本小姐先去考校他,若是满意,就敲他一下。” 里头的人道:“二小姐,老爷说了叫你不许在街上胡闹的,这种事当然让下人们去做,何必劳动你来?” 这叫二小姐的少女却是听不动劝的,居然还真的攥着一根丈长的棒子藏在袖子里,一脸无害地从轿中钻出来,蹦蹦跳跳地朝着字摊儿走过去,两个彪形轿夫见了,立即亦步亦趋地跟上,接着从轿子里又钻出一个丫头出来,也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眉宇还算清秀,不禁咋了咋舌,低声道:“完了,回去又要挨打了。” “喂……呆子……”二小姐走到字摊儿前,毫不客气地呼唤柳乘风。 柳乘风抬起头,不禁有些眼睛发直,来到这时代,大街上两条腿的妇女倒是常见,可是这般清丽脱俗的少女却是稀罕得很,他脑子不禁有些拐不过弯来,可是听对方叫自己呆子,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没好气地道:“怎么?小姐要学生代写书信?” 二小姐迟疑了一下,古灵精怪地点头道:“好,你写。” 柳乘风只好重新放回笔墨纸砚,道:“不知小姐要去信给谁?” 二小姐想了想,道:“写给一个呆子。” 柳乘风的眼目不禁有些黯然,心里料定这小姐是私自瞒着家人来给情郎写书信的了,心里想:一朵好花不知让谁家的猪拱了。 不过生意还是要做的,他打起精神,道:“是写给情郎?” 二小姐的脸色骤变,气得鼻子都皱起来,啐了一口道:“胡说,写给一条狗的。” 柳乘风不禁好笑,原来是来砸场子的。哪里来的臭丫头,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知道鄙人好歹也是脚踢幼儿园,拳打敬老院,专治各种不服的好汉吗? 柳乘风板起脸来:“小姐是来消遣学生的吗?” 二小姐见柳乘风脸色不好看,立即道:“你只管写,我双倍付你钱就是,谁消遣你来哉?” 柳乘风一想,怒气也消了。这有钱人家的小姐脾气都古怪,我自赚自己的钱就是,便铺开纸,道:“小姐要写什么?” 二小姐又犯难了,胡乱道:“就问他近来可好,他要是不听话,本小姐一下子敲晕他,剥了他的皮炖狗肉吃。” 柳乘风大汗,这小姐居然是属玫瑰的,看上去美艳,原来浑身上下都是刺。他点了头,捉了笔,沉吟一下便开始落笔,练了几个月的摊,一方面继承了那秀才的才学,另一方面柳乘风也是聪明透顶的人,这行书已经有些火候了,方方落笔,手腕便如长蛇一般轻盈动起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落在纸上,全神贯注,颇有几分大家的风范。 柳乘风写字的时候,身子微微欠下,侧着脸,恰好被夕阳的余晖照着,那略显苍白的肌肤被夕阳一照,侧脸的弧线竟让二小姐看得不由自主地有些痴了,二小姐的心里不由地想:“这人倒是挺好看的,就是呆了些。” 正在二小姐失神的功夫,柳乘风起笔,吁了口气,白纸上已写了寥寥百字,他直起腰,将笔放入笔筒里,朝二小姐道:“好了,小姐看看是否满意。” 二小姐小心揭过了信,对行书她一窍不通,只好去问边上的小婢,道:“你来看看,这字儿好吗?” 小婢凑过去看了一会儿,道:“这字儿写得真好,比府里教馆的汪先生写得好看多了,二小姐,就是他了,知书达理准没有错的。” 柳乘风一心怕她们不给钱,很警觉地看着她们,这年头坏人太多,说不准拿了信就跑了,待会儿她们敢要跑,非狠狠收拾一下不可。 二小姐听了小婢的话,笑吟吟地看着柳乘风,那一张俏生生的脸蛋儿如沐春风,口齿轻轻启开,道:“你的字儿真好。” 柳乘风却板着脸,道:“双倍的字金就不必了,一封书信三文钱,快快拿来,我要收摊了。” 二小姐手要伸出袖子来,柳乘风还道她是取钱,谁知从长袖里伸出来的竟是一只木棒,柳乘风顿时呆住了,怎么回事……难道是打劫? 说时迟那时快,木棒在二小姐的手上在半空划过一个半弧,狠狠地敲向柳乘风的脑袋。 “咚……”柳乘风吃痛,捂住了头。 二小姐也呆了,目瞪口呆地喃喃道:“没有晕?” 柳乘风开始大叫:“来人啊,打劫啊,丧尽天良哪……” 二小姐银牙一咬,对跟在身后的两个轿夫指挥若定地道:“快,抓住他,让本小姐再敲一次。” 两个彪形的轿夫如狼似虎地扑过去,死死地抓住柳乘风,捂住柳乘风的嘴,二小姐好整以暇地提着棒子,又是一记狠狠敲在柳乘风的头上,柳乘风还在挣扎,二小姐慌了,道:“怎么还不晕?刘师傅不是说敲了头就会晕吗?难道力道不够。” “咚……” “咚……” “别打……别打,这一下晕了,真晕过去了……”柳乘风好不容易挣脱开那彪形大汉捂着嘴的手,大声囔囔。 “胡说。”二小姐蹙起眉来,咬牙切齿地道:“既是晕了,为何还能这般中气十足?” “苍天哪,大地哪,你就让学生晕了吧……”柳乘风心在滴血。 这时,木棒再次敲下来,正中柳乘风的后脑勺,柳乘风翻了翻眼,终于晕死过去。 第一章:小小一书生 第一章:小小一书生 第二章:抢亲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章:抢亲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章:抢亲 柳乘风的鼻尖似乎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沉香味,幽幽转醒,只觉得后脑勺疼痛欲裂,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雅致的偏厅里,身子歪歪斜斜地坐在一张梨木椅上,此时像是到了正午,纸窗外落下一片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格洒入屋里。 柳乘风才想起来,自己是被人劫持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小妮子劫持了,想到那小妮子凶恶地提着木棒敲打自己头部的模样,柳乘风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什么世道,穷书生也抢。柳乘风心里不由地咒骂。 还没等柳乘风开始思索脱身之策,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便是化作了灰柳乘风也认得,不是那打昏自己的二小姐是谁? 柳乘风立即大怒,拍案而起,手指着来人道:“女贼……” 二小姐今日穿着粉红紧身泡泡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肤色如雪,脑后露出一头乌云般的秀发,此时正睁大着眼睛,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朝柳乘风嘻嘻笑着,似乎柳乘风越生气,她就笑得越开心。 今次,她换了一副乖乖的样子,福了身子给柳乘风行礼,道:“柳公子莫怪,你我是不打不成交,你大人有大量,不会真的生气记仇吧?” 柳乘风气的反倒不是这小妮子打人了,而是这丫头技术太差,竟是狠狠砸了几十下,也没给自己一个痛快。 柳乘风冷哼一声,意思是说,本公子还真记仇了。 二小姐瞧他气呵呵的样子,睁大眼睛,道:“都说男子汉大丈夫一笑泯恩仇,哪里像你这般小鸡肚肠的?好柳公子,乖,不要生气了,其实我请你来,是有好处给你的。” 柳乘风心里想,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把自己绑了来,还要给自己好处,真当柳前秀才是柳呆子? 柳乘风大叫道:“好处我不要,我要回去摆摊。” 二小姐的脸上便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干巴巴地笑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脸色就变得冷若寒霜了,俏生生地举着双拳压着手格格作响,柳眉倒竖,道:“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对付你这样的书呆子,本小姐有的是手段,若不是我爹教我以德服人,我这便剥了你的皮,拉你去喂狗。” 好凶残!柳乘风前世是个医生,来了这一世也也只是个酸秀才,王八之气没有,王八拳倒是会两手,不过瞧这二小姐一脸彪悍,那屋门之后也绰绰有几个彪形身影出现,真要动起手,说不准又要吃亏了。 柳乘风只好放声叫道:“你们这般胡作非为,可还知道这世上有王法二字吗?” 二小姐却是抱着手,抿着唇,很认真地打量着柳乘风,不疾不徐地道:“我家就是王法。” 柳乘风也仔细打量她,还真的隐隐觉得这二小姐的脸上分明写着老娘就是王法六个字。 柳乘风无语,只好道:“好吧,你先说给我什么好处,让我想一想再说。” 二小姐化嗔为喜,怒容收敛起来,换上一副喜滋滋的样子,乖巧地坐下,道:“我们温家是来招你为婿的,做了我们温家的女婿,往后不但吃香喝辣,还有诸般好处。” 柳乘风听到招婿二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不禁瞥了那二小姐一眼,心里想:难怪这小妮子这般着急上火,原来是想丈夫想疯了,不成,不成,这样的悍妇娶回去,这还了得?每日被人敲几下闷棍,倒不如杀了我。 二小姐似乎瞧出了柳乘风的意思,啐了一口道:“本小姐哪里瞧得上你?是我姐姐瞧上了你,你快点头,点了头立即成亲。” 原来是姐姐…… 柳乘风明白了,这是抢亲,还是明目张胆的那种,从前柳乘风倒是听说过这等习俗,可是想不到在这大明,在这京城天子脚下居然撞到了,不过……汉人有这风俗吗?沈傲怎么记得只有少数民族才有。 柳乘风一想,立即想出了一个理由,这二小姐的姐姐自然是大小姐了,大小姐一定是嫁不出去,否则这满京城的才子比狗还多,就是祖宗烧了高香,排队也轮不到自己身上。 二小姐见柳乘风一脸踟蹰,连忙道:“我姐姐这般的玉人嫁给了你,已是大大地便宜你了,你再犹豫,可莫怪我生气。” 柳乘风冷哼一声,一脸的不信。 二小姐道:“你放心便是,姐姐很温柔娴淑的。” 柳乘风这时候想:“听她的话得反着来听,她说温柔娴淑,多半又是个悍妇了。” 二小姐继续道:“除此之外,举止还很得体……” 柳乘风心里继续想:“不得了,说不准还会打人。” “知书达理……” “大字不识倒是可以原谅。” “貌美如花……” “你妹!居然还是其丑无比……” 二小姐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最后做了一个总结,幽幽地道:“这样的好的姐姐,若不是看柳公子与她还算般配,才不会便宜了你,你放心便是,你虽是个穷酸秀才,可是我爹说了,婚事都由温家来操办,你只要点了头,便算我们温家的上门女婿了。” 二小姐最后又补上一句:“若是不肯,少不得把你打死了拖出去喂狗。” 她一人既是唱红脸又是唱白脸倒是难为得很,不过说来说去的目的无非一个,就是这门亲事,柳乘风非答应不可。 柳乘风又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这种鬼话怎么肯听?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昂然道:“我是读书人……” 二小姐立即插口讥讽道:“一个革了功名的读书人。” 柳乘风的脸色霎时黯然,只好继续道:“不管功名在不在,读的总是圣贤书,这等富贵白送都不要,你不要多言,立即送我回去也就罢了,可还要相逼,那便索性打死我,这亲事,我是万万不应的。” 二小姐的眼眸中掠过杀机,可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又温柔起来,娇滴滴地道:“你是我未来的姐夫,我若是将你打死了,将来怎生向姐姐交代?你再想一想,也不忙着拒绝,不如这样,我们先喝一口茶再说好吗?” 柳乘风的口也干了,便端起桌几旁的茶盏来,吹开了茶沫,喝了一口,随即道:“喝了这口茶,我就走。” 二小姐见柳乘风喝了茶,眸中掠过一丝喜色,随即板起脸来,道:“想走,没这般容易。” 柳乘风真的生气了,抢人的帐没和她算,现在还不肯人走,怒道:“我偏要走又如何?” 二小姐嘻嘻笑道:“这茶里我下了药,你要走自便就是,这是特制的毒药,没有解毒的秘方,谁也救不得你。” 柳乘风先是吓了一跳,可是很快,心情就平静下来,身为医生,中毒之后的症状他一清二楚,检视了一下之后发现自己各方面机体都没有问题,呼吸也没有紊乱,应当没有中毒才对。他看了狡黠的二小姐一眼,心里又想,这小姐古灵精怪的,莫非是来吓我? 柳乘风打定了主意,心里冷笑道:“想吓我?我倒要来吓吓你。” “哎哟……”柳乘风开始捂着肚子叫痛起来,手指着二小姐道:“你好恶毒。”说罢人已仰倒在地,屏住了呼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小姐吓了一跳,二小姐走到柳乘风身边,用脚拨弄拨弄他的身体,道:“喂,不要装死,我知道你是故意的,这茶里没毒。” 柳乘风依然没有反应,一动也不动。 二小姐脸上露出疑窦之色,只好蹲下身来,伸出纤手去探柳乘风的鼻息,只感觉柳乘风的鼻翼下一点热气都没有,吓得脸都白了,喃喃道:“我……我并没有下药,莫非是端茶的丫头误会了我的意思?” 这小姐虽然很是暴力,可是事到临头却是慌了神,正在这时候,柳乘风突然张眸,狠狠地拉住她的手向怀中一送,蹲在一边的二小姐身子失去了平衡,没头没脑地朝柳乘风的胸膛歪过来,柳乘风环住她的腰身来了个驴打滚,只刹那的功夫,将这二小姐压在了自己身下。 柳乘风冷笑着,看着身下惊慌失措的二小姐,冷冷地道:“小丫头,看你还敢不敢欺负人。” 二人一个俯身,一个仰面,鼻尖触碰在一起,二小姐吓得差点要晕过去,粉颈都变得嫣红了,再加之柳乘风为了防止她动弹,胸膛狠狠压在她软绵绵的胸脯上,更是令她羞愤难当,她娇斥道:“我喊人了,快,快放了我,你这贼子,早知道你不是好人。” 柳乘风心里想,当日我在街上也是这般说喊人的,你这臭丫头还不是提着棒子就往我脑袋上敲?一种报复之后的痛快感让柳乘风愉悦起来,道:“你喊,喊得越大声越好,把所有人叫来。” 听柳乘风这么说,二小姐反而冷静了,若是府里的人都冲进来,看到这个样子,自己还要做人吗?她立即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好书生,好秀才,你不要凶巴巴地对着我嘛?快放开我,我这便放你走。” 柳乘风见惯了她时而乖张时而凶恶的样子,自然不上她的当,道:“不行,我不信你。” 二小姐果然又换了一副凶狠的样子,道:“再不放开,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柳乘风头低垂下去,嘴唇几乎要贴到二小姐那晶莹剔透的脸颊,吓得二小姐的凶相霎时烟消云散,立即闭着眼皱着鼻子道:“好,好,我不将你碎尸万段。” 柳乘风这时候也是骑虎难下,若是放了她,待会儿说不准又要遭殃,可要是不放又不是办法,虽然身下这团火热的身躯很是诱人,柳乘风自认自己不是道德君子,却也不是什么奸邪小人,见二小姐求饶,只好松了几分劲,把脸与她分开了一些,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小姐眼眶中夺出泪水,咬着唇道:“温晨若。” 柳乘风又问:“你为什么要绑了我来,要将你姐姐嫁给我?” 温晨若这时也乖了,心知再倔强会让柳乘风作出更过份的举动,看向柳乘风的目光既有几分恨意,也有几许畏色,现在才知道,这酸秀才也并不是好欺的,楚楚可怜地道:“我姐姐生了怪病,请了方士来看,方士说要寻个夫婿来冲了喜才好。姐姐生性好读书,除非寻个知书达理的才般配得上她,可是她生了病,脸也花了,寻常有功名的读书人,哪个肯和她结亲?后来我爹派人四处寻常打探,才发现……你最是般配。” 柳乘风无语,果然是封建迷信害死人,也不知是哪个方士胡说八道,否则自己又怎么会遭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他前世是医生,医者父母心,这时候听到生了怪病,不由呆了一下,想:“小妮子打了我,我也欺负她够了,倒不如留下来,看看她姐姐的病如何,能治当然要治,不能治,就权当是安慰一下也好。” 温晨若见他阴晴不定,哭哭啼啼地道:“我的手脖子被你按疼了。” 柳乘风这才收回意识,板着脸道:“我放了你,你不许报复。” 温晨若小鸡啄米地点头。 柳乘风却又道:“不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的话不能信,为了以防万一……”柳乘风俯下身去,狠狠地在温晨若的耳垂下深吮了一口,温晨若立即叫:“你疯了,你这泼皮无赖……” 嘴唇触碰到这滑嫩肌肤的时候,鼻尖感受到那少女的体香,柳乘风内心仿佛生出一团火来,不过他很快收了心神,压制住体内的躁动,抬眼看到温晨若的耳根下出现隐隐约约的吻痕,才道:“这是证据,若是你敢报仇,我便叫人来围观你。你知道我是读书人,动手动脚,我未必厉害;可是动嘴皮子,你们阖府都不是我的对手,到时候我胡说几句,污了你的清名,别人再检视你,发觉了这痕迹,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警告了一番,柳乘风才恋恋不舍地从温晨若的娇躯上起身,温晨若忙不迭地爬起来,心悸地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瞧见了异样,掸了掸衣裙的灰尘,才怒目道:“你糟蹋了我,我非要将你碎尸万段。” 柳乘风笑吟吟地道:“你方才还说你对姐姐好,现在竟要谋杀姐夫,这是什么道理?” 温晨若呆了一下,雾水腾腾的眼眸露出疑惑,随即惊愕地道:“你答应这门亲事了?” 柳乘风含笑不答,算是默认了。这时候的柳乘风感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酸味,人家拿刀架在脖子上,他偏偏百般不肯,可是人家一句软语哀求,反而又自告奋勇了,读书人的心思果然比少女的还难猜。 温晨若先是一喜,随即又黯然道:“你先糟蹋了我,又要去糟蹋姐姐……我……我……” 柳乘风顿时目瞪口呆,心里说:就算是退一万步,我当真糟蹋了你们一对姐妹,那也是你们将我绑来糟蹋的。 第二章:抢亲 第二章:抢亲 第三章:洞房花烛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章:洞房花烛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章:洞房花烛 温晨若走了,留下满屋的淡香,柳乘风索性既来之、则安之,看看这些姓温的玩什么花样。 清晨的曙光透进来,柳乘风睡了一夜醒来,精神大好,这个时候,两个小婢进了柳乘风的卧房,看见柳乘风,时不时拿眉眼儿去张望柳乘风,吃吃地笑。 柳乘风对温家的人没有多少好感,所以对小婢也没有好脸色看,现在既然走不脱,再加上柳乘风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好奇,总是想瞧瞧那大小姐的样子。 柳乘风阖着目,坐在榻上养神儿,两个小婢朝他福福身,一个道:“今日是姑爷和小姐大喜的日子,新姑爷该换新衣了。” 柳乘风张眸,风淡云清地道:“这么快?” 两个小婢怯怯不答。 柳乘风原以为成亲的事至少也要筹备几天,谁知道竟是仓促到这个地步,想必那小姐当真病得不轻,让这阖府上下都慌了手脚。 柳乘风道:“好吧,你们把衣服放下,我自己换衣衫。” 小婢显得有些疑惑,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面色姣好的道:“这……” 柳乘风不客气地打断道:“要想我做你们家的姑爷,就得按着我说的去做,再啰嗦,我这便走。” 小婢拿他没法子,只好将新意、冠帽放在小几子上,掩门出去。 柳乘风站起来,迅速换了衣衫,这衣衫是大褂子似的大红长衫,面料很是精细,雕刻了许多花纹,头上则是镶了明珠的状元帽,穿戴一新之后,柳乘风便伫立到屏风后的铜镜里对照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竟显些有些不认识了。 “从前不知道,现在才知道穿了古装,自己也挺风流倜傥的。”柳乘风朝铜镜挑挑眉,便又坐回榻上去,咳嗽一声,对外头的小婢道:“进来,衣衫换好了。” 两个小婢俏着脸进来,瞥了风淡云清的柳乘风一眼,眼眸不由一亮,福了福身道:“姑爷且先等一会儿,待会儿就要去拜堂了。”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温家是做什么的?怎么家世这么大?” 新姑爷眼看就要拜堂成亲了,却还张口问女方的家世,不知道的人听了,只怕要笑掉大牙。 那个面色姣好的小婢莞尔道:“姑爷,我家老爷在南镇抚司公干。” 南镇抚司……锦衣卫?柳乘风明白为什么那个温晨若那么拽了,来到这时代也有半年的功夫,柳乘风岂会不知道锦衣卫亲军的厉害?就是北镇府司里上街巡检的小喽啰那也是震震脚就能让地皮颤一颤的人物,至于南镇府司就越发厉害了,南镇府司专门督管锦衣卫军纪、军法,寻常人或许不觉得厉害,可是对那些不可一世的锦衣卫力士、校尉,却很有威慑。 柳乘风倒是没什么念头,心里想,便是南镇府司又如何?他敢欺人太甚,我也索性奉陪到底。 坐等了半个时辰,听到外头传出喧闹声,两个小婢领着柳乘风出去,拐过不少回廊、月洞,放眼看去,屋脊连连,阁楼香榭一栋接着一栋,直令人眼花缭乱,柳乘风看得心惊,心里不禁想:“好大的排场。” 待穿过了一个月洞,眼前又是豁然开朗,这里想必就是前堂了,小婢先安排柳乘风在偏厅里小坐,外头则听到一声声唱喏声,这些人柳乘风当然不认识,可是听官衔,却都是平素威风八面的人物。柳乘风充耳不闻,这时候心情反而平静下来,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上,柳乘风也曾焦虑过,后来也渐渐适应,现在突然遇到这个变故,和穿越的不可思议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才能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柳乘风从前是小人物,可是现在,却隐隐有这种素质了。 过了不久,一个小婢总算来了,急促地道:“该拜堂了,快,快随我去。” 柳乘风放下茶盏,含笑着跟着小婢出去,才发现只一会儿功夫,整个大堂内外都挤满了人,有穿梭其间青衣小帽的家仆,也有穿着百花裙垂头端茶递水的小婢,更有不少鲜衣怒马的宾客,有的穿着锦衣,有的戴着乌纱,恭喜道贺之声络绎不绝。 可惜这里头没有一个柳乘风认识的,柳乘风懒得理会,被人安排去一处阁楼接了新娘,新娘的面容被红霞遮住,可是宽大的新衣却遮不住妙曼的身姿,柳乘风打量新娘的身材,心里不禁想:“比温晨若那小妮子丰腴一些,不过似乎少了一些精神气,像是风吹了就能倒似的,莫非真是病得很重?” 不容柳乘风多想,便有一个小婢塞了一条红绳的一头给柳乘风,红绳的另一头则系在新娘的手腕上,二人在众人拥蔟下回到正堂,在喧闹声中拜了天地,柳乘风脑中还晕沉沉的,便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入洞房了……” “太草率了,连矜持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柳乘风心里腹诽,被人推着,速速离开。 这一幕在柳乘风看来就像是儿戏一样,还没等他回味过来就已然结束,仓促到这个地步,只怕也是温家这边怕大小姐身体吃不消。 ……………………………………………………………… 被人推着来到一间比较宽敞而古色古香的房间,柳乘风抬起眼来打量,估计这就是洞房了。 整个洞房有一种很精细的感觉,西边是雕花缕空紧闭的门儿,南墙悬着一幅仕女图,仕女图装裱得很雅致,画中的人儿嫣然含笑,那一双眼睛似笑非笑中似在对柳乘风嘲弄。画下是灯架子,一方小桌,桌上悬着菱花铜镜。靠着北墙则是贴了喜字的屏风,屏风被摇曳的烛火照耀的也变成了粉红之色。靠东则是柳乘风所坐的拔丝床,红色的纱帐用钩子卷起来,最吸引柳乘风的当然是身边纹丝不动的新娘了。 柳乘风心里想,温晨若那小妮子到底有没有骗我?温家的大小姐会是什么样子? 到了这个时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柳乘风伸出手,伴随着心里的期待,朝新娘的红头盖伸出了手。 此时,本是危襟正坐的新娘突然道:“成亲是我爹的主意,小女子身患重症,你可要想清楚。若是揭了头盖,从此之后,你我便是夫妻,自该相濡以沫。可是你若只是被我爹逼来的这里,倒不如我这便叫人将你偷偷送出府去,也省得将来坏了你的前程。” 新娘的声音冷冰冰的,语调很是坚决。 柳乘风听了,想去揭开头盖的手不禁顿了一下,回味了新娘的话,便横了心,想:“人都来了,天地也拜了,这时候怎么能连人都不看就走?” 柳乘风嘲弄地道:“我倒是想走,可是平白无故被一个叫晨若的打了一顿,岂能说走就走?” 披着红霞的新娘仍是一动不动,没有回音。 柳乘风觉得无趣起来,心念一动,想:姓温的把我绑了来,既然来了,逗一逗她也好。 柳乘风吁了口气,道:“你就是那晨若小丫头的姐姐?她叫温晨若,让我想一想,你莫非是叫暮若?” 新娘却依然不为所动,仍旧不理会柳乘风。 柳乘风摸了摸鼻子,很是无语,看来这位大小姐性子不太好,脾气比较暴躁,我要不要以防万一,提早做个准备,否则真要是个母夜叉,岂不是要糟糕? 柳乘风又念及到这温家大小姐对他冷冰冰的态度,心里不由恼怒起来,你妹,抢人是你,赶人也是你,真当我是皮球,踢之则来,挥之则去?你不让我揭,我偏要揭不可。 打定主意伸手过去。新娘似乎也察觉出异样,娇躯一震,一只芊芊玉手却是忍不住按住了柳乘风的手。 柳乘风感觉到新娘的手在颤抖,新娘这时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我改主意了,我……我给你钱,权当给你的补偿,你……你走吧。” 柳乘风呆了一下,手不禁缩了回去,心中不由有气,心里想:谁要你的臭钱?人是你绑来的,现在就想这般打发我? 新娘双肩微微颤抖,道:“我……我有心上人了。” 柳乘风不禁皱起眉,就听新娘继续道:“他文质彬彬,写得一手好字,知书达理,不像你这般轻薄又这般无赖。” 柳乘风无语,想一窥究竟的热情,立即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给熄灭得干干净净,柳乘风心里想:再凑这个趣,也没了什么兴致,索性还是走了算了。 他打定主意,站起来去观察门窗,想着如何脱身。推开与门相对的木窗,窗外幽深,漆黑一片,柳乘风翻上窗去,正要跃下,可是此时心念一动,突然生出一丝不忿,你妹的,太吃亏了,姓温的没一个好人,她不让我揭,我偏要揭了他的头盖再走。她说我是无赖,柳呆子今天偏要无赖一把。 打定了主意,柳乘风飞快地转回榻前,又伸手去揭新娘的头盖,新娘惊呼一声,用手来挡,二人竟是差点扭打起来,头盖却在混乱中飘然落下,烛火微微摇曳,洞房中的光线闪烁了一下,出现在柳乘风眼帘的,却是一张令人窒息的脸。 女子面似芙蓉,眉如长柳,一双宛若出尘的深邃眼眸勾人心弦,如雪的肌肤略显苍白病态,反而更显几分动人,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在红烛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微微抿动,如落尘的仙女。 两个人四目相对,先是相互警惕地打量,而下一刻,却不由自主地露出惊讶之色,只是这惊讶中又带着一丝各自难以寻味的惊喜,柳乘风先是被这出尘的美貌惊呆了,在后世,电视屏幕中的美女何止千万,可是与这端庄的美人儿一比,立即黯然失色。而随后,柳乘风更加震惊了,因为眼前这美人,自己竟是依稀认识。 新娘和柳乘风不约而同地惊呼道:“是你?” 新娘脸上的冰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是换上了几分难掩的羞涩,在惊呼之后,低声道:“柳公子,原来是你。” 柳乘风惊喜地道:“小姐还记得我?” 新娘抿嘴轻笑,冰山的容颜开始融化,道:“自然记得,每次经过公子字摊的时候,我都忍不住要下轿索要一幅呢。柳公子写的字真好。”新娘的眼眸中露出几分倾慕,由衷的感叹。 柳乘风不由失笑,眼前这绝美的少女,正是自己的老主顾。只不过柳乘风不曾想她竟对自己会有印象。被美女惦记上,当然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柳乘风笑道:“哪里,哪里,小姐太客气了。” 新娘嫣然道:“柳公子不必过谦。” 柳乘风道:“小姐抬爱。” 新娘急了,不禁道:“不抬爱,不抬爱。” 柳乘风像是抬杠似的:“抬爱的,抬爱的。” 说罢,二人都觉得客气过了头,不禁失笑起来,对视一笑,所有的陌生都一扫而空,柳乘风心里想,当日见了这样的佳人,哪里会曾想到自己会在这里与她再遇?心里竟有几分窃喜,捡到宝了。 新娘打量了他一眼,略显羞涩道:“其实公子的境遇,我也曾叫人打听过,公子命途多舛被人构陷丢了功名,当时我便在想,但愿公子不要垂头丧气,只要肚中还有才学,早晚有一日能一鸣惊人。” 柳乘风汗颜道:“我不过是比寻常人字写的好一些罢了。” 寒暄了一阵,柳乘风心里暖洋洋的,不禁失笑道:“洞房花烛竟成了洞房遇故知,说出去只怕要笑掉别人大牙。” 新娘脸颊上浮现一抹嫣红,道:“公子,我叫温晨曦。” 柳乘风道:“我叫柳乘风。咳咳……我欲乘风归去,一不留神吹入了洞房。” 温晨曦哑然失笑,道:“公子若是愿意……索性既来之则安之……” 柳乘风一屁股挨着温晨曦坐下,正色道:“当然是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就是晨若那死丫头撵我走,我也不走了。” 温晨曦眼眸一亮,道:“公子的行书,我现在还存着呢,公子要看吗?” 柳乘风张口想说要看,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又不是同乡同学会,洞房花烛的,看字画做什么?这么个娇滴滴的妻子坐在自己身边,自己装什么柳下惠。他含笑再去看温晨曦时候,眼眸里闪动着一丝难掩的欲望,体内也渐渐变得火热起来,道:“天色不早了,看字画伤眼睛。” 柳乘风又想起方才温晨曦说的那个心上人,不由地问道:“我想问一问,小姐方才说的心上人……” 温晨曦苍白的脸颊上霎时羞红一片,茫然不知所措的支支唔唔了几句。柳乘风却是笑了,想,原来她所说的心上人竟是自己,这倒是有意思。想到方才二人差点失之交臂,柳乘风不禁有些唏嘘,他双目含情的看了温晨曦一眼,呆呆地道:“我似乎记得,现在应该是洞房花烛夜才是……” “啊……”温晨曦不禁惊呼一声,随即明白了柳乘风的意思,羞怯地道:“嗯……” 温晨曦的欲拒还迎,给予了柳乘风很大的鼓励,柳乘风咳嗽一声,道:“其实当日你到字摊来买字画,我……” 柳乘风话已说不下去了,心里痛骂自己:你是猪啊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及早那个那个才是。 柳乘风痛下了决心,去吹熄了红烛,黑暗之中,环手抱住温晨曦,温晨曦的娇躯滚烫无比,带着沁人的体香,呢喃一声,整个人已是酥在了柳乘风的怀里。 ……………………………………………………………………………… 洞房外,一个娇小的身躯蜷缩在纸窗之下,檐下的红灯笼恰好照在她俏皮的脸颊上,不是温家二小姐温晨若是谁?温晨若身子都僵了,可是对洞房里的动静却是乐此不疲,听到柳乘风骂她小妮子的时候,温晨若不禁皱皱鼻子,心里骂:“死秀才,臭秀才,当着姐姐面说我坏话。” 到了后来,二人乍惊乍喜地说着话,温晨若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心里得意地想:“这就是了,姐姐每次出门,总是故意要去那臭书生的字摊那里转一圈,只当我不知道吗?我就知道姐姐掀开了头盖,看到了这臭书生一定会欢喜的。” 再到后来,里头的动静就有些不堪了,又是呢喃又是呻吟,温晨若俏脸一红,咂舌不已,心里骂道:“臭书生胆子真大,坏透了。”她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趁着月色,飞快闪入黑夜之中。 第三章:洞房花烛 第三章:洞房花烛 第四章:小娇妻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章:小娇妻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章:小娇妻 一夜过去,晨曦的曙光透过窗格洒落进来,新婚燕尔,自是睡得迟一些,柳乘风打了几下酣,反转过身来,一只腿已经架在了温若瑶的身上,温若瑶似是压得难受,咳嗽了几声,张眸醒来,脑中立即想起昨夜的一幕,苍白如纸的脸上霎时红透了,她心里想,今日的病倒是好了一些,莫非那方士当真说的没有错? 女儿家的心思本就多,这般一想,便什么古怪念头都冒了出来,她不禁侧过身,看着睡得恬然的柳乘风,耳根又不自觉地烫红起来,这个男人睡觉的时候真像个小孩子,可是摆字摊的时候又像个翩翩君子。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评价,他在洞房的时候,像是个蛮子。 想到蛮子这词儿,温若瑶不禁俏脸生红。 原本以为生了一场大病,听大夫的话也没几日好活了,谁知竟会陡生这样的变故,温家也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可是对温若瑶来说,这个丈夫并没有让自己失望,从今日起,生活就要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温若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我要好好活着,相夫教子,一辈子和他过下去。 有了这个念头,温若瑶竟变得恬然起来,一种亲切和小小的温馨让温若瑶轻轻靠近了柳乘风一些,紧张的身子也放松起来。 柳乘风似乎感受到了温若瑶那温柔的目光,轻轻张眸醒来,温若瑶放松的心又咯噔了一下,立即闭眼假寐,柳乘风侧目看了她一眼,才想起自己竟是成亲了,端详了妻子的模样,柳乘风见她苍白的脸上透着红晕,既生出几分怜惜又露出一种洞察了温若瑶内心的微笑,他轻轻俯下身去,在温若瑶的脸颊上轻吻一下,温若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更觉羞怯,自是不肯张开眼来。 柳乘风便坐起塌来,故意道:“我饿了。” 柳乘风确实有些饿了,昨天洞房到现在,一直空着肚子,毕竟是血气方刚,现在醒来发现肚子空空如也,便有一种饥肠辘辘的感觉。 温若瑶轻轻阖开一线眼眸,看到柳乘风光着上身叫饿,应又不是,不应又是不是,正在惶然失措的时候,柳乘风继续道:“再饿下去非饿死不可,明日京城里的头条新闻就是温家女婿饿死洞房,死状惨极,令人恻目。” 温若瑶忍不住扑哧一笑,再也装不下去,只好一面系了内衫,一面坐起,理了理蓬松的长发,道:“待会儿香儿她们会送早点来,夫君稍等就是。” 温若瑶的气色居然比昨夜好了一些,沈傲心里贼兮兮地想:莫非这个也能治病? 柳乘风倒不是当真饿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只是觉得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这时见温若瑶起来,立即去寻了胡乱丢在床头的衣衫随意套上,道:“待会儿夫君给你看看病吧。” “夫君会看病?”温若瑶露出些许疑色? 到底能不能看好,柳乘风也没有把握,在前世他只是个门诊医生,各种病例虽然都看过,经验也是丰富,可是真要遇到疑难杂症只怕也未必能手到病除,在没有把握之前,柳乘风当然不敢夸口,只是含糊道:“略懂一些,或许能寻到救治之法。” 温若瑶反倒恬然了,道:“凡事顺其自然便是。我今日想去夕照寺上香,夫君陪我去吗?”温若瑶发觉,自己称呼柳乘风为夫君竟觉得顺口起来。 柳乘风这时候已趿鞋下地,整好了衣冠,不禁道:“你的身体只怕吃不消。” 温若瑶呢喃道:“我常常听人说,新婚燕尔,是得去上香的,若遥身子是差了一些,也不知将来还能不能伺候夫君,去求了菩萨,保佑若遥的病能早些好了,此外也愿夫君平平安安。” 柳乘风想了想,还是摇头:“等病好了一些再去,否则再受了风寒就不得了了。” 温若瑶双眸含情一笑,感受到了柳乘风的关心,心里暖呵呵的,不过她骨子里却自有自己的主见,道:“去上上香,对我的病也有好处,这等事怎能怠慢?” 柳乘风心里想:也罢,就当是陪她散散心,清早去的时候人少,快去快回,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 柳乘风发现,自己与温若瑶所住的阁楼是温府中一处独门的院落,因为处于后宅的偏落之地,平素除了几个伺候的丫头也无人过往,雅静得很。由此可见,温若瑶应当是个喜静的人,和柳乘风那小姨子实在是两个极端。 柳乘风见外头起了日头,便去推开门来,一缕阳光射入阁楼,屋子里霎时光亮起来,外头有一个丫头提着食盒正在房外踟蹰,见柳乘风开了门,立即加紧脚步进来。原来她瞧见这一对新人洞房花烛,怕昨夜睡得晚,生怕来的太早打搅了小姐和新姑爷清梦,所以一直在外头候着。 温若瑶梳了头,带着一种新妇的恬然,陪着柳乘风用过了早点,便一起出门,到了门房的时候,恰好撞到了温晨若黑着眼圈要出去,温若瑶与沈傲一起走,便叫住她,道:“晨若哪里去?” 温晨若回眸,俏生生的脸上抹过嫣红,想到昨夜的事,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有事……”说罢,飞也似地跑了。 柳乘风朝温晨若的背影摇头道:“我这小姨子的脾气真是古怪透了,昨天见了我还是凶巴巴的,现在居然害羞了,瞧她眼袋漆黑的,莫非是昨夜去听人叫床了?” 温晨曦在旁听了,俏脸霎时腾地嫣红起来,紧张地道:“这……这怎么可以?” 柳乘风立即安慰她,道:“哪里有的事,小姨子还是很乖的,听人洞房这种事,想必她也做不出。”心里却是腹诽,做不出才怪,这小妮子最是古怪精灵,还是离她远些的好。最后又补上一句:“再者说,昨夜你的声音叫得这么大,不想听的只怕也听到了。” 温晨曦轻轻拧了柳乘风一把,含羞带嗔地道:“胡说,还不都怪你。” 柳乘风呵呵一笑,搀着温晨曦出了门房,上了准备已久的马车,车厢还算宽大,不过两个人靠得紧,新婚燕尔,少不得有些黏糊糊的,温晨曦见四下无人,才含羞地倚在柳乘风身上,马车开始颠簸起来,柳乘风与她说话的功夫,就已拐过了几条街。 自上了马车,温晨曦的脸色变得更是苍白起来,柳乘风怕她吃不消,让她倚在自己膝上小憩一会儿,随着车厢的颠簸,柳乘风开始思考起来,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事后回想像是做梦一样。 自己现在算是有了妻室的人,温府虽然富贵,不过柳乘风并不想寄人篱下,只是要搬出去,难道还像从前一样摆字摊赚钱?温晨曦身体弱,总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吃苦。 这样一想,柳乘风居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不管如何,自己得要有一份事业才成,单靠摆字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已经到头了,要赚银子,要有身份,这才是一个丈夫的责任。 可是下一步做什么好呢?自己只不过是个革去了功名的读书人,经商没有本钱,仕途是没有指望了,柳乘风摇摇头,心里想:眼下只能从长计议,我就不信,堂堂七尺男儿,这里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正胡思乱想着,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下来,温晨曦也是醒了,张开眸来,带着莞尔的微笑看了柳乘风一眼,充满温柔地抱歉道:“夫君的膝盖压疼了吗?” 柳乘风摇头,先钻出车,在车辕外接她,一面道:“你身体这么坏,还是赶快上了香回去歇了的好。” 温晨曦嗯了一声,攀住沈傲伸过来的手下了马车。 此时正是清晨,来寺中的人倒是不多,夕照寺在京师算是出名的寺院,柳乘风也曾来过两次,轻车熟路地与温晨曦一道入了寺,到了大雄宝殿,温晨曦先叫小婢去买了香来,跪在蒲团上,对着殿中的菩萨金身默默祝祷一番。 柳乘风在边上看,见她虔诚的样子也不去打扰,只是觉得她阖着目嘴唇微微张合的样子很是好看。 温晨曦祈祷毕了,朝柳乘风道:“夫君也来上一炷香。” 柳乘风依言跪在蒲团下,默默祝祷一番,上香之后将温晨曦搀扶起来,柳乘风问温晨曦道:“方才你求了菩萨什么?” 温晨曦莞尔笑道:“说了就不灵了。” 柳乘风道:“这是谁家的规矩?只有说出来才灵验。” 温晨曦拗不过他,带着几许羞于启齿的样子,道:“我求菩萨早日让我为夫君生个孩子。” 柳乘风不禁讶然,心说古人的思维当真强大,可是见温晨曦一脸认真的模样,心里不禁生出几许感动,道:“你来猜猜我求了菩萨什么。” 温晨曦吃吃地笑道:“我猜不出。” 柳乘风正儿八经地道:“一万两银子多不多。” 温晨曦一头雾水的道:“然后呢?” 柳乘风苦笑道:“我冥冥中听到菩萨对答道:一万两银子,不过是他一根头发罢了,不值一提。结果我便泪流祷告,求菩萨无论如何赐头发一根,结果……” 温晨曦不禁含笑:“结果如何?” 柳乘风道:“结果菩萨他老人家笑而不语,我仔细一想,才想起来菩萨便是尼姑,尼姑是没有头发的。” 温晨曦冷峻不禁道:“你真大胆,在菩萨面前胡言乱语,夫君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柳乘风正色道:“自然是要养你和你未来为我生的孩子。” 温晨曦嫣然一笑,感受到柳乘风话语中的真挚,身子冷不禁地靠近了柳乘风一些,一副小女儿家姿态。 出了寺门,天光渐渐亮堂起来,人流逐渐增多,柳乘风护着温晨曦上车,温晨曦略带倔强道:“我又不是小孩儿,夫君不必这样,许多人瞧见呢。” 上车辕的时候,温晨曦脸色霎时变得更加苍白了,冷汗也渗了出来,她正想说些什么,可是两眼不听使唤似的,只觉得头突然变得无比的沉重,随即低呼一声,昏厥过去。 柳乘风一直在后头用手护着温晨曦,温晨曦突然在车辕上后仰过来,恰是撞入了他的怀里。 车夫和小婢也齐声惊叫,小婢道:“啊……小姐昏过去了,姑……姑爷……怎……怎么办?” 柳乘风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抱住温晨曦上了车,道:“快,回府里去。” …………………………………………………………………………………………………… 这么多同学来捧场,老虎很感动,现在动力大增,力量+1,敏捷+1,码字速度+1,今天是星期一,虽然老虎此前没有过多准备,新书的字数两万字都没有,但是老虎想冲一下新书榜试一试,大家支持吧,老虎从不会让读者失望的,点击+推荐+收藏,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第四章:小娇妻 第四章:小娇妻 第五章:看柳呆子手段如何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章:看柳呆子手段如何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章:看柳呆子手段如何 病榻上的温晨曦浑身乏力地幽幽醒转,此时她仍是昏昏沉沉的,气若游丝地看了榻前的柳乘风一眼。 柳乘风正在给她把脉,他搬了一个小凳坐在塌下,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温晨曦的脉搏上,检查了温晨曦的脉搏跳动,此前又观察了温晨曦的口齿和脸色。 良久之后,柳乘风将手放开,从舌苔、脉搏的初诊来看,温晨曦所染的是常见的风寒,这病不管在明朝还是在后世都是小疾,算不得重症。 不过让柳乘风疑惑的是,明明只是风寒小病,为什么会严重到这地步?而且此前也听温晨曦说过,她这病已经生了两个多月,吃了许多药,病情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难道……是自己诊断错了?风寒只是表象?”柳乘风的双眉琐起来,全然没有发现温晨曦已幽幽醒转。 温晨曦并没有打扰他,一双美眸轻轻打量自己的夫君,此时不由觉得柳乘风认真的样子很好看,有一种倔强的孩子气。 柳乘风想了想,又搭住了温晨曦的脉搏,喃喃念道:“口舌无苔,脉像又是浮紧,阳气在表都没有错,这就奇怪了。” 柳乘风脸上露出疑惑的样子,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有了数年门诊经验的他明明看出对方是风寒,可是偏偏又被另一个病象推翻,现在柳乘风最害怕的某种癌症所导致的并发症,因为风寒的诱因有很多种,常见的是冷热所致,最严重的却是由于癌细胞滋长,使得人体的抵抗力减弱,最后引发出许多病症。 柳乘风正胡思乱想着,心里对自己道:“不会的,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有癌症?一定是哪里错了。”可是到底错在哪里,柳乘风一时还摸不透。 正在这个时候,卧房的门却被人推开了,率先走进来的,是一个双鬓斑白的老人,老人一头银发,拄着拐杖,由温晨若搀扶着,浑浊的双目直勾勾地看着榻上的温若瑶,脚步却是不慢,一下子便到了榻前关切的问:“晨曦这是怎么了?” 柳乘风身后的小婢见了这老人来,立即福了福身道:“老太君万安,二小姐好。” 老太君坐在榻上,牵着温晨曦的手,见温晨曦双目无神,不禁道:“这做的是什么孽?好端端的说病就病了,吃了这么多药也不见好。”站在她身边的温晨若此时也没有了刁蛮,双目含泪,朝着温晨曦道:“姐姐,你怎么就昏过去了?今儿早上见你不是还很好的吗?” 温晨曦气若游丝地道:“祖母,晨若,我不碍事的,只是累了。” 老太君皱巴巴的嘴拧起来,板着脸道:“这还不妨事?差点连命都没了,那方士不是说冲了喜就好的吗?怎么反而更重了?”老太君冷冷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柳乘风一眼,继续对温晨曦道:“你倒也是,身体病得这样重,还要去夕照寺,你可知道这温家阖府都在担心你?” 温晨曦正想说些什么,喉咙却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口气没提上来,接着拼命地咳嗽起来。 恰在这时候,一个男人慢慢地踱步进来,这人生得伟岸,虎目顾盼之间颇为自雄,进了寝卧之后,脚步加快了两分,先是给老太君行了礼,接着病榻上的温晨曦叫了他一声爹爹,他才坐在榻上,看着温晨曦,脸色不由地变得凝重起来,严厉的目光中闪出一丝慈爱,道:“爹已请了名医来给你看病,放心,没有事的。” 站在一旁的柳乘风总算是知道这两个第一次出现在他跟前的人是谁了,那老太君便是温晨曦的祖母,而这个刚刚进来,看起来很是威严的男人则是温晨曦的父亲——温正。 温正见老太君悲恸,劝了温晨曦之后,又去劝老太君道:“娘,儿子已经备轿去请仁济堂的胡大夫了,胡大夫是汴京有数的名医,有他在,自然能无碍。” 老太君听了,只是摇头,气呼呼地道:“从前你也叫人来看过,听了大夫的话,也听了方士的话,还不是都不见好?晨曦和晨若是我看着她们长大的,现在晨曦成了这个样子,我能不担心吗?女儿成了这个样子,你还这样气定神闲,你这爹是怎么做的?” 温晨若只在一旁呜呜地抹眼泪,温正凝重的脸上露出几许无奈,对老太君唯唯诺诺地道:“是,儿子知错了。” 正是乱糟糟的时候,外头一个管事快步进来,道:“老爷,胡大夫来了。” 须臾功夫,便有个干瘦的大夫背着药箱进来,三角眼儿,山羊胡子,双目半张半阖,颇有几分名医的气度。胡大夫与温正相互行了礼,也就不再寒暄,径直到了榻前,双手如钩抓住了温晨曦的手腕,沉吟半晌,一手捋着山羊胡须道:“病多久了?” 柳乘风毕竟是医生,听说这胡大夫医术精湛,心里燃起了几分希望,忙道:“两个多月了。” 胡大夫摇头道:“这倒是奇了,此前可看过大夫吗?拿药方来给我看看。” 老太君连忙叫小婢拿了药方,胡大夫看了看,眉头琐得更紧,其实他的诊断与柳乘风一样都是风寒,可是一个风寒两个月不见好,现在再看这小姐脉象紊乱,气脉微弱,显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胡大夫原本以为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可是看了药方,药方中都是麻黄、荆芥、银耳之类治伤寒的药,一点都没有差错。 胡大夫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常用治风寒的药没有治好,这么说……温家大小姐患的未必就是风寒,现在温大小姐的气息紊乱,只剩下半条命,若是随意用药,到时候一命呜呼,岂不是要怪到自己头上? 既要保全自己的名望,又要这温家不纠缠,胡大夫只略略一想,便叹了口气,道:“老夫人、温佥事,令爱已病入膏肓,恕老夫无能,回天乏术,还是另请高明,或……或是及早准备后事吧。” “啊……”老太君听了,不由惊叫一声,随即看着温晨曦,眼中只剩下绝望之色。 温晨若用手抹着眼睛呜呜地哭,大叫道:“你胡说,你胡说……” 柳乘风这时侯如遭雷击,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道:“胡大夫,是不是看错了,她的病象只是风寒……” “混账!”这时候,勉强镇定的温正听了柳乘风的话,不禁勃然大怒,朝柳乘风道:“我只问你,今早去夕照寺,是不是你的主意?” 榻上的温晨曦听了,连忙道:“爹,这是我的主意,不关夫君的事。” 温正还是冷冷地看着柳乘风,对于温晨曦的说情,他一句也没有听见,从本心上,若不是因为女儿的病,他温正的女儿岂能草率嫁给柳乘风?柳乘风的底细,他早已叫人打听过,不过是个书呆子而已,这样的人,温正瞧不上眼。 温正冷笑一声,道:“你明知她身体有病,居然还带着她四处走动,若不是你清早带她出门,晨曦的病又怎么会到这个地步?你现在满意了吗?害死了我女儿,我非要你偿命不可。” 柳乘风却顾不得温正的训斥,仍旧道:“既是风寒,就一定能治好,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胡大夫再看一看吧。” 胡大夫只是摇头。 柳乘风心里不由气结,不屑地看了胡大夫一眼,道:“胡大夫既然推诿,那这病我来看。” 胡大夫朝柳乘风冷笑道:“公子若是能看好,又何必请老夫来?老夫不过尽尽人事而已,公子要看自便。”说罢背了药箱,快步去了。 温正先是呆了一呆,看了一眼陷入半昏迷的女儿一眼,胸中的怒火终于发作起来,双目赤红地看向柳乘风,抢步过去,他虽然身体干瘦,可毕竟是武人出身,整个人如发狂的豹子,手指着柳乘风的鼻子,大喝道:“到了这个时候,谁要你假惺惺作什么好人?我女儿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别想活着走出温家。” 温晨若又哭又惊,这时见父亲动了真怒,连忙一把将温正扯住,道:“爹,先看看姐姐才是。” 床榻上病得迷迷糊糊的温晨曦见此,也是惊呼一声,气急攻心,一下子完全昏厥了过去。 柳乘风却是异常地冷静,直视着温正道:“胡大夫不看,晨曦的病就由我这做丈夫的来治。” 温正被温晨若拉着,只能怒目瞪着柳乘风。 柳乘风继续道:“晨曦患的是风寒没有错,风寒本是小症,可是病成这个样子,多半是用错了药,只要找出原因,就一定能治好。” 温正的脸色铁青,听完柳乘风的话,对柳乘风更加不屑,这个书呆子,连胡大夫都治不好的病,他居然还敢大放厥词?今日清早要不是他挑唆晨曦去寺庙上香,又怎么会到这个田地?这自然都是他的错。 原以为招一个女婿进来便能把女儿的病治好,现在病情反而更加严重,温正如何不气?他一把甩开温晨若,伸出手去恨不能扭断柳乘风的脖子。 恰恰在这个时候,老太君突然厉声道:“正儿,你这是做什么?” 温正的身子一僵,对老太君的话还是肯听的,双手不禁垂下去,道:“娘……” 老太君冷着脸,一双浑浊的眼眸半张半阖,厉声道:“你哪里有几分做爹的样子?现在女儿眼看不能活了,你还在迁怒别人?眼下最要紧的是将你的女儿治好,在这里喊打喊杀,真当这里是你的南镇府司衙门吗?” 温正吓了一跳,脸色变得惨白,连忙欠着身道:“儿子知错了。” 老太君坐在榻上,用拐杖笃了笃地面,发出磕磕的响动,冷声道:“他说能治,那就让他试一试,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说罢,老太君的目光才落在柳乘风的身上,勉强露出几分和蔼,道:“你叫柳乘风?” 柳乘风的心里也挂念着晨曦,他好不容易有了个妻子,从此之后再不是无人关心的孤家寡人,谁知道这才一天不到就到这个地步,这娇滴滴的妻子就重病不治了,他哪里顾得了温正的斥责?一心都扑在温晨曦的病情上,听了老太君的话,连忙朝老太君点了点头。 老太君断然道:“你说能治,那么老身便信你,不管用什么药,只要能把晨曦救活,一切都好说。晨若,你这几日不要四处瞎闹了,好生照料着你姐姐。” 老太君吩咐定了,柳乘风和温晨若都应承下来。 温正却是冷哼一声,不忿地瞪着柳乘风,冷冷道:“若是救不活,你就给晨曦陪葬吧。”他话音刚落,恰好撞到老太君横瞪来的目光,立即吓得噤了声,唯唯诺诺地道:“母亲也要好好照料自己的身体,不要动了气。” 第五章:看柳呆子手段如何 第五章:看柳呆子手段如何 第六章:治病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章:治病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章:治病 “仙儿,拿以往大夫给小姐开的药方来。” 那老太君和温正走了,柳乘风又重新探视了温晨曦的病情,其实方才那胡大夫说的也没有错,现在的温晨曦气息已经时有时无,受了这惊吓之后,已是奄奄一息,若是再不及时将病治好,只怕真得要准备后事了。 有些时候,一些小病一旦无休止地拖延下去,再加上病人身体虚弱,危及生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乘风的心情紧张起来,倒不是因为温正的那一句警告,只是他与温晨曦一日的相处,已经滋生出了感情,这是柳乘风第一个女人,若是自己救不了,柳乘风会抱憾终身。 仙儿是温晨曦的贴身奴婢,十三四岁的样子,有点儿害羞的样子,应了柳乘风一声,收拾了几张药方过来,交到柳乘风手上。 温晨若也不禁凑过来,俯着身子双手压在膝盖上来看。柳乘风瞥了她一眼,恰好看到她俯身下来两只洁白如雪的肉团随着身子微微现出一丝踪影,他立即把眼睛别过去,心里恶狠狠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给我看这个做什么?要冷静,要冷静,不能被这种污秽的脏东西迷失了神智。” 温晨若似也察觉了什么,垂头朝胸口看了看,面色霎时红了,立即将腰直起一些。 柳乘风顾不得温晨若表现出来的怯意,全部的精神都放在那几张药方上,毫无疑问,所有来诊视的医生都判断出了温晨曦病症,所开的药方,也都是针对风寒的。这就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温晨曦得的是风寒没有错。 更令柳乘风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药不说特效,至少不该会加重病情,难道是药物过敏? 柳乘风有了这个想法,随即摇头否认,药物过敏有迹可循,不可能看不出。 在沉吟片刻之后,他开始将这些药方中的药物一个个琢磨起来:麻黄……这是常见的发散风寒药,几乎任何风寒病症,都需要用到,绝对不会有问题。至于荆芥也是主治风寒的特效药之一,味平,性温,无毒,就算温晨曦吃了病情不见好转,也绝不可能加重病症。 柳乘风仔细的一个个琢磨过去,可是当看到银耳时,整个人呆住了,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随即将仙儿叫到一边,问:“这味银耳的药,晨曦用过多久了?” 柳乘风因为太心急,让仙儿显得有些拘谨,小心翼翼地道:“应当是两个月前就开始用了,虽然这副药总是不能让大小姐病情好转,可是我们又不敢停。” 柳乘风的眼眸一亮,不由吁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温晨若在旁道:“知道什么?” 柳乘风笑道:“到时候再和你说,仙儿,你快去拿纸笔来,我另外开一服药给你,你立即去药房抓了药回来煎。还有……这屋子里头怎么这么浓的檀香味?你家小姐生的病要保持通风,把门窗都打开,香炉全部撤了。” 空气不流通,或许也是温晨曦病情加重的原因,不过真正的主因,柳乘风已经抓住了线索,他方才双眉深琐,而这时,便显得精神奕奕起来,容光焕发地拿了仙儿送来的笔,用镇纸压住了白纸,蘸墨之后下笔写出几味药来。 温晨若在旁看着柳乘风的药方,不禁咋舌道:“和此前开的药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柳乘风写完了,不由笑道:“失之毫厘就差之千里了,许多事,都可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引起的,你等着瞧吧。” 温晨若见柳乘风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希翼地问道:“姐夫有了治姐姐病的方法了?” 柳乘风不敢拿大,微微一笑道:“到时你就明白,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催了仙儿去药铺拿药,柳乘风又坐回榻前,握住温晨曦的手,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心里不由有些心痛,轻轻地捏住她的手腕,又探了一遍她的脉搏,才吁了口气。 温晨若不禁道:“姐夫,仙儿去拿药、煎药,那我去做什么?总不能让我总站在这里吧。” 柳乘风想了想,道:“好吧,我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那儿有个铜盆你瞧见了吗?” 温晨若小鸡啄米地点头道:“看到了。” 柳乘风微微笑道:“去,拿了这铜盆装一盆清水,站在屋檐下高高举起来。” 温晨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意?” 柳乘风指挥若定地道:“自然别有深意,快去,不要偷懒。” 柳乘风越是自信,温晨若就觉得柳乘风治姐姐的病越有把握,悻悻然地哦了一声,飞快地依照柳乘风的方法去做了。 接下来便是等待了,柳乘风估摸着温晨曦没有这么快醒,所以便随意走动到靠屏风的书桌上去翻阅几本书,这些书都是稀松平常,无非是一些诗册和明人的野趣小说,还有几本厚重的,则是女四书了,柳乘风闲来无事,信手捡起一本《女诫》,这女诫是女四书之一,里头倒不像尚书、论语一样满篇的之乎者也,都是一些小故事,记载的都是古时的贞洁烈妇之类,柳乘风看到其中一段:‘男子以刚强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无论是非曲直,女子应当无条件地顺从丈夫。一刚一柔,才能并济,也才能永保夫妇之义。’时,不禁莞尔笑了,心里想:若是后世的女人都读了这种书,没有了丈母娘的咄咄逼人,没有了妻子的刁蛮无礼,这世界就和谐了。不过随即一想,又觉得自己站在男人的角度难免有些偏颇,后世的一些女人虽然没有道理,可是这女诫中的话难道就全部有理了? “晨曦这么温柔,想必就是将这句话当作了至理明言吧?”柳乘风心里暗爽,骨子里有一种大男人主义的畅快感,随即,他的目光落在屋檐下努力将铜盆举高于顶的温晨若身上,这美丽的少女亭亭玉立,柳乘风看了一会儿,摇摇头,继续想到:“这本书该多给晨若看看,她要是不打人该有多好。” 仙儿气喘吁吁地取来了药,立即吩咐厨房那边开始煎熬起来,期间老太君打发了个丫头来问,柳乘风只说正在想办法,到了下午的时候,温晨曦已是醒了,柳乘风叫仙儿端来了药接在手里,用调羹吹凉了小心翼翼给温晨曦喂服,温晨曦身体憔悴,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丈夫温存的模样,有些愧疚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为她爹的事而存着几分歉意,柳乘风看穿了她的心意,一边将药小心翼翼喂到她唇边,一边笑道:“做病人真好,往后我也要大病一场,让晨曦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他信口胡扯了一句,让温晨曦的脸上露出几许笑容,眼眸中闪动着难掩的光泽。 门外屋檐下的温晨若叫道:“姐夫,我的手酸了。我也恨不得大病一场,让你来给我端盆儿。” 仙儿在一旁羡慕地道:“我要是大病一场,肯定是没有人这样对我的了。” 柳乘风信口道:“那就赶快把自己嫁了,寻个丈夫来。” 仙儿的脸上霎时生出羞红,却突然觉得这姑爷很随和,自觉地亲近了几分,连忙凑上去道:“姑爷,还是我来服侍小姐吧,你也累了,坐在一旁歇一歇。” 温晨曦服过了药,心满意足地看着柳乘风睡过去,柳乘风趁着这机会摸了她脉搏,给她掖了被子,又去寻那《女诫》看。 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柳乘风才想起自己晚饭都没有吃,中午倒是有人送了食盒来,不过当时心里惦记着温晨曦的病情早已凉了,便叫仙儿去温一温,随意吃了几口填饱了肚子,用过了饭之后,温晨曦又是醒来,这一次反应变得激烈起来,拼命咳嗽。温晨若吓了一跳,飞快地端着铜盆过来,道:“怎么了?为什么病情还加重了?” 柳乘风却发现温晨曦的脸上有了几分红润,这是病情转好的征兆,终于松了口气,道:“快,拿煎了的药热一热,立即端来给晨曦用。” 仙儿吓得六神无主,听了柳乘风的话飞跑出去拿药了。 ……………………………………………………………………………………………… 很多书友在书评区给老虎鼓励,老虎很感动,这一本一定要再创新高,要写得比娇妻更好,才能答谢广大书友的支持,感谢大家。 第六章:治病 第六章:治病 第七章:妙手回春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章:妙手回春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章:妙手回春 柳乘风开的药已经给温晨曦吃了两天,这两天温府上下都是提心吊胆,据说那管事已经得了老爷的吩咐,预先去买了寿材,毕竟名医都曾断言大小姐寿数不长,虽说老太君发了话,让柳乘风来试一试,可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尽尽人事罢了。 温晨曦吃了药之后,咳嗽一次比一次严重,昨儿晚上,夜半三更的时候更是搅得阖府都不安生,老太君被惊醒,一夜辗转难眠,清早打了个盹儿,醒来时容颜又苍老了不少。 老太太也是知天命的人,可是眼看着如花似玉的孙女这个样子,心里又是不落忍,又是难受,早上吃过了茶点,正要叫小婢去探问病情,温正却是来了。 温正想必待会儿还要去镇府司里坐堂,所以穿着绣金飞鱼服,头上戴着七梁冠,显得威风凛凛,进了门后,那一双虎目却少了几分锐利多了一些黯然,脸色不太好地朝老太君行了个礼,问了安,道:“母亲大人昨儿睡得好吗?” 老太太对温正一向是没有好眼色的,坐在榻上喝了口茶,冷哼道:“你还惦记着这个家?晨曦病成这样,你还是三天两头不见人,外头就有这么多事要你做?镇府司里离了你维持不下去?” 温正的眼袋漆黑,想是这几日也没有睡好,老太太这番诛心的话倒是真委屈了他,不过温正却不自辩,他知道老太太的性子,老太太只是有气没处撒而已。 温正小心翼翼地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错了,不过儿子昨儿已经拜谒了一位姓刘的御医,这位御医是从宫里退下来的,医术精湛,就这一两日功夫,就会来府里看看。” 老太太冷冷一笑,道:“请来的大夫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什么御医、名医,老身早对他们没了指望。” 温正道:“那也比由着那姓柳的胡闹的好,儿子听说,晨曦吃了他的药,原先还只是轻微的咳嗽,现在咳嗽得越发厉害,昨天夜里的动静,母亲没有听到吗?依我看,那姓柳的就是个不学无术之人,也是孩儿孟浪,竟是信了那方士的话,现在招了这么个人进来,反倒误了晨曦终身。” 老太太道:“不管怎么说,他毕竟已是你的女婿……”虽是这样说,老太君的脸上也有几分阴晴不定,也觉得那柳乘风不太牢靠。 温正最擅观察老太太的眼色,双目微微阖起,见她言语松动了一些,继续道:“这个人,儿子已经叫北镇府司那边打探清楚了,不过是个书呆子,撞了大运考了个秀才,又被革了功名,从前也没听人说过懂什么医术,也不过是个巧舌如簧之徒罢了。” 老太太淡淡地扶着拐杖,道:“是吗?” 温正冷笑道:“所以儿子的意思是,等那位御医一到,干脆把这姓柳的打发出去算了,让晨曦悉心养病,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温正对柳乘风,从一开始就是打从心眼里看不起,从前是误信了方士的话,一时之间又寻不到好的人选,而现在冲喜倒是冲了,病情反而加重,这笔账,温正已经隐隐地记在了柳乘风的身上。 老太太阖着目,沉思片刻,也觉得温正说得有几分道理,现在温晨曦重病不起,她的心情本就烦躁,便道:“这是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拿主意吧,那御医什么时候能到?” 温正放宽了心,正要回答,这老太太房里的丫头香儿急匆匆地进来,行了个礼,满是不可思议地道:“老太君、老爷,新姑爷和小姐过来问安了。” 温正听到新姑爷这字眼儿就觉得有气,可是在老太君面前又不好发作,便问:“让他好好地给晨曦治病,他带着晨若来这里做什么?” 香儿道:“不是二小姐,是陪着大小姐一起来的。” 听了这话,老太君和温正都呆住了。 大小姐……晨曦已经能下地了吗?这怎么可能?胡大夫是城中有数的名医,连他都束手无策,晨曦也已是奄奄一息,怎么可能还能来问安? 老太君先是愕然,随即大喜过望地道:“怎么?晨曦的病好了?” 温正却是不相信病能好得这么快,怒道:“这姓柳的真不象话,晨曦病成这个样子,他还教唆晨曦来讨好卖乖。” 正说着,外头的帘子被掀开,先是一股凉风灌进来,接着是柳乘风搀扶着温晨曦,二人一步步进来,柳乘风的容色有些憔悴,可是精神倒是极好。至于温晨曦,表面上仍是弱不禁风,可是气色比两天前已是大好了许多。 见二人进来,这屋子里的两个人却都是又惊又喜,瞧温晨曦的样子,这病儿竟是好了八分,哪里像是个不久前还是奄奄一息的病人? 老太君霍然而起,狠狠地用拐杖笃着地砖,道:“晨曦……你怎么来了?” 至于温正,在短暂的惊喜之后,随即深望了柳乘风一眼,仍是板着个脸,不肯把面皮拉下来。 温晨曦露出莞尔的笑容,轻轻一福,道:“晨曦给祖母问安,爹爹还好吗?” 柳乘风也朝老太君行了礼,又朝温正点了个头。 老太君喜逐颜开,连连道:“好,好得很。” 温正此时却略显尴尬,可毕竟女儿大病初愈,让他精神大好了几分,倒不至于摆出太坏的脸色。 老太君急命香儿搬来两个锦墩,让柳乘风和温晨曦坐下,温晨曦微微欠身坐下之后,幽幽地道:“这一次幸赖了夫君医治照料,晨曦已经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想着祖母和爹爹挂念,所以先和夫君来这里走一走,好让大家宽宽心。” 老太君叫温晨曦坐近一些,抓住温晨曦的手,喜滋滋地道:“你的病能好,这便是菩萨保佑,不过你身体虚弱,该是让祖母去看你才是。” 温晨曦朝柳乘风嫣然一笑,随即道:“夫君说了,多出来走走,反而对身体有益处的。” 温晨曦提到柳乘风,老太君的目光也随之落在柳乘风的身上,见柳乘风端坐在锦墩上默然不语,这时候对柳乘风的印象也不由地好了几分,道:“那胡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病,你是怎么治的?” 柳乘风淡淡笑道:“其实晨曦染的只是寻常的风寒病,此前诸位大夫诊断的一点都没有错。只是他们下错了药而已。” 温正毕竟是镇府司出身,一听到下错了药,双眸立即阖起,闪露出一丝厉色,道:“莫非是要害温家?” 柳乘风摇头,笑吟吟地道:“这倒不是,其实风寒不过是小疾,寻常的大夫诊断之后,大多都是开一些祛风散热的药,开一些麻黄、银耳之类的药也就是了。只是问题就出在这银耳身上,原本银耳性温和,也算是祛风的良药,可是咽喉疼痛伴随轻咳的病人就不能吃了,晨曦本就有些咳嗽,又吃了两个月的银耳,所以这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了。” 听了柳乘风的解释,老太君和温正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从前那些庸医开错了药,老太君板起脸来,满是肃杀地道:“庸医误人,差一点,咱们晨曦就给他们害死了。”说罢又对温正埋怨道:“就是你,什么名医御医都往家里头请,也幸好是被乘风看好了,否则晨曦的性命还保得住吗?” 温正语塞,不敢吭声。 柳乘风心里却想,这倒怪不到那些名医头上,风寒病在这个时代本就没有注意到银耳的问题,便是李时珍这样的名医在编写本草纲目时,都只是笼统地将银耳放进风寒症的用药中去,并没有察觉出咳嗽的分别,这还是到了清末之后,中医才开始注意到咳嗽的风寒病患者不能随意用银耳入药,于一九零九年,在一本名叫《本草正义》的医书之中,对本草纲目进行了修改。 柳乘风敢说,这个世上再精湛的名医,只怕也未必能察觉出这个问题所在,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 柳乘风的医术,却给老太君刮目相看的感觉,连名满京城的名医都治不好的病却让这捡来的便宜女婿治好了,尤其是将温晨曦的命捡了回来,对柳乘风的态度一下子好转了许多,问了柳乘风许多话,柳乘风对答如流,既不显得拘谨,也没有狂傲,这温润的性子让老太君喜笑颜开,不断道:“你这只是时运不济,既然读过书,又懂医术,早晚会扬眉吐气的。”说罢叫了香儿来,挑了一块玉佩送给柳乘风,道:“老身也没什么送孙婿的,这块玉佩是我过门时的嫁妆,你配在身上看看。” 柳乘风依言佩戴起来,老太君笑呵呵地道:“越发像个翩翩君子了。” 温晨曦听祖母夸奖夫婿,与有荣焉,心情也格外的好,笑吟吟地对柳乘风道:“这玉佩是祖母的心肝,要好好收着才是。” 倒是一边的温正,脸色又青又白,在他看来,柳乘风就算是医术精湛,也不过是个大夫而已,念过几本书,略懂些医术就了不得了?还什么翩翩君子,简直是笑话。他在镇府司里,与各色人等打交道,什么人没有见过?只觉得柳乘风这样的书呆子实在不是自己女儿可以托付之人,可是这时候,老太君在兴头上,女儿的病也好转了,他当然不能坏了大家的兴致,只是深望了柳乘风一眼,慢悠悠地去端起茶盏轻轻吹着茶沫。 第七章:妙手回春 第七章:妙手回春 第八章:谋杀亲夫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章:谋杀亲夫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章:谋杀亲夫 说了一会儿话,柳乘风搀着温晨曦回去歇息。 这厅堂里,霎时安静起来。 虽是白日,可是屋子里光线暗,所以小婢们点了几盏油灯,豆点的灯火扑簌闪烁,将老太君的脸照得通红。 老太君盘腿坐在榻上,将风头杖横在膝间,慢吞吞地道:“这个孙婿,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都说读书和医术不分家,年轻轻就有这般的妙手,想必学问也是好的,只是可惜功名革掉了,否则咱们温家说不准还真能出一个进士。” 温正听了老太君的话,作势去喝茶的样子,既不肯定,也不反对。 老太君吁了口气,继续道:“不管怎么说,这孙婿,老身算是认下来了,至于你方才说的话,以后不要再提了,还有一桩事得让你去办。” 温正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道:“母亲有何吩咐?” 老太君淡淡一笑道:“晨曦的病既然好了,老身也算是放心了,只是这孙婿从此之后毕竟也算是温家的人了,现在又是革了功名,总不能还叫他回去摆字滩吧?你是他的岳丈,倒不如随意在镇府司里给他安排一个差事。” 温正听得连连皱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其实这一次温晨曦成亲,他这锦衣卫指挥佥事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招了这么一个默默无名的女婿,在同僚面前本就有些抬不起头来,卫所里便是一个千户的女儿,嫁入侯门的也是不少,独独他这佥事,却招来了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秀才。 从前招婿的时候,是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了这么多,可是现在事后回想,便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温正现在就怕别人联想到自己和柳乘风之间的关系,再要把柳乘风安排进卫所里去,人家背后会怎么笑都不知道。 温正咳嗽一声,道:“母亲,这件事先缓缓再说,毕竟晨曦的病体初愈,总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再者说了,他是书生,刑狱的事未必能做得来,我再想想办法就是。” 老太太稳坐在榻上不动,可是一双浑浊的眼眸却有一种洞察人心的锐利,漫不经心地扫视了温正一眼,才淡淡道:“你是怎么想的,老身会不知道?你是怕这孙婿丢了你的人,哼,真是混账东西!你也不想一想,老身也是小户人家出身,嫁给了你爹才有了你,你嫌弃乘风,为什么不连老身一起嫌弃上?这件事要快,过几日我还要问你。好端端的一个女婿整日养在家里才是丢人现眼。再者说,老身看他本心不算坏,对晨曦也不差,有学问,懂医术,哪一样够不着做个锦衣校尉、天子亲军了?” 温正被劈头盖脸地一通乱骂,只好唯唯诺诺地道:“是,孩儿这就去操办。”他对老太君最是俯首帖耳的,这时见老太太有了动真怒的迹象,连最后的一点辩驳之词都没有了。 老太太才笑起来,道:“这才对,时候不早了,你去上堂吧,老身不用你伺候。” 温正唯唯诺诺地出去,走出老太太的居室时,脸色霎时变得铁青起来,恰好一个仆役正与丫头在屋檐下低头说着话,温正大喝道:“老夫养着你们,是让你们在这儿偷腥的吗?” 仆役和丫头吓了一跳,忙不迭跪地请罪,温正冷哼一声,拂袖出了家门。 南镇府司衙门与诏狱为邻,前门的正街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行人,便是偶尔有路人经过,看到这幽深恐怖的诏狱和镇府司衙门,也大多低着头加急着脚步。 与北镇府司不同,南镇府司的校尉并不多,不过这门口耸立的石狮,却是怒目狰狞,让所有人更加敬畏几分。 温正这指挥佥事几乎相当于南镇府司的头目,南镇府司三房校尉都以他马首是瞻。等他的轿子到了的时候,站在门口陪着锦春刀的校尉不禁挺起了胸膛,待温正下轿的时候,校尉一齐道:“大人好。” 温正并不理会他们,只是脚步稳健地穿堂进去,熟门熟路地到了正堂,在那案牍上坐下,片刻功夫,就有老司吏过来将北镇府司那边报上来的校尉、将军、官员不法的文宗送过来,除此之外,南镇府司还主掌各地汇总的情报,干系倒是不小。 温正先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若是往常这个时候,便开始过目文宗了,不过今日却奇怪得很,他淡淡地将茶盏放在案牍上,随意拿起一封未拆开封泥的文书并不拆开,而是漫不经心地道:“北镇府司那边近来有空缺吗?” 被问及的,当然是一边为温正整理文卷的老司吏,老司吏连忙道:“回佥事大人的话,驻京内西城千户所倒是有个空缺,有个校尉老死了,又没有子嗣继承,那内西城的千户大人已经上报去了北镇府司,估摸着是想让他的侄子顶替进去。” 温正淡淡道:“侄子?”他的双眉皱紧起来,带着几分愠怒之色道:“内西城的刘中夏把卫所当成什么了?今日领进来个侄子,明日又叫进来个外甥,这是天子亲军,不是他姓刘的领饷吃人头的地方。待会儿你去历经司那边说一声,就说刘中夏的侄子不能进来。” 锦衣卫总共三个衙门,一个是历经司,其次才是南北镇府司,历经司督管锦衣卫公务文书出入、誊写及档案封存以及锦衣卫入职,南镇府司专职军法,而北镇府司才是执行机构。身为指挥佥事,去历经司打个招呼,当然是不成问题的。 老司吏连忙应了一声:“小人待会儿就去历经司一趟,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温正的脸色逐渐变得缓和了一些,端起茶盏来悠然喝了一口茶水,才道:“有一个姓柳的,据说颇为干练,叫柳乘风,是清白人家出身,叫他顶替内西城的空缺吧。不过你去历经司疏通的时候,不要说是我举荐的,就说是你的远方亲戚。” 老司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笑吟吟地道:“小人明白了,小人有个远房亲戚叫柳乘风,清清白白的人家。” 温正微微一笑,甩袖道:“去吧,早点来回报。” 温正之所以不愿意亲自推举,一是怕那千户刘中夏不服气,虽说以温正的身份,那刘中夏也不敢如何,可是毕竟方才还大义凛然的叱责刘中夏任用私人,这时候自己半路杀出来,脸面上有些过不去。 另一方面,老太君让温正给柳乘风寻差事,温正不得不应,可是在这卫所里,也不愿意把柳乘风安排到身边,自然是离自己越远越好,最好大家都不知道二人的翁婿关系,往后这书呆子在锦衣卫里闹出了什么笑话,自己也不必牵涉进去。 “这书呆子,让他在千户所里自生自灭好了,等将来吃了苦头,早晚会知难而退。”温正心里这样想着,又将那份文书捡起来,撕开了封泥,慢悠悠地翻阅起来。 ……………………………………………………………………………………………………………… 柳乘风和温晨曦从老太君的起居室拜别出来,这一路上,仆役和女婢们见了都远远过来行礼,叫着柳乘风为姑爷,和从前相比,这些人的态度对柳乘风恭谨了许多,柳乘风心里想,这些人的耳目倒是灵通,想必老太君对自己的态度转变早就在府中传开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柳乘风算是临时工扶了正,成了温家正儿八经的姑爷,阖府上下从前对他不恭敬的人,此时都不敢违逆。 这种感觉,谈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坏,柳乘风并不想在温家一直寄居下去,倒不是说他有什么傲骨,只是不喜欢这么多规矩的束缚。 与温晨曦谈笑着回到卧房,温晨若竟是一早儿就来了,朝柳乘风气冲冲地道:“我端了两天的铜盆儿,这铜盆到底有什么用处?” 温晨曦有些累了,先坐到榻上去歇息,柳乘风对温晨若笑道:“什么铜盆?” 温晨若听柳乘风反问,眼睛都冒出火来,恶狠狠地道:“你叫我在屋檐下端着铜盆儿站着。” 经温晨若提醒,柳乘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是这个事,我只是觉得晨若端着铜盆的样子很好看而已。” 只是……好看……还而已…… 温晨若的小胸脯已经剧烈起伏了,显然气得不轻,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双手攥成拳头,火冒三丈地道:“我还当是为了姐姐治病,原来是你捉弄我,狗贼,纳命来!” 柳乘风对这丫头早有戒备,温晨若身形一动,他就已经后退了,连忙大叫道:“不好了,二小姐谋杀亲夫了。” 温晨若气得脸上染出一层红晕,脸若寒霜地道:“胡说八道,还敢巧言令色!” 柳乘风呵呵笑道:“谋杀亲姐夫,简而言之,不就是谋杀亲夫吗?”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奚落,令坐在塌沿上的温晨曦不由笑起来,道:“好啦,好啦,一家子人像是仇人一样,晨若,你姐夫待会儿还有事做,你过来陪姐姐刺绣。” 温晨若嘟了嘟嘴,道:“他能有什么事做?姐姐,你病还没好呢,刺绣做什么?罢了,我还是出去走走,关在这里太闷了。” 听到刺绣两个字,温晨若跑得飞快,完全避之不及的样子。 第八章:谋杀亲夫 第八章:谋杀亲夫 第九章:我是锦衣卫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九章:我是锦衣卫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九章:我是锦衣卫 温晨若一走,这寝卧里就安静下来。温晨曦是喜静的性子,叫仙儿拿了刺绣来,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挪了锦墩坐到桌边,恬然地对柳乘风道:“夫君若是觉得闷,我叫人到书房里取些书来给夫君看。” 柳乘风笑了笑,道:“练练字吧,好几天没有摸过笔,反倒不习惯了。” 仙儿端来笔墨纸砚,重新蘸墨提笔的时候,柳乘风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从前他是舍不得练字的,毕竟笔墨要钱,对他这么一个在温饱线上努力的穷秀才来说,练字是很奢侈的事,所以平素摸笔,都是趁着给人代写家书的机会,别人要去什么信,自己再写什么。 可是今日不同了,再不必去按着别人的意思去写字,这时候握着笔,反而不知道如何动笔。 “写什么呢?”柳乘风呆了呆。 温晨曦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夫君为何还不动笔?” 柳乘风想了想,索性便默写四书五经出来,四书五经全部在从前那个柳书呆子的记忆里,可谓是滚瓜烂熟,柳乘风只微微一想,便下笔了,宣纸上笔走龙蛇,一行字一气呵成地下去,却是论语的开篇《学而》: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 柳乘风写字,还是有板有眼的,从前是门诊医生,耐性足够,不管是站姿还是握笔,都不见马虎。下笔的时候聚精会神,一双清澈的眼眸直勾勾的落在笔尖下,整个人渐渐进入忘我的境界。 这个时代娱乐本就少,练习书法渐渐成了柳乘风的喜好,这一气呵成的字写出来,让柳乘风有一种淡淡的成就感。 温晨曦只静静地在边上看,偶然会放下刺绣为柳乘风磨墨,柳乘风写完一篇字时,她便忍不住拿起来看一看,笑吟吟地道:“不如叫人把它们装裱起来,夫君的字儿已经有几分模样了。” 柳乘风大是汗颜,道:“还是不要丢丑的好,等以后真有了进步再说。” 温晨曦含笑应了,却是小心翼翼地吹干了墨迹,拿了个锦盒将它们一份份收藏起来。 过了一会儿,柳乘风的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温晨曦趁着柳乘风收笔的功夫给他擦了汗,道:“待会练完了字,就去洗个澡吧。” 柳乘风心思都扑在字上,吱吱唔唔地应了一句,这时候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自己能不能学董其昌的行书方法,将董其昌的风格融入到自己的书法中去? 董其昌这时还没有出生,人品在历史中也是劣迹斑斑,不过其书法却是整个明朝造诣最高之人,可谓最杰出的行书大家,行书的特点几乎将历史上各大名家的书法都融汇在一起,从而开创了自己的风格。 董其昌的字,柳乘风在前世时曾观摩过,那时候也不在意,可是现在精通文墨之后,再回想起他的字形来,心里忍不住生出向往之感。 可是这个念头,柳乘风很快就打消了,倒不是他不屑于盗版,只是以自己现在的水平还欠缺了几分成熟,等自己的笔力更稳健的时候,再去效仿才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柳乘风做起事来,很有几分废寝忘食的性子,不行书还好,一旦下了笔就收不住了,两个时辰过去,浑身已被腾腾的热汗湿透,抬起眸来时,才发现这一天已经差不多过去,温晨曦想必是身体吃不消,先去榻上小憩,外头夕阳落下,屋子里黯淡了许多。 柳乘风将笔放回笔筒,伸了个懒腰,心里不禁苦笑,这时代也有这时代的好处,物质的诱惑少,最大的娱乐多半也只不过是逛青楼了,不过柳乘风守着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自然没有去烟花之地的心思,才有了现在能够全身心投入到行书中去的心境。 他活络了筋骨之后,走到榻前去看到温晨曦睡得恬然,也不去惊醒她,给他掖了被子,出去寻了仙儿来,让仙儿掌了灯,自己则是呆呆地再看了方才的行书,总结了一下自己的缺陷,沉思了片刻,似乎有了点心得。 正在这时候,仙儿从外头进来,道:“姑爷,老爷请你到书房去。” 柳乘风放下手中的行书,抬眸道:“老爷?” 仙儿见柳乘风一头雾水,便笑道:“是姑爷的岳父大人。” “哦。”柳乘风才想起来了,其实虽然已经成亲了几天,他对这岳父的印象几乎一点都没有,在他心目中是可有可无的人,而且这岳父似乎对自己还有一点敌意。 “这个时候,他叫我去做什么?”柳乘风一头雾水,随即站起来,道:“仙儿给我引路吧。” 仙儿去寻了盏灯笼来,引着柳乘风在府里穿梭,到了一处孤零零的偏室外头驻了足,低声道:“姑爷,老爷很凶的,你要小心一些。” 柳乘风朝她笑了笑,道:“这府里这么大,又是黑灯瞎火,来时我没有记住路,你在外头等一等,待会儿和我一道回去。” 仙儿点了头。 柳乘风对这岳父,倒是谈不上什么害怕,毕竟两世为人,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了,吸了口气,推开书房的门大大方方地走进去,这书房没有柳乘风所想象的奢华,反而有一种简朴的感觉,无非只是书架、书桌、灯架而已。 坐在书桌之后的,正是脸上如一泓秋水般的温正,温正似乎久侯多时,见了柳乘风进来,淡淡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一副漠然的态度,道:“坐。” 柳乘风依言坐下,叫了他一声泰山。温正勉强应了一句,谈不上热情,只是勉强显得自己不算是很冷漠。 温正打量了柳乘风一眼,见柳乘风落落大方,可是心里头仍然不是滋味,心里想:果然是书呆子,不知畏惧,不知进退。 不过温正毕竟是有事唤他来,沉吟了片刻,才道:“今日闲坐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 柳乘风心里觉得奇怪,想:连这种事也管?这便宜丈人还真是锦衣卫里出来的,莫非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柳乘风答道:“只是在家里练了些字。” 温正听到柳乘风闲在家里写字,更觉得不悦,温正对他这书呆子印象就更深了。温正虽然也粗通文墨,不过从本心上,有些鄙夷那些高谈阔论的书生,更何况是柳乘风这种被革了功名的,连功名都没了,还练字有个什么用?将来仍旧到街口去摆字摊吗? 温正勉强地微微一笑,淡漠地道:“男儿大丈夫,岂能整日缩在家里读书写字?老太君有吩咐,让老夫给你找个事做,老夫见你闷得慌,索性给你安排了个差事。明日清早,你就去内西城千户所点卯,去领了腰牌,从今往后,就在北镇府司里做事。” 柳乘风不由惊讶,想不到这年头居然还流行娶老婆安排工作的,这可比后世上大学安排工作要强得多了。 去锦衣卫里做事,若是从前的那个柳呆子,多半是万万不肯的,读书人都有一种洁癖,就是没了功名,都不愿意去做这污秽的事。不过对现在的柳乘风来说,却没有太多的抗拒心理,现在的他全靠温府养着,虽然锦衣玉食,可是他心里总有一点不自在,现在既然有了机会,自己为什么不去尝试?他也不求什么王公将相,做什么千户、同知,只求将来有了一份事业,能养得起自己的妻儿,给他们提供遮风避雨的地方,而不需要寄人篱下也就足够了。 不过……柳书生将来的事业居然是夜黑风高躲在墙角里听人说话、行房,又或者是龇着牙朝人冷笑勒索钱财!想到这个,柳乘风顿觉汗颜。 柳乘风几乎没有考虑,就直截了当地应承下来,有事做总比闲坐在家的好,一个男人若是连生业都没有,靠着老婆娘家填饱肚子,本身就没有骨气所言。这个机会,柳乘风当然要抓住。 温正原本还希望柳乘风不肯去锦衣卫里做事,见柳乘风爽快答应,也是无话可说,只是道:“进了锦衣卫,许多事就不同了,锦衣卫有锦衣卫里的规矩,你自己好生学着吧。” 柳乘风道:“乘风明白。” 温正目光幽幽,漠然的眼眸似乎想看穿这个没前途的书生,可是见这家伙似乎脸皮厚度不低,竟隐隐有几分看不穿柳乘风心意的无力感,温正只好哂然一笑,道:“好了,明日辰时去点卯,早些去睡吧。”他顿了顿,语气显得严厉了几分,道:“你仔细记着,若是在卫所里若是犯了规矩,谁也救不了你,莫要以为有谁给你撑腰。” 柳乘风出去的时候,不由吁了口气,这岳父对自己的成见太深,好像多跟自己说一句话都是施舍一样,面对着他,让柳乘风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仙儿果然还在,提着灯笼在远处的小亭子里等着,这夜里的风有些冷,仙儿抱着手在嘴边跺脚呵气,一见到柳乘风出来,立即喜滋滋地提了灯笼过来,咂舌道:“姑爷,老爷没骂你吧?” 这小丫头对柳乘风还顶关心的,柳乘风笑道:“没事,回去吧。”说是这么说,不过柳乘风在回去的路上还是带着满腹的心事! 第九章:我是锦衣卫 第九章:我是锦衣卫 第十章:你妹的千户大人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章:你妹的千户大人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章:你妹的千户大人 一大清早的时候,温晨曦便醒了,这时才是黎明,外头的天空漆黑一片,树影婆娑,带着沙沙的响动声。辰时的时候,柳乘风就要去千户所点卯,温晨曦起得早,尽力为柳乘风张罗,先叫仙儿通知人熬了碗米粥,一面又准备簇新的衣衫,等到柳乘风醒来的时候,便服侍他穿着衣,一面嘱咐道:“内西城千户所离这儿并不远,往东街走拐过几条街就到,路上带两个炊饼去……” 柳乘风这时半梦半醒,温晨曦俯下身给他系着腰带,灯影之下,那雪白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柳乘风不禁道:“你身子这么弱,该多休息才是,这么早起来,真是难为了你。” 温晨曦抬眸,莞尔笑道:“晨曦待会儿还能睡个回笼觉呢,倒是你,从此往后就要四处奔波了,就算吃苦流汗也得忍着,这才是真正的辛苦。咦,为何仙儿还没有把米粥送来,我再去问一问。” 替柳乘风系好了腰带,温晨曦便旋身要出房去,柳乘风却一把拉住她,将她揽在怀里,呵呵笑道:“你以为你的夫君去做苦力吗?还吃苦流汗?我是去做锦衣卫校尉的,让别人吃苦还差不多。” 温晨曦的脸却是板起来,肃然道:“夫君,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锦衣卫里头风闻并不好,有许多徇私枉法的事,可是你和他们不同,你是读书人,不管怎么说,也不要去和那些污七八糟的人同流合污在一起。” 柳乘风立即认真起来,也板着脸道:“贤妻教诲,学生不敢忘。” 温晨曦笑起来,替柳乘风捋平了衣衫,道:“时候不早了,快用过了米粥,早些去点卯,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宁愿早些去多等一时片刻,也比迟去的好。” 刚好这时,仙儿端了米粥来,柳乘风狼吞虎咽地吃下,温晨曦一直将他送到门房这边,这时天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黯淡无光,两盏朦胧的灯笼在黑暗中点亮,照在柳乘风精神奕奕的脸上,柳乘风不断催促温晨曦回去,温晨曦含笑道:“快上车去,我看着你上了车再回。” 柳乘风撑着油伞上了车,马车渐渐滚动,坐在车里的柳乘风吁了口气,不敢打开车帘去看倚门而望的妻子,心里更加觉得多了一份责任,锦衣卫又怎么样?密探、狗腿又如何?只要能让自己的妻子光鲜体面,柳乘风不介意做任何事。 柳乘风突然觉得,虽然穿越了半年之久,可是他第一次才有了融入这个时代的感觉,因为在这个世界,他的肩上多了几分责任和亲情。 内西城千户所距离温府确实不远,拐过了几条街就到,柳乘风来得太早,天气又是雨丝淅沥,这时候千户所的大门还没有打开,这破旧的衙门在雨夜中,幽深庄肃,让人不敢靠近。 柳乘风索性坐在车里等待,等到天光亮了一些,守更的更夫敲着梆子过去,才知道辰时到了。清早的空气很是宜人,那卫所的大门这时也被人打开,紧接着,有三三两两的锦衣校尉提着锦春刀进出,柳乘风怕太引人瞩目,就下了车,冒着淅沥沥的雨,叫车夫先赶车回去。 深吸了口气,看了幽深的大门一眼,柳乘风举步进去,门口两个锦衣的校尉提刀一拦,道:“什么人,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清早从这里进出的,都是些熟面孔,守门的校尉多少都面熟,而柳乘风既没有穿戴飞鱼服,也没有配着锦春刀,自然要拦住问话。 柳乘风道:“我叫柳乘风,是来点卯的。” 两个校尉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不禁道:“你就是柳乘风?” 柳乘风淡淡笑道:“正是。” “进去吧。”这两个校尉同时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却都将身子挪开,让柳乘风进去。 待柳乘风进了千户所,这两个校尉便忍不住议论起来:“千户大人昨天下午就是为了这个姓柳的砸了一个花瓶是不是?” “就是他!”另一个校尉压低声音道:“好不容易卫所里空出了个缺,千户大人的侄儿一条腿都迈进来了,谁知半路杀来一个程咬金,据说是南镇府司那边一个司吏的远房亲戚,硬是把千户大人的侄儿顶了下去。其实千户大人那侄儿没顶上缺倒也没什么,毕竟也是个八竿子才打着的亲戚,只是这事儿,他本来早就打点好了,谁知却被一个老吏逆转过去,这叫千户大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什么司吏有这么大的手腕?连千户大人的面子都驳了下去?” “南镇府司的,据说是温佥事下头的老吏,经常往历经司那边走动,在历经司,人家可不看你是千户百户,反倒是那老司吏关系和他们近一些。” “这个倒是,不过就算有关系进来又如何?到了咱们千户所,从此之后就在千户大人下头做事,往后有他的苦头吃的了。” 两个校尉,又相互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一副有好戏瞧的表情,会心地轻笑起来。 ………………………………………………………………………………………………………… “见过千户大人。” 柳乘风先去签押房点了卯,领了衣帽、佩刀,装束一新之后,已成了活脱脱的锦衣卫了。只是他这锦衣卫与其他人比较起来,却有些不同,身材略显高瘦,,眼眸过于清澈,皮肤也过于白皙,英俊的脸上带着些许书卷气。与这千户堂的其他校尉站在一起,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坐在正堂上首位置的,正是内西城千户刘中夏,刘中夏在柳乘风行礼之后,却只是淡淡一笑,一双幽深的眸子掠过一丝冷意,脸上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慢吞吞地抱起茶盏吹着茶沫,却是问边上的司吏道:“昨天下午,有人在下马街殴斗,可有其事?” 司吏别有深意地看了仍然保持着行礼动作的柳乘风一眼,脸上浮出冷笑,随即回答道:“大人,确实有这么回事,不过都是些市井泼皮的意气之争,王总旗没有理会,让顺天府的差役去管了。” 刘中夏穿着锦袍,双目微微阖起,用指节敲打着案牍,慢吞吞地道:“在天子脚下,殴斗的参与者有七十多人,这是大事,这件事还是要过问一下,让王总旗去顺天府提人,好好拷问,说不准能问出点有用的来。” 司吏道:“是。” 这时候,堂中最尴尬的就非柳乘风莫属了,柳乘风心里也积了满肚子火气,又高声道:“卑下柳乘风,见过千户大人。” 刘中夏这才将目光落在柳乘风身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是柳乘风?” 柳乘风道:“卑下就是柳乘风。” 刘中夏捋须,微微一笑,道:“很好,既然进了千户所,从此往后就是天子亲军了,其他的事,本大人也不和你吩咐,不过你既然来了,该给你分派什么差事倒是让人为难。王司吏,千户所里,近来可有空缺的事吗?” 姓王的司吏心里想,这姓柳的得罪了千户大人,这苦头才刚开始呢。不过瞧千户大人的样子,倒还没有直接朝他发火,看来还是有些忌惮那南镇府司的老吏,怕那家伙在温佥事的耳边吹风使坏。 王司吏心里已经了然,立即道:“各总旗、小旗都是人满为患,倒是国子监那边缺个坐探。” “国子监?”刘中夏朝王司吏笑了笑,随即向柳乘风道:“王司吏的话,你听到了吗?” 柳乘风当然听见了,只是刘中夏朝他森然含笑的样子,让他很是不爽,可是现在形势比人强,只能道:“听到了。” 刘中夏淡淡道:“那从今儿起,你就去国子监坐堂吧,这坐堂和巡街不一样,京师各家府邸、衙门,都有人坐探,你进了国子监之后,需勤勉办事,不得怠慢,若是有人攻讦朝廷,言及宫闱,要立即回报,每隔三日,要来王司吏这边点卯一次,其他的规矩,你往后再慢慢明白也不迟,下去吧。” 千户堂里,还有不少准备禀告的校尉和司吏,听到刘中夏分派柳乘风去国子监,有些知道底细的,脸上都不禁浮出冷笑。也有几个不知道底细的,不禁同情地看了柳乘风一眼,心里在琢磨,这个新来的校尉到底得罪了谁?怎的令千户大人分派了这么个倒霉差事? 刘中夏说完了话,端起了案牍上的茶盏,又是慢悠悠地喝起来。 柳乘风这时候倒是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却一时摸不清,只好带着一头雾水告退出去。 第十章:你妹的千户大人 第十章:你妹的千户大人 第十一章:人见人爱的锦衣卫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一章:人见人爱的锦衣卫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一章:人见人爱的锦衣卫 “你就是柳乘风?”一名穿着破旧飞鱼服的老校尉吃惊地看着柳乘风,一双浑浊的眼眸闪动着值得玩味的笑意。 柳乘风很无语,从那千户所出来,撞到的校尉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每一个见到他的校尉,都好像久仰他的大名一样,第一句话就是这么问,随后就露出冷笑或者是同情眼色。 难道自己很出名?已经红遍了大江南北?擦,不对劲呀。 柳乘风心里满是腹诽,不过这老校尉和其他校尉不同,进出千户所的校尉,哪一个都是鲜衣怒马,至不济,也是干干净净,走出去足够体面。可是这老校尉就寒酸多了,飞鱼服上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脏兮兮的,身材略显干瘦,脸上带着菜色,因为穿得少,天气又冷,那上唇的胡子上还粘着粘兮兮的鼻涕。 这样的形象居然也是锦衣卫里的校尉?只怕连京师中老卒都不如,柳乘风一阵恶寒。 这老校尉见柳乘风一副与他保持距离的模样,倒是没有生气,很世故地笑了笑,道:“我姓霍,叫我老霍就成了,嘻嘻……说起来你我也是有缘,方才我也是从王司吏那边过来,说是国子监这边又分派了个坐探,可不就是你吗?走,走,走,随我到国子监去。” 柳乘风这才知道,原来这位老霍就是自己的同事了。自己将来要和他共事,在国子监里坐堂。 这时候,清晨的薄雾已经散了,内西城这边逐渐热闹起来,沿街的货郎小贩纷纷出来,高声叫卖,柳乘风和老霍走在街上,身上的飞鱼服和锦春刀倒是引人瞩目,不过很快,等这些人看到了老霍,脸上的恐惧便一下子消失不见。 柳乘风对这个老霍不禁无语,锦衣卫混到人见人爱的地步,这家伙也真够失败的。 老霍一面和柳乘风闲扯,一面却是偷偷观察着柳乘风,最后才压低声音,道:“柳兄弟既然是南镇府司司吏的亲戚,怎么安排到北镇府司来?” 柳乘风不禁道:“什么亲戚?” 老霍呵呵地笑起来,一双眼睛像是要一眼洞穿柳乘风的心思似的,道:“这有什么可瞒的?千户所里哪个不知道柳兄弟把千户大人的侄儿挤了下来,实不相瞒,千户大人这一次在卫所里失了颜面,柳兄弟,往后你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柳乘风听了老霍的话,想起方才在卫所里千户及同僚对他的古怪态度,不禁明白了,心里大是汗颜,原来第一天来上班,就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难怪那个千户大人对自己爱理不理。 柳乘风想了想,虽然觉得头痛,可是随即也释然了,得罪就得罪吧,只要那千户不革了自己职就好,混口饭吃而已。 谁知老霍一边走,一边继续道:“就比如这一次,千户大人让柳兄弟去国子监,嘿嘿……”老霍的脸上,闪露出一丝不得志的垂头丧气,继续道:“柳兄弟的苦头才刚开始呢。” 柳乘风不禁问道:“怎么?国子监有什么名堂?” 老霍在卫所里呆了二十多年,对锦衣卫里的关节了若指掌,倒是对柳乘风没有隐瞒。滔滔不绝地传授自己的经验,这一路过去,柳乘风才明白,原来自己成了锦衣卫里的下下等。 人有三六九等,锦衣卫也是如此,这锦衣卫中,上上等的,便是在皇宫中站桩的大汉将军。这些人饷银丰厚,偶尔与天子走得近,一不小心,就说不准飞黄腾达了。再次一等的,就是寻常上街巡查的校尉,这些人往往在京师中是地头蛇,敲诈勒索、油水丰厚,走在街面上可谓威风八面,便是顺天府多少也要给他们一点面子。 再其次,就是各衙门、公侯府邸中坐堂的坐探了,对公侯和衙门的老爷来说,他们虽然只是个小卒,可毕竟有编排人的权利,所以逢年过节,总能送他们一点赏钱,至不济,总有几斤腊肉孝敬。 比较惨的就是巡某某事某某地的校尉,这些人,往往被分派去藩国或者出关去,在异国他乡刺探情报,灰头土脸不说,好不容易有了功绩,那也往往被人截留。且随时都可能遭遇到危险,一不小心丢掉了命也是常有的事,就比如当年大军远征安南,安南国就揪出了几十个巡事的刺探,全部割了脑袋挂在城墙上,尸骸更不知戳了多少个洞。 当然,还有比他们更加惨的,老霍说到这里,不由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就是你我这种在国子监中坐堂的坐探。老兄,你是不知道,这国子监不同其他衙门,其他衙门里,人家多少对咱们锦衣校尉还敬畏一些,可是国子监的监生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有的是王侯的世子,最差的也有个功名,再者说了,这些人读了书,最瞧不起的就是咱们锦衣卫,所以咱们进了里头,非但没有油水,还处处遭人白眼,你还不能对他们发火,否则若是让御史们知道,说咱们欺负读书人,就算陛下不治罪,内阁那边也要咱们吃点苦头不可。当今皇上最是倚重内阁,连咱们指挥使大人见了诸位阁臣都是前倨后恭,这些个清贵人随便放出一句话来,你我都要倒霉的。” 柳乘风明白了,原来自己比在大漠、辽东、高丽里做卧底还惨。 老霍露出一丝世故的冷笑,道:“其实方才所说的也就罢了,除了遭人白眼,受人气,没有油水之外。这里头的苦头还多着呢,比如寻常博士们要授课,咱们也要在旁听,可是咱们是大老粗,每天却要耐着性子听他们之乎者也,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柳乘风淡淡一笑,对这一点,他倒是没有太多的怨言,就当自己重新回到了学生时代便是。 老霍最后道:“其次最让人头痛的,就是这些读书人都口没遮拦,今日妄议宫闱,明日就攻讦朝政,反正没有一日消停的,你来说说看,你我二人听了去该怎么办?” 柳乘风顺着他的话道:“职责所在,当然是风闻奏事,立即禀报上去。” 老霍依然露出冷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是真报上去,指挥使大人就头疼了,这些读书人都是咱们大明的宝贝,天知道将来这些人里面会有几个点了翰林做庶吉士,会有几个入阁拜相的?咱们今日编排他们,将来人家要收拾你一个小小坐探,还不是跟捏死一个蚂蚁那般容易?” 柳乘风觉得有理,便道:“那就索性不报算了。” 老霍又是摇头,道:“将来若是真出了事,上头就要查,查出来,你我就是玩忽职守。实话和你说了吧,国子监里的校尉是走马灯似的换,知道为什么吗?这些被换下来的坐探,十个就有九个拉去了南镇府司,统统都是打死。为什么?监生们闹事,卫所里总得寻个替罪羊来撇清干系,你我现在就是这替罪羊。” 柳乘风无语了,道:“监生还会闹事?” 老霍撇撇嘴,道:“不止是监生,连那些博士也会闹,弘治三年的时候,监生就以宦官郭镛要求挑选妃嫔充实六宫的事闹得鸡飞狗跳,几百个监生冲到宫外去陈情,和出来安抚的内宦厮打。就为了这事儿,内西城的千户所从千户到下头的坐探全部拿办,进了南镇府司的没一个活着回来。往后每隔三两年,监生们总是要闹一闹,可是不管是捅破了天还只是闹出了小幺蛾子,倒霉的肯定就有你我,打了板子都是轻的,闹得大一些非掉脑袋不可。” 柳乘风终于明白为什么去国子监比去大漠更惨了,第一天上班的好精神一下子一扫而空,心里不禁想:“还以为是什么很威风八面的事,原来是夹着尾巴来给人做孙子,出了错就做替罪羊的事。” 老霍见柳乘风神色黯然,便拍拍他的肩,一副难兄难弟的样子,吸了吸鼻涕,语重心长地道:“柳兄弟,你我也算是有缘了,共富贵是巴望不上,不过将来共患难是肯定的。戏文里不是说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多半还能赶上。” 柳乘风听了他的安慰,自己也安慰自己:“柳乘风啊柳乘风,你他娘的什么惨事没有遇到过?好端端的一个医生,穿越到了这里,这世上还有更惨的事吗?他娘的,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国子监,难道比刀山火海还可怕?” 二人走着走着,巍峨的国子监已经出现在柳乘风的眼帘。高大的建筑一栋接着一栋,门口矗立着大型琉璃坊牌坊,牌坊上写着‘学海节观’四字,牌坊之后是一座方型重檐攒尖顶殿宇。四面开门,设台阶六级。殿宇周围环绕著长廊,四面架设精致的小桥横跨水池使殿宇与院落相通,精美到了极点,也大气到了极致。 老霍拍了拍柳乘风的肩,道:“走,进去。” 柳乘风深吸了一口气,才与老霍肩并肩进去。 第十一章:人见人爱的锦衣卫 第十一章:人见人爱的锦衣卫 第十章:诽谤朝廷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章:诽谤朝廷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章:诽谤朝廷 进了国子监才知道大明的文风鼎盛,光仪门牌坊上的题字,就让柳乘风的眼睛不由一亮,有时驻足下来观摩,老霍不禁道:“不要东张西望,小心被人看到。” 柳乘风心里想:这倒是奇了怪了,我是锦衣卫,是来看别人的,难道还怕被别人看? 不过老霍是过来人,柳乘风被他半推半拉着往里头,沿途也撞到不少儒衫纶巾的监生,这些监生自然都是鼻孔朝天的人物,老霍朝他们嘿嘿地笑,他们连正脸都不往这边看过来。 柳乘风不禁怒了,对老霍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要给他们陪笑?他们不搭理我们,我们也不理会他们就是。” 老霍的菱角早就磨得稀烂了,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地道:“你懂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今日给他们陪笑,将来若有冲撞的地方总能挡挡灾。” 柳乘风欲哭无泪,这家伙哪里是锦衣卫,简直就是街边的乞丐。老霍算是让柳乘风对锦衣卫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混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奇迹了。 国子监除了仪门后的殿宇,便是一排排屋舍了,屋舍隐在树荫之中,微风徐徐,很是宜人。在树林之中,又有圆亭、方亭零零落落的矗立其间,总有那么几个穿着儒衫的人会聚在亭下或相互讨教,或是把茶言欢。 老霍一路上给柳乘风指点,原来方才走过去的那威风凛凛的大殿叫辟雍殿,博士们平素都在那里授课。再往里进,有一处叫敬一亭,敬一亭相当于教师办公室,国子监祭酒、司业以及各学博士都在那儿办公,这敬一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圣谕碑,圣谕碑上是用琉璃做的华盖,上头是金漆染的字体,上书:“纯心一念”、“圣明庄严”之类的警句。 老霍看到这碑,脸色就庄严了,道:“这是当今圣上的墨宝,当今皇上圣明,并无其他的喜好,唯独喜欢行书,你瞧瞧看,这字儿如何?” 柳乘风是老江湖,和老霍这种文墨不通的人不同。细看了圣谕碑上的字,先是觉得极好,可是乍看之下,又觉得字里行间隐隐缺少了点什么,他随即哂然一笑,心里了然了,这御字里头透着一股匠气,看来这皇帝的水平只怕和自己差不多,也没什么了不起,和那些行书的大家比起来还有几分差距。 正说着,梆声突然响了起来,四周的监生听到声音,纷纷向辟庸殿聚集过去。 老霍道:“博士要开讲了,今日是在辟庸殿诚心堂大讲,咱们得赶快去,否则去得迟了,搅了博士们授课是要挨训的。” 柳乘风突然发觉,老霍若是一个监生,想必一定是个三好监生。 二人到了辟庸殿诚心堂,已经有三三两两的监生进来了,老霍轻车熟路,反正也无人理会他们,所以老霍直接拉了柳乘风到诚心堂最角落的一个地方寻了矮墩坐下。 过了半柱香功夫,所有听课的监生都来齐了,大家各自拿了笔墨放在长案上,板起腰来仔细听讲。 这时,一个穿着一件朴素长衫、五旬上下的博士从正门施施然地进来,他的身影一出现,所有监生纷纷站起,朝博士深深鞠躬一礼道:“学生见过秦先生。” 姓秦的博士风淡云清地颌首点头,脚步不徐不慢地到了讲坛,盘膝坐在蒲团上,咳嗽一声,也不用点到,只问了功课的事,随即翻开一本书来,慢吞吞地道:“今日讲的是: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监生们都屏息跪坐,侧耳倾听。 坐在柳乘风身边的老霍一下子没了精神了,整个人像是瘪了一样,开始昏昏欲睡。 倒是柳乘风这时候居然来了精神,他突然发现,这姓秦的博士所讲的,他居然听得懂,承袭了那革职秀才的记忆,柳乘风立即知道这一段的话出处,这一段出《论语》,话中本身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孔子与弟子之间的一次平常探花。 而这秦博士的水平,显然也高深无比,只短短一句话,他便侃侃而谈,先是引经据典,引申其义,随后又是含笑着用这一段话来出题,让监生们以此破题,这种出题破题的方式,让监生一下子活跃起来,这个道:“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秦博士听了,微笑着摇头,品评道:“圣人之行藏破题的好,只不过后面的话不通。” 又有人道:“圣人之行藏,有如不必于藏,而舍之则藏者乎。” 秦博士想了想:“如此破题可以,只是起股、中股时只怕难了。” 柳乘风听他们对答,居然觉得很是有趣,也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起来。那革职秀才的记忆,这时候居然一股脑的涌上来,让他的思路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柳乘风抿着唇,心中想:“若是让我来答,不知用‘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这句可不可以?” 不过他这时候当然不会孟浪得说出来,只是在心里琢磨着自己的答案能不能衔接。 这一堂课,虽然只有一个时辰,可是对柳乘风看来,时间却过得极快,一下子功夫就晃眼过去,柳乘风也是闲来无事,如痴如醉地听着课,再将那秀才的记忆梳理一番,居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顿悟之感。 眼下再有一炷香时间便要下课了,那秦博士突然将手中的书本一抛,老脸一横,随即道:“国家要被奸臣所误了!” “老夫近日听说兵部尚书马文升以大同边警、饷费不足为由,要求增加江南诸省两税折银的数字。哼,真是荒唐,马文升这老儿是我大明的兵部尚书,不是大同的边将,如此不顾大局,亏得他还是御史出身。先朝的时候就是因为南方赋税较重,所以用折合银两的办法来减轻。如果现在再提出增加,恐怕百姓要不堪负担了。” 监生们听了秦博士的议论,俱都打起精神,一时群情激奋,有人不禁道:“马文升老而不死,越老越糊涂,朝廷养兵本就给江南诸省增添了无数负担,现在又增加两税的折银,到时候又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我擦,非议朝廷,诽谤朝廷大员!”柳乘风一下子紧张起来,如受惊的山猫一样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身为锦衣卫,他的本能立即使他变得紧张起来。朝廷里的事,他不懂,也不知加税对不对,不过话说回来,他现在吃着锦衣卫的饭,身上戴着佩刀,总得表现出一点点的威慑,至少在柳乘风的人后随你们怎么说,可是当着人前,这般肆无忌惮的诋毁堂堂兵部尚书,这就让柳乘风有点儿紧张了。 “锵……”柳乘风的手忍不住将腰间的佩刀拉开一截,这锦春刀一出,带着嗡嗡刀吟,露出半截锋利刀身。 嘈杂的课堂,被这不和谐的声音破坏,原本正议论纷纷的监生们都不禁朝着柳乘风这边看向那新来的坐探。 大家很奇怪地看着柳乘风,柳乘风也很奇怪地看着他们。 柳乘风心里想:若是他们能知错就改,我是不是该高抬贵手,只当他们方才的话没有听见? 监生们却都在想:这个人……有病吗? 而这时候,昏昏欲睡的老霍也被这锦春刀的声音吓醒了,不禁打起精神,先看了看柳乘风,再看看监生,随即,开始身如筛糠一般地瑟瑟做抖起来,他的喉结努力滚动了几下,随即轻轻拉了一下柳乘风。 柳乘风不得不去看老霍一眼,只见老霍的脸色苍白如纸,不断地朝他摇头。 柳乘风这时候才发现有那么点儿不太对劲,想了想,柳乘风又将锦春刀插回鞘中去。 监生们看到这一幕,不由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才纷纷别过头去,而老霍的额头上已是冷汗淋漓。 秦博士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深望了柳乘风一眼,继续朗声抨击那兵部尚书马文升,仿佛是在向柳乘风挑衅一般。 柳乘风不禁无语,来的时候原来以为自己是猫,监生们是老鼠,现在怎么看自己倒像是一只老虎进了猫窝里被一群猫给围观了。 ………………………………………………………………………………………… 感谢打赏和投评价票的同学,非常感谢。 第十章:诽谤朝廷 第十章:诽谤朝廷 第十三章:柳呆子怒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三章:柳呆子怒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三章:柳呆子怒了 “老弟,方才真是吓煞人了,你知不知道,方才你抽拉出刀来,若是那些监生们趁机哄闹,你我就别想有命活了。” 课讲完了,监生们一哄而散,柳乘风和老霍从诚心堂中出来,老霍脸色苍白,犹自后怕不已地对柳乘风埋怨。 柳乘风回想到方才的场景,不禁摸了摸鼻子,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妄议朝政对不对?” “不对。”老霍很认真地道:“他们这是抨击时局,可是他们抨击他们的,又没有谈及到宫闱中去,莫说是去骂兵部尚书,就算骂的是内阁,又和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是天子亲军,管这么多做什么?说得难听一些,便是那被骂的兵部尚书马文升也不会跳出来,多半被人骂了,还要陪个笑脸,表现一下尚书的气度,你又何必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柳乘风被老霍的一大番道理说得哑口无言。 老霍看了看天色,道:“到正午了,咱们寻个地方吃饭,下午得赶早来,今日下午吏部侍郎王鳌王大人要进国子监讲学,若是去得迟了,说不准又要丢人现眼了。” 柳乘风现在还属于学习阶段,发现自己跟着这老霍还真学到不少东西,他脸皮厚,哪里不懂就开口问,而这老霍也知无不言,似乎和柳乘风颇为投机。 柳乘风心里想:这或许就是患难兄弟吧,这老霍嘴巴如此利索的人,一个人孤单地呆在国子监里,也只有自己来了才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真够可怜的。 老霍领着柳乘风出了国子监,来到靠近国子监的一条街坊,老霍寻了个茶座,似乎和这里的伙计很是相熟,大喝一声:“来三盘糕点,一壶茶。” 说罢二人各自坐下,看来今日中午只能在这儿将就吃了,柳乘风发现这茶肆座椅油腻腻的,桌面上还有油腻星子,心里不禁恶寒,却也装作无事的样子,等伙计端来茶,柳乘风亲自给老霍斟上,又开口问:“方才说吏部侍郎王什么大人要来讲学,这姓王的又是什么名堂?” 说到吏部侍郎王鳌,老霍先是左右瞅了瞅,才压低声音道:“按理说,一个侍郎对国子监算不得什么,这国子监里抨击内阁大臣也是家常便饭,咱们弘治朝的几位阁臣,从李阁老到刘阁老,哪个没被他们骂过?唯独这位王鳌王大人,却是无人不服,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霍对这京师上下人物的典故可谓信手捏来,柳乘风对这老家伙算是佩服到五体投地了,忍不住道:“为什么?” 老霍眉飞色舞地道:“这位王鳌王大人自小就是神童,学问极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他只有十六岁时写出来的文章,就在国子监里传诵,一时洛阳纸贵,人人都以抄录他的文章为荣。” 柳乘风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这人不要说在这个时代,便是在后世,只怕也是相当牛叉,想像一下,若是一个初中生写的作文居然能让清华北大的学子四处抄阅,这已经不是神童那么简单,快要成妖怪了。 老霍继续道:“此后到了成化十年,这位王大人又在乡试中取得第一名。翌年,直接会试又取得第一名“会元”,殿试则是获得一甲第三名,一时盛名天下。” 老霍说了这么多,柳乘风算是对王鳌有了印象,总而言之,王鳌是个牛人,而且还是很牛很牛的牛人。 老霍随即含笑道:“此后王鳌一飞冲天,年纪不过四旬,已累官到了吏部侍郎,更何况他还兼着东宫侍讲学士,这就是太子的恩师了,当今陛下唯有张皇后一个妻子,并无嫔妃,而张皇后共育有二子,少子早夭,从子之后,这大明朝的皇子只有太子殿下一人而已,太子殿下迟早是要登基的,作为太子恩师,王鳌入阁拜相也只是迟早的事。所以说,这位王鳌王大人不但在国子监里无人敢惹,便是在朝廷里,几个阁老见了他也都是客客气气,不敢简慢的。” 柳乘风和老霍草草吃了午饭,结账的时候柳乘风才发现自己居然囊中羞涩,方才换了飞鱼服,竟是忘了把妻子塞在衣衫里的钱带出来,不由尴尬地朝老霍看一眼,老霍倒是不介意,呵呵笑道:“今日我请客。” 柳乘风道:“明日我请还你。” 老霍点了头,二人结伴出去,又回到国子监,那国子监倒是显得冷清,也不知监生们都去了哪里,到了仪门这边的时候,老霍要去小解,叫柳乘风在这儿等他。柳乘风应了,抱着锦春刀在仪门下等候,过了一会儿,一顶简陋的轿子迎面而来,轿子稳稳当当地落下,却是弯腰钻出一个人来,这个人四旬上下,精神奕奕,皮肤白皙,穿着一件洗得浆白的儒衫,只是他的鼻上却恰好长着一个小瘤,这小瘤子其实并不大,只是因为生在鼻尖上,恰好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让人见了,不由地生出滑稽之感,就像是即将登台的小丑似的。 柳乘风忍不住好奇地瞥眼过去,只看到这老儒生的滑稽样子,便忍不住扑哧一笑,心里想:“这人也是倒霉,一个寻常的痘子,哪里不生,偏偏生在鼻尖上。” 这老儒生从轿中出来,听到柳乘风发出笑声,板着的脸就更加难看了,一双眼眸狠狠地盯了柳乘风一眼,低声对轿夫道:“哪里来的校尉?无所事事地站在这里做什么?立即打发走。” 那轿夫听了,便趾高气昂地走过来,呵斥一声:“快快让开,不要挡了我家老爷的道。” 其实柳乘风并不是刻意嘲笑这老儒生,只是一时忍不住罢了,眼看那老儒生生气了,心里也带有几分歉疚。可是偏偏一个轿夫过来呼来喝去,惹得柳乘风满肚子的火气,今儿一早上本就受尽了别人的白眼,这时候连个轿夫都敢对校尉呼来喝去,这还了得? 柳乘风便道:“我站在这里,与你们何干?你们若是要过去,绕路就是。” 那轿夫火了,可是看到柳乘风抱着锦春刀,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转身小跑回到老儒生那边,低声与这老儒生耳语几句,老儒生冷哼一声,斥了一句没用的东西,随即冷着脸亲自过来交涉,道:“你是哪个卫所的?这里是国学重地,岂容你胡闹?” 柳乘风不禁笑了起来,道:“这是国学重地,你来得,我为何来不得?你能坐轿子进去,难道我不能倚在这里歇一歇?” 老儒生想必不大善于言辞,和在街口里摆字摊而牙尖嘴利的柳乘风比起来哪里是对手?这老儒生辩不过,便气得双肩微微颤抖,鼻尖上的肉瘤一下子充了血,霎时鲜红起来,再配上他那凶巴巴的样子,就更显滑稽了几分。 “我……我是圣人门下,受的是圣人的教诲,这国子监我当然来得!”老儒生怒气冲冲地道。 柳乘风心里更觉得不悦,跟圣人沾了边就了不起吗? 柳乘风含笑道:“我从前也是圣人门下,也受过圣人的教诲,只是近来发觉天大地下皇帝老子才是最大,如今已经不跟圣人他老人家吃饭了,改做了天子亲军,跟着当今皇上下头跑腿,怎么?天子亲军都不能在这儿闲站,圣人门下的就可以在这里颐指气使吗?我倒要问问你,到底是圣人大,还是皇上大?” 柳乘风抛出一个难题,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这老儒生。 这老儒生一下子呆住了,想不到碰到柳乘风这么一个家伙,一时膛目结舌得说不出话来,若说是圣人大,那就是不尊天子,若说是天子大,就是承认柳乘风说的有道理,他想了想,灵机一动,索性顾左右而言他,冷笑道:“就你也曾读过圣人书?” 柳乘风平素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偏偏骨子里还是有几分书呆子气,别人说是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他从来不肯与人争辩,可要是有人对他恶言恶语,他这呆劲儿涌上头来就绝不肯退让半步了。眼看老儒生一脸轻视的样子,柳乘风同样鄙视地看了老儒生一眼,道:“圣人的书,偶尔读过一些,不过嘛,读书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若是拿读了几本书来四处卖弄,这就有些可笑了。” 这句话分明是隐喻老儒生仗着自己读过书,四处颐指气使。老儒生气得脸色涨红,手指着柳乘风道:“好,好,好,哼,你既说读过书,老夫倒是要赐教一下。” 第十三章:柳呆子怒了 第十三章:柳呆子怒了 第十四章:秘方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四章:秘方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四章:秘方 这仪门口,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人向一个锦衣卫赐教,自然引来了不少人。 围看的监生不少,这些监生看到老学究时,眼中都浮出一丝惊讶,可是再看到柳乘风,那眼眸又忍不住透出一丝鄙夷。 柳乘风听这老学究要赐教,不禁笑了,今日受得气实在太多,再看边上的人朝他递来不怀好意的眼神,骨子里的倔强外露出来,冷笑道:“你放马过来。” 柳乘风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霎时让围看的监生骚动起来,可是大家似乎都看在那老学究的面上,居然都没有出声。 老学究方才气得不轻,可是一谈到赐教二字时,脸色变得郑重起来,心里想:“不过是个狂妄的校尉,随手教训一下就是。”便随口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这句话出自哪里?” 柳乘风听了,立即明白了老学究口中的隐喻,这句话的大意是人要各安本份,在什么样的地位做什么样的事,等于是在暗暗警告自己,不要逾越了自己的身份,柳乘风淡淡笑道:“出自尚书第十四章。” 柳乘风话音刚落,四周的监生们又是哗然,这原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可若是不能熟读四书五经,却是万万做不到对答如流的,而柳乘风一个校尉,居然不假思索就能答出来,看来大家此前都看轻了这个狂傲的家伙。 老学究的脸上也是微微一愣,这时也意识到柳乘风说自己曾读过圣人书不是虚言了,想了想,继续问:“若是以此为题,该如何破题?” 八股破题,不止考验一个人对四书五经的理解,更训练一个人的反应能力,柳乘风沉吟了一下,才道:“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老学究沉默了一下,良久之后才道:“不好,不好,还差了一些。”随即道:“不过能破出题来,看你也有几分本事,既是读过书,却又为何在这儿与老夫争执?” 柳乘风笑了,道:“这倒是怪了,你也是读过书的,却又为何要和我争执?” 这一句反驳让老学究哑口无言,不禁怒道:“无知小儿,真是岂有此理!” 柳乘风道:“你这般大的年纪,读了这么多书,反而四处发无名火,难怪脸上长出肉瘤了。我奉劝一句,从今往后要收敛一下自己的火气,回去拿蜂王蜜加苦瓜汁在这肉瘤上涂抹一下,三两天时间就可以把肉瘤消去了,不过半个月之内不要吃油腻的食物,好好地修身养性,再不要天天动怒,就不会生出这种肉瘤了。” 柳乘风一说肉瘤,老学究的怒火不由更胜,不过他似乎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是大骂一句:“孺子不可教也。”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监生们见了,先看看柳乘风,接着纷纷朝那老学究追过去。 柳乘风冷哼一声,靠在仪门的门柱上抱着手,不以为意。 过了一会儿老霍回来,诚心堂那边也传来上课的梆子声,二人一道儿继续回诚心堂听课。 柳乘风进入诚心堂的时候,不少监生居然没有再当他是隐形人,反而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像是看怪物一样。 柳乘风很想对这些眼高于顶的读书人横着锦春刀咆哮:“哼,看什么看,看你妹啊看!”那老学究上火长了肉瘤,柳乘风觉得自己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也非着急上火长肉瘤不可。 他和老霍又是按部就班地坐回后座的矮凳上,专等那要来讲学的王鳌过来,可是今日下午的诚心堂似乎和上午不一样,上午的时候监生们都是危襟正坐,可是到了下午,监生们居然三五成群地低声议论着什么,也有人抽空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朝柳乘风瞥了一眼,或是掩嘴窃笑。 老霍以为监生们看他,老脸通红,额头上冒出虚汗,不禁道:“柳兄弟,不对劲啊今日,莫非是要出事?” 正说着,有人施施然地步入诚心堂,柳乘风定睛一看,一时惊呆了,来人居然是方才与自己斗嘴的老学究。 监生们已经纷纷站起来,一起朝老学究躬身行礼,道:“学生见过王大人。” “他……就是王鳌……”柳乘风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那些可恶的监生总是朝他这边东张西望了。 “王鳌又如何?我是锦衣卫,他是吏部尚书,难道他还能打击报复?”柳乘风随即又想,仍是一副从容的样子。 王鳌进了诚心堂,在讲堂上伫立了一下,目光在堂中逡巡了一会儿,最后在柳乘风身上落下,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戏谑,仿佛期待柳乘风在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会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可是看到柳乘风一副淡漠的样子,倒是让王鳌心里略有失望了。 王鳌深望了柳乘风一眼,才收回目光,随即开始漫不经心地讲起学来,王鳌所讲的和博士不同,他只是拿出了一份八股范文,先是摇头晃脑地朗诵一番,随即对这范文进行品评,下头的监生一个个支着耳朵听,一字一句都不敢遗漏。 柳乘风闲坐着无事,也认真地听起来,渐渐的也进入痴迷状态,王鳌的学问果然不可小视,一篇极好的文章居然被他批驳得体无完肤,可是偏偏他每一个批评又极有道理,柳乘风对比了一下上午讲学的博士,这才知道与这王鳌比起来,那博士的水平竟是相差了万里,也难怪这些监生们对王鳌奉若神明。 王鳌足足讲了半个多时辰,才将范文放下,脸色变得轻松起来,与监生们随口说了些时事,只是他与秦博士那义愤填膺的语句不同,可是每一句话都是如沐春风,有监生提出兵部尚书马文升要求增加粮饷的事,王鳌就反问:“弘治一年的时候,一两银子可以买米一石,可是现在,没有一两银子外加两百文钱也休想买到一石白米。大同年初的时候又遭了鞑子袭掠,将士们人困马乏,粮饷却越来越少,若是换作了你,你该如何应对?” 那些监生立即吱吱唔唔了。 王鳌含笑道:“边事要紧,百姓的生计也要紧,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马尚书的事偏重的是边事,身为兵部尚书在其位谋其政,而大家偏重的是百姓的生计,其实谁都没有错,大家都有各自的道理。” 柳乘风听到这句话,心里暗暗佩服,这位王鳌王大人果然是和稀泥的高手,既没有出言得罪马文升,又让监生们无言以对,还小小地暗示了一下监生能够体谅民情,反正什么好话都让他说了。这个人,只怕并不止是太子讲师和博学这么简单。从他的身上,柳乘风看到了一种智慧。 下课之后,王鳌含笑地与涌过来的监生说了几句话,随即眼眸又朝柳乘风这边看了一眼,莞尔一笑,风淡云清地走了出去。 …………………………………………………………………………………………………………………………………… 钻入这不起眼的青色轿子里,王鳌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如往常一样倚在轿中的后垫上阖起了眼,随即淡淡地朝外头的轿夫吩咐道:“打道回府。” 轿子抬起来,王鳌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随即长吐一口气,又慢悠悠地道:“叫人去镇府司打探一下方才那个校尉底细,立即报给我。” 外头的轿夫应了一声:“是,老爷。” 轿子穿过街巷,走得并不快,王鳌仰在软垫上小憩了一会儿,只一炷香功夫,便已经到了王府,这王府并不奢华,连门丁都只是个瘸了腿的老汉,王鳌慢吞吞地从轿中钻出来,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上的肉瘤,随即淡淡地朝瘸腿门丁吩咐道:“让夫人去拿些蜂王蜜和苦瓜汁来,待会儿老夫要用。” 瘸腿老汉不禁道:“老爷要这个做什么?” 王鳌不要哂然一笑,想到柳乘风方才的一席话,淡淡地道:“叫你去你便去。” 瘸腿老汉应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先进府里去了,王鳌心里却是想:“按着这个人的法子试一试也好,这肉瘤……”王鳌的神色不禁黯然,摇头慢步进了府里。 第十四章:秘方 第十四章:秘方 第十五章:打击报复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五章:打击报复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五章:打击报复 在国子监待了一天,柳乘风疲惫地回到温府,温晨曦见他回来,连忙叫仙儿端了温水来给柳乘风洗脸,一面问:“这差事做得好吗?有没有人故意为难你?” 柳乘风淡淡一笑,洗过了脸,整个人变得精神奕奕起来,道:“都好得很,卫所里的人待人都很和气。” 说到和气的时候,柳乘风不禁想起那个千户的嘴脸,心中一阵恶寒。 温晨曦却不疑有他,脸上露出喜色,道:“这便好了,晨若还说你这样的书生去了卫所,肯定要受人欺负呢。” 柳乘风眼睛一瞪,板着脸道:“不要听那个小妮子胡说八道,她最是喜欢惹是生非了。” 温晨曦莞尔一笑,也不辩驳,道:“今日早些歇了,看你累成这个样子。” 用过了晚饭,柳乘风搬了个小椅子到庭院中去自得其乐地喝着茶,温晨曦则是带着仙儿去见老太君,回来的时候对柳乘风道:“祖母也问你的差事做得好不好呢,倒是晨若说你被分去了太学,还说你得罪了什么侍郎,是不是?” 柳乘风微微一愕,不禁想,那小妮子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却是含笑道:“说不上得罪,只是相互切磋而已。” 温晨曦却皱起眉来,道:“这可说不上,听温晨若说,锦衣卫已不是早年的锦衣卫了,当今皇上倚重内阁和各部堂,便是指挥使大人见了那些阁老都要陪笑打恭,侍郎虽然比不得阁老,可是便是我爹爹见了他们也是不敢放肆的,更何况这个侍郎还是太子讲师,早晚要入阁的,他若是心眼小一些,岂不是要坏了夫君的前程吗?” 柳乘风心里不以为意,安慰了温晨曦一番,温晨曦才恬然道:“是,是,总是你说的有道理。” 柳乘风嘻嘻笑道:“不是我说的有道理,是晨若总是挑拨离间,往后再也不要信她的话了,其实去太学坐堂正合我的心意,天天坐在那里听博士们讲学问,哪里是什么坏事?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早早睡了吧。” “嗯……”温晨曦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脸上飞过一抹嫣红,总觉得柳乘风说睡觉时的口气有那么点儿隐喻。 第二日柳乘风起来,仍旧去国子监里坐堂,今日他带了钱袋,正午的时候请老霍美美地吃了一顿,老霍笑逐颜开,压低声音对柳乘风道:“柳兄弟,这一下只怕你有麻烦了。” 柳乘风道:“怎么了?” 老霍正色道:“听卫所里的兄弟说,有人在南北镇府司和历经司里打听你的消息。” 柳乘风想到昨天得罪的侍郎,心里忍不住骂:“莫非是那侍郎在打听自己?那老家伙的心眼这么小?” 老霍吁了口气,继续道:“反正你小心一些,京师里头的大人多的是,一不留神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人家只要捏捏手,咱们就吃不消了。” 老霍的警句中带着一股浓重的世故,他当了几十年的差,在这京师里算是消息灵通,看多了豪门倾轧小人物的事,这时候也不禁为柳乘风担心起来。 柳乘风心里却在想,侍郎又如何?他若真是给自己使绊子,大不了这锦衣卫不做了,宁愿仍旧回去摆字摊。不过想到妻子对自己的期望,心里又觉得很不是滋味,若是这锦衣卫没做两天就被除了名,晨曦那边就真不好去面对了。 老霍的一番话,让柳乘风整整一天的心情都变得黯然下来,回府的时候,一个管事笑吟吟地叫住他,对他道:“老爷在书房要见姑爷一面。” 柳乘风只好又到书房去,温正也是刚刚下堂回来,身上穿着锦衣紫袍,一脸疲惫地看了柳乘风一眼,语气不善地问:“王侍郎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你可知道这位王侍郎乃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更是清流的领袖?现在倒好,你进了卫所才一两天的功夫,就将他得罪了?” 温正的心情很坏,脸上阴云密布,他这便宜岳丈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就想着这么个书呆子进了卫所早晚要惹出事,结果今日一早的时候,王家就派了人四处打探柳乘风的背景,温正当时心里也是惊诧,便叫了那家人来问,才知道柳乘风竟是与王鳌在国子监的仪门外起了争执,温正当时真是骇得无言以对,一整天都是恍恍惚惚的。 柳乘风正要解释,温正的脸色变得更坏,怒道:“你可知道那王鳌是什么人?莫说是我,便是指挥使大人见了他,也得乖乖地叫一声先生,他若是要收拾你,只需要派个家奴去给指挥使打个招呼,就可以让你在这京师销声匿迹,哼,你不必解释,解释了,我也不听。明日开始,你不必去卫所里了,我会叫人给你告个假,你好好在家中反省,至于其他的事,就看王大人肯不肯高抬贵手了。” 正说着,温晨曦推门进来,她的额头上渗着了汗珠,或许是因为跑得太急,两颊生出红晕,大口地喘着粗气,道:“爹……怎么了?” 温晨曦也是刚刚听仙儿说老爷把姑爷叫了去书房,且满脸都是怒容,温晨曦心思细腻,生怕爹爹与夫君生了冲突,便过来听一听,一到书房外头,便听到爹爹在书房里咆哮,立即吓得花容失色,再不顾规矩,推门而入。 温正见了温晨曦,又看了看柳乘风,冷哼一声,道:“哼,你们做的好事。”不过他似乎是因为顾及着温晨曦的身体,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甩袖而去。 书房里只剩下了温晨曦和柳乘风,柳乘风此时的心情也变得难受起来,他倒是怪不到温正头上,虽然温正对他有成见,可是那王侍郎毕竟是他惹来的,现在那王侍郎不肯干休,温正勃然大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温晨曦见柳乘风脸色不好看,默不做声地抽出汗巾给柳乘风擦了擦汗,捋平了衣衫,与柳乘风回到自己的房中去,叫仙儿泡好了一壶热茶,捧到柳乘风的手里,才低声道:“夫君,这世上许多事本就讲不清楚,父亲对你发脾气,多半也是为了我们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不要生气好吗?” 柳乘风抬起眸,看到温晨曦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自己,一肚子的阴郁霎时一扫而空,心里想:你妹的,柳乘风啊柳乘风,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还要自己的老婆来安慰自己?你有满肚子的学问,又通医术,在这个世界就算不寄人篱下,难道就当真活不下去? 柳乘风不禁笑起来,道:“我生气什么?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温晨曦见柳乘风的脸上有了笑容,俏脸上也露出微笑。 柳乘风正色道:“我在思考若是被卫所革除了,我是不是还是摆字摊做点小生意去。” 温晨曦不由莞尔,道:“夫君若去做生意,我也要去帮衬。” 柳乘风笑道:“到时候再生十个八个儿女,形成家族式产业,要垄断整条街的字摊,哪个没眼色的家伙敢来抢生意,晨曦就做掌总,一声令下,让晨若那丫头打头,咱们一起冲过去敲晕了再说。” 温晨曦不禁咯咯笑起来,道:“听起来像是强盗一样。” 柳乘风不禁抓住了温晨曦的手,认真地道:“你这个夫君真是没出息,读书被人革了功名,现在连锦衣卫的差事多半也要保不住了……” 温晨曦掩住他的唇,一双美眸打量着柳乘风,凝视片刻才低声道:“且不说嫁鸡随鸡,在晨曦心里,夫君就算革了功名,可是这肚子里的学识是谁也革不去的,就算去不了锦衣卫当差,可是品性却比那些当差的人好十倍百倍。” ……………………………………………………………………………………………………………………………… “老爷,姓柳的校尉已经打探出来了,此人原本是个革了功名的书生,此后在街口摆了字摊,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成了锦衣卫指挥佥事温正的女婿,此后便入了卫所,在国子监里厅堂。” 天色黯淡,王府的后宅东厢外头,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搁着门,低声朝里头的人禀告。 厢房里灯火冉冉,王鳌由着王夫人除去了衣衫,听了管事的话,淡淡道:“知道了。” 王鳌坐在榻上,王夫人低腰给他除去了靴子,不禁笑道:“一个锦衣卫校尉,你大张旗鼓地去打听做什么?” 王鳌坐在榻上摸着自己鼻尖的肉瘤,道:“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古怪,一个锦衣校尉居然学问不小,现在才知道原来也是个有功名的人。” 王夫人呵呵笑道:“有没有功名又碍着了你什么?你也真是。” 王鳌吁了口气,道:“方才不是叫你准备好蜂王蜜和苦瓜汁吗?快拿来我用用。” 王夫人到了几子上拿了一碟捣糊的粘稠汁水过来,道:“要这个做什么?” 王鳌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蜂蜜苦瓜汁涂抹在鼻尖的肉瘤上,道:“老夫这是病急乱投医,管他什么偏方秘方,只要能消这肉瘤的都要试试看。” 第十五章:打击报复 第十五章:打击报复 第十六章:神奇的老军医威武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六章:神奇的老军医威武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六章:神奇的老军医威武 清晨,王府的人已经早起了,各房的家人开始拿着扫帚清扫,厨房那边也冒起了炊烟,王鳌每日辰时就要去吏部上堂,所以辰时还没到,天色都没亮起来,这些家人就要准备起来张罗,可谓雷打不动。 王家的规矩森严,而王鳌也秉持着齐家治国的道理,虽然平素不太署理家事,可是谁要是犯了规矩,也是决不容情的。 所以这个家每日都是按部就班,这时是卯时三刻,伺候王夫人的丫头迎香就按时到了寝卧外头,再过半柱香时间,老爷就要起床了。 迎香端着稀疏的温水、青盐,刚刚站定,随即,这厢房里便传出一声惊叫。 “老……老爷……” 这是夫人的声音,迎香脸色骤变,也是吓得直打哆嗦,心里想,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正惊疑着该不该进去,随即听到王鳌的声音,如往常一样,王鳌的声音仍旧那般气势逼人,沉声道:“一惊一乍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 夫人的声音却是道:“老爷,你自己看……” 迎香松了口气,看来老爷并没有出什么事,她轻轻推开门,端着铜盆儿进去,这时王鳌恰好趿鞋下来,迎香看着王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比起从前,王鳌竟是变了一番模样,鼻头处居然有一滩干涸的血迹,而鼻尖的那个肉瘤却是不见了,。 王鳌趿了鞋,并不理会迎香,而是径直到了厢房中的灯架边取了一方铜镜来,对着自己照了照,一双眼睛呆滞了一下,随即喃喃道:“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王鳌先是失魂落魄地喃喃念了几句,随即放下铜镜,不禁手舞足蹈起来,哈哈笑道:“真的没了,天可怜见,真真是苍天有眼。” 王鳌只穿着内衫,连鞋子都未穿好,便飞快奔出去,王夫人也从榻上起来,连忙穿了裙子,带着迎香连忙跟了出去,才知道王鳌竟是往池塘那边去了,不少家人都哗啦啦地跟过去,远远看到王鳌对着粼粼的池塘水面照着自己的脸,整个人的脑袋像是要伸入水中去一样。 迎香吓得面如土色,心里说,老爷不是高兴坏了失心疯了吧?只是少了一个瘤子,何苦要高兴成这个样子。 王夫人也是面露喜色,不过比起迎香的疑惑,王夫人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平素王鳌在人前虽然对这肉瘤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模样,可是她却知道,在自己这丈夫的心里,这肉瘤实在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的存在,肉瘤足足生了四五年之久,虽不大,可是恰好生在鼻头上,不知曾惹来多少同僚的玩笑,据说连皇上有一次也忍不住指着王鳌的鼻头说了一句:“王爱卿有两个鼻子。” 这些话或许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王鳌心里头却满不是滋味,这大明朝做官的仪表很是重要,就是取进士的时候,若是有个美姿容多半还能加分。王鳌身为东宫讲师,又是吏部侍郎,一言一笑,都不知要影响多少人,偏偏有了这瘤子之后,不管是露出什么表情,在别人眼里都觉得可笑,久而久之,心里满不是滋味。 这几年求医问药也是不少,偏偏大夫们看了他鼻上的瘤子,却都是摇头,把了脉之后,也都说王大人身体康健,并不是体内积火引起,最后都是背着药箱灰溜溜地回去,可是谁曾想,昨夜只涂抹了一些蜂王蜜和苦瓜汁,这瘤子居然一夜之间就消了。 王鳌大喜之下,心情与那登科、洞房相比也不遑多让,这时候疯疯癫癫,王夫人也都由着他。 正在这时候,一个人大呼一声,道:“老爷落水了,老爷落水了……” 王夫人定睛一看,果然听到扑通一声,王鳌已经落进了水里,王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道:“快,快把老爷拉上来。” 一群家人飞快跑到池塘边去,一齐将王鳌从水中拉出,这时候的王鳌浑身湿漉漉的,不过总算是冷静下来,扯开头上一条水藻,道:“快,去换个衣衫。” 迎香飞快去寻了一件衣衫来,王鳌回到厢房中换下,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其实王鳌从前就相貌堂堂,如今没了这肉瘤,整个人焕然一新,连身边的王夫人的眼睛都不由一亮,笑道:“老爷相貌不减当年,可喜可贺。” 王鳌微微一笑,才道:“且不说这个,来福……” 一个家人连忙过来道:“老爷。” 王鳌道:“去部堂里一趟给老夫告个假,就说老夫身体有恙,暂时请吴大人代为坐堂。” 来福连忙道:“是,小人这便去。” 过了一会儿,王鳌又道:“健儿。” 其中一个公子模样的人站出来,对王鳌叫了一声爹。 王鳌笑道:“你去国子监一趟,把一个叫柳乘风的坐堂校尉请来,态度客气一些,老夫有话和他说。” 这王建是王鳌的次子,如今也在国子监里读书,一听到柳乘风,便想起那个新来的校尉,不禁道:“爹,请一个校尉来家中,若是被人听到,只怕要影响到爹的清誉。” 王鳌横瞪了他一眼,板着脸道:“叫你去便去,哪里有这么多啰嗦?” 王建一见王鳌发火,立即可怜巴巴地朝王夫人看过去,王夫人便笑道:“你这还不明白?你爹鼻子上的肉瘤,就是拜这人所赐才消去的,请他来家中一会,谁会乱嚼舌根子。” 王建听了母亲的话,才恍然大悟,道:“我这就去。” 打发走了众人,王鳌到了府中的客厅,坐在柳木椅上吁了口气,想到肉瘤消去,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且不说形象问题,就说自己这太子讲师,就因为形象不雅,所以出入东宫时经常受那太子朱厚照的嘲笑,几个太子讲师之中,自己与太子的关系最为疏远,说来说去,事情就坏在这肉瘤上,现在肉瘤没了,同僚再不敢偷偷取笑,皇上和太子也不会心生嫌恶,王鳌感觉自己像是重获新生一样。 王夫人在那边叫人斟了茶来,含笑道:“老爷,今儿也算是大喜的日子,既然是请了那校尉来,是不是要给他在府里留下饭?尽一下地主之谊,也好感激一下人家的恩德?” 王鳌不禁苦笑,想到此前自己还和那姓柳的拌嘴,甩袖而去,现在又把人请回来,待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想了想,道:“那就叫厨房多做几样菜,把地窖中藏着的那一坛酒也取出来,若是他肯留下用个便饭,也省得到时候招待不周。” 王夫人点了头,便去张罗了。 王鳌仍旧坐在这儿喝了一盏茶,现在这高兴劲儿还没有过去,满脑子都想着自己相貌堂堂地出现在同僚面前让大家目瞪口呆的场景,便忍不住失笑起来。他这一辈子可谓幸运到了极点,自小聪明伶俐,英俊潇洒,随后在考场又是一路凯歌,过关斩将,仕途上也是一帆风顺,天下的美事都被他占了个干净。偏偏就因为这么个疙瘩,折磨了他数年之久,现在终于不再为这么个肉瘤而烦心,这心情自然舒畅到了极点。 过了一会儿,王建匆匆过来,气喘吁吁地进了客厅,王鳌见姓柳的校尉没有跟来,便不禁板着脸道:“怎么?人呢?” 王建道:“爹,我去国子监问过了,说是有人给那校尉告了假,只怕那校尉这些时日都不会去国子监了。” “告假……”王鳌双目阖起,捋着胡须不禁思索起来,随即摇摇头苦笑道:“为父知道了,一定是那姓柳的校尉昨日与我拌嘴,以为得罪了老夫,吓得不敢去国子监。哎,他当老夫是睚眦必报的小人了。” 王建道:“既然不在,咱们也尽了心意,索性等他什么时候去了国子监再说就是。” 王鳌却是郑重地摇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圣人的教诲。再者说,老夫还有一件事倒是要请他帮衬,你去知会马房一声,让他们备轿,待会儿老夫要去温府一趟。” 王建哦了一声,飞跑地出去了。 第十六章:神奇的老军医威武 第十六章:神奇的老军医威武 第十七章:上阵父子兵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七章:上阵父子兵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七章:上阵父子兵 王鳌坐着轿子,慢吞吞地到了温府外头,这时候只是辰时,日头还没有升起来,清晨的淡雾弥漫不散,只有偶尔几个货郎沿街卖着炊饼。 王鳌的轿子走在街上并不起眼,可是两个轿夫却很是训练有素,轿子稳稳当当地落下,王鳌并不急着下轿,只是吩咐轿夫一声:“去,拿老夫的名刺上去禀见。” 轿夫应了,过去拍了门,从温府的门房出来一个人,轿夫递上名刺,这门房只看名刺上写着:东宫侍讲学士、吏部侍郎鳌谒温佥事。 门房看罢,不由大惊失色,瞄了一眼那不起眼的小轿子,客气地对那轿夫道:“少待片刻,小人这就去禀告。” 说罢,飞快地往府中去了。 这一次来的客人非同一般,所以这门房也不层层禀告,直接往温正的卧房里去,谁知到了卧房,才知道温正去了老太君那边请早安了,门房又气喘吁吁地到了老太君的住处。 温正正烦心着那王鳌的事,心里想着怎么弥平,虽说他素来瞧不起柳乘风,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婿,到时候那姓王的真的不肯干休,他温正也只能与他周旋一二了。 不过想到要与王鳌周旋,温正立时觉得头皮发麻,现在不是往年,若是成祖皇帝在的时候,一个指挥使佥事还有几分威风,可是当今弘治天子亲近文臣,王鳌既是士林领袖,又是太子讲师、吏部侍郎,半只脚都已经踏入了内阁,几个阁老见了他都得客气着说话,自己一个佥事,除非托关系到指挥使那里请指挥使大人出面讲和或许还能有几分曙光。若是真到了闹翻了脸的地步,柳乘风保不保得住性命还不好说,只怕连自己的地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想到这里,温正的心情便又沉了几分,心里忍不住恨恨道:“原以为是招个女婿来冲喜,谁知竟找来了这么个祸害。” 老太君坐在榻上,似乎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见温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正儿,你的脸色可不太好,怎么?是不是因为乘风的事?” 自从柳乘风医治了温晨曦,老太君对柳乘风便有了几分亲近,已经将柳乘风当作自家人了,所以称呼上也有了变化。 温正连忙摇头道:“没有的事,母亲大人不要多疑,儿子正想着公事。” 老太君吁了口气,道:“你的心事,老身知道,老身也听说过那王鳌,他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好几次内阁阁议都有他的份,不过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就这么小心眼吗?乘风毕竟只是个孩子,这才多大?” 温正心里却不以为然,心里想:堂堂吏部侍郎在国子监门口失了颜面,人家会肯罢休?再者说,这王鳌既然派人到卫所里去打听柳乘风的身份,就肯定会有后着。 正说着,外头的门房已经气喘吁吁地到了外头,急匆匆地道:“老爷……老爷……” 温正一向是个讲规矩的人,尤其是清早来陪老太君说话的时候最讨厌被人打扰,再加上心情又坏,便忍不住道:“叫什么叫,嚎丧吗?” 老太君脸色一板,道:“叫进来说话。” 那门房满头是汗地进来,递了名刺给温正,道:“老爷,王鳌王大人前来拜谒。” 温正脸色一黑,连忙接过名刺,看到一个鳌字,已是脸色铁青,忍不住道:“这一下当真是打上门了,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既然来了,老夫就去会会他。”他又吩咐门房道:“你去大小姐那里一趟,叫那柳乘风暂时不要出来,若是再让他们撞见,只怕事情更加糟糕。” 老太君不禁问:“正儿,是王鳌来兴师问罪了?” 温正长身而起,捋了捋身上的锦衣,正色道:“母亲安坐,我去见一见他。” …………………………………………………………………………………… 一个小婢胆战心惊地斟了茶到大堂来,王鳌含笑着喝了口茶,淡淡道:“温佥事的茶味道不错,可是福建的武夷茶吗?” 温正微微一笑,深望了王鳌一眼,道:“王大人,温某是粗人,这大清早的,王大人总不会是来温某这儿喝茶的吧?” 王鳌看着温正,在平素,像温正这样的武人,他是看都不屑多看一眼的,二人一个在锦衣卫,一个在内阁六部,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不过今日,王鳌却是微微一笑,心里想,这姓温倒是痛快,这样也好,老夫索性也不与他绕圈子,便道:“听说令爱新招了个佳婿?可喜可贺。” 温正心里一突,想:果然是要图穷匕见了。他心里虽然有些心虚,可是气势却是不弱,大喇喇地道:“王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他原本想说若是小婿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不过这种服软的话,温正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卫所里也是说一不二,便是指挥使大人有事也得和他商量着办,现在让他请罪,倒不如杀了他。 王鳌却是含笑,道:“谈不上消息灵通,只是姻缘际会,与令婿有那么点儿私交,能否请令婿出来一见?” 温正只当是王鳌要报复,这些文人现在说得好听,等到柳乘风出来,说不定就是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了。只是这时候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沉吟了片刻,心里又升起一肚子的火气,都是那柳乘风,若不是他去招惹王鳌,好端端的,哪里会有这么多事?这事儿,老夫不管了,索性就叫他来,与王鳌当面对质罢。 温正沉着脸,朝着外头探头探脑的几个家人怒斥道:“看什么?去,把新姑爷叫来。” 王鳌脸上露出微微笑容,风淡云清地喝了口茶,便不再说话了。 其实温正和王鳌还真没什么可说的,二人身份悬殊,一文一武,也说不上什么话。 只是这时候温正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原本还指望王鳌至多偷偷使点绊子,教训一下柳乘风也就是了。现在王鳌都找上门来了,看来这件事就难以干休了。 这厅堂里一下子冷清下来,二人各怀着心事,足足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柳乘风才穿着一件长衫过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听说那姓王的打上了门,柳乘风也索性放开了,你妹的,不就是个侍郎吗?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抱着这个心思,柳乘风大喇喇地阔步进来,倒像是自己做了老爷一样,进了厅堂,眼角瞥了王鳌一眼,心里冷哼一声,想:睚眦必报的小人,这也叫什么士林领袖? 柳乘风故意不去理会王鳌,而是先给温正行了个礼,道:“泰山大人。” 温正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若是私下里,这老丈人多半是对柳乘风劈头盖脸地一阵痛骂,可是当着外人的面,温正居然神奇地挤出几分笑容,朝柳乘风道:“来,见过王大人。” 柳乘风心里满是不乐意,可是温正吩咐,只得照办,抱了抱手,朝王鳌道:“王大人……” 他这礼还没有行下去,王鳌便如脱兔一般从椅上站起,快步过去挽住柳乘风的手,忙道:“柳公子不必多礼。” 柳乘风的脸色一僵,心里大骂:擦,这家伙居然连我的礼都不受了,这不是赤裸裸的歧视我吗? 柳乘风这样想,温正也是这样想,心里在琢磨,这姓王的不受礼,便是不肯轻易善罢甘休了,看来今日的事是别想善了了。 看王鳌笑呵呵的样子,让柳乘风见识到了什么叫笑里藏刀,不过他既然不让自己行礼,柳乘风索性也就不再客气,呵呵一笑,道:“王大人幸会、幸会,咦,你鼻子上的瘤子什么时候消的?” 柳乘风这才注意到,王鳌的鼻头上的那颗滑稽的瘤子居然不见踪影了。 上一次就是因为柳乘风笑王鳌的瘤子而引起的争执,可是今天柳乘风又提起这瘤子,反倒让王鳌如沐春风了,王鳌呵呵一笑,挽着柳乘风的手道:“柳公子,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第十七章:上阵父子兵 第十七章:上阵父子兵 第十八章:柳呆子很阴险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八章:柳呆子很阴险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八章:柳呆子很阴险 在温正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柳乘风领着王鳌离开厅堂。 这时候,温正反倒糊涂了,若说这个王侍郎是来兴师问罪的,却又何必多此一举,要和柳乘风说私话?可要不是兴师问罪,难道是来示好的不成? 柳乘风请了王鳌到了自己的住处,温晨曦正在门脸那边焦灼不安地等柳乘风回来,见柳乘风领着王鳌来,慌忙给王鳌见礼。 王鳌见了温晨曦,捋须呵呵笑道:“好一个郎才女貌。”不过他也只是客套一句,朝柳乘风道:“柳公子,我们进里面说话如何?” 王鳌话中的意思是希望温晨曦在外头等着,柳乘风只好点点头,给温晨曦一个眼色,与王鳌进屋去。 进屋之后,王鳌先是负着手端详贴在墙上装裱起来的行书,随即才旋过身来,对柳乘风拱手道:“柳公子妙手回春,老夫这鼻上的瘤子……”王鳌指了指自己的鼻头,很是感激地道:“今日老夫特来拜谒,便是向柳公子致谢。” 王鳌虽然是一副致谢的口吻,可是毕竟身居高位,眉宇之间仍有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柳乘风这才明白,原来昨日自己随意提点,这老家伙居然当真照着去做了,其实王鳌的病是虚火导致,多半是体内火气太盛,再加上想得事儿多,肝火太大,而体内的毒素排不出,最后才积少成多,攒成了一个毒瘤。 寻常的大夫看了王鳌的肉瘤,多是想着以治本为主,给王鳌开的都是去火的药材,按道理,这样的治疗方法最为稳妥,只是王鳌的作息多半不好,就算开了再多的药,结果都不甚理想。而柳乘风的办法却是治表,唯一的好处就是疗效快,见效也快。 当然,这种去肉瘤的方法是后世民间的偏方,只怕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 柳乘风淡淡地看了王鳌一眼,随即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说罢请王鳌坐下。 王鳌与柳乘风故意寒暄几句,柳乘风见他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却觉得好笑。以他的生活经验,当然不相信这王鳌跑到温府是特地来感谢的,毕竟柳乘风和他的关系过于悬殊,要感谢随便打发个家人送十两、二十两银子也就是了。柳乘风心里琢磨着:这家伙一定还有事相求,这老狐狸可不简单,自己绝不能吃了他的亏。 想到因为王鳌的事,惹得整个温府鸡飞狗跳,柳乘风就恨得牙痒痒,现在这姓王的来示好,柳乘风当然也不会下贱到人家摆出一个笑脸,自己高兴地去贴他的屁股。所以王鳌一副风淡云清的样子问柳乘风从前读过几年书,为何被革掉了功名之类的话,柳乘风也很有耐心地回答,其实革掉功名的事,柳乘风也有记忆,怪只怪从前那柳呆子实在太蠢,得罪了学正,结果那学正随手设一个圈套,这呆秀才一辈子的前程也就没了。 王鳌故意惋惜地道:“昨日与你说话,才知道你也有些学问,若不是革掉了功名,或许还有登科的希望。” 柳乘风哂然一笑,心里想,这家伙是给我上眼药了?还当我是从前的那个柳呆子吗? 王鳌一双眼睛盯着柳乘风,心里却在等待柳乘风露出懊恼之色,而后自己再趁机高抬贵手,去与那学正交涉,发还柳乘风的功名,好让柳乘风欠他一个人情。可是柳乘风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这秀才的功名,他根本瞧不上似的。 柳乘风倒不是瞧不上,只是秀才虽然有一些特权,可是还不至于让柳乘风愿意为了这个而欠了王鳌的人情,待会儿王鳌一定有事相求,现在先欠了他人情,待会儿人家求到头上,到时候不是要乖乖给他办事?柳乘风可不是柳呆子,表面上很傻很天真,可是两世为人,见惯了世态炎凉,绝不会上这王鳌的钩。 王鳌见柳乘风淡淡然的样子,心里略有几分失望,又忍不住多看了柳乘风一眼,心里说,我叫人去打听此人的时候,都说此人是个呆子,现在看来,这人反而有点看不透了。王鳌虽是失望,又是微微笑起来,道:“其实老夫来这里一趟,是还有一事要相求于柳公子。” 柳乘风打起精神,心说:来了! “实不相瞒,柳公子的医术让老夫大开眼界,说起来老夫有一个隐疾……”说到这里,王鳌还是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咳嗽两声,继续道:“想请柳公子施展妙手……” 柳乘风打断他道:“不知王大人生了什么病?”他心里暗暗戒备,老狐狸莫不是患了阳痿?敢情他把我当做不育不孕、阳痿早泄的老军医了? 王鳌什么都不说,离座起身,就开始解腰带。 平前人后一副偏偏君子的侍郎大人,突然作出这种动作,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好在柳乘风给人看惯了病的,心脏很坚强,也知道王鳌这时候很尴尬,于是默不做声地在边上干看着。 王鳌撩起了下裆,脱下了马裤,随即,露出了自己的臀部,柳乘风略略一看,只见臀部上生出许多斑点、肿块,触目惊心。 王鳌只给柳乘风看了一眼,随即连忙拉上了裤子,一脸希翼地道:“柳公子可知道这是什么病?” 柳乘风知道王鳌很尴尬,不过一个侍郎大人这么火热地看着自己,倒是让他有几分腼腆了,呵呵笑道:“知道是知道……” 王鳌眼眸一亮,连忙问道:“可以治愈吗?不瞒柳公子,老夫平素在吏部坐堂,或者去东宫给太子讲学,往往是如坐针毡,有时陛下召老夫入宫奏对,一时半会不能动弹,这臀部又是奇痒难忍,有时真比杀了老夫还要难受,若是柳公子能妙手回春,老夫感激不尽。” “这其实就是很普遍的痔疮而已……不过话说回来,痔疮算是一种比较难以治愈的皮肤病,也好在这王鳌只是早期,否则只能用手术来摘除了……”柳乘风心里一想,感受到了王鳌心中的焦急,微微一笑,道:“要治……很麻烦。” 对王鳌来说,只要能治就好,麻烦不麻烦倒是其次。王鳌连忙道:“莫不是需要名贵的药材?” 柳乘风摇头道:“不是药材的事。” 王鳌又想了想,道:“请柳公子指教。” 柳乘风当然知道,人得了痔疮,身心折磨会有多煎熬,尤其是王鳌这样的患者,经常要去见皇帝和太子,有时候一两个小时也未必能动一下,这简直比上刑场还难受,也难怪王鳌不惜折节下交,求到自己头上。 可是柳乘风也不是傻子,这老狐狸昨天还和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争执,朋友算不上,敌人算半个,这病,当然不能轻易给他治。 王鳌也是聪明人,见柳乘风笑而不语,连忙道:“诊金好说,只要柳乘风能妙手回春,便是百两纹银,老夫也出得起。” 柳乘风却是含笑摇头,别人出钱可以,可是让这老狐狸出钱未免也太可惜了。他很认真地道:“王大人这是什么话?柳某人是那种贪财之人吗?柳某人一向只和人谈感情,视金钱如粪土,只是想不到大人这般高雅之人,居然也是满口铜臭,真是让人失望。” “这小狐狸!”王鳌心里破口大骂,发现这柳乘风实在是个精明无比的人,哪里像是什么呆子?王鳌最怕的就是柳乘风不要钱,一个人不要钱,要索取的就一定不止是钱这么简单,只是这呆子到底要什么?王鳌这时候反而拿不定主意了。 王鳌干笑一声,道:“柳公子说的对,倒是老夫着相了,只是……” 柳乘风声色俱厉地道:“只是什么?只是大人以为柳某人贪财?我是读过圣人书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句话却还是知道,岂能借着歧黄之术敲诈到大人头上?大人放宽心,你的病包在我的身上。” 王鳌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了,他活了大半辈子,这姓柳的给他摆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出来,他哪里会不知道柳乘风打着什么主意?可是他这隐疾实在耽误不得,自从患了这病,病情越来越重,可谓奇痒难耐,被这病折磨了这么久,如今有了治愈的希望,当然不能错过。 柳乘风的眼珠子一转,随即朝王鳌呵呵笑起来:“不过王大人的学问,我一向佩服得很。”他故意叹口气,黯然道:“我这人平生没有什么喜好,唯独喜好读书,虽然革去了功名,可是仍然手不释卷,只是学海无涯,平素又无人指点,如今见了王大人,便如苦海中遇到了明灯,一心想向王大人指教。” 听到指教学问,王鳌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里说,这家伙难道真是书呆子?有钱不要,却只要自己指教一二?王鳌忙道:“这个好说,柳公子若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就是。” 柳乘风却又摇头,道:“可是……” “可是什么?” 柳乘风很傻很天真地道:“若是向大人求教,这一日为师,终身为师,那我岂不是要拜入大人的门墙,做大人的门生?” 王鳌的眼睛瞪大了……他突然意识到,柳乘风一点都不傻也绝不天真,柳乘风要的东西比百两纹银的诊金更贵重十倍百倍。 “这个小狐狸!”王鳌心里又是破口大骂。 柳乘风笑嘻嘻地看着他,心里也在腹诽:“看你这老狐狸答不答应!” …………………………………………………………………………………………………… 新的一周,上一周,老虎名落孙山,无缘首页新书榜,这个星期,老虎再冲一次吧,同学们,你的每一个会员点击,每一个推荐票,每一个收藏都会成为老虎最大的支持。 第十八章:柳呆子很阴险 第十八章:柳呆子很阴险 第十九章:很好 很强大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九章:很好 很强大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十九章:很好 很强大 冲新书榜,求会员点击,推荐。 王鳌犹豫了,他是什么人?堂堂太子的老师!怎么能随意收受门生?这些年不知多少新科进士都想拜入他的门墙,投来门下走狗的名刺也不知凡几,而柳乘风不过是个被革除了功名的秀才,自己怎么能轻易收他做门生? 在这个时代,师生关系是不容马虎的,一旦王鳌接受了柳乘风这个门生,那么往后柳乘风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这恩师能无动于衷?柳乘风实在太过阴险,要拜王鳌为师,这就意味着拿了一张长期饭票,有了王鳌这个招牌,便是横着走也够了。 王鳌正惊疑不定之际,却是在这个时候,臀部突然痒了起来,可是当着柳乘风的面又不好去抓,这百鼠挠心的滋味让他更加摇摆不定,看了柳乘风一眼,正色道:“要拜师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老夫得要考校一下。” 他瞥了靠窗的书桌上摆放的笔墨纸砚一眼,道:“昨日考校了你四书五经,今日便考校你的书法。” 王鳌其实是在故意放水,这柳呆子的底细,他早就打听清楚了,是个摆字摊的,想必字写得还成,到时候自己再借坡下驴,若是他的书法当真能落入他的法眼,王鳌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门生了。 柳乘风嘻嘻一笑,道:“好,恩师吩咐,学生这就献丑了。” 柳乘风一口一个恩师,叫得很是肉麻,王鳌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地打了个冷战,但怎么也比不上臀部的奇痒要让他感到难受。 柳乘风走到书桌前,碾墨之后,提起笔,随即摆出一张纸儿来,笔走龙蛇,只片刻功夫,便写出一行字来。 王鳌冷眼看着柳乘风的字,端详片刻,随即摇头道:“不好,不好,这字倒是端正,笔力也是刚健,布局也还尚可,唯独字里行间的匠气太重。” 柳乘风的字在别人眼里或许很好很强大,可是对于王鳌这种名士来说,眼界自然更高几分,一见了柳乘风的字,眼中不禁露出失望之色,心里想,若他只有这么几分本事,老夫便是拼了这奇痒难耐,也断不能收他入门墙,否则非要被人耻笑不可。 柳乘风一向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一手行书,看到王鳌摇头,心里顿时火冒三丈,便又铺开一张白纸,忍不住道:“那请恩师且再看看。” 他凝了凝神,捉住笔,略略思索片刻,随即又是落笔,这一次和方才不同,柳乘风用的是董其昌的行书之法,刚刚落墨下去,以王鳌的眼力立即察觉出不同,随即认真端详下去,眼中立即闪出惊讶之色,柳乘风的字与方才的匠气不同,一下子居然变得别具一格起来,字行之中带着各大名家融汇而成的各种优点,再加上本身笔力的稳健,竟是顷刻之间,将王鳌吸引。 董其昌的字,采历代各家所长,本就是行书的极致,柳乘风原本就有书法的基础,一气呵成的行书下来,竟有五分董其昌的神韵,虽然只是五分,也足以傲立鸡群了。 王鳌这时候眼珠子也快要掉下来了,忙不迭地道:“好,好,虽是有些生涩,可是稍一磨砺,足以入名家之列。” “这是当然,董其昌是谁?这一次我可是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了。”柳乘风心里暗暗想着。 王鳌欣赏了柳乘风的行书好一会儿之后,才对柳乘风道:“你要做老夫的门生,有这学问也够了,不过老夫要先和你说清楚,我收了你这门生,你便要开始为老夫治病,这是其一。此外,老夫这隐疾,你切不可宣扬出去,否则休怪老夫将你逐出门墙。” 柳乘风见王鳌答应,立即喜滋滋地道:“恩师教诲,学生不敢忘。” 王鳌无语,也不知收了这么一个门生到底是福是祸,便问道:“这病什么时候治?” 柳乘风道:“三两日之内就可以开始。” 王鳌放下了心,点头道:“老夫到时候专侯你来。”说罢就要告辞,柳乘风一副不舍的样子道:“恩师不在府上吃了饭再走吗?” 收了一个锦衣校尉做门生,柳乘风又是这般黏黏哒哒的,让王鳌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再三要走,柳乘风只好将他一直送到门房,才打道回去,门房这边见了他,道:“姑爷,老太君请你过去说话。” 柳乘风知道现在这温府上下都在等着自己的消息,便急忙地赶到老太君的住处,这才发现温家上下已经来了不少人,除了温正、晨曦、晨若之外,就连搬到了府外别院的二老爷温常也来了,这位二老爷曾中过举,后来凭着温家的关系打点之后外放了个县令,之后才调入京师,现在在户部做个司库。 有温家的关系,只要不出差错,二老爷温常的仕途虽不至于一帆风顺到入主内阁,或是官拜尚书、侍郎,可是只要不出差错,一个五六品的主事却还是有希望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听说柳乘风得罪了吏部侍郎,温常一下子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吏部侍郎位居尚书之下,可是吏部作为六部之首,每年主持功考时给他温常下一个绊子,他温常的前程可算是全毁了。 因此一听到王鳌到了温家来兴师问罪,温常二话不说,立即告了假,飞快赶来,一见柳乘风进来,一双眼睛便立即冒出火来,他这兄长要招婿的时候,他是反对得最激烈的,现在木已成舟也不好再说什么,偏偏这女婿居然还是个惹事儿精,说不准连自己的前程都要搭进去,温常如何不怒? 这厅中还有一些都是温家的远亲,算是温晨曦的叔伯辈,也都是听说族中出了大事,纷纷过来,众星捧月般地或坐或站在老太君身边。 柳乘风一个个给他们行了礼,不少人怒目相对,连老太君这时候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冷淡,劈头便问:“方才王大人与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只不过是屁股长了痔疮而已!不过这种话柳乘风当然不能说,王鳌临行时再三安嘱,柳乘风若是说了出去,这王鳌还有脸在京师里混下去?柳乘风想也不想,立即道:“王大人只是说了些鼓励的话。” 鼓励的话……鬼才信,温常冷哼一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言辞闪烁,你可知道王大人一句话便可令老夫前程暗淡?老夫这一次让你害死了。” 温正心里也有气,拍案道:“他和你说了什么,你一字一句都说出来,这关系着我温家的存亡,不容忽视。” 柳乘风深吸了口气,心里想,这可是你们要我说的,于是很认真地道:“王大人昨日在国子监与我讨教学问。” 昨天的事,大家都有耳闻,王鳌确实考校了柳乘风一番。 柳乘风看了一眼依然没有好脸色的众人,继续道:“后来王大人见我学问好,品行端正,因此今日特地跑来,要收我入门墙,做他的门生……” 众人一听,都不由地愣了一下,只是柳乘风的这番话却是没一个人相信,王鳌是谁?多少新科进士求着进他的门墙,他也没有点过头,更何况人家是太子讲师,岂会轻易收纳柳乘风这种被革除功名的秀才做学生? “大家都知道,我如今是校尉,他要收我为弟子,我是万般不肯的,于是推辞再三……” “呸……”已经有人将柳乘风当作神经病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敢情人家王大人还是哭着喊着求你做他的弟子? 柳乘风深吸一口气,最后道:“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勉为其难同意了,明日清早这个时候,就会备上礼物拿上名刺送进王府,送了拜师的礼物便算是正式拜入他的门下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惊呆了,莫说是老太君、温正、温常,便是晨曦都觉得难以置信。可是柳乘风却明明白白地说了,明日就去正式拜师,还要投名刺,要去行弟子礼,这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了,柳乘再胡说八道,明天就要拜师,一切答案都可以揭晓,根本就没有说谎的必要。 “你……”温常感觉自己的腿都在颤抖,师生、师生,大明师生的关系虽然未必最牢固,却也决不在父子之下,柳乘风若当真拜入了吏部侍郎的门下,莫说是柳乘风可以受益,他多少也能沾点儿光。他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继续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柳乘风一脸苦笑,在众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道:“这难道还有假的?明日请早就去拜师,只是这拜师的繁文缛节,我却知之不详……” 老太君稳稳当当地坐在榻上,这时候也是大喜过望,温家这么大的家族在京师可谓有头有脸,可是自己两个儿子,一个在锦衣卫,一个只是个小小的司库,与王鳌这般的大人物一比,实在相差太远,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师父,在六部之首的吏部任二把手,更何况以他的身份,入阁只是迟早的事,自家的孙婿拜入了他的门墙,不但柳乘风的前程有了曙光,连温家也跟着沾光,老太君大喜道:“这个好说,常儿,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要备上厚礼,一点都不能马虎。” 温常也是喜滋滋的,方才还是对柳乘风怒目以对,这时候笑嘻嘻地道:“儿子这就叫人采买,断不会丢了咱们温家的颜面。” 这厅堂中的众人,都纷纷过来道贺,从前大家对这上门女婿都有几分冷淡,现在却一个个道:“有了学问就是不一样,乘风能得到王大人的青睐,一辈子可以高枕无忧了。” 又有人道:“我此前说什么来着,乘风不是池中之物,早晚要一鸣惊人的,你们看看,我说的没有错吧?” 柳乘风不由大汗,这见风使舵还真是人的通病。他不禁看了温晨曦一眼,温晨曦却是俏脸微红,此前对家中冷落柳乘风而略感失落,如今自家的夫君成了族中瞩目的焦点,脸上尽量摆出一副不喜不怒的样子,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只有温正,这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总觉得柳乘风和王鳌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偏偏一时间怎么也琢磨不出一点头绪,至于什么王鳌对柳乘风青睐有加,死乞白赖的要收柳乘风做门生,这种话温正是一个字都不信。 第十九章:很好 很强大 第十九章:很好 很强大 第二十章:柳呆子变柳才子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章:柳呆子变柳才子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章:柳呆子变柳才子 “柳呆子要拜入吏部侍郎王鳌王大人门下……” “柳呆子,哪个柳呆子?莫非是街口摆字摊的那个?” “不是他还有谁?” “王鳌王大人居然收他做门生?” “这还有假?柳呆子入了温家,脑袋开了窍,学问大有长进,连王鳌王大人都对他青睐有加。” “不好了,柳呆子武曲星附体,王鳌王大人另眼相看,非要收他做徒弟不可。” “天!柳呆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绝冠京华,连王鳌王大人都死乞白赖地要收他为徒。” “大事不妙,王鳌王大人逼迫柳才子拜师,柳才子今日要含泪拜师啦……” ……………… 这一早醒来,天空阴霾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可是京师里闲人们却是热情四射,各处的茶肆酒楼都传扬着关系到温府的消息,也不知先是谁透露出风声,紧接着消息一个比一个离谱,那街口摆字摊的书呆子,温府不太起眼的赘婿,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的话题焦点。 此时在闲人墨客的口中,柳乘风这一刻已是关二哥、文曲星附体,所谓神仙下凡,七窍皆通,又被当代名士王鳌相中,这相中的过程又有数十个不同的版本,一时之间成了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温府这边已是聚了不少人,许多人倒是想看看那位王大人相中的门生到底是何等的俊杰,其实这件事之所以引人专注,却是那位王鳌的性子上,王鳌学问极好,这是满京师都知道的事,而且这人最厌恶与人结党,还曾经给皇帝上过一道奏疏,叫《党同论》,这篇奏疏里大力抨击许多朝臣为了以权谋私,以同乡、门生为纽带祸害国家。正是因为这篇奏疏,让当今皇帝大为赞赏,还让人摘抄入邸报之中,令天下的官吏传阅。 一篇奏疏也表明了王鳌的立场,所以王鳌为官数十年,从未收过门生,便是有人以门生的名义谒见,他也往往叫人挡了回去。可是如今王鳌王大人却突然要收徒,这门生居然还是个被革除秀才功名的锦衣卫,这等于是太阳打了西边出来,大家议论纷纷也是常理。 再加上王鳌是吏部侍郎,吏部主掌天下官员的功考,其权柄之中绝冠天下,这么一个人,若是收了今科状元郎抑或是探花郎入门墙倒也罢了,偏偏要收入门下的居然是个被革除秀才功名的锦衣卫,这就足够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了。 温府的大门终于开了,外头已是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这时候一齐惊呼:“来了,来了,柳才子来了。” 可惜出来的不是柳才子,倒是温家的人先出来了不少,打头阵的当然是温正,温正一看外头这么多人,老脸一红,亏得他平时颇有威仪,倒也不怯场,只是心里头却有些发虚,他对柳乘风是绝对不信任的,生怕这家伙胡言乱语,现在消息放了出去,等队伍去了王府,人家不认账,那就真是颜面大失了。可是老太君点了名叫他随柳乘风一起去,他也无可奈何。 跟在温正身后的则是温常,温常倒是自告奋勇着要去,他只是举人出身,虽然有背景,可是在仕途上算不得什么一帆风顺,如今自个儿的侄女婿要拜吏部侍郎大人为师,这种机会怎么能错过?无论如何也得在侍郎大人面前露个脸才成。 至于温家的远房亲戚那就更多了,有凑热闹的,有心怀着其他目的的,反正一个个穿着新衣,喜气洋洋地拥蔟着柳乘风出来。 柳乘风看到这阵仗也是目瞪口呆,心里忍不住想:“这排场怎么和考中了状元一样?成亲的时候都没这么大的排场。” 终于有人见了柳乘风出来,那些看客们纷纷涌过来,这个道:“恭喜柳才子。”那个道:“柳公子果然相貌堂堂,哈哈……” 柳乘风立即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人嘻嘻朝他笑:“我早就说过柳兄早晚要发迹的,现在怎么说?哈哈……” 柳乘风看着那个称呼自己为兄的人,不禁问:“兄台,我认识你吗?” 这人立即大感尴尬,干笑着要说什么。柳乘风却又嘻嘻一笑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哈哈……” “对,我就是那个那个那个……” “那个那个那个谁,能不能让一让,你挡着我的道了。” ……………… 好不容易进了温府的马车,温正在前头打着马,倒是温常冷不丁地也跟着钻进轿子来,与柳乘风同车,这车子刚刚启动,温常便笑呵呵地道:“贤婿……” 柳乘风一阵恶寒…… 至于后头温常说什么,他已是迷迷糊糊听不甚清了。 ………………………… 王府这边,王鳌刚刚起来,正要准备去值堂,儿子王健便匆匆过来,大叫一声:“爹……不好了,不好了……” 王鳌今日的心情不错,可是儿子这般鲁莽,立即板起脸来,呵斥道:“叫什么叫,平素一直教导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这般慌慌张张是做什么?” 王健连忙将温府的动静说出来,问:“爹当真答应了收柳乘风做门生?” 王鳌呆住了,捋着胡须的手像是因为时间停摆而石化了一样,原本他想着收柳乘风这么个门生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往后提携一下他就是,可是大张旗鼓地来拜师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瞧现在的意思,柳乘风要来拜师的事似乎整个京师都知道了,这…… “爹……爹……”王健在边上呼唤。 王鳌这才回过神来,心里苦笑一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难道还能把人赶走吗?就算柳乘风不治他的病,可若是把自己的隐疾宣传出去,他王鳌将来还怎么去面对朝堂里的衮衮诸公?略略一想,王鳌便打定了主意,他负着手,朝王健道:“慌个什么?这是老夫授意柳乘风来的,老夫最厌恶那些收纳门生为由结纳党羽的事,只是实在爱惜柳乘风的才学,才破例收纳他为弟子,从此以后,你要好好与他相处,不要因为他被革了功名就笑话他,知道吗?” 王健傻眼了。 王鳌瞪了他一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个人去给为父告假?把中门打开了,为父要亲自去迎柳乘风进来。” 王健哦了一声,飞快地去了。 温家的队伍旋即就到,随来的人也是熙熙攘攘,虽是清晨,竟是堵住了半条巷子。温正原本还担心着王家会给他们吃闭门羹,可是远远打马而来,见王家中门大开,连王鳌竟然也亲自站在门边守候才算是松了口气,他这时候反倒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那柳呆子明明是个让自己生厌的书呆子,怎么王鳌就瞧得上眼?这些读书人的心思,还真比娘们的心事更难猜。 柳乘风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了马车,一步步走到了王府门前,徐徐到了王鳌身边行了弟子礼,又亲手将名刺递过去,名刺中自然自称‘门下柳乘风拜谒恩师’的言辞。 王鳌也在众人的喝彩之中笑吟吟地接了名刺,笑呵呵地拍了拍柳乘风的肩道:“你既入了老夫的门墙,自此之后更要奋发勤恳,虽没了功名,可是读书讲究的是正心,知道了吗?” 柳乘风躬身道:“恩师教诲,学生不敢忘。” 王鳌呵呵一笑,很是欣慰地道:“很好,很好,进里面说话吧。” 这时候,柳乘风见王鳌吃瘪的样子,偏偏还要表现出对自己万般欣赏的神色,不禁乐了,心里想:“老狐狸啊老狐狸,你也有今天了。” 至于王鳌这时候真比吃了苍蝇还难受,不过他好歹是经历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头不爽,可是这面子上的功夫却是做足了,几乎是挽着柳乘风的手与柳乘风一同入府,二人前脚跟刚刚进去,门房这边便打了爆竹,接着温正、温常带着一应人跟随进去。 “柳才子果然是柳才子,便是没有功名,照样还不是蒙受王大人的青睐?对了,我曾经托人请柳才子写过一封家书寄给了自己的兄弟,哈,现在得赶快再请人修书一封,让我那兄弟妥善保管好柳才子的真迹,说不准哪一天柳才子的真迹能卖大价钱的。” “王鳌王大人也果然是高风亮节,平素那些状元郎进士公来拜谒,也不见他倒履相迎,如今一个革去了功名的秀才来拜谒,他倒是亲自出来相迎了,可见王鳌王大人是真正爱才之人,从不计较出身的。” 这外头的人还不肯散去,纷纷议论个不休。 第二十章:柳呆子变柳才子 第二十章:柳呆子变柳才子 第二十一章:出大事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一章:出大事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一章:出大事了 柳乘风拜入王鳌的门下,激起了无数人的议论,只是热闹过去之后,虽然有人称羡、有人嫉妒、有人不以为然,这纷纷的议论也总有消停的时候。 柳乘风从王鳌府上回来,温府便已经设宴了,不过因为事情仓促,请的人倒是不多,都是温家的近亲分支,柳乘风也算是趁机和他们照个面,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这温家的人丁竟是不少,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单叔伯一辈就有十几人,还有堂兄、表兄自是不必说,从前大家见他时都是冷冷淡淡,可是现如今态度都有了改观。 穷秀才变成了大才子,有王鳌王大人这个恩师,虽然未必能在卫所中平步青云,却也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人物。 柳乘风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到自己的小天地里,温晨曦替他脱了靴子扶他睡下,似乎温晨若也在,大叫道:“姐姐还替他高兴,要为他私底下庆祝呢,小菜都准备好了,哼,他倒是好,竟然醉得不省人事了。” 温晨曦嘘了一声,道:“这是推脱不了的应酬,怪不得他。对了,晨若,你方才说什么诗社来着?” 温晨若嘻嘻笑道:“这事儿也是听人说的,姐姐若是想去,我带你去就是,反正都是闺阁里的女子,大家凑在一起玩玩也好。” 温晨曦连忙道:“不必,不必,我不去凑这个热闹。” 柳乘风这时候已经呼呼大睡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柳乘风喝了口茶勉强打起精神,换了飞鱼服,配上锦春刀便出门了。原本他是告了几天假的,不过王鳌那边的事既然已经平息下来,总不能三天两头不见人,因此他一大清早趁着温晨曦还没醒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一直到了千户所,这时候千户所已经开了门,柳乘风去签押房向司吏点了卯,这司吏也听说了柳乘风拜入王鳌门下的事,不禁好奇地多打量了他几眼,不过司吏毕竟是老油条,知道千户与这柳乘风有瓜葛,依然冷冷淡淡地只问了他几句话,摆着架子道:“这两日各国使节都要入京,京师这边万万不能出差错,你在国子监坐探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是惹出事来,丢了皇上和朝廷的颜面,是谁也保不住你的,及早去国子监吧。” 柳乘风懒得理会这司吏,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到了门口撞到来点卯的老霍,他便在千户所外头等到老霍出来,老霍又惊又喜地道:“柳兄弟,我说你这几日怎么告假了,原来你是温佥事的女婿,如今还成了王大人的门生,哈哈……可喜可贺啊,不成,今儿正午你非请我吃酒不可。” 柳乘风笑嘻嘻地道:“吃酒倒是好说,不过各国使节来京师是怎么回事?” 老霍咂咂嘴,与柳乘风一边往国子监走,一边道:“这是历年的规矩,每到这个时节各藩国的藩王、使节都要来觐见皇上的,纳贡之后,朝廷再颁发赏赐出去,现在各国的使节的都已经来齐了,可把这卫所上下的人忙活坏了,连指挥使大人都亲自出来巡视,就怕这街面上出丝毫的差错,落得各国番使的嘲笑,这是咱们天朝的脸面,一丁点错都是要人头落地的。” 柳乘风咂舌,道:“看来还是我们国子监里最轻松。” 老霍摇摇头道:“这也未必,国子监也是重中之重,不出事还好,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的话……你想想看,这国子监是大明士子们的聚集之所,若是连咱们大明的士子们闹出什么事来,别人会怎么看?到时候非要天子震怒,咱们上下人等人头落地不可。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今日总是要打起精神来。” 柳乘风听了,觉得老霍说得有道理,也不敢掉以轻心。 两个人到了国子监,那些监生们也有见了柳乘风的,好奇地打量他一眼,不过仍旧是不屑者居多,柳乘风拜师的事闹得太大,这些人也都有耳闻,只是一想到这校尉走了狗屎运,监生们心里都不以为然。 柳乘风也懒得理他们,等到诚心堂那边开课,二人便轻车熟路地先进了诚心堂,仍旧坐在课堂的最后位置,老霍今日不敢再打盹了,挺直了腰危襟正坐,一边低声对柳乘风道:“柳兄弟,若是待会真要出了事怎么办?” 这老霍是胆小鬼,虽然世故,可是卫所里的人都瞧不起他,否则也不会把他分派到国子监来。 柳乘风撇撇嘴,道:“乌鸦嘴!待会儿真要出了事,肯定就是你叫来的。” 老霍一听,立即闭嘴了,可是过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忍不住,道:“我眼皮儿老是跳,就怕出了事,我的娘,我当了半辈子的差,来这国子监也不过半年,这样的坏事可千万不要让我撞到。” 柳乘风对这家伙无语了,只好耐下性子来给他分析,道:“你想想看,各国使节一年才来这么一次,监生们闹事那也是几年才闹这么一下,按照概率来说,今日出事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不必怕,咱们运气没这么坏。” 老霍眼睛一瞪,道:“万一,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也是没准儿的事。” 柳乘风被他打败了,板起脸来道:“安静!” 老霍这回居然老实了,乖乖地安静下来。 监生们纷纷进了学堂,今次上课的仍是那秦博士,秦博士进了诚心堂,便按部就班的开始讲课,老霍见大家没有异样,这才松了口气,而柳乘风也是闲来无事,仍旧认真地听秦博士授课,倒是觉得颇有些趣味,其实进了国子监,四书五经当然是重要的课程,可是有些时候也会涉及到其他的杂学,虽然都是点到即止,可是柳乘风听博士讲出来,倒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再者说四书五经虽然枯燥,可是真要深入其中,倒也不是全然没有趣味性。 这一堂课听下来,柳乘风一边听讲一边消化,不知不觉间地一个时辰就已经过去,随后,秦博士慢吞吞地喝了口茶,又是将戒尺和书本一抛,柳乘风一见他这模样,多半又是要开始骂人了,不过这一次有了经验,他爱怎么骂索性由着骂,反正不是骂到自己头上。 秦博士方才还是风淡云清,可是这一刻,已是乌云密布,大喝一声:“国家要亡了。” 这一句话,柳乘风已经是第二次听见,心里忍不住腹诽,翻来覆去的开场白永远都是这么一句,不是朝廷要完蛋了,就是社稷没得救了,也不换个新词出来,可见秦博士的知识还是很贫乏的。 秦博士话音刚落,随即激昂地道:“那兵部尚书马文升实在无耻到了极点,先是要江南加税以增大同的军饷,内阁已经作出了让步,他竟还是犹不知足,仍嫌不够,屡屡要增加江南的摊派、赋税,昨日更是上疏,要增加盐铁税赋……” 秦博士狠狠地拍案而起,怒目道:“依我看,不是大同军的粮饷不够,而是朝廷出了奸臣,这个奸臣……”秦博士伸出手朝门外一指,道:“就是那马文升,此贼在庙堂一日,社稷一日不安,国朝延续国柞百年,迟早要毁在这等国贼手里!” 柳乘风不禁目瞪口呆,心里想,今日好像比前几日更加激动了几分,现在要不要管?他瞥了一边的老霍一眼,老霍这时候已经身如筛糠、瑟瑟作抖了,哆嗦着嘴唇道:“怕……怕什么来什么,这一下要完了,出大事了……” 正是这时,监生们已是一个个义愤填膺地站起来,一个个道:“忠君讨奸,是我等读书人的本份,看这朝廷上下,奸贼密布,诸君何不效仿比干、魏征,一道上书,请陛下诛杀奸逆,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奸贼迷惑天子,只怕上书不足以讨奸,诸君若是不怕廷杖,可敢去午门外陈情吗?” “陈情……”柳乘风再蠢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些人是要去堵皇宫闹事来着,不好,真要出大事! 而这时候,听到廷杖两个字,监生们反而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道:“怕个什么,奉天讨逆,天诛国贼的时候到了,皇上一日不令马文升致仕,我等便一日不肯罢休……谁可同去?” “同去……同去……” 数十上百个监生纷纷站起来,汇聚成人流,在慷慨激昂的鼓励声中,一个个捋起了长长的袖摆,都是一副拼命的架势要涌出课堂去。 “动真格的了!”柳乘风额头上已是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万分之一的概率居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第二十一章:出大事了 第二十一章:出大事了 第二十二章:不怕死的就过来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二章:不怕死的就过来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二章:不怕死的就过来 监生们在博士的带领下已经越来越激动,呼啦啦的人群眼看就要蹿出课堂,而这时候柳乘风也回过神来。 眼下各国使节已经到了京师,天朝上邦万国来朝之际,若是真让这些人去了午门请愿,朝廷的威仪、皇家的脸面都将荡然无存。一场盛会眼看就要变成令各国嘲笑的话柄。 其实这些和柳乘风都没有关系,皇帝老子跟他有个屁关系,大家都是混口饭而已,若不是吃饱了撑着,柳乘风才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些。 可是他想不计较也不成了,因为他是坐堂的锦衣卫,一旦让这些人离开闹出笑话来,天子必然震怒,监生们是国家栋梁且又是法不责众,至多不过打下屁股也就是了。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柳乘风和老霍二人成为这一幕闹剧的替罪羊。 可是另一方面,柳乘风要对这些书生进行弹压的话,一旦动了刀子见了血,不但会让事情更加复杂;而且柳乘风对有功名的监生们动手,必然会导致清议甚至是内阁的反弹,甚至是皇帝为了平息众怒也会立即将柳乘风拿办。所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句或许只是空话,可是一个锦衣卫校尉居然敢对士人动刀子,也足够让柳乘风死无葬身之地了。 弹压又不能弹压,放任又不能放任,摆在柳乘风面前的居然是一条绝路,不管他做出任何选择都可能是死路一条,免不了做替罪羊的下场。 “不,决不!”想到这里,柳乘风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想叫我做替罪羊?休想! 柳乘风霍然而起,朝一边瑟瑟作抖没了主意的老霍大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堵住门口。”他大呼一声,已是毫不犹豫地抽出了锦春刀,飞快奔向诚心堂大门,横刀立在门洞处,一双眼睛赤红的盯住就要冲出来的监生,大喝一声:“你们这是要造反吗?都快坐回原位,不可造次!” 锦春刀闪动着慑人的寒芒,乘风却知道单凭这把刀是威慑不住这些读书人的,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不能让他们冷静下来,他就必死无疑,柳乘风别无选择。 老霍见听了柳乘风的话也回过神来,连忙抽了刀飞快赶到柳乘风身边,期期艾艾地道:“柳兄弟,你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要弹压……不……不可啊……要出事的。” 读书人看到这两个坐堂校尉突然奔出来堵住了他们的出路,又见柳乘风拔出锦春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人群中有人大呼一声:“锦衣卫又如何?我等连廷杖都不怕,难道怕你这狗腿子吗?” “冲出去,若是这校尉赶拦便打死他!” “为虎作伥的番子,也敢在国子监放肆,打!” 乌黑黑的监生们纷纷振臂,如潮水一般朝着柳乘风和老霍冲过来。 老霍已是惊呆了,牙关儿颤抖着道:“柳兄弟……怎么办……” 到了这时候,柳乘风冷笑一声,杀机腾腾地道:“还能怎么办,老霍,把你的手臂伸出来。” “哦……哦……”平素老霍在柳乘风面前还有些倚老卖老,不过到了这危机时刻,竟是不由自主地听从柳乘风的吩咐,连忙伸出手臂,道:“柳兄弟……咱们怎……怎么……啊……”老霍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正在老霍说话的功夫,柳乘风已经提着锦春刀手起刀落,狠狠地将锦春刀斩在老霍的手臂上,殷红的血霎时溅射出来,老霍快要痛晕了过去,瞪着眼不可置信的朝柳乘风大吼:“柳乘风,你疯了,连自家兄弟也砍!” 一见柳乘风居然砍了老霍,群情激昂的监生这时候也呆住了,鲜血四溅出来,前头的监生生怕沾到溅来的血,脚步都放慢了一分。 接下来,更让监生们不可思议的是柳乘风反手握着刀,同时伸出了自己的左臂,狠狠的一刀劈下去…… 嗤……柳乘风手臂上的鲜血也溅了出来。他死死地咬住牙关,痛得整个人神情紧绷,一张脸恐怖到了极点。 握着锦春刀的手仍然淅沥沥的滴淌着鲜血,柳乘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被砍伤的手还在流淌着鲜血,整个袖管都被鲜血浸湿。 “来!谁敢过来?”柳乘风朝着监生们大吼一声,冷笑道:“谁敢上前一步,我柳乘风便和他不共戴天,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监生们惊呆了…… 这个不起眼的校尉,此刻杀机腾腾,一双眼睛闪烁着巨大的愤怒。 腥臭的鲜血弥漫开,在柳乘风的脚下,一滴滴落下的鲜血形成了血泊,一见到血,监生们都呆住了,若是柳乘风拿刀砍监生,或许他们会同仇敌忾,怒火更甚。可是这时候柳乘风却是先砍了自己一刀,再一副放马过来与你拼命的架势,却让所有的监生霎时冷静下来。 更有几个怕血的监生躲在人群中不禁打起冷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校尉。 “怎么,没人过来?你们既是不怕死,那我今日便陪你们死,你们要出这门槛,便杀了我再出去,来,来啊!”柳乘风大吼。 监生已经开始胆怯了,他们虽然激动,无畏廷杖,可是遇到这么个疯狂的家伙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若是柳乘风单纯的耀武扬威,他们或许早已冲了上去,可是柳乘风身上已受了重伤,反而令他们没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这时候的柳乘风就如受伤的猛虎,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杀气。 因为鲜血流得过多,柳乘风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他恶狠狠地瞪了监生们一眼,正色道:“你们要诛国贼,是你们读书人自己的责任。可是本校尉奉命坐探国子监,今时今日,就绝不能让你们出这门口,任何人敢出去,我便和他同归于尽,你们谁若是再滋事,就不妨上来试试,本校尉职责所在,就只能舍命奉陪了!” “不过是个校尉罢了,有什么可怕的?冲出去。”监生之中,又有人开始鼓噪起来。 乌压压的监生又开始变得躁动起来,不过呼应的人虽然多,可是却没有人肯打头冲过去。 而在这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道:“不好了……不好了……秦博士晕过去了……” 监生哗然,果然看到秦博士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亦或者是见了血,竟是晕倒在地,已有不少监生将他团团围住,高呼道:“快,快叫大夫……” 原本局面好不容易控制住一些,因为秦博士的晕倒,让监生们又变得暴躁起来。柳乘风心里叫着不好,若是这秦博士有个三长两短,事情只会一发不可收拾。这时候他的手臂因为失血过多,几乎已经麻痹,也好在他是医生,下刀时刻意的避过了要害,暂时倒是不会有什么危险。柳乘风略略一想,立即快步提刀朝秦博士冲过去,大叫道:“都让开,我来看看。” 监生们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提着刀要接近秦博士,不少人挡住他,大叫道:“你要做什么?不许过去!” 血淋淋的柳乘风大喝一声:“让开!” 或许是柳乘风方才的表现过于刚烈,挡住他的监生居然不由自主的退了开去。 柳乘风挤开人群,将锦春刀抛了,到了秦博士身边蹲下先是探了秦博士的鼻息,心里不由松了口气,气息还在人还活着。随即又搭住了他的脉搏,秦博士的脉象极度紊乱,柳乘风立即明白,秦博士应当是情绪过于激动而导致的暂时休克,事情看来还有挽回的地步。 他连忙解开秦博士衣襟,一面大喝老霍道:“老霍,快来!” 老霍疼得牙关打颤,可是柳乘风的话仿佛生了魔力一般,虽然那家伙生生的砍了他一刀,可是老霍的腿脚还是不听使唤的移步过去。 柳乘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眼,浑然忘记了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许多监生,更有不少监生大叫:“你们要对秦博士做什么……” 柳乘风对这些话一概不理,朝老霍道:“捏住他的鼻子,给秦博士的口里吹气。”他的手也没有闲着,那原本握刀的手压住刘博士的心脏位置不断的对秦博士的胸口进行挤压…… 第二十二章:不怕死的就过来 第二十二章:不怕死的就过来 第二十三章:千户又如何?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三章:千户又如何?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三章:千户又如何? 呼……秦博士长吐了一口气,悠悠然地醒转,双眸微微张开,只感觉有人在不断挤压自己的胸口,接着有人惊喜地道:“先生醒了,醒了……” 许多人拥簇过来,有人枕着秦博士的后脑将秦博士扶起,方才真是吓了所有人一跳,秦博士突然不省人事,众人之中又都不懂医术,好在柳乘风及时救治,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博士由人扶着席地坐起,与柳乘风四目相对,秦博士一头雾水,似乎在努力回忆方才发生了什么。 “秦先生……是这位柳校尉救了你。”边上的一名监生低声道。 秦博士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古怪了,深望了柳乘风一眼,挣扎着站起来,在众人的搀扶下躬身朝柳乘风行了个礼,道:“救命之恩,来日定涌泉相报。” 诚心堂的气氛渐渐冷静下来,柳乘风道:“救命之恩当然要报,不过我有一句话不吐不快,诸位可愿意听吗?” 所有人的面色开始变得古怪起来,不太适应这种转变。 柳乘风看着他们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这些读书人一个个眼高于顶,让他们听自己一个校尉说话,他们的面子能搁不下吗?可是方才自己震慑住了他们,又救治了秦博士,于情于理,柳乘风这个小小的要求,他们也不好拒绝。 也不管他们答不答应,柳乘风朗声道:“朝廷的事与本校尉无关,这朝中的忠奸,我也分不清楚。不过当下万国来朝,各国的藩臣使者齐聚京师,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诸位去闹这一场固然是痛快淋漓,可是藩国们会怎么想?我大明德泽四方,才有了今日的四夷归心,若是让藩国们知道连我大明的学子都不顾礼法擅自聚众冲撞午门,岂不是平白让藩人们笑话?再者说当今皇上圣明,海内皆知,各国仰慕已久心向往之,可是国子监这么一闹,皇上的颜面又何在?只怕到时候诸位非但不能惩办奸臣,最后反而因此惹来天家滔天大怒,而误了自己的前程。依我看来,诸位要陈情也有自家的道理,大义既在国子监这一边,何不联名上书送至内阁,先请诸位阁老定夺之后再做打算?” 柳乘风顿了一下,随即又道:“若是大家一定要一意孤行,那么本校尉还是方才那句话,要出这门,先从我身上踏过去,否则柳某人职责所在,谁也别想出去。” 监生们都垂头不语,似乎都在考量柳乘风的话,想不到这个校尉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也不由高看了他几分。更何况柳乘风的态度坚决,要出气,先和他拼了命再说,人家现在是秦博士的救命恩人,岂能恩将仇报? 秦博士叹了口气,率先坐回原位,道:“笔墨纸砚呢,拿笔墨纸砚来,老夫要写奏疏,上呈内阁。” 监生们听了他的话,纷纷扬起袖子道:“先生上书,便加我一个名字。”那个道:“学生也要具名。” 另一边的柳乘风终于松了口气,一场危机已经解除,只要他们不出去闹,其余的事就和柳乘风没有关系了,他回过头去看老霍,老霍浑身已被冷汗湿透,整个袖管里都是干涸的血迹,柳乘风走过去,撕下了一片袖子给老霍包扎,老霍也撕下袖子来在柳乘风的指导下包扎柳乘风的手臂。 “老兄,你砍我做什么?”老霍苦笑连连,平白被人砍了一刀,老霍肚子里还是有一些怨气的。 柳乘风呵呵笑道:“若是不砍自己一刀,如何让这些监生冷静?又怎么让他们知道你我是敢拼命的?敢砍别人的未必是狠人,若是连自己都敢砍的,这才是真正的敢死之士,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老霍不忿道:“那为何先砍我。” “我试试痛不痛……” “……” 秦博士已经拿出了纸笔,挥洒作书,监生们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兴致高昂。正在这时候,一个国子监的胥吏却是飞跑过来,大声警告道:“不……不好了,好多锦衣校尉,把国子监围了,说是听到消息,要来弹压……” 那胥吏的话还没说完,好不容易松弛下来的气氛霎时又变得无比紧张起来,有人高呼道:“朝廷鹰犬安敢如此,大家冲出去,和他们拼了,看他们能奈何?” 有人这么一叫,已有不少人鼓噪起来,这些读书人素来吃软不吃硬,方才好不容易安抚下来,这时候听到锦衣卫大队人马来了,立即又变得愤慨起来。 “草!”柳乘风忍不住心里大骂一句,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锦衣卫人马,可是现在出现得实在不是时候,自己做出的努力,随时有可能被这些家伙引发出更大的乱子,一旦这些学生激愤起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柳乘风连忙道:“诸位且先听我说,锦衣卫不会入国子监,我柳乘风以人头作保,你们在这里呆着,我出去与他们交涉。” 事到如今,锦衣卫是绝不能带兵入国子监的,一旦如此,势必会干柴遇到烈火。 柳乘风这时候已经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不管是谁都不能放进国子监来,他留下一句话,连忙让老霍守住门口,自己则提着染血的锦春刀飞快地出了诚心堂,往国子监仪门那边跑去。 仪门外头,果然已有一队百人左右的人马屏息待命,数十匹健马暴躁的刨着青石地砖,校尉精神抖擞,杀气腾腾。 打马带头的内西城锦衣千户刘中夏脸色如一泓秋水,只是眉宇之间闪露出稍许肃杀之气,一双眸子死死地打量着仪门,凝重地安抚着坐下的健马。 刘中夏听到国子监闹事,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什么时候不闹偏偏这个时候闹,到时候追究起来,他这千户只怕也担待不起。 于是刘中夏连忙召集了一队校尉,马不停蹄地赶到国子监。 刘中夏翻身下了马,看了国子监一眼,随即大喝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刀,朝身后的校尉大喝道:“本千户听说国子监中竟有乱党挑拨滋事,事情紧急,刘某人已经叫人给指挥使大人报备,现在诸位随我进去,一起去拿住领头的乱党,记住,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许妄动刀枪,只办贼首,其余不问。” 众校尉一齐大喝一声:“遵命!” 刘中夏振臂一挥:“冲进去!” “且慢!”柳乘风已是飞快地赶到了仪门,大口地喘着粗气,快步到刘中夏面前,道:“千户大人,监生们已经安抚住了,请千户大人立即撤回军马,以免刺激了学生。” 校尉们正要冲进去,却看到一个‘自己人’突然冲出来,不禁驻足朝柳乘风看过去。 刘中夏打量柳乘风一眼,冷笑一声,心中已是火冒三丈,这个家伙顶替了自己侄儿的缺不说,现在居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反驳自己,凭他一个小校尉也能安抚住局面?简直就是笑话。 刘中夏怒道:“让开,本千户的事,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柳乘风心里也来了火,方才他已答应决不让锦衣卫进来,岂能食言而肥?正色道:“千户大人若是擅自带兵入了国子监,若是闹出了什么后果,千户大人吃罪得起吗?” 一个小小校尉居然敢这样和刘中夏说话,刘中夏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气极反笑,道:“本千户吃不吃得起罪也是你能问的?小小校尉竟敢冲撞千户,来人,将这不识相的东西拿下!” 第二十三章:千户又如何? 第二十三章:千户又如何? 第二十四章:犯上的柳呆子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四章:犯上的柳呆子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四章:犯上的柳呆子 刘中夏一声令下,数十个锦衣校尉纷纷动手,凶神恶煞地拉出刀来要向柳乘风逼近。 闪烁着寒芒的锦春刀在艳阳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泽,明晃晃得刺人眼睛。不过这些校尉虽然作势要动手,却又不敢过份逼近,千户的话固然要听,可是这些校尉都是耳目灵通的人,都知道这新校尉原来是南镇抚司指挥使佥事大人的女婿,新近又做了吏部侍郎的门生,若是真伤了他的分毫,在千户大人面前虽是露了脸,可是难保不会有麻烦。 刘中夏皱起眉,见众人不肯上去,心里不由冷哼一声,眼下他的威信已经荡然无存,若是再治不了这小校尉,这内西城的千户所里还姓刘吗? “还不拿下?” 刘中夏大喝一声。 校尉们的动作才快了几分,柳乘风扬着锦春刀,怒视着刘中夏道:“刘千户若要拿卑下,卑下无话可说,可是国子监的监生已经安抚住,大人若是进去,势必会引起监生反弹……” 刘中夏心中更怒,呵斥道:“我偏要进又如何?不要以为你有个岳丈,便可以在我内西城的千户所里放肆,哼,别人怕温佥事,我却是不怕!” 柳乘风的眼中掠过一丝寒芒,今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他咬咬牙,心里想:一旦放他们进去,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要前功尽弃,只能拼命了! 他挺着刀,在刹那间转过一个念头之后,随即飞快朝刘中夏奔去,刘中夏想不到柳乘风居然敢袭击自己,想后退已来不及了,连忙要去抽出腰间的刀来抵挡,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原本柳乘风与他只是相隔着半丈的距离说话,这时候柳乘风突然发难,转眼之间就已经欺身到了刘中夏身前,手中的锦春刀刀尖笔直的挺在刘中夏胸口。 “救千户大人……”众校尉这才慌了,纷纷挺刀要上前。 柳乘风怒喝一声:“全部给我退回去,谁再上前一步,我就宰了刘千户!” 校尉纷纷驻足,进不是退又不是,谁也不曾想到这个新来的家伙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刘中夏被柳乘风用刀指住了胸口,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他当然不怕姓柳的真的杀了他,只是他堂堂千户,居然被一个校尉用刀抵住胸膛,实在是奇耻大辱,他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道卫所里是如何处置犯上之人的?” 柳乘风深吸了口气,做出这个举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有些事杀了头也不能做,可是有些事便是人头落地也非做不可。 柳乘风同样对千户报之以冷笑,道:“卑下当然知道,可是卑下读过一些书,还知道为人处事要信守承诺,卑下已经向监生们保证大人不会入国子监,大人就不能踏入国子监半步!这件事干系重大,大人,得罪了!” “你好大的胆子!”刘中夏气的脸色铁青,呵斥一声。 只是他的呵斥在柳乘风面前一点效果都没有,柳乘风手中的刀稳稳抵住他的胸口,刘中夏虽然无惧,却也不敢轻易动弹。 场面已经陷入了僵局,国子监里头,也有一些胥吏探头探脑出来打探,一见到这场景,竟是呆了一下,又立即折返回去传信了。 不过此时的柳乘风却是很不好受,手臂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可是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情绪波动,此时脑子已是嗡嗡作响,不知道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今天所做的事,对柳乘风来说实在太疯狂了,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柳乘风也不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勇气,不过事情做了出来,柳乘风的心底反而有了一种轻松感,他心里不禁轻快地想着:我和你讲道理,你不听,你不讲道理,那么就别怪我动刀子了。 刘中夏负着手,当着众多部属的面尽量做出凛然无惧的样子,冷冽一笑,双眸如刀一般扫视着柳乘风,慢吞吞地道:“你便是有个南镇抚司的岳丈也保不住你,你今日犯的是卫所的大忌,你自己想清楚,若是乖乖放下刀,给本千户求饶,或许本千户可以考虑从轻发落,如若不然……”刘中夏笑得更冷,傲然道:“本千户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要让卫所上下知道,犯上作乱是什么下场。” 柳乘风正色道:“犯上作乱的不是卑下,而是千户大人,当今圣上一向优渥士大夫,几次在邸报中都言及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国子监就是读书人的圣地,大人带着带兵贸然要闯入,可有圣旨在身吗?若是没有圣旨,那么便请把指挥使大人的调令拿出来。千户大人既无圣旨,又无调令,私自带兵来这里不是犯上作乱是什么?” 刘中夏心中凛然,突然发现这姓柳的居然不只是书呆子这么简单,锦衣卫里头泼脏水、莫须有的本事全给他学去了。他不由冷笑道:“国子监里有乱党,挑拨监生滋事,国子监既在本千户的辖区,弹压乱党责无旁贷。” 柳乘风不屑于顾地撇撇嘴,如今既然已经把这千户得罪死了,他也没有再做表面功夫的必要,正色道:“那么敢问千户大人,乱党在哪里?既有乱党,为何这国子监里还是风平浪静?卑下奉命在此坐堂尚且不知道国子监什么时候出了乱党,倒是大人远在千户所里,居然能知道国子监里有乱党,大人是靠瞎蒙呢,还是有通天遁地之能,能掐会算呢?” 和一个读过书的人玩口舌之争,也算是刘中夏倒霉,柳乘风连追带打,语气中又是讥讽又是挤兑,气得刘中夏差点吐血,偏偏柳乘风的话没有错,这场官司若真要打起来,若只凭道理,刘中夏未必能站得住脚。 柳乘风见他无言以对,冷哼一声,牢牢地抓紧锦春刀一刻也不肯松懈,继续道:“千户大人只一个妄自揣测,就无缘无故带兵袭扰国子监,国子监重地,千户大人就不怕天下的读书人群情汹涌,就不怕内阁的诸位阁老借此抨击卫所,不怕龙颜大怒吗?卑下奉大人之命坐堂国子监,担负拱卫之责,现在千户大人突然带这么多人来喊打喊杀,卑下吃的是皇粮、效忠的是朝廷,不是千户大人的私兵,所以,千户大人若是敢带人上前一步,卑下也绝不会有半分客气。” 冠冕堂皇的一番话,让刘中夏的脸色阴晴不定,柳乘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柳乘风以坐堂校尉的身份作证,这国子监里什么事都没有。而刘中夏擅自带人过来,已是无理在先,柳乘风便是将他刘中夏当做反贼处置,也是迫不得已。 原本刘中夏收到的消息是国子监有人闹事,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刘中夏当然不敢怠慢。可要是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国子监没有人滋事,那么刘中夏带人来的理由就完全站不住脚了,没有理由的情况之下擅自带人在国子监门口动刀兵,势必会引发天下人的议论,绝不是他一个千户所能承受的。 刘中夏拉下了脸,犹豫片刻之后,朝柳乘风冷冷一笑,死死地盯住柳乘风道:“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既然是你说国子监无人滋事,那么本千户这就带人回去,不过……”刘中夏的眼眸中已经掠过一丝杀机,一字一句地道:“你身为校尉以下犯上的帐,本千户会慢慢和你算,你可不要以为有一个做佥事的岳父就能保得住你。” 刘中夏冷哼一声,心知话说到这份上,国子监是不能再留了,方才柳乘风的话还真唬住了他,他大手一挥,道:“来人,全部撤回卫所去。” 随即,刘中夏拨开了柳乘风指向他的刀尖,反过身翻身上马,阴测测地道:“好自为之吧。”说罢,带着一队人马,呼啦啦地策马离开,一名百户策马在刘中夏身侧,一边放马在街上驰骋,一边对刘中夏道:“大人,为何不当场拿下他?” 刘中夏淡淡道:“不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难道你不知道他那岳父早已是同知大人的眼中钉吗?哼,咱们就借着这机会,让同知大人好好地打一打温正的脸。至于这小子,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棋子,要收拾他,不是比掐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吗?” 第二十四章:犯上的柳呆子 第二十四章:犯上的柳呆子 第二十五章:大丈夫不做棋子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五章:大丈夫不做棋子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五章:大丈夫不做棋子 柳乘风回到诚心堂,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他走进诚心堂的那一刻,监生们传出一阵欢呼。 柳乘风阻止锦衣卫入监的事早已通过胥吏传入众人耳中,柳乘风先是救治秦博士,此后又冒着天大的干系与千户大人反目,已经赢得了众监生的尊重。 秦博士领了头,郑重其事地给柳乘风偮手行礼道:“柳校尉恪尽职守,令人钦佩。” 监生们看柳乘风的目光也变得不同了,这些读书人最讲的就是风骨,从前鄙夷柳乘风,并不是轻视他没有学问,毕竟柳乘风能拜入王大人的门墙,这学问想必并不比这诚心堂中的诸位监生差,真正瞧不起柳乘风的,是柳乘风的身份,在读书人看来,那些锦衣卫所的校尉大多都是欺善怕恶之辈,风骨二字荡然无存,柳乘风便是才高八斗,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个鹰犬走狗。 方才柳乘风拼着性命阻止千户入国子监,这份胆魄和傲骨足以让人折服。 柳乘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勉强接受了秦博士的敬意,为人处事本来就是这样,别人瞧不起你,那么你就该做出事来让人割目相看,若因为别人的轻视而自暴自弃,大发雷霆耍小孩子的脾气,这就显得幼稚了。 两世为人,柳乘风的心智自然再不是完全没有社会经历的小孩子,他淡淡一笑,对秦博士道:“秦博士能否借步一下,我有些话要说。” 秦博士含笑颌首,随柳乘风出了诚心堂,寻了个僻静的地方驻足,柳乘风沉吟片刻,才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我虽然阻止了那千户进国子监,可是凭着我一个小小校尉的身份以下犯上,那刘千户绝不会肯罢休的。” 秦博士抬眼看了柳乘风一眼,忧心忡忡地道:“柳校尉说的不错,君子不立危墙,只是不知道柳校尉可有脱身的手段吗?” 柳乘风呵呵一笑,道:“有!”他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需向秦博士借一样东西。” 秦博士深望了柳乘风一眼,这个小小的校尉不但行为果断,胆大包天,现在更有一种让他猜不透的深不可测。他正色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柳校尉要什么,直说无妨。” ……………………………… 柳乘风回到温家的时候,一身是血的样子吓了门房一跳,柳乘风只朝那门房笑了笑,道:“这件事不要说出去,你进去找一下仙儿,叫仙儿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来给我换上。” 门房担心地道:“姑爷,不会有事吧?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柳乘风笑骂道:“我就是大夫,没有事的,去吧。”说罢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掏出几个铜钱赏给门房,门房不敢接,推辞了几下终于还是坳不过,拿了赏钱,欢天喜地地去了。 柳乘风先不急着进府,而是先在门房的住处暂时喘几口气,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让他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若不是自己当机立断,只怕现在早已做了替罪羊,柳乘风的心里不由地感到一种身为棋子的悲哀,他原以为自己能有个差事就能养家糊口,一生无忧。可是今天的事却是无情地教育了他,大丈夫要在这世上生存,唯有去做棋手,绝不能做那平日任人摆布,一旦有事便沦为替罪羊的棋子。 柳乘风不禁深吸口气,大量的失血,让他的头脑有些昏沉,脸色已是变得苍白得可怕,可是这时候他的眼眸中掠过了一种光泽。这种光泽夹杂着愤怒和不甘,更有一种别有意味的狡黠。 “刘中夏是绝不会放过我了吗?这样也好,你要收拾我,那我便收拾你看看。”说着,柳乘风攥了攥拳头。 过了一会儿,门房已经拿了干净的衣衫来,随来的还有仙儿,仙儿一见柳乘风的样子也吓了一跳,眼中一汪泪水团团转着圈,道:“姑爷,你这是怎么了?” 柳乘风强打精神,朝仙儿含笑道:“不要紧,只是伤了点皮肉,这件事不要跟你家小姐说。” 说罢换了衣衫,把手臂上干涸的血迹擦拭干净,便领着仙儿回自己的住处,刚刚进了庭院,里头的厢房里传出温晨若一惊一乍的声音,道:“姐姐,真真是吓人一跳,姐夫居然拿着刀,顶在了那千户的胸口,手腕上还滴着血呢,刘千户吓得脸都变绿了,那样子真是雄壮极了,原以为他是书呆子一个,谁知道竟是个大丈夫。” 温晨曦却是传出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道:“流了这么多血,不成,我要出去一趟,晨若你随我去。” 柳乘风大汗,心里咒骂着这个惹是生非的小姨子,连忙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在外头道:“我回来了。”说罢推门进去。 温晨曦见了柳乘风,眼中掠过一丝担忧,忙道:“哪只手受伤了?仙儿,仙儿,快去找个大夫来。” 柳乘风忙道:“只是皮外伤,不打紧的,已经止了血,不必叫大夫。” 温晨曦卷起柳乘风的袖摆来看,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血痕,不禁泪眼婆娑地道:“当差也有这么大的风险,早知如此就不要去了,我去和爹说,索性把这校尉的差事辞了吧。” 柳乘风心里想,本来那老丈人就瞧不起我,我偏要做出一点样子来给他看,让他知道自己看走了眼,现在有了点危险就去请辞,反而让他看低了。 柳乘风撇撇嘴,道:“做什么事不会有风险?就是摆字摊,三天两头也有顺天府的差役来为难,现在这个事,我做得很好,晨曦你也不必担心,我会保护自己的。” 温晨若一改从前的态度,笑呵呵地走过来挽住柳乘风的另一只手,完全没有避讳地道:“姐夫,你当真厉害,你在国子监门口与锦衣千户对峙的事都传开了,府里负责采买的回来也说外头都在议论这件事。” 柳乘风连忙正色道:“男女授受不亲,晨若,你要注意影响,你姐姐在呢。”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很是大义凛然,可是换了一种理解,也可以理解成你姐姐不在的时候再勾肩搭背也不迟。 一番话说出来,柳乘风自觉自己现在很有正义感,三观很正,连身材都伟岸了几分。心里忍不住想:不占小姨子便宜,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多见了,还好我算一个。 温晨若平素大大咧咧,被柳乘风这么一说,闹了个大红脸,将柳乘风的手甩开,啐道:“谁要挨着你。” 温晨曦莞尔笑道:“好啦,好啦,晨若,你去叫人给你姐夫熬碗参汤来,补补身子,待会儿让你姐夫好好休息。” 温晨若对温晨曦倒是言听计从,蹦蹦跳跳地去了。 这卧房里就只剩下温晨曦和柳乘风,温晨曦道:“夫君,今日你得罪了那千户,现在满京师里又闹的沸沸扬扬,只怕那千户抹不开面子,要找你麻烦的。要不要我和爹说一声……” 柳乘风坐下,含笑道:“不用,那千户,我自有办法对付。” 温晨曦嗯了一声,去寻了干净的布和伤药来给柳乘风上药重新包扎,咬着唇不忍心去看柳乘风的伤口,泪眼又有些止不住了,不过她内心还算刚强,虽然失了方寸,但终究没有在柳乘风面前流出泪来,只是默默地为他包扎之后,才倚在柳乘风的身边道:“夫君要不要歇一歇?睡一觉也好。” 柳乘风确实有些倦了,道:“我喝了汤水就去睡。” 温晨曦温柔地点头,道:“对了,今日夫君的恩师府上派了个人来,请夫君明日到王侍郎的府上去一趟。” 柳乘风与温晨曦相互依偎,想到那王鳌,颌首点头道:“就算他不来请,我也要去的。” 第二十五章:大丈夫不做棋子 第二十五章:大丈夫不做棋子 第二十六章:奉陪到底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六章:奉陪到底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六章:奉陪到底 国子监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能小,京师比不得其他地方,有点儿风吹草动都是很大的事,更何况这件事涉及到了锦衣卫和国子监? 市井之中早已津津乐道,不过也仅限于津津乐道而已,京师之中各大府邸仍然保持着缄默,任何东西一涉及到国子监便是内阁的诸位阁佬都免不了会有几分顾忌。所以只要没有人盖棺定论,暂时也不会有人贸然喧嚣。 一大清早,春末的雨丝又是淅沥沥地落下来,温正如往常一样去了老太君的住处问了安,随即由一个贴身仆役撑着伞,一直将他送到门房,在这儿已经有辆乌篷马车雷打不动地等候多时了。 温正铁青着脸上了车,昨天夜里,他有一种把柳乘风叫过去的冲动,可是在书房里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住了。温正有一种预感,昨天的事不会就这么简单地结束,刘中夏不是他温正的人,事情的结果可能会超出温正的预料之外。 不过天塌下来,温正也有面不改色的气度,卫所里的勾心斗角,他早已领教过,一件极小的事都可能引起惊涛骇浪,锦衣卫里的几大同知、佥事都可能牵涉进去。 在马车里坐得稳稳当当的温正想到这里,不由吁了口气,说来说去,卫所里之所以会到这种分裂的地步,根子上的原因是在那指挥使大人身上,历代指挥使大多都是果敢狠辣的人物,翻云覆雨之间断人生死。正是因为指挥使大人的铁腕,让卫所团结一致,就算偶有龌龊,也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可是现如今的指挥使大人却是个老实人,也正是过于老实,才让诸位同知、佥事之间的矛盾不断扩大,大家各自为政,相互攻讦,甚至有些时候,千户所之间因为一条街的控制权,都可能引发整个卫所的震动。偏偏指挥使大人不闻不问不说,就算是官司打到了他那里,这位大人居然不赏罚,反而去做和稀泥的和事老,最后的结果是指挥使的威信越来越低,而下头的裂缝越来越大。 温正阖着眼,似乎已经预感到一场新的地震要来了。 到了南镇抚司衙门,温正如往常一样地阔步进入正堂,刚刚坐定,那老司吏便抱着一沓案宗来了,今日他的脸色很是凝重,躬身站在温正一边,低声道:“大人,内西城千户所千户刘中夏递来了一份条子。” 温正淡淡道:“怎么?” “为的是昨日国子监的事,说是坐堂校尉柳乘风以下犯上,请南镇抚司公断。” 来了…… 刘中夏摆明了是因上一次让自己驳了面子,抢了他的名额,如今借着机会,把柳乘风这棘手的皮球踢到自己的脚下,若是自己处置,他可以在旁冷眼看热闹,瞧一出岳父打女婿的好戏。可要是不处置,他便可以奔走疾呼,说自己处事不公,包庇自己的女婿。 这里头的玄机微妙到了极点,表面上是要收拾柳乘风,却是剑指温正,要给温正一个下马威。而刘中夏说穿了也只是个台面上的走卒,在刘中夏的背后又是谁呢? “唔……”温正阖目沉思,用指节敲击着案牍,发出磕磕的响动。 老司吏在旁道:“刘中夏也放出了风声,说他在千户所里坐等南镇抚司这边的回音,以下犯上,按咱们卫所里的规矩是要杖刑致死的,若是大人不给内西城卫所一个交代……” “我知道了。”温正打断他的话,脸上浮出若有若无的冷意,随即道:“卫所里其他人怎么说?” “历经司那边倒是没说什么,清早我过去的时候,他们也在谈及昨天的事,都在拿笑话来说。不过北镇抚司那边……”老司吏沉默一下,继续道:“只怕要求严惩的声音更大一些。” 温正的脸皮子都没有抬,淡淡道:“指挥使大人有动静吗?” 说到那位指挥使大人,老司吏露出一种会意的笑容,淡淡道:“一点动静都没有,昨天夜里,指挥使大人照常请了戏班子去听戏,三更才睡下,今儿一早还没上堂呢。” 温正嗯了一声,道:“刘中夏的条子存档吧,就说还要斟酌,什么时候老夫斟酌清楚了,再决断不迟。” 所谓存档,对着老司吏来说再清楚不过,就是佥事大人打算把这件事压下去,也是告诉这刘中夏,想收拾柳乘风,门儿都没有。至于佥事大人什么时候会想起这件公案,或许是三天,或许是三个月,便是三年、三十年那也是常有的事。 老司吏犹豫了一下,道:“若是那刘中夏不肯干休,来镇抚司闹事怎么办?” 温正语气冷淡,抬眼看了老司吏一眼,闷哼一声道:“这里是南镇抚司,小小一个千户也敢来闹事?他若是来闹,立即拿下,老夫杖毙了他。”温正的语气虽然温柔,可是在这温柔之后却是锋芒毕露,杀气腾腾。 “吩咐下去,派一队咱们南府的力士去内西城好好地巡检一下,拿几个不法的百户、总旗押回来,好好地招待一下。”温正的眉宇微微一跳,冷意十足,继续道:“遇到穷凶极恶的,打死几个,不要有什么忌讳。” 老司吏微微一笑,明白了温正的意思,躬身道:“小人明白了,这就交代下去办。” 那老司吏快步出去,温正独自坐在这厅子里,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随即倚在长椅的后垫上悠悠然的阖目养神。柳乘风的事,已经不再是家事了,虽说温正有点儿瞧不上这个女婿,可是事情闹到了卫所里头,他就绝不可能袖手旁观,至于那个刘中夏,却是想借故把事情闹大,温正当然要奉陪到底,卫所里和朝堂一样,勾心斗角的事一点也不遑多让,若是今日温正退后了一步,收拾了自己女婿来委曲求全,最后只会树倒猕猴散,让下头的人寒心。 “要玩吗?那么老夫奉陪到底!就怕一个刘中夏吃不起。”温正阴冷一笑,在小憩过后打起了精神,开始办公。 ……………………………………………… 一大清早,南镇抚司力士倾巢而出,一队队人出现在内西城,这些骑着快马宛若瘟疫一般的力士四处出动,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拿了一个百户,三个总旗,随即押着这些人招摇过市,嚣张到了极点,直接往千户所门脸那边过去,吓得守在外头的内西城校尉大气都不敢出,连忙进去禀报了。 处在这漩涡的中心,柳乘风清早的时候便到了卫所请了个伤假,那刘中夏没有见到,倒是那王司吏看到柳乘风的时候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冷淡,却也绝对不热情,听说柳乘风要请伤假,也没有为难,直接准了,临末了对柳乘风道:“老兄,何苦要闹得这么大,弄得现在整个卫所都人心惶惶的,哎……”王司吏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对柳乘风说的这番话有些不妥,连忙噤声。 柳乘风含笑地看了这王司吏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从签押房里出来,休息了一晚上,他的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今日来告假倒不是养伤,而是要打算去王鳌那边一趟,那位王大人急着治病,已经来催问过,再不去只怕要抬轿子来请了。 从千户所门口路过的时候,不少校尉见了柳乘风,都是露出古怪的神色,和柳乘风刚刚来点卯的时候不同,从前的古怪中带着一种嘲弄,而现在却是带着一种古怪的敬畏。 出了千户所,恰好一个校尉骑着马迎面而过,到了大门这边,惊慌失措地道:“不好了,不好了,五马胡同的吴总旗在南镇抚司被力士们杖死了,杨百户那边托了人去求情,也不知能不能活,刘千户在不在?” “刘千户刚刚到,快去禀报,要不要叫个人去给吴总旗的家人报个信?事情怎么闹到这个地步?咱们千户也真是,谁不好惹,偏偏去惹……” “哼,那姓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下犯上……” 千户所已是乱成了一团,而柳乘风已经拐过了一条街角,施然而去。 第二十六章:奉陪到底 第二十六章:奉陪到底 第二十七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七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七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走过街面的时候,整个京师的空气都很紧张,尤其是在内西城里,平素那些在街面上横行的锦衣校尉都不见了踪影,倒是有几个顺天府的差役探头探脑,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柳乘风心里知道,这是南镇抚司的反弹,北镇抚司的千户所这边已经人心惶惶,连百户、总旗都拿了去,谁还敢在街上闲逛?至于这些顺天府的差役,大多都是朝中诸位大佬的耳目,这时候也不过是来收收风,打探一下消息而已。 温家和刘中夏算是正式开战了,只不过柳乘风明白,收拾这些百户、总旗,并不是敲山震虎去给刘中夏下马威,真正的目的是震慑刘中夏背后的人。能让柳乘风那便宜老丈人如此兴师动众,把家底都掏出来,刘中夏还不够格,站在刘中夏背后的人,一定非同小可。 柳乘风心中冒出无数个念头,这场斗争是因他而起,他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温正已经开始反击,那么自己一定不能袖手旁观。 胡思乱想之间,柳乘风已到了王鳌的府上,柳乘风深吸了口气,直接上了门前的台阶,门房这边跛腿的老仆认得他,连忙小跑过来,道:“柳公子来的正是时候,我家老爷等急了呢。” 柳乘风朝他笑了笑,道:“最近忙了一些,恩师没有去吏部坐堂吗?” 跛腿老仆呵呵笑道:“本来是要去的,不过打发人去温府问了一下,才知道柳公子去了卫所里告假,所以老爷索性请了病假,专候公子过来。” 柳乘风嗯了一声,便步入府中,王家和温府不一样,这里不过是三进三出的庭院,前后左右也不过七八间厢房,占地也不大,连花园都没有,只有一个天井在正堂前头,天井边摆了一些盆栽点缀院落,比起奢华的温家,王鳌显得朴素得多。 沿着中轴进去,迎面便有一个妇人戴着凤钗、穿着锦衣百合裙过来,这妇人见了柳乘风,微微含笑,道:“你便是柳乘风?” 柳乘风察言观色,见着妇人嘴角含笑,身穿的衣物并不华贵,可是尽显雍容,立即猜出了对方的身份,郑重其事地道:“学生见过师母,今日来得仓促,竟是没给师母带见面礼来,实在汗颜得紧。” 王夫人见柳乘风乖巧,心里想,都说这温家的小子是个革了功名的书呆子,今日一见,瞧着却是挺精明的,王夫人便含笑道:“带什么礼,你也太客气了,你恩师等你急了,你先去见他,老身叫人去斟茶。” 柳乘风颌首点头,与王夫人错开,径直进了正堂,觑见王鳌危襟正坐在堂首,便打恭作偮道:“学生见过恩师。” “唔……”王鳌抬了眼看了柳乘风,脸部的肌肉一阵抽搐,随即由哂然起来,压压手:“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柳乘风寻了个位置大咧咧地坐下,便开始与王鳌寒暄,过了一会儿,王夫人亲自端着茶来,柳乘风连忙起身,不副承受不起的样子,道:“师母太客气了,岂敢让师母亲自动手。” 王夫人将茶放在柳乘风手边的桌几上,恬然笑道:“客气的话说一遍就是了,再说我这做师母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老爷这几日常常提起你,说你学问不错,又通医术,只可惜际遇不好,难得你这般乖巧,却撞到了一个凶恶的学正,这也是命数。不过眼下拜了老爷为师,将来总会提携你的。” 王鳌听了,大是尴尬,心里不禁想,妇人啊妇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人家在锦衣卫里公干,真当老夫这吏部侍郎手能长到天涯海角,管得有这么宽?真是什么都敢许诺。 柳乘风眼角的余光看到王鳌不自然的样子,心里偷乐,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对王夫人道:“师母这话令学生听了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学生敬服恩师的学问,提携不指望,只求跟着他好好增长些学问,这就一生受用了。” 王夫人觉得柳乘风很会说话,连连点头,笑道:“你能这样想那便更好了,老爷除了兼了个太子侍讲,并没有弟子门生,你是独一个,往后有空闲时常来这里走走,老爷有话要和你说,老身先告辞了。” 王夫人一动身,柳乘风就站起来,一直将王夫人送到厅堂门口,不忘倚在门边儿摇手道:“师母好走,师母再见,师母小心。” 王鳌坐在那里,故意漫不经心地喝茶,可是每听到柳乘风嘴里抹了蜜似地左一口师母,右一口师母,脸上的肌肉便忍不住抽搐连连,等柳乘风坐回原位,王鳌老脸一红,起身道:“这病儿可以开始治了吗?” 柳乘风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道:“当然可以。” 王鳌便领着柳乘风进了连着正厅的耳房,柳乘风检视了患处,便开了一个药方子,安嘱道:“这叫痔疮,治起来不容易,没有半年三个月的见不了效,先吃了这副药,另外我过几日再开些涂抹于患口处的药来,平时少吃些辛辣的东西,尤其是不能沾酒,否则就是有仙药也治不好了。” 王鳌一一记下,点头道:“只要能治好,其他的都好说。” 说罢又领着柳乘风回到正厅去喝茶,王鳌沉默了片刻,脸色肃然道:“昨日的事,老夫已经听说了……”他似乎在想着措辞,慢吞吞地道:“你这件事做的对也有不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有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虽说你阻止刘中夏入学堂的本心没有错,可是你一个校尉,却是顶撞千户大人,这就是犯了规矩,你自己思量思量,那刘中夏身为千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失颜面会肯善罢甘休吗?” 王鳌顿了顿,又继续道:“今日清早的事,老夫也听说了,南镇抚司那边也有了动静,这是你岳父给那刘中夏一个下马威了,哎……整个京师都是鸡飞狗跳的,这又是何必?不过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刘中夏也绝不可能退让,你知不知道,他是宫里的人?” 所谓宫里,当然不是说和皇家搭了关系,柳乘风对锦衣卫的脉络多少也有些了解,当今的锦衣卫指挥使不太管事,这锦衣卫里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温正为首的皇亲国戚派,温正不过是王公们推到前台来的佥事而已。其余一派与东厂和宫里的太监关系莫逆,谈不上是什么阉党,不过实力也是不小。最后一派便是内阁派,几乎一切都以内阁马首是瞻。 若是在往年,朝廷的官员是不可能插手进锦衣卫的,可是当今的弘治皇帝优渥士人,对内阁几位阁老极为优待,锦衣卫的权力也随之萎缩,以至于不少锦衣卫的人物开始倒向内阁。 王鳌一一地点明这其中的厉害,继续道:“刘中夏虽只是个卒子,可是南镇抚司现在给他们下马威,这就是打诸位公公的脸,这件事要善罢甘休只怕是不可能了。而你……”王鳌不禁摇头,叹息道:“你一个小小校尉处在这风暴的中心,一个不好,就是粉身碎骨,这些厉害关系,你知道吗?” 柳乘风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学生还有选择吗?” 王鳌颌首点头,捋须道:“你说的不错,眼下只能拼一拼了,老夫倒是想提携你一把,只可惜……” 柳乘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管是真情假意,自己毕竟是王鳌的门生,若是自己被碾了个粉身碎骨,王鳌的面子上也不好看,这拜师过去才几天,堂堂吏部侍郎,太子讲师的唯一门生就遭了殃,人家会怎样想? 柳乘风看着王鳌,露出会心一笑,道:“恩师是不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王鳌奇怪地看了柳乘风一眼,道:“怎么?你知道老夫缺什么?” 柳乘风呵呵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交在王鳌的手里,道:“学生已经把东风带来了。” 王鳌接过一看,眼眸不禁闪烁不定,从前他只觉得柳乘风这家伙有点儿滑头,现在看来,居然还是低看了他几分,抬眸深望了柳乘风一眼,道:“来得好,有了这个,老夫就有办法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两日你要小心,若是遇到事,要随机应变。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要懂得变通,可是也不必怕,这弘治朝,还轮不到一群阉人说了算。” ” 第二十七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二十七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二十八章:杀人见血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八章:杀人见血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八章:杀人见血 一天的时间晃眼而过,清早的时候还是细雨霏霏,到了正午又是艳阳高照,锦衣卫之间的内斗对衮衮诸公们并无什么影响,可是对寻常的百姓却是感触最深,内西城本就是京师最繁华的所在,一群力士突然杀出来四处拿人,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南镇抚司那边已是忙得脚不沾地,抓来的人一个个地审问,接着就是用刑,那些总旗、小旗、百户根本就没有几个干净的,南镇抚司早就不知存了这些人多少的黑档案,现在一并清算,南镇抚司里已是哀嚎阵阵。 倒是刘中夏坐得住,在千户所里听到惊慌失措的校尉来报,也只是不置可否,继续办公,一直到了傍晚,从千户所里出来坐上了马车,朝车夫道:“去陈同知的别院。” 马车的车轱辘徐徐而动,不动如山的刘中夏在进入车厢之后,脸色才变得冷若寒霜,阴晴不定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随即又渐渐放松下来,眯着眼睛打了个小盹儿。 马车一路到了一处别院,刘中夏下了车,门房见了刘中夏,想必是和刘中夏再熟稔不过的,笑嘻嘻地道:“我家老爷在里头听戏,刘千户来得正巧,今儿点的是‘琵琶记’,刘千户要是有雅兴也去听听。” 刘中夏微微一笑,道:“请的可是城南周家班的原班人马吗?” “可不是吗?” “周家班的琵琶记最是出彩,这我倒要好好听听。”刘中夏说罢,径直跨过门槛。 门房笑嘻嘻地道:“那小人就不去通报了,刘千户自便。” 刘中夏径直穿过了仪门、天井,还未到内院,便已听到萧管委婉的声音,京城里这样的别院多的很,夜夜笙歌,都是诸位老爷、大人们暗地里养的外室,所以平时很是热闹,尤其是在这傍晚时分,从现在开始,不喧嚣到子夜决不罢休。 刘中夏轻易过了一处仪门,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条幽径,终于到了后园,这里的戏台已经布置好了,奴婢成群,或是给主人呈上瓜果,或是给女主人捶背,也有几个侧立在边上,好随时听调的,戏班子下头是一个三旬上下锦衣中年,翘着脚很没正行地跟着戏台上的伶人唱腔,手里还端着一杯酒,一副随时要一饮而尽的样子。 靠在这人边上的,是个面色姣好的女人,生得未必出众,可是淡妆之下的眉宇间带着几许狐媚之色,时不时低声地朝拉腔的男人说着什么,那锦衣的中年男人便发出嘻嘻的笑声。 刘中夏快步走过去,先是朝中年男人行了个礼,道:“陈大人好。” 这叫陈大人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同知陈让,陈让算是北镇抚司中的二号人物,尤其是在指挥使大人素来不太管事的情况下,这陈让在北镇抚司几乎是一言九鼎了。陈让见了刘中夏,嘻嘻一笑,道:“你来得正好,来,听戏,听戏。” 依偎在陈让身侧的女子狐媚的眼眸儿在扶刘中夏身上转了转,娇滴滴地道:“刘千户风尘仆仆的样子,八成是有事来和老爷商量,老爷,我还是不凑这个没趣儿了,暂时叫伶人们歇一歇,待会儿再给老爷解闷吧。” 陈让笑嘻嘻地用手去托着女子的下巴,呵呵笑道:“这是什么话?倒像是我回避你一样。没事,这里没有外人,刘中夏,你坐下,咱们边听戏边说话。” 已经有个仆役搬了椅子过来,刘中夏欠身坐下,看了陈让一眼,道:“同知大人,南镇抚司今日真是欺人太甚,这不是摆明了给咱们北镇抚司脸色看吗?这倒也罢了,那温正的女婿柳乘风以下犯上,当着诸多人的面,拿刀指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咱们锦衣卫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耸人听闻的事,可是那温正却是一心包庇,他这么做,真当卫所是他温家开的?现在卫所里头都议论开了,若是咱们一味退让,将来大人的话还有谁肯听?历来北镇抚司都是压了南镇抚司一头的,怎么到了现在,反而让南镇抚司欺压到了头上?陈大人一定要给咱们内西城的卫所做主,否则弟兄们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陈让笑嘻嘻地道:“你也是,谁不去惹,偏偏去惹温正,温正这个人心机深着呢,嘿嘿……这老狐狸一向和几个国公走得近,也不好对付……” 刘中夏道:“国公又怎么样?陈大人还是厂公的义子,咱们未必怕了他。” 陈让脸色一变,道:“胡说,我家干爹是从来不干涉锦衣卫里的事的,公事是公事,私情是私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干爹手伸得长,都进了锦衣卫吗?” 刘中夏吓了一跳,连忙道:“不敢。” 陈让却又是嘻嘻一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温正是欺人太甚了,本来嘛,大家相安无事该有多好,可是他既然包庇自己的亲眷,拿自己兄弟开刀,也不能怪咱们不仁义,今日我倒是去问了指挥使大人那边的意思,指挥使大人顾左右而言他,摆明了是放任不管了。” 说到指挥使,刘中夏的脸上没有一点尊重,撇撇嘴道:“指挥使大人一向不管事的,问了也白问。” 陈让冷笑道:“你真当咱们指挥使大人不管事,老实好欺负?嘿嘿……其实这老家伙精着呢,当今圣上亲近内阁是个异数,要是换了先帝在,你看咱们指挥使会是什么样子?一朝天子一朝臣知道吗?有什么样的皇上,下头的人就该知道做什么样的臣子,有今上在,咱们指挥使大人才是老实人。”陈让发了一阵牢骚,才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温正既然敢动手,北镇抚司也不是好欺负的。那个叫柳乘风的现在还在你们内西城卫所吗?” 刘中夏道:“还在,不过今日告了病假,明日仍去国子监值堂。” 陈让端起了茶盏,慢悠悠地道:“这就好,我还听说,与他一起的有个姓霍的也参与了国子监里的事?明日我便带着亲军去你们千户所,把这两个人拿了,南镇抚司不管事,那我就亲自来管,以下犯上,嘿嘿……直接杖毙了也不是什么难事。温正敢打死咱们北镇抚司的总旗,咱们就把柳乘风和姓霍的打死,看他温正怎么说。” 刘中夏眼睛一亮,道:“这叫杀鸡儆猴。” 陈让喝了口茶,将茶盏放下:“你这畏手畏脚的老货,本来一个校尉,你做千户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偏偏要我来动手,怎么?怕温正找麻烦?” 刘中夏还真有点儿怕,不说柳乘风背后有个温正,那吏部侍郎还是柳乘风的恩师,虽说大家没有统辖关系,可是他毕竟只是千户,这种事,当然是指挥使同知出面更好,刘中夏讪讪笑道:“卑下……” 陈让打断他道:“你不必再说了,明日柳乘风若是到了卫所便罢,若是不到,就直接进温家去拿人,以下犯上这么大的罪,本大人若是不管,咱们北镇抚司还有规矩没有?此外,明日清早给指挥使大人通个气,其余的事,你来安排,先拿住人,再慢慢地审,等他认了罪再行刑,出了事有我担着。” 刘中夏松了口气,道:“这就再好不过了。” 陈让嘿嘿一笑道:“咱们仍旧听戏,这琵琶记当真是百听不厌,尤其是这周家班的最好,上一次我干爹来,也都是赞不绝口呢。” 刘中夏奉承道:“卑下是粗人,比不得大人这般有雅兴,听也听不懂,卑下索性告辞了,今夜先张罗一下,明天再开一幕好戏。” 陈让也不挽留,挥挥手道:“去吧。” 待那刘中夏走了,依偎在陈让臂膀上的女子狐媚一笑,道:“老爷,我怎么瞧着,那刘中夏是在把老爷当枪使呢。” 陈让哈哈一笑,道:“不是刘中夏把我当枪使,你当姓温的弄出这么大的动作是对付一个小小的刘中夏吗?哼,温正这是给我脸色看呢,我这把枪若是不使出来,往后如何服众?”他低声在女子耳畔继续道:“我还有一柄枪也想使一使,怜儿要不要试一试?” 叫怜儿的女子身躯如蛇一般倚在陈让身侧蠕动,低声呢喃道:“就怕老爷是银枪腊子头。” “哈哈……”陈让放肆大笑,狠狠地在怜儿雪嫩的脸上捏了一把,仍旧去听戏。 第二十八章:杀人见血 第二十八章:杀人见血 第二十九章:书呆子也疯狂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九章:书呆子也疯狂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二十九章:书呆子也疯狂 过了一天,柳乘风按部就班地清早起来,洗漱之后,便准备动身去千户所销假了。 温晨曦今儿也起得早,一脸的忧心忡忡,不时道:“我眼皮儿跳得厉害,今日索性还是不去千户所了吧,再歇息几天。” 柳乘风想了想,道:“总共才当几天差,天天告假也不是办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躲得了今日,明日怎么办?” 安慰了温晨曦一番,柳乘风启程出门,若换了从前,依着柳乘风的性子多半是不肯去的,闹出这么大的事,刘中夏会不会有什么动作?会不会有危险?这些都是未知数,可现在的柳乘风却有一种义无反顾的味道。 “我不会再做棋子,不会再被人笑为柳呆子,既然如此,那么便是暴风骤雨,也要有勇气去面对。”柳乘风心中发了狠,上了温府的马车,外头的车夫笑呵呵地道:“姑爷的伤刚好就去值堂,老太君今早儿还叫你好好歇着呢。” 柳乘风坐在车里打了个盹儿,千户所就已经到了。下了车来,天光已经大亮,这千户所与平时不同,多了几分庄重的气氛,连门口站桩的校尉也都换了一拨,这些调来的校尉更加矫健魁梧,宛若钉子一般矗在石狮边上,他们一手搭着锦春刀,一对虎目肆无忌惮地逡巡着柳乘风,其中一个跨前一步,冷声道:“你就是柳乘风?” 柳乘风这时候已经感觉到危险了,他深吸口气,随即道:“不错,我就是柳乘风。” “来得正好。”几个新换上来的校尉相互对视一眼,浮出冷笑,当先和柳乘风说话的校尉手指着柳乘风道:“我家大人请你进公堂说话!” 柳乘风淡淡道:“你家大人是谁?” “北镇抚司指挥使同知陈让陈同知。” “站在这刘中夏背后的人果然不简单。”柳乘风心中暗想,不过他这时候反而不觉得恐惧了,笑道:“是吗?卑下何德何能,居然劳动同知大人亲自召问,好极了。”说罢也懒得理会这几个狗腿子,快步进了千户所。这一路过去,千户所的防禁森严了许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几乎所有的校尉全部撤换,换上来的想必都是那陈让的人。 “指挥使同知好大的架子,我要是有这么一天,也能摆出他这样的威风,也不枉穿越这一遭了。”柳乘风心里没有害怕,反而从内心深处冉冉升起一丝野心,从前摆字摊的时候不觉得,今日身临其境,竟有一种项羽见了秦始皇的车驾忍不住发出‘彼可取而代也’的感叹。 柳乘风忍住观察了这些校尉,发现这些校尉都是杀机腾腾,冷漠地看向自己,心里已经明白,刘中夏和陈同知要动真格的了。今日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一切要看自己了。 “我的计划应该没有问题,姓陈的想闹大,那我索性就把事情闹到通天的地步!”柳乘风想了想,不禁加快了脚步。 若说几日之前,柳乘风的脸上还有一种书卷气,而现在,虽然只是几日的磨砺,可是这些天发生的事让他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眼眸闪烁了一下,眼眸之中深邃而冷漠,竟有几分沧桑之感。 柳乘风步入正堂,堂中虽然鸦雀无声,可是扫眼过去,却是发现已有不少人了。坐在最上首的,是把玩着一块玉佩、带着笑脸的陈让,陈让生得颇为英俊,只是他的笑容带着几分狡黠,总让人看得有点不舒服,有一种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味道。 刘中夏则是坐在陈让的下首,见了柳乘风进来,嘴角微微扬起,浮出一丝冷笑。 两边也站了七八个孔武有力的校尉,各自叉着手,宛若石像一般纹丝不动,在他们的身上,竟能感觉出几分杀伐之气,这是见了血杀过人才有的气质,与寻常人完全不同。 柳乘风的目光最后落在堂下,堂下跪着一个人,浑身瑟瑟作抖,身上也有多处伤痕,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老霍……”柳乘风的目光掠过一丝怒气,老霍浑身都是伤痕,这么个老实人,平时连和人说话都不敢大声,今日却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 柳乘风要跨前上去,左侧一个虎背熊腰的校尉却是将他拦住,抱着手冷冷地看着他,道:“同知大人正在审问,你稍待片刻,等下才轮得到你。” 陈让这时候开口说话了,他没有规矩地倚在椅上,一只脚搭着案牍,手中盘着玉,笑嘻嘻地道:“霍安,本大人再问你一遍,那一日在国子监里,到底有没有监生作乱?” 柳乘风听了陈让的问话,立即明白了,自己以国子监太平无事的借口用刀指着刘中夏不许带人入国子监,而现在陈让向老霍问话,就是逼老霍推翻柳乘风的证词,到了那时候,柳乘风不但被坐实了以下犯上的罪名,还可以再添一条隐瞒不报。 柳乘风心里冷笑,想:这姓陈的看上去像是个纨绔公子,心思却是细腻无比,这一手玩得漂亮极了。 老霍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道:“大人……大人……小人不敢说假话,当日国子监里确实无人作乱,请大人明察。” 老霍虽然胆小,倒是颇讲义气,被打成这样也没有松口。 刘中夏冷哼一声,道:“霍安,你是咱们千户所的老人,千户所的规矩,想必你很清楚,咱们千户所治下是最严的,你若是再胡说八道,可别怪本千户不客气。你年纪大了,经得起几次折腾?只要说出实情,我包你无事,如若不然,仔细你的脑袋。” 老霍声音颤抖,抬头朝刘中夏勉强笑道:“千户大人,小人是什么东西?在您老人家面前敢不说实话?只是当日并没有人作乱,小人总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 陈让暴怒,将手中的玉佩狠狠地朝老霍砸过去,怒不可遏地对刘中夏道:“和这狗才说这么多做什么?他不说,就打到他说为止,来人,狠狠地打!” 几个校尉已是如虎狼一般冲过去,老霍涕泪横流,大叫道:“大人……大人……” 柳乘风已是怒极了,老霍拼着被人打死也不肯反口攀咬他,这份交情怎么能让柳乘风无动于衷? 柳乘风大喝一声:“大人难道是要屈打成招吗?” 陈让才抬起头来看了柳乘风一眼,目光中闪露出不屑,又突然一副值得玩味的样子笑起来,道:“堂下何人喧哗?” 柳乘风道:“卑下就是柳乘风,大人要治卑下的罪,尽管动手便是,何必要屈打成招,罗织罪名?” 陈让深望着柳乘风,嘻嘻一笑,道:“有趣,有趣,原来你就是那个以下犯上,目无咱们锦衣卫纲纪的柳乘风,很好,很好,好极了。”陈让连说了三个好字,突然脸色骤然一变,眼中掠过一丝杀机,怒喝道:“你既自称卑下,见了本同知为何不跪?” 柳乘风与陈让目光相对,显得桀骜不驯,只是微微欠身行了个礼,道:“卑下见过大人。” 陈让大怒道:“本大人叫你跪下!” 柳乘风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抱歉得很,大人,你我是天子亲军,只行军礼,从来没有听说过行跪礼的,便是周礼之中也曾言,非天子与祖宗,不以稽首正礼而拜之。” 陈让气极反笑,不由觉得好笑,心里想,果然是个书呆子,到了这里,这呆子居然和本大人说周礼了,他哈哈一笑,随即到:“什么周礼?这卫所里给本大人下跪就是规矩,你若是不遵守,便是以下犯上,我今日便打死你,来人,令他跪下!” 几个校尉放开了老霍,又是如狼似虎地要扑向柳乘风这边。柳乘风却是没有一点畏色,怒道:“谁敢造次!”说罢向陈让道:“大人当真要我跪吗?” 陈让道:“就是让你这狗才跪下和本大人说话!”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卑下自幼举目无亲,所以这双膝只跪拜君王,便是顾全周礼的规矩,我大明以四书五经治国平天下,周礼便是三礼之一,便是当今天子都要遵守这个规矩。既然陈大人一定要逼卑下跪拜,那么卑下便以君王之礼给大人稽首也是无妨……” 陈让脸上那玩世不恭和愤怒的样子不见了,与刘中夏对视一眼。碰到这么个拿着周礼、礼记之类的东西出来扯虎皮的校尉实在让人有点儿无语。君王之礼,谁承受的起?柳乘风敢拜,他陈让也不敢接,大明朝这么多年,行跪礼的人多了去了,普通的草民见了父母官要跪拜,下属见了上司跪拜也是常有的事,偏偏柳乘风这么一番话,还真能唬住人。 陈让的脸色有点儿青白了,冷哼一声,不再做声。 刘中夏见了同知大人的尴尬,再也不问跪拜的事,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你不要油嘴滑舌,本千户问你,你以下犯上,竟敢对本千户拔刀相向,你难道不知道咱们卫所里是如何处置以下犯上之人的吗?” 第二十九章:书呆子也疯狂 第二十九章:书呆子也疯狂 第三十章:指挥使大人驾到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章:指挥使大人驾到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章:指挥使大人驾到 北镇抚司的架构与南镇抚司不同,单衙门的占地就比南镇抚司要大得多,再加上历经司与北镇抚司本就是在一起办公,这北镇抚司里更有指挥使坐镇,所以说起锦衣卫,人们通常只记得北镇抚司和诏狱,而常常忘记了南镇抚司。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是个老实人,相比他的前辈来说,实在是有些老实得不像话,这位牟指挥从来不搞冤案错案,那令人恐惧的诏狱在他的治理下,也颇有了些生气,至于用刑逼供的事也变得少见。所以指挥使大人虽然老实,但是北镇抚司的气象却是改观了不少。 北镇抚司外头,同样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卫戍的校尉如标枪一样的挺拔。 在北镇抚司的指挥堂,牟斌穿着大红的飞鱼服,顶着梁冠,坐在堂首位置的案牍后面开始埋首公务了。牟斌生得颇为魁梧,双肩如山,体健如牛,一双浓眉下的眼睛显得有些敦厚,两鬓间生出些许白发,危襟正坐地坐在椅上不动如山,他做起事来,一向有板有眼,不过作为锦衣卫的掌总,他虽然每日都要看一下卫所里发生的各种事态,大多数时候却并不随意发表自己的意见,对下头的同知、佥事、千户也不随意发号司令,给人一种懦弱的形象。 今日是月中十五,按规矩辰时开始就要进行廷议,当今皇上勤政,把辰时进行的廷议改到了卯时,所以天还没有亮,大臣们就已经入宫议政了。虽然现在廷议还没有结束,不过在廷议之中讨论的事都会每隔半时辰送到镇抚司里来。 牟斌手上翻阅的就是从宫里流出来的动态,随手翻阅了几份,牟斌的脸色倒还算好,可是当翻到新近送来的一份消息的时候,牟斌的脸色突然布满了寒霜。牟指挥使虽然老实,这也只是对宫里和百官来说,在锦衣卫里,因为不常表态,也让一些卫所中的重要人物觉得随和,可是要说他没有一点威仪,却也是虚话,他的脸色一变,站在堂下的锦衣卫文吏、武官脸色不禁一变,牟指挥使一向不轻易动怒的,今日是怎么了? 牟斌抬眸,扫视了堂下一眼,徐徐道:“柳乘风是上次在国子监与刘中夏对峙的那个校尉?” 一个文吏站出来,道:“是有这么回事。” 牟斌将手中的文卷丢在案牍上,道:“出事了。为了这个事,吏部侍郎王鳌、兵部尚书马文升纠集了十几个翰林、言官,弹劾锦衣卫横行不法,这柳乘风是王鳌的门生是吗?” 若是在往年,锦衣卫被人弹劾了也就弹劾了,根本就没有紧张的必要。可是如今皇上与大臣们如漆似胶,锦衣卫被人弹劾,而且领头的还是兵部尚书、吏部侍郎这种与内阁时常通气的人物,这就不同了。 牟斌阖着眼,道:“这事儿越来越棘手,只怕要通天了。那柳乘风在哪里?叫他来见我。” “大人……”文吏听了牟斌的话,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期期艾艾地道:“柳乘风在千户所里……只怕……只怕……” “嗯?”牟斌目光一闪,掠过一丝冷冽,他平素待人和颜悦色,可是一旦动起真怒来,却也是非同小可。 文吏慌忙跪下,道:“大人,陈让陈同知也在内西城指挥所。” 虽然文吏没有直说,牟斌却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道:“那与柳乘风对峙的千户是刘中夏,若是我记得没有错的话,刘中夏应当是陈让的人,陈同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小的事,他偏偏要闹得惊天动地,不知检点!” 牟斌的脸上已升出一丝怒气,冷哼一声,倚在座椅上开始沉思起来。 可以想象,弹劾奏疏递上去,势必要引起整个朝廷百官的讨论,就是当今天子也要过问,且不说最后的结果如何。可柳乘风要是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事情就难以挽回了。 更何况,当时是事情紧急,柳乘风职责在身,虽然是以下犯上,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是最后皇上偏向了柳乘风,而陈让又对柳乘风动了手,到时候锦衣卫所如何向宫里交代? “大人……” 牟斌挥挥手,道:“你不必再说了,现在廷议多半就在议论这件事,不管如何,柳乘风不能出任何差错,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来人,备马!” …………………………………………………………………… “柳乘风,你好大的胆子,以下犯上不说,到了这里,当着本大人的面,还敢狡辩,今日若是不收拾你,我陈让的名字倒过来写。” “大人要收拾我也容易,不过要治罪,也得有个罪名才成,大人方才也说,这锦衣卫是有规矩的地方,没有罪名,大人难道要草菅人命吗?” 被陈让连连逼问,柳乘风反而定下了神,陈让对自己还有一些顾忌,自己毕竟是佥事的女婿,是侍郎的门生,没有罪名,陈让还不至于到穷凶极恶的地步。 陈让显得已经很不耐烦了,问了这么久,老霍那边问不出,这姓柳的又是牙尖嘴利,再耽误下去,他的脸面如何挂得住?陈让冷哼一声,对刘中夏使了个眼色。 刘中夏会意,道:“大胆,你就是这样和同知大人说话的?” 柳乘风朝刘中夏微微一笑,道:“我的胆子比起刘大人来实在不值一提,国子监尊奉着孔圣人,是儒家圣地,刘大人却带着兵马,拿着刀枪围住国子监,穷凶极恶,丧心病狂,刘大人要治我的罪,我还要告你目无法纪,心怀不轨。” “砰……”陈让狠狠拍案而起,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原本他还想着先给柳乘风栽个罪名再收拾,现在只能动强的了。 陈让大喝一声:“狗东西,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人,将他拿下,狠狠掌嘴,看你招认不招认。” “遵命!”两边的校尉捋起袖子就要动手。 “怎么人还没有来?”柳乘风心里有些急了,不过这时候急也没有用,冷哼一声道:“同知大人不要后悔。” “后悔……”陈让龇牙一笑道:“动手!” 两边的校尉已经冲过去,柳乘风也不退避,正在这时候,外头传出一个声音:“指挥使大人到……” 大堂里,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肃杀气氛,被这一呼喊,立即冷却下来。 陈让双眉一拧,心里想,指挥使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正是陈让心中惊疑不定的功夫,牟斌负着手,大喇喇地跨槛而入,陈让无奈,只好带着刘中夏一起离座,给牟斌行礼道:“卑下见过指挥使大人。” 陈让行过了礼,微微一笑,道:“牟大人好雅兴,今日怎么巡视到内西城千户所了?正好,今日有个以下犯上的校尉在等候处置,大人要不要亲自审问一下?” 牟斌的脸上布满了寒霜,理都不理陈让,目光落在柳乘风的身上,开口问:“你就是柳乘风?” 柳乘风朝牟斌行了个礼,道:“卑下内西城校尉柳乘风见过大人。” 牟斌莞尔一笑道:“果然是仪表堂堂,也难怪王大人看中你,听说你从前是革去了功名的秀才?咱们卫所里识字的人不多,能通读四书五经的更是少之又少,你进了锦衣卫所,需好好用命,就算没了功名,可是大丈夫只要有本事,在哪儿都能出头的。” 柳乘风连忙道:“谢大人提点。” 牟斌含笑,如沐春风地继续道:“提点谈不上,事在人为嘛,当年我入锦衣卫的时候,也不曾想到有今日,你比我好,我在你这个时候,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呢。” 牟斌与柳乘风旁若无人地寒暄,让略显尴尬的陈让与刘中夏不由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眼,都感觉出事情已经不同寻常了。 第三十章:指挥使大人驾到 第三十章:指挥使大人驾到 第三十一章:把事情闹大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一章:把事情闹大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一章:把事情闹大 牟斌与柳乘风寒暄了几句,才慢吞吞地旋身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陈让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陈同知来这儿做什么?” 平素牟斌与陈让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客气的,陈让称呼牟斌为大人,而牟斌则直接称呼他的表字,现在牟斌直呼陈让的官职,陈让的目光中掠过一丝疑惑,随即脸色沉重地朝牟斌行了个礼,道:“大人,下官听说内西城千户所里有一桩以下犯上的事……” 牟斌淡淡一笑,打断他道:“以下犯上的事不是南镇抚司来管的吗?”他值得玩味地朝陈让笑了笑,慢悠悠地道:“既然你要管,那么就继续审吧,我在旁看着。”说罢,叫人搬来了椅子,斟了茶,如山的肩膀松弛下来,抱着茶盏坐在一旁,催促道:“快审!” 陈让这一下糊涂了,一个小小校尉怎么劳动到这位素不管事的指挥使大人出马?而且指挥使大人进来,先是与柳乘风寒暄,又对自己冷言冷语,莫非…… 陈让的额头上已是渗出冷汗来,牟斌又在那边催促,让他一时慌了神。 不对劲,不对劲……问题出在哪里? 陈让想不通,可是想不通,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想下去。 至于千户刘中夏,这时候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方才的底气一下子没了,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听到陈让喝道:“柳乘风……” “且慢!”牟斌突然笑了笑,喝了口茶,道:“柳校尉虽是受审,可是没有定罪之前,毕竟是自家的兄弟,来人,给柳校尉搬个椅子来。” “……”陈让呆了一下,牟指挥虽然没有明言,可是态度已经够明确了,又是寒暄又是请他坐下,这不是摆明了拆自己的台吗?姓牟的到底打什么算盘? 可是指挥使大人发话,两边的校尉无人敢违逆,立即有人搬来了长椅,柳乘风一点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坐下,道:“卑下在,不知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陈让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审:“我只问你,当日国子监有人闹事,你为何不许刘千户入监,莫非是要包庇乱党?还有,你朝刘千户拔刀相向,这是不是以下犯上?” 柳乘风笑了,心里想,你既然问了,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柳乘风朗声道:“国子监有人闹事,已经被卑下弹压,若说国子监里有乱党,那么敢问大人,这乱党是谁?国子监乃是我朝圣地,上至博士下至监生,都是我大明的栋梁,若大人说他们是乱党,那么天下还有谁不是乱党?” 陈让不禁语塞。 柳乘风冷笑道:“大人诬蔑我大宋的士人是乱党,卑下也不与大人争辩。可是当日我已安抚住了愤怒的监生,千户刘中夏却借故带兵要入国子监中拿人,敢问大人,国子监这样的重地,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吗?那国子监中供奉着孔庙,孔圣人也在那里,刘中夏身为天子亲军,却要提刀勒马进去,卑下要问,刘中夏到底想做什么?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没有错,可正因为是亲军,一言一行也都与今上休戚相关,现在天子亲军要入文庙、进学堂,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天下人会怎样议论?今上乃是圣明之主,以礼法治天下,尊孔推儒,可谓殚心竭力,可是刘中夏却不体会圣意,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在卑下看来,与乱党无异,刘中夏这狗贼既是乱党,那么卑下身为天子亲军,莫说是对他拔刀相向,便是当即斩了他的脑袋,又何罪之有?而现在,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反而包庇乱党刘中夏,要谋害忠良,治卑下的罪名,又到底有什么居心?今日趁着指挥使大人在,卑下就和大人与刘中夏这狗贼好好打一打官司,你要审问卑下,卑下倒也要审一审大人,看看谁才是乱党,谁才是以下犯上!” “你……”陈让惊呆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柳乘风方才还只是死不承认,等到牟斌一到,居然反客为主,直接审到自己头上了。 刘中夏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自己好端端的,怎么成了乱党?可是柳乘风的理由又好像无懈可击一样,他一个武夫去和柳乘风辩论,这不是找死? 陈让怒道:“柳乘风,你还敢强辩?本大人忠于皇上,你便是有千张口,也污蔑不到我的头上。”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就算同知大人不是乱党……” 陈让拍案打断:“什么叫就算,不是就是不是。” “可要是万一呢?”柳乘风表现出了书呆子纯情,很认真地反问。 陈让火冒三丈,道:“好,好,我不和你辨,现在是本大人审你,不是你审本大人。” 柳乘风却是笑了起来,道:“卫所里出了乱党,就要揪出来明正典刑,大人可以诬赖我,我也可以诬赖大人,大人说我以下犯上,那么我再问,刘中夏这乱党提着刀要进文庙,是孔圣人大还是刘中夏大?” 陈让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笑着喝茶的牟斌道:“刘中夏一个小小的千户算是什么东西?自然是圣人大。” 柳乘风正色道:“那就是了,刘中夏一个小小千户,居然敢提刀在圣人面前耀武扬威,这是不是以下犯上?到底是谁以下犯上,谁是乱党,今日大人既然要审,那么这堂中在座的人就一起分辨个明白,卑下不过是个小小的校尉,身份低贱,可是揪出卫所里的乱党,人人有责,大人要卑下说清楚,那么索性大家就说个清楚。” 柳乘风摆出一副打擂台的架势,今日这出好戏,本就是他安排好的,自己的恩师王鳌只有自己这么个门生,若是就这么被人踩死,面子上说不过去,那屁股上的痔疮也别想治好了。所以王鳌今日廷议时一定会上书弹劾,只是弹劾的不是刘中夏,而是整个卫所。 一旦涉及到了锦衣卫,若弹劾奏疏让天子震怒,首当其冲要倒霉的也不是刘中夏,而是牟斌,柳乘风已经可以预料,牟斌收听到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来这内西城的千户所。 只要牟斌一到,柳乘风的反击也就随之而来,当然,现在还只是开胃的小菜,今日若是不拉下刘中夏来,他柳乘风就别想再在卫所里待下去。刘中夏要整倒自己,那么柳乘风也不介意让他滚蛋。 “游戏开始了……”柳乘风的心里不禁阴暗地冷笑起来。 ……………………………………………………………………………………………………………… 紫禁城里。 太和殿的廷议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散朝之后,各部官员一哄而散,各回衙堂办公。如往日一样,弘治皇帝都会留下几个心腹大臣商讨政事,今日留下的除了内阁几位大学士,此外还有吏部侍郎王鳌、兵部尚书马文升二人。 弘治皇帝朱祐樘此时不过三旬,却因为勤政的缘故,双鬓早已花白了,他的背有些佝偻,眼袋漆黑,浑浊的眼睛只微微扫视了御案上的奏疏一眼,随即阖起眼来,很是疲倦地道:“王卿家,一件小事,怎么闹得这么大?你要弹劾牟斌,可是据朕所知,牟斌一向勤勉,为人小心谨慎,你这奏疏里处处针对他,针对锦衣卫所,是不是太不公允了?” 朱祐樘说话时语速很慢,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那种毫无生气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 不过他的声音却是中气十足,语气虽然和气,隐隐之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 王鳌不慌不忙地拜下,道:“臣该死。” 朱祐樘挥挥手,张开眸子,微微笑道:“不过朕也知道,你是个刚正的人,肯定不是无故放矢,既然你弹劾牟斌,就一定有弹劾牟斌的道理,方才廷议时,朕不方便问,你现在说吧。” 王鳌徐徐站起身,微微一笑,道:“臣遵旨。” 第三十一章:把事情闹大 第三十一章:把事情闹大 第三十二章:圣旨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二章:圣旨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二章:圣旨 空旷的太和殿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王鳌身上。 王鳌捋着胡须,要说的话,他心中已经有了腹稿,不徐不慢地道:“老臣听说,三月初十那一日,国子监平白无故被锦衣卫千户刘中夏围了,而且还有人动了刀枪。陛下当政以来,曾连续颁布了四道优渥士人的旨意,可是现在国子监和文庙外头竟是有人如此肆无忌惮。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为人是宽厚,可是锦衣卫所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牟斌身为指挥使,负有提点督导亲军之责,老臣不弹劾他又弹劾谁?” 一旁的兵部尚书马文升趁机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平素那些校尉在京师里横行不法也就是了,现在居然动到了国子监的头上,请陛下明察秋毫,非要好好整治一下不可。” 这马文升说得冠冕堂皇,不过他站出来与王鳌一道弹劾锦衣卫所也是迫不得已,马文升如今已成了国子监里的过街老鼠,若是这个时候他要是再支持一下锦衣卫,说不准明天还有监生要来闹,那些监生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今日四处作诗斥骂你,明日就指使人到你家门口泼粪,是谁都受不了。 马文升此举,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向国子监示好,既表现自己有大度容人的气度,也希望能与监生化干戈为玉帛。所以王鳌虽然是领头要求惩办锦衣卫的,可是最起劲的却是马文升。 朱祐樘一听到国子监三个字,双眉不禁紧锁起来:“哦?原来还有这么一桩公案,为何此前无人报朕?涉及到国子监,这就不同了,牟斌是怎么办事的?难道当朕一而再再而三发出去的旨意当空话吗?” “陛下……”坐在王鳌与马文升的对面却是三个阁臣,其中一个脸色有些涨红,不禁道:“老臣听说的却与王大人说的不同,锦衣卫无罪。” 朱祐樘目光落在声音的源头,开口的人乃是内阁学士谢迁,谢迁生仪表堂堂、相貌俊伟,身穿着一件大红的礼袍,头上的翅帽或许是因为激动的缘故而上下颤抖。 看到谢迁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朱祐樘不禁莞尔,内阁三驾马车之中,大学士刘健处事果断,而李东阳长于谋略,至于这谢迁却是口才了得、为人刚烈,最善于据理力争,往往遇到事时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对方说的不对,便非要与别人辩一辩不可。 朱祐樘含笑着对谢迁道:“不知谢爱卿听到的是什么?” 谢迁昂首阔论道:“锦衣卫围国子监,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在此之前,国子监里有人鼓噪生事,眼下万国来朝,锦衣卫弹压骚乱也是责无旁贷的事。” 朱祐樘眼眸一闪,淡淡道:“如此说来,锦衣卫并没有过错。” “有!”王鳌被谢迁反驳,倒也不生气,含笑道:“陛下,谢大人所说的并没有错,可是此事还有隐情。国子监虽然有人鼓噪,甚至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后来,坐堂的校尉柳乘风……” 王鳌不紧不慢,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朱祐樘听了,先是暗暗吃惊,这才知道原来竟是这样凶险,若是愤怒的监生当真跑到午门来闹事,这大明天朝的颜面就算是毁之殆尽了。等说到柳乘风安抚住了局面,朱祐樘眼眸一动,心中不禁想:“此人倒是果决,情急之下,既没有伤到监生,又顾全了朕的脸面,只是不知他拿刀刺自己伤得重不重。” 再听到刘中夏带兵赶到,将国子监团团围住,朱祐樘又是皱起眉头,觉得有些紧张,以他的心术当然知道监生一向吃软不吃硬,一旦见到了军马,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监生必然骚动,到了那时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直到王鳌说到柳乘风抽出刀来,要挟着刘中夏带着军马退出国子监,朱祐樘才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道:“此人胆子好大,以校尉的身份逼退千户,真真是胆大包天。” 王鳌最后道:“陛下,柳乘风安抚住了国子监,原本有功,可是那千户刘中夏却心怀不忿,要治柳乘风一个以下犯上之罪。孰是孰非,老臣不敢断言,可是锦衣卫赏罚不明,老臣深以为不然,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难辞其咎。” 朱祐樘颌首点头,浑浊的眼眸焕发出一些光亮,抚案道:“竟有这样的事?” 谢迁与牟斌是好友,王鳌翻这笔帐出来,让谢迁觉得王鳌有点向他发难的意思,谢迁是个急性子,不禁道:“王大人,老夫要问你,柳乘风可是你的门生吗?你处处袒护柳乘风,莫非是为了私情?为何老夫从外头听来的,却是柳乘风弹压了国子监,又为了抢功,向千户刘中夏拔刀相向?” 王鳌微微一笑,道:“我这儿,倒是有个证据,请陛下过目,陛下看过之后一切就明白了。”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这纸正是柳乘风送给他的,朱祐樘叫太监接了过来过目一看,扬了扬手中的纸笑道:“王爱卿并没有徇私,这封书信,乃是国子监博士、监生总共七十三人的联名奏请,里头已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与王爱卿所说的分毫不差。” 谢迁不由微微一愣,便不再做声了。 王鳌所谓的东风,其实就是这一纸证词,身为吏部侍郎,王鳌要想将锦衣卫的事扩大化,必然会引起内阁的反弹,毕竟如今的锦衣卫一向老实听话,若是因为这种事而迁怒到牟斌头上,再换一个新的指挥使上来,人家未必会买内阁的帐。所以王鳌一将这件事公布于众,立即受到内阁反弹,若是没有真凭实据,王鳌岂敢无故放矢?到时候就算宫中有旨意要详查,也势必会有人从中阻挠,最后详查出来的结果会是什么结局也只有天知道。 这张纸,足以将事情澄清,任他谢迁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可奈何。 王鳌微微一笑,随即道:“陛下,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到牟指挥头上,牟指挥使是忠厚之人,锦衣卫又是良莠不齐,偶尔有几个放肆不法的千户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只是那刘中夏不分青红皂白带兵围了国子监,此后又肆意报复柳乘风,陛下不得不明察秋毫,惩恶扬善,以儆效尤。” 朱祐樘沉吟了一下,道:“王爱卿说的有道理,柳乘风处置果断,颇有几分胆魄,这样吧,传朕的中旨出去,柳乘风有功于国,忠心耿耿,赏一个世袭百户,让他好好办差用命。” “遵命。”边上的太监躬身朝朱祐樘行了个礼,下去传话了。 朱祐樘并没有说出对刘中夏的处理意见,王鳌却是微微一笑,已是心知肚明,随即道:“除此之外,柳乘风虽然暂时弹压住了叛乱,可是早晚有一日国子监还要滋事,治标不如治本,眼下当务之急,是拿出一个章程出来,不能再让监生们随意滋事了。” 马文升是这起事件的最大受害者,这时听了王鳌的话,连忙道:“王大人说的不错。” 刘健和李东阳两个阁老却只是坐在一旁含笑着不说话,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不到关键时刻,他们是从不发言的。 谢迁心里还有点儿怨气,忍不住道:“要治本谈何容易,监生闹事自成祖以来便从未停歇过,历代或弹压或安抚,可是那一次不是压了下去、安抚了下去?结果不出几日,又寻出别的事来闹?” 朱祐樘也觉得棘手,一方面他优渥士人,为了做这表率,是绝不可能轻易对监生们动怒的。可是另一方面,监生们闹一次,引发的震动也绝对不小,也不能一味地安抚。 王鳌慢吞吞地道:“那柳乘风倒是想了个主意。” “哼,一个校尉也能参知政事吗?”谢迁的声音洪亮了几分,怒气更盛。 朱祐樘却是耐着性子,压压手道:“谢爱卿,听听也是无妨的。” 王鳌依然慢吞吞地道:“其实要治本也简单得很,所谓堵不如疏,何不如在国子监中设咨议局,任命朝廷官员每到月中让监生们去议论政事,再将要点摘抄下来呈送入宫,如此,监生有了上达天听的机会,自然也不会无事生非,而陛下广开言路,也可知悉监生们的想法,再对症下药,国子监自然就没有人再闹事了。” 王鳌的建议说出来,殿中的诸人都显得略略有些惊讶,身为内阁大学士的刘健眸光掠过一丝狐疑,心里忍不住想,这个方法,到底是那个校尉提出来的,还是这王鳌借着校尉之口说出来的? 刘健先是看了看王鳌,目光随即落在朱祐樘身上,他这时已经知道,若是换做其他的皇帝只怕是万万不肯的,偏偏当今皇上一向勤政,再加上更爱惜从谏如流、广开言路的美名,这个咨议局的章程,一定会对得上朱祐樘的胃口。 果不其然,朱祐樘听了,眼眸一亮,抚案道:“广开言路这个思路好,这才是谋国之策,设咨议局,一方面可以对监生的言论进行管束,又可以让朕知道监生的想法,可谓一举两得,只是这章程是一个校尉想出来的?这倒有些意思,此人看来不简单,来人,宣读圣旨的时候,赐他一件飞鱼服吧。” …………………………………… 同学们,老虎没什么要求,支持老虎的,就收藏一下吧,老虎谢过! 第三十二章:圣旨 第三十二章:圣旨 第三十三章:世袭百户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三章:世袭百户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三章:世袭百户 内西城千户所里唇枪舌剑,柳乘风一改书呆子的形象,言辞激烈,咄咄逼人,一口咬死了刘中夏图谋不轨。陈让已是勃然大怒,拍着桌子与他对骂,只可惜边上坐着指挥使牟斌,牟斌虽然只是含笑着喝茶,可是有他在,陈让除了斗嘴,却对柳乘风无可奈何。 真正感到忐忑不安的是刘中夏,柳乘风一口咬定他以下犯上、图谋不轨,且字字有理有据,辩又辩不过,打又不能打,指挥使大人的心事更是让人猜不透,实在叫他心中不安。 不过刘中夏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心知若是不能将柳乘风整死,今日要倒下的就是他,这时也是拼命了,冷哼一声,道:“锦衣卫的规矩里,可有小小一个校尉对着同知和千户咆哮的吗?柳乘风,你太放肆了,有错在先却不思悔改,竟还敢出言顶撞上官,今日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刘中夏一边说,一边看向陈让,陈让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样争下去非但不能整倒柳乘风,甚至可能会牵连到自己的身上,况且他堂堂指挥同知若是连个校尉都奈何不了,这张老脸怎么搁得下。 陈让森然冷笑一声,道:“不错,本大人也懒得和你争辩,事到如今,你顶撞本大人,就是死罪,来人啊……” 陈让的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牟斌目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知道陈让这是要动真格的了,要当着自己的面收拾柳乘风。牟斌低不可闻地冷哼一声,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做声。 陈让拍案道:“将柳乘风拿下,打死!” 柳乘风发出一声冷笑,不惊不慌地坐在椅上,道:“打死不打死,也不是陈大人说的算的。” 柳乘风说的并没有错,陈让一声令下,两边的锦衣校尉却都是面面相觑,不少人看向牟斌。谁都知道,牟斌牟大人才是锦衣卫的首脑,现在他老人家不发话,态度暧昧,指挥使同知的命令到底要不要遵守? 牟斌慢吞吞地喝了口茶,见校尉们不敢乱动,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随即悠悠然地道:“陈让,你放肆了吧!” 陈让不由一惊,方才下这命令,不过是试探下牟斌对柳乘风有多维护,若是牟斌不肯拉下脸来与自己翻脸,那么索性今日先打死了柳乘风再说。可是谁曾想到,牟斌终于还是出来说话了。 “大人……难道卑下连处置一个校尉都不能?”陈让压住火气,平时对牟斌,他还算敬重,想不到今日这指挥使竟如此不给他面子。陈让这同知反正也不是牟斌给他争来的,靠的却是陈让在宫中的关系,如今事情闹僵了,陈让虽然觉得棘手,却也没有到惊慌不安的地步。 只是北镇抚司的一把手与二把手为了一个校尉闹僵,倒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牟斌冷冷一笑,这位素来老实的指挥使抱着茶盏,正眼也不去看陈让,慢悠悠地道:“卫所自有卫所的规矩,有错要罚,有功要赏,陈同知要处置柳校尉,那么就拿出罪证来。若是没有罪证……”牟斌笑得更冷,接着道:“莫说你只是个同知,便是东厂的厂公亲自来,牟某也绝不容许你们胡作非为。” 牟斌的话语之中已是说得再明白不过,别以为你有东厂,宫里头有人做后台就在自己面前放肆,敢乱动,今日就收拾了你。 陈让呆住了,这个一向如沐春风的牟指挥使为了一个小小的校尉居然当众和自己翻脸,这…… 正是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大叫道:“全部滚开,杂家要进去,谁敢拦着?” 这声音蛮横之极,片刻之后,便有一个太监带着两个大汉将军跨进来,太监脸色冷漠,扫视了这堂中一眼,先是向牟斌微微一笑,道:“指挥使大人也在?” 牟斌和这太监点了点头。 陈让见了这太监,脸上却是露出喜色,忙不迭地走过去,道:“刘公公,我干爹……” 刘公公一张刻板的脸上露出冷漠的表情,森然一笑,随即扬起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在陈让的脸上。 啪……刘公公的劲头不小,陈让又是猝然无备,一下子被打懵了,捂着脸期期艾艾地道:“刘公公……你这是……” 刘公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这是你家干爹叫杂家打的,哪个是柳乘风?” 柳乘风从长椅上起来,笑吟吟地道:“我就是。” 刘公公上下打量了柳乘风一眼,微微一笑,道:“好一个少年,好得很,校尉柳乘风接旨意……” 旨意…… 堂中所有人都露出惊诧之色,陈让和刘中夏已经懵了,还没有回过味来,便是牟斌也觉得有些意外。 只是这个结果早在柳乘风的预料之中,柳乘风心里想,有王鳌和马文升为我出头,又有秦博士为首的国子监为我辩护,再加上当今皇上最喜欢从谏如流的名声,自己那咨议局的办法正对皇帝老儿的胃口,这圣旨要是不来,那才怪了。 来到这个世界,柳乘风第一次有一种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快感,他深吸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激动,随即拜倒在地,道:“校尉柳乘风接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亲军校尉柳乘风,办事果断,勤于王事,有功,皇帝敕谕锦衣卫亲军校尉柳乘风为锦衣卫世袭百户,赐飞鱼服。” “臣遵旨!”柳乘风心中激荡,弘治皇帝果然够给面子,先不说赏赐,圣旨之中虽然没有明言自己与刘中夏的纠纷,可是只一句有功二字,就已经对这件事做了定性,也就是说,柳乘风拿着刀对着刘中夏有功,那么刘中夏自然就是有过了,表面上一句都没有提及刘中夏,可是刘中夏此刻只怕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至于世袭百户,对柳乘风一个小小校尉来说,可谓是连升三级,优渥到了极点,更何况锦衣卫创立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个百户是由圣旨来任命的,便是千户、佥事,也都是卫所内部拟定,所以柳乘风这百户含金量极高。 飞鱼服就更加了不得了,虽然寻常校尉的衣饰也是飞鱼服,但是大明的飞鱼服有两种,一种是笼统的锦衣卫制服,这种说法其实并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只是寻常的百姓随口的称呼而已。真正的飞鱼服却是不一样,如后世满清鞑子的黄马褂一样,这飞鱼服是皇家赏赐给有功之臣的服饰,不到一定品级是绝不能穿戴的,便是二品的尚书也常常穿着钦赐的飞鱼服出入禁中,整个锦衣卫里头,能得到这种赏赐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至于朝廷里的诸多大员,也不是人人有份,所以这赐飞鱼服的赏赐可以算是优渥到了极点。也算是弘治皇帝对柳乘风在这次国子监事件之中的奖赏,说不准,和柳乘风上呈的那一个咨议局的章程也有关系。 其实柳乘风原来只是打着把这件事闹到上达天听的地步,让皇帝老儿给自己一个公道也就是了,不曾想到皇帝居然一下子给了他如此大的奖励,至少对一个小小的校尉来说,可谓是丰厚到了极点。 有了百户的世袭职位,柳乘风的事业算是有了起色。而穿了这飞鱼服,在卫所中也算是站住了脚,让人不敢小觑。 柳乘风行过大礼之后,站了起来接了圣旨,认真地看了圣旨一遍,而这厅堂的左右人等也都大吃一惊,尤其是陈让,脸色已是极速变幻,虽然含着笑,却是比哭还难看,好不容易回过神,再看向刘公公,刘公公已是如沐春风地挽住了柳乘风的手,笑吟吟地道:“陛下在禁中几次夸奖了你,说你识大体,有气魄,是个干练之人,将来要好好用命,切不可辜负了陛下的圣恩。” 柳乘风回答道:“我记住了。” 刘公公呵呵一笑,又四顾了堂中一眼,道:“一个千户所,怎么这么多人在?总不会是在审案吧?”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正是。”说罢指了指陈让道:“陈同知要揪出锦衣卫所里以下犯上、目无纲纪的害群之马来。” 刘公公冷漠地看了陈让一眼,道:“既然如此,那么杂家也凑个热闹,在边上听听。”刘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向牟斌道:“牟大人不会嫌杂家多管闲事吧?” 牟斌呵呵一笑,道:“刘公公请坐。” ……………………………………………………………………………… 推荐一个号朋友的书,叫《官风宝气》,他正在冲新书榜,大家可以去支持下。 第三十三章:世袭百户 第三十三章:世袭百户 第三十四章:讹诈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四章:讹诈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四章:讹诈 刘公公屁股坐定,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已经有人给他抱来了茶盏,这刘公公的皮肤保养得极好,虽是个阉人,可是举止谈吐竟有几分潇洒的姿态。柳乘风看在眼里,心里却在想:“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像死太监,身上少了几两肉居然还有这样的自信,这心理素质实在让人甘拜下风。” 牟斌来了,刘公公来了,连带着圣旨也来了,到了现在,其实也没有柳乘风的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陈让的身上,看他怎么揪出害群之马来。 陈让深吸了口气,连想都不想,重新坐回案后,森森然地笑起来,这一次却不是对柳乘风咆哮,而是朝刘中夏大喝道:“刘中夏,你可知罪?” 刘中夏早就感觉出大事不妙,双膝一软,不由瘫在地上,道:“大……大人……” 陈让厌恶地看着他,道:“大人也是你叫的?你这狗才,本大人待你不薄,谁知你竟是心怀鬼胎、图谋不轨,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围得的?若不是柳百户及时阻止,只怕锦衣卫上下都要受你的牵累!依我看,你是早有预谋,勾结匪类,所图甚大,本大人真的瞎了眼,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乱党贼子,快说,你的党羽在哪里?还有谁参与了此事?”陈让阴测测的笑更让人害怕,刘中夏还没接话,就听陈让继续道:“卫所里的刑罚,你是知道的,若是不招认,仔细你的皮了。” 刘中夏的额头上已是冷汗直流,从前他与陈让交情匪浅,谁知今日说翻脸就翻脸,可是他这时也明白,若是今日换作他是陈让,只怕比陈让反目得更快,他带着颤抖的哭腔,道:“大人……饶命……” 陈让栽给他的是谋逆大罪,是要抄家灭族的,只要定了罪,刘中夏一家老小都要掉脑袋,此时的刘中夏心中已生出绝望,他在锦衣卫所里这么多年,锦衣卫的作风岂会不知?若是不招认,各种刑罚用上来,他不画押也不成。可要是招了,就是全家死绝,鸡犬不留。 陈让够狠。 陈让此刻却是一脸漠然,冷漠地道:“你现在才知道饶命?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你到底招不招?” 刘中夏哭丧着脸,期期艾艾地道:“大人,看在往日你我……” 陈让脸色骤变,砰的一声拍案而起,大义凛然地道:“本大人往日被你蒙蔽,误交了你这匪类,你现在还有脸再提?来人,这狗东西狡猾得很,不打一顿他是不会招的了,叉下去……动刑!” 两边的校尉久候多时,如狼似虎地扑过去,有人剪住刘中夏的手,有人扯着刘中夏的衣襟,还有人剥下刘中夏的佩刀、飞鱼服,这些人对这种事再熟稔不过,轻车熟路,任由刘中夏哭喊挣扎,更有一个校尉左右开弓,扇了刘中夏几个巴掌,刘中夏的脸瞬时肿了,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且慢!”柳乘风这时候站了起来,原本刘中夏倒霉,他还抱着瞧热闹的心思,可是陈让诬赖刘中夏是谋反,这兴致就不一样了,谋反大罪,牵连太广,几十上百人的性命说没就没,再者说这刘中夏罪不至死,柳乘风这时候反而义无反顾地站了起来。 陈让朝柳乘风笑了笑,道:“怎么?柳百户有什么话说?”相比从前对柳乘风的冷漠态度,现在的陈让可谓是如沐春风,态度转化之快令人咂舌。 柳乘风笑嘻嘻地道:“大人,卑下有话要说,刘中夏虽然昏聩,可是若说他谋反,卑下是万万不信的,此人愚蠢如猪,哄骗大人与卑下为难,不过是要泻私愤而已,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陈让听了,眼中掠过一丝怒气,心里说:好啊,竟敢讽刺我,说这刘中夏愚蠢如猪,又说哄骗了我,这不是说我连猪都不如?被猪一样的蠢货骗了? 不过这时候陈让却不发作,反而是笑容可掬地瞥了牟斌、刘公公一眼,见着二人稳坐在椅上,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心里想:今日只能应了他,且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刘中夏听了柳乘风为他求情,先是微微一愕,不禁偷偷看了柳乘风一眼,露出感激之色。 陈让沉吟片刻,道:“那么柳百户以为,这刘中夏该如何处置?” 柳乘风道:“这个简单。”说罢将一直缩在角落里连头不敢抬的老霍拉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和老霍都是老实人,刘千户先是惊吓了我,此后又打了老霍,且不说老霍要去治伤,就说卑下被他这一吓,心肝都要跳出来了,大人,卑下的心肝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这赔偿总还是要的,刘千户怎么说?” 刘中夏听到赔偿,眼睛一亮,与抄家灭族比起来,赔偿简直不值一提,他连忙膝行到了柳乘风脚下,道:“柳百户要多少,只管报出一个数目。” 老霍吓了一跳,他一直在刘中夏的淫威之下担惊受怕惯了的,这时候居然要勒索到刘中夏头上,再加上他这个人本来就老实,这时候已经吓得有些两腿打哆嗦了。 柳乘风却是谈笑风生,仿佛自己敲诈刘中夏的银钱是天经地义一样,呵呵笑道:“这种事怎么能让我来报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讹诈千户大人呢!” 这要不是讹诈,那世上的草寇都是良民了。 刘中夏这时候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哪里敢把数目报低了?咬咬牙,道:“白银二千两如何?” 五千两绝对算是天文数字,柳乘风在街口摆字摊的时候,一个月能赚二三两碎银子已是要烧高香了,柳乘风听到刘中夏报出来的数目,不禁有些吃惊,想不到这千户竟有这么一大笔浮财。 刘中夏见柳乘风不回话,只当柳乘风是不满意,额头上已渗出冷汗,继续道:“至多三千两,再多,刘某人也拿不出。” “好……”柳乘风心里大是激动,他娘的,三千两,只要自己省着点用,便是花销一辈子也足够了,若是带着这么一大笔银子去乡下买些田地,也足够自己养家糊口。他生怕刘中夏翻悔,连忙又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刘中夏这时也松了口气,他这锦衣卫里的差事算是没了,如今又要拿出三千两来赔偿,阴沟里翻船倒了大霉,不过幸亏捡了性命,很快被陈让叫人打了出去。 这一场大戏总算落幕,牟斌已是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地打量了柳乘风一眼,道:“如今做了百户,要好好用命。”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柳乘风也不愿意和陈让多呆,至于那个刘太监,更是没有理会的兴致,借了送老霍去治伤的借口便出了厅堂。 这大堂里,所有的校尉都已经打发了出去,寂静无声,唯有那散发着檀香的鼎炉生出袅袅青烟,刘公公冷着脸慢吞吞地品着茶,而陈让已是红着脸站了起身,蹑手蹑脚地到了陈公公身边,大气不敢出。 一盏茶功夫过去,刘公公慢吞吞地张开眼,冷哼一声道:“厂公还有句话要杂家带给你。” 刘中夏忙道:“请刘公公赐教。” 刘公公悠然道:“你呀,还是少了历练,做人处事,要瞻前顾后,前后左右上下都要先看清楚了再放手去做,一味地向前冲,早晚要头破血流。今日这件事,算是给了你一个教训,往后要懂得三思而行,不要一味莽撞,否则谁也保不住你。” 陈让的背显得有些驼了,擦拭了额头上的冷汗,忙道:“干爹教训的是,刘公公教训的是。” 刘公公淡淡道:“这个姓柳的,看来也不简单。” 陈让小心翼翼地道:“我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觉得这姓柳的是故意布好了一个套子让我钻进去,指挥使到这里来,圣旨又接踵而至,倒像是都和他商量好了似的。” 刘公公冷笑道:“你现在才知道?不过不是他布好了套子让你钻,是你自己没头没脑地扎了进去,你方才没看到那牟斌得意的样子,哼,他是成心看我们的笑话呢。” 陈让连忙道:“公公放心,往后我再也不随意招惹是非了,一定好好闭门思过,至于这个姓柳的,以后也再不会为难。” 刘公公双目一阖,脸色变得无比森然起来,道:“现在想不为难也不成了,不除掉他,你在卫所里还能抬得起头吗?厂公抬举你,是让你在锦衣卫里做出点样子来,让宫里头能在这锦衣卫占有一席之地,咱们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这点本钱,怎么能因为一个柳乘风而断送了?不过要除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一等看。” 陈让恍然大悟,这时候发现这刘公公居然和自己干爹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了。 第三十四章:讹诈 第三十四章:讹诈 第三十五章:东厂的油水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五章:东厂的油水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五章:东厂的油水 领着老霍去敷了伤药,新任的千户还没有下来,不过内西城是整个京师较为紧要的卫所之一,这一次多出一个空额只怕也足够有人打破头来争抢了。 柳乘风与老霍回到卫所的时候,宫中的赏赐和百户的腰牌、文书也发放了下来,此前那个王司吏见到他也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一边请柳乘风到签押房坐下,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柳乘风斟茶,道:“百户大人,方才指挥使大人已经有了吩咐,您这百户仍然挂在内西城这边,为此,咱们千户所里专门开辟了一个地方,从此之后,由柳百户来管辖,人手也已经调拨好了,这是名册,请柳百户过目。” 柳乘风看了王司吏一眼,先不忙着接名册,笑道:“王司吏如此热情,真让人不习惯。” 王司吏立即变得尴尬起来,赔罪道:“大人,若是此前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柳乘风淡淡地道:“罢了,从前的事就不提了。” 王司吏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而柳乘风则开始看起名册来,虽然他是百户,可是旗下的人并不多,只有六十三人而已,而且这些都是从各百户所调拨来的,人员多半是良莠不齐,好在柳乘风也不至于挑肥拣瘦,锦衣卫的威严靠的本就不是武力,而是他们身上这一身皮和腰间的锦春刀,寻常的百姓看到了穿着飞鱼服和配着锦春刀的校尉,谁敢不服? 不过柳乘风所管辖的区域,居然就在太学附近,这太学边上恰好有三条街,主要是卖一些书籍、文墨之类的生意,最外围倒是有一处繁华的所在,叫烟花胡同,这烟花胡同地如其名,乃是京城最高级的妓馆聚集之地,据说出入的达官贵人可谓多不胜数,一掷千金的豪客如过江之鲫,柳乘风摆字摊的时候就曾听人提及过这个地方,只是当时寒酸,只知道那里鲜衣怒马,是富人的聚集地,寻常人去了,拿一年的信奉出来也未必能进得了那清馆的大门。 柳乘风心里想:“这倒是个好地方。”说罢朝王司吏微微一笑,道:“把这花名册里的人都叫来,我要亲自点卯。对了,还有一件事,这次老霍在国子监里功劳也是不小,指挥使大人那边没传出话来给他升赏吗?” 老霍这人虽然胆小怕事,可是今日咬着牙不肯栽赃柳乘风的交情,柳乘风算是记住了,在柳乘风的印象中,老霍虽然老实,不过却最信得过,柳乘风没理由不给他讨个赏。 王司吏呵呵一笑,道:“霍校尉自然是有功的,多半镇抚司那边也在商讨,一个小旗总是跑不了的。” 柳乘风知道升官不是轻易的事,自己这连升三级的百户是因为皇帝有旨意,可是在卫所的内部,却不会这么快颁布出升赏来,尤其是现在这锦衣卫内部本来就四分五裂,要平衡大家的利益关系,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委任下来。 柳乘风知道问一个司吏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与老霍在这签押房等着,王司吏则是召集校尉了,方才发生的事对老霍来说真是惊险到了极点,如过山车一样,一下子跌入地狱,又一下子升上天堂,到现在他还没缓过劲来。 柳乘风见他呆呆的样子,也没有和他多说什么,老霍心情激动,他又何尝不激动?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个人人瞧不起的上门女婿,而现今,他总算抓住了机遇,有了一个做侍郎的恩师,成了锦衣卫百户,更有御赐的飞鱼服在身。从前那个落魄书生,如今已成了京师里不算小的人物,这种将未来和前程把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实在惬意到了极点。 柳乘风喝了几口茶,才平复了心情,王司吏也已经回来,道:“大人,校尉们已经到了。” 柳乘风点点头,带着老霍一起出去,这千户所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歪瓜裂枣的校尉,都是一样的服色,佩戴着锦春刀,这时见了柳乘风出来,也不显得积极,都是既散漫又稀稀拉拉地朝柳乘风勉强行了个礼,道:“见过百户大人。” 柳乘风看在眼里,那一肚子的豪情立即给打消了。他扫视了这些人一眼,发现这些校尉都是满腹牢骚的样子,好像是柳乘风欠了他们的钱一样。 柳乘风咳嗽一声,对他们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将来好好办差之类,才将他们全部打发走,接着将老霍拉到一边,道:“老霍,你对卫所上上下下的事都熟悉,我问你,方才那些校尉为什么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柳乘风对卫所的事有点儿两眼一抹黑,编制之类的东西还知道一些,可是这卫所之中的许多潜规则就不懂了。老霍则不同,虽然一辈子碌碌无为,可是毕竟呆的时间长,许多事都知道一二。 老霍打起精神,道:“柳兄……柳大人,这事儿其实是理所应当的。大人可知道,咱们内西城百户所的油水算是不少的,比如西祠胡同附近的赵百户那边,每年从商家捞来的油水就有白银数万两,百户所上下人人都是肥头大耳,就是一个小小校尉,一年能拿个几十上百两银子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至于其他百户所,也大多都是如此,有的少些,却也少不到哪里去。正因为如此,所以咱们内西城这边,校尉的日子是最好过的。不过嘛……” 老霍故意顿了顿口气,卖了个关子,道:“不过国子监附近就不同了,且不说这里管辖的街道、胡同少,除了国子监以外,满打满算也就是三条长街,那些卖文墨、书册的街坊都是小本生意,而且大多数都是读书人在经营,一年多半连一千两都捞不到。咱们这百户所的校尉都是从四处调来的,原先每个月无论如何都有几十上百两,可是到了大人手里头做事,就只能坐吃山空了,没了油水,单靠薪俸,大家怎么过活?多半是因为这个,所以大家都一肚子的怨气。” 柳乘风认真地听着老霍的话,对老霍称呼他大人显得有些不习惯,不过也没有纠正老霍。柳乘风想了想,道:“不是还有一个烟花胡同吗?那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几处地方之一,油水最是丰厚,就是从那里拔出一根毛来,也足够养活他们了。” 老霍脸色一变,道:“大人这就不知道了,烟花胡同和别处不一样,别的地方,咱们锦衣卫还能插上手,但是那烟花胡同却不是锦衣卫能吃得开的,你想想看,进那里的官员富户有多少?那些大妓馆的身后,哪个没有一两个人看着?再加上那里一直都是东厂的范围,东厂那边倒是能捞到一些油水,至于咱们卫所……”老霍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早就大不如前了,成祖皇帝在的时候,咱们锦衣卫一手遮天,此后历代先帝即位,也总算还有一点威风,可是到了弘治朝,稍有一些油水的地方也轮不到咱们,卫所里的校尉穿了飞鱼服出去吓唬吓唬寻常的百姓倒还没什么问题,可是这京师里豪门比狗多,一不留神就踢到了铁板上,尤其是烟花胡同那种地方,是万万不能碰的。” 柳乘风这才明白,烟花胡同就是铁板,锦衣卫这些年混得不如意,好处和油水都被东厂的番子占去了,这么说自己这百户虽然上任,可是照样还要吃西北风,手里没有钱,没有油水可捞,不说自己会被人轻视,就是下头这些办事的人也都懒洋洋的,毕竟大家都要讨生活,也都有妻子儿女,真靠卫所里的薪俸吃饭早就饿得死得不能再死了。现在大家到了柳乘风的下头来办事,却要看着自己的妻儿嗷嗷地饿肚子,换做是谁也没有尽忠效力的心思。 柳乘风想了想,道:“若是我们来踢一踢这铁板呢?” 老霍听了柳乘风的话,吓得脸都变绿了,道:“大人,这可万万不成,十几年前,也有个百户想从东厂口里夺食的,结果还不是被番子们拿了?打了个半死不活,还栽了个罪名流放三千里呢!番子和校尉不同,他们是宫里的人,咱们抢了他们的油水,岂不是和宫里的诸位公公们夺食?”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我说笑的。”他心里却想:不去抢别人的油水,那就一辈子都只能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永远被人压得死死地,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半辈子,两世为人,窝囊得还不够吗? 第三十五章:东厂的油水 第三十五章:东厂的油水 第三十六章:英姿飒爽的小姨子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六章:英姿飒爽的小姨子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六章:英姿飒爽的小姨子 夕阳西下的时候,柳乘风回到温府,一天下来,他的精神疲惫了很多,温府这边一见到柳乘风回来,立即有人传话道:“姑爷,老爷请您过去。” 柳乘风颌首点头,心里知道以温正的身份已经知道了今日的事,大踏步地去了温正的书房。 今日发生的事,温正到现在都没有回过味来,原本自己看不起的上门女婿,竟是来了个惊天逆转,从一开始必死的局面,到此后指挥使大人出面,再到皇上的圣旨,温正虽然远在南镇抚司,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时见柳乘风进来,不由奇怪地看了柳乘风一眼,这书呆子到底凭着的是好运气,还是不像自己从前所想的那般轻易简单? “来,坐。”温正的声音仍是冷冷的,不过态度少了从前的不屑之色。 柳乘风欠身坐下。 温正才慢吞吞地道:“你进入卫所也不过十几日的光景就从校尉到了百户,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虽是如此,你也不要自傲,在你的上头,有千户、有佥事、有同知,有指挥使,还有历经司上上下下,哪一个都不是你能轻易惹得起的。还有那同知陈让,今日你让他吃了亏,早晚有一天他要找你麻烦的,往后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知道吗?” 柳乘风心里想:陈让的背后是东厂,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我倒是想,可是都已经将人得罪死了,我还有办法回头吗? 温正抬眼,见柳乘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恍然间生出一种错觉,这个书呆子的体内,似乎藏着某种锋芒毕露的野心。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温正莞尔一笑,他从前轻视的是柳乘风书呆子的秉性,男人,自然还是咄咄逼人一些的好。 想了想,温正继续道:“你心里不服吗?告诉你,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你若是不服,那就更该懂得隐忍,老夫送你一句话,凡事以忍为先,真要忍不住的时候,若要剪除对手,就要斩草除根,千万不要留下任何后患,就比如这一次,你虽铲除了刘中夏,却是得罪了陈让,这就是大忌,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毕竟是同知,身后是东厂,只要抓住机会,就可以铲除你。”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乘风明白了。”心里却是在想:他惦记我,我也惦记着他,我若是对他们有一点点的畏惧,早晚会被他们欺到头上。 温正莞尔一笑,又继续道:“不过今日的事,你做得漂亮,圣旨钦赐世袭百户,赐飞鱼服,这是值得庆贺的事,你好好用心去做,不要辜负了圣恩。” 柳乘风道:“岳父大人,小婿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如今小婿已经积攒了一些钱财,总是住在府上也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我想在外头置一个宅子,接晨曦一起出去住。” 这个想法从柳乘风进府的第一天起就萌生了,住在温家,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味道。现如今刘中夏许诺赔偿三千两银子出来,柳乘风琢磨着与老霍对半分之后,还能有个一千五百两,这么一大笔钱,足够在京城里头置办些家业了。 温正脸色一变,语气不善起来,道:“怎么?在温家就这么让你不舒畅?” 柳乘风摇头,微微一笑,很直接地道:“寄人篱下总是不好的,再者说也免得别人说闲话。” 温正想了想,道:“要搬出去住是不成的,老夫就这么两个女儿,你要是带着晨曦出去住,老太君那边心里也不痛快。不如这样,你要购置宅子,你现在住的宅院索性就卖给你,虽然仍旧住在温府里头,可是你将那宅院买下,往后那宅院就是你的了,自然也可以堵住别人的口。” 柳乘风想了想,也觉得这主意好,便应了下来。 温正语气缓和了一些,又道:“你好自为之,早些回去歇息吧。” 一番对谈,柳乘风觉得温正对他态度好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样的不屑于故,虽然仍是冰冷冷的态度,可是二人之间的地位正在悄然产生变化。 柳乘风也不多逗留,从温正的书房出来,回到自己的宅院,温晨曦还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笑吟吟地给柳乘风脱了笨重的靴子,给柳乘风换上了木屐,笑吟吟地看着柳乘风带回来的包袱,道:“夫君,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说着,温晨曦轻轻地将包袱解开,不禁惊呼一声,这包袱中是一件上好绸缎织造、宛若飞龙的淡黄飞鱼服,这种成色的飞鱼服,温晨曦并不是没有见过,事实上温正就有这么一件,但只有在正式的场合才会穿出去。也正因为知晓这些,温晨曦很明白飞鱼服的珍贵。这样的飞鱼服,整个京城不会超过一百件,除了一些中枢要害的文武官员,或者是天子近臣,其余的便是地位显赫也未必能得来一件。 “这……这是……” 柳乘风轻轻地从后环住她的细腰,微微笑道:“这是飞鱼服,皇上看你家夫君办事得力,精明强干,允文允武,相貌堂堂,才破例赏赐了一件。” “真的?”温晨曦被柳乘风抱着,脸色不由俏红,显得有些局促,如此贵重的赏赐,朝廷之中不知多少人盼都盼不来,柳乘风才入锦衣卫几天,若不是对柳乘风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温晨曦还当柳乘风是偷来的。 柳乘风抓着温晨曦的细肩,将她旋转过来,对着温晨曦吹弹可破的脸,正色道:“当然是真的,你当我是偷来的吗?” 温晨曦大喜,不禁道:“我还真以为是偷来的呢!” 正在这时候,外头传来清脆的声音:“姐姐……姐姐……好消息,好消息,姐夫赐了飞鱼服,做了百户了……” 柳乘风不禁咂舌,这小姨子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小密探,什么事都瞒不过她,自己在她面前,就像是剥了壳的熟鸡蛋一样。 一会儿功夫,温晨若便大喇喇地闪身进来,吓得温晨曦连忙从柳乘风的怀中挣脱,整理了一下耳鬓边有些散乱的银钗,勉强挤出几许笑容,道:“是吗?你姐夫已经说了。” 温晨若撞到了这一幕场景,脸色略红,咳嗽两声,才故意当做没有瞧见的样子道:“连他的百户辖区我都打听清楚了,是烟花胡同……” 柳乘风无语,这家伙不只是小密探,简直是挑拨离间啊,连忙顾左右而言他地道:“晨若,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温晨若警惕地看着柳乘风道:“商量什么?我们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得寸进尺,否则我要叫人了。” 柳乘风不禁莞尔:“我原本还以为我家小姨子是女中豪杰,飒爽巾帼,谁知道也是小鸡肚肠的小女子,这样的记仇,罢了……罢了……” 温晨若听完柳乘风的话,神色一变,不禁挺起胸脯,用着骄傲的口吻道:“谁说我记仇,你要说什么?” 温晨曦笑道:“你们两个在一起总是这样闹个不休。夫君,我叫人去把这飞鱼服好好地洗一洗,说不准什么时候,你要穿的。”说罢抱着飞鱼服,踩着莲步走了出去。 见四下无人,柳乘风逼近温晨若几步,问道:“我问你,你这么多消息,都是从哪儿来的?” 温晨若的眼中掠过一丝狡黠,道:“不告诉你。” 她不愿意说,柳乘风也不继续问,含笑道:“姐夫拜托你去做一件事怎么样?烟花胡同你知道吗?” 温晨若啐了一声,怒气冲冲地道:“我要知道那乌七八糟的地方做什么?” 柳乘风无语,只好道:“我的意思是,那烟花胡同里头各家妓馆有什么后台,你能不能帮我去打听打听。” 温晨若立即笑嘻嘻起来,道:“姐夫是在求我吗?要打听这个倒是容易,不过……” 柳乘风立即摆出一副真挚的样子,道:“姐夫一向很喜欢晨若的,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不要提条件,提了条件就庸俗了,京城之中谁不知道我家小姨子是女中豪杰,急公好义……” 温晨若笑嘻嘻地道:“姐夫喜欢我?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 柳乘风打量了温晨若那并不丰腴却很是坚挺的小胸脯一眼,目光很是艰难地从胸脯上移开,不由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想:“真是要人命,她这算不算勾搭自己的姐夫?”随即正儿八经起来,语气真挚地道:“我喜欢晨若飒爽的性子。” 温晨若咬着唇,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骗我?” 柳乘风脸色正经无比,道:“姐夫怎么会骗你?你看,当日你绑我来的时候,姐夫都没有怪你是不是?这温府之中除了你姐姐,我就和你关系最好,我骗你做什么?” 温晨若嘻嘻一笑,道:“好吧,算你过关,我这就去找公……去问!” 第三十六章:英姿飒爽的小姨子 第三十六章:英姿飒爽的小姨子 第三十七章:烟花胡同的水很深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七章:烟花胡同的水很深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七章:烟花胡同的水很深 烟花胡同的百户所显得很是破败,虽说有官不修衙的潜规则,可是这儿的建筑比荒废的城隍庙更加不堪,从前这里本是归五马街那边的百户所监管,现在从五马街那边分割出来,所谓的百户所,其实就是从前的总旗衙署而已。 一大清早,柳乘风兴致勃勃地打马到了这儿,可是这破败的场景立即让他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原以为这儿至少还能遮风避雨,可是现在看来,连这项最基本的功能都似乎有些勉强。 柳乘风的脸色沉了下去,京师里的百户所,他都是见过的,虽然大多不起眼,可是布置方面都不差什么,偏偏自己这烟花胡同的百户所却是要多差就有多差。他负着手踱步进去,里头已经有不少校尉来点卯了,随即有个文吏出来,竟是此前在千户所中的王司吏,王司吏给柳乘风稽首作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道:“大人。” 柳乘风板着脸,道:“你不在千户所里管案牍的事,怎么跑到咱们这儿来了?” 王司吏苦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刘千户在的时候,还用得上小人,现如今新任千户走马上任,自然也会带上他的心腹,学生早晚也会被踢出来的,索性请调到烟花胡同来了。” 柳乘风算是明白了,王司吏这家伙后台倒了,巴结到自己的头上来了。他心里不由苦笑,自己这座庙已是简陋到了极点,居然还能对王司吏这种人有吸引力,这姓王的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王司吏道:“大人,人都已经到齐了,是不是开始训话?” 柳乘风点点头,道:“都叫到大堂去,我有话要吩咐。” ………………………………………… 简陋的大堂里,六十多个校尉列成四列,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只是勉强表现出一点儿对新任百户的尊敬。这些校尉的前头,分别站着老霍和总旗陈泓宇,这陈泓宇也是从五马街那边调拨过来的,年纪三十岁上下,双眉浓如漆墨,虎目大口,虎背熊腰。不过这时他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五马街那边油水足,调拨到了这里跟流放差不多,虽然是小旗的身份调到这里做总旗,却还是亏了,不止是他,就是下头的这些校尉,哪个心里没有怨气?所以见了这百户大人,也没多少巴结的兴致,夺人钱财跟杀人父母一样,若不是柳乘风被钦赐为百户,千户所没有空额也得腾出一个空额出来给他,大家又何必遭这个罪? 京师十二卫的薪饷每年不过十五两银子,大多数时候付的还不是现银,上头克扣一下,多半连十两银子都到不了手,没有了油水,一家人喝西北风吗? 柳乘风看着他们,虽然大家此前都曾照过面,不过今日算是正式认识了,柳乘风脸皮厚,对校尉们的幽怨视而不见,咳嗽一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本大人今日到任,召集大家来就是要讲明白规矩。咱们卫所所辖的总共三条街,烟花胡同就罢了,其余两条大多都是做文墨生意,那儿读书人多,平素也无人滋事,咱们百户所也不许有人去闹事,谁闹事或者讹诈店家,可别怪本大人不客气。”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连那些做文墨生意的穷酸都不许去,这不是连最后一点油水也没有了?虽说那里多是字摊儿,也榨不出几个钱,可是蚊子大小也是块肉,这百户是发了失心疯? 陈泓宇顿时怒了,大喝道:“大人,卑下有话要说。” 柳乘风的目光落在陈泓宇的身上,笑吟吟的道:“怎么?陈总旗有话要说?” 陈泓宇冷哼道:“自然是有话说,大人,这厅堂里的都是拖家带口的弟兄,每个月没有二三两银子连养家糊口都吃力,现在咱们跟在大人后头做事,大家也肯为百户大人尽忠,可是大人勒令大家不许勒索钱财,这又是什么意思?咱们锦衣卫的薪饷是多少,大人是知道的,靠这点俸禄,谁家的日子能过得下去?没有钱,这差又怎么当?” 陈泓宇的话触动了不少校尉的心事,自然引起他们的共鸣,于是不少人嘤嘤嗡嗡地抱怨起来:“大人,卑下还欠着几十两银子的赌债,若是真要靠领薪俸过日子,只怕要准备卖祖屋了。” “我一家十三口,都靠着我一人养活的,这日子往后可怎么过?大家跟着百户大人也不指望发财,只求能混个温饱而已……” 柳乘风笑吟吟地听着大家的抱怨,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才脸色一变,道:“都说完了吗?你们说完了,那就我说了!”柳乘风冷若寒霜地道:“这是本大人立下的规矩,你们是天子亲军,这规矩既然已经立下,所有人都要遵守!”柳乘风冷笑一声,继续道:“谁要是犯一下本大人的规矩试试看,刘中夏就是你们的下场!” 满个厅堂里都是鸦雀无声,众人再不敢七嘴八舌了,柳乘风这句话还是很有用的,毕竟这百户来头不小,不但和朝中有关系,便是南镇府司里也有人护着他,千户刘中夏都完了,要收拾他们,还不是掐死蚂蚁一样的容易? 陈泓宇这时候也不吭气了,虽然心里万般的不服,却不敢再反驳柳乘风一句。 柳乘风冷冷道:“王司吏……” 王司吏连忙站出来,道:“在。” 柳乘风道:“去,安排大家巡守、坐探,让他们打起精神,好好地办差事。” 王司吏连忙道:“是。” 众人才一哄而散,一干人出了这厅堂里,纷纷去签押房里接差事,那陈泓宇的边上也聚集了不少人,大家现在不敢向柳乘风抱怨,可是陈泓宇毕竟是总旗,都来吐一下苦水,陈泓宇听了众人七嘴八舌,不禁怒道:“这些和我说了有什么用?没听见百户大人怎么说吗?都老实去办差吧。” 签押房里的王司吏也笑吟吟地劝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百户大人和读书人能说得上话,维护一下那些摆字摊、摆书画的穷酸也是应当的,只是辛了大家,或许什么时候百户大人体恤,总会让大家有口饭吃。” 有人冷笑道:“我倒是听说百户大人就是摆字摊出身的,这叫惺惺相惜,臭味相投……” 众人顿然哄笑起来。 老霍忍不住道:“都胡说什么?柳百户待人很好的,有什么话,有胆子就和他当面说去。” 众人才想起边上有老霍在,都知道老霍是柳乘风身边的人,就都不吱声了。 王司吏也跟着道:“霍校尉说的不错,好好办差要紧。” ……………………………………………………………………………………………………………………………… 紫禁城里。 一座幽暗的宫殿里,几个小太监分别坐在案牍上,将通政司递来的奏疏纷纷整理起来,哪些是可以直接发回内阁的,哪些是要呈送御览的都要厘清,一点都不容出差错。 此时,上首的位置空无一人,可是在这下首,刘公公却是抱着茶盏阖着眼儿在这儿养神。刘公公在这宫里头地位不低,虽说当今皇上倚重外臣,可是他好歹也算跺跺脚地皮能颤一颤的人物,更何况他又是秉笔太监跟前的红人,这地位就更加了不得了。 宫里的内侍都知道,昨天刘公公出去宣了旨意之后,脸色一直不太好看,所以也没有人惊扰他,连说话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呼吸都不敢过份的粗重。 过了一会儿,有个内侍急匆匆地进来,到了刘公公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刘公公阖着的眼眸陡然张开,闪过一丝厉色。他挥了挥手,道:“都退下去……” 案牍后的内侍们听了不敢怠慢,纷纷站起,如潮水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殿。 刘公公慢悠悠地开口道:“烟花胡同?” “没错,就是烟花胡同,打听烟花胡同的,是个叫温晨若的小妮子,和柳乘风是亲戚,经的是公主殿下的手。” 刘公公的脸色更加阴沉,道:“怎么连公主都掺和进来了?” “那叫温晨若的和公主一伙子人结了个什么巾帼营,经常在一起瞎胡闹的,皇后娘娘只有一子一女,都是百般宠溺,谁管得住?” 刘公公微微颌首点头,眼眸中掠过一丝冷意,才将注意力转到了柳乘风身上:“他要打听烟花胡同做什么?难道想虎口夺食?” “公公,咱们东厂的油水有三成是从烟花胡同里来的,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有这胆子?是不是……” 刘公公冷笑一声,道:“你说的也没错,他既然要打探,那就索性让他打探清楚,让他知道烟花胡同的水有多深,省得他没头没脑地撞进来。烟花胡同的油水,莫说是他一个百户,就是千户、佥事也吃不下,杂家看他有没有这个胆。还有,去跟陈让说一声,在卫所里好好地盯着那姓柳的,这人是个祸害,不过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这事儿要不要和厂公打声招呼?” 刘公公犹豫了一下,道:“杂家亲自去说,你下去吧。” “是。” 第三十七章:烟花胡同的水很深 第三十七章:烟花胡同的水很深 第三十八章:打草惊蛇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八章:打草惊蛇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八章:打草惊蛇 烟花胡同白日里显得格外萧条,可是一到夜晚,便如蛰伏苏醒过来的蜂窝,车马如龙、灯红酒绿,接踵而来的轿子、车马在一家家妓馆门口停下,随即便有一个个穿着便服的人在仆役的前倨后恭之下,步入那烟花粉地之中。 若不是身临其境,柳乘风绝不会想到天子脚下会有这么一个逍遥的地方,再对比自己那破败不堪的百户所,与这些雕梁画栋的妓馆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儿与其他的流莺娼妓不同,并没有人涂了胭脂下来拉客的,连气氛都显得极为高雅,里头并没有肆无忌惮的欢笑,而是靡靡的丝竹之声微微荡漾出来,一扇扇窗户,都冉冉地射出暗红的光线。 柳乘风只在这鲜衣怒马的人群中伫立了一会儿,随即便拉了拉身边畏首畏脚的老霍,道:“走,回去。” 老霍愕然,道:“大人不是去……” “去你个头。”柳乘风正儿八经地教育他:“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有什么去的?我可是有家室有小姨子的人,你把我当什么了?再者说,这鬼地方的清倌人碰又不能碰,摸又不能摸,成天拿些曲儿、琵琶之类的来糊弄你的钱,什么才子佳人,都是拿来骗钱的,傻子才去做这冤大头。” 老霍不禁咂舌,低声道:“大人,小声些,被人听见了不好。”这儿川流不息的人群,有自命不凡的才子,有各家府邸的老爷,柳乘风一句话,算是把他们骂得不能再透了,说不准引起了众怒就不好收场了。 柳乘风带着老霍出去,一日下来,便各自告辞。 回到温府,刚进了门房,柳乘风便被温晨若截住,温晨若今日穿着飒爽的皮甲,英姿勃发,亭亭玉立的身材被这紧身的皮甲包裹,更显得前凸后翘,柳乘风眼睛一亮,不由想起方才在烟花胡同的那一番话,心里想,当时我为什么会对老霍说有家室有小姨子?太邪恶了,难道在我的内心深处,居然还有如此邪恶的想法?连自家小姨子都不放过? 他想了想,随即立即打消了这念头,这小妮子太凶残,还是不要引火烧身的好。 温晨若朝他嘻嘻一笑,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睛。” 柳乘风却不是从前的书呆子了,换做从前非要打个冷战不可,而如今做了百户,身心都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柳乘风笑呵呵地与她打趣道:“你挖我眼睛,我就大声嚷嚷,大叫非礼……” 温晨若啐了柳乘风一口,道:“谁稀罕非礼你来着?今日为了给你打探消息,当真是累死我了,足足拷问了几个不识相的家伙才问出了点东西来。” 柳乘风立即正经起来,道:“我的好姨子,来说说看,你打探出了什么?” 温晨若的大眼睛拱成了弯月,道:“说出来有什么好处?” 柳乘风道:“姐夫和小姨子也这么庸俗?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是女中君子,我是君子中的战斗机……” “战斗机是什么?” 柳乘风呆住了,呵呵笑道:“一时口误,一时口误而已。总而言之,姐夫和你不能谈好处,谈了好处,感情就淡了,你想想看,你最亲近的人是谁?” 温晨若歪着头想了想:“祖母……” 柳乘风循循善诱的道:“还有呢?” 温晨若道:“我爹。” 柳乘风咬咬牙:“还有没有?” 温晨若道:“自然还有我姐姐。” 总算把话套出来了,柳乘风双手击掌:“这就是了,你最亲近的是你姐姐,我最亲近的是自己的妻子,姐夫最亲近的人与你最亲近的人都是一样,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温晨若不禁咂舌:“想从我口里探出消息而已,何必绕这么大圈子?你们这些读书人真可恨,一个个道貌岸然、男盗女娼。” 柳乘风不禁被她的逻辑打败了,绕圈子和可恨还有一点关系,可是绕圈子和道貌岸然、男盗女娼有什么联系? 温晨若银铃般地笑了笑,道:“好啦,不陪姐夫啰嗦这么多了,待会儿我还要去祖母那儿。”说罢掏出一本册子,交给柳乘风道:“烟花胡同六十三家妓馆的消息都在这里头,你自己看。” 说罢,温晨若宛若一阵青烟飘然而去,只留下星点淡淡的香粉气。柳乘风不禁揉了揉鼻子,心里说:“这是什么香粉?我怎么记得这小妮子从来不涂香粉的,怎么今日从良了?”来不及多想,又借着屋檐下的灯笼随手翻开书册看了看,才发现这里头的消息居然详尽得很,一点遗漏都没有。 柳乘风反而更觉得一头雾水了,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这小妮子到底用的是什么办法查出来的?看来晨若也不简单,平时看上去傻乎乎的,只怕是柳乘风低估了她。 柳乘风收起这册子贴身藏好,随即闲庭散步地踱步回到自己的庭院歇息。 几天下来,柳乘风按部就班,每日去百户所署理一下公务,偶尔也会去国子监里听听课,坐堂校尉虽然已经换了人,出自烟花胡同的百户所,可是柳乘风闲暇时也愿意去坐坐。他与国子监里的博士和监生都已经产生了一种默契,虽然大家平时未必热络,可是谁也没有再给柳乘风显露出轻视的眼神,有时甚至会有人与他相互行个礼,表现出对这百户的尊重。 秦博士与柳乘风已经有了交情,偶尔下课时也会和柳乘风彼此闲聊几句,柳乘风有时没有事做,秦博士也会借几本手抄的书给他看。借书这种事本是谈恋爱用的手段,可是这么一个老男人和柳乘风三天两日借书还书,让柳乘风心里头觉得有点怪怪的。 京城的春天已是悄然而去,初夏炎炎,在一场场霏霏的春雨之后,天气变得越来越炎热起来,如今这京师里头已有早熟的西瓜贩卖,虽然不甜,可是价格却是贵得骇人,出去巡街的校尉都是满头大汗,满肚子的怨气。可是正在这时候,在国子监里却是流言四起起来。 这些流言有的言之凿凿,有的是捕风捉影,可是所有的舆论焦点都集中在烟花胡同上。 “那烟花胡同的莳花馆乃是户部钱粮主事的营生,据说连莳花馆的东家都是主事家里的家奴,这位主事大人好大的家业……” “哼……什么家业!堂堂朝廷命官,连礼义廉耻都不要,竟是偷偷摸摸地经商,做的还是这等皮肉生意,真真是斯文扫地,平素见他的时候还是道貌岸然,想不到满肚子的铜臭和男盗女娼。” “不只是莳花馆,连翠云坊也和朝廷命官有关系,据说和顺天府的某位大人有关。” “人心不古啊……这样的人与禽兽无以,士农工商四字,在太祖的时候就是成例,从商是贱业,想不到当今的命官好好的士人、官人不做,却操这等贱业……” 这些消息,一开始只是在暗中流传,渐渐地开始在国子监中大肆讨论起来,兵部尚书马文升的事如今已经淡化,国子监的矛头,这一次是直指烟花胡同,抨击之声不绝于耳,眼看又一场风暴在酝酿,声势浩大到了极点。 国子监乃是清议的聚集地,引导着清议的潮流,从这里传递出的消息,立即引发了清议的抨击,整个北京城里似乎在喧闹之下涌动着某种看不见摸不透的暗流,但凡是涉身其中的人,都忍不住打起冷战。 “百户大人,近来卑下在国子监坐堂发现了一些异常,国子监里的博士、监生如今都群情激奋,甚至公然在课堂上辱骂朝廷命官,还有几个,甚至说要火烧烟花胡同……” 百户所的正堂里,柳乘风站在案牍前握着笔一丝不苟地写着书法,一边听着坐堂的校尉禀告。 他莞尔一笑,等那校尉说完了,才将毛笔丢入笔筒之中,认真地端详了自己的字,随即抬起头来,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可是……” “可是什么?”柳乘风语气温和,宛若谦谦君子,含笑道:“我们是天子亲军,只要不是涉及到皇家的事,随国子监的读书人说去,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不要惹祸上身知道吗?下去吧。” 待那校尉告退出去。 柳乘风认真端详着案牍上自己用浓墨仿着董其昌书法的四个字,不由笑了笑,喃喃道:“打草惊蛇……这四个字写得好,有进步了。” 第三十八章:打草惊蛇 第三十八章:打草惊蛇 第三十九章:把你逼到绝路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九章:把你逼到绝路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十九章:把你逼到绝路 写完了字,柳乘风拍拍手,看天色晚了,便从百户所里出来。这百户所,他是一天都不想多待,所谓锦衣卫的威严,正如这破城隍庙般的建筑一样灰头土脸。 “这百户做得真没有意思。”柳乘风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心里这般想。 虽是天子脚下,柳乘风现在却明白了一个道理,这里仍然奉行的是丛林法则,东厂的拳头硬,所以在这儿就有大把的油水可捞,各妓馆的后台大,就敢轻视锦衣卫,一个子儿也不肯拿出来。 堂堂天子亲军又如何?拳头没有别人大,结果就是处处受气,人人吃不饱穿不暖。 别说什么天子亲军,一旦没有钱,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上头的人不肯为你出头,下头的人也不肯为你效力。摆在柳乘风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嘛默默无闻,要嘛有声有色。 默默无闻了太久,早已习惯了被人轻视,受人白眼,柳乘风现在的选择却是后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出了百户所,柳乘风孤零零地骑了马,在暗淡的月色下,没入黑暗之中。 ………………………… “总旗大人……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大家这么多年的老兄弟,现在家里头真的没米下锅了,再没钱,一家老小都要饿死。总旗大人开开恩,先借一点儿碎银,领饷的时候一定还的。” 陈泓宇眯着眼儿,盯着下头那一副惴惴不安样子的校尉,随即道:“你家里没米下锅,你当我的日子好过吗?锦衣卫总旗?嘿嘿……听着多风光?可是你也不想想,就算是总旗的俸禄一个月也不过三两,我一家大小八口,还有几个丫头老妈子,靠这些银子,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也就是往年的时候还存了点积蓄,还勉强支撑着这光鲜,早晚有一日,只要还在这烟花胡同百户所,就要到坐吃山空的时候。借钱的事休要再提了,钱是没有的。” 陈泓宇的脸色很不好看,这几日已不止是十个人向他来告借了,锦衣卫没了油水,这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他这总旗应酬的事更多,真凭着那点俸禄,只怕再过些时日,连家里的丫头都要打发遣散走。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他,如今一下子成了落地凤凰,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不说,眼下连生计都困难得很。偏偏旗下的校尉却是不懂事,他们没饭吃,要找也该找那柳呆子,寻自己做什么? “大人……您就可怜……可怜……” “住口!”陈泓宇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大声喝道:“要怪,就怪那个姓柳的,哼,做百户的不体恤下头的兄弟,看看咱们百户所都成了什么样子?再这样下去,咱们的日子还能过吗?哼!反正横是死、竖也是死,索性明日点卯的时候,我亲自去质问他,他这个不许,那个不许,既不许咱们为难读书人,又让我们严守规矩。守住了规矩,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又有什么用?”陈泓宇冷笑一声,森然道:“人都要饿死了,谁管得了这么多规矩!” “大人……那柳百户的身后……” 陈泓宇勃然大怒道:“我管他身后是谁,不管怎么说,总比活活饿死的好,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他有个做佥事的岳父,怎么也饿不死他,可是弟兄们怎么办?老王,你我也是十几年的交情,这件事非闹不可了,麻烦你走一趟,跟大家都先打个商量,明日清早的时候,我来起头,大家一起闹一场。” 叫老王的校尉被陈泓宇一鼓动,也咬了咬牙,恶狠狠地道:“大人说的不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怕他一个百户?” 一夜过去,陈泓宇大清早地到了百户所这边,柳乘风显然还没有到,这百户所里已是议论纷纷,众校尉们见陈泓宇到了,纷纷涌上来,陈泓宇挥挥手,道:“都留着力气,待会儿等柳百户来了再说,咱们也不是欺他,只是想有口饭吃而已。只要有饭吃,大家甘愿为他卖命,可要是没饭吃,我就算是拼着被拿去南镇副司,也要和他争一争,大不了丢了差事而已。” 校尉们群情激奋,纷纷道:“陈总旗肯打头,弟兄们怕什么!” 正说着,柳乘风不知什么时候负着手出现了,含笑道:“打什么头?大家今日的兴致都高昂得很啊!” 陈泓宇见了柳乘风来,心里不禁生出一些畏惧,柳乘风不在时,他是胆气十足,可是当着百户大人的面,心里免不了有些发虚。可是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了,话都已经放了出来,若是光打雷不下雨,下头的人怎么看他?这面子也没处搁去,于是陈泓宇朗声道:“百户大人,卑下有事要禀告。” 柳乘风始终是如沐春风的样子,他今日穿着御赐的飞鱼服,配着鲨皮鞘的锦春刀,带着儒雅的笑容,却又有几分英姿勃发的雄武之气。柳乘风三两步上前,慢悠悠地道:“禀告?有什么禀告?是发现了暗藏着的道门,还是有人在百户所的地头滋事?” 陈泓宇声若洪钟地道:“大人,卑下要说的不是这个。” 柳乘风微微一笑,已是坐在了自己的案牍之后,全身倚在梨木椅上,问道:“不知要说的是什么?” 见柳乘风来了,王司吏也是三步两步地抢着到了案牍边上,朝柳乘风挤了挤眼,示意今日有事要发生。 柳乘风却是从容淡定,这时候他心里却不禁在笑,憋了你们这么久,也该是你们将怨气一起爆发出来的时候了。人有了怨气才好,有了怨气、有了不满,才肯赴汤蹈火。 不过他的心思,别人怎么猜得透,柳乘风甚至觉得,自己的心机居然深沉无比,为什么自己从前没有表现出来?难道一入了这仕途、官场,就被传染了吗? “太坏了,如此纯洁的一个读书人,就这么被一群坏人感染了。”柳乘风心里贼贼地笑。 陈泓宇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大人,弟兄们已经没有活路了,往年在别处的时候,每个月多少都有十几两银子的进项,吃穿无忧,养家糊口还是够的。可是现如今大人不许咱们去收份子钱,这让兄弟们怎么过日子?百户所里的陈校尉欠了一身的赌债,原本有原先的进项倒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可是现在一点进项都没有,如今人家已经逼到了家门口,再不还账,连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柳乘风便怒道:“是什么人,居然敢逼债逼到咱们锦衣卫头上?” 陈泓宇见柳乘风这样一问,心里对柳乘风生出轻视,但凡是敢赌债的,哪个身后头没有一点儿后台,若是百户、千户这样的人,或许人家不敢得罪,一个校尉敢不还账还不照样整死? 可是这些话,陈泓宇根本没有心思去给柳乘风解释,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赵校尉,现在家里连米都没了,婆娘孩子饿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是水米未进。大人体恤读书人没有错,那些摆子摊、卖字画的也多是穷困潦倒之人,可是大人为何不体恤一下咱们这些兄弟?大家都要吃饭,总不能陪着大人吃西北风吧?请大人可怜可怜我等……” 柳乘风双目一沉,冷笑一声:“原来你说来说去,要说的是这个。” 陈泓宇这时候也是横了心,道:“卑下要说的就是这个,大人要做好人,可是弟兄们要吃饭,没有饭吃,不吃那些摆字摊、卖字画的酸秀才,难道活活饿死?大人若是不肯给弟兄们行个方便,弟兄们将来犯了大人的规矩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句话就有些威胁的味道了,可是陈泓宇话音刚落,校尉们立即鼓噪起来,这个道:“不错,请大人做主。” “大人身份显赫,却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卑下已经没有活路了。” 这些校尉一旦被鼓动起来,也颇有几分胆魄,人人都是红着眼睛,一副舍命与百户大人顶着干的意思,更有几个鼓噪:“弟兄们没了饭吃,只能卷了铺盖去大人家讨口饭吃了。” 第三十九章:把你逼到绝路 第三十九章:把你逼到绝路 第四十章:太岁头上动土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章:太岁头上动土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章:太岁头上动土 在一片的怨声之下,柳乘风的脸上浮出越来越浓的冷笑,良久之后,才扫视着这些校尉道:“说完了吗?说完了该我来说话了。” 堂中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看向柳乘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柳乘风怒视着陈泓宇,冷笑道:“陈总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煽动校尉在百户所里闹事,你这点小伎俩,真以为我不知道?身为下属总旗,胆大包天,这是什么罪?来,将他拿下,送去南镇府司,治他一个欺上之罪!” 堂中宛若吹起了一阵阴风,尤其是陈泓宇,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若说他不害怕那是假的,南镇副司是什么地方?对锦衣卫来说那就是朝廷命官眼中的诏狱,进去了就别想出来。再者对柳百户来说,南镇府司就跟他家开的差不多了,柳百户送过去的人,还不要扒了几层皮吗? 陈泓宇平时胆子并不大,今日也是被逼到了绝路才壮起了胆子,一听到柳乘风要整他,立即跪倒在地,道:“大人……卑下也是为了……” “为了什么?”柳乘风拍案而起,怒目道:“为了给本百户一个下马威?今日我若是不收拾你,这百户所里还会有王法吗?” 校尉们听了,纷纷拜倒,为陈泓宇求情,一时间又是哀鸿一片,像柳乘风这样敢以下犯上的锦衣卫还真的不多见,大家一看柳乘风要动真格,什么怨气都吓得烟消云散。 柳乘风却是森然笑道:“求情?你们不是胆大包天的吗?不是没有饭吃了吗?不是一家大小都要饿死了吗?还求个什么情!哼,真是混账东西,你们要收份子钱是不是?好,那就去收,陈泓宇!” 陈泓宇打了个激灵,道:“卑下在。” 柳乘风漫不经心地阖起眼睛,道:“你知罪吗?” 陈泓宇打了个冷战:“知罪!” “那好!”柳乘风站起来,道:“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和养家糊口的机会,你们不是要银子吗?那就去烟花胡同,要份子钱,那里有的是!” 整个百户所的大堂安静了,所有人面面相觑,陈泓宇的额头上已渗出冷汗来,期期艾艾地道:“大……大人……” 柳乘风冷笑道:“不敢?你就这么没出息?宁可去讨要摆字摊的蝇头小利,也不敢赚烟花胡同里的大钱?你若是不敢,我便将你送去南镇府司,往后谁要再敢提养不活一家来老小的事,你们这卫所的差事也不必做了,两条腿的蛤蟆没有,难道这百户所里连校尉都招募不到?” 校尉们又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尝到了没钱的滋味,这时候几乎人人手头上都紧缺得很,有的已经山穷水尽了,就是还有些积蓄的,大多数也已经坐吃山空,毕竟从前的油水足,开销也大,现在一下子打回了原形,谁还愿意回去过苦哈哈的日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家都是男人,承担着一家老小的生计,让他们三餐不见肉腥,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柳乘风鼓动道:“咱们百户所辖制烟花胡同,这烟花胡同就该百户所说了算,东厂的番子能捞油水,咱们身为天子亲军为何不能拿该拿的钱?烟花胡同的油水在整个京城油水最重,只要能收到份子钱,我保证大家吃香喝辣,每月都有一二百两银子的开销,可是你们若是不敢,也就当我没有说过这番话,这是你们咎由自取,挨饿受冻也是活该,怪不得别人!” 听到一二百两银子,校尉们都不禁舔舔嘴,眼中闪露出贪婪之色,从前他们在别处百户所里,一个月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而已,现在这么多银子的许诺对他们的诱惑实在太大,若是从前倒也罢了,可是现在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不少人都有了跃跃欲试的心思。 何止是校尉,就是陈泓宇的心里头也是惊起了惊涛骇浪,校尉能拿一二百两,他这总旗岂不是至少有五百两?从前他是从来没有想过把主意打到烟花胡同的,就算有这心,也没这个胆。可是柳乘风的话说得明明白白,不去,就去南镇府司,去了,或许还有些许的富贵希望,左右都是死,自然是放手一搏。 “大人,卑下去!”陈泓宇的眼睛都红了,就差嗷嗷叫了。 ……………………………………………………………………………………………… 莳花馆是一栋四层的独栋小楼,仿的是江南阁楼的精细,门脸儿开阔极了,红粉彩绘装饰其间,一排儿红灯笼悬在二楼的檐下,随风摇曳,明晃晃的。 虽是清早,客人不多,不过也有些起早的公子、富贾三三两两地到了,多是来听曲儿、喝茶、与当红的姑娘谈玄的,守在门口的几个护卫眉开眼笑,但凡有客来都是用劲地巴结,能到这儿来的都是一掷千金的主儿,心情一好就是一个十足银的元宝丢过来,足够你一年衣食无忧了。 其实到这儿来的,既有真正的豪门,也多的是那些充大头的暴发户,豪门倒也罢了,谈吐得体,打赏也有限度,可是暴发户不同,附庸的就是风雅,摆的就是阔气,谁敢说他们没钱,他们非要跟人拼命不可。 莳花馆算是这烟花胡同里最大的妓馆,只是这里的妓与其他的妓不同,窑子卖的是肉,这儿卖的却是艺,莳花馆里的当红姑娘,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词令、诗歌信手捏来?再加上一个个貌美如花,柔情似水,不知引来多少人趋之若鹜,不过这儿的姑娘也未必不卖身,只是身价高,也有自己选择的机会,要一亲芳泽,除了要有银子,还得人家瞧得上眼才成。 也正因为如此,公子哥、巨贾们才被吸引过来,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心痒难耐,为了蒙得垂青,这银子自然花得如水似的,能来这里的,其实才学都有限得紧,要获得青睐,只能发挥自己的优势,而这些人的优势,无非是钱而已。 陈泓宇带着三四个校尉,一脸迟疑地到了莳花馆的门口,锦衣卫虽然骄横,可是能在这儿消费得起的还真没几个,便是陈泓宇这总旗,来这儿也是第一次。 陈泓宇心里有点儿发虚,可是如今已经立下了军令状,最终还是壮起了胆子,带着几个校尉便要往里头闯。 “喂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门口的护卫看到了几个穿飞鱼服的人要进去,并没有像寻常无知百姓一样露出惊骇之色,反而趾高气昂地抱着手将陈泓宇等人拦住,一脸不屑的样子发出似有似无的嘲笑。 “是锦衣卫的?瞧你们也是寻常的校尉、小旗,这也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真是失心疯了,要找娘们,赵家桥下的流莺有的是,快走!” 陈泓宇被这么一喝,偌大的勇气霎时烟消云散,自觉地比人矮了一截,却还是壮着胆子,道:“少啰嗦,我是烟花胡同百户所的,奉百户大人之命,来你们这儿收份子钱,把你们东家叫来,我亲自和他说?” 门口的几个护卫惊呆了,相互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随即有个护卫道:“好,你等着,我去请东家来。”说罢飞快地进了莳花馆。 陈泓宇的手上已经捏了一大把的冷汗,不过见对方当真去请能说得上话的人出来与他交涉,他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胆子也不禁壮了起来,心里想:“毕竟是天子亲军,这些人打开门做生意,总还是心里存着一点敬畏的,这便好,只要他们肯拿出一点儿好处出来,我既可以回去交差,到时候也少不得一份丰厚的油水,一举两得。” …………………………………………………………………………………… 感谢诸位书友的打赏、推荐、收藏支持,老虎仍然会努力,争取让大家看得爽。 第四十章:太岁头上动土 第四十章:太岁头上动土 第四十一章:你敢杀人吗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一章:你敢杀人吗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一章:你敢杀人吗 陈泓宇没有等多久,便见一个人负着手从莳花馆出来。高高的个子,穿着圆领员外衫,肥头大耳,两眼似是被肥肉堆起总是笑眯眯的,不过他的嘴角并没有露出笑容,只是淡漠地打量了陈泓宇一眼。 同时,在这人的身后,跟来了十几个护卫,如众星捧月一样将他拥簇起来。 “鄙人周泰,便是这莳花馆的东家,怎么?你们锦衣卫来此有何公干?” 周泰说话时气势十足、语气尖刻,显得很不客气。 陈泓宇深吸口气,尽量摆出一点官仪,道:“天子脚下做生意,按月给锦衣卫交份子钱是亘古不变的规矩,你们莳花馆既然在咱们百户所的治下……” “份子钱?”周泰的脸色更加冷了,一副不屑于顾的样子看着陈泓宇,打断陈泓宇道:“这是什么规矩?咱们打开门堂堂正正地做生意,哪条王法写了要给你们交份子钱?” 陈泓宇顿时心虚了,不禁道:“你们算什么安安分分做生意?逼良为娼……” 话说到这里,周泰的脸色骤变,小小的锦衣卫,更何况只是个小小的总旗,他还真不放在眼里,能来这莳花馆里消费的,上至王公下到各家府邸的公子、少爷,什么世面他没有见过?再者说,东厂那边已经要了一份过去,怎么可能再给锦衣卫一份?这莳花馆的背后可不只是他周泰的生意,站在周泰身后的人,也绝不会瞧得上这些穷酸校尉。 周泰已经勃然大怒了,几个穷酸校尉居然敢盘剥到莳花馆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胡说什么?什么逼良为娼,你们锦衣卫难道要构陷老夫?哼,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锦衣卫是什么东西?来人,把这些人全部打出去,要钱居然要到咱们莳花馆来,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打……打走!” 护卫们二话不说,一个个捋起了袖子,手持着木棒就要冲上去。 陈泓宇也吓了一跳,虽然之前知道对方多半会给自己一个闭门羹,可不曾想到他们居然敢动手。他壮起胆子,大喝一声,从腰间拔出锦春刀,怒道:“天子亲军,谁敢动手?” “打的就是你们天子亲军,哼,新上来的百户叫柳乘风是不是?痴心妄想的小子,居然敢要钱要到我的头上,今日叫他长长眼,看看这烟花胡同里是谁说了算!打!”周泰大喝一声。 这些护卫一拥而上,手中乱棒毫不犹豫地朝陈泓宇等人的头上砸过去,无奈何陈泓宇毕竟有几分理智,拿了锦春刀居然不敢动手,反倒被一个护卫卸下来,随即拳脚交加,一阵乱棒打下来,陈泓宇被打倒在地,而这总旗一被打倒,身后的几个校尉立即失去了主张,被护卫们围住,狠狠暴打。 莳花馆外头的动静,立即引来不少人的围看,那勾栏上、长街上霎时人头攒动,一见打的是锦衣卫,不少人竟是拍手叫好。 “瞎了他的狗眼,也敢到烟花胡同来。” “据说是一个新来的百户,还是皇上钦赐的家伙,多半以为有了这个,就可以在烟花胡同横着走呢。” “钦赐了也不过是个百户,就算是锦衣卫佥事来了这里,也得乖乖地低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一顿打下来,陈泓宇几个已是浑身伤痕累累,护卫们这才散去,那周泰趾高气昂地摇着白扇笑吟吟地道:“记着,这顿打是教你们家百户如何做人,什么地方不能碰,什么地方的钱不能拿,得长个心眼,回去告诉你们家百户大人,再来拿钱,就要了你们的命。”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随手抛在地上,继续道:“别说周爷小气,周爷的银子有的是,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了,这点儿碎银拿去治伤把。” “走!”周泰冷冷一笑,将白扇收拢,阔步进了莳花馆。 护卫们哄然大笑,其中一个道:“狗东西,这一次是我们撞见,若是下次撞见的是东厂的人,非打死你们不可,快滚!”留下这番话,便随着周泰扬长而去。 边上的看客却都不肯散去,还有不少勾栏上摇着扇子的公子或是捏着手绢儿的女人都是哄堂大笑,七嘴八舌地奚落打趣。 陈泓宇的脸都丢尽了,被打得腰骨都快要直不起来了,和几个校尉相互搀扶着掩面从人群中灰溜溜地出去。 …………………………………………………………………………………… “大人……”陈泓宇一脸青肿地跪在百户堂里,四周已是站满了义愤填膺的校尉,一双双眼睛,都落在柳乘风身上。 “那姓周的非但不给银子,还指使人对卑下动手,大人……那姓周的还说,叫卑下给大人传个话,再敢去拿钱,就要了咱们的命。” 柳乘风抚摸着案牍,眼睛扫视着一张张愤怒的脸,随即哂然一笑,道:“咱们是天子亲军,他们居然也敢动手?如此说来,这姓周的是有恃无恐,背后有人撑腰了?诸位,既然从烟花胡同里索要不来钱,依本大人看,大家也只能忍气吞声了,你们说活不下去,要去索要些份子钱来,现在既然要不来,也怪不到本大人头上了,大家散了吧,该巡街的巡街,该去坐堂的坐堂,老霍,你扶受伤的兄弟去治伤……” “大人……”这一下整个百户所里炸开了锅,要不到钱饿了肚子倒是其次的事了,大家都是天子亲军,不管怎么说也是有些身份脸面的人,总旗大人平时待大家也不薄,现在为了给大家去讨钱,钱没要到,反而被打了一顿和羞辱了一番,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平素这些校尉走在街上,可谓是横行霸道,一向是他们欺人,如今被人欺负到头上,胸腹之中都积攒了无穷的怒火。 众人纷纷道:“求大人为陈总旗做主,不问来钱,弟兄们都得吃西北风,不讨还这个公道,弟兄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不能这么算了。” 陈泓宇哭丧着脸道:“求大人给卑下做主。” 柳乘风的心里偷笑,脸上却是一副凝重的样子,道:“你们可知道,莳花馆的东家既然敢对总旗动手,这背后一定有大人物撑腰,动了他,若是有人报复,你们就不怕?” 若是换做平时,大家自然是怕,天子脚下的人,谁没有几分谨慎?可是现在大家都是一肚子火,再加上几个与陈总旗关系好的校尉鼓噪,众人一起道:“怕个什么?管他是谁,既然敢动咱们天子亲军,若是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往后怎么出去做人?” 柳乘风的眼中已掠过一丝杀机,整个人变得无比冷冽起来,狠狠地拍着案牍站起来,用手撑着案牍,大喝道:“说得好,管他是谁,既然敢动到咱们天子亲军头上,就不能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陈总旗是柳某人的下属,有人殴打锦衣卫总旗,还敢口出狂言,你们不能忍,难道本大人又是怕事的人吗?不过要去讨这公道之前,本大人有一句话要问:你们敢杀人吗?” 校尉们不由地呆了一下,空气虽然无比紧张,可是听到明目张胆地去杀人却不由让他们露出畏色。 柳乘风冷哼了一声,伫立在案牍之后,手按着锦春刀道:“本大人不怕,殴打天子亲军……”柳乘风四顾着众人,接着道:“就是死罪!” 柳乘风一脸肃杀,鼓起了校尉们的勇气,众人随即爆发出大吼:“有何不敢!” “传本大人的命令,卫所的所有兄弟全部在百户所外头集结,检查好自己的佩刀,把后院饲养的几匹马也一道儿牵来,所有人听本大人的号令,谁要是敢畏缩不前,柳某人先斩了他以儆效尤。陈总旗,你先去敷药,待会儿给本大人带路。” “遵命!”陈泓宇的脸上闪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自觉地与这百户大人亲近了几分。 其他校尉已是蜂拥出去,各自去检查佩刀、武器,由王司吏领着,开始集结。 第四十一章:你敢杀人吗 第四十一章:你敢杀人吗 第四十二章:锦衣卫办事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二章:锦衣卫办事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二章:锦衣卫办事 柳乘风穿着一身御赐的飞鱼服,挎着锦春刀,英姿飒爽地从百户所出来,外头六十余名校尉已经集结,他旁若无人地翻身上马,振臂一呼:“走!” 大队人马随着柳乘风身后,稀里哗啦地蜂拥前进。 这些人的队形虽然散漫,不过重在人多,黑压压的一团人挤在一起,气势十足。立即引来沿街不少人的围看,也有几个巡街的番子和顺天府的差役见了,默不作声地退出人群,飞快地向各自的衙门禀告去了。 其实百户所距离烟花胡同不过几步之遥,转个街角能就到,只是与那烟花胡同比起来,只转了一个街角便恍如隔世一样,这时正是晌午,初夏时分的正午天气还不算炎热,因此在烟花胡同闲逛的公子哥已是越来越多了,柳乘风等人蜂拥到的时候,更有不少人呼啦啦地追过来,一副瞧热闹的样子。 “就是这里。”陈泓宇到了莳花馆外头,手指着那烫金的莳花馆招牌扭头对柳乘风大呼一声。 所有的校尉都将目光落在了柳乘风的身上。 若是别的百户,他们未必敢跟来在烟花胡同里滋事,可是这位新任百户有南镇府司、吏部侍郎的背景,有他做主,也未必不能替他们出气。 柳乘风翻身下马,当先按着锦春刀朝莳花馆走过去,老霍、陈泓宇、王司吏以及众校尉呼啦啦地跟上。 这莳花馆门口的护卫见了,早有人进去通知东家,柳乘风还没有进去莳花馆,一个护卫便横手将柳乘风挡住,道:“且慢,我家东家……” 柳乘风唰地一声拔出锦春刀,一刀劈过去,长刀在半空划过半弧,连皮带肉地斩在护卫的手上,这护卫话说到一半,痛得发出一声低吼,随即瘫倒在地,痛得晕死过去。 其余的几个护卫一下子手足无措了,一个个脸色苍白,看到这少年百户,一时间不知该将人拦住,还是放人进去。 柳乘风将染血的锦春刀收回鞘中,看着那几个护卫,冷笑一声道:“锦衣卫办差,闲杂人等全部退散,谁敢阻挠,以谋反论处。来人,将这几个人全部拿下,待会儿带回百户所去。” 有了柳乘风先动手,校尉们士气如虹,如潮水一般从柳乘风身后涌出来,一个个拔出长刀,大叫:“锦衣卫办差,将这些人拿下。” 几个护卫连反抗的胆子都没了,被校尉们反剪住双手,用绳索绑成了粽子。 其余的校尉已经提刀冲了进去,那莳花馆里立即传出一声声女人的惊呼和男人的怒喝。 柳乘风踏着官靴进去,进了莳花馆的一楼客厅,这儿的地下都铺了羊绒做的波斯地毯,虽是正午,可是四壁的纱灯却仍是冉冉摇曳,带着粉色光晕,将大厅照得通亮。 上好的红楠木桌上已是一片狼藉,酒水、瓜果撒了一地,清倌人们发出尖锐的惊叫,公子哥们一个个怒斥:“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一群校尉也没什么顾忌,呼喝一声,把他们全部逼到墙角。 周泰已是带着十几个护卫从二楼慢吞吞地走下来,他嘴角扬着一丝冷笑,今日打了个锦衣卫总旗,想不到还真有人给那总旗出头,这姓柳的百户真是疯了,也不打听打听莳花馆的背后都是谁,就敢像没头苍蝇般的冲进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过柳乘风的背景,周泰不是没有打听过,这人虽然棘手,倒也不必怕他,周泰大剌剌地下了楼,笑吟吟地走到柳乘风的跟前,先打量了柳乘风一眼,心里想:“果然没有猜错,这人是个没头苍蝇,年纪这么轻,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真以为凭着有人撑腰,就敢在这烟花胡同里胡闹?” “原来是柳百户,鄙人久仰百户大人……” 砰……周泰话还没说完,脸上还堆着笑,柳乘风已是一拳直接朝他的面门砸过来。 这一下下手重到了极点,正中周泰的鼻梁,只听到骨肉拍击的脆响,等柳乘风将拳头收回的时候,周泰的整张脸已是被鼻血染红了。 周泰一辈子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住痛,立即捂着鼻子嘶嚎起来。 “姓柳的,你不得好死,你敢打我……” “好……好……这笔帐…” 柳乘风冷笑,道:“打的就是你。”说罢抓住他的衣襟,左右开弓,十几个耳刮子煽下去,周泰痛得哀嚎几声,便晕死了过去。 柳乘风大叫一声:“校尉何在?” 有了柳乘风先动手,校尉们已是气势如虹,一齐大喝道:“在。” 柳乘风道:“把这莳花馆砸了!将莳花馆里的东家、掌柜、伙计、护卫全部带回去细细拷问,本百户怀疑他们与乱党勾结,欲图不轨,丧心病狂到竟敢袭击天子亲军!” “遵命!” 一声令下,整个莳花馆霎时鸡飞狗跳起来,校尉们踢烂屏风,捉拿这店中人等,砸掉那上好的灯架、瓷瓶儿,将桌椅掀翻,数十个人一起动手,顷刻之间,一楼已是一片狼藉,随后,陈泓宇便带着一队人冲上二楼,上头又传出一阵女子的惊呼,接着是稀里哗啦的声音。 柳乘风搬来一个完好的椅子,大剌剌地坐在这一片狼藉的厅中,双目射出寒光,今日砸这莳花馆,就是要给烟花胡同里的各大妓馆们看看,敲山震虎、打草惊蛇,要玩,他柳乘风奉陪到底。 这莳花馆外头,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少妓馆的东家纷纷赶过来,听到里头的动静,都是露出骇然之色,不过也有人不以为意的,低声与人议论道:“他们敢砸莳花馆,到时候人家给他们算起账来,莫说是一个小小百户,就是千户也吃不消。早听说新任的百户是个呆子,从前在街角摆字摊过活的,这样的人真是不知死活,今日让他痛快这么一回,待会儿就有乐子可瞧了。” 正说着,几个褐衫的汉子排众而出,为首的一个面色冷峻,大喝一声:“都让开,让开。” 众人不禁看过去,已是不少人向那戴着管事戴圆帽的汉子拱手行礼了:“邓档头好……”也有人不明就里,悄悄问:“邓档头是谁?” “你连这都不知道,这是东厂的人来了。” 正是议论纷纷的时候,邓档头已带着十几个褐衫番子跨刀进去。这里一向是东厂的地盘,现在锦衣卫突然杀出来闹事,早已引起了东厂的注意,只是谁都不曾想到,这姓柳的居然敢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邓档头便是东厂派驻这里的地头蛇,一收到消息便感觉到事态严重,慌忙之下召集了十几个番子赶过来。 “是谁敢砸莳花馆?”东厂办事,一向是蛮横无理,自有一番威势。邓档头进来时虽然看到了身穿钦赐飞鱼服的柳乘风,却还是大喝一声,将这楼中的校尉吓了一跳。 柳乘风笑吟吟地坐在椅上,好像是专侯邓档头来一样,冷笑一声道:“是谁敢在本官面前喧哗!” 邓档头看到一片狼藉的莳花馆,脸上的横肉一阵抽搐,心中已是勃然大怒,锦衣卫砸莳花馆,不啻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东厂的脸,动摇东厂的权威。 邓档头踏着大步过去,冷冷地看着柳乘风,怒道:“原来是新上来的柳百户,咱们东厂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带着人到莳花馆来闹事,却是为了什么?” 柳乘风依然冷笑道:“井水不犯河水?那么我问你,你是谁?” 邓档头傲然道:“鄙人东厂档头邓通。” 柳乘风笑得更冷:“一个档头是几品官?” 邓档头呆了一下,档头在东厂无品无级,没有官职却有实权,相当于队长的级别,与锦衣卫的总旗也差不了太多了。更何况东厂大多数时候都凌驾于锦衣卫之上,所以一个档头,比之锦衣卫里的百户更有权势一些。 柳乘风豁然而起,他这一站起来,边上已有二十多个校尉聚集起来,站在了他的身后,柳乘风一步步地走向邓档口,冷笑道:“本官是世袭百户,朝廷钦赐的正六品武官,你是什么东西,不入流的货色,也敢当着本官的面咆哮?还不跪下给本官磕头行礼?怎么?难道你要以下犯上吗?” 第四十二章:锦衣卫办事 第四十二章:锦衣卫办事 第四十三章:跪下再和我说话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三章:跪下再和我说话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三章:跪下再和我说话 柳乘风一声怒喝,身后的校尉的胆气壮了起来,东厂的编制与锦衣卫不同,柳乘风这百户虽然权利上与档头差不多,可是好歹是朝廷认可的武官,而邓通虽然在东厂地位也是不小,手握实权,可是偏偏只能算是个小吏,与县衙门里的都头没有多少区别。 依大明的礼制,武官之间的等级尤其鲜明,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柳乘风这正六品武官与邓通之间地位悬殊,相差何止是一级? 锵锵……众校尉纷纷将锦春刀抽出一半,大喝一声:“跪下!” 邓通这一下傻眼了,跪又不是,不跪又不是,他哪里有柳乘风那样的口舌,能引经据典把周礼、礼记都搬出来?若是在平常,他见了锦衣卫千户都不必行跪礼,可是现在柳乘风这小小百户把国家的法度和规矩搬出来,一副你若是敢不跪下,老子就凭着这一条当场格杀你的架势。 “疯了,疯了……都疯了……”邓通在心里咆哮,这个姓柳的,简直是个疯子。 柳乘风朝他微微一笑,按着腰间长刀的手开始动作起来,慢悠悠地道:“王司吏在不在?我来问你,若是有人以下犯上,一个无品无级的小吏竟敢对六品武官咆哮,该当何罪?” 王司吏对柳乘风已有了几分敬畏之心,他和校尉们不同,毕竟是读书人,知道东厂的厉害,可是这时候只能苦笑以对,道:“回大人,杀无赦!” 柳乘风的目光落在邓通身上,笑吟吟地道:“邓档头,他的话,你清楚了吗?”随即脸色板起来,道:“来人!” 邓通真的被吓唬住了,碰到这么个呆子,也算他倒霉,人家既然敢来砸莳花馆,本就只能用不可理喻来形容,谁能保证这家伙不对自己下毒手?他双膝一软,万般不情愿地在柳乘风动作之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道:“小人东厂档头邓通见过百户大人。” 柳乘风哂然一笑,得意洋洋地坐回椅子上,却不让邓通起来说话,瞪了身边拥簇过来的校尉们一眼,道:“都愣着做什么?继续砸,不把这乱党的屋子砸了,如何向朝廷交代?王司吏,你去给我斟杯茶来。” 校尉们咂舌,心里对柳乘风已是佩服到五体投地,于是一哄而散,各自散开打砸去了。 柳乘风则是悠悠然地坐着,等到王司吏送来了茶,才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邓通,道:“邓档头方才和本大人说什么来着?哦,是了,是本大人不该砸这莳花馆是吗?” 人一跪下,所有的气势都化为了灰烬,人家居高临下地和你说话,你便是再有威势、再有靠山也自觉地比别人矮了一截,邓通虽然心里愤恨,可是又怕这呆子发疯而不敢站起来,嘴唇都咬出血来,道:“这莳花馆乃是……” 柳乘风冷冷地打断他道:“乃是什么?本大人管不了。本大人只知道这里有人竟敢袭击锦衣卫亲军,还敢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这些人已是乱党无疑了。怎么?你们东厂,你这小小一个档头,居然和这些乱党有关系?” 柳乘风的话里头,摆明了是挖了个坑请邓通跳下去,若说是,那么结交乱党四个字可不是好玩的。可要是摇头,人家要砸莳花馆,东厂又有什么借口干涉?邓通已被柳乘风整得七荤八素,纵是他铁口铜牙,这时候也有一种使不上劲的感觉。 只听柳乘风继续道:“东厂的公公们都是天子的私奴,断子绝孙了的阉人,想必也不会和乱党有瓜葛。这么说来,是你们这些下头的人私自结交乱党,图谋不轨是吗?哼,待会儿本大人将这些乱党全部拿去百户所拷问,若是确有其事,莫说是东厂,便是牵涉到了内阁,本大人身为御下爪牙,也敢进去拿人,你还跪在这儿做什么?唱戏是吗?带着你的人给本大人滚出去!” 邓通听了柳乘风的话,差点儿没有一口气提上来吐血而亡,先是骂自家的主子断子绝孙,之后又是攀咬东厂通贼,最后一句话更离谱,跪是他逼着跪,滚又是让挥手要滚,一个锦衣卫百户,这口气、这架子,当真比指挥使还要大几分,偏偏人家说的话无懈可击,若内阁真有乱党,他当然可以去拿人,可是内阁又有谁是乱党?这不是废话吗? 邓通最大的悲剧是,事情发生得太仓促,没有纠集到足够多的人手,若是带了三十、四十个人来,也不必怕这姓柳的,现在人都已经跪下了,想要翻盘已经不可能了。 “哼,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邓某算是认栽了,还是走得干净,这莳花馆背后的人自然会出面收拾他。”邓通心里这般一想,便带着十几个番子灰溜溜地出去。 整个莳花馆,已是被砸了个稀巴烂,除此之外,老霍等人还在一处库房里抄没了一万四千两纹银的赃款,各种金银首饰、字画美玉若干,柳乘风一声令下,命人压着二十多个乱党,才打道回府。 这一趟打砸,百户所的校尉可算是扬眉吐气,锦衣卫至今,几个油水多的地方一直被东厂把持,东厂那边,更是将锦衣卫压得死死的,而现如今柳乘风一出手,那平素威风八面的档头便乖乖给百户大人磕头,这是何等威风?众人押着人犯走在大街上,都觉得满面红光,很是得意。 唯一暗暗显露出担心的,却是那王司吏,王司吏偷偷追上在前头骑马的柳乘风,牵住柳乘风的马,一面走一面道:“大人……这一趟固然痛快,可是这一下不但得罪了东厂,连带着还得罪了户部钱粮主事,大人,这莳花馆的背后,就有那钱粮主事的身影,只怕……” 六部最紧要的部门之中,除了吏部之外,还有一个户部。户部手掌天下钱粮,乃是朝廷的钱袋子,而户部钱粮主事,更是肥得流油的位置,能做户部钱粮主事的人,一定非同小可。别看这主事品级不高,可是影响力却是巨大,否则早被环伺在四周垂涎已久的同僚们挤下去了。这样的人绝对不是柳乘风一个百户能惹得起的,若是人家情急之下要和你拼命,便是柳乘风的恩师王鳌也未必能将柳乘风保住。 天子脚下的人,谁不知道这官儿虽然有三六九等,可是这差事也是分了子丑寅卯的?有的官儿看上去显赫清高,却也未必比得上一个低品的人更有手腕。那钱粮主事就是后者,绝不是个轻易能招惹的人物。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东厂那边,我已经有了办法。至于这个钱粮主事……”柳乘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继续道:“今日就一并连他一起收拾了,斩草除根!” 柳乘风的身上居然透露着一股强烈的自信心,事实上像他这种读书人本就是个谨慎到无比的人,可谓是心如发丝,细得不能再细,若不是没有把握,怎么可能做这种惊世骇俗的事? 王司吏听了,不由摇头,柳呆子果然是柳呆子,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就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敢奢谈收拾户部钱粮主事,简直是疯了。王司吏现在是一肚子的苦水没地方倒去,原以为这柳呆子有个好岳父,又有个好恩师,后来又把千户大人整倒了,是个很有前途的家伙。谁知道现在看来,人家叫他呆子是果然没有错的。连千户大人都不敢去砸的地方,他敢去砸;便是连指挥使佥事都不敢得罪的人,他却敢去得罪。现在百户大人是突然发难,把人家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是往后等到人家反击了,还有命在吗?说不准自己也会被牵连上去,这一辈子的前程算是搭在了一个呆子的身上了。 “冤孽啊……”王司吏很想仰天长啸…… ………………………………………………………………………… 推荐一下朋友的《超强医生》,怎么书评区这么冷清,好吧,为了活跃一下大家,老虎让大家来猜一下,柳呆子是怎么整钱粮主事的。 第四十三章:跪下再和我说话 第四十三章:跪下再和我说话 第四十四章:让你吃哑巴亏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四章:让你吃哑巴亏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四章:让你吃哑巴亏 正午的烈阳高高悬挂在正空,热气弥漫中,柳乘风一身淋漓大汗地回到百户所,一面命人拿了钱去就近的客栈定几桌菜来,一面开始着手审问‘乱党’。 砸莳花馆,只是柳乘风计划中的第一步,事情要结束还早得很,现在最紧要的,是让莳花馆东家周泰钻进自己的圈套里,把他背后的人一起牵扯进来。 要嘛不做,要做就要赶尽杀绝,既然人已经得罪,那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一网打尽。 砸莳花馆,只是向烟花胡同的商户立威。而收拾了莳花馆背后的幕后人物,才会让那些商家们彻底地害怕,人有了畏惧之心,才会乖乖地按月送上份子钱来。有了钱,柳乘风才能建立威信,才能做出许多事,才能成为锦衣卫所中的黑马,朝着自己的既定目标,一步步攀爬。 “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对我不屑于顾的人知道,柳乘风不是呆子。” 王司吏已经安排好了,锦衣卫拷问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一般是抓了人寻个偏僻的城隍庙痛打一顿,再带回卫所里发落。不过现在却是大大不同,既然到了卫所,便先拉去偏房里折磨上半个时辰,那周泰才半死不活地被几个校尉提到厅堂来,总旗陈泓宇对着柳乘风拱手行礼,道:“大人,周泰招供了。” 柳乘风坐在案后,嗯了一声,目光才落在周泰身上,慢吞吞地问道:“周泰,你要招供什么?” 校尉打人经验丰富,虽是将周泰打得死去活来,偏偏没有伤到筋骨,这时候的周泰和一条死狗已经没有了多少区别,一跪倒在地便拼命磕头,呜咽道:“小人袭击锦衣卫实在该死……” 柳乘风显然对这供词很不满意,冷冷一笑,道:“这就是你的供词?快说,你是不是乱党?” 乱党两个字可不是轻易敢认的,周泰是何其八面玲珑的人?否则也不会打理莳花馆,这种事当然不敢承认,连忙磕头道:“小人不是乱党……绝不是乱党……” 柳乘风呵呵一笑,淡然道:“放心,今日你是也是,不是也是,你进了这百户所,本大人有的是办法让你招认,你自己想清楚,不要误了自己。” 周泰的眼珠子已经开始乱转了,良久之后,终于咬咬牙道:“小人倒是有人证明绝不是乱党。” 柳乘风露出莞尔的笑容,道:“哦?谁能证明?” 周泰道:“回大人,莳花馆真正的东家并不是小人,而是我家老爷陈默陈大人,我家老爷乃是朝廷命官,我是他的家奴,又岂肯去做乱党?” 柳乘风森然一笑道:“你家老爷任何职?” “户部钱粮主事。” “就是他了。”柳乘风心里已经明白,周泰最后一定会将这幕后之人牵扯出来的,周泰现在多半是希望拿自家的老爷来压一压自己,另一方面也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柳乘风在砸莳花馆之前就已经把算盘打到了他家老爷的头上。 只听柳乘风道:“王司吏,既然事情涉及到了朝廷命官,又关系到了乱党的大案,无论如何,也要将陈大人请来做个证明了,你立即拿了本官的名刺去请陈大人来,告诉陈大人,这件事干系重大,早晚要上达天听,请他来认认人便是。” 王司吏听了,飞快地去了。 柳乘风叫人斟了茶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时候肚子其实已经饿了,外头采买酒菜的校尉想必已经回来,这堂外飘出一股浓烈的菜香,柳乘风心里不禁牢骚:“大明朝像我这样废寝忘食,宁可饿着肚子也要栽赃陷害、严刑逼供的锦衣卫到了弘治朝只怕没有几个了,真是珍稀保护动物啊。” 可是现在不解决掉那户部主事的事,柳乘风这顿饭就吃不下,这种事最怕的就是拖延时日,现在对方的阵脚已经乱了,时间拖得越久,等他们站稳了脚跟再进行反击,便是他有十个锦衣卫百户也不够人家捏死的。 柳乘风这般一想,立即打起了精神,抚着案牍正襟危坐。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户部钱粮主事陈默才施施然地进来,周泰费劲地转过头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大东家——户部钱粮主事陈默穿着一身便服缓缓步入大堂,不由低唤了一声老爷。 陈默的眼睛却没有在周泰身上停留,他年纪不小,或许是常年埋首案牍的缘故,脸上苍白得有些吓人,不过虽是穿着一身便服,却有几分从容的气势,唯独那一双眼睛与他风吹即倒的身形不同,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锐利狠狠地盯着柳乘风。 陈默这钱粮主事虽然掌管天下钱粮,可是这些钱,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要想贪墨可不容易,可是像他占据的这肥差要想安稳就需要上下打点,打点的钱一部分从钱粮里拿,另外一部分就是莳花馆这些放在外头的生意。现在一个锦衣卫百户居然带人把自己下金蛋的母鸡砸了,陈默听到这消息时,开始还不信,亲自打发人去查看之后,才知道真有其事,因此急忙从户部告假出来,正准备寻人商量对策。而恰在这时候,柳乘风却下了名刺来请,陈默毕竟是个老官油子,很快他就意识到问题已经不简单了。 对陈默,柳乘风要客气得多,先起身施礼,然后请这位主事就坐。 陈默也不客气,板着脸坐在一旁的椅上,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柳乘风,才道:“不知柳百户请本官过来所为何事?” 柳乘风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道:“不过是想请大人来做个人证而已。”柳乘风指了指周泰,道:“大人请仔细看看,此人可是大人府上的家奴吗?他自己招认,说是莳花馆乃是大人的生意,大人才是莳花馆里真正的东家。除此之外,此人袭击了咱们卫所的总旗,更是口出狂言,说什么锦衣卫又如何之类的话。大人应当知道,锦衣卫是天子亲军,这么大的事,已经可以视同有人图谋造反了。不过要是这人当真是大人的家奴,造反二字就无从谈起,现在就请大人辨认吧。” 陈默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只是在周泰的身上扫视了一眼。周泰连忙叫了一句:“老爷……” 陈默却不理会周泰,毫不犹豫地对柳乘风道:“柳百户,这个人,本官并不认识。” “啊……”周泰一脸惊愕,随即叫道:“老爷,你不能见死不救哪……老爷……” 陈默已经站了起来,微微含笑道:“这人突然说是本官的家奴,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柳百户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本官就告辞了。” 柳乘风很客气地站起来,相送道:“陈大人请。” 陈默也是和颜悦色地道:“不必相送,柳百户继续忙公务吧。”说罢,不理会周泰的嘶吼,施施然地从这堂中出去。 出了厅堂,陈默的眼中掠过一丝冷意,森然地冷哼了一声,喃喃细语道:“咱们走着瞧吧。” 陈默之所以摇头否认自己与周泰的关系,一方面是周泰涉及到了殴打锦衣卫,这已经可以被人诬赖为谋反了,牵扯自己进去,实在不值当。更重要的是,这几日国子监和清议议论纷纷,都说烟花胡同里的许多生意都有朝廷官员参与,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要联名上书,弹劾那些幕后操纵妓馆的官员。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若是陈默当众承认莳花馆与他这户部主事有关,陈默几乎可以预见,整个国子监、清议甚至是御使的抨击都将集中在他身上,一旦抨击的声音太大,内阁为了息事宁人,极有可能将他当作弃子一样抛弃掉,到了那个时候,不但前程无望,连声名也要变得一片狼藉,陈默在这个时候,只能选择丢车保帅,将周泰如死狗一样抛弃掉。 不过抛弃归抛弃,自己既然吃了这一次哑巴亏,被柳乘风狠狠当众扇了一个耳光,却不代表他不怀恨在心,这笔帐,他早晚要和柳乘风算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已。 陈默坐上了停在百户所外头的小轿,半躺在轿中的软椅上,淡淡道:“起轿回府。还有……待会儿叫个人,去把东厂的王千户请来。” 第四十四章:让你吃哑巴亏 第四十四章:让你吃哑巴亏 第四十五章:收拾你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五章:收拾你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五章:收拾你 百户所大堂里。 等户部主事陈默出去后,柳乘风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陈默矢口否认自己与莳花馆有关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是户部钱粮主事,牵涉到了生意,尤其是妓馆这种生意,在眼下这风口浪尖的时候,怎么敢轻易示人? 柳乘风怕的就是陈默承认,只要他一口咬定了与莳花馆没有干系,柳乘风就有整治他的手段。 “周泰……抬起脸来!”柳乘风微微一笑,目光又落在周泰的身上。 “大……大人……”周泰抬起又青又肿的脸,又是畏缩又是绝望的样子。 柳乘风拍案道:“你方才说莳花馆的东家另有其人,陈默陈大人可以为你作保,我将陈大人请了来,他却说并不认识你。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周泰打了个冷战,忙道:“小人并无虚言。” “没有吗?”柳乘风值得玩味地看着他,慢悠悠地道:“实话和你说,你先是袭击锦衣卫,此后又攀咬朝廷大臣,现在已经原形毕露,证据确凿,就是不取你的口供,照样可以向指挥使大人呈报你的反状,你可知道,图谋不轨是什么罪名?” 周泰的牙关磕磕作响,谋反是什么罪名,他哪里不知道?更何况还是送进了锦衣卫所?一旦柳乘风呈报上去,北镇抚司便立即拿人,之后投入诏狱,不说性命难保,便是一家老小也保全不住了。 周泰道:“大……大人,那陈默在胡说,他就是我的主子,小人自幼就是在陈府里做事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陈默怎么会不认得小人?除此之外,陈默在外头不只参与了莳花馆的生意,还派了不少家奴在外头开赌坊、借着户部的漕船贩运江南的丝绸,这些事,小人一清二楚,陈默不认得我,我却是化作了鬼也认得他。”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最大的症结就在于周泰是否与陈默有特殊关系,只要有这层关系,谋反这条罪状就难以成立,毕竟涉及到了高官,就算要栽赃诬陷也得掂量掂量。 “大胆。”柳乘风脸色不变,道:“你胡说什么!到了现在还敢攀咬陈大人?陈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是我大明的栋梁……” “小人有证据……小人藏着账簿,可以证明陈府与莳花馆之间的钱财出入……” 柳乘风听到周泰这番话,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随即朝案牍边伫立的王司吏笑了起来,道:“命人押着他去取账簿,签字画押之后,这账簿和口供送去指挥使大人那里。此外……”柳乘风淡淡道:“此外,国子监那边也抄录一份,交给秦博士就成了。” 王司吏毕竟是老油条,这时候开始琢磨起来,随即,他悟了,脑中豁然开朗,不由道:“卑下明白。” 柳乘风一拍桌子,长身而起,大声嚷嚷道:“审了这么久,大家肚子都饿了,弟兄们抄家伙,吃饭!” 两边的校尉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听柳乘风这么一喊,立即如蒙大赦地欢呼起来。 …………………………………… 国子监这边,已经乱作了一团,这几日抨击的声音本来就厉害,等到秦博士拿出一份口供来,整个国子监一下子哗然了。 堂堂户部钱粮主事,不但有妓馆的生意,还牵涉到了赌坊,再加上以权谋私,用漕船去运送自己的货物,只这些,就足够清议闹一阵子了。 其实在这大明,官员退居幕后做生意的也不是没有,圣人说的话再好,可是大家毕竟要养活老婆孩子,就如贪渎一样,朝廷上下人人都贪墨,也没见几个清廉的,可是这种事一旦被人揭发出来,就成了大事。 更何况这位钱粮主事还有更令人发指的事,锦衣卫请他去,他矢口否认自己与莳花馆有关系,现在锦衣卫拿出了铁证,他便是想逃也逃不脱了。 清议已经开始议论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现在陈默以权谋私,以朝廷命官的身份谋利不说,还谎话连篇,这样的德行也能做官? 于是乎,无数篇奏书如雪片一般飞入内阁,严惩陈默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这些人中,有的是全凭着一腔义愤,还有的是巴不得户部立即空出个缺来。除此之外,嫉恨者也是不少,尤其是那些御使,御使清苦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大家领着这么点儿死工资,平时也没有孝敬、没有油水,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凭什么你吃香喝辣,一面蹲在户部一面出去赚来金山银山,而自己连雇个轿夫都要抠着手指头计算? 内阁这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得这么大,这一向灯火通明的外朝偏殿里,内阁大学士刘健端着茶盏坐在一旁供学士小憩的榻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李东阳则坐在另一边的案牍,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新进来的奏书,至于内阁学士谢迁,这时候已是脸色铁青地抱着手冷笑。 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清议抨击得厉害;现在是抨击陈默,可是终究还是要抨击到内阁来的,毕竟陈默是钱粮主事,占着六部的中枢位置,这个人品行不端,那么就会有人要问,朝廷选贤用能,是谁把这人提拔上去的? 清议这东西,一向难以掌握,若是有人借着陈默的事抨击内阁,事情只怕就麻烦了。 刘健慢吞吞地喝着茶,一双老眼显得镇定自若,只是这时候他的心里头也未必痛快,他当然记得就在三年之前,有个叫江瑢的国子监监生弹劾他身为大学士独断专权,虽然皇上信赖自己,将这事儿压了下去,可是对谢迁来说,仍是一件心有余悸的事。 现在外头的大火已经烧起来了,若是再不处置,极有可能会引火烧身,上次只是一个监生江瑢,谁能保证这一次不会是整个国子监?甚至那些不甘寂寞的御使,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宾之、于乔,你们怎么看?” 刘健笑了笑,向李东阳和谢迁和颜悦色地问道。 谢迁是个急性子,拍案而起,怒喝道:“这是锦衣卫在捣鬼,是那姓柳的刻意要闹大事态,刘公难道还看不出来?一个小小的百户,居然敢挑拨是非,内阁不能让步,应该给他一个教训。” 李东阳抬了抬眼皮,道:“可是不管怎么说,陈默也太大胆了,内阁若是庇护,天下人会怎么看?”李东阳微微笑了笑,继续道:“再者说,柳乘风的借口也是无懈可击,砸莳花馆是缉拿袭击锦衣校尉的乱匪,拷问之后也是那些‘乱匪’自己攀咬到陈默头上去的,铁证如山,已经是回天乏术了。柳乘风的一举一动都稳稳站住了一个理字,又怎么教训他?今日你教训了他,明日就有人要冲入内阁来和你我拼命,现在京城已是满城风雨,再和一个百户计较,只会引火烧身。” 刘健喝了口茶,从容道:“宾之说的有道理,不能闹,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谢迁叹了口气,他性子急躁,其实也早看穿了是那姓柳的玩阴谋,偏偏还要被他牵着鼻子走,心里很是不痛快,不禁道:“此子可恨!” 李东阳向刘健问道:“刘公,陈默该如何处置?” 谢迁道:“方才于乔说的也有道理,堂堂内阁不能让一个锦衣卫百户牵着鼻子走,陈默要处置,可也不能太过了。叫个人给他递个条子让他主动请辞吧。至于那个柳乘风……”谢迁微微一笑,继续道:“烟花胡同的事,老夫也听说过一些,有了那个柳乘风,锦衣卫和东厂之间只怕要斗个头破血流了,随他们闹去吧,不过明日发出去的邸报要写出一篇文章来,告诫一下各部的官员,让他们三省吾身,不能再重蹈陈默的覆辙,要引以为戒。” 第四十五章:收拾你 第四十五章:收拾你 第四十六章:发财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六章:发财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六章:发财了 户部钱粮司里,陈默已是坐立不安,事发突然,他原本以为撇清关系事情也就结束,至于那个锦衣卫百户的帐可以慢慢地算,虽然损失了一笔钱财,可是壮士断腕总比被人抨击的好。 谁知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陈默如今已成了众矢之的,他连忙找一些平素关系好的朋友商量应对的措施,可是却吃了闭门羹。 朝廷命官做生意,这不算大罪,只要脸皮厚,再有人帮忙压一压,就算清议闹得厉害,大不了也不过去南京养老,三五年后,只要朝中有人,照样提回来。 可是陈默错就错在当众撒谎,而且还被人推翻,这就是道德的问题了。大明的官场,虽然大家的道德未必很好,可是德行二字同样又是重若千斤,德行有亏,谁还敢和你有什么牵连?须知有一句话叫同流合污,和这么一个身败名裂的人厮混在一起,只会让自己同样成为众矢之的。 一向左右逢源的陈默一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立,虽然仍在户部坐堂,可是司里的官员、书吏这时候竟都有了默契一样,连见了他都绕着弯走,就差当着他的面捏鼻子了。 陈默坐在案牍后,案牍上摆着一份福建省的钱粮账簿,可是他现在完全是心不在焉。 内阁会怎么处置?户部尚书大人会是什么态度,司里的同僚会不会落井下石?这一些问题走马灯似的困扰着陈默。 正在这时,一个书吏飞快地拿了一份条子过来,道:“大人,内阁有条子。” 条子在内阁六部中算是一种非官方的文件,有时候一些公务要绕过程序也会用到,只是今日这条子,陈默预感到一定和自己有关,连忙接过了,撕开一看,紧接着脸色苍白得瘫在椅上,整个人仿佛抽空了一样。 几十年寒窗苦读,几十年的宦海,这一步步走来何其艰难?原以为已经功成名就,已经高枕无忧,陈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堂堂户部钱粮主事,居然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锦衣卫百户手里。 请辞……告病…… 这是阁老们的意思,若是自己不乖乖听话,那么阁老们就会立即有所动作,直接动用吏部,采取革职的手段。 陈默幽幽叹了口气,提起了笔…… …………………… 天空淅沥沥地下着细雨,烟花胡同百户所的校尉已是倾巢而出,一个个出现在各家妓馆门前,烟花胡同这边,除了妓馆,还有为数不少的赌坊、酒肆,整个京师里最是繁华的地段之一,百户所已经发了通告,只要在这百户所里做生意的,每月都要拿出份子钱,从此之后,这里由锦衣卫保护。 份子钱几乎是整个京师的规矩,要嘛是锦衣卫收,要嘛是东厂拿,所以这公告倒也不过分,当校尉们到了一家家妓馆、赌坊、酒肆的时候,那些平时连正眼都不瞧锦衣卫一眼的店家这时候一改从前的态度,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进去,先请他们吃了茶,再叫帐房去拿钱。 事情已经有了逆转,莳花馆的后台够不够硬?还不是说砸就砸?连带着幕后之人也已经请辞了,京师里头一向凭的是实力说话,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的饭,现在谁都知道,烟花胡同已是锦衣卫说了算了。 一箱箱银子都送到了王司吏这边,王司吏专门负责清点造册,柳乘风和老霍、陈泓宇则是喜滋滋地看着,都是兴高采烈。 “大人,咱们这一趟要发财了,真真想不到,我老霍也有今日,能见到这么多的银子。”老霍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他人虽然胆小,却是知道卫所占住了烟花胡同的好处,东厂那边每个月至少能从烟花胡同捞取五万两白银的好处,五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足够这百户所里所有人吃香喝辣绰绰有余了。 陈泓宇脸上的伤已经消了肿,一脸谄媚地对柳乘风道:“现在卫所的兄弟都说百户大人英明神武,弟兄们跟着大人,这辈子吃穿不愁了。” 柳乘风正色道:“不要拍马屁,这些钱是弟兄们跟着我一起挣来的。”虽是这样说,柳乘风心里却是腹诽:“没有我,你们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个钱,英明神武四个字形容在我身上还当真贴切,不过我要矜持,不能骄傲,太得意了不好。” 柳乘风其实心里也很激动,每个月五万两银子,一年就是六十万,而现在大明的岁入居然只有数百万两,不过朝廷的岁入除了银两,最多的还是粮食,再加上没有计入盐铁税之类,真正的岁入,应当在千万两之上,可是这六十万两,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怦然心动了,难怪东厂那边占住了几个繁华之地就可以衣食无忧,原来这里头的油水竟是丰厚到这个地步。 大明是没有工商税的,而真正涉及到了工商,才知道这里头有多大的利益。烟花胡同是整个京师最繁华的所在,出入的都是豪门贵族以及一掷千金的富贾,柳乘风也是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国穷民富,一个商贾出入一下这里,就敢几十上百两银子的消费,而朝廷连兵饷都筹措不及,拖欠更是常有的事。 也难怪朱元璋要拿沈万三开刀,柳乘风心里琢磨着:“自己要是皇帝,也非抄了沈万三的家不可。” 现在有了钱,许多不敢做的事就敢做了,至少这百户所里头上下人等算是安稳了下来,柳乘风这百户算是坐稳了,有了钱就有了威信。 王司吏啵啵地打着算盘珠子,终于抬起头来,道:“算出来了,总计是四万七千三百二十三两。再加上从莳花馆抄来的财物,现在咱们卫所里的存银至少超过六万余两纹银。”王司吏说话时有些颤抖,便是在千户所的时候,银两的出入也不过千两左右,这还是下头的人努力盘剥勒索百姓的结果,而现在根本不必去找百姓,商户们按月就能把钱送来,旱涝保收。 柳乘风拿过了账簿看了看,点头道:“去,把所有的校尉全部召集起来,不是都说没饭吃了吗?今日就撑死他们。” 柳乘风的意思是要发钱了,陈泓宇一听,欢呼一声去了。 一听到要发银子,校尉们的积极性自然高涨,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从四面八方赶回来,都围在百户所的院落外头翘首以盼,喜滋滋地议论。 柳乘风把人全部招入堂中来,六十多人济济一堂,随即开始训话,接着便是将所收的银子公示出来,随即道:“每月大致四万七千两的银子,除了一万两要按时送去指挥使那边,本百户每月拿银五百两,总旗官按月拿三百两,小旗每月一百,其余校尉每人五十两,除此之外,对一些差事不好的兄弟也要补偿,有的人被分去了国子监坐堂,这是辛苦的差事,另外再加十两银子的差补,从此往后,只要是卫所的兄弟,但凡有个生老病死,都有银两抚恤,至于其他的银子,暂时都封存起来。” 寻常的校尉都有五十两,此外还有抚恤,这已是十分优厚了,若是在别的卫所,便是总旗也只有这么一个数,众校尉纷纷道:“谢大人恩典。” 柳乘风的脸又板起来,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往后卫所按月发钱,巡街的校尉不能再勒索百姓,发现一个就查处一个。还有就是咱们既然拿了商家的钱,也不能不做事,这烟花胡同的商户若是有人闹事,都得咱们百户所去处理,谁都不能怠慢,别让人以为咱们只知道收钱不知道办事。” 陈泓宇在旁笑嘻嘻地道:“这个好说,谁敢在烟花胡同闹事,弟兄们都不答应。” 烟花胡同是卫所里下蛋的金鸡,谁来闹事就等于砸大家饭碗,这个道理是谁都知道的,众校尉纷纷道:“绝不答应,拼了性命也要维持住烟花胡同。” 柳乘风莞尔一笑道:“这几日更要打起精神,东厂那边肯定会有动作,咱们到他碗里抢了食,他们也可以抢回来,所以都不要懈怠,王司吏,这几日安排巡查的时候,多派些人到烟花胡同。” 王司吏道:“小人知道了。” 第四十六章:发财了 第四十六章:发财了 第四十七章: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七章: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七章: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东华门左近便是东缉事厂的衙门,东厂的格局比锦衣卫所自要差了几分,可是却比锦衣卫要森严得多,东华门连接着紫禁城,几乎随时都有宫中的公公在这儿出入。 就在这东缉事厂的大堂,一只上好的青花瓷瓶砰的一声摔落在地。 碎落的瓷片溅射出去,几个头重重磕在地砖上的人脑门恰好被这飞射瓷片扎中。殷红的血,宛若蚯蚓一般蜿蜒下来。 几十个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出,纵然是满脑门都是血的,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坐在这大堂边的,是一个穿着钦赐飞鱼服的武官,武官慢吞吞地喝着茶,对眼前的场景视而不见。 “邓通,你来说!” 说话的,正是上次给柳乘风传旨意的刘公公,刘公公脸色狰狞,怒气冲冲,宛若发怒的雄狮,方才那瓷瓶儿就是他砸在地上的,这瓷瓶本是他的心爱之物,换做是其他时候,别人碰都不敢碰一下。他撒了气,才坐回椅上,一双阴恻恻的眼眸落在跪在地砖上的邓通身上。 “商户们说了,份子钱锦衣卫那边已经拿了去,咱们东厂若是想要,大可以向锦衣卫那边索要。小人带着人连续走了几家妓馆,都吃了闭门羹,他们说……他们说……份子钱只有一份,给了东厂就没有锦衣卫的,给了锦衣卫就……” “啪……”刘公公拍案而起,冷笑道:“好,好一个锦衣卫,什么时候一群校尉敢骑在咱们东厂的头上撒野了?放肆,放肆!” “刘公公别生气……”坐在一边喝着茶的武官微微一笑,将茶盏放下,慢吞吞地道:“有什么事从长计议嘛。” 这武官乃是东厂掌刑千户吴用,掌刑千户是东厂之中除了诸位公公之外的实权人物,因为公公们往往在宫里还有差事,两面不能兼顾,所以这东厂平时的运转都由吴用来处置。吴用生得相貌堂堂,又是东厂厂公的外侄,所以就算是刘公公见了他,也得陪个笑脸不可。 刘公公听吴用发了话,阴沉着脸道:“那吴千户说说看,又该如何从长计议?” 吴用阖着目,论定力,他确实比刘公公高得太多,微微一笑道:“现在要分清楚的是这件事到底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吃了猪油蒙了心,为了烟花胡同这么大的好处铤而走险。还是这百户只是个提线木偶,这件事是锦衣卫蓄谋已久,借着这个百户对烟花胡同动手?若只是一个柳乘风自作主张,这就好办,要掐死他还不容易?可若这是柳乘风背后有人指使呢?” 刘公公抽了口凉气,沉思了一下,随即道:“你的意思是牟斌……” 吴用莞尔一笑,比起这些小鸡肚肠只会打着宫里招牌在外头狐假虎威的太监来说,他的心思显然要缜密得多,吴用慢吞吞地道:“牟斌这个人看上去老实,可是这老实是对皇上对内阁的,我就不信了,烟花胡同里有这么大的好处,他牟斌会不心动?” 刘公公的脸抽搐了一下,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像,厂公说过,牟斌这人不简单,看上去老实,其实心机最深,厂公这辈子只佩服三个半人,姓牟的至少算半个。” 吴用随即一笑,道:“这也未必的事,到底是不是牟斌指使,这件事反正也不能轻易善罢甘休,东厂这边每年三成的进项都是从烟花胡同里来的,没了烟花胡同的份子钱,厂公和咱们都得喝西北风。有一句话不是说得好吗?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们锦衣卫敢黑吃黑,咱们若是不打回去,从此之后,东厂怎么立足?厂公的面子又怎么搁得下?刘公公,厂公在宫里可有什么交代没有?” 刘公公道:“厂公说这京师要下雨了。” 吴用微微一笑,心下了然了,便道:“厂公要下雨,咱们便要做雷公电母,先搅出雷鸣闪电来,只是要闹多大,闹到什么程度,刘公公有什么打算?” 刘公公咬咬牙,阴狠地道:“他们能砸一个莳花馆,咱们就把烟花胡同拆了,让大家看看,这京师里是锦衣卫说了算还是咱们东厂说了算!吴千户,这件事你去办,聚集人手,他们不是要闹吗?那就索性闹个痛快,传令下去,烟花胡同里只要有穿飞鱼服的,都给杂家狠狠地打,若是碰到了柳乘风,打死了更好。” 吴用摇头道:“柳乘风这个人暂时不能动。” 刘公公冷笑道:“这是为何?” 吴用苦笑道:“此人刚刚被皇上褒奖过,说他忠于王事,办事得体,若是转眼被咱们打死,他的恩师王鳌还有国子监肯定要奔走相告的,到时候传到了陛下那里,你我如何交代?再者说,陛下钦赐了他飞鱼服,御赐之物在身,咱们若是伤了他,难免受人口舌。” 刘公公愤恨地道:“那就让他多活几天。”他的目光落在脚下跪成一片的档头身上,尖着嗓子嘶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要下雨了!” “遵命!” ………………………………………………………………………… 柳乘风到了傍晚回府,原以为温正会把他叫去说话,毕竟闹出这么大的事,多少要过问一下。不过回了自己的宅院才知道,原来温正现在还没有回来,已经叫人传了话,今夜是不会回来了。 温晨曦是个恬静的性子,在屋里做着女红,柳乘风和她说了几句话,趁着天色还好,便搬了椅子去院子里百~万\小!说,温晨若笑嘻嘻地过来,凑到柳乘风身边,低声道:“姐夫,你今日真是英勇极了,整个京师都在传你的事呢,砸了莳花馆,又吓走了东厂的番子,只是可惜没有叫上我去,否则巾帼营出马,那就更热闹了。” 柳乘风将书放下,好奇地问:“什么是巾帼营?” 温晨若嘻嘻一笑,眨眨眼道:“这个不能说,你知道大家都怎么说你吗?” 柳乘风靠在椅上,敷衍道:“怎么说的?” 温晨若双膝并拢地坐在柳乘风对面,道:“都说你虎背熊腰,手臂能走马,牙齿有小臂这么长……” 柳乘风无语,以讹传讹的事多了,这时候的消息都是靠口相传,自己砸了莳花馆,原来在市井之中是这样的形象。 柳乘风连忙打断温晨若,道:“这些人胡说,当笑话听就是了,姐夫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这是在卫所里出了名的,你若是不信,就去锦衣卫里挑一个比姐夫更出众的人出来。” 温晨若咂舌:“吹牛,我爹就比你英俊多了。” 柳乘风想到温正那印堂发黑、老脸上不喜不怒的形象,不禁打了个冷战:“你爹……” “难道不是?”温晨若一副你但凡敢说个不字,本奸细立即去打小报告的样子。 柳乘风只好摇摇头,道:“是,泰山大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是出了名的,我见了他自惭形秽,每次都心肝儿疼。” 温晨若嘻嘻一笑,道:“我还有个消息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柳乘风一副爱听不听的样子,道:“你先说出来看看。” 温晨若道:“东厂那边许多差遣在外的人手都召回去了,瞧这样子……哈哈,我听人说,这京城有乐子瞧了。” 柳乘风嗯了一声,道:“就这些?” 温晨若见柳乘风脸色平淡,反而没了多少兴致,道:“怎么?姐夫难道不怕?” 柳乘风笑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有什么好怕的?” 温晨若显得有些失望,只好道:“好,好,好,你是君子,我们是小人,你不怕,成了不?实话和你说了,明日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会去瞧热闹。我明日也去,带着瓜子儿什么的……” 柳乘风对这八卦女实在无语,这小妮子当看电影了,还带瓜子…… “不过,这京城里的闲人似乎不少,莫非还真有人把烟花胡同当戏园子了?也罢,他们要看就看吧,反正也不会掉我一斤肉。”柳乘风心里暗暗想着,其实东厂有动作早在他的预料中,没动作那才是见鬼了。只是想不到东厂的动作还没出来,这些京城的公子、小姐们就能收到风声,看来这应当是东厂有意为之,是先要给自己施加压力来了。 每年近五万两银子的份子钱,只为了这个,柳乘风也已经没有了退路,就算他肯收手,下头的人也不会答应。既然东厂要动手,那就只能奉陪到底了。 第四十七章: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第四十七章: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第四十八章:兵来将挡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八章:兵来将挡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八章:兵来将挡 一大清早,烟花胡同渐渐萧条下来,一夜的莺歌曼舞,疲倦的公子哥们带着不舍坐上了轿子车马悄悄打道回府。不过今日像是特别反常一样,天还没亮,那紧靠着莳花馆附近的云霄阁便迎来了个客人。 这客人穿着圆领衫,皮肤白皙,相貌英俊,唯独那声音却带着尖细,举止之中有一种尖酸刻薄的味道,这种人一看便是宫里出来的太监,这太监什么也没说,直接拿出了一个元宝,订了最顶楼靠街的厢房,连唱曲儿的姑娘都没叫,只叫云霄阁这边准备好瓜果,待会儿会有贵客来。 等过了半个时辰,便有四五辆马车到了云霄阁的阁楼下,先是七八名魁梧的汉子,耳听四路眼看八方,一对肃杀的眼眸,让人不敢鄙视。 再之后就是个穿着圆领衣的小公子,十三四岁的大小,身体很魁梧,像一只小牛犊子一般,颌下有一小茬细细的绒毛短须,眼睛清澈,仰头看了云霄阁的招牌,嘻嘻一笑,道:“刘伴伴,是这里吗?” “少爷……”这叫刘伴伴的,便是今儿来订厢房的太监,他小心翼翼地跟在这公子后头,谄笑一笑道:“就是这儿了,你看这里视野开阔,从顶楼临街往下头看,这烟花胡同一览无余。” 小少爷嘻嘻一笑,拍拍刘伴伴的肩,道:“做得好,走,走,走,咱们上楼去。” 进了这云霄阁,这里已是曲终人散,只有两个杂役在做着清扫,倒是有个少妇模样的人迎上来,笑吟吟地道:“客官……” “好一个美人儿……”小少爷一见到这少妇,两眼顿时发光,不由痴痴地道:“你有丈夫吗?你家丈夫是谁?” 这老鸨一时嗔怒,寻常的客人都是来翻牌子点姑娘的,而且这儿不比寻常的青楼,哪里有一见人就问人家丈夫的?不过这小少爷身份想必非同一般,老鸨仍是笑:“小少爷说笑了。奴家领你上楼。” 这小少爷这才想起了正事,饶有兴趣地道:“好,上楼。” 到了厢房这边,靠街的窗户全部打开,果然视线一览无余,已经有人送上了瓜果、糕点,奉上了茶,小少爷毫不客气地在临窗的位置上坐下,他身边四五个人虽然都是衣衫华贵,却一个人都不敢坐,那叫刘伴伴的粘着小少爷躬身站着,道:“少爷,吃些糕点,不要饿坏了肚子。” 小少爷随口吃了一块糕点,又喝了口茶,饶有兴致地道:“这儿不错,可惜太清静了,那些东厂的番子怎么还没有来?刘伴伴,你的消息可靠吗?” 刘伴伴连忙道:“绝对可靠,少爷,奴才是听江夏小侯爷说的。” 小少爷道:“江夏侯的话,你也信?这人不可靠。” 刘伴伴依然笑嘻嘻的,不慌不忙地道:“江夏侯说是听温姑娘说的。” “温姑娘?是那个温什么什么是不是?” “对,就是那个温姑娘。”刘伴伴笑得更加灿烂了。 小少爷这才道:“若是她的消息,这就有些可信了,据说那个柳百户身手不凡,是个高手,今日正好开开眼界。” 小少爷兴致勃勃,完全是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 就在云霄阁对面的翠云楼,也同时来了几辆马车,当先下车的仍是魁梧的护卫,接着便是一个个穿着儒衫的人下车,几个人虽是穿着儒衫,可是身材的妙曼却是阻挡不住,为首的这个更是惊世骇俗,白衣黑发,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一双清澈的眼眸闪动着一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竟有几分风仪万种的气息。 若是仔细打量,便知道这人是女扮男装了,不过这女扮男装的美人儿脸色却是冷峻,目光恰好落在街对面停在云霄阁下的几辆车马上,不禁道:“怎的我那个不安分的弟弟也来了?晨若……” 跟在这俊俏美人身后的,正是女扮男装英姿飒爽的温晨若,温晨若不禁咂舌,道:“将军。” 明明穿着儒衫,却被人叫做将军,若是让别人听了,多半觉得好笑。不过这男装的美人却是嗔怒地看着温晨若,道:“你这长舌妇,早晚把你的舌头拔了,肯定是你传出去的消息。” 温晨若握着粉拳,很愤慨地道:“将军不要小瞧人,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巾帼营的左路先锋,我一向是守口如瓶,从不泄漏秘密的。” 女将军不禁啐了她一口,道:“上次你就泄漏了消息,还让我母后都知道了。” 温晨若脸色一红,道:“上次只是意外。” 女将军道:“那这次呢?” 温晨若激愤地道:“这次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将军明鉴。哎呀,我们快上楼吧,待会儿好戏就要开场了。” 女将军无奈,道:“待会儿再收拾你。” 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烟花胡同里果然出现了一队队褐衫的番子,这些番子倒是没有提刀,却是人人提着一根木棒,在档头的带领下,如潮水一般地蜂拥进来。 东厂那边,几乎所有能抽调的番子都抽调了过来,足有数百人之多,虽说东厂的头面人物都没有出面,便是理刑百户都不见踪影,可是任谁都知道,东厂是要动真格了。锦衣卫敢砸莳花馆,他们便能把整个烟花胡同都砸了,至于街上的锦衣卫,他们更是不放在眼里。 偶尔有几个巡街的锦衣卫见了这阵仗,反应快的已是飞快地朝卫所那边逃之夭夭,反应慢的被番子们围住,一阵棒打脚踢,这烟花胡同的宁静终于被打断了。 百户所这边,消息已经传来,待命已久的校尉们也都换上了棍棒,听到番子来了,已是一个个义愤起来。现在每个人每月五十两,这还不算上各种的抚恤,可以说每个人都是富得流油,现在东厂的番子来了,说穿了就是来抢钱的,这些校尉别的都还好说,一旦涉及到了钱,就不太好说话了。 “拼了!”众人发出一阵阵低吼,根本不需要鼓舞,就已是士气如虹。 “谁敢砸烟花胡同,就是杀我父母,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校尉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最后将目光都落在百户所的大堂里。 柳乘风清早过来,就已经下令王司吏去请人了,请来的都是附近街坊的百户,柳乘风有请,大家也都肯来,两柱香功夫便来了七八个,柳乘风笑呵呵地与他们寒暄,大家也都笑嘻嘻地与柳乘风客气。现在卫所里谁不知道柳百户的腰杆硬?有人撑腰,还肥得流油,这种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的。 客气之后,柳乘风微微一笑,道:“诸位,烟花胡同自古以来就是卫所的地盘,成祖年间就是如此。后来却被东厂夺去,现在东厂的人实在欺人太甚,竟然带着人要来烟花胡同闹事,大家都是卫所的兄弟,岂能坐视不理?” 柳乘风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要各百户所帮衬一下,诸百户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柳百户,这是什么话?咱们各有自己的差事,我那百户所里人手本来就紧缺得很,要有人坐堂,有人巡街,真是一个人都抽调不出了……” 其余人纷纷点头,道:“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来。”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当然,大家先别急着拒绝,柳某人也不会让大家白忙活,肯定会给大家一点好处的。” “钱都是小事,真要是抽调的出人来,咱们还敢要柳百户的钱吗?柳百户也太小瞧咱们了,只是……” 柳乘风继续道:“每个百户所一千两银子,抽调出一个人来,便追加二十两,若是有人受伤,另外还有抚恤。” 各家百户呆住了,大手笔啊,这么一算的话,只要肯多出人,一转手就能赚个两三千两银子了,寻常的百户便是一年到头也不过几百两的油水,这种好事当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呔!东厂欺人太甚了,咱们身为锦衣卫岂能坐视不理?哼,他们要打,我们难道不敢打?一人有难,八方支援,现在柳百户这里出了乱子,咱们能冷眼旁观吗?不能!几个番子而已,他们敢闹事,我们就敢打回去。” 众百户激动了,原本还忌惮着东厂,不过现在想来,人家东厂这么明目张胆也不必怕什么,锦衣卫是锦衣卫,东厂是东厂,公公们的手再长,难道还能拿捏着自己?再者说,若是东厂真要收拾人,最先收拾的也是柳乘风,眼下这么一大笔银子不去赚,那才是呆子。 第四十八章:兵来将挡 第四十八章:兵来将挡 第四十九章:高手高手高高手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九章:高手高手高高手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四十九章:高手高手高高手 沿街的所有商户,都已经上了门板,东方的番子分成几队,开始去拍门。 里头的商户当然知道外头是什么人,可就是偏偏不敢开。 领头带队的是档头邓通,邓通上一次吃了亏,今日奉了刘公公的命令,顿时觉得腰杆子硬了,骂骂咧咧一通,用脚踹了几下门,随即道:“堆干草,烧了!” 这话本是恫吓之词,果然将里头的商户吓了一跳,正要拉开门闩,正好听到外头的番子们都激动地大叫:“来了,来了……” 从烟花胡同的各条小巷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一个个出现,也都是横着棍子,气势汹汹的模样,人数也在数百人上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平时东厂瞧不起锦衣卫,锦衣卫也对东厂的蛮横深痛恶绝,双方一起发出低吼,便有人大叫一声:“打!”两股洪流便在这没有人烟的街道上提着棍棒相互殴打起来。 这种阵仗,其实和街上的泼皮打架差不多,也无人指挥,靠的都是一股子血气。 那坐在楼上看着的公子眼睛一亮,立即变得跃跃欲试了,拍手道:“打起来了,打得好,打!” 边上的刘伴伴见小公子高兴,立即露出笑容,也跟着叫着好。 “可为何不见那个柳百户?”小公子攀着窗向下张望,不禁露出失望之色,他昨日听刘伴伴说有个柳百户砸了莳花馆,打翻了不少护卫,可是今日却连影儿都没有看到,不禁显得有些失望了。 刘伴伴笑呵呵地道:“压轴好戏总是要迟些登场才是。” 下头已经完全乱套了,一片狼藉,四处都是打斗之声,双方都是铆足了劲头。而在百户所那边,一个个消息传到柳乘风的耳朵里。 “大人,老霍被人打了……” “大人,王小旗受了重伤。” 柳乘风听了,这时候已经换上了钦赐的飞鱼服,手中提着锦春刀,道:“咱们的援军一时半刻也来不了,还留驻在百户所的兄弟都集合起来跟我走。” “大人,咱们还有援军?” 柳乘风微微一笑,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你等着瞧吧,援军一个时辰之内准要来的。” 柳乘风提着锦春刀带着十几个人冲出百户所,飞快地到了烟花胡同,看到这里一片狼藉的模样,不少校尉和番子在地上滚爬,长刀前指,道:“都跟我杀上去,打倒一个狗番子赏银十两。” 身后的校尉士气如虹,随着柳乘风直冲上去。 这一趟东厂有备而来,原本就占了上风,可是柳乘风的出现,却是立即让东厂的队伍紊乱起来,柳乘风犹如下山的猛虎,手提着锦春刀,冲进番子的队伍之后,便疯狂地用刀背狂斩,一时之间,竟是连续打倒了数人,其余人见了他,纷纷仓皇而逃,所过之处,可谓是所向披靡。 “原来我这么厉害。”柳乘风惊呆了,他突然发现,原来打架是如此简单。 其实柳乘风不知道的是,这些东厂的番子之前就已经得到了训诫,不得伤了百户柳乘风,至于其他人,管他是千户百户,一概狠狠地痛打就是。而柳乘风也是最好辨认的,毕竟整个京城能穿着钦赐飞鱼服招摇过市的人不会超过一百个,这些番子一见一个穿着黄色锦绣飞鱼服的少年恶狠狠地冲杀过来,哪里敢还手?柳乘风在这边处处下重手,而番子们却只能挨打着不能还击,结果自然就是所向披靡,无人敢当。 打了片刻功夫,柳乘风也明白了,原来东厂那边还有忌惮,心里一想,便知道了对方忌惮的是什么。不久之前,皇上亲自下旨意给自己褒奖了一番,还钦赐了飞鱼服,这么大的恩典可是整个大明头一遭的事,虽然自己现在仍然地位低下,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时候皇上是不是还记得这个百户,可要是在这个时候,柳乘风被番子们失手打死或者打伤,这件事传进了宫里,皇上会怎么想? 皇上刚刚夸奖,要天下的人以他为楷模的人突然被人打死打残了,这简直如同伸手打皇帝的脸,东厂就是再嚣张,也绝对不至于连这一点看不清。 “原来如此。”柳乘风恍然大悟,随即打起了精神,既然你们不还手,这就好办了。 若说一开始柳乘风还有一些顾忌,现在想明白了,也就再没有了顾虑,这等于是自己身上加了一道无敌光环,还怕个什么?柳乘风低吼一声,便毫不犹豫地冲入番子们扎堆的地方,手中的锦春刀毫不犹豫地左右劈砍,一时之间,番子们大乱,又是数人被打倒在地上呻吟,其余的人只好抱头鼠窜。 柳乘风大感痛快,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哀嚎遍地,手起刀落,已是不知打倒了多少人,以至于番子们见了他便立即躲开,只是在这种混战局面之下,想躲哪里有这般容易?柳乘风开始时还有些生涩,现在手握着刀,虎躯一震,就足以吓得人瘫下去。 …………………………………………………………………… “高人……”坐在楼上凑出脑袋的小公子看得目瞪口呆,从这里往下看,虽然距离足足有三十丈,可是柳乘风穿着太过醒目,又大放异彩,所过之处无人可挡,只一炷香功夫,竟是打倒了数十人。 “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也不过如此,此人真是高人了,只怕连本宫也不是他的对手。”小公子一双清澈的眼睛放着光芒,只恨不得立即飞快下楼,去和那柳百户比一比。 一边的刘伴伴不禁笑起来,道:“公子爷,我说什么来着,咱们京城里还是有高人的,您瞧,这不就是一位?” “厉害,厉害……”公子兴奋地搓着手,好半天才回过劲来,满脸通红地道:“我大明有此猛将,蒙古鞑子便是来再多又有什么畏惧的?将来我要是做了……做了……一定要拜他为上将。” 刘伴伴笑呵呵地舔舔嘴,没有吱声。 公子又忍不住捋起袖子道:“不成了,不成了,我一定要下去会会他,倒要看看,到底是本公子厉害,还是柳百户厉害。” 刘伴伴和随来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将公子抱住,这个劝道:“少爷不可啊,现在下头人荒马乱,若是出了差错,奴才们怎么吃罪得起。”那个道:“小少爷一身功夫深不可测,可是少爷身份高贵,岂可与他们在街上殴斗?找几日功夫,把那姓柳的招过来比一比就是了。” 公子这才兴致阑珊地打消念头,没好气地道:“那好吧!索性就忍这几日,过几日和他来比,刘伴伴,你说他这是什么刀法?竟是厉害到这个地步?我那黄师傅再厉害,至多也不过能让四五个武士不能近身,可现在这姓柳的百户居然打倒了数十人,莫非是练了什么绝世神功吗?” 刘伴伴的额头上不禁渗出冷汗,这个小主子可不是好伺候的主,自小就好武艺和打仗,每年不知请来多少名师,一旦见了厉害的武师或者是高明的拳脚功夫,便连吃饭睡觉都不香了,现在他这副样子,八成这几日都甭想消停下来。 刘伴伴犹豫了再三,才道:“瞧这架势,应当是传说中的疯魔刀法。” 到底是什么刀法,刘伴伴也猜不出,可是这小主子有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你若是不回答,他非得现在跑下去问一问不可。可是一旦下了楼,若是有了什么危险,那可就真正糟了,所以刘伴伴只能随口胡扯。 公子听了,眼中更加放光,忍不住拍手道:“好一个疯魔刀法,好一个高人,这样的英雄好汉,我一定要和他打一打不可。若是他胜了,便请他来做我的师傅,若是他败了,也正好以武会友,刘伴伴,这个人的底细,你去查一查,打听清楚。” 刘伴伴连忙道:“是。” 第四十九章:高手高手高高手 第四十九章:高手高手高高手 第五十章:老实人也疯狂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章:老实人也疯狂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章:老实人也疯狂 烟花胡同的打斗其实还未动手就已经传遍了内阁六部,不过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既没有表现出惊愕,也没有露出惊愕之色。甚至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连一声议论都没有。 大家仍然按部就班,该如何就如何,别人说起东厂和锦衣卫,总会以厂卫二字代之,岂不知这个厂和这个卫的矛盾已积蓄得太久太久,以至于突然爆发出来,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弘治朝是个有特色的时代,明朝延续到现在,要嘛是卫所占了上风,要嘛就是东厂掌握了主动,谁和皇上的关系好,谁就牢牢地握住了权柄。可是如今的弘治皇帝却有一个特点,他既不喜欢锦衣卫,对东厂的兴致也不大,一方面限制了锦衣卫的权利,另一方面对太监的管理也很是严格。 如此一来,这厂卫的权势就大不如前了,从前的诸多好处也一下子不见了踪影,大家守着一亩三分地一起吃西北风,这矛盾自然就出来了。 油水只有这么多,大家都想要,东厂仗着自己宫里有人吃得多了一些,锦衣卫自然不满,锦衣卫的构架比东厂要大,凭什么你们吃香喝辣,我们吃西北风?再加上现在大家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又凭什么你们占着便宜? 柳乘风这个家伙…… 转眼之间,一个小小百户的大名居然让不少占据要津的官员耳熟能详,不过提起他,便有人摇头,这真是个无风不起浪的呆子啊。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柳乘风,厂卫之间的关系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大家对厂卫之争,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不过对牟斌来说,这热闹,他是看不下去了。 北镇府司里。 牟斌慢吞吞地喝着茶,今日一大清早,卫所里的同知、佥事全部聚集,往常便是天大的事也没有今日这般凝重,大家各自坐在牟斌的下首,或是喝茶,或是咳嗽,谁也没有率先发言。 锦衣卫同知陈让时不时发出冷笑,目光偶尔朝温正身上看过去。温正却微微阖着眼,连理会他的意思都没有,故作养神。 另一个同知看不下去了,指挥使大人不说话,这陈让和温正又是这个样子,事情紧急,再装傻有什么用?他咳嗽一声,道:“最新来的消息,已经打起来了,东厂那边也有了动静,刘公公坐了轿子带着一队人正往那里赶,诸位总要想一个办法才是。” “想个屁办法。”陈让冷笑,尖酸刻薄地道:“事情是那个柳乘风挑起来的,他挑的事,自然是他去处置,我倒要看看他一个小小百户,怎么和刘公公斗。” 温正手里抱着茶盏,听了陈让的话,随即狠狠地将茶盏磕的一声按在桌几上,冷笑一声道:“开口刘公公,闭口刘公公,刘公公是你干爹吗?叫得这样热络,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锦衣卫是柳公公的爪牙呢。” 陈让脸色一红,随即恼羞成怒,陈让虽然不是刘公公的干儿子,却得叫另一个公公为干爹,温正这句话的讽刺意味十足,是故意来揭陈让的短的。 “哼,总比咱们卫所里有些人要强,养着一个女婿却不知道管教,尽是给咱们卫所里添麻烦。” 陈让争锋相对。 温正拍案,气得嘴唇发抖,道:“你说谁?” 陈让冷笑道:“公道自在人心,怎么?许人仗着岳家的势去胡作非为,还怕人说吗?” 沉默了良久的牟斌冷起了脸,森然道:“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吃里爬外的家伙。”这句话意有所指,让陈让的脸色骤变。只听牟斌继续道:“柳乘风带着人拿下了烟花胡同,这是大功一件,现在东厂要夺回去,要闹事,要给锦衣卫所脸色看,怎么?还有人给东厂说话的?” 牟斌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一双虎目狠狠瞪了陈让一眼,恶声恶气地道:“刘公公去了,本指挥使也要去,他们东厂有人去出头撑腰。可不要忘了,在烟花胡同里还有咱们卫所的兄弟。来人,知会下去,各千户所把手头的事都放一放,东厂这样做是太不将牟某放在眼里了,今日,就让他们见识见识锦衣卫的厉害!” 一声令下,再无争议,只是谁都不曾想到,一向老实的牟指挥使这时候竟会雄起一次。 陈让的脸色又青又白,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识相地住口了。 牟斌这时候心里却在苦笑:“柳乘风啊柳乘风,这一次本指挥使算是被你坑了,你惹来的事,却要让我来给你擦屁股,这个家伙到底是个呆子,还是早就算计到了我的头上?” 站在牟斌的角度来讲,这一趟他非去不可。这次参与了烟花胡同事件的不只是一个烟花胡同百户所,临近的百户所都不能幸免,现在东厂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若是牟斌置之不理,这卫所上下,他这指挥使的威信算是彻底地荡然无存了。 若说一开始只是柳乘风这百户还有邓通这档头之间的对峙,而现在厂卫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进来,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牟斌带着几位同知、佥事已经出了北镇府司,刚刚坐上轿子,便有校尉急报送来:“大人,京城各处的番子又开始集结了,都在往烟花胡同赶,足有上千人之多。” 坐在轿子里的牟斌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地道:“再传令,但凡见到了番子,就给我狠狠地打,不必客气!” “是。” 轿子起了轿,牟斌坐在轿子里,慢吞吞地带着一队人马往烟花胡同过去,这一路上,果然看到许多褐衫的番子提着木棍一队队地出现,也有各千户所的校尉突然出现在街头,双方见了,都是分外眼红,双方各吼一声:“镇府司有命,见了番子就打。”“刘公公有命,不要放过一个校尉。” 于是便乱战成了一团,鸡飞狗跳。 眼看这烟花胡同已是越来越近,迎面又来了一队校尉,一见到牟斌的轿子,便飞快地拦住,神色慌张地道:“大人,有急报。” 轿子落地,坐在轿中的牟斌慢吞吞地掀开轿帘的一角,神色不动,张口问:“什么事?” 轿前的校尉压低了声音道:“东宫那边有消息,说是太子也去了烟花胡同。” 牟斌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常色,道:“消息可靠吗?” “绝对没有错,有人在烟花胡同里看到了太子的踪迹……” 牟斌沉默了,他倚在轿子里半天没有吭声,随即慢悠悠地道:“告诉烟花胡同的所有校尉,全部撤出去,不可造次。” “那番子们还打不打?” 牟斌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冷意,道:“烟花胡同那边不能造次,至于其他地方,我不管!” “卑下明白了。” 牟斌放下轿帘,道:“烟花胡同不必去了,所有人打道回府。” ………………………………………………………………………………………… 另一处街道,刘公公的车驾拐过了一个弯,同样停住,在这车驾之后,数百个番子纷纷停住了脚,屏息不动,一个番子勾着身子到了车辕前,低声对刘公公说了几句话。刘公公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阴森森地道:“千真万确?” “没有错,是从东宫传来的消息。” 刘公公颌首点头,慢吞吞地道:“杂家知道了,去,知会烟花胡同的番子全部撤下来,一个也不许留。谁再敢到那里喧哗造次,杂家剐了他。还愣着做什么?把车马掉头,回去,回去……” 刘公公显得很恼火,只是事发突然,又涉及到了东宫,他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闹事了。 “公公,可是锦衣卫那边……” 刘公公淡淡道:“烟花胡同闹不成,那就去其他地方闹,杂家这没卵子的都不怕,你们这些有卵子的怕什么?杂家算是明白了,这件事就是那姓牟的是主谋,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姓牟的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实人,如今总算是图穷匕见了……” 第五十章:老实人也疯狂 第五十章:老实人也疯狂 第五十一章:让你丫的不学好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一章:让你丫的不学好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一章:让你丫的不学好 “怎么回事?” 柳乘风觉得很奇怪,打得好好的突然之间番子们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还没有打过瘾就这么跑了个一干二净。 “大人,方才我听到了几声梆子响,这是番子们撤退的口令,多半是东厂那边叫人撤了。”老霍被打得满头是包,两只眼睛肿得比馒头还要大,连他这么老实的人都红了眼,捋着袖子一副有种来打死我的模样。 柳乘风看着他脸上又青又肿的样子,不由笑了,道:“老霍,你年纪大了,以后不要再凑这热闹了,我有件事交代你去做。” 老霍道:“大人吩咐就是。” 柳乘风道:“咱们百户所人太少,可是干系却大,卫所里的校尉让他们来巡街、坐堂还可以,真要碰到今天这个状况怎么办?反正现在手头上有的是银子,索性你代我去招一百个帮闲来,要年轻体壮有力气的,忠厚的人最好。” 帮闲是明朝的传统,不管是衙门还是卫所也都有这种先例。毕竟大明的编制只有这么多,朝廷也只发这么多饷,有些官忙不过来,自然而然就拿出私房钱来自己招募人手。比如一个县衙,真正能吃皇粮的不会超过十个,至于其他如差役、轿夫、书吏其实都是县尊自己雇佣的。 卫所今日的表现虽然不错,可是柳乘风立即发觉出了问题,这些人简直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拿他们去拉虎皮可以,可真要是有事也指望不上。现在手里有的是钱,等于是有了一座金山,倒不如招募一些帮闲来,好好地操练一下,作为后备力量。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烟花胡同的水太深了,没有足够的实力,是别想在这儿站住脚的。 柳乘风对老霍交代一番,老霍这个人打架不在行,人也胆小,可是这种杂事却能得心应手,天子脚下哪里的闲汉最多,哪些地方的人家是清白,这些都在他的肚子里记得牢牢的。老霍拍着胸脯道:“大人,没说的,老霍出马保证办得妥妥帖帖的。” 正说着,云霄阁那边却传出一阵打骂声,柳乘风听了皱起眉头,他这里距离云霄阁不远,只几步路功夫,朝身后的校尉努努嘴道:“走,看看去。” 份子钱和保护费是一个道理,拿了人家的钱,当然要为别人排忧解难,现在有人敢在云霄阁闹事,就等于是砸百户所的招牌。 跨入云霄阁,便看到几个护卫模样的人开始砸店了,这些护卫很是彪悍,在他们脚下,已是打倒了不少云霄阁的伙计,一只手掌拍下去,连楠木的八仙桌都似乎要垮下去一样。 被另一群护卫拥簇在一边的,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还有一个管家模样光洁着下巴的青年,这青年便是刘伴伴,刘伴伴一见柳乘风,便尖着嗓子大叫:“柳百户来得好,他们居然敢勒索咱们……咱们少爷,快把这些人全部拿下治罪。” 柳乘风看着他们,心里便想:“这些人多半是哪个公侯的家人,想不到闹事闹到这儿来了。” 那云霄阁的老鸨泪眼婆挲地过来,道:“是这些人来闹事,大人看看,在这儿又是掀桌子又是砸椅子的,这还像话吗?这些人在这儿吃了茶用了糕点,却说忘了带银钱出来,说是明儿叫人来还,这是什么道理?奴家当然不肯放他们出去,人一离了咱们阁楼,这钱还要得回来吗?” 那一身锦衣的少年怒道:“几两银子而已,谁稀罕?” 柳乘风目光落在这锦衣少年的身上,心里头发火了,这家伙居然比自己还无耻,没钱付账还敢这么嚣张。 柳乘风的脸色阴沉下来,压着嗓子道:“来人,先把这几人押回百户所再说。” “你敢!”刘伴伴怒了,道:“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 柳乘风撇撇嘴,道:“拿下!” 身后的校尉立即出动,而这公子的护卫也纷纷毫不客气地要动手,反倒是那个公子大喝一声:“都退下!”他这一句话威势十足,保护他的护卫呆了一下,居然立即停了手,一动不动。 公子笑呵呵地朝柳乘风道:“柳百户,久仰,久仰。你要拿我倒也简单,不如你我来打斗一场,若是我胜了,便放我们走,可要是我输了,便十倍赔偿这里的东家,怎么样?”说罢对左右的人道:“都站开一些,我要和柳百户比试比试,不要过来。” 柳乘风不禁笑了,一个小破孩子跑来向自己挑战,若说是比一比行书作画倒也罢了,偏偏是比武艺。柳乘风连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现在却要和一个孩子打架,简直就是笑话。 这公子见柳乘风一副不屑的样子,心里暗想:“好啊,他竟敢瞧不起我。”少年人受不得气,更何况这公子平素就生活优渥,所有人宠着溺着,这时候已是跃跃欲试了,大叫一声:“看我的拳头……”右手握拳,身子如小牛犊一般飞快地冲到柳乘风的身前,直捣柳乘风的胸口。 柳乘风呆住了,擦,居然敢袭击锦衣卫百户?还真拿百户不当命官了。他的反应也是极快,抬起腿来,一脚直接伸过去,这个少年还在发育阶段,气力哪有柳乘风大?拳头还没有挨到柳乘风的衣服,柳乘风便一脚踹中了他的肚子。少年痛呼一声,捂着肚子一屁股倒了下去。 “少爷……”刘伴伴惊叫一声,已经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 少年却是眼睛一亮,不由叫了一声:“好腿法,好功夫。今日果然是遇到对手了。”说罢又翻起身来,跃跃欲试地道:“再来。” 好功夫……这一句夸奖让柳乘风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居然有了一手好功夫,难道殴打一个屁大的孩子也叫好功夫?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少年自幼跟着武师学武艺,因为身份尊贵,武师们怕伤了他,自然是对他百般迁就,所以虽然学了七八年,其实这少年除了练了一些假把式之外,对所谓的功夫也和柳乘风一样都是一窍不通。 而且这少年自诩自己学艺有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与人比试,先是和武师来打,武师怕伤了他,自然是处处留手,结果这少年竟是屡战屡胜,后来一人对敌七八个护卫,那些护卫也早已有了刘伴伴这些人的授意,那少年的拳头一到,便立即人仰马翻,一个个甘拜下风。 如此一来,少年就自以为自己有了一身神功,但凡在京城里听说某个人拳脚厉害,便叫刘伴伴请来,那些请来的武师都是摄于他的身份,最后佯装不敌。再加上刘伴伴这些奴才今日一句神功盖世,明日一句万人敌的吹捧。少年不但骄傲自满,也早就高手寂寞了很久了。 方才他在楼上先看柳乘风以一敌百毫发未伤,早已对柳乘风惊为天人。而如今又来试柳乘风的拳脚,谁曾想自己最得意的黑虎掏心狠狠砸过去,对方居然只不经意地一脚踹过来便打了他一个人仰马翻,这不是高人、不是好功夫是什么? 少年的眼中掠过一丝狂热,无敌了这么久终于寻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让他热血都起来,心里暗暗想:这人的功夫果然是神鬼莫测,以往我这一拳过去,便是号称百人斩的乌江侯都接不住,想不到他竟是轻描淡写地便化解了。好,今日便亮出我的真本事来。 说罢两腿狠狠顿地,大叫一声:“看我的厉害。”又是冲过去,这一次居然是凌空腿,身体在半空打了个半旋,右腿如秋风扫落叶一样踢向柳乘风的右肩。 不得不说,这一个把式很具有观赏性,很像……很像什么来着? 柳乘风的脑子如电闪了一下,想起来了,像是街头卖艺的。 柳乘风生气了,好家伙,居然敢袭击百户,真是没有王法了,等这少年的腿踢过来,柳乘风握拳重重地朝他腿上砸过去,心里愤恨地大骂:“让你不学好,让你袭击百户,让你玩江湖把式……” “啪哒……”拳头入肉的声音传出来,柳乘风一拳狠狠砸在少年的腿上,少年痛得低呼一声,整个人又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五十一章:让你丫的不学好 第五十一章:让你丫的不学好 第五十章:王八拳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章:王八拳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章:王八拳 刘伴伴眼看自家的小主人重重摔下,已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整个人扑过去,用着尖细的嗓子叫唤:“少爷……” 这一叫,比什么狮子吼还要厉害,云霄阁里的人听了,都不禁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掉了一层。 小公子挣扎着爬起来,却是哈哈一笑,道:“这才是真正的高人,我服了,来人,快去取钱来,我愿赌服输,这里的损失十倍奉还。”说罢双目炙热地看着柳乘风,一眼也不眨。 这种眼神,就像是西门庆见了潘金莲,柳乘风感到脑后阴风阵阵,很是不祥。 这小公子心里却是对柳乘风佩服到了极点,平时他拳打护卫、脚踢各路武师,但凡是有名号的武师都请去切磋,结果这满天下的名宿在他的拳脚之下往往不能走出十个回合。自己赖以自傲的黑虎掏心和旋风腿这般大杀器,平素使出来都是望风披靡,可是撞到了这位柳百户,人家轻而易举就化解了。 什么是高手?这就是高手!再看柳乘风,只见这穿着钦赐飞鱼服的少年,虽只比自己年长几岁,可是浑身如标枪一样按刀伫立,双目幽邃,宠辱不惊,高手风范尽显无遗,小公子心里不禁在心里大喊:“今日见了他,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高人,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今日能撞到这样的高人,真是三生有幸。” 小公子实在太寂寞了,所谓高手寂寞,平生别的兴致没有,就好一个武字,学武十年,自负已经到了大成的境界,于是成日找人切磋,只可惜那些武师都是三两下不敌,越是和他们切磋,越是觉得索然无味,如今遇到了柳乘风这样的高手,小公子心里才惊叹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你方才的是什么拳?”小公子看柳乘风的目光,闪露着崇敬。 柳乘风见他要付账,神情也就轻松下来,一个小破孩子而已,何必与他计较?不过他心里也觉得好笑,自己这点儿王八拳,居然被这小家伙惊为天人,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柳乘风呵呵一笑,道:“这是王八拳。”心里想:专治各种不服的小王八。 他也懒得再和这小公子纠缠,吩咐几个人在这儿等着这小公子付了帐,便领着一队校尉走了。 “王八拳……”小公子伫立在那里仍然一动不动,目视着柳乘风高大的背影渐渐在视线中消失不见,忍不住喃喃念道:“好一个柳百户,好一个王八拳,好,我一定要打败你。” ………………………………………………………… 烟花胡同的安静,与京城各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开始柳乘风还以为东厂是要息事宁人,后来才知道虽然烟花胡同一片宁静,可是在这京城各处,番子与校尉之间的殴斗却是愈演愈烈。 “真是奇了,这是要玩哪一出?”柳乘风感觉到事情偏离了他的预想。 过了一会儿,从外头打探的校尉回来,也是没有摸清头脑,只是知道东厂那边和北镇府司同时下了严令,不得再去烟花胡同斗殴,至于其他地方,却是无人管了,大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随他们去吧,只要没人来烟花胡同闹事,你们爱打就打。”身为始作俑者,柳乘风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惭愧,他们要打自然去打他们的,完全将自己变成了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到了时间,便离开了百户所,带着几个随行保护的校尉回了温府。 “姑爷,老爷请您过去商量事儿。”门房对柳乘风的态度已是越来越客气了,从前是爱理不理,到了后来勉强挤出笑容,现如今只能用一见了柳乘风就欢天喜地来形容。 “人啊……”柳乘风心里感叹了一句,随即又想,自己为什么突然多愁善感了?果然是人做了官,连思维都升华了。他心里不由一乐,突然感觉从前那可怕的温正,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他朝那门房努努嘴道:“你带我去。” 这一次不是在书房,而是在温府的客厅里,温正疲倦地回到家,见过老太君后,便在这里专侯着柳乘风来。 “来,坐下说话。”温正的脸上不温不火,虽是为了柳乘风和陈让反目,可是他和柳乘风总是热络不起来,家长的气度让他放不下架子。 “这件事很棘手,做得好了,自然有好处。可是一旦闹僵了,说不准就要危及到身家性命,东厂是大不如前了,却也不是好欺的,烟花胡同是他们的钱袋子,宫里公公们的孝敬至少有三成是从这里来的,更何况这一次被你这么一闹,颜面大失之下,什么事都是做得出的,你要小心一些。” 温正不容柳乘风有说话的机会,不过今日的话却是多,柳乘风在温正心里也有了改观,原先以为他是个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不懂人情世故。可是现在看来,却发现这个女婿太会来事了,简直就是个妖孽,先前和刘中夏闹还可以说他是不谙世事,得罪上官。可谁知他却是因祸得福,钦赐了个百户。温正本来还想着,做了百户也不差了,好生生地过日子,熬个十几二十年,自己打点一下让他做个千户,这辈子也不差了。 谁知道柳乘风这百户的屁股还没坐热,就做了一件历任锦衣卫指挥使都不敢做的事。 温正深望着柳乘风,感觉柳乘风这家伙不只是个真呆子,还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烟花胡同这一步棋,温正一开始以为是柳乘风疯了。可是现在回想,却觉得不对劲了。柳乘风这么一闹,东厂那边自然是气势汹汹,要找柳乘风算账。可是不要忘了,东厂一有动作,也让整个卫所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可以说现在卫所上下,除了那个认了厂公做干爹的陈让,几乎达到了空前的一致,便是指挥使大人,也不得不站出来,要与东厂周旋到底。 其实这里头的干系一想就明白,不管指挥使还是同知、佥事们想不想与东厂为敌,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谁要是退缩一步,不但整个卫所上下被人轻视,这也意味着整个锦衣卫都将蒙羞。大家的权利都来自于这个亲军卫所,牟斌如此、温正也是如此,正因为有了这个人见人畏的庞然大物,大家才能吃香喝辣,才能呼风唤雨。 这就是一个死结,东厂被人抢了钱袋子,颜面大失,要想找回自己的颜面,自然是大张旗鼓,不把那些校尉打趴下,打得服服帖帖,如何重拾威信?可是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牟斌这些人的面子也就挂不住了,若是以往,你们事先打个招呼,或者是低调行事也就罢了。偏偏闹得这么大,闹得全城人都看得到,锦衣卫上下除了奉陪到底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 “高明!借力打力,自己却捞了好处,这样的人还是从前那个书呆子?” 温正心里忍不住感叹。 柳乘风坐在椅上,道:“泰山大人的话,小婿记住了。” “唔……”温正的态度又缓和了几分,继续道:“眼下要低调处事,避避风头吧,东厂那边,牟指挥使已经下了严令,他们要是敢闹,历经司、南镇府司、北镇府司十四千户所就把他们打回去。不过……”温正看着柳乘风,继续道:“明日你拿些银子出来,同知、佥事都送一份礼去,指挥使大人那份要厚重一些。” 柳乘风微微一笑,心里说这种人情世故,我哪里会不懂?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忍不住道:“那个陈让……” 温正冷哼一声,道:“姓陈的就不必了,反正是得罪死了的,送了也是白送,不必理会那个阉狗。” 柳乘风不禁笑起来,心里说,这陈让和温正之间只怕闹得也不轻,如今也算是一致对外了,心里觉得自己与温正亲近了几分。接着又与温正随口寒暄了几句,才告辞出去。 第五十章:王八拳 第五十章:王八拳 第五十三章:高手寂寞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三章:高手寂寞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三章:高手寂寞 月色如钩,星辰灿烂。 习习晚风刮面而过,月色的照耀之下,那宫墙上的琉璃瓦折射出淡淡的光晕,五光十色。 此起彼伏的宫室连接着一处花园,花园已命人铲平了,让人填上了沙土,这里时不时传出一声声狗吠,狗是好狗,体格巨大、凶悍凌厉,尤其是在这月夜之下,前爪狠狠地刨着地面的沙石,一双双血红的眼眸,在夜色之中散发出狠戾的气息。 沙土上,十几个穿着武服的彪形大汉各自站在一个角落一动不动,这些都是东宫之中最勇武的武士,那露出武服之外的肌肉宛若馒头一般隆起,每一口呼吸,肌肉就胀大了一分。 那此前在烟花胡同里与柳乘风比试的少年这时候也换上了一身轻甲,脸上虽然稚气未脱,可是英武之气十足,他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喝了一口茶,随即撇撇嘴,两只手掌压得咯咯作响,随即道:“刘伴伴,你在边上为本宫压阵。” 刘伴伴小心翼翼地接过少年的茶,笑嘻嘻地道:“太子殿下小心一些。” 太子不耐烦地道:“知道了。”说罢走入沙石操练场中去,走入武师们的中央,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一起上来,谁要是敢不尽力,本宫要治罪的。” 武士们一起朝太子行了个礼,道了一声遵命,随即发出一声爆喝,气势如虹,一拥而上,围住太子,或是出拳、或是抬腿,更有几个腾空跃起,横扫而去。 太子气定神闲,虎目一张,双手左右开弓,先是拳头如暴雨一般往一个武士身上砸去,这武士啊呀一声,像是受不了太子的千斤之力,应声而倒。正在这时,太子脑后传出一阵拳风,太子身子一旋,抬腿一踹,又是一个武士啊呀一声摔倒在地。 在武士人丛中,太子宛若闲庭散步,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骇人的威势,武士们虽然瞧上去勇悍无比,可是往往只在一合之下被太子击倒。半盏茶的功夫,太子脚下只留下一地痛苦呻吟的人了。 那刘伴伴见状,立即欢天喜地地拿了湿巾过来给太子擦汗,一面道:“殿下的功力又长进了,可喜可贺。” 太子擦了一把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月光之下,这一张稚嫩的脸上露出寂寞之色,吁了口气,用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口吻慢悠悠地道:“本宫只求一败而已,为什么总是这么难?本宫很寂寞……” 清澈的眼眸抬起来,对着皎白的弯月,眼眸中倒着月影,折射出一丝狂热:“现在好了,今日总算让本宫遇到了对手,好,好得很,明日本宫还要去和柳乘风赐教一下,刘伴伴,你去把几位武师都召集起来,本宫待会儿要给他演练柳乘风的招数,让大家想一想有没有破解之法。” 刘伴伴一听到太子爷明日又要去寻柳乘风,脸上的肌肉不由地抽搐了一下,万般不情愿地道:“殿下……一个小小的百户,怎么……”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今日的惊险,刘伴伴是亲自经历过,那柳乘风打起太子爷来不留后手,若是当真把太子打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怪罪起来,自己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刘伴伴原本只是想让太子爷去凑凑热闹,陪太子开心,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后遗症? 太子一见刘伴伴忤逆他,立即愤怒起来,口吻中带着一种叛逆道:“你若是不喜欢去,那我便叫马伴伴和谷伴伴他们跟着去。” 刘伴伴一听,脸上露出苦瓜之色,连忙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这便把武师们叫来为殿下参详。”说罢忙不迭地去了。 这刘伴伴正是东宫太监刘瑾,乃是太子跟前的大红人,当今皇上勤政,并无嫔妃,只有皇后一人陪侍左右,而这皇后娘娘只生了一子一女,太子朱厚照既是皇上的嫡子,也是独子,地位超然,可见一斑。所以这朱厚照当之无愧的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皇子,天下的宠爱都集在他的身上,便是他的父皇也处处惯着他,更别提皇后娘娘了。因此朱厚照一旦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刘伴伴开始还想劝两句,可是一看太子爷那脸色,立即就把所有的话都缩到了肚子里,老老实实地听他吩咐了。 “那个姓柳的下手也太狠了,若是当真打坏了太子可不是好玩的,要不要先给他捎个信?”刘瑾在月色下一边走一边想着。 …………………………………………………………………………………… 同样是在这弯月之下,柳乘风所住的前院的天井边,仙儿笑嘻嘻地提着一盏灯笼,灯笼与月色相互映衬,将这天井附近照的通亮,靠着天井是两方桌案,柳乘风和问晨曦二人各自在桌案前捉着笔,案上是一方光可鉴人的白纸,柳乘风一边磨着墨,一边道:“事先要说好,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们夫妻只是相互切磋,可不是争强好胜,晨曦要是输了,让我亲一口,可不许甩赖。” 柳乘风一边说,一边悲愤地瞪了围在问晨曦案上的温晨若一眼,这小妮子在自己面前已不知耍赖了多少次,温晨若一见姐夫瞪他,反倒比柳乘风更加理直气壮,手插着蛮腰小胸脯一挺,道:“看什么!我说话一向算话的,是你先耍赖。” 柳乘风摇头,道:“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仙儿的眼睛就红了,道:“姑爷,我可是向着你这一边的,你为什么连我也骂?” 柳乘风无语,只好道:“仙儿,我说的是女子不是你。” 仙儿的眼眶里的泪水团团打转,幽怨道:“原来在姑爷心里,仙儿连女子都不是。” 温晨曦和温晨若都是扑哧一笑,温晨若朝柳乘风做了个鬼脸,道:“仙儿快到这边来,二小姐疼你。” 柳乘风被孤立了,又是摇摇头,道:“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比赛开始。” 他一句话说完,便开始蘸墨下笔,这几日虽然事多,可是在这时代的娱乐却是少得可怜,再加上温晨曦好书法,柳乘风近朱者赤,读书和行书都没有落下,读书倒也罢了,尤其是这行书,已经越来越接近大家风范了,他行书时细致到了极点,先深吸一口气,然后很庄重地下笔,务求做到每一笔都一气呵成,不自觉间,形成自己的风格。 温晨曦的字却是以端庄娟秀为主,落笔比柳乘风还慢,温晨若则在她边上为她鼓劲。 一盏茶之后,大家一起收笔,柳乘风先将笔放入笔筒里,脑袋凑到温晨曦的桌案上去,道:“我来看看,嗯,写得不错,字体很娟秀,布局也很好,一点也不生涩。” 温晨曦略带几分羞涩地捋了捋额前的乱发,道:“夫君太过奖了。” 温晨若道:“这也未必,姐姐写的就是好。” 温晨曦道:“我来看看夫君写得如何。”说罢走到柳乘风案边,一对清澈的眼眸霎时光亮起来,如获珍宝地捧起柳乘风的行书,道:“夫君已经写得越来越好了,这行书飘逸空灵,风华自足,很好呢。” 柳乘风呵呵一笑,道:“那晨曦说谁的字好。” 温晨曦莞尔道:“自然是夫君的。” 温晨若大叫道:“你们这是相互吹捧,我看姐姐写得更好一些。” 柳乘风对着他翻了个白眼,道:“连你姐姐都甘拜下风,你还敢不服?还不快走,留在这儿做什么?” 温晨若道:“我为什么要走?” 柳乘风呵呵一笑道:“夫妻之间要亲嘴儿了,难道你也要看?好吧,晨若要看,那姐夫只好牺牲一下,仙儿,快给二小姐搬一个座儿来,让她围观。” 温晨若不禁咂舌,道:“谁稀罕看。”说罢忙不迭地走了。 仙儿见了,也是两颊嫣红,匆匆收拾了书桌,道:“姑爷、小姐,我去送一送二小姐。” 月色之下,庭院里空荡荡的,温晨若收拾了笔墨,显得有些局促,虽说夫妻人伦之礼已经习以为常,可是在这院落里却有点儿让她不知所措。 柳乘风道:“这儿风大,我们进去说话。” 温晨曦颌首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夫君,方才的时候,门房那边说有人送来了一张信笺,说是要给夫君看的。” 信笺……柳乘风自认自己并没有什么朋友,不由一笑,道:“什么信笺?多半是送错了,不必理会。咳咳……那个愿赌服输这句话,圣人有没有说过?” 温晨曦啊的一声,清亮的眸子看了柳乘风一眼,随即明白了柳乘风的意思,不禁轻笑起来:“圣人可没说过这个。” “做人要三观正确,信守承诺这一句,圣人也没有说过吗?”柳乘风一面问,一面与温晨曦一道入了厢房。 “没有。三观是什么?” 屋子里灯火冉冉,温晨曦好奇地问。 “……” 第五十三章:高手寂寞 第五十三章:高手寂寞 第五十四章:拳打太子爷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四章:拳打太子爷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四章:拳打太子爷 清早起来的时候,温晨曦已比柳乘风先起了,叫人张罗了糕点,才服侍着柳乘风起来,柳乘风坐在几上随口吃了几块糕点,温晨曦不急着吃,撑着下巴坐在一边儿看。 柳乘风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喝了口茶道:“咳咳……我害羞了……” “……”温晨曦那清澈的眼眸立即别开。 柳乘风见状,随口和她闲聊:“今日起来的时候眼皮儿老是跳,总觉得会出事似的。” “啊?出什么事?” 柳乘风想了想,道:“只是预感而已。” 温晨曦便道:“你去值堂的时候小心一些,还有,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柳乘风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温晨曦鼓起勇气道:“我听晨若说,京城里一些名门闺秀们办了一个诗社……” 柳乘风见她一脸窘迫,显得有些说不出口,又有些期盼的样子,便不禁笑道:“你想去是不是?报名费多少,是不是很贵?不怕的。” “啊……”温晨曦呆呆地看着柳乘风,咂舌道:“我还以为夫君不肯答应呢。” 柳乘风反倒奇怪地看着她,道:“为什么不答应?反正你也闲着无事,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嗯嗯……”温晨曦连忙点头,俏脸激动得通红,原以为是一件很难的事,谁知柳乘风竟答应得这般干脆。 柳乘风换了衣衫,提着刀便打马往千户所去,虽是百户,可是照例来说每隔一段时间要去千户所一趟,不过现在内西城千户所的千户人选还没有出来,而是由一个姓马的百户暂代,柳乘风到了千户所的时候,看到这里不时有人紧张地进出,偶尔有人鼻青脸肿地被人抬进去,他不禁觉得好奇,拉来一个校尉问:“怎么?出了什么事?” 校尉奇怪地看着柳乘风,道:“现在咱们卫所还在和东厂殴斗呢,怎么,大人不知道?” 柳乘风呆住了,不禁无语,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原来后遗症还是这么严重,东厂和锦衣卫的梁子算是结大了,柳乘风这始作俑者倒是反过来问别人发生了什么事。 柳乘风不禁莞尔一笑,进去点了个卯,便从千户所出来,又返身去百户所里坐堂。 烟花胡同却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那一座座酒肆、妓馆仍是歌舞升平,倒是百户所门口,却是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许多人。柳乘风一到,陈泓宇眼尖看到了他,连忙小跑过来,为柳乘风牵住马,一面道:“大人,有人来闹事。” 柳乘风道:“打回去就是。”说罢翻身下马:“是东厂的人?” 陈泓宇摇头,道:“不是,是个少年,说是要寻你切磋的,带来了不少护卫,想必是哪家王公的公子,卑下想把他们赶走,谁知这人无论如何也不肯动身,卑下见他带来的护卫不少,怕给大人惹麻烦,所以……” 柳乘风一边听陈泓宇说,一边拨开人群,果然看到人群之中站着那个昨日被他打了一顿的少年正被人拥簇着,仍旧是昨日在云霄阁的原班人马,那少年左右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等看到了柳乘风,眼睛不由一亮,道:“来了,柳百户,我等候你多时了。” 柳乘风对这少年印象谈不上好坏,只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待,看到他堵住了自己的百户所,心里就很不爽了,真是成何体统,昨天挨了打,今日居然还敢找来滋事。 这少年又道:“昨日柳百户的拳脚,我已经见识过,苦思了一夜,终于有了破解之法,今日就让我领教领教柳百户的王八拳,柳百户请。” 见多了有人趋之若鹜的抢钱、找老婆的,柳乘风在这世界,还真没见过几个兴匆匆地跑来挨揍的人。不过他毕竟是成年人,没必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莞尔一笑道:“你是谁家的公子?这里是锦衣卫亲军重地,不是玩闹的地方。” 少年正是太子朱厚照,朱厚照听了,心里觉得屈辱,他最恨别人将他当小孩儿看待,更何况柳乘风这样说,明显是对他三脚猫的功夫不认可。想起双拳打遍天下,未曾一败,今日竟是撞到了柳乘风这样的高手,还被人狠狠地踩在脚下随意侮辱,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没错,朱厚照此时全身的血液都了,柳乘风越是踩他,他越有一种挑战高手的痛快,暴喝一声道:“接我这一拳试试看。”这一次再不是黑虎掏心,而是一拳直捣柳乘风面门,另一只手手肘横起,保护自己的前胸。 三言两语就开始动手,也好在柳乘风见惯了这少年的无赖手段,早有了防备,朱厚照刚刚说一句接我一拳,柳乘风二话不说,直接握了拳头,一拳往朱厚照的面门砸过去。 砰…… 朱厚照虽然灵活,可是手臂毕竟及不上柳乘风,他的拳风还没到,柳乘风已经一拳砸中了他的面门。啊呀一声,朱厚照感觉到自己的鼻梁被狠狠地锤击了一下,整个人瘫倒下去。 “少爷……”刘伴伴连忙带着护卫抢上去,一起哭天抢地地大叫。 “我没事……”朱厚照痛得眼睛也不禁流出泪花,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更是身为一名求败的高手,岂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痛?打开众人,又一次站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柳乘风,一字一句地道:“你很厉害,出拳竟是比我还快几分,好,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你这样的高手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你看看我的杀手锏,若是你能破我这一拳,我便拜你为师。” 柳乘风不禁觉得好笑,很有一种老子居然也有成为高手的一天。不过他毕竟没有多少高手的觉悟,至于这少年要拜自己为师,哈哈……今个儿的天气真好,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朱厚照见柳乘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更是大怒,整个人已是朝柳乘风冲过去,这一次用的却是蒙古人摔跤的办法,双手抱住柳乘风的腰,右脚去勾柳乘风的腿,全身的劲气都用在腿脚上,要将柳乘风绊倒。 这样的办法,朱厚照在面对‘高手’时时常使用,而且屡试不爽,不过他这一用劲,却发现柳乘风居然一点被勾倒的迹象都没有。 怎么回事……朱厚照的额头上已渗出豆大的冷汗,因为他发现,柳乘风居然压根就拌不倒,更为严重的是,柳乘风生气了。 柳乘风是成年人,而朱厚照尚在发育,以朱厚照这点气力,怎么可能将他绊倒?柳乘风被他这一熊抱,已是怒不可遏。 从来只有女人这样小鸟依人地在自己的胸脯之下,现在被这么一个小男人大庭广众地往他怀里钻,是人都受不了,连小姨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你这家伙居然敢来抢大爷的胸,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柳乘风二话不说,脚上用力,朱厚照没有将他绊倒,柳乘风却是轻而易举地把他摔了个人仰马翻,朱厚照凌空摔落在地,在那刘伴伴的惊叫声中,柳乘风已经骑在他的身上,左右开弓,直接给了他两个耳刮子。 朱厚照从来都是打别人,哪里挨过这样的打?而且刚才落地的时候,手肘脱臼,痛得哇哇大叫,脸颊上火辣辣的痛。 “痛……痛……” 朱厚照哭了…… 刘伴伴也哭了…… 带来的护卫目瞪口呆,等柳乘风离开朱厚照的时候,有个人蹲下去检视朱厚照的身体,不禁大叫:“殿……少爷的骨头断啦……” 一下子,这百户所门口乱成一锅粥。朱厚照只是滔滔大哭着喊疼,刘伴伴大叫:“叫大夫……叫大夫……” 柳乘风这时候也后悔自己下手重了,毕竟只是个胡闹的小孩子,何必跟他计较?他走上去,一把将刘伴伴挤开,检查了朱厚照的手,气定神闲地道:“叫什么叫!骨头没有断,是脱臼了。” 说罢扶着流眼泪的朱厚照坐直起来,对他道:“你忍着痛,一会儿就好了。” 朱厚照泪眼婆挲地看着他,又是敬畏,又是信赖。在朱厚照心里,柳乘风就是神秘的高手,高手行事总是难以捉摸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高手无所不能。 柳乘风趁着他点头的功夫,扶住他手臂的脱臼处,先是猛地一拉,随即又重重一推,骨骼的嘎吱声传出,只须臾功夫,那原本错位的骨节就恢复了原位。 第五十四章:拳打太子爷 第五十四章:拳打太子爷 第五十五章:太子老师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五章:太子老师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五章:太子老师 骨骼嘎吱一响,朱厚照像是受到了很大的痛楚,啊地大叫了一声,但是很快,他的眼泪就收住了,转了转胳膊,突然嘻嘻一笑,道:“不疼了,这又是什么功夫?” 柳乘风已是站起来,心里想,这家伙果然还只是个孩子,说哭就哭,哭了就笑。 柳乘风板着脸对他道:“这里是卫所重地,你要玩到别处玩去,本官要办公了。” 柳乘风旋身要走,朱厚照翻个身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不要走,我输了,要拜你为师。” 拜师…… 柳乘风从前倒是很有为人师的理想,只是这个师是教馆开蒙,可不是教人去打架,道:“我可不收徒弟,散了,散了。”不再理会朱厚照,带着一干校尉进百户所。 朱厚照有点傻眼了,平时他要拜师,哪个武师不是欢天喜地的?可是偏偏撞到了柳乘风,毫不客气地打了他一顿;厚着脸皮来拜师,他理都不理,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哪…… 朱厚照激动了,他一激动起来,脸就一阵通红,兴奋地对身边的刘伴伴道:“我听父皇说,世上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性格古怪,却能治国安邦,这柳百户就是隐市的高人。不成,这个师傅,本宫非拜了不可,从今儿起,我每日到这儿来等着,他一天不答应,我就一天不走。” 刘瑾今日是够惊心动魄的了,先是看到太子断了骨,吓得魂不附体,后来柳乘风接了骨,见太子活蹦乱跳才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心想太子殿下和这姓柳的多纠缠一刻都要人命哪,现在居然还要天天来?杂家这日子还怎么过? 不过刘瑾最会逢迎,太子说的话,他是一句也不敢悖逆的,一心只想着讨朱厚照欢喜,这时候见朱厚照兴致勃勃,也来了精神,笑嘻嘻地道:“殿下有这诚心,还怕那姓柳的不就范吗?” “什么叫就范!”朱厚照气呼呼的道:“说得倒像是本宫要强抢民女一样。” 刘瑾咂舌,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奴才说错话了,殿下见谅。” 朱厚照并不介意,笑呵呵地道:“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嗯,都给本宫站直了,拿出点诚意来。” “殿下,现在日头大……” “日头大才好。”朱厚照庄重地道:“这样才显出诚心来,反正不拜这师父,本宫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刘伴伴,本宫得相思症了……” “……” 刘瑾心里头知道,这位太子爷的耐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时候心血来潮,转眼间就没了兴致。可是有时候一旦决定的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至少在这拜师上,朱厚照的决心还是不小,刘瑾陪着朱厚照一直站在百户所外头等到日落西山,等柳乘风从百户所出来依然不理会他们,才失望地打道回府。 到了第二日、第三日也都是如此,柳乘风一到百户所,朱厚照便带着人来,柳乘风打道回府,他们也不纠缠,直接回去。 到了第四天,天气下起瓢泼大雨,柳乘风坐在百户所的大堂里,慢吞吞地喝了口茶,随手翻阅着近日百户所的出入账目,现在全京城都知道,烟花胡同百户所里有着金山银山,每个月五六万两白银的出入,不过在柳乘风看来,挣的钱多,可是花的同样不少,上头的孝敬,还有下头的抚恤,再加上招募帮闲之类的费用,这银子便如流水一样花出去。 “不成,得另外找点什么生意做做,钱生钱才是王道,否则早晚要坐吃山空。”柳乘风心里这样想着,毕竟这些份子钱收上来是公家的,柳乘风若是拿得太多,总会有人说闲话。可是做了生意,这钱就是自己的了。 只是到底做什么生意,柳乘风却还没有拿定主意。这几日他天天呆在卫所里,头疼的就是这个。 王司吏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大堂,悄悄地站在柳乘风身边,柳乘风的目光从账簿中移开,落在他的身上,道:“怎么?王司吏有事?” 王司吏笑呵呵地道:“大人,那家的少爷还在外头站着呢,外头下了那么大的雨,也怪可怜的。” 柳乘风没好气地道:“这样的小孩子不必理会,让他站着就是。” 一个少年没头没脑地要和自己打架,打输了也就是了,居然还跑来拜师,柳乘风心里只能感叹自己成熟得太早,对现在的年轻人理解不了。 王司吏压低声音,道:“这人出入都带着数十个护卫,只怕身份不一般,能有这排场的,满京城也不会超过三十个,大人,依我看,他既要拜师,收了也就收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者说,这种大富之家拜起师来,年节的孝敬也是不少,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生意……柳乘风最喜欢的就是生意了,他精神一振,想起当日给王鳌拜师时,温家敲锣打鼓,靡费确实不小,这家伙动辄带着这么多护卫出入,家底只怕比温家丰厚多了,这个……这个…… 柳乘风脸色一板,拍案道:“王司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本官贪图人家的财物一样,我便是收那小子做徒弟,那也是看在他的诚心份上,至于财物之类的东西,我是瞧不上的。我虽是锦衣卫,可也是读过书的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知道吗?咳咳……你去把他叫进来吧,我和他说几句话。” 那小子天天蹲在卫所外头也不是办法,反正收了也就收了,似乎也不掉几斤肉,柳乘风这样一想,也就想通了。 王司吏应了,飞快地出去,过了一会儿便领着朱厚照进来,朱厚照又激动又兴奋,一进大堂便大剌剌地叫:“师父在上……” 柳乘风惊呆了,原以为自己够不要脸,磨着王鳌拜师,还自觉有些无耻,可是见了这朱厚照,才知道原来还有更不要脸的,他连忙板起脸道:“没有行师礼,不许叫师父,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朱厚照呆了一下,随即道:“我姓厚,单名一个照字。” 厚照……这名儿倒是新鲜。 柳乘风不疑有他,才道:“你真要拜我为师?” 朱厚照激动地道:“当然。”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要拜师也容易,明日你带了拜师礼来吧,看在你诚心的份上。” 朱厚照呆了一下,想不到柳乘风答应得如此干脆,不禁道:“当真?” 柳乘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不假,不过拜师的规矩,你懂的,你要做我的弟子,往后就随我到这儿来做事,我时常点拨一下。你不是还有护卫吗?这些护卫也可以来嘛,百户所里要招募一批帮闲,你将来若是拜了师,做了我的弟子,我便让你做帮闲小头目。” 柳乘风很阴险地开始娓娓劝说,朱厚照带来的护卫,他是知道的,一个个孔武有力,只怕比这京师禁卫更加彪悍一些,若是把这些人糊弄帮闲中去,帮柳乘风操练一下那一群帮闲,不知可以给柳乘风省下多少功夫。 柳乘风的阴谋,以朱厚照的智商哪里能够猜透?反正他就指望着柳乘风点头,一见柳乘风松了口,立即欢呼一声,道:“我这便去准备拜师的礼物,明日去柳百户家拜师,师父,你在家里等着我来。” “去吧。”柳乘风很为人师表地点头,很阴险地在心里偷乐。 朱厚照兴高采烈地出去,刘瑾等人在雨中淋成了落汤鸡,一看朱厚照出来,已经有个护卫拿了件蓑衣冲上去要给朱厚照穿上,朱厚照却是笑嘻嘻地走到雨里去,道:“不穿蓑衣,刘伴伴,咱们现在回去准备好拜师礼,对了,拜师礼是什么?为什么我家师父提到这个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 刘瑾呆了一下,想了想,道:“拜师礼就是拜师的礼物。” 朱厚照在雨中淋得一身湿透,气呼呼地踹了刘瑾一脚,道:“谁不知道是拜师的礼物,本宫是问你这拜师礼都要准备些什么?” 刘瑾故意哎哟一声,以博得朱厚照的同情,随即笑嘻嘻地道:“这个奴才知道,许多百姓人家要拜师,都是提着几斤腊肉去的。” “腊肉?太寒酸了一些吧?”朱厚照托着下巴,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才又道:“不如这样,你去叫人采买一千斤腊肉来,本宫今次是正儿八经的拜师,当然不能学寻常的百姓,自然越隆重越好,别人一两斤腊肉,本宫就要比他们多一百倍、一千倍,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第五十五章:太子老师 第五十五章:太子老师 第五十六章:太子,你被人坑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六章:太子,你被人坑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六章:太子,你被人坑了 东宫彻夜灯火通明,朱厚照指挥若定,下头几个太监却被他指使得团团转,拜师礼要穿什么衣衫,名刺里该写什么,这一些都要预早准备。 朱厚照虽然师父无数,从太子太傅到太子少傅、侍讲学士,以至于寻常的武师,可是真正行了师礼的却是没有一个。现在好不容易上了心,彻夜不眠,好不容易地等到曙光初露,就已是等候不及了,点选了一些信得过的人,都换上了寻常的衣衫,朱厚照在前骑马,其余人都是驱车尾随。 温府这边,一大清早大门便被人急促地拍开,门房揉着惺忪的睡眼,首先看到的是个浑身锦衣的少年,少年身后,有六七个人将他拥簇在一边,少年嘻嘻笑道:“柳百户在不在?” 门房把头探出去,往街面上张眼一看,不禁咂舌不已,外头停驻着七八辆大车,车里不知装着什么,这些人很像那些走货的商队,只有在城外的官道才能看到。 “公子是……” “哈哈,鄙人厚照,是来拜师的,快去通报,就说门生厚照特来拜谒,这是我的名刺,你去交给我师父。”朱厚照显得神采飞扬,笑嘻嘻地递过自己的名刺,门房半信半疑地接过,只看到上头写着弟子厚照敬上几个字。 “居然用的还是大红名刺……”门房咕哝一声,须知大红的名刺只在官员之中流行,可是瞧这些人的派头,更像是商贾多一些。不过他也不敢多问,连忙通报去了。 柳乘风这时候刚刚起来,门房在外头低声敲门,把朱厚照的事说了一遍。 温晨曦趿鞋下地,笑道:“拜师?夫君什么时候也收徒了?” 柳乘风听到那门房说到七八辆大车,心里头就乐开了花,心里说,这一下想低调都不成了,原来收徒也可以是一门生意,好,将来要继续努力,一定要生意兴隆。 柳乘风连忙换了衣衫,对着铜镜摆出几个高深莫测的姿态,感觉自己居然还真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样子,温晨曦在边上莞尔笑起来,道:“这样子真像蒙学食古不化的先生。” 柳乘风嘻嘻一笑,满足地道:“我们一道去,说起来你现在还是师母呢。”他一面叫门房请朱厚照到大厅去等候,一面和温晨曦启程,到了大堂这边,寻了以往温正坐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叫人斟了茶上来,柳乘风不禁埋怨:“这么早人就来了,这也太性急了一些,往后要好好敲打一下,修身养性才是道理。” 温晨曦也觉得好奇,想看看这徒弟的样子,笑呵呵地道:“弟子还没有拜入门下,就已经想着如何敲打了……” 柳乘风心里说,做人要厚道,人家备了大礼来,总不能收了钱不办事吧,这是人品问题,你家夫君很厚道的。 正说着,朱厚照孤身一人进来,他今日身穿着二色大红箭袖,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这样打扮,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一对浓眉下的眼睛看到了柳乘风,忙不迭行礼道:“恩师在上,弟子厚照有礼。”说罢,又乖乖地到一边,斟了茶奉给柳乘风喝,等发现了温晨曦的存在,才笑呵呵地问:“师父,这是师母吗?” 温晨曦笑着向他点了个头。 朱厚照精神一振,道:“师父好,还白捡了一个好师母,师母,我给你斟茶。” 温晨曦不禁莞尔笑起来,连说几个好字。 朱厚照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师父,礼单我都带来了,请师父过目。”说罢掏出一张单子,得意洋洋地要递过去。 柳乘风可惜自己没有胡子,只好瞪眼了,大义凛然地道:“礼单是什么?拜师也要收礼的吗?别人兴这一套,为师却是深痛恶绝。”他用一副很傲然的口吻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难道传道授业也要收人礼物吗?拿回去,为师不稀罕!” 朱厚照呆住了,呐呐地道:“我……师父……” 柳乘风便给他台阶下,连忙道:“罢了,你既然送来,好歹也是心意,总不能叫你带回去,否则让你的面子也不好看,往后可不许这样了,为师和别人不同的。” 朱厚照笑起来,道:“是,是,师父果然是高人,武功好,武德也好。” “对。”柳乘风飘飘然了,道:“德行很重要,你要是能学到师父的一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柳乘风一面说,一面接过礼单,就在放目过去的一刹那,他的笑脸僵住了,腊肉一千斤,桂圆三百斤、芹菜三百斤、红豆五百斤、莲子五百斤、枣子八百斤…… 这…… 按道理来说,拜师确实应该送这六礼的,只是这都是小户人家的礼仪,一般对大户人家来说,往往拿了这六礼意思意思也就是了,真正的大头是金银玉器、绸缎瓷器什么的,可是现在…… “夫君……夫君……”温晨曦见柳乘风脸上有异,低唤几声。 柳乘风回过头神来,若不是有温晨曦在,他非要发飙不可,可是现在嘛…… 柳乘风露出熙和的笑容,平易近人地对朱厚照道:“这礼物太多了,为师不收礼的,不过你既然送来,为师也不能拒绝,不过今日拜了师,为师倒要问一下你的喜好,这样才能因材施教,我问你,你最喜欢做什么?” 朱厚照眉飞色舞的道:“强棒拳脚、行军布阵。” 柳乘风又问:“你最讨厌什么?” 朱厚照露出痛苦之色,道:“最讨厌百~万\小!说识字,一见书本顿觉头大如斗了。” 柳乘风一拍手道:“好,太好了,为师已经想到了教导你成才的办法了。”心里很阴险地想,你怕什么,我就教你什么,叫你什么不好送送腊肉。 朱厚照眼睛一亮,道:“好极了,不知今日教什么,是不是先教王八拳?” 柳乘风站起来,道:“这个待会儿再说,时候不早,先去百户所,你先在外头等着,我和你师母还有话要说。” 朱厚照嗯了一声,乖乖地去了。 柳乘风对温晨曦安嘱道:“待会儿给你二叔、堂舅这些人每人送十斤腊肉、五斤芹菜、枣子、红豆、莲子、桂圆去,就算这是我的心意,自家人不要客气。” 温晨曦好奇道:“夫君怎么突发奇想送这些?再者说这东西也不稀罕,只怕送出去,人家反而说我们小气。” 柳乘风便拿礼单给温晨曦看,温晨曦看了,不禁笑起来,道:“你这弟子真有趣,嘻嘻,好吧,我这便送出去,否则到时候怕要坏了。” 柳乘风大模大样地带着朱厚照出了门,后头跟着十几个护卫还是很拉风的,这也算是柳乘风的免费保镖了,柳乘风心里有疑,一路问朱厚照道:“你是谁家的子弟?怎么这么阔气?连出个门都这么多人看着?你看为师好歹也是朝廷六品大员,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那是因为师父你为人朴素,不喜张扬。”朱厚照拍马屁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多半是从身边那些伴伴口里学来的,这一记马屁拍得柳乘风很舒服,让他一时也忘记了再追问他刚才问朱厚照的问题。 “有前途……不过看在腊肉和芹菜的份上,为师还要阴你一把才成。”柳乘风心里想着。 等到了百户所,柳乘风叫朱厚照带来的随从全部在外头候着,自己则带着朱厚照进百户大堂,吩咐了王司吏一些公事,又过问了老霍招募帮闲的状况,才慢吞吞地喝了口茶,让朱厚照坐下。 “师父,我要学王八拳,不知那王八拳有什么口诀?又有什么要点没有?” 朱厚照是急性子,一见柳乘风空下来,便激动地要学拳。 柳乘风压压手,语重心长地道:“厚照啊,你师父这绝世的拳法要学出来可不容易,首先呢,要先筑基……” “筑基……”朱厚照犹如干枯的小草,贪婪地吸收着养分。 柳乘风道:“就比如这王八拳,要想略有小成,这第一就是筑基,就是打基础,第二步是练皮,第三步是炼骨……” 朱厚照不禁咂舌,心想原来一个王八拳就有这么多道道,不容易啊不容易! 不过柳乘风所说的功法和寻常武师不同,反而更加深了朱厚照的信念:“这才是真正的高人,才是真正的绝世武功,本宫真是遗憾,只恨本宫不能提早认识师父,否则也不会将时间荒废在那些三脚猫的功夫里。” 第五十六章:太子,你被人坑了 第五十六章:太子,你被人坑了 第五十七章:厂公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七章:厂公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七章:厂公 “师父,这就是筑基?”朱厚照很悲催地握着笔,眼眶里含着泪水,这笔在他手里宛若千斤重担,握着笔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柳乘风坐在边上喝茶,正色道:“没错,这就是筑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读书识字就是筑基,等你略有小成了,心志磨砺得坚不可摧,师父再教你劳其筋骨、练皮炼骨的法子。还有,不许偷懒,这一篇论语今日先抄一遍,边抄还要边记,否则师父这独门的王八拳,你永远也别想学成了。” 柳乘风的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朱厚照哪里知道他这师父是借机报复?一边是最讨厌的读书识字,另一边却又是王八拳,朱厚照犹豫了一下,道:“好,我要发奋刻苦,一定要好好磨砺自己的心志,学成这神功,好传承师父的衣钵。” 朱厚照紧紧握着笔,正要抄录摊在桌前的论语,可是犹豫了一下,又抬起头来,期期艾艾地道:“师父……我……我不识字怎么记……” “不识字?”柳乘风不禁呆了一下,这个徒弟的身家,柳乘风却是知道的,说是腰缠百万也不为过,单看他出门的随从,便能瞧出他非富即贵的出身。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识字?难道这家伙有爹娘生没爹娘教?谁家的爹娘这么不负责啊! 柳乘风心里腹诽了一番,倒是开始同情朱厚照了,想着这朱厚照虽然出身高贵,多半是庶子或者不受父母宠溺,对他的教育很是放任。他哪里知道,眼下这大明太子乃是自古以来一等一的顽劣,当今皇帝不知为他请了多少名儒教导,只可惜这朱厚照被逼着学了大半辈子,至今还是个半文盲,一篇论语居然有半数的字不认识。 朱厚照的顽劣,却是有本钱的,他是当今皇帝和皇后的独子,那些太子太傅、少傅、侍读侍讲们虽是才高八斗,可是人家不听,你能拿他怎么办?别说是几个太子老师制不住他,便是在当今皇帝面前,朱厚照照样敢上房揭瓦,这样的家伙若不是文盲才怪了。 柳乘风不禁摇摇头,便叫了个文吏先教朱厚照识字,朱厚照一心要学王八拳,居然认真地照做了。 相比朱厚照,柳乘风就清闲得多了,伸了个懒腰出了大堂,看到刘瑾几个在外头候着,那刘瑾一见柳乘风出来,笑吟吟地小跑过来,道:“柳百户,我家公子……” 柳乘风看到这刘瑾感觉有些亲切,这个人说话虽然阴阳怪气了一些,可是眼睛很清澈,举止也不粗俗,言谈之间更是小心翼翼,有一种过份的谨慎,浑身上下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柳乘风朝他笑了笑,道:“你说的是厚照?厚照现在正在读书识字,你们不要进去打扰。” “读书识字……”刘瑾呆住了,太子爷居然读书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刘瑾伺候朱厚照也有了些年头,对朱厚照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太子爷什么时候认真读过书了? 就在刘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恰好总旗陈泓宇从烟花胡同巡街回来,见到柳乘风,快步过来给柳乘风行了礼,柳乘风问他道:“怎么?没有出事吧?” 陈泓宇笑道:“大人放心,一点事都没有,倒是有两个公子哥在一家青楼里争吵,弟兄们冲进去直接把他们拖了出来交给顺天府了。” 柳乘风松了口气,百户所现在虽然还是百废待兴,可是也总算步入了正轨,柳乘风的心情也轻松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陈泓宇道:“陈总旗平时在家里都吃些什么?” 陈泓宇呆了一下,没有想到柳乘风居然关心上自己的生活问题了,他心里不禁暗喜,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这表明百户大人对自家很关心哪。上司对下属关切,自然是一件欢欣鼓舞的事。况且这位百户大人身份非同凡响,背后不知有多少大人物,如今又抓住了京城最大的钱袋子,可谓呼风唤雨,便是比那些千户也不遑多让了。 陈泓宇对柳乘风是打心眼的佩服,受宠若惊地道:“小人在外头走得勤,体力也消耗快,所以平时回家都是吃面食居多,偶尔也会切几斤牛肉回去下酒,家里倒是雇了个厨子,不过……嘿嘿……” 陈泓宇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了,不断说自家雇来的厨子的坏处,柳乘风打断他道:“近来吃了腊肉吗?” “腊肉?”陈泓宇道:“这倒是不常吃。”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明日我送几十斤腊肉给你,除此之外,再送你些莲子、红枣什么的,你拿回去吃吧。” 陈泓宇的受宠若惊之感不由更浓,道:“这……怎么好让大人给卑下送东西。”他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继续道:“不能,不能,万万不能,大人抬爱,卑下只能心领,无功不受禄……” 柳乘风却硬是要送,陈泓宇又不敢接,连续拒绝了几次,柳乘风才叹口气道:“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才送些不值钱的东西给你,你若是不接,岂不是不给我面子?” 话说到这份上,陈泓宇是想不接也不成了,他连忙道:“让大人破费了,实在不好意思。”心里却在想,大人送了腊肉给我,我怎么能不孝敬一下?好,待会儿值堂回家的时候想办法备些礼物礼尚往来,大人送我十几斤腊肉,怎么着这回礼也不能寒酸了,他是读书人出身,最好风雅,倒是可以去古玩铺子那里寻一些金银首饰或是青花瓷瓶来。 柳乘风与他打了个招呼,便又去签押房了,陈泓宇仍然在想着回礼的事,呆呆地出了神。 签押房里,王司吏正埋首在案牍上,冷不防看到柳乘风悄然无声地进来,王司吏连忙将手中的笔放入笔筒,站起来道:“大人怎么来了。” 柳乘风压压手道:“本大人只是随便走走,你坐下说话。王司吏,你这里倒是清静。”他背着手,目光落在靠墙的一幅赝品画上饶有兴趣地打量。 王司吏呵呵一笑,道:“不知大人有什么见教?” “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来问问,王司吏喜欢吃腊肉吗?莲子呢?红枣呢?亦或是桂圆、芹菜……” “……” ……………………………………………………………………………… 紫禁城、司礼监。 与外朝的内阁一样,司礼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院落,说是衙门,其实并不大,与不远处的经厂一比较,实在是天壤之别。 只是出入这里的太监,一个个都是蹑手蹑脚的,要多谨慎就有多谨慎,在这司礼监附近,已有不少太监弓着身子等候了。 若说内阁是外朝的中枢,那么这里,则是整个内宫的枢密,当今皇上虽然勤政,可是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内阁通过通政司递进的奏书除了一些重要的要送到皇帝那里,大部分还是由秉笔太监和掌印太监处置。 灯火冉冉之中,坐在案首位置上的老太监正在奋笔疾书,不知写些什么,站在他的身边的是个脸色漠然的小太监,给他小心研着磨。 这司礼监内堂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只能刘公公跪在内堂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是杂家糊涂了,丢了烟花胡同不说,还惹人笑话,缉事厂的脸面都让杂家丢尽了,请厂公责罚。” 灯火幽暗,看不到老太监的面容,他似乎对刘公公的话无动于衷,一对浑浊的眼睛仍旧盯着桌上的奏书,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那斑白的鬓发和漆黑的眼袋显得他老态龙钟,已经佝偻的腰椎弓起来,像是整个人拍在案牍上。 “厂公,事情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也怪那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此人大奸大恶,烟花胡同的事八成就是他指使的,现在又与咱们东厂对着干,他这是不将咱们东厂放在眼里,不将厂公放在眼里。”刘公公还在絮絮叨叨。 老太监的笔锋突然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抬起头来,只是道:“你该死!” 这三个字说得很是平淡,宛如闲扯家里长短一样,语气轻松,可是刘公公听了,整个人却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重重地在地砖上磕头,额头都咳出了血来:“我知罪了,请厂公责罚,厂公……” 老太监又开始动笔,任刘公公磕得头破血流也是无动于衷。 第五十七章:厂公 第五十七章:厂公 第五十八章:皇帝老子不是好人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八章:皇帝老子不是好人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八章:皇帝老子不是好人 青砖石上已滴淌了一滩的血,刘公公身如筛糠,仍旧一次次的用脑袋重重磕着头,发出咚咚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老太监终于搁下了笔,用着浑浊的眸子扫视了刘公公一眼,却是如沐春风地道:“茶……” 站在老太监身边的小太监弓着身子去斟茶了。 “厂公……我……我……”刘公公整个人已经虚脱,抬起脸时,整张脸鲜血淋漓,恐怖到了极点。 老太监叹了口气,靠在椅上微微笑道:“杂家是怎么说的?要拿回烟花胡同,你当时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刘公公胆战心惊地道。 老太监冷笑道:“你没有听到,你是在阳奉阴违,杂家问你,烟花胡同现在在谁家的手里?” “当时听说太子殿下……” 砰…… 老太监笑得更冷,拍案打断了刘公公的解释:“杂家要的是烟花胡同的份子钱,你说再多也是狡辩!”他目光一收,凌厉的气势瞬间不见,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靠在椅后的软垫上,干枯的手揉了揉太阳穴,慢吞吞地道:“牟斌那边,不必再管了。他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肯站出来鱼死网破,咱们没有必要陪他一道粉身碎骨。事情闹大了,不但让人笑话,内阁那边也有了把柄说辞,到时候没准儿会有人说出什么是非来。把咱们东厂的人都收回来,叫他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与锦衣卫的争执暂时放一放。” “是。”虽是这么说,但刘公公心里还是不甘,若是东厂这边示弱,这烟花胡同只怕再也收不回了。他这时脑子已是昏昏沉沉的,脑门上还泊泊地渗出血来,顺着他的鼻尖、下巴滴淌下去。 这时候那小太监已经端了一杯热茶来,老太监慢悠悠地接住,揭开茶盖好整以暇的吹着茶沫,漫不经心地道:“问题的症结不在锦衣卫,也不在牟斌,而是在那个姓柳的百户身上。你方才说太子殿下这几日都与他走得近,还拜了师?” “没错,姓柳的那边,小人已叫人死死地盯着,这几日太子殿下每日都去百户所与他呆在一起,好像是说学什么拳脚,闹得很不像话。” 见厂公消了气,刘公公才放下了心,恢复了神智,对答如流起来。 “还有一样,听说那姓柳的还时常与太子切磋武艺,对太子爷动拳脚,太子每次回东宫的时候都是伤痕累累。除此之外,还说要让太子做什么帮闲……” 老太监一动不动地听刘公公的絮叨,待刘公公说完了,便喝了一口茶,眼中掠过一丝杀机,道:“这么说来,这个姓柳的是再不能留了,就算不为烟花胡同,有他在一日,早晚要为祸,若是攀附了太子,你我迟早要人头落地。” 刘公公抬起头,惊讶地道:“厂公的意思是叫人动手?” 老太监微微一笑,讥讽地看了刘公公一眼,道:“他是钦赐的百户,你说这些话未免太大逆不道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要动手的不是东厂,而是皇上。你先查清楚太子与柳乘风来往的规律,等什么时候皇上有了闲情雅致,再请皇上出宫一趟。” 刘公公为难地道:“皇上日理万机,未必肯出宫去。” “这也未必。”老太监冷笑一声,慢吞吞地喝了口茶,继续道:“若是关系到了太子,就大大不同了。” 刘公公恍然大悟,连忙道:“我明白了,这是借刀杀人,皇上新近夸奖了柳乘风,要除掉那姓柳的,也只有皇上才成,只要让皇上看到姓柳的谄媚太子,到时龙颜大怒,谁也救不了他。” 老太监叹了口气,道:“刘成,你别的地方都好,有忠心、也肯办事,就是脑子里缺了一根弦,许多事不是喊打喊杀就能办成的,阳光大道走不通,就走小路,只要能把事办成,总会有办法。你额头上的伤怎么样?” 刘成公公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道:“厂公,不打紧的,是小人该死,不会办事,差点毁了厂公的清誉,令厂公让人耻笑,从此以后一定悉听厂公教诲,凡事多用脑子。” 老太监颌首点头,脸色平淡地道:“好,很好,也不枉杂家疼你一场,湖州镇守太监周勇送来了一些稀奇的玩意,待会儿你去挑几个好的去玩玩吧。” 刘成连说不敢。 老太监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这是杂家赏你的,下去吧。” 刘成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退了出去。 老太监吁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冷意,目光注视着桌上冉冉的宫灯,随即将目光阖起来,淡淡道:“这狗东西,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一边的小太监微微一笑,谄媚地朝老太监笑了笑,道:“干爹,这宫里肯办事的多了去了,刘成既然惹得干爹不高兴,就索性把他分派到针工局去,这样的废物,留着有什么用?” 老太监抬眸看了小太监一眼,冷冷一笑道:“怎么?你就这么急不可待要将刘成取而代之吗?” 小太监不由打了个冷战,忙道:“儿子不敢。” 老太监换上笑容,道:“你有这个心思也未必是坏处,咱们都是没了根的人,若是连这点儿野心都没了,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不过刘成还要留着,他虽然愚钝,却总还算勤恳,只要这一趟除掉了姓柳的,也算是他将功赎罪了。” 老太监说罢,便沉默下去,又捡起桌上的奏书翻阅,专注到忘了身边小太监的存在。 ……………………………………………………………………………………………… 柳乘风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每日除了值堂,偶尔也会去王鳌府上一趟,王鳌的痔疮已经进入了第二个疗程,病情明显缓和了不少,身为柳乘风的恩师,自然免不得要教诲柳乘风几句,柳乘风反过头去,便将王鳌的教导返还给朱厚照。 朱厚照每日都兴致勃勃地到百户所,对这个顽劣的太子来说,柳乘风越是折腾他,这神功才越厉害,若是绝世武功唾手可得,那还叫什么绝世神功?几天的功夫,柳乘风已经让他抄了四遍论语,原先那如狗爬的行书如今总算有了几分模样,进步很明显。 到了后来,柳乘风在百户所里闲着没事便让朱厚照背诵论语,朱厚照咬着牙诵读记忆,好在这论语字数不多,还不至于把朱厚照难倒,朱厚照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人,只要用了心,虽然未必能倒背如流,却也不至于有太多的误差。 “师父,磨砺心志还要多久?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练皮炼骨?” 朱厚照渐渐和柳乘风熟稔了,隔三差五总要问一遍这问题才肯罢休。 “不急,不急,好徒儿,这练功就像建房一样,地基打得牢,房子才好。现在师父让你筑基,便是让你打好基础,将来练起功来才能事半功倍。” 柳乘风每次都只能这样回答,事实上,真要让柳乘风教朱厚照学武功,柳乘风也是不会,现在拿了人家的手短,想把这家伙逐出门墙都没有借口,只好能拖延几日算几日,反正让这家伙读读书也不是什么坏事,总归对得起那一千斤腊肉的学费。 不过那拜师的六礼,也让柳乘风赚了个钵满盆满,他将这些东西全部送出去,各家也都送了回礼来,有字画有瓷瓶有金银首饰有丝绸布匹,满打满算下来,折银居然赚了两千多两,更有意思的是那陈泓宇,送他十斤腊肉,总共也不过百文银子的东西,人家硬是回了一个上好的青花瓷瓶来,柳乘风颇知道一些识别古玩的技巧,只一看便知道这瓷瓶儿的价值在纹银三十两以上。 这一笔财富,可是朱厚照这徒儿给柳乘风赚来的,柳乘风决心对朱厚照好一些。所以有时候他闲来无事就会过问朱厚照的功课,也会叫他坐在一边闲聊。 “师父,那郭靖这么蠢,也能学到绝世武功?” “南帝真是个呆子,好好的皇帝不做,偏偏要去做和尚。” 柳乘风和朱厚照的关系已是亲近了许多,听到朱厚照对他的‘故事’大发议论,不禁吹胡子瞪眼道:“你懂什么,并不是每个人都爱做皇帝的。” 朱厚照想了想,道:“这个倒是,就比如说我父……比如说当今皇上,日夜在宫里处理政务,看上去坐拥天下,拥有四海,可是头发都熬白了,真是可怜。” 柳乘风冷笑,很世故地道:“皇帝老子在宫里,你如何知道他是日理万机,还是在与三千佳丽周旋,卧醉在温柔乡里?” 柳乘风这句话有些大逆不道,不过毕竟这里没有外人,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对任何事都抱有一种怀疑态度,说出这番话倒也不觉得什么。 第五十八章:皇帝老子不是好人 第五十八章:皇帝老子不是好人 第五十九章:大事业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九章:大事业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五十九章:大事业 朱厚照听了柳乘风的话,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立即反驳道:“当今皇上只有皇后一人,哪里有什么醉卧三千美色?你不知道不要胡说。” 这是朱厚照第一次在柳乘风的面前顶撞,毕竟涉及到了自己的老爹,子不言父过。 柳乘风见他这样激动,便语重心长地道:“厚照啊,很多事你不明白,好吧,为师不和你争论,就算是皇帝日理万机吧。” 柳乘风越是不争,朱厚照的脸就涨得越红,什么叫就算,真是气死人了。 朱厚照道:“师父,这不是争不争的事,咱们总要说个明白,不能冤枉了好人,当今皇上是一等一的好皇帝,每日批阅奏书到深更半夜……” 柳乘风打起哈哈:“好了,就算为师的不是,我们不计较这个……” 朱厚照急了,大叫道:“师父,我说的话,你听不听。” 咦,这倒是奇了,世上还有师父听徒弟话的?这小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安份的好东西,看来是皮痒痒了,柳乘风已经摩拳擦掌了,决心教训教训他不可。 “厚照,师父要试一试你的功底,走,我们到外面去试一试拳脚。” 柳乘风努努嘴,语气很真挚,一点都看不出打击报复的迹象,心里想:“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一句果然是至理名言,先打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顶撞。” 朱厚照方才还是义愤填膺,听到柳乘风叫自己出去试一试身手,一肚子的怨气一扫而空,雀跃道:“好,我们这就去。” 朱厚照的性子就是这样,对一切拳脚的事物都带着浓厚的兴趣,想到又能见识到柳乘风的王八拳,眼睛不禁一亮,哪里知道柳乘风心中的险恶? 二人都是兴致勃勃地到了百户所外头的一块空地,各自脱了外衣,柳乘风这一次不等朱厚照先动手,大叫一声:“看师父王八拳第七式痛打落水狗。”整个人仗着身体强健,力气又大,一拳直捣过去。 “哎哟……”这一拳打中朱厚照的面门,朱厚照痛叫了一声,眼窝下头便出了一个拳印,这还是柳乘风留了气力的结果,却也让朱厚照吃不消,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趁着朱厚照还没有恢复过来,柳乘风又大叫:“看我王八拳第八式,抓奶龙爪手……”说时迟,那时快,柳乘风化拳为爪,直拍朱厚照的胸膛。 ……………… 半柱香功夫下来,朱厚照已是鼻青脸肿,柳乘风洒脱地掸掸身上的灰尘,心里想:“痛快,难怪这么多人想开山门收徒弟门生,原来有了徒弟,还能治疗心理创伤,排解心中阴郁,揍了这家伙一顿,腰不酸、腿不疼,神清气爽、精神奕奕,总而言之,就是一个爽字。” 朱厚照捂着脸上的伤口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心里却想:“原来王八拳施展起来这么厉害,可怜我习武十几年,竟是连招架的本事都没有,师父就是师父,今日见了他的功力,以后要更加努力筑基,好好听师父的话,争取早日习得神功。” “师父好功夫………”揍了一顿之后,朱厚照更加乖巧了,连师父两个字都叫得甜腻了几分,围着柳乘风团团转。 柳乘风负着手,道:“现在知道师父的厉害了吗?” 朱厚照重重点头道:“知道了。” “那还废话什么?快去读书写字。” “哦。”朱厚照挠挠头,为难地道:“师父,你教我背了论语,可是这论语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却是一点也不知道,那教我识字的书吏也是语焉不详。” 难得朱厚照居然有如此浓厚的求知欲望,柳乘风很是欣慰地点点头,可是刹那之间,柳乘风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不禁沉思起来。 读书……读书……如今天下升平,读书人不知有几千几万,平时都是借着夫子传授课业,可是这时候的夫子,柳乘风却是知道的,不是说水平不够,而是过于古板,像朱厚照这样的人学起来吃力得很。 倒不如…… 柳乘风和国子监里的监生、博士们关系还不错,要是将他们的文章都登出来,再弄一些浅显些的经义、八股释义会怎么样? 想到这个,柳乘风立即来了兴致,这是一个极大的商机,靠着国子监,让监生和博士写一些文章,必然会引来无数读书人的趋之若鹜,这就像朝廷的邸报一样,当官的非看不可。那么自己难道不能弄一个读书人的邸报出来? 要办成这事,重点还是在国子监上,作为最高学府,能在里头授课讲学的博士都是当代大儒,能在里头读书的也都是各地的才子,若是他们能提供文章,这事情就好办多了。一定能让不少读书人趋之若鹜。 “师父……师父……你在想什么?” 柳乘风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神了,不禁道:“师父在想做些小生意。” “生意……”朱厚照道:“我也要做,我也要做。只是不知道师父要做什么生意?”朱厚照毕竟是少年心性,对任何新鲜事物都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再加上他对柳乘风有一种盲目的崇敬,但凡是柳乘风想做的事,他都觉得很是了不起。 柳乘风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和这小子说这个做什么?只是刚刚打了这小子一顿,现在又见他兴致勃勃,不好冷了他的心,柳乘风道:“为师要做的是读书人的生意,让读书人乖乖把银子送进我的口袋里。不过要做这笔生意却要慢慢地来,成本也是不小……”柳乘风见朱厚照听得认真,居然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柳乘成想做的就是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要吃这第一个螃蟹却也不容易,没有大笔的银子是想都别想的,一方面要让国子监的博士、监生做文章,就少不了润笔费,这读书人的邸报要在读书人中产生影响,还要让一些名士、大儒来捧场,柳乘风是想好了,自己的恩师王鳌是铁定被坑定了的,不过单一个王鳌还不够,还得有更多有影响的人,如此才能一炮打响。 除此之外,既是邸报,就要雇佣排版、印刷的工人,要做成这件事也不容易,毕竟这年头印刷不像后世那样轻易,这印刷的工人一定要技艺精湛才成,而且大量的印刷工具也都价值不菲。真要办下来,没有四五千两银子也别想做成。 “师父,卖字也能赚钱?”朱厚照虽然听得似懂非懂,对柳乘风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柳乘风道:“怎么不能?读书人的钱最好骗……不,最好赚的。” “可是师父你也是读书人,为什么每天总是琢磨着赚别人的钱?”朱厚照眨着清澈的眼睛好奇地问。 柳乘风恼羞成怒了,什么叫琢磨着赚别人的钱?这叫经济头脑好不好!他深吸口气,心里说:要冷静,要冷静。最后长吐一口气,道:“反正这事和你没关系,为师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朱厚照笑呵呵地道:“师父,我也要和你一起做生意。” “嗯?你也要参股?”柳乘风来了点精神,这笔生意投入不小,风险还是有的,若是有人与自己承担风险,倒是不错的主意。况且他这弟子锦衣玉食、仆从如云,想必身家不小,把他拉入伙来,倒是可以承担风险。 柳乘风决定激一激他,露出一副对朱厚照不屑于顾的样子,道:“就你?你可知道,为师是做大事业的人,要投进去的银子跟流水似的,就算要参股,没有一千两银子也是不成的。” 朱厚照果然激动了,他要做的就是大事业,听了柳乘风的话,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攥着拳头道:“一千两银子而已,我出两千两,师父,我们一起做大事业。” 柳乘风对朱厚照不禁刮目相看,两千两白银对大多数豪门来说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得出,柳乘风之所以敢孤注一掷,那也是在能挪用百户所库银的前提之下,可是朱厚照却是想都不想便许诺出两千两银子,这徒弟的身家该有多少? “好,做大事业……”柳乘风故意将大事业三个字说得很重。 ……………………………………………………………………………………………… 三江推荐了,有三江票的朋友,支持老虎的就给老虎投一票吧,老虎在此谢过! 第五十九章:大事业 第五十九章:大事业 第六十章:天子出宫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章:天子出宫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章:天子出宫 “夏汛就要到了,上一年大水淹了岳州、袁州几个府县,问题就是出在堤坝上,工部主事文章书奉钦命治水,不知现在有什么消息?往后有他的奏书,要立即呈报。” “凤翔、汉中的蝗灾也不能轻视,朝廷该给的抚恤要给,灾粮调拨时不要延误,要严旨去申饬一下,告诫陕西巡抚,让他好好督办一下,若是出现有人贪渎,灾粮不能送至灾民手里,朕唯他是问。” “镇守太监朱建是怎么回事,惹出这么大的民怨?到底是谁的过错要查清楚一些,让牟斌选调个人去查明吧。” “咳咳……”弘治皇帝朱佑樘拼命咳嗽了几声,在宣政殿里随手翻阅着紧急送来的奏书,一面说话,身边站着几个提笔记录的太监,一丝不苟地将弘治皇帝的话记录下来。 朱佑樘剧烈咳嗽之后,身体显得更佝偻了几分,脸上因为剧烈咳嗽而胀得晕红,他放下一本奏书,皱起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同军中哗变?还是为了上次闹饷的事?内阁那边是怎么说的?” 一旦涉及到了哗变,就足以引起所有人的紧张了,也难怪这一份奏书用的是红本,朱佑樘垂眉看着奏书,握着奏本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荒唐,养兵千日用兵一日,这样的兵,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就可以哗变,真到用的时候,还怎么御外囊内?”朱佑樘深吸了口气,虽只是三旬,可是双鬓之间已经隐隐看到斑斑白发了。他阖着目,躺在檀木椅上,全神贯注地用指节敲打着身前的御案,思索着什么。 骤然间,朱佑樘双目一张,一道厉色掠过,随即道:“下条子给内阁,这件事这么办,先让大同那边弹压住兵变,该安抚的要安抚,可是也不能一味姑息,大同总兵要申饬,参与哗变的武官全部革职拿问,带头的让锦衣卫和会同镇守太监一起查办,抄斩吧……” 朱佑樘说话的时候,宣政殿里鸦雀无声,只有蘸墨和书写的沙沙声。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了,朱佑樘总算将最后一份奏书处置完毕,已是疲倦到了极点,他吁了口气,躺在椅上,随即有太监小心翼翼地递来参茶,捧着茶,朱佑樘恢复了几分精神,慢悠悠地道:“太子近来如何?” 对这太子,朱佑樘既是宠溺,又有些无奈,再加上他日理万机,哪里有机会管束?这朱佑樘现在最担心的,自然是这独子了,每隔三五日朱佑樘总是要过问一下的。 这宫里伺候的太监,哪个不畏惧皇后娘娘和太子的威势?自然是谁也不敢说太子的坏话,朱佑樘问起的时候,都是笑吟吟地道:“太子昨日清早还给皇后娘娘去问安了,又比从前懂事了许多。” 听了这些话,朱佑樘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慢悠悠地道:“好,好得很,孝为百善先,这是大节。” “不过……”一个小太监微微一笑,缩在人群之中,眼中掠过一丝狡诈,道:“听说太子殿下又拜了一个师父。” “师父……”朱佑樘皱起眉,为了太子的教育,朱佑樘点选了不知多少大儒去詹事府,现在朱厚照那小子又去拜师,八成又是向人学武艺去了。 为人君者应重教化、省法事、任贤去谄、居安思危、善纳谏、严责已、专赏罚,学武艺有个什么用?太祖、成祖皇帝以马上得天下,可是在马上还能大治天下?真是荒唐,荒唐! 朱佑樘心中怫然不悦,不过这种事,他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住,太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你越是严禁,他就更是非做不可,再加上皇后宠溺,连朱佑樘都无计可施。 沉吟片刻,朱佑樘道:“什么师父?又是什么人?这个人要打探一下,让刘成去办吧。” “已经打探清楚了,刘公公这几日正等着陛下召问呢。” 原先说话的太监小心翼翼地回答。 “哦?”朱佑樘不假思索地道:“那就把刘成召进来回话。” 过不多时,刘成碎步进来,一见到朱佑樘,便立即跪下,谄媚地道:“奴才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朱佑樘不耐烦地摇摇手,道:“起来,太子近来又拜师了?” “是,太子殿下非但拜了师,这拜师之人,陛下想必还记得,是锦衣卫所的柳乘风。” “柳乘风……”若不是刘成这时候提醒,朱佑樘险些就忘了这个人,这个人在朱佑樘心目中倒还有几分不错的印象,朱佑樘的脸色不由缓和了一些,心里说:这个人毕竟读过书,应当知道一些轻重。 “陛下,现在太子殿下每日与柳乘风呆在一起,热络极了,柳乘风还招募了一群帮闲,说是要把太子也安插进去呢。现在这个时候,想必柳乘风又开始教太子习武了,陛下何不如出宫去看看,权且当作散散心,又可以探望太子殿下,一举两得。” 刘成心里已经掐算好了时间,昨日他还听到番子回报,说太子鼻青脸肿地回到了东宫,这个时候,想必又是柳乘风‘调教’太子的时间了。 “嗯……”朱佑樘沉默了一下,随即颌首点头道:“出去看看也好,叫人摆驾,朕先去换个便装再说。” 刘成心中已是心花怒放,虽然早已知道一涉及到太子,皇上现在又闲来无事,肯定会出宫的,可是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还是让他带着几分惊喜。 “柳乘风,今日你死定了,敢动东厂,今日就让你知道东厂翻云覆雨的手段。” “奴才遵旨。”刘成正儿八经地磕了个头,告退出去做准备了。 …………………………………………………………………………………………………………………… 朱厚照每日清早的时候就准时出现在百户所,不过今日清早,他却是当真叫人带了两千两银子来,两千两银子足足装了一个大箱,由马车运来的时候,份量实在不小。 “师父,银子我带来了,咱们骗读书人钱的事什么时候开始?”朱厚照拍着手,一直等柳乘风处置了百户所里的公务,才笑嘻嘻地过去说话。 柳乘风先去验了银子,不禁惊呆了,一夜之间就能拿出两千两现银来,这是什么样的手笔?只怕京城里能有这手笔的人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毕竟家财巨万是一回事,可是这么多现银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徒弟啊好徒弟……”柳乘风看向朱厚照的眼神慈爱了许多,恨不得将朱厚照抱住,甜声腻气地说一句:奶妈……啊不,师父疼你了。 “很好。”有了这笔银子,柳乘风要做的事就轻易多了,柳乘风鼓励朱厚照道:“有了厚照入股,为师的大事就成了一半。厚照,不要闲着,快读书写字去,待会儿我要吩咐几个校尉去招募一些工匠,还要选一个印刷刊物的场地。今日开始你不用学论语,开始抄录礼记,不要耽误知道吗?” 朱厚照的笑容僵住了,期期艾艾地道:“师父……” “嗯……你想说什么?” 朱厚照道:“师父难道就不看在厚照带来这么多银子的份上,再让我见识见识师父的王八拳?” 柳乘风无语,看来是昨天没有把他打痛快,今天又来哭着求着让自己松松骨头了。其实柳乘风今天很开心,真的不愿意揍人的,不过人家既然要求,柳乘风为难地想:“那么只好成全他了。” “师父……师父……”朱厚照见柳乘风没有答应,一脸期盼地看着柳乘风,昨天被柳乘风揍了一顿,朱厚照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结束了,柳乘风的招式,他一个都没有记住,回到东宫的时候,朱厚照懊恼到了极点,辗转难眠了一夜,今日就巴望着柳乘风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在打斗之中再观摩一下柳乘风的拳风。 “既然如此……”柳乘风负着手,一脸淡漠的样子,慢悠悠地道:“为师只好勉为其难了。” ……………………………………………………………… 兄弟们,还有三江票票吗?有的话,就支持一下老虎吧,老虎现在正需要你们帮帮呢!先说谢谢啦! 第六十章:天子出宫 第六十章:天子出宫 第六十一章:皇帝晕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一章:皇帝晕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一章:皇帝晕了 天子出宫其实也是常有的事,宫中太闷,皇帝私服出巡自然也时有发生,只不过这种事大多时候都是避人耳目,不见史书经传罢了。 朱佑樘穿着一件寻常的圆领员外衫,他的脸色显得过于苍白,再加上身体孱弱,所以坐着一顶不起眼的暖轿,通过西华门,一路出来。陪在他身边的的侍卫都是劲装打扮,分布在四周随时警戒,明哨暗哨不计其数。 在前头领路的,自然是刘成,刘成在前带路,直往烟花胡同过去。这一路上,他心里很是痛快,心中想:“厂公果然非同凡响,只要陛下看到了柳乘风和太子,到时龙颜大怒之下,不但柳乘风要治罪,这锦衣卫所只怕也要受牵连,嘿嘿……今日请陛下出宫,可谓是一箭双雕,趁着收拾柳乘风,一并给锦衣卫一个下马威。” 想到这里,刘成变得怡然自得起来,只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快赶到烟花胡同百户所。 坐在轿中的朱佑樘在摇摇晃晃之中,也生出兴趣来,虽说出宫时觉得有些疲倦,从卯时醒来到现在,他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不过出了宫来,掀开轿帘看到外头的景象,让他不禁觉得有些稀罕,一路走马观花过去,心里却又开始琢磨着政务了。 “朕继位以来操心劳力,如今这天下总算有了几分生气,大明的国乍只看这熙熙攘攘的百姓就可再延续下去了。只是可惜,朕的身子骨是越来越不成了,不知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朕还有许多事都没有,一旦撒手,这天下的重担就要交在太子身上。” 想到朱厚照,朱佑樘的脸上闪露出了慈色,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血脉的延续,也是帝位的传承者。朱佑樘之所以如此勤政,以至于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为的正是自己的子孙能够做太平天子,朱厚照被朱佑樘寄予了极大的希望。 “只是可惜……”朱佑樘坐在轿中不禁摇摇头,虽然他对朱厚照万般的宠溺,可是这时候难免还有一些失望:“朕的这个太子太过顽劣,被他的母后宠坏了,性子又急,不好读书,朕给他请了多少大儒,结果到现在,只怕连一篇论语,一手行书都写不出。等朕驾鹤西去的那一日,他真的能继承大统,守卫我大明的江山吗?” 朱佑樘坐在轿中变得脸色凝重起来,这个疑问一直憋在他的心里很久很久,可以算是他生平最大的遗憾,一个国家能否安稳,不但要看君王是否勤政,要看朝廷之中是否有贤明的臣子,更要看这个国家的储君,若是储君有才能,国家才可以延续,社稷才能够继续传递下去。 朱佑樘最大的问题是他没有选择,他的儿子只有一个,朱厚照是太子也是未来的大明皇帝,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所以他所担心的这个问题将一直纠缠着他,永远都没有解决的办法。 “看来是朕太宠溺他了,不能再让他放任自流下去。这一次又拜了个锦衣卫做师父,朕一定要好好训斥他。” 朱佑樘打定了主意,阖起眼来,靠在小轿的软垫上小憩起来。 ……………………………………………………………………………………………………………… 皇帝出宫的消息就算可以瞒过内阁却瞒不住北镇府司。指挥使牟斌坐在大堂里满是疑色的看了奏报,眼中掠过一丝惊异。 皇上的作息一直都是雷打不动,什么时间在做什么根本不必去问,只要一猜就能猜到,现在快到正午,应该是召唤几个阁臣午议的时候,怎么在这个时间点上突然出去? 牟斌伺候皇帝十几年,对皇上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当今皇上是绝不可能出宫游玩的,出宫的可能只有一个,有事! “是什么事呢?” 牟斌仔细想了想,随即叫来一个司吏:“查一查,陛下是跟着谁出宫的。” “是刘成。” 是他…… 牟斌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这个刘成在搞阴谋,他带皇上去哪里?莫非…… 牟斌想到了一个可能,据说这几日东宫时常去烟花胡同,这件事锦衣卫早已送来了消息,只不过这种事牟斌管不了,也不敢管,太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谁敢插手他的事,非要碰一鼻子灰不可。 难道…… 牟斌一下子紧张起来,要坏事了,太子、刘成、皇上、烟花胡同,还有柳乘风,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他大叫一声:“来人,备车,去烟花胡同。” 不管那刘成要做什么,牟斌都不能袖手旁观,厂卫之间的争斗已经白热化,争斗的焦点就在烟花胡同,就是柳乘风,一旦那里出了事,就会有人借烟花胡同牵涉到北镇府司,借柳乘风牵涉到他牟斌。这就好像行军打仗一样,前线崩溃,后方的主帅大营必然不保,牟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不用备车,备马!”牟斌想了想,已是心急火燎了,带着几个校尉,飞快从北镇府司出来,翻身上马,驾驭着坐下的骏马飞快向烟花胡同驰骋过去。 只两柱香功夫,等牟斌抵达烟花胡同百户所的时候,他的心已是一下子提了起来。 在百户所外头,已是拥簇了无数的大汉将军和太监,有人发出尖叫:“快!太医,陛下气晕了过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还不快将这大逆不道的锦衣卫百户拿下,是他殴打太子,是他气晕了陛下。” 牟斌听到那刺耳的声音,整个人不禁打了个冷战,完了……还是晚了一步,这一切都是东厂的阴谋,柳乘风完了,而陛下晕倒在这锦衣卫百户所,必然引起轩然大波,迟早这场风雨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连忙翻身下马,飞快朝那人群狂奔过去,人还未到便被几个大汉将军拦住,那大汉将军呵斥道:“谁这样大胆,快快滚开。” 另一个却认得他,急促的道:“原来是指挥使大人,大人,陛下晕过去了。” 牟斌看到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一眼,又看到太子朱厚照在人群中打一个太监,还看到有人七手八脚的去捉拿柳乘风,这时候他的反而定下神来,虽是发生了天大的事,可是越是到这个时候,他越是要镇定,问那大汉将军道:“出了什么事?陛下怎么晕过去的?” 那大汉将军道:“大人,陛下微服出宫,由刘公公陪着要来探视太子殿下,谁知到了这里,却看到太子殿下被那柳乘风殴打,陛下怒急攻心,龙体便有恙了。” 牟斌打了个冷战,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继续问:“太医呢,太医叫了没有?” “已经叫了。” 牟斌颌首点头,便钻入人群,看到有人要拿柳乘风,呵斥一声道:“事情还未查明,先救了陛下再说。” 说罢靠近柳乘风,对柳乘风道:“柳乘风,你做的好事。” 柳乘风这时候也有点儿发懵,自个儿在这儿和徒儿‘切磋’,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了个皇帝,又一下子围来了这么多人,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总算明白了,厚照就是太子,自个儿拍太子,被太子他爹看到,皇帝一时气急,才发生了这一场悲剧。 等柳乘风看到了刘成,这一切就更明白了,厚照是太子的事只怕刘成早就知道,这皇帝也是他拉来的,目的不言自明。 要完蛋了…… 柳乘风冒出一个念头,可是随即,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乎看到了什么转机,不理会牟斌对他的喝问,柳乘风反问道:“指挥使大人,他当真是太子?” 柳乘风指向朱厚照。牟斌怒道:“自然!” 柳乘风才松了口气,不禁喃喃道:“看来事情还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牟斌的脸拉了下来,到了这个份上,这个柳呆子居然还说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打了太子,气晕了皇帝,这已是谋逆犯上的大罪了,这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第六十一章:皇帝晕了 第六十一章:皇帝晕了 第六十二章:救命的稻草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二章:救命的稻草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二章:救命的稻草 很快便有背着药箱的太医由人抬轿飞快赶来,两个太医挤开人群,诊视之后,朱佑樘才幽幽醒转。 “醒了,醒了……”刘成等太监惊呼一声,有人大叫道:“还不快扶陛下进屋子里歇息!” 这些人七手八脚地扶着朱佑樘进了百户所大堂,百户所外,一队队禁卫出现,顺天府的差役、附近的锦衣卫、东厂番子也纷纷赶到,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件事闹得实在太大,以至于内阁六部的大臣也纷纷赶来,内阁大学士刘健听到皇帝晕倒在烟花胡同,脑子嗡嗡作响,等听到陛下已经苏醒,才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刘健、朱厚照、牟斌、刘成等人进去,其余的人则在外头等候。 刘成从百户所里出来,左右顾盼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柳乘风的身上,刘成不禁森然一笑,故意提高嗓门,道:“哪个是柳乘风?” 柳乘风站出来道:“卑下就是柳乘风。” 刘成努努嘴,冷笑道:“陛下叫你进去说话。” 柳乘风应了一声,举步要进去,刘成朝他冷冷笑道:“柳百户,走路悠着点儿,这人哪,一不留神走错了一步,想后悔也不成了?” 柳乘风朝刘成看了一眼,笑道:“刘公公这话什么意思?” 想装傻?刘成龇牙一笑,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柳百户临进棺材前,杂家给的一句忠告而已。”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柳某人也有一句话忠告给刘公公。” “你说。”刘成笑得很灿烂,这时候他颇有几分猫戏老鼠的痛快感。 柳乘风正儿八经地道:“刘公公,若还有来生,一定要记得不要再做太监了,割jj很痛的。” “……”刘成的脸色瞬间变得如猪肝一样,双目冒出火来,只恨不得将柳乘风生吞活剥。 柳乘风叹了口气,一副很惋惜的样子地摇了摇头,大剌剌地走入百户堂去。 百户堂内已是站满了人,朱佑樘坐在柳乘风平日坐的位置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个太监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茶过去,朱佑樘接过茶盏正要喝下。 柳乘风叫了一声:“陛下……这茶不能喝。” 谁也想不到柳乘风这罪臣进来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刘健坐在朱佑樘的下首,淡漠地看了柳乘风一眼,一副围观呆子的表情。 牟斌气得脸都胀红了,这家伙真是胆大到了极点,一不留神,说不准把自己也一道拖下水去。 朱厚照朝柳乘风咂了咂舌,心里却想,师父果然与别人不同,别人见了父皇早已吓得跪倒在地,他还能如此镇定。 “哦?”朱佑樘淡淡地道:“这是为何?” 柳乘风道:“陛下龙体初愈,茶水有提神醒目的作用,这时候喝,只怕会伤到龙体。” 柳乘风这句解释,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这家伙就是把皇上气晕的始作俑者,现在却又在这儿卖弄医术了。朱佑樘原本想把柳乘风叫进来直接治罪,虽然不至于抄家灭族,可是流放刺配却是不能少的,这时候看柳乘风如此镇定,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朱佑樘莞尔一笑,随即将茶盏放在几案上,显然信了柳乘风的话。 柳乘风才向朱佑樘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柳乘风的镇定其实也是装出来的,若说他不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是越到这个时候,柳乘风就知道自己越该镇定自若,否则一个不慎,就极有可能人头落地,所以虽然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可是柳乘风还是刻意保持着镇定。 朱佑樘的眼皮儿一抬,随即冷着声音道:“你就是柳乘风?柳乘风,你殴打太子,可知罪吗?” 朱厚照连忙道:“父皇,儿臣方才已经说了,是儿臣在与柳师父切磋武艺。” 朱佑樘瞪了朱厚照一眼,示意他不许说话。谁知朱厚照是个犯浑的性子,立即大叫道:“比武切磋有什么错……” 朱佑樘这时气得脸色骤变,手指着朱厚照道:“你……你……” 朱厚照吓得缩了缩脖子,怕自己父皇又给气晕过去,连忙住嘴,道:“好,我不说。”果然闭紧了嘴巴。 柳乘风这时候才有了申辩的机会,向朱佑樘道:“陛下,微臣并没有殴打太子,而是在教太子殿下读书。” 柳乘风这句话说出来,让所有人都露出惊愕之色,刘健双目一沉,捋着胡须道:“柳乘风,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殴打太子是大罪,你此刻向陛下请罪,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柳乘风心里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狡辩还有活路吗?能不能活命,就看这一刻了。他昂起头,正色道:“卑下所说句句属实,太子要拜卑下为师,卑下不敢不接受,不过卑下发现,太子殿下居然大字不识几个,连论语等圣人经典都不能诵读……” 说到大字不识几个,刘健的脸上不禁微微一红,他也是太子太傅,虽然教导太子的责任并不在他身上,可是话说回来,太子教育堪忧,刘健也脱不了什么干系。 朱佑樘的脸色也更加不好看了,太子顽劣天下皆知,大字不识几个的太子,翻遍古籍也找不出几个,偏偏到了他弘治皇帝手里,就出落了这么个储君,朱佑樘心里自然是不痛快。不过柳乘风直言太子大字不识几个,却也有些犯了忌讳,触犯到了朱佑樘的心事,朱佑樘不禁勃然一怒,喝道:“岂有此理,宫闱秘事岂是你一个小小锦衣卫百户能够说三道四的?来人,拿下去……” “遵旨。”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将军大吼一声,便如狼似虎地要扑上去。 柳乘风的额头上已渗出冷汗,连忙对朱厚照道:“太子殿下,子曰后面是什么。” 朱厚照也是心里暗暗着急,这时听到柳乘风提醒,连忙道:“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不是这一句,我说的是论语第一篇第一句。”柳乘风继续诱导。 朱厚照一开始有些慌神,可是随即他明白了,立即凝神思考,慢吞吞地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十几天功夫,柳乘风每日要求朱厚照抄录论语,又让他背诵,朱厚照其实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只是心思并没有用在读书上而已,有了柳乘风的逼迫和绝世武功的利诱,朱厚照真正用了心,居然能将论语前三篇全部背熟,一开始他还有些紧张,背诵起来结结巴巴,可是到了后来,看到所有人惊奇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禁得意起来,朱厚照最好出风头,眼下不就是出风头的事?这时候,他早已忘了柳乘风,只是专心背诵过去:“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要去将柳乘风拿下的大汉将军们见状,已是悄悄退到了一边,柳乘风不禁松了口气,心里想:“现在才知道厚照原来是太子,堂堂太子,居然大字不识几个,这种事若是不亲身经历又怎么相信?”方才他之所以有信心能够活命,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太子大字不识,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皇帝并不重视太子的教育,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太子根本学不进去。 邸报之中,皇帝每每劝诫读书人要好好读书,宣扬教化。这样的皇帝若是不重视教育绝对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朱厚照学不进去。 有了这个想法,柳乘风才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这才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朱厚照背诵论语。 “太子殿下,我来问你,学而不思则罔、死而不学则殆出自哪里,又作何解?”眼看朱厚照就要背诵不下去了,毕竟这家伙只记了三篇,柳乘风趁机发问。 朱厚照道:“这一句当然是出自论语第一篇《学而》,意思是只学习而不动脑筋思考,就会茫然不解;只凭空思考而不学习,就会疑惑不解。师父,我说得对吗?” “对,对极了。”柳乘风鼓励了一句,心里想,你若是说得不对那就真是蠢猪了,这句话的注解,我已经和你说过两遍的,原想让你读书来让你吃点苦头,谁知道竟派上了这么大的用场。 ………………………………………………………… 推荐一本书《八零后少年方丈》 第六十二章:救命的稻草 第六十二章:救命的稻草 第六十三章:詹事府洗马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三章:詹事府洗马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三章:詹事府洗马 朱厚照的表现,足以惊动四座。要知道从前皇上考校太子功课的时候,连论语学而篇,太子都不能背熟,至于论语之中的释义,那更是语无伦次,连猜带懵了。 能把论语前三篇倒背如流,对其余的读书人来说简直是小儿科,可是对朱厚照来说,却是件绝无仅有的成就。 朱佑樘的脸sè瞬时变得通红起来,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气之后,好不容易定住神,向朱厚照问道:“厚照,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朱厚照道:“向柳师父学的。” 朱佑樘的目光落在柳乘风的身上,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太子的教育是国家的根本,涉及到大明的宗庙社稷,他最担心的也是朱厚照的教育问题,想不到这千方百计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如今却被一个锦衣卫解决了。 柳乘风见朱佑樘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莞尔一笑,不喜不怒地道:“陛下,太子殿下冰雪聪明,资质极好,数天功夫,就已经能读书写字了。” 天下谁家的父母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朱佑樘冷峻的脸上不禁出几许温和的笑意。 而百户堂中的其他人,此刻也都脸sè不一,牟斌想不到事态突然之间峰回路转,此刻不禁松了口气。刘健捋着须,面带惭sè。至于刘成,脸sè已经变得苍白如纸了。 “你叫柳乘风?”朱佑樘这时的目光已经从冷漠和愤怒转化成了饶有兴趣,仿佛柳乘风这个人脸上长了花一样,和别人有几分不同。 柳乘风不卑不吭地道:“卑下是柳乘风。” 朱佑樘点点头,道:“殴打太子是大罪,你知道吗?” 柳乘风心里说,我哪里知道他是太子?他自己说自己姓厚名照来着,难道这也能怪到我的头上?不过柳乘风还知道跟皇帝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你有道理,他有菜刀,你道理再大,他一道圣旨下来,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完了。 柳乘风想了想,大大方方地道:“卑下知道。” 朱佑樘抚着桌案,双目微微阖起来,虽然龙体孱弱,无形之中却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在他和柳乘风对谈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是大气不敢出,猜测不到朱佑樘的心意。 朱佑樘慢悠悠地道:“那你知罪吗?” 柳乘风想了想,道:“卑下倒是想说知罪,可是……”柳乘风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儿犯浑,可是他的xg子就是这样,明知有些话不该说,可是不说,总觉得有点儿不自在,如鲠在喉。 “唉……难怪别人叫我柳呆子……”柳乘风心里叹了口气,随即道:“可是卑下在想,圣人有一句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咳咳,太子殿下身份高贵,这个这个我权且就算他的堂叔之类的远亲吧,可是不管如何,太子已经拜了卑下为师,卑下便是太子的长辈,卑下以长辈的身份教导太子,偶尔粗暴一下,想必……想必……” 柳乘风越描越黑,那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太放肆了,太子的爹就是皇帝,这句话和造反已经差不多了。好在他也聪明,连忙把爹改作了堂叔,可是堂叔也不太对头,太子的堂叔那也是天潢贵胄,至少也是王爷。 百户堂里鸦雀无声,一个个看呆子一样看着柳乘风,都觉得这家伙简直是疯了。 朱佑樘却仍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淡笑,谁也不知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柳乘风索xg不说话了,如木桩一样站着,等待朱佑樘的发落。 朱佑樘终于吁了口气,道:“你殴打太子,这是大罪,该刺配流放三千里,以儆效尤。可是话说回来……”朱佑樘张开眸子,继续道:“你教导太子学习圣人经典,颇有成效,这就是功,按道理,朕该给你赏赐。不过现在功过相抵,今日的事,就算了吧。” 朱佑樘一锤定音,让牟斌与柳乘风的心里都不由松了口气,功过相抵虽然不是最好的结局,可是能保住xg命就不错了。至于刘成,脸上的肌肉不由抽动了一下,y森森地瞄了柳乘风一眼,心里却是叫苦,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个机会,谁知却让柳乘风躲了过去,如此一来,自家如何去向厂公交代? 这时候朱佑樘继续道:“太子既然拜了你为师,那么从此以后,太子的课业,朕就交给你了,拟旨意……锦衣卫百户柳乘风,兼詹事府洗马,准予进出东宫。” 朱佑樘慢悠悠地站起来,可能是坐得久了,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好不容易才站稳住身子,刘成连忙将他搀扶住,对朱佑樘道:“陛下小心……” 柳乘风一看朱佑樘的脸sè,就是那种身体虚弱,导致血压过低的症状。ji动之下晕倒、久坐站起之后头晕目眩,都是血压过低的临g表现。他不禁道:“陛下身体这么弱,卑下倒是知道一些药方可以调养。” 刘成听了,不禁冷笑,道:“陛下的身体自有太医料理,又何须你来多言?” 朱佑樘却是淡淡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柳乘风道:“哦?你来” 柳乘风倒是落落大方,道:“陛下身体孱弱,按医理来说自然该大补,不过陛下的血压过低,却不宜大补过头,卑下倒是有一个办法,叫做食疗,陛下可以先饿个三天,三天之后,再慢慢地进一些红豆、桂圆等物熬制的粥水,然后再慢慢进用大补之物,龙体定能康健。” 柳乘风所说的方法,是后世对身体极度虚弱的病人采用的食疗办法,这种办法看上去不可思议,可是效果却是显著,清空肠胃是排毒,然后慢慢吃一些粥水是增强身体的吸收能力,最后用补品滋补,身体也就慢慢地调理好了。 朱佑樘莞尔一笑,道:“这个方子倒是奇怪,好,朕可以试一试。” 刘成不禁道:“陛下,这柳乘风包藏祸心,叫陛下饿上三天,这人三天不吃饭,这还了得?陛下千万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朱佑樘脸sè一冷,道:“放肆,朕让你说话了吗?” 刘成吓得脸sè苍白,连忙跪倒请罪。 朱佑樘不去理会刘成,和蔼地看着朱厚照,道:“厚照,陪朕入宫去见见你的母后。”说罢又对刘健道:“刘爱卿辛苦,内阁里无事便回府歇一歇吧!” 柳乘风见机道:“卑下恭送陛下还驾回宫。” 詹事府洗马,柳乘风也不知道什么官,不过这官名和弼马温差不多,七八品就顶天了。不过柳乘风却知道,凡事沾到了詹事府三个字,这身价就全然不同了,这詹事府等于是朝廷后备干部的培养基地,一只脚迈进去,只要不出意外的话,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了。 更何况柳乘风是以锦衣卫的身份入詹事府,这又是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柳乘风哪里知道,他教导太子读书的这一举是何等的功劳,若不是因为殴打太子,只怕封侯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柳乘风喜滋滋地恭送朱佑樘出了百户所,一面对太子朱厚照挤眉弄眼,心里想,往后这徒弟还要不要调教?还能不能打?天潢贵胄啊,这样的人怎么能打?好,不打他了,要以德服人。 朱佑樘已经坐上了轿子,朱厚照还想和柳乘风说几句话再走,谁知皇帝已在轿中唤了一声:“厚照,快上轿。”朱厚照哦了一声,朝柳乘风咂咂舌,低声道:“明日再来寻师父。” 刘成乖乖地站在朱佑樘的轿边,嫉恨地看着柳乘风,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以为这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让柳乘风因祸得福,此人现在已经勾搭上了太子,往后要对付只怕更不容易了。 柳乘风的目光也落在了刘成身上,看到刘成森然地看着自己,柳乘风便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自己幸运,此前教导了朱厚照读书,只怕现在早已尸骨无存了,这死太监是向自己下死手,要自己万劫不复。 柳乘风冷笑一声,心里说:“我要是不收拾你,就不姓柳了。”随即他上前一步,对着皇上的轿子躬身行了个礼,道:“陛下若是想用卑下调养之术,不如请刘公公留下,让卑下写一方药单,让刘公公带入宫去。” 轿中的朱佑樘沉默片刻,随即道:“刘成留下,待会儿带柳乘风的药方送进宫去。” 刘成朝柳乘风冷笑一声,躬身对轿中的朱佑樘道:“奴才知道了。” c!。 第六十三章:詹事府洗马 第六十三章:詹事府洗马 第六十四章:你惹到我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四章:你惹到我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四章:你惹到我了 这时候已经到了大晌午,烈日当空,空气仿佛都多了几许燥热,百户所原本是城隍庙,虽然修葺了一下,杂草仍是不少,草中阵阵虫鸣,叫人听的心烦意燥。 方才的动静实在太大,陈泓宇已从街上赶回来,王司吏也不敢在签押房呆着,一见皇上起驾回宫,这二人便带着几十个校尉一齐涌过来,问柳乘风发生了什么。 柳乘风现在是大家的主心骨,有柳百户在,大家才有今日的好处,再加上这些时日的接触,大家和柳乘风的si交还算不错,大家自然担心柳乘风一些。 柳乘风朝他们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事,不过是打了几下太子而已,都散了,散了,王司吏,去拿笔墨纸砚来,我要写一张药方子。” 只不过……还而已。 柳乘风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却让所有人下巴都要掉下来,若是从别人的口里说出来,大家多半要哄堂大笑,当作笑话听了。可是柳乘风不同,柳百户从来不胡说八道的,再加上皇帝确实来过,而且还在百户所门前昏倒,除了殴打了太子,还真找不到其他的可能。 王司吏吓得面如土sè,殴打太子,这差不多等于是造反了,就算你运气好,皇上不愿意重惩,至少也该是个流放刺配,这还了得?不过柳乘风吩咐下来,王司吏还是飞快跑去签押房拿笔墨去了。 一边站着的刘成也有些不耐烦了,本来他心里头就不痛快,让柳乘风躲过了一劫,厂公那边还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于是便黑着脸道:“柳百户,要写药方子就快一些,杂家还要回宫复命。” 柳乘风并不理会他,直接带着刘成到了百户所大堂,王司吏端来笔墨纸砚,他提笔蘸了墨,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前世的食疗食谱,随即开始落笔,如今他的行书已经得到了几分董其昌的神韵,行书之间,颇有些集大成的气象,这倒不是他进步神速,只不过行书凭的是心意,心情格外爽朗时,总会比平时更有发挥的余地。 须臾功夫,洋洋数百字便出现在宣纸上,柳乘风随手将笔丢入笔筒里,一边的刘成等待的更不耐烦,恶声恶气的道:“拿这药方来,杂家这就回宫。” 柳乘风却是微微一笑,道:“且慢!” 刘成瞪了他一眼:“怎么,柳百户还有什么话要说?” 柳乘风吹了吹墨迹,慢吞吞的道:“这皇上是刘公公引来的?” 刘成见他啰唆,不禁怒道:“是又如何?姓柳的,你太放肆了。” 柳乘风吁了口气,道:“厂卫之争光明正大,刘公公却要将柳某人置于死地,刘公公,你来说说看,你这么说,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一些。” 刘成冷笑:“人情?谁和你有人情,今日你得罪了东厂,得罪了厂公,早晚有一日让你知道杂家的厉害。” “是吗?”柳乘风把玩着案牍上的砚台,砚是好砚,市值至少三两银子,柳乘风想不到王司吏居然si藏了这么好的货sè,这砚台的纹理很舒服,手把弄摩擦起来有一种透心的凉意。 刘成大喝道:“拿药方给杂家,杂家没兴致和你多说什么?” 他话音刚落,柳乘风手上的砚台突然养起来,刘成的脸上出惊愕之sè,眼眸中闪出恐惧,期期艾艾的道:“姓柳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柳乘风那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恶意,眼中掠过一丝寒芒,一字一句的道:“刘公公,你惹到我了!”手中的砚台从手中脱出,直飞刘成的额头。 啪…… 砚台足有半斤重,被柳乘风狠命一砸,正中刘成的额头,刘成大叫一声,额头上立即流出殷红的血来,刘成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呆住了。 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居然敢砸杂家…… 杂家便是见了牟斌,牟斌也绝不敢如此放肆…… 这个人疯了吗? 无数的念头随着巨大的头痛和不解一起涌上来,刘成再也支持不住,身体摇摇yu坠的摇晃了几下,一下子瘫在地上。 柳乘风脸sè平静,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成,慢吞吞的道:“惹我,你就死定了!” “我叫柳乘风,别人叫我柳呆子,你可以跟我开玩笑,可以对我蔑视鄙夷,可是不要惹我,你记住这句话,顺道也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要是想继续玩下去,本呆子奉陪到底。” 柳乘风撇撇嘴,将药方子摔在刘成的身上:“滚!” 刘成脑子嗡嗡作响,脸sè惨白,手往额头上一o,又是大叫一声,满手都是血,自从入宫做了太监,他哪里吃过这么大的苦头,歇斯底里的尖叫道:“柳乘风,你疯了!你可知道……可知道……” 柳乘风朝他微微一笑,蹲下身子来,道:“知道什么?我数三下,你再在这里啰嗦,今日叫你这死太监走不出这百户所大门,一……” 刘成这一下是真的被吓住了,柳乘风说不让他走出去,刘成是绝对不会认为柳乘风是开玩笑的,他二话不说,丢下一句话:“柳乘风,你等着。”说罢强忍着剧痛,带着那药方,连滚带爬的出去。 从百户所里出来,刘成整张脸狰狞的可怕,再加上满头是血,更增添了几分恐怖,他心里想着:“姓柳的,你等着瞧吧,杂家若是不弄死你,杂家便不信刘了。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一个九品的詹事府洗马就敢在这天子脚下如此嚣张,真是……真是……” 刘成心里琢磨着怎么对付这柳乘风,可是想来想去,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现在去皇上那告状?现在皇上要柳乘风教导太子读书,哪里肯为自己出头。估o着就是厂公他老人家,只怕暂时也找不到收拾这柳乘风的办法出来。 刘成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拿柳乘风无可奈何。 ……………………………………………… 百户所里,柳乘风好整以暇的又提起笔,铺开一张纸来开始写字,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脑子一动,手就觉得痒痒。 他一边凝神写字,心里却是乱糟糟的,厚照居然是太子,难怪这家伙人前人后总是跟着一大群人,自己居然稀里糊涂的成了太子的老师,等于是自己有了与太子亲近的权利,可是话说回来,皇帝敕封这个詹事府洗马,不管这官有多大,用意却很明确,那就是自己必须教导太子读书,而且要出成绩才成,否则这洗马官就真的要一辈子去洗马了。 怎么教呢? 厚照的xg子,柳乘风却是知道一点的,这家伙吃硬不吃软,不打他几下,他是不肯听话的,你若是去哄他,多半他理都不肯理会你,毕竟这世上哄着他的人太多,而打他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只是太子真的能打?从前打他还可以说是不知者不罪,现在还打,这就有点儿丧尽天良了。 怎么办?怎么办? 柳乘风当然明白,这个詹事府洗马对柳乘风既是机遇也是挑战,做的好了,将来必然是封侯拜相,可是做的不好,只怕这一辈子仍旧要平庸的过下去。自己就算甘于平凡,可是东厂会让自己一辈子碌碌无为下去? 不会!平凡就是死! 柳乘风的脸sè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下笔之处,也多了几分烦躁。 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不让别人小看,让我亲近的人沾染我的荣光,让那些视我为仇的人在我面前畏缩颤抖。 正在这时候,王司吏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朝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大人还在练书法?” 柳乘风并没有抬头,只是对着案牍上的笔墨笑了笑,继续奋笔疾书,道:“王司吏有事?” 王司吏道:“老霍刚刚来了一次,说招募帮闲银两不够,还要再拨付一些。大人,之前卫所就拨给了他三百两银子,这么多钱也足够了,怎么还不够,是不是老霍那边……” 柳乘风打断王司吏道:“老霍不是这样的人,你不必猜忌,再拨付给他三百两。” 司吏点了点头,却不肯退出去,继续道:“大人,方才刘公公出去的时候满头是血……” 柳乘风撇撇嘴:“他走路一不留神摔得,死太监都这样,眼睛盯着房梁,牛气哄哄的,也不注意看看脚下的路,摔跟头是迟早的事。” 王司吏深看了柳乘风一眼,微微一笑:“是,卑下明白了。” c!。 第六十四章:你惹到我了 第六十四章:你惹到我了 第六十五章:锦衣卫公干 闲人滚开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五章:锦衣卫公干 闲人滚开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五章:锦衣卫公干 闲人滚开 天sè不早,柳乘风搁了笔,从百户所出来。今天的事让他脑子有些晕沉沉的,不过打那死太监,他却一点都不后悔。 柳乘风为人处事的标准就是既然把人得罪了,那就索xg得罪到死,不打刘成,刘成也非害死自己不可,那么索xg往死里打,看谁先死。 柳乘风翻身上了马,隔街的烟花胡同已经点起了一盏盏花灯,人流交织,人声鼎沸,灯火在黯淡的天sè之下发出绚丽的光彩。 “又不知有多少人要醉死在这温柔乡里了。”柳乘风心里想,却是拨了马头,往烟花胡同相反的方向去。柳乘风不是个喜欢寻花问柳的人,倒不是因为他是正人君子,无非是心里还有几分矜持而已,妓女寡情无义,和她们谈感情,就像和锦衣卫讲道理没有多少区别。 不过对百户所来说,这烟花胡同就是只下蛋的母鸡,柳乘风又希望这满京城的富贾公子们天天和妓女们谈感情才好。 正胡思乱想着,远处老霍恰好骑着一头驴子过来,这锦衣卫一向都是骑马,偏偏老霍胆子小,说是怕摔着了,却是弄了一头驴来代步,锦衣卫的脸面和威风在他身上是一点儿也没有瞧出来。 许久没有看到老霍,老霍的肤sè比从前黑了许多,不过精神倒是比从前好了,遥遥看到柳乘风,立即下了驴子,牵驴过来,道:“大人好。” 柳乘风驻马不前,含笑道:“老霍,许久不见了,我听说历经司那边不日就要把任命颁发下来,再过几日,你也是总旗了。” 老霍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连忙道:“我老霍是什么人,大人会不知道?实在不是做总旗的材料。这个……这个……” 柳乘风笑道:“我说你能你就能,怕个什么?谁要是敢说你不配,我第一个收拾他。” 老霍感ji地看了柳乘风一眼,道:“谢大人。”说罢又对柳乘风道:“大人,帮闲的人选已经敲定了,总共是八十九人,都是城外的乡民,年龄在双十上下,身体结实,也都识得几个大字,全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大人不是说还要操练一下再用吗?可是操练他们的教头就比较难找了点。” 柳乘风翻身下马,牵马与老霍并肩而行,沉默片刻后才道:“教头的事,我来挑选,你先把他们安置起来。” 老霍奋力点点头,二人一边寒暄,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走到了哪条街巷,这时已是日落西山,天sè昏暗,前方的街角处却是围着一大圈的人。 柳乘风饶有兴趣地看了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打起精神道:“这是哪条街?不知是哪个百户所管辖的地面?” 老霍左右张望了一下,道:“这应当是三番街,是内东城千户所地盘。”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走,看看去。” 老霍显得有点儿胆小,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道:“大人,何必要瞧热闹?说不准会惹麻烦。” 柳乘风朝他瞪大眼睛,道:“不惹麻烦,也能做锦衣卫?咱们锦衣卫就是惹麻烦的。” 二人寻了个树桩,将马和驴子拴好,随即柳乘风阔步过去,老霍则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柳乘风的身后。 拨开人群,只见几个穿着褐衫的汉子按着刀正脚踢着一个老头,这老头抱着头,口里大叫:“我不要了,不要了……” 站在边上一个按刀而立的褐衫汉子冷笑道:“si卖武器,这是一等一的大罪,你想不要也不成,跟咱们走一趟罢。” 说罢,几个褐衫汉子按住这老头,其中一人搜出一柄精美的短铳出来,得意洋洋地晃了晃,道:“这是什么?这是神机营的三眼火铳,这样的东西你也敢卖?不怕死吗?” 老头已被打得头破血流,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边上围看的人纷纷指指点点,多是一脸兴奋之sè,也有人出几许忿然,不过天子脚下的人都知道,除了东厂,谁敢穿褐衫?东厂对平民百姓来说,却是绝不能招惹的。 柳乘风好整以暇地在人群中瞧着热闹,当看到那番子拿到那精致的短铳的时候,眼睛不由一亮。柳乘风也不是没有见识过神机营的火铳,当时的印象只有一个——粗劣,粗劣到了极点,不过这老头身上搜出来的火铳却让人眼睛一亮,与那些寻常的火铳相比起来,简直就是鲜花和粪土的区别。 “这火铳,不知是哪个巧匠制出来的?”柳乘风心里暗暗思咐,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几个锦衣卫校尉在远处驻留,却不肯过来,想必也是摄于这些东厂番子的身份,踟蹰不前。 柳乘风叹了口气,心里想,虽然有厂卫之争,可是由于长年累月的习惯,校尉在番子面前还是矮了一头。他想了想,随即站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道:“好一把火铳。” 正说着,毫不犹豫地夺过番子里的火铳在手中把玩,随即推开一个番子,走到那老头的身边,问道:“这火铳是哪里来的?老丈是要打算卖吗?不知是什么价钱?” 柳乘风的出现,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些东厂的番子不曾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了个程咬金,敢到太岁头上动土。围看的百姓一见到柳乘风身上的飞鱼服,立即猜测到了柳乘风的身份,联想到前些时日厂卫的街斗,一时又是议论纷纷。 几个番子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虽说掌刑千户已经下了命令,不要再去和锦衣卫厮打,可是现在有锦衣卫跳出来和他们为难,动起手来他们也不必有什么顾忌。 其中一个番子慢慢上前一步,冷眼看着柳乘风,道:“哪里来的狗校尉?东厂在这里公干,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包庇贼人?” 道理上,番子们也确实站得住脚,毕竟这老头si藏违禁武器证据确凿,想抵赖也抵赖不成,柳乘风这么做,确实有包庇贼人的意味。 若是换做从前的柳乘风多半会和他们讲道理,可是现在却是瞧都不瞧他们一眼,慢吞吞地道:“这倒是巧了,锦衣卫今日也在此公干,识相的赶快滚开。” 几个番子见了,又是相互对视一眼,都是出残忍的笑容,他们不自觉地已将柳乘风的前路、后路堵住,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 躲在人群中的老霍见了,这时候却不知该不该冲上去,一方面他最怕这种场面,可是柳乘风与他的交情匪浅,老霍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随即走了出来,他不敢说什么话,只是乖乖地站在柳乘风的身边,手里按着锦春刀。 柳乘风却仍是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短铳,越来越爱不释手,这火铳竟是用打磨之后的精钢打造,手柄处用了桃木,铳眼做工精良,可是手感颇重,只是小臂长的短铳,想必射程并不远。 这样的短铳用来防身,出其不意地射击出去,威力想必不小,而且柳乘风发现在短铳中居然填充了火药和弹丸。 “小子,不要多管闲事,再不滚开,可别怪咱们东厂欺负你。” 番子们已经忍不住了,其中一个已经拔出了刀来。 边上围看的百姓都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与柳乘风拉开距离,大多数仍是好事者的心态,也有几个不禁同情地看着柳乘风。老霍吓得脸sè苍白,下意识地要拔刀, 这时却听到柳乘风道:“欺负我?也好,今日我来见识见识这火铳的威力。” 柳乘风从腰间取出了火折子,在这个时代,火折子几乎是人人必备的用具,只是寻常人家的火折子是用纸卷成紧密的纸卷,用火点燃后再把它吹灭,这时候虽然没有火苗但能看到红sè的亮点在隐隐地燃烧,一旦要用时再把火星吹开。柳乘风这种锦衣卫用的火折子却是一种磷棒,这种易燃物在气温高的情况下,用嘴吹,或者快速甩就会与氧充分接触而起剧烈反应而燃烧起来,用起来很是方便。 柳乘风抬起短铳,黑乎乎的铳眼对准了其中一个番子,微微一笑道:“要试试吗?不想试的话就给我滚开!” ……………………………………………………………………………………………… 书推荐错了,不好意思了,不是少年方丈,而是《八零后少林方丈》,汗! c!。 第六十五章:锦衣卫公干 闲人滚开 第六十五章:锦衣卫公干 闲人滚开 第六十六章:社稷有望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六章:社稷有望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六章:社稷有望 几个番子不禁向后退缩了一步,柳乘风这种拼命的架势让他们有了几分迟疑。 柳乘风端着火铳,这是他第一次动火器,除了觉得这短铳太沉,还是觉得很拉风的。心里不禁想:“若是带着这么一把短铳在身,倒是有点儿意思,大明火铳的花样虽然繁多,短铳却少,能做成这个样子,只怕已经是极限了,这样的宝贝非要揣在身上不可。” 几个番子的后退立即引来看客们的一阵哄笑,大家原以为东厂的番子能占上风,可是谁知却是这不起眼的锦衣卫翻云覆雨,凭着一柄短铳把番子逼退了。 听到许多人放肆地嘲笑,褐衫番子们的眼中掠过一丝怒色,其中一个道:“咱们是东厂的人,他不敢动手,弟兄们,将他拿下。” 众番子一听,也是大受鼓舞,他们的自信并不盲目,厂卫之间的争斗虽然愈演愈烈,可是却没有人敢下死手的,毕竟大家都是天子鹰犬,多少有些顾忌。他们不相信柳乘风敢动手杀人。 另一个矮小精悍的番子脸部的横肉上浮出冷笑,已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刀,道:“没错,咱们也是吃公粮的亲军,一个锦衣卫难道敢当街杀人吗?”说罢毫不在乎地看了柳乘风一眼,恶声恶气地道:“把火铳放下,饶你一条狗命,若是敢负隅顽抗,咱们拿你去见周挡头。” 话音刚落,矮小的番子已是一马当先冲上去,长刀在半空一旋,想要将柳乘风的火铳磕开。 就在这个时候…… “砰……”巨响传出,黑色的硝烟升腾起来带着刺鼻的气味,慢慢地在半空消散。 矮小的番子脸上已被无数的弹珠打成了筛子,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柳乘风,手中的刀磕的一声跌落在地,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倒在了血泊之中。 柳乘风仍然保持着平举火铳的姿势,面无表情,将火铳的铳口对准另一个番子,这番子吓了一跳,虽然柳乘风的火铳中的火药已经射出,却连连后退,脸色苍白地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敢当街杀我东厂……” 柳乘风微微一笑,打断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冲撞本百户!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若是不服气,便来找我柳乘风,柳某人随时候驾。” “柳乘风……”番子们看着柳乘风,又看看倒地的同伴,这才明白今日自己是踢到了铁板上,柳呆子的大名对东厂的番子来说可谓如雷贯耳,谁也不曾想到,今日会在这里撞见他。 几个番子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已经胆怯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几个人抬着那倒地的番子灰溜溜地出去。 柳乘风将短铳放下,别在腰间,对老霍道:“给这老头几两银子,就说火铳咱们已经买了,走。” 老霍惊魂未定,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道:“是,是……”说罢拿出一块碎银,丢在地上,连忙与柳乘风钻出人群。 “老霍……”柳乘风叫了老霍一句。 老霍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柳乘风走到那系了马的大槐树下,解开马绳,一面道:“做人不能太善,人善被人欺,知道了吗?” 老霍点头道:“是。” 柳乘风叹了口气,翻身上马,又道:“可惜你不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天性就是这样,我又能拿你有什么办法?不过你这个人有义气,这才是我看重的地方,你好自为之吧,操练帮闲的事,我会交给你来办,至于教头,过几日我便交给你。” 老霍道:“大人放心。” 柳乘风驻着马,发现街上的所有人都怪异地看着自己,带着一种敬畏,不由哂然一笑,道:“好吧,我也要打道回府了,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告辞。” 老霍目送着柳乘风骑马拐过了街角,撇着嘴似在思索着什么,人善被人欺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可是真要去做,却是难了。 “现在大人让我来操练帮闲,可是有朝一日,帮闲操练完了呢?以我这样的胆子,大人还肯委于我重担吗?”老霍心里胡思乱想起来。 …………………………………………………………………………………………………… “这个柳乘风,看来还真有点手段,朝廷上的衮衮诸公都办不成的事,竟让他办成了。太子聪明伶俐,只可惜贪玩了一些,若是柳乘风真能让他收敛,倒也是国家社稷的福气。” 李东阳坐在皇宫的偏殿里,一边喝着茶,一边慢吞吞地说着话。他每一次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先看刘健一眼,似乎在考虑刘健的态度。 刘健捋须,含笑道:“不过,太子是储君,是我大明的根本,太子若能向学,这是好事一桩,不管是翰林学士还是侍讲侍读,就算是锦衣卫,只要能让太子沐化圣人之道,就是好事。这个柳乘风,听说是个呆子,这些时日也不知惹出了多少事,想不到他竟有这样的才能,倒是让人没有想到。” 刘健的下首,坐着的是内阁学士谢迁,谢迁冷着脸,冷不丁道:“教太子读书是好事,可是殴打太子却也是罪过,动手殴打太子,这是纲常颠倒,不忠不义,这个人,也没有大家说的这么好。” 李东阳听了谢迁的话,不禁莞尔一笑,低着头去吹茶中的茶沫。 刘健沉默了一下,又道:“太子读书的事是大节,殴打太子是小义,不可混为一谈。” 刘健这大学士一句话,算是一锤定音,谢迁想要再说什么,只好作罢。 三人各自歇了一会儿,又开始梳理奏疏,殿中陷入沉默。 不知什么时候,外头传来一个声音:“皇上驾到。” 朱佑樘穿着一身道服踱步进来,穿着道服,倒不是朱佑樘醉心术数,只是因为道服宽大,穿起来舒适,许多王公贵族在家中都以道服做平时的穿戴。 朱佑樘今日脸色红润了许多,眼眸中闪出几许亮光,连脚步都开阔了不少,摇着一柄白扇进来之后,三位内阁学士还未行礼,他已爽朗一笑道:“先生不必多礼,朕只是随意走走。” 朱佑樘如此高兴,倒不是他刻意显露出来的,只是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想到太子终于肯读书,从此之后再不必为太子的教育担心,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堂堂太子,怎么能大字不识,整日舞枪弄棒?可是偏偏,朱佑樘管不住,皇后也管不住,这朝中这么多大臣就更别提了。 现在太子终于收了心,当朱厚照当着朱佑樘的面背诵论语的时候,朱佑樘的心情可谓激动到了极点,就像是一下子被人抛入了云端一样,满是欣慰和喜悦。只是当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表露罢了,如今在这内阁办事的偏殿,他却不必隐瞒自己的情绪,呵呵一笑,大喇喇坐下,道:“国家有望了,社稷有望了。” 太子读书的事一下子上升到了国家和社稷这种层面颇有些大题小做的意味,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国家社稷确实与储君息息相关,倒也不是全然没有联系,眼见陛下兴致如此高昂,刘健和李东阳都露出会心的笑容,便是谢迁,这时候也是精神振奋,一时忘了柳乘风这家伙平素的‘放浪’行为。 “方才朕带着太子去见皇后,太子当着皇后的面写出了论语学而篇,虽说字形差了一些,可这却是一个好兆头,为人君者,要沐化了圣人的道理,才能知道天下得来的不易,知道如何以德服人,去沐化天下万民。三位先生,朕今日很高兴,今日的奏疏就先不看了,我们坐在这里随意闲聊几句吧。” 刘健微微一笑,道:“陛下高兴自然该高兴,可是政务却不能荒废,奏疏延迟了一刻,就不知有多少兵饷要延迟发放,灾粮不能及时送去,河堤不能及时修复,贪官墨吏不能及时惩处,以至国家有损,这就得不偿失了。” 这一句规劝,并没有让朱佑樘生气,朱佑樘反而露出惭愧之色,道:“刘先生说的是,倒是朕不能体察,好吧,朕陪在这儿和三位先生一起批阅奏疏,来人,去端参茶来,给三位先生尝一尝。” 第六十六章:社稷有望 第六十六章:社稷有望 第六十七章:才子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七章:才子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七章:才子 三个阁臣配着朱佑樘喝了茶,恰好这内阁外头又有人进来,是吏部shi郎王鳌,王鳌今日容光焕发,脸sè极好,进了这内阁的大堂,看到朱佑樘也在,王鳌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道:“陛下万安。” 朱佑樘微微一笑,陡然想起这王鳌正是柳乘风的恩师,含笑道:“王爱卿来内阁做什么?” 王鳌对答道:“吏部今年的功考已出来了,微臣送来给几位大人过目。” 朱佑樘颌首点头,淡淡笑了笑,道:“王爱卿随意,朕看看奏书。”说罢不再理会王鳌,低头去看奏书。 像这种皇上与阁臣一起阅览奏书的事在弘治朝司空见惯,所以大家也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谨慎,王鳌直接拿了一份章程奏本到刘健身边,低声与刘健议论。 “刘大人,成都府的知府王龙文,这人的功考争议最大,今年成都府河提决口,王龙要疏导,带着两个县的百姓到河东迁徙,两县一夜之间变为汪泽,房屋皆没,现在川省巡抚衙门那边指斥他放任大水淹没良田,工部那边却又说他解决了水患,功大于过。这件事闹得纷纷扬扬,骂的有,褒奖的也有,大人怎么看?” 刘健看着一份公考的资料,似在犹豫,刹那之后,他已有了主意,道:“治水无外乎堵疏两种办法而已,王文龙虽然放任大水淹没了两县,却解决了当下的水患,更何况迁徙百姓时并未造成伤亡,可见他确实尽了心力。按理说,应该在公考簿上应当写一个优字,可是话说回来,他独断专行,不请旨意而率先行事,虽然说是事急从权,可是若是人人效仿,这天下就要大乱了。既然如此,那就记一个中字吧。” 天下都说当今朝廷三大阁臣之中刘健善断、李东阳善谋、谢迁善辩果然没有错,刘健只是须臾功夫,就将这其中的关系梳理得清清楚楚,虽然有和稀泥的样子,可是王鳌心里却是暗暗佩服,刘健的决断,至少是最折中的办法。 刘健又看了一会儿章程,时不时与王鳌低语几句,朱佑樘和李东阳、谢迁三人也都在案牍上点了灯,埋首默默看着一沓沓奏书。 等到看完章程之后,刘健才抬起头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干瘦的脸上出几分笑容,捋了捋颌下稀疏的长须,悠悠然道:“廷芳,今日你的气sè不错,怎么?是有什么喜事吗?老夫记得,你那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许了好亲事?” 王鳌先是愕然,随即不由哂然笑起来,喜事他倒是真的有,不过不是儿子娶亲,而是他几年来的宿疾自从吃下了柳乘风的药之后,已是越来越好了,从前那隐疾不知寻了多少大夫问了多少药,现如今那疼痛已是减轻了许多,复苏有望,王鳌自然是容光焕发了许多。心里头琢磨着自己那门生倒也没有收错,虽然做事愣头愣脑了一些,经常会惹来麻烦,自己却还算是赚了。 只是这种事,王鳌怎么能和刘健说?只是打了个哈哈,道:“大人说笑了,犬子不肖,谈婚论嫁还早着呢。” 刘健眼眸一闪,知道王鳌不肯说,也就笑了笑,和他寒暄了几句。 正说着,外头传来刘成的声音:“奴才刘成见过陛下……” 朱佑樘被这声音打断,眼中掠过一丝不悦,却还是抬起眸来,淡淡道:“进来说话。” 弘治朝里,大臣和太监的待遇颠倒了个个,从前历来是太监颇受信重,能在这禁宫畅行无阻,现如今的太监却一个个小心翼翼,谁都知道,大臣犯了错,皇上大多都会体谅,可是太监若是敢狂妄,那就离死不远了。 刘成听了朱佑樘的话,才小心翼翼地提着袍裾进来,纳头便拜,道:“陛下,奴才把柳乘风的药方带回来了。” 朱佑樘嗯了一声,借着屋内的灯火,看到刘成脸上鼻青脸肿,慢悠悠地道:“把头抬起来。” 刘成立即把头抬起,眼睛却不敢去看朱佑樘,故意躲闪到一边,生怕触犯了逆鳞。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朱佑樘问起这个,刘成的眼中立即掠过一丝愤怒,小小一个锦衣卫百户,居然敢肆无忌惮地殴打自己,东厂便是再不值钱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个仇,他非报不可,只是……刘成此时却是明白,朱佑樘这样问他,只不过是出于好奇,并不是关心,一个太监对当今皇上来说,实在是可有可无,那柳乘风现在诓骗着柳乘风太子读书,皇上眼下正要借重他,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这么一个奴才,而加罪于他?最后的结果,或者是皇上大事化小,就算是惩戒自己一顿也不一定。 刘成想到这里,再不迟疑,连忙道:“是奴才不小心,磕着了。” 他这么一说,朱佑樘也就不再问了,事实上刘成对他xg子o得还算透彻,朱佑樘根本不关心一个奴才的死活,如今好奇心散去,也就没有了再追究的xg子,只是慢吞吞地道:“把药方拿来。” 刘成应了一声是,随即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到朱佑樘的案牍前,将药方放在朱佑樘的案牍上,又碎步退回去,躬身而立。 朱佑樘拿起药方,对柳乘风的医术,朱佑樘并没有太多信心,只是柳乘风提出来,他大喜之下没有回绝而已。柳乘风的药方,朱佑樘的兴趣有限,只是看了这药方,他不由惊奇地低呼一声,道:“笔力苍劲,自行却又有几分媚态,行书之间的布局极好,这字儿好。” 朱佑樘不禁朝刘健招招手,道:“刘爱卿,你也是行书大家,你来看看,这字儿仿的是历朝历代哪个行书大家的字体?” 刘健也觉得奇怪,一个锦衣卫百户的行书,决然能引得朱佑樘啧啧称奇?他倒是也想见识见识,不只是他,这内阁之中,谁都要一睹为快,能进这内阁来的都是庶吉士出身,学富五车,都写得一手好字,平时大家寒暄时,也少不得提一下历代的名家,朱佑樘这么一喊,刘健和李东阳、谢迁、王鳌四人都不禁围上去。 看到了那药方,所有人又出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只有王鳌心里了然着什么,却只是沉吟不语。 良久之后,刘健苦笑道:“陛下,老臣老眼昏花,并不曾记得历代先贤有这样的字体。” 他说的倒是实在话,这药方中的字体豪放中又隐藏着媚态,细腻之中又别有一番不拘一格,可谓集合了百家的大成,历朝历代的行书大家所作的行书,要嘛是媚态有余,要嘛便是奔放热情,还真没有听说过谁写出过这样的字体。 刘健摇头之后,李东阳也不禁摇头,道:“陛下,老臣才疏学浅,也未曾见过这样的行书。” 朱佑樘不由深吸了口气道:“难道是他自创的?” 所有人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便是刘健、李东阳这样的行书大家都不敢说开山门自创字体,可见要形成自己的风格难度会有多高,纵然古今,这样的人也不会超过二十个,偏偏一个年轻的锦衣卫百户却写出了这样的文字,这就有点儿滑天下之大稽了。 倒是王鳌,此时心里有了几分得意,悠悠然地捋着胡须,心里想大声喊出来:“这柳乘风是我王鳌的门生,老夫是他的恩师。” 朱佑樘随即道:“这个人,朕倒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国子监的时候,是他当机立断,消弭了一场大祸,其后又是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厚照读书,现在看来,此人倒还真有几分才学,朕听说他也是个有功名的人,只是被革除了是不是?真是可惜,这样的行书,想必学问不差,如今却是做了亲军。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也好,天子亲军也不能充斥武夫,大明以道德治天下,便是天子亲军,也该让有德行有学问的人充当才是。” 朱佑樘的话立即得到内阁众人的共鸣,就是那一向对柳乘风有些讨厌的谢迁,此时也不禁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他们来说,什么是清平世界,清平世界就是读书人控制一切,不再有东厂、不再有锦衣卫,皇上说锦衣卫里也要让读书人充任,这倒有点儿像是一个政治信号,谢迁怎么能摇头? c!。 第六十七章:才子 第六十七章:才子 第六十八章:全家担保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八章:全家担保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八章:全家担保 正在这时候,谢迁的眼眸一转,目光开始落在药方的内容上,谢迁脸色一变,随即道:“皇上,柳乘风身为锦衣卫百户,又怎么会通医术?依老夫看,这柳乘风也是哗众取宠之辈罢了,他的药方,不必理会。” 谢迁显得有些愤怒,虽然刚刚还佩服柳乘风的行书,可是再看这药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药方简直是胡说八道,说是要清空肠胃,先要饿上三两天再辅以粥水进食,人怎么能饿这么久?皇上乃是万金之躯,龙体本来就孱弱得很,饿坏了身体怎么办? 朱佑樘微微一笑,这药方确实有点儿哗众取宠的味道,几位先帝有前车之鉴,历朝历代相信术士药丸的皇帝也是不少,朱佑樘饱读经史,倒是觉得这柳乘风的药方和术士所开的差不多,朱佑樘当然不会去尝试。 只是王鳌此时却是陷入了深思,别人或许不知道柳乘风的医术,可是王鳌却是相信,现在皇上身体不好,这个药方倒是可以试一试。 “皇上……”王鳌想好了措辞:“磨刀不误砍柴工,陛下的身体事关着江山社稷,眼下调养好身体,大明才能继续鼎盛下去,陛下倒不如试一试这药方,若是能令陛下龙体康健,这便是我大明的福气。” 王鳌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让刘健、李东阳二人一齐露出奇怪之色,柳乘风虽然是王鳌的门生,可是王鳌当着皇帝说这番话,却是要承担极大的风险的,毕竟若是药方用得宜倒也罢了,可要是吃出了什么事,那可是要人命的事。 更好况柳乘风不过是个校尉,就算学问好,书法好,却未必医术精湛,王鳌这时候却劝陛下用药,难道是当真对柳乘风有信心?还是王鳌心怀私心,包庇自己的门生? 谢迁却是怒了,斥道:“王鳌,你好放肆,你也是读过书的,难道忘了前朝术士祸国的典故?柳乘风就是一个江湖术士,他的药方,怎么能让陛下随意服用?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鳌慢吞吞地道:“柳乘风不是术士,这是药方,也不是仙药贡丸。” 谢迁冷笑道:“这是什么药方?天下哪里会有这样的药方?这就是下九流的把戏,王鳌,你是老糊涂了,到时候皇上若是吃药出了岔子,你担当得起这个干系吗?” 这一句话,对内阁大臣来说,算是十分锋利的了,王鳌沉默了,朱佑樘抚着案牍抿嘴不语,李东阳与刘健二人对视一眼,也觉得王鳌有些过份,皇上怎么能随便用药?再退一万步讲,皇上若是如谢迁所说吃药出了岔子,王鳌担得起这个干系吗? 内阁之中,静籁无声,落针可闻,王鳌在沉默良久之后,突然迎向了谢迁咄咄逼人的目光,无声地朝着朱佑樘拜下,三跪九叩大礼之后,正色道:“陛下,臣敢担下这个干系,微臣愿以全家作保,此药方并无害处,陛下龙体与万千臣民息息相关,臣并不私心,只求陛下龙体康健,奋历代先帝余烈,中兴大明。请陛下调养身体,若是药方有问题,臣请陛下治臣欺君之罪。” 内阁之中,又是沉默,不过方才只是无话可说,可是现在却都是震惊了,连谢迁这时候也想不出反对的理由,王鳌的话说得很明白,他愿意全家作保,人家都敢拿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来做赌注了,谢迁便是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话可说了。 朱佑樘抚着桌案,咀嚼着王鳌的话,原先他对这药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敷衍,可是现在王鳌拿了项上人头作保,就不得不令他重新审视了。 沉吟片刻后,朱佑樘有了主意,对王鳌和蔼地道:“王爱卿请起,王爱卿的忠义公心,朕怎么能信不过?既然如此,朕按着这药方试一试就是,若是用得好,自有赏赐。就算是用差了,那也是朕的过错,与爱卿无关。” “谢陛下。”王鳌感激涕零,微微颤颤地站起,他之所以如此,还真是出了公心,并不是意气用事,现在皇上如此说,倒是没有枉费他的苦心。 朱佑樘站起来,含笑道:“诸位爱卿都是我大明的栋梁,为了一件药方争吵实在不该,朕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朕好,也是为了大明的社稷打算,可是这样的争议,往后还是尽量避免,否则传出去,难免为人所笑,今日就说到这里吧,朕在这里倒是让大家不能心无旁骛了,那朕起驾回内宫去,刘成,你把药方带上,朕要用这药试试看。” …………………………………………………………………… 柳乘风回到温家的时候,已是疲惫不堪,他带着一柄火铳到家,温晨曦见了不由惊奇,把玩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这精致稀罕的东西竟是凶器,不禁蹙起眉来,可是随即又是莞尔一笑,便对柳乘风道:“夫君带着防身也好,不过这东西携带不便,我来织一个袋子,让夫君贴身藏着吧。” 柳乘风嗯了一声,草草用过饭便呼呼大睡,他实在太累了,一沾到床榻,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温晨曦则是叫小仙儿拿来针线,坐在屋内的八仙桌旁,移近了油灯,开始做起女工,那清澈的美眸时不时地撇向在床上的柳乘风,心里很是满足。 外头发生了什么,温晨曦并不知道,不过温晨曦却知道父亲对柳乘风的态度却是好了很多,比如方才去老太君那里,老太君就说,一向瞧不起柳乘风的爹近来都说丈夫只怕要飞黄腾达了,说是进了什么詹事府,将来稳打稳在锦衣卫中也是个佥事、同知,便是做指挥使也是不一定的事。还有那二叔,有时来府里也会说几句好话,哄得老太君直笑。 其实温晨曦听在心里,又何尝不是喜滋滋的?男人有了出息,被人瞧得起,做妻子的当然高兴。 油灯豆大的光芒之下,温晨曦略带蓬松的一头秀发发出乌黑光亮的光泽,鹅蛋般的脸蛋,一面光可鉴人,如玉如脂,另一面隐藏在灯火的背面,阴暗中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清澈的眼眸闪动着光辉,小嘴轻抿,微微上扬,当那目光又一次落在床榻上柳乘风身上的刹那,脸颊上出现两个极好看的酒窝,温晨曦露出满足的微笑。 一夜过去,柳乘风醒来的时候,发现温晨曦竟是趴着桌子睡着了,柳乘风趿了鞋下地,轻轻地给她盖了一张毯子,又生怕惊醒了她,小心翼翼地穿了衣衫,才发现在这八仙桌上,已经织好了一个香囊。 虽是香囊的式样,可是里头却没有填充香料,显然是用来放短铳的,柳乘风将短铳放进去,感觉这香囊极好,既不显得臃肿,又恰好将短铳包裹得严严实实,再将它悬挂在自己的腰间,用长衫一挡,携带很方便。 不过短铳大致有六七斤,腰间挂着这么一个东西,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柳乘风尝试着走了几步,心里想:“慢慢地也就习惯了,有了一柄短铳也好,至少可以用来防身,现在得罪了这么多人,总要有那么一点杀手锏才成。” 心里这样想着,便套上了飞鱼服,腰间悬上锦春刀,悄悄掩门出去。 如今的柳乘风,身份已是大不相同,在这温府里,已成了老太君、温正之后的第三号人物一般,所有奴仆见了他,都是谨慎地行礼。柳乘风也不客气,偶尔朝他们点点头,匆匆到门房这边唤人去牵马。 詹事府洗马到底是什么官职,具体有什么责任,柳乘风其实也不知道,不过这只是他的一个兼差,每日百户所那边还是会去的。只是柳乘风不知道的是,太子今日会不会去百户所,如今一层窗户纸已经捅破,自己又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太子? 想到这里,柳乘风就觉得有些头痛,从前要收拾一下自己的弟子也就收拾了,可是现在知道人家是太子,柳乘风又不是真的呆子,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还是知道的。 ……………………………………………………………… 大家嫌老虎慢,老虎解释一下吧,大家知道,老虎写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来没有休息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时间都是每天三更,从来没有自己的时间。开新书,对老虎来说也是一种休息,虽然每天两更,但是老虎已经觉得很满足了,至少多了三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大家谅解一下,等老虎好好休息一下,又要准备在未来的一年之内,无论刮风下雨、逢年过节都要努力干活了。 而且新书写得太快,很多情节还没有构思好,不容易把握,等慢慢进入了状态,就好多了,请同学们见谅了! 第六十八章:全家担保 第六十八章:全家担保 第六十九章:太子威武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九章:太子威武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六十九章:太子威武 柳乘风到了百户所,今日天气y沉沉的,让柳乘风也显得有点儿心神不宁。好在百户所在王司吏的安排下井井有条,上街巡检的都上了街,坐堂的也都去坐了堂,还有一些留在百户所里警戒,也都是按部就班,没有出什么差错。 陈泓宇那边已经送来了一张单子,这陈泓宇是京城的地头蛇,柳乘风曾命他去找一些排版、雕刻、印刷的工匠,再寻一些落魄的读书人,陈泓宇倒也不敢怠慢,一下子就把人招募来了。 不过这些人要的月钱也是不少,一个熟练的工匠开口便是一年三十两银子,如此算下来,单这些人七七八八算下来,每年至少要有一千两银子的开销。 柳乘风不由倒吸了口凉气,一千两银子足够到乡下去做一个不小的地主了,想不到这些技术的人居然紧俏到这个地步。除此之外,再加上用具、场地、纸张的开销,看来自己的邸报生意只怕还是想得太乐观了些。 唯一让柳乘风安心的就是朱厚照送来了两千两银子,有朱厚照入股,至少承担了不少风险。 柳乘风沉吟了一会儿,反正这百户所也没什么公务,便把王司吏拉来,问他一些学派的事。王司吏也是读书人,再加上耳目灵敏,多少知道一些读书人之间的龌龊,便道:“近来大明的学派倒是不少,其中最富盛名的便是三原学派,这三原学的大儒叫王恕,现居吏部尚书兼太子太保。三原学派主张尽心、知xg,与各学派区别很大,因此这王氏学派被人非议得也是最多,怎么?大人对这个有兴致了?” 柳乘风心里却是想,就是他了,我的邸报能不能成功,希望都寄托在这王恕的身上了,王太保啊王太保,为了柳某人的钱途,只怕要请你老人家做一下炮灰了。 只是人家是吏部尚书兼任太子太保,地位并不比阁臣要差,要和这样的人牵上线只怕并不容易。 “太子太保……”柳乘风想了想,注意力放在了太子两个字上,有了,这种事当然要请太子出面才成。 他心里有了计较,便随意与王司吏寒暄起来,等过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朱厚照过来,柳乘风就有点儿心神不属了,平时不愿见朱厚照,朱厚照每天都要凑这个热闹,现在想见他,反而不见人影。 又过了半柱香,才有个人过来,在外头问:“柳洗马在不在?” 柳乘风听到洗马二字,便知道应当是东宫里来的人,立即站起来,出去见一个小太监迎面过来,做太监的最擅察言观sè,虽然不认得柳乘风,可是一看柳乘风的衣着气度,便立即换上了笑脸,笑嘻嘻地小跑过来道:“柳洗马好,杂家叫高凤,太子爷在东宫左等右等,都不见洗马去拜访,便叫杂家来请了,柳洗马若是无事,便去东宫一趟,太子急着见您呢。” 他左口一句洗马,右口一句洗马,叫得柳乘风很是无语,也难怪孙猴子要大闹天空,一个弼马温,鼻屎大的官,还要被人天天呼来唤去,换做谁也受不了。 不过柳乘风急着去见朱厚照,也没心情和这高凤纠缠,点了点头,让高凤领路,出了百户所,已有一辆精致的马车等着了,柳乘风也不客气,二话不说钻进车去。他刚刚坐稳,车轱辘动起来,车窗外的景物开始慢慢地在柳乘风的眼中后退。 第一次到东宫,让柳乘风略感失望,原以为这里应当是雕梁画栋,谁知建筑群落虽然宏大,可却比自己以往想象的简朴得多,甚至里头的一些设施,连温府都比不上,柳乘风心里腹诽,难怪这么多太子急不可耐地要做皇帝,要入主紫禁城,这皇宫和东宫都有一个宫字,可是区别也太大了一些。 边上的高凤似乎知晓柳乘风的心意一样,笑呵呵地道:“皇上勤政简朴,更是希望太子殿下戒骄戒奢,所以平时赏赐的书册多了一些,倒是这东宫的修葺却是疏忽了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不爱护太子,可是在杂家看来,这却是皇上的tiǎn犊之情,是要太子殿下将来做一个好皇上。” 柳乘风听这高凤一番话,不由多看了高凤一眼,心里想,这个姓高的太监像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能说会道,果然不愧是个太监,想来这人在东宫里的地位也是不低了。 正说着,朱厚照已是红光满面地迎面过来,穿过阁楼、仪门,远远离柳乘风三丈远的时候就ji动地道:“师父,本宫等你很久了。” 眼看朱厚照穿着一件杏黄sè纹龙锦袍,戴着进贤冠,虽然显得有些稚nèn,却也有了几分太子的风度,柳乘风心里头不由感觉与朱厚照疏远了一些,从前在他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骂就骂,要打便打,可是如今多了一重身份,似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柳乘风略一犹豫,压抑住去拍一拍朱厚照的脑壳叫一声好徒弟的想法,乖乖地拱手道:“太子殿下好……” 朱厚照却不理会这些,也没有特意去观察柳乘风的异样,直接走过来,挽住柳乘风的手臂,笑嘻嘻地道:“师父第一次来徒儿的家里,今日我带你随便走走看看,往后师父要常来的。” 说罢拉着柳乘风在东宫走了一圈,到了一处偏僻的厢房,朱厚照站住,对柳乘风道:“师父,你进去看看里头有什么东西。” 柳乘风看了眼前的柴房一眼,道:“太子殿下为什么不进去。”这时候柳乘风心里在感叹,哥们果然斯文了,连说话都文雅了许多。 朱厚照拉着柳乘风的袖子,几乎是甩赖似地道:“师父进去便是。” 柳乘风拿他没办法,若是换做从前,早就拍一拍他脑袋训斥一番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觉得在太子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才好,便乖乖道:“好,我进去看看,倒是想看看太子殿下要给我什么惊喜。” 他推开门,大剌剌地进去,里头点着一根蜡烛,暗淡的灯火下,什么都看不清,可是在这昏暗之中,似乎有两点绿sè的光亮在闪烁,耳中听到扑哧扑哧的喘息声。 腥臭…… 柳乘风的鼻尖有些忍受不住了,正要返身回去,才发现大门咚的一声被几个小太监关上。 呜嗷…… 这是狼的声音,柳乘风明白了,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我草!” 幽暗的屋子里,只看到饿狼的一对眼睛,那碧绿残忍的眸子,让柳乘风汗毛都竖了起来。 而在这屋子外头,朱厚照却是笑呵呵地俯着身听里头的动静,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边上的高凤一脸忐忑,低声道:“太子殿下,这位柳百户好歹是詹事府洗马,这是皇上钦赐的官儿,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好玩的。” 朱厚照却是笑嘻嘻地道:“不会出事的,我师父是什么人?莫说是一条狼,便是来十只百只也算不得什么,这只狼太可恶了,居然吃掉了我四个护卫和一个武师,今日就让师父教训教训他。” 高凤不禁打了个冷战,别人不知道朱厚照的癖好,高凤却是知道,朱厚照不但喜欢习武,还喜欢驯养虎豹,只是皇上曾再三训诫,不许东宫饲养,最后太子殿下无奈之下才只养了几头狼来应景。但凡是太子殿下自以为了不起的人,都要请他们进这狼房里打个转,只是能从这里走出来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看这位柳乘风柳洗马,今日也是凶多吉少了。 正在这时候,狼室里传出狼的嘶吼,巨大的碰撞声传出来,柳乘风的声音也传出来,那巨大的吼叫声让朱厚照大是兴奋,拍手叫好道:“师父要施展王八拳了,好,好极了,打死那臭狼!” 再之后,狼室又变得安静起来,正当朱厚照觉得奇怪的时候,砰的一声脆响传出,朱厚照将耳朵贴在门上,这巨大的响动震得他耳朵都嗡嗡作响,他连忙揉了揉耳朵,不禁道:“这是什么声音?这倒是怪了,难道是师父另外还深藏着绝技?” 饿狼的嘶吼声已经越来越大,狼室里又陷入了混乱,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狼室才安静下来。 “就完了?”朱厚照显得有点儿吃惊,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没响动了?也不知到底谁得了胜利,朱厚照便大叫高凤道:“高凤,去,把门打开给本宫看看。” 高凤哪里敢去?生怕那饿狼窜出来伤人,连连摇头。 正在这时候,门却是被一下子撞开,哄的一声,一身衣衫褴褛,满身是血的柳乘风怒目出现在门洞前,那一对眼睛想杀人,直勾勾地看着朱厚照,似是要喷出火来。 c!。 第六十九章:太子威武 第六十九章:太子威武 第七十章:三天不打 上房揭瓦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章:三天不打 上房揭瓦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章:三天不打 上房揭瓦 柳乘风愤怒了。 若不是他带着火铳,在情急之下拔出来正中了饿狼的脑门,只怕现在早已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纵然是火铳打中了饿狼,那剧痛之下的饿狼仍然在奋力一搏,柳乘风差点葬身进狼口,拼了全身的气力,再加上小小的一点运气,才终于在饿狼鲜血流尽之后活下来。 太子简直就是疯子,太疯狂了,这和谋杀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柳乘风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朱厚照,这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不收拾这姓朱的,老子柳字倒过来写。 朱厚照看到柳乘风杀人的目光,不禁退了一步,原本还想柳乘风凯旋出来,要拉柳乘风去庆贺,可是现在察觉出有些异样,期期艾艾地道:“师……师父……” 柳乘风依稀记得,在明朝的皇帝中,还真有一个家伙是以养虎狼为乐,还将自己的亲信大臣送入豹园里去与虎豹搏斗的。 “难道……我的运气这么差,这个皇帝就是现在的朱厚照……草了!”柳乘风今日叫骂不迭,方才还想着装几下斯文,提高一点个人的素质,以便升华一下人格,现在想起来,实在是自己太幼稚。 “厚照……”柳乘风现在连太子都不叫了,一步步向前,慢吞吞地道:“你过来。” “师……师父……”朱厚照心里的异样感觉越来越浓,可是柳乘风的话,他一向是听的,小心翼翼地,朱厚照朝柳乘风走过去。 紧接着,柳乘风一拳砸过去,这一次和从前不一样,从前多少留着一点余地,可是今天,柳乘风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啊呀……”朱厚照向后仰倒,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柳乘风欺身上去,又是一拳。拳如疾风,不留余地,正中朱厚照的胸膛。 朱厚照原本打了个趔趄,还能维持住平衡,可是胸口又中一拳的时候,再也支持不住了,整个人摔倒在地。 边上的高凤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大叫:“柳百户……柳百户不要打。”说罢冲上来要抱住柳乘风,柳乘风理都不理他,见他近身,一拳砸过去,高凤发出尖叫,整个人也倒了下去。 柳乘风虽然没有学习过什么武艺,可是拳打少年,脚踢太监却也足够,现在哪里顾得上什么太子?什么皇权,什么治罪,一想到方才的一幕,柳乘风就觉得后怕,若是自己稍微疏忽一下,只怕现在已是死无全尸了。 朱厚照这时候才意识到柳乘风玩真的,一开始还嘻嘻哈哈地想见识一下柳乘风的王八拳,可是很快也愤怒了,他爬起来,冲上去,要与柳乘风厮打在一起,柳乘风又是一拳砸过去,气力已经有些不继。 紧接着,两个人厮打在了一起,口里都发出一阵叫骂。 “龟儿子……” “你这蛮子……” “操!” “狗贼……” 朱厚照年纪小,气力也小,柳乘风方才耗尽了体力,到了最后,已经是筋疲力尽,二人一起跌倒在石砖上,最后只剩下扑哧扑哧的喘气声了。 高凤见柳乘风行凶,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去唤人去了,等到一干太监和侍卫赶到的时候,发现这二人躺在地上,都睁大着眼睛,朱厚照突然手肘朝柳乘风捅一下,然后柳乘风又很艰难地挥拳朝身边的朱厚照的腿上甩过去,两个人一起发出呻吟。 “你服不服?” “你服不服?” “你还敢顶嘴!” “到了这个份上你居然还敢耀武扬威。”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这一幕场景,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那刘瑾已是赶到了,和高凤并肩站在一起,已是扯开嗓子,如鸭子一般尖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把柳乘风拿下,快……扶太子殿下去治伤。” 侍卫们这才醒悟,一个个中气十足地低吼一声。 “谁敢过来拿我,我是皇上钦赐詹事府洗马,督导太子责无旁贷。”柳乘风虽然没有了一点气力,可是中气还是很足的,躺在地上朝他们怒目而叫,这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先吓住这些人,找了机会就溜出去,立即回家收拾好东西,带着自己的妻子隐姓埋名逃出京城去。 “不要过来,谁敢拿我师父,本宫送他去狼室……”朱厚照也是大叫。 侍卫们这才停止了动作,一脸怪异地退后一步。 趁着这个功夫,躺在地上的朱厚照用腿一蹬,一脚踢在柳乘风手臂上,柳乘风惊呼一声,也不甘示弱,用脑袋朝朱厚照的腋窝一顶,朱厚照发出杀猪似的嚎叫。 ……………… “师父……我们不打了好不好?”朱厚照终于示弱了。 柳乘风正在沉吟,正在思考是否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趁着柳乘风失神的功夫,朱厚照的眼中掠过一丝狡黠,又是一拳打中柳乘风的腰。 柳乘风又愤怒了,眼睛变得血红,朝朱厚照连踹两下。 “不来了,不来了,真的不打了,师父,我错了!”这两下打得重,纵是这朱厚照皮糙肉厚,也吃不消,眼睛生出腾腾泪雾,求饶起来。 柳乘风见他哭的样子,觉得很是痛快,一肚子的怨气一扫而空,心里想:“本大爷大人大量,今日且放他一马。” 朱厚照见柳乘风笑,也放声大笑起来。 这么一笑,刘瑾也跟着嘿嘿地笑,高凤也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侍卫们见状,目瞪口呆,勉强牵扯一下肌肉,算是自己笑过了,到底笑什么,他们却是不知道。 “狗奴才,还不快扶我和师父去上伤药!” 朱厚照怒斥一声。 刘瑾和高凤才不敢笑了,刘瑾和高凤都要抢上去扶朱厚照,最后却被刘瑾抢了先,高凤一副酸溜溜很幽怨的样子,朝刘瑾的背后瞪了一眼,只好过去扶柳乘风。 待上过了伤药,小小地休息了一下之后,柳乘风恢复了气力,又被东宫的人带到一处小厅来,这小厅很粗犷,看不到任何书画瓷瓶,地上铺着牛皮毡子,中间只有一个火盆,火盆上头架着烧烤架,正烤着一只羊羔,烟雾腾腾之中,一股肉香弥漫出来,朱厚照穿着一件宽大的蒙古袍子,带着皮毛,盘膝坐在火盆旁,在他的身前,则摆着一方小桌案,桌案上有碗碟、小刀等餐具。 朱厚照一见他来,兴奋地道:“师父,坐到我边上来。” 柳乘风对这太子的特殊爱好实在无语,什么不好学居然去学蒙古人玩烧烤,不过……柳乘风也喜欢烧烤,便大剌剌地坐过去,与朱厚照挨着坐下,朱厚照笑吟吟地用一只羊皮酒囊倒出一杯酒来,道:“师父能满饮这一杯吗?” 柳乘风也不废话,直接端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这酒很粗劣,有一股腥奶味,酒精度数并不算高,大致和啤酒差不多,一杯酒下肚,对在前世吃惯了白酒的柳乘风来说简直是小儿科。 朱厚照见柳乘风如此痛快,一杯酒下肚之后脸不红、心不揣,并没有一点矫揉造作、惺惺作态,眼眸不由一亮,道:“这么烈的酒,也只有我和师父这样的人喝才痛快。”说罢端起自己身前的杯子,也是一饮而尽,大叫了一声好酒。 柳乘风心里却想:“这算什么劳什子好酒?虽然比黄酒味道更醇厚了一些,可是和后世的佳酿相比,还是差多了。” 刘瑾拿着一柄银色小刀,割了几片羊羔肉来,送到二人的桌案前,柳乘风不客气地抓起羊羔肉大口咀嚼,朱厚照也不多说话,豪迈地用银刀切下一大块肉放进口里。 “我大明的男子为何不如鞑子健壮,就是没有吃肉,没有喝马奶酒,本宫若是做了皇帝,一定叫文武大臣都吃肉,都喝酒,这样才能不畏鞑子南下。” 朱厚照的脸色胀得通红,发表着他的高论。 柳乘风心里却在想这太子真幼稚,居然会想到以己之短去和别人的长处较量,不过他的话,听听也就是了,柳乘风没有反驳,一口又将斟满的酒饮尽,道:“今日的功课做了没有?” 朱厚照苦兮兮地道:“师父能不能让我歇一日,明日我就去背书。” 柳乘风点了点头,威胁道:“下次若是再敢把我关进狼室去,我一定收拾你。” 朱厚照慢不情愿地哦了一声,随即目光一亮,道:“师父真是厉害,我听说鞑子能徒手打死一头饿狼便是千里挑一的勇士,师父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打死了一头饿狼,这天下只怕再没有人是对手了。” 虽然没有醉,不过柳乘风还是有了几分豪气,狠狠地用空杯盏砸着桌子,恶狠狠地道:“要矜持,要矜持,天下的高人这么多,怎么能如此小视天下英雄!” 朱厚照佩服地道:“对,师父就是太矜持了。” 第七十章:三天不打 上房揭瓦 第七十章:三天不打 上房揭瓦 第七十一章:太保被坑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一章:太保被坑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一章:太保被坑 香nèn的羊肉和马奶酒下肚,柳乘风的肚子里暖呵呵的,用湿巾抹了嘴,身边的朱厚照疲倦地伸了个懒腰,对柳乘风道:“师父不是说要做生意吗?现在这生意如何了?” 朱厚照这个人虽然糊涂,却也不是一个拿了钱出去无动于衷的人,表面上疯疯癫癫,其实一直惦记着柳乘风的大事业,他现在多半还指望着拿这两千两银子出去,赚得四千、五千两银子回来。 柳乘风喝了一口马奶酒,说起他的生意经也来了劲头,这是他在这时代第一次做生意,事实上柳乘风也需要一笔钱来周转,虽然只是个百户,可是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的是,百户所那里每个月虽然可以拿个几百两银子,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只有自己名下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柳乘风沉吟了片刻,对朱厚照道:“生意的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场地、工匠也都齐备,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打开局面。” “什么叫打开局面?”朱厚照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柳乘风问道。 这一双清澈的眸子,让柳乘风一下子有些恍惚,谁都想不到,这双眼睛的主人就在不久前还差点要了柳乘风的命,柳乘风深吸一口气,心里想,千万不要被这家伙的外表éng骗,对这个家伙要小心。 柳乘风又想了想,解释道:“这就和行军打仗一样,开战之前,非要擂鼓助威壮壮声势不可。” 这句话浅显易懂,朱厚照明白了,心里想,原来做生意也是这般复杂,他兴致不减反增,道:“师父要怎么样壮声势?有没有用得到本宫的地方?” 柳乘风笑呵呵地道:“当然要用你,我们是合伙人,殿下又精明能干,这生意怎么能少了殿下来帮手?” 柳乘风口舌如簧,让朱厚照立即ji动起来,一下子成为不可或缺的部分,更何况还是柳乘风亲口说出,这句话对朱厚照的鼓励很大,朱厚照道:“师父要本宫做什么?” 柳乘风道:“王恕这个人,殿下认识吗?” 柳乘风提到王恕,朱厚照的眉头便皱起来,道:“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家伙,看着就心烦,经常板着脸训斥本宫,本宫当然认识。” 柳乘风心里偷笑,认识就好,他朝朱厚照挤挤眼道:“殿下想不想给他下个绊子?” “绊子……”朱厚照的呼吸开始加重,打起了精神,疲态一扫而空,兴致盎然地道:“师父有什么办法?” 柳乘风呵呵一笑,道:“你来,我教你怎么做?”说着附着朱厚照的耳朵,低声密语几句,朱厚照犹豫道:“这……” 柳乘风板着脸,威逼利you道:“你不是说一向瞧他不顺眼吗?放心,只要你的事做成了,咱们的生意就成功了一半不说,还能瞧瞧他的热闹,何乐而不为?” ……………………………………………… 晌午的北京城烈阳当空,这炙热的日头一出来,城内一下子清静了许多,各家的炊烟这时也升了出来,原本这个时候,便是脚夫、肩客、货郎也都不肯冒出头来,更别提各大衙门和大宅院里的老爷、富户了。 这时候,在空dàngdàng的长街上却有一顶轿子慢吞吞地扬长而过,这是一顶红尼轿子,除非三品以上的大员是不敢坐的,路边客栈腰间披着毛巾坐着长凳打盹儿的小二微微张开眼,看到这个架势也不由觉得奇怪,虽说这儿距离东宫不远,可是这个时候居然有大人物去东宫,却是鲜见得很。 抬轿的四个轿夫此时已是汗流浃背了,满头被汗水淋得湿漉漉的,大口地喘着粗气。 或许是路边的知了叫声吵得人心烦意燥,那轿帘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轿中传出些许鼾声,想必轿中的人也已经疲倦了。 轿子稳稳地在东宫外头停住,轿夫低唤一声:“老爷……东宫到了……” 轿子里没有动静。 轿夫又抵唤一声,轿子的人才威严地应了一声,从轿子里钻出来。 站出来的人五旬上下,稀眉长目,双鬓斑斑,这人一举一动之中,都有着一股让人不敢过份亲近的威严,那一双略带浑浊的眸子目不斜视,举步跨过了轿柄,便对身侧的轿夫道:“到这儿等着。”说罢走上东宫门前的白玉石阶,直入东宫。 不多时,便有一个小太监迎面过来,朝这人嘿嘿一笑,道:“王太保好,殿下正等着您呢,请太保速速去书房。” 王太保便是王恕,王恕的身份可谓超然,身为吏部尚书,自成一派,在朝中人脉也是不小,不但如此,他还是太子太保,虽说当今皇上重视太子教育,太子太傅、少傅、太保、少保、shi讲就有十几人,可是这个身份再配上吏部尚书就全然不同了,绝对属于无人敢惹的庞然大物,在朝中见了他不必行礼的,两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 王恕听了太监的话,脸上看不到喜怒,只是颌首点点头,便随着这太监一步步朝东宫深处去。 虽然一副漠然的样子,可是王恕的心里却是疑云重重,平时太子见了他如老鼠见了猫,便是有时来授课,他也是一副眼睛闪烁的样子,怎么今天却是转了xg子,特意叫人下了条子请他来授课? 不过太子相召,王恕又怎么能怠慢?在吏部大堂接了条子便立即动身来了。他心里疑huo地想:“近来听说太子肯读书了,莫非是真的转了xg子,一下子求学若渴起来了?”虽然觉得有点儿荒诞,不过王恕也只能往这个方向去想。 片刻功夫,那小太监便领着王恕到了东宫书房,东宫的书房与百姓家自是不同,占地并不比国子监诚心堂要小,步入进去,三面都是屏风书架,琳琅满目的经典古籍带着墨香,其收藏不下千本。 十几盏宫灯由小太监们提着,将这书房照的通亮,所有人都弓着身,大气不敢出,唯一昂着头的便是朱厚照,朱厚照正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抱着一本书朗读,见王恕来了,出满脸的笑容,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道:“王师傅。” 恕对朱厚照现在的表现觉得很满意,甚至这时候他突然觉得,太子长大了,方才自己进来的时候他非但在读书,而且见了自己也很知礼,太子这样彬彬有礼的样子,王恕只依稀记得在四五年前,太子还是稚童的时候看得见,那个时候的太子也是彬彬有礼,只是年纪越大,反而越来越刁蛮成xg了。 “王师傅,我方才正看到了论语里仁篇,里头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要请王师傅指教。”朱厚照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显得很真诚,还不忘对身后的刘瑾道:“狗奴才,还不快给王师傅开盘坐!” 刘瑾搬来了椅子,王恕欠身坐下,道了一声谢,很是欣慰地道:“殿下有哪些不懂的地方,老臣自然为殿下解huo,不知殿下有哪些疑问?” 朱厚照便凑过去,说了几处疑点,这王恕乃是庶吉士出身,又是三原学派的领袖人物,这些问题对他自然是小儿科,连迟疑都没有,便滔滔不绝地为朱厚照讲解起来,朱厚照只有点头的份,有时还不忘道:“王师傅说得真好。” 到了这个时候,王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太子果然长大了,已经有了储君的气象。”接着便是心潮起伏,大是欣慰。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朱厚照学得差不多了,便叫人看茶,对王恕笑呵呵地道:“王师傅,据说当年您科举的时候,中的是探花,名列三甲,在这满朝文武之中,这学问想必也是一等一的了。” 名列三甲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回忆的事,王恕听朱厚照这般说,出莞尔的微笑,谦虚道:“哪里,哪里,因缘际会而已。” 朱厚照却是板着脸,道:“这不是因缘际会,本宫知道,每三年一次科考,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要参加,应考者何止十万?能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王师傅这大儒二字当之无愧。” c!。 第七十一章:太保被坑 第七十一章:太保被坑 第七十二章:学而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二章:学而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二章:学而 王恕被朱厚照这么连吹带捧,顿时大笑,他虽是尽量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可是顾盼之间还是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这是他人生为数不多几次的风光,事后回想,当真是意气风发。 朱厚照见王恕大笑,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道:“本宫经常听人说,王师傅的文章写得很好,本宫这几日都在读书,却也觉得闷得很,倒不如请王师傅写出一篇文章来给本宫看看,好让本宫知道王师傅的才学。” “写文章?”王恕先是愕然,随即不由失笑,自己的文章,这太子看得懂吗?可是话又说回来,皇上钦点了这么多东宫侍讲、侍读,也不见太子去求他们的文章,自己若是拒绝,难免有点儿不近人情了。 王恕心念随即一动,道:“好,拿笔墨来。” 这书房里的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朱厚照身边的刘瑾听到王恕的话,笑嘻嘻地去书桌取了笔墨到王恕的桌案上,道:“请大人用墨。” 王恕也不多言,沉吟片刻,随即开始动笔,这一动笔,就有点儿收不住了。 他是三原学派的领袖人物,三原学派与其他学派大大不同,这学派虽是以地方为主,并非官学,可是对程朱理学进行了质疑甚至直接的推翻。 虽然三原学派也是儒学的一种,可是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是离经叛道了,大明的儒学正统是程朱,既所理学,理学发展已有四五百年,再加上官方的认可,早已深入人心,而三原学的许多言论却与理学大相庭径、背道而驰,所以王恕虽然累官到了吏部尚书、太子太保,可是在学术上却是孤立的。 他的文章并不经常示人,今日答应给朱厚照写一篇文章已是非常难得的了,王恕的文章多以批判理学为主,推崇尽心、知兴,他本就是大儒,写起来得心应手,片刻功夫,一篇洋洋洒洒数千言的文章就算做成了。 王恕吹干了墨迹,看了看自己的文字,心里颇觉得得意,所谓文由心生,就算他要刻意掩藏,尽量地不去批判理学,可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对理学的思想进行了些许暗讽,他搁了笔,心里倒是隐隐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影响到这大明朝的储君,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些不妥。只是方才朱厚照大大地吹捧了他一番,令他有点儿飘飘然,这时候就算是想把文章收回去也来不及了。 不过是一篇小小的文章而已,就算是让其他的人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恕心里这样想,其实他还真不怕有人为难,如今他贵为吏部尚书,又怕谁来? 王恕心中这样一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对朱厚照道:“太子殿下,文章做成了。” 朱厚照连忙围到案牍边来看,可是文章好不好,他还真没有什么品鉴能力,只是一个劲地叫好,王恕捋须笑道:“这一篇文章,权当是老臣进献给殿下闲来翻看的,殿下若有空闲,可以好好琢磨这文章中的话。” 朱厚照笑道:“王师傅要将这文章送给本宫吗?” 王恕道:“这是自然。” 朱厚照倒像是生怕王恕反悔似的,连忙叫刘瑾将文章收好,一面称谢,惹得王恕不由暗笑,方才还说太子长大了,可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是稚气未脱啊,他不知该哭该笑,眼看天色不早,道:“老臣今日先告退了,要去吏部大堂里看看,这几日要敲定功考簿,老臣抽不开身来,殿下什么时候还有疑问,便下条子到吏部就是。” 朱厚照道:“本宫知道了,刘瑾,快送王师傅。” 一直将王师傅送走,朱厚照不断地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长吐了一口气道:“快,备车马,去烟花胡同。” …………………………………… 柳乘风所选的场地距离百户所并不远,烟花胡同寸土寸金,自然是不能去租凭地方去做邸报馆的,不过附近两条街也都在百户所的管辖之下,再加上这里摆字摊卖字画的读书人多,租凭也不贵,柳乘风便把地址选择在了这里。 从昨天开始,陈泓宇便带着人领着工匠搬了印刷的器具到了这里,这里与其叫做铺面,倒不是说是个大宅子,前堂用来做门脸招待之用,里头还有厅堂若干,除了用来做工坊,其余的要嘛是给文编、审校的读书人用来做书房,再有几个就是堆放些杂物。 几十个工匠和读书人都已经在这儿集合了,柳乘风一一和他们打了个照面,这报馆暂定的主编叫邓文,邓文也是个秀才,才气有一些,就是运气差了,屡试不中,再加上家境贫寒便不得不改作其他营生,曾教过馆,也做过些生意,所以脸上虽然有几分书卷气,可是双目闪动之间,也有几许市侩之气。 邓文乖乖地给柳乘风这东主行礼,柳乘风对他抱之以笑容,道:“邓先生不必多礼,邓先生的才干,柳某人早就得知,今日能请你来主持大局,这就好极了,想必这邸报的操作,邓先生已经知道了吧?” 柳乘风要顾着公务,不可能对报馆事无巨细都过问,所以邓文这样的儒商掌柜必不可少,这邓文是柳乘风花了大价钱挖来的,柳乘风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不过花说回来,柳乘风也不怕邓文学了他的绝技去,能在这大明开报馆的,背后没有后台,左右没有人支持,谁有这个胆子?柳乘风现在拉了太子入股,自身又是锦衣卫,国子监那边的清议又能暗中地鼓动一下,一个是皇室太子,一个是天子亲军,一个是士林清议,要办成报馆都是缺一不可的,否则一不小心,就可能酿成大祸。 邓文第一次见东家,早就知道这东家是个愣头青,还是个惹事精,只是不知柳乘风居然如此年轻,他暗暗看了柳乘风一眼,见柳乘风一脸的书卷气,身上穿着飞鱼服,腰间挎着刀,又显出了几分英武,邓文心里不禁说:“怪哉,这样的人物也来做生意?这倒是奇了。” 邓文朝柳乘风笑笑,道:“东家说哪里话?太客气了。报馆的流程,邓某已是熟稔了,由几个编辑去收稿,收稿之后再由人校对,最后邓某来定夺,由工匠印刷,待印刷成文,便发放出去,由人去贩卖。” 柳乘风颌首点头,不由笑道:“大致就是这么个流程,可是这里头的细节,还要邓先生去琢磨,不过这几日咱们就要把第一期赶制出来。”柳乘风顿了顿,随即从袖中掏出一沓纸来,道:“这里有不少国子监博士、监生的文章,可以请邓先生先看看,选一些好的登载进去,不过头版要留着,待会儿有人把头版的文稿送来。” 国子监博士、监生的文章…… 邓文有点儿吃惊,接过文章之后,略略看了几眼,就知道柳乘风不是吹牛,这些文稿水平都不差,都是上乘的佳作,只是不知柳乘风是怎么弄来的。 其实邓文哪里知道,能把自己的文章印刷为字广为广播,本就是读书人的心愿,柳乘风正是抓住这个心理,再趁着自己与秦博士的交情,秦博士先打了头,那稿子便如雪花般地送来了。 再加上文章若是选用,报馆还给稿费,虽然不多,对不少贫寒的监生也是雪中送炭,所以这国子监里已是炸开了锅,只要能把自己的文章送入这读书人的邸报里,这就等于是名利双收,自然都是一鼓作气,人人争先恐后。 柳乘风又笑着道:“你看看后面几篇,若是只刊载读书人的文章未免也太索然无趣了一些,后面几篇都是柳某人想出来的一些小故事,第一期的故事由柳某人来写,但是以后得是招募几个擅长写故事的人来了,不过这事儿多不急,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打响第一炮,要让这京城上下的人都知道咱们的邸报。” 邓文迟疑了一下,道:“这报馆是否取个名字更好一些?” 柳乘风呆了一下,不由无语,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咒骂自己:“我是猪啊我,忙前忙后的,居然忘了取名,这只怕要滑天下之大稽了。”他随即一笑,道:“哈哈……其实名儿我早就想好了,只是想试一试邓先生而已,想不到邓先生慧眼如炬,居然一眼便看破了我的小把戏,果然不愧是心细如发,好,好得很,我没有请错人。” 邓文谦虚地笑了笑,随即又问:“只是不知该取什么名字?” 柳乘风一时膛目结舌,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道:“就叫学而如何?”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这学而二字,既应了报刊的主要作用,另一方面,学而也是论语第一篇的开篇,颇有点儿的味道。 …………………… 推荐好友的《极品混乱时代》,主角重生为大明朝左丞相胡惟庸的独子,开始一段精彩而传奇的人生。 第七十二章:学而 第七十二章:学而 第七十三章:卖报 卖报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三章:卖报 卖报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三章:卖报 卖报 报馆的后院里,工匠们开始忙活起来,字模都是现成的,不过这是活字印刷,要印刷之前,还得排版,再刷上油墨,准备好纸张。 邓文那边已经开始校稿,挑了十几篇的文章和故事,便交给工头,工头开始排字,这样的工序很耗时间,没有三四个时辰也做不完。好在工匠都是高价请来的熟手,做起事来倒也井井有条,柳乘风只需坐在边上喝茶就是。 又过了一会儿,朱厚照便来了,当柳乘风接过王恕的文章,仔细端详了片刻,不由拍着大tui,道:“好一个ji昂的文字,要发财了。” 人家文字ji昂,却和柳乘风发财有关系,围在柳乘风身边的人都是一头雾水,柳乘风掸了掸手上的文章,将邓文叫来,交给邓文道:“头版就印刷这个,一个字都不要更改,署名是吏部尚书、太子太保王恕王大人。” 邓文看了这文章一眼,脸sè有些不太好看,他是学程朱学的,对王恕的文章很感冒,不过他毕竟是商人,知道在商言商的道理,应了一声,便去吩咐人校对了。 “师父,咱们这邸报什么时候能印刷出来?”朱厚照精神奕奕地问。 柳乘风道:“明日能出第一版,先印两百份试试水,咱们先不急,若是卖得好,就再加印。” 朱厚照不由担心地道:“师父,印这么点儿纸片就能挣银子?” 柳乘风道:“一定能赚,不但能赚,还能大赚,往后殿下若是没银子用,就吃这报馆的分红就是了。” 听了柳乘风的话,朱厚照眉开眼笑,他虽然贵为太子,可是每个月的银子都是固定的,换做其他的太子倒也罢了,内库拨出来的银子总是足够开销,可是朱厚照却是花银子如流水一样的人,没钱的时候就只能向自己母后讨要了,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去得多了总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一向自认自己已是男儿大丈夫,世上哪里有男子汉大丈夫还向母后讨要的道理? 若是报馆这边真的能赚钱,这就等于是给朱厚照一个源源不断的钱袋子,往后再也不必为这些事发愁了。 柳乘风心里也在笑,朱厚照这个人,他多少已经有了点儿了解,这个人脾气古怪不定,自己这个詹事府洗马单凭那空xué来风的所谓王八拳是不成的,早晚也有被识破的一天,要想拉拢住这太子,就要与他有共同利益,若是报馆开成了,只要这太子殿下还缺银子,就得仰仗着他柳乘风。 而且报馆毕竟是一个犯忌讳的事,没有坚强的后台做后盾,这生意要做下去也不容易。 等了一会儿,第一份学而邸报总算印了出来,邓文亲自拿来给柳乘风看,柳乘风看到这油墨印刷而成的文字,不由得有些ji动,这一笔生意对自己事关重要,他一字字地从头版开始看下去,一直看到最末版,这时代的邸报和后世的报纸虽然相差甚远,油墨有许多不清晰的地方,可是这份邸报,却已经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了,甚至在印刷和纸张上,比市面上的其他书籍要好得多。 邓文看了柳乘风一眼,对柳乘风道:“东家,一份报纸打算定价多少?” 柳乘风心里早有计较,现在这报纸并不是供应给寻常人,真正购买的以读书人为多,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奢侈品,正如这时代的书籍一样,价格自然不能低,柳乘风想了想,道:“五十文,不能低了!” ………………………………………………………… 一大清早,位于文庙的青云茶肆已是高朋满座了,与那些寻常的百姓不同,这时候天sè虽然大亮,可是寻常的人起得更早,开始为生计奔bo;可是对这里的常客来说,这青云茶楼一面靠着文庙,一面与不远处的各衙门群落相邻,国子监距离这里也不过两柱香的时间,是最清雅的所在,不少读书人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会来这里坐坐,也不必刻意邀上朋友,到了这儿,往往都有几个面熟的,大家凑在一桌,饮茶谈玄,亦或是文思泉涌时,脱口出几句诗词,以助茶兴。 这里的茶博士也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知道能进这里来的都是清贵的秀才、清客,虽说不至于一掷千金,可是身份却是与众不同,多少都有点儿傲气,茶博士们一见有客到,就会笑呵呵地提着茶壶过去,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会出市侩的笑容,只是问一句要些什么糕点,待客人点了糕点,便从容而去。 对书生,茶博士已有了自己的办法,越是阿谀,反而被他们瞧不起,不卑不吭,虽然同样遭他们漠视,却不会导致人的反感。 这里与其他闹市比起来,要清静得多,就算是坐在这儿的茶客,也都尽量地不弄出声音,低声交谈,等到文庙那边的钟鼓传扬出来,此时已过了辰时了,茶客也开始越来越多,尤其是在这二楼的雅座,一个个茶客默默的鱼贯进来,随即目光一扫,寻到几个面熟的朋友,便大剌剌地走过去,相互作揖示意,再寻个椅子就坐。 不过这茶肆也并非是什么时候都这般安静,一盏茶功夫过去,从楼梯间里上来一个摇着白扇、身穿道服的干瘦老人时,几乎所有的茶客都被这人的目光吸引,随即,一个个人站了起来,纷纷朝这人作揖,闹哄哄地道:“松山先生好兴致,今日也来饮茶吗?” “先生不在内东城的清馆谈玄,今日怎的有这雅兴来这等地方。” “先生好,学生有礼。” …… 这些人七嘴八舌,一个个笑容满面,可见对这叫松山先生的人很是佩服,这叫松山先生的只是朝他们颌首点点头,压压手示意大家随意,随后目光在茶座中一扫,寻了个空位置坐下,与他相邻而坐的几个茶客立即出受宠若惊的样子,一个去给他斟茶,另一个低声问候。 松山先生只是阖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口茶下肚,才显得兴致盎然起来,道:“这茶好。”说罢咂咂嘴,开始与身边的请客谈论起诗文来。 他妙语如珠,每每让身边的茶客叹服不已,一副受教状,令得远处的茶客纷纷侧目,再不肯彼此交谈了,多是竖着耳朵听这松山先生的话。 正在这时候,却是有个稚童上来,以往这个时候,也会有些乞讨、卖唱的人上来讨几个铜板,最稀奇的是这茶肆的主人居然并不驱赶,茶客们也早已习惯,泰然处之。事实上这也是此间主人招徕客人的手段之一,让一些不算太脏的人上去乞讨,也给了这些清贵茶客打赏几文钱让人刮目相看的机会,打赏了钱的请客赏钱拿出来,便自觉地有了光彩,连喝茶的劲头都添了几分。 这少年不过十一二岁,身上还算干净,乌漆漆的眼珠子在人群中转了转,带着一种深谙世事的机灵。不过这少年竟是没有乞讨,他的身上披着一个大袋子,咳嗽一声之后,少年扯开了嗓子道:“新鲜出炉的学而邸报,国子监秦博士亲自撰文,更有国子监学子的文章,五十文一份,要买的请快。” 这少年这么一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少人不禁皱起眉来,连那松山先生也都闭上了嘴,淡淡地朝这少年瞥了一眼。 邸报这东西,大家都知道,看过的人也不少,都是朝廷最新的圣谕以及官员升赏、责罚的新闻,有时还有礼部的一些训诫,可是学而邸报是什么,大家却是一头雾水,更何况五十文一份,这就有点儿离谱了,毕竟五十文的价值不低,便是猪肉也能买上七八斤,就这么点儿小纸片,跟邸报一样的东西,也能卖这么高的价? 不过方才这少年提及到国子监,倒有一些人动容了,国子监乃是大明至高学府,里头的大儒自是不少,就比如那秦博士,也是京城之名的大儒之一,文章这东西有的人弃之如敝,可是对这些读书人来说,在这信息贫乏的时代,若是能看到一些大儒的好文章,是很受益匪浅的。 只是……五十文还是太贵了,大多数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表示并不感兴趣,却也有人开始犹豫起来,心里正在取舍着什么。 c!。 第七十三章:卖报 卖报 第七十三章:卖报 卖报 第七十四章:一报难求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四章:一报难求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四章:一报难求 “来一份。”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朝那卖报的少年唤了一声,少年立即从大袋子里抽出一份墨香浓郁的报纸来,报纸一份五张,摆在了的这人的面前。 这书生喝了口茶,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略带几分得意地开始阅读起来,看到头版的时候,不由咦了一声,眼睛不由一亮,忍不住道:“原来吏部尚书王恕王大人也有文章。” 吏部尚书在大明朝绝对是朝廷里的前五号人物,说是位极人臣也差不离了,看了他的文章,管中窥豹就能知道他的秉性。能摸清这吏部尚书大人的性子,对这些有意科举之人实在莫大的好处,所以当这书生喃喃一念,更有不少人伸长了脖子。 被这么多人瞩目着,书生的脸上泛出些许红晕,于是干脆念了起来:“圣人卒,墨子兴,孟子攘臂而起,力辟杨墨……孟子言性善,宋儒亦言性善,实则宋儒之学,非孟子也,曰:孟子之学,不损伤我字,宋儒之学说,损伤我字……” “砰……”念到这里,非但那书生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已有人拍案而起了。 这篇文章道理再清楚不过,是打着孔孟的旗号反宋儒,责骂宋儒禁欲,理学所谓存天理、灭人欲便是这王恕批判的目标,于是把孔孟搬出来,一句孟子之学不损伤我字,宋儒之学说损伤我字便是这文章的精髓。王恕虽是反宋儒,其实真正要反的,却是理学,理学本就是所谓的宋儒开创,传到现在已有数百年,枝繁叶茂,树大根深,所以这书生念到这里,方才还想听一听王恕高论的书生已是纷纷拍案而起,叫骂不绝了。 “曲解经典,无耻之尤,这样的人居然位居衮衮诸公之上,也是百姓的福气吗?” “早就听闻三原学妖言惑众,今日听了,才知道竟是惊人骇俗到这个地步。” “来,拿份那什么学而报来。” “我也来一份……” “还有我……” 这时候在场的人倒是肯慷慨解囊了,说穿了,大家都是看这王恕发言不爽,可是你要反驳人家,要骂人家,也不能对着空气去骂,要骂,就把报纸买下来,对照着他的文章,逐条来骂才成。 于是一时间所有人纷纷朝那卖报的少年涌去,报童想必不曾想到生意会这么好,这时候也不能思考了,忙不迭地收钱卖报,顷刻之间,三十份报纸便一扫而空,还有不少没有买到的,不由捶胸跌足,义愤填膺地责问:“为何卖他,却不卖我?真真岂有此理!” 买了报的人,都是坐下来逐字逐句地看,看到愤怒处,又是破口大骂,或者心里在琢磨,该如何引经据典来反驳这悖逆之词,于是有人红着脖子叫嚣,也有人皱眉百思不解状。 那松山先生,报纸还没有买,就有人送到他的面前,松山先生显得宠辱不惊,捋着胡须阖目看着文章,这茶肆之中,可以算是最冷静的。 这松山先生也姓王,叫王碧,乃是京师的理学大儒,早年层做过官,后来辞官隐市了,在士林之中影响不小。王碧心里头清楚,三原学刊载文章在这报纸上,笑骂由人,别人骂骂也就是了,可是自己却是要反驳的,不但要反驳,还要逐字逐句反驳过去,要让人痛快才成,否则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清誉,只怕要毁于一旦。 名士就是如此,别看平时人前人后的风光夺目,处处受人尊敬,可是遇到了事,就非要挺身而出不可,别人可以做缩头乌龟,唯独他王碧不成。 文章只看了一半,王碧心里就开始琢磨了,等看到末尾的时候,肚子里已经开始打了腹稿,整个人如痴如醉地呆坐了一会儿,才大叫一声:“拿笔墨来。” 茶肆中的读书人一听,知道松山先生要写文章了,于是一个个激动起来,有人忙不迭地去拿笔墨,更多人朝王碧这边拥簇过来,等到笔墨纸砚送上来,王碧开始提笔蘸墨,随即笔走龙蛇,在众人的灼热目光之中,片刻功夫便写出了一篇文章。 “好……嬉笑怒骂,都在松山先生笔下,骂得好,写得痛快。” “那姓王的以为自家是吏部尚书,就敢小视我天下理学才子,今日让他见识见识松山先生的厉害。” 王碧抛了笔,却是显得风淡云清,用着淡淡的口吻道:“这什么学而报是什么东西?去打听打听,把这文章送过去。” ……………………………………………… 不只是青云茶肆,几乎所有读书人聚集的地方都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当这消息传开,不但王恕被人记住,连学而报也一时之间成为热议的话题,为了这个,连国子监里头也是争议不断,王恕身为吏部尚书,倒也有不少替他奔走的人,再加上三原学在陕西学院深入人心,有人骂,自然也就有人维护,各种争吵接连不断,同时也是闹得洛阳纸贵,两百份学而报顷刻间销售一空。不少人仍在四处求购,以至于市面上的价格从五十文涨到了三百文以上。对有功名的读书人来说,这点钱算什么?紧要的是那王恕出格的言论,紧要的是与同窗好友清谈时,人家谈及三原学或者王恕时,你能接得上话。若是别人说一句学而报,你却是吱吱呜呜,不知何谓学而,多半就要被人耻笑了。 柳乘风从百户所值堂下来,便忙不迭地往报馆去了,邓文已经告急,灰头土脸地见了柳乘风第一句话便是:“东家,现在加印来不及了,到处都是索求学而报的,两百份已经销售一空,就是再加印五百份一千份只怕也不够。” 柳乘风想了想,道:“不必加印了,准备校对第二期吧,咱们就弄饥饿销售的法子,读书人的钱跟捡的一样,咱们越是吊他们的胃口,他们就越有兴致,邓老兄,实话和你说吧,咱们卖的不是报……” “不是报……”邓文一头雾水。 柳乘风呵呵一笑,道:“咱们卖的是概念,是文化,什么叫文化?文化就是你想买都得求着咱们,要想看咱们的报纸,得大清早起来排好队,花寻常人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月的饭钱哭着喊着来买咱们的报纸。” 邓文目瞪口呆,他也是做过生意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这样卖东西的,不是都说做生意要逢人三分笑,好好伺候着客人的吗?怎么到了这东家的口里,倒像是客人要哭着喊着被你踹几脚也不肯松手一样? 不过这生意怎么做是东家的事,亏了也是东家,邓文也不便多问,道:“东家的意思是第一期只印这么多,不再加印了?”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就印这么多,收稿的事怎么样了?” 邓文眼睛一亮,道:“报纸卖出去三个时辰不到,就送来了不少稿子,东家到我主编房去看看。” 柳乘风到了主编房,所谓主编房其实就是个小办公室,里头一累累的文稿,邓文抽出了一沓来请柳乘风过目,心里不禁有点儿震惊:“竟是送来了这么多?”随即开始走马观花似地看了起来,这里头的文章几乎全是驳斥三原学的,柳乘风看了文章的署名,问了邓文这些人的背景,写文章的人有名士、有大儒,还有言官翰林,什么人都有,柳乘风不由眼睛一亮,效果果然出来了,柳乘风道:“你在里头挑一些言辞犀利些的,越犀利越好,若是一些声名大的大儒、名士也可以挑一些,至于言官、翰林就不必了,想要自己的文章登报,最低也要是翰林学士或者六部侍郎的身份,其他的……”柳乘风很倨傲地背着手笑了笑道:“不必理会。” 邓文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柳乘风又吩咐道:“下一期印五百份,不过价钱要提一提……”柳乘风的目光闪烁着极少有的市侩,呵呵一笑,随即风淡云清地道:“就三百文吧,暂时先定这个办法,先把人的胃口吊起来,你等着瞧,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七十四章:一报难求 第七十四章:一报难求 第七十五章:花样式骂街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五章:花样式骂街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五章:花样式骂街 第二天,不少人起了个大早,秀才、士子们装作无事的样子仍旧去茶肆、清馆,今日他们来得出奇的早,一个个表面上若无其事,可是眼神却显得有点儿神hun不属。 这些清贵人与寻常的小老百姓不同,他们不必为生计奔bo,每日要做的无非是吟诗作对、风花雪月而已。学问的事是他们最看重的,尤其是他们几十年来读的道理更是不容置疑,可是现在,却有人大张旗鼓地宣扬三原学,这就让人有点儿义愤填膺了。 事情当然没有结束,谁都知道,现在大家议论得最多的就是各大名士的反击,那吏部尚书王恕如此悖逆经典,自然有人tg身而出,只是不知道名士、大儒们会如何反驳他的奇谈怪论罢了。 如此一想,所有人都生出了些许希翼,都想看看今日的报纸,想看看又会有什么高论。 只是有了昨日的经验,大家才知道这报纸居然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不知多少人为了看看那王恕的荒谬无稽之谈而愿意以两倍、三倍的价钱去搜购,在许多人心中,若是能捧上一张报纸在茶肆中端看,也是一件体面的事。 别人没有的,你有;别人索求不到的,你能得到。这就是面子,是非凡。 今日在这茶肆中,也有几个读书人拿着昨日的报纸开始装模作样地看着,他摆出这个架势,立即引来不少人的侧目,有的人只知道王恕胡言乱语,却不知道王恕的文章到底写的是什么,看别人热烈地讨论,自个儿却是两眼一抹黑,总觉得有那么点儿无从出口的尴尬。所以这些人一见到有人捧出报纸,立即笑吟吟地走过去,或是借阅,或是求购,耳根子都红了。 “若是这报纸今日还出,非要买上一份不可。”许多人的表情如一泓秋水,心里却都是打定了主意。 辰时过去,楼梯口又传出脚踩的咯吱声,这声音和寻常的茶博士以及茶客不同,脚步踩得很重,所有人听了,纷纷都支起了耳朵,报童来了,仍旧扯开嗓子:“卖报了,学而报第二版,当代大儒王碧撰文,此外还有尤文胜、赵茗……等名士也有文章……” 他叫到一半,许多人连斯文都顾不得了,纷纷道:“来,我这儿来一份……” “我……我要一份……” 众人七嘴八舌地叫起来,喧闹到了极点,那报童反而不知送去给谁了,继续道:“三百文一份,要的赶早。” 有人不禁怒道:“昨日还是五十文,怎么今日就是三百文了?” 这报童早就有了说辞:“诸位,这邸报都是请许多大儒和名士撰的文,报馆是要出润笔费的,这些老先生难道能拿几百文来打发?咱们大明的学问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这样一说,那先前盘问的人立即哑了火,学问怎么能不值钱?他若说个不字,只怕立即被口水淹死。 虽然价钱涨了,可是在座之人大多数都是身家丰厚之人,倒也不在乎这么点儿钱,只是一心想看看那些文章是如何反驳王恕的三原学说。 顷刻之间,这报纸便倾销一空,方才还在犹豫的人,这时候只有后悔的份了,至于那些买到了报纸的,一副得意洋洋地看着报,摇头晃脑如痴如醉的样子,真真是让那些买不到报纸的羡慕得肠子都悔青了。 “小兄弟,这报纸还有没有?能不能去你们报馆再取一些来,四百文我也要。” 那报童要走,却被人拦着追问。 报童皓齿一笑,道:“各街的报童都定了数的,一张不多,一张不少,今日的是卖完了,莫说是我这儿,便是报馆也没有了存货。” 说罢,便蹦蹦跳跳地下了楼。 下手迟了的,听到报童的话一时无语,想不到这报纸竟是紧俏到这个地步,这时候又不好厚着脸皮去向别人借阅,只好闷着头喝茶。 那些看了报纸的人也恰在这时叫起了好来,一个端着报纸的人道:“痛快,痛快,松山先生果然是天下名士,这几句骂得好,痛快淋漓,这样的文章,这样的犀利之笔,真令人不得不叹服。” 另一个拿了报纸的也不由拍案,附和道:“好,好,好……” 他们看得手舞足蹈,边上没有报纸的却更觉得百爪挠心,只恨不得把脖子伸过去,看看痛快在哪里,又好在哪里。 …………………………………………………………………………………… 吏部为六部之首位于天安门东侧,与礼部相邻,平时这里本就是门庭若市,下头衙门来请示的,还有批示的条子要送出的,内阁那边旨意颁发的,更有不少到京的外官跑门路的,进进出出的人流宛若庙会一般。 距离这里不远的,都是一些大宅子,不过大宅子里却不是住着公侯,而是一些富户的产业,这些富户倒不住在这里,却是将这儿都租凭出去,留给那些跑官的人住,临街又有许多酒肆和青楼,也都是用来迎来往送的,若说烟花胡同是京城油水最丰厚的所在,那这吏部附近的一些街道也敢称第二了。 据说有不少的封疆大吏,都打发了家人在这儿租凭了房子常住,专门与这吏部的大小官员打交道,为的无非是功考二字,可以说这吏部决定了许多人的荣辱,自然不能轻慢。 现在还是清早,不过人已是不少了,王恕的轿子按时到了衙门外头,轿夫小心翼翼地放下轿子,这衙门口立即有个门吏小跑过来,将轿帘子拉开,低声道:“大人请下轿。” 轿子里的王恕只是面如秋水一般地嗯了一声,从轿中钻出来,随即拉直身子,仰头看了这吏部两个金漆大字,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大剌剌地走上石阶,一步步走进去。 一部之首,位极人臣,正是因为如此,王恕早已养成了一张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的面孔,昨日那学而报散布出来,王恕也听到了一些消息,不过也没有过于在意,只是今日进了部堂,王恕就感觉有点儿异样了。 平时那些下官见了他来,都是笑呵呵地过来见礼,偶尔有其他衙门过来传条子的,不管是生脸孔还是熟脸孔也都会笑呵呵地道一声大人早。今日虽然也有人来见礼,大家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可是大家的脸上却总是闪烁着某种怪异。 “出了什么事?怎么今日的人都是怪怪的?”王恕心里发出疑问,可是随即又打消了深究的念头,不便多问,直接到了正堂,寻了个耳室去喝茶。 这是王恕的生活规律,他办公的场所就是这耳室,若是有什么堂官踟躇不决的事,便会来这儿请示,而他偶尔看看朝廷的邸报,偶尔批阅下公文,极少去抛头面与人打交道。 王恕前脚刚坐下,后脚便有人脸sè铁青地来了,来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官员,穿着红sè官袍,戴着翅帽,一进来便跺脚道:“恩师,出大事了。” 王恕正抱着茶,眼皮儿只是微微抬起了一下,随即慢吞吞地道:“出什么大事?楚才,你太xg急了,天塌不下来,再者说了,从前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在这衙门里不要叫我恩师,要叫大人,国法与si谊孰轻孰重,你会不知道吗?有什么话好好地说。” 这叫楚才的才不得不乖乖地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大人,随即道:“大人请看这个。” 楚才拿着的是一份邸报,只是这邸报与朝廷的邸报不同,王恕也不说什么,将这邸报接过来,笑道:“是什么事?竟是让你慌张成这个样……”话说到一半,就不再言语了,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邸报中的言论吸引,他的脸sè也开始越来越坏。 半柱香过去,王恕冷哼一声,随即翻开第二版,若说头版是骂他王恕,是诽谤三原学,那么二版、三版都是如此,只是骂的人不同,骂的花样不同,有的是旁敲侧击,有的是指桑骂槐,有的是引经据典了之后再放口大骂,有的干脆就质疑到王恕的德行了。 王恕的脸完全黑了下来,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只看到了第二版,就再也放不下去,只是他并没有ji动,只是抿抿嘴,随后将这邸报放到了身边的几案上。 c!。 第七十五章:花样式骂街 第七十五章:花样式骂街 第七十六章:发大财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六章:发大财了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六章:发大财了 “他们欺人太甚了。” 王恕喝了口茶,目光掠过一丝怒色,随即将茶盏放下,慢吞吞地道:“真是可恶,这些哗众取宠的小丑!” 王恕生气了,堂堂吏部尚书被人骂得狗血淋头,颇有墙倒被人推的感觉,这倒也没什么,他数十年来悉心开创推广三原学,这三原学在陕西一带已是有了不小的局面,现在这些人指摘他的德行不说,居然还谩骂三原学的观点。王恕是一根筋的人,如何受得了他们这样的谩骂? “楚才,你怎么看?”王恕隐忍着,目光落在楚才的身上。 “大人……”楚才说着一口的陕西官腔,慢吞吞地道:“若是我们做缩头乌龟,天下就再无三原学了。” 王恕愣住了,他是身在局中,若不是楚才提醒,他只怕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可是现在楚才的话就不得不令他好好琢磨一下了,这些理学之人对三原学人人喊打,若连他都袖手不管,自己苦心经营出来的局面岂不是彻底完了? “这什么学而报,是如何得到老夫文章的?莫非是太子……”王恕怒气冲冲,可是随即又想,不对,想必是东宫的哪个太监手脚不干净,偷偷地抄录了散播出去的,这种事也是常有,便是在紫禁城,皇上亲自写的文章也时常会传扬到市井中去,倒也并不稀奇。王恕继续道:“学而报太大胆了,若不是他们蓄意滋事,又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楚才微微一愣,道:“大人的意思是知会一下顺天府,直接把这学而报馆封了?” 王恕深望楚才一眼,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笑容,淡淡地道:“楚才,你太年轻了,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罢了,不说这个,你方才说的也没有错,若是不反击,三原学就要被天下人所轻,老夫不能袖手旁观,他们既然要文斗,那么索性就文斗吧,去信宏道书院,把事情和邸报都送去平川那里,除此之外,咱们陕西在京城的会馆里也要知会一声,告诉他们,不必客气,该如何做就如何做,吾辈读书人处事,该忍让时要忍让,忍无可忍的时候就反戈一击,务求做到致命才成。他们既然要兴风作浪,那么就闹吧。” 王恕阖着眼睛,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随即又慢悠悠地道:“翰林院学士吴志章这个人的陆学在南京颇为知名,你去问问他的意思,看看他怎么说。” 楚才惊愕地看了王恕一眼,道:“大人,吴大人的陆学和咱们……” “和咱们不同是不是?”王恕慢吞吞地道:“君子和而不同,可是无论是陆学还是咱们三原学,都是程朱学眼中的异类,眼下对三原学对陆学都是个机会,是淡然无光还是发扬光大就看今日了。” 楚才明白了,眼眸一亮,道:“门下明白,门下这就去联络。”说罢告辞出去。 王恕喝了口茶,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却不禁琢磨起来,学而报,学而报,这东西倒是新鲜,可是是谁开办起来的东西?只是寻常的商贾吗?还是这朝中有人另有所图?要左右清议?王恕不由地想到了内阁中的三位阁老,王建虽然明察秋毫,却是个谨慎的性子,他不像。谢迁性格冲动,善与人辩论,可是也未必有这样的机心。倒是这李东阳心机沉重,为人狡猾如狐,又素有机谋,莫非是他?若不是他暗中指使,又会是谁呢? 王恕一时之间,竟是想得痴了,拉长着声音叫了一声:“来人。” 外头立即来了个书吏,道:“大人有何吩咐?” 王恕慢吞吞地道:“学而报知道吗?” 书吏笑道:“回大人的话,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小人岂会不知?” “嗯……”王恕一副悠悠然的样子,面不改色地抚摸着案牍道:“老夫托你一件事,往后再有学而报放出来,你想办法去买一份送到老夫的案牍这里来。” “是。” 这书吏硬着头皮许诺,心里却在想,大人说得倒是轻松,想办法买一份?这学而报都紧俏到争抢的地步了,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你却是一句话吩咐下来就成了。 ……………………………… 第三日清晨,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学而报的报馆居然排起了长龙,这长龙一直蜿蜒到了街尾,来排队的都是各府的家丁,也有不少衙门的差役,报馆的门一开,报童都还没出门,这学报便被抢购了一空。 这第三期的学报可是加印到了一千份的,饶是如此,还是在短时间内兜售一空,可谓盛况空前,一方面,是公子、秀才们多少要些面子,这学报越是紧俏,他们就越是趋之若鹜,价钱越是不菲,才越显出身家。另一方面,那学术的争论谩骂已经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致,这场争论牵涉太大,程朱理学和三原学之争空前激烈,几乎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再者学报的文章质量极高,投稿的都是当代的大儒、名士,不少人买回去琢磨。 如此一来,没买到的人又是捶胸顿足,只恨起得迟了,看到别人津津有味地在那儿看报,只好失魂落魄地回去。 学报的供不应求,和它的影响有极大的关系,若说第二日关注学报的人只有数千,可是到了第三天,关注的人就已超过万人了,之前是数千人抢五百份学报,现在是上万人抢一千份学报,虽然发行量增大了一倍,供不应求的状况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添了几分。 今日的报纸之中,除了刊载了一些大儒的文章,竟是有半数的版面是三原学的大儒的反击之词了,你程朱理学可以骂,我三原学为什么不能骂?更好笑的是,在一个豆腐的小版块里,居然还有个宣扬陆学的豆腐块文章,这陆学突然插上了一脚,倒也让人大跌眼镜。 真正令人关注的还是三原学,三原学的大儒、学子们愤怒了,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可是大多是由亲友、同窗故旧结连而成,以会馆为据点,团结一致,再加上背后有王恕的支持,只一日功夫,便送了四篇文章到报馆,对理学反唇相讥,言辞犀利不遑多让。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原本大家以为三原学只是九流的偏门学派,可是人家大张旗鼓地站出来扯起了大旗,一副要把皇帝拉下马,甚至是要动摇程朱官学的气势,自然是爱者有之,恨者也有之,喜爱的爱得一发不可收拾,仇恨的如杀人父母不共戴天。 其实这种事想一想就明白,各学派都有自己的主旨比如理学的存天理、灭人欲,三原学的有天理即无人欲、有人欲即无天理。陆学的格物致知,不管是承袭哪一派的经义,哪个不是穷究了该学半辈子才初通门径?大家花费了这么多心思,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成就,现在却被人说的一钱不值,换做是谁都要冒火,所以这学术之争,与朝廷的权位之争并不遑多让。 只是这些人争得死去活来,笑得最开心的却是柳乘风,柳乘风仍然每日去百户所值堂,已经很少去报馆了,不过锦衣卫的职责本就是打探各种消息,外头的事,柳乘风怎么会不知道? 这第三天报馆就卖出了一千份,盈利便高达近三百两纹银,刨除各种开销,纯利应当在一百五十两上下,一天是一百五十两,一个月下来就是四千余两,这样的生意,只能用暴利来形容了。更何况现在关注的人越来越多,随着求购者的增加,往后的销量还会步步攀升,若是销量再翻个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就算是报纸的价格适当的降低一些,这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发财了,发财了……”柳乘风冒出这么个念头,整个人变得精神奕奕。 人有了钱,许多从前不敢做的事才敢去做,柳乘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即将腰缠万贯,这时候反而有点儿不知怎么做是好了,只是这报纸要想站住脚跟,还有许多事要做,京城就是这么个地方,任何东西有了油水,就会招惹来苍蝇,柳乘风现在不过是个锦衣卫百户,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 这几天的第二更晚了,主要是白天有事要出门,晚上回来再更的,所以晚了点,请同学们见谅一下!老虎又要出门了,第二更再见! 第七十六章:发大财了 第七十六章:发大财了 第七十七章:姜是老的辣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七章:姜是老的辣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七章:姜是老的辣 事情已经越来越不可收拾了,三原学派的反击,就如捅了马蜂窝一样,朝廷各部各衙门以至于内阁都不得安生了,翰林院那边也是争议不休,不管是士子还是官员,他们读的都是四书五经,所教授的也都是圣人的道理,可是圣人的教诲各自理解不同,若是在往年的时候,由于朝廷的压制,程朱官学可谓一家独大,便是谁有异议也不敢声张。 可是朝廷对学派的管理已越来越松散,再加上程朱之后,各大地方性学派在各地设学馆讲学,更有不少学派入主朝廷,而弘治帝对他们的态度一直保持着沉默,甚至有某种纵容的意味。 学而报不过是这场争端的一个导火线,只是争议一起,事情就越来越向着最坏的局面发展了。 第四日的清早,各学派的文章都出现在学而报上,相互争论,火药味浓到了极点。也正因为如此,不出几天功夫,学而报已是变得家喻户晓,从第一天的两百份,到第二天的五百份,第三天的一千份,一直到第十天的五千份,虽然销量节节攀升,可是仍然供不应求,因为每日关注的人都是成倍地增长,先是寻常的读书人,再到朝廷命官,以至于富户公子也都参与进来。 京城的富户极多,腰缠万贯的足有数万户以上,这些人从事着贱籍,虽是富可敌国,可仍是被人瞧不起。因而他们也成了最附庸风雅的人群,读书人喜好字画,他们便搜罗天下的名字、名画,读书人好古玩,他们就不惜成本,购买唐宋瓷瓶用以装饰府邸,而如今潮流的风向一变,读书人纷纷求报纸去了,这些富家子弟们表现的更加狂热,以至于为了一份报纸,不惜叫人四处出动收购,便是过期的报纸,他们也乐此不疲地收集,甚至有时候出来会客,寒暄一阵之后,饮过了茶,随即拿出一份报纸,直截了当地当着客人观看,再与人谈论各学派之间的八卦、纷争。 因此这五千份报纸一放出来,争先索购之人竟是有七八万之多,天子脚下,本就是读书人和富户聚集最多的地方,那报馆清晨还未开门,便被人潮挤满了,以至于人满为患,连进出都成了艰难的事。 不久之后,又传出一个消息来,说是一名读书人,因为极想一览学而报,又苦于家境贫寒,于是在大街上卖身买报,一时之间,这学而报更是让人眼红了几分,一份报纸能让人连受命于父母的身体发肤都能不要,这报纸的价值就更让人眼热了。 内阁里。 一到了正午,这里便从忙乱中闲下来,阁臣因为在皇宫办公,外人又不能进来送饭,所以若是没有皇帝特别叮嘱,大家都是随便喝几口茶吃几块糕点草草地填饱肚子便算是用过午饭了。 因此一到正午的时候,几个内阁大臣还有几个从属官员便聚在一起,随意着吃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刘健吃茶和他那慢吞吞的性子不同,因为忙碌的关系,有时候一边吃着茶一边还要看着奏本,所以他喝茶像喝水一样,一骨碌下去,一盏茶就算进肚了。为了这个,谢迁还笑他没有宰相的吃相,却也一时之间传为了佳话,不过今日刘健却没有抱着奏本吃茶,像是一个老朽的机器一下子闲了下来,稳稳地坐在椅上,轻轻吹着茶沫并不急着吃,反而慢悠悠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糕点的李东阳身上。 “宾之,于迁去哪儿了?” 于迁是谢迁的字,这时候谢迁确实不在内阁阁房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让人显得有些意外。 李东阳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笑道:“还能去哪儿?去左厢的耳室写文章了。” 刘健愕然道:“又是那学而报?” “是。”李东阳老老实实地回答。 刘健的眼中掠过一丝忧色,慢吞吞地道:“天下本无事,奈何总会有人跳出来搅一搅,真是烦不胜烦,这学而报要惹出大祸来的,宾之想想看,咱们大明朝能长治久安,靠的是什么?” 李东阳道:“自然是靠臣民一心,君臣共体。” 刘健重重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人心若是散了,这邦还是邦吗?可不要忘了前宋时党争的教训,现在各学派若是借着这学而报开了争议的口子,难道就不会波及到朝廷?到了那时候国家怎么办?社稷当如何?” 李东阳与刘健的心思却是不同,刘健看到了学而报的坏处,可是李东阳却是看到了这学报的好处,有了学报,名家大儒有了用武之地,这也是一个宣泄的口子,总比大家闷在心里的好。 刘健抬了抬眼,见李东阳沉眉不语,随即慢吞吞地道:“宾之,你和我说句实在话,这学报有没有你的份?有这奇思妙想,有这本事办起学报的,老夫左思右想,也想不到其他人,除了宾之……” 刘健的猜测与那吏部尚书王恕竟是一样,原本这个猜测,刘健一直都藏在心底不好问出来。可是今日见李东阳一副暧昧不清的样子,刘健终于还是忍不住,直接发问。 “啊……”李东阳惊讶地看着刘健,连忙道:“刘公这是什么话?若我与那学报有染,这便请辞致仕,这内阁里这么多事,老夫都已忙的焦头烂额,岂会拿心力去做这种事……” 刘健与李东阳共事多年,见李东阳这个样子,疑心便已尽去,随即哂然地道:“不是你就不是你,我也不过是问问而已。”随即露出疑惑之色,道:“既不是宾之,这倒是奇了,还会有谁有这能耐,有这奇思妙想?” 李东阳道:“莫不是吏部尚书王恕?” “是他?”刘健的眼中闪过亮光,淡淡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儿眉目了,这学而报第一篇文章就是他王恕的吧,莫非是王恕想要趁机扩大他的三原学,才办的学报?哎……八成就是他了,他这三原学本也没有错,可是他这般急功冒进,为了学派之争,竟是去捅马蜂窝,这么做于国家并没有好处。” 李东阳道:“要不要下个条子去问一下?” 刘健显得衰老了几分,王恕为人刚正不阿、两袖清风,这一点刘健是佩服的,只是想不到他如此糊涂,刘健想了想,摇头道:“罢了,不要问,问了也问不出什么,这层窗户纸还是不要捅破的好。你看这样好不好,直接敲山震虎,让顺天府那边把报馆封了。” 李东阳露出讶然之色,连忙道:“刘公,万万不可,咱们大明建朝到现在,可有内阁封锁沿路的吗?若是如此做,天下的清议和士林必然群情汹涌,到了那时,刘公与我都是罪人了。” 李东阳这句话正说中了内阁的软肋,大明朝的国体相互制衡,猫吃老鼠、老鼠吃象,内阁看上去总览天下政务,可是最怕的却是清议,这内阁之中被清议逼迫引辞的阁老也不是少数,若是刘健如此做,一旦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那么就不是这么好收场了。 刘健愕然,随即明白了,不由苦笑道:“难道真拿这小小报馆没有办法?” 李东阳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李东阳善谋,这是天下公认的事,他沉默了片刻,道:“按理说,我并不反对这学报的,只是刘公既然忧心如焚,那索性就封了它也好。不过这种事内阁不能出面,要出面就让东厂来,内阁怕清议,可是东厂却不怕,我听说那学报日入金斗,东厂早就垂涎已久了,只是摄于内阁不敢下口罢了,既然如此,那就悄悄给他们透个口风,给他们壮壮胆气。” 刘健想了想道:“只怕不妥吧。” 李东阳莞尔一笑,端起了茶盏,道:“非常时行非常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刘健颌首点头道:“和东厂打交道要小心一些,不要下条子,直接去口授机宜,切不可留下话柄。这件事老夫亲自去办,待会儿去寻那秉笔太监说句话。” 二人商议定了,恰好谢迁意气风发地回来,掸了掸手上的一纸文章道:“来,来,来,刘公、李公,来看看我这文章如何,王恕那老儿曲解经义,我今日非骂骂他不可。” 刘健与李东阳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第七十七章:姜是老的辣 第七十七章:姜是老的辣 第七十八章:一报还一报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八章:一报还一报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八章:一报还一报 “厂公有什么吩咐?” 森然的东厂大堂,悬挂在正墙的岳飞像栩栩如生,不过画纸已有些斑驳了,手按宝剑,一手捋须的‘岳飞’前踏一步,几乎要从画中走下来。 在画像的下头,是一张供桌,桌上摆了时鲜蔬果,中间是个小鼎炉,香烛冉冉,让这大堂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当一名风尘仆仆的小太监急促地进了大堂的时候,坐在这儿久候多时的东厂副档头刘成,掌刑千户吴用都焦急地站起来,朝这小太监发问。 小太监只慵懒地抬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并不理会他们,而是直愣愣地走到这供桌前,取了香拿烛火引燃,随即恭恭敬敬地向着岳飞的画像拜了三拜,不疾不徐地将香插上炉子,才旋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对刘成道:“厂公有话要问。” 刘成立即打起精神,恭恭敬敬地道:“刘成听着呢。” 小太监慢吞吞地道:“厂公问:那学而报馆都打听清楚了吗。” 刘成一副谨慎慎微的样子道:“打听清楚了,这报馆的东家叫邓文,豫州人,曾中过秀才,后来弃笔从商。不过后来杂家多方打听,派出番子左右打探,才知道这报馆并没有这么简单,真正的主事之人是柳乘风,幕后策划之人也是他。” 小太监颌首点头道:“那吏部尚书王恕的文章是哪儿来的?” 刘成道:“这件事倒是没有打听仔细,只怕还要再花费些时日才成,不过杂家想了想,那柳乘风是礼部侍郎王鳌的弟子,王恕与王鳌同在吏部,一个是尚书,一个是侍郎,是不是这姓柳的走了王鳌的关系,才索来的文章?” 小太监又是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显得颇为满意,随即道:“多半也只能如此了。” 刘成小心翼翼地看了小太监一眼,道:“要不要杂家再仔细打听一下,或许会有确切的消息。” 小太监高深莫测地摇摇头道:“迟了,内阁那边透露出了风声,也是觉得那报馆很惹人嫌,厂公有些事还要仰仗着内阁几位阁老,所以要你们尽快动手,要干脆利落。” 刘成一听,眼中掠过喜出望外的神采出来,惊喜地道:“原来连内阁……” 小太监脸色一板,冷笑道:“刘公公慎言,须知祸从口出,诽谤内阁阁老是什么罪杂家就不必提醒了吧?这件事听听也就是了,不可外传出去。厂公说了,刘成虽然办事糊涂,烟花胡同的事也办出了岔子,可是忠心还是有的,这一次原来又是那柳乘风兴风作浪,这敢情好,刘成,这笔帐你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吧。厂公还说,若是这一次再把事情办差了,刘成也不必再去见他老人家了,直接去尚衣监里颐养天年吧。” 刘成先是听了厂公说自己忠心,心中大喜,做人奴才的本事大不大其实都不打紧,只要让主子知道自己忠诚不二就够了。可是到后来听到尚衣监养老,刘成的脸色已经凝重起来,尚衣监是什么地方,他自个儿心里清楚,进去了一辈子就再无出头之日,宫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在那儿你若是一朝得志,自然是被人哄着抬着,可是一旦虎落平阳,那些朝你巴结的人立即就恨不得上来踩你一脚朝你吐一口吐沫,若是真去了尚衣监,刘成就算是全完了。 刘成挤出一点笑容,道:“是,请公公回去帮杂家向厂公转告一句话,杂家便是拼了性命,也不敢怠慢。” 这小太监倨傲地点点头,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道:“这样便好,杂家回宫去了。”连口茶都不肯喝,拂袖而去。 看着这小太监的背影,刘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察觉到吴用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长吐一口气,道:“吴千户,方才的话,你是听见了的,杂家的身家性命都维系在这件事上……”刘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道:“不把那报馆打垮了,杂家也活不成。现在内阁那边既然已经默许,厂公又有了明示,封禁报馆的事,你怎么看?” 吴用道:“这种事好办,将这报馆里的人全部拿了,再把那报馆砸个干净也就是了。” “说得倒是简单。”刘成抿抿嘴,道:“麻烦就麻烦在善后上,那些读书人若是闹起来怎么办?” 吴用不由认真地打量了刘成一眼,道:“刘公公今日反而谨慎了,读书人怕什么?内阁怕他们,咱们却不怕,最紧要的是要把这报馆围住,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只是柳乘风,咱们砸了他的报馆,他会不会伺机报复?” 刘成尴尬地干咳一声,道:“柳乘风这个人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不必理会,你这样一说,杂家反倒放心了,有内阁和厂公支持,这天下就没有怕的事。”刘成冷笑一声,继续道:“姓柳的当日敢砸莳花馆,今日咱们就砸了他的报馆,看他能奈杂家何!吴千户,你立即去召集人手,咱们这便出发,厂公交代下来的事耽误不得,不过事先不要走漏什么风声,只说有事就是。” 吴用呵呵一笑道:“公公放心,保准不会有什么差错。” ………………………………………………………… 学而报馆里往往是清早的时候热闹非凡,可是过了正午日头当空的时候,人群便散了去,不过也有例外,隔三差五,总会有一些人带着文章来请报馆刊载,这些人中除了一些哗众取宠的秀才,竟还有不少名士、大儒。 这事儿倒也有些意思,一开始的时候,学而报几乎是求着别人拿文章来,可是如今学而报的影响越来越大,那些眼高于顶的大儒、名士们才发现原来能在这报中刊载自己的文章是一件多么光宗耀祖的事,不说那不菲的润笔费,只需想一想自己的文字印成千份、万份,送去给人瞻观,就足够叫人眼红心热了。 人生在世,无非是名利而已,若是家境贫寒的,投稿过来是希望拿笔润笔费补贴家用,若是家境富裕的,则是看中了那名气,所以这几日投稿的文章都有数百份之多。 主编室里点着一盏油灯,邓文坐埋首在灯下,正在琢磨着明日的稿子,要从这数百份文章里挑出出众且又能吸引眼球的确实不容易,不过邓文现在多少有了一些经验,倒不至于慌了手脚,报馆只十几日功夫就到如今这规模,邓文是全然没有想到的,他现在除了对柳乘风佩服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心思了。 从前的时候他只是个小商贾,因为是弃笔从商,所以遭了不少的白眼和讥讽,就连从前的同窗好友也大多嫌他一身铜臭而不和他来往了,可是现如今却是不同了,他这主编的身份一下子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就是见了闻名遐迩的大儒,他也有与对方侃侃而谈的本钱。又能赚钱,又不被人冷落,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至少在这大明朝对一个秀才出身的人来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所以一想到这个,邓文就越发不敢出丝毫的差错了,这时已经接近傍晚,霞光万道,投过一扇小窗射进来,邓文却是一动不动,一点回家的意思都没有,现在文章才看到七成,还有四五十份没有看,得赶着一个时辰之后把明日要登载的文章都挑选出来,好让人连夜排版、印刷。 “看来明日要多挑几篇陆学和三原学的文章了……,只不过这几篇都不甚好,只有一篇陆学的还有点儿火药味……”邓文一边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心里一边在琢磨着,柳乘风的方法和手腕,他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报纸这东西,不只是要文章出彩,有了争议才更有意思,所以这学而报一向对各学派奉守中立,尽量让他们能在学报中打成平手,谁也不服谁才有看头。 就比如前两日程朱理学大反击,精彩的文章一篇接着一篇,若是明日再刊载程朱理学的文章,三原学和陆学那边岂不是连脚跟都站不住?没了他们,就没了谈资,报纸的阅读性就降低了三成。 第七十八章:一报还一报 第七十八章:一报还一报 第七十九章:吃肉寝皮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九章:吃肉寝皮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十九章:吃肉寝皮 天色渐渐暗淡,邓文看了看天色,略有些被烛火熏红的眼睛抬起来,起身去推开木窗,正在时候,楼下咚的一声传出巨响,邓文皱起 眉,正要唤人进来发生了什么事,这主编房的门便被人推开,一个伙计踉跄的进来,咋咋呼呼的道:“先生,不好了,来了好多番子 ,把报馆都围了,四处打砸,还说要拿人,说咱们妖言惑众,是乱党!” 邓文眼中掠过一丝愕然,刚要说带我下去看看,那楼梯间已是传出嘈杂的脚步声,过不多时,便有黑压压的番子涌上来,各自手提 着刀,凶神恶煞,有人在混乱中大叫:“莫要走了乱党!” “你们……”邓文又气又怒,手指着这些番子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读书人的地方……” 他话没说到一半,一个番子冲上去,提了邓文的衣襟,左右开弓啪啪两巴掌煽在邓文脸上,龇牙笑道:“狗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嘴 硬,拿了!” 邓文被打的头晕眼花,被人用刀背狠狠一砸,早已失去了抵抗,被人扭着手腕押住,黑压压的番子分出一条道来,便看到刘成和 吴用二人排众而出,刘成穿着大红色的锦袍,一张冷漠的眸子打量了邓文一下,阴阳怪气的笑道:“这就是匪首邓文是吗?好大的胆 子,居然敢聚众天子脚下,妖言惑众。” 吴用却是一脸漠然的表情,淡淡道:“好在刘公公及时察觉,若是一时不慎,岂不是让这些贼人得逞了?” 吴用给刘成戴了一顶高帽子,刘成听了,不禁呵呵笑起来,道:“功劳杂家不敢独领,若没有吴千户襄助,这事儿也办不成。” 刘成一边说,一边朝身边一个番子使了个眼色,那番子会意,拿出一张戒尺来,刘成接了戒尺,当头朝邓文的头上砸去,刘成恶狠 狠的道:“杂家问你,这报馆谁才是真正主事的,是不是柳乘风?只要你肯交代,杂家饶你一命。” 邓文痛的死去活来,嚎叫一声,嘴巴却是硬得很,心里想,东家若是也牵连进来,我进了东厂还可以设法营救?只要东家还在 ,就有脱身的希望,若是拉他下水,就必死无疑了。 他叫道:“这报馆就是我开的,不知犯了什么罪,请公公示下。” 刘成不由笑了,打趣道:“想不到你竟有几分胆子,杂家也不急,回去慢慢收拾你,自然叫你招供,来人,把这匪首带回去。” 正在这时,一个个番子上了楼来,禀告道:“公公,后院的工匠都拿了。” “公公,印刷的工具都销毁了。” “公公,几个逃了的读书人统统锁拿了回来。” “好!”刘成的脸上绽放出些许的红晕,吃了柳乘风几次亏,今日连本带利的都拿了回来,他正色道:“告诉诸位弟兄,大家做的很好,杂家亲自拿出私钱来打赏。” 众番子一齐道:“谢公公恩赏。” 刘成转而对吴用道:“吴千户,今夜你这掌刑千户要辛苦一下,待会儿杂家趁着宫门没有落钥赶紧入宫去给厂公他老人家回报,你呢,好好拷问一下这些匪徒,只要能攀咬到柳乘风的身上,事情就好办了。便是这柳乘风有牟斌、王鳌撑腰又如何?可不要忘了,这事儿可是有人专门过问了的,王鳌是什么,小小一个侍郎而已,他要是敢跳出来,到时候正好连他一块儿收拾。” 刘成这般得意倒不是空穴来风,宫里都透出了风来,是内阁几位阁老亲自过问了的,当今天下权柄最重的就是内阁,王鳌就是再有本事,难道比的过内阁?至于牟斌,刘成就更不怕了,这家伙是个谨慎甚微的人,上一次不知吃了什么药,跳出来维护这柳乘风,可是真要风向不对头,只怕这姓牟的撇清关系起来比谁都快。 吴用听了,不禁莞尔,笑道:“刘公公吩咐,卑下索性今夜不睡了,连夜审问,不怕他们不开口。” 刘成满意点了点头,道:“吩咐下去,各自散了吧。” 学报被捣毁,事出突然,因为这时已到了半夜,所以得知消息的人并不多,消息报到刘健那边,刘健此时正邀着李东阳对弈,刘健为人清白,不尚奢侈,所以这府邸并不堂皇,他与刘东阳二人在庭院前的大槐树下,借着挂在树梢上的隐约灯笼光线,一边对饮,一边对弈。 “你看,这不又是风平浪静了吗?”刘健消瘦的脸上露出笑容,手中执着白子,含笑道。 李东阳却是笑起来:“这也未必,有些事越想压下去,反而会有更大的反弹,顺其自然才好。” 刘健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淡淡道:“人定胜天,凡事只要用心去做,就一定能有解决的办法。反弹?就算那报馆背后是王恕又如何?这一次是敲山震虎,是看在同僚的情面上稍作敲打,可是他要是不服,老夫为了苍生计,也只有与他割袍断义,给他一点教训了。” 李东阳默不作声,心里叹了口气,全神贯注去下棋。 这一夜过去,东厂彻夜灯火通明,刑房里哀号连连,那虎狼一般的番子轮番上阵,那掌刑千户吴用则是在一边的耳房里危襟正坐着慢吞吞的喝茶,一直到了拂晓,刑房那边终于来了消息,一个档头小心翼翼的进来,朝哈欠连连的吴用行了个礼,道:“大人,问出来了,这报馆背后确实是柳乘风,那姓邓的已经签字画押,如今是铁证如山了。” 吴用听了,猛地将一口冷茶喝干净,打起精神,道:“好,这一下刘公公那边总算有了交代,大家辛苦,待刘公公来了,咱们就回去歇息。” 又等了一盏茶功夫,刘成才姗姗来迟,刘成一夜没有睡好,总是想着宫外的事,怕就怕那姓邓的口紧,攀咬不到柳乘风的头上,对刘成来说,封了报馆是其次,收拾邓文等人也无关紧要,最紧要的是把事情牵涉到柳乘风身上,如此一来,便可借着内阁的默许,厂公的撑腰,一次把这柳乘风打倒,教他永远不能超生。 “吴千户,怎么样了?” 吴用见了刘成来,打起精神:“铁证如山,那柳乘风是别想翻盘了。” 刘成大喜过望,几乎要雀跃起来,两手相击发出手掌撞击的啪嗒声,道:“好,好极了,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吴用道:“公公现在要召那柳乘风来问话吗?” 刘成想了想,脸色阴沉下来,道:“现在这个时候,姓柳的不在百户所就在东宫,咱们若去百户所里拿人,到时候只怕会引起冲突,若是他在东宫,也怕太子袒护他。还是等天黑吧,天黑了之后,咱们直接去围铁证在了温府,把他拿出来,今天夜里就讯问,咱们有铁证在手,就算是将他打死了也不碍事,至于王鳌这些人也不必理会,内阁会为咱们说话的。” 吴用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公公高见,看来倒是那姓柳的可以多快活一日了。” 刘成的眼中掠过一丝冷意,咬牙切齿的道:“杂家恨不得吃了那姓柳的肉,剥了他的皮,可是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出差错了,吴千户,你去歇了吧,记得过了晌午过来,杂家就在这儿镇着。” 吴用笑呵呵的道:“那吴某人去了,刘公公辛苦。”说罢让人换了班,回家歇息去了。 刘成则是焦急的在这堂中来回踱步,在他看来,时间过得实在太慢,每一时每一刻过去都教他像度日如年一样,他时不时抬头呼唤外头的番子到了什么时辰,等番子回答之后,他的脸上又闪露出一些失落,更显得焦灼。 “姓柳的,你等着瞧,今次你便是有三头六臂,杂家也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成的目光杀机腾腾,那一张脸几近扭曲,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阴森的气息。 第七十九章:吃肉寝皮 第七十九章:吃肉寝皮 第八十章:杀你片甲不留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章:杀你片甲不留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章:杀你片甲不留 一大清早,许多不知情的人仍然涌来报馆,这才发觉,才开业不久的报馆竟是一下子被人砸了个粉碎,大门处,已张贴了东缉事厂的封条。 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许多人仍然不肯散去,议论纷纷。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队队的锦衣卫出现,陈宏宇带着一队校尉排众而出,看到这东厂的封条,脸色一下子骤变了。 陈宏宇咬咬牙道:“撕开!” 几个校尉二话不说,走上前去,将封条撕了个稀烂,陈宏宇带着人进去,在一片狼藉的报馆里巡视了一下,随即阴沉着脸出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陈宏宇却是知道报馆与自家百户大人的干系的,东厂突然将报馆封了,邓文等人又不知凶多吉少,这摆明了是打了柳百户的脸。 “回去禀告!叫两个人在这里看着,若是再有东厂的来,不要和他们冲突,一切等百户大人定夺之后再说。” 陈宏宇打了一声招呼,便带着一队人离开。 “好端端的报馆,怎么就被人封了?这又是犯了哪家的国法?” “谁知道,东厂做事一向都是如此,犯了国法要封,不犯国法也要封。” “哼,真是欺人太甚,皇上屡屡颁布旨意,要优渥读书人,这报馆中的人难道就不是读书人?看报纸的难道就不是读书人?说封就封,未免也太放肆了。” 有人低声道:“慎言,慎言,这种事岂是你我一时能说明白的?” 这声音在人群中传出来,立即引来不少人呵斥:“怕个什么!家事国事天下事,你我皆是读书人,岂可置之不理?哼,东厂祸国,如今又欺在咱们读书人的头上,还要让咱们敢怒不敢言吗?” “就是,老兄,瞧你也是读书人的样子,为何连这点风骨都没有?” “谁……谁说我没有风骨?” 报馆外头,还是乱糟糟的,不过一股怨气却在酝酿。 百户所里,陈宏宇弓着身,将报馆的事述说了一遍。坐在一边的王司吏沉着眉,报馆才开张几天,刚刚步入正轨,谁知道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东厂那边,岂不是故意要给柳百户脸色看? 王司吏小心翼翼地看了柳乘风一眼,柳乘风正俯身在案牍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书法,等到陈宏宇说到邓文等人已被东厂拿了,柳乘风的双目掠过一丝寒光,狠狠地将笔掷落在地。、 柳乘风深吸一口气,道:“欺人太甚了!” 虽然知道报馆不可能顺风顺水,可是柳乘风想不到事情会糟到这个地步,尤其是东厂,东厂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此前与锦衣卫的冲突,这时候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地动报馆,这背后……一定有人支持。 只是支持他们的是谁呢? 这才是柳乘风不得不注意的问题,他拧着眉,淡淡道:“事情到了这地步,大家来说说看,我该怎么办?” 王司吏和陈宏宇面面相觑,良久之后,王司吏道:“大人,现在最紧要的,是防止东厂借机报复,他们拿了邓文等人,多半是想问出点东西来,将这盆脏水泼在大人的身上。” 陈宏宇不以为然地道:“报馆又没做什么违禁的事,朝廷也没有说不能开报馆,就算报馆是大人开的,又有什么打紧?” 王司吏世故地笑了笑道:“依学生看,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东厂既然敢动手,就一定有把握,能指使他们的,在京师里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说不准是内阁也是未必,他们若说开报馆有罪,大人就是主犯,大人现在只是百户,就算有人袒护,可是证据确凿之下,却也未必能息事宁人。” 柳乘风听了王司吏的分析,不由点了点头,道:“王司吏说得对,想息事宁人是不可能了,他们既然要罗织罪名,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陈宏宇立即道:“大人吩咐就是。” 柳乘风在百户所里的威望已经达到了顶点,有了柳乘风,大家吃香喝辣,好不快活,再加上这百户所里的人都知道,自家大人背景非同小可,这时候虽然遇到了事,却都怀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心思,要为柳乘风效力。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你们知道我平生最恨什么人吗?” 王司吏和陈宏宇都默默不敢作答。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我那些当我是傻子、呆子的人。”他的目光变得冷冽起来,继续道:“东厂欺人太甚了,他们若是布置下巧计来整倒我也就罢了,却用如此直截了当的办法,当我柳乘风是呆子,一点都不尊重我这对手,简直是岂有此理!” 王司吏和陈宏宇傻眼。 柳乘风看了王司吏和陈宏宇一眼,又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不讲规矩,用这种粗暴手段,那么也就别怪我以暴制暴了。他们敢封我的报馆,我就敢封了东厂!” 王司吏和陈宏宇惊呆了。 柳乘风道:“你们不要惊讶,罗织罪名是东厂的强项,又何尝不是锦衣卫的拿手好戏?柳某人原本是清清白白很天真很纯洁的读书人,平时呢,就爱看百~万\小!说,写写字,可是自从进了这锦衣卫才明白了一件事,这世上有一种人会吃人的,你不吃他,他就吃你。” “现在东厂敢吃到我的头上,便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我?今日只能和东厂生死相搏了。王司吏,你去将老霍叫来,他那边的帮闲也招募得差不多了,现在我需要人手。还有陈总旗,你叫兄弟们把手头的事也放一放,告诉他们,有胆子的就跟着我去东厂,这世上从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银子,想跟着我吃香喝辣,就得拿出点胆气来给我看看。” 王司吏道:“大人,是不是闹得有点过了?这样招惹东厂便是指挥使大人也未必能……” 柳乘风摆摆手道:“是他们惹我,不是我惹他们,你们只管去召集人手就去。” 王司吏和陈宏宇顿时觉得无奈,却也不敢再劝了,忐忑不安地告辞出去召集人手。 柳乘风坐在案牍之后,呆了半个时辰,百户所的校尉已经纷纷放下手头的事回到百户所里,老霍也带着百余名精壮帮闲在外头候命。 柳乘风背着手走出来,看到这黑压压的人,校尉们虽然良莠不齐,可是平时骄横惯了,胆气却壮。帮闲虽然大多数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却胜在孔武有力,虎背熊腰。 柳乘风深吸口气,道:“我有一个梦想……” “……”这黑压压的人都是无言以对,到了这个时候不说弟兄们抄家伙,却是说梦想了。 其实在场的众人又有哪个没有梦想?大家的梦想是有使不完的银子,有睡不够的娘们,只是这百户大人的梦想是什么,大家倒是也想听听。 柳乘风道:“我的梦想是有使不完的银子,有睡不够的娘们……” 大家一听,都觉得失望,原来百户大人和大家的想法并没什么不同,原以为百户大人的梦想是治国平天下呢。 柳乘风咬了咬牙,继续道:“可是有一群混账,却挡了我的财路,夺人钱财就是杀人父母,柳某人虽然没有父母,可也是读过书的人,百善孝为先,这群混账敢挡我尽孝,我就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王司吏的腮帮子不由抽搐了一下,心里不由暗叹,柳百户好口才。 陈宏宇目瞪口呆。 老霍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先是财路,后来是父母,最后又是尽孝,这些不相干的字眼居然被柳百户一句话总结出来,而且好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这…… 柳乘风大手一挥,道:“国朝以孝治国,连当今皇上都是如此,我若是无动于衷,岂不是不仁不孝,不仁不孝,德行就会有亏,德行若是有亏,这还是人吗?既然如此,他们杀我父母,我只能杀他们片甲不留了,所有人跟我走,去东厂。” 这一句话,大家总算听懂了,不少人心里嘀咕,早说去东厂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多弯子?于是大家都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状:“走,为柳百户的父母报仇!去东厂!” 第八十章:杀你片甲不留 第八十章:杀你片甲不留 第八十一章:不共戴天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一章:不共戴天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一章:不共戴天 两百余人的队伍出现在长街上,一下子让这京师起来。 走在最前的,正是近来京师风头正健的柳乘风,柳乘风骑着一匹马,身后王司吏、陈泓宇也都各自骑马尾随,再之后便是骑驴的老霍,对于这个不太合群的家伙,柳乘风无言以对,听说晕车、晕船的,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有人晕马的,不过老霍毕竟跟自己时候久了,这么点儿怪癖也只能忍着。 再后头,就是一队队的校尉、帮闲,一个个杀气腾腾,阔步跟随。 在这队伍的四周,已是挤满了许多看客,大家都是相互询问,议论纷纷。 “这些校尉是要去做什么?瞧他们杀气腾腾的,莫非是出了钦犯乱党?” “胡说,就算是钦犯乱党那也是北镇府司的事,和一个百户所有什么干系?” “这事儿我倒是知道一些。” “啊……兄台知道什么?” 被无数人侧目的这个闲汉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道:“这消息还是我从邻家表哥的大舅子那儿打听来的,瞧瞧,就是那个虎背熊腰的帮闲,他方才给我传的话。” 众人都急不可耐了,纷纷堵住这人问道:“管他什么大舅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怎么闹出来的动静?” 闲汉正sè道:“其实这些人之所以闹得这么大,是因为柳百户的爹妈被人杀了!” “啊……难怪了,杀人父母不共戴天,这柳百户岂不是非气死不可?只是不知他的爹娘被谁所杀,又是如何杀的?” “敢杀柳百户爹娘的还能有几个?不过杀人偿命,大家瞧热闹就是。” 众人这般议论,都是兴致勃勃,一个个争先恐后地随着队伍涌动,到了后来居然聚众到了万人,堵住了几条长街。一些顺天府的差役和东厂的番子也都混杂在人群中,打听了一下消息,都是出骇然之sè,随即各自从人群中散去,各自向顺天府和东厂回报去了。 天子脚下,既不是灯会又不是庙会,聚众这么多人,按道理应该有人来弹压的,不过今日的气氛却是出奇的诡异,以至于大队的锦衣卫校尉、顺天府差役、东厂番子都没有出现。就像各大衙门谁也没有关注此事,都聋了、瞎了一般。 柳乘风坐在马上,放目扫视着周遭黑压压的人群,不由感叹这世道凑热闹的人真多,不过随即一想:若是我看到有热闹可瞧,多半比他们还要积极一些。因此也就没什么埋怨了,围观而已,人家猴子天天被人惨遭围观,也不见它们掉了肉,若是连被人围观都吃不消,那岂不是连猴子都不如? 柳乘风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乐了,其实一开始听到报馆被砸,他也是勃然大怒过的,不过事后想想,东厂和自己早就有了嫌隙,人家不来找麻烦那才怪了。既然如此,那就找上门去与他们算账,打他柳乘风的主意?想都别想! 从百户所到天安门东侧,足足要走半个时辰,这一路走下来,柳乘风已是汗流浃背,身上钦赐的飞鱼服已是湿透了一片,他催促一声:“都快一些!” 队伍的速度才加快了几分,不过这里是街市,熙熙攘攘,虽然行人纷纷避让,可是速度却还是快不了多少。 …………………………………………………… 大清早的时候,内阁已经拣出了一些重要的奏书通过通政司直接送进宫里了。第二批奏书还没有送来,倒是让阁臣可以缓一口气,刘健今日的兴致格外的好,唤人端来茶盏,含笑问道:“今儿有什么新鲜事吗?” 迁道:“报馆被东厂砸了。” 刘健不由含笑摇头,其实这件事,他并没有知会谢迁,一是谢迁这人脾气暴躁,捂不住嘴巴,若是天下人知道是内阁授意东厂砸了报馆,这件事只怕就严重了。这第二,也是因为刘健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所以听了谢迁的话,刘健不由看了一旁阖目小憩的李东阳一眼,笑吟吟地道:“是吗?东厂真是失心疯了,没事砸报馆做什么?” 谢迁不由冷笑道:“东厂太大胆了,报馆虽然放肆,却好歹也是读书人自娱的东西,他们这是要反天吗?” 李东阳这时候双目张开一线,淡淡道:“谢公,此事就不要再议论了。”他咂咂嘴道:“说起来,我倒是知道有件新鲜事,方才我听几个小宦官在议论,说是烟花胡同的锦衣卫百户柳乘风带着一干人上街,杀气腾腾的,倒像是要寻仇生衅一样。而且我还听说东厂那边已经从报馆的人的口里问出了点东西来。” 刘健借故去喝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听到柳乘风带人上街,又听说东厂那边盘问出了消息,眼眸一闪,淡淡问:“哦?姓柳的现在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这且不说,他只要不违反国法纲纪,就由着他去。只是东厂那边问出了什么?” 谢迁听到柳乘风三字,却是忍不住怒道:“小儿又要放肆了。” 李东阳不理会谢迁的牢sāo,深看了刘健一眼,道:“东厂那边得到确凿证据,说那报馆是柳乘风幕后指使!” 刘健虽然看上去不动如山,可是握着茶盏的手还是忍不住微微颤了颤,显得有些不可置信,深吸口气,道:“不是东厂胡乱攀咬吧?” “柳乘风和别人不一样,没有铁证,东厂还不至于栽赃,这种事怎么可能空xué来风?依我看,这事儿八成是可信的。”李东阳微微一笑,深看着刘健,似乎是在说:刘公请看,大麻烦来了。 刘健沉默了一下,随即冷笑,整个人焕发出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他慢悠悠地放下茶盏,淡淡道:“原来是他,真真没有想到,一个锦衣卫百户居然有这机心……” 随即,刘健的怒容更甚,通常在别人眼里,刘健这大学士是个老好人,见人三分笑,对人和蔼,与人谈吐不分贵贱都能让人感受到如沐春风。不过只有李东阳和谢迁知道,这位大学士动起真怒来却不是好玩的。 刘健的声音洪亮,语速不快,字字清楚:“老夫明白了,柳乘风带着人上街,是不服气,他要造反吗?这件事,内阁不能袖手旁观,你们怎么看?” 李东阳xg子并不坚忍,虽然谈不上对刘健马首是瞻,可是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反驳刘健,他心里虽然认为刘健的处置不妥当,却还是淡淡一笑道:“内阁是一体,我怎么看不要紧,重要的是刘公怎么看。” 谢迁这时候反而皱起眉,道:“就算要治罪,也要有罪名才成,就算他开办报馆又如何?广开言路有什么不好?” 刘健正sè道:“罪名容易,不过这件事,我们不能插手,先作壁上观吧,等那柳乘风冒出头来再说。” 说罢,刘健压压手,如沐春风地笑起来,继续道:“好吧,今日的闲话就说到这里,公务要紧,诸公随老夫一道署理政务吧。” 谢迁原本还想辩驳,谁知刘健压根本不给他机会,一时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回到自己案牍去了。 李东阳将茶一饮而尽,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之后,口里小声嘀咕一声:“他带着人去东厂有什么用?莫非……莫非……”李东阳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继而摇摇头,叹道:“由着他们去吧,只是这个人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锐气和胆量,倒是不能小视了,这样的人成了东宫的心腹,也不知是福是祸。” 李东阳自言自语,声音低若蚊吟,可是还是被耳尖的刘健听到,刘健抬眸,看着李东阳,道:“宾之,你在嘀咕什么?” 李东阳微微一笑,很坦然的样子道:“没有什么,只怕是刘公听岔了。” 刘健疑huo地看着李东阳,见他面sè如常,双目清澈坦然,便再没有说什么,低下头去捡起案牍上的奏疏观看。 c!。 第八十一章:不共戴天 第八十一章:不共戴天 第八十二章:挡我者死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二章:挡我者死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二章:挡我者死 东厂那边已经炸开了锅,天安门这边本就没有多少衙门,一队锦衣卫杀气腾腾往这边来,傻子都知道是往东厂来的。一些东厂的番子感觉不对劲,立即回去禀告了,负责坐堂的理刑百户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叫人去探问,等消息递回来,才知道一点儿也没有错,那柳乘风打头,两百余人携带着兵刃竟当真是径往这边过来,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公公……”理刑百户高强有点儿发慌,其实莫说是他,这东厂上下都弥漫着一股莫名惊诧的气氛,东缉事厂创立也有些年头了,还没听说过有人敢找东厂麻烦的,虽说当今圣上登极之后,锦衣卫和东厂的权势一落千丈,可是这一落千丈也只是对朝廷对内阁而言,并不是说是谁都可以欺上门来。 现在有人大张旗鼓地来寻仇,这是破天荒的事,东厂打破别人家的大门或许轻车熟路,可是有人要破门来寻仇却是第一次。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经验,这高强虽然是个老刑名,也是心狠手辣的角色,可是还是慌了,匆匆到耳室去寻了刘成,刘成昨夜没有睡好,今日坐在这椅上正好打个盹,被高强叫醒,刘成微微阖开眼来,冉冉的烛火将他的脸色照得忽明忽暗,刘成道:“出了什么事?” 高强躬身,勉强露出点笑容道:“公公,柳乘风带着人要杀上门来了。” 刘成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可是随即,他又呆住了。打上门来,自家没有去寻他,他反倒打上门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高强低声道:“公公,现在该怎么办?那姓柳的……” “姓柳的疯了……”刘成反应过来,拍案而起,怒容满面地道:“他这是要做什么?还嫌自己的罪不够重?以为有牟斌、王鳌这些人照看着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哼,他太放肆了,杂家说句难听的话,就是太子殿下维护着他,他今日也必死无疑,好,来得好,来得正好,他不来,杂家还要去寻他呢,去,把番子们能招回来的都找回来,告诉他们,谁敢踏进东厂一步,都不要客气,该拿就拿,该杀就杀!” 高强有了主心骨儿,朝刘成谄媚一笑,道:“是,是,我明白了。” 刘成负着手,道:“你下去吧,把珠儿叫来。” 高强颌首点头,躬身碎步出去,再过了一会儿,便有个叫珠儿的小太监进来,珠儿朝刘成露出笑脸道:“干爹……” 刘成旋身,看了这瘦得像干柴,腰似是永远伸不直的珠儿一眼,慢吞吞地道:“你即刻入宫,去内阁,跟他们说,柳乘风要发疯了,还要请内阁做主。” 珠儿呆了一下,道:“去内阁……” 刘成冷声道:“叫你去就去,愣着做什么?” 珠儿不敢再多问了,连忙告辞出去。 这烛光冉冉的耳房里,刘成的脸色显得更加狰狞,冷冷道:“叫咱们做出头鸟,内阁的诸公总要出一把力,这样也好,姓柳的找上门,正好把他一次钉死了。” 他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慢吞吞地坐下,叫人上茶来,喝了口茶,恢复了精神,便起身走到大堂这边,东厂的番子已经七七八八地集结了不少,都是就近的地方被叫回来的,不过时间仓促,不少出去办差的来不及赶回,所以人数只有一百余人,刘成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一边,任那理刑百户高强调配人手,哪些堵在门口,哪些随扈左右,倒是乱中有序。 过了一会儿,外头终于有番子快步进来,跪地道:“公公,高大人,锦衣卫来了。” 刘成长身而起,阴阳怪气地冷笑道:“走,随杂家出去招呼。” 一声令下,番子们呼啦啦地拥簇在刘成身边,刘成背着手阔步出去,到了东厂大门这边,果然看到黑压压的锦衣卫正要往里头闯,为首的正是柳乘风,几个番子要拦住,被柳乘风身边的帮闲、校尉一巴掌打翻,这些守在门口的番子见对方人多,只好连连后退,捂着腮帮任他们进来。 “大胆!”刘成的声音很是独特,尖锐中又带着嘶哑,一下子把场面镇下来,自始至终,刘成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柳乘风,他阴冷一笑,道:“东厂是什么地方!也是什么阿猫阿狗敢擅闯的?柳乘风,你要造反吗?你来得正好,你不来,杂家还要去找你,你私办报馆,妖言惑众,已是铁证如山,身为天子亲军,竟敢罔顾王法,今日便是大罗金仙在这儿也救你不活了。” 刘成说话的时候,前头的番子纷纷让到一边,柳乘风那边也是黑压压地过来,柳乘风朝他呵呵一笑,道:“刘公公别来无恙,想不到几日不见,刘公公还是这般盛气凌人,刘公公方才说什么?说柳某人私办报馆是吗?原来办报馆也有罪?这倒是奇了。刘公公当真要治柳某的罪?” “就是要治你私办报馆的罪!”刘成不甘示弱,虽然见对方人多,且是有备而来,不过他是什么人?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现在自家抓住了柳乘风的小辫子,还怕他反天不成?这是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地方,柳乘风就算要造反,这些校尉、帮闲难道也跟着吃了猪油蒙了心随他胡闹? 柳乘风又笑了,道:“私办报馆是什么罪?犯的又是哪家王法?这倒是奇了,莫非是你刘公公家的王法?刘公公好端端的死太监不做,怎么一下子又要学内阁阁老们制定律令了? “你……你……”刘成怒极,可是随后反而笑了起来,道:“柳乘风,到了现在你还嘴硬?私办报馆是不是触犯了王法杂家当然说了不算,可是有人说了算。” 柳乘风就笑:“你莫非说的是内阁?” 刘成呆了一下,矢口否认:“是不是内阁,也和你没关系,你现在擅闯东厂,这笔帐杂家先和你算算!” 柳乘风道:“我不但要闯东厂,还要将你们这些人全部拿了治罪,来人!” 身后的校尉一齐大喝:“在。” 柳乘风道:“东厂说我私办报馆,我今日却要治他们诽谤朝廷的罪名,将这些乱党都拿下。” 刘成这时候不由一愣,随即冷笑道:“你敢!” 他距离柳乘风,其实不过是两步的距离,就在这个时候,柳乘风已经一步步靠近他,与他对视:“我为什么不敢?天子亲军拱卫皇室,你们既然敢治皇家的罪?柳某人就敢拿你!” 治皇家的罪……刘成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这时候他已经气急了,手指着柳乘风道:“你来试试看。” 柳乘风没有接话,而是扬起手来,狠狠地一巴掌朝刘成的脸上啪的一下打下去,刘成躲避不及,啊呀一声打了个趔趄,柳乘风伸腿,一脚踹中他的裆部,刘成又是一阵痛呼,仰面摔倒。 刘成又是痛又是狼狈,尖叫道:“疯了……疯了……拿下他。” 番子们匆匆要拔刀,柳乘风这时候已经掏出了火铳来,对准了要冲上来的一个番子。 这番子的额头上已是冒出了冷汗,就在半个月之前,柳呆子一枪打死了一个番子的事在东厂内部可是沸沸扬扬的,这柳呆子到了东厂连刘公公都敢打,若说他不敢开放铳,打死这番子都不信。 所有人都停住了,柳乘风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道:“你们可知道,这报馆是谁办的吗?是柳某人没有错,不过太子殿下也有份,方才刘公公说什么来着?私办报馆、妖言惑众、罪无可赦是吗?这么说来,你们东厂不但要拿柳某人,还要拿太子殿下了?你们好大的胆子,今上子嗣唯有太子一人而已,你们要治太子的罪,这大明的天下到底是陛下和太子的,还是你们这帮子阉货的,柳某人身为天子亲军,职责所在,岂容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狗贼放肆?谁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来人,把他们全部拿下,将报馆的工匠全部救出来,谁敢阻拦,杀!” 第八十二章:挡我者死 第八十二章:挡我者死 第八十三章:是你死还是我活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三章:是你死还是我活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三章:是你死还是我活 柳乘风的一番话,让所有人目瞪口呆。15 东厂咬死了柳乘风si办报馆,又有内的支持,所以这一次以为吃定了柳乘风。谁曾想到,连太也有一份。若是如此,事情就棘手了,若说办报有罪,那太也是罪无可恕,当今天下,太的地位比历朝历代都要稳固,东厂就是再能翻云覆雨,又能如何? 所有东厂的番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时候都长吸口气,随即大气不敢出了。 刘成被打得七荤八素,听到这句话也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只看到柳乘风朝他冷笑道:“刘公公,柳某人再问你一遍,这办报馆到底算不算妖言huo众,是不是触犯了我大明的国法?” 刘成脑嗡嗡的,看到柳乘风咄咄bi人地看着他,下意识地道:“没有……啊……有……” 他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原以为胜券在握,谁知道这时候太却搀和了进来,若说柳乘风有罪,那便是太殿下也有罪,这和谋逆已经差不多了。可要说无罪……自家抓了这么多人,其中读书人更是不少,岂不是说滥拿无辜?到时候御使们弹劾,柳乘风再串联人施加压力,自家如何顶得住? 更何况……更何况…… 刘成想到厂公的那一句话,这件事若是再办砸了,就打发去尚衣监养老。刘成想到这句话,忍不住打了个ji灵,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十分不容易,现在让他失去一切,倒不如杀了他。 左右都是死,刘成已经无路可走了。 不容刘成多想,柳乘风身后的校尉已经纷纷拔刀,要将番们统统围住,更有几个校尉放肆地要进东厂内部搜查钦犯。 “事到如今,只有拼一拼了!”刘成心中发了狠劲,陡然冷笑起来,道:“杂家说过,有没有罪,你我都说了不算,是皇上和内说了算。来人,打发个人去内,请内的诸位老做主。”他撇撇嘴,继续道:“这件事暂且先放下,你擅闯东厂,这又是什么意思?是欺东厂无人吗?你一个锦衣卫百户真是放肆,来人,将他拿下。” 刘成这句话刁钻到了极点,一方面摆出一副这事儿和我无关,又搬出内来裁判报馆的事,这等于是把所有的问题都退到了内头上。另一方面,又抓住柳乘风带人闯东厂的事,让这些原本士气落到低谷的番们一下生出同仇敌忾之心。他们是番,一向横行霸道惯了,什么时候轮到一群锦衣卫骑到他们的头上拉屎? 刘成一句话,番们二话不说,纷纷拔刀,锦衣卫、帮闲也都chou出武器来,两方人都是大呼:“把刀放下,要造反吗?” 其中一个番,已经悄悄地从人群中退出去,报信去了。 柳乘风的手仍端着火铳,铳口指在一个冲在最前的番身上,冷着脸道:“在我面前你也敢拔刀?退下去。” 这番想退,可是身后都是自己人,连个退路都没有,额头上冒出冷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然不愿意示弱,道:“这里是东厂……不是你们锦衣卫的卫所……” “轰……” 硝烟弥漫,柳乘风按动了机关,火yào推动着弹jishè出来,将这嘴硬的番打成了马蜂窝。 “大胆……放肆……” 番们大叫,眼见柳乘风敢行凶,口里都是发出暴喝,却无人再敢上前了。 刘成气得眼睛都红了,柳乘风这么做,既是在打东厂的脸,也表明了一个态度,就是今日要与东厂鱼死网破,他尖叫道:“柳乘风,这里是东厂!” “我来的就是东厂,杀的就是你们这些作àn的番。”柳乘风毫不客气,接着又将火铳对准了另一个靠得近的番,那番吓了一跳,有了前车之鉴,连忙向后退几步,惹得身后那些黑压压的番都向后推挤。 柳乘风这么做,当然不只是和东厂翻脸那么简单,眼下一切都已经明朗,他的这个报馆只要继续办下去,便是日进金斗也是迟早的事,这么一大笔财富,尤其是在这天脚下,若说没有人想打主意那是假的,说不准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眼红耳热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索xg今日就告诉别人,谁想动报馆,柳乘风就敢和他拼命,谁动一下试试看,柳呆就敢杀人! 刘成这时候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一个锦衣卫百户带着人杀进东厂大堂来,当众打了自己,又格杀了个番,这在一盏茶功夫之前,是他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可是这样的事偏偏发生了,刘成以为自己在做梦,做噩梦,只可惜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真切,以至于他想回避都不成。 “柳乘风,你放肆,你大胆,你若是真有胆,就用火铳打杂家一下试试,杂家不信,你有多大的胆,连宫里的人都敢杀!” 刘成突然想起了什么,几乎是咆哮着对柳乘风大吼。 刘成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重身份,他是太监,是宫里的人,换句话说,他是皇上的si奴,这一重身份听上去卑微,可是另一重意义来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柳乘风敢用手打他,却肯定不敢用火铳打他。现在柳乘风拿着一把火铳如此耀武扬威,番们吓得面如土sè,若是他刘成不站出来叫嚣几句,只怕这姓柳的更要上房揭瓦了。 面对这样的叫嚣,柳乘风确实犹豫了,这家伙……摆明了是耍赖! 刘成见柳乘风出犹豫之sè,心中大喜过望,柳乘风带着人进来,可以说步步紧bi,打得他喘过气来,如今好不容易占了一些上风,立即明白,这柳呆怕了,柳呆也有怕的时候。 刘成胆气更壮,龇牙冷笑,一双眼睛恨恨地瞪着柳乘风,叫嚣道:“怎么?不敢?柳乘风,别以为背后有太撑腰就可肆无忌惮,杂家是宫里人,身后是内……” 他本想说内二字,虽说当朝太固若金汤,可是皇上却还是听内的,太虽然与皇上亲近,可是太就算要动手,在皇上眼里也只是胡闹而已,内就不同了,随便一个人站出来训斥一下太,太也只有乖乖俯首帖耳的份儿,说得再明白一些,就是太可以要他刘成的命,可是碰到了板着脸孔教训人的大臣也只有大气不敢出的份儿。 柳乘风的脸上犹豫之sè更甚。 刘成哈哈一笑,叉着手,朝刘成怒喝道:“狗东西,一个小小百户而已,也敢拉虎皮扮老虎?来,杂家就在这里,你不是很威风吗?不是敢来东厂放肆吗?来,若是有本事就放火铳打杂家看看。” “你不是说杂家是àn党吗?你不是说谁敢拦你便杀无赦吗?杂家就是àn党,就是要拦你,你能奈何?来人,把这些狗东西都赶出去,这笔帐,待会儿自然有人会给这目无王法纲纪的东西算!” 番见刘成声势渐张,又看柳乘风脸sèy晴不定,也都恢复了jg神,纷纷tg刀要上前。 刘成在边上鼓劲道:“这狗东西不过是虚张声势,不必怕他,他若真有胆sè,便来放火铳打杂家。” “好嘞,刘公公的话都听到了吗?都赶出去!” 有人应和一声,为番们打气,只是话音刚落…… “轰……”一阵剧烈的轰击声传出,这火铳发出来的声响在众人没有防备的前提下,宛若惊雷一样再次响起,所有的番都忍不住用手去捂着耳朵,刺鼻的硝烟呛得许多人忍不住咳嗽。 “出了什么事?” “不好,又放火铳了……” 番们侧目过去,先看到柳乘风仍然平举着火铳,铳管里硝烟袅袅,烫得发红的铳管黝黑发亮。大家再回头,看到刘公公直瞪着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柳乘风,他这一身簇新的大红袍,此时在xiong襟位置已经打得焦黑,血rou模糊,惨不忍睹。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前xiong传来的剧痛终于让刘成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尖叫:“你……你真打我,你……你这狗贼……你……你可知道,杂家是宫里人,是皇上的奴,杂家的干爹是……是……” 刘成话说到一半,已经无力说了,接着又是尖叫,这声音刺破耳膜,肺腑量之大,前所未有。 第八十三章:是你死还是我活 第八十三章:是你死还是我活 第八十四章:内阁怎么说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四章:内阁怎么说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四章:内阁怎么说 刘成被打中了前胸,没有正中心脏和面门的要害,倒是不至于一下子死了,不过被火铳这么一打,已是上气没了下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到自己的血,尖叫连连。 番子们已是手足无措了,一个个想去扶刘成,有的飞快向后退,碰到柳乘风这种瘟神,大家算是倒了霉。 而柳乘风这时候却是拿着烧红的火铳铳口对准自己的下颌,拿嘴吹了吹,随即道:“大家都听到了吗?这是刘公公叫我打的,是刘公公承认自己是乱党,柳某人做锦衣卫也有一个多月的光景了,见过的乱党、奸人也是不少,还没见过刘公公如此坦白的,刘公公果然够痛快,来人,还不把这乱党给拿下来。” 身后的陈泓宇看得目瞪口呆,心说原来这样也成,这时候忍不住笑道:“大人,陈公公这样爽快的人,卑下也是没有见过,弟兄们,把乱党拿下。” 校尉们呼啦啦地往前涌,把番子推到一边,把刘成捉了,刘成还在尖叫:“柳乘风,待会儿……待会儿内阁就有人来收拾你,你……你等着瞧。” 柳乘风脸色一板,道:“内阁……内阁为何收拾我?” 刘成痛的眼泪都出来了,被两个校尉按着,胸口这边又泊泊地流着血,恨恨地道:“你私办报馆,妖言惑众,你还想活吗?内阁的诸位大人,早已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放了杂家,或许还可以免罪一二……” 柳乘风的脸色冷峻下来,道:“你是说你这么做,是因为内阁的授意?捣毁报馆,捉拿报馆的编辑、工匠,也是内阁的意思?” 若是在方才,刘成未必敢承认,可是这时候他已什么都顾不上了,刘成尖叫道:“是又如何!” 柳乘风微微一笑,脸色骤变变得更加冷峻,道:“这倒是有些意思了,刘成,你好大的胆子,你要加罪太子,还无故捣毁报馆不说,居然还敢攀咬到诸位内阁的大人头上,内阁诸位阁老便是我大明的宰相,宰相肚里能撑船,难道他们会对一个报馆深痛恶绝吗?你的意思是,咱们大明朝的内阁授意你捣毁报馆、堵塞言路了。这分明是你别有居心,故意要将这脏水泼在内阁诸位大人身上。好,你既然不到黄河心不死,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王司吏,到这儿找笔墨来,我要亲自去信一封,到内阁去问问,这捣毁报馆,闭塞言论的事到底是不是他们授意的。若当真是内阁几位大人的意思倒也罢了,可假若不是……”柳乘风朝刘成冷笑,讥诮地道:“那你便是妄图加罪太子,伤害无辜,污蔑阁臣,这几条罪状一起加上来,你等着杀头吧。” 过不多时,王司吏便准备好了笔墨,柳乘风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写了数百字,随即叫王司吏吹干墨迹,对王司吏吩咐道:“想办法送到内阁去。” 王司吏点点头,连忙去了。 柳乘风大剌剌地坐在东厂大堂的岳飞像下头,阖目养神。校尉、番子都拥簇过来,至于东厂的番子这时候都是面面相觑,赶人又不是,就这么站着又不是,不过大家心里都想,先看看再说,这姓柳的既然去信内阁,且看内阁怎么说。 弘治朝不管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被内阁压得死死的,内阁几位阁老,已是名副其实的宰相了,而对锦衣卫和东厂来说,他们的权利来自于皇上,皇上若是信赖,这权柄就炙热无比。偏偏当今皇上只信内阁,倚重三位阁老,令他们的地位一落千丈,再不复从前的光彩。 所以若是内阁发下话,东厂和锦衣卫都得乖乖听着,他们说捣毁报馆无错,那柳乘风便有私办报馆之罪,可要是他们说捣毁报馆有错,刘成这污蔑内阁,打着内阁旗号攀咬太子,滥拿无辜也就坐实了。 柳乘风显得很镇定,阖着眼坐在椅上跷腿等待,而此时此刻,内阁里已是有人大发雷霆了。 “荒唐!” 在这幽暗的内阁阁房里,一个小太监正说着什么,刘健听完,脸色铁青,忍不住地低斥了一声。 这个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内阁大学士此时真的发怒了,一个锦衣卫百户私办报馆且不说,居然还敢带着人去东厂胡闹,这简直是没有王法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一个百户而已,就敢如此?若是将来让他做了千户、同知,岂不是要把内阁和紫禁城都拆了!” 坐在下首位置上的李东阳一副哂然的样子,淡淡笑道:“刘公何必和一个百户置气,气则伤肝,刘公近来身体本就有些不好,还是不要动怒的好。” 谢迁喝着茶,平时他总是爱激动,可是今日却出奇的冷静,默默不语。 其实从本心上,谢迁虽然讨厌柳乘风,可是并不讨厌报馆,他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喜好与人争辩,那报纸他每日都要买上一份,看看里头的辩论文章,虽然只看了半个月,可是这半个月来已经让谢迁养成了清早坐轿来内阁时翻阅报纸的习惯,现在报馆突然没了,让谢迁感觉浑身都有点儿难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此前他还兴匆匆地起笔要给报馆写文章,要和那王恕论一论理学,谁知顷刻之间就成了镜花水月。 刘健抚摸着案牍,慢吞吞地道:“这件事,咱们不能袖手旁观,柳乘风这个人是该敲打敲打了,此人虽然有些才气,也是个有担当的人,做事雷厉风行,可是为人过于刚直,让他陪在太子身侧,现在若是不敲打,等异日他飞黄腾达了,说不准就会酿成大祸。这也是为了他好,给他一个教训,把他打痛了,让他收敛收敛罢。” 刘健想了想,又道:“就以他擅闯东厂的事来处置,下个条子给北镇府司,让牟斌去了他的百户之职,好好调教。还有一样,让牟斌亲自出面,把柳乘风带去的人撤出东厂去,还要亲自赔礼道歉,就先这么着吧。” 刘健的这个处置,倒不没有让李东阳生出反感,其实内阁都有一种默认的事实,那就是太子殿下的教育不能松懈,能教导太子的也唯有柳乘风,所以柳乘风不能重惩,可又不能不敲打,带着人杀到东厂,这事儿可是不小,若是不予理会,让柳乘风继续骄横下去,对柳乘风也不是件好事。 刘健吁了口气,继续道:“王鳌那边,也知会一声,柳乘风是他的门生,他这为师的教导门生的德行责无旁贷,咱们是敲打了,可是王鳌那边也要训斥,双管齐下吧。柳乘风这个人,若是教得好了,对国家未必没有益处,他弹压国子监的事就做得很好。来,拿笔墨来……” 刘健捋起袖子,正要动笔下条子,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个小太监低声道:“大人……” 刘健抬眸,正色道:“什么事?” 小太监碎步进来,躬身道:“大人,宫外有锦衣卫投递了一封书信,说是要请诸位阁老亲自拆阅。” “哦?书信?”刘健的眼眸掠过一丝疑色,这书信都传递到宫里来了,那么传递书信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他便问道:“是谁的书信?” 小太监躬身道:“是柳乘风。” “柳乘风……”刘健不禁动容,这说曹操,曹操的书信就来了,莫非是这姓柳的又玩什么花样? 一边的李东阳此时眼中也掠过一丝期盼,心里忍不住想:老夫倒是想瞧瞧,这柳乘风如何收场。 谢迁舔舔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想看看柳乘风要玩什么花样。 “拿上来吧。”刘健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淡淡地朝这小太监道。 小太监恭恭敬敬地碎步上前,将书信摆在刘健身前的案牍上,刘健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书信看了看,果然见这信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内阁诸学士亲启的字样。柳乘风的字,刘健是见过的,单看这行书,就是柳乘风手书无疑了。 刘健淡淡一笑,还是忍不住夸了一句:“好字,这字儿是越发有长进了。”说罢拿起裁剪信封的小剪,撕开一道口子,将信取出来。 第八十四章:内阁怎么说 第八十四章:内阁怎么说 第八十五章:混账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五章:混账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五章:混账 刘健展开书信,因眼神儿不好,叫了个人把油灯移近一些,随即慢吞吞地将信笺展开,逐字逐句看起来。 “学生在市井时常听人言道:当今皇上生命,亲君子,远奸徒,厚贤臣而薄阉人,盖因此而成弘治盛世,万民皆沐君恩,得以安居乐业,享太平之世。 学生又听人说,陛下有贤臣三人,一曰大学士刘健,二曰学士李东阳,三曰学士谢迁,此三人皆有旷古之才,贤德兼备,受陛下器重而入朝堂,于是君臣同心,开言路、建廉政、安抚四方,开旷古盛世。古之贤臣,如周公、萧何,也不过如此。” “昨日东厂突然查封学而报馆,捉拿读书人与工匠若干,一夜拷打,如狼似虎。又栽赃学士开办报馆、妖言惑众,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恶行昭昭。学生不服,于是与东厂争辩,东厂太监刘成气焰嚣张,指鹿为马,更言东厂深受内阁指使……” “我大明内阁贤才挤挤,德高望重,岂会做这等闭塞沿路、查封报馆之事………刘成污蔑内阁,万死难赎,只不过他既是言之灼灼,学生不得不来问一问,此事是否与内阁有关。若与内阁有关,报馆查禁本所应当,学生孟浪,不能体察内阁诸位学士苦心,合当请罪受罚。若与内阁无关,刘成擅自查禁报馆,污蔑忠良,攀咬内阁之罪,还请内阁诸学士主持公道……” 这封书信写得很直白,刘健一路看下来,就在他沉浸在信中的功夫,李东阳和谢迁也都站到了他的身后,一起观看这信笺。 刘健吁了口气,双眉已经皱得紧紧的了。这封信文采并不出众,可是每一句话都暗藏着玄机。这信的第一句,先是说了一句吾皇圣明,可是吾皇为什么圣明呢?自然是因为吾皇启用了贤臣,因而得到了天下的大治。 有了这第一句,后面的话就来了,于是就开始吹捧内阁几位学士,最后又说便是周公、萧何这样的名相与他们相比,也不过尔尔。更为阴险的是,信中并没有过多的渲染内阁学士的作为,只用了一句开沿路之类的笼统话来渲染,这就为后文埋下了伏笔。 后头就是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先是说报馆被人砸了,还捉了读书人若干,再加上几句令人发指、如狼似虎之类的词句来形容。又说东厂砸了之后,还说是内阁授意他们砸的,连说这句话的人都有名有姓,这个人叫刘成,他不但砸了报馆,捉了读书人去拷打,穷凶极恶,还大言不惭地表示这是内阁学士的意思。 柳乘风的信的最后,则是一副全然不信的样子,内阁学士们德高望重,广开言路,怎么会指使东厂的太监去捉读书人?指使东厂的太监去查抄报馆?柳呆子不信,所以就写信亲自来问刘健,意思是,我真的一点都不相信,一千一万个不信,可是这话是宫里太监说的,刘大人,你好歹解释一下,这姓刘的太监到底是污蔑您老人家,还是您老人家另有高深莫测的考虑?不管如何,总要给咱们下头一个交代。 接着,全信完! 先是戴高帽,埋伏笔,接着是很客气地兴师问罪,请刘健回个话,甚至还隐隐有威胁的意思,只要内阁不拿个交代出来,实在不成就只好捅出去了。 这种事能捅出去吗?当然不能。若是东厂做的倒也罢了,可要是查禁报馆和毒打有功名的读书人牵涉到了内阁,到时候必然是暴风骤雨,无数人争先恐后地要去骂街、或喜滋滋地去挨廷杖了,国子监、御使台、甚至南京六部里的那些清闲官儿们有的是口水,你若是脸皮厚,大不了遗臭万年,但凡你脸皮薄那么一丁点,也只有请辞致仕的份。 刘健看得脑门冒冷汗,随即冷笑一声道:“混账东西!” 谢迁今日仍旧是一副沉默的样子,这样的事本来就与他没有关系,当然是继续置身事外的好。至于李东阳把信看完,不禁忍笑不禁,这篇文章最出彩的地方不是文采,而是里头的一股子清新劲儿,字字都藏着陷阱,句句都有玄机,威胁利诱,什么手段都使了,有意思,很有意思。 李东阳忍不住微微含笑道:“这人混账是混账,急智也还是有的。” 刘健回眸,淡淡地道:“宾之以为我说的是柳乘风?我说的是那个太监刘成。这个混账东西……” 李东阳哂然一笑,立即明白了。心里说,这刘成也忒混账了,这种事居然大张旗鼓地说出来,也难怪刘公如此生气。 李东阳道:“刘公打算如何处置柳乘风?” 刘健沉默片刻,将信收起来,随即慢吞吞地抚案道:“要处置也该处置刘成,此人胆大妄为,竟敢打着内阁的招牌在外头招摇撞骗,打砸报馆,拷打读书人,这样的行为真是令人发指。立即知会东厂那边,请秉笔太监出面,立即拿办了他,还有,东厂那边一定要息事宁人,把捉拿的读书人和工匠都放了,该赔罪的赔罪,该完璧归赵的完璧归赵……”刘健的脸上很恬然,就像是在唠叨家常一样,慢吞吞地继续说道:“至于柳乘风,他做得很好,若不是他来信告知,内阁只怕还蒙在鼓里,嗯,好,很好……” 他虽然只说了好字,却等于什么都没说,也没点儿表示拿点好处出来的意思。 李东阳吁了口气,心里想,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刘公这辈子只怕还没有吃过别人的亏,他不由看了刘健一眼,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刘健苦笑道:“事到如今,还能如何?怪只怪老夫识人不明,竟是选了这种混账东西办事,罢了,是福不是祸,这报纸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老夫已是再不能干涉了,若是有朝一日当真祸害了我大明天下,老夫也无能为力。” 李东阳含笑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刘公看到了报纸的坏处,却没有看到好处。” 刘健微微冷哼道:“比起党争来,再大的好处又如何?” 李东阳只能摸着鼻子摇头了,刘健都说到这份上了,是看准了报纸会引发朋党之争,害怕会大明会与北宋时的新旧党争一样?刘健这件事并非是针对柳乘风,说得难听一些,一个锦衣卫百户,还真轮不到内阁大学士来针对,刘健也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不过谁都不曾想到,堂堂大学士,最后竟是败在了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手里,事已至此,刘健难道还能说个不吗?一旦如此,内阁支持东厂砸报馆的事便立即会传遍天下,到了那时,局面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东厂怕太子,太子怕内阁,内阁怕的却是言论,所谓三人成虎,一旦到了沸沸扬扬的地步,就是内阁黯然收场之时,这样的现象在大明已不是一次两次,已有不少内阁学士栽在清议上头,刘健不得不忌惮,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刘健叫人推开了窗,这窗外便是深红的宫墙,烈阳正炙,一缕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一下子淹没了阁内的烛光,刘健捋着须,叹了口气道:“报馆的事倒不是没有办法控制,既然不能扼杀,也唯有控制了,宾之,你愿不愿意与我一道上一道奏书,就说我大明要广开言路,新近出来的报纸是一个好现象,不过世事无绝对,凡事有利就会有弊,为了免生祸端,请皇上拟旨在礼部之下设邸报司,设主事一人,官五品,以督导邸报言论,如此,这报馆才能为朝廷所用,不至为患。” 李东阳莞尔一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既不查禁惹人闲话,又可有所防范,这奏书便算我一份吧。”其实李东阳的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不是说这个主意不好,实在难以实施。要监管邸报,唯有让锦衣卫和东厂才能卓有成效,让朝廷命官去管,须知但凡是官,尤其是京城的官最害怕的就是清议,一个五品的主事,管得住如狼似虎的清议吗?这就好比是让老鼠监管着猫,完全是空谈。 刘健深看了李东阳一眼,道:“宾之是不是在想,老夫这般做完全是徒费力气,吃力不讨好?” 被刘健说中了心事,李东阳不禁笑道:“刘公说笑了。” 刘健叹口气,道:“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难道还会有其他办法吗?” 第八十五章:混账 第八十五章:混账 第八十六章:息事宁人不容易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六章:息事宁人不容易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六章:息事宁人不容易 从天安门里,一个佝偻着腰的小太监检验了腰牌之后,慢吞吞地从门洞中走出来,巍峨的宫室渐渐离他远去,高大的宫墙与他瘦弱的背影形成鲜明的对比。 走了没多久,便有一辆车迎面而来,车夫见了这小太监,恭敬无比地将腰弯得比小太监还低,低声道:“请公公上车。” 小太监的脸色宛如阳春三月的天气,连眉梢都带着喜意,很客气地朝这车夫点了点头,便上了车。 车夫轻车熟路,根本不必这小太监吩咐,就已是将马车驾往东边的街道去了,往前走一点儿,便是东缉事厂了,马车稳稳当当地在缉事厂外头停住,若是在以往,这厂门口定有番子站桩,可是今日不同,虽说是天气炎炎,可是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小太监不以为忤,提着袍裙从车辕跳下,吩咐车夫在这儿等着,那一张总是带着喜色的脸此时也不自觉地变得庄严起来,他一步步进去,东厂里头已是围满了人,那些穿着褐衫的番子见了他,都是恭敬无比地低声唤了一声公公,小太监不作理会,快步进了正堂,只微微扫了一眼,就看到不少锦衣卫、番子都挤在里头,刘成被几个锦衣卫死死地按在地上,一身的血让人感觉触目惊心,而刘成的脸色估计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无比苍白。再往正堂上的岳飞像下看去,只见柳乘风翘着腿一脸笃定的样子喝着茶。 喧宾夺主还能如此悠哉悠哉,也算这锦衣卫百户够有胆色了。 小太监脸上看不到表情,对柳乘风的跋扈无动于衷,只是刘成见到小太监来了,这时候不禁嚎叫起来:“小公公,小公公……厂公怎么说?内阁怎么说?你看,这姓柳的欺到咱们东厂头上来了,厂公……” 小太监冷冷地看着刘成,一步步走过去,如对待死狗一般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正色道:“刘成,你可知罪?” 刘成吓得要瘫了,连忙道:“杂家办事不……” 小太监冷笑,打断他道:“办事不利不是罪,你假传厂公和内阁的意思,查抄报馆,拷打读书人,这才是大罪,事到如今,你还想攀咬别人吗?厂公说了,咱们东厂没有你这么一号奸徒,枉厂公栽培你一场,原来你竟是瞒着他老人家做下这些丧尽天良之事。” “我……我……厂公……厂公……”刘成方才还表现出了那么点儿硬气,就算是浑身是血,在柳乘风面前也是一副争锋相对的样子。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小太监和口中吐出来的诛心之言,刘成已是身如筛糠起来,牙关打着颤颤,瞳孔不断收缩,连话也说不清了。 “厂公是你叫的吗?”小太监森然地打断他,声音阴冷可怖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怎样?闭上你的嘴,听候处置吧!你自个儿掂量、掂量,你的几个外甥和外侄,走的是什么门路?你莫非是要让他们也一起牵连上?” 小太监的话点到即止,可是刘成却已经明白了,他颓然瘫在地上,口里喃喃念:“知道了,知道了,杂家明白了,杂家该死,不该辜负厂公,更不该狐假虎威,借着厂公和内阁的名头去横行不法,杂家……杂家请罪,只求速死……” 小太监朝他冷哼,拂袖对他不再理会,只是抛下一句话道:“要死还不容易?你自个儿去办吧。” 小太监说罢,一脸庄重地走到岳飞像下的供案上,捏了香,虔诚地拜了三拜才站起来,将香插回香炉,慢吞吞地朝坐在一边的柳乘风道:“永乐十八年,成祖文皇帝设立东缉事厂,乃亲自命人作画一幅,张贴于东厂大堂之内,这画像就是岳王爷……” 小太监一边说,一边朝一个番子使了个眼色,那番子忙不迭地搬来了个长椅,小太监施施然坐下,一副与柳乘风平起平坐的姿态,随即莞尔一笑,道:“岳王爷忠义无双,成祖文皇帝便是要东厂上下,都学学这岳王爷的忠心和仗义,东厂这么多年下来,有忠肝义胆的壮士,也有似刘成这样的不法奸徒,刘成已是罪无可赦,若是有得罪柳百户的地方,还请柳百户多多担待,今日这件事,厂公已有了计较,是咱们东厂有错在先,柳百户一时义愤,打上了东厂也不是不可以体谅。厂公有吩咐,这就命人将报馆的人等放了,重惩刘成。如此,柳百户可满意吗?” 这小太监先是东拉西扯,后来又一副柳乘风打上门来不与柳乘风计较的姿态,最后又说要放人,若是别人听了,还道是东厂宽宏大量,对柳乘风特别有什么优待。可是这些话在柳乘风耳里,却是另一个意味,话里话外,威胁意味很浓,这意思就像是在说,现在东厂不和你计较,若是不识相,可别怪东厂翻脸,大家好聚好散,报馆的人还捏在东厂手里,若是不肯就范,就有你好看的。 柳乘风莞尔一笑,其实他写了那一封书信送去内阁的时候,就知道内阁那边一定设法从这件事中抽身出来,并且责令东厂立即息事宁人。 要息事宁人,居然是这个态度?柳乘风心里头已是冷笑连连了,这小太监还真当自己是呆子,给一点甜头就走。 至于那什么点到即止、见好就收的话,柳乘风是从来不理会的,人都得罪了,还见个屁好就收!你今日收了,人家也未必能感激你,反正得罪八分是得罪,得罪十分也是得罪,趁着现在还拿捏着东厂的软肋,当然要和东厂的阉人们好好地‘亲近亲近’。 “不好。”柳乘风回答得很干脆。 小太监原以为柳乘风会满口答应,谁知道柳乘风却是一副不肯干休的样子,眼眸中掠过一丝冷意,随即又莞尔笑起来,道:“柳百户,做人要有分寸,得寸进尺可不好。” 柳乘风正色道:“报馆被你们东厂砸了,人也被你们打伤了,就这么算了,柳某人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这报馆已是一日没有开张,一天损失的钱财何止十万?小公公,我这人很随和的,倒是没什么话说,再者说了,厂卫一家亲嘛……大家都是亲军,都是效忠皇上,闹了一点小误会,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太子那边就不太好交代了,小公公想想看,这报馆可是太子殿下花费无度,就这么一笔钱,还是从皇后娘娘那儿要来的,原本还指望着日进金斗,谁知却撞到了大水冲龙王庙的事,东厂若是不赔点钱怎么说得过去?” 柳乘风心里笑呵呵地想:内阁那边叫你们息事宁人,现在我又搬太子和皇后出来,你一个东厂本就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到了现在还不给我乖乖就范? 至于他胡扯什么报馆一天的损失何止十万,这就有点抢钱的意味了,十万两白银这是什么概念?便是一个上等府县一年的税收未必能凑出这么个数,虽然大明朝的税制有问题,导致税收极少,可这么一大笔数在这天子脚下也绝对算是天文数字,绝对属于敲竹杠的范畴。 小太监的脸上立即阴晴不定起来,十万两,这姓柳的居然开得了口,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可是太子…… 想到太子,又想到内阁,甚至还可能牵涉到皇后娘娘,这小太监表现出了无比的谨慎,柳乘风说出来的这些人,哪一个都不是东厂能惹得起的。 他咬咬牙道:“这事儿,我做主了,赔银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你,明日就叫人送去。” 十万两……整个东厂一个月的油水也就这么多,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不是还有个刘成吗?刘成这些年在东厂捞的油水想必不少了,尤其是当年烟花胡同还在的时候,早就知道他的手脚不干净,到时候大不了拆东墙、补西墙,抄了刘成,东厂这边再贴点银子进去,不管怎么说,现在上头说息事宁人,这事儿是一点都不能耽误的,必须尽快把这姓柳的瘟神送走才成。 第八十六章:息事宁人不容易 第八十六章:息事宁人不容易 第八十七章:雁过拔毛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七章:雁过拔毛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七章:雁过拔毛 “好说,好说……” 听到这小太监肯拿银子来息事宁人,柳乘风的脸上立即焕发出了真挚的笑容,十万两银子到手,这可是一笔大数目,这学而报的名头眼看越来越响,扩大规模已是迫在眉睫,柳乘风刚担心钱的事,人家就把钱送来了,看来太监也不全是坏人,眼前坐着的这位,不就是一等一的大善人吗? 只是这小太监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冷哼一声,道:“人也要放了,银子也答应赔了,柳百户也该带着人走了吧?” 柳乘风呵呵一笑道:“不急,不急,方才不是说了吗?厂卫一家亲,都是一家人,多走动走动说说话也好。咦,小公公,你这戒指是玛瑙石的吧?” 柳乘风下一刻,直愣愣地盯住了小太监手上的戒指。 这小太监立即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又不能和他动粗,压着火气道:“柳百户这是什么意思?” 柳乘风脸色一板,公事公办地道:“也没什么意思,东厂这边给了柳某人一个交代,可是太子那边……” 小太监明白了,柳乘风这是要把竹杠敲到底了,他不禁苦笑,以他的地位,什么样的人没有打交道过?可是像柳乘风这样难缠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小太监只略略一想,十万银子都出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呵呵一笑,如沐春风地道:“这戒指是祖母绿打制的,不过也不值几个钱儿,柳百户若是喜欢……”他一边说,一边将戒指摘下,朝柳乘风那边一推,道:“今日就权当交柳百户这个朋友,这戒指就送给柳百户了。” “这怎么好意思!我是读书人……”柳乘风很懊恼地摇摇头,已是飞快地将戒指塞入自己袖子里了,口里还在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柳某人贪财,柳某人是贪财的人吗?”柳乘风扫视一下四周,征询大家的意见。 站在一旁的王司吏的脸都鳖红了,忍着嘴角的抽搐,正色道:“大人轻财重义,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陈泓宇挠头搔耳地道:“柳百户的人品是最出众的,谁敢说个不是,我老陈和他拼了。” 老霍傻了眼,好话都让他们说了,老霍这老实人一时间一句屁都蹦不出来,只好红着脸道:“好,好人哪!” 柳乘风吁了口气,心说想不到自己还有这口碑。他微微一笑,扫了小太监一眼,这小太监已经十分急不可待地想送客了,柳乘风心里偷笑,心说我若是现在就走,就不叫柳乘风了,雁过拔毛本就是他特长。 柳乘风目光一落,又落在这小太监身后一个东厂档头身上,这档头也是够嚣张,脖子上戴着一只金灿灿的项圈,项圈这东西,在明朝一般是祈求平安用的,寻常人就算戴,那也不过是拿个铁箍子或者银圈子戴着,而且一般男人不戴,以妇人做装饰物的居多,若是男人佩戴,而且还戴着一个金子打制的,多半就是用来显摆的了。 那档头看到柳乘风朝自己的项圈看,先是一愣,随即不禁后退,受惊不小,期期艾艾地道:“柳百户……这……这是我家的传家宝,传家宝……” 柳乘风只是看着项圈笑,一句话都不说。 档头的额头上已是冒出了豆大的冷汗,这项圈足够五六两重,纯金打造,价值绝对不菲,市面上至少是纹银百两,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他拱手让人,倒不如杀了他。 小太监淡淡地叫了一句:“朱档头……”他的声音慵懒,还刻意拉长了尾音,这意味很明显了。 朱档头听到小太监叫他,吓得魂不附体,立即跪在小太监脚下磕头,嚎叫道:“公公……这是传家宝,我曾祖传给我祖父,我祖父传给我爹……我爹临死前……” 小太监猛拍了一下身边的几案,把朱档头的话打断。 朱档头浑身打了个激灵,再不敢说话了,噙着泪,把脖子上的项圈摘下,乖乖地送到柳乘风的手上。 柳乘风也都笑纳了,还故意掂了掂项圈,看到项圈的内侧写了‘东城郭’的字样,柳乘风不禁莞尔,朝这朱档头道:“原来朱档头的曾祖父姓郭?” 柳乘风这也算是黑吃黑了,金项圈哪里是这朱档头的传家宝?明摆着是强取豪夺了一个郭姓人家的,柳乘风一点破,那朱档头脸色一沉,却又不敢回嘴。 “好啦,好啦,既然这位小公公好说话,今日的事也就罢了吧,弟兄们,准备打道回府。” 柳乘风终于伸了个懒腰,眼睛却朝那些东厂的番子们身上乱瞟,吓得那些佩戴了金玉的番子连忙往后头藏,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柳乘风不禁大笑起来,朝那小太监道:“公公,你们东厂什么都好,就是招募来的番子像娇滴滴的娘们,一个个畏首畏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大姑娘上花轿呢。” 小太监气得脸色铁青,道:“有劳柳百户提醒,东厂自然会整肃一下。”眼睛却是巴巴地看着他,巴不得这家伙立即在自己眼中消失。 柳乘风道:“不过在走之前,为了证明柳某人来过东厂,总要留下点儿凭据才成。”他目光滴溜溜地转了转,最后将眼睛落在那装裱好了的岳王爷画像上,那小太监心里哆嗦一下,心里忍不住想:“这姓柳的莫不是连这画像都想顺手牵羊?” 却听柳乘风哂然一笑,道:“好画!这画儿笔法细谨、赋色浓艳、高雅富贵,布局也是极好,莫非是边文景边待诏的作品?是了,边待诏曾在成祖文皇帝时期入宫作画,这岳王爷像八成是他的手笔,想不到东厂这样的衙门里居然还留了他的佳作,好,好得很。” 小太监冷笑道:“这是成祖皇帝命人张挂于此的画,便是杂家想送给柳百户,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柳乘风却是摇头,道:“公公这是什么话?说得倒像是柳某人连画都要带走一样,不过这画儿没有题字,柳某人近来手痒,能不能在此题字一句,以作留念。” 他却不理会小太监,对王司吏道:“拿笔墨来。” 王司吏如今对这百户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从前是在千户所做事的,便是千户大人到了这东厂也不敢如此放肆,可是柳百户却是又打又杀,人家还得陪着笑脸,百户做到这份上,后无来者不知道,前无古人却是肯定的。 王司吏连忙拿来了笔墨,柳乘风蘸墨之后,叫人端了把椅子来,站在椅上,对着墙上画像的右下角凝神动笔,片刻功夫,一行清新小字便算落成了,柳乘风抛笔,从椅上下来,笑呵呵地道:“加几句字上去,也不算亵渎御赐之物,听说连宫里的皇上都说柳某人的字写得尚可,想必成祖文皇帝他老人家也不会见罪,好吧,柳某人公务在身,今日就先告辞了。”他朝小太监拱拱手道:“小公公,咱们回头见。” 说罢,柳乘风负着手,带着一干人大摇大摆地出去,小太监朝一个档头使了个眼色,那档头连忙跟上去,去放报馆的人了。 见这些校尉走了个干干净净,小太监铁青得脸恐怖异常,咬牙切齿地道:“看你张狂到几时。”随即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刘成,尖叫道:“带下去,让他自生自灭吧。” 等这小太监冷静下来,才走到画像边儿,细看这画像上的字,他目光落在画像上,随即愣住了。 “锦衣卫北镇副司内西城烟花胡同百户柳乘风到此一游。”下面还有:“甲申年丙寅月己巳日戊午时……” 小太监的脸上已是乌云密布,这一行字,是故意要让东厂成为笑柄,若是这字儿写在别的地方倒也罢了,大不了搬走就是,可是这画像却是万万不能撤下的,东厂在一日,画像就要悬挂一日,而这些字,自然而然地也要留一日,只要进了这大堂的人,谁都会知道,在这东厂,有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能够旁若无人、落落大方地写下这一行字,并且飘飘然地离开。 这一行字,便是东厂抹不掉的羞耻,犹如喉咙中的鱼梗,背部的针芒一般。 小太监深吸一口气,压住了怒气,最后却是阴冷一笑,淡淡道:“这个人……有意思……” 第八十七章:雁过拔毛 第八十七章:雁过拔毛 第八十八章:太子党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八章:太子党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八章:太子党 从东厂出来,打马在这青石砖的长街,因为这儿靠着天安门,所以四周没有多少屋宇,除了零零落落的几个衙门,那最鲜明的东厂建筑已经离柳乘风越来越远。 这时正午已经过去,天气仍然有点儿闷热,那炙热的阳光刺得让人眼睛有点儿张不开。柳乘风似乎有点疲倦了,懒洋洋地坐在马背上,让一个小旗为他牵马,而后襟被这烈阳一晒,已是湿了一片。 倒是身后的那些校尉、帮闲兴高采烈,原本来这东厂时,他们一方面是迫不得已,另一方面也是柳乘风给的饷银、赏赐足,这样的百户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怎么能不卖命?原以为这一次去东厂只怕会凶多吉少,谁知道却是一根毫毛都没有掉,还耀武扬威了一番。 这时候烟花胡同百户所上下对柳乘风算是佩服透顶了,这样的百户大人谁见过?若是换了别人,见了宫里的太监,多半早就连腰都伸不直了。跟着这柳百户,腰杆子都能撑直很多。只是许多人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柳百户出现在东厂,对东厂的人又打又杀,而东厂那边却为何还能忍气吞声,还要对他笑脸相迎?连那东厂的刘公公被收拾了,也无人去为他说话。做校尉的,哪个不是见多识广的人?可是这里头的道道,却一点儿也想不透,就像是唱戏一样,一场戏下来,至今还没有回过味。 唯一能看透的,只怕也唯有王司吏了,王司吏见柳乘风热得脸色阴沉沉的,打马上前几步,与柳乘风并马而行,想了想,道:“大人,今日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柳乘风嗯了一声,一边抓着马鬃,一面道:“什么?” 王司吏道:“东厂那边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迟早是要雪耻的,大人毕竟是百户,难道就不怕他们报复?” 柳乘风笑了,仰望了那日头一眼,又连忙将眼睛撇开去,道:“在这大明朝做人做官,你可曾看到哪个左右逢源能长久的?” 柳乘风这么一反问,倒是把王司吏问住了,虽然谚语里是说左右逢源的人混得开也吃得香,可是王司吏左右一想,也察觉有点儿不对了。 柳乘风淡淡道:“太祖皇帝在的时候,当时的宰相胡惟庸倒是混得开,那些功臣勋就都和他关系莫逆,就是宫里的太监也都和他关系匪浅,可是他最后落到什么结局?这样的人,在我大明不少,可是下场却没几个好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王司吏不由愣住,隐隐捕捉到了什么。 柳乘风叹了口气,才道:“所以做人做事,首先要有自己的立场,这立场就是你得想好自己该站在哪一边。你站到了那一边,就不要怕得罪人,若是你既想做,又想做阉党,还想结识内阁,亲近朝臣,这就是取死了。就比如这一次,你真以为只是咱们百户所和东厂闹吗?你错了!这一次我们代表的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吃了阉货们的亏,咱们做臣子的,是不是该把这场面找回来?再有就是锦衣卫这边,咱们的牟斌牟指挥使,你真以为他在袖手旁观?你又错了。牟指挥使是老好人没有错,厂卫是一家也没有错,可是不要忘了,厂卫、厂卫,自成祖以来便是相互争斗不休的,为什么?无它,不过是东厂的职责和卫所的职责相叠,一个烙饼,原本没有东厂的时候是锦衣卫吃独食,后来有了东厂就要两个人分了,咱们锦衣卫所就真的心甘情愿分出去一半?就算锦衣卫所愿意分出来,东厂难道就不会得寸进尺?” 柳乘风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这么多些年来,虽然厂卫相安无事,可是这厂卫之间的龌龊却是不少,咱们的指挥使大人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也知道,要对东厂动手,一方面内阁那边不好交代,另一方面,东厂也不是好惹的。所以他老人家呢,就成了老实人,见谁都是三分笑。他这样做不代表他是这样想,现如今咱们百户所站出来与东厂闹,指挥使大人还求之不得呢,既可以让咱们去试试水,若是咱们做得好了,他们可以摇旗助威,叫咱们唱红脸,他来做和事佬。一旦咱们这边出了岔子,他也可以抽身出来,不至于牵连到自己。你我,其实还是别人的棋子,不过我们是主动些的棋子罢了。所以我们欺负东厂越狠,与东厂的仇隙越大,指挥使大人那边反而会更为倚重。” 柳乘风慢吞吞地说了一大堆道理,王司吏总算明白了,凡事都有两面,就像做人一样,有人爱就会有人恨,有人恨你恨得越是咬牙切齿,就会有爱你爱到天昏地暗的人,无它,因为东厂恨你,那么东厂的敌人就会保护你,只有保护着你,才能看东厂的笑话,让东厂打落了门牙往肚子里咽。 这个道理,柳乘风也只是两世为人之后,眼界比别人开阔一些,才看得明白。毕竟在后世,那些马后炮的历史结论虽然在那个时代没有任何用处,可是带着它们来到这个时代,却成了百战不败的法宝。 “可是……”王司吏这时候倒像是虚心受教的学生,继续问道:“可是厂卫这样的闹,皇上那边若是知道风声,大人就不怕龙颜大怒吗?” 柳乘风笑了,一双眸子深邃地看了王司吏一眼,慢悠悠地道:“当今皇上圣明,既是圣明,那么知道了这种事只怕高兴都来不及。做皇帝的,不怕下头的人争斗,怕就怕下头一家亲,否则为什么我大明要在六部里设给事中,又为什么要在朝廷中设御使台,在这朝廷之外设锦衣卫,在锦衣卫之上还要设立东厂?给事中是给六部下的绊子,御使是给内阁下的绊子,锦衣卫是给朝廷下的绊子,东厂和锦衣卫则是相互下的绊子,唯有这样,才能制衡天下,不至被人蒙住了眼睛,塞住了耳朵,堵住了鼻子。” 柳乘风说得算是够直白了,王司吏好歹是读书人出身,听罢,再一想,立即明白了。一开始还以为柳百户今儿清早要打到东厂去只是一时气愤,谁知道人家原来早就思量好了对策,连后路甚至是宫中、内阁、指挥使大人的反应都琢磨透了,这柳百户哪里是莽撞的呆子?简直就是个人精哪! 王司吏随即心头一亮,不由感激地看了柳乘风一眼,柳百户把话儿说得这么透,这不是摆明着将自己当作心腹看待吗?否则怎么肯说出这等掏心窝子的话来?有了这个想法,王司吏的心不禁热和起来,连对柳乘风说话的口气都变得轻松了几许,道:“那柳百户说,咱们既然不是阉党,想必也不是内阁党,那么应当是卫所党了?” 柳乘风听到他的结论,不觉得好笑,道:“咱们现在是一半的卫所党……”柳乘风沉默了一下,继续道:“另外一半,咱们还是预备,在弘治一朝,要想做到金枪不倒,也唯有做才最稳妥。” 王司吏不由笑了,柳乘风的话算是让他有了明悟,当今皇上只有太子这么一个血脉,太子殿下的地位是古往今来最为稳妥的,太子稳妥,那么他的党羽自然是稳当当的了,再者说,柳百户还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呢,有了这一层关系,就算他不承认自己是,人家也未必肯信。 “…………真真想不到,到东厂走了一遭,我王某人也成了了。”王司吏心里喜滋滋的,不由觉得自己的前程大有可为。 柳乘风却是一副不堪这炙热的天气一样,这时候已经从天安门前的御道拐过了一处街坊,因天气太热,路上的行人不多,看到这么多锦衣卫出现,也都吓得不敢逗留,匆匆过去。柳乘风看到远处有酒旗招展,便朝前一指,道:“在这儿歇一歇,老霍,你先进这酒肆去,跟他们说,这酒肆咱们包下来了,再要些凉水、糕点,酒也要好酒,大家犒劳一下。” 这种打交道的事,老霍是最在行的,老霍连忙拍了拍坐下的驴子,应了一声,当先去了。 后头的帮闲和校尉都是步行,兴奋劲一过去,身体也有些吃不消,见百户大人体谅,已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跟在老霍屁股后头过去。 第八十八章:太子党 第八十八章:太子党 第八十九章:妖孽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九章:妖孽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八十九章:妖孽 酒肆是三层楼的楼式,én脸儿还算干净,一群锦衣卫进来,那些原本在这儿吃酒的客人也是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锦衣卫是冲进来拿人,于是大家都噤若寒蝉地会了帐,灰溜溜地走了个干净。txt电子书下载 酒肆的掌柜、店伙也大是头痛,掌柜的放下手中的活计,小跑着过来待客。好在老霍还算客气,不像是吃白食的主,让那掌柜定下神来。 再接着更多的校尉、帮闲拥簇着柳乘风进来,这么多人,桌椅不够,那掌柜只能叫伙计去隔壁借一些,好在这些校尉也不计较,只是拍着桌叫酒叫菜。 柳乘风被人众星捧月地坐在一个临窗面东的位置,王司吏和陈泓宇都陪在下座作陪,其余人也管不过来,只能随意。 人逢喜事jg神爽,这一次打上东厂,不但让报馆那边从此再无人惦记,可以安生继续开业。柳乘风这边还平白得了十万两银,这么大的数目,足以做许多事,柳乘风心里正琢磨着,有了这笔钱,自己算不算是自立了?成家立业,这家是成了,可是家业却还没有置办下来,虽说不是赘婿,可是毕竟还住在温家,温家那边虽然没说什么,可是总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是这么回事。 这么大笔银,随便拿几成出来,足够柳乘风置办下一个偌大家当了。 陈泓宇在边上已经为柳乘风斟上了酒,朝柳乘风呵呵一笑道:“柳百户,今日见了这么大的场面,兄弟知道大人的手段,现在回想,打砸烟huā胡同简直就像小孩儿过家家一样,陈某算是服了,来,陈某人先干为敬,往后为大人鞍前马后,绝不皱一下眉头。” 在这天脚下hun事,但凡有点儿野心的,谁不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原本以为柳乘风只是一颗树苗,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参天大树是。陈泓宇先一饮而尽,红光满面,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柳乘风,这意思是催促柳乘风快饮。 柳乘风也不客气,骂了一句:“他娘的想y谋算计你家百户大人,就你这三两骨头也和我拼酒?”柳乘风说罢,豪气干云地将杯中的黄酒一饮而尽。3∴35686688 众人见柳乘风痛快,也都过来敬酒,柳乘风来者不拒,一一喝了。虽然面sè已漾出微红,却还没有醉,这酒量倒也让人乍然。 这酒肆里的黄酒酒jg含量至多不过七八度,对柳乘风来说简直是小儿科,想靠人海战术来灌倒他,只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正喝着,外头又有一队人来了,和堂中的人也是一样的服sè,都是飞鱼服、锦刀、皂角靴,为首的一个千户模样的人左右逡巡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柳乘风身上。柳乘风是最好辨认的,这天下能穿着御赐飞鱼服招摇过市的百户除了柳乘风,还真一个都没有,只要看他穿什么衣衫,大致就能知道柳乘风的底细。 这千户大步流星过来,脸上带着笑,随即到了柳乘风桌边,朝柳乘风笑道:“柳百户到了咱们内东城的地头,为什么不给兄弟打一声招呼?倒是让我这东道主冷巴巴来凑趣了。” 说罢,这千户大大方方地坐下,故意压低声音道:“今日柳百户闹得可真大,不只是东厂震动,其实咱们各千户所的千户还有南镇府司、经历司的诸位商量一个多时辰,牟指挥使还准备着东厂若是敢行凶,便带着人去索人呢。谁知道……哈哈,柳百户非但羞辱东厂一番,还能全身而退,卫所上下大受鼓舞,指挥使大人更是夸你有本事,有担当,哈哈……” 他说一句话就笑一声,那胡拉茬的脸上的肌rou也是一颤一颤的。 “若真的出了事,只怕你们这些人跑得比谁都快,还要人?简直就是笑话。”柳乘风心里很y暗地想着,却是出笑容,道:“这倒是让大家费心了。” 这千户却是拍着xiong脯道:“都是自家人,说这些做什么?你到了内东城来,到了某家的地头,这顿酒自该我来请,权当是给诸位烟huā胡同百户所的弟兄接风洗尘,来,上酒,上酒。” 柳乘风心里却清楚,这种千户便是锦衣卫所里的晴雨表,他这般热络,虽然是捧场做戏,可是另一方面,也代表了牟斌的态度,牟指挥使这是在暗地里给自己打劲呢。 几杯酒下肚,一直喝到傍晚时分,那千户已然是醉了,柳乘风却还能站起来,出去牵了马,命众人散了,便独自要打马回去。陈泓宇却有点不放心,喷吐着酒气带着几个校尉非要送柳乘风一程不可,回到温家,柳乘风摇摇晃晃地进去,én道:“姑爷,老爷、小姐今日陪着老太君吃饭,小姐说了,若是姑爷回来,便直接去老太君那里。” 柳乘风嗯了一声,轻车熟路地过去,到了老太君平素用餐的小厅,这温家一大家人早就凑齐了。 老太君见他来,朝他招招手,道:“怎么浑身酒气?来,坐下。”接着又叫仙儿去拿了茶来为柳乘风解酒,问了柳乘风几句话。 柳乘风一一答了,瞥了一眼旁边的温晨曦,温晨曦正拿着丝巾儿擦拭边的汤渍,莞尔笑着看着自己。至于温晨若,却是低垂着头,想必方人刮斥了一顿,耸拉着头心不在焉地吃着饭。 温正一脸威严,看着柳乘风,却没有说话。 柳乘风随意用了点菜,肚早就饱了,老太君要去歇下,便由人搀扶着拄着拐杖去耳室休憩,温正朝柳乘风使了个眼sè,道:“晨曦、晨若,你们陪老太君去歇息,我和乘风有几句话要说。” 外头的事闹得这么大,想必这温府上下都知道了,只是不管是老太君还是温晨曦都像是尽力的克制着没有表,连那俏皮的小姨也是一副乖巧的样。 小厅里,只剩下了温正和柳乘风,温正叹了口气,又是看了柳乘风一眼,这温正是武人,此前对柳乘风这种酸秀没多大的好感,总认为他是那种手无缚ji之力,迂腐尖酸之人。只是不曾想到这nv婿实在太会来事,真真是吓得人胆儿都要颤三颤,就比如今日的事,一开始听到消息,温正在南镇府司那边脸都给吓白了。冲撞东厂,这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吗?虽说东厂大不如前了,却也并不代表谁都能欺上én去的。 可是偏偏,后头传来的消息过于戏剧化,不但东厂的刘公公失势,他这nv婿居然被人恭送着出来的。这里头有什么玄机,温正不知道,却知道这nv婿既是个能兴风作làng,又是长袖善舞的人物。 这哪里是读书人?简直就是个妖孽了。 不过这样的妖孽,温正到底喜欢不喜欢,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总而言之,他的内心很矛盾,以至于对着柳乘风,那威严的气势不由收敛,反而出一副无话可说的沉默。 柳乘风不得不先开口说话了:“泰山大人今日惊吓得不轻吧,是小婿太孟làng了,令大家担心。” 温正总算有了反应,既然柳乘风直言不讳地把事说出来,温正也就松了口气,随即道:“这件事怪不得你,是东厂要挑事,这件事休要再提了,只是往后做事之前还是要三思一下,东厂这次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你也别害怕,你这一次一闹,倒是让卫所这边同心同德,东厂若是敢来闹,自然有人会为你出头。” 柳乘风对卫所这边的反应猜测得没有错,这一闹,东厂固然是颜面大失,可是卫所这边却是士气如虹,若是保不住柳乘风,就等于是这脸儿被人打了回去,牟斌那边,当然不会坐视。 温正勉强挤出点笑容道:“怎么?去喝酒了?喝酒伤身,往后还是少喝一些。不过老夫今日有个消息要先和你透透风,这几日诸藩王应诏入京,这是皇上亲自下的诏书,就是想让藩王宗亲们聚一聚,叙一叙同宗之情,所以这几日在卫所不要再生事了,闹出去了,朝廷的脸面不好看。” 柳乘风心里说,藩王们入京的事早一个月就曾有消息,这皇上召唤这么多亲戚过来,也不知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这种事却和柳乘风的职责无关,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小婿省得了。” ………………………………………… 强推了,推荐两本书,一本是《超强医生》,另外一本《媚明》,书荒的同学可以去看看。 第八十九章:妖孽 第八十九章:妖孽 第九十章:皇帝召见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九十章:皇帝召见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九十章:皇帝召见 柳乘风回到卧房的时候,温晨曦还没回来,柳乘风本来想和她说另置府邸的事,可是估摸着应当没这么快回,折腾了一天,再加上喝了酒,柳乘风已是倦了,便倒头睡下。 第二日,温晨曦将他叫醒,柳乘风才知道自己睡过了头,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昨日喝了这么多酒,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谁知道那七八度的黄酒居然还有后劲,他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趿了鞋起来。 温晨曦含笑对柳乘风道:“夫君也不必急,离当值还有半个时辰呢。”说罢也是起身,给柳乘风寻了衣衫来伺候他穿上。 来到这个时代,柳乘风虽然不至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是渐渐地也习惯了温晨曦的照顾,舒舒服服地由着温晨曦为他系着腰带,一面道:“我想过几日留意一下附近有没有宅子。” “嗯?夫君想搬出去住?” 柳乘风呵呵一笑道:“只是搬出去而已,这房子我们也买下来,有空呢就回来住住,不是说修身齐家吗?我这身算是修得差不多了,只缺齐家了。” 温晨曦放下心来,道:“夫君未免也太自吹自擂了,那些朝廷里的大人都不敢说修身修得差不多,夫君怎么会比他们还快?” 柳乘风道:“从前别人叫我呆子,现在谁敢这么叫?你夫君从呆子修到了柳大人,这不是进步显著是什么?”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柳乘风换了衣衫,洗漱一番,便匆匆出了门。 等到了百户所,校尉们已经大多点了卯,各自去巡街、坐堂,柳乘风过问了些百户所的事,也就去大堂里练字去了。 太子没有来,让柳乘风微微有些失望,昨天闹得这么大,朱厚照不可能不会知道,以柳乘风对他的了解,这时候他应当兴匆匆地过来才是。 毕竟这一次是柳乘风打着太子的旗号出的头,现在人都没见到,倒是有点儿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味道。 练了一会儿字,柳乘风的身上已经出了些汗了,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去东宫一趟,他这詹事府洗马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却有了自由进出东宫的权利,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去那里坐坐。 胡思乱想着,这字就写不下去了,柳乘风把笔抛在一边,还未来得及坐下,外头就有匆匆的脚步传来。在这百户所呆了这么多天,柳乘风多少有些熟悉,王司吏的脚步一向不徐不疾,老霍则是蹑手蹑脚,至于陈泓宇虽然有些急促,可是脚步比较重。这么急的脚步,可是下脚却又不重,却不知是谁? 柳乘风抬眸,却看到一个小太监快步进来。 “死太监来寻仇了?”柳乘风心里嘀咕一声,还未开口喝问,这太监脸色一板,道:“哪个是柳乘风?” 大堂里只有柳乘风和这太监两个人,这太监故意高声这么问,估摸着是有端架子的意思。 柳乘风如今对太监有了后遗症,反正是看到穿太监衣衫阴阳怪气的总恨不得甩一巴掌过去,他心里对自己道:“要沉住气,冷静,冷静……”深吸一口气,才道:“我就是。” 这太监正色道:“好,就是你了,柳乘风,皇上有口谕,命你立即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这太监行色匆匆,显然没有和柳乘风寒暄的意思,直奔主题,随即道:“陛下正在宫中等候,不能耽误,车驾也已经准备好了,柳百户,请吧。” 柳乘风呆了一下,皇上召见? 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锦衣卫而已,官不过百户,虽然还有个东宫洗马,也曾经见过皇帝一面,可是这一面,至多也不过给皇帝留下一个印象。就这么一点儿印象,皇帝怎么可能突然召见自己? 莫非是因为昨天的事,自己料想出了差错,皇帝龙颜大怒,要惩处自己? 不对,若是皇帝真要惩处,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还要召见做什么?莫非……莫非是自己给的药方出了差错? 这也不可能,柳乘风所谓的药方,不过是膳食调理的方法,断不会出任何问题。 想来想去,柳乘风也找不到所以然来,那太监又在边上催促,柳乘风整了整衣冠,只好随他出去,出了百户所大堂的一刹那,柳乘风甚至很阴暗地想,这太监莫非是东厂一伙的,把自己诓骗出去再谋害自己? 想到这里,柳乘风哂然一笑,心里想自己是太风声鹤唳了,东厂胆子再大,也不至于敢以皇帝口谕的名义来诓骗自己出去,这是欺君大罪,傻子才这么做。 柳乘风从大堂出来的时候,王司吏恰好听到了动静,从签押房探头探脑出来,看到柳乘风跟着一个太监往外头走,便唤了一声:“大人哪儿去?” 柳乘风回过头,朝他一笑道:“进宫!” “啊……”王司吏惊呼一声,进宫……这可是很体面的事。 柳乘风见他惊讶,正色道:“放心,进宫不是去做太监,你好好地在这儿照看着卫所,我去去就来。” 正如许多蝼蚁一般的人一样,对他们来说,进宫除了做太监,难道还是去和皇帝老子聊天不成?所以在这坊间,若是有人说进宫,人家多半是以为去割jj了。 当然王司吏不至于认为柳百户会去做太监,柳乘风这番话,不过是玩笑而已。 出了百户所,外头果然已经准备好了车驾,马是好马,车厢也大,四厢雕了浮雕,深红的彩绘宛若龙腾,晨曦当空,挥洒在这车厢上,让人生出晃眼的感觉。 “等东厂的钱到了,我也去置办这么样的马车,开出去才气派。”柳乘风心里想,钻进车厢里,车厢里有一股沉沉的麝香味,羊绒软垫、波斯毯儿,连那窗帘也是上好的绸缎,和那寻常富户的车厢有着天差地别。 柳乘风刚刚坐定,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就传出来了,柳乘风索性来之安之,舒服地靠在鹅绒垫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天安门前停下,柳乘风下了车,呆呆地凝视着这巍峨的紫禁城。高高的红墙,紧闭的宫门,还有禁卫森严的大门,那栉比鳞次的屋脊,那望不到底的深宫大院。晨曦的光辉洒落在琉璃瓦上,让整个紫禁城都仿佛笼罩在霞光之中。 这里就是大明的中心,中州之国的心脏,多少人为了进这里,有的切jj,有的奋发苦读,更有人拼死疆场。为的,不过是在丹犀之下的玉阶上能有一个立足之地。只是不曾想,自己从前还在摆着字摊,今日却已到了这门口。下一刻,他只要踏前一步,便可以进入这心脏之地,一览皇家的风采。 “可惜这里不是后世的故宫,否则……”柳乘风很想在这儿留一点印记,以示自己的存在。 “柳百户,快。”那小太监在旁催促,随即当先到了宫门口,拿出了腰牌给大汉将军检验,又宣了口谕,随即领着柳乘风进去。 穿过门洞,眼前一览无余起来,青石地砖一直延伸到极远,往前就是白玉石雕的小桥,目力所及,可以看到殿宇隐隐约约的筑在白汉玉的高台上。 柳乘风不敢多耽误,随着这小太监一路过去,过了小桥,绕过一处宏伟的宫殿,在一处小殿外头,警卫越来越森严起来,那魁梧的大汉将军一个个带着刀,伫立在外,偶尔也有几个勾着身的小太监出入,脚步匆匆,柳乘风从他们身边过去,他们连看都不看柳乘风一眼,可见皇家奴仆的规矩格外的森严。 “就是这儿,柳百户,且在这儿少待,杂家去复旨。”太监朝柳乘风吩咐一句,便进入小殿,过了一会儿,才去而复返,正色对柳乘风道:“柳百户,快进去吧。” ……………………………………………………………… 还有三天,老虎又要投入新一年的紧张工作了,紧张呀。 第九十章:皇帝召见 第九十章:皇帝召见 第九十一章:君臣奏对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九十一章:君臣奏对 明朝好丈夫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第九十一章:君臣奏对 “微臣柳乘风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乘风也不知道面圣该是什么礼仪,只好凭着自己的印象三呼万岁。 小殿有点儿偏,采光也不好,不过灯火明亮,烛火烁烁,柳乘风步进去,被这灯光照得有点儿炫目。 这儿的陈设一点皇家的气派都没有,并不见富丽堂皇,反而有几分古朴之气,正前方位置靠墙悬挂着宁心志远四字的装裱行书,下头是一方竹榻,榻上支着帷幔,小窗的风微微吹拂进来,分两边勾起的帷幔轻轻地在半空颤抖。 只是这榻上空无一人,倒是在靠着东壁的地方,花鸟屏风之前,一方案牍之后,一身道服的弘治皇帝朱佑樘手中把玩着一方菊花歙砚,双目凝神地朝柳乘风端详。 朱佑樘的精神显得好极了,与上一次和柳乘风谋面时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时候的朱佑樘脸色苍白,一脸的病容,而如今虽然苍白之色尚存,可是精神气却是饱满,尤其是那一双摄人的眼眸,恍惚之间有一种洞察人心的精厉。 柳乘风好奇地看着朱佑樘,心里想,皇帝果然用了自己的药方,这身体比从前明显好了许多。 原本柳乘风以为自己的药方送过去,皇帝八成是不会用的,毕竟自己在皇帝眼中只是个亲军的身份,身为天子,怎么可能什么药方都用? 而朱佑樘其实也不过是敷衍一下这亲军而已,并没有将这药方放在心上,只是后来王鳌力荐,看在王鳌的面子上,朱佑樘为使王鳌不至于寒心,才不得已地试了一试。 柳乘风所开的药方很生僻,这用药的第一步居然是先饿上三十六个时辰,只许喝蜂蜜水、花茶之类的饮品,不可进食。 当时太医院的太医看了这药方,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力劝朱佑樘不要照这药方去做,朱佑樘当时也是迟疑,甚至心里对柳乘风孟浪的药方而生出不悦。若不是这百户送这药方来,又怎么会惹来王鳌的力荐?朱佑樘是骑虎难下,若是用这药方,太医院那边大是反对,可是不用药方,王鳌都已经拿了全家作保,这不是令臣子寒心吗? 朱佑樘酷爱读书,尤其是那一句‘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最是记忆犹新,事实上朱佑樘也是这般做的,他远离太监,亲近朝臣,太监犯法,他责以严刑,可是对臣子却是爱护有加,也正因如此,这弘治朝才有一个个贤臣涌现出来,刘健、李东阳、王鳌、谢迁甚至是吏部尚书王恕,这些都是忠心耿耿不世出的能臣。 短暂的犹豫之后,朱佑樘选择了用药,他用药倒不是相信这药方能调理自己的身体,而是借此表示自己对王鳌的信任。 饿了三天,水米不进,只好不断用蜂蜜水和清茶充饥,朱佑樘整个人都觉得头重脚轻了,事实上他的胃口一向都不怎么好,平素进的水米也不多,可是三天不进米饭,朱佑樘才知道原来人饿起来吃什么都有胃口。 三天之后,就吃红枣、桂圆、花生等物熬制的稀粥,若是从前,这样的粥,朱佑樘是沾都不沾的,平时他对那海鲜、熊掌都没有多少胃口,怎么会稀罕喝粥?可是人饿了三天,却发现这粥真比什么都要美味,吃了几碗下去,居然感觉整个人恢复了精神。 再之后就是按着药方的方法吃了半个月的稀粥,慢慢地,朱佑樘感觉精神比从前好了许多,尤其是气色,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不过连续半个月的粥水,也让他有些生厌了,好在药方上又换了新的内容,可以让朱佑樘开始吃鸡汤以及肉食了,只是不得添加人参、灵芝之类的药物。 这时候朱佑樘对柳乘风的药方已经信了九成,药方说吃什么,他便照做着吃什么,如今身体很明显的越来越好,精神气比从前足了许多,便是那来朱佑樘把脉的太医也都是惊得目瞪口呆,直问朱佑樘吃了什么灵药,朱佑樘只是摇头不语。 朱佑樘是一个懂人情世故的皇帝,这药方虽然是柳乘风进献,可是他知道,这多半是柳家的秘方,因为柳乘风的忠心,又见自己身体不适才得以献出来。若是自己将这药方全数拿给太医们去看,这等于是将柳家的药方全部抖落了出去,人家以腹心待朕,朕岂能视人做草寇? 今日见到柳乘风,朱佑樘的态度已是和蔼了许多,这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居然连续三次令自己刮目相看,第一次是弹压国子监,朱佑樘从柳乘风的身上看到了一个果敢有担当的亲军,之后是教太子读书,朱佑樘看到的是一个睿智的革籍秀才,现在,朱佑樘几乎不知道该称呼柳乘风是先生还是校尉亦或是大夫了。 “这个人……有点意思……”朱佑樘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带着那么一点点儿的谦和,心中这般想着。 “来人,赐坐!”朱佑樘继续把玩着手中的菊花歙砚,语气之中,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立即有小内侍给柳乘风搬来了座椅,柳乘风也是大胆,大剌剌地坐下,在他看来,人家请自己坐下,自己诚惶诚恐的推辞实在太虚假,这种事他也不是不曾想过去做,只是想归想,真让他一副奴颜的样子,他还没有叫一声主子万岁微臣不敢坐之类的话,脸就觉得有点烫红了,脸皮不够厚而已。 “谢陛下。”柳乘风不是欠着身坐的,身体语言在这时代有点儿很不客气的意思,不过口头上的客气却是不少。 朱佑樘倒没有怪罪的意思,倒是觉得这个家伙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这或许是柳乘风的才能引起了朱佑樘的注意,又或者说因为柳乘风的药方让朱佑樘对他生出了好感,从前二人虽然匆匆见了一面,可是朱佑樘对这种小人物记忆其实并不深刻,自然也不会仔细端详他。只是今日细心打量,倒是挖掘出了更多有意思的东西。 “此人难道就不害怕吗?”朱佑樘心里在琢磨:“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礼仪?不对,他是读书人,谦让的道理又怎么会不懂?难道是心中无畏?无欲方能无畏,莫非是他心中没有欲望,反而觉得坦荡,能够做到举止如常?” 柳乘风坐在朱佑樘的对面,哪里知道朱佑樘在琢磨什么?只是觉得皇帝老子不断地看着自己,让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景象很像是被皇军盯上的花姑娘,让柳乘风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生出来了。 “咳咳……”柳乘风决定咳嗽一下,提醒皇帝老子放尊重一点。 可是他这一咳,朱佑樘又琢磨不透了,别人在自己面前,便是咳嗽都是拼命忍着,可是这家伙明显是故意的干咳。 这……人…… 朱佑樘觉得有点不可理喻,可是又觉得这家伙有点儿竹林七贤的古风。 竹林七贤…… 朱佑樘不由失笑,自己居然从一个少年身上想到了魏晋时的嵇康之流,这倒是有意思。 朱佑樘这一笑,总算是回过神来,另一方面,这殿中的气氛居然一下子轻松起来。 “你就是柳乘风?” 这句问话,柳乘风已经不只是第一次听人这样问了,他回答得很熟稔,认真地道:“陛下,微臣是柳乘风。陛下的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可喜可贺。” 柳乘风一提到气色,朱佑樘不由笑了,他身子羸弱,再加上长年累月地处置政务,居然做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这身体早就不堪了,若说朱佑樘不畏死亡那是假的,只要是人就想长寿,昏君希望万岁,是希望永享荣华,朱佑樘期望万福,是因为时不待我,想要更多的时间以便自己能将这偌大的王朝推向更高的顶峰。现在身体一好,朱佑樘心情当然愉快,他笑吟吟地道:“这是柳爱卿的功劳。” 第九十一章:君臣奏对 第九十一章:君臣奏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