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 第1章 消受不起的回礼 我出生在女尊王朝,是一个不得宠的公主。 家族里的人都很淫荡,但我却不一样。 我是很有节操的。 嗯……至少刚认识的他的时候,很有节操。 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姐姐的寝宫里。那时候的我,还没有及笄。 “嗯……啊……” 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从帷幔下飘来,我很容易地就识别出哪个是姐姐的声音。而帷幔下的肢体交缠,不住翻腾的被褥也在刺激着旖旎遐想。 皇姐的生活里充斥着原始的欲望,她的男宠排着队几乎可以绕整个皇城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医女说她再也生不了孩子。 那日我来,只是想送点自己做的胭脂给她,没想到她不像往日那样避讳我。 “皇姐!”我羞恼地跺脚,背过身去,“你这时候放我进来做什么?” “哎……你让开。”皇姐推开了压在身上的兔爷,伸手撩开帷幔,探出头来。此时的她只穿着一件轻薄的丝质裹胸,一双玉手上还留有那些面首的唇印。 这些放荡的痕迹看得我面红耳赤,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红透了。 皇姐见我害羞,反而数落说:“你呀,明明和母皇长得这么像,但性子怎么就一点都不随她呢?马上要及笄了,可一个面首都没碰过,成人礼的晚上可别闹出笑话。” “我才不要别人碰我……”我抱起双臂,做出防卫性的姿势,嫌弃地看着两侧三五个等候在帷幔外的面首。 不得不说,姐姐的目光很好。这些面首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有的俊朗帅气,有的超凡脱俗,还有的亲和阳光。可是,在皇姐的要求下,他们如今只全都赤果着上身,裹着一条大裤衩。 形形色色的躯体,集中在一起,看得我眼花缭乱。 这反而令我有种偷偷溜进后厨,看晾晒猪肉的感觉。 “所以,你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胭脂?”皇姐打量着我手里捧着的陶罐。 “是啊,刚刚做好的,味道可好闻了!” “行吧,那我收下了。” 床边的面首殷勤地接过我的胭脂,递进床头。 我转身想要离开,却被皇姐叫住了。 “你送我礼物,我怎么能不回礼呢?这些面首里,你挑个带走吧。”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连忙摆手。 “皇姐让你挑,你就挑!不挑我就不放你出宫,让你看着姐姐怎么舒服的。”皇姐突然使起性子,从帷幔里朝我扔来条丝绢。 我接住丝绢,狐疑地抖开,却发现这是皇姐的亵衣。我尴尬地环顾四周,但看见面首们都偷偷窃笑,显然在嘲笑我。 皇姐是母皇的大女儿,而二姐在多年前就染病故去。我是三女儿,虽然容貌最像母皇,但性格却和她完全背道而驰,所以最不受待见。 我从来没碰过男人,更是在太傅的灌输之下,反而觉得这些肉欲很恶心。 这些人如果跟了我,多数只是闲置在宫里,和呆在冷宫里一样。又哪里能得到飞黄腾达的机会? “你必须要挑一个才行,快挑一个。”皇姐催促道。 我环顾四周,突然察觉屋中琴音未断。循着琴声看去,发现珠帘后还有一个男人。 珠帘后的这个是皇姐的乐师,并不像这些面首一样侍寝,终日只需负责弹琴献唱,偶尔抱着琴轻舞一曲。 他可没有被皇姐沾染过。 “我就要他了。” 第2章 小生相貌丑陋 我随手一指,却并没有想过琴技高超的乐师为什么能出淤泥而不染。 皇姐听罢,帷幔后传来大笑,而那些面首也不再忍,竟然低声嗤笑出来。 我正费解,乐师却瑟瑟发抖,在帘后跪地,吓得声音都变得又尖又细:“小生相貌丑陋,怕惊扰了三公主。” 皇姐在帷幔里喊话,揶揄笑道:“你若把他带走,我听谁弹琴?” “我就要他,别的那些你都碰过,我才不要。” “原来,你在嫌这个?!”皇姐冷哼一声,说,“行,那你就收了我的丑乐师吧。晗,你接我凰令。” 乐师在珠帘后叩首,语气不情不愿:“属下接旨。” “你,现在去给三公主暖床,今晚就伺候她初页”皇姐幽幽地说。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皇姐,我才不要被他‘伺候’!” “凰令已发,如果你拒绝,我也拿你没办法。但晗没有完成,那就是晗抗旨不尊。抗旨的下场,那就是——”皇姐掀开帘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个字,“——死。” 晗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请求收回成命。 “不要嘛皇姐!你怎么可以用人命威胁我就范?!” 皇太女冷冷地瞟了我一眼:“你在乎人命,可我不在乎啊。喏,这个乐师,你带走吧。” 纵然我百般求饶,皇姐也不肯改口。 这也怪我说话不过脑子,表露了嫌弃她的意思。 她是皇太女,等母皇退位,她是要继承皇位的人。她是我亲姐,与我关系再好,却还是有皇家脾气。 乐师从珠帘后走出,众面首一片窃窃私语。 我抬眼看着乐师。和其他身材健硕、袒胸露乳的面首完全不同,他似乎刻意将全身都藏在宽大的乐师袍里,人倒是高挑纤细,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这种模样,说不定会累死在床上。 他满脸横盖了一块绯红胎记,与其说是丑,不如说那暗红和白皙的色差让人觉得狰狞可怖。 这也难怪他琴艺高超,身材也不错,但从未上过皇姐的榻。 我不想害人性命,但又在气恼自己要为他失身。尚想求皇姐收回成命,她却命人将我们一同赶出栖梧殿。 …… 步辇就停在宫门口,数名轿夫已在外等候多时。 贴身侍女小草见到身后跟着的丑乐师,疑惑问我他是谁。我心烦意乱,不想回答,只踩着矮凳坐上步辇。 “快走!” 轿夫们却并没有立刻行动,似乎在等待丑乐师也坐上去。 乐师晗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悄悄打量着我的脸色。 我瞥了一眼他的丑脸,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是面首,一般都会和公主一起坐步辇。但是他,我并不愿承认。 “你不许上来,走回宫吧!” “是。”丑乐师躬身。 我住着的青苑宫在皇城的角落,而皇姐的居所紧挨着母后的宫殿,是皇城的中央。我也是在花园里采花,才会去看望皇姐一眼。 皇宫里其实很无趣,除了和皇姐说话,太傅求学和在画阁里作画,成了我的主要娱乐活动。偶尔也会在观景台上瞭望皇城和星空来打发时间。 我坐步辇很是悠哉,而底下的人却累得半死。尤其是方才初次见面的乐师。 “乐师脸色发白,不会要给累死吧?”宫女小草偷偷禀报。 我手肘抵着步辇的扶手,拖着下巴,低头看乐师。 丑乐师脚步虚弱无力,已经掉队了。 第3章 侍儿扶起娇无力 这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已,他竟然如此孱弱? “你怎了?”我冷哼一声,拖着下巴,睥睨。 “只是有些发虚,缓一会儿就好。” “缓?大家等你走几步就缓一下,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宫啊?”我抬头望着日薄西山,说,“你上来。”然后又补了一句,“坐边上,别靠近我。” “……是。” 乐师上了步辇。 …… 这便是我和晗的第一次相遇。 算得上是巧合般的邂逅,但仔细想来,如果他一直在皇宫之中浮浮沉沉,又试图“独善其身”,那他与我的相遇,只不过是偶然中的必然罢了。 只是在当时,我内心充满忐忑,又陷入是否牺牲自己的纠结之中,以至于错过许多能提前发现他真实身份的细节。 …… 黄昏时分,夕阳点燃云朵,层层叠叠。而东方的天空已经一片墨蓝,过渡之间,某种特别亮眼却又恬静的绚烂紫布满天空。偶尔有忽闪的星辰,和迁徙的群鸟。 平日里,我一直很喜欢看皇城上方宽广的天空,但此刻,我却满腹心事,无暇顾及美景。 宽大得能坐的下三个人的步辇上,我和丑乐师各自坐在两侧。 我们两个分别看着自己的方向。无论是肢体还是目光,甚至连衣角都半点都没有接触。 在很久以前,我就打定主意。我的第一次一定给我爱的男人,然后和他相许一生,可是现在…… 我的清白和他的生命,我该怎样抉择? 我转头看丑乐师,却发现他正注视着天空,欣赏着风景。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实在太丑了,光看清瘦高挑的身形,倒是有着一丝仙气。就像竹林里自然生长的仙草,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但偏偏…… 他回过头来,映入我眼中的是布满整张脸的绯红胎记。 心情又开始糟糕起来。 “天上很好看么?”我没好气地问。 “是啊,很久没看天空了。”晗就像是没有意识到我话中的情绪,悠然地说着。 许是现在已经不紧张了,他的声音变得非常好听。温柔的声线,磁性而低沉,语调也不急不缓的,一点都没有刚才求饶时的胆怯。 对于男子,清白并没有那么重要,就算不是第一次也完全看不出来。 这是我的初叶! 他却在悠哉欣赏风景! 我挑眉,傲然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会拒绝你,然后让你身首异处?” “是生是死,晗从入宫前就已经看淡了。”他轻轻地说着,回过头来,正眼看我,“如果是担心今夜之事,公主大可不必忧虑……” 我气愤地反问:“那是我的初叶,我怎么能不介怀?!你以为皇家所有女人,就都像母后和皇姐那样吗?!” 他略有讶异,然后拱了拱手。目光似水,藏着笑意,却也不再说话。 我愈发气恼,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坐着步辇摇摇晃晃,一路回到了宫殿。 我生着闷气,奔到花园里往秋千架上一坐。婢女们看我脸色,都不敢来打扰。 皇姐的凰令就跟在步辇后,她们听见凰令,自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时候……她们说不定都会嘲笑我,说我的第一次给了一个面貌丑陋,地位低下的乐师! 笛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我纷杂的思绪。 我抬眼一看,是女太傅什锦正站在锦鲤池边吹笛子。 第4章 劝 我们朝代以女为尊,可男孩子们也一样能求学。 太傅是所有皇女和皇子的老师,但她的年龄也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 但这个朝代轻文重武,所以皇女们经常不来学府,母上也不过问。 我和姐妹们不太一样,又佩服什锦先生这样学富五车的女子,怀着本心想要求学。日子久了,她对外是太傅,对内却是我师傅。 她得到我的允许,可以随意出入我的宫闱。自那之后,我就经常能听见在花园里吹笛子。 “师傅!”我跳下秋千,跑过去抱住她。 她的宫衣礼袍繁复,颈项上和腰带上都挂着各种配饰。被我一环抱,她腰带悬挂的玉佩叮当作响,悦耳动听。平日里,她并不似严师,而是温柔的知性大姐。 我最喜欢她的亲和笑容,一双眉眼和蔼善美,每次笑起来眼睛眯得就像月芽似的。 她轻拍我的肩膀,柔声问道:“公主每次有烦恼都会坐在秋千架上,这次又是遭遇了什么事?” 我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看着她手中举着的碧绿竹笛,问:“我一直想知道,什锦太傅明明有更好的玉笛,为什么总是用竹笛弹奏?” 什锦微笑地说:“这是为师故人所赠,等以后小霜长大了。有了故友,也会如此留恋的。” 我福至心灵,促狭问道:“真的是师傅的故友,而不是情郎?” “想什么呢?”什锦拍我脑袋,“皇女的太傅乃是内臣,一身都奉献给宫廷,哪里可以谈婚论嫁?” “哼,说要推崇新制的也是你,在宫规上迂腐的还是你。偷偷告诉你,就连皇姐的老女官都有情郎。师傅在后宫之中位高权重,若是真有喜欢的男人,那就留他在身边。只要对方不嫌弃没有名分,母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不会过问。” 什锦:“你说别人这么伶牙俐齿,自己的事却渺无音讯。及笄的侍寝者可早些定下,内务府的美人册可送了三回了。” “及笄还有四个月,时间还长着。但是……”我嘟着嘴,将诏令侍寝的凰令说了,问:“可有让我不会破身,而那面首也不用死的两全之法?” 什锦摇头,说:“大公主的面首可碰不得。” 师傅给了建议,但我却觉得愧疚:“若没有我,那乐师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可现在却因为我而枉送性命……” “乐师?”什锦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又很快恢复平静,略带惊讶地笑道,“哪个乐师?莫非,是乐师晗?” 我好奇看他:“咦,你也知道那个丑乐师?” 什锦转身,走到锦鲤池边,望着下面的游鱼,幽幽地说:“大公主到底安得什么心,让他来侍寝你初夜……他的丑陋可是宫中远近闻名的。” 我当时左右为难,心烦意乱,也并没有在意她的失态。事后再一想,她这时候明明已经慌了神了。 我愤恨地跺脚,头上的首饰摇晃起来,喊道:“就是这个理!” 太傅背过身沉吟片刻,说:“倒也不是没有两全之法……”她尚未说出口,目光定定得落在我身后。 第5章 此一时彼一时 后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公主殿下。” 富有磁性的男声在身后出现。 是乐师晗。 我回过头来,突然觉得灵魂出窍。 这男人换上了黑色瑰丽华服,其上用银丝线绣着云叶图案,彻底换掉那丑陋的乐师袍。挑起几缕秀丽乌发的高挽成髻,簪上昂贵的金丝红木发饰,剩下长发则披散开来,潇洒飘逸,一直垂到腰间。 他唯一的缺陷是脸上丑陋的胎记,此刻也被银质面具遮盖。 只看身形,真的是绝色无双的美人啊。 远处有晚风吹来,两排提灯的宫人正在宫殿内四处点灯,将逐渐昏暗的皇家花园遍布星星点点。 风扬起乐师晗的衣袂和长发,泛着丝绸反光的黑色织锦渐融在黑夜之中,而他的银色面具,隐隐发光。 背对着点点宫灯,恍惚间,他就像天宫中诸多繁星的首领,兼容清雅和邪魅于一身。 突兀地空降在这普世之中。 我抬着头,痴痴凝望着他。 “你……你为何做这样的打扮?” 他专注地凝视着我,面具下的笑容意味不明:“自然是还没活够,想勾引你,然后就不用死了。” 赤果果的话,撩得我心跳加速。 他是真的勾引到了我! 我只觉得整个灵魂都想朝他靠拢! “哼,你方才还说,生死早就看淡了。” 银色面具下露出他优雅淡笑的上扬嘴角:“此一时,彼一时。” 被这抹笑容吸引,我的心狂跳起来。 “我……我可还没有决定要救你呢!”只觉得脸热得发烫,我咬唇,转身跑开了。 …… 夜幕下,宫灯点点。 晚风吹来,夕颜花盛开,飘来隐隐香味。 乐师晗着一身黑色华服锦袍,戴着银色面具,静静站在原处。 三公主走了,远处点灯的宫女还没有过来。 离他最近的是,是什锦。 这是一个绝佳的说话时间,虽然这时间很短。 乐师晗垂眼看着太傅手中握着的竹笛,轻笑:“你竟还没丢了。” 太傅什锦欲言又止,只轻声问道:“你不去追么?” 乐师晗:“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去追。” 什锦难得刻薄,说:“你能活过今晚再说吧。” 乐师晗嘴角带笑,但话语锋利:“跟鸾家人处久了,你也不复当年温柔。” 什锦轻声威胁:“莫要玩火,鸾家的人都碰不得。” 乐师晗不置可否,敛起上扬嘴角,将一抹淡笑隐藏在面具之下,转身朝宫殿走去。 …… 公主在沐浴。 也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再加上白天做胭脂,如今剩下好多玫瑰花瓣,正适合用来泡澡。 不过…… 侍寝,侍寝…… 我满脑子都在纠结着这件事,伸手扒拉着浮在水面上的玫瑰花瓣。 平日里我一直习惯用花瓣来洗澡,只有今天,突然觉得这些鲜红色的花瓣,就像在撩拨着什么。 其实他只要戴上面具,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心底似乎有某种期待,瘙痒难耐。 可…… 又彷徨害怕,茫然若失。 即使此刻被他迷住了,以后我还会一直喜欢他吗? 第6章 倒是并不讨厌 如果以后我遇到真正爱的人,又该怎么办? 他面貌丑陋,身份又很卑微,只不过是宫廷中的侍奉之人。如果以后,母上不答应让他做我驸马,我又该如何? 刚才的芳心萌动,转瞬之间就被忧愁取代。 心境变了,放眼望去。氤氲水雾下满池子的玫瑰花瓣,看上去也不再充满爱情的魅惑。 “公主殿下。”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啊!” 方才,我正沉心思考,完全没有听到动静。此时被他吓了一跳,脚底打滑,跌入水池之中,随手拍起的水花溅了八尺高。 我倒在池子底下喝了几口水,还不小心吞进去几片花瓣。 这让我不免有些恐慌。 生平第一次溺水,而且还是在浴池子里…… 所幸刚才害我滑倒的人就在我身边,还没等我挣扎个明白,一双大掌将我从池底捞了出来。 “咳咳。” 我死死地扒住男人的胳膊,咳着水,试图将吞进去的水给吐出来。 虽然是本公主自己的洗澡水,但是我也不想喝下去啊! 我红着眼睛瞪着乐师晗:“你是想吓死我,还是想淹死我?” 面具下的晗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直觉他笑了,因为他的眼神里有一丝笑意。 晗没有说话,从旁架子上撤下一条浴巾,沉默着将我包裹起来。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看了个遍,抱紧双臂,更使劲地瞪着他:“谁让你进来的?” 他垂眼看我,连弯弯的眉梢上都带着笑意,但目光却很清澈坦然:“伺候公主沐浴,这不是情趣么?” “哼。” 不说还好,说了这件事,我就又害羞起来,转身又想逃。 虽然心里很想,但是表面上却在抗拒着。就像用膳前,在花园里一样,我还是无法接受突然要我睡了这个面首的事实。 但现在看来,到底谁睡谁还不一定呢……也说不定我才是被睡的那个…… 乐师晗突然将我连着浴巾一起抱住。 我一怔,呆呆地撞进他的怀里。 与外面弱不禁风的样子有些不同,下午的他明明连路都走不动,可现在,却仿佛换了一副模样。 我能感受到他结实胸膛上的肌肉,以及他拥抱我的力度。脑袋里闪过一丝疑惑,难道他以前的样子都是装的?但不等我再细想,晗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本来想在床上等你的,又怕你逃走。如果你不来赴约,那我可就没命了。” “你即使没命,也和本公主无关。”我红着脸,很快地接话说,“谁都知道本公主不近男色,才不能为你而破了我的原则。” 他淡淡地说:“你的原则,是维持不近男色的名声,还是真的不近男色呢?” “当然是真的不近男色。”我试图推开他,但没有推动,有些生气地说,“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我正要大喊,却被他亲了一口。 惊! 我突然就发不出声音了,整张脸红得像个煮熟的虾一样。 温热的触感,就在我唇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只是轻轻触碰而已。虽然亲吻的时间很短,可是这个感觉,我却一下子记住了。 倒是并不讨厌。 第7章 反骨 我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乐师晗。 银色的面具下,他的表情还是令人难以捉摸。 晗说:“我知道你善良,不想取我性命……” “凭什么要为你破例?” 他说:“你若是不保我,才是破了例。” “何意?” “大公主终日换面首,****的不胜枚举,也有被关在冷宫里郁郁而死的。圣上性格不羁,宫人也多有平白殁了的。而那些皇子和庶公主们,地位虽比不上嫡出,却也并不顾及下人的命。唯独你,在偌大皇宫之中清清白白,独善其身,可曾想过会因此事而枉害了一条人命?” 他似是随口一说,却是宫殿闭口不谈的密辛,也是我自认为与母皇等人的本质区别。 良善,公允,我一直以此为立身之本。 “住口!这种话你也敢乱说?!”我伸手捂住他的最,压低声音,只觉得难以置信。 母皇素不喜人妄议,眼下晗用不羁这个词,也不过是手段狠毒的委婉说法而已。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外人听到,说不定就会让乐师晗脑袋搬家。但浴室里只有他和我两个人,并没有旁人听见。 他对我倒是真不见外啊…… 其实在我内心深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平日里,我的师傅什锦也恬静优雅,但她也偶尔会说些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言论来。我觉得,他们这样才是有志之士应该有的反骨。 唯独意外的是,乐师的地位低下,终日弹琴赋曲,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转念又想到下午他走几步路都能虚弱的模样,再看现在的神采,完全判若两人。 难道他之前的样子,都是骗人的? 我看他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警惕和审视。 他坦白道:“我只是乐师,领宫中俸禄,并不想牵扯到你们的斗争之中。对外孱弱的样子是伪装,否则……总之我只想在皇宫之中,独善其身。” 我听明白了他话的意思。 什么独善其身,他不就是担心声音好听,身强体壮,万一皇姐要他蒙面侍寝…… 要知道皇姐凶猛起来,连牛都试过…… 说不定真的会在饥不择食的时候,对一个丑乐师下手。 我沉默半晌,好奇看着面具后的人:“那你的脸……”难道也是伪装? 他微笑着说:“胎记,从小到大都这样。我只在幕后弹琴,倒也没什么麻烦。” “那你以后别脱面具了,一直戴着吧。” …… 用膳前,皇姐的凰令就已经到了。既然是被赏赐的人,自然有相应的规格。 晗被安排住进离我主殿不远的徜雪院里。徜雪院不算大,但书房伙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菜圃,能够自己养鸡种菜。 夜晚,这座闲置多时的院落,终于点亮了灯火。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一直纠结到了晚上亥时,一咬牙,还是来到了晗住进去的院子。 宫人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我出现并没有让她们手忙脚乱。 只是脱下外衣的时候,我整张脸都红得不像样。 熄了灯,只在屋中留几盏小灯。 灯罩都蒙着红油纸,让屋中的一切都掠上红色氛围。 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旖旎了。 宫女打算继续服侍我,也有专门教导如何行房的女官等候在侧。按理说,她们会寸步不离,就像皇姐那样,完全不用顾忌她们的存在和目光。 但是……众目睽睽下做这种事…… 第8章 誓言空许 这真是……太羞耻了。 作为公主,从小到大都有很多宫女服侍,可眼下这种情况,还是让我无法忍受。 “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宫女们和女官面面相觑,甚至用怀疑的目光偷偷打量我。她们一定在想,这个公主从未有过经验,竟然还想屏退左右,是疯了吗? 我皱起眉来,硬气地说:“让你们下去,还需要我说第二次?” “是。” 一列人鱼贯而出,离开屋子。最后那个还贴心地替我关上了门。 我转眼瞥见桌上一本“行X指导手册”,窗开着,被风吹开两页,露出姿势怪异的果露图片。 这些画工精湛而不能描述的画面,让我再次臊得想立刻逃走。 “也不许在外偷听!都离远点!”我跑到门口,大喊。 果然听见门外的仆从开始走远。 好一番折腾,终于将人全部赶走,我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些。 再回到里间,却看见戴着面具的晗已经掀开床幔一角,一只手还扶着床幔,正静坐在床里。 他半身盖着被子里,上身简单披着一件很薄的绢衣,结绳已经解开,露出胸膛来。 红色灯光的映照下,我竟然觉得他的身材不错。 “你放心,本公主答应要救你,自然不会食言。”我紧张得口干舌燥,空咽了口唾沫,同手同脚地走到床边。 戴着面具的丑乐师却不像我那么紧张,朝离挪了挪位置,给我腾出半张床来。 我朝里床里一躺,紧张而僵硬,就像块木头似的。 晗放下床幔,整个空间变得非常狭小。 这里只是宫殿中的别院,本就是给我以后喜欢的人备着的。本来以为会空置很久,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凰令将丑乐师送到我身边。 我仰天躺在床上,正眼看着床幔上方,觉得尴尬不已。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我有些后悔,是不是不应该把女官都赶出去。 晗也像我一样,仰面躺着。虽然都盖着同一层被子,但我俩都贴着床边缘,中间空出一部分,谁都没有碰到谁。 “公主可曾喜欢过谁?”晗打破沉默,问。 “未曾……” 在这皇宫里,能看见的外人并不多。偶尔到前殿去,会有些外臣和侍卫路过,可也多是女子。偶尔扮成大小姐和什锦溜出去游玩,却也只在皇城边缘徘徊。 公主本来就走不远,一切需求都可以在皇城中满足,那又为什么要向往外面的自由? 我是话题终结者,从来不懂得引申话题。 晗没有开口接话,似乎无话可说。 片刻后,我还是打破了沉默,问他:“你呢?可有倾心的女子?” 他说:“我也没有中意过谁,但却有一位女子,对我一见倾心。” 我问:“那她岂不是很可怜?” 他疑惑:“为什么?” 我说:“因为她喜欢你,你却不喜欢他。” 他说:“我只是一个粗陋的丑乐师,除了弹琴唱曲,别的什么都不会,而她学富五车,见识渊博。她高高在上,我地位低下。我们本来就不可能。” “不,这没有道理。”我转过身,好奇问,“既然她高高在上,为什么不能直接下聘?即使你不能成正房,也能做个侧室。” 晗淡淡地说:“我或许和公主一样,一生若认定一个人,便只会喜欢一个人。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第9章 也不是不行 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我有些感动,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小手一揽,跨坐到他身上,俯身说道:“你既然成了我的人,以后只能喜欢我。也要像你刚说的那样,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面具下,晗的目光在灯光中闪烁不定,伸手扶上我的腰,半晌才说:“也不是不行。” ……也不是不行?! 他的反应引起我十分不满。 “你说什么?!什么叫也不是不行?”我被气笑了,伸手捏他腰。 没想到他竟然怕痒,惊叫一声,抽身躲到一边。 我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他的死穴,又在记恨刚才他不情不愿的回应,伸手使劲挠他。但一时之间忘了对方的孱弱只不过是伪装。 弹琴的时候要抱得动那么重的木琴,偶尔还能舞上一曲,他的体格能弱到哪儿去? 所以,下午回宫的路上…… 我正想着,一个失神被他扣住双手,按在榻上。 “放肆!” 我惊怒,又有些害怕。 作为公主,我从来没有被动到如此境地。 他并没有松手,反而欺身而上:“随便你喊,那些人都被你赶走了。” 带有磁性的嗓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伴着他温热的吐气。他的气息笼罩下来,挡住了泛红的灯光。 我几乎不敢呼吸了,颤栗着,带着未知的好奇,惶恐之后会发生的事。 他突然将发髻后的乌木簪子抽了出来。乌木簪子是用来固定面具的,簪子如果就这么抽走,面具自然会掉下来。 我抬眼看着他。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极为丑陋、红白分明的脸。 也是因为看见了他的脸,刚才积攒的些许美好尽数消失。我如梦初醒,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想推开他,却还是推不动。 “你放开我!”我用命令的口吻说。 他无动于衷,反而轻而易举地用一只手,将我双手都按在枕上。 巨大的力量让我挣脱不得,而他下一步举动,更是让我害怕起来。 他并没有理会掉落的面具,而是握着簪子的一段。 纵然灯光昏暗,我还是能看见已经被削尖的簪子。只要稍微一划,就能将皮肤划出血来。 如果用点力,对准脏器,说不定还能扎串肺腑…… “你要做什么?!” 我害怕地看着他,但也不敢呼救。 刚才已经屏退了众人,现在如果晗真的想行刺,恐怕在他们听见我呼救,赶来之前,我就已经被他杀了。 晗并没有回答,而是用簪子在我胳膊上用力一扎。 “啊……”我尖叫,“你做什么?!放开我!” 伤口很快渗出大颗血珠。他用指腹擦过这几滴血,在被褥上胡乱抹了一把,然后俯身,在我胳膊上咬了一口。 我再次惊恐大喊:“你为什么咬我,放开我?!来人啊,有刺客,有……” 他俯身吻住我的唇,我的喊声都被他盖住。 我挣扎着,对着他的唇用力咬下去。 他吃疼,终于松开了我。 我找到机会想逃下床,却被他伸手抓了回来。他将我按在怀中,问:“你见过被你皇姐凌辱过的男人么?” 我没有回答,一边挣扎推搡,一边说:“你放开我。” “我见过。”他自问自答,顺手再次将我按在床上,然后俯身静静看着我。 第10章 后知后觉 刚才挣扎间,指甲刻进他的胳膊,推搡间也扯掉好几根头发。而被弄乱的被褥仿佛也有那么几分激情意味。 纯天然的,激情打斗的意味。 我遂冷静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晗是想伪造我们行房的痕迹。 可是…… 这不是阳奉阴违么…… 如果被皇姐发现,丑乐师还是会死…… 我迟疑着,露出抗拒的表情。 “还是说,你真想将第一次给我?” 烛火扑闪,光线透过床幔,照在晗半阴半阳的脸上。 我心里发毛,摇头。 “你虽然不喜欢别人伺候着,但沐浴更衣还是有宫女照看。所以……”他俯下身,贴在我颈项边用力地吸了一口。 “啊……”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倒也不疼,就是感觉十分怪异,还有点滑稽。 “等一下!为什么是你亲我?!” 按他说的,他正在制造皇姐凌辱别人的痕迹,那为什么我是被“凌辱”的那个?! 我醒悟过来,用力一推,将晗地按在床上。积累情绪,霸气地喊:“给本宫好好躺在下面!还有……”我捡起面具往他脸上一扣,“这个戴着不许脱!” “谨遵公主教诲。” 他懒洋洋地说着,在面具下,闪亮的双眼之中,透着得逞的笑意。 …… 为救一个丑乐师,当真值得这么做?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有些恍惚,也有些怀疑自己。 思考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只是不想看见任何人因我而死,所以才出手救他。假行房的痕迹保护我,让我没有失身,也没有违背原则。 我仰面朝天躺着,而晗正侧卧着,半个人压在我身上。 “喂,你让开。” 晗没有让,而是一个转身,覆在我身上,看起来还没有醒。 我推搡一番,好不容易抽出腿,一个轱辘从床上翻滚在地。 晗立刻睁开眼睛,掀开床幔,伸手又将我拽了回来。 “你装睡?”我有些气恼。 “公主该多睡一会儿。”他话外有话。 我这才意识到,这方面我的确不懂。太早起床会露出破绽,小声问:“那我还需要睡多久?” “大公主的女官已经等候多时,但你理应疲劳不堪才对。你可以借着穿衣服,让她多等一会儿。” 晗刚说完,宫人听见我刚才的动静,已经来敲门了。 “公主,起了吗?” 是我的婢女小草,她小声询问。 “那我要怎样回答?”我转头,再次问晗。 晗在面具后眨了眨眼睛,扬起嘴角,轻笑一声:“按你平时的样子就行。” 我见他的反应,突然脸红。 我可是公主,这时候竟然问一个乐师该怎么做。 冷哼了一声,扬声道:“小草儿,过来替我更衣。” 宫女们端着衣服鱼贯而入。 我由小草搀扶着,下了床,一路蹒跚着坐到梳妆台边。 晗的床品真是太糟糕了,肯定趁我睡着,压了我半宿,整条腿麻得根本使不上力。也不知道为什么身后的宫女都在偷笑,唯有小草想哭。 “你怎么了?”我问小草。 “嘤嘤嘤,我的公主终于成长了……”小草瞅着我衣领边的吻痕,伸手擦眼泪。 我脸一沉,转头怒视晗。 都是他害的!如果没他,我至今还是“清白之身”! 见我目光不善,宫女们不敢造次,低下头来伺候我梳洗。 晗快速穿好衣服,走过来接过小草手里的衣服,伺候我更衣。 这让我觉得怪异,而小草则一脸懵的样子,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地位不保。 如果她的活都有人做了,不就自然跟公主疏远了吗? 第11章 宠爱 小草急忙抢过另一个宫人手中拿的梳子,火急火燎地替我梳头。 此前,母皇身边就出现过男宠争宠的事,还差点连累到皇姐。母皇下令将这个搞事的男宠活生生用木杖打死了,尸体挂在宫殿门口晒成了肉干后才撤下。 这件事发生在我很小的时候,让我蒙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自那时起,我就很注意身边照顾我的人,绝对不想让身边的婢女真正做出伤害到我的事。 小草当然不知道我和晗没有圆房,但她头脑简单,对我又很忠心不二。如果她吃起醋来,我很担心她会被人挑拨。不至于串通刺客行刺我,但在端给我的汤里吐口唾沫什么的,还是足够令我恶心…… 晗站在我身边摆弄我的衣服:“咦,你的衣服怎这般复杂?”他站在我身边,举着有几层褶皱的裙袄,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袖口。 我嫌弃地瞪他一眼,对小草说:“小草儿,你来帮我穿。这家伙一点都不中用。” 小草洋洋得意伸手去抢裙袄:“他从未服侍过公主,手笨也是自然的。” 我接着补刀,窃笑:“只怕是脑子笨。” 晗没皮没脸地将裙袄抢回来,宣布道:“以后这都是我的活了!” “凭什么?!”小草气得跺脚,拉住我,“公主公主,有人抢我的活儿!” 宫女队列之中,皇姐差来的老女官远花早就等候其中。我虽看见了,但想起刚才晗的提议,并没有当场提她,将她晾在一边。 眼下我们打打闹闹,老女官远花脸色不善,但不好发作。 晗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替我换上衣服,我却觉得衣服里衬没有扯平,穿得实在不舒服。埋怨几句,还是让小草代劳重新扯整齐了。 平日里我本不喜欢化妆,但晗站边上找不到活,就端起水粉胭脂盒在我脸上开始涂抹。 我试图逃脱,但推诿不掉。 总觉得现在的晗,有种恃宠而骄的意味,但这种风格和私下里跟我说话的时候又不太一样。或许正是故意装给其他宫女们看的,其中自然包括皇姐那边验证凰令的女官。 有女官在一边等候,我也不好抗拒地太明显。毕竟救他命是为了不背负人命,眼下也只好由着晗为所欲为。 即便如此,我还是对着晗扬眉嘲讽道:“伺候更衣你不行,对这倒是精通。” 他回应:“伺候更衣是头一遭,涂脂抹粉却帮衬多次了。” 我好奇:“你替谁涂?皇姐吗?” 他说:“当然是那些公子们。” 我忍不住咆哮:“你用给那些兔爷的化妆技法给我化妆?!” “难道他们踩过的砖头,你也要跳着过去吗?” 我无言以对,憋了半天才说:“你竟敢顶嘴?!” 他笑起来,蹲在我身边:“你别动。”他一手捧着我的脸,另一手拿起眉笔,小心翼翼地在我眉上仔细描摹了几笔。 “……” 我瞅着铜镜中的自己,倒有些惊喜。 如此勾勒下,整张脸都精致起来了。 小草见到这一幕,又在一边暗暗攥起了手绢。宫女们也都给彼此一个惊讶的眼神,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乐师能在一夜之间就跟公主如此亲密。 女官远花终于受不了我们在旁打情骂俏,上前一步,打断我们的话。 这是一个年长的中年妇女,脸上布满辛劳的褶皱,不苟言笑。她是皇姐的奶妈,,除了母皇之外最亲。我曾多次在皇姐宫殿中见过她侍奉,也有次不小心撞见了她和另一个男宠做不可描述之事。 事后才知道,那男宠竟然是皇姐亲赏的。 第12章 荒谬 这足以可见她在皇姐面前的地位。 老女官肃穆着脸,沉声道:“公主殿下,老奴奉皇太女之令前来,查验凰令。” 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一个端着的盘子上放了毒酒和白绫,另一个则端着一盘珠宝和美玉。 如果验证下来,我和晗并没有行房,她们就会当场把毒酒灌到他嘴里,或者用白绫勒死他。而如果我真的跟他做了不可描述的事,他就会得到那些赏赐。 真是荒谬…… 我的私事在她们眼里,竟然成了交差的任务。 这整个皇宫都很滑稽,我是否破身,是否睡了男人,竟然成为了皇家颜面的一部分。难道她们弄得乌烟瘴气的,我就要跟她们一丘之貉吗?! 我见到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老宫女,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晗突然拉住我的手,挡在我身前。面具掩盖了他更多的表情,而他的眼神却带着提醒的意味。 我也在这瞬间冷静下来。 觉得这件事荒谬的并不是我一个人,晗是另一个受害者。相比我的口不择言,他好好弹琴却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如果不想昨天晚上的“努力”白费,我必须隐忍下来。 “那你去验吧。”我抬着下巴指了指里间。 老女官瞅了我一眼,拿出凰令:“皇太女要求验明正身,请容老奴……” 我打断她,板起脸:“这是何意?难道你要检查本公主的身体吗?!” “这是凰令中明确写着的,老奴不敢违背皇太女的凰令。”老女官并没有妥协,而是跪倒在地,执拗地呈着凰令。 小草当然不敢去接。她也是姑娘家,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也不知如何救场。而负责传授生理的女官只负责晚间教导那房中之事,并不在早晨当值。如果她在,说不定还能想办法,买通老女官,将此事糊弄过去。 但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我内心焦急,表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点惊怕不安来。 晗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似乎在安慰我。然后他上前一步,双手将跪在地上的老女官扶起,娓娓陈情道:“皇太女为三公主之事焦虑也是人之常情,这道凰令也是催促三公主早些成长罢了。三公主此前毕竟未经人事,更何况公主身份尊贵,不值当如此验证。若是真的坚持验身,恐怕三公主对此类事,又要蒙上阴影,这反与皇太女凰令之初衷相左。” 老女官冷哼一声,板着脸没有立刻同意,但目光却落在晗嘴唇上被我咬破的伤口上。 晗凑到老女官耳边,用周围宫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姑姑也是过来人,想必知道闺阁情趣。昨夜公主虽拒了女官的教导,却捧着那册子将上面的姿势全部尝了一遍,鲍鱼都成了黑木耳……今日还是别验了较好……” 那是什么黑话? 我听得只觉得莫名其妙。 老女官脸上表情有些扭曲,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变了,似乎没有料到我竟然如此“生猛”。 身边的宫女们也都在用力憋笑,而小草虽然不知内情,但也大概猜到是什么意思,一点也不给面子地笑出来。 第13章 权宜之计 “丑乐师!你瞎说什么?!”我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追打他。 晗被我逼退墙角里,被我按在墙上挠痒痒:“姑姑救我!带我回栖梧宫吧!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我就要X尽人亡……” “闭嘴!” 老女官当然不可能将晗再带回去。她领着两人,进屋翻找着“痕迹”,终究没有再要求检查我的身体。她命宫女留下赏赐的那盘珠宝美玉,回宫交差去了。 “她们走了。”晗朝窗外探了一眼。 我双手抱胸,挡住他逃走的路径,瞪着他:“你刚刚在说什么?!” 晗干笑两声:“权宜之计而已,顺便塑造一下公主‘威猛’的形象。” “威猛?!”我扬眉,反问,“那‘鲍鱼’是什么?‘黑木耳’又是什么?” 晗继续干笑:“公主还是别知道了比较好。” 我双手抱胸,怒极反笑:“哈……乐师晗,我只是好心收留你,是你求着我留你项上首级的,你难道真的以为我帮你掩饰过去,你能仗着面首的身份作威作福吗?!” “没有求你,只是说服。”他靠在墙角,却不卑不亢,“我们志同道合。” 谁跟他志同道合?! 哪门子志同,哪门子道合?! 我被气到,咆哮:“丑、乐、师!”伸手就想打他。 他往墙上一靠,拉住我的手腕,却笑道:“公主,我弹琴给你听可好?” 我余怒未消:“不听!” “那我跳舞给你看?” 我噘嘴:“不想看!” “那我们去清愿池那儿赏鱼,我唱曲给你听。” “不要!我要去书房找太傅了!”我跺脚,转身要走。 晗跟了上来,就想出门。 我回头瞪他:“不许你靠近我!” “是。”晗跟我保持一段距离,想继续跟来。 “我们没有关系!” 晗在房门口站住了。 我松了一口气,跳下台阶,指着他:“以后也不许再跟着我!我们保持一丈的距离!” 出了屋,我抬头看见阳光正灿烂。 惊觉,这个任务已经完成,我也应该功成身退了。 救他命已经是仁至义尽,我无法忍受一个面首每天缠着我! 晗站在屋里看我,阳光洒在台阶上。他已经脱离刚才疯癫的状态,平静地站在门侧,沉默不语。 我见他不答,以为他默认了,转身就要走。 “恐怕不行……”他突然在身后喊道。 他在说什么? 我回头,皱眉。 他扶门而立,淡淡地说:“‘从一而终,至死不渝’,恐怕公主甩不掉我了。” “……” 那一刹那,我仿佛被电到了。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我心底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就像温暖的阳光一样。 这个家伙…… 我抬眼望着他的面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如果他不这样丑,那该多好?如果他不是地位低下的乐师,那该多好? 这样的话,他就不是男宠,而是我的驸马。 我贵为公主,的确可以无法无天,但在这个混乱的皇宫之中,我想要独善其身。 我拂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这么一走,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晗的出现只是意外,那么那一整晚的忐忑和第二天早上的荒唐,都已经过去了。 我救了他,他没有碰我。 还让他留在我宫里,这已经仁至义尽。 可那些流言蜚语,却一直持续着。 第14章 我是清白的 面貌丑陋的画师、三公主的第一次、近似凰令的胁迫、各种姿势全部试了一遍、春宵帐暖多么疯狂…… 她们不敢当面说,但宫廷寂寞,在背后传播这些八卦好像能让人精神一整天。 我一直在宫中特立独行,以前也不是没有被如此议论过,可这次不一样。 我是清白的。 我明明还是清白的啊! 可我不能说…… 如果我说了,他就人头落地了。 我连着他一起欺骗皇姐,皇姐生气之下,我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如果再有她的女官和男宠在旁煽风点火,说不定会真的把我拉到她宫殿里,将她的男宠轮着赐给我…… 所以,名誉上的一切污点,我都只能苦苦咽下。 听说我终于在人生的道路上做出大胆尝试,母皇终于正眼看我了,她宣我入殿,想赏给我更多的男宠,叫我不要偏爱一人。但我直言更想学习治国经略,不会再踏入徜雪院半步,婉言拒绝了她的“厚赏”。 母皇便赏赐给我许多织锦,吩咐小草多做些衣服给我。 这一关,也就简单过去了。 …… 仲夏,晶莹的露水从荷叶上滑落,在池塘上泛出涟漪。 游鱼在碧绿的荷梗间倏然穿梭,若隐若现。 我穿着清凉的纱裙,坐在池边画游鱼,耳边听着小草儿的絮絮叨叨。 “公主,你真的要去见一下北域王。听说他可威风了,身材也非常魁梧,和宫里这群只会阿谀奉承的男人很不一样。” 北域是我朝边陲之地,北域王则是众部族的王,地位和母皇相当。这百年来,两国的边境一直相安无事,只因为皇姨娘当年出嫁北域。而现在皇姨娘虽然薨了,但这一任的北域王却频繁来我朝游玩,还带来不少珍奇瓜果和美玉。 然而,北域那儿多战乱,因此会崇尚以武为尊。 男人在力量方面,天生就比女人强,因此,历代北域王都是男人。 这就和我朝有很大的差别了。 “见他做什么?”我继续作画,没有被她打扰。 “就是……”小草支支吾吾,低头说,“有传言说,陛下要将您赐婚给他。” “我才不信。”我一点都不为所动。 “可这消息,是从皇太女的老女官那儿传来的,说是召唤皇太女去议事。她等在偏厅,就听见了。” 我的笔顿了顿。 迟疑之间,笔尖在纸上晕染开一朵朱砂,将一条红白相间的鱼儿愣是点成了红鲤鱼。 一旦遇到事情,母皇就总召唤皇姐议事,只说我还未及笄,不肯让朝堂上的事来烦扰我。 但我心知肚明,母皇并不器重我。 她当然更喜欢皇姐,性格相似,政见相合,就连喜欢的男人也都对她的胃口。皇姐不会像我这样,总弄出幺蛾子,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光说这一点,我就常常被母皇冷落。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赐婚和亲这种事,从议厅传出,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 脑海里莫名就想起,在徜雪宫里戴着银色面具的丑画师来。 我放下笔,转头,正色:“我不会嫁给我不喜欢的男人。” 第15章 宫宴 小草见我神色肃穆,用力点头,表示坚决支持我的决定。 我伏在石栏上,将手垂入池塘。 鱼儿以为是食物,围在我指尖啄食,轻轻痒痒的。 我想象了一下这个男人的生活…… 北域人男尊女卑。 部落,游牧的人,瞭望宽阔的草原和天空。 而北域王,坐在豪华的帐篷中,披着虎皮衣,手边的宠物是一个小羊犊……而在他面前,两排女人跪坐在地上,等他宠幸…… 如果我被赐婚,我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可怕…… 我摇了摇头,问小草:“他长什么样?” 小草绞尽脑汁,说:“他皮肤黝黑,体格庞大,声音洪亮,看起来很健壮呢!” 我瞥了小草一眼:“你这是形容野猪呢。” 小草红了脸,挠头:“小草不识字,当然说不出来,公主自个去看罢!” 特意去看一个男人,这不符合我处事的风格。但既然是宫殿的客人,总有宴会需要我出席,那也自然就见到了。 也就是普通的皇家接风宴,小草却兴致勃勃,将我的月影流光裙拿了出来。 月白色并不是白色,而是一种极其淡的蓝。 金丝和银屑被一针针得绣在身上,只要一阵风吹过,这裙子带来的炫目,就像夜下溪水在月亮照应下,波光粼粼的样子。 所以,这条裙子才被称月影流光裙。 我到也不是刻意要穿得好看,只是这天太热了。这身裙子十分清凉罢了。 我本来不想上妆,但小草儿兴致极好。 水粉,腮红,整张脸就像个粉色蜜桃。她给我涂了两次,我都嫌太浓了,也不想再耽误时间,用棉布将所有的妆都擦了,只上了一层鲜红的唇脂。 “公主……”小草嘟着嘴,抱怨着我二度否定她的劳动成果。 “行了,走吧。” 我坐上步辇。 步辇绕过徜雪别院,从小花园里传来叮叮当当的琴声。 这不就是丑乐师在弹琴么? 我装作完全不知道,靠坐在步辇上。 步辇七拐八弯,琴声也消失在重重墙垣后。 …… 宴会在离火殿里。 宽阔的宫殿中,连房梁都镀了一层金。只需要一点灯火,整个宫殿都金碧辉煌的。 母皇坐正中央,皇姐离开了自己的席位,正在她身边愉快聊天。皇姐素来大胆,男宠从不离身,而有外臣在,母皇却一贯收敛。她背后站着一排不苟言笑的老宫女,正监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以丞相为首的重臣们早已入席。而宫人这边,太傅作为内臣,也带着一群女官安静地坐在席位上。 真正出席的皇家人,除了母皇、皇姐之外,就只有我了。 我朝殿上的两位行礼,众人也向我行礼。 繁冗礼节过后,我终于能坐上席位,但皇姐却让我过去。 我走到两人跟前,安静站着。 “刚说到她,她就来了。”皇姐转头看我,双眸波光流转,似有喜事。 母皇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板着脸,脸上皱纹更明显了:“怎么晚了?” 她看见我从来没有好脸色,这一点,我早已习惯。 我微微福礼,用稚嫩的声音,温婉地说:“挑不出合身衣服。” 第16章 刁蛮公主 “挑衣服?”母皇眉头微颦,“怎穿如此寡淡?首饰也不戴个?” 我再次福礼:“儿臣觉得乏力,想来是在池边作画,吃了暑气,就免了那些首饰。” “下人是怎么伺候的?”母皇看向小草。 小草发起抖,竟站不住,噗通一声跪下来。 “不怪她。她们甚么时候拦得住我。”我轻笑。 “行了,入席吧。”母皇摆手,移开目光,就连余光也不再给我。 我恭敬退回自己的席位。 不过多时,北域王也来了。的确如小草所说,这是一个威猛的壮汉。 许是北域的风沙太大,脸上皮糙肉厚的,还有干裂的痕迹。头发刻意编成奇怪的麻花鞭,盘在耳边。他身上挂着很多不同颜色的宝石,腰间别着象牙,魁梧而勇猛。 母皇见到他,亲切问候。北域王寒暄行礼,聊了半天才入席。 我嚼了着绿葡萄,只觉得口感新奇。见小草眼巴巴盯着我的吃食,我桌下悄悄塞给她一把。 歌舞很快开始,也是因为我朝以女性为尊的缘故,跳舞的都是男子。 北域王对男子并不感兴趣,而是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着皇姐。皇姐一边和身边男宠嬉笑,一边吃着北域王带来的水果,偶尔展颜对北域王抛媚眼,丝毫不介意他的僭越。 我托腮,小声说:“没意思。” 小草在旁听着,提议道:“公主,要不去什锦太傅那边坐坐?” 以往,宴会上每每无聊,我都会到处乱跑。拔一下武状元的络腮胡,摸一把老丞相的璎珞手环,还会跑到太傅那里,蹭点米酒。 可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我必须恪守礼数,不能让人抓住话柄。更何况,外臣和北域王都在。 “呐,你不喜欢吃鱼吗?”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过头一看,却是一个北域打扮的少女。 她也不等我邀请,直接在我身边坐下。 “你是谁?” “我是胭脂。” 我歪头看了看这个年龄尚比我小两岁的少女,发现她穿着兽皮。这是他们王族才能穿的衣服。 “你是……北域的公主?” “你真聪明。”胭脂公主看见我方桌上的鱼肉没有动,就徒手去抓鱼。 “等一下……” 胭脂以为我要跟她抢,抓过盘子:“你不吃,我来吃。” 我递上筷子:“有筷子,为何不用筷子?” “能吃进去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这么讲究?”她十分不解,没有接我的筷子,徒手抓起鱼,像猫似的啃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们那里很少能吃到鱼,多得是羊肉和羊奶。难得有鱼干,只赏赐给战士。你们有这么好吃的鲜鱼,竟然不吃,真是不懂你们鸾朝人。” 我托腮,没有接话,心中腹诽:我也不懂你们啊。 胭脂公主正吃着,对面皇姐终于成功将话题引到我这儿。 皇姐:“母皇,你看,两人聊得多开心,真合得来。” 母皇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旁边女官给太傅使眼色,什锦举樽带头,让大家歌颂太平。 大家的注意力便自然又回到了母皇和北域王的身上。 第17章 会见北域王 歌舞又起,小公主吃完了我的鱼,跑得没影了。 不久后,桌上的酒肉啖尽,我借口身子不爽,提前告退。 出了离火宫,我坐上步辇,对小草说:“北域,我是不会去的。” “公主不喜欢北域王吗?” 才看一眼,说喜欢或者不喜欢,都言之过早。 我不能容忍的并不是北域王本身,而是那里的干旱,那里的粗犷,以及女子的地位…… 男女两者,生来并没有谁更尊贵,也不应该因为谁成王,而刻意贬低另一方。 以女性为尊,刻意压低了男人的力量,这是不对的。 北域女人的地位如此低下,也是不对的。 否则,堂堂北域公主,怎么会连个介绍都没有?更像是跟在王身后的野孩子。 如果不是胭脂公主衣服上有北域王族才穿的兽皮,纹着王族图腾,我甚至都不敢确定她的身份。 小草不懂这些,也无法明白我在纠结的事,这对她来说太深奥了。 “你就当我不喜欢吧。” “可我觉得他很男人啊……”小草垂首,嘟嘴,开始碎碎念。 我时常羡慕她头脑简单,没有这么多烦心事。 “回宫吧。”我靠在步辇上,揉着微疼的额头。 这身月影流光裙,也是白穿了。 我本以为和北域王的瓜葛到此结束,却没想到,宴会第二天,他骑着马满皇宫溜达。 他先是去栖梧宫给皇姐送了几个男奴和首饰,然后又命人提着两箱瓜果,跑到了青苑宫来。 听闻他要来,我找了一身轻便而不失庄重的优雅长裙,戴上首饰,让厨房做了些糕点。 等我换好衣服,来到青苑宫的大厅的时候,他已经到了。 大厅中央放了两个大箱子,箱子开着,里面都是长相奇怪的水果。其中也不乏昨日在离火宫吃到的葡萄。 我对此倒是没有特别动心。倒是身边的小草,垂涎三尺,盯着水果的眼睛在放光。 他见我,行礼。 我回礼。 北域王率先开口:“本王听闻公主清高,不喜欢美男和美玉,特送来水果。” “本宫又不是尼姑,看男人还是要对得上眼,才能说喜欢或者不喜欢。美玉也是同样的道理。”我抬手,礼貌地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北域王回礼,才与我一同入座。 这个莽夫看起来三大五粗,却一点不失礼仪,也难怪胆敢只带了一队人马就跑到遥远的鸾朝皇宫中来。 北域王寒暄了一阵,听闻我往书院跑得勤快,便聊着鸾朝的文化。他对我朝的诗歌乐曲钦佩不已,还说要派人来学习交流。 “你也莫一直恭维我朝。只要有民众,自然会有诗歌。几十年前,皇姑奶嫁去了你们那儿,也曾派人带回来好些曲谱和食谱。那时我还小,只记得宫里那阵子十分流行你们那儿的曲风呢……” 我们正聊着,胭脂公主突然从门外偷偷溜了进来。 北域王明显也看见了她,却装作没看见,继续跟我说话。 胭脂公主跑到北域王身后跪坐着,然后就像昨天抢鱼吃一样,直接伸手抓糕点盘子里的糕点。 第18章 因地制宜 我被她分心,并没有注意到北域王对我说了什么,忍不住对胭脂公主招手:“胭脂公主是没吃饱吗?我这里还有。” 北域王有些尴尬,笑道:“这是我的胭脂公主,年纪还小,不懂规矩。” 年纪不小了,没比我小几岁。 胭脂公主听闻后,完全不客气。直接跑来了,还将整个糕点盘子都端走了。 我对小草说:“上次母皇赏赐了些布料,我一个人可用不完。你替我拿出来,赏给胭脂,让她做几身衣服。” 小草有点不服气,但她只露了一个表情,北域王就开始推辞。 北域王:“感谢公主抬爱小女,只是北域的女儿在没嫁人前,只有一身衣服。” “一身衣服?”小草忍不住惊呼。 北域王乐呵地向她解释道:“我们北域男人,经常要和野兽厮杀搏斗,经常因此而殒命。男人才是我们的主力,所以,我们会将所有的物资集中在男人身上。” 我好奇:“即使你们的公主也不例外?” “我的女儿也和普通女儿一样。”北域王说到这里,反而颇为自豪,“大家同甘共苦,才是北域的精神。” 我对他们的风俗也有些了解。 男人外出打猎,容易受伤死亡,因此他们的人数一直不多。女人们伤亡要小很多,在据点里负责打理内务,当然,最主要的任务还是生孩子。 出嫁前爹不疼娘不爱,出嫁后能生孩子了才会被重视一会儿,之后还要独自将孩子带大,然后跟不同的女人争一个夫婿。 真可怕…… 胭脂公主盯着我,将糕点往嘴里塞。 我保持笑容回看她。 她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转身跑出了宫殿。至始至终都没有礼貌,完全没有向我问好,也没有任何感谢的言语。 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和北域王聊着天。 本来聊天没有正题,但可能是胭脂公主出现过,我们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政体和治国策略上。 我说:“平等还是很重要的。自由地选择想做的事,才会有韧性,才能持久。” 北域王的眼睛里带着光,和我争论就像是捡到了宝贝似的:“强者为尊,那些奴隶没能力,就像一滩豺狼的内脏。还不如任本王驱使,完成我给他们制定的计划。” 我说:“奴隶怨声载道,过度依赖,要小心他们在暗地里捅刀子。” 北域王问:“没有奴隶,怎么体现王权?” 我说:“统治者以自己为尊,存在就是权力,还需要奴役别人来体现吗?” 北域王爽朗大笑,摇头说:“这样争论下去,没有结果。你我都没错。” “也是,地域不同。”我妥协,点头同意,“如兵法所说,因地制宜。每个地方的政策都要根据民风而建立,并不能单独说它是好是坏。” 北域王赞叹:“鸾朝有公主,真是社稷之大幸。” 我笑说:“母皇曾说,在都城完婚后,才放我和未来的驸马一起去封地大展宏图。可我偏偏看不上那些凡夫俗子。” 我说完这番话,突然意识到气氛微妙。 抬眼,就看见北域王眼神灼热,便立刻想到之前说要送我去和亲的消息。 第19章 肆意 我心中彷徨,生怕他此时提亲,面上笑着对小草说:“再让厨房送些糕点来,刚才的都被胭脂公主吃了,北域王还没尝过呢。” 北域王目光凌然,突然叹气:“本以为这次前来,能有鸾朝公主与我和亲。但现在看来,鸾朝并没有这个打算。” 我假装不知,微笑面对。 北域王突然对我认真地行了一个大礼。 我没明白。 他叹息一声,摇头离去。 我将北域王送到青苑宫门口,看他坐上黑马。身边跟着一排奴隶和母皇派给他的宫人,队伍排场很大。 小草拍着胸脯:“吓死我了,还以为北域王要提亲了。” 我也茫然困惑:“但他为什么要拜我?” 如他所说,一开始他的确想娶我,可后来,他就放弃了让我和亲的念头。 小草咬着手指,说:“有没有可能是您说想跟驸马一起去封地,他就害怕了?” 我白了他一眼:“如果和亲,当然是我去北域。他堂堂北域王,难道跟我南下去封地吗?” …… 北域王一行人往他们的住所走。 队伍前方,侍从上前一步,小声问北域王:“王,方才您为何对一个公主行这样的大礼?” 北域王叹气:“她是未来鸾朝的女皇。” 侍从:“这怎么可能?未来女皇不是皇太女吗?” 北域王:“她有主见但也谦和,她懂得坚持但也知道变通。最可贵的是,她知道胭脂的地位,容忍她的粗俗,以礼相待。我有意和亲,但女皇不肯将她许配给我,我便有此猜测。今天一见,便猜到了她的命运。” 侍从不解:“但是下一任女皇不是皇太女吗?” “这是他国朝政,我们就不要妄议了。”北域王转换话题,问,“胭脂呢?” 侍从回头找了一圈,摇头:“没有看见。” 北域王摆手,没有在意:“随她去。” …… 和北域王聊了一个下午,再送他到宫门口,回来的时候,傍晚已过,夜幕降临。 我从宫门口走回来,却听见徜雪院里传来琴声,再仔细一听,还有一个女子的歌声。 仔细一辨别,那不就是胭脂公主吗? 我有些生气,小草却比我更气。她无法接受任何人对我不忠诚。 她想冲进去跟乐师晗讲个明白,但我却让他等在外面。 我只身走进别院,悄无声息。 可能是因为我很久没有来的缘故,晗失了宠,也就没有宫人再愿意伺候他。唯有一个尚未弱冠的小太监,正举着扫帚打扫院子。 他见到我,正想通报,被我拦住。 “一边去,别打扰我。” “是。” 萤火虫在花园里星星点点。 徜雪宫开支很紧,但晗还是给胭脂点了灯。 胭脂公主认真地用她们的调子,唱着她们的歌。嘹亮嗓音,曲调也带有着原野最粗犷的狂野。 晗坐在夜花丛之中,用琴音打着节奏。 胭脂唱着唱着,扭动身躯,跳起辣舞来是那么有味道。 她明明比我还小一岁啊! 但就连晗这样像月光一样的人,竟然也会肆意欢笑,欣赏她的舞姿。 一曲终了,胭脂公主自己鼓起掌来。 我站在黑暗之中,看着两人,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你别动!有个虫子!”胭脂扑向晗,抱住他的脖子,摊开手,高兴大喊,“看,我抓到了!发光的虫子。” 晗说:“这叫萤火虫。” “北域没有这样的虫子,我要捉回去,带回北域。” “它只喝露水,活不过一个夏天。” “那太遗憾了。”胭脂垂首,但阴霾只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阳光。她撒娇似的扑倒在晗怀中:“乐师,你身上好香,真好闻。你的琴技这么好,我要把你带回北域去。” 还未等晗说话,我快步走入花园,扬声说道:“那可不成。你敢带走他,我保证他活不过今夜。” 第20章 苦肉计 晗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出现,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他的诧异。 时隔三月,我望着月色下的他,目光如炬,再次点燃我的心头火。 我长舒一口气,睥睨着丑乐师,冷声道:“几个月不来,连礼数都忘了?可要女官重新教你规矩?” “请恕晗失礼了,实在是思念公主过甚,忘了礼数。” 晗垂首叩拜,竟然跪地大礼。 我冷哼一声,没有让他平身。 胭脂瞪着我:“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保证他活不过今夜?” 让晗活不过今夜,不过是我的一句气话。但这句话却很有威力地震慑到了这个北域公主。 晗是我的,就像我的所有物一样,决不能拱手让人。 “他早宣誓只属于我一人。偿命不过是违背誓言的代价!” 我站到晗身边,挡在他身前,负手而立。 胭脂指着我,感到难以置信:“你们已经有了这么好的宫殿,这么好的衣服,这么好的食物,给我个乐师又怎样?晗,北域没有琴瑟,你来北域,我让爹封你做大官!” 晗跪在地上,垂首不语。 “你动心了?”我垂眼看他。 他说:“晗不敢离开鸾朝,不敢离开公主。” 我的轻笑中带着一抹挑衅,看向胭脂:“你看,他不去。” “他明明是被你逼迫的!”胭脂指向我,“草原上的规矩,你有本事打过我。他是你的奴隶,如果我赢了你,他就是我的!” “比武?打就打!” 我也是暴脾气。 鸾朝商武,我也是从小练武的。而且这里是我主场地,规则我来定,想赢一个外来者不是很容易的事么? 我抡起袖子,正打算召唤小草和其他宫人做见证,但那胭脂却不由分说,从腰间抽出鞭子就甩向我。 “公主小心!”晗起身,猛得将我抱在怀中。 与此同时,一声劈空巨响从背后传来。 只觉得身上一股大力压下,和晗两个人一起伏倒在草丛里。 我吸了口冷气,夜间芳草的水露的味道充盈在我鼻腔。 真是寒冷刺骨的味道。 “护驾!”我手脚发凉,惊呼一声,转身去照看晗的伤情,却发现他已经昏厥过去。我摸向他的背,上面满是血,就连织锦的衣服都被鞭子刮破。 听闻我的惊呼声,暗卫纷纷出动,将来自北域的胭脂公主团团围住。小草火急火燎地跑到我身边,查看我是否受伤。 胭脂公主大喊:“你赖皮,比武难道不是一对一吗?你召唤护卫算什么?!” 这哪里是比武?!这是暗算,这是行刺! 我怒极大笑一声,却没有没功夫跟她纠缠:“小草,太医呢?!太医呢?!” 小草慌乱了,以为我受伤,连忙召唤太医。宫人们则纷纷点起灯,将徜雪别院照得灯火通明。 “哎呀,主子,你怎么倒下了?!” 先前被我赶走的小太监又回来了,看见陷入昏迷的晗,满脸焦虑却束手无策。 “晗,你醒醒。晗?” 我呼唤他。 “没事……”他气息奄奄,在我怀中睁开眼睛,“一下子痛昏过去,没事。” “别说话了,太医马上就到了。” “不,不看太医。”他挣扎着要爬起来,但又昏迷过去。 几个宫人将他抬到里屋床榻上,我守在他身边,拽着他的手。 太医进了屋,查看伤口,摸脉搏:“公主,行医需要望闻问切,可否取下面具,让老臣看清他面色和舌苔?” “没问题。”我转身掀他面具的一角,然后怔了怔。 面具下的脸…… 分明是绝尘的美貌。 第21章 占有欲 我愣了愣,深深吸了口气,仓惶又盖上,镇定地说:“不看面色,上药吧。” “这……也未尝不可。” 太医并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改口,不肯取下他面具,但也没有坚持。毕竟现在的伤情很明显。他取出药瓶,解开晗的衣服,给他上了药,又进行一番包扎。 包扎的过程中,晗悠悠转醒。 这家伙伸手摸向面具,见面具还在,松了口气。但他抬眼看见了我。 我双手环胸,靠在床边,正冷眼睥睨着他。 我们两人对视一番,我瞪得愈凶,他的目光愈怯儒。 他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感谢公主。” 我充耳不闻。 太医包扎完毕,留下些药,拱手离开。 我本想关门赶人,好好跟晗算这笔账,却看见院子里被包围的胭脂公主和母皇身边的老女官。 我一拍脑袋。 怎么把这个麻烦的家伙忘了? 我的暗卫只听我的命令,即使是母皇的女官在,他们也决不让行。他们几人僵持许久,都没有结果。 胭脂公主见到我终于出房间,怒道:“胆小鬼,有本事我们一对一打!你让这些人让开!” 女官对我行大礼,恳求:“事关两国交好,请公主放人。” 暗卫沉默着保持刚才的动作,不让胭脂离开包围圈一步。 我皱眉,瞪着老女官:“这么点事就能升上两国友谊?” “公主……”身后,晗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挣扎着下床。 我命令道:“你起身做什么?去躺下。” 晗固执地来到我身边,也是来劝我放人的:“她还小。” 我:“只比我小两岁。” 晗:“她是客人。” 我斜眼看他:“客人就可以随便进我宫殿,和你卿卿我我?” 晗弱弱地说:“没有这事……” 我:“你们弹琴。” 晗:“我是乐师。” “你是本公主的乐师,以后只能弹琴给我一个人听。” 晗无奈,叹了口气:“她毕竟是北域王的女儿,不能打不能骂。” 胭脂公主在包围圈中挥舞鞭子,也明白了我们的顾虑,从刚才狂妄叫嚣要跟我比武,改了说辞,喊道:“你们都让开!不然我叫爹爹打你们!” 我冷眼看着胭脂公主:“你,我可以放。但你记住,无论是东西,还是人,你休想从我宫中一星半点!” 胭脂愤怒地瞪着我。 “感谢公主体恤。” 女官见我终于松口,又行了大礼,带胭脂公主离开。 暗卫消失在黑暗之中,宫人们也都散开。 晗被小太监和小草重新扶回房间。 天色已晚,北域王和母皇又喝了不少酒,想来是还没有醒。要说胭脂公主没有什么地位,而我这边的乐师也一样没有地位。 因此,这件事若是我咬着胭脂不放,说她蓄意攻击我,那就会把事态扩大,甚至闹得很严重。 可是我不能这样做。 正如老女官说的,如果我真的不放胭脂,又或者以牙还牙也弄伤她,这才会出问题。 虽然胭脂不受重视,但怎么说都是北域王的人啊。 所以,这件事今晚应该没什么着落。如果母皇有意压下去,说不定连我都懒得传召。 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我屏退众人,将房门一关,磨拳霍霍。 第22章 真容 终于到了算总账的时候。 晗趴在床榻上,已经换上亵衣,面具下的目光可怜兮兮的。 我站在床头,眯眼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替我挡了鞭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晗沉默半晌,装作无辜,用力点头。 “骗子。”我愤怒,伸手掀开他的面具。 果然,刚才惊鸿一瞥的真容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是一张秀气至极,近乎绝美的脸。 端正的五官,和谐的眉眼,白皙俊美的脸…… 这种绝尘的美貌,甚至连皇姐那些男宠里最美貌的人,都比不上他。 哪里有什么红印?可之前问他是否伪装,他却说这是胎记…… 我愤恨地在他伤口上用力一按。 “啊……”晗疼痛惨叫。 鞭子看起来并不锋利,但抽动之下,力道很大。就像一把重锋剑,直接划在晗的背上,留下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他刚才下床这么动弹一下,绷带就已经渗出血来。而我按了这么一下,血从绷带流淌出来,低落在床。 他痛苦地说:“公主,我不是有心骗你的。” “你就是!” 我很愤怒。 为了救他的命,这几个月来,我所经受的流言蜚语,到底是为什么?! 他明明有着出尘的容貌,明明是这般好看…… 他匆忙解释道:“以前只是不想沦为床笫间的玩物……” 什么玩物?! 我什么时候想要一个男宠来当我玩物? 我什么时候需要过这样的玩物?! “你不想当我男人?”我打断他的话。 他似乎在搜罗用词,犹豫地吐出几个字:“我当时……只是不了解你……” 我捏住他的衣领:“所以你就甘愿一辈子呆在徜雪宫里,每天寂寞地弹琴?!可你明明知道我的步辇每天都会经过,你为什么还用琴声勾引我?!” “公主……” “你明明知道这几个月来我经历了什么!我是堂堂公主,我是嫡出的公主!即使母皇不喜欢我,可我的身份摆在这里!却因为你的容貌、你当日的话,我一直被人指着鼻子非议!你明明可以和我站在一起,为什么……” 我愤怒地喊着,抬高声音。 “霜儿……” “还有……”我还没有发泄完,伸手摸向他绝尘的脸,摸向他的颈项,“刚才,那个胭脂摸了你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和北域来的野丫头,竟然在我的宫殿里卿卿我我……你竟然还弹琴给她听……” 我喊得非常大声,一点都不知道房门什么时候被推开了。 而晗虽然趴在床上,却突然伸手捡起面具,罩在脸上。 小草走到屏风外,怯生生地问:“公主,是在叫小草吗?” “滚出去!”我怒喝。 小草唯唯诺诺地走远了。 我转头继续瞪着晗。 他单手撑在床上,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却用面具遮挡着脸:“你知道皇太女的癖好,如果被她发现,我会被她玩死的。”他顿了顿,又说,“如果同样是被束缚在宫闱之中,那我宁愿呆在你的宫殿,选一个安静的角落,终日弹琴……” 第23章 外貌协会资深会员 我并没有因为他的话煽情而放过他,问:“你的意思是,你弹琴只是排遣寂寞,并不想勾引我?!” 此话一问,他哭笑不得。 如果他说不是,那就是在勾引我,根本就不关心我是否会被非议。 如果他说是,那就是不在乎我,只在乎他自己消遣。 “公主……” 他左右为难,纠结一番,也没答上来,却是虚弱地倒了下去。 “……晗?太医!太医!”我惊呼起来。 伤口那么大,感染是很正常的事。 当夜他就发起了烧,病得迷迷糊糊的。 我亲自在旁照顾着。 我相当了解皇姐的脾气,如果她发现自己送出去的乐师不仅琴弹得好,竟然还有惊天美貌,说不定会亲自降临青苑宫,把人给要回去。 怀璧其罪,而我现在拥有的,就是这个如此美貌的乐师。 我要将他好好保护,谁都不可以看见他的真容! 我本来并不会照顾人,但是为了晗,我可以学。 在我精心照料下,他烧退了,伤口也愈合得很好。但他还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故意装睡,还是不肯醒来。可我看他为了我受这么严重的伤,又看着他皱着眉头的绝世容貌,又不忍心把他叫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什锦带着米酒来看我。 我不敢离开太远,和什锦坐在门口的石阶,也不顾上下尊卑,跟她一人一瓶酒,喝得微醺。 什锦说:“北域王要走了。” “哦。” 提到这件事,我就有些愤恨。早知道胭脂下手这么重,弄得晗受这么严重的伤,我就应该让那小妮子尝尝我鸾朝刑罚! 但是事情已经过了三天,母皇并没有召见我。我也不好为了一个乐师,破坏两国关系,只能默默陪伴在侧。 只是,丑乐师名声在外,我的精心照顾又引起好一阵流言蜚语。 这几天来,我生着胭脂的气,生着被流言中伤的气。但是每每郁闷,就掀开面具看晗的容貌,然后就不生气了。 “据说,北域王接到她公主,当着陛下的面掴了两巴掌,打得她脸都肿了。陛下不想破坏两国关系,就当小儿女们打闹,糊弄过去了。” “我料想也是如此。” “你……”什锦转过头来,欲言又止。 “师傅要说甚么?为何支支吾吾的?” 什锦问:“你为何对他寸步不离,你真的很喜欢他?” “也不是。我以前下令不让他摘面具,但现在病着,我就让他把面具摘了。” 什锦问:“然后呢?” 我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她为什么问这个,难道她知道晗的真容? 我故作懵懂,反问什锦:“然后?” “我还以为有什么转折。例如你发现他变得更丑了,或者发现他突然貌若天仙。”什锦突然笑起来,灌了自己一口酒。 我笑说:“如果变美就好了,我也不用头疼这些流言蜚语。” 什锦和我将米酒喝干,两人都醉得不轻。最后,她被小草搀扶着朝宫殿外走,而我则醉醺醺地回到了房间里。 “嗯?”床榻上并没有人。 奇怪,他人呢…… 我环顾四周,发现他正披着一件薄衣,站在窗边。 第24章 天真 正值仲夏,真正热的时候还没到,夜风还带着凉意。 他病才稳定下来,却站在风口里。 “喂,你干什么呢?快穿上衣服!”我急着找衣服,朝床榻边摸去,却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晗快步走来,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怎喝得这么醉?” 我借着醉意,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那天,那个胭脂是不是这样抱着你的?” 他一阵无语,才说:“你也太小心眼了,她只是抓个萤火虫。” “我当然要小心眼,你是我第一个男人……即使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外面的人都这么认为的。”我打了个酒嗝,见他醒了,又半醉半醒地怨念道,“我为你承受这么多,你却一个人躲在这里弹琴……” 他拍了拍我,安慰道:“是我的错。” 我伸手托起他的脸,重伤初愈,失血过多,他脸色有些苍白。但正是这种透明似的白,让他有一种仙人似的病态美感。 我借着酒意,撕开他的衣服,在他身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重伤初愈……公主未免太饥-渴了点?” 我亲他的动作一滞:“难道是我的错?” 不等他再继续慢慢摸索着解开我的衣服,将他往床上一推。 他坐进床里,吸了口气:“公主……” 我将衣服一把扯掉,随手往地上一扔,往他身上一蹲,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你之前为什么叫我霜儿,现在又叫我公主?” “你不也经常叫我乐师么……”他问,笑了。 我瞅着他的脸,摸了一把:“以后叫我霜儿,不许叫我公主。” “也不是不行……”他笑道。 他这句话,又让我想起当时的誓言。 一生若认定一个人,便只会喜欢一个人。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我解开他的衣服,就像当日他将我按在床上那样,将他的双手扣在头顶,俯下身来,问:“那现在,你会一直一直喜欢着本公主吗?” “会。”他注视着我,补充说,“无论未来发生了什么,无论你和我变成了什么样,我都会喜欢你。” “哼,这还差不多。” 我低下头去,亲吻着他的脸。 这里原本有难看的胎记,但是现在却洁白无瑕。 我用脸颊触碰着他的脸,感受着他的温度,又像上一次那样,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 我抬起身,满意地看着他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仿佛整块土地都被我占领了似的。 “霜儿……”他欲说还休。 “你想说什么?”我坐在他身上,将他的双手牢牢地按在床上。我不习惯被他抚摸,那样就好像母皇在抚摸她的猫儿似的。 我的男宠,当然是我宠他才对。 他忍着笑意,表情古怪:“你不会以为,那天我教你的就是全部了吧……” “难道不是?”我疑惑。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生气,怒道:“你笑什么?”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轻而易举地推开我的手,在床上坐了起来,揽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教你。” 我的脸“噌”得一下,红得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我自己的了。突然害羞,推开他,抱着双臂:“不要,我不想学……” “那是,你学了也用不了。”他揽过我的腰,将我按在怀中,“那就让我们把上次没有做完的事,继续做完吧……” 第25章 谢公主赏赐 “…………” …… …… “啊……”我忍不住叫出声。 很疼,非常疼。 别说尝试别的姿势了,就是最普通的进入,都让我全身冒冷汗。 他拥着我,伸手掠过我的湿发,亲了亲我的额头:“原来你反应这么大,上次应该多咬你几口。” “上天如此不公,凭什么要让女子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生气,拉过他的手臂就咬了一口。 他吃疼,吸了口气:“堂堂公主,怎像个狗子。” “大胆,你敢说本公主是狗?!”我生气,就要抽身逃走。 他将我一把捞回来,按在怀里,沙哑着声音,意乱情迷地说:“别乱动。” 我皱眉正困惑,转头看见他一脸爽,怨念道:“行房一点都不好玩!怪不得全部的宫女都在取笑我,说什么‘才第一次,就这样疯狂’!” “你竟然还记着……” “哼!” 想到这个,更加生气了。 我又想抓他的手来咬。 晗不让我再咬他,亲了亲我的脸颊:“总有一天,你会食髓知味。” 从疼痛,到舒适,再到有那么一点爽,也不过是春宵一夜。 第二天,我在晗的拥抱里一直躺到了午时,才睁开了眼。 这么“剧烈运动”伤口果然又裂开了。 他的绷带上渗着鲜血,弄得房间有一股腥味。 我有些心疼,却假装不在乎地说:“你的伤疤就是守护我的勋章。现在,你的勋章更显眼了。” 晗仰天翻了个白眼,没有跟我争论:“谢公主赏赐。” 我看见他手边放着银色面具,问:“你拿面具做什么?” “小草早些时候来探望你,问你要不要伺候。” “伺候?”我仰天白了一眼,“我还没起,伺候甚么?” 晗托腮,假装不在意地说:“可能是你昨夜里太大声了,她盯着黑眼圈,整夜没睡着。” 我满脸通红,羞恼不已,拉过他胳膊又一口咬下去。 …… 北域王马上要出发回北域了,我作为公主当然要去参加送别宴。 送别宴上并没有接风宴这样奢华,选在用膳后的午间,地点则在花园的凉亭里。 桌上只放了一些茶点和水果,连参与的大臣也只选了几个近臣。 母皇身边还跟着那几个老女官,皇姐身边换了个男宠。几位老臣谈笑风生,什锦则跟着相熟的内臣品尝着桃花酿。 北域王在京城逗留期间,采购了许多货物,见过各路人才。 他对外声称两国交流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和亲什么的根本是子虚乌有。但到底有没有,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要说胭脂公主伤了我的乐师,北域王几次提出来要见我,当面赔礼道歉,我都借口惊吓过度,没有见他。 胭脂公主伤我男宠,我对此事耿耿于怀,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我更担心他突然脑子发热,突然来提亲。 如果他真的提亲,那我去不去就不由我了。 他显然不知道我内心的小九九,因为我拒绝见他而更加愧疚。 北域王和母皇聊着天,聊着两朝的交好,又终于将话题绕到公主们身上。 他特意来到我跟前,我起身相迎。 第26章 都是身外之物 他命下属奉上一盘欧泊宝石,说要为胭脂之前的行为道歉。 我挑开红绸一看,蓝色橙色为体,每个宝石的色泽都不同。而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反射出不同的颜色。 真是神奇的宝石。 我开了眼界,谢绝道:“不过是一个乐师,北域王不必如此。” “你拿走,都拿走。胭脂从小就像男孩子,性格随我,但不能继承我的王位。怪我没有及时将她找回,才闹出这种事。”北域王滔滔不绝地说,“你宠爱乐师,我宠爱胭脂。胭脂伤害了你喜欢的东西,我当然要替她赔罪。” 北域王在这里,当然也听得到宫中的流言蜚语。我的余光看见皇姐正一脸揶揄地看着我,便更加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宠爱? 这话里有坑啊…… 我和晗,以及北域王和胭脂之间的关系,根本就不能等同。胭脂是他的女儿,我和乐师却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也不能用宠爱一言以蔽之。 “既然是乐师,当然琴技了得,不然也不会引得胭脂公主如此失态。乐师之中,琴技高超的不胜枚举,但最好还是寻找想去北域的人,也免得他们受背井离乡之苦。”我从盘上随意拿了一枚顺眼的,说,“这一枚,我会转交给他。” 北域王:“感谢鸾朝公主宽宏大量。” 我福礼,等北域王回到席位,我才坐了回去。 “公主,为什么不都收下?”小草有些贪恋七彩宝石的美好,没有移开目光。 “你贪吃就算了,怎么连宝石也贪了?”我小声挤兑她。 小草嘟囔着:“那不是物以稀为贵么,这边北域的珠宝可稀罕了……” 我:“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用。” 宴会结束,北域王离席,众人也都要散了。 母皇拉着皇姐回宫殿,竟然难得召唤我:“霜儿,你过来。” “是。”我默默走过去。 一行人,仆从又多,一起走回正殿,队伍拉得很长。 我陪着母皇和皇姐,走在队伍前头。 母皇一言不发,皇姐拉着我,揶揄道:“你近来很忙,流言蜚语都传开了,说你在院子里乐不思蜀……” 我淡定地解释:“第一次见人受伤,还是为我挡的,心中不安,当然要多加照料。” 皇姐又说:“北域王对你似乎很有好感,后来,北域王赞你那日的裙子很美。” 我说:“小草准备的,我也是懒得换。当时母皇不是还嫌弃寡淡么……” 母皇没有说话,而皇姐则回眸,展颜一笑:“你呀,魅力都快赶上我了。” “比不过比不过,皇姐魅力无穷,哪里是我能比的。”我急忙摆手。 “行了,你回栖梧宫吧。”母皇皱眉,对皇姐说。 “露儿说错话了么?”皇姐委屈。 母皇似乎有自己的考量,对皇姐说:“你先回去罢。” 皇姐:“是。” “你过来。”母皇将手伸向我。 我提着裙子,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随从们一路跟着,从花园回到偏殿。 偏殿后就是宽大的御书房。书房外走道上,琉璃盆挨个摆着,水莲盛放,粉花黄蕊,芳香清冽淡雅,引得蝶舞翩跹。 第27章 朕是在考你功课 母皇在二十七岁时生下皇姐,年逾四十才生我,我与她平日里并不甚亲热。更多时候,她并不指望我能做出什么成绩,无论我做什么,最后都只剩一顿数落。 时间长了,我不再指望得到她的期待。 皇姐和我不一样,她的嘴就像蜜似的,不仅能哄母皇开心,也经常来鼓励我。 有皇姐继承皇位,我更加放松,也愈发能在高墙之中,活出自我。 将走到书房的时候,母皇突然开口:“北域王,你怎么看?” 我的心一沉,暗道不妙,但尚不知母皇口风,中肯评价说:“莽夫而已。北域靠矿产交易,但宝石总有挖完的一天。” 母皇问:“其他方面呢?” 我打马虎眼:“北域疆土辽阔,但流沙却很难建稳固城墙。一年四季都是风沙,种不了庄家,自然稳定不了。若终日在马上,放牛羊,可比不上我朝繁华。” 母皇似乎并没有在意我的议论,继续问:“军事呢?” “兵力……很强……”我垂首。 母皇领着我进了书房,她坐在书桌后,问:“为什么强?” 我支吾着没有回答。 老女官给我端来一把椅子,我微微福礼,坐在母皇对面。 她见我坐定了,从书桌上取出一张地图:“粮食虽种不得,但日晒大,瓜果产量就好。他们的交易,可不单单是宝石这么简单。这里虽是沙漠,但沙漠之中也有绿洲,此中繁华,非是你我可以想象的。” “嗯……”我突然不明白母皇用意。 “游牧的环境,优胜劣汰,他们的战士勇猛异常,能徒手和狼打斗。如果他们策反北方的古族,我朝兵力,又有几分胜算?” “母皇……”我突然红了眼眶,“儿臣不想嫁去北域。” 鸾朝女皇抬眼看我,皱眉问:“你在说什么?” “儿臣不想嫁去北域,儿臣受不了风沙,受不了那里的习性,也无法忍受男尊女卑……儿臣只想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和他厮守一生。我也不想像皇姐那样,有那么多男人……”我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 “你到底在说什么?”女皇愈发诧异。 我偷瞄着母皇:“之前有流言说您要让我嫁去北域,现在……母皇刚才问这么多,难道不是想让我嫁给北域王?” 母皇没好气地往地图上一拍:“朕是在考你功课!” “啊?”我抬头,一脸懵。 母皇质问我:“这么多天不见你,你去过学府么?” 我呆呆回答:“没有……” 母皇瞪着我:“为了一个乐师,你竟然连学府都不去了?你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世界了吗?!” 我摸了摸头,汗颜:“什锦先生一直来我宫里……” “那是在上课,还是在喝酒?” “……喝酒。” 母皇捶胸顿足,却是平日里从未见过的失态:“母皇不管你喜欢多少男人,功课不能拉下!” “是……”我垂首,又抬眼偷偷看她,“母皇真的不要我嫁给北域王?” “朕可从来说过,朕会把女儿嫁给那种莽夫。”母皇气得拿起桌上的扇子,扇起了风。 这句话,好像有点暖。 心中石头落地。 我承认错误,又得到几本关于北域的赠书,辞别母皇,坐上步辇。 等三公主离开书房后,鸾朝女皇陛下的表情严肃起来。 她招手,一个暗卫不知从何处,突然跪在她身前。 女皇吩咐道:“你去查一下,这个流言从何而起。” “是。” 第28章 犯困 生辰到了,我终于达到这个朝代嫁人的标准。 能嫁人于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成长是一步步来的,并不是今天得到冠冕,束起头发,明天就能真正成熟。 我以为我心境澄明,但其实,很多事情都没有看得通透。 我积攒着很多学问,也总想再改善这个国家,却不是整个皇朝的继承人。 我现在的愿望是,等到皇姐继位后,我能去东边,吸着湿润的空气,做一方土地的王。如果那时候晗还没有离开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带上他,也给他个官爵。 晗的陪伴,是生辰最好的礼物。 就像一束光,点燃了我尘封多年的爱情之火。 第一次的禁忌被解开,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我和他整天黏在一起,如胶似漆。 我坐在秋千架上,等着他来推我。我作画的时候,他在一边伴奏。 我们坐在城墙边上,双脚垂着看夕阳。 又或者在傍晚的观景台上轻吟一曲。 我为他换上华服,在他面前跳舞。 身上是挑眼的彩色纹章,背景是灯火与繁星交织的美妙宫殿之景色。 他的嘴里哼着曲儿,也忍不住拉着我转圈圈。 晚风吹过我们的衣袂和长发,我们十指相握。 我整个人依在他身上,笑得欢快。 晗望着远处的夜景,突然说:“这些日子来,晗一直有个困惑。” 我环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什么困惑?” 他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摘下面具的那一刻吗?” 我摇头:“不是。” 这个问题我思考过,仔细想来,却是他戴上面具,换上衣服,站在傍晚的星夜下的时候。 当时,我看着远处的灯,看着满天的星斗,看着静静伫立的他。 那时候,我在纠结要不要损害自己的利益去保他的命,左右为难之下,才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 什锦说过,在爱情里,早些喜欢上对方的那个人,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所以,我不能告诉他。 “秘密。”我灿烂大笑,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在我颈项边亲吻一口,也学着我的话:“秘密!” …… 整个夏季都无波无澜地渡过,不知不觉,徜雪院里种的麦子熟了。 蝉鸣声也渐渐消失。 我终日在书房研读着书卷,揣摩着哲思,学**王的治国之道,用人之法。 在我看书的时候,晗在旁弹琴给我听。但他识字,能读书,时间久了,就变成我躺在他怀里,听他给我念书。 “古来帝王有红袖添香,现在有我给你念书。” 我贴在晗的胸膛上,听着从他身体传来的低沉声音。我半眯着眼,说:“你声音好听。” 他低头瞅着我:“都快秋天了,你近来怎么总犯困?” “我也不知道。”我揉了揉眼睛,伏在他身上。 “这样睡不舒服,我抱你到榻上。” 他将我拥在怀中,双手托举着抱到床上,轻轻放下。然后侧身躺在我身边。 “你也睡一会儿。”我将头枕在他的胳膊上。 “好啊。” 第29章 商议 书房里。 鸾霜公主睡着了,晗从她脑袋后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来。 书房里的书越来越多了,治国经略看了一本又一本。背得兵书也多了,其中大部分,竟然是女皇赏赐的。 对外说两人关系不好,可除了公主自己,所有人都能看出陛下对她的厚望。 晗随手翻了一本书,看着书封上留下的娟秀字迹和兵阵部署,眼中丝毫没有暖意,而是有着淡淡的寒光。 给兵书想让她领兵打仗? 恐怕并不是。 现任皇太女的加封不过是大公主巧言令色,谄媚来的。如果女皇正常退位,恐怕还会在退位前再拟一封诏书。 到时候,皇位到底花落谁家,就很微妙了。 晗听觉灵敏,书房的一丈外有脚步声,正在靠近。 他不想小憩的鸾霜被惊醒,戴上面具后,打开门。 门外的是小草,她的手还没有叩下,门就开了。这将她吓了一跳。 她抬眼,听见晗轻声说:“公主睡着了,小点声。” “是。”她福礼,转头对身后的什锦小声说,“公主睡着了。” 但她发现,太傅什锦的目光越过自己,定定地落在晗身上。 “太傅?”小草微微提醒。 什锦收回目光,轻声说:“睡着了也没事,我在书房等等。” 小草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晗。 平日里,公主和乐师在一起,都会将她赶走,不让任何人在身边伺候着。 现在,晗几乎是宫殿的半个主人,任何仆从都要看他的脸色。 现在即使公主睡着了,她也不确定自己就能进去。 “请太傅进来坐。”晗垂下头去,面具下的眼神意义不明。 他给什锦让道,但没有让小草也进来。 小草站在门外徘徊一下,便离开了。 书房内,鸾霜公主依旧在榻上熟睡。 晗在书案后坐下,什锦则站到案前。 按照宫内的身份尊卑,乐师显然不能这样无礼。可是什锦并没有在意,反而恭敬地拱手:“数日不见,过得可还好?” “自然。”晗跟她寒暄一句,问,“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本想一起喝个酒。”什锦抬手,肘上挂了几个小坛子。 晗淡淡地说:“你爱喝酒的性子还没有改变。” “喝不醉,还不能装醉么……”什锦回头看向床榻上的鸾霜,问,“公主可是真睡了?” “近来她总是疲乏,晚上生龙活虎的。” 什锦看向晗,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愫:“你和她……” 晗脱下面具,露出真容来。 什锦红了眼眶。 “怪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你僭越。”晗看着什锦腰间挂着的竹笛,伸出手来,“还给我。” 什锦没有理,深深吸了口气,说:“他们说,时机就选在今年冬天。” 晗收回手,皱起眉头,洁净无暇的脸上露出凝重表情。他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确定她呼吸平稳,还在熟睡,然后转头瞪着什锦:“他们疯了?” “万事俱备。”什锦不敢说太多。 晗捏住拳头,压低声音:“我才是南朝的王子,他们不问过我的意见,就要贸然行动?” 第30章 这是你的江山 “晗……”什锦轻唤了一声,“你阻止不了。” “这群乌合之众,不过是打着我南朝的名义,试图谋权逼宫。” 什锦压低声音,急切地说:“说到底,这是你的江山,不是我们的。” 晗抬手,不让她再说。他戴上面具,绕过书案,从什锦手上接过三坛酒,一坛坛地放在书案上。他打开其中一坛,嗅了嗅,展颜笑着赞道:“为何花酿也能有如此醇香?” 什锦也知道是鸾霜醒了,苦笑说:“也只剩这么多了,恐怕撑不到冬天。” 她一语双关,既是说酒,也是在提醒晗。 晗盖上酒坛,将之稳稳放下,也用双关语回应她:“那就省着点喝,至少挨过这个冬天。我不爱喝酒,以后什锦先生不用给我带了。” ……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书房有什么人进来了,但他们说话太小声,实在是听不清。 我调整呼吸,费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晗正在桌上摆酒坛子。 花酿啊,什锦亲自酿的,我最爱喝的花酿! 我听见了晗的声音,说什么酒要喝完啦。但是酒在冬天前会喝完又如何?喝完就喝完了,反正明年还有啊! “今年喝完了,明年还会有。明年喝完了,后年还会有。人生才几年,当然要挥霍光阴,一晌贪欢才好!” 我从床榻跳下,跑到晗身边抱住他,又转头对什锦拱了拱手,眉开眼笑地看着桌上的酒,说:“师傅,你这酒送的真是时候。” 晗从我手中夺过酒坛,说:“还是别喝了。” “为什么?” “刚睡醒,喝酒容易染上风寒。”晗将酒坛收起。 我总觉得,他抢我酒的动作有些别扭,就好像故意不让我喝酒似的。 “还有这种说法?真不是你自己想喝?” 晗在这瞬间改了口:“想喝,当然想喝。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宠,这些好东西,你就统统都送给我吧。反正你以后每年都能喝到。” 我飞他一把眼刀:“哼,你要是不让我喝,现在就让你失宠!” 什锦淡笑着,随手解开油纸,喝了一口,看着晗笑道:“随你们,反正今年的没几坛了。这坛是我的,你们别跟我抢。” 我扒在晗身上死磨硬泡了好久,他才给我倒了一小杯,剩下的都被他收起来了。 …… 母皇并不是每年都南迁过冬。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冬天特别冷。这个计划也就提前放上案头,在宫人之间传开了。 入了深秋,池塘上就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游鱼在下面冻得挤成一团,只有投食的时候才会来到水面。荷花早就枯萎了,宫人将花植全部换成了秋季盛开的花朵。 我蹲在池塘边,托腮,出神望着冰面,脑子里却想着别的事。 南部的宫殿用来过冬,规模并不大,所以,身边的宫人得舍下一大半。以前我只带着小草,可现在,我还得带上乐师。 前阵子,母皇几次拷问我功课,我都没能答上来,认为是晗分了我的心。 并不是我不用功,而是她的问题越来越难了。 如果是以前,我总觉得这是刁难,可现在,又觉得她另有用意。 这让我倍感困惑。 我以后的命运,如果只是去封地当王,又为什么学这些治国之策? 第31章 当然要去见识见识 怎么打战,怎么外交……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封地的王所需要学的东西。 难道母皇是想留我来辅佐皇姐? 但无论母皇怎么想,她对晗已经厌恶上了。她认为是晗勾引我,让我沉迷男色,才耽误课业。 她要将晗关起来,让他远离我。 我不能露出心中焦虑,更不能表露出自己离不开他的样子,这只会让晗的下场更惨。 我冷静地承认错误,并说不能怪任何人,只我自己还不够沉心静气,受太多外在的诱惑。我答应母皇以后会好好努力。 这样一来,母皇终是没有惩罚他。 但是,晗跟着我一起去过冬,他必然成为母皇的目标…… 我是不是应该将他留在这里…… 也不过是分别一个冬天。 我正蹲在结霜的锦鲤池边思考,却听见了晗的声音。 “还以为池塘边长了个蘑菇——”调侃的语调突然在背后响起——“原来是霜公主。” 我完全没听到晗的脚步声,吓得“噌”得站起来。 晗差点被我撞翻,伸手将我按在怀中:“干什么呢?” 我仰头大喊:“小蘑菇长成了竹子!” 晗:“……能长成竹子的只有竹笋。” 我:“那你刚才应该说,池塘边长了个竹笋。” 晗:“竹笋拿来直接下锅,才不给它长成竹子的机会。” 我在他颈项上啃了一口,假装生气,质问:“你竟然想吃掉本公主?” 晗回啃我。 “嗷嗷嗷!”我挣扎。 我们在池塘边嬉闹了一会儿。 他抱着我,看向池塘里的冰,感叹:“今年的冬天来的真早。” “是啊……” 我心中有事,没有再继续接他的话。 晗见我沉默,问道:“在想什么?” “以前你说,皇姐的淫荡只是伪装,她看人很准,所以母皇才会选她做皇太女。” 晗说:“那是我的猜测,也不尽然。” 我转过身,抱着他:“那你怎么看待母皇?她又是怎样的?” 晗垂首,淡淡地说:“妄议皇族,不妥。” 我凑过去,悄悄地看他的表情。 他跟我在一起有大半年,这段时间来,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他的表情,我已经能看穿了。 现在……是我太敏感了吗? 总觉得,刚才他低眉的一瞬,似乎在感慨着什么,又很快将这抹情绪隐藏起来。 “没事,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小声告诉我。” 晗轻轻地说:“好大喜功,肆意杀伐,用残忍的手段追杀前朝遗孤。” “嗯?”我发怔。 在他的印象中,母皇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我也是听来的。”晗突然笑了起来,语气随意,“我只是乐师,只能从贱民那儿听密辛。贱民当然会把她说得凶神恶煞。” 我在他怀中蹭了蹭,闭上眼睛,决定将烦恼抛给晗,让他自己去思考:“母皇、皇姐和我要一起去南方过冬。我想带上你,但我担心母皇会为难你……” 晗并不在乎:“我躲起来不就好了?她眼不见为净。” “南边的宫殿很小,如果你跟着我,每天都要去请安。” 相遇的情况避无可避。 晗沉吟半晌,突然幽幽地问:“南方的那座晏居宫,是没有拆毁的前朝宫殿吧?” 很久没有人提起前朝了。 今天晗却提了两次。 我搜刮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对南朝知之甚少。 我点头:“是有这样的传言。” 晗目光流转,望着我背后的夕阳。 傍晚的夕阳正浓烈。红霞笼罩,就像初次见面时一样。 他的身影后方正好是东边,那里已经布满闪烁的繁星。 我看见他整个人,印在星辰里。 他启唇,喃喃地说:“那我当然要去见识见识。” 第32章 谁都不要信 前往晏居宫的路途很遥远。 往南边去,要坐马车行径半个月,等颠得差不多全身骨头都散架了,才能坐上船。 而现在,我只能和晗以及小草,挤在一辆马车中。 路途劳顿,连日来我胃口不好,也多亏有晗在身边,才能劝我勉强进食。母皇虽知此事,却还是考问我功课,这让我倍感疲惫。 再次被母皇训斥不用功,我回了自己车,将小草赶下车,抱住晗躺在软床上。 “早知道这样,我就先找人把那些书背出来,现在到车上再背给我听。” 晗好奇:“陛下到底考了你什么?” “昨天是兵书,今天是史书,这整个冬天恐怕都过不好了。”想到这里,我拉过晗的胳膊,咬了一口,“肯定是因为你。你这蓝颜祸水,一定是母皇哪里不爽了,才会如此令她苛责我。” 我举着他胳膊又咬又掐,晗吱哇乱叫。 路上看不了书,但可以听人背书。跟随的人之中,能背书的便只有什锦了。 我问:“师傅博览群书,不如让她背书给我听。” 晗觉得好笑:“从来都是师傅听徒儿背书,你竟然想叫你师父背书给你听?” 我大笑,自嘲道:“有何不可?我连你如此粗陋的人都宠幸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晗假装生气,行礼:“贱民这就去请她来。” “贱民留在这儿,我去和她同乘一骑。” 晗神色转而严肃,劝诫说:“外面危险,你应该呆在马车里。” “哪里危险了?” 队伍浩浩荡荡,每次我下车都有侍卫紧紧跟随。保护得如此严密,哪里会有危险? 我不顾晗的意见,跑到什锦身边。 她有些意外,但还是伸出手来,拉我上马。 晗戴上面具,掀开布帘无奈看我。 “略略略!”我回头,对着马车上的晗做鬼脸。 晗无语地放下布帘。 我们行了一个下午,什锦念了一个下午。 “军行有险阻、潢井、葭苇、山林、蘙荟者,必谨覆索之,此伏奸之所处也。”什锦的声音清朗,背一段,讲一段,我听得津津有味,也问了不少问题。 母皇特意派了老女官赏给她一盘瓜果。她却让我端回马车里。我当然拒绝了。 皇姐掀开布帘,用慎怪的眼神瞟向我。我也是不经意间才和她对视一眼。等皇姐发现我的目光,又匆匆关上布帘。 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困惑不解。 夜晚,整个队伍停止前进。仆从们休息的营帐很快搭建起来,宽阔的林地上升起营火。但清点人数的时候,却发现小草不见了。 我很着急。 费解着她为什么会走丢,又担心她出了事。 我想去寻找她,却被晗拦住。 “我去找,你呆在这里。”他在马车里披上黑色斗篷,戴上邪魅银面,看得我有刹那恍惚。 他提着油灯,欲出马车,又转身拥我入怀。 “怎么了?” “你要小心保护自己,谁都不要信。”他在我脸上落下浅浅一吻。 我怔怔站在原地:“什么意思?” 面具没有挡住他扬起的嘴角,安慰道:“深夜的林里有豺狼,我担心你被吃掉。” 第33章 失踪 我蜷缩着靠在车厢里,等了大半夜都没有晗的消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公主。” 是晗的声音。 我睡得迷糊,掀开车帘,看见了银色面具,问道:“找到小草了吗?” “找到了,但是她受伤严重。” “受伤?”我清醒过来,“她此刻在何处?” 戴着面具的人说:“她迷路后被毒蛇咬伤,有樵夫收留。但伤势严重,想见公主最后一面……” 我也没有思考太多,叫上随行太医,再拉上一队护卫,朝他给我指的方向去了。 …… 等公主和一队人离开营地后。 一声哨声突然吸引了卫兵的警觉。 夜黑风高,敌袭的最佳时机! “有刺客!唔……” “噗嗤”弓箭入肉的声音,这个发现敌情的士兵在第一时间被人灭口。 军行有险阻、潢井、葭苇、山林、蘙荟者,必谨覆索之,此伏奸之所处也! 营地在河边,而河的另一侧就是山林。 义军渡河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趁着夜色,近百人已将营地包围其中。 晗寻找小草未果,策马归来,远远地就听见异动。他莫名就想起什锦下午讲的《行军篇》兵法,心道不妙。他下了马,疾速回到营帐的马车中,然而鸾霜的马车里空空如也。 他略微思考,趁乱逃离营地,又再次策马疾行。 营地附近。 义军只有数百人,手中有弓弩。而这边士兵无论从人数到装备上,都更加完备。即使有人偷袭,此时也完全不落下风。 火把照亮黑夜,将营地照得灯火通明,就连几个混迹在队伍中的刺客也被全部诛杀。 既然有人在远处放冷箭,那就说明林间还有不少潜伏着的敌人。 即使有刺客,女皇威仪不减,地拉着皇太女,站在亮处,喊道:“来者可是打着南朝余孽旗号的叛党?!” 义军躲回黑暗之中,并没有出声。 女皇继续喊道:“鸾朝稳定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你们为什么还要起兵造反?!” 她年逾四旬,当然不是单纯认为自己能说得他们重回正道,就地投降,而是只要她问话,对方若一回答,士兵就能发现他们的所在。 “我们穷,我们要钱!”一个声音在树上喊道。 “噗——” 这个说话的人被弓箭射下来,趴在地上哀嚎。 他已经丧失了行动力,士兵并没有入林搜索,而是盯着那处,一有风吹草动就开始放箭,试图射杀同党。 很遗憾,这次并没有人再上当。 突然,林中有人喊话道:“小公主在我们手里!鸾雨,你有本事就放箭啊!” 女皇愣了一下,转头看女官。 高阶女官知荇飞快地马车中寻找,的确没有找到公主的踪迹,遂如实回禀。 没有公主,没有乐师,没有婢女,也没有太傅。 随后才有士兵上报,将乐师带领公主离开,去寻找婢女的消息告诉女皇。 女皇握紧拳头,腹诽着鸾霜私自离队。她表面冷静喊道:“朕的皇太女就在身边,如果你们拐去朕的小女儿,想打击朕,那你们就错了!如果你们想得到银钱,我只要活的,有半点残疾都不行!” 第34章 负隅顽抗 女皇本以为这么说,对方能够松口,可对方沉默片刻后,却说出让在场人都震惊的话。 “皇太女是幌子,你藏在宫殿匾额后的凤令上,鸾霜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者。” “母皇?!”皇太女难以置信,转头看着女皇。 女皇抿嘴,目露凶光。 她以前就知道宫中有细作,可完全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将此事都查明了。 如同一场豪赌,对方如若不知道底牌,那还能有一份胜算。 可现在…… 恐怕传位诏书已经落入他们手中,否则他们又怎么会如此确信鸾霜就是下一任的女皇呢? 女皇心思急转。 她必须否认这件事,如果义军拿出传位诏书,她必须斩钉截铁地说这是伪造的,并当着皇太女的面立刻摧毁它。 但如果对方没有拿出来,那这件事就有点微妙了。 “露儿,不要被他们离间。”女皇伸手拉过大公主的手,安抚地用力拍了两下,“你是未来的女皇。” 皇太女深深望了她一眼,笑道:“儿臣必不辜负母皇厚望。” “好了,交出来吧,朕的公主在哪里?”女皇望着被黑暗笼罩的山林,怒道,“限你们天亮之前交出公主,否则,朕的士兵就会血洗山林,倾覆鼠辈之巢穴!” …… 山林深处,瘴气弥漫,马儿不愿穿过林子,我们只能下马,徒步前行。 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在前面领路,士兵则紧紧跟着我。 “还有多久?” “很快就到了。”男人在前面说。 不可以再走远了…… 我捏着锦囊,突然停下脚步。 锦囊里装的是萤石碎片,是晗早些时候给我的。如果我在林间迷路,能用这个来做记号。 也没有想到,早上才给我的,现在就用到了。 如果再往林子里走,萤石就要用光了。 这个男人不是晗,从他在马车外叫我公主的那一刹那,我就已经意识到了。 可是,晗脸上的银面是宫殿中将人精心打造的,并不是一般人可以仿制得出来的。 无论眼前这个人是否小草的下落,但晗一定在他的手上。 “公主怎么不走了?”男人转过身来,看着我。 “晗在哪儿?” “我就是啊……公主难道在怀疑我吗?”男人脱下面具,红白分明的脸在火光之下狰狞无比,和晗伪装后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个手势,守卫将他团团包围。 “说出晗的下落,我饶你不死。” 男人被包围着,却镇定自若,带上邪恶的笑容,悠闲地问:“你如何发现我不是他?” 晗不叫我公主,叫我霜儿;晗不扶我下马车,而是直接等我扑进他怀里;晗只会让我呆在马车里,不会叫我半夜离开队伍;如果是骑马,晗会选择跟我同乘一匹,不会单独分开…… 我摇头,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拿过卫兵的弓弩,对准他:“他在哪儿?” “如果你杀了我,你永远不知道他的下落。”男人狞笑着,恢复了自己的声音。 “公主,有埋伏!”一名士兵突然惊呼一声,随后,三十几名黑衣人突然从林间钻出来。 敌众我寡,又是对方熟悉的地盘,几乎没有胜算。 我的手下被一个个杀掉,转眼之间,就只剩我一个人。 我举着匕首浑身浴血,负隅顽抗,有些绝望。 假扮晗的那个黑衣人将我逼在包围圈中,用刀架在我脖子上,问:“你明知道会中埋伏,为什么会跟过来?” 第35章 危难之时 我本不想答话,但黑衣人的刀往我的脖子那儿压了一下,然后我就感受到些许疼痛。血液从脖子上低落下来,在衣领上滴出血花。 “公主,你的命在我手中。”对方邪恶威胁道。 “他只是乐师,如果我不救他,没有人会救他。”我扔掉匕首,闭上眼,放弃抵抗,“他到底在哪儿?你为什么有他的面具?” 对方的话里带着痞气:“我们连凤令都弄到了,弄到一张面具图纸并不稀奇。” 听见他的话,我心中惊恐至极。 凤令是母皇的诏令,按理说应该是宫廷中的密令,他们的魔爪竟已深入宫中了吗?! 黑衣人收回大刀,在我脸上摸了一把:“公主弄到手,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女皇谈判了。”他用藤条将我双手捆起来。 我并没有剧烈挣扎,面对这么多人,我挣扎也是徒劳的,只会被打。 “你这公主倒是宠辱不惊。”黑衣人用亵渎的目光打量着我“姿色倒不错。” “二哥,这可是鸾家的女人,不如……” 听着色眯眯的语气,我秒懂对方的意思,压下心中慌乱,面上淡定地说:“糟蹋了可就不值钱了。你们若是想拿我换更多银子,就别轻举妄动。” “银子?”黑衣人大笑,“整片江山都是我们的,我们还在乎些许银子?”他突然拉着绳子,将我拖拽到地上,“倒是提醒了我,‘他’被你迷得晕头转向,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这妞的床上功夫到底多好……” “放开我——”我被按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无暇估计黑衣人话里暴露出来的信息。 晚林的泥地非常潮湿,身上穿着棉衣,但这些露水已经沾湿了我的衣衫。 我被捆绑着双手,只能拼命扭动身体反抗,但抵不过这莽夫的力气,只能任人鱼肉。他的兄弟们站在周围围观,发出淫笑的声音。 粗粝的手撕开我的衣衫,露出白皙的肩胛。 我用最凄厉的声音叫喊着,心中充满绝望。 公主的身份并不能给我庇护,反而会激发他们的欲望。在宫廷中的金枝玉叶,他们当然想要一饱口福。 “啪——” 一支短小的飞弩从我耳边飞过,突然射穿黑衣人的喉咙。 黑衣人难以置信地摸向喉咙,发出“斯斯”的声音,血液不断地从飞弩射穿的伤口上钻出来。 我愣了一下,伸脚踹他。 黑衣人倒地不起。 他的兄弟们立刻警觉起来,放下裤裆中的家伙,从地上捡起武器。 “咻咻——”“啊……” 两片飞弩一起,一支命中一个人的喉咙,另一支则伤到一个人的眉心。 飞弩需要时间安装,如果想精确瞄准,射程也不能太远。 这两个人来救我的人,近在咫尺。 “搜林!” 黑衣人同党们分成两组朝林子两边摸索过去。有人将我架起来,试图将我拖走。 我奋力挣扎,拼命反抗,以拖延时间。 一道白影在远处一晃而过。 “在那边!”二十几个人被吸引过去,在我身边仅剩七八人。 “咻——” 又一个人倒地而亡。 紧接着,我就看见了戴着银色面具,穿着黑披风的人。 “晗?!”我惊喜。 第36章 否认 来者没有说话,举着铁剑,冲入刺客之中。他剑法轻灵,也是因为突袭的关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见血封喉,迅速杀掉三人。 可他以一敌众,不可能不受伤。 “小心!” 有人背后偷袭,银面人腹背受敌,只挡得住身前的人,背后却结结实实吃了一刀。他转身抽剑,将剑捅入偷袭者的腹部。不等喘息,又紧接着冲向下一个人。 一阵厮杀过后,仅存的两人见他威猛异常,功夫了得,便提刀逃走。剩下的人要么已经咽气,要么被剖开肚子,肠子流了一地,还在地上苦苦挣扎。 “晗!”我刚才趁乱用地上的匕首将绳子解开,冲上去扶住他。 他没有多话,带着我在竹林间穿梭,很快就出了林子回到大路上。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马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一起走。”我一把牢牢拉住他披风。 “姑娘认错了人。”对方故意用低沉的声音。 “别闹了,我还能认不出你?”我绕到他跟前,拦住他。 “这假面人手一个,是为了混淆视听。你想活命就快逃。”他压着声音,假装不是晗,固执推开我。 我也受了伤,但都是皮肉伤。可他不一样,背上这一刀,绝对不轻。 月光照在地面上,血液红得发黑。 视觉受限,但听觉会更加敏锐,我听见他的呼吸已经乱了。 “你是不是坚决不肯跟我一起走?” “你快走。”他催促道。 我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掏出匕首,踮脚,往他脖子上一搭:“不上马就杀了你。” 他也是没料到我能用出这招,愣了一下,站着没动:“不上,你杀了我吧。” 我无奈,反手将匕首指向自己,硬生生划出一道血痕:“你不上去我就在你面前自刎。你知道我的脾气。” “……你真是吃定我了。”他无奈,坐上马。 我赶紧爬上去,坐在他身前,驾着缰绳朝营地疾驰。 月光被云层遮蔽,周围再次伸手不见五指,幸好老马识途。 他抱着我,靠在我背上,我只觉得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 “晗,你别睡……如果你在路上跌下马,我拖不动你……” 我使劲抽动缰绳,催促马儿加速。 “霜儿,你今夜不该出来找我。”他终于不再推脱,承认自己的身份。 我说:“当时担心你被掳走……” 晗气息微弱,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你想知道……我是谁么……” 我说:“你现在是我的俘虏,等先把你治好,再慢慢折磨你。就跟夏天的时候一样。” “可是,如果被发现我的真容,女皇会杀了我。” 我抽出被扯烂的外衣,将他的双手捆在我腰上:“那就不让她知道。” “霜儿,你将来会继承皇位……但是我的身份……” “闭嘴。” 他笑起来,将头枕在我的肩上,声音越来越轻:“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也是…… 我轻轻地说。 义军能来这里埋伏,一定对地形很熟悉。也不知道周围山林里,是不是还有他们的同党。 晗失去知觉,我功夫虽不赖,但如果真的有人来阻拦我,我实在没有半分胜算。 我心中一直默默祈祷。 马儿啊马儿,如果你有灵,一定要一条最安全的路。 让我和晗安全回到营地。 第37章 不听不听 事实上,晗指引的路本来就不容易被人发现,一路上并没有人追来。 只不过这条路比起别的要远一点,以至于等再回到营地的时候,天空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清晨的林间充满迷雾。 营地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这一晚上,无人入眠。 士兵们全部都在站岗巡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母皇年过四十,又终日为国事操劳,身子骨大不如从前。第二天清晨推说头疼,坐进马车里没有出面,只剩下皇姐在外主持大局。 我驮着昏迷不醒的晗从马上下来,只觉得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很奇怪。 我坚决不和晗分开,只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皇姐也就没阻拦我。 我们被安置在帐篷里。母皇派了她身边的老女官知荇来近身伺候,也是通过她,我才知道这一晚上发生的事。 义军说,皇姐的皇太女身份是用来吸引南朝余孽的幌子,而我才是这个王朝将来的女皇。这是叛贼版本的说法,但晗也说过一样的话。 可我对皇位,真的不感兴趣。 女皇不可能只宠幸一个人,也不可能只生一个人的孩子。 可我只爱晗一个人,以后也不会分心去爱别的男人,更无法容忍有别的男人近身。 晗依旧昏迷不醒,而什锦和小草也依旧下落不明。 我和晗并排躺在榻上,我握着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我必须寸步不离,防止任何人看见他真容。 明明一夜没睡,但等医女给我疗伤的时候,反而睡不着了。 我裸露着背让医女给我涂药,对老女官说:“皇姐才是未来的女皇。” 老女官顺着我的话说:“皇太女是未来皇位的继承人,那些叛贼只不过是使离间之计。希望露公主不会因此与霜公主心生隔阂。” 医女凝神静气,专注涂药,对我们的话充耳不闻。 我伏在床上,看着晗背上一新一旧两道伤痕,说:“我的愿望是去封地,和晗厮守一生。” 女官知荇无所事事,翻出针线包,随意地拿起我残破的衣服,舔一口线头,缝了起来:“恕老奴直言,霜公主用情未免太深,陛下为此很是担心。” 我说:“他已经舍命救我两次。若说胭脂公主那次,他没有意识到会伤得有多重,那么这一次,他冒死来救我,绝对是发自真心。” 老女官用缓慢的语调,刻薄地说:“即使舍命来救,也不见得就有好的结果。” 我转头瞪着她,满脸怨念。 老女官放下布料,起身福了福礼:“老奴失言了。但劝谏之言如同苦口良药,希望公主放在心上。” 我嘟嘴,摇头:“不听不听。” 老女官叹了口气,坐下后继续给我缝衣服。 “我希望小草只是被他们俘虏了,能用银子赎回来。”我撑着脑袋,疲惫地说,“还有师傅,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昨天晚上来救我的人,除了晗之外,很有可能就是什锦。 我正念叨着,女官就来禀告了。 “霜公主。”皇姐的老女官在帐篷外唤了一声,“太傅已归来。” 我“噌”地坐起来:“师傅还好吗?受伤了吗?” “太傅的伤较为严重,医女已去诊治。” 第38章 传位诏书 什锦有医女救治,我不懂医,自己又受了伤,无法帮忙。更何况晗还没有醒来,我必须守在他的身边。 刺杀事件只是昨夜发生,但有母皇的凤令传召,调令的一千精兵只花了半天功夫就全部来齐了。 当天傍晚,整个队伍再次重新出发。 我和晗被移动到马车里,在此期间我没有离开晗一步。但到傍晚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困意,靠在他身边进入睡眠。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掀开他的面具,但我确信医女来过。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和晗的伤口都已经换过了药。 我听着晗的呼吸,看着晗背上这血肉模糊的一刀,后怕极了。 这远比先前胭脂公主所抽的那一鞭要更加凶险。伤口很深,如果昨天晚上没有坚持要将晗带回来,他很可能就会死在林子里。 我伸手去抚摸他的长发,掀开他的面具,在他的毫无血色的脸上亲了亲。 他的眼皮动了动。 “你醒了?” “水……”他伏在软床上,轻轻地说。 我急忙打开水囊,想给他喝水。但马车很颠簸,他这个姿势喝不到水。我喝了一口,喂到他嘴里。 他吸着水,伸手抚摸我的脸,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脸上:“如果没有你,我就已经死了。” 我用额头贴着他的脸,蹲在他身边,说:“如果你不来救我,我也已经死了。我受不了被人凌辱,我宁可咬舌自尽。” 他却站在我的角度,说:“可如果我早告诉你一切,你就不会来救我,就不会身处险境。” 我并没有责怪他,出去寻找他是我的选择。 并不是我突然转性变得温婉可人,而是此时此刻,去追究一切过去的动机,已经没有意义。 “等你伤好了之后,把一切都告诉我。还有你和什锦……”我伸手揉了揉额头,轻轻地说,“我早该想到,她腰间挂着的竹笛,还有她看你的眼神……” 他想说什么,似乎是解释。 “哼,你是我的,谁都抢不走。”我忍不住笑了,亲了亲他的嘴角,“你继续睡吧,等你伤好了,我要听一切故事。听你为什么对母皇有偏见,听你和什锦的故事……” 他虚弱地问:“你不怕么……万一我是刺客……” 我:“昨天晚上我怕极了……但我相信我们的爱情。” …… 传位诏书的存在一直是鸾朝宫廷中,不能提的秘密。 为数不多知道此事的老女官守口如瓶,而新来的宫女们自然无法得知。 在鸾霜开始走路的时候,这份诏书就已经立下了,一直存在一个鸾朝女皇认为安全的地方。 在鸾朝之前,以男性为尊的朝代统治了整整三千年。有人以南朝之名,在暗地里策划着谋反大计,实则不过是利欲熏心。他们如同野草那样,铲除不尽。 女皇鸾雨和这些“南朝余孽”斗争了小半辈子,深知他们的可恶,这才有了立皇太女吸引他们注意的策略。 要说大公主鸾露,终日和男宠厮混,竟然弄得无法生育。 帝王或许可以没有子嗣,但必须有所表率,有所德行。 女皇从来没有对鸾露提过这件事,因为她从根本上就不期望鸾露继承皇位。 第39章 南朝遗孤 在行进过程中,刺杀事件突发,而在鸾霜失踪的情况下,女皇只有鸾露这一个继承人。女皇退回到自己的御辇中,并不是头风发作,只是退下让鸾露主持大局,以打消她的顾虑。 可她偏偏没有料到,自己这个淫乱的大女儿,实际上比她想象的更聪明。 马车中,皇太女恨得几乎咬碎银牙。 明面上让她安排一切,可等鸾霜一回来,母皇还是将最贴心的女官派给鸾霜,试图保护她。 这种偏袒,几乎昭然若揭。 她难得没有让男宠上马车,和自己的老女官远花商量着对策。 “奶娘,你是我最信任的人!都到这一步了,我该怎么办?” 老女官正襟危坐:“不成功便成仁。公主以前是皇太女,那么未来就是女皇。” “可母皇并没有这个打算……” 老女官:“那公主就让她没有打算。” 大逆不道。 却深得她的心。 皇太女的脸上露出邪笑:“那奶娘觉得,应该从哪里开始?” 老女官问:“南朝余孽怎么知道密令在哪里?” 皇太女深吸了一口气:“宫中有奸细?!” 老女官说:“南朝余孽知道传位诏令,找到女皇的位置,知道行径的速度。光是宫中可远远不够。” 皇太女说推测道:“你是说,队伍中就有奸细?” “不仅如此。”老女官说,“既然他们认为三公主才是皇位继承人,那她身边……” 皇太女:“和她亲的也就三个人。宫女小草、太傅什锦,以及那个乐师……乐师……” 以前大家以为她才是皇位继承者,所以乐师晗才会潜伏在她身边。 如果没记错,他身体虚弱,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到。这样的人,又怎么能骑马去救公主呢? 而他相貌丑陋,只是不想侍寝的伪装而已。 皇太女鸾露突然恍然大悟。 老女官面不改色,仿佛对一切早就心知肚明:“公主所言极是。” 她从信筒中掏出一幅画像,说这上面就是义军的首领,也是拥有南朝王室血脉的人。 皇太女看完了画,将医女传召到她的马车上。 她问医女:“你看了他的容貌,对不对?” 医女腿一软,跪倒在地。她只是好奇才会掀开面具,想见识一下对方到底有多丑,却不想知道了一个惊天秘密。听见皇太女的问话,她心虚不已。 鸾露将画像递给医女:“是不是同一个?” 医女战战兢兢接过画,诚恳点头:“就是他。这张脸太美了,让人过目不忘,我绝对不会弄错。” “美?那是自然,南朝搜刮了多少美人,代代相传的绝世容颜,生下来的种又会差到哪儿去?” 医女听到这个,诧异万分。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美人要被鸾霜偷偷藏起,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皇太女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子,塞到医女手中,笑着威胁:“这件事,你若说出去,杀你的人,可不是我。” 医女脚都软了,跌坐在地上。 皇太女吩咐道:“出去吧。” “是。” 等医女离开后,皇太女将南朝遗孤的画像卷起来,还给老女官,说:“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 …… 第40章 大智若愚 原本计划之中,车马只会在野外露宿一夜。只是没想到,这一夜竟然就有人袭击。 而此后,每个晚上都在城池之中度过。城中的食宿,当然早就安排妥当。 进了东南部的一座主城,大家被安置在皇家驿站的房间内。就连随行的侍从们都欢呼雀跃起来,哪怕所有人挤在两间大房里歇息,也好过野外露宿。 晗的身份只是乐师,原本要和仆从一起睡在大通铺里。我也没有通知别人,直接找了侍卫将他搬去我屋里。 我当然知道母皇可能会因此训斥我,也容易将晗推入被责罚的境地。可再不让他休息好,他的伤势继续恶化下去,他就要一命呜呼了。 我掂量着轻重,也不想再去计较他被责罚。 他从黄昏开始,睡到深夜,终于醒了。他下床,跑到我的梳妆台边,拿起胭脂盒。 我睡得很浅,听见他动静后立刻醒了,正眼看见他借着灯光,在脸上涂抹什么。 “你在做什么?” “上妆。这样就不怕掀面具了,你也不用一直守着我。”他对我毫无保留,将想法说给我听。 我帮他端起特制颜料盒,就像我上妆时,他替我端着水粉盒一样。 他对我展颜一笑,恐惧而狰狞的红印后是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眸。 我动心,伸手想摸他脸。 他歪头闪避:“没干呢。” 我歪头,伏在桌上:“跟你熟了,哪怕你上妆,我也不觉得丑。” “那可不成,一定要丑得没人想看。” “嘻嘻嘻……对,以后,你的真容就只给本公主一个人看。” 身边没有小草伺候,终究不得劲。小草失踪对于皇家安危来说,几乎不值一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反复敦促侍卫派人找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皇家驿站休息了一天,晗也上了妆,不需要我再寸步不离。第二天早些时候,我便去探望太傅什锦。 当夜她和晗一起失踪,对外说是发现我被人骗走,只是悄悄尾随想趁机救我。但实际上我知道,林子里来救我的有两个人。除了晗,那就只有她了。 “公主。”她卧在床上,见到我后想下床行礼。 因为她此前对我有所隐瞒,此时见我,脸上露出尴尬。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我端着一大碗厨房里刚做好的红枣桂圆猪蹄汤,在床头一坐,就想喂她喝。 尴尬气氛被打破。 什锦无语:“我又不是坐月子。” “这汤能补气补血,知荇女官说医膳不分家!”我喝了一口,赞美道,“哇,好鲜好嫩的蹄筋儿。过会儿让厨房再熬几碗,让晗也喝着。” 听见他的名字,什锦笑容微敛,问:“公主想知道什么?” 我看向她床边的竹笛,问:“你喜欢他,但是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 什锦没有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迟疑着没有回答,反而问:“你不先问我们的身份么?还是……你已经知道了?” “我见过他的真容,只要去翻找史书其实很容易猜到。至于你……”我歪头,“不管你是谁,你是我师傅啊……” 什锦听见“师傅”二字,微微动容。 第41章 身份 “我不在意你们的身份,是因为你们杀不了母皇。她身边有最厉害的影卫和死士跟随,即使你们扰乱了队伍,她也不会落单,更不可能被俘虏。” 她沉默半晌,说:“我和晗没有想刺杀女皇。但义军之中,有很多意见不合之人,想要谋权篡位。” 我想起前天半夜,那些人差点在野地里强占我。压下不愉快的回忆,我说,“那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事。”又摆了摆手,“你莫岔开话题,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什锦轻叹了口气,说,“不过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偷偷爱慕。心向往之。我们跟随同一个乐师,我学笛子,他学琴,但他当时只顾着学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我对他有意。后来,我进入宫廷,成了你们的太傅,便只能断情绝欲,和他天各一方。” “也不算天各一方,在他认识我之前,他在皇姐宫里当乐师。以你的官位,明明可以将他带走。” “他有他的任务,我不可以妨碍大家的计划。” 我随口一问:“他的任务是什么?” 什锦深深看我一眼,并没有回答,将手边的一碗猪蹄汤全部喝下去了。 我看着她的举动,愣了半晌,皱眉问:“你不会以为,这碗猪蹄汤里下毒了吧?” 什锦嘴里含着吞不下去的蹄筋,含糊不清地反问:“难道不是?” 我:“你见过谁在毒汤里还放这么多蹄筋?” 什锦无语半晌,默默咀嚼起来。 我忍不住捶床大笑。 等她将猪蹄全部咽下去,才说:“他的任务是盯着大公主,我的任务是盯着你。后来,他被你带回了宫,就爱上了你。” 我听罢眉开眼笑。 什锦扶额:“按理说,你是我情敌,我应该仇视你。可是……偏偏是你,我都讨厌不起来。” “那是自然,本公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她压低声音,郑重地说:“我现在心如止水,只想好好将你扶上皇位。” 又是皇位。 我摇头,小声拒绝道:“皇姐当女皇挺好的,她很霸气,能镇得住大臣。我就不行了,跟阿谀奉承的人合不来,看见臣子就嫌弃。” 什锦拉住我的手,用力握住:“你有德行,开明,良善,有魄力,你会坚持做一切你认为对的事,而你本身也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这些都是她比不上的。” “但是,如果做女皇,我就不能只和他一个人在一起了……母皇会逼着我找很多男人。” 什锦:“如果当上女皇,整个江山都是你的,还有谁能管得了你?” 我点头:“好像也有道理……” “我不知道诏书是谁传出去的,但宫中有第三人义军的人。”什锦拉住我的手,一脸担忧,“你们一定要小心。” 也是因为皇姐才是皇太女的关系,很少有人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我没有影卫死士的保护,几个暗卫还是宫中本来就有的配置。 我跟什锦相处很久,如果她要毒害我,只需要在花酿里加点东西,我就能一命呜呼。而晗每日跟我同进同出,要下手也早就有机会了。 第42章 来者不善 在政变之中,杀继承人是最笨的做法,拉拢才是正道。所以,即使知道他们身份有异,我也并没有太过担心。更何况,我相信他们对我是真诚的。 只是,传位诏令的谣言闹得人心惶惶。母皇闭门不出,让皇姐主持大局,试图让谣言不攻自破。她拒绝所有人的请安,以至于我至今没有见她。 无论什锦怎么劝我,我只当糖衣炮弹,并没有真正将皇位之事放在心上。 我说:“如果你们有什么计划,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如果计划不妥,我绝对会用一切力量去阻止他们。 什锦摇头:“我们政见相合,如果你的皇位名正言顺,我们要做的是保护你,也并不需要行刺女皇。不出意外,朝堂之重担会自然而然地落到你身上。倒是义军心向不一,总有行刺计划,值得提防。但女皇陛下早就已经暗中部署。” “怎么部署?她提前知道行刺计划?”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兵法么?女皇熟读兵法,自然知道有人会在艰险之地蛰伏,可是她并没有改变计划,依旧露宿野外。她也在等待有人通风报信,露出马脚。而那一千精兵蓄势待发。如果不是提前有所准备,又怎么可能第二天就到达?” “可是……母皇为什么要以身涉险?” “为了给你铺路啊……”什锦叹气,“她的良苦用心,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母皇平日里冷落我,竟都是故意的。 我垂眼,叹气:“本来以为,你是义军的人,现在看来,你明明是母皇的拥护者。” 什锦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我是你师傅,我教你自己去思考判断,当然也要言传身教。如果义军并不义,只是利欲熏心的小人聚集在一起,我当然不能盲从。” “对了,你见过小草么?” 既然他们是同一个阵营的,如果小草被他们带走,她应该有小草的消息。 什锦:“我也在困惑她的失踪,但她不在义军之中。” 我歪头:“真的不是随便抓女人纾解欲望?” “小草的姿色在女官之中平淡无奇,抓她难度也很大。她只要亮出身份,义军一定大张旗鼓地让你们用钱赎人,没道理渺无音讯。” “那她到底去哪儿了……”我思忖起来,倍感困惑。 …… 女皇陛下派遣的老女官也不是一直在鸾霜身边伺候着,她只是临时顶替一下小草的位置。更多时候,晗一个人留在屋中。 鸾霜去看望什锦了。 他闲来无事,打开琴匣,取出木琴打发时间。随手拨弄,便是一条轻快的旋律。 脚步声靠近,是一个人。 晗武艺高超,听着门外的动静,以为是鸾霜回来了。她习惯不让人通报,总想给他惊喜。 他想到这里,嘴角带笑,弹琴的节奏更快了一些。 来者推门而入。 琴声骤停。 晗抬头望着鸾露,惊讶之后,赶紧将银面戴上。 幸好此前已经画好红印…… 然而,鸾露却开口说:“你不用掩饰了,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拥有南朝皇室血脉的人。” 第43章 假意妥协 晗没有说话,半晌,他咳嗽几声,故作虚弱的模样:“公主认错了人。” 对方来势汹汹,狡辩似乎没有用。 鸾露没有理会,快速走到晗身边,掀掉面具,托住他的下颚:“特制的染料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洗掉。”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药瓶,就要往他脸上泼。 晗一把叩住她的手腕,目露凶光。 这明明是他的秘密,就连义军之中,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红印用了特殊燃料。 而她现在有备而来,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你以为……只有母皇才有影卫?”鸾露垂眼,睥睨着说。 下一刻,晗只觉得脑后生风,他身子一僵,只觉得脖颈上一片冰凉。 他松开手,深吸了口气,不卑不亢:“玉石俱焚,我也不亏。” “玉石俱焚?”鸾露冷笑,“即使我们同归于尽,鸾霜也活不了。” 晗:“她若死了,你母皇找谁来继承皇位?” 鸾露冷笑:“那又与我何干?她袒护鸾霜也就罢了,竟然用我的命当做幌子,吸引义军的注意。你知道鸾霖是怎么死的吗?” 晗略作回忆,想起这是二公主的名讳。 她已经死了多年,很少被人提起了。 “当年,她才是继承者,她才是皇太女。然后,她就被人下毒,直接毒死了。” 晗皱眉:“并无此事。” 鸾露嘲讽地说:“以你的血统,在义军之中的地位,我本以为你理应什么都知道。” 晗:“他们以南朝之名,行不义之事。” 鸾露:“那也是打着你们的旗号,难道你不打算承认?” 晗并不清楚二公主的死因到底是什么,不想跟她再费唇舌,冷声问:“你今日来揭穿我,却不杀我,又有何目的?” “我不反对你改制,也不会妨碍你刺杀女皇。”鸾露俯身,沾了点药水,在他覆盖着红印的脸上轻轻一抹。果然,他脸上的颜色淡了些,而她手指也沾上暗红色颜料。 晗撇过头去,但刚一动,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就又用力了一些。 鸾露将他的伪装彻底去除,欣赏起他真正的容貌来,微笑道:“美人啊美人,你当皇帝,我当皇后。这样可好?” 晗不为所动。 “你如果当上皇帝,大可一展宏图。我可以拉拢那些旧部,让所有鸾朝旧势力都归顺于你……甚至包括母皇控制不住的那部分……” 也不是不行…… 他是个随和的人,每次这句话只要说出口,心里大多同意了这件事。 但是…… 他并不会对鸾露说出这句话。 他不想当皇帝,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没有必要跟鸾露说,更要让她觉得,自己想当。 晗看着风情万种的鸾露,笑道:“这个计划很好,但你不能杀掉鸾霜。” 鸾露的眼皮挑了挑,用甜腻的声音,悄悄的问:“你喜欢她?” 晗没有回答,却“坦白”道:“我起初以为你是继承人,扮作身体虚弱的丑陋乐师,潜伏在你身边。丑陋是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亲近你,虚弱是为了方便假死……” 第44章 势力渗透 “后来,你不小心被我赏给鸾霜,却被她冷落。”鸾露靠在他怀中,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你本想假死逃脱,却发现传位诏令上说鸾霜才是下一任女皇。旧部如果都将听从她的号令后,你更加明确了目标。你主动接近她,勾引她,所以你不爱她。” “是。”晗看向怀中的鸾露,目光晦暗不明。 “那,你喜欢过她么?” 晗淡淡一笑:“女人,不都一样么?”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动她?我若杀了她,你能把我怎么样?”鸾露半真半假,似乎在威胁挑衅,又似乎在询问着真话。 晗露出微笑。 如果他说出任何保护鸾霜的话,鸾露都会因为嫉妒而除之后快。但如果他不保护她,鸾露也会因为对方没有价值而杀掉。 他眯着眼,伸手摸向鸾露的衣下,说着荤话:“她和你长得真像,你别动她。光你一个,可满足不了我。” 鸾露促狭笑起来,眼睛闪着欲望之光:“真没想到,你和我竟然是同道中人。” 晗抚摸她的长发,笑道,“可惜,现在我身上有伤。不然……”他抱住她的颈项,嗅着她的香味,亲吻起来,说,“你不要再勾引我了,不能被她发现。” 鸾霜意乱情迷:“等你伤好了……” 晗应允:“等我伤好。” 鸾霜媚眼如丝:“趁她不注意,你自己过来。” 晗露出魅惑笑容:“只要你不引她注意,我绝对悄无声息。” 鸾露和他耳鬓厮磨,享受着他的抚摸:“那这笔交易,就说定了。”她抽身想走。 晗一把拽住她,柔声叮嘱,却是在让她更加相信自己的“目的”,说:“别忘了,替我招揽势力。只要你能做到,谋反成功之日,就是你当皇后之时。” “那也将是……你登基之时。”鸾露伸手抚摸他的脸,推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影卫跟着鸾露一起离开,背后的压迫感骤然减轻。 屋中只有晗一个人,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解开衣服,绷带已经全部被冷汗湿透。他伸手拿起鸾露留下的药水瓶,眉头紧锁。 …… 什锦的话相当诚恳,而我也找不到他们能害我的理由。 我心情很愉快,哼着小曲,回到屋子,却看见晗正在上妆。 “你怎么又在上妆?”我冲过去,挤在他身边。 “还是该有个公主的样子,以后记得让人通报。”他淡淡地说。 “为什么?”我嘟嘴,往他怀里一钻,“那样会有人盯梢,还会听我们墙角。” 他没继续说这件事,问我:“你见过什锦了?” “是啊,师傅的伤不算太严重,可以邀请她来我马车里坐坐。反正她也什么都知道。”我小声嘟囔了一句,吹了吹他的脸,让颜料快点干,然后伸手抚摸。 他抓住我的手:“霜儿,既然有人认为你能继承皇位,那你身边一定要有影卫守护。” “可是如果有人跟着我,会发现你的真容。” 他抱住我:“那我就一直戴着伪装,再也不脱下来。” 第45章 演戏 影卫要培养很久,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现在还在前往晏居宫的路上,更加不可能临时调派人手来守护我。 如果贸然行动,恐怕还会被皇姐发现异样。 从陆路改成水路,大家终于上了船。 皇家船舰就宽松多了,也没有马车那样颠簸。 地方宽大,那些跟随的女官们也从大通铺改成了床。而我也失去了和晗腻歪在一起的理由。 船上航行的第二天,母皇终于接受了我们的问安。 大清早,我和皇姐早早候在屋外。 见了母皇,皇姐吸了吸鼻子,用手帕卷着手指,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什么多日未见,担忧不已。我不懂她如何做到情感这样充沛,只是简单行礼,例行公事,和往常一样没心没肺。 母皇一如既往地对我完全没有笑容。 提起我被俘虏的事,母皇对我横眉怒对:“都几岁了,怎么还不让人省心?” 我汗颜:“想找侍女来着,带着一队人去找,结果发现是陷阱。侍女不贴身,我用的并不省心。” 之前跟我去的人都死了,我的说法无人佐证,正好可以隐瞒有人假扮了晗的事。 母皇:“之前的事就算了。但你现在不分尊卑,跟乐师厮混,这像什么样子?” “先前他舍身救我,我是在报恩。”我噘着嘴,看了皇姐一眼,“皇姐不也有很多男宠吗?” “你知道朕为什么不说你皇姐吗?” 我摇头,不知。 坐在一旁的皇姐抬起头,诧异地看向母皇。 “因为朕知道。”母皇加重语气,“露儿根本就看不上那些人,不会爱他们。但你呢?” 皇姐脸上闪过惊讶。我则无法辩驳。 女皇郑重地说:“无论你以后留下来,辅佐你皇姐,还是去封地成王。都不可以对一个男宠推心置腹的,他们地位低下,品性粗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戈。你听他一面之词,说是誓死效忠,倾心爱慕,不过是想要官衔而已。” 我心中不置可否。 “母皇……”皇姐的眼睛闪闪发光,“我一直以为,您是因为……” 她一定觉得母皇是嫌弃她滥jiao,才会对此绝口不提。但今天,母皇居然难得提到这件事。 “享受欲望有错么?”女皇笑起来,眼尾露出褶子,竟然变得和蔼可亲,“朕也年轻过。” “那你……爱过别人吗?”我困惑。 “当然。”母皇的笑容收敛起来,感慨道,“朕鸾朝已有三百年,而那些南朝余孽却是十几年前突然复兴。这都是因为朕对一个男人宠爱过甚,而他只是想利用朕,谋取利益,甚至想行刺朕,取而代之。” “后来呢……这个男人怎么样了。” 母皇轻松地说:“朕将他活生生地阉割后,然后放进蒸笼里,他的尸体熟透了。朕将他的肉,一块块地切下来,送到牢狱里强迫那些追随者吃下去……” 我头皮发麻,没有接话。 母皇对人的惩罚向来残酷,这也是我惧怕她的原因。 “手段狠毒,他们才会怕你。”母皇看向我,嫌弃地说,“你太善良,没有你皇姐的狠劲,这朝堂也危险,还是去封地吧。” 母皇说了很多,都是在强调皇姐未来的地位。 第46章 训斥 皇位在我看来就是负担,没有被委以重任,我也乐得轻松自在。 “好了,”母皇切换话题,开始考问我功课,“前些日子,你太傅教你的兵法可背熟了?” 我吸了口气,露出尴尬笑容。 皇姐见状,怕被母皇问到,急忙拉着女官借口有事要做,赶紧溜了。 我缩着脖子,目光跟着皇姐飘远了,真想让她带我一起走。 “你们退下吧。” 母皇却突然屏退众人。 女官们鱼贯而出,还替母皇和我关上了门。只剩下当日被母皇派来的老女官知荇姑姑。 “跪下。”母皇突然一声爆喝。 我心一沉,不明所以,噗通跪倒在地:“儿臣知错。” 母皇瞪着我:“你知错?错哪儿了?” 我吓得手汗都出来了,也不知道母皇到底因为什么事在跟我生气。 转念一想,该不会是她知道晗的真实身份了吧? 我抬头,怯生生打探道:“难道错在不该和乐师终日厮混在一起?” “打。”母皇下令。 知荇姑姑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鸡毛掸子,往我身上抽了一下。 “啊……” 疼痛从抽打的地方蔓延开来。 真是钻心的疼。 “你错在哪儿?”母皇神色严肃。 我心下推测起来。 不可能是晗的身份,如果按照母皇的脾气。如果她真的已经知道了晗的身份,不会来打我,只会直接将晗带来,将他在我面前杀死,并告诉我不要接近任何可能背叛自己的人。 我想通这一点,稍微松了口气。 能让母皇打我的,估计只有我自己的错误。 我在脑海中捋了一遍今天的对话,突然有一个惊骇的念头。瞪大眼睛,轻轻问:“皇位?这不可能……” 我怔怔跪在原地,缩着身子,害怕知荇姑姑的鸡毛掸子又打上来。 但这一次,我竟然猜对了。 母皇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俯身在我耳边,生气地说:“我培养你当皇储,你却没有一点斗志。都几岁了,怎么没有半分像我?!” “母皇……”我震惊。 原来刚才对皇姐说的一切都是假的,而她此刻的话才是真的。 这样说来,传位诏令也是真的。 我摇头,不敢相信。 母皇在我耳边,问:“我不管你私底下到底喜欢谁,你不应该让任何人看出你的真是心意。因为一切你爱的人和东西,会变成你的弱点。” “母皇……”我惊骇地瘫坐在地上,突然冲过去抱住她的大腿,“母皇,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母皇踹开我,问:“如果义军用你男宠的性命,要挟你给他们一座城池,你换还是不换?!” “我……” 当然会换,一座城池而已。 城没了还能再去打,但如果晗死了,那就活不过来了。 母皇显然从我的表情上看出了答案,瞪着我:“如果这座城是易守难攻之地,义军便以此盘踞一方,逐渐扩大势力。你以为,这晏居宫都几百年了,简陋不堪,我没有拆掉?我又为什么每过几年都跋山涉水,冒着危险来到这里?” 第47章 你终将成为完美的君王 我摇头。 以前竟然单纯认为母皇是来过冬的。 “这里有着盘踞着的势力,他们都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可以霸占一方土地,为非作歹。我如果不来巡查,时间长了,他们都就会起兵造反。这里可是南朝的故都啊!但偏偏没想到,他们竟然连皇宫都渗透了,连传位诏令都找到了……”母皇说到这里,呼吸急促起来,踉跄几步。 知荇姑姑扶她坐下,赶紧拿出油膏来,涂抹在她太阳穴上,替她按摩穴位。 “你过来。”母皇对我说。 我不敢站起来,跪着蹭了几步,跪到她脚边。 母皇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感叹:“我老了。霜儿,我真的老了。” 我红了眼眶,摇头:“才没有。母皇还这么年轻,这么好看。” 母皇没有听我的赞美,指着我的脑门:“你这个没出息的。竟然还跟你男宠厮混,竟然还说不想要皇位?!” “我……” 被母皇这么一指责,我完全说不出来任何推托的话。 “真应该杀了他!”母皇一拍桌子,发狠。 “不要……”我抱住大腿,忍不住求饶。 这时候再装什么矜持,母皇才不会买账。 “他是你的弱点!” 我摇头,诚恳地说:“不会的。我会将他培养成良臣,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他很强,真的很强。” 女皇眯起眼,告诫我:“将来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不会!”我坚定地说。 “那如果他背叛你,你怎么做?” “他不会的……”我怯生生地看见母皇的目光,深深吸了口气,才道,“如果他背叛,我会杀了他。” “你会?” 我鼓足勇气:“我会。” “那可不够。”母皇拉我站了起来,张开双手,说,“你要愤怒,你要全天下人都知道你的愤怒。你要给天下人看,背叛你的下场。但是你不能真的愤怒,因为一旦你愤怒,你就会暴露更多的弱点。” 我似懂非懂。 “隐藏情绪,隐藏自我,但也要表露出来让人知道。然后,就会有人前仆后继地遵从你的诏令,而你不用做出任何行为,也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我摇头,不解:“可是诏令都是我发出去的,如果不用承担责任,为什么能有人追随效忠?” “因为你是君,你是光明,你是指引。草民向你而生存,这是他们的习惯,他们已经被奴役惯了,你懂么?” 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萌芽。 我有所顿悟,却依旧朦昧懵懂 “你跟我学习的机会不会太多,我能保护你的时间也不会太久。而你,尚很稚嫩。”母皇伸手摸在我的头上,叹息。 我抬眼看着母皇:“可是……” “你终将成为完美的君王,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母皇说得高深莫测。 我摇头,不解。 她没让我懂。 她只告诉我有计划,却完全没告诉我她的计划。 我是真的不懂。 但很多年之后,当我回首当年,回忆所有往事之时,我才明白曾经晗的那句评价:运筹帷幄,演算人心,借刀杀人,波澜不兴…… …… 第48章 成长 船舰飘飘荡荡的,一路上百姓夹道欢迎,场面壮观。因为直接住在船上,不需要官员特意安排住宿,也不算特别打扰。偶尔有一些民众有冤屈,想要请女皇主持公道的,也全部被皇姐收罗起来。 据说,很久之前,在母皇第一次南巡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张血书,洋洋洒洒,只是在控诉某一个贪官只手遮天。当时她还很年轻,被震撼了一把,下令严查此事。 但后来,每年都去南边过冬,每次都会被拦下轿子,然后就会收到厚厚得一叠血书。 于是,她特意下令不让百姓用血写字。到也不是心疼他们,而是这些纸张放久了会发臭。 本来,这些诉状都是母亲身边的女官来收集的。今年,却全部交给了皇姐,也算是对她委以重任吧。 母皇之前在船上留我,说是为了考我功课,实际上好好给我上了一堂君王之课。功课有什锦教我,而这君王之道,却是母皇掏心掏肺的经验之谈。 我对此铭感五内,但短时间内顿悟不来。 隐藏情绪,隐藏自己,但又要让人感受到情绪…… 真的很难。 晗的伤稳定后,为了不让他继续被母皇仇视,我给他安排了一间仓库,让他安静在里面继续养伤。 但母皇派来的知荇姑姑并没有离开,而是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知荇得到凤令,可以随时用鸡毛掸子鞭挞惩罚我。有好几次,我偷偷溜进仓库,正要和晗做不可描述的事,她突然出现,抽了我好几鞭子,连着重伤初愈的晗也挨了好几鞭。 我和晗只能偷偷背着知荇女官不在的时候私会。他自嘲,觉得自己几次被打断,都快要硬不起来了。 我说着荤话:“那你让鸡儿歇歇吧。” 晗瞠目结舌:“你堂堂公主,哪儿学来的荤话?” 我洋洋得意,说:“趁你养伤的时候,我打扮成公子,跟渡口的纤夫和渔民学来的。” 晗铁青着脸,并没有气我说粗话,不够优雅,却说我不知道保护自己,一气之下冷了我好几天。 他冷我,我也冷他。 偶尔叫他来弹琴给我听,他照例请安,弹琴,但却不跟我说话。我便知听琴,也故意不说话。 我猜母皇应该很高兴,反正知荇女官没有再因为他而抽打我。 又过了数日,皇家队伍终于到了晏居宫殿从。 前行的宫人们已经打扫好宫殿和院落,收拾好床铺。 我躺在软床上四肢大敞,一脸幸福。 知荇女官举着鸡毛掸子:“堂堂公主,怎可昼寝?即使你要小歇,怎可用这么粗俗的睡姿?!要端庄,切莫喜形于色!” 我坐起来,勾唇,仿着晗的模样邪魅微笑。 如果嘟嘴,或者不满,就是流露情绪。 如果微笑,会让人感觉不到怒意。 知荇女官很满意,说要去看看母皇,让我先休息一会儿。 我收回表情,扮了个鬼脸。 她这番调教悄无声息,对外只说我缺了贴身婢女,过来顶替一阵。但我确实在她的教育之中,逐渐成长起来。 第49章 软禁 母皇的身子大好,但还是有意让皇姐继续主持大局。 明面上看,大小事都交给皇姐来办,但是真正的人手的任用,却还是母皇在操控着。大家委曲求全,假意迎合皇姐。 我不知道皇姐有没有看出来这一点,只觉得她身边都男宠包围着,根本就听不见真话。 晏居宫殿从并没有鸾朝皇宫那么大,毕竟南朝从来没有真正完整统治过这片地域。宫墙上是特殊的蓝绿色调,宛若山川与河流。又因为气候相对温暖,林园里多种植着一些碧绿的翠竹,十分清雅宁静。 小草失踪,渺无音讯。内务女官给我拍了一个新婢女,名叫梦泽,倒是比我年长几岁,做事稳重,就是稍微慢了些。 我对此并不在意,只要她品德好,不会背叛我就行。 才来晏居宫第三天,仆从连宫殿都还完全布置妥当,却听闻太傅生病了,而且竟然染上了疫病。 梦泽担忧地说:“我看那茗香阁外面为了一圈官兵,谁探视都不让进。平日里与太傅交好的女官都被拦在外面。” 我从晗的怀中坐起来,皱着眉头,问:“那医女呢?她们能将消息带出来吗?” 梦泽说:“据说,就连问诊的医女也都被关在里面,如果要送饭送药,就用一个竹篮子递进去。” 我起身就要冲过去:“我要去探望师傅。” “此事有蹊跷。”晗拉住我的衣摆,“能被发现是疫病,一定已经死了人,可才来三天,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是疫病?” “说不定是太医提前发现了呢?而且师傅之前为我受了伤,说不定是那时候没照顾好,才染上的。”我抽出衣摆,将他从软塌中拽起来,“快,跟我一起去看师傅!” 我们才来到院子门口,就看见一排官兵在那儿围了一圈。而院子里,两名医女正蒙着面巾,忙碌地清扫。 女官远花和士兵站在一处,手中捧着凰令,就像站岗似的。 看守得这么严密,难道是真的染病了? 我走上前,问:“太傅病情如何?” 老女官远花见了我,端庄地躬身行礼,不急不慢地说:“太傅感染疫病。皇太女下令,严禁任何人出入。” “到底是什么疫病?至少要让我看一眼,我才放心!” 老女官缓慢地说:“为了公主贵体着想,请勿入内!”随后又带着些许威胁,“若公主执意要闯入,恐怕就只能呆在里面,直到病情痊愈为止。” “你……”我勃然大怒,就想强行硬闯。 “公主。”晗拉住我。 “放开我!”我甩开他的手。 “从长计议。”他小声地说。 我压下怒意,冷静下来,却用上知荇姑姑教的那一套来。我展颜笑道:“既然里面的人出不来,我送点书籍给我师傅,让她打发时间,这总没问题了吧?” 女官远花倨傲地说:“公主请便。” 这个老女官跟着皇姐作威作福惯了,就连母皇的宫人都要让她几分。如今更是因为皇姐近日的威望,而愈发肆无忌惮。 我拉着晗,转身离开。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关上门,气愤地将书桌上的一摞书全部扫到地上。 晗弯腰捡起:“幸亏知荇女官不在,不然又要抽你。” 第50章 女装 “可我就是生气!难道以后我就只能憋着,不能生气吗?我只是想去看望师傅,我想知道她怎样了!”我抓着晗的衣服,发泄似的捶他胸口。 我的花拳绣腿对晗来说,就像是在挠痒痒。他一把握住我的拳头,说:“疫病一般是传染了好几个人之后才会被发现,现在宫中并无人死亡,我很怀疑疫病是假,软禁是真。” 我抬头,不解地问:“可皇姐为什么要将她关起来?” “这就不知道了。”晗顿了顿,又说,“想知道什锦的情况并不难,买通医女,或者混进去。远花不可能一直守在那儿,总有轮岗的时候。” “伪装!”我的眼睛在发亮。 我怎么忘了这一茬?晗可是伪装的高手呢。 晗:“但是士兵不能进入内院,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我上下打量他,托起下巴,促狭地说:“女官之中也有人高马大的呀。” “你想做什么……” 晗惊悚地看着我。 我的衣服对晗来说太小了,但是知荇女官人高马大。这些站岗的士兵是军营里来的,并不是皇城军。我们才来几天,他们还认不清所有女官,所以,伪装成知荇姑姑的样子,他们短时间内也发现不了。 我兴致勃勃地找来女官的衣服。 他本来极为不愿,但又拗不过我,无法忍受我在他脸上乱摸水粉,将我推到一边:“给我一盏茶的时间,你先出去。” 我期待地在门口踱步,翘首以盼。 很快,他换好衣服化好妆,开门让我进去。 他长发飘摇,原地转了一圈,用袖子挡住脸。 “快拿开快拿开!”我伸手去掰他的手。 他挪开手,对着我媚笑:“好看吗?” “好看!”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但很快,我就又担心这样会暴露他的真容,赶紧让他换回原来的样子,戴上面具。 “你就会折腾我。”他暧昧地点我脑门。 我傲娇地说:“哼,折腾了又怎样?本公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阴晴不定!你发过誓要对我从一而终,那就不能改了。” “是是是,不改不改。”他笑着附和我,恢复成平日的模样,涂上红色横印。 说什么乔装打扮混进去,根本就不可能,我只是突发奇想,想看晗穿女装而已。 院子变成了疫区,隔离内外,前后门都有士兵把手。院内有医女在,也都是皇姐的眼线。 无论我们化成士兵还是医女,甚至是女官,只要被发现不在应该在的地方,都会被拦下来盘问。 最好的办法,还是等到天黑,直接翻墙出入,再偷偷潜进什锦的屋子。 那些士兵只是守在外面,不可能进疫区看守。 我和晗换上夜行衣,从花园外悄悄爬进去。 医女倒是尽忠职守,按照疫区的规定,用醋熏的白布将屋子外都包裹了一层。如此,一眼就能看到哪一间是什锦住的。 显然,什锦被下了禁足令,有两个医女在门口看守。 此时夜已深,她们挨不住困意,坐在台阶上睡着了。 我们蹑手蹑脚,推门而入。 我刚刚关上门,就感受到一阵劲风袭来,转头却看见晗和什锦打在一起。 第51章 学问并不在书上 什锦正拿着竹笛,和穿着夜行衣的晗对打,她显然以为我们是刺客。 “别打别打,是我们!”我掀开面罩,轻声呼唤。 什锦收了手,惊讶:“怎么是你们?” 晗收回手,说:“公主担心你,现在看来你没有病,力气还不小。” “也是为了自保,我以为皇太女终于下手要除掉我了。”什锦无奈地说。 什锦没有病,别说是疫病了,就是伤风感冒都没有。她屋子里藏着的所有刀剑匕首全部被收走了,她的随身之物只有那把竹笛。屋中还有些书籍,也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我看着她手中的笛子,说:“看起来真结实,都不会断。” 晗没皮没脸地说:“那是,也不看看谁做的。” 我伸手拧他胳膊,被他闪开了。 时间并不多,我赶紧回到正题,困惑地问:“师傅,既然你没病,皇姐到底为什么困着你?太傅这个职位没权没势,就是给皇家教书的,她犯不着对你下手呀。” “我也是猜测。我怀疑,这和传位诏书有关。”什锦小声说。 鸾朝的皇位毕竟也传了好几代,朝堂之上有着错综复杂的宗族势力。这些势力或手握兵权,或独霸某个行业,想瓦解这些势力非常困难。但同时,他们也会拥护传位诏书中所选定的下一任女皇。 我:“我此前从未听闻有这个东西,若不是义军揭露此时,恐怕直到我嫁人了,还被母皇蒙在鼓里。” 晗蹙眉思考,托腮说:“她本想多给你学习的时间,但现在恐怕不成了。” “传位诏书不在我手中,如果被皇太女拿到,销毁,那么皇位就会传给皇太女。当她拿到传位诏书的时候,说不定……”什锦突然欲言又止,看着我。 现在妨碍皇姐成为女皇的,除了传位诏书就是母皇了。 她能销毁传位诏书,下一步,就是要逼宫,让母皇退位吗? 我完全不相信她的说法:“皇姐不可能做这种事,她跟母皇的关系很好。” “知人知面不知心。”晗不再岔开话题,问什锦,“传位诏书在谁的手上?” 什锦说:“我不知。我以为公主有。” 我摇头:“母皇只是说想让我当女皇,但她平时并不跟我说话。近来大家都在传言传位诏书,她也不过是把我叫过去训了一顿,派来知荇姑姑盯着我。我不知道传位诏书在哪儿……我甚至不知道,真的要跟皇姐争皇位吗?” 晗将我揽在怀中:“你彷徨没有关系。等你皇姐对你下手的那一天,你自然会狠起来。” 我怔怔看着他,无法相信这事会发生。 什锦思忖:“他们以为诏书在我手中,所以才囚禁我。如果真的找到诏书,恐怕就不会再来看管我。” 晗:“至少在没有变天之前,你是安全的。” 什锦点头,微笑:“是的,所以不用担心我。当务之急,你们需要找到诏书,才能保公主未来的平安。” 我依依不舍:“听不到师傅教我功课,我就只能自己看书。” 什锦说:“我已经将我会的都教给你了。学问并不在书上,而在心里。” 第52章 你本就不想当女皇 什锦:“公主,你以后一定要成为好女皇,去改变这个世界,去创造美好的国家。” 我突然澎湃起来,抓住她的手:“那要和你们一起。”正想说更多豪情壮志,却被晗捂住了嘴,他小声说,“外面有动静。” “太傅,您睡了么?”医女站在门口小声地问。 “她要进来。”晗拉着我,退到屏风后。 什锦伸手弄乱头发,将衣衫弄乱,皱眉跑到房门口:“吵什么呀?正做美梦被你吵醒了。” 医女嘴上恭敬说着,朝屋里探头探脑:“我听见您屋里有说话声。” 什锦拦在门口:“怎么,还不许我梦呓么?” 医女:“可那声音……” “本座在梦里化成仙雀,要用口技劝退刺客!嘟嘟嘟……”什锦瞪着她突然发出唇颤音,“就这声音!” 医女:“……” 我掩嘴偷笑。 我们又在屋里等了一会儿,什锦借口说肚子不舒服,不能拉在恭桶里,一定要上茅厕,将两个医女都引开了。 我和晗得以脱身,又从花园围墙翻了出去。 知道什锦没有大碍,而皇姐也不会伤害到她,我心情大好。 回到屋里,关上门,我脱下夜行衣:“唇颤音怎么发出来的?刚才那声音好好笑。” 等了半晌也没有听见晗回答我,转头看他,却看见他在凝深思考。 我问:“怎么了?” 晗:“我方才在想,诏书到底在谁手上?” 我:“或许,还在母皇手中呢?” 晗摇头:“诏书上的内容是怎么传出来的?” 我:“有人看见的?” 晗皱着眉头:“现在的事有些混乱。宫廷之中,很久之前就有人知道诏书的存在,但直到最近,义军中才知道诏书的存在。如果真的有人见过诏书,是谁亲眼见过?如果没有见过诏书,又为什么能确定诏书上将皇位传给了你?” 我不解:“你到底在想什么?” 晗:“宫廷中还有一个义军的人,连我也不知道是谁。她可以控制宫中的流言,知道诏书。她或许已经找到诏书并销毁了。” “那现在皇姐在找什么?” 晗抬眼看我:“如果你女皇,知道藏在鸾朝宫殿中的诏书被人发现了,你会怎么做?” 我动着脑筋:“被人看见,但是没有拿出来……对方不想让我当女皇,所以将诏书藏起来了。如果不改诏书内容,那就会重新立一份。或者,就当作诏书不存在,直接将皇位传给皇姐。” 晗:“对。你本就不想当女皇,传位给你皇姐又是理所当然。女皇犯不着对你说那些推心置腹的话。” “所以……还有第二份传位诏令,而且是新写的?” 晗:“是。否则,现在囚禁什锦毫无意义。” “你真聪明。”我赞叹。 晗得意洋洋。 我看不惯他自矜,伸手拧他胳膊。 不过……一切都是他的推测啊,真的有第二份传位诏令吗? 熄灯。 床榻上,我枕在晗的怀里,差不多快睡着了。 “你应该好好问一下知荇,她是女皇的贴身宫女。” 我突然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 第53章 原地碰瓷 很久之前,知荇是母皇身边的女官,大家看她都面色有异,好像她会把什么消息都报告给母皇似的。 可近来,有流言说是因为母皇不喜欢她近身伺候,又看我丢了贴身宫女,母皇就对她明升暗降,试图甩掉她。 于是,大家对知荇出现在我身边都司空见惯,还说马上就有调令,让她接管小草所有的活。 但是…… 她能听母皇和我的密探,又能代替母皇用鸡毛掸子抽我。 知荇必然是母皇的心腹。 如果说母皇嫌弃她,不过是一个假象。 “晗,你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我骑在他身上,突然兴奋起来。 “嗯?”晗揉了揉眼睛,将我搂在怀里,“还要?” …… 次日,知荇果然又来值班了。 我借口跑去花园里折点芦荟来敷脸,特意拉上知荇。我没有让晗跟来,担心她忌讳晗,不方便跟我说话。 采摘没一会儿,竹筐就满了。 见周围没有旁人,跟随的卫兵也走远了。 我小声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知荇女官知道传位诏书吗?” 知荇听我这么问,并没有丝毫讶异之色,只是笑着打马虎眼:“您在说什么呢?” 我偷偷摸摸地问:“诏书在哪儿呀?” 知荇小声说:“在鸾朝皇宫里,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我皱眉,摇头:“那是旧的诏书,理应已经被义军发现处理了。但是一定有新的。” 知荇大惊之色。 我继续说道:“既然没有公之于众,说不定是被人毁了。还请姑姑明示。” 知荇就是不肯说新诏书的下落,却说:“公主好好学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她既然没说不存在,只是不告诉我,那至少证明了新诏书的存在。 皇姐真厉害,她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诏书的消息的呢? 我按下心中困惑,拉着知荇的胳膊,撒娇道:“到底在哪儿呀?姑姑快告诉我吧……” 知荇并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竟然吆喝一嗓子,往地上一坐:“哎哟,摔死老奴了。” 不远处巡逻的士兵闻声,纷纷走过来看她。 知荇被侍卫扶了起来,转头对我狡猾一笑。 我:“……” 既然诏书真的存在,而母皇没有明确地给皇姐,说明诏书上的皇位继承人还是我。 按照晗的推测,皇姐是因为在找这份诏书,而借口疫病将什锦先生关押起来。 他认为,如果她早就想逼宫当女皇了,而现在母皇和我之所以还好好的,就是因为她没有找到这份诏书。这份诏书的威力巨大,能调用朝鸾朝的国库,控制鸾朝的兵马和暗卫。 有这份诏书,哪怕她已经登基,我都能用正统皇权让她退位。 但是,皇姐真的会逼宫吗?我并不相信。 …… 晗换了一身医倌的打扮,翻墙而出,并没有惊动院落的士兵。但他刚刚进入鸾露的宫殿,还在寻找鸾露的去向,就觉得脖子上冰凉而刺痛。 随即,一股压迫感自后方出现。 想要培养一个暗卫很难。他们悄无声息,武艺高强,还要绝对忠诚。 第54章 虚与委蛇 女皇继承皇位时,会拥有十二个暗卫,而皇太女按照规格,会拥有一个暗卫。然而,这一个暗卫,并不是皇太女给的。 因为他的杀气太过凶戾。 这是杀人无数,才能凝练而成的凶戾之气。 他应该来自于江湖之中。 晗冷声说:“我来找公主。”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松开压在晗后脖颈上的兵器,置若罔闻。 晗听见里屋有脚步声,扬声说:“公主,是我。” “呵,今天怎么想到来找我?” 先听见鸾露的声音,然后才看见鸾露本人。 鸾露披着红色轻纱,赤着脚踩在毛毯上。她从帘幕后走出来,搔首弄姿,由男宠搀扶着。另一个男宠,正端着果盘,卑躬屈膝地跟在她身后。 她见到晗戴着面具,而他正被自己的暗卫用刀胁迫着,皱眉问:“哟,你又做什么不规矩的事了?” 晗轻笑:“对你,我什么时候规矩过?” “哼。”鸾露对他抛了个媚眼,转头对身边的两个男宠说,“听听,人家懂调情,你们呢?像个木头似的。” 男宠惶恐,纷纷跪地认错。 “行了,下去吧。”鸾露说着,又对晗身后的暗卫说,“煞,你把刀挪开,留在这里保护我。” 话音刚落,晗就觉得脖子一轻,身后的压迫感也骤然消失。但当他再次回头的时候,身后却空无一人。 第一次和暗卫煞接触是鸾露跑来和他结盟的时候,当时晗因为身份被揭露而不安,并没有注意到暗卫的实力。 这次再见到,他在心里评估着对方。 轻功了得,无声无息。 怕是完全没有胜算。 他有些担忧。 正晃神之际,几个男宠已经退下,花枝招展的鸾露则朝他走了过来。 鸾露将面具掀开,然后嫌弃地作呕:“怎么还涂着这个?” “怕被人抓到认出来。”晗取回鸾露手中的面具,将她抱住,“怎么?你嫌弃?” “当然,如此丑陋……你还是戴上吧。”鸾露推开他,转过头不看他,“你戴上再来抱我。” “戴上怎么亲你?”晗从衣兜中抽出一面纱巾,将鸾露的眼睛蒙住,然后拉着她进了床帐。 一顿耳鬓厮磨。 晗说:“什锦是我的人。” 鸾露的动作顿了顿,嘲讽:“我就知道,你来可没安好心。” 晗:“她要是有诏令,我早就给你了。你囚她没用。” “我知道啊……”鸾露蒙着眼睛,伸手探入他的衣中,笑说,“她是你的人,那正好,我用她来威胁你。” “威胁我?”晗哼了一声,调笑道,“我的人,但我并不在乎。” 鸾露:“你说的?那我杀了她?” 晗:“你杀我栋梁之才,就要赔我栋梁之才。我还指望她主持变法,如果什锦被你杀了,那我就用杀了你的煞来给她偿命。” 鸾露:“煞可是世间顶尖的高手。” 晗:“你又怎知,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 “有,那也在江湖之中,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听命南朝遗孤的。”鸾露说着,嫌弃道,“杀什锦不过是说笑而已,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第55章 虚与委蛇(2) 晗:“男人被你们奴役了数百年,还不许他们小心眼?” “那些兔爷都对我阿谀奉承,偏偏你特立独行,在床上竟然跟我谈政略。真扫兴!”鸾露不满,伸手就要扯掉面纱。 掀开,不就能看见了么? 他可不想真的碰她。 晗将她按在床榻上,不让她拿掉眼罩。 鸾露挣脱不得,质问:“你干什么?” 晗语调暧昧,假装是在调情:“不让你看我丑脸,你必须记住我美的样子。” 鸾露:“哼,你倒是把那鬼印擦了。” 他在皇太女耳边轻轻地说着,给出空泛的允诺:“下次,等四下无人的时候。”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工具,将鸾露简单糊弄了过去。而鸾露蒙着眼睛,抱着晗,如痴如醉,对此毫无察觉。 床帐外的暗卫显然看见了一切。 晗回头看他,露出挑衅笑容。 煞当然不会打断鸾露和他的缠绵,但晗用这种手段糊弄鸾露,着实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他直勾勾地看着晗手中搅动的工具,面色不善。 “对了……”晗俯身,在鸾霜耳边轻轻地问,“你怎么知道有新的传位诏书?” 鸾露神色恍惚:“问这个做什么?” 晗:“我怕我的人,误伤了你的人。” 鸾露:“女官之中,我的人太多了。你即使误伤,也不能将她们全灭……怎么,才来晏居宫不久,你就有行动了么?” 晗居高临下,面露邪魅笑容:“还在筹谋之中,自然不可说。” …… 知荇送我到宫门口就尿遁逃走了。 我提着篮子,心事重重地回到寝宫中,脑子里还在算计着传位诏书的藏匿之处。路过浴室,发现里面热气弥漫。 侍从正提着两桶热水往浴室走,见到我后,低头问好。 “晗在沐浴?”我倍感奇怪。 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呢? 他以前没有这种习惯。 这边天气虽然比都城要暖和,但也谈不上炎热。 事出反常必为妖,我随手将篮子递给跟来的梦泽,提着裙子进了浴室。 浴室里雾气氤氲,我走到浴桶边,却并没有看见晗,正想转头寻找,却被人一把推入浴桶。 “护……”驾还没有说出口。 我被晗从水下抱住。 他将我按在怀里,嘲笑我:“这时候知道要护驾了?” “你干甚么!”我往他身上拍水,“吓死我了!” 晗摸了一把水花,捧着我的脸亲了亲。 “我衣服全部湿了!”我推开他,见他赤果着上身,问,“怎么今天这时候洗澡?” 他没有回答,问:“你问出结果了么?” 我将知荇女官的反应都对他说了。 晗思忖片刻,说:“不如去排摸一下,看女皇身边还有哪些女官。很可能是他们将新诏令的存在告诉鸾露。” 我点头:“好有道理,你真聪明!” 晗笑而不语,再次捧起我的脸,想亲吻我。 “别。”我抱着肚子,“都怪你刚才吓我,我现在觉得肚子疼。” “怎么会?快去找太医来看看?” “没事,或许是月事要来。”我从桶里站起来,“这几天你离我远点!” “属下遵命。”晗索然无味,拿起浴巾裹在自己身上。 “公主!”梦泽从外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惊喜之色,“好消息!” 第56章 小草归来 我脱下外衣,正用干布擦着胳膊:“什么好消息?” 梦泽:“小草,宫女小草回来了!” 我:“你说什么?!” 本来以为小草多半已经死了,却没想到她竟然出现在晏居宫。据说她来的时候,身上完全没有信物,是皇姐人看见后才认出来的。 我和晗各自匆匆换了衣服,去大厅找她。 “公主!”小草泪流满面,跪地磕头,“小草儿回来了。” 我赶紧将她扶起来。 晗戴着面具,面具遮挡了他大部分的表情。 仔细问过小草的经历,也算曲折离奇。 她那天突然肚子疼,去路边拉了个肚子,结果就掉队了。再找回来的时候,又不小心摔了一跤,蹲在路边无法行走。直到遇上好心的樵夫,将她背回林间小屋,悉心照料。正是因为如此,她恰巧躲过了义军,并且等到伤好之后,能平安归来。 “那个樵夫在何处?可一定要好好答谢。” 小草福了福礼:“那樵夫说不要回报,小草将身上的首饰都留给他了。” 晗问:“你穿着独自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晏居宫殿,竟然毫发无伤?” 小草的眼中闪过一丝戒备,很快又消失了,变回她平日里的样子。她解释说:“没有遇到贼人,也就没有受伤。” 我心情十分愉悦,虽然当时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但一个转念就忘了这事。 她的举动和以前并没有差别,就连笨手笨脚的模样也并没有改变。 怎么说都是从小到大陪着我的贴心忠仆,我并没有对她有所怀疑。 小草归来,梦泽却没有走。我看中她的品德,也留下了她。 夜晚,晗坐在秋千架上,我躺在晗的怀里。 天空中月亮明朗,繁星闪烁。 我正欣赏着美妙的星空,抬眼却看见晗皱眉不展。 “怎么了?” 晗说:“义军不可能这么快撤走,肯定还留有眼线。她穿着宫女的衣服,这么醒目,竟然还能平安无事。” 我在他怀中坐了起来:“你在怀疑什么?你是说,小草已经被义军拉拢了吗?” 晗:“我不知道。但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尤其是贴身宫女,知道你太多的事了。” “知道了又如何?反正我有你在保护我,他们没有机会接近我。”我伸手揽住他脖子,在他怀中蹭了蹭。 晗:“世界上说不定真的存在绝世神功,能悄无声息地出现,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一个人。” 我好奇:“如果真的有,他们直接潜进皇宫里,将母皇他们都杀掉,不就能轻易改朝换代了吗?” 晗凑近我耳朵,色气满满地说:“也有可能,是因为你秀色可餐,他们不想杀了你。” “哎哟……”我推开他,捧着肚子,“说了这几天不要靠近我,我肚子疼。” 晗担忧:“明个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 “不要。”我捶他,“只要你不来勾引我,什么事都没有!” …… 夜晚,鸾露还在为下午的云雨意犹未尽,找了个和晗模样相似的男宠近身伺候。但暗卫煞却站在暗处脸色怪异。 若不是太了解自己这个暗卫的脾气,鸾露也不会发现他的异常。 煞面无表情地将晗对她做的事说了。 鸾露听后,几乎恨得咬碎银牙。 第57章 要自己争取才是 一方面是因为晗蒙上她的眼睛,蒙骗戏弄她;另一方面却是因为煞看见了却没有在当时提出,让她在他面前丢尽了掩面。 在她看来,当时他就应该把那东西当做凶器,当场就把晗打趴下。 她随手拿起桌上茶杯,朝地上一扔,将它砸得粉碎。 煞没有说话,垂眼看着地面,只想等到鸾露消气。 “这个家伙……”鸾露好不容易恢复理智,冷笑着说,“这就说明,他是真的想要皇位,而不是我。可我若不跟他合作,这个皇位怕是做不安稳。” 煞阴沉地说:“属下可以将他绑来。” “呵呵……绑来?本公主何必要用这种方法来得到一个男人?”鸾露站起来,拾起地上的茶杯碎片,“总有一天,我要彻底征服他……”她转身,用布将男宠的脸蒙住,在他耳边说,“别害怕,来玩个游戏吧。首先,我们需要一根绳子。” 煞隐匿在暗处,沉默着看着鸾霜将男宠捆绑起来,悬在房梁上。 此时,她只是将这个无辜的男宠想象成了晗,在对他进行报复而已。 好戏刚要开始,老女官远花来了。 鸾露用陶片,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划痕,男宠求饶惨叫,却被她出声喝止,只能发出呜咽声。她一边滑一边问:“奶娘这时候来,有什么事?” 远花:“线人有消息。” 鸾露:“说。” 远花:“诏令不在她身上。” 鸾露:“确定?” 远花:“随身行李带来的本来就不多,全部盘查一边,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难道真的不在她身上?”鸾露思忖后,又说,“可奶娘,新的诏令,一定还是她的名字么?” 远花垂眼:“陛下的脾气,您还不了解吗?她认定的事,什么时候改过?当年立二公主为皇太女的时候,您不也争取过?甚至还在较艺中赢了二公主。但这有什么用?论对旧部的掌控,您略胜一筹,但霜公主的治国谋略,却是诸多大臣赞誉的。陛下一心想推行新政,又怎么可能再依靠旧部去改变?” “所以,母皇是绝对不会让我继承皇位的吧……”鸾露有些伤心,将茶杯碎片扔了。 远花波澜不兴地说出自己的意见:“正是如此,公主要自己争取才是。” “奶妈……即使你的是我的奶妈……”鸾露抬眼,目光深邃,“你不觉得,你说的这些话,越矩了么?母皇是我的娘亲,鸾霜是我的亲妹妹。你却在怂恿我逼宫,谋朝篡位……” 远花并没有下跪,甚至没有半分惶恐不安,依旧平静地说:“老奴的孩子死了,老奴将公主视为我的女儿。公主的母亲没有将您放在心尖上,老奴会放。您的母亲将鸾霜公主放在心尖上,那么老奴就会为了公主,把鸾霜推下去,再将您推在她的心尖上。如果推不下去,那老奴就帮您去这个恶人,让您断了这份念想,也不至于再伤心。” 鸾露平静地听完,突然笑起来:“别人都说我滥情,不过是缺少温暖而已。这偌大皇宫,有几个是真正贴心的人?奶妈,你是。煞,你也是……至于其他的……” 她从床笫下抽出一把匕首,朝男宠的脖子上一抹。 第58章 突然查寝 血从颈项中喷涌而出,洒在地上,滴在茶壶碎片上,又滑落下去。男宠从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瞪大眼睛,满脸无辜地死了。 远花沉默,望着死在眼前的男宠,满是褶皱的脸上却露出笑容来。 煞隐匿在暗处里,依旧安静得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我乏了。奶娘,今天就到这里吧……诏令,总能找到的……如果找不到,那也是明天的事。” 鸾露难得没有再找别的男宠,在悬着依旧温热尸体的床榻边躺了下去。 …… 昨天晚上,我在秋千架上睡着了。晗一向很尊重我的,听我说不想做不可描述的事,就真的没有碰我。 等我睡着了,他再将我抱回房间。 这个我倒是有点知觉,但并不妨碍我入睡。 梦境香甜。 睡梦之中,仿佛有谁在弹奏着仙乐。轻快,飘逸。 但眼前雾蒙蒙一片,实在让人看不真切。 迷蒙之中,似乎有颇有灵性的东西,袭面而来,小腹便有了些酸胀的感觉。 我并不知道这个梦预示着什么,一觉醒来,只记得做了个美梦,其他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虽然醒了,但我懒在床上不想动弹,伏在他身上,好奇问:“晗,你以前来过晏居宫吗?” 晗:“没有,一直心向往之。” 我问:“你想复兴你的王权吗?” 晗:“以前很想,现在不想了。” 我:“因为我?” 晗:“可以算是吧……” 我坐了起来,俯身看他,凶他:“什么叫可以算是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啊!” “和你在一起,消磨了我的意志,以前我可是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之士,可现在,只守在你身边就够了。” 我难得柔弱下来,伏在他身上,心虚地问:“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晗在我睡懒觉的时候,正在看书,此时他将他手上的书塞到我怀里,“你躺着看也没关系,可别等陛下考你功课的时候,又答不上来。” “行……”我碎碎念,“人家公主赖床不起是沉迷男色,就我,连被窝里都捧着书!” 正接过书,却突然听宫人喊,母皇来了。 母皇?! 我惊讶不已。平日里她为了保护我,故意疏远我,而现在,她竟然突然来访。 偏偏趁着我赖床,日照三竿了还没起的这天,这着实让我措手不及。 晗赶紧替我穿衣服,但时间仓促,我还没来得及戴上首饰,束好头发,母皇竟然带着女官直接闯入我寝宫。 我衣衫不整地跪倒在地,晗匆匆戴上面具,也跟着跪下了。幸好在行宫,他都随时上着红印,以免被人发现。 此时母皇来势汹汹,谁又知道女皇之怒,会带来什么后果? 她居高临下地睥睨我,伸手一指,却说:“来人,把这个阿谀谄媚的乐师拖出去!” 我觉得奇怪。 怎么突然就来惩罚晗了呢?前阵子母皇虽然对晗很生气,却也从来没有动手啊。 “母皇,不要啊!”我抱她大腿,“他没有谄媚!” 第5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堂堂公主,日照三竿了还没有起床。你又跟他同处一世,这难道不是错?从今天开始,你不得离开这个屋子,呆在里面闭门思过!每日三省自身,习百家之书,撰写读书心得,让知荇送到我案上,不得有误。暗卫,从今天开始,你们盯着公主,但凡她跨出遂宁宫,就打断她的腿!” 我缩着脖子。 原来母皇是针对我来的。 朝堂上的动荡,都是内部消息,我没有参政,自然不得而知。但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变化,让母皇不得不如此。 表面上,她来训斥我,但实际上,却是在保护我的安全。 “至于这个乐师,拖出去,杖责二十。” 我抱住母皇大腿,劝说道:“不要啊,母皇!他真的没错,我只是觉得疲惫才没起身,但刚刚还捧着书呢……” 知荇从床榻上翻出书籍,给母皇看,想帮我求情。 母皇看也不看,扬声道:“三十大板。” “不要啊!” “四十大板。” 我不敢再说话了。 再这样加下去,晗真的要被打死了。 母皇走了,留下知荇陪着我。 晗被拉出屋子,拖到院子里行刑。 晗被按在凳子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太监,手上拿着杖子,轮番对着他后腿杖打。 他咬牙,一声不吭。 但杖打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屋子里。 十九,二十…… 我在心里默默数着,每打一下,我就心惊胆战一次。 我一开始还听着,听久了,抱膝靠墙坐下。 小草和梦泽都在我房间里,见我黯然的模样,都来安慰我。 小草:“公主,小草去问太医讨些草药来,行刑后给乐师敷上。” 梦泽:“公主,你别伤心,只是没让你出屋,你还是能见到他的呀。” 我看向知荇。 知荇幸灾乐祸,教训我:“让你整日跟他厮混在一起,不长记性。陛下打不了你,还打不了他?” 我从懊悔情绪中走出,恢复冷静,点头说:“你说的对,我如果和他保持距离,他就不会受皮肉之苦了。” 我站了起来,透过窗户,看着晗。 晗伏在凳上,疼得满脸都是冷汗,嘴唇也变得煞白。他抬头看见我,挤出一个坚强的微笑。 我和他对视半晌。 “好好疗伤。”我动了动唇。 “好好读书。”他微笑,也用唇语回应我。 我伸手关了窗,将杖打声隔绝在屋外。 “替我梳妆,堂堂公主,即使在屋内也该有威仪。”我伸出手来。 “是。”梦泽上前服侍我。 我吩咐道:“小草儿,去取草药来,替他上药。” “是。” “知荇女官……将先生给我的书单准备好,这些书,我这阵子全要读了。” “是。”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个冬天,着实寒冷了些。 ……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屋中读书。 门外有六个暗卫日夜坚守,但我却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只有在偶尔开门,想吸口新鲜空气的时候,才能看见他们突然出现。 一开始,没有晗在我身边躺着,我相当不习惯。 但也只是三天,我又恢复成一年前那个不需要别人随时跟随在侧的公主了。 第60章 离间 每日挑灯夜读,连我自己都感慨自己的用功。 没有师傅,也没有晗,一切都要自己领悟。但没有引导和不受干扰,倒是能让我自己静下心来思考琢磨。 如果真的要成为女皇,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也不是太傅或者女官能教的出来的。 小草这次回来,倒还是一如既往地聒噪。只是有梦泽在,这种聒噪翻了一倍。 我读着书,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平日里有晗给我弹琴伴奏,这会儿有她们的说话声,到也算是听个响动来解闷。 小草:“公主,上次北域王送来的瓜果被晒成了果脯,这会儿也快吃完了。小草儿得出宫去,在野地里摘点果子。” 梦泽:“去野地里摘干什么?去御膳房讨点果子不就好了?” 小草:“才不行。他们买来的都是最好的,鲜嫩多汁的水果。但果脯啊,最好的还是鸟儿啄过的,熟透了自己掉下来的,再让冬天的太阳这么一晒啊,才能好吃!” “歪理,你就是自己想出宫玩,你说是不是,是不是?”梦泽听出她的狡辩之词,伸手拧她胳膊,跟她打闹。 哪里知道,小草被这么一碰,就缩了起来,面露痛苦之色:“哎哟。” “怎么了?”我放下书,抬眼看她。 “没事没事。”小草摆手。 梦泽抓过她胳膊,掀开她袖子,却发现上面有着明显淤青。 “我、我自己摔的。”小草唯唯诺诺,低下头来。 我愠怒:“谁干的?在这个宫里,谁敢打我的宫人?” “真的是摔的……” 在我的逼问之下,小草才说。原来是那天给晗上药,他疼痛难忍,嫌弃她笨手笨脚,就将她推到桌角边磕着了。 都三天了,还没有好,足可见当时的伤得不轻。 我有些心疼小草,但更心疼晗。 他是多么温良如玉的人,现在却忍受不了疼痛,迁怒给他上药的小草。 小草委屈巴巴地替晗求情:“都怪我自己不好,公主你别生乐师的气。他受伤很重,会发脾气也是应该的。” 我柔声安慰小草:“你别放心上,他一定是不小心。梦泽,去取些伤药来,给她涂上。” “是。” 小草怯生生地问:“公主,不怪他吧?” 我说:“说到底母皇是因我而挨打的。你也是因为我的吩咐,才会去给他上药,才会受伤,要怪也是怪我。” 小草红了眼眶,低头不语。 梦泽取来伤药,替她涂上,我则回到案边继续研读。读得入迷了,也没注意到她们什么时候上好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 再抬头的时候,灯都快燃尽了。 知荇在旁等候,拿出我的衣服,替我做着绣工:“公主近来长高了不少,这些衣服都穿不下了。” “是啊。”我有些疲惫,揉着腰,“读书久了,总是腰酸背痛的。” 知荇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公主,避子汤你让乐师喝着吗?” 我心里一突,面上不动声色:“当然。” 知荇狐疑看我。 第61章 推搡 其实,我的确贿赂太医,将避子汤药里换成了养气的汤料。 倒也不是迫切想怀上他的孩子,只是听闻药材里会损伤他的身体。晗的轻功很好,剑术也一流,我不想害他折损了这些功夫。 但是,昨天的确才来的月信,只是近来劳累了,今天又没了。 这应该足以说明我没有怀孕,然后便有了底气,抬头说,“别想那么多了,我就是坐久了才累的。”我躺到榻上,说,“知荇姑姑还是不肯告诉我,新诏令在哪儿么?” “不可说,不可说。等以后啊,公主自然就知道了。”知荇继续在灯下绣着衣服。 门外有动静。 “谁在外面?”我扬声问。 “是小草。”小草端着汤羹进来了,“怕公主累着,给公主熬了鸡汤,还放了味雪参。” 知荇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干活。 隔着门而已,能听见多少? 不可说,不可说。 …… 和晗分开的第四天。 午时,我正用膳,手不释卷,却听小草通报。 “公主,乐师想见您。” 我愣了愣,从书上抬眼看她:“他有什么事?” “似乎……也没什么事?”小草福了福礼,跑开了,“我再去问问。” “也不用去问了。”我摆手。 其实,只用打开窗就能看见他,但是我不想看。好不容易压下心中情愫,能平静地研读书卷,现在他若又出现,我又会被分心。 “他伤好了吗?”我问小草。 “乐师的身子底子好,恢复得很快。” 我放下书卷,也放下筷子,压下心中想见他的冲动,说:“那让他没事别来了,我不见他。” “哦……”小草点头,出了屋子。 一如不见,如隔三秋,而现在已经四天了。 四十杖可不是什么小的责罚,有些消瘦的人受到这样重的刑罚,说不定还会被活生生打死。也幸好是我院子里自己的宫人来执行,下手知道轻重。 我稳定一下思绪,不再去思念晗,正拿起筷子,想继续用膳,却听见门口的喧哗声。 “怎么了?”我抬眼,皱眉。 梦泽看了一眼院子,回来通报:“不好了公主,乐师和小草吵起来了。” 我皱眉,站了起来。 “公主也要去看热闹么?”知荇紧随其后,出声提醒。 “都在房门口发生的事,总得去看看。”我朝她伸手。 她上来扶着我。 皇家威仪,每时每刻都要保持着,觉不能松懈。 然而,一推开房门,我正好看见晗和小草推推搡搡的,似乎动了手。正想出声喝止,却见小草后退倒地,脑袋狠狠磕在台阶上。 “小草?”我惊呼,想上去搀扶,却被暗卫拦在门口。 知荇急忙下去,将她扶起来。 小草撞晕了,说不出话来。 “晗,你做什么?!”我质问。 晗颇为费解,伸出手,看向自己的手掌,摇头:“我没有用多少力。” 我看见小草的额头的伤口流血了,对梦泽说:“梦泽,去请太医来瞧瞧。脑袋都破了。” “是。” 请太医的时候,我听晗将来龙去脉说了。 他怀疑小草有问题,说她不可能一个人回到宫里还毫发无伤,很可能被义军招安了,让我小心她。 第62章 事出反常必为妖 平日里,我经常听晗的想法,他说话也肆无忌惮,毫不顾忌礼法和阶层。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侍从和知荇都听着,这样一番话说出来,不免让仆从们窃窃私语起来。 知荇是高阶的女官,当然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她当下严厉斥责,让他拿出证据来,不能空口白牙污蔑别人。 小草被敲晕了,这才缓了过来,爬到我脚边求情,说自己冤枉:“公主,乐师一直对我有意见,上次他推我本就是故意为难。现在又认为我从中作梗,不让他见您。他只是因为失了宠,心里愤愤不平,才拿小草出气。小草对公主忠心耿耿,如果小草真的被义军俘虏了,那宁愿咬舌自尽,也不会泄露半点公主的机密的!” “我也觉得……你一定是多想了。”我看着晗。 银色面具下的表情不明,但晗目光迥然,完全没有因为小草的辩驳而消除怀疑。 知荇:“你空口白牙污蔑高级女官,按宫规该打!” 我拉住知荇:“知荇姑姑……这只是一场误会。” 母皇的指令,我无法抗拒。但是知荇的指令,我却可以控制。 晗前几天才受伤,这会儿还没有好透,怎么能再被挨打? “不是误会,你要小心。”晗轻声说。 这家伙,再这么说下去,连我都保不住他。 我转身,吸了口气:“晗,不要再说了。小草从小到大都跟在我身边照顾我,我不相信只是短短分开月余,她就会对敌人倒戈……” “可能并不是敌人。”晗意有所指。 知荇:“来人啊,把这个乐师拖下去!胆敢打断公主的话,怕是没有规矩。” 我怒:“知荇!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知荇:“公主,这是老身职责所在!宫廷不可没有宫规,如果人人都像他这样……” “不会,他只是特例。”我打断她。 知荇被我的话气得捶胸顿足:“公主……” “虽是特例赦免你,但也没有下次了。”我总要给知荇一个面子,然后说道,“你回去好好反省,不用过来了。我不会见你的。” 晗注视我片刻,躬身行礼,退下了。 小草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回屋,关上门,将所有宫女都关在外面,喊道:“知荇女官,小草就交给你照顾了。” 从和他第一次相遇开始,晗就一直恃宠而骄。 他并不顾忌宫中规矩,只要四下无人,我和他都不计较宫规,过得就像平凡夫妻一样的生活。 或许是他的乐师身份,让他懂得体虚宫人,以前我可从来没有发现任何他欺负宫人的情况发生。 温文尔雅,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可这次他伸手推小草,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之前在受伤的时候,也拿小草出气…… 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责怪一个人。 我当下决定要仔细观察小草,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出卖我。 “来人,将知荇女官带过来。” 过了一会儿,知荇来了。 她对我行了礼:“公主,小草的伤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涂了药膏就好。” “知荇姑姑,我来不是问这件事的。”我用茶盖子撇着茶叶,心下有别的计量。 第63章 试探 “知荇姑姑,我来不是问这件事的。”我用茶盖子撇着茶叶,“您不告诉我诏令的事,那也没关系。但是,母皇让您过来,也是一定是有目的的。” 知荇听罢,没有做声,沉默着听我继续说完。 “我相信晗,我也觉得,只是短暂分开几日,他不至于性情大变,真的伤害我的宫女。” 知荇:“公主所言极是。” 我问:“那么,知荇姑姑怎么看?” 知荇摇头:“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我倒是想找你配合我,做一件事……”我嗅了嗅茶的清香,将茶杯放下,拿起桌上的兵法,说,“这个,严格来说,算是母皇赐予我的。” 知荇不解,但点头:“是。” 我撕下其中背得滚瓜烂熟的《始计篇》的一页,将它折叠两次,再拿出一条手帕,将它包裹起来。 “去将我的木匣拿来。” 知荇明白了我的意思,从梳妆台上,将我的木匣取来。 木匣很小,只能放得下珍珠之类的小物件,而此时,将书页折起来,再包个手绢,正好塞得下。 “知荇姑姑。”我将木匣给她。 “好。”知荇显然明白了我的用意。 既然没有诏书,就去伪造一份“诏书”。可是伪造真的诏书是死罪,但如果只是让别人以为这东西是诏书,可并不违背法规。 知荇女官将木匣子藏在衣中:“属下明白了。” “小草伤势如何?” 知荇也改了口:“虽然只是皮肉伤,但受了惊吓,又因为被冤枉而气闷。老身会劝她在屋中好好休息。” “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陷阱已经布置下去,这会儿,我听着晗的话,已经将小草当成了前来潜伏在我身边的奸细。 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只是短短几天,她是怎么被降服的? 她本是流民,无父无母,是路边的乞儿。也是母皇身边的女官偶尔将她捡回来,才在宫中安然成长。据说,这个还是母皇听后,破例收留的。 而晗也提醒说,可能不是义军指使的,而是其他人。 不是义军,那就只可能是皇姐了。 而此时此刻,皇姐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新的诏书了。 多想无用,还是看这条鱼儿会不会咬钩吧。也有可能,真的只是晗多心了。 我坐回案边,抛开这些杂念,一门心思读书。 …… 第二天早上,我将小草唤来,拉着她用早膳,询问她的情况。 小草感激涕零,又重申自己是被冤枉的。 我难得没有温习功课,而是拉着知荇一起闲聊着,一不小心就将话题引到诏令上。我使劲打探,而知荇则百般推诿,但是故意前后矛盾,让人简直相信诏令就在她身边,还被她藏了起来。 “公主……哎哟,老奴肚子疼。”知荇抱着肚子,说要去茅房。 我怎么觉得,这一招她以前用过好多次。 不是尿遁就是屎遁,也就没个新鲜的。 “哼,下去吧。”我一脸嫌弃,转头对小草说,“你下去吧,今天不用你伺候。” 小草有些着急:“可是,小草是公主的奴婢啊。” 第64章 钓鱼 “我每日在屋中学习,也不需要人整天陪着。你多休息几日,等伤养好了再来。”我心疼地伸手摸她的脑门,“好好的脸,都破相了。晗也真是的,怎么就下这么重的手……” “也怪小草自己没站稳。”小草低头,抢先道歉。 “好了,下去吧。” 等她离开,我站在门口,将窗户和房门全部打开。 阳光洒在青石板上,带着冬天清冷的味道。 我找了个矮凳,就坐在门口,说:“你们每天守在这里,是不是也很无聊。” 几个暗卫没有说话。 我叹了口气:“我忘了,你们职责所在,不能说话。” 暗卫依旧没有动。 “我来念书给你们听吧。”我将那本撕了两页的兵法拿出来,背诵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想等鱼儿上钩并不容易,或许是耐心不够,鱼儿迟迟没有咬钩。 但也有可能,这条河里根本就没有鱼儿。 第二日晚上。 知荇来守夜,她在我身边缝衣服,而我在挑灯夜读。 “公主……”她突然开口。 “怎了?” “许是弄错了,她循规蹈矩的,一点都没有翻找。那盒子,并没有人动。” 我放下书,说:“是不是我们的暗示还不够?” 知荇拒绝:“如果她真的想找,肯定会来翻找,不可能毫无痕迹。本就是暗示,如果再被别人知道,传出去,真的以为那东西在老身这儿,老身恐怕要被暗害了!” 我调侃道:“原来知荇姑姑这么惜命呀。” “公主!”知荇求饶,“我等小人物,您就别拿老身开玩笑了。” “所以,小草是清白的?” 知荇点头:“至少看不出有不轨的行为。如果真的有问题,为什么要错失这次良机?” “嗯,那再看看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小草的嫌疑已经降低了。 寻找诏令是现在皇姐迫在眉睫的事,虽然母皇没有明说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但就凭她突然空降我的宫殿,塞给我六个暗卫让我不要离开屋子这种事,着实让我有些忐忑。 母皇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我相信她绝对有能力摆平这些事。而我该做的,就是乖乖呆在这里,保证自己不会受到伤害,并努力地提高自己,为成为下一任女皇做好充足准备。 此时的我已经不单纯是我了,还是关系到整个皇族。 虽然我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也已经猜到,皇姐或许已经行动了。 对皇姐来说,想在上位之前找到诏令,这或许是她没有揭竿而起的唯一理由。 而小草如果是她派来的,这种迫在眉睫的事理应会豁出命去完成。但是她并没有做。 事实上,我并没有看出小草有任何异样。 或许真的是晗太敏感了。 …… 自从那天晗弄伤小草之后,已经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来,我一点都没有和晗接触,也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经常看不同的书籍,倒也不算烦闷。也让御厨房换着口味给我做好吃的,不知不觉,整个人竟然胖了一圈。 知荇为此有些烦恼,她缝着衣服:“公主真的是长得太快了。” 第65章 大雪 我说:“我还在长身体啊,变化快也是当然的。” “公主!”梦泽喜气洋洋地端着食盒敲门进屋。 她从食盒中拿来一碗汤羹。 “这是什么?”我朝寡淡的汤水瞅了一眼。 梦泽:“蛇羹,这可是我向御膳房的大厨学来的!” 我也并不是没有喝过蛇羹,但却没有见过这种清汤寡水的做法。我瞅着汤,问:“能好吃么?” “只是看起来清,实际上也算是高汤呢。” 知荇照例替我试毒,先尝了一口,赞道:“哟,味道的确不错。” 我接过喝了一口,却给吐了:“好腥。” 梦泽委屈巴巴。 知荇:“如果不是公主上个月来了月信,这个月又没见他,还真以为你身怀六甲。”知荇在宫中行走多年,能恪守规矩,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开玩笑。 我笑着用手绢扔她,说:“知荇姑姑又在说我胖!” 知荇抢过汤碗:“公主不喝,那老身就代劳了!” 见我喝不下去,又见辛苦做的汤羹被知荇抢走了,梦泽欲哭无泪,追抢汤碗让她留几口给她。 …… 冬天是真的到了。 穿棉衣还觉得冷,哈一口气就是白雾。 我就着炭盆一边烤火,一边看书。 这种艰苦,颇有些寒窗苦读的意味。 其实身为帝王,光读书并没有什么用,但学习更多先贤的思想却是基础。至于朝堂上的人脉,母皇会替我全部安排妥当,而如果我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那些势力变会无条件地依从于我。 梦泽正磨着墨,透过窗缝却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她放下墨块,打开窗,惊呼:“公主,下雪了!” 我放下书卷,走到窗边一看。 还真是…… 对面的深灰色屋檐都被白雪覆盖,庭院里已经积累了深厚的白雪,淹没了一阶台阶。 梦泽和小草提着宫女的裙摆,从台阶走下,在雪中踩出深深的脚印。 雪还在下,风却不大。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她的肩膀上,很快就会人的体温化得无影无踪。 我在宫殿中也见过这样的大雪,但此时的我已被禁足了一个月,要说不向往外面的自由,也是假的。 “真美。” 我心神恍惚,刚想跨出屋子,却被暗卫阻止了。 “公主……”两个宫女见我不能出屋,也不敢玩得放肆。 “没事,不用管我。”我站在门边,看着外面的雪景。 知荇见我不能出去玩雪,也是十分心疼,说着想问女皇要个赦令来,但被我拦了。 我搬来凳子,坐在门口:“不用那么麻烦,我坐这儿看看就好,外面也冷。” 她担心我着凉了,将炭盆搬到我身边。 “知荇女官,替我将琴拿来。” 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想弹琴。 知荇看了一眼房间:“琴只有乐师那儿才有。” 她将琴从晗的屋里取来,将木桌搬到房门口。 我不怎么弹琴,但琴棋书画和礼仪却是一个皇族必须要会的。 按下琴弦,却是昔日晗弹得最多的《山之高》。 这歌本来有词,但是天太冷了,不想开口。 虽然我阻止梦泽和小草在院子里玩雪,可是听我这哀怨的曲子,她们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山之高,月初小,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一个低沉的男声,远远地飘来。 第66章 隔门而唱 我一愣,忘记弹下去,抬眼看着远处。 晗在乐师袍外裹了大皮袄,头发却也没有竖着。他拿着木剑,走到庭院下,躬身福礼:“参见公主。” “好、好久不见……”我凝望着他。 “是啊,一月有余。”他站在台阶下,抬眼看我。 “伤可都好了?” 他双眸如星,面具下带着笑容:“承蒙公主关爱,早就好了。还要谢过公主给的袄子,这边一切都好。” 我仔细地看着他,神情恍惚:“拿木剑做什么?” 晗:“夏天的时候,你说想看我舞剑,还说,雪中舞剑最美。” 我回忆一下,确有此事,笑道,“你竟然都记得。”随即又嘟嘴,“可惜母皇下了禁足令。” 好像从禁足令开始,我并没有对任何人抱怨过。 那只是因为亲近的人不在身边,而我,又不想对着宫女们袒露心事。 人和人之间是有距离的,并不是因为她们每日贴身伺候,我就能真的和她们亲近。而只有晗在的时候,我对她们和对晗的差异,才能真切地感受到。 此刻,侍从和暗卫们都在我身边,但晗却并没有顾忌。 他是乐师,也是男宠。 那么无论是献舞给我看,还是来取悦我,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些天来,我终于发自内心地展露笑容:“那你舞剑吧,你想舞什么?” “幽兰操,这个应该不难吧?” 我拨动琴弦,瑶琴奏出几个音,但并不连贯:“哎呀,不记得了。” 晗站在雪中,正背着剑热身。他跳了几下,听我这儿连不成曲的弦音,嫌弃道:“堂堂公主,怎么这么简单的曲子都不会?我剑都准备好了。” “嗨呀,本公主堂堂公主,你这个丑乐师竟然敢说我?!”我撩起袖子,怒道,“知荇姑姑,快把幽兰操的琴谱找出来!本公主还不信,弹不好这曲子?!” 知荇连忙找出琴谱,还帮我调着弦音。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众香拱之,幽幽其芳。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文王梦熊,渭水泱泱。 采而佩之,奕奕清芳。 雪霜茂茂,蕾蕾于冬, 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下雪天,天色很暗。 宫人提前点了灯,黄色的暖光投映在淡青色的宫墙上。大雪天里,似乎立刻就变得温暖了。 灯火反射在银色面具上,而他穿着皮袄,在雪地里踏着节奏舞剑。 弹到后来,我也不管旋律了,遇到不会的地方,就放声高歌,糊弄过去。好几次都逼得晗找不到节奏,朝地上抄起雪来砸我。 当然不会真的砸我,只是砸到台阶上。 我也不管,继续弹琴。 知荇在旁看热闹,找来了沙锤替我打节拍。梦泽见状,披上了个头纱,在晗的身后伴舞。 这个宫殿,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跳累了,他就在台阶上坐下。 上面有屋檐挡着,台阶上倒是没有雪。 但晚上,起风了,还是有飘摇而下的白雪,落在他的衣襟上。 我不能出屋子,坐在屋中的矮凳上,将炭盆推倒他身边:“冷不冷?” 第67章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不冷。”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坛酒来,喝了一口,“暖着呢。” “这不是师傅酿的吗?”我羡慕,伸手就要抢。 晗:“干什么?堂堂公主,还跟乐师抢酒喝?” “那是什锦之前给我的!”我怨念。 “那只给你喝一口。”他将酒坛子递给我。 我可没有答应,抢过酒坛就喝了起来。 晗:“喂,给我留点。只剩这一坛了,还是从宫里藏着运来的。” 酒温过了,并不冷。我喝着带有春天花香的米酒,大呼过瘾。不解地问:“一坛酒而已,藏着作甚?你就说是给我带的,女官还能来收走不成?” 晗伸手点我脑门:“我就是怕你全部喝光!好东西当然要留些到明天,喝完了若是没了可怎么办?” 我吓了一跳,拉着他:“师傅怎么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让你留点给我。”他伸手将我的酒抢回来。 我一头雾水:“所以师傅没事?” “当然没事,还‘病’着呢,就是能到院子来走动。那天去散心的时候隔着官兵看了一眼,裹着大袄子,倒没见得消瘦。”他说着,伸手捏我脸,“才一个月不见,怎么觉得你横着长了。” “你……”我气竭,伸手狂揍他,还挠他痒痒。 “救命,救命!”他在台阶上打滚。 我瞅着他:“你想进屋吗?” 晗坐在地上,喘的气变成白雾,说得理所当然:“这不是每个男宠的心愿吗?” 我无语。 每次跟他说话,总是能被噎到。 抬眼看了看暗卫。 几个暗卫见到我的目光,突然低下头去。 再转头看知荇。 知荇轻咳一声,说:“陛下没有禁止公主见他,也没禁他的足。” 言下之意:随我高兴。 “这样啊……”我托腮。 当时不让他进来,一来是担心晗被母皇责备,又在我保护不了他的时候,将他秘密处死。二来,也是不想让母后再失望。 但已经过去一个月,这段时间我表现良好,几乎把带来的书都背熟了。 “咦,没有不让你见我?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晗没皮没脸地坐在地上,将飘落在皮袄上的雪花都抖在台阶外。 我不想理他,伸手拉住他的领子,将他一把拽进屋来:“别坐门口丢人了。本公主的人,这么不懂规矩,竟然随便坐在地上,你爱不爱干净?” 晗顶嘴:“那不是跟着主子么。” “闭嘴!” 我拽着晗进了屋,关上门,直接拉着他来到床边,抱着他就啃起来。 屋中太久没人,蜡烛自己熄灭了。 他点了灯,帮我脱下繁复的衣服,说:“公主未免太饥-渴了点。” 我脱衣服的动作一滞,转身瞪着他:“难道是我的错?”我不等他再继续慢慢摸索着解开我的衣服,将他用力往床上一推。 久违的甜蜜。 就像干旱的田野终于受到雨水滋润似的。 这一个月来,我仿佛封闭了自己的情感,让自己忘记爱情,忘记和亲近之人的关系,只知道将这些学识灌输到脑海之中。 如果将来要成为君王,对这个国家的所有一切,都需要尽在掌握之中。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放声大笑了。 梦境香甜,似乎又是那个让我想不起来的美梦。 第68章 误会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枕在晗的胳膊上,而他脱下面具正在看我。 “你盯着我做什么?” 他撑着脑袋,瞅着我:“一个月没看了,要补回来。” 我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 算了算时间,也只躺了两个时辰。 “啊,不行。我要起床看书了。今日的读书体会已经迟了,要多写点给母皇送去。”我坐起来,就要去案边。 “这儿呢,替你拿来了。”晗拿起枕边的书卷。 “不行,看书就要有看书的样子,不可以躺着。”我推开他,爬下床。 晗:“陛下的凤令只不过是幌子,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摇头,回到书案边:“不可以让高床软枕消磨我的意志。” 他追来,替我披上棉被:“夜里冷,别着凉了。” 我看了一会儿书,又觉得困乏,听见身边细细索索的,抬眼见晗正在翻着我的首饰,问:“找什么?” “没什么。” 我皱眉。 首饰,这让我想到了木匣子。 难道……小草儿没有咬钩,他却…… 我心中疑虑渐起。 他从首饰盒里找到一个木刺箍,将我的刘海固定在头上,说:“这样看书,头发就不会刺到眼睛了。” “嗯。”我乖巧点头。 以前看书的时候,晗会弹琴。而这一个月来,即使挑灯夜读,也有知荇等人陪着说话。 又看了一会儿,觉得身边没声音,总不舒服。 “晗,你弹琴给我听吧。” “好啊。”他将琴搬来我身边,随手起了个调,弹了些舒缓的旋律来。 我伴着琴声,沉下心来,继续研读。 也不知读到几时,觉得乏了就直接在案边睡着了。 如果是知荇等宫女首页,她们抱不动我,只会替我加衣服,或哄着我躺到床上。而晗就简单了,直接动手将我抱回床上。 第二天早上,我睡醒的时候,他还在熟睡。 我悄悄下了床,坐到梳妆台前。 本想自己动手梳理头发,却想到了昨夜他的翻找。 如果,他并不是想给我找发梳,而是想找那个装了诏令的木匣子呢? 他要是听闻诏令,想找给我,又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既然传闻诏令装在我的首饰盒里,最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将这个消息告诉我,让我来寻找吗? 我紧紧握着梳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希望,我的一切猜测和怀疑,都只是误会。 我坐到书桌边,收拾起昨天半夜写的,却不小心看见琴边有条痕。 我来到琴边仔细观察,却发现这条痕,是一个暗格的开口。 我用长指甲将暗格抽出来,却在里面找到了一张晏居宫殿从的兵防布置图。 这个琴…… 昨天知荇说这里没琴,这个琴是从晗那儿拿的。 我细思极恐。 他一个月没有出现,现在却突然出现,那不是因为我突然想要弹琴,就让知荇从他屋子里拿来了吗? 所以,他赖在门口不走,并不是思念我,而是想回到这里,看守他的琴? “你在做什么?”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我身后,将我吓了一跳。 第69章 离间得逞 “这是什么?”他从我手中接过油纸,展开后,有些惊骇,“这是哪儿来的?” 我吸了口气,问:“你,还不说实话?” 他看见了琴下面的暗格,有些着急:“霜儿,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我问:“这不是你的东西?” 晗反问:“不是。你不在,我又弹琴给谁听?我很久没有碰琴了,不知道这是谁做的。” 我问:“可你武艺高超,连屋子里有没有人进来过都不知道?我已经一个月没见你,你近乎失宠,为什么要来暗害你?况且,这个可是晏居宫的军防图……你是通过什么手段,怎么弄到的?” 他说:“霜儿,有人在离间我们。” 我问:“母皇要离间我们?她如果不满意,直接将你赐死不就好了?犯得着将这么机密的东西,放到你这里,来陷害你?” “不,是鸾露……”他欲言又止。 “皇姐?” “小草现在是她的人。” 提起这个,我就生气。 “那你昨天,站在我梳妆台边,在找什么?” 晗没有说话。 我控制住颤抖的手,紧紧握拳,冷声说:“‘诏令在首饰盒里’……这条谣言是我散播出去的。” 晗睁大眼睛,满脸写着震惊。 许是听见了我的声音,宫女们听见我起床了,进来伺候我洗漱。 外面雪没有停,院子里积着厚厚的雪。 门一开,就钻进来一股袭人的寒风。 知荇小草端着盆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对着晗发怒,她们见状,立刻跪倒在地。 “晗……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晗皱眉不语,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他叹气:“霜儿,你要相信我,我现在无法自证清白。” “你没办法证明,是不是因为你本来就不清白?”我垂首,声音低沉,问,“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的信任,为你自己绸缪布置……” 他说:“不是。” 知荇听见了我们的对话,觉得大事不妙,抽走他手中的军防图,然后惊恐地看着他:“来人,将他押下!” 我并没有出声制止。 “不可以。”他没有顺从,走到我身边,拉我手,“你不可以拘禁我,我必须留在你身边。” “公主……”小草突然哭着,跪在地上,“乐师之所以想伤害我,就是因为我看见了他……他、他……” 我皱眉:“看见了他什么?” 小草带着哭腔,胆怯地看着晗,声诉:“看见了他身上的痕迹。” 我:“痕迹?” 晗:“不可能!你在说谎!” 小草:“之前给乐师上药的时候,看见他身上……有……行房的痕迹。当时还以为是公主做的,小草就没多想,也只是以为自己是因为换药的时候,笨手笨脚,将乐师弄伤,他才会对我发脾气。可是……后来公主也看见了,小草并没有做错什么,他甚至当众推我。再后来……小草听说……” 我:“听说什么?” 小草害怕地说:“听说他进了皇太女的寝宫……” 我也不知道此时,我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使劲抽回了手,就像徒手摸了屎一样厌恶。 “霜儿,我虽然去了她的宫里,但是我没有……” 第70章 叛乱之前 梦泽并不当值,刚才跑进屋后一直站在一边,现在听见小草这么说,便跪在地上:“小草就是听奴婢说的……那天半夜,奴婢正在花园里收集水露给公主泡茶喝,然后就看见乐师穿着黑衣服,从屋子里出来。我悄悄跟上他,发现他进了皇太女的宫里。等到后半夜,他才出来。” 只有小草的听闻,只能说是一面之词,但是就连老实巴交的梦泽也看见了。 在半夜去公主的寝宫,到后半夜才出来。 这能在宫里做什么?! 晗还想辩解:“霜儿,我虽然去了她的宫,但是我没有……” “闭嘴吧……” 想到他碰过皇姐,又来上我的床,我就觉得恶心。我扶着床干呕起来。 晗上前,被我推开了。 “按宫规办吧。”我背过身去,挥了挥手。 侍从将晗抓住。 乐师蹙眉,跪在地上:“霜儿,如果之后证明我是清白的呢?!你会后悔的!” 我擦了擦嘴,回头看他,问知荇:“宫规要怎么处置?” 知荇垂首:“通敌,死罪。” 面具下的乐师,红了眼眶:“你当真不信我?” 戏倒是挺足的。 我冷眼看他,觉得恶心极了:“把他押下去,上镣铐。他武功很好,可别让他逃了。” 知荇问:“关到地牢里去吗?” “随便哪里,只要我看不见就行。”我挥手。 乐师被人拖了下去。 我扶着桌子又干呕起来。 这个粗陋的人,竟然碰过皇姐。 他明明是我的人,竟然和她私通…… “公主……”知荇心疼,摸我的背替我顺气。 “将琴砸了,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全都烧了吧。”我低头看着凌乱的床褥,“这些被子都扔了。” “是。” 梦泽则开始收拾床铺,小草抱着琴,想要拿出去砸了。 我出声拦住小草。 “等一下。” “是。”小草停住脚步,将琴给我。 我再掏了一下暗格,确定琴里没有藏着其他东西。 小草问:“公主,当真要砸了?这琴也挺贵的。” 我看了小草一眼。 “小草知错。”她摸了摸琴,转身出了屋。 之前晗还说小草变了,她哪里变了?!还是一如既往贪财,爱占小便宜。 想到这里,我怒喝:“小草,你必须给我砸了,不许转卖出去!听见没有?!” “是!”小草在屋外心疼地喊了一声,随后,才从花园石凳那儿传来销毁琴具的声音。 知荇替我穿好衣服,问我戴哪个头饰的时候。 “给我戴上面圣时应该戴的首饰,我需要见母皇。” 知荇说:“奴婢去通报一声。” 刚才看见军防图,我只是因为晗背叛我而心灰意冷。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又觉得害怕极了。 “不。”我掏出特赦令牌,这是很久以前,父亲给我留下的。有令牌在,能让我在特殊情况下违背凤令,而免于惩罚。我说:“你去通报太浪费时间,这样一来一回,又要浪费一个时辰。我现在等不得了。” “好。”知荇加快速度,替我梳头。 “不要管首饰了。”我心中愈发焦躁起来,提着裙摆,披头散发,往外冲。 第71章 原来母皇早就…… 知荇追了过来。 门口,暗卫见到令牌,并没有拦我,都紧紧跟随在我身后,保护着我。 我提着裙子不顾形象地狂奔。 母皇……敌人都已经得到军防图了,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母皇宫殿外照旧有士兵把守,门禁森严,丝毫不必鸾朝皇宫差。 而近来,守卫的数量又变多了。他们将宫殿看守得严严实实的,见我冲过去,试图拦住我。 “令牌在此,见令牌如见陛下,还不让开?!”我手持令牌,闯了进去。 平日里见母皇,都要进行通报,等她接见。可这一次,实在是我逾越了规矩,所以才让母皇也措手不及。 我冲入母皇的宫殿,但万万没有想到,我见到的却是满脸病容的她。 平日里,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但此刻,她正在床榻上,在宫人的伺候下手忙脚乱地上着胭脂。 她来不及梳妆,皮肤蜡黄,憔悴不已。 “母皇……”我见到后,顿时红了眼眶,跪在床榻边,讶异万分,“母皇,您怎么了?” 母皇身边的宫人低头沉默,不敢说话。 知荇跟着我跪下,道:“陛下已生病多时。上次借口头风发作,没有出轿子,也是因为实在不舒服。” 难怪,之前我和皇姐要见母皇,都要等候很长时间,当时还以为母皇是在刁难我们。 原来,她竟然是真的病了。 这皇宫中的真真假假,实在让人难测,如果不是这次贸然闯入,恐怕这个消息,还会瞒我很多时日。 但是这样一来,我就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会在功课上对我愈发严厉,又为什么会那么快地下第二份新的诏令了。 她让宫人们放下胭脂水粉,也不再掩饰:“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和公主好好说说话。” 宫人们躬身行礼,知荇也跟着一起退下。 母皇对我伸出手。 我来到床榻边,在她背后放上枕头,心疼呼唤:“母皇……” 她咳了几声,拉着我,叹道:“霜儿,我恐怕,没有多久了。” 我摇头,难以置信。 “他们什么都知道,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睛、他们的耳朵,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我都明白。”我点头。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冷落你,但是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女儿。” “母皇……”我悲伤抱住她。 我想到了长此以来,母皇对我的所有关心。 我特立独行,不喜欢那些阿谀奉承的人,也不喜欢跟其他兄弟姐妹厮混在一起。母皇常常说教我,让我不要这样孤僻。但她也说过,每日跟那些扶不起的混在一起并没有用。 她借口嫌弃我性格怪异,在我还未及笄时,就让我一个人居住司掌青苑宫。 宫殿偏僻,但很清静,我可以在这里做一切想做的事。 现在想来,或许是圆她自己的自由之梦。 厚厚的宫墙将我们束缚其中,而她能给我的,是在未成年之前,为数不多的自由和闲适。 我又想到这一个月来,心如止水的寒窗苦读……想到那些暗卫的守护,想到知荇在灯下替我缝制的衣袍…… 如今,母皇的气色真的好糟糕啊…… 第72章 嘱托 “太医怎么说?”我问。 “老毛病了,很久以前就落下的病根,调养也是无用的。已经到了快灯尽油枯的时候,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呀。”她说。 “儿臣有在拼命地学习。” 母皇欣慰笑了,却说:“你匆匆赶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想到了晗,悲从中来,但当着母皇的面,不想再让她为我担心,只说道:“母皇,男人都只是女人的附庸而已,我以后再也不会沉溺于儿女情长了。” 母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将兵防图给她,又将藏在琴里的图,和宫女指认晗半夜去皇姐宫中的事都告诉了她:“儿臣知道这样衣冠不整地跑出来,有失礼仪,但是想到母皇可能处在危险之中,就实在没有忍住……” 我抽泣着,扑入她怀中。 以前,我以为晗是我的唯一,就像那句誓言一样。 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但是现在,我最无法容忍的是他竟然和皇姐狼狈为奸…… 我爱他爱得这么深。 可是,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母皇虽在责备,语气却很温柔:“你哭成这样,我怎么放心将皇位交给你?” 我说:“我就只哭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哭了。不会为任何人哭,尤其是男人。” 母皇:“我可怜的皇儿。皇位要放弃很多,放弃人之常情,成为孤家寡人。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人能再懂你。” 我点头:“儿臣已有体会。” 母皇拿起兵防图,轻拍我背,说:“有时候,不能相信这些证据,因为这些证据都会骗人。你想想,他一个乐师,为什么要将兵防图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我一个月未召见他,他只是露出马脚,所以没有小心藏起。” 母皇摇头:“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好人,但母皇不会有事的。这个图啊,只是一个幌子。” 我抬头,伸手擦泪。 原来,就像我说诏令在首饰盒里一样。这个兵防图,也是母皇虛晃一招。 母皇伸手摸我头发,说:“这样也好,吾儿将是这片江山的女皇,你不该和任何人太过亲近,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 我有些恍惚。 那么,晗到底是否对我忠心? “即使他对兵防图不知情,可半夜去皇姐的寝宫……”我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感到恶心起来,“当初在诸多面首之中,皇姐非要赐我男宠,我之所以选他,就是不想接触与皇姐有关系的人……” “你呀。”女皇点我脑袋,“以后,这整个江山都要交给你,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现在你只是年纪还小,等你见识更多的美人,就不会偏爱那一个了。” 母皇以为,我对晗的喜欢,只不过就像欣赏花草那样。 但我知道不是…… 我是真的爱上了他。 可是,现在母皇病得很重,她又看中我才继承她的皇位,我不想再解释什么去让她担心,便点头应承下来。 至于晗,即使他没有试图行刺,死罪可免。可是他背叛了我,去了皇姐的宫殿,我还是不能轻易饶恕他。 我正想告退,却听见门外有动静。 仔细一听,这个动静非比寻常,似乎有谁在呐喊厮杀。 母皇有十二个暗卫,之前给了我六个,而现在因为我的出现,让这十二个暗卫又集中起来。现在,他们都回到宫殿之中,包围在母皇身边。 第73章 诏令就在这里 紧接着,守在门口的知荇进来通报,神情严肃:“陛下,皇太女逼宫,正带着人厮杀而来。” “逼宫?!”我惊呼。 母皇听罢,突然伸手摸向我的胸口:“诏令就在这里。” “什么?!”我困惑不已,摸向空口。 心? 诏令在我心中? 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母皇拧开床榻边缘的机关,快速打开一个暗格,然后说:“你躲进去,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 我被母皇推搡着,躲进暗格之中。 暗格是床榻下挖出来的一个空间,异常狭小,我只能蜷缩着趴在里面。 蒙上床被后,连缝隙之中微弱的光线也看不见了。 我不能动弹,而听外面的声音也有些模糊。 母皇:“知荇,替我梳妆!” 知荇:“是。”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皇姐的肆意笑声。 母皇坐在床上,大喝一声:“放肆!” “放肆?是啦,您现在的确还是女皇陛下……”皇姐用调笑的语气,妖娆说道,“陛下,儿臣给您请安来啦。” 母皇:“请安?我看,是逼宫吧。” 皇姐:“呵,既然您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不费口舌了。听说在诏令废除后,您又写了一份新的诏令,那份诏令,现在在哪儿?” 母皇:“你找不到它。” “也是,您藏的地方实在太难找了。那份旧的,奶娘也找了好多年,才终于透过蛛丝马迹,猜到您的心思。” 母皇想到这里,怒喝:“你们竟然挖了轩明的坟!” “谁让您将诏令,藏在一个死人的坟墓里?” 我听后,大惊之色。 轩明,这正是我的父亲。 鸾朝是以女性为尊的时代,而女性天然需要很长时间孕育子嗣。因此,这就使得女皇的后宫制度与男人掌管时有很大不同。 在这里,母皇可以有很多男人,但这些男人并没有官阶等级之分。即使他们之中的谁让她生下皇女,也不过是得到一些奖赏,能确保不用劳作而衣食无忧而已。 而我们公主,在一生之中能见到父亲的机会并不多。 不过,既然能接触到这个国家最有权利的人,他们的愿望也多半得以实现。讨个一官半爵并不难,甚至有些人闲云野鹤惯了,在被母皇追到手后,又执意要归隐山林的。 我的父亲轩明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和母皇生下我后,拿着母皇给的钱,在南边山上盖了间小屋,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但八年前,他被林中的毒虫叮咬,来不及医治,就一命呜呼了。 也是没有想到,母皇竟然将旧的诏令放在他坟墓里。 母皇是不是很喜欢他呀…… 可是,她怎么忍心将喜欢的人放出宫呢? 如果在皇宫里居住,是不是不会死得这么早? 皇姐的话拉回了我的思绪,她语气不善,愤恨说:“我不管旧的在哪儿,可新的这一份,无论如何您都来不及放进他坟墓里。您要庆幸,我没有让人去挖第二次。” 母皇淡定无比:“你永远找不到它。” 永远找不到它? 那我呢?我能找到吗? 可母皇说的,诏令在我的心里,又是什么意思? 第74章 婚前财产分配归属 “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了。我才是长女,可你立的却是二公主,在她死的时候,我以为她是为了我而死的……那时候我可感动坏了,之后,你让我当皇太女的时候,我甚至以为你很快就会将皇位传给我……” 母皇突然问:“霖儿的死,是谁干的?” 我本以为她在问皇姐,还有些奇怪,却没想到,回答她的人确是晗。 “义军不想杀死霖公主。”晗的声音清清淡淡的,没有过多申辩,仿若事不关己。 他竟然也来了?!我惊讶地捂住嘴。 “再追究这个,也没有意义了。”母皇叹了口气。 她从床上离开。 听这脚步声,是朝他走去。 母皇问:“你现在的容貌,就是你的真容吗?” 晗:“是。” 她怅然:“难怪啊……难怪皇儿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晗没有说话。 我在暗格里,忍不住捂住嘴哭了起来。 他是真的背叛了我啊…… 我本以为,他只是因为这个月来我没有理他,才去亲近皇姐的。我刚才也以为,或许是有人想离间我们,才将兵防图放在他琴里…… 可现在,竟然看见他和皇姐逼母皇退位。 “皇儿?”皇姐大笑起来,然后讥讽道,“你有三个皇女,好几个皇子。但现在,你就只将她当做你的女儿吗?!我和她,明明都是你生的!” “贱人!”母皇突然痛骂,“你的父亲粗陋不堪,和宫女厮混。即使和他生下的女儿,也带着他的脾性,淫乱晃荡,不知廉耻!” 皇姐轻声反问:“廉耻?!你有那么多男宠,却要求每一个都对你一心一意?!凭什么?就凭你是女皇?!我难道一开始不恪守本分吗?!这淫乱的名声,不还是你传出去的么?你真正想传位的人是鸾霜,还将我当做绊脚石,于是就故意散布谣言,说我跟男宠厮混……既然你都已经给我按上这个罪名了,那我为什么不能享受一下本来就该有的东西?!难道你会因此将我的皇太女之位收回吗?!” 在我的记忆中,皇姐小时候的确不是那样的人。她虽然招蜂引蝶的,却也恪守礼数,有公主该有的德行。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传出她的私生活混乱,闹得满城风雨。 如果,这一切都是母皇为了给我铺路而准备的,我的确对皇姐有些恻隐。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来逼宫啊! 母皇震怒,喊道:“无论如何,以你的学识你的品德,你都当不了鸾朝的女皇!” “我是当不了啊。”皇姐笑出声来,冷声说,“我知道您的诏令里还有一部分。如果我当女皇,支持鸾霜的势力就会起兵造反,哪怕我当上了,她也还能带着兵马把我推下来。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 “你做了什么?!”母皇的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 “晗,你盖着我妹妹印章的手书呢?” 听见他们提到我,我竖起耳朵,却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 皇姐:“您已将另外一半的旧部势力归入鸾霜名下。而这份手书上盖有公主的印章,承诺将永远不再将皇位取回,而鸾霜麾下的鸾朝旧部也会听从晗的号令。所以,凭着这份手书,没人能阻止他登基。” 第75章 你真的能保护霜儿吗 手书?! 我什么时候写过那种东西…… 模仿笔迹? 难道,晗一直跟我呆在书房里,就是为了模仿我的笔迹吗? 还有我的印章。我只在青苑宫让小草提审宫内支出的时候,才拿出来给晗看过,现在甚至都没有带到晏居行宫来! 他竟然在那时候,就已经得到我的印章了! 母皇盛怒之下,连话都结巴了:“你、你们……” “陛下!”知荇惊呼,“宣太医,快宣太医啊!” 我听见母皇液体洒落的到地板上的声音。 似乎是母皇吐血了! 我正想挣扎着出去,却觉得床板被压上了。 一定是母皇! 她又坐回床榻上,不让我现身! 晗语气平平,说我名字的时候,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女皇陛下,您大势已去。如果您将皇位传承于我,我保证鸾霜此生,衣食无忧。” 皇姐突然反问:“凭什么?你说过,要让我来处置鸾霜的。” “我都已经答应你来当皇后了。”晗顿了顿,“如果你想当皇后,可不能逼死自己的妹妹。” 皇姐愤恨,跺脚:“那这个老女人呢?!” 晗轻轻说道:“毕竟是上一代女皇。” 皇姐怒道:“所以,你答应我的,就只是这个皇后之位?!我的仇恨呢?我要报复她们!” 知荇怒:“现在这个朝代还是女皇陛下的,你们这群犯上作乱的小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只听到了锋利的匕首刺破躯体的声音。 “住手!”什锦的声音出现在寝殿入口。 知荇的闷哼一声,倒地。 母皇的怒喝:“对一个老女官你们都下的了手?!” 鸾露笑得很放肆:“煞,干得漂亮。” 原来是煞杀了知荇姑姑…… “毕竟这是您眼前的红人,留给鸾霜的亲信,当然要处之而后快。” 什锦:“鸾露,你真是疯了!她知道诏令在哪儿,你却将她杀了?” 是了。 什锦也是晗的人。 既然晗和鸾露狼狈为奸,那么她被鸾露放出来也是正常的事。 鸾露:“不需要那东西了,和鸾霜有关的任何人,都不需要留活口。” 晗的声音出现在床边:“陛下,请下诏令吧。” 母皇笑了起来,“自己当不了女皇,当个皇后也是好的。鸾露啊鸾露,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这般聪明。”她声音沙哑,虚弱极了,她小声问晗,“你真的能保护霜儿吗……” 我听到这里,眼泪夺眶而出。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哭泣的人,我甚至很讨厌这种柔弱的眼泪。 可是现在,我却控制不住自己。 母皇啊母皇,为什么我知道真相的时间这么短。为什么以前的我,会认不清他们,还误以为您是想拆散我们? 到这个时候了,您竟然还在试图保护我…… 但是,这个人的承诺有用吗? 他连我的皇位都夺走了,真的能保护我吗? “能。”晗也轻轻地回答。 我在暗格里咬着胳膊,拼命克制自己咆哮的冲动。 如果此时我没有忍住,拍打床板,要出去跟他对峙或泄愤。那他就会立刻发现我的存在。 骗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听见他的回答,并没有些许释怀,反而更加厌恶、憎恨。 他至今都在说谎! 第76章 报仇雪恨 他的伪装,一重又一重。 从乐师这个身份,到他的容貌,到他伪装成孱弱的样子…… 全部都是骗我的! 骗子、骗子…… 他是个骗子! “你们在说什么?!大点声!”鸾露没有听见他们在床榻边的交流,大步上前来。 母皇问:“诏令,你们应该早就拟好了吧?” 晗:“是。” 我听见床铺上有翻动的声音,想来是母皇将玉玺放在枕边。 玉玺敲在床板上——这是盖章的声音。 母皇:“好了。诏令,你们拿去吧。” “谢陛下。”他说。 母皇:“小子,记住你的承诺。” “是。”他道。 我在暗格中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鸾露:“老女人,诏令都在我们手中了,又有公主的传位手书,其实要不要传位诏书都没有关系。不过如果你给我,我会让你剩下来的时间,轻松一点。” “剩下的时间?” 鸾露的语气妖娆而轻快:“是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呵。”母皇站起来。 随即,我听见拔剑的声音。 我心里一沉。 刚才躲进暗格的时候,好像看见床边悬挂着一把宝剑。 母皇现在不会是要自刎吧…… “不要!”什锦的惊呼,“陛下,不要!” 女皇对什锦说:“现在,也就只有你,还将我当陛下。” “且慢。” 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开口了。 我辨识一会儿,突然想起,这个人就是皇姐身边的老女官远花。 “你?”母皇疑惑。 “奶娘?”就连鸾露都很困惑。 “陛下心中一定还有疑惑,是谁打探到您的病情?”远花慢悠悠地说着,“您刚才也提到,二公主的死……”远花说到这里,突然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就像是得逞了什么。 晗:“你到底是谁?!” 什锦惊呼:“是你将诏令的事泄露给义军的!” “我只是在复仇啊,鸾雨。”远花直呼女皇的名讳,笑得张狂,“终于,我的复仇成功了!” 鸾****娘?!” 母皇震惊:“远花、元华……你是元华的妻子?!” “对,我用我丈夫的名字谐音,只为了让自己时刻记住要报仇!昔日,你贪恋我丈夫的美色,将他囚禁在深宫之中。而我当时身怀六甲,等我生完孩子,我就抱着孩子站在宫门口,祈求你们让父亲见一下孩子。可是,你的军队将我这个孤苦的女人轰走……我和孩子在他们推搡的时候摔倒了……我的孩子啊,还很小,就断了气……” “竟然还有这种事……”母皇深吸一口气,“我从来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啊!你年轻的时候只管满世界地搜罗男人,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全天下的美男子都集中在你的皇宫之中……你就跟鸾露没有什么分别!” 母皇没有申辩。 鸾露喊道:“奶妈!原来……原来在你的眼中,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吗?!” 远花:“当然。大公主,你完全继承了你母亲的残暴!那个跟乐师很像的孩子,白天还在问我家乡的歌,想迎合你侍奉你,但到了晚上,你就把他杀死了……当然了!这归功于我,如果不是我从小就教导你,放纵你的性子,你又怎么会彻底沦为我复仇的工具?!” 第77章 还原一切真相 鸾露咆哮起来,说要杀了她,但似乎被人拦住了。 远花:“你们鸾家,一个个的……全部都是草菅人命的恶魔!这片天下,这片江山,又怎么能交到你们的手中?!” 母皇听见后被气得不轻,疯狂咳嗽起来。 晗问:“早在很久之前,你潜伏到这个宫殿中,将仇人的女儿喂养大,只为了扭曲她的品性,让她逼宫?” 远花:“一开始当然是迫不得已,后来,那不是正合她心意吗?她日日夜夜想着谋夺皇位,可现在呢,她只能当皇后而已。你以后会宠幸她吗?当然不会。你可是南朝皇子,怎么会碰这样肮脏的人呢?以前不会,未来更不会。她便事事落空,只能守在这个空荡荡的皇宫之中……哈哈哈哈!”她放肆地大笑。 鸾露气竭:“你……” 晗:“二公主之死,也是你借着义军的名号,将她毒害的?” 远花得意地笑起来:“那可是第一次听说有南朝余孽。我只是公主的奶妈,又怎么能弄到毒药呢?我只是问画师要了点颜料,再加到汤饮里而已……” “那个画师……可是如松?”母皇声音沙哑。 我在暗格之中默默地听着过往,他们的叙说勾起了我的回忆。这个如松就是曾经试图毒害皇姐的人,母皇将他的肉煮死,分给追随者,以儆效尤。当年母皇似乎很伤心,也因此遣散了许多后宫中人。 没想到,时隔多年,大家才得知这是一桩冤案。 晗继续追问:“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什锦的身份?” 远花:“当然。我可是义军中的老前辈,也是宫中最厉害的细作。我的资历,能将教你弹琴的老头子熬死,义军之中当然没有其他人认识我!这个传位诏令啊,我盯了好久好久了。我寻思着,哪怕不是为了义军,我也一定要把这个找出来。你让我家断子绝孙,我也要让你的江山,再也传承不下去。” 母皇又呕了一口鲜血。 鲜血透过床褥,滴入暗格之中。 “陛下!”什锦跑了过来。 “你……难道露儿不能生育,也是你……” 远花:“对。就是我。在入宫之前北城的所有药铺,可都是我的开的!哈哈哈哈……想让一个女子生不出孩子,真是再容易不过!” 原来就是她…… 晗和什锦一直担忧皇宫中还有义军的人,而且位高权重,能知道许多事。原来,她竟然是皇太女身边的高级女官。利用这个身份,再熟知宫中的规则,她也的确能够将一切情报神不知鬼不觉地传到义军之中。 而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诏令的存在,只需要动用人力去寻找就可以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在找母皇复仇啊……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只觉得胸口很闷,很闷。 这些事太复杂了。 已经超出了我承受的范围。 我在暗格之中昏了过去,陷入了噩梦之中。 我梦见之前那些萦绕在我身边仙雾,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黑雾,钻入我的心脏。 沉重的心跳,就像跳不动似的,下一秒就会停下了。 我无法支撑自己站立,只能躺在这片虚空之中。 耳边传来的是远花、鸾露放荡的笑声,她们笑得恣意极了。 而他,在梦境之中,却还是一身孤高的乐师袍,远远站着。他早就脱下伪装,让他那绝尘的容貌展露在众人面前。他对我欢笑着,伸出手。 第78章 大梦初醒 为什么呢…… 这明明是我的梦境啊……他背叛我、伤害我,但是我的梦境中,为什么他还在冲我微笑呢。 我觉得眼睛发酸,竟然在梦中落泪。 不应该这样。 他是我的仇人。 如果没有他,即使远花要结合义军,对母皇动手,我也不应该这么心痛。 至少,我还能用诏令夺回我的皇位…… 可现在…… 我或许已经失去一切了。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呢? …… “霜儿,霜儿。” 我很不想醒来,可是,我感受到什锦在呼唤我。 远处传来了钟声——这是皇宫中的钟声。 只有国丧才会敲这样的钟声…… 国丧? 我惊坐起来。 环顾四周。 我还在母皇的寝宫里,屋中凌乱,鸾露的宫人们正在寻找传位诏令。 什锦就坐在我身边,伸手拉着我,心疼说:“霜儿,你节哀。” “节哀?”我动了动嘴唇,然后发起抖。 低下头,我看见母皇就躺在我的身边。 她身体已经冰冷了,脸几乎没有血色。 什锦说:“她被远花气到狂吐鲜血,血吐完了,她也撑不下去了。” “远花呢……”我摸向床尾放的宝剑,那是母皇刚才想自刎用的。 “在那里。鸾露用煞的刀,朝她捅了好几下,生生捅死了。”什锦指着屋子中央躺着的人。 老女官远花的脏器已经被捅烂了,脸上也挨了一刀,但可以看见笑容。 她一定很爽快。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皇宫之中,她终究还是成功复仇了。 她让母皇失去了二女儿,让大女儿终生无法孕育,更是让小女儿失去了皇位。 她让母皇在临死之前,失去了她的江山,还活生生地将她气得吐血而亡。 我看见她已经死了,也放弃再要去桶她的念头,转身看见了母皇的尸体。 母皇的尸体就被放在了床上。 这是我第一次看尸体。 苍白的躯体,发着青色。她的身躯好冷,肢体是僵硬的,但是肉却是软趴趴地垂下来。 我并没有觉得恶心,也没有害怕。我躺在床上,睡在她身边,伸手抱住了她。 什锦:“霜儿……” 我:“走开。” 什锦悲伤:“霜儿,晗是想保护你,他刚才就听见你的呼吸声了,他猜到床下面有暗格。不然,你或许会被闷死。” 骗子。 他是骗子,什锦也是骗子。 有那么多的伪装和骗术,我再也不相信了。 我不想听他们的解释,就不能让我痛痛快快地憎恨他们吗?! “霜儿,我们先离开这里。鸾露要来了。” 我任由她推搡,也没有理会她,闭目抱着母皇的尸身,仿佛死了一样。 宫殿门口传来通报声,是皇后娘娘过来了。 什锦焦急地说:“来不及逃了。霜儿,你要告诉我诏令在哪里,这样,我们才能有机会。” 我们? 指的是她和那个男人吧…… 得到诏令,然后将它彻底毁掉,他的江山就会高枕无忧。 娶个不能生的皇后又怎样?他可以拥有无数妃嫔,替他开枝散叶。 而鸾露,可以任性地当她的皇后,继续拥有一堆男宠,在后宫之中肆无忌惮。 她不用管朝政的事。 因为在以男人为尊的社会之中,后宫是不可以干预朝政的。 第80章 郁 我以为我平时很喜欢表露情绪,至少,如果让我吃亏,我会立刻跳起来,让对方过得比我更惨。可是,真到了绝望的时候,我发现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疲惫。 就像所有的火焰都已经被取走,身体里不再有任何能量。 什锦送我回宫,她拉着我坐上步辇,而在这路上,又下起了雪。 雪花覆盖在原本就厚实的积雪上。 风吹来,冻得脸都僵了。 什锦握着我的手,给我哈气取暖:“等回宫,给你点了炭盆,就不会冷了。” “你……也是坏人。”我没有力气抽回手,只能任由她握住。 “霜儿,我是你师傅,我曾效忠于女皇陛下。” 你们逼死了母皇…… 什锦没有说话,拥抱我:“对陛下的死,我也伤心。我是真的很伤心……霜儿,我知道你连我也记恨上了,但是现在,能照顾你的只有我。就算你恨我,也不能拒绝我来照顾你。霜儿,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答应好多人要保护你,你自己不能放弃啊……” 她的话我并没有听完。 我觉得好冷,又觉得她怀里很暖,就不小心又昏睡过去了。 宫里的宫人都不见了。 男男女女,一个都不留。 我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些人背叛了我投奔鸾露,又有哪些人因为我而被鸾露处理了。 没有那个力气了…… 我僵硬地躺在床上,全身的肌肉都紧张得僵在那儿。 什锦在我周围忙里忙外。 她点燃了炭盆,点了几盏灯,将屋子弄得又亮又暖。 我在床上盖着好几床棉被,这才稍微有了些暖意。 什锦见我的脸色,似乎想倒水给我喝,但水都已经冷。 她在院子里烧起了水。 堂堂太傅,而在新的朝代里,或许是位高权重的开国元勋。 她竟然为我做这种事。 真是折煞我了…… 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就这样躺了一天一夜。什锦一直在我耳边说着话,告诉我外面在进行着什么事。 比如,晗已经登基啦,再比如,今天晚上就是他和鸾露的婚礼。 比如,晗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找传位诏令,这样就能将皇位还给我啦。 骗子…… 别再骗我了。 以前的我是一个天真到幼稚的小女孩,一直住在这深宫之中,不谙世事,才会被你们诓骗。 你们逼死了母皇,扶鸾露当上皇后,改了这个国家的体制,却还要在我这里装好人吗…… 骗子! 乐曲声用外面远远地飘来,应该是婚礼开始了。 似乎有谁过来,将什锦叫走了。 也是,新皇帝大婚,什锦作为重臣,皇帝的婚礼当然要出席。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却突然被茶水浇醒。 我睁开眼睛,看见鸾露坐在床头。 她穿着大红嫁衣,正举着茶杯浇我。 我醒了,木然被剩下的茶水淋完,呆呆看着她。 鸾露问:“你这样憔悴,是在思念她吗?就凭她几句话,说器重你,想将皇位传给你,你就真的这么思念她了吗?” “……”我迟钝地想了想,才发现鸾露所说的她,指的是母皇。 第79章 殇 母皇呢…… 她会成为丢失江山的最后一任女皇。 因为南朝的存在,她会被描述成昏庸无道,残酷暴戾的老女人。手下有一堆顽固迂腐的官员,还贪污着鸾朝的银两,让百姓民不聊生。 而他,去改善这些事,去呼应义军的号召,就成了一代明君,开国皇帝。 凤令、凰令、传位诏书…… 一切都是那么可笑的东西。 “哟,这不是我那亲爱的妹妹吗?”鸾露声音出现床边,“我听宫人说,你在这里,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什锦:“公主,晗需要我将霜儿回去。” 鸾露:“谁是公主?我现在是皇后,南朝的皇后!这个后宫难道不该我掌管吗?!来人啊,将她压下去……” …… 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而我现在希望这个世界就是一场梦。 如果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那该有多好? 没有母皇,没有皇姐,没有鸾朝,没有他…… 也就没有我。 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 她的命令引起我剧烈的抵抗。 我僵硬地抱着母皇的尸体,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没有任何情绪。宫人们拼命掰开我的手指,但他们只要掰开一个,我就换另外一只手抓住母皇。 母皇已经死了,她也会被下葬。为什么连这点在一起的时间,都不肯给我? 鸾露见我不走,拿起床头装玉玺的盒子就往我身上砸。 好像……身体有在疼,但是我却不觉得。 头上似乎有汩汩血迹流下,流到我的眼眶里,我也不觉得疼,只是让这血和眼泪融合在一起。 假装我有为母皇哭泣吧…… 我现在…… 没有情绪了…… 哭不出来,也不知道悲伤是什么。 我只是想和母皇呆在一起而已。 “住手,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出现在寝宫之中。 他呵斥鸾露。 鸾露反唇相讥,让他不要过分阻止。 但是他呢,还是那一派道貌岸然的样子,用伪善的一面来面对我。 他说,他的皇后不能这样做,有违德行。 最后,还是鸾露退让了。 晗朝我走过来,想来拉我。 我一个轱辘,钻到床角抱着床栏,发起抖来。 恶魔,不要接近我,不要接近我。 他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收回手。 他对什锦说:“什锦,带她回她的宫殿,寸步不离。” “是。”什锦抱住我,拍着我的头,“霜儿不怕,我们回宫。” 我瑟瑟发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宫人们都在看着我,他们脸上似乎带着讥讽的笑容,似乎在嘲笑我这个前朝公主,在这一个下午就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皇位,失去了心爱的男人,失去了一切…… 鸾露则她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我,脸上也带着肆意的笑容。 晗已经换上了南朝皇帝的衣服,戴上金冠。他那绝美的脸上,露出隐隐的悲悯。 不……这不是悲悯。 我再仔细一看,却觉得,他的脸上带着笑容。 他在得意,得意这一切的布局,一切的计谋。 这是一场从头到尾,从认识我之初,就已经谋算好的局。 第81章 私刑 “口说无凭啊,你见过诏令吗?你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吗?”鸾露笑起来,“其实你不知道,因为你根本没看过。”她顿了顿,却说,“我也没看过。远花看过,将上面的内容告诉了我,我竟然就彻底相信了……我的好妹妹,我竟然相信,诏令真的存在……你呢?你是不是也相信了?” 诏令…… 母皇将我关入暗格之前,摸向我的胸口,告诉我诏令在这里……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的症结还没有想明白,现在趁我思绪紊乱的时候,鸾露却告诉我,母皇也在骗我。 不……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就连对母皇的思念,也要剥夺吗? 我突然抱着头大喊起来:“你走开!你走开!不要靠近我!不要过来!” “来人,将她按住。” 几个宫人出现,分别按住我的双手和双脚。与此同时,几个暗卫现身来保护我,但被皇姐的暗卫拦截,几人厮打起来。 “今夜,本应该是我和晗的洞房花烛夜,可是,他却借口要处理繁忙的朝政,一个人躲去书房了。”鸾露的妆容艳丽无比,露出的笑容也明艳得不可方物,“所以,我来找你玩啊。” 她的笑容越灿烂,我的心底的寒意越浓。 “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本就虚弱无力,此时被人按住更加挣扎不得。 “洞房花烛夜,当然是做该做的事……”鸾露笑了起来,伸手摸我的脸,“晗说不喜欢你,我一开始竟然信了……因为我以为,你年纪小,毛都没长齐,姿色平平,哪里能知道这闺房之妙……晗不让我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我想,这也对,毕竟我是新王朝的皇后,当然要有所德行。那么,替他调教一下他的情人,总可以做吧?” 她从下人手里接过一根硕大的假阳X,掀开我的裙摆,就朝我的下体用力地捅了去。 好痛…… 我惨叫起来。 这种私刑果然符合鸾露的风格,色气满满,令人难以启齿。如果在平时,我或许能将之视为粗俗的恶作剧,但对于此时的我来说,这实在是血腥和残暴的刑罚。 鸾露不顾我的惨叫,说着泄愤的话。 “可是后来,我却发现,他竟然不肯碰我。我真是太可怜了,连我自己都同情我自己……我可是南朝的新皇后啊,怎么可以,没有帝王的宠幸呢?妹妹,你说是不是……” 她将晗对她的冷落,她的不能生育,母皇对她的仇恨,一切的一切,全部都算在了我的头上…… “皇姐……你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忍着持续的疼痛,哀求她停手。 “皇家,哪里有亲人?”皇姐笑了起来,倾下身体,在我耳边说:“母皇已经去了,可你还在。你也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那么……她的仇恨,当然要算在你的身上。” 她想要将我踩在脚底,所以才会来凌辱我。 她要我不如她。 疼痛,五脏六腑都在疼痛。 按理说,我已经被破身,不该这么疼的……为什么…… 我试图挣扎,但挣扎不得。 鸾露却觉得,我这是在故作清高,想假装自己的清纯。 “住手!鸾露,你在做什么?!”什锦冲了进来,但鸾露的侍从却将她拦住,不让她接近。 鸾露面不改色,将被子盖上:“找我妹妹叙旧呀。春宵一刻,我却独守空房,好不寂寞呵——” 第82章 滑胎 “放开公主!她毕竟是你们的旧主,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什锦大喝。 在她的质问之下,几个按住我的宫人还是松开了手。 鸾露冷笑:“旧主?都已经是旧主了,当然要听新主人的命令……” “皇上驾到!” 诸宫人请安,而鸾露只是欠了欠身,什锦则趁机挣脱阻拦,来到我身边。 “鸾露,你来这里做什么?!”晗的声音。 鸾露冷哼一声:“找我妹妹玩而已。” “晗,她流血了……”什锦闻到血腥味,呼唤我,“霜儿,你哪里不舒服。” 我抓着她的手:“好痛,我的肚子……” “快宣太医,太医!她流血了,好多血!”什锦发现鲜血已经染红一床棉被,惊呼,“霜儿,你难道……” “干什么呀?不是已经破身很久了么,只不过是对我妹妹开个玩笑而已。”鸾露嘟嘴,拉住晗的双手,“至于这样吗?” “啪。” 晗伸手甩了她一巴掌。 鸾露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惊愕后勃然大怒:“你应该记得,你这个皇位,是我给你的!只要我下令,随时都有鸾朝旧部叛乱,让你的新王朝无法运作!” “太医!”晗充耳不闻,高声呼喊。 “难道……我……我怀孕了?”我觉得双眼发黑,躺在什锦怀中。 恶心呕吐,这两个月来似乎时而发生,可我却都因为有其他原因而忽视了这个。就像梦泽的蛇羹,明明很鲜美,我却想吐;就像那天听说晗进了鸾露的寝宫,我也恶心极了。 现在想想…… 也是我太粗心。 我真的怀孕了吗?我……竟然有孩子了吗? 什锦伸手摸我的脸:“太医马上就来,可怜的霜儿。” …… 看过医女之后,医女宣布我流产了。 孩子已经有两到三个月了。 大家错愕万分,就连我自己也是。 我从什锦怀中挣扎着爬起来,虚弱地说:“这不可能,月信有来,只是不规律而已。不是说,有月信就不可能怀孕吗?” 医女:“月信或许是流产之先兆,只是公主并未加以辨识。如今公主滑胎迹象明显。臣这就写个方子,让残留的胎儿加快排出。” 鸾露伸手指着我:“这不是晗的孩子!男宠都要喝避子汤,这是母皇规定的,即使他在你的宫里,每日也有宫人送汤药给他,他怎么可能让你怀孕?!说,你身边还有哪个野男人?!” 晗瞪着她:“闭嘴!” 鸾露:“哈?你现在得到了皇位,就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地袒护她了?!” “滚出去!”晗指着门口。 鸾露:“你再说一次?!” “来人,将送皇后回宫!”晗下令道。 几个人将皇后架了出去,鸾露叫嚣的声音传得好远才消失。 什锦担忧看他:“她手中还有凤令,能调动一半的鸾朝旧部。你这样对待她,她会不会……” “那也是明天的事。”晗上前一步,凝望着我,伸手摸我脸,“孩子是谁的?” 我被他一问,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竟然问我孩子是谁的?! 难道他以为……我还能跟别人做X吗?! 医女却说:“避子汤有一定概率可以避孕,但也有万一之疏漏。如果公主只和陛下行过房,那孩子只能是陛下的。” 第83章 仿佛恩爱如昨 “不是疏漏。”什锦突然想起来了,插嘴说,“几个月前,霜公主在看医书。当时我提到,长期服用避子汤会让人的武功下降,气海溃散。如果晗一直服用这样汤药,一身武功怕是无法留住……所以……”她心疼地抱住正在装睡的我,“你这个傻丫头,不会将避子汤换了吧。” 我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出眼泪。 我为什么会有孩子? 为什么我当初会做那种事? 当初的我为什么这么爱他,甚至一切都在为他考虑。 现在我才悔不当初。 现在的我还能更糟糕一点吗?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连意外得到的孩子都没有了。 这样也好啊,留着孩子做什么呢? 晗再次确认道:“霜儿,你真的这样做了吗?” 我闭上眼睛,没有理他,将头转去一侧。 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霜儿,你误会我了,我一直在保护你……你不能不理我……” 骗子。大骗子。 就像什锦说,她会保护我,会看守着我,但鸾露还是得逞了。 鸾露跑到我这儿来羞辱我伤害我,害我滑了胎的时候,她并不在我身边。 她没能保护我。 骗子,这些人都是骗子。 他们的承诺都是骗人的谎言! 什锦见我不肯说话,说:“你将他带回你的宫里吧,只有你能制得住鸾露。” “好。” 不…… 我不想跟他同处一室,这会让我窒息的。 可是,我又觉得好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我试图推开他,却被他按在怀中。 就和以前一样。 以前,我对他的违拗从来都没有在意,放任拥有力量的他陪伴在我身边……而现在,当我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我就只能自食其果。 晗将我抱上了龙辇。 也就一天一夜,我似乎就消瘦的不像样了。我静静地躺在他宽大的衣袍中,轻得就像一片叶子。 御书房到了。 晏居宫的书房,其实是几百年前,南朝的老皇帝用的。 这里比鸾朝皇宫的御书房要小多了。 母皇并没有将宫殿过多改造,而晗入主后,也没有动太多东西,唯独在角落里放了一张床。 皇帝要用金色的东西。 御书房中这些金色,让我觉得晃眼极了,产生了一种晕眩感。 他将我轻放在床榻上,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金色太晃眼了…… 我不想说话,只是闭上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金色晃眼?”他命人找来一块湖蓝色绸布来,将床帐中的金色部分都遮盖了。 我睁开眼睛,木然看着他。 为什么…… 我明明没有开口,他却知道我的想法。 他跪坐在床榻边,握着我的手:“你误会我了,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直在保护你。” 是吗…… 他后来又对我说了很多话,而我却只是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解释,申辩,告诉我他所做的一切真实的目的。 但是……抱歉啊…… 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不会再有下一次。 因为现在,事实上,他的确当皇帝了。 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对不起。如果我做的事让你误会了,让我用时间来证明我的清白。”他亲吻我的额头,仿佛恩爱如昨。 第84章 伤害 “我要睡了。”我轻轻地说着,背过身去。 他轻叹了口气,替我吹熄了灯。 但我听见背后还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回头一看,却是他回到案头上坐着,只点了一盏小灯,用那微弱的灯光在处理公务。 他怕太亮,妨碍我睡觉。 皇帝,而且刚上朝,当然很忙。 我心有些少许软化。 但不久后,一个宫人蹑步走入御书房,来到晗的身边,小声说:“陛下,鸾露公主叫您过去,说是和凤令有关。” “走吧。”晗放下笔,提着灯,站了起来。 他朝我走来,而我则闭着眼睛装睡。 这次我学聪明了,连呼吸声也故意放得很缓慢。 晗没有识破,跟着宫人离开了。 我在黑暗之中睁开眼睛。 夜已经深了,这时候将他叫过去,还能做什么? 周围静悄悄的,御书房里没有人。 我在黑暗之中,抓着自己的胳膊,抠出血痕。 这个躯体,反正也没有什么用,为什么不再破坏一点。 现在的悲伤是融入骨髓的吗? 母皇说的诏令,是在我的心里吗? 我可不可以把自己剖开,看一看这个诏令是不是真的在我心里? 用指甲把身体抠的皮开肉绽,但还不过瘾,又觉得太慢了。我抹黑来到书桌上,拿起茶杯敲碎,用陶片在身上划着。 疼痛,似乎还是有点感觉的。 但是,疼痛也没有关系。 比起皇姐对我做的,比起他们的背叛,比起过往的一切遭遇,如果肉体上的疼痛,可以抵消,那我宁愿多划几道。 案台边,昏暗的灯光下,我看着血液从伤口,从手臂上低落下来,落在这些恭贺皇帝登基的奏折上。 他的皇位,是用了多少鲜血换来的? “鸾霜?你在那儿做什么?”他出现在御书房门口,随即,他发现了我的异样,冲了过来,夺走我手中的碎片,“点灯!” 宫人们点起灯。 灯光照在我的伤口上,我从他们的眼神中,看见了触目惊心的表情。 我却笑了,得意地问:“好看吗?” 晗很生气,拉着我的手,将我拖回床边,咆哮着:“太医!” 医女很快就出现了,替我止血涂药。她感慨幸好皇帝发现及时,这些伤口都在浅表,还不算太深入,只不过数量有些多。她小心上药后,告诫几句不要碰水,便先行离开了。 晗坐在床边,低头看我,冷淡地说:“你不是说我不爱你吗?用这种方法,是想让我心疼?” “没有……我知道你不爱我了。”我转过头,闭着眼睛,“母皇说,诏令在我心里,我想挖出来看看。我又觉得很悲伤,想把悲伤挖走。” 晗听见这个,沉默半晌,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御书房。 我听见医女在门口跟他说着什么。 很快,他就回来了:“来人,将她绑起来。” 他将我的双手绑在床脚上,不让我自残。 他让我听内心的声音,问我可还爱他,可还对这个世界有所眷恋。 我只用空洞的目光看着他。 他忍受不了我这样的目光,再次转身离开了。 过了好多天,确定我再不会做出自残的举动时,他才命人松开我。 就这样,在御书房里修养了一个月。 第85章 哀求 他白天出去上朝,接见大臣,晚上却会来这里批阅奏折。偶尔半夜醒来,我会看见他躺在我身边,紧紧拥抱着我,但天还没亮,他就又离开了。 时间久了,我便也只能和他说起了话。 我看见这个叫鸾霜的女子,就像个尸体似的。但是她睁着眼睛,会呼吸,她看见了周围的一切,她会笑,会流泪,会说话。 但是她还是尸体。 和他的虚与委蛇,担心自己做错事,或者怯生生、或者殷切的回应。 我有点害怕,长此以往,我一定就原谅他了。 我一定要远离他。 母皇的葬礼并没有大张旗鼓。毕竟现在是南朝了,而母皇只是前朝女帝而已,新皇能给她办葬礼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鸾露并没有出席,晗带着我一同前去瞻仰母皇遗容,而我像个行尸一样,严格按照礼仪祭拜,并没有显得太过激动。 这只不过是必做的步骤而已。 那天,什锦来看我。 本以为新王朝成立,什锦会成为重臣,替他管理这个天下。却没想到,她却穿着一身后妃的服装,出现在我面前。 “你……” “鸾露不管后宫,诸事还需要我来处理。”什锦解释道,“他一直忙着处理政务,并没有临幸任何人。现在册封我,也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打理后宫。” 我摇头:“我不想知道。” 现在,无论他又做了什么,都不会让我惊讶了。 之前就已经看清了,他是骗子,什锦也是。 “霜儿……”什锦心疼。 我跪在地上,央求她:“什锦,放我走吧,放我离开这里。我已经好了,我的郁思之症已经好了。我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了。” 什锦拉起我:“如果我放走你,你能做什么?” 我拉着她的衣袖:“我想住到深山老林里,就像我爹一样。我不想看见这些太监和宫女,不想看见他,不想知道皇宫里的所有事……让我走吧,让我走吧,继续将我困在这里,我会死的……” 什锦纠结之后,答应我:“好。” …… 忙乱的白天,困顿的傍晚,令人窒息的黑夜。 在朝廷和后宫的双面夹击之下,即使是晗也觉得焦头烂额。 每次想到是什么导致如今的局面,都会令他苦笑连连。 他其实是被逼着坐上皇位的。 这件事说出来,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 真正在背后秘密算计一切的,并不是鸾露,而是远花。 这个老女官除了医术之外,武功几乎跟煞不相上下,这足以让她隐藏自己的气息,在暗中做成更多事。她的阴谋主要利用女皇、皇太女和三公主之间的矛盾,只要教唆皇太女去政变,那么伤害女皇和三公主的事就会必然发生。 然后,她果然成功了。 鸾雨重病,本就命不久矣。但如果没有远花,她至少还能在位大半年,为鸾霜谋划好一切,妥妥地将她送上女皇之位之后再死。 鸾露呢,被远花害的无法生育,被鼓动着沉迷男色,和晗来做交易却是将鸾朝皇位拱手让人。这彻头彻尾就成了远花的棋子,任由她摆布。 至于鸾霜,这个可怜的小公主。远花早就看出来她的弱点在晗身上,想要摧毁她,只需要毁掉他们之间的爱情。 晗只知道皇宫有义军的眼线,但并不知道那人就是远花。所以,他并没有识破远花的计谋,起初他真的以为皇太女勾引他,是想要皇位。 第86章 连他自己都不信 严格来说,晗并不属于义军的势力。因为南朝皇族后裔的身份,他被义军发现,从小培养,但他天生就很聪明,没有被他们洗脑。混入皇宫看起来是苦差事,实际上却让他更为自由了。 改变世界,让以女为尊的世界变得平等。这是他和什锦的目标,和义军的男权主义背道而驰。 道不同,不相为谋。 更何况,他觉得鸾霜很可爱。 可事情发生了,如果他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在政变之中,他必须在主导地位。 女皇将死,皇位只会给三公主。 女皇被逼宫,只要成功,那么皇位就会给鸾露。 他必须不让鸾露得到皇位,那他就只能接受远花作为义军那一方的势力,将他送上皇位。 真的…… 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怎么就当上皇帝了呢? 晗非常痛苦。 前朝官员变动无常,鸾家旧部阳奉阴违,很多项目百废待兴。而义军的势力又试图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将政策彻底倾向于男人。 两性之间的抗衡,永远一个微妙的话题。谁的体位在上,谁在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谁握住经济命脉,这一切竟然和时局政治有着莫大联系。 鸾露见晗总是借口朝政繁忙,不肯见她,三天两头闹脾气,用鸾家旧部的资产和势力来威胁他。更听说她妹妹就住在御书房里,谁都接近不得,气得她把宫中所有瓶子都砸得粉碎。 后来,也是什锦想出的办法,让晗给鸾露找了好些美男。 虽然脑袋上冒绿光,但是晗并不在乎,他巴不得鸾露每天醉仙欲死,死得远远的。 回了御书房,鸾霜才是他心尖上的人。 但是这个丫头,每天不吃不喝,整个人都被阴郁的气息包围。偶尔还会以泪洗面,试图伤害自己。找不到锐器就用牙齿和指甲,甚至用头撞墙。 他给她喂药,陪她说话,偶尔疯魔的时候还得绑她才放心入睡。 鸾霜也着实可怜。鸾朝在顷刻之间易主,母皇被姐姐手下逼死。她躲在暗格里一字不落的听着,却无能为力,又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了鸾露。 晗在发现他被小草诬陷藏兵防图的时候,就有预感政变可能发生,猜到鸾霜会因此而大受打击。但她换掉避子汤,意外怀孕又被鸾露折磨得小产,也着实是让他惊骇不已。 这个丫头以前有多爱他,误会之后,就会伤得有多深。 晗见到鸾霜终于开口说话,肯微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个傀儡,才不是他的霜儿。 这明明是被抽了魂的木头,明明只是将悲伤掩藏起来的假象。 傍晚,他毫无形象地躺在御花园的长亭前的石阶上,喝着闷酒。身边跟着的是在徜雪宫就跟他不离不弃的小太监金毛。 金毛本来叫黄毛,因为头发总是蜡黄的没有营养。但现在他成了皇帝身边的公公,晗就给他改了个名字。 金毛劝道:“爷,别喝了,明天还要上朝呢。” 晗抢过他的酒壶:“你说,我这个皇帝,多可怜?连壶酒都不让我喝。” 第87章 喝酒 金毛又说:“您要是喝醉了,晚上可就没人陪霜公主说话了,她可又要撞墙了。” 晗叹了口气,放下酒壶。 “你这个皇帝,多可怜?连壶酒都不让你喝。”什锦从御书房的方向走来,在他身边坐下。 晗嫌弃:“你重复我说话做什么?” 什锦镇定地说:“人类的本质在于复读。” 晗无语。 什锦不说话,只喝酒。 一壶酒,一杯杯地喝,喝完就跟没喝一样。 什锦让人搬来一缸酒,两人各拿了个葫芦瓢,蹲在大酒缸两侧,舀起来就喝。 喝了小半缸。 晗面不改色,什锦有些微醺。 她说:“当皇帝就是好,喝酒能用缸来喝。” 晗:“也就这么点好处。” 什锦说:“等你以后知道好处,你会食髓知味。” “这个词我跟鸾霜也说过。”晗回忆了一下,说,“她第一次的后半夜说的。” 什锦:“……” 酒入三巡。 两人都醉得不轻。 什锦:“霜儿说,她想离开这里。” 晗:“我也想离开这里。我能跟她私奔吗?” 什锦:“她恨透你了,尤其想逃离你。” 晗:“你看我多可怜。不要这个皇位,保护不了她;要这个皇位,她误会我。” 什锦:“你知我为何喜欢喝酒?” 晗:“你曾说过,似乎是因为我们无法在一起,才开始借酒消愁。” 什锦:“如今我没有愁。” 晗:“恭喜恭喜,你终于能把破笛子扔了。” 什锦:“早已用习惯,不扔。” 晗:“你知道笛子里为什么会发黑吗?” 什锦:“陈旧的竹子,难道不是都会发黑?” 晗:“不,你那笛子的黑,是你口水留下的水垢。” 什锦顺手将瓢里的酒泼他脸上。 晗接过金毛递来的手巾,擦了把脸,问:“你都没愁了,现在为什么要喝酒?你要是不喝,我还能多喝一点。” 什锦:“仅仅是因为好喝。” 晗被泼了脸,现在酒有些醒了。他笑着说:“你倒是越活越纯粹。” 什锦将葫芦瓢往酒坛里一扔,意有所指:“你反而越活越糊涂了。” 晗点头,从台阶上坐起来:“你说的对。” 什锦转头看他:“不喝了?” “不喝了。”晗眉毛一挑,“什锦,朕封你做皇贵妃,管理后宫。” “嗯?” “这里的事,你看着办。” …… 什锦答应了。 这次她没有再食言。 既然她能打理后宫,那找几个宫人来将我带出宫,应该也很容易。 前朝事务繁忙,晗连日来忙得不可开交。我近来表现很正常,这让他也放松警觉,不再一直守着我。 “霜儿,我上朝去了。”那天清晨,他握着我的手,和往常一样对我说。 “嗯。”但今天,我却早早地醒了。 那个像行尸走肉一样的鸾霜睁开眼睛,拥抱他,仿佛这一拥抱就是永别。 等他走后,我换上平民的粗布衣,扮作给宫里送菜的农妇,跟着一个太监偷偷溜出御书房。 自由啊,我马上就要自由了。 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的太阳照射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暖意融化了春雪。春风吹来,竟然激得我咳嗽起来。 第88章 原来这就是百姓 晏居宫的宫门口有卫兵巡逻,他们拦住每一个出宫的人仔细盘问。 到了我们这儿,太监拿出一块金牌,向他们介绍我是入宫送菜的,卫兵便没有阻拦。 门口有车,车头拴着一匹马,却不见马夫。 我一头钻进车里,心情因为刚才的轻松过关而有些雀跃。 很快,马车就动了。 自由了,终于自由了。 马车并不是宫车,就和富家千金坐的马车一样。 这是一个很好的伪装。 我没有问马车要去哪儿,行驶了好一段路,我听见车外人声喧哗。 那是有各种吆喝贩卖的声音。 卖咸菜的:“咸鱼萝卜腌菜勒——” 捏糖人的:“糖人,小糖人,小弟弟要不要吃糖人啊?” 看相的:“金口直断!童叟不欺!嘿,姑娘我看你面犯桃花……” 路过的女子:“滚!老娘已经嫁人了!” 我偷偷掀开窗帘,发现马车竟然来到了市集之中。 在历史上,晏居城原本是南朝旧都,这些宫殿被封了数百年,直到母皇再将它们重新修缮,加以利用。尽管是行宫,但朝廷的人并没有驱赶路边的百姓。晏居人得以照常生活。 市集中,沿街百姓叫卖着商品,行人穿梭在路中间,这让马车行驶得更慢了。 “胭脂,卖胭脂咧!”小贩见到轿子里的我,竟然捧着胭脂来到我窗口,追着马车说,“小姐,买盒胭脂吧。” 马夫正要停车驱赶,我阻止他,问小贩:“这胭脂多少钱?” “不多。只用十文钱!” 十文钱…… 我摸了一下,发现自己连一文钱都没有。 小贩见我犯了难,摇头晃脑地叹气着离开。 我坐在马车里好奇地看着百姓们摸出铜板进行买卖。 烧烤店传来阵阵肉香,小贩将悬挂的鸭子上刷得油亮;路边的爆米花要开了,几个稚童欢天喜地地捂住耳朵疯狂尖叫,仿佛炉子即将崩裂天地;卖菜的大娘拼命往客人竹篓里塞着菜,也不管是不是超过足足半斤…… 喧闹街角,人流汇集,有人敲锣卖艺。火舌从那个北域来的黝黑壮士口中喷出,引得观众连连惊呼,还有孩童被吓到,哇哇大哭用手背擦着眼泪。 摊位边,有姑娘们拉着亲朋好友货比三家,走街串巷只为挑到心怡的货物。 真热闹啊…… 原来这就是百姓。 等我自由了,我一定要逛集市。 出了城郊向东走,穿越树林有一座山丘。 山坡上已建好一个小木屋,木屋外用简易栅栏围着,看起来十分简陋。 “到了。”马夫将马车停在山坡上的木屋前,将一个行囊交给我。 “这里安全吗?” 马夫说:“娘娘已将一切安排妥当,请小姐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打扰您的。”他还说,木屋后方就有山泉水,生火煮饭可以用石灶,还特意告诉我这是什锦娘娘吩咐准备的。 “感谢告知。”我像江湖人一样,对他拱手。 他吓了一跳,赶紧回礼,然后拉着马车离开了。 我真的自由了? 我站在院子环顾四周。 周围是一片空地,以后若是有机会,或许在泥地上开垦一些田来种菜。 第89章 复发 (自虐中,慎入) 这栅栏围得地方也太小了,好歹再圈个鸡圈。这样不用去集市也可以弄到鸡蛋吃。 虽说木屋后面就有小溪,可一直去打水也太不方便了,如果能凿一口井就好了。 还有这个石灶,实在太小了,上面只能放一个锅子。一定要弄一个厨房,至少要跟我宫里的御膳房一样大! 我对着院子异想天开,虽然知道愿望可能满足不了,但只是想想,就觉得很开心。 走入木屋中,发现地方依旧相当狭小。和空荡荡的院子不同的是,这里塞满了东西。 棉被整齐地叠在床上,床头还放了几身普通妇女穿的衣服。角落里放着大锅子和碗筷,还有粗布做成的手巾,看起来是用来洗碗的。好像是怕我饿着,原本应该放碗的柜子上放满了干粮,我数了数,至少能吃三天。 从锅碗瓢盆到胭脂被褥,这个小小空间里准备得满满当当的。 太多了,都是生活需要用的。 我再拆开什锦给我的行囊,发现里面除了装着厚厚一叠银票之外,还有几本书籍。 略微翻阅后,才知道这些书籍竟然是来叫我如何一个人在木屋中居住的。如何下厨,如何种庄稼,如何生火做饭,如何打水。这些书没有书名,页尾也没有任何落款和印章,都是手写的。但字迹各不相同,就像是听写似的。 也不知道什锦从哪儿弄到这样神奇的书籍。有了这些,即使没有人来教我,我也能自己摸索了。 我抱着粗布衣,躺在床上,身下只垫了两床被子。 隔着被子,我能感受到木床的硬度。 床板太硬了,我有些不习惯,但是闻着粗布衣的皂角香味,又让我相当安心。 这一切真的像做做梦一样! 从出宫到路上,现在又到了木屋,一直都没有人来将我抓回去。 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我睡着了。 太阳落山了。 屋子也渐渐暗了下来。 月亮高挂在半空,我幽幽转醒。 好暗,好冷,好渴…… 睡醒后,逃脱困境的那种喜悦又不翼而飞。 悲伤仿佛已经扎根到我的心里,印刻在我的灵魂深处,每到夜里,就会死灰复燃似的。 我抹黑爬下床,试图点灯驱赶黑暗。 却听见风吹过木窗缝隙,发出呼啸的声音。 呼呼——就像母皇的喘气声,就像她临死前咳血的声音。木窗被风吹动的声音,就像她挡住床榻,为了保护我,不让我出去的似的。 明明不像,可是我却下意识地在模拟他们逼宫的情形。 周围一片漆黑,我忘记蜡烛在哪个角落了,我摸不到,也找不到火折子。 我被桌角绊倒,摔在地上,打碎了茶杯。我试图站起来,但却被锋利的茶杯碎片割伤了。 茶杯碎片,伤口,触目惊心的自残伤口…… 我摸向手臂和胸口,原本留在那里的伤口早就愈合,但摸上去有略微凸起。 我看不见,我听不见,四下无人。 在这个黑暗中,我终于可以摆脱他的摆布,成为自己了吗…… 可是,那个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啊。 我握着那块割伤我的茶杯碎片,在床上躺下,对着人生的问题思考了很久很久。 第90章 原来是你安排的 有一种绝望,叫做毫无办法。 如果能想到别的办法,就不会这样了…… 就像中了蛊,停不了眼泪,控制不了行为。 似乎……死亡会是唯一的选择…… 我将茶杯碎片,渐渐地贴近脖子。 “鸾霜!” 黑暗之中,一个人夺门而入。 我吓了一跳,在床上坐起来,手里却将碎片握得更紧了。 门开了,月光洒了进来,我看见他穿着一身便衣,满脸焦急。 “你在做什么?!我明明已经让你出宫了,让你自由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晗冲了过来,掰开我攥紧的拳头,将碎片扔出了院子。 “……什么意思?”我抬头看着他。 “你觉得什锦有能力让你偷偷溜出宫不被我发现?你觉得什锦能这么快给你造出一个山水田园中的木屋来,能将下厨种菜的步骤写给你?!”晗背对着月光,双眸却亮亮的,注视着我,“你以为,你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我就能放心?!” “……” 原来是你安排的……原来我并没有逃离你…… “霜儿,你病得不轻。”他转身,从柜子中找出好几盏灯,将所有油灯都点亮了。 屋中顿时亮堂起来。 我抱着膝盖,靠着墙,不住地发着抖。衣襟已经被我的眼泪浸湿,布衣穿在身上凉飕飕的,温度已经抽离我的四肢,双手失去了知觉。 我不想哭,但是就像那个假意讨好晗的行尸走肉一样,现在的我无法控制自己。 晗在床上坐下,伸手想要拉我。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僵硬地坐在墙角,却动弹不得。 这次,他并没有再顾及我的想法,狠狠将我拽到怀中,紧紧拥着。 春天的早晨和晚上还是很冷,虽然不会冷到能呼出一团白雾,却还是有冰凉的感觉。我被他这么抱着,恢复一些暖意。这才明白过来,他以为我发抖是冻着了,才会将我拽过去,并不是不顾我。 而我也才明白,我发抖并不是害怕,或许只是冻着了。 人在悲伤的时候,似乎总会很迟钝,很多问题想不明白,就会使劲钻牛角尖。其实想破局很容易,但是没有可靠的人来帮忙,或许到死都走不出困局。 晗连名带姓地叫我:“鸾霜。” “……” 我没有说话。 晗:“我已经在你身边,你如果对我有怨恨,那就发泄出来吧。” 我木然,沉默。 晗在我耳边轻声说着:“最起码你要告诉我,你在伤心什么。” 伤心什么? 太多的烦恼了,曾经有的一切都是烦恼,因为他们现在都没有了。 母皇的训斥,什锦的教导,我的地位…… 还有至少看起来和我关系和谐的皇姐,至少看起来爱着我的晗…… “骗子……” 你们都是骗子。 我想到这里,猛得推开他。 逃离他,这是我的目的啊,他假装放我出宫,实际上却从未放手。骗子,他还是骗子,什锦也还是骗子。 绝望。 就像被这群人玩弄于鼓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攥紧拳头,又发起抖来。这会儿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悲愤和自怜。 第91章 我的心药就是他吗 “我的确骗了你,但那是为了保护你。曾经我说,我对皇位没那么执着,那是真的。” 我低头,不语。 骗子。 他说:“如果你不信,那我就不回去了,一直留在这里陪着你。” 我摇头。 他在说谎,他肯定会离开。而且,我不想看见他。 他将我拉回木床上,抱着我一起躺着。 他回忆道:“你记不记得,皇家驿站里我让你找暗卫保护自己?那是因为鸾露威胁我,要我和她交易。但是我又知道你肯定会多想,或者露出马脚。反正我不会背叛你,答应她也没有关系。” 如果是以前的晗,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起疑。 可是现在,信任感已经崩塌,再说什么也没用。 他举起手,发誓道:“我可没有碰鸾露,天下美人这么多,我为什么要想不开?” 我木然看着他。 他自顾自地得意道:“这是技巧,只用蒙住她的眼睛,她就发现不了。” 好污……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他又说:“又有一次,她背对我,又没有发现我动的手脚……” “…………” 我蹙着眉头,吸了吸鼻子,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他就这样抱着我说了一宿的话,反复解释说虽然算计着一切,却都是为了保护我,否则鸾露可能会虐杀我。而如果我侥幸逃出皇宫,什么也不会,就只能去青楼卖身。 我听罢,捶他好几拳头。 他还说,他答应母皇,要护我一生周全,就一定会做的。 又气我,说我和他实际上并没有成婚,只不过同床共枕了一年多,可是他绝对不会因为已经占到我便宜就放弃我的。 我哭笑不得。 他说,如果他要皇位,他就不会来这里了。如果他走了,就用毒药毒死他。他将一瓶药丸塞到我怀里。 我认真考虑了这个做法,将毒药放在衣兜里。 他见我收下了,又开始鬼哭狼嚎,说如果我真的毒死他,就是谋杀亲夫。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骂他:“闭嘴!” 他才不听我的,继续碎碎念,直到我又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他才又软言细语地哄我。 他几乎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说到了天亮,说得嗓子都哑了。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后,屋子也变得很暖。 我躺在他怀中,揉着哭肿的眼角和额头,觉得疲惫极了。 我或许真的生病了。 如医女所说,郁思之症。 心病还需心药治啊…… 我的心药就是他吗? 太阳光从窗口洒在床头,我跪坐在床边,看着东方的太阳。 阳光似乎能烤干我的眼泪,融化寒冰。 深居宫廷的我,的确不懂得如何在凡间生活。他带着我打水熟悉,又清点一下木屋中的东西,告诉我需要去集市补全。 他拉着我站在院子。 “集市在那边。”我终于开口,伸手指向集市的方向。 “要走一炷香的路,是不是很远?” 我点头。 坐步辇哪怕半个时辰都是别人抬着我,但是如果自己走,就凭我现在的清瘦,恐怕没走几步就不行了。 他吹了声哨子,一匹骏马从林间疾驰而来。 第92章 他为我订做一身衣服 马耳朵上打着小铜环,又放着马鞍。它跑来的时候嘴里还嚼着草,步伐轻快。 晗拉过缰绳,摸了摸马脸,对我说:“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兄弟。我叫它老马,但它只有两岁。驼我们的就是它。” 马儿对着我打了个响鼻。 我伸手摸了摸它。 晗又对马说:“这是我媳妇,如果以后你没草吃,咬她,她会喂你萝卜。” 马儿欢乐地吁了一声。 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晗离开宫廷后的模样,现在看见他对着一匹马称兄道弟,我仿佛能想象他的过去。 多么逍遥自在啊…… 他又为什么要入宫呢?是为了皇位吗? 我再次忧愁起来。 走去集市要小半个时辰,而有马儿就快多了。 等马儿到了集市,已经到了晌午。集市上赶早的小贩都收工了,地上许多烂菜叶子和鸡毛,但地摊上还是热闹无比。 只需要铺一块粗布,将货物摆在上面,就可以开始贩卖了。 晗拉着我去票号,将银票换成银子。掌柜似乎也没预料到,我们两个穿着粗布衣,竟然会用这么大张的银票换现银。 晗小声对我说:“白银一千两,在普通小城,能买下整个集市的铺子。但是如果大城市,可能只能买得起街角的一个铺子。” 我点了点头。 取了钱,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我,又去了裁缝铺。 我已经有好几身衣服了,并不明白为什么又要给我做衣服。 他选着布匹,比划着自己的胸口,对伙计说:“这里再大几寸。” 几寸? 我伸手拧他胳膊,瞪着他。 他大叫一声,抗议我的粗暴。 又调侃说:“这一身能穿好久呢,以后我们还要生孩子,衣服做大一点,以后就不用做了!” “…………” 生孩子…… 趁着他给伙计银钱的时候,我后退一步,转身跑出店铺。 集市的路我完全陌生,即使他带我从头到尾逛了一遍,我还是不清楚要怎么离开。 我穿着布衣布鞋,扮作平民的样子,站在陌生的街头。 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陌生的人们看着陌生的我。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一重一重,似乎在嘲笑如今一无所有的我。 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去保护孩子。 它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它真的在我身体里存在过吗? 我有些悲伤。 为什么我这么可怜,上天要将我的一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件件地拿走? 我在街中央站了一会儿,茫然四顾。 周围人各自在买东西,都不再看我。 我再看沿街的小贩,似乎他们都板着脸,都在为生活而悲伤。 是我太敏感了呢?为什么突然的,他们都不开心了。 时间不早了,太阳又快要下山了。 我突然害怕起来,后悔一个人跑出来。 我试图凭着记忆再去找裁缝铺,但迷路得更彻底了。 拐进一条小巷,听着喧嚣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抱着膝盖蹲在街边,愈发茫然。 “姑娘,行行好,给个铜板。”一个脸上长脓的乞丐伏在地上,用断了手指的手拿起碗的碎片。 “别过来!” 第93章 师兄得罪了 别过来!别过来!! 拿走,不要让我看见碎片…… 我尖叫一声,朝巷子深处跑去。 …… 晗也就是打趣而已,并没有发现鸾霜的表情。他比划着尺寸,叮嘱裁缝铺伙计好好做,正付订金的时候,转头一看,却发现鸾霜不见了。 “这个丫头……” 他叹了口气,跑出店铺,来到街道中央。 四周都是人。 茫茫人海,上哪儿找她? 伪装成路人的属下突然走上前,拱手:“爷,小姐往那个方向去了。” 晗:“有人跟着吗?” 属下:“金二跟着。” 晗朝他属下指的方向快步走去,但没走几步,有人拦住了他。 “师弟这么急着,是去哪儿啊?” 一个红衣游侠双手抱胸,拦在路中间。他腰中别着一柄萧,长发飘逸,脸上还涂着脂粉。 在鸾朝涂脂抹粉的男人并不少见,而南朝改朝换代不过短短一个月,让男人彻底改掉这个习惯也很难。更何况,有些人只是乐在其中。 “师兄?”晗惊讶,他简单拱手行礼,又焦急地说,“此时不便说话,等我……” 萧师兄:“等你干什么呀?泡妞?” 晗无奈:“那是我媳妇……” 萧师兄:“媳妇?什么时候成的婚?你师兄我怎么不知道?!” 晗:“师兄……您行行好,让我去找鸾霜……” 萧师兄:“原来是那个鸾家小豆苗呀。” 晗:“师兄,鸾霜她……” 萧师兄:“不急不急,先跟我过个几招。听说你在皇宫成了面首,要日夜伺候那些老妖婆,末了还要喝伤身的避子汤。好不容易听说你出宫来了,我当然要抓这个机会找你比试。我要是赢过你,说不定师妹就不会总盯着你了。如果你打赢我,别说放你过去,就是帮你去和鸾霜洞房也不在话下。” “洞房?师兄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节操啊。”晗无语半晌,见师兄就是不肯让,只好出招,“得罪了!” 刚才萧师兄站在路中央说出“皇宫”“面首”“避子汤”这些词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不少路人注意,而现在两人当街打起来,更引得众人围观。 鸾朝尚武,街头小巷都流行着比武的风俗。男女都可参与,点到即止。 这样的切磋反而能促进感情,提升武功。 即便以男为尊的南朝突然崛起,这个习惯恐怕要很长时间才能改变。 “白衣的那个打得真漂亮。看那动作,看那气势!” “我看这个吹箫的才厉害,说不定那箫一出手,能把对面酒楼的招牌都打下来!” 突然有人小声问:“为什么这个白衣人……好眼熟……” 有人附和道:“对,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前几日才刚刚祭天完毕,会有百姓看见也很正常。更何况他虽然穿着普通布衣,还特意用碳粉摸黑了脸,但五官架构还在,依旧俊俏得引人注目。 晗听见这些窃窃私语,很担心自己被百姓认出来。 堂堂新王朝的皇帝,竟然在街头跟江湖侠客比武?倒不是说失去新皇帝的威仪,而是如果这被鸾露知道…… 晗皱眉,调动内息:“师兄,得罪了!” 第94章 我们回家做饭 萧师兄如临大敌,还以为晗要发动什么大招,蓄劲就要用力。 晗看见对面酒楼送货的车子正推来,伸手将一个竹篓往萧师兄脑袋上一扣,转身就溜走了。 “晗!你这个混蛋!给我站住!” 天色不早了。 鸾霜又在哪里? 晗焦急起来。 …… 我在巷子里奔跑,遇到岔路本想返回,却不小心越跑越远。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这条巷子的深处都是民家,但并没有人。 仿佛街道是死的。 天暗了也没人点灯。 这片屋子的布置和城那头不一样,残砖破瓦,墙面坑坑洼洼的,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穷,所以才想省灯油? 我好害怕啊…… 我在墙角蹲了下来。 身体的能量似乎耗尽了,但我不觉得饿。 我已经很久不觉得饿了。如果不是早上晗叫我吃东西,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进食。 我抬头看着天空。 天色是一种深沉的蓝。 星星已经清晰可见。 我突然想起来,在一年前,也是这个时候遇见的晗。当时,他换上广袖,戴着银色的面具,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判断不了他的真实意图,却一味地沉溺在新奇的关系之中。 再后来,一层层的谎言…… 一转眼,似乎已经过去一年了。 我伸手摸向衣兜,身上除了一个瓷瓶之外,什么都没有。我打开瓷瓶,却发现了两枚药丸。 这是昨天晚上,晗给我的毒药…… 他说,如果他要逃离我,那就将他毒死…… “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 老马打了个响鼻,停在我身边。 我抬头看见坐在马上的晗。 “你真能跑,我找了你半个城。”他坐在马上,将手伸向我,“快上来,我们回家做饭。” 回家? 我摇头。 他垂眼看我,一直伸着手。 但我就是没有动弹。 他叹了口气,下了马,走到我身边,将我抱起来:“霜儿,回家了。” 我又忍不住哭起来:“那不是我的家,皇城才是我的家……你怎么可以不当皇帝?!我没有了皇位,你将皇位从我手中夺走,又怎么可以不要它?母后临终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诏令在我心里。她是希望我继承皇位的,为什么我求之不得的东西,你却可以轻易地就说不要它?” 晗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着我。 我疯狂在他身上捶打,哭得声嘶力竭。 我的叫喊声引得屋中的人从墙缝中窥探,晗不想被人更多人围观。抱我上马,扬长而去。 没花多少功夫,就又回到了木屋中。 “太医说你这郁思之症很难治,本来我还不信。现在看着你,我信了。沉疴难治,要怎样才能让你恢复啊。” 我躺在床上,又进入悲伤模式。 “没有诏令,鸾朝所有旧势力都被鸾露把持。宫中即使有什锦,以你的心计也斗不过鸾霜。到时候她搬出法令制度,让我怎么保护你……” “所以你答应母皇的都是骗她的!我就知道你是骗子!”我咆哮,捶他,“你走开,你不要靠近我!” 第95章 白天是天使,晚上是恶魔 他似乎被我伤了心,转身走出木屋。 我抱着枕头躺在床上嚎啕大哭,哭了一阵,却发现他又回到屋中,坐在床头伸手摸我脑袋。 他问得风淡云轻:“喂,鸾霜,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能不这么伤心?” 我咆哮,捶他:“没有办法,没有!” “‘没有办法’是什么意思?” 我想起傍晚在街角上摸到的毒药,从衣兜里掏出药瓶,往他手中一塞,泄愤似的说道:“你服毒自尽吧!” 他却笑了:“我吃下去了,你就能放下一切悲伤?” 我说:“能!你如果死了,我能笑个三天三夜!” 晗沉默半天,没有说话,随后躺在我身边。 我本以为我说得气话,他能辨别出来,但当我再次转头的时候,却发现他真的打开了药瓶,将里面一颗毒药吞了下去。 他的眉眼似水,眸光温和,嘴角上还挂着笑容。 他吃下药,单手枕着脑袋,往床上一躺,就这么淡然看我。 “你……”我的悲伤被打断,只剩下惊慌失措,“你真的吃了?” “是啊,我吃了。”他拉扯枕头,将它摆到脖颈后更舒服的位置上,“你刚才答应我的,我吃下它,你就不伤心。现在,是你践诺的时候了。” “你疯了?!”我伸手捶他肚子,“你快吐出来!你昨天晚上明明答应过我,要陪我一直到我病好的!我生病了,你怎么可以拿我的话当回事?!” “为什么不能?你只是病了,又不是真的疯了。而且你的公主,我是你的乐师,你想让我死,我怎么可以活?” 我拼命摇着他:“不要,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你快吐出来!” “恐怕有点难。”他伸手摸我头,“现在是不是不伤心了?” 我哭得更厉害了。 他伸手拥抱我:“别哭了,我的生命没剩下多少,你不趁着这时候,跟我说些话吗?” “你……你又骗人。你答应过母皇要保证我一辈子衣食无忧,现在你走了,让我一个人在这穷乡僻壤里,还要自己生火做饭。说好的‘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我话说了一半,他拉住我,亲了亲。 他说:“你要好好活下去,哪怕一无所有。” 我摇头:“不要……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怎么可以再失去你。” “……以前的你总是在笑,你要像以前那样才行。” 我摇头:“那是因为有你啊,那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啊。” 他笑着说:“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命只有一条……” “现在骑马回皇宫,找太医还来得及吗?哪怕要我向皇姐投降,天天给她倒夜壶我也愿意……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我抱着他,却觉得他的手冰冷得近乎没有温度。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嘴唇也泛白。他用最后的力气,拉住我:“你要好好活着。答应我……”说吧,他连呼吸也停了。 “晗!” 我摸向他的脉搏,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 他是真的没有心跳了…… 那一刻,我的灵魂仿佛也跟着他去了。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96章 同归于尽 刚刚我有多愤怒,多疯狂,现在的我就有多悲伤。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将我的气话当真。 我蹲在晗的“尸体”边,却也哭不出眼泪来了。 或许,现在才是真的穷途末路? 我抱着他冰冷的尸体,被这寒冷侵染得浑身都在打颤。 其实,真正生气的并不是一无所有。 而是在那个窘境下,我唯一亲近的人,却倒戈相向。 我所憎恶的并不是皇姐,而是皇姐造成的这个困境,让我发现了他的背叛。 我好像明白了。 真正中了那个誓言魔咒的人,或许是我。 从一而终,此生不渝。 “唉……如果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你这么年轻就走了,难道我余生就要为你守活寡吗?”我叹了口气,将毒药拿出来,“以前你一直说鸾家的人淫D,我的血统里也有一半母皇的血液,我可保不齐会违背誓言。如果违背誓言就会死,那不如跟你死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在黄泉路上看见你。” 我对着晗的尸体说完这些话,于是将剩下的一颗毒药也吞了进去。 我躺在晗的身边,靠着他。 这个毒药很神奇,吃完之后,觉得身体冰凉的,眼皮也不住地耷拉下来。 体温、触觉,视觉……一个个消失,最后只剩下听觉。 这难道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我似乎入梦了。 我又梦见晗在雪地里,伴着的琴声舞剑。 我梦见红色的花瓣从空中落下,洋洋洒洒。 梦中,我握紧了晗的手,再也不和他分开。 …… …… “哎呀呀,死在一起了呀。” 听觉消失之前,我似乎听见了一个贱兮兮的声音,破门而入。 …… 是错觉吗? 昨天晚上,我似乎已经死了? 木屋还是木屋,窗户还是窗户,阳光也还是阳光。 地狱竟然和人间如此相似? 我跪在窗台边,从窗外看着木屋外的绿色风景。 脑袋里空空的,感觉很多事想不起来。但就是这样,才会更加困惑。 冥界和人间竟然是一样的吗?不应该是阴森森的,只有阴暗的色调吗? 而且,我和晗都变成了鬼,竟然没有鬼差招待我们吗?我们生前好歹是皇亲国戚啊,怎么说也应该是国家级待遇…… 另外,晗比我死得早,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来呢? 我现在很困惑,满脑子都是疑问。 “哎呀呀,小丫头先醒了呀?”一张贱兮兮的脸突然出现在窗外,就跟我隔着窗户对望着。 这张脸明明长得相当刚正,还是国字脸,粗鼻梁,却涂脂抹粉,愣要打扮成一个白面小生。 原来鬼差长这样! 我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快出来干活!你们两个真是的,一下子买了四个鸡,知道一天要吃掉多少粮食吗?而且啊,四个鸡还都是母的,你以为现在还是鸾朝吗?竟然也不去配个种!” 贱兮兮的声音在木屋外喊。 干活? 是了,在地狱就得干活,不然怎么是地狱呢? 我跳下床,赶紧跑了出去,对红衣鬼差道歉:“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第97章 他啃起了手指 “喏,给你,就撒这么点,不许撒多了。”他将一把谷壳递给我,“我去看看老马。” 我不解:“等、等一下?我和晗死了就算了,为什么老马也死了?它只是马啊,它是无辜的!难道我们两个死了,这整个木屋集体去冥界了吗?” 红衣鬼差回头,瞪着我:“你说什么鬼?!” “啊?”我茫然。 他忍不住在我头上敲了个暴戾:“你们两个……没事吃假死药做什么?知不知道炼一颗假死药要花费师兄我多少工夫?” “假死……药?”我深吸了一口气。 假死药?假死药?! 假死药?!!!! 我突然明白了! 晗在鸾露后宫时候,扮作孱弱而丑陋的乐师,似乎打算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原来他不是偷溜出宫,而是准备假死药,直接“死”出去?! 生气! 气得我胃疼! 气得我头昏眼花! 再一次被捉弄了!又被他摆了一道! 我吸了口气,将谷壳朝地上一撒,转身冲回木屋,对着他的脸狠狠甩了两巴掌。 “混蛋!你又骗我!”我痛骂。 “呜……”他悠悠醒来,无辜地揉着立刻就肿起来的脸,“姐姐,你为甚打我?” “姐姐?!你装什么傻?!丑乐师,你给我说清楚,这瓶药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啊啊啊?!你又骗我又骗我又骗我!”我骑在他身上掐他。 “呜呜呜……救命啊……”他却连我都推不开,躺在床上大哭。 我察觉到不对,从他身上下来了:“你怎么回事?装什么傻?又在用什么计策?跟你说这次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信了!” 他无辜,害怕地拉着被子,缩到角落里,问:“姐姐,你是谁?” …… 你是谁? 我是谁? 这种问题…… 天啊……他失忆了吗? 我并不相信! 他这个举手投足都能演戏的大骗子,已经让我上当无数回了! 只是,如果这是他的又一出计谋,无论我现在怎么抓狂,他恐怕都不会轻易露出破绽,装失忆实在太容易了。 我一定要想办法逼他露出马脚才行。 我将拳头捏得嗒嗒响。 红衣师兄去溜老马了。在他回来之前,我一定要试图揭穿这个演戏的家伙! “姐姐,肚肚饿。”晗下床,走到我身边,扯我衣服。 他明明比我还高,却一派稚子无辜的模样。说完这些话,他啃起了手指。 我简直要抓狂。 装!让你装! “喏。干粮。”我从柜子里找出一包坚硬的烤饼,这是他之前给我准备的干粮。 他拿过去,瞅了瞅,嫌弃地说:“不想吃这个。” 竟然还挑食…… 我皱眉,问:“那你想吃什么?” “软的饼。”他说。 我并不打算做给他吃,可经过昨天晚上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竟然破天荒地觉得腹中饥饿。我想吃点东西,但我不想吃这个烤饼。不仅坚硬,而且淡而无味,又是冷冰冰的!这样的食物,给老马它都不吃! “饼要怎么做?”我问他。 他茫然摇头。 行。 让你继续装! 第98章 你们这是在制炭呢 我只好翻出他先前给我写的书。上面还真的记载了简单食物的做法。 饼就在前几页。按照说明步骤,只需要在面粉里加点盐巴,揪点葱,再加水搅拌成面糊,放在石锅里烙成饼就行。 我端着面糊来到石锅边。 生火。 将面糊放下去。 没有木铲,只有筷子。 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做饼,并没有经验。饼还没烫瓷实,就被我捣碎了。 行吧,那就吃碎的…… 晗就蹲在石锅边,看见饼都碎了,露出嫌弃的眼神。 我不满:“喂,你这什么表情?!本公主给你做饼吃,你难道还嫌弃吗?” 他嘟嘴:“这个不是饼。” 我:“那你自己做。” 他摇头:“不会。” 听着真想打人! 突然,石锅中冒出青烟。我用筷子一捣鼓,发现下面的饼都已经成了炭。 糊了。 “姐姐,我饿。”他蹲在我身边,眼巴巴地望着锅子里的焦炭。 “饿着。” 我面无表情地将焦炭扔到一边,重新开始做面糊。 做饭就像是可怕的灾难。好好的一碗面糊,明明倒进去的时候还是液体,但是也不知怎么的,在瞬间就成了黑漆漆的东西,而等我再捞起来的时候,它就成了炭。 如此往复,不知不觉已经第四碗面糊了。 渐渐的,黑烟在木屋周围环绕,久久不散,越来越浓。 红衣师兄遛马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木屋着火了。他扭着腰,焦急跑过来就想灭火,却在石锅边发现了灰头土脸的我们。 萧师兄瞅了瞅石锅:“你们这是在制炭呢?” “……可不是吗?!”我大声地说,“春捂秋冻,春天还是要暖和一些才行,是吧?”我用胳膊肘推了一下晗。 他完全不给面子,哭诉着:“嘤嘤嘤,我想吃饼。” 萧师兄瞅了瞅没有用完的面糊,明白了过来,嘀咕:“没想到我师弟武功这么高,却娶了一个智障。” 我怒视他。喂,我都听见了! …… 萧师兄厨艺不怎么样,但做饼并没有问题。我们狼吞虎咽地吃掉热乎的饼,感觉终于活了过来。 回到木屋,晗在床上躺好。萧师兄拉着他的手开始诊脉。 他会做假死药,医术似乎不错,可他却说晗的脉象没有任何异常。 “要么是他装的,要么是你医术不精。”我瞪着他们两个。 晗一脸无辜。 萧师兄却摇头,语气沉重,正色道:“有时候,心病并不会体现在身体上。假死药有毒,能让身体呈现死亡状态,毒性并不弱。” “这么说来,我应该比他更危险才对。”我伸出消瘦的胳膊,捏了捏,上面皮包骨头。 萧师兄白了我一眼:“他照顾你,你即使不想吃,也一定会命人塞到你嘴里。那些大补药,吃几口就能续命。但他呢?” 我这才发现,我生病后清瘦不少,晗也一样瘦了下来。想到他白天要处理朝政,晚上还要来照顾我,突然有些心疼。 “摸不出脉象,也可能是心病。他受不了你真的想要毒死他这件事,打击太大,所以决定忘记。” 第99章 江湖生活的开始 我惊讶:“还能这样?” 萧师兄:“这种事并不少见。冷宫里,多的是失心疯的妃子。爱有多深,痛就有多深。” 我愧疚地说:“都是我的错。” 萧师兄语重心长:“你是继承人,一直在为皇位而奋斗,但是晗也有宏韬伟略。他从小被师傅培养,练武学艺,还要精通不同杂学,甚至还要牺牲身体去色诱你们。这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得到皇位,实现我们的理想。但现在,他却为了照顾你而放弃,跟你一起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也该知足了。” “师兄!拜托,您会做假死药,也一定能治好他……”我拽着萧师兄骚包的红色衣摆。 萧师兄用衣服跟我拔河:“放手!你这个肮脏的小丫头,指甲里都沾了泥,竟然敢碰本座的衣服!” 我用力拽:“师兄答应我治他,我才放!” “那可不成。他就这样一直傻着,我的什锦小甜心就不喜欢他了。这不是正合我意?” “不能这样一直傻着……师傅已经说不喜欢他了。” “你别听她口是心非……等一下,你叫什锦小甜心师傅,我是小甜心的师兄,所以你竟然是我师侄?” “……” 喂,这个关注点歪了吧…… 我无语。 手上用力一扯。 ——撕拉。 衣服破了,露出萧师兄在衣服下满是腿毛的大腿。 这画面真是辣眼睛。 萧师兄咆哮:“本座的赤衣战袍!” 我手里握着破布,赶紧将它放回萧师兄的衣服上,假装它没有被扯下来:“您这衣服还不如粗布衣结实。” “臭丫头!你赔你师叔衣服!” “你治好他,让他赔给你!”我摊开手,抖着脚,一派街头无赖的样子,“本公主已经落魄了,连皇位都被他夺走了,你治好他,别说这一件红衣,给你盘个裁缝铺也不在话下!” “说得很有道理。”萧师兄托腮,打量着乖巧躺在床上的晗。 晗缩了缩脖子,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们。 他是真的失忆了吗? 我现在有些相信了。 …… 我已经想通心结,郁思之症似乎也已经好了。 即使偶尔做噩梦,在半夜醒来,我没有那么歇斯底里。晗就睡在我身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我有了希望和盼头。如果晗真的失忆了,我需要去照顾他,我不能再继续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不然,他就会这样痴痴傻傻地,一辈子叫我姐姐。 失忆后的晗非常安静,不像平时那样说很多话。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性,而之前只是为了迎合我,才会故意说笑话打趣。 我便越发察觉到之前的他有多爱我。 一直讨好别人,说笑话,也很累。这几天来,我试图取悦,但他总是呆呆的,只回应只字片语。他经常用无辜的眼神看我,即使被我发现,也完全没有回避目光,而是像稚童一样,好奇地打量。 木屋里,我正坐在桌边,翻着他给我的书。余光看见他又在盯着我看,便托腮问:“我好看吗?” 他思考片刻,摇头。 他竟然摇头?! 我抡起袖子:“再说一遍?!” 第100章 我还在长身体啊 他吓得缩到角落里。 我忧伤,问:“哪里不好看?以前的你,把我头到脚都夸过一遍,连我的脚趾头和头发丝你都夸过!” “你眼睛很美,脸很好看,皮肤也很白。”他夸奖我一番,然后又指了指胸口,“但有人说过,美人这里都会突出来,不突出来的不算美人。” 我想起那天他订做的衣服,也要把胸部尺寸改大…… 我将书籍往桌上狠狠一拍。 他再次吓得缩回角落里。 望着他怯生生的小眼神,我抚摸自己还不算丰满的胸。 算了,算了,不生气,不生气。 我还在长身体啊!我母皇的身材那么好,我以后也会像她一样的啊! 我低头继续看书。 这些书之中有一本是专门和治疗有关的书籍,记载着常见草药和普通伤口的处理,但却没有任何关于失忆症这种东西。 这也很正常。 他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也会失忆吧。 我合上书,叹了口气。 反正有萧师兄在,他能告诉我该怎么治疗晗的失忆之症。 萧师兄不仅医术高超,也懂得怎么扩建木屋。 在小木屋居住的第三天,他从山顶的湖泊中捞到满满一筐大肥鱼,轻松背到院子里。然后又嫌弃说:“你们这个小破屋不行,完全不行。连晒鱼干都没地方!” 我被鱼的腥味熏着了,捏起鼻子:“师叔,求求您别晒鱼干了,赶紧把晗治好吧。” 萧师兄拒绝:“也不是我不想,但这种事当然是谁害他失忆谁负责,心病还需心药医!”他比划了一下院子,摇头,“屋子太小,要扩建,至少要加一个石磨,这样才能磨豆浆,磨面粉。还有,你师叔从客栈到这里跑来跑去,太麻烦了。我砍树来搭一间屋子,然后我就住在那里。” 住这儿也好,能治疗晗的失忆症。而且我不擅长做饭,萧师兄却在田园生活上近乎全能。有他在,我们至少不会饿肚子。 我并没有反对,反而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 “哥哥臭,哥哥臭。”晗突然站起来,捏着鼻子拿起鲜鱼砸他。 “你师兄好心给你抓鱼,你竟然恩将仇报!”萧师兄抬手就要打他。 晗躲进屋子关上门,跳上床从窗户里对着萧师兄:“略略略。” 萧师兄很生气,但决定不跟病人计较。 屋子能自己搭建,但石磨自己可做不了。石磨非要匠人打磨,再用车驼来才行。而且石磨很重,我不想让能日行千里的老马来干拉磨这种活,必须去买一头骡子。 “那……我就去集市啦?”我有些犹豫。 自己一个人去能回得来吗?是不是要拉上萧师兄比较好? 但是萧师兄却进屋子找锤子和锯子去了,似乎真的想再搭一间木屋出来,他自己住。 “姐姐去哪儿?我也要去。”晗从屋里蹦跶出来,一把从身后抱住我。 他明明比我还要高,这样抱着我,又叫我姐姐。我适应了好久才习惯。 我数着衣兜里装着的银锭子,说:“我去集市买石磨和骡子。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他摇头:“这里臭!” “但是……” “我会乖乖的。”他可怜兮兮地拉着我的衣摆,摇晃着身体,就像个小狗。 第101章 去做石磨 这么乖巧可爱的晗,我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呀。 我笑眯眯地答应了:“好啊,那就一起去。但你一定要拉住我的手,千万别跟我走散了。” 他牵着我的手,点头笑得欢乐。 …… 去集市的路我并不担心,有老马在,根本就不需要我指路。 他比我高,每次骑马都坐在我身后。上一次是我靠在晗怀里,而这一次却是他将脑袋枕在我肩上。 我傲娇地问:“哼,你靠得舒服吗?” “舒服。”他点头。 我翻了个白眼,嫌弃地说:“你脑袋很沉。” 他忧伤抬起头。 我冷哼一声,傲娇说:“是让你换一边靠。” 他乖乖换了一边,又笑逐颜开。 “晗,你真的失忆了吗?” “嗯。” “老马对这条路这么熟悉,是不是因为你带它走过很多次?” “……不记得了。” “那你如果恢复记忆,一定要告诉我。”我转头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好。” 他从来没有问过他是谁。也幸好他没有问,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南朝人对整个鸾朝来说,都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近千年来,百姓早就习惯了鸾朝的律法和民俗。而这十几年来,他又是顶着什么样的压力,才会有这么好的武功,这么高超的琴技,这么强大的谋略……他又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抱负,才会亲自混入宫中? 他失忆了,是不是对过去不在追究了? 我突然问:“晗,你到底想不想当皇帝?” 晗没有说话。 老马悠哉走在林间,打了个响鼻,也不知道在回应什么。 我说:“其实你的就是我的,你来当皇帝也没有关系……就当是我从母皇手里继承过来后给你的。我相信如果是你和什锦,即使恢复南朝的制度,也不会变得像北域那样。我只是无法容忍……她……” 鸾露。 她竟然是皇后,而且是你的皇后。我离宫后,她手中握着鸾家的所有势力,只手遮天。 我才是真正的继承者。凭什么一个逼宫篡位的人,可以这么逍遥自在?! 我不由得捏紧了缰绳。 老马似乎感应到什么,跑得颠簸了些。 晗又换了一边肩膀靠着,轻轻地说:“太阳晒着,好暖和。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很暖?” 我松开缰绳,突然笑了:“是啊,好暖。” 已经离开了,就不要再想了。 石磨的商铺在集市的街角处。 老铁的家族算是晏居城的制石匠世家,商铺生意兴隆。除了石磨之外,还会做石砖,用来盖更牢固的房子。还能打造石锅等一系列石制品。据说,整个晏居城之中,他家的石磨最好最牢固。 也是因为名声在外,订个石磨竟然要排队。 我牵着晗的手等在队伍中,对排队这件事感到新奇。平时除了母皇之外,还有谁敢让我等呀? 队伍等待过程中,前排老妇在说着闲话。 她说,这个老铁从他出生起就在学制石,就连他小时候的哭声,都和打磨石头的声音一模一样。说话声音明明沙哑,但聒噪刺耳,也可能是一直在魔石头,弄坏了耳朵。 第102章 去买骡子 我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要叫老铁?老铁听起来更像是铁匠的名字?” 老妇说:“鸾朝传女不传男啊。老铁她娘是石匠,娶了个石匠学徒当大房,娶了隔壁铁匠钟老拐当二房。没想到她喜欢的大房却让她怀了个儿子,她不看好的铁匠却让她怀了个女儿。所以这个儿子就叫老铁了。” 我咋舌:“可怜的钟老拐,生了女儿还被嫌弃是打铁的。” 老妇叹气:“如今上头又成南朝了,以男为尊,我等的地位危矣。” 我仰天翻了个大白眼,转头试探晗:“那也不见得,对吧。”如果他没失忆,可能会露出马脚。 晗摸了摸鼻子,一脸茫然,冲我傻笑。 还是无法判断失忆的真伪。 老铁打了个喷嚏,终于从后方磨石的地方出来了:“谁在老子背后嚼舌根?!老子说了多少遍了,老子叫老铁是因为头硬的像铁,怎么拍都不会裂!” 订制石磨并没有多少复杂,更主要的是木屋连个石磨棚都没有,所以对石磨大小没有限制。 其实我个人对豆浆和各种汁水并不感兴趣,主要是萧师兄觉得缺少,那我就只给他订制了一个最小的。这样去买骡子也不需要特别强壮就能拖得动。 订完石磨,还得去买骡子。 骡子和马匹在城西的一家木棚里售卖,臭气熏天,周围店铺都对这店意见很大。那店主贼眉鼠眼,见到我俩穿着布衣却牵着好马,竟然想来忽悠我们将老马卖掉。 晗听罢,紧紧抱着老马:“不给,他是我兄弟。” 我感到奇怪:“你还能记着它是你兄弟?” 他摸着老马的鬓毛,含情脉脉:“今天早上刚刚结拜的。” 老马嘶鸣一声,欢乐回应。 我:“……” 我虽然深居宫廷,可自认看人的眼光独到(?),总觉得这个老板居心不良。尤其是他听了我的诉求,给我挑骡子的时候,也欲说还休。 如果买回去是头生病的骡子,没过几天就病死了,那这十几两银子就要白费了。现在口袋里钱倒是不少,但花光钱后,我只会做胭脂去卖。一盒只卖十文钱,那估计以后就只能啃馒头了,连肉都吃不上。 我不会挑骡子,晗又在失忆,不知道怎么挑。后来,晗想出了损招,让他的兄弟老马来挑。 骡子是驴和马杂交出来的生物,严格来说,老马既然是马,肯定能懂骡子的语言。 老马通人性,听说让它挑骡子,抗议地踩着马蹄,对我们嘶鸣不已。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就好像男人总是会为宫廷里的太监鸣不平,觉得他们被阉了,又会用异样目光看他们。再比如,让人和山魈去生出个毛猴来,人也会觉得毛猴奇怪吧。可能在老马眼里,骡子这种杂交的混合物,就是怪物。 我威胁老马:“你要是不帮我们挑,以后你来拉磨。” 老马打了个响鼻,站到一匹壮硕的骡子跟前。 晗拽住老马的耳朵,小声说:“只是拉个小石磨,不需要这么壮的。你姐姐穷,没有那么多钱。” 第103章 我们的儿子肯定比他更可爱 我都听到了! 等一下,他失忆了之后我成了他姐姐,现在他跟马结拜。所以我就多了一匹马弟弟?! 晗又说:“不用太壮实,但也要能干活的。根据那石磨的大小,能驼姐姐一个人的骡子就成。” 老马动了动耳朵,踱步来到一头骡子跟前。 “老板,就它了。”我摸了摸老马的马头,说,“过会儿买袋上好的萝卜,回家喂你。” 老板还想耍花招,说不能相信一匹马的决定,打算给我们挑另外一匹骡子,再给我们打折。 “就它了,不改了!” 我指着那匹骡子,从口袋里摸出银锭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右手牵着晗,左手牵着骡子的绳子,让骡子跟在后面。 晗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老马,老马则喜欢在前面蹦跶。 时间还早,石磨还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做完。 我打算去酒楼歇脚,顺便开顿荤的,再尝尝百姓酿的酒。 往酒楼的路上,看见有人在卖糖葫芦。 可能有马有骡子的比较引人注目,一个稚童突然跑到我跟前,抱住我的腿,央求道:“姐姐,姐姐,给我买个糖葫芦吧。” 咦,哪里来的小娃娃。 男孩:“姐姐,姐姐……好不好嘛?” 男孩浓眉大眼,长相非常可爱,头顶还梳了个朝天辫,大脑袋就像个葱头似的。 我受不了这么可爱的男孩的请求,伸手摸衣兜里的铜钱:“糖葫芦在哪里?我去买给你。” “不行!”晗将男孩抱到一边,挡在他跟前,“姐姐是我的!” 男孩见计划被破坏,冲着他咆哮一声,意义不明:“嗷呜!” 晗:“嗬依——” 我:“???” 嗬依嗬依——骡子欢快地跟着叫唤。 老马也嘶鸣一声,开始刨地。 男孩见到晗有帮手,叫得哀伤:“嗷呜!” 我:“???” 我无法理解男孩子们的逻辑。 听到男孩在叫唤,男孩的母亲过来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元宝给你们添麻烦了!”路边摆摊卖陶瓷的大婶赶紧将男孩抱回去,拉到身后。 她大概也觉得能跟一个男孩装驴叫的人,脑子有点不太正常。 我善意地说:“他叫元宝?真是可爱的名字。” “是的。他是我的儿子,我一直在这里摆摊,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就带出来了。”大婶解释完,又教训元宝,“你怎么好意思向陌生人要东西吃?你要用自己赚来钱去买才行!下次不可以这样做了。” “呜呜……”元宝揉眼睛。 大婶说:“不许哭,赶紧向姐姐道歉。” “对不起!”他对我道歉后,又对着晗扮了个鬼脸,然后被他母亲拉回摊位边。 “略略略略略略。”晗追着他不放。 我将晗拉回来,赞道:“这个小男孩真可爱。” 晗不满,小声嘀咕。 “说什么呢?” 他不肯告诉我:“没什么。” 我安抚道:“行行行,你也很可爱。” 他突然拽我衣角:“我也想吃糖葫芦。” 我叹气:“好,给你买。” 第104章 床榻是空的 路过卖糖葫芦的小贩,我买了两根,正想将晗的糖葫芦交到他手中。他却摇头说:“一个手拉着你,一个手拉着绳子,没办法拿糖葫芦。” “我又不会跑,不用一路牵着我。” 他执拗地说:“不行,我一定要牵着你。” 我心中有点甜蜜:“你非要牵着我的话,可以用牵绳子的手拿糖葫芦。” 他却将骡子拉到身后,一手拉着两根绳子,另一个手牵着我:“你喂我吧。” 说的这么理所当然……是早就想好让我喂他了吧? 他真的失忆了吗? “啊。”他张嘴。 我一手被他牵着,另一手抓着两串糖葫芦,艰难地往他嘴边送。 他嚼着糖葫芦,笑开了花。 哼……敢让本公主给他喂东西吃……如果他是装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再来一个。” “……喂,你怎么能吃那么快?我还一个都没有吃!” 日近黄昏,石磨也打磨好了。石匠老铁借了我们一辆车和送了我们一根吊杆和一袋萝卜,让骡子来拉石磨车。 我和晗上了马,然后晗举着萝卜吊杆引诱骡子往前走:“你拉好老马,省得他抢萝卜。” 老马不服气地用马蹄蹭地。 我骑在马上,摸它鬓毛,安抚道:“没事,回家姐姐喂你萝卜吃。” 咦,等一下,我怎么这么快就接受老马是我弟弟的事了?!我明明应该抗议啊! “阿嗬——”晗坐在骡子上驱赶着,模仿了一声骡子叫。 嗬嗬、嗬嗬——笨骡子欢快地回应起来。 我:“晗,你是装失忆吧?” 晗不假思索地否认:“没有,是真失忆了。” 我感到奇怪:“那你怎么知道骡子怎么叫的?它刚刚明明没有叫过。” “这是常识。”他搪塞道,“本来就存在我脑子里。” 回到木屋,但萧师兄并没有按照想象中地去搭木屋住,反而搭好石磨木棚,说这能防止鸟屎落在石磨上。他替我们将石磨装好,固定好骡子,又将吊杆绑在骡子脑袋后,将已经洗好的黄豆放进石磨的孔洞里。 白色豆浆汩汩流出,有一股很浓的豆腥味,但也不难闻。 我问:“那,师叔今天晚上还要回城里的客栈吗?” 萧师兄看了晗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客栈屋子都付了钱,要退房可不还我订金。” “这样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晗正在喂马。 “老马来吃萝卜。”晗站在院子外,亲热地抱着自己的兄弟,似乎心情很好。 …… 咦,人呢?! 早上本想睡个懒觉,翻身往床上一摸,发现床榻是空的! 这让我从睡梦之中彻底醒来。 我在附近林子里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他的人影。又担心是被强盗山贼掳走了,但翻看枕头边的包袱,发现藏在里面的银子没有丢。 这家伙,不是失忆了吗?还能上哪儿去? 我四处都寻过,还是没有找到,便往山顶上走。 天色已经彻底亮了,树叶被晨雾洗过,油亮亮的。春天催出不少新叶和嫩芽,而些许白色小花也在山野开得星星点点。山上空气清新,也或许是水汽太大的缘故,到处充斥着泥土和树叶的腥味。片刻攀登后,我来到山顶,看见不远处有个很大的湖泊。 第105章 装傻 湖泊的水面荡漾着涟漪,有风吹过,时不时飘过一些雾气。阳光突破水雾朦胧,照射下去,影影绰绰的。 我似乎看见有人在湖里沐浴。 他半身没入水中,袒露着上半身,正捞着水往身上浇。从朦胧的身影来看,着实有些性感。 之前萧师兄说他是因为受不了我真的想毒死他,又因为假死药有一定毒性,才会这样的。按理说,他应该消瘦孱弱才是,可事实上,他看上去还是十分健壮。又因为失忆了,整个人畏畏缩缩的,让人完全看不出之前习武多年的身体底子。 说谎? 难道其实并没有失忆,还是在说谎?可是,他为什么要装失忆呢?现在这样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仔细盯着他,百思不解。却听见他惊呼一声,跑上了岸。我吓了一跳,赶紧将自己藏好。 他裹着浴巾,坐在岸边,捧着脚趾头大喊起来:“吓死了,呜呜呜……流血了,呜呜呜……” “……”看着他还是这种傻乎乎的样子,我就放心了。 他应该没有装傻。可能只是听萧师兄说这里有湖,所以来这里洗澡而已。 虽然失忆了,但这种生活技能并没有丢失太多,并不需要什么事都让我来照顾。 “晗,你在干什么呢?”我喊了一声,走过去。 他看见我也没有太惊讶:“姐姐,我流血了。” “女人都不怕流血,男人流点血怕什么?”我低头瞅着他的脚趾头,上面的确有一道口子,“擦擦就干了。” “但是以前有人告诉我,流血了要舔舔。” “你自己舔吧。” “舌头太短够不着。”他用殷切的眼神看着我。 “滚。” 舔手指就算了……脚趾流血了还要舔?! “呜呜呜……”他哭。 我转身下了山,无视他。 …… 萧师兄今天并没有来,满院子晒着鱼,一出屋子就能闻到腥味,这让我十分不爽。 本来就不想呆在木屋里,又想起晗在裁缝铺给我订了一套衣服,算了算日子,也该去拿了。 我决定带着晗一起去。 衣服可能需要贴一些银子才能拿回来,我本想只带些碎银子,但又担心放屋子里会被路人拿走,便银票和银子全部带在身上。 “我来拿。”晗殷切地说。 我拒绝:“不行,你现在脑子不好使。” 他嘟嘴:“哪里有。只是想不起来了,我还是很聪明的。” 会想去**趾,真没看出来哪儿聪明。 “来,上马。”我率先坐上老马,对他伸出手。 他拉着我的手,笑嘻嘻地跨上来。 老马打了个响鼻,也不用我催促,自己往前走。 我:“晗,我们的钱能用到什么时候?” 他无忧无虑地说:“很久很久很久。” 我:“这虽然是一笔巨款,可是如果每天下馆子,就会坐吃山空。” 他:“但是姐姐每次做饭,浪费的粮食钱也差不多等于去酒楼了。” 我:“闭嘴!” 他:“呜呜呜。” 我们先跑去了裁缝铺,听闻衣服还在熨烫,便将尾款付清。伙计让我们晚些时间再来拿衣服,不用什么凭证就会给我们,只因为晗的五官长得这般出尘英俊,身材又是这般好,他不会认错人。 我有些生气。 第106章 就医 本公主哪里长得不好了,凭什么就只记得晗不记得我? 我瞪了伙计一眼,他并没有发现我的愤怒,也自然不会改口安慰我,只继续用迷恋的眼神看着晗。 可能是断袖吧。 我阴恻恻地猜想着。 晏居城集市的这一条长街从城东一直贯穿城西。我们一家家逛过去,正巧路过医馆和药铺。 医馆是大夫世家开的,祖上就入京成为宫中御医,而孙子则在他们的故乡晏居城开了药铺。医馆和药铺紧挨在一起,抓药特别方便。 小童在药铺门口扇着蒲葵扇熬药,熬的似乎是养生汤之类的补品,飘来一股人参的清香。 我拉着晗站在医馆门口,有些犹豫。 晗歪头,不解地看着我:“姐姐病了吗?” “……”明明是你病了! 此前萧师兄为晗诊过脉,我并非不相信萧师兄的医术,只是我想听一下其他人的看法。更何况,萧师兄是晗的师兄,我无法确定他和晗是否会一起来诓骗我。 “二位要来抓药吗?”药童放下扇子,走过来拱手作揖。 医者仁心,哪怕是学徒也被教育,要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不是……是……”我转头看着晗。 晗配合得露出一脸傻笑。 药童见状,问:“是不是撞坏了脑袋。” “也不算是。总之,他失忆了……”我对他喝假死药的事至今耿耿于怀,认为这是我的错,故而羞于开口。 药童说:“失忆?这个症状很是罕见。你们运气真好,医神爷爷正好游学归来,他只治疗这些奇怪病症。请跟我来。” 医馆非常大,分为外堂和里堂。外堂用于治疗轻微伤势,也经常会有一些不小心划破皮,跌跟头崴脚的人过来医治包扎。而里堂则有许多奄奄一息的重症患者。 掀开分隔里堂的帘幕,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臭味和病患痛苦的呻吟。 本以为神医应该是古道仙风的白胡子老头,却没想到是一个年轻的大胖子。他和常人不同,并没有蓄长发,而是盯着一头茂盛的短发。此时正戴着白色面罩,聚精会神地给一个全身蜡黄的人施针。才扎了几下,病人就翻身吐出一盆污血,而污血之中,竟然有一条条白色肉虫。 神医对着身边站着的大夫说:“药方就不用我说了吧?” 大夫汗颜:“不用不用。” 病人的妻子:“谢谢神医,谢谢神医!” “爷爷。”药童对神医恭敬地叫道。 “都说了别叫我爷爷!辈分是这样没错,但我才三十岁。你叫我爷爷,可把我叫老了。”胖神医伸手在湿布上擦净,才掀开面罩,问,“啥事呀?” 药童将我们的事禀告后,神医果然对晗很有兴趣,拉着他坐到一边,开始诊脉。 诊脉过程和萧师兄诊脉差不多,但耗费的时间却比萧师兄的长很多。 我却见到神医眉头紧锁,有些紧张:“神医,您发现了什么?” 神医摇头,说:“不要叫我神医,叫我罗衡就好。”他皱眉,看着晗,“你这种功法,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第107章 做点大猪蹄子补身子 晗歪头,就像小孩子听到不懂的事一样,露出茫然表情。他似乎对神医的话完全不懂。 我只知道晗武艺高强,但对他到底练的什么功,有什么能力却一无所知。 其实算起来,真正知道晗的身份是在遇到义军之后。当时,晗深入敌营将我救下,等于背叛了整个义军,所以我也就没有再追究他的身份和过往经历。而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的武功那么好。 至于来到晏居宫之后,母皇将我们分离了一个月,再之后就遇到了鸾**宫的事。这让我几乎没有时间去探究他的过去。 现在想来,如果晗当时没有答应当皇帝,可能现在,我和他都已经被鸾露整死了。 神医又诊了半晌,摇头说:“脉象上并无失忆之征兆。但失忆症与七情有关,他此前可经历过什么事?” 这番话倒是和萧师兄所说的完全一样。 “是我让他伤心了。”我黯然垂首,“他如此守护我,我却还想要毒死他……” 晗拉着我的手,天真无邪地说:“姐姐,不管你之前做什么,我现在已经原谅你了。” 我问:“罗大夫,请问他的失忆之症要如何才能好起来?” “心病难医,既然是情伤,可能要避开……”罗衡似乎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着晗,皱眉半晌,才说,“可能要陪伴他。” “嗯?”我对他的犹豫感到了莫名其妙。但我并没有对神医起疑,只是单纯以为神医是有了更好的治疗方法,才会纠正这个“避开”二字。 “好啊好啊,我要姐姐一直陪伴我。”晗坐在椅子上,像熊抱大树一样将我揽在怀中,一脸幸福。 我继续追问:“除了陪伴之外,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早些恢复吗?” “这只能慢慢来。失忆之人会遗忘很多事,心智如同稚童。随着记忆恢复,或学习,也能达到之前水平。但是……”罗衡瞅着晗,犹豫着说,“你也要做好他会永远这样的准备。” 神医没有问我们要诊金。他似乎对失忆之症很感兴趣,甚至将市郊的田宅地址都告诉了我们,让我们有需要直接去他宅子找他。 我:“罗大夫不怕我们将这住址泄露出去吗?” 罗衡摆了摆手:“我不治寻常病,泄露出去也无用。我夫人讨厌药味,家里没有半点药材,也不许我在家里治病。” “那我们这种情况……”不也是病吗…… 罗衡:“心病不见血,勉强不算。而且治疗手段是跟他聊天,就当见客人了。” “好吧……”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罗衡明明第一次见我们,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对了,你小产不久,郁结于心。”临走时分,罗衡突然奋笔疾书,给了我一张方子,“做点药膳补身子。” “谢谢神医!” 天啊,不愧是神医!才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小产过?! 但是这个方子…… 我辨认了一下字迹。 “大猪蹄子?”我困惑。 “……”晗仰天白了一眼。 第108章 钱袋不见了 离开医馆,我的心情非常复杂,担心晗一直这样痴痴傻傻,再也恢复不过来。 可是,当我看见他牵着我的手,对着铺子的糕点垂涎欲滴的时候,又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我提议道:“其实我们可以去茶楼,那里点心多。” 晗:“可是我想吃肉……” 我叹气:“好吧。” 晗:“姐姐也应该多吃点肉,太瘦了。” 我听罢有些感动,却看见他指了指自己的胸。 我拧他胳膊。 这件事是过不去了吗?!我是不是以后应该摘俩果子塞衣服里,这样就能堵住他的嘴?! 我们继续逛街,直到走到长街尽头,却还没有找到茶楼。我们再继续折回,从这头又逛到那头。 只在山野之间修养了几天,并不能让我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强壮起来。只要让我多走路,还是会觉得疲惫。更何况现在穿的粗布鞋比不上宫中绣娘精心缝制的绣花鞋,穿着实在不舒服。没走一会儿我就腿酸脚疼。 也不想再去找茶楼了,挤过拥挤的集市,来到集市正中央的酒楼。 “小二,雅间。”我拉着晗走进大堂。 正是饭点,人满为患,大堂之中的人形形色色,喧闹无比。有的是江湖侠客,还有的是小贩拉着亲友来下馆子,还有是镖师走镖刚回来……而稍微有些身份和钱财的人,都会选择去二楼的雅间。 那里会安静许多,但是要付更多的银子。 我拉着晗就上了二楼,但他有些犹豫。 “怎么了?” “没什么。”他摸了摸鼻子,欲言又止。 我们在雅间坐下。 南朝人的篡位快得让人震惊,一天之间就将鸾朝换成了鸾朝。但好歹是鸾朝皇太女当皇后,而晗上位后也并没有立刻改变所有政策。所以,对于很多人来说,现在的朝代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字,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 鸾朝人生活很富足,农家豢养鸡鸭猪羊,常常能在餐桌上见到荤腥。尤其是晏居城作为行宫,经常有名仕慕名来观赏皇城广场,故而这里集市客流量很大。酒楼中流传着宫廷美食,以吸引人来此光顾。 “清汤燕菜、佛跳墙、髓饼……”我报着菜名,“对了,再给我做一盘大猪蹄子。” 我从小吃着皇宫里的食物长大,对御膳的菜名当然再熟悉不过。但上次已经上当,这些菜肴只不过是虚有其名,和宫中相比相差甚远。也幸好我并不太过挑剔,只要不让我吃有腥味的鱼,一切好说。 “如果这些吃不完,我们就带回去,晚上还能继续吃。”我托腮,啃了一口大猪蹄子,只觉得十分油腻。然后,就将一盘红烧大猪蹄子推到他面前,让晗帮我吃。 “谢谢姐姐。”他狼吞虎咽,吃得飞快。 我不解:“吃这么快做什么?我们下午还有别的安排吗?” “是这样的。”他用手臂抹了抹嘴,擦掉酱汁,说,“姐姐的钱袋不见了。” “你说什么?!” 我往身上一摸,发现钱袋果然不翼而飞。 这一下惊得我冷汗都出来了,这可是我们现在有的所有钱啊!而且……如果不进酒楼还好,现在这满桌子的荤菜,又是打着御膳的旗号的。这得有多贵?! 第109章 你竟然还有心情吃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怎么还吃得下?!”我几乎要疯了。 “不然就吃不到了。”他眨巴着眼睛,继续埋头苦吃。 我愤怒:“丑乐师!” 他无视我,继续闷头苦吃。 这下可如何是好?我摸遍全身,并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行,我要回去走一遍。说不定没有人偷,只是掉了!”我故作乐观,说,“我鸾朝民风很好,经常有人路不拾遗。” 他舔了一口手指,继续啃着猪肘子,眼巴巴地看着我。 “你竟然还有心情吃!”我咆哮。 “没有心情,但也一定要吃完。不然之后会白白挨打。” “……” 我决定将晗留在这里,自己先回去找钱袋子。 出了雅间,小二立刻盯上了我。 其实刚才我们说想要去雅间的时候,小二就已经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我们了。毕竟我们现在穿着粗布衣,一点都不想皇亲贵胄。就算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堂堂鸾朝公主,以及当今圣上,竟然穿着粗布衣跑到这里来吃仿制的御膳。但我当时衣兜里都是银子,说得很有自信,所以他才没来拆穿。可现在…… 我有些心虚,回头问:“小二,茅厕怎么走?” “那里。”小二没好气地指着一个方向。 我拱手谢过,假装肚子疼,捧着肚子跑出酒楼。 怎么办怎么办…… 我沿着原路返回,一直走到裁缝铺也没有看见钱袋。 钱袋哪里还有可能落在地上?现在口袋是被剪开的,线口整齐,并不像是银子太重而破的。更何况,粗布衣是劳作人才穿的,粗糙而耐磨,只装一点银子和银票,又怎么可能破呢? 钱被人偷了,被人偷了! “啊……”我挠着脑袋,将头发都弄乱了。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呀?! 堂堂鸾朝公主,现在竟然没有钱,还沦落在市井之中。 “姐姐。”那天来讨糖葫芦的小弟弟元宝又出现了,他拽着我的衣服,“姐姐,给我买根糖葫芦吧。” 我蹲下来,摇头:“姐姐的钱被人偷了,没有钱了。” “可怜的姐姐。”元宝拍了拍我的头,安慰我。 “对了……” 没钱可以借呀……不过,就是不知道别人肯不肯。 我转头看着正在摆摊的元宝他娘。摊位前整齐地摆着一堆瓶瓶罐罐,但她就一个小商贩,只是些陶瓷瓶子,哪里能赚到什么钱? 对了,萧师兄可能会有,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家客栈。我向路人打听了一下集市中的客栈,从长街这头跑到那头,每一家客栈都问过了,却还是没有找到。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我却依旧一无所获。 先回去吧,晗现在还记不得事,可不能让他等久了。 回到酒楼,看见晗依旧在努力地吃着满桌的食物,而小二正站在雅间门外,没好气地看着他。小二见我来了,伸出手,不客气地说:“客观,还以为您掉粪坑里了呢。饭钱能不能结一下?” “呃……多少钱?” “一百一十三两,七钱。掌柜的说,免了零钱,您给一百一十三两就成。” “好的,再等一下。”我转头就想跑。 第110章 借钱 “站住!”小二拦住了我,“你没有钱?!你来吃霸王餐?!” 我怨念:“钱被偷了!我去找人借。反正他还在这里,我也不会跑啊!” “给你半个时辰,如果你半个时辰不回来,我就把他卖到青楼去!”小二愤怒指着正在低头猛吃的晗。 晗:“啊,吃不下了。小二,给我几张油纸吧,我把这些打包起来,不能浪费。” “丑乐师!” “姐姐你赶紧去借钱,你要是借不到,那我就只好去青楼了。”他委屈巴巴地说。 “……” 我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算了,他失忆了,处于完全无法帮助我的状态。况且,他只是我的男宠,又能指望他做什么?!平时不都是我用银钱和宝贝来打赏他的吗,哪里能让他来养我?! 本公主的男人,竟然要被卖到青楼去?!那可不成!他无论是被别的男人碰过,还是女人碰过,我都会特别膈应! 我奔下酒楼,看了一眼元宝他娘的陶罐铺前冷落的散客,决定先去裁缝铺。 “伙计小哥……”我灵机一动,“我弟弟顽皮,把炉子点了,木屋烧了,能不能先把那件衣服的钱先还给我们。反正衣服都做好,尺寸也只有我能穿,可否再宽限一个月,等……” “走开走开。喏,你的衣服!”伙计将衣服扔给我,就把我撵出了裁缝铺,“我们两清了啊!” “你……” “真是的,做了衣服还要反悔。早就说这种衣服要过两年才能穿,你还不信,非要做这么大的。” “啊!闭嘴!”我咆哮,“不退钱就算了,不要再说了!” 本公主生气了! 哼! 但是生气也不顶事啊…… 没有银子。 如果我亮出身份,可能酒楼的人就不会计较我赊账。而这个伙计或许会退钱给我。但现在没有贴出悬赏捉拿我的告示,不代表以后不会。晗失踪久了,现在又失忆,如果被皇姐知道我们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她肯定命人来捉拿我的! 衣服做完了,每个人的尺寸都不同,要让我找到一个需求相同的人来将衣服转让,实在太难了。 我抱着衣服,沮丧地回到了元宝他娘的摊位前。 元宝娘在摆摊,而小元宝正跪坐在一边,拿着笔,在纸上学写字。 “姑娘有什么事吗?看你已经来这里三次了。”元宝他娘将元宝拉在身后。 “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害怕被拒绝,也毫无自信,哭丧着脸,将自己的诉求说了。 却没想到,元宝他娘竟然答应了。她从衣袋里拿出两个大银锭子,问:“这些够不够?不过,再多也没有了。” 我在母皇的御书房里见过关于鸾朝银元的书籍,这么大的银锭子,一个应该有五十两。但是两个也就只是一百两,还差十三两。 不过,能借到一点是一点!剩下的零头再想办法。 “你……真的要借给我吗?”我诚恳地说,“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谁都有手头紧的那天,只要姑娘不去赌坊,肯吃苦工作。”她看了看我的手,又犹豫起来,“姑娘手指这么干净,不像是做农活的人啊。” 第111章 轻轻一跳 “我……我会做胭脂。”我悲伤地将衣兜亮出来,“我不去赌坊,是真的被偷了钱,划痕还在呢。大婶,求您救急!” 元宝他娘好心提醒:“毕竟是新的都城,皇城脚下,谁都不敢造次。如果姑娘去报官,说不定还能找得回来。” 她一心以为我报官,就能将钱找回来。但我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报官至少要有人担保,还要验证身份。我和晗的身份,哪一个是能明示的?! 再者说,这是偷来的钱,多半已经被人销赃了。 不过,我还是点头说:“好,等将我的‘弟弟’从酒楼里弄出来,我们就去。” “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这些总要告诉我,我立张字据,然后才敢借给你。”她握着银元,十分小心。 鸾这个姓氏可是前朝国姓,报出去可得把人吓死。 “我没有姓氏,单名一个霜字。大婶怎么称呼?” 皇家公主并没有字,因为没人敢这么叫我们。母皇称呼我们的时候,最喜欢叫老大老三,偶尔会叫我昵称霜儿。除了母皇,整个皇宫中,甚至皇宫外,除了丑乐师,还真的没有人敢直接叫我鸾霜的。 元宝他娘以为我没有姓,是因为无父无母,叹道:“可怜的人儿。” “都过去了。”我叹气。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有一半真情是因为鸾朝的确已经消失,母皇也已经陨落。还有一半则是懒得解释。 “我姓鹿,字嫣然。” 元宝她娘正寻思这个借条怎么写,我拿起小元宝的纸和笔,提笔写道:“霜儿欠酒楼门口摆摊的鹿嫣然一百两。南朝元年三月二日。于集市。”写完欠条,我又拿出另外一张纸画了一个草图,将去木屋的方式告诉她。 这些事无需隐瞒,毕竟人家在这种时候借钱给我,已经救我于水火了。更何况,我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鹿嫣然惊叹:“霜儿这字真漂亮,画也很漂亮。你有这能力,倒是可以卖画。或者去私塾看看,有没有抄书板印的活儿需要打下手。”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提议。 我在欠条上按了手印,给鹿嫣然收好,然后就回到了酒楼。 酒楼中乱哄哄的。 “不走不走不走!姐姐还没回来!” 我一进酒楼,就看见晗爬在大堂中央的圆柱子,在半空抱着。而掌柜的和小二都围在下面,小二甚至拿着扫把想把他捅下来。周围看客则指指点点围观嘲笑着。 “晗……你怎么上去的?”我无语。 晗:“就是……轻轻一跳,就上去了。姐姐,快来救我!” 我将借来的一百两交给掌柜,又给他看了我被剪破的衣兜,表示自己先赊账十三两,但一定会还。 然而,酒楼是做生意的地方,他们眼里只有钱。更何况我和晗都拿不出身份,又没有人可以担保。十三两这种钱,对酒楼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可赊账被人知道,事情闹大后,会有人效仿我们。酒楼不想其他人也这样做,对我们可谓是穷凶极恶。 第112章 可能是因为不敢想起 “今天之内必须还钱!如果你还不了,我就只能将他卖到青楼去。除非你们不再踏入晏居城一步!”掌柜的拿着我的欠条,在上面加上霸王条款。 “你们怎么能这样!”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而且真过分,竟然只卖晗不卖我! “滚!”掌柜将我和晗都推出酒楼。 “等一下!现在这桌算我们买了的,还有个狮子头没有吃!”晗坐在地上,对着掌柜叫嚣着。 掌柜拿起笔筒,伸手就要砸他。 “算了……”我拦住晗,将他拉起来,拍了拍灰。 “好吧,可你都没吃到肉。”晗替我觉得可惜。 “能不能别提肉了……”我怨念地把从裁缝铺里拿来的衣服塞到他怀里。 “哦,我给你打包了一个大猪蹄子。”他接过衣服,顺手将一包油纸塞给我。 “你……” 我也是无语了。 我走在街上,愤恨地啃着大猪蹄子。路人见我吃得津津有味,都咽着口水,我却一个人边吃边流着泪。 晗却一脸平常:“现在怎么办?” “萧师兄真的没有说过他住在哪间客栈吗?我们一起去找找,说不定他会有银子,十三两而已,他肯定能给得出。” “嗯。” 我们又从头到尾找了一遍萧师兄的所在,甚至找了张纸来画他的画像。 按理说,一个骚包的红衣侠客,又挂着萧,肯定很引人注目。可又找了一遍,还是没看见他。 “这可怎么办呀。” 晗问:“如果我卖去青楼,会怎么样?给他们做苦力吗?” 我抓住晗,哀求道:“你千万不能跟别人睡……” 晗欢乐地回答:“好的。” 我又试了试去裁缝铺将衣服退了,以及找鹿嫣然借钱。但这一次,裁缝铺一如既往不给钱,而鹿嫣然也实在是没有钱了。 既然如此……与其酒楼要将晗送去青楼,还不如我亲自去送。我去看着契约,他们至少不会将晗压着做不可描述的事。 我们站在晏居城最大的青楼浣翠阁。 浣翠阁就在酒楼对面。这个名字十分雅致,以前是从茶楼发家的,后来业绩不好,就顺带做起了这样的生意。没想到,最后竟然比主业还红火。浣翠阁大白天只当成普通茶楼来营业,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和兔爷们还没有出来站岗。 之所以知道这个,是被母皇下令禁足的一个月里,什锦所推荐的书里提及的。 什锦认为,作为未来的女皇,我必须要了解百姓所居住的市井。 我牵着他的手,问:“你记得怎么抚琴吗?” 晗点头:“记得!” 我转头问他,嘟嘴:“为什么你连我叫霜儿都忘了,却记得怎么抚琴?” 他轻轻地说:“嗯……可能是因为,不敢想起。” “……” 大街上,我突然控制不住眼泪。 对不起…… 我真的不想毒死你,那真的只是气话。 “哎,你哭什么?”他伸手擦我眼泪。 我摇头,不肯说。 路人看我们站在妓院门口,还以为我是不舍得身边这个美男子去卖身。围观的有,指指点点的也有,就是没有肯借给我们十三两银子的。 第113章 你的美可挡不住 “我保证不跟别人睡觉。”晗适时打断我的悲伤。 这种打断倒是很常见。 我瞪着他,质问:“你难道恢复记忆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你以前也应该很介意这种事。”他说得半真半假,让我捉摸不透。 “如果你回忆起来,一定要告诉我。”我看着他的眼睛,摇头,“你不可以再骗我了。” 他没有回答,只伸手摸我头,揉乱了我的头发。 我反抗,也踮脚伸手揉他头发回击,但根本就够不着他。 “你们两个站在门口做什么?”倒茶的小厮端着茶壶,试图驱赶我们。 “呃……” “先进去吧。”晗率先往里走。 突然觉得自己窝囊极了。现在的我身无分文,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了,没有办法保护他。 或许来青楼卖艺或卖身很常见,小厮打量了晗一眼,将老鸨叫出来了。 老鸨有一定年纪了,脸上褶子多,但看面相并不算善良。能将这种生意做大的,一般来说黑白道通吃,善茬可干不了这样的活。她根本就不计较礼节,打着连天的哈欠,似乎很恼我们的打扰。她披着一件宽松的樱桃红色的长裙,也不把衣服系好,露出里面的锦缎内衣来,手上拿着一把超级大的鹅毛扇。 真是不拘小节的老鸨啊。 “他留下,你可以走了。”她瞅了我一眼。 晗偷笑。 喂…… “我不走!”我抗议,“我跟他一起来,我要跟在他身边。” 老鸨说:“没有银子。” 啊!真是气死人了! 本公主可是堂堂鸾朝三公主!现在竟然陪着我男宠进青楼卖身,而且竟然不给本公主钱?! 晗笑弯了眉眼,老鸨反而更喜欢他了:“美人,你以后可要多笑笑,要一直笑,知道了吗?” 我转头看晗的表情。 倒的确很久没有看见他这样绽放的笑容了。 “知道了。”他爽快答应。 “晗……”我扯他衣袖。 以前明明说好,他的脸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的。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失控了呢?! “他卖艺不卖身!”我抗议。 老鸨无法容忍我打断他们的交谈,怒道:“轮得到你插嘴?” 晗在桌下拉着我的手,笑道:“我卖艺不卖身。” “哼,你能行?我这儿可是晏居宫最大的花楼,经常有达官贵人来访问。这不是签不签卖身契的问题。如果真的被看中了,就凭你,敢拒绝吗?”老鸨摇着扇子。 “达官贵人?”我紧张地拉着晗的手,摇头。 晗问我:“怎么了?”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不可以被人认出来……”如果被认出来,堂堂南朝新皇帝竟然在青楼卖唱…… 晗借老鸨的扇子,挡住脸,问:“这样看,是不是更加诱惑?” 老鸨眼睛发亮:“当然,你的美可挡不住!” 对啊对啊!我当初就是被这样吸引的!他在皇姐宫里佝偻着身子,竭力隐藏身材。但到我宫里后能正大光明练功了,便让体型更加健壮。如今他只是戴个面具,根本就挡不住他的魅力啊啊啊! 现在终于有人能懂我了。 可是我又觉得脑壳疼。 为什么懂我的人会是晏居城最大花楼的老鸨?! 晗提议道:“那就把脸挡住。我只弹琴,只有出最高价的那一个人,才可以让我私下掀开面纱……这样如何?” 第114章 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老鸨的眼睛再次发亮:“你真是人美,脑子也好使啊!” 对啊对啊,我家晗,就是长得好看,也特别聪明啊! 我狂点头。 “妈妈出价多少?”晗放下扇子,嫣然一笑。 “五百两。”老鸨一脸肉痛表情,大手一挥,伸出一个巴掌。 嘤嘤嘤…… 才五百两,连晏居城集市长街的一间铺子都买不起…… 五百两,却要将晗给卖入青楼去。不仅如此,我还要在青楼打下手。 “就不能先借个十三两吗?我们就弹一晚。”我怯生生地伸出手指头。 “还要还鹿大婶一百两银子,只弹琴一晚怕是不够。更何况,我们的银子已经被偷了,你难道真的要去十文钱一盒地卖胭脂吗?” “但是……”我觉得委屈。 “卖艺不卖身,为了姐姐,我会守身如玉的。”他温和地笑道。 我好感动,拉着他的手:“我会好好当你丫鬟的。” 然后…… 我就被老鸨赶到后面去洗杯具了。 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本公主竟然落魄到在后厨洗杯具。 好在这些杯具里装的只是茶水,并不油腻,我虽然没有经验,但刷一会儿就熟悉了。 太惨了,我竟然熟悉如何刷杯具……我惊觉。 “你果然在这里。”晗出现在后厨。 他已经换了衣服。现在穿的是一件棕色的乐师长袍。他头上用簪子卷起一缕头发,斜插在乌发之中,这是花楼中乐师的发饰。他的脸上薄施粉黛,唇红齿白。 以前我一直觉得,男人不化妆更有英气。可是这一点在晗的身上,完全失效。 他无论穿什么衣服,打扮成什么样子,都能根据他的喜好而改变魅力。他武功很好,若是想勇猛,只需要露出肌肉曲线;若是要帅气洒脱,便解开发绳让长发飘扬起来;而若是腼腆朦胧,只需要戴上面纱就能瞎想非非。 说到底,就是脸和身材都很好。 所以,才会穿什么都好看,才可以随行所欲地打扮成各种模样。 想遮住这个魅力也很容易,弯腰驼背,缩起脖子,再易容一番…… 他是真的厉害。 如果他没有喜欢我,是不是能在这个世界上为所欲为。 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我坦率地说:“好久没看你化妆,看呆了。” 他蹲在我身边,长袍拖拽到地上。他看着堆积成山的杯具,说:“太多了。” “嗯。”我吸了吸鼻子,“我长得丑,没人要,只能洗杯子。” 他说:“你长得不丑……” “谢谢安慰。” “……我要。”他说。 “……咦?” 我抬眼看他。 连起来是……你长得不丑,我要? 会说这种调情的话,难道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我一阵欣喜,却听他说:“你是我的丫鬟,怎么能去洗杯子?” “……”好吧,原来是丫鬟。 “她,我借走了。”他对着管厨房的小厮笑了笑。 那小厮仿佛中了雷击,只会木讷地说点头。 我就从苦役,轻而易举地变成艺伎的丫鬟。 他将我拉进房中,关上门。 “怎么了?”我不解。 第115章 信不信我现在就锤爆你的头 他拉着我坐在桌前,将一盘糕点推给我:“你刚才没吃饭,饿不饿?” “有点……”我拿起糕点啃了起来,然后怯生生看着他,“你竟然记得?” 他说:“当然,你是我姐姐,我不照顾你照顾谁?” 我有些困惑。 这是记忆在恢复吗?感觉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就跟正学写字的元宝一样。但是今天,他就已经是一个大男孩了,知道照顾我。 是不是,再过几天……不、明天,他的记忆就恢复了? “晚上才开业,恐怕今天晚上不能睡觉了。但是没有姐姐我睡不着。”他伸手拉着我,撒娇起来。 我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不愧是花楼,这边的装修和木屋不能比。不说别的,光说这床,身下柔软的床垫,却又不至于让人陷落其中。光滑的丝绸,让我简直想直接贴着身体。 我一直以为我并不在乎享受,可是,当我真的将宫廷用物和平民对比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之前的清高,都只不过是我自以为的。 木屋中清贫现在才真正开始。在没有钱之后,我们才是真的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但……我希望晗不会陷得太深,在无法收场之前,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屋中点着名贵的熏香,时间长了,衣服会染上这一种淡雅的香味。而这香味仿佛能凝神静气,而我躺在松软的床榻上,又有晗在我身边,我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 晗见她睡熟了,给鸾霜掖被角,在她额头上轻轻吻着,感叹:“可怜的霜儿。” “你还打算玩多久?”一身红袍的萧师兄从屏风后闪身而出,他抱着一柄萧,双手环胸。 晗抬起头,问:“快了。什锦还能撑多久?” 萧师兄:“两天。” 晗垂眼看着鸾霜:“可她还没有准备好回去。” 萧师兄:“那也是你没让她做准备。” 晗:“师兄,不如你将什锦带出来,我们逃走吧。” 萧师兄拔出萧,抵着他的脑袋:“信不信我现在就锤爆你的头?” “师兄,何必再为义军做事?” 萧师兄:“我知道你已叛变,但没想到叛变得这么彻底。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当初的热血和愿望?!” “我记得,我想将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萧师兄:“那你现在呢?!整天守着这个黄毛丫头。” 晗认真地说:“她是我的妻子,也可能是女皇。” 萧师兄:“你真的情愿给一个黄毛丫头俯首称臣?!” 晗说:“我情愿的。” 萧师兄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如果她一直不愿回宫,你就真的不回?” “那我就带她浪迹天涯。” “然后将一切交给鸾露?” “我相信鸾霜。”晗注视着萧师兄,说,“我相信等她休息够了,会自己回到宫中。而且会成为亘古以来,最开明的女皇。” 萧师兄:“这话可别让大师兄听见。” “一百两替我还给卖陶瓷的摊主,她叫鹿嫣然。”晗随口使唤,“还有十三两,替我还给酒楼。” “呵。”萧师兄转起了萧,“我如果不去呢?” 晗往床里躺下,平静地说:“那我就去勾引什锦。” 第116章 还钱 他说的越是平静,萧师兄就越生气。 萧师兄骂起脏话来,声音不小,但鸾霜依旧睡着,一点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屋中,烟袅袅自香炉中升起,消散在空气之中。 晗正色道:“这个安神香不错,师兄不如给什锦送些去。再麻烦师兄给什锦传个话,让她再坚持一阵子,实在败露了,那就让她自保,尤其要小心煞。” 不回宫,他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萧师兄摇头,说:“这个叫煞的天生奇骨,即使是你,也只有将功夫练到大师兄的水平,才能赢得了他。你将什锦放在宫中,简直就是让她孤身一人闯龙潭虎穴。” 晗说:“我总要增加战胜他的筹码。如果我和他在江湖中如果撞见,打不过还能跑,但回宫就势必和他每天相见,这一战避无可避。这也是我不愿此时回宫的理由。” 现在还没到决战的时候。 萧师兄感慨:“真没想到,连你也能遇到对手。” 晗不卑不亢,平静陈述:“能打赢我也不算什么。我的功夫虽然在江湖中名列前茅,但这只是因为更多高人只愿当隐士。” 萧师兄暴躁:“可现在我连你都打不赢了。” “师兄跟我练的功法不同,本来就不能比。现在……恐怕只有大师兄才能和他抗衡。”晗听着鸾霜平稳的呼吸,脱下伶人广袖长衫,换上之前的粗布衣。 “你要去哪儿?”萧师兄问。 晗从行囊里拿出一把木剑,这是在木屋中觉得无聊,趁着鸾霜不注意的时候削的。他将木剑背在身上,说:“我去将银票讨回来。卖骡子的时候不小心露财,今天一进城就有人跟着我们。” “明明能让暗卫处理的小货色,为什么要亲自动手?还是说……”萧师兄瞅着床上睡得正香的鸾霜,“说要练功都是谎话,享受江湖生活才是真。” “练功也重要,享受生活也的确没错。这里能沾个人气,终日在木屋里呆着,不利心病痊愈。丫头她哪里是耐得住寂寞的人?”晗轻轻地说着,望向床榻的目光柔和极了。 萧师兄握住腰间的萧,站在门口,蓄势待发:“不如打个赌,是我跑进皇城传信快,还是你搅翻一个盗窃窝点,把钱要回来快?” 晗问:“赌什么?” 萧师兄:“你若输了,将什锦让给我。” 晗:“那如果我赢了?” 萧师兄:“我给你当七天暗卫。” 晗皱眉:“你用什锦一生和你的七天来换?” “现在什锦可是你的正宫娘娘。”萧师兄说。 “赢的必然是我。你还要将银钱给鹿大婶和酒楼掌柜。”晗说着,身影一闪,消失在花楼走廊。 “丫又抢跑!这事你该自己做!”萧师兄骂了一声,也没入人群之中。 负责守护鸾霜的暗卫在门口悄然路过,替他们关上房门,然后隐没在人群中。 …… 地下赌坊。 “还钱。”喧闹声之中,晗将正在赌博的偷窃人一把抓住。 赌场里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大伙只当是普通讨债人,继续赌博玩乐。 小偷当然对晗有印象,一个高个子非要叫小女孩为姐姐,那明明是一个傻子。可现在,这个傻子就站在他面前,却完全不傻。小偷抬了抬眼皮:“没钱。” 晗也不再啰嗦,三两下将小偷打趴在赌桌上,殃及满桌银钱和几个赌徒。 赌桌上筹码骰盅散落一地,赌徒们乌泱泱地伏在地上捡银子。赢钱的几人和赌坊庄家因此愤怒极了,赌坊打手一拥而上,想将闹事人扣下。 晗用木剑狠狠扎在小偷的手上,将他固定在赌桌上,头也不回,躲闪过身后乌合之众的一系列攻击。在这狭小空间中以一敌多,单手击退众人后,木剑却还是纹丝未动。 第117章 我顺便打个劫 小偷哀嚎不已:“我的手,我的手!大侠饶命大侠!” 晗平静地说:“还钱。” “还给您!这就还给您!”小偷用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摸出剩下的一张银票,“只剩这么多了,别的全分了。莫老板拿了大头,您去问他要呀!” 莫老板就是卖骡子的那个。 但是晗刚才路过那家店铺,今天却关门歇业,怎么敲门都没人应门。想来是赚了大头,骂惹上麻烦。 晗可没时间去找莫老板在哪儿。 “最近缺钱花。”晗收回木剑,架在脖子上,歪头,散漫地看向众人,“我顺便打个劫。你们不想打架的,可以把银子交出来。” 众人磨拳霍霍,朝晗冲了过去。 晗如同割韭菜一样轻松将一片人打倒在地,从他们怀中快速搜刮银票和银两:“你们要讨钱,就去找莫老板要吧。” 众人倒地呻吟不止。 晗装着银钱,背着木剑离开赌坊。 南朝遗孤这个身份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如果没有他师父,他可能至今流落街头。 为了师父,为了师门,他背负着太多的事,甚至捡起了他并不太喜欢的身份。师门所有人都在给他们灌输反叛的观念,将鸾朝的女人们说得多么不堪。 期初,晗入皇宫的时候,看见鸾露,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但再后来,他看见了鸾霜,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年被洗脑得那么成功的小师妹,竟然会离开他们。 以前的他终日不是练武就是学习,学成后就进了宫廷埋伏着,压抑着本性。而现在,趁着皇宫中人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终于可以快活个几天。 离开赌坊时,他在门口见到一个穿金戴银,裹着兽皮的女人。这种打扮一看就是富商,但晏居城中,有哪个富商会来到赌坊赌钱? “呵呵,有趣。”她靠在门口,对着离开的晗展颜一笑。 晗不以为意,与她擦肩而过。 这女人并没有阻拦他,目送他远去。 女人身边的小厮说:“柳老板,赌坊这样了,庄家钱也收不回来,您不找人教训这混小子?!” “不过是一个下午的进账而已,不算什么。这年头有胆气到老娘铺子上闹事的人可不多了。出来混的,迟早要换。”柳贾望着晗的背影,声音中带着算计的意味,“更何况,如此俊俏的小生,又怎么可能师出无名?不要心急,不要心急呵……” “……” 晗装作未闻,穿梭在人群之中,快速回到青楼房间内。 萧师兄果然还没有回来,那这打赌就算是赢了。 他忍不住暗爽。 …… 这一觉睡得很熟,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 仿若高烧昏睡后大汗淋漓地从睡梦中醒来,一身轻松。仿若从淤泥中破土而出,然后躺在松软的云层里。全身的肉都得到彻底的修复,懒懒散散的,反而一时之间用不上力。 床褥铺的是极为松软的棉被,软得让我怀疑回到了宫中。 我并不是沉迷于物语的人,奢靡对我来说,就跟爱情观一样的。男人一个就够了,物质也是够用就行。可此时,我还是享受在久违的高床软枕之中。 第118章 就会躲在这里偷懒 我并不清楚这一场安睡对我的情绪恢复有什么帮助,但脑海里空荡荡的,似乎消除了不少忧虑。无论是宫中的那些痛苦回忆,还是晗突然失忆,仿佛全都已经翻了一页。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对面酒楼三层楼的灯光映射进屋中。屋子隔音并不差,但楼下的生意十分热闹,不时传来男女欢笑声。 香炉燃烧殆尽,已不再升烟,但屋中还有着一种特殊的花香,闻着好像全身都放松下来。桌上留着一盏小灯,微弱灯光照亮屋子,倒是茶水还冒着热气,好像刚刚才有人过来换过茶水。 晗则躺在我身边,呼吸平稳。 我侧身对他的睡颜静静注视。 不知过了多久。他睡醒了,睁开眼,看见我,习惯性地将我拥入怀中。 我突然诧异。难道他的记忆复苏了? 这个动作是他以前常做的…… “姐姐。”晗在我耳边补了一句,一脸天真无邪,似乎什么都没有记起的样子。 “……” 可能是以前的习惯动作吧…… 小厮敲门而入,催促晗起身换装。 晗坐到梳妆台前,任由小厮给他涂脂抹粉。 我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才打着哈欠从床上下来。这却将小厮吓了一跳。敢情现在太瘦了,小厮根本就没发现我躲在被窝里。 小厮打量着我,说:“她是谁?” “我的……”晗顿了顿,说,“姐姐。” 小厮瞪着我,又看着晗:“不可能吧。她这么小,公子明明……” 晗面不改色地岔开话题,问:“本公子晚上要弹琴,琴弦调好了?” 小厮低头,羞赧地说:“小的不会调弦,如果小的会,不至于来伺候公子了。” 他们正交谈着,我突然听见门外有急促脚步声。 “那个死丫头呢?”老鸨的声音由远及近,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她见到我,气愤地将我拽到她身边:“你个死丫头,就知道你在这里!你就会躲在这里偷懒,让你偷懒,让你偷懒!”她说着,竟然脱下鞋子想要打我。 我左右躲闪着,还是被打了个半个鞋底,疼得大叫。 晗起身,迅速将我拉到他身后,问:“妈妈找她有什么事吗?” 老鸨看见晗,顿时眉开眼笑:“小公子啊,晚上的歌舞准备好了吗?” “自然已准备好。”他拉着我的手,说,“还请妈妈不要为难她,她是我带来的人。” 老鸨此时也挂不住面色,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就要看小公子晚上的表现了。我现在也没为难她,她进了这院子,总得要干活吧,总不能白吃白住吧?” 晗追问:“妈妈要她干什么活?”他语气很客气,可是这句话在此时问出来,已经在袒护我了。如果我的工作范围不说清楚,老鸨就能对我颐指气使,随便加塞工作给我。而在他面前说清楚,他还能替我挡掉一些差事。 老鸨打量着我的身段,说:“就她这种姿色,这皮肉生意也做不成……” 听着她的话,我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身段。 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吗?不就是瘦了点么…… 我好歹是宫里出来的,按照街坊角落里算卦的那人说我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贵人相。只不过现在这身打扮……的确有些灰头土脸?而且从被窝里出来,头发零散,也没有好好梳头。 “送菜端酒收盘子,去当个侍桌丫头,这总成了吧?”老鸨轻蔑地看着我,又转头对着晗笑了起来,态度和蔼地说,“你既然这么喜欢这丫头。如果你今夜能赚得千金,我就免了她的活,让她呆你屋子里,给你做使唤丫头。” 第119章 端菜 “一言为定。”晗眯眼,微笑。 老鸨得意,大笑着出门而去。 我扯了扯晗的衣服,小声问:“千金?一千两?可这边最贵的铺子也没赚这么多,一千两,你要怎么赚啊?” “我会弹琴。”他伸手摸我的头。 我一直觉得,晗现在处于拥有模糊记忆的时候。有时候,他根本就不像是失忆的人,甚至连动作表情都和过去完全一样。可他却还叫我姐姐,经常犯迷糊。我只跟他约定,让他一旦想起来,就来告诉我。 平时,我只是心里嘀咕,并没有一直追问他到底想起来多少。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福。 在这勾栏里,就连侍桌丫头都要穿花里胡哨的衣服。我本就清瘦,现在再穿这身绿色的布衣,就像一截砍断的竹子似的。也难怪在老鸨眼里,我丝毫没有韵味和魅力。 青楼的大堂分为两部分,东西两侧各有一个高台,而中间几十张方桌。东台上演出的是女子,台下男客人居多;而西台上抚琴跳舞的是小倌,是专门服务女性客人的。 男女通吃……能把青楼开成这样,也真的是我朝特色了。 “客官,酒来了!”“客官,您的菜!”“麻辣兔头!红烧鱼!” 隔壁侍桌小厮端着盘子,穿梭游走在桌子之间,飞快地上着菜。 这些客人们搂着男人或女人,呼唤小厮上酒菜点心。 我早就见过皇姐宠幸男人的模样,那场面可比这里要香艳更多。所以对这种搂搂抱抱,偷偷小摸的场面见怪不怪。不过,看见是一回事,即便我真的魅力四射,哪怕我不是公主,只是个平民女子,要我为了钱去伺候这些男人,我还是无法忍受。 酒香飘散在大堂里,夹杂着菜香,还有人味和这些姑娘公子们身上的香味…… 真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嘿,新来的,看什么呢?赶紧上菜!”厨子将一盘炒好的肉从窗口里递出来,“三十二桌的鼎湖上素。” “好的!”我端着菜,一溜烟小跑。 我功夫不弱。大堂里多的是客人和桌椅,但这些就像练轻功时的障碍物一样,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我端着菜和酒,在大堂快速游走,竟然乐在其中。 真的挺好玩的! 青楼里有的是来嫖妓的,有的却只是抱着宠儿炫耀自己的学识。这些人很少有一个人占一桌,多数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我托着几坛酒,来到一桌边上,正好听见客人正在高谈阔论。 客人甲:“你看,这个南朝推翻鸾朝,不就等于我们男人又上位了吗?男人上位,那我们以后可就自由多了。家里婆娘们不会再管我们来了吧。” 客人乙:“那可不一定。当朝皇后不就是前朝的那位吗,谁知道这到底算入赘,还是新朝代呢?现在都好几个月了,新皇帝还是没有政体上的改变……” 听这客人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西台。 那是过一会儿晗要表演的地方。 舞台上,几个男舞姬正在卖力跳舞。而晗作为新人,颜值很高,老鸨让他压轴出场的,所以此时的他还在后台休息。 第120章 送酒丫头的高谈阔论 这些谈论旧朝的人,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如今应该在朝堂上当皇帝的晗,竟然在青楼这种地方弹琴吧…… 却听客人甲说:“前朝是重武轻文的。但是旧南朝却是重文轻武的,老三说新南朝必然会继承旧南朝的风格。他已经在街角盘起一家书店,等着以后改政策的时候当个书商,赚一笔大钱。” “书商?他做梦吧?”客人乙大笑,“沿袭数百年的制度,怎么可能会改?” “怎么不可能了?当今圣上可有南朝血脉!”客人甲压低了声音,拱手朝天行礼,表示恭敬。 “的确不可能……”我本来放下酒坛就想走,忍不住又回来,压低声音说。 两位客人打量我一眼,却没有赶我走。客人甲问我:“有何高见?” 我说:“现在他虽然即位,可并不会因为他的身份是南朝遗孤,就完全复原旧制。旧南朝已经覆灭近千年,旧制也早就融入鸾朝的治民需求,完全不可能再恢复百年前的古制。既然这样,就不可能重文轻武了。” 客人甲问:“为什么不可能恢复?皇老爷一声令下,难道不是百姓唯命是从吗?” 我小声解释:“南朝官员都是男性,是推翻晋皇打下来的江山。南主当然不想自己的手下也如法炮制,再去推翻他。又因为江山一统,外患薄弱,才会下令全国弃武从文。当时,辞了好多武官,那些目不识丁的无法转文职,只能劝退归乡,有的甚至去码头卸货谋生,贬兵为民。” 说着说着,不小心忘记压低声音,我负手而立,仿佛母皇考问我功课一般,答:“而现在情况大有不同,鸾朝制法特殊,虽是女子司掌朝政,但朝堂上依旧有一半是男性官员。学武功除了可以强身健体,也有杜绝男性阴柔美的意图。否则,若为了取悦地位更高的女性,所有男人都像小倌男宠一样,谁还来保家卫国?可知北域王虽然频繁来朝,亲自进贡,但从来都虎视眈眈,未曾放下戒心。” “说得妙啊!”客官乙鼓掌。 客官甲:“照你这么说,新南朝也还是重武轻文?” “唔……”我思考着晗可能颁布的法令,摇头说,“不会过分推崇武学,的确会鼓励更多人从事文职,但是绝无可能像南朝那样,仅凭文试科举就选拔人才,更有可能是要文武数骑礼乐的全才。” “咦?”客官甲震惊,“不愧是晏居城最大的花楼,竟然连一个送酒的小丫头,都能有这般见识!” 我忍不住摸了摸脑袋,有些得意,但又隐约觉得失落。 我现在就是一个送酒的小丫头呀,竟然和一群酒客嫖客在谈论这些…… “阿霜!你这个死丫头,死丫头!又偷懒,又偷懒!”老鸨举着鹅毛扇,突然出现在大堂里,她一边骂着,一边冲过来就要打我,“让你端菜,你跑哪儿去了?竟然还跟客人说话?!” 我左躲右闪,赶紧端着盘子跑开。身后,老鸨在跟客人道歉:“对不住呀对不住,新来的小丫头,说话不知轻重,如果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千万别跟她计较……” 连续两个时辰不停地送菜送酒,着实有些累了。好在青楼的客人和酒楼不同,多数都要在这里过一夜,并没有太多人会离开。大部分桌上的酒菜都上齐,而我送酒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目光被台上跳舞的女人们吸引过去。 第121章 知月儿献花 “流目盼——生姿娇——”歌声妖娆妩媚,似有挑DOU的意味。 两三个穿着黄杉,舞着白云秀的女子在后面伴舞。而前方一人穿得一身鲜艳的橙红色,头上也戴着橙红绒毛,仿若一个狐狸似的,跳着妩媚的舞。 周围的男客人的眼神都变得直勾勾的。他们盯着舞女露出的白嫩胳膊,露出贪婪的痴笑。 台上的美人对此一点都介意,反倒是提起裙摆,露出双足。裙摆下,她竟然没有穿鞋,只是果露着一双赤足。这白皙的柔嫩的脚,踩在大红地毯上,引起鲜明的色差,就像真的是狐狸精化人似的。 我一边端酒,一边观察着这个美人。她让我有些困惑。 原来,女子是要这样才性感妩媚的吗?以前在宫中,我见过最多妩媚的人便是皇姐身边的男宠。可他们对皇姐的吸引也各不相同,又因为性别不同,以至于我始终没有明白正常女子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的。 “她是谁呀?”我拉住另一个跟我一起送酒的侍桌丫头。 侍桌丫头对我投来鄙视的目光:“这是花魁知月儿,你竟然连她都不知道?” “我可是良民,才不来这种地方,当然无从得知。” 侍桌丫头说:“嘿,不知道就不知道,还说‘无从得知’,你以为你文绉绉的,就能逃过端菜的命运吗?” “……” 原来连文绉绉也能成为底层人民嫌弃别人的理由吗? 我端着盘子,走到近处,继续盯着台上美人的舞蹈。 知月儿美人见到我后,大方地回看我,对我抛着媚眼,还拔下装饰盆栽上的花朵,朝我扔过来。 哎?这是何意? 我费解地接过花朵。 “知月儿你难道今夜要选中个小丫头听你弹琴跳舞一宿吗?”客人起哄。 周围人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什么?人人都知道我知月儿卖艺不卖身,选个小丫头又怎么了?”台上知月儿指着我,她的声音苏酥软软,“你,晚上记得到我房里来。” “啊?”我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知月儿一眼,她竟然就对我扔花了。 老鸨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我身边,一把抢过我的花:“让你看戏,赶紧去收拾碗碟。这儿没活了,不会去那边吗?”她指着对面半堂。 “哦……”我抱着盘子走了过去。 我当然更想去西台,那边才是晗要表演的地方,可刚才被使唤着,抽不开身。 台上的男人对我的诱惑并不大。在看过晗这样倾国倾城、又能自由伪装气质的百变美人之后,一切美男于我来说都是浮云。 可能是男性和女性的差异,这边女客人多,吃东西也慢条斯理的。菜点的不多,更多的是点心。精致小巧的点心一叠叠端上桌,不容易吃饱,所以才会更加需要小厮频繁地端上点心。可能后半场来西台边招待是青楼的常规,但是老鸨此前并没有跟我说清楚,我也就只学着别人的样子,浑水摸鱼。 我端着这些精巧点心,觉得实在可爱,忍不住起了食欲。我摸着空空的肚子,这才想起下午在酒楼时,因为担心付不出钱,并没有吃上什么。 第122章 弹琴 现在,实在很饿。 “厨子大叔,能给我点……”吃的吗? “赶紧的,送过去送过去。”厨子端给我一盘腰果。 我端着餐盘里的腰果,一边走,一边思考要不要抓几颗来吃。 “噌——” 熟悉的旋律和技法。 琴声就像是故意吸引我抬头似的。我一抬头正好看见蒙面的晗穿着蓝纱衣,用那绝世轻功,抱着琴从走廊里越下,稳稳落在高台中央。 在青苑宫见到他的时候,他用面具遮住丑陋的红印。当时,我就觉得他像是天上星君下凡来了,而现在,我又有了这种感觉。 而现在,不止我有这种感觉,在场的很多女客人,都发出了尖叫声,宛若一个个土拨鼠。 “啊啊啊啊啊啊啊!” “嗷嗷嗷嗷!神仙,这一定是神仙!” “浣翠楼竟然有这样的货色?!他是谁他是谁?!” “他是筱远,是新人!”筱远是晗的花名。 “筱远!筱远!筱远!” 晗似乎很享受这种追捧,虽然他蒙着面纱,可是仅凭这眼神,我就能读懂他的心思。 “开春后,崖边覆雪薄,轻烟未霁犹向藤萝。行尽处,双鹤穿云过,也许只在诗行停过。梦里曾有雕花楼一座,凭栏恰似梦外的轮廓,摇红烛影,今夜少了你的醉卧……” 他开口,唱了起来。 依旧是熟悉的嗓音,富有磁性的深沉之中带些俏皮,仅仅几句,就将人拉入追忆之中。 台下一下子安静下来,仔细地听着他的歌声。偶尔有几个失控地叫出声来的人,也很快被她们的同伴捂住嘴。 他伪装成相貌丑陋的乐师,却能被皇姐留在宫中,歌声和琴技绝对是举世无双的。他的声音很美,深沉而清雅。 自从母皇去世,我病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我身边唱歌了。 我站在人群之中,抬头凝望,听着这欢快的歌声,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病已经好了,其实不用再守着我。 如果他的记忆已经恢复,那就他此刻应该皇位上,而不应该在这勾栏里,扮作下九流卖唱来兑银钱。只要他想,只要他开口,他就可以拥有一切。 因为他是皇帝啊…… 我伸手擦去眼泪,转过身将一盘盘餐点放到客人的桌上。 那我呢…… 我还可以凭借前朝公主的身份,继续留在宫中吗? 虽然逼宫仅仅是晏居皇宫中发生的,没有百姓受到牵连,也没有战争,但于我来说,这其实已经国破家亡了。 我不想回去。 江湖多好,市井多好,人多好啊。 我也不想隐居了。 我想回到集市之中,摆摊或者开个铺子,看着路过的人。 我转过身,回头看他。 高台上,烛光在镜面的反射下,聚焦在他身边。 他望着我,弹琴,唱道:“我再次围着篝火曼舞欢歌,呐喊所有想说不能说。临别时刻,蓦然回首,忽而相遇惊心动魄……” 轻快的旋律结尾,而歌曲中的欢乐和寻觅仍然意犹未尽。 这明明是调情的歌曲,我又为什么会哭得停不下来? 当年我是公主,他是乐师。 而现在,我是前朝公主,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看似近了,却因为朝代更替而更远了。 女客人们没有受过情伤,不知道这歌里的情愫,仅有我一人,无声地哭泣着。 “出价!出价!”老鸨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敲响铜锣,将沉浸在歌曲中的客人都吓得一跳,“出价最高的人,可以和筱远度过今晚!五百两起!” “天啊这么贵!” “我出!” “我要我要!” 台下一片哄乱。 第123章 好气哦 “喂,丫头,瓜子怎么还不上?”熟悉男声催促我。 我一回头,却发现了一身红衣的萧师兄。他一个人占了一桌,磕完的瓜子壳堆成一座小山,挡住了他的红衣,难怪我之前都没发现他。在别人都在出价的时候,他却还在嗑瓜子。 “萧师兄?!”我赶紧抹掉脸上的眼泪,说,“我们找了你一整天!” “我在这儿坐了一整天。”他敲着二郎腿,并没有因为我出现在这里而意外。他敲着桌子:“瓜子呢瓜子呢?” 我正想去拿瓜子,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既然在这里坐了一整天,白天他肯定看见我和晗进青楼里卖身的事!可是他竟然没有出现相认?! 我听见那些女子已经将和晗共处一夜的价钱哄抬到两千两了,赶紧扒拉师兄的衣兜:“师兄,你有没有银子,有没有银子?!” “江湖侠客,两袖清风,谈钱多伤感情?”萧师兄嗑着瓜子,问,“你现在筹钱,难道是想把晗的卖身契再买回来吗?” “是啊……”我殷切点头,天真地以为此时将卖身契买回来,他就不会被买走了。 萧师兄:“你看他这么受欢迎,水涨船高,这身价可不是你们把自己卖掉的价钱了。我估计,黄金万两这老鸨也不肯卖。” “但是,卖身契上明明写清了……”我抓狂。 “来不及了。你看。”萧师兄指向二楼。 一楼是大堂,而二楼是雅间。雅间其实就是靠近走廊的房间,但房间窗户却朝大堂里开。只需要打开窗户,就能看见东和西两边的舞台。而那些讲究的富商会挂上珠玉幕子,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模样。萧师兄所指的雅间里似乎有个女人。这个女人掀开帘子,正有趣地看着下面的动静。她穿金戴银,裹着皮袄,两侧还各站了一个眉目姣好的男子。 我问:“她是谁?” 萧师兄:“晏居城女首富,柳贾。这城里所有赌坊和镖局都是她开的,包揽了镖局就能做游商,富可敌国。以后或能变成南朝首富。” 我问:“萧师兄看中了她?” “我对你师傅的心日月可鉴!”萧师兄听见我的话,惊得差点咬到舌头,说,“她刚才撩开三次帘幕,显然对小师弟有意思。而且柳寡妇成熟妖娆,精通黑白两道,身边有武林高手保护。以前你贵为公主,还能抗衡;如果你当上女皇,自然天下无敌,但现在……”他打量着我,“你和她相比,差多了。” 我攥紧拳头,气呼呼地说:“即使晗不跟我在一起,他也绝对不能流落到那种人身边……她太强势了,他会吃亏的!” 萧师兄嘲笑我:“你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担心他?而且你即使担心,又能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 没有皇位,自小学习的那些治国之道都没有用了,而民间的生活和人情我又都一窍不通。财力物力、人脉、手段……我没有一样比得过她。 别说她了,连老鸨控制不了。 “师兄……那我该怎么办?” “让他去吧,说不定还会打赏他银钱。人家随便赏点钱给你,你一个月的生活费就不用烦恼了。” “……” 好气哦! 第124章 将凤尾琴拿来 不过,萧师兄料事如神。台下的客人们叫价不过是一百两一百两地加,而雅间里的这位一下子加了两千两。这让全场的客人都震惊了,老鸨则眉开眼笑,夸奖晗有多么可爱多么温柔,鼓励客人们继续竞价。 女客人和少数男客人们一看柳贾出价,知道她势在必得,又怎么会再敢加价?都感慨这个新来的伶人竟然能卖得出这么高的价格。 最终,女富商柳贾以三千八百两,获得听晗为她弹琴一夜。 我对老鸨的话也很气愤。 老鸨竟然说晗温柔?他最强大的地方明明在于气质多变,毒舌吐槽,逻辑清奇!她根本就不了解他的好! 而且,虽然柳贾出价三千八百两,但晗只能拿七百多两。而老鸨却能拿到三千! 这实在很黑! 她只是建立一个平台而已,凭什么就能拿到这么多钱?!只是让晗陪一个晚上,并不卖身,为什么能卖得这么贵?!这真的只是卖艺不卖身的价钱吗?! 我突然想起老鸨说过,如果晗今夜赚了一千两以上,就让我当他的使唤丫头,我就不用来这里端盘子了。但是……如果晗被柳贾拉进被窝,我这个使唤丫头是要始终站在床外伺候的……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我内心纠结万分。 晗在高台上用伶人的礼节行了个礼,然后在大家的目光下,飘飘然走上二楼雅间。 “阿霜。”他踩在台阶上,突然唤我。 人们突然开始找我,想知道到底谁是阿霜。 “啊?”我呆然。他以前也没用这个称呼叫过我。 他隔着人群,眺望着我:“将凤尾琴拿来。”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 “原来是要她取琴啊。” “就是使唤丫头而已。” “这么瘦小,能干什么活呀?” “就是就是。” 我将餐盘抱在怀中,听见议论声,自惭形秽。 “赶紧去吧。”萧师兄幸灾乐祸地推了我一把。 凤尾琴是老鸨给的,据说这把琴是晏居城里手艺最好的匠人花了好几年的功夫打磨出来的。在老鸨的反复叮嘱下,我捧着这把对我来说造价昂贵的琴,小心翼翼地抱上二楼雅间。 打开门,一股异域花香袭面而来。 雅间很大,比晗的屋子还要大上一圈。里面就跟客栈的模样差不多,但一切装潢家具都堪比皇宫的布置。 香炉中点的是北域的香料。此前北域王来的时候,在宫中留下不少,我只是觉得不好闻,就随手送给小草了。当时未曾想到,跟随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竟然会受到鸾露的挑拨而离间我和晗。 不过,事情已经都过去了。 北域香料从北域运到京都尚且珍贵,更何况是运到这南岭地带的晏居城? 这个女富商的富贵程度,可见一斑。 女富商柳贾就躺在红木台边的软榻上,身下铺着雪狐绒毛。旁边两个面容姣好的男子则稍微年轻些,在旁安静地给她捶背捏腿,不发一言。 她的年纪应该和什锦差不多大,施染粉黛,容貌俏丽。但听闻她有克夫命,身边的人只要跟她沾上姻亲,就总得不到好下场。所以她现在富可敌国,却还是单着,未曾再招婿。 晗跪坐在红木台边,抬眼看我,目光温柔:“把琴放下就回屋休息去吧。老鸨不会再为难你。” 第125章 乐师也有落魄的时候 我将琴轻轻放在他面前,转身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小声说:“……你答应过我……”不能跟别人睡…… “放心。” 我略有惊讶,我还没说完,他竟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他又补了一句:“记得去厨房里找些吃食,别饿着自己。” 他竟然也察觉到我饿着? 我转身出屋,回到走廊上。 从刚才晗被竞价开始,我的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晗说了只卖艺不卖身,可现在并不像这么回事。 原来,没有皇权的我,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啊…… “愁愁愁,小女子为何满面愁容?”妩媚声音出现在我身后,我回头一看,却是这里的刚才在台上给我扔花的花魁知月儿。 …… 雅间。 一片沉默。 女富商打量着晗,晗则低头瞅着凤尾琴。 既然客人保持沉默,他也没有必要说什么。他是乐师,最擅长的还是抚琴。 凤尾琴不愧是匠人精心制作的,轻轻拨动几下。弦用马尾里挑得最均匀的那种,无论拨动哪一部分,都不会有任何偏差,音准真好。模板的材料衍音性能也特别好,就连单个音符都能令人回味无穷。 等晗摸完琴,抬头看柳贾,这才打破沉默:“客官想听什么?” 柳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慵懒地瞅着他,说:“那老货竟然舍得让你拿这琴,看来你琴技的确不错。” 晗垂首,谦虚地说:“方才已献丑。” 柳贾摇头:“又唱又弹的那种把戏,已经演过,就别再拿出来了。你在我这儿弹琴就好,可别辱没了这琴。” 晗:“没想到,柳姑娘倒是此中高人。你想听什么?我能弹一整晚,只要你不觉困顿。” 柳贾支着下巴,好奇地看着晗:“你是真不知道我身份?” 晗平静地说:“不知。” 柳贾说:“我柳贾富可敌国,产业遍布四海,在晏居城外也很有名气。” 晗笑道:“鄙人只专心研磨琴技,并不知道这些事。” “好,那你弹。” 晗:“客官想听什么?” “你会什么,我就听什么。”柳贾抬手,垂眼拨弄着手指上的扳指。她每一个手指上都戴着一个环,有金有银,有玉质的,甚至海运回来的宝石戒指。“如果弹得好,你选一枚,我赏给你。” 晗笑而不语,抬手弹了一首鸾露最喜欢的凤求凰。 一曲听罢,柳贾打量着晗的脸,眼中欲壑难填:“你只卖艺不卖身?” “是。”晗点头。 柳贾这才在榻上坐了起来,推开两个给她捏腿捶背的白面男子,评价道:“这琴技的确高人一等。但是……” 晗:“有何指教?” 柳贾下了床榻,坐在桌子的另一侧,伸手拉过晗的手,幽幽地说:“琴技如此高超,但弹琴的手指却如此柔嫩,一点都没有茧子。除了有心保养之外,也要很多钱才行。你若说琴技好,可以换来钱,那又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 “乐师也有落魄的时候。” “可你武功也很好,能带着木剑只身去赌坊,赢过所有打手和赌徒。但你的手上,并没有练剑形成的茧子。所以,你只是为了掩盖你练过武,才会将练琴而来的茧子也去除了。”她见晗被点破这个,还是保持微笑,脸色如常,也笑吟吟地握住晗的手,语气仿佛是在调情,“你可知道,那家赌坊,是我开的。” 第126章 你们俩是一对 “原来是柳姑娘开的。”晗没有收回手,任由她握着,笑着说,“再加上今晚的钱,您今个破费了。” “破费?在我眼里,钱都是身外之物。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想,没有我办不到。”柳贾的目光下移,挪到衣领上,视线窥探其内,“很久没有男人让我动心了,而你……” 晗嘴角上扬,露出礼貌的笑容:“容我拒绝。”他想缩回手,却被柳贾拉住。 柳贾:“你无法拒绝。仅仅是你从赌坊里弄来的钱,或许能让你从青楼逃走。但你……总逃不过我的手掌。” 晗说:“如果我想离开这里,我就不至于还让你看见。” 他从赌坊抢劫来的钱足够他赎身,可他还是选择留在这里。他想接近市井,带着鸾霜接触热闹的平民生活,但是他必须伪装成失忆的样子。他艺高人胆大,掉了钱也无所谓,被卖去青楼就卖吧,反正宫廷乐师也不过是伶人而已。可他如果就此离开,每天和鸾霜呆在小木屋里,这让他如何把持得住?如何来掩饰自己?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柳贾问。 晗平静说出真实想法:“只是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而已。” 他已经听过柳贾的身份了,但并没有打听。他驱赶身边的六个暗卫的原因之一,便是因为耳功太好,有人在旁边他会觉得不自在。 柳贾继续怂恿说:“我有钱,我可以替你完成你想要的事。哪怕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可以为你建摘星楼。” 晗轻轻叹气,目光清澈无比:“柳姑娘,你必然打探过我的身份。” 柳贾说出了自己所知的信息:“你是个从北方来的琴师,带着你的妹妹来到这里,穷困潦倒?” 晗:“可是……” 柳贾松开了手,蹙着眉头,接着说:“可是,她不是你的妹妹,而是你的情人……这不可能。我的手下在情报方面,从来没有出错……为什么?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晗微笑,不语:“可要再听一曲?这个世界上,能听我认真弹琴的人,可并不多。” …… “看你这个小脸瓜子,眼睛鼻子嘴巴,都拧巴到一块去了。”知月儿拉着我进了她的屋子,“你是在愁你的情郎吗?” 我困惑:“等一下,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月儿姐姐不需要工作吗?” “我下个月就要被官老爷赎身了,哪里还敢接那些男客人的活?那些侍桌丫头,嫉妒我的美貌和歌舞,就只有你,竟然还会望着我出神。嘻嘻嘻嘻……”知月儿转身关了门,一路拉我坐到梳妆台边。 “等一下等一下!”我连忙摆手,“月儿姐姐要对我做什么?” “坐下!”她突然变凶。 嘤嘤嘤……好可怕。 我吓得乖乖坐下。 “嘻嘻嘻,这才对嘛!” 我看着铜镜里的苦瓜脸。 知月儿:“你们下午来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们俩是一对!” “啊?”我摸头,说了一句很滑稽的话,“可我是他姐姐。” 这是晗说的,既然一开始就对外说我是他姐姐,不管多荒谬,还是应该要保持这种说法比较好。 知月儿:“你骗不了我们,我们这里每天能看见多少人?谁和谁有奸情、有基情、有任何丁点的火花,那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又重复强调了这句话。 “哦……所以咧?”我木然。 第127章 我想知道他最喜欢什么体位 看出来就看出来了,那又怎样? “我对你特别感兴趣。”知月儿踩在凳子上,捧着我的脸,“既然你那么喜欢他,你怎么能忍受把他卖到这种地方来?你就不怕他被那些女客吸得X尽人亡,口吐白沫,马上风?” 我掩面。 这个知月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个,我有点饿了,我想去厨房……”找点东西吃,然后就拾掇拾掇睡了。 “姐姐有好吃的!”知月儿从桌上拿来糕点盒子,全部塞到我面前。 我看着这些精致可口的点心。 这些点心在刚刚我端盘子的时候就特别想尝尝了,但那些是给客人的,我不想引起纠纷,就一直忍着。 我虽然从侍桌丫头变成了使唤丫头,这种糕点可能后厨并不会给我做,最多给我两个白馒头打发了吧。 既然有点心,我也就坐定了:“所以,月儿姐姐想做什么?” 知月儿问:“我想知道他最喜欢什么体位?” “噗……” 我差点被糕点噎死。 这个问题实在令我尴尬不已。 我真的跟皇姐不一样!我一点都不污,而且我并不精于此道啊! 知月儿看我的目光迥然有神,期待无比。 我放下糕点,问:“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就想知道像他这样天仙般的人,在床上是什么样的……嘻嘻嘻嘻。”知月儿说着,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虽然一开始有如此尴尬的问题,可聊开之后,我却觉得知月儿性格外向,可爱极了。她不会将话闷在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根北方的爽朗又不一样,南边人多像细雨绵绵,温柔可人,而知月儿的温柔之中,又带着太阳的暖意,似乎想将一切都照得暖洋洋的。 如果是别人打听晗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告诉她。可是在她的询问之下,我却意外地想倾诉。 但我当然不能暴露自己就是前朝公主。谈话之中,我将皇宫说成大院子,将皇姐的谋逆说成了分家,将晗说成其他商家派来的奸细。 我和晗的经历相当精彩,恋情也跌宕起伏极了,即使连听惯市井故事的知月儿,也不由得感叹。 “这个杀千刀的姐姐,要是早点让我知道,我就能让我未来的相公去收了她店铺,再将店还给你!” 我吸了吸鼻子:“嗯……可能有点难,我找不到母、母上给我的字据。”差点说成了母皇。 “好可怜!难怪你们这样落魄,也难怪你的手这么柔软,一看就是从来不干活的。”她用帕子给我擦掉眼泪,摸了摸我的脸,“皮肤也好好啊,好嫩的脸……”她说着说着,突然开始观察我的皮肤。 这个知月儿真的很可爱呢……平民女子竟然是这样可爱的吗? 知月儿拉回话题:“你以前是千金大小姐,现在却沦落到要来端菜上酒,一定很伤心吧。” “也还好……一切都过去了。”我垂首,有些黯然。 “你其实长得很漂亮,就只是没有打扮而已。实在不行,跟姐姐学,只卖艺不卖身,在这里混饭吃可比在外面强多了。”知月儿拿起桌上眉笔,就想往我脸上涂。 第128章 奇迹暖暖 知月儿拿起桌上眉笔,就想往我脸上涂。 “这……” “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你会啥?” 我迟疑着:“都……”都会。 “都不会?”知月儿咋舌,叹气,“这就有点难了,那就只能靠脸和身材了。”她突然放下眉笔,对我上下其手,“你这身衣服不行,这身衣服王八绿,穿在你身上就像个蹦跶的绿豆苗。” “……” 王八绿、蹦跶的绿豆苗…… 她摸了半天,跑去床边:“来,快过来。” 我被她摸得缩成一段,害怕地抱着双臂。 “赶紧过来!”知月儿突然超凶。 “……” 我迅速走过去,才发现床边并排三个大衣柜。 她将这些衣柜的柜门全部打开,里面露出五颜六色,款式不同的衣服。有襦裙,有石榴裙,还有舞裙,甚至有北域风格的衣服。 “干我们这行的,虽然是卖艺不卖身,但总要让身子暴露出来,才能有美感。你年纪尚小,像个青果子一样不够成熟,但还是很有潜力的。而且有些客人偏偏喜欢你这类的,青涩,纯真,天然呆!” “嗯?” 我可不是天然呆,只是离开皇宫后,对什么都不熟悉而已! 知月儿开始在衣柜里挑衣服,找寻的同时还试图教导我:“你皮肤很白,不能穿黄色这样的浅色衣服。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点头。 “领子可不能这么高,要露出来。”她又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胸,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脸。 我现在对她的突袭有些习惯了。 以前我不喜欢肢体接触,而那些宫人也不敢对我这样动手动脚。身边人之中,敢这样对待我的只有晗,但他的“动手动脚”与知月儿如此单纯的样子又完全不同。 “换上这身试试。”知月儿掏出一身低胸的紫色长裙。 “紫色很珍贵,要我换上这样的衣服?” 紫色染料很难制作,故而一直被视为贵重的颜色。母皇曾赏赐皇姐许多紫色布料,可她偏爱大红色,就将这些布料都给了我。我倒的确不少紫色的裙子,却觉得这种颜色太过成熟,不喜欢穿。 知月儿笑着说:“你五官端正,眉宇之间有一种正气。现在的眼神是呆萌柔软了些,但这不妨碍你有这种气质的潜力嘛!而且,既然是只卖艺不卖身,这样的衣服会有雍容华贵的感觉,就像南朝的那些贵妃一样。这可与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同,就是你独有的特色。” 她的眼光很好,一眼就看出我的气质。我抱着衣服换好装,再回到她跟前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拘谨起来。 知月儿身材很好,但却没比我高多少,这导致了这身裙子对我也一样合身。然而,雍容华贵的感觉并不仅仅是因为紫色,更是因为这一身华贵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到了宫廷。 知月儿:“嗯,我的眼光果然很好。只是你现在这样太凶了,就像女皇似的,要笑一笑。” 可不是嘛,如果皇姐没有谋逆,我现在就已经是女皇了。 我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来。 第129章 不怕我来硬的 “算了算了,别笑了。”知月儿无法直视,“你这样笑可留不住客人。贵妃是怎么笑的?矜持,优雅,成熟的女子,怎么可以露出像小孩子一样的笑容呢?” 我莫名想到什锦的笑容,下意识地模仿了一下。 “对了,就是这个。”知月儿称赞道。 唔…… 原来,女子应该这样笑吗? “来,我再来给你换个妆容。你现在画的是侍桌丫头的妆,可丑了。”知月儿拉着我回到梳妆台边,拿起全套化妆用品开始在我的脸上涂抹。 胭脂水粉这类东西,宫中自然也有。可青楼毕竟是做生意的地方,对化妆用品的要求也很高。这里的胭脂水粉都是顶级货,甚至是皇宫中都没有见过的新款,更和我自己手工做出来的完全不同。 “好好闻!”我用手指沾了一点水粉,嗅了嗅,“这是用什么做的?” “管他用什么做的,用得好就行了。”知月儿并不知道。 好吧,这或许是商家的秘密。 知月儿是化妆高手,手法甚至比以前服侍我的宫人都要好。 不过多时,一张精致的妆容就印在铜镜之中。看着这样的自己,我都不敢随便做鬼脸了,也不敢肆意欢笑。 然后我再次明白想到母皇,此前不将我当皇储来培养,让我得以像个普通宫人一样,自由自在。这真是我人生之中,为数不多的闲散时光啊…… …… 柳贾,对着琴目光涣散。 而晗还在弹琴。这会儿他已经将鸾露、鸾霜两人喜欢的几首都弹完了,如果之后还要弹,就只能弹女皇喜欢的了。 “够了,别弹了。”柳贾皱眉,抬眼看着弹琴之人,“我不想管你是谁,你当真不从我?” “不从。” 柳贾目露凶光,威胁道:“你不怕我来硬的?” “倒是不怕。”晗揉着手指,指尖已经有些发红。以前在宫中弹琴时候,他会在手上涂上一层胶,这里却没有这个条件。去掉茧子的确是伪装,手上的伪装容易掉,而若被仔细观察,习武而形成的茧子很有可能被发现。所以,他每次练完剑,他都会将手泡在药水之中,久而久之,什么样的痕迹都不见了。 “唉。”柳贾终是叹了口气,“罢了,你走吧。” 晗:“一夜还未完。” “你的琴技已堪比御用乐师,若是想请那些人弹曲,也差不多是这个价钱。”柳贾说完,突然顿悟,“你……你是宫廷之人?不,宫廷之人怎么可能来到这里?如果你是被她们宠幸的曲伶,她们怎么可能放你离开?!而且,你又怎么可能沦落到这里?” 也是没有办法。弹琴若想换来银子,还是教坊这种地方来钱最快。其实,也挺有趣的。 “打扰了。”晗露出笑容,抱琴起身,“我这就走。” “筱远,你到底叫什么?” “在这里,当然叫筱远。”晗停下脚步,回头淡淡地说。 不怕身份被知道,而柳贾这样的人,再跟她接触,迟早会猜出他的身份。 知道也无妨,她这样的人,不会和官府合作的。 …… 知月儿有一面大镜子,能照出整个人来。我穿着紫衣,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左看右看。如今的装束更加成熟,若是不那么跳脱,娴静一点,倒的确更有女人味。 第130章 贵妃礼 知月儿说:“还剩下一个步骤。既然要模仿贵妃,你总得会行贵妃礼吧。新南朝也不知道会不会跟过去一样,所以不能用旧南朝的礼。咱选个千年前的朝代……晋朝如何?你会晋朝的宫廷礼仪吗?” “嗯,以前学过。”我双手抱拳,朝天一划,然后再微微屈膝,“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我以前没有直接司政,但逢年过节都会见到官员。母皇貌似冷落我,却还是寄希望于我继承来皇位,这些礼仪是从小就学习的。帝王或许用不上这些礼节,可她们必须知道,毕竟若没有调查过对方背景,礼仪和教养能很快判断出对方的阶层。 “天啊,你竟然连这个也知道?!这可是官老爷告诉我的。我还想显摆一下呢……”知月儿惊叹着,又狐疑打量我,“你如果只是普通商家女,为什么连这个也会知道?”她又想到刚才我的故事,质疑道,“你真的只是卖珠宝的吗?寻常商家之中,如果仅仅是为了家业,犯得着做出这种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事吗?而且,商铺能让敌家设计着混入奸细,一定是日进千金的商铺才对……” “唔……我困了……”我揉了揉眼睛。 知月儿也没有再追问我:“好吧好吧,既然你不肯说,我就姑且放你一马。不过我总能打听到的,你等着吧。” 我回到梳妆台前,正想换回侍桌丫头的打扮。 “你脱什么?这身都送你了。”知月儿大方地说。 “啊?这不好吧。” 她也就这一件紫裙而已。 知月儿:“我家官老爷下个月就要来接我了,这种衣服我可用不到。而且进了官家,我可不敢穿这样的衣服。” “那就谢过了。”我顺手行了个贵妃礼。 离开房间回到走廊上,与端酒入雅间的侍桌丫头擦肩而过。那丫头就是刚才吐槽我说话文绉绉的人,她起初没有认出我,对我行了个礼,然后才发现是我。 “你,你怎么这身打扮?” 我温婉回答:“知月儿给我扮上的。” 她的表情里带着嫉妒:“你只是一个侍桌丫头!” 我纠正道:“非也,我现在应该是伶人的使唤丫头。” 她叫嚷起来:“你、你、你……你不合规矩!丫头怎么能穿这么华丽的衣服?!而且你还戴首饰!” “酒呢,怎么还没来?”房间里的男客人打开门,催促道。 侍桌丫头不满地对我呸了一口,“贱蹄子!”然后端着酒进了屋子,“酒来了!” “……” 她说的不错,我怎么能沦落到这种地方呢? 以我过去的身份,怎可为他人弹琴唱曲? 我真的已经决定放弃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了吗?!如果我现在放弃,这就代表我会抛弃过去的一切啊!什么皇权,什么学问,什么政见……在民间,我因为身份而永远无法为官,便只能当一个百姓…… 我攥紧了拳头,站在原地,突然对自己生气。 为什么我要为他人弹琴唱曲呢? 然后,我又开始气这个尚不知名字的侍桌丫头。 就算国破家亡,前朝公主落魄至此,也轮不到她来说我…… 侍桌丫头很快从雅间中离开,见我还没走,走过来准备继续挤兑我。她讥讽地打量着我这一身靓丽紫色长裙,正想伸手撩开肩上的绣团,却突然惨叫一声,揉着手。 第131章 打 在她缩回手的同时,一枚金戒指落在走廊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原来是有人用金戒指当做暗器,重重击在她的手上。 我回头一看,雅间的门开着,晗不知何时抱着琴站在走廊上。 打在丫头手上的金戒指,就是他扔出来的。 “我才赏给你金戒指,你居然这么用。”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调侃着。 这是他今夜的金主柳贾,她正倚着门,双手叠扣。 我打量着她。女富商的衣服穿得很整齐,不像是被脱下来过的样子,她和晗之间应该没有发生。 这让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在打量她的同时,她的目光从金戒指收回,挪到我身上,从上到下地打量我。我被她看得发怵,弯腰捡起金戒指,提着裙摆朝晗走去,再款款行了个礼,解释道:“月儿姐非要我打扮上。” 晗没有接我的话,将手中的琴交给我,语气很冷:“拿着。” “嗯?”我呆了呆,抬眼却看见他盯着侍桌丫头。 他眯着眼睛,嘴角微扬。 我太熟悉他的表情了,他并没有在笑,而是在生气。 他是为我而生气吗?我有些后知后觉。 晗朝侍桌丫头走去,问:“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说谁是‘贱蹄子’?” 侍桌丫头不服气,伸手指我:“什么卖艺不卖身,不还是在卖弄骚气,让那些臭男人给赏钱吗?无论是弹琴还是卖唱,不都是在作践自己,伺候其他人么?!那我这样说,又有什么错?今天我只是当着她的面说,还有无数人会背着她说!她就是贱蹄子,就是贱蹄子!” 晗上前一步,抬手欲打她。 “说什么?!”知月儿突然打开了门,冲了出来,她的眉毛只画了一半,一边深一边浅的。她直接从晗跟前抢下这侍桌丫头,捏着她的领子,问,“你刚才说谁是贱蹄子?!老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官老爷见了我哪个不是绝口称赞我的技艺?!竟然还有人说老娘是贱蹄子?!” “我我我……月儿姐,我没有说你!”侍桌丫头百口莫辩,简直要哭出来,指向我,“我在说她。” 知月儿怒,咆哮道:“她的衣服是我的,她的首饰是我的,她的妆也是我给画上的。你现在说她是贱蹄子?!”她将侍桌丫头按在地上,骑上去就打。 晗默默收回了手。 “啊,不要打了!饶命啊,月儿姐,我没有说你,没有说你啊!”侍桌丫头惨叫连连。 走廊两侧房间里的人探出头来看热闹,发现是知月儿在打一个侍桌丫头,更加津津乐道。没有人帮这个侍桌丫头说话,也没有人试图阻止。这本来就事不关己。 知月儿一巴掌一巴掌地抽她,每抽一下,还问一声:“你说谁贱蹄子?” “是我,是我!”侍桌丫头的脸被打肿了,说话也含糊不清。她本只是嫉妒我,现在却不小心得罪了整个院子里的主子们。 晗站在两人身边,负手而立,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 我以前在宫中见惯皇姐惩罚宫人,但我自己却很少这样做。如今看见这个侍桌丫头的脸已经肿得惨不忍睹了,忍不住走上去,将凤尾琴塞回给晗,然后拉住知月儿:“月儿姐别打了……” 第132章 没有人可以伤害姐姐 知月儿回头,嫌弃地说:“嘿,你就像个软柿子。以前鸾朝女子个个会功夫,谁拳头硬就听谁的。你这样的,是怎么从鸾朝活下来的?” 我有些悲伤。 那不是差点没能活下来么…… 知月儿打够了,从她身上下来,揉了揉巴掌,转身回屋。她路过我身边时,又哼了一声:“我是为了我自己,才不是为了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我唏嘘。 侍桌丫头从地上缓缓坐起来,伸手捂着脸,对我的目光愈发仇恨。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哭着跑下楼。 我转过身,却看见晗抱着琴,朝他的房间走去。 这家伙,居然不等我。一个人走这么快做什么? 客人们见闹事人回屋,也各自关上门。唯有柳贾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直在看着我。 我假装没有看见,提着裙子,低头跟上了晗。 回屋,关门。 晗将凤尾琴放在桌上,在席上一坐,一言不发。 我走到桌边,蹲了下来,问:“怎么了?” 晗欲言又止,然后摇头,用笑容来伪装他的心思:“你想听什么?我弹琴给你听。” 我以前之所以不爱弹琴,就是因为琴弦太坚硬。拨弄久了,手指会很疼。 我拉起他的手,果然看见他微红的指尖,心疼道:“不想听,你不要弹了。” 他伸手拉我,将我抱在怀中,轻轻地说:“没有人可以伤害姐姐。” 我有些感慨,忍不住说:“晗,我不知道你记起来多少,也不知道你是否记起了我的身份……其实我并不生气,因为她说的没错,我怎么可以如此自甘堕落呢……皇权是没有了,可我的命还在。我应该打回去,应该将皇权夺回来……我不能辜负过去十几年的学习,那是母皇和无数宫人,花费许多精力,才让我学会的仁厚和品德。我不可以只因为我一个人的痛苦,就浪费过去的一切……我不能将鸾家江山交到皇姐的手中,万千子民还需要我的统治……晗,你在听我说话吗?”我抬头,却看见晗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竟然睡着了? 我将他推醒:“回床上睡吧。” “嗯……”他睡眼朦胧,走到床边,用脚蹭掉鞋子,倒在床上。 “……” 我回到梳妆台前,将首饰一件件地脱下。 明天,还是将这些东西还给知月儿吧。 …… 次日。 一觉睡到中午也没人教我,醒来也没有看见晗。 我下楼寻找他,却发现大堂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厮在大堂抱着扫帚,无精打采地扫着地。 “你们见过筱远吗?”我上前询问。 小厮看见我就像看见鬼似的,先是一脸惊恐,然后才拼命摇头:“没看见。” 我不解,又问:“为什么今天没客人?”昨天即使是白天,也有不少客人路过打尖。 小厮:“今天是始祖诞辰,晚上有庙会。马厨子每年今天都生病,八成是偷偷在外面摆饼摊。” 原来是这样啊…… 庙会? 以前听宫人经常提起,但唯一一次经历却是跟着什锦偷偷溜出宫玩。那次在天黑之前就回宫了,脑子里留下的唯一印象只有那些街头小吃。 我转身继续寻找晗,却看见知月儿正在端着一盘糕点,从后厨走出来,正打算回屋。 第133章 尚书的土味情话 “月儿姐。”我上去叫住她,“有没有看见筱远?” 知月儿啃着糕点,口齿含糊:“他跟你住同一个屋,还是他的使唤丫头,你居然问我有没有看见他?” “就是因为他不在屋子里,我才到处找他啊……”我挠头。 我也觉得奇怪,明明我才是他的使唤丫头,可现在,怎么看都是他在照顾我。就连衣服和食物也都已经替我备好。如果他没有此时在屋中,恐怕还会顺手帮我穿衣打扮吧? 既然见到知月儿,我打算将这些首饰还给她。 我回了屋,将叠好的衣服和首饰一起抱着,来到知月儿房间门口。 刚想推门而入,却听见里面你侬我侬的情话。 男人:“你有火折子吗?” 知月儿:“没有啊……” 男人:“那你是怎么点燃我的心的?” 知月儿噗嗤笑了出来。 男人继续说:“你属什么?” 知月儿:“属老虎。” 男人说:“不,你属于我。” 知月儿大笑。 听见这样的情话,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知月儿却乐哉其中。想到知月儿说下个月就要被赎身,我很怀疑这个男人就是她口中所说的“官老爷”。 晏居城如今已经变成新的皇城,但是朝堂上并没有大刀阔斧地换官员。事实上,早在一年前,朝堂上的官员就已经陆陆续续地被调动过,现在剩下的这些,全都是母皇给我留的。鸾朝设有三省六部,六部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而每一个部门最高的官阶则成为尚书。 我本以为知月儿所说的官老爷只是晏居城中的捕快之类的角色,可是我再听这男人的声音,越听越觉得耳熟。 这不就是户部尚书骆秋溟吗?! 这货当年巴结母皇,凭着颜值,做梦都想爬上她的龙床当男宠。据说,他此生的愿望是吃吃睡睡,再给女皇侍个寝。然而,母皇发现他的算账才能,一番教化后,把他塞到了户部里给高官打下手。却没想到,因为他过人的才能,竟然渐渐地升到侍郎的位置。去年一番官员调动任免,又让他破格升职成为尚书。 我闻声认出了人,大惊,赶紧转身回屋。 “刚才谁在外面?我好像看见了个人影。”骆秋溟走到门口,推开门,探出头来。 我缩着脖子,岣嵝着身子,假装是其他人。 “这个呀,是馆里新来的使唤丫头,只是个小豆芽。但是她伺候的那个小倌却是像仙君下凡似的。”知月儿探头出来,“不用管她。我们继续啊,你的话好有趣,再多说些给我听!” “好的美人儿。”骆秋溟揽着知月儿回了屋。 我回到晗的屋子里,关门,拍着胸口。 真是吓死我了。 这种地方竟然会见到熟人? 还好没有被认出来…… “姐姐去哪儿了?”晗正研读琴谱,据说是最近流行的新曲子。 “我去找你了。”我将知月儿给的衣服和首饰又收回衣柜里,然后在桌边坐下,“今天晚上有庙会,你是不是又要被人出价买走,陪着她们去逛庙会……” 第134章 陛下在闭关 “倒是不会。”晗语出惊人,“柳老板将这个青楼买下了。” “啊?”我呆了呆。 “刚才在替她和老鸨交涉,柳老板花重金,拿到了这个馆子里所有人的卖身契。” “然、然后呢?”我以为晗就此成为柳贾的入幕之宾,更加悲伤。 他伸手摸我头:“晚上一起去逛庙会。” “一起?我们和柳老板?” “……当然是你和我。”他略有无语。 “为什么?”我彻底懵了,“可你不还是伶人吗?难道你拿回我们的卖身契了吗?” 户籍的手续很复杂,需要去官府敲章。我和晗不能被官府的人看见,自然也不能自己去办。老鸨有办法,给我们安了个流民的身份。这种身份若去正经的店面打下手,恐怕很少人肯收留。而青楼里却完全没有这种顾虑。 我对这件事还是相当困惑。 但晗不想再回答,低头去研究他的琴谱去了。 我闲着无聊,伏在一边,拿起笔墨纸砚,开始默写兵法。 好久没有温习功课了。 “姐姐在写什么?”晗凑过来,瞅着我的字。 “以前学过的兵法,再不复习怕是要忘了。”我用毛笔的笔尖舔着砚台,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总觉得,他应该记得差不多了。只是我有些困惑。 他到底是不肯告诉我,还是依旧遗忘着? “字真好看。”他避而不答,不走心地夸奖了一句,又低头去琢磨琴谱去了。 “…………” 竟然敷衍我?! 我想问他有没有恢复记忆,他竟然避而不答?! 好久没有想打他的冲动了,这会儿莫名想活动筋骨。 …… 晏居皇宫。 “一个月了,我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看见他了。”鸾露戴着皇后金头冠,伸手拨弄着上面的流苏,慵懒躺在榻上,“一开始还说生病,可这病生得这样久还没有好……真是让人奇怪啊。煞,你觉得呢?” 煞俯首,说:“煞今晚去打探消息。” “晚上去,黑灯瞎火的可看不清。”鸾露否决他的提议,从贵妃榻上下来。 男宠伸手搀扶她:“娘娘想去哪儿?” “去看一眼我们亲爱的皇帝陛下,看看他到底在作什么妖。” 一行人来到御书房,门口侍卫把守,门窗紧闭,任何人不得入内。 侍卫:“娘娘,陛下正在闭关,禁止任何人打扰。” “闭关?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会修仙?”鸾露正要硬闯,却听见屋内传来晗的声音。 “找我何事?”声音就在门后。 鸾露:“想看看你。” 晗的声音:“朕不想看你。” 鸾露:“你……” 晗的声音:“你身边宠儿还不够?再让人寻一波来。” 鸾露冷哼一声,放弃再闯入:“罢了,看你无恙我就放心了。我们走!” 等鸾露一行人离开很久后,门后面的紧张到几乎僵硬的什锦才敢动弹。 幸好萧师兄事先给她准备了变声丸,才能用声音骗过他们,否则,今天这一关怕是过不了。 她坐回案边,模仿着晗的笔记,继续批阅公文。 第135章 庙会去看花灯啦 夕阳西下,红光洒在街头,将摊位和伞面照得闪闪发光。而人们在一个个摊位前游走,手上拿着不下三种食物。对面酒楼也拿出了厨子最拿手的素食,在门口支个摊位,当街拉客。 庙会一直持续到半夜。香客们一大清早就会去市郊的庙里上香,而现在,则是年轻人的天堂。 我换上之前在裁缝铺做的新衣,拉着晗的手,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 本以为我会对满街的店铺兴奋异常,到处乱窜,可当我真的到了人挤人的街上,顺着人流往前行走的时候,却又感受到一丝生活的安乐。 反正晗被我牵着,我们慢慢走,总能走到路的尽头。 街头的摊位上有人在卖桃花饼,不少路人吃的很香,引得我食指大动。拉着晗排了很长的队,等排到的时候,却发现摊位后揉面的竟然是青楼里的马厨子。 小厮猜得没错,马厨子真的在外面偷偷地卖饼赚钱呀。 我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松开拉着晗的手,退一步站到他身后。我现在的身份是他的使唤丫头,不应该这么大摇大摆地拉着他逛街才对。虽然很多人都猜到我们不是“姐弟”,但在青楼人面前,我还是想稍微伪装一下。 马厨子用他那双眼睛乌溜溜地瞟着我们:“哟,二位出来逛庙会?” 我跟在晗身后低头,沉默不语。 晗:“是啊。” 马厨子瞅着晗手上拿着的各种零食,说:“头一次看见丫鬟走在小倌前面,还拉着他买这买那的。” 我默然将零食接过,恢复丫鬟身份。 晗笑道:“我们换了新老板,她放我一天假。” 马厨子:“你说啥?” 换老板这种事也算是商业机密,一般都是经营不善才会选择出手交给更有能力的人。柳贾明明在这里做了多年生意,本可以在青楼生意低迷的时候将它盘下来,这样才符合商人的逻辑。而现在,青楼生意红火,她此时将这摊子买下来,谁都不知道她到底意欲何为。 马厨子听见后,惊慌地搓着手中的面粉:“你说什么?那老货不当老鸨了?这不可能啊,她还说她生是浣翠楼的人,死后要在后院挖个坟呢!” “前面的人快点,买个饼也慢慢吞吞的!”后面队伍中有人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马厨子赶紧和好桃花饼的面粉,放在铁模子里烙成型,然后麻利地装进纸袋子里。他将两块桃花饼给我们,一边干活,一边拉着我们继续说话:“你们先别走,事情还没问清楚呢。新老板接手了,会把老人开除吗?她要是听说我在这里接私活卖桃花饼……” 晗:“想来不会有事。若被盘问,你就说出来卖饼是老鸨口头答应过的,自然就能推托。” 马厨子感激涕零:“公子说得大妙!” 我们离开马厨子的铺子,再次回到人群中间顺着走向郊外的寺庙。 我不解:“马厨子为什么这么不安?今天本就是休假,馆子里都没有客人,他为什么不能出来卖饼?” 第136章 小元宝生病啦 晗:“卖身为奴,哪里有什么自由?他们的户籍都在青楼里,作为青楼的奴仆,接私活这不就说明青楼的工钱不高,或者苛待他们了吗?” 我问:“可想赚更多的钱,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晗:“的确如此。这就是自由身和卖身为奴的差别了。” 我悄悄打量着晗。 马厨子一直都是一个老油子,在青楼里摸爬滚打,还要应付各种刁钻的小倌。如果被他看见我们出来逛街游荡,指不定会在背后传我们什么闲话。但晗随便抛出个事,就让马厨子乱了揶揄我们的心思。 很久以前,我每次询问晗的师从、出生和所练功法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含糊推托的。而我当时也是傻,每次都被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晗低头瞅着我:“姐姐为何如此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我将桃花饼递到他嘴边:“桃花饼好好吃!你也快趁热咬一口。” 晗低头啃了口,笑道:“谢谢姐姐。” 我们继续往城郊寺庙的方向走,路过鹿嫣然大婶的摊位时,却看见元宝抱着膝盖躺在地上,满头大汗面色煞白。而鹿嫣然则坐在瓦罐摊位后,用绢布给元宝擦着冷汗,面露焦急之色。 “鹿大婶,元宝怎么了?”我走过去。 “是霜妹子和筱远相公啊……”鹿嫣然见到我,抬头,露出苦笑,“这瓜娃子又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腹痛不止,上吐下泻。土方法都用过了,就是止不住。” “请大夫来看过了吗?” 在我观念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可以去找医女,医女马上就会来替我诊断。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请大夫来诊治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 鹿大婶叹气:“我家汉子昨天回家,将我赚的钱都拿走了,这会儿趁着庙会人多,我想多赚些银子。小孩子拉肚子也是常事,本来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等再过一会儿还好不了,我定会收了铺子带他去找大夫的。” 鹿大婶帮过我们,此刻我们理应出手相助。 我问晗:“你身上还有银子吗?” “有。”晗点头,将手中的零食全换到一只手中,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 这些钱本来是用来逛庙会用的,一路上已经买了不少小吃,花了一些,但还留存大半。本来是用来买香或点河灯,不过那些娱乐活动对于元宝的痛苦来说,不值一提。 “钱是来了,可如果我今天不摆摊,那得等上好久才能还给你们。”鹿大婶面露难色。 陶土做的瓦罐本来就不好卖,庙会里很多人会喝酒聚会,也总能消耗上不少瓦罐。错过今天,实在是可惜。 “要不,我们带他去找大夫?”我转头问晗。 之前元宝缠着我给他买糖葫芦,晗嫉妒了,像小孩子似的跟元宝吵架。此后每次路过元宝的摊位,他都会和元宝相互对着“略略略”,每次都弄得我很尴尬。 我这么一提,晗果然有些不悦:“姐姐,我们好不容易出来玩一回。” “人家生病了啊,要有点同情心。”我突然想起过往,伸手摸向小腹。 如果我没有滑胎,现在应该显怀了,也不知道此前降生在我腹中的孩儿是男是女。 第137章 不长记性 晗低头看了我一眼,默不作声地将元宝抱起来。 “坏蛋,不要你抱我。”元宝虚弱地抗议。 晗嫌弃他:“你真臭。” 因为腹泻呕吐,元宝身上并不好闻。 被晗这么一说,他呜咽起来:“娘,我不要看大夫,我不要看大夫。” “哎呀,人家这是在救你命呢,看大夫你就能舒服了。你这个傻孩子。”鹿大婶说着,给晗行了大礼,“多谢恩公了。” 晗:“这是看在我姐姐面子上的。” “多谢霜妹子。” 我摆手:“不客气不客气,你本来就帮过我们,助人为乐那也是应该的。我们快走吧,可怜的小元宝。” 我给晗开路走在前面,晗抱着元宝跟在后面。我们挤过人群,来到医馆门口,却发现医馆前有好多病人。他们个个脸色苍白,捂着肚子,看起来和元宝的症状完全一致。 医馆里面已经躺不下了,药童拿出很多担架来,让后面来的病人躺在上面。药童们都蒙着粗布面巾,每接触一个病人,都会用双手浸泡在药水盆里。 我正想问路边躺着的一个病人,却被晗叫住了。 “你回来!” “嗯?”这个语气,似乎有点凶? 他抱着元宝,离我三尺远,问:“如果是疫病怎么办?” “啊?”我惊呆了。 晗:“你这么毫无遮拦地站在患者之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菩萨心肠,知道的才明白你是又蠢又呆!” “你……”我惊呆了,他竟然敢跟我这样说话? 不过,这语气我之前听过,当我告诉他,我在渡口和纤夫聊天,学来一车荤话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反应。他生气地让我提高警惕,让我保护好自己,还要求我随时带上暗卫。 我问:“你记起来了?” “姐姐你真笨。”他又补了一句。 “……” 他不承认他记起来了!可是这样的语气,明明就…… “药童,这里有个小病人,情况很严重。”晗不等我再发怒,抱着元宝进去了。 “你站外面。” 我刚想跟去,又被他喝止住。 这才想到,刚才他不情愿带元宝去看病,莫非是猜到可能是疫病了吗? 疫病…… 我看着周围的病患,下意识地退回到长街上。 这里是晏居城,算是新的国都了。而庙会上人如此密集,如果真的是疫病,岂不是全城的百姓都…… “小公子,我能用这个药水洗手吗?”我上前问药童。 在我很小的时候,宫中也曾发生过时疫,数个宫人病倒。当时医女也让我勤更换衣着被褥,用特殊草药洗手沐浴,是相当重要的防治之法。 药童:“当然可以。请姑娘将双手浸泡于内,数三十个数。” “小公子,他们现在这样是疫病吗?”我小声问。 药童:“尚且不知。这还要等师父的判断。不过,疫病多有感染高热,类似于风寒的表征。现在这种表现,不太像疫病,更像是因服用某种食物而导致的中毒。” “食物中毒?” 尽管如此,我还是问药童索要了面巾和围兜,又给晗也拿了一套,踏入医馆。 医馆里到处是病患和家属,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群人都是贫民。他们的衣服上多有补丁,身上也没什么首饰,看起来多是干粗活的人。 我穿过庭院,找了好几间里堂,才看见晗。 他却站在罗衡身边,两人竟然在争执。 第138章 原来是食物中毒啊 我走过去想听他们谈话,但还没等我听见,晗就已经发现了我。 他见我穿了这一身,面色稍有好转:“姐姐来啦?” “元宝怎么样了?”我打量着他和罗衡的脸色,以为他们刚才是因为元宝而争吵。 罗衡负手而立,没有回答。 晗软声回答说:“早上城郊寺庙布施了甜粥,这些人都喝过甜粥,现在上吐下泻,多半跟甜粥脱不了干系。” 听他的回答,对元宝诊断似乎没有什么好争执的。 那他们刚才到底是在吵什么呢? 我问:“这样啊……确定不是疫病?” 罗衡冷淡回答:“不是。好了,我要去治病了,你好自为之。”他对晗说。 “嗯?”我看了看罗衡,又看了看晗。 晗挽着我:“元宝还需要治疗一阵子,我们将这消息告诉鹿大婶吧。” “嗯。”我抬头望向他,“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无论是记忆,还是别的什么。 他跟罗衡以前认识吗?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呢…… “没有。” 晗拉着我出了医馆。 一路上,他在前面排开众人,动作有些粗鲁。也是大家习惯了庙会的熙熙攘攘,才没有在人挤人的街道上直接跟他吵起来。我被他牵着手,跟在他身后,思考着晗现在的状态,和产生这种状态可能的理由。 比如,他现在可能恢复记忆了,但却不想告诉我。 他不想告诉我的原因,可能是想和我再多在这里生活几天。因为一旦他回忆起来过往一切,就需要回到皇宫当他的皇帝陛下了。而我,如果不跟他一起回去面对皇姐,试图在皇宫之中争取一席之地,那就会留在江湖中。再然后……我们就会分割两地,再也不会相见。 那么,问题就来了。 我到底要不要回宫呢? 我回去又能做什么呢?我能夺回皇位吗? 晗拉着我来到瓦罐摊位前,将元宝的情况告诉鹿大婶。 “元宝没有大碍,罗衡神医让他在医馆里多躺会儿,有药童照顾,你大可放心。”他说。 鹿大婶:“他已经没事了吗?那他到底是……” 晗:“想来是甜粥出了问题,医馆里好多腹泻的人都喝过甜粥。” 鹿大婶有些自责:“哎呀,甜粥只能领一碗,我见元宝想喝,就都给他了。” 他和鹿大婶交谈几句,面色才好了些。 但我还是很好奇他之前到底为什么事而耿耿于怀,他又和罗衡在说些什么,可是现在无论问什么,他都不会告诉我的。 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问吧。 我站在他们身边,自顾自地盘算着。 “真是打扰你们了,太感谢了!”鹿大婶再三感谢。 “不必客气。”晗转头看我,“庙会的花灯应该已经开始了,我们快些过去吧。” “好啊。”我压下心头困惑,被晗牵着,前往城郊。 城郊有两座寺庙,一座是信奉暄夜神的泽水庙,另一座则是不久之前才流行起来的飒澜神的神墨云庙。说是去看庙会的花灯,其实就是在前往两座寺庙的山坡过道两侧,有五颜六色的花灯。 第139章 让你装傻 这些花灯被固定在转轴里,有的六面,有的八面,少数是四面或三面的。一盏灯是一个完整故事,每一面都是一个经典情景。用绳子一拉,花灯会缓慢转动,让故事一幕幕呈现在游人面前。 从开天辟地的亘古神话到仙凡相恋,再到各种离奇的仙妖传说和江湖故事。有三皇五帝建功立业的战役,也有前朝军将英勇杀敌的事迹……这些都是鸾朝民众耳熟能详的故事。 相比神仙故事而言,来看历史的人相对较少。 “看,这是我的祖上。”我拉着晗来到一盏花灯前,上面是女尊国的建立。 那时候,人们还没有习惯由女子来统治整片江山,也无法忍受女王一旦怀孕,就无法管理朝政的问题。一开始的鸾国充满危险,好像只要一不小心,就又会被他国攻陷似的。但祖上就这样坚持了下来,一点点地改变政策和指令,缓慢地弥补着女子掌朝的欠缺和弊端。 当到曾曾曾祖母那一代,鸾国终于成了鸾朝,江山统一,成为前所未有的女尊王朝。 “嗯。”晗看着上面的故事,简短地应了一声。 我转头问他:“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没有。”他说。 我歪头,静静看着他。 这是我祖上成立女尊国的故事,也是他祖上的王朝分崩离析,然后被灭国的故事。 “真的没有?”我揶揄地再问。 晗面无表情,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没有。” 我转念一想,问:“你是不是觉得南朝改朝换代,而你已经成了皇帝陛下,所以才这么平静?” “姐姐在说什么呢?”他垂眼看我。 哼…… 让他再装傻…… 我环住他的脖子:“你记忆既然恢复得这么顺利,为什么还叫我姐姐?” “……”他低头瞅了瞅我,露出笑容,“姐姐,你就是我的姐姐啊。不是姐姐还能是谁?” “我知道你记忆恢复了,你为什么不承认呢?即使你恢复了,我也不会逼你做出决定的。我不会去干涉你到底是现在回宫,还是留在我身边……”我诱导着,半真半假地说着。 只要我捅破这窗户纸,他应该就伪装不下去了。而我此时说的,应该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我到底会跟他回去,还是继续隐居在木屋里? 然而,晗还是没有接我的话。 我伸手拥抱他:“你希望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姐姐……” “我不想跟你分开,但也不想回去……是不是你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才一直不肯承认你已经想起了一切?” 晗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沉默半晌,却在我耳边小声问:“姐姐,皇宫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我们会要回去呢?我又怎么可能是皇帝呢?姐姐下次别说这种话,万一被皇帝陛下知道了,我们是要被杀头的!” 我推开他:“你又在装傻!我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晗摸了摸脑袋,一脸委屈:“我真的不记得。” “……” 难道他真的还没恢复? 我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推论了。 第140章 调查食物中毒 其实真正来看花灯,才会觉得这花灯也没想象中那么好。这条山路上人挤人,到处充满奇怪的味道,而且黑灯瞎火的,一不小心就会走散。我已经看见好几个路过的人在大声呼唤同伴的名字了。 晗牢牢地拉着我,一点都不松手。 两家寺庙都开在山坡上,直接对门而望。而我们一路走马观花,路过这些花灯,继续往上走,来到两家神庙前。 两家神庙的教义有冲突,而信徒只有这么多,难免会相互竞争。今天这家布施甜粥,明天那家施舍恩义,而信徒们在两家之间来回游走,得了不少好处。还有人混迹在其中,恶意谋利,但两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太过驱赶。 出问题的甜粥就是墨云庙今晨布施的,当我们来到山坡时,却发现好些病患家属将墨云庙的门口堵住了。 一个病患家属直接用担架将他母亲抬着,放到寺庙门口,正在咆哮:“你们怎么可以给馊掉的粥呢?我的老母亲原本就卧病在床,现在吃了你们的粥,更加难熬了!” 一个大婶喊道:“我的儿子也是,他才五岁啊!” “我家相公也是!” “我哥哥也中招了!” 前来声讨的病患家属络绎不绝,而祭司们也应对得焦头烂额。 年轻祭司裹着长袍,一出寺庙就被一群人围住。他拼命解释道:“甜粥让那么多父老乡亲吃坏了肚子,实在不是我们想看见的局面。可熬煮甜粥只不过是加水煮熟后再分发出去,所有祭司都监督着,断不可能有问题啊……” 病患家属:“那是谁的问题啊?你总不能怪这米有问题吧?” 年轻祭司无奈:“我也不知道啊……” 无论他怎么解释,病患的家人们都不听从,只一味得发泄。他们情绪愈发激动,甚至想出手伤人,被其他香客拦住了。 最后,年轻祭司不得已,又只能退回庙里,关上了大门。 我和晗在一旁围观,不由得感慨:“本来是好事,现在却弄成这样。晗,你怎么看?” “站着看啊。”晗转头,木然。 “……” 这是故意的吧! 这家伙刚才不小心露出真实情绪了,所以现在才刻意装傻来掩饰。 哼,别以为我不会长进。 总是被他这样诓骗,我也要从中学聪明才是啊! 其实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有一些疑点而已。但失忆这种事,除非他自己承认,哪里能有更多证据啊! 我白了他一眼,说:“我是在问你,现在百姓吃寺庙的甜粥,拉肚子了。那这件事到底是谁的责任?寺庙该不该承担责任,赔偿这些百姓?” 晗想了想:“如果是他们的错,那就应该是他们负责。就好像姐姐烧焦了饭,就应该负责将它们吃掉。” 我不满:“喂,我明明可以将它们倒掉,为什么非得是吃掉啊!” 晗:“这样多浪费啊!” 我:“但是烧焦的东西根本就不能吃!” 晗:“原来姐姐也知道啊,那为什么姐姐总是烧焦呢……” 第141章 得道者自为善 我用手掌不断地扇着风:“你这个混蛋,气死本公主了!” 他咯咯笑个不停。 啊,好生气啊! 明明想挖个坑等他掉进来,但他偏偏不跳,反而被他作弄一回! 难道是我挖坑太明显了,被他察觉了吗? 晗问我:“姐姐是怎么想的?这件事该谁负责?” “你不是都说了嘛……”我嘟着嘴,“谁做的谁负责。米变成粥的过程有很多环节。是米保存的过程中有问题,还是煮粥的时候放了什么,亦或是分发的时候在大锅里出的问题……这么多步骤,谁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但大体上就是这家神庙的问题了,无论是谁没有尽责,大祭司总要被扣上个没有严格灌输手下祭司的罪。” 晗想了想,歪头,问:“姐姐想弄清楚吗?” “弄清楚到底是哪个祭司的失职?”我不是很情愿趟这趟浑水。 “春天刚到不久,储存食物不至于那么容易腐坏啊。送粥能增加信徒,增添香油钱,墨云庙的祭司肯定不想好事办坏。如果不是他们做的,又会是谁做的呢?”晗托腮,面露疑惑。 这个家伙看起来是想不明白,于是才来问我,但我觉得他早就猜到了,这只是想启发我。 如果他说出这件事的可能性,那未免太过聪明而会让我起疑他是否已经恢复记忆了。 但是他在青楼的表现,也完全不想是失忆的人啊…… 这两家神庙相互争信徒的事,早就成了青楼茶馆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也有可能的是竞争对手的不公平竞争导致的。 甜粥吃了会让人拉肚子,香客们当然就跑去泽水庙了。 我摊手:“即使要去泽水庙,那也先得去墨云庙打探一番,才能知道详情。” 晗:“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神庙里的祭司按理说都是良善之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我说:“说不定就真的是时间放久了,生生给放馊了呢。” 墨云庙的前面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生生搅黄庙会的许愿之夜。相比之下,对面的泽水庙倒是香火不断,香客们络绎不绝,还有不少善男信女祈求姻缘的。我们见前门进不去,想绕到寺庙后门,却发现这里也被人堵着。 “看来进不去,还是算了吧。” “姐姐,我会飞。”晗挠了挠鼻子。 “……” 是了,这家伙的功夫那么好,身强体壮善伪装,耳聪目明跳得远,翻一个寺庙的墙根本不在话下。 我也会点功夫,跟着他轻松爬上树,再从树冠上跳到寺庙屋檐上。可是当我站在屋檐上,往下看的时候,并不敢跳。神庙里点着灯,十分亮堂,这便更能照清楚下方的泥地离我有多远。 他伸出双手:“快跳啊。” 我蹲在屋檐上,低头看着他:“你能接得住我吗? 这屋顶好高啊……” “当然能。” 我缩着脖子,闭着眼睛跳下去,扑进他怀里。 “哎哟……” 晗抱住我,倒在地上。 他的确能接住我,代价是给我当肉垫。 第142章 罗衡的委托 我趴在他身上,连声道歉。 “姐姐这两天长了不少肉呢。” 我哀怨:“青楼的伙食太好了。” “长胖点才好看,珠圆玉润得手感好。”他顺手掐我腰。 “喂?!你想说我是猪吗!”我怒,捶打他。 “什么人?” 寺庙并不是不想迎接香客,只是前后门都被人堵上才导致庙内没有什么人。此时我们在寺庙花园的地上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这动静终于引来了祭司。 不过,我们并不是那些来闹事的病患家人,所以并不担心会被赶出去。但是祭司们并不知道,他们举着扫帚拖把,甚至有人拿着金刚锤之类的法器,将我们团团包围。 “啊……我们只是……” 我们只是纯粹路过,想打听一下甜粥为什么会出问题…… 这个理由听起来真是闲得慌,而且人家祭司没事为何要让我们来打听呢? 我说不出口。 晗躺在地上,接过我的话,却道:“罗衡神医想知道甜粥为什么会让人腹泻,特意请我们来看看。” 祭司们瞅着躺在地上的我们,一脸质疑,像是觉得我们一点都不靠谱。 我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拍着衣服,然后讶异地看着晗。 这个回答真是太妙了。 本来是师出无名的,人家祭司凭什么理会咱们啊?但是被晗这么一解释,我们就能名正言顺了。 我再次抓住他,小声说:“你的失忆是装的!” 晗揉了揉鼻子:“真的是罗衡神医刚才委托我的,我这里还有他的信物。”他拿出一份手书给祭司们。 我瞪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晗低头:“我担心姐姐不肯来。” “……” 好吧…… “施主请问我来。”其中一个壮年祭司看过手书后,带我们去了后厨。 泽水庙和墨云庙的教义不同,墨云庙甚至提倡吃荤腥而增加营养和劳动力,完全不是素食主义者。尽管如此,神庙里的锅碗瓢盆比起青楼的后厨来说,实在是太过简陋。 墨云庙伙房里只有两个灶台和一张处理食材的台面,墙上悬挂着不少腊肉咸鱼,看起来是入冬前才做好,尚未食用的。葱花碎末和盐巴等调料就放在灶台边上,还有一碗蜂蜜,似乎谁都可以接触到。大锅被擦得锃亮,能依稀看清人影,想来是十分干净的。 我们稍微观察了一下环境,并没有看出所以然来。 壮年祭司介绍道:“我是大祭司的徒弟风影,今天早上就是我去布施甜粥的。自从知道我们和泽水庙竞争香客之后,很多贫民都来领粥,原本给香客的份额都给贫民要去了。” 我托腮思忖,问:“可是,这些贫民并不能增加香火钱,不是吗?” 祭司风影:“确实。可我辈不仅仅是为了香火钱,布道才是我们更想做的事。” 晗:“那你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比如谁偷偷摸摸地给食物下药了。” “未曾。”祭司风影摇头,说,“知道今天是庙会,学徒弟子三更半夜就起来煮食,那时庙里还未开门,也就没有外人来过。若说我寺庙中有人故意毒害百姓,我万万不敢相信。” 我问:“会不会被人买通了?毕竟你们和泽水庙的竞争人尽皆知。” 第143章 诡异的米 祭司风影听见我的话,气得脸都发红了,但他隐忍下怒气,告诉我说:“绝无此事。泽水庙与墨云庙的确在争香客,可是我们都信奉天地之神,只是教义各有不同。诸神在上,任何祭司都不会做不利于百姓的事的,即使泽水庙,我也不相信他们用这等手段!”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只是为了解释他们祭司僧侣不愿使用这种手段。 “只是怀疑某种可能性而已。”我安慰了他几句,问,“那,会不会是保存不当,食物变质了?” “今天清晨才做的。”祭司风影召唤煮食的神学徒,“木薯,你过来。” “是的,师傅。”一个年少的男童穿着祭祀披风,恭敬地走入后厨。 他早就等候在外了。看他坦然而恭敬的模样,也不像是德行有亏的人。 “小徒用木桶淘米,放在这个大锅里烹煮,然后倒入大木桶之中,再加以蜂蜜搅拌。”木薯将早晨用的锅碗瓢盆全部指了出来,又说,“淘米木桶和大锅在祭祀们布施甜粥的时候就已经洗净晾干,大木桶在布施完后也洗净了。不过……” “不过什么?”祭司风影问。 小徒摸了摸脑袋:“就是觉得这米粥怪怪的,所以我留了一碗,但没喝。” “怪怪的?” 他的陈述引发我们的好奇。 祭司风影:“你觉得奇怪,怎么不早说?” 木薯:“因为直到下午,甜粥的颜色也是正常的,但现在放久了,却有些变黄了,还有一股怪味……不过,我、我还以为是粥变馊了呢。” 我说:“快拿出来看看。说不定是被人下毒了呢?” 木薯从柜子里将仅剩的甜粥拿出来,放到我们面前。 这碗甜粥上还罩着盖子,防止灰尘落入。但烛光是黄色的,让人很难分清到底这粥有没有变色。 只是用肉眼去看,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 “刚才在月光下看的,现在实在看不清。”木薯挠头,无计可施。 祭司风影着急:“这可怎么办?” 我提议:“不如明天再看?” “也好……”祭司风影叹气,“可今晚的庙会就泡汤了。这些人围在门口久久不散,也不知明天清晨该怎么解释。” 晗说:“反正现下也无聊,不如煮一碗白粥来。姐姐你不是有一条嫩黄色的手帕吗?我们一起对比着看看。” 我觉得无趣,但他兴致勃勃,并没有放弃大半夜来“查案子”。既然他不肯走,那我就只好将手帕拿出来。 “但是这粥已经放了大半天了,会不会颜色本来就会有变化?” 我这话一问出来,祭司风影和木薯都看向我,一脸意外。 我又想到,什锦给我的书里曾写过。百姓们喜欢煮粥糕,放在阴凉之处能存好久。切一块再加点水,重新煮,一整天的饭食就能凑合过去。他们生活经验显然比我丰富,而我在皇宫之中一切吃食都当时刚刚熬煮好的,自然未曾见过这种久置的食物。 这个问题问出来,显得有些缺乏生活常识啊…… 晗:“会有那么一点,但不至于太明显,如果有可疑之处,至少能先给百姓一个交代。” 第144章 再尝了尝 米粥很快煮好,这大米不算很精良,本来就有一点泛黄。两碗粥再加上嫩黄色的帕子,如此一对比,久置的那一碗的颜色着实有些深。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木薯突然想起,“我之所以会留下一碗,就是觉得这米怪怪的……” 祭司风影嫌弃自己徒儿的慢性子:“到底怪在哪儿?你说清楚。” “我们平时吃的大米,都是山头那片谷子地里种出来的。可布施的大米是米商和农户们捐助的。我当时只觉得和我们自己种的味道不太一样,格外香甜,就顺手留了一碗,没想到……” 也就是说,这两碗粥所用的大米不一样。 晗用手指从两碗各沾了一点,尝了尝。 我问:“你就不怕拉肚子么?” “才这么点,不怕。”他品尝后,点头,“味道是有些不同。” “是吗?”我也学着晗的样子,沾着两碗粥分别尝了尝。 一碗是甜粥,一碗是淡的,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再尝了尝。 那碗甜粥还有一股清香呢,味道也很好。 再尝了尝…… 还是没有不同啊…… 再…… “姐姐……”晗拦住我,神色复杂,“你想拉肚子吗?” “……” 我放弃辨别味道。 晗到底有多敏锐啊?为什么他吃一口就能感受到不同,我吃了那么多口,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呢?! 祭司风影困惑:“既然格外香甜,那说明新鲜,又为什么会拉肚子?” 晗:“还有剩下的吗?” 木薯摇头:“全煮了。” 晗指着早上剩下的甜粥,吩咐说:“将里面的粥装进坛子里,放到水井封存,神医明天会亲自来查验的。姐姐,我们现在去泽水庙吧。” “如果是大米的问题,我们还有必要去吗?” “我们去祈福呀。”晗看着我,疑惑地问,“看完花灯再去祈福,这不是你念叨着一个下午的计划吗?” “……” 今天这庙会逛的,怎么那么想打他呢…… 刚才我不想来查这粥的事,他非要拉着我来查。我好不容易妥协了,跟着他查了半天的案子,明明应该继续查下去,他却突然要带我去祈福…… 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走吧。”他拉着我的手,心情似乎很好。 我们从墨云庙的后门出来,几个围在外面的贫民蹭得站起来,想来堵我们。但等他们借着对面泽水庙的灯光,看清我们的打扮,又看见我们手拉着手,知道我们不是祭司,又坐回去了。 他们狐疑地望着我们,似乎在思考我们是怎么进去的。我们当然不会解释,快速从从他们之中穿过,朝泽水庙走去。 稍微了解内情,看一下粥的颜色,也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去泽水庙祈愿的大部队并没有散场。毕竟今天难得没有宵禁,很多人很享受这种熬夜时光,哪怕没有愿望也想出来溜达一圈凑个热闹。 排队跟着游人进入泽水庙时,我轻扯他衣服:“呐。” 晗语气轻松:“姐姐有什么事吗?” 我问:“傍晚的时候,你跟神医在争执什么?” 第145章 再回来继续逛庙会啊 “……”晗沉默半晌,笑道,“他拜托我来查案,我不情愿。好不容易跟姐姐出来玩,怎么可以为这种事耽搁呢?” “就这样?”我抬头望着他。 昏暗灯笼下,男宠的笑容纯净无暇,好像过去的事一点都不记得,好像下午他和神医的争吵根本就不存在,好像他真的纯真得对我毫无隐瞒的样子。 他答:“就这样。” “骗人……”我嘟囔一声,“你以前还答应我,说过不再骗我的。现在你又一个接一个的谎话。” “没有。” “这句也是谎话。” “……” 晗没有解释,但也没有跟我生气,无奈叹了口气,牵着我的手,慢慢往前走。 泽水庙和墨云庙的布置几乎一模一样。毕竟是同一个教分化出来的两位神,教义的理念虽然不同,但本源的善恶是非观念是一样的,礼仪和规格自然也是平起平坐。 正中央是神殿,里面供奉着的是暄夜神像。我并不信奉这些神祇,但是每年祭祀祖上的时候,也会顺带去祭天。 好吧,确切地说是先祭天,后祭祀祖上……毕竟君权神授,这才使得万民景仰。 我们跟着人群走入正殿。 “你要拜神吗?”我问晗。 “嗯。”晗点头,拉着我跪在蒲团上。 我疑惑:“咦,你为什么要拜神?我从来不知道你信他们……” “姐姐,神像在上,别乱说话。”晗认真拜了拜,叩头。 我也跟着拜了拜,心里并没有想任何事,只是单纯地磕了个头。 我可是前朝公主啊,他可是当朝皇帝啊……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我们都办不到的事,神又怎么帮我们办到呢? 我后知后觉地思考是不是应该求神助我夺回皇位,又觉得没什么用处。转头见晗跪坐在蒲团上,问他:“你之前祭天的时候,拜的是哪个神?” “……”晗转头看我,“姐姐在说什么?” 嘿,又没掉入坑里。 他问:“姐姐不问我跟神说了什么吗?” 我的确好奇,问:“你说了什么啊?” “当然是秘密呀。” “……” 我撩起袖子打他。 耍我呢…… 主动让我问问题,然后不告诉我! 我们离开神殿,来到后方的祈愿树。 祈愿树有十来棵,低处的枝条上已经挂满彩绢条,五颜六色随风飘荡,煞是好看。 仅是灯笼和烛光还不够亮,祭司直接用镂空的金属桶将明火网住,将这块区域照得灯火通明。 不知道罗衡诊治元宝的时候,有没有问他收银子。反正,晗依旧有很多钱,买了一大把彩绢条,双手抱着朝我走来。 “你干什么呢?”我困惑。 “我有好多愿望,也给姐姐买了好多。” “哪里有这么多愿望啊……” “真的有很多。”晗将彩绢放桌上,提笔,边念边写,“希望姐姐越吃越胖。” “……” 从我的身材,到总是烧焦的饭,再到萧师兄的腿毛……他几乎将所有能许愿的都写上去了。什么天天无忧无虑,身体健康之类的更不用说。 第146章 你的愿望是什么 “姐姐,一起来写啊。”他眼疾手快地抢到别人刚放下来的笔,递给我。 “好吧……”我挤过去,占了长桌的一块地方,提笔写道:希望母皇在天之灵…… 能原谅我……至今还在江湖如此懒散…… 这根本就写不下去…… 提到母皇,我就会忍不住很悲伤。 她是我悲伤的根源,会联结我过往在皇宫中的所有回忆,也会想到皇姐,想到滑胎…… 我涂掉这条彩条,伸手抹去在眼眶里徘徊的眼泪,转头看晗。他依旧在自顾自地写着愿望,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拿起一条新的,提笔,再次犹豫不定。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满足现状吗? 真是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许愿呢…… 许愿能实现吗?我倒觉得,许愿反而会消磨自己意志,会将这些希望寄托在老天恩赐上,反而疏忽了现实中的努力呢。 一点都不好玩。 晗写完十几条,抱着走到树边开始往上扔,一扔一个准,每一条都挂在树的最高处。等全部扔完后,再回到我身边,问:“姐姐怎么不写了?” 我低头,边写边念:“希望能和晗快些生第二个孩子……” 这是在继续诈他,如果他恢复记忆,见到这种愿望,不会这样平静。 能忍得住不掉进我的坑里,但能忍得住情绪吗? 晗垂眼望着祈福条,没有说话。 我继续写道:“……然后他能成为太子或者皇太女……” 晗:“…………” 尽管我百般暗示,责难,逼问,他也始终没有任何反应。要说伪装,我所见的人之中,晗始终是最厉害的那个。 我将彩条往他胸口一拍,喊:“弟弟,快帮我扔上树。” “嗯。”他依旧像一个天真的傻大个似的,并没有对彩条的内容有任何表示。 他替我将它们一条条地往树上扔。 彩条用了一大半,剩下的还回去了。除了彩条祈福之外,还能放河灯。 泽水庙和墨云庙都在山坡上,共用同一条小溪。溪水上已经有几十盏河灯。粉红色花瓣被蕊芯的黄色烛光照亮,灵巧地随风悠悠地在溪水中打转。 “你还有银子能买河灯吗?” “能。” 河灯的许愿不用写出来,这让我轻松不少。 祈愿母皇的英灵早日投胎,祈愿晗快点承认恢复记忆,祈愿我鸾朝的江山稳固,祈愿…… 我睁开眼睛。 “怎么了?”晗低头看着我。 似乎从刚才许愿开始,他就一直在注视着我。 荷花灯已经悠悠漂远了,但我的愿望并没有许完。 我问:“我要回去吗?” 晗没有回答。 我自顾自地说着:“我不知道那天你是装睡,还是真睡着了……我至今没有作出决定。如果我回到朝堂上,我有什么底气和皇姐竞争呢?如果我要当会女皇,那就不可能和你逍遥自在了……昔日你说,你因为我的存在,而消磨了争夺江山的意志。如今的我也是这样的……”我转身拥抱他,继续说,“我不太想回去,因为这里有你,有我要的一切。但是……” 第147章 他装不下去了 “姐姐,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晗站在溪水边拥抱我。 我说:“现在,这江山是你的。” 晗大度地说:“姐姐,我们不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我说:“现在回去,必然会面临一场厮杀。我手上没有兵权,没办法强行夺回来。即使你下诏将皇位传给我,皇姐手下的那部分鸾朝旧部也不会听令于我。母皇所说的诏书,我依旧一点头绪都没有。” 晗没有说话,只静静拥抱我。 我说:“你不肯承认你恢复记忆,是不是不想逼我做决定呢……” 之前说这番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晗是装睡,还是真的睡着了。我就当作他没有听见,此时再与他说一遍。 我们站在河灯边,他总不至于抱着我,就这么站着睡着吧! 他避无可避,只能听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心事。而我的心事之中,也的确在逼着他面对现实。 他没有说话,只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明白了……” 这个动作里包含许多意思,他是在坦白,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他却说:“晗什么都没有说。” 我有些担忧:“你离开皇宫很久了,该回去了,不然谁都不知道鸾露会在宫里做什么……” 晗打了个哈欠,假装什么都听不懂,也没有接我的话:“姐姐,这里离木屋很近,我们回家吧。不回青楼了。” 他又想转移话题。 我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不行,这件事得说清楚。你到底……” 他突然转过身,用力地将我一拽。 我顺着惯性跌入他怀中,整个人贴在他怀里。 他双手托起我的下巴,侧头吻下来。 “唔?” 我错愕。 夜晚凉风袭面,而唇上却温热得仿佛在火炉边。 他用舌尖撬开我的唇,用力吮吸着我,就像搅合着天地那样,单方面地和我湿吻。 我被他吻得莫名其妙,推搡他却也推不开,试图出声却无法开口说话。 呐,快放开我! 事情还没解决,无论我是否要回去,我都得说服他回去才行啊……不然整片鸾朝江山,就丢给鸾露了吗?! “唔!”我出声抗议,捶打他。 他松开了我。 我伏在他身上喘粗气:“你干嘛!” 他终于暴露出来真实情绪,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好不容易有机会带你出来看庙会,你却一直不专心跟我约会。过去的事有什么好问的?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想起来,难道我现在还能从你身边逃走不成?” “咦……” 这番话,就说明他承认恢复记忆了吧。 不过,我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心情。 他托起我的脸,亲了亲:“我们偷得浮生半日闲,你却不抓紧这个机会。为什么要给自己徒增烦恼?” “但是……”我刚说两个字,又被他堵住了嘴,“呜……” 他用舌头拌着我的口腔,激烈得就像想要把我吞了似的。 他离我太近了,就连吸入的空气里也充斥他的味道。 第148章 肆无忌惮 好久没有如此亲密地接吻了,即使以前,也不曾如此炙热。 他再次将我吻得气喘吁吁后,才又放开我。 我想跟他解释回宫的重要性。又想跟他道歉,因为我真的没有意识到他如此看重这次庙会出游。 但在我开口说话之后,他又打断我,抢先一步说:“不管我是否回宫,都与你无关。你是前朝公主,我才是当朝圣上。明白吗?” 远处灯火通明,脚边是随着水波飘荡着的河灯。 在如此背景下,他的话,让我不知所措。 他这是在怪我多管闲事吗?他是在谴责我毁了和他共度的美好时光吗? 可是,什么叫与我无关?! 我先是错愕万分,然后便是怒火冲天。 可他不让我有机会骂他反抗他,只低头再次用力吻下来。 “你……唔!” 真是个大猪蹄子! 我使劲捶他,但他不肯放开我。 肺里的空气都被吸走,他又按着我,让我难以呼吸。 仿佛就像是被沥干的凉菜似的,任由他舔舐着味道,无法逃离他的摆布。 “呜……”我挣扎着。 “好了,我亲够了,我们回家吧。” 他见我反抗得激烈,这才松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我红着眼眶,屈膝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他要是再晚松开我,我可能是第一个因接吻窒息而昏厥的人…… 他想牵我离开,我却生气地捶他,不肯跟他走。 “你要对我作甚?!” 他因为我不配合,竟然用帕子先堵住我的嘴,然后衣带将我捆起来,懒腰一抱。 “呜!”我挣扎。 “再挣扎就把你扔下去。” “呜——” 喂! 来人啊,打劫啊,劫财劫色啦! 劫走黄花大闺女啊! 他牵着我离开寺庙,带着我抄小路下山坡,熟门熟路得好像这座山是他挖出来的一样。 山坡下没有人了,他才松开我手上的带子,将塞在嘴里的手帕拿出来。 我对着他一番捶打,都被他轻松拦下。 他吹了声口哨,没一会儿,老马就从林子里蹦跶过来。 我沉默着不吭声,着实被他气着了。 记忆恢复但不告诉我,往好了想,他是不想逼我做决定,但往坏了想,他只不过是想跟我多在江湖中玩耍几天。我一直在担心自己牵绊着他,忧虑他在宫中被鸾露夺权,害怕他皇位不保,他却告诉我说这与我无关。 虽然我的确毁了和他相处的时光,而且一直在逼问他是否恢复记忆,可他如果早些告诉我,不就没这回事了吗?!再说了,看见元宝有难,鹿大婶曾经帮助过我们,我们总不能不去帮吧? 但是元宝送到已经仁至义尽了,为什么要帮神医罗衡调查什么腹泻原因呢?大半夜黑灯瞎火得分辨什么甜粥的颜色,他是脑袋进水了吗?! 现在又绑我! 我满腹怨念,坐在老马上一言不发。 他却轻松愉快,抱着我,问:“生气了?” 我没有理他。 他揽过我的头发,在我颈项边亲吻起来。 “你干什么?!”我推他。 坐在马上,他踩着马镫,而我悬空着双脚坐在他前面。我不敢用力推他,倒不是怕把他推下去,而是担心我自己掉下去。 他便利用这个优势,对着我上下其手,愈发肆无忌惮。 “你再摸我,我就不理你了!” “没关系,反正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也没几天了。”他说。 第149章 明天要上架啦!!!!明天爆更! 明天上架,求大家支持!!!明天会爆更~~~敬请期待~~~~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49章 明天要上架啦!!!!明天爆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0章 回屋回屋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50章 回屋回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1章 柳贾是新老板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51章 柳贾是新老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2章 新老板的下马威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52章 新老板的下马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3章 学跳舞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53章 学跳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4章 死亡之舞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54章 死亡之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5章 初试芙蓉舞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55章 初试芙蓉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6章 调查大米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56章 调查大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7章 监督进度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57章 监督进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8章 恃强凌弱的忠仆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58章 恃强凌弱的忠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9章 护食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59章 护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0章 畅想未来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60章 畅想未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1章 母皇只是我悲伤的源头而已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161章 母皇只是我悲伤的源头而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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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03章 义军算是什么个东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4章 柳贾的身份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04章 柳贾的身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5章 风寒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05章 风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6章 大猪蹄子冷落我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06章 大猪蹄子冷落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7章 再见知月儿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07章 再见知月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8章 厉害的柳老板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08章 厉害的柳老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9章 再来练舞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09章 再来练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0章 为了虚伪的清高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10章 为了虚伪的清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1章 做一天的你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11章 做一天的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2章 求打赏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12章 求打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3章 临别时分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13章 临别时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4章 脱胎换骨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14章 脱胎换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5章 细节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15章 细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6章 亿万懵逼的秋溟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16章 亿万懵逼的秋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7章 什锦的秘密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17章 什锦的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打情骂俏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18章 打情骂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谁说我们吃不起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19章 谁说我们吃不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演够了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20章 演够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意外的效忠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21章 意外的效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2章 再次祭拜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22章 再次祭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3章 黑白棋子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23章 黑白棋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像上次一样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24章 像上次一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5章 初涉神教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25章 初涉神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6章 神秘老头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26章 神秘老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7章 探讨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27章 探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8章 神教与神学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28章 神教与神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9章 发现秘密洞穴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29章 发现秘密洞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0章 完全没有失忆过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30章 完全没有失忆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1章 混乱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31章 混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2章 出发救鹿嫣然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32章 出发救鹿嫣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3章 长得不错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33章 长得不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4章 贩卖人口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34章 贩卖人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5章 救人还是不救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35章 救人还是不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6章 勾结山贼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36章 勾结山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7章 火拼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37章 火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8章 筋疲力尽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38章 筋疲力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9章 为谁而战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39章 为谁而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0章 忽悠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40章 忽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1章 忽悠成功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41章 忽悠成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2章 凌迟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42章 凌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3章 被训话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43章 被训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4章 疗伤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44章 疗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5章 禁卫军即将抵达战场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245章 禁卫军即将抵达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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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封的圣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2章 传承天意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02章 传承天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3章 敬畏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03章 敬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4章 矿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04章 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5章 元宝他爹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05章 元宝他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6章 是渣男还是良婿?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06章 是渣男还是良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7章 拜访铁旋风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07章 拜访铁旋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8章 老眼昏花糟老头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08章 老眼昏花糟老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9章 美玉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09章 美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0章 工坊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10章 工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1章 工匠学徒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11章 工匠学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2章 玉石鉴定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12章 玉石鉴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3章 梦君石传说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13章 梦君石传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4章 遵守夫德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14章 遵守夫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5章 萧师兄和小碗的日久生情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15章 萧师兄和小碗的日久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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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0章 梦君石是骗人的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30章 梦君石是骗人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1章 感慨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31章 感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2章 君子不器嘛 “做着给你玩的,你留着吧。”萧五花没有接,问,“感慨啥?” “对一个玉雕的看法,每个人的眼光都不一样。就好比古人的书法,褒贬不一。多少人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地位,就被吹嘘奉承?多少人是真正拥有匠心之人,却苦于琐事,没有宝石美玉这样的材料,只能沦落街头成为普通工匠?价值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人们打个盹,看法就不再一样。我很想知道,如果晗赢了,你们赢了,是不是比我复兴鸾朝更好?他比我聪明,很多事看得更通透,是不是应该将皇位交给他。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萧五花:“他不是没实权吗?你都有诏令了,当然你更名正言顺。” 我:“这的确是祭司告诉我的,但并不是工匠告诉我的。李天经让我相信上天,相信命运,告诉我是命运让我获得成为女帝的机会,让我相信自己的选择。而铁旋风在告诉我,我对价值的判断,很可能是错误的。价值取决于人心,取决于很多因素。可能百年之后,如果我没有打理好这个江山,没有做出什么丰功伟业,他们会说,鸾露才是一个好的皇后,而我才是那个颠覆南朝的人……” 萧五花:“你想多了吧?现在都顾不上,谁有精力管死后的评价?” 其实铁大师为难我是故意的。他故意压迫我,只为了让我自己有意识地去反抗,只有突破他的标准,不去追随别人的满意,才能找到真正该完成的事。 “他可能也是在告诉我,打理江山和雕镂玉石是一样的。所有的规则,条令,对百姓的限制,只要出现,就一定会挤压一部分人的自由。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我只要尽力而为就好。” 萧五花:“话是在理,但这真的是你凿玉石悟出来的?我怎么觉得和铁大师想告诉你的没什么关系呢?” “连他对作品的标准都可以被打破,悟这些当然也可以啊……君子不器嘛……没事了,我就是做石雕被打击了。” 我结束这个话题。 如果晗在我身边,我或许会拉着他说很久很久。从我如何发现铁旋风的目的,萧五花帮了我多少,再跟他讨论从雕刻讨论到治国…… 跟小碗只能说些日常琐事,跟萧五花只能聊诏令大事的进展。我真正想宣泄的情感和对更深意义的讨论,却没人能说。 真是有些想念啊…… 萧五花:“这有什么可打击的。你这样想啊。你妖娆性感比不上鸾露,演技谋略比不上晗,创造亲和比不上我,踏实吃苦比不上小碗……如果你这样比的话,岂不是一无是处?你是未来的女皇,了解匠人的辛苦就够了,谁让你真的去做石雕了?” 这个萧五花,借着安慰我的由头,又将我损了一遍。 我问:“那你说,我有什么优点?” 萧五花:“童真?” 那就是不成熟,不性感,孩子气。 我:“……” 萧五花:“呆萌?” 第333章 同床异梦 萧五花:“呆萌?” 那就是蠢笨,反应慢,不机灵。 我:“……” 萧五花:“内在美?” 那就是外表不好看,内心充满圣母属性。 “……” 他趴在窗台打量着我,然后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表示还有很多但无法用语言描述。 那也就是说不出别的啦?! “……” 我怒,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绑着的袖箭对准萧五花。 矿区里非常完全,现在这袖箭终于派上用场了! 萧五花惊觉不妙,急忙关上窗,在屋子里东逃西窜。 “啪——”“铛——”“突突突——”“咔嚓——” “啊啊啊啊,别,我桌上的创造弄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啊……啊,我的百年梨花木窗……啊,我的银丝雪梨美容膏!啊啊啊啊——” …… 晏居城寝宫。 龙床还是那个龙床。 金黄色的丝绸锦缎平铺其上,就连薄被和枕头都用上代表最高无上权威的金色和紫色。五颜六色的龙神瞪着双眼,眈眈注视,自带无尽威仪。 晗素来不喜欢睡床的正中间,他总觉得,如果平躺在床的中央,特别像某些地区里流行的鲜花葬。 他最喜欢睡在外侧三分之一的地方。只需要抬手,就能够到枕边挂着的用来防身的宝剑。翻个身就能下床落地,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床边。 紫川的栽培,凝聚无数人的心血。这样教导下,他可以是厉害的君王,也可以是敏锐的刺客。 睡在最适合的位置,只不过是他的习惯。 但是,习惯也很容易被改变。 尤其是这次回宫来,鸾露夜夜缠着他,妄想让他臣服于她的美色。 奢华宽大的龙床上,黄绸皱巴巴地挤在一角。薄被下就像有一座小山似的,而晗正蜷缩着睡在床头。他背过身去,抱着枕头,而鸾露则像八爪鱼一样,连睡梦中也死死不放手。 他已经用语言威胁过鸾露,可她借着睡姿不好,还是一个劲地往他身上挤。 终于五更天了。 晗很疲惫:“让开,今天要去上朝。” “不嘛,别去了。”鸾露挂在他身上,就是不松手。 晗无奈。 在梳洗穿衣的过程中,鸾露还是抱着她,无论晗说什么都不松手。 “上什么朝啊,你就是去摆摆样子。那些官员都是我母皇亲自挑选的,哪怕你我不出现,他们也懂得如何运作,无需你我操心。” 晗试图戴上头冠,但鸾露压着他的头发,让他无法束发。 他说:“晋游是被凌迟而死的。” “晋游是谁?”鸾露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这时候提我男宠做什么?你在吃醋了吗?” 晗:“他是山贼二当家,那些山贼都是冲着皇位来的。” 鸾露:“不就是一些犯上作乱的乌合之众嘛?” 晗忍无可忍,扣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摔在地上。 煞突然出现,将晗一脚踹飞。晗从地上爬起后,一个箭步和他扭打起来。 “大胆!你这个……”鸾露正想对晗发火,没料到煞会主动出手,急忙阻止他,“煞你退下。” 第334章 上朝 但也就这几招之内,晗一连被打了好几拳,踉跄着倒在木架上,将梳洗用的水盆撞翻在地。而煞气息未均,嘴角带血,也很久没有这样狼狈。 晗由宫人搀扶起来,稍整衣冠,忿忿地说:“朕是南朝的皇帝,大清早的竟然被你暗卫攻击。” “谁让你出手打我?”鸾露被这么一摔,彻底醒了,在宫人的搀扶下娇滴滴地站起来,“你也别装了,你的表情和想法,我早就看穿了。你在对我示弱吗?” 晗恢复一脸平静,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冷淡地说:“我去上朝,你自便。” “我也去。”鸾露使唤宫人给她更衣,“等我。” 晗回头瞥了她一眼,并没有等她,率先离开寝宫。 昔日某朝末代皇帝暴戾无德,以天下人为奴。官员需卑躬屈膝,五体投地,宛若牲畜拜服一般,跪在朝堂上。但鸾朝法令废除暴政,降低税率,礼法也依古制而行。 议事厅中,每个座位上都有个低矮几案和软席。镂空的木制几案能清晰看见臣子有什么小动作,而软席则是昔日国库充盈的时候,鸾雨陛下对诸位的优待。 女性,总是能让周边环境变得更加舒适。 大臣们已经在桌旁站立等候多时。 晗托病一个月,又无故缺席半个月,总共错过六次早朝。许多大臣颇有微词,但又想到这只是个傀儡皇帝罢了,只能嗟叹惋惜。 对皇帝自己来说,荒废朝政和勤勉或许没有什么区别。 平时没有皇帝的时候,由皇贵妃什锦主持早朝。 这个神奇的年轻女子从前朝太傅到当朝重臣,再到皇贵妃。也不知道她如何做到在几代君王和政斗中夹缝求生。但她不攀附任何势力,也不代表任何立场,反倒让在场官员们看见新南朝的一丝希望。 既然有没有傀儡皇帝都行,他何必一定要勉强自己来?将大家召集在这里,却迟到这么久,要大家等他。 渐渐的,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什锦沉默地站在属于她的席位上,没有制止这些人的无礼行为,心里却对晗有些担心。一定又是鸾露在从中作梗。 宫人通报:“皇帝驾到。” 南朝皇帝终于出现在门后。 诸位官员们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 晗回礼后,来到上座:“已经迟了,诸位不用拘泥于礼节。” 官员们按照官阶排序逐一入席。 骆秋溟拱手,率先出声:“陛下,去年旱灾,粮食收不上来,如今国库空虚,实在无法承担扩建宫殿的费用。” 晗反问:“这件事跟皇后商量去,她想扩建,那就让她出钱。拿国库的钱做什么?” “皇后娘娘认为这是国家大事,所以……”骆秋溟说到后头,简直要将头压到几案上。他性格本来也不软弱,但一看见这皇帝的目光,他总想起在浣翠楼里遇见的那个…… 天啊…… 他竟然还听过他弹琴唱曲,撩女嫖客…… 晗将骆秋溟的提案镇压下来,看向一名魁梧大汉,问:“军部可有事要奏?” 第335章 各方大臣 魁梧大汉拱手:“回陛下,无事可奏。” 马轩梧乃三朝元老,壮年时帮着鸾朝开疆拓土,消灭西藩国。他把持军务多年,如今身体依旧硬朗,看起来还会在这个位置上很久。对于鸾朝皇族的政变,这个老臣并没有牵扯其中。但鸾露本就是皇太女,在她出没于朝堂的时候,已跟他拉拢好关系。 如今鸾露拥有矿山资源,富饶得几乎等同于皇家金库。只要她稍微提供一些军需物资,马轩梧自然会为她说话。 晗:“朕怎么听闻最近晏居城周围的山贼不太平?” 军部尚书:“历朝历代都有山贼流寇,这些人自甘堕落,陛下无需为他们担心!” 无需为他们担心?! 这一个半月来,他甚至亲眼见周围几座山寨的崛起。这会儿军部尚书竟然说无需担心?! 要知道所有燎原大火都是从小火星开始的。必然有人趁此机会,揭竿而起。 晗:“那些山贼流寇打劫镖车,民家不敢出行,正常商队惶惶不安,物价动荡,长此以往又怎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军部尚书:“陛下,两朝交替之间,北域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我们必须养精蓄锐,对抗外敌!何况晏居城乃新都城,军队的调派还需要时日,粮草也需从旧都迁移过来。陛下让老臣从哪儿调动军队给您?何况用军队对付这些落草为寇的百姓,您于心何忍啊?” 军部的其他大臣纷纷点头赞同他的观点。 晗脸色铁青,但他没有直接辩驳,就好像在刻意隐忍一样。什锦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抿嘴。 晗偷瞟了她一眼。 好在什锦太傅的席位在前,她正襟危坐,没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 果然,吏部尚书出声了。 冯秋远扬声道:“马将军此言差矣!陛下正是为更多百姓的考虑。外敌固然要紧,内部稳固也很重要啊。内部都不牢靠,谈何抗击外敌呢?” 吏部和军部素来不合。吏部管理官员的任免,却偏偏无法干涉军队内务。所以,很多时候,他们见到那些莽汉大摇大摆地出没在宫廷之中,却对此束手无策。 军部尚书对户部尚书说:“粮草先行,还是先解决粮草问题吧。” 户部尚书骆秋溟擦汗:“去年大旱很多税都收不上来,别说军粮了,就连国库的储备粮都已经到历年最低。” 刑部尚书钱美美:“你管收税的,怎么没想好办法?” 骆秋溟推托:“这要问工部吧?就这几个月,花了多少钱在修葺上?” 工部尚书孙不弃委屈,从席位上站起来,对皇帝卖惨:“陛下明鉴!天要下雨,屋顶要发霉,低洼地带很容易就被水冲出坑来。以前晏居宫只是行宫,这些地方大人们不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您是皇上,难免要扩建三宫六院繁衍子嗣,若是哪个娘娘身怀有孕被这凹凸不平的石砖给绊倒……” 在场的有二十几人,凡是五品以上的都在这里了。但敢出声争论的,也就几个尚书而已。其他人要么观战,要么就当自己是雕塑,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第336章 太傅还是皇贵妃 刑部尚书钱美美继续煽风点火:“你越说越离谱了。现在出了皇后娘娘和太傅大人,陛下后宫里可连一个采女都没有!你难道想暗示太傅大人已身怀有孕?” “嗯?”什锦突然被点,回头诧异看向钱美美。 钱美美笑嘻嘻地拱手:“是下官失言了。” 晗为了出宫治疗状态不好的鸾霜,只能将后宫暂时交给什锦打理。封她皇贵妃完全是为了将权利给她,并让她掩护自己的出宫的事实。 要说什锦年纪轻轻就当上太傅,当时就被很多官员嫉妒,但都被鸾雨挡了回去。还送她不少轻松简单的美差让她完成,增加她的功勋。大部分高官都对什锦很尊敬,这就让官阶不那么高的官员们,自然而然地对太傅忌惮。 但现在情况有些复杂。以前的皇帝是女的,任用什锦可能是想栽培她,而现在的皇帝是男的,他不仅留任什锦,还放她来前朝听政,甚至册封她为皇贵妃…… 亘古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既在朝堂上当大臣,又成为后宫妃嫔。 当时册封突然,群臣只以为后宫出现什么变故,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联名弹劾。而现在,两位正主都出现了。 当皇贵妃这个荒谬的议题再次被提起的时候,在场除了晗和什锦,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晗从他们争论开始,就变得漫不经心。他手肘撑在案上,手背托腮,右手则握笔,正在纸上画画。 见到堂下突然安静了,他才如梦初醒:“怎么不说了?你们继续呀。说到哪儿了?” 什锦拉回话题:“陛下,将军不是不愿发兵,只是他将这些流寇识别为一时迷途的百姓。要解决这件事,不如先行诏安,如果他们不听从,再派兵去端了。” 晗:“这主意不错。” 就在此时,鸾露终于化完妆,穿着艳丽的正红色皇后华服,头顶金步摇,华丽降临。 众大臣对鸾露行礼后,朝堂上突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 话题正进行到微妙的时候,而皇后竟然在这个时候降临了。 鸾露依靠在皇帝身上,娇声问:“怎么不说了?你们继续呀。刚刚你们在说什么?” “关于册封皇贵妃一事……”礼部尚书何冰弦是个年迈妇人,见众大臣都不说话了,而皇后驾到,这才缓缓开口,“实在于礼不合。” 晗托腮,低头继续在纸上涂画,边画边问:“于什么礼?” 何冰弦叹气:“朝臣该有朝臣的样子,帝王该有帝王的样子,后妃该有后妃的样子。有礼,才有权利,这才是正道。昔日陛下乃女帝,太傅为后宫女官,终身为皇家管教皇族,不得嫁娶。而如今是南朝,太傅不也该为后妃。太傅与皇贵妃,恐怕只能选择其一。” 晗看向什锦:“太傅怎么看?” 什锦:“不如就让臣妾请辞,在后宫中钓鱼种花,不问世事?” 冯秋远急忙挽留:“太傅才高八斗,如今新政根基不稳,烦请陛下与太傅三思。” 骆秋溟:“臣附议。” 支持什锦的群臣一起出声:“望陛下与太傅三思。” 鸾露摇头,冷笑:“榆木脑袋。” 晗没料到这话能从鸾露口中说出来,惊讶地问:“皇后何出此言?” 第337章 山贼之祸 鸾露瞅着一群争论的大臣:“皇帝的后宫,轮得到你们来管?后妃晋升,皇帝一声令下即可册封。但后妃罢黜,这个权力可掌握在本宫手中。我都没废她,你们在置喙什么?叽叽喳喳的,就跟麻雀一样,令人厌恶不堪。” 鸾露大发雌威,臣子们鸦雀无声。 鸾露又瞥向什锦:“反正你也没机会侍寝,我又懒得打理后宫。你顺便帮我管着,我高兴都来不及。这虚名就这么挂着,你们谁也别想动她。” 什锦垂首。 晗:“今天就只讨论山贼这件事吧。诸位大臣有谁主动请缨,前往山寨去诏安山贼流寇的吗?” 文官:“陛下,我们都是朝臣,文官,哪里有这能力?这应该是武将做的事。” 武官:“诏安需要说服别人,我们这些莽夫,哪里比得过你们?” 底下官员又是一顿争执。 吵着吵着又偏题了。他们从文武之别竟然吵到男女为帝的不同政体,然后一半人群情激昂地表示旧南朝的体制应该复辟。 晗瞄了一眼日晷,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鸾露伏在案上,竟睡着了。他也不想再听下面人的辩论,敲了一下几案。 群臣顿时鸦雀无声。鸾露也被惊醒了,她转头娇嗔瞪了皇帝一眼。 晗:“骆秋溟,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啊?”骆秋溟吓得直接站起来,问,“陛下真的要同意复辟吗?但这不合民情啊!” 晗:“……朕说的是诏安山贼。” 骆秋溟:“啥?!可臣子是户部尚书!” 晗点头:“收税也重要,你去山寨里诏安山贼时,体察一下民情,再拟定新的收税方案来。” 骆秋溟急得连都白了:“可……臣,难道要只身进入山寨吗?臣可不会功夫啊……臣的妻子刚刚怀孕……” 晗打断他的话:“既然军部不肯出兵,那朕只好借用皇后的禁卫军了。” 鸾露眸光一凛:“我可没答应。” 晗:“内忧外患,还望皇后以大局为重。” 鸾露:“我怎么知道,调遣禁卫军,会不会是你的阴谋?” 晗:“你有五千禁卫军,我只问你借两百人。” 鸾露:“才两百人,能做什么?” 晗露出微笑:“壮声势而已。” “就算只有两百人,臣也不会管理啊……”骆秋溟简直要给皇帝跪下了,“如果陛下真的要臣去诏安,好歹派个武将,能在危急时刻救下小臣吧!” 晗:“飞鸽传书送回宫内,我自会派人手去帮你。” …… …… 诏令的线索其实已经很清晰了。 祭司、工匠、农民……而我还知道罗衡必然是其中一环。由此可以推出这九封诏令代表着不同人群的势力。 帝、官、文、兵、医、道、农、工、商…… 按理说应该从商人开始,但现在手中诏令的顺序是被打乱的。目前为止,寻找诏令的任务看起来并不难,只是东奔西跑,有些费时间。 每一封诏令都能让我重新掌控鸾朝旧部,找到自己的拥趸,但是我必须完成诏令持有者对我的考验。 第338章 夏家的遗产纠纷 祭司李天经让我问心,工匠铁旋风在告诉我匠心,这些考验都与工种有关的。文士和官员的考验,我隐约能猜到大概,但唯独帝王这一封,总让我惊恐不安。 恐怕在明年祭天之前,我得溜回皇宫一次,将这件事询问清楚。不过,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去找农家。 我跑到晏居城郊区临时搭建起来的卖米铺子,向小厮稍作打听,就知道了夏家。 这是一个数代都在晏居城郊外的耕种世家。 鸾朝第一代女皇的时候,就已在晏居城周边盘下好多田地。然后一家人开枝散叶,收的地越来越多,种植的种类也多了。但奇怪的是,他们明明拥有资本能自己开店卖粮,却一心当生产者专注种田,从来不参与商人的事务。 听到这里,我几乎能确定就是这家了。 这就好比朝臣,每一个部门在真正执行公务时,都会和其他部门有所交集。但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从来不逾矩。 “夏家如今是谁当家?” “还是夏竹,这个老太婆连账都算不清了,还管着这么大一个家族。整天见到人小笑嘻嘻的,胡言乱语,脑子也不好使了。”米商的小厮说出夏家更多的事,“你知道吗?几个月前,他们家给墨云庙布施的米出问题了,那天还是庙会呢,好多人上吐下泻。医馆都忙不过来了。” “哦?”我假装不知。 这件事我们还帮着调查过呢。 那次庙会,罗衡让晗去接触祭司。我们一边约会,一边翻墙进入墨云庙。后来发现只是米农搞事,跟米商和祭司都没有关系。当时罗衡也以为和诏令无关,晗自然没追查下去。 当时,我在浣翠楼里被柳贾刁难,练习芙蓉舞。晗在外东奔西跑的。他应该不仅仅为了诏令,似乎还有其他事隐瞒我,可现在没机会问了。 小厮继续说:“那阵子世道不太平,官府撒手不管,根本就不接祭司的状纸。一群吃坏肚子的乞丐把神庙围起来,抗议神庙下毒。祭司当然说不知情,就怪到我们老板头上。我们老板开仓,当众验米,当时就确定这是夏家给的粮有问题。” 我:“可是这很蹊跷不是吗?夏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夏家米的好口碑可不止传了这几十年啊。” 小厮偷偷地说:“听说是老太婆自己做的!那老太婆是暄夜教的狂信者,就往墨云庙运发霉的米。” 我诧异万分:“她疯了吗?” 小厮:“她一定是被几个女儿逼的。据说他们要分家,闹得所有佃户都知道了。老太婆在地里咆哮,吐血,说要和他们同归于尽。我还听说,她本来已经把遗嘱写好了,又不知道为什么,被押着去祠堂改了。” 我:“事情听起来很严重!” 小厮:“可不是吗?” 遗嘱,分家产。 这倒是和我和皇姐之间挺像的。但母皇若不改国体传给儿子的话,就只有我和皇姐这两个继承人。如今其他在宫中的兄弟都被皇姐杀死了,我就成了她唯一的竞争对手。 第339章 警觉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39章 警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0章 盎盂相击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40章 盎盂相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1章 看热闹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41章 看热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2章 白面公子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42章 白面公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3章 当面传授诏令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43章 当面传授诏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4章 夏竹的驱赶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44章 夏竹的驱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5章 噩梦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45章 噩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6章 连夜调查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46章 连夜调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7章 昭游与青岩寨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47章 昭游与青岩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8章 原来义军是这样的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48章 原来义军是这样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9章 再次进入夏家庄园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49章 再次进入夏家庄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0章 强行突击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50章 强行突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1章 游说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51章 游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2章 你长得不错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52章 你长得不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3章 考核期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53章 考核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4章 一家人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54章 一家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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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68章 农妇的男宠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9章 改农为商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69章 改农为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0章 美少年夸夸群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70章 美少年夸夸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1章 妆容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71章 妆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2章 满身伤疤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72章 满身伤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3章 全部做完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73章 全部做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4章 夏梦的纠缠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74章 夏梦的纠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5章 原来是山贼啊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75章 原来是山贼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6章 飞鸽传书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76章 飞鸽传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7章 质问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77章 质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8章 听过伴君如伴虎吗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78章 听过伴君如伴虎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9章 我和他的传说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79章 我和他的传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0章 彻底臣服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80章 彻底臣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1章 出发去粮仓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81章 出发去粮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2章 切口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82章 切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3章 暗卫四部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83章 暗卫四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4章 粮窖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84章 粮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5章 吾等乃鸾朝暗卫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85章 吾等乃鸾朝暗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6章 犹豫才是人之常情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86章 犹豫才是人之常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7章 臣服与深爱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87章 臣服与深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8章 肚腩上的凹陷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88章 肚腩上的凹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9章 萧五花暴露了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89章 萧五花暴露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0章 围困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90章 围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1章 前因后果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91章 前因后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2章 我是前朝公主鸾霜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92章 我是前朝公主鸾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3章 萧五花归队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93章 萧五花归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4章 师兄会吹箫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94章 师兄会吹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5章 摘下斗篷给小爷瞧瞧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395章 摘下斗篷给小爷瞧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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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8章 澄清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38章 澄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9章 拦路虎师爷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39章 拦路虎师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0章 前往郑家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40章 前往郑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1章 仅存的线索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41章 仅存的线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2章 再见昭游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42章 再见昭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3章 我们兵分两路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43章 我们兵分两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4章 仵作间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44章 仵作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5章 得到关键性物证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45章 得到关键性物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6章 对簿公堂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46章 对簿公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7章 墨小七爷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47章 墨小七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8章 不许泄密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48章 不许泄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9章 店铺转让大计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49章 店铺转让大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0章 夏家米铺开张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50章 夏家米铺开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1章 奇怪的过往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51章 奇怪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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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监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6章 警觉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66章 警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7章 真相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67章 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8章 封妃的消息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68章 封妃的消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9章 突然升堂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69章 突然升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0章 审问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70章 审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1章 她才是柳雨相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71章 她才是柳雨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2章 人证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72章 人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3章 平反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73章 平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4章 为难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74章 为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5章 秦安律的秘密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75章 秦安律的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6章 够厚道了吧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76章 够厚道了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7章 奇怪的关注点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77章 奇怪的关注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8章 再回离人寨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78章 再回离人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9章 踩中陷阱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479章 踩中陷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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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镇不住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35章 镇不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6章 不作为和无为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36章 不作为和无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7章 辣手摧花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37章 辣手摧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8章 将有五危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38章 将有五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9章 正统与反贼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39章 正统与反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0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40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1章 非死即生药丸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41章 非死即生药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2章 用余生来豪赌一场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42章 用余生来豪赌一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3章 生命是脆弱且顽强的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43章 生命是脆弱且顽强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4章 渡过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44章 渡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5章 惨死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45章 惨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6章 又来了一个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46章 又来了一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7章 精心策划的垄断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47章 精心策划的垄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8章 保镖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48章 保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9章 推销员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49章 推销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0章 抢钱呐 这美男不仅这样说着,还拉着我的衣袖不让我离开。 我对此厌恶极了,狠狠瞅着他的手。 美男知趣地松手,却还是神神秘秘地重复说:“有好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你猜猜看?” “……” 我不想理他,转身就要走。 美男再次拦住我:“真的是好东西,能让你赚很多的东西。”他将我拉到墙角,从袖口里拿出一根小苗来。 小苗的根部用布条缠着一个小土包,即使长时间随身带着,也不至于枯掉。但也因为一直放在袖子里,总是会被触碰到的关系,秧苗显得并不健康,细弱无比。 我:“这是什么?” 美男神秘地说:“这是肉豆蔻的秧苗。以后肉豆蔻的价钱还会更贵。” 我托腮:“所以你是想让我种肉豆蔻?” 美男小声告诉我:“喜老板有意将肉豆蔻贩卖到晏居城,只要皇族喜欢,那么整个南朝就会引起风潮。” 我:“这个算盘打得不错。” 我嘴上这么多,但心里觉得这个计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鸾露并不喜欢特殊的味道,她连浓郁的花香都无法接受,觉得呛鼻。以前我用鲜花做胭脂送给她,但据说被她全扔了。 而晗也不喜欢,只要我涂上气味浓烈的脂粉,他都会强行压着我重新沐浴更衣,然后才拉我去床上…… 既然这两人不喜欢,就算将肉豆蔻推销到晏居城了,也最多局限在朝廷官员这边。 晏居城长街和商铺开到城外,商业规模大减,如果喜乐珠妄想抬高价格以赚更多的钱,民众可能更不会想去购买肉豆蔻。 美男问:“这棵秧苗,有价无市,你要不要?” 我好奇:“多少钱?” 美男:“便宜点卖给你,只需要八百两就好了!” 我震惊:“哈?抢钱啊?” 八百两,足够大家去夏家米铺买一年的大米了。 美男:“现在看着是很贵,可是你想想,你的那一吊钱只能换一两肉豆蔻,这么一颗果仁就能卖那么多的钱。你要是能将这苗养大,还愁不能回本吗?” 非要这样说的话…… 我忍不住回嘴,问道:“这么小一棵苗,要多久才能回本啊?更别说要给它找地方种,还要每天浇水施肥。树木一开始结果很少,果子容易苦涩,僵而小。要养好几年,变成大树,才能勉强有些果子。只有那些多年的老果树才能硕果累累。勉强算种六年就能产卖得出去的肉豆蔻,这果子摘完后是否特意雇人去壳,晾晒?即便是做出来一整棵树的肉豆蔻,难道只卖春秋二季?” 我可是在夏家住过,又跟柳贾学过经商的人。现在,我能将植物种植的过程和成本联系起来,立刻就判断出这棵树苗的成本和价值。 那美男听见我说得头头是道,愣了半天,才打量我,好奇问道:“你是行家啊?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你是淆城的人吗?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我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我正想将这句话说出口,被夏天冷拉住手。 “无可奉告。”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51章 伪装自己 他强硬地将我拽走,离开喜乐珠店铺。 走了一段距离后,我皱眉问:“为什么拉走我,难道你担心我会暴露自己身份吗?” “嗯。”夏天冷点头。 “……我才不是沽名钓誉的人,也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自矜啊。” 很多人以为我是皇族,特意来围观我,可其实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我有七情六欲,也有爱恨,只是我能理智地保持均衡着这些情绪,不让我因为情绪做错选择。我有些信仰,但也不全信,我同意君权天授,更认为人定胜天。 以上的种种组合成了一个纠结的我。 公主身份对我来说,并不是骄傲,而是警醒。 每次想到和皇权有关的一切,我都会开始努力地做眼下的事,争取早一点带着收集整个鸾朝旧部的势力回宫。 从喜乐珠的城东再回到长街,太阳当空照着。街上酷暑炎热,热气几乎让远处街道的图景都蒸腾起来,好像放在蒸笼上一样出现气流。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在走动,就连不少路边的商家都已经将门板关起来,试图将酷暑挡在门外。 夏天冷见周围没人,拉我走到街边的一把大纸伞下,躲进阴影里,突然单膝跪地,郑重地说:“无论是我家、还是向柳老板学习经营店铺,或者是神医、山寨……这些事你都不该与任何人提起。” 他很高,现在蹲下来,也没比我矮多少。 这让我有种儿时跟从在母皇身后,看着官员用军礼给母皇请安的感觉。 这样的忠诚和礼节让我很心安。 我问:“为何?” 夏天冷:“似乎从没有人教你如何保护自己。” 我:“晗提过,让我不要轻信任何人。” 夏天冷:“这还不够,你需要伪装。” 我不懂:“伪装?我这不是已经扮上了吗?” 现在的我用上了萧五花给的人皮面具,穿着普通人穿的布衣。就连夏天冷自己也被我换过容貌,除非他自己狠狠瞪别人暴露习惯,不然不会有太多人怀疑他是手握兵权的千夫长。 夏天冷摇头:“我指的是另一种伪装。你现在所扮的都只是表层,只要对你足够熟悉,无论你扮了多少伪装,我都能从人群中找到你。” 我皱眉:“是你太厉害了吧?我身边人除了你之外,可从来没有人能认出我。虎彪怂恿秦安律越狱,突袭浣翠楼的当天晚上,我也改头换面隐藏在人群里,但直到我握着雅岚的手,给他们暗示后,他们才猜到那个人是我。” 我其实也不是故意想跟夏天冷抬杠,只是单纯认为他说的并不对。 但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是我没听懂夏天冷想要我做的到底是什么。 也可能这个钢铁男子一直在军营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士兵,我几次都反驳他的话,需要他频频解释后,他显得有些生气,板着脸,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冷了几分。 他说:“你必须听从我的谏言,你确实对伪装一无所知,我正在教你如何保护自己。”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52章 秦安律死亡的疑点 我摊手:“你说吧。” “你现在穿的是布衣,而刚才你从我手中接过一吊钱。这些钱是平民工作很长时间才能赚来的,你却可以无所顾忌地全部花掉,然后一点也不留恋……” 我又忍不住打断他:“才没有,我肉痛地让他多装了好多颗。” 夏天冷静静看着我,没有出声。 我低头承认错误:“对不起,请继续。” 夏天冷继续说道:“穷苦人家不会买肉豆蔻,因为华而不实,更无暇顾及美容养颜。稍微手头有点闲钱的,即使卖身给人当男宠,也不会用一吊钱买这么多肉豆蔻,更合理的是用铜钱去买几颗,如果喜欢,再频繁地去买。这些钱更应该接济家里人,或者添置衣物。” “嗯……”我若有所思。 夏天冷:“如果手头更富庶,算是有一技之长的人。他们即使穿着普通布衣,也会在身上戴些金银首饰。他们会用一些钱换肉豆蔻,会仔细地挑着货物。而你刚才的买法,就像是一夜暴富的商人。” “……” 说得似乎有道理。 也就是说,我现在随意的打扮,并没有做我穿这身衣服的人该做的事。 我挠头:“那不是没有注意嘛……而且现在没有人盯着我,又有你在身边,我不用伪装得这么严密吧?” “当然是要的。”夏天冷皱眉,说,“从现在开始,你穿什么衣服,就要做该做的事。除了花钱方式,动作神态,语气,表情,还有你的学识和涵养,这些都会成为暴露你身份的破绽。你要记住,低贱的人没有精力去宽以待人,他们每天见到的是最粗陋的生活,他们的耐心和脾气会在生活中被打磨,要么逆来顺受,要么暴躁粗鲁。精致的人会有喜好,偶尔有口癖,也会任性刁钻……你所学到的一切,并不是一起混用的,而是了然于心之中,再表演出只符合他们身份的一切。” “这些话……”我伸手捏了捏夏天冷的脸,说,“如果不是你的表情太过真实,而且你没带人皮面具,我简直要以为你是晗。” 晗以前也提过识人术和伪装,可我当时并不觉得我需要用到,所以只是粗浅了解,并未深入学习。 但同时,我也感到奇怪,夏天冷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 而且,通缉令明明已经撤销了,为什么他还不离开淆城,反而蹲守在我身边。 我感到奇怪:“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夏天冷点头,“我只是怀疑秦安律的死亡而已。虎彪说要杀人,那些下九流真的会动手吗?秦安律是禁卫军前统领,他的下场就是被下九流杀死?” 我被夏天冷的怀疑说得毛骨悚然:“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担心,紫川已经渗透到这个城池,而且潜伏在周围。紫川的人个个有着过人之处,武艺高强,而秦安律知道紫川的秘密,他到底是被下九流杀死的,还是被紫川灭口的?” “别说了……”我抱起双臂,惊恐地打量周围。 周围街道上空无一人。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53章 无可奉告 被他这么说得我竟然真的感觉到害怕了。 要知道晗、萧五花、什锦都是从紫川学成的。 如果紫川已经渗透进来,他们一定像萧五花一样,能做人皮面具。这样的话,我身边亲近的人,说不定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 夏天冷:“你需要真正地隐藏自己,你需要知道你的劲敌多么强大。” 我不解:“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他们真的这么神通广大,潜伏进皇宫,将那些人杀了,不就能轻易取而代之了吗?” 夏天冷站起来:“这就不知道了。这是你的事,这是你的江山。” 不愧是千夫长,讲课就是有一套。 也就是正午时在遮阳伞下简单的几句话,不仅教会了我如何伪装,也树立起我的警觉。 秦安律的死…… 的确,灭掉虎彪后,我几乎将秦安律的死忘记了。如果不是夏天冷提起来,我根本就不会怀疑秦安律的死竟然有其他疑点。 我:“你是不是知道萧五花他们在做什么?” 夏天冷:“嗯。” 我问:“他们在做什么?” 夏天冷:“无可奉告。” “……” 这个钢铁男子,要从他口中撬出秘密,恐怕并不容易。 我:“昭游的伤快好了,你多走动走动吧。还是说,你已经移情别恋了?” 夏天冷:“不算移情别恋,只是同时喜欢不同的少年。” “……” 好吧…… 这都是个人自由和喜好。他为一个人两肋插刀是他的自由,为他所有喜欢的美少年全身插满刀,那也是他的自由。 只要你情我愿,一切都是合理的。 “喜乐珠有一片林子,专门用来种植肉豆蔻。可惜这些推销贩卖肉豆蔻的人对林子一无所知,如果能动用县令的力量,统计所有佃户资料和淆城周边土地的情况,那搜查起来应该就不难了。” 夏天冷点头:“嗯。” 我看向他,似笑非笑。 他扬眉,困惑:“嗯?” 我:“好久没见墨城了,带你去见见?” “……”夏天冷皱眉,“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不用你相助。”随后又说,“的确很久没见了。” 嘻嘻…… …… 回到浣翠楼,将肉豆蔻分成两包,一包交给柳贾,另一包要给罗衡。 我进柳贾的屋子,凉意袭来,让我倍感舒爽。 她还在屋子里下棋,这会儿倒不是跟悠悠下,而是将夏菽丰的外室都当成了自己的,和他们有说有笑的。 我以前只见过柳贾领着晗进她房间,也见过她买的美男子给她捏肩捶腿,却从来没见过她跟男子们如此开怀谈笑。 我的出现打断她的玩乐,柳贾皱眉,问:“怎么了?” 我简单地将喜乐珠店铺的情况汇报给她,又说了自己委托县令查找林子的计划。这其中难免会提起店铺门口那美男推销给我的肉豆蔻秧苗。 秋白:“你说什么?回不了本?” 流岚:“我也买了……还是用菽丰给我的银子,攒了好久,你却告诉我说这个不能赚钱?” 贞儿:“贞儿也买了……我还以为只有我有呢……” “嘿。”柳贾冷笑一声,“你们真是大傻蛋。”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54章 一本万利的买卖 他们以为柳贾在取笑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在柳贾的面前集思广益,试图减少成本等到收益后挽回损失。他们给出的办法无非是一起租田,收集雨水之类的。但他们越说,柳贾脸上越露出感到滑稽的表情。 最后,柳贾否定他们的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想法和措施,而是说:“无论你们怎么压缩成本,这秧苗最后都只会一文不值。不是成本的问题,而是肉豆蔻本身。” 我好奇:“为什么?” 柳贾诱导着问:“你也开店不短时日了,你来说说为什么?” 这苗之所以卖的贵,无非是因为大家认为奇货可居。可事实上,每个人都有一棵,秧苗的价值本来就会大打折扣。这就和卖古玉是一样的,到底是否值得卖出高价,仅凭买家是否愿意接受。商家卖出了原本不值钱的东西,买家只要买去,就一定会亏本。 哪怕这秧苗的确值钱,但即便精心栽培,小苗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收获到足以卖钱的程度。更别说,每个秧苗的质量良莠不齐,比如刚才我在店前被美男推销的那一棵苗就有些怏了,被我这样的门外汉培养,一定会旱涝而死。 更何况,等以后大家的肉豆蔻都能收获,一时之间,淆城里大家都在卖肉豆蔻。这和淆城丝绸是一样的。很久以前,丝绸也相当昂贵,淆城因为周围土地只适合种桑树的关系,家家户户开始养蚕。丝绸的价格因为每个人手里都有货,不再需要买入,导致淆城的丝绸价格比其他城市低一半。所有做丝绸的人能只能勉强回本,却几乎不赚。 这仅仅是因为市场和货物种类的问题。 除非喜乐珠像柳贾那样,也很良心地集中收购肉豆蔻,不然这里的肉豆蔻绝对卖不好。 但去其他城市推销肉豆蔻并不是容易的事,在遇到挫折后,她更像是会携款离开的人。毕竟不是本地人,也没看出来任何在淆城安身立命的打算。据说,她早期获利的资金都会换成其他货物运回她的故乡,再卖出高价,从中获利。 啧啧…… 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愧是她经营了十年的计划。 我将猜到的可能性说出来,深得柳贾赞许。 柳贾也夸悠悠:“你教得不错。” 悠悠没有居功,道:“是霜姑娘悟性高,也肯努力。” 小范围地澄清了买肉豆蔻苗并不能最终赚大钱的事实,大家虽然失望,但也庆幸能及时止损,不再将这些冤枉钱投到肉豆蔻中。夏菽丰的外室们对喜乐珠的销售方式唾弃不已,又担心会有更多的人白白浪费钱。 流岚:“这个道理跟街坊说,他们是不会信的。” 秋白:“没错。” 贞儿:“不如就不去管他们了,随他们去。” 我:“这可不行……钱都到喜乐珠手里去了,长街收入就不好了。淆城居民需要再次工作好久才能花得起钱,按照现在赚钱的速度,岂不是……” 岂不是就无法在一年之内连本带利地还给柳贾了吗?!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55章 断人才路 见到我欲言又止,夏菽丰的外室们并没有继续追问长街的情况。 我用柳雨相的名讳成了长街老板,可当柳贾回来后,又继续接手经营长街。我和柳贾之间到底谁才是老板,没有人知道内情。但无论我们谁管,都在试图寻找更高的利润。 喜乐珠和肉豆蔻的事件必须解决,我不想再拖延,当下就开始思考如何处理。 “看你这眉头皱的。”柳贾问我,“想到好主意了?” 我:“肉豆蔻没店里的人说得那么好。既然医书上有写用法和药性,用神医的名号向大家广而告之即可。况且有那么多人中毒,这些人还敢乱吃吗?” 柳贾略作思忖,道:“你可是试试。” 我见她并没有特别夸赞我,问:“这个方法不好吗?” 柳贾:“你不让他们卖钱,就断了许多人的财路。我们要赚钱,他们也要,利益当前,无论是神医还是公主,他们恐怕都不会给面子。” “你的意思是,我说真话会被报复?” “那就不知道了。”柳贾耸肩,又做出一派与她无关的样子,“这些商铺暂时都是你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对她如此放心我操控长街,非常无语,又道,“我需要你帮我调查喜乐珠的仓库,这么多肉豆蔻,还需要经过晾晒处理才能长期保存,不可能直接从树上摘下来。她的果林和肉豆蔻作坊到底在哪儿?” “我们只查到方向,还没有得到具体结果。”柳贾吩咐悠悠,“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了。” “是。”悠悠先应承下来,又说,“老板养病这几天已经胖了许多。” 柳贾:“那还不是因为有菽丰的男人们,我这不是心宽体胖吗?” “……” 不知道夏菽丰什么时候回来。当她看见这些人围在柳贾身边,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离开柳贾房间,来到医馆里。 一出房间,夏天冷就跟了上来,如影随形。 我以为刚才和柳贾在屋中聊了半天,他已经走了,没想到他一直守在房间门外,连衣服都没换。 我:“你怎么还在这里?” 夏天冷:“保护你。” 我:“浣翠楼里,不需要你这么辛苦吧……” 夏天冷没有回答,只紧紧跟随。 他既然执意跟来,我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揣着为数不多的肉豆蔻就往医馆里走去。 我回这儿的目的是想将刚才的事告诉罗衡,让他查验一下肉豆蔻,再顺便给大家认真宣传一下药理和作用,以免大家乱吃东西。但没想到,我才刚一到医馆,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 太阳还没下山,天气依旧炎热。 罗衡竟然和一对夫妻发生争执,他体态肥胖,全身的衣服都因为流汗而湿透了,他忍着热,试图对他们耐心解释,但对方根本就不停。周围围观的群众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后来的人过来看热闹,有好事者将事情复述出来。 妻子姓严,就是肉豆蔻中毒大婶的女儿。 她丈夫在喜乐珠的店里工作,每天都带回来许多肉豆蔻。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56章 医闹 严大婶见这肉豆蔻十分昂贵,将儿子推销时说的话信以为真,每天做饭都吃许多,这就中毒了。 罗衡治病救人从来不单纯地治病,而是会跟病患絮絮叨叨地说上许多话。从病因到治疗手段方法,再到治疗后如何康复,都会全面覆盖。他一方面是对病患讲的,另一方面是对他学徒讲的。 每次我在旁边,总能听见他不厌其烦地复述许多东西。一回生二回熟,我的确从单纯的聆听之中学到了许多。 我如今的身份是罗衡的学徒,可我该学什么就学什么,并没有因为我身份而特殊对待。就是因为罗衡总差遣他的学徒做事,我和罗衡其他学徒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并不熟络,甚至有的只是面熟,连名字都叫不出。 当然,他们应该都知道我是鸾霜吧。 这次争执的起因是因为罗衡将肉豆蔻中毒的事情说的太详细了。 严氏丈夫正好在喜乐珠的铺子里工作,将喜乐珠说成肉豆蔻的专家。他嫌弃严氏将母亲送来医馆,花了太多的钱,便将中毒归为婆婆自己没有将它料理好,搭配了其他事物才会药性相克而中毒的。 严氏早接受喜乐珠是专家的谎言,对丈夫说的内容一点都没有疑惑,反而不相信罗衡的话。 当她丈夫跟罗衡申辩几句丢了面子之后,她心生维护之意,这就和罗衡吵了起来。 罗衡让学徒去拿医书来:“我说的话有医书支持,绝对不会有错的。而且你母亲的症状和书中所写的一模一样。” 严氏开始无理取闹:“不信。那医书是几百年前写的东西,现在早就过时了。所有人都在吃肉豆蔻,怎么就我母亲病了呢?你到底是不是神医?会不会治病?” 其他病人听见神医被怼了,纷纷前来劝架,但严氏却因为他们帮着罗衡说话而更加闹腾。 总之就是不能说她丈夫一点错,只要扫了她丈夫的威风,就是跟她过不去。 她在医馆里大声嚷嚷着,连带着又让她大肆宣传了一把肉豆蔻的功效。还有几个病患真的听了她的话,想掏钱买几颗肉豆蔻尝尝。 做生意做来医馆了?这家人可真搞笑。 我在旁看了一会儿热闹,见场面控制不住了,走上前去喊道:“来人,将他们一家三口都轰出去。” 严氏震惊,站在原地死都不肯走:“我是病患的家属,我们付过钱的。你们连病都没治好,就想将我们赶出去?!” 我双手环胸,站在罗衡身前,态度比严氏更强硬:“既然不信神医,就别来这里治病,我们已经给出了治疗方案,也已经开始治病了,可你们不同意。既然不同意,那么生死有命,你母亲离开后到底是死是活,都跟医馆没有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严氏跺脚,指着罗衡,“我才不管他神医的名号,我就是不相信这个胖子,我要换个大夫!” 换大夫? 太天真了。 我嘲笑了一声,问其他大夫:“神医没继续治疗的病人,你们赶接?”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57章 大夫的职责 医馆中的其他大夫听见我的问题,都摇着头拒绝。 要知道,这些大夫之中,有一半人都是罗衡的徒弟啊。剩下人也都很给罗衡的面子,又明白医理,知道这是严氏在无理取闹,并不是罗衡的问题。 唯有尹攀在旁跃跃欲试,撩起袖子似乎想大干一场,被我直接用眼神瞪回去了。 我继续说,“神医的名声大家都知道,他治病的风格和医术也轮不到你来质疑。我已经说过了,你既然不相信,那就请离开。我倒要看看,你连神医的方法都拒绝,以后还能有什么办法给你母亲治病?”我嘲讽道,“难不成再吃肉豆蔻,以毒攻毒吗?” “对对对,这个方法好。”严氏的丈夫似乎完全没听出来我话中的意思,竟然答应下来,似乎又想从顺带里拿出肉豆蔻让我煎药。 “胡闹!再吃下去可真的会死人!她现在中毒症状还没彻底缓解,你这样会将她彻底毒死的!”罗衡怒了,伸手就要抢他的肉豆蔻。 他也是一片好心,不想看见病人真的会死。可严氏就是看中了他的仁慈和医德,大喊:“大夫抢病人的东西啦!大家快来看啊!”她对着医馆大门喊,试图将街上其他路人吸引过来。 罗衡明明治疗了严大婶,而她的状况已经有所减轻。可当家里人和罗衡吵起来的时候,严大婶竟然不管罗衡医治过她,一个劲地帮着她女儿,也不知道是一味袒护,还是在心疼钱。 她伸手要抢肉豆蔻,说:“没事的,让我以毒攻毒,我身体好得很,不会有事的。” “你会死,你会死的!” 严氏:“街坊们都看看,这就是神医!这就是德高望重的神医,现在他竟然在诅咒我母亲去死!” 我开始有些恼怒,喊:“将他们赶出去!” 在我的强势下,医馆里打杂的和几个病患一起,将这三人轰出去。 严大婶临走前还不忘拿过她女婿的那袋肉豆蔻,紧紧攥在怀里。 我无语:“看她穿着打扮也不穷,真是抠门。” “你不该这么做!”罗衡坐在栏杆上休息,因为愤怒而气息未定,他瞪着我,生气地说,“你这样放走他们,她真的会死!” 我不解:“可那是他们的选择啊?” 罗衡:“身为医者,不仅要治病救人,还要告诉他们这样下去很严重。他们都是不懂医理的人,所以才会觉得这是我的错,在这里无理取闹。可如果我不将这些说清楚,那人真的会死!”他再次强调。 “这样下去哪里有尽头?”我摇头,“来医馆就应该听大夫的话。” 罗衡:“他认为他的消息来源靠谱,他们只是不知道!你不该放走他们,你应该跟我一起劝说!” 我怒:“如果你能解释得清楚,哪里还轮得到我出手?我来这里帮你救场给你解围,你却非要怪我放走他们。难道不放走,他们就肯让你医治了吗?” 罗衡:“不管是谁医治,要以他们的性命为重!我这里不能治,我可以引荐给其他大夫,总得要将她救下来才行。可现在……”他无奈叹气。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58章 死了 我说着气话:“死一两个人,他们才会长记性。” 罗衡:“医者仁心!” 我:“大夫就跟祭司一样,入了这行,就一辈子要以救人为己任吗?” 罗衡:“当然!” 我摇头:“不该是这样的。你们先为人,之后才是医者。好比做生意,双方要相互尊重,这笔交易才能谈成。他们不尊重你,你没必要医治。你看看尹攀,他就多洒脱?” 罗衡:“我只想救人的命。” 我:“在钱面前,人命不值钱。当事人自己都愿意将就,一味地贪便宜,而不顾性命,这哪里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规劝来的?” 罗衡:“那能怎么办?” “教化万民这种事,当然应该交给祭司去做。你派几个学徒去神庙,长此以往,总能解决。”我见罗衡沉默不语,又道,“暄夜教义中有一篇与医者有关,民众对大夫的认知也源于此。为了弄明白母皇为何先让我找祭司,我可将两家教义都读过一遍。” 罗衡:“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但总要去救严家人,不能让严大婶这样死了。” 我将手里的肉豆蔻给罗衡:“喏,这就是罪魁祸首。” 罗衡取出肉豆蔻放嘴里咀嚼几下,辨别,认为这就是正常的肉豆蔻。 喜乐珠虽然在大力推销这产品,但处理的方式没有问题。但要说肉豆蔻的罪人,无论是喜乐珠、店员还是这些中毒的人都有错。喜乐珠错在没有加强监管,只为了售卖而不顾大家的健康。店员错在为了卖出去,胡编乱造了许多谎言,将它吹成神物。而中毒的人则错在没有去辨别这些话到底对不对,就一股脑地全盘接受了。 他们花钱买肉豆蔻,大量资金都落入喜乐珠的口袋里,这让我相当不安。而我现在还无法确认,一颗苗卖得这么贵,又用欺骗的方式骗好多人高价买入,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原本想借着罗衡的名声,至少先告诉淆城居民,不要再吃太多肉豆蔻,但发生严家的事后,我又隐约感到不安。 利益当前,罗衡的名声有用吗? 要我说,非得死几个人,他们才会引起重视,可罗衡还是忍不下心。他是真正的医者,严家既然来求医了,他总想为人做的尽善尽美,不要再回医馆里来。 罗衡让其他学徒去严家送药,但那学徒却被人打了回来,鼻青脸肿的。 我当时正在与另一个病人聊天,询问他的病情,听见这事后,去伙房里取了几个煮鸡蛋。再来到病房里,看见罗衡正在给自己的爱徒上药。 小徒年纪很小,才十一岁左右,一双牙才刚刚换全。他右眼睛挨了一拳,整个眼眶都青了,左侧嘴角挨了一巴掌,嘴唇磕到牙上流了血,半边脸还肿着。 他口齿不清地说:“呜呜呜,想那严家也是富贵人家,宅子门口站着家丁。我才对他们禀明来意,他们不由分说地对我动手。后来才知道,那严家大婶根本就没听劝,真的信了‘以毒攻毒’的话,又吃了不少。刚吃完不久就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了。”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59章 不止呢 “死了?”我将鸡蛋递过去。 罗衡似乎因这事对我而恼怒,并没有伸手接。毕竟是我胡乱调侃说出以毒攻毒的话,才被那女婿拿去用的。 小徒:“嗯,死了,尸体就放他们家大堂里,几个儿女都哭得很惨。但女婿跪在一边,口口声声说是我们治坏的。” 不识好人心!竟然倒打一耙!”罗衡更恼怒,对小徒下手更重了。 小徒疼得嗷嗷叫。 我将鸡蛋塞小徒手里,着急地说:“这个你拿着,需要热敷的时候自己用。下次你应该将这件事先说出来,别磨磨唧唧的。”我转身就要奔出房间。 “去哪儿?”罗衡不解地问。 我:“送大婶来的是家丁,来闹事的是严家女儿。她本就对医馆不满,也根本不尊敬你神医的名号,这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你对着干。她也听她丈夫的话,现在她母亲死了,她肯定又要来闹事。” 罗衡有些慌张:“那……那该怎么办?” 他是神医,医术好,可处理这种事,却没什么经验。 “面对刁民就只能官府介入,强权镇压。”我撩起袖子,想大干一场,“倒是有几天没见到墨城了。” 果然如我所料,严家女儿真的穿着孝服,敲锣打鼓,跑到长街中央大喊大叫,试图将所有人都吸引过来。她似乎并不知道我是谁,言语之中并没有提我的名字,但却对罗衡大加诋毁,说这是他治得不好,而人人都知道肉豆蔻是个好东西,不然也不会这么流行。 她的这番话深得路人的注目,大家都围了过来,仔细听她的遭遇。 我坐在酒楼的雅间里,掀开帘子看着下方的动静,好整似瑕地喝着茶。 “不动手吗?”夏天冷坐在我对面,眺望着下方。 “再等等。” 大夏天的街道上实在太晒了,行人并不多,但到了夕阳西下后,所有人都出来了。长街的生意才好起来。 严氏就这样喊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所有路人都被她吸引过来了。大家听到来龙去脉,纷纷抨击罗衡,并开始诋毁神医的名号,往他身上泼脏水。 该动手了。 我抬手给街角蹲守的墨城示意,墨城带着十来个捕快小巷中窜过来。他们直接将严氏铐上了。 严氏露出惊讶和愤怒:“你们为什么要铐我?我犯了什么错?!虎彪终于被杀死了,现在轮到罗衡了吗?!神医竟然还和衙门狼狈为奸?!” “你敢骂我爹?”墨城愤怒。 “你再骂下去,就不是将你简单铐起来了事了。”我从酒楼中走出,来到长街中央。 我对夏天冷伸出手,夏天冷配合地将一袋肉豆蔻递给我。 我从袋中掏出一把,朗声对着民众说道:“这是肉豆蔻,你们应该已经都见过了。肉豆蔻内服治虚泻冷痢、脘腹冷痛、呕吐,外用可作寄生虫驱除剂,治疗风湿痛。当然,也可以做成食物。” “不止呢,不止呢。”人群中有人在起哄。 其他人纷纷附和。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60章 泼妇骂街 “据我所知,还能美容养颜?”我托腮,说,“我猜,它还能滋阴壮阳,治疗脱发,恢复人的精气神?还有什么?辟邪?做成驱蚊安神香囊?” 我随口编着,下面竟然真的有人附和我,说我说的是对的。 我忍不住笑出声,嘲讽地反问:“你们还真信了?后面那串都是我编的。” 大家顿时议论纷纷。 “你不就是医馆里的小学徒吗?!”严氏被铐着,但没有被带下去,等我说完这些话后,瞪着我,说,“是不是肉豆蔻能治好大家的病,抢走了你们医馆的生意,所以你才对肉豆蔻恨之入骨?!” 我反问:“你对肉豆蔻这么维护,可曾记得这东西刚刚毒死了你母亲?!你不信大夫说的话,只信你那骗人的丈夫,难不成你前世是个肉豆蔻,现在转世了想帮助你的兄弟姐妹们早死早超生?!” 我的话太过滑稽,引起周围人一阵哄笑。 严氏脸上无光对我大喊大叫,非说是罗衡治死的。 我下令:“堵上她的嘴。” 捕快用布塞到严氏嘴里,她挣扎半晌,只能勉强发出一些声音,但无法再开口说话。 我继续对大家说:“肉豆蔻内服治虚泻冷痢、脘腹冷痛、呕吐,外用可作寄生虫驱除剂,治疗风湿痛。这些都记载于医书中,几乎每本书都有写,如果不信我的话,你们尽可去查阅。” 地下还是有不少人见过我,认识我的,纷纷表示不敢不信。 “当然,也可以做成食物,用以增加口感香味。”我指着酒楼,说,“你们应该知道我是长街老板,这条街上所有的店都是我与柳贾柳老板合开的。可就在前天,酒楼中下架了所有肉豆蔻菜肴。肉豆蔻时下流行,很多人几乎无肉豆蔻不点,这反而让酒楼的收益降低了。你们可知我为何宁可赚得少,也不再让厨房烧有肉豆蔻的菜了?” 围观群众纷纷表示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们吃得太多了。医馆里连日来接待了无数因肉豆蔻吃得太多而中毒的病人。是药三分毒。这个原本用于治疗腹泻、腹痛、呕吐的药,在吃多了之后,不仅没有原本的效果,反而能令人中毒。就在今天上午,严氏的母亲就因为肉豆蔻中毒而被家丁送来医馆医治。下午时分,她才稍有好转。但就是听了严氏丈夫的话,她被从医馆中强行带走,还再次听信肉豆蔻能养身治病的话,继续服用。现在严大婶的尸体就放在严家大堂里……而你这个不孝女,你母亲尸骨未寒,却在这里大放厥词妖言惑众,该当何罪?!” 我的话极其有力度,在场围观群众鸦雀无声,而就连一直躁动的严氏也安静下来,流着眼泪跪在地上,被布堵着嘴,开始嚎哭。 “带上来。”我再下命令。 严氏的丈夫被夏天冷的士兵压着推到众人面前。 “告诉大家,你在哪儿工作?” 严氏丈夫满脸委屈:“我……我是喜老板的人,我只是卖肉豆蔻的。”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61章 推销 我问:“在售卖过程中,你是否夸大了肉豆蔻的效果?” 严氏丈夫的眼神躲闪着,看起来明明在说谎,但他狡辩道:“没有……我就是这么听来的,大家都这么说!” 我估计,如果将其他店员抓起来,他们也都会这样相互推诿说是听来的。既然是听来的,也就不负主要的责任,而且法不责众,如果这件事是整个行业都在做的事,我总不可能将每个人都打几棍子吧? 严氏丈夫说完这些话,严氏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被捕快控制着,不能动手,但却抬脚对着严氏丈夫的方向试图踢他发泄。 那可是她的母亲啊,就因为太过相信她的丈夫,生生让母亲中毒加深,就这样死了。 她只是以为自己被骗了,才将满腔悲愤宣泄到罗衡身上,现在澄清后发现是丈夫的问题,让她怎样才能不激愤?! 我又问:“生病去医馆才是正常的选择,你既是听来的,为何信誓旦旦地怂恿严氏将母亲带离医馆,还要继续给她吃肉豆蔻?!” “我……”严氏丈夫低头。 严氏呼叫了几声,似乎想让捕快将她嘴里堵着的布揭开。 “让她说话。”我吩咐。 捕快将布取下。 严氏悲怆大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母亲对你这么好,收留你,让你留在严家成为我的夫婿,你竟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顾她的性命!”她挣脱捕快的手,朝我跪倒在地,“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能动用捕快,一定是官老爷。你快管管这件事!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他就是为了钱!我家种桑养蚕许多年,积攒了不少积蓄,而现在家宅里就因为能通过他廉价买到肉豆蔻。我母亲总贪小便宜,通过他能买到廉价的肉豆蔻,就白天也吃晚上也吃,还特意囤积了不少试图转卖出去!现在看来,这笔钱大部分都落入他的腰包了!卖这东西一定能捞到很多油水!” 我好奇:“你卖货能捞多少?” 严氏丈夫低头,不说话。 墨城献策:“去抓几个店里的人问问?” 我:“不用,我早就打听过了。柳老板经营的店铺中,卖货如果赚了十个铜板,会分给店员三个。但喜乐珠的店铺里,会跟售卖者均分。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一袋肉豆蔻开价一千枚铜钱,有一半进入了店员的腰包。如此下来,大家不都为了赚钱红了眼,拼命地推销吗?”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开始动摇。而刚才说肉豆蔻优点的也没了声音,似乎都被这个高价利润震惊了。 如果喜乐珠能让店员赚这么多钱,她的实际利润又是多少呢? 是不是成本很低,她才敢这样做呢? “可是……”墨城似乎还有顾虑。 “你是不是想说,如果大家都富裕了,让喜乐珠赚一把也不是问题?”我冷笑一声,“可这些钱又会回到喜乐珠口袋的。她愚弄了店员,而店员又很傻地愚弄了百姓。” 我看向浣翠楼的方向,几个美男手捧盆栽,鱼贯而出。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62章 骗钱 他们几个人各自手中都拿了一个小盆栽,里面种着一根苗。这正是从喜乐珠店里“悄悄”花重金买来的肉豆蔻苗。这些之中,仅有一株长势较好,其他几株要么已经发黄,开始有些腐烂的迹象,要么是怏的,看起来也离死亡不远了。 为首的秋白将自己受骗购买秧苗的经历告诉大家,其他外室原本还想附议一番,声讨喜乐珠的店员不仁不义。围观民众已经嚷嚷起来。 “我也买过,正精心栽培着,原来大家都有啊?!” “我还以为自己种的方法不对,种死了一棵,又买了一棵,这第二棵还是我求着那人才买来的。真是白白浪费了好多钱!” “是啊是啊!” 大家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最幸运的那个,又因为店员叮嘱过他们不要将这件事扩散出去,不然秧苗就都被讨光了。所以这件事即使有人知道,也只是三三两两的,并没有扩散得人尽皆知。可大多数人的确已经受骗上当,花大钱买了这幼苗。 可他们也都知道,如果家家户户真的都种肉豆蔻,那么结果就跟丝绸是一样的,最终会卖不出好价钱。 人群义愤填膺。 “喜乐珠骗钱!骗钱!” “就是,我要退货!” “我苗都枯萎了,这要怎么办?这还能退吗?” 我看向严氏的丈夫:“你看,这种骗钱的把戏,一旦揭穿了,就都是你们自讨苦吃。” 严氏丈夫怒视我,张嘴朝我吐唾沫:“你算老几?你凭什么破坏我们的营生?!我们在外面讨口饭吃容易吗?不就是花钱买了棵树苗吗?我们又没说错,谁有本事将这树苗养活,未来都能挣大钱啊!” 我闪身避开,冷眼看他。 他的态度让围观人群的情绪更加激动了,人们一拥而上,对着严氏丈夫拳打脚踢,有的人抄起鞋底,朝他身上狂抽。他们不是从严氏丈夫这儿买的幼苗,但也将这个仇恨算在他的头上了。 “都老娘住手!” 这会儿,捕快已经放开了严氏。 严氏大喊一声,将周围人都震慑住了。她超前走一步,气场很强大,以至于围观的人们不自觉地让开一个圈。 她径直朝她丈夫走去。 “你要袒护他吗?!他骗了大家伙的钱!” 严氏丈夫被捕快压着,见妻子朝他走来,软言细语地哄骗她:“我就知道卿卿你对我最好,快将我放开!”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娘打不死你!”严氏勃然大怒,抢过路人的鞋底,朝他身上抽去,“你还我娘的命,你还我娘的命!” 严氏丈夫一阵哀嚎:“听我解释,我是为了严家好啊!我赚来的钱都是补贴家用的!哎哟!” 他吃了好几个鞋底,华丽的绸缎衣上都印上了肮脏的鞋印。严氏看起来在家里要么宠他,要么打他,打起人来干脆利落,拍下去的声音次次都仿佛带着回音一样。 捕快不想被严氏的鞋底误伤,放开了严氏丈夫,躲在一旁看热闹。围观群众也拊掌大笑,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63章 有眼不识泰山 在他们看来,耽误严大婶病情的是严家人,那么这就是严家的家事。 可是,延误治疗,致人死地。这个罪名可不分到底是自己人还是其他人。 只要犯了罪,都应该得到惩处,而不是让严氏动私刑泄愤。 我对这个混乱场面颇为无奈,上前一步,抓住严氏的手:“他理应被抓去衙门审判,而不是让你用鞋底给抽死。” 严氏怒:“你算什么东西?!我教训我男人,轮得到你来插手?!” 刚才是谁说我能调动捕快,是衙门的人来着,这会儿拦着她,她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觉得滑稽可笑,而墨城更是乐不可支。 他在旁捧腹大笑:“不是吧,你连她都不认识?” 群众纷纷附议:“是啊是啊,你居然不认识她!” 严氏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鸾霜。”我睥睨她。 鸾朝公主,鸾霜。 就在前阵子,皇榜上的通缉令被撤下,我恢复了自由身。 淆城里发生虎师爷这么大的案子,这个严氏竟然不认识我。 严氏听见我这个名号,咬牙,惶恐地对我行了个礼:“草民有眼不识泰山!” “拉下去审讯吧。”我指着严氏丈夫对墨城说。 “好。” 医馆里这件事算是彻底解决了,罗衡的名声也恢复了,又顺便将喜乐珠卖高价秧苗的事公之于众。有了这件事,哪怕他们不信我说的医书上的话,恐怕也不会再那么相信肉豆蔻的功效了。 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让淆城的肉豆蔻行业陷入冷寂。许多饭馆也不在售卖加肉豆蔻的菜肴。 我本以为喜乐珠会按捺不住,在这时候找上我,可等了好几天,也迟迟不见她出现。这期间,墨城和夏菽丰家的外室们在替我不断地在淆城周围寻找喜乐珠的肉豆蔻林,暂时一无所获。 我则继续呆在医馆里守着罗衡。 本以为罗衡这样嘴皮子松的人,从他嘴里套出下一封诏令应该不是难事。可是当涉及到救死扶伤,他就莫名其妙地严谨了许多。除非我达到他的要求,不然他绝对不会告诉我下一封诏令到底应该去找谁。 医馆里,我替一具尸体蒙上白布。 我对罗衡说:“我已经亲自送走两个人了。一个是老死的,一个患了消渴疾。你还需要我看过什么?我现在已经对死亡宠辱不惊,也对生命怀有敬畏。难道我真的要像你的学徒那样在这里熬到生孩子吗?” “哼。”罗衡斜眼看我,“你真的敬畏?那你前几天说的是什么话?死几个人,他们就知道肉豆蔻的不好了?!” 我跺脚:“那是气话!” 罗衡嘀咕着:“现在告诉你也没用,你应该已经猜到下一封在谁手上了吧?” 我的确猜到了。 按照九流的顺序,下一封应该就是让我去找士兵了。而且从千字文中,我甚至可以通过以往规律,知道下一封诏令的暗号是“家给千兵”。 记得以前夏竹提起过,母皇有一支私兵,而当我得到诏令后,就可以调动一部分兵力了。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64章 罗衡的要求 我一度怀疑夏天冷就是下一封诏令的持有者,毕竟他现在带领军队的表现,弄得好像这部分兵马就是我的私兵一样。 可当我终于忍不住问他的时候,他却明确告诉我他并不知道什么是诏令。他还很嫌弃我的脑子,说夏家已经有一封诏令了,不可能在有第二封。 我想想倒是很有道理。 不过,这个夏天冷怎么什么都知道?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他知道诏令,也知道紫川。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我将手浸泡在草药中消毒,对罗衡说:“知道诏令也没用。我又不知应去找谁,鸾朝这么多将军,这么多士兵……我熟悉的秦安律又已经死了,我该去找谁?” 罗衡狡猾地说:“不告诉你!” 我扮鬼脸:“喔,死胖子。” 罗衡佯装发怒:“你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 我开着玩笑:“就许你学尹攀说话,不许我学?” 按照罗衡的要求,我需要在医馆亲眼见过生老病死。衰老,生病,死亡,这三个在医馆里实在太常见,按理说,生产也并不是稀罕事。可好巧不巧,淆城里的几个大肚婆临近产期,肚子大得惊人,但迟迟没有消息。我左等右等,只觉得在淆城有些浪费时间,可为了完成罗衡的任务,又不敢到处乱跑。 但昨天刚和罗衡开了玩笑,第二天,这些好消息却接二连三的来了。 好消息太多,就成了坏消息。 因为她们竟然赶在同一天生产! 生产其实并不是大夫的活,而是稳婆的活,可一旦生产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孩子生不下来或者胎位不正,又或者出血什么的,就必须要大夫出马了。 罗衡被城西的一家叫去了,尹攀被城东的一家叫去了,医馆中的大夫也接二连三地被叫去了。 当最后一个产妇的家丁跑得气喘吁吁,前来求救的时候,医馆里就只剩罗衡的几个学徒大眼瞪小眼。 “五个,足足有个五个产妇同时生产,大夫分不过来啊!”罗衡的学徒手足无措。 然后,他们就来城西的搀扶家里,找到了罗衡和我。 这家人家的情况蛮严重的。 胎儿脖子上缠着脐带,现在脸色已经青紫,罗衡一直蹲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听见家丁的求救,罗衡直接回答:“不行,我这里忙不过来。” “神医,只有您能救我家小姐!求求您了!”家丁也不管是不是在别人家,跪下将头磕得邦邦响。 这家的家属不同意了,和家丁推搡起来,说他们家女儿更需要神医来治病。 “吵死了,都闭嘴!我都听不清胎儿心跳了!”我用耳朵贴在产妇的肚皮上。 可能是我太过霸气,也可能是他们都认得我是谁。我这么一喊,他们都没了声音,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过了一会儿,家丁继续大哭起来,求罗衡救救他家小姐。 “现在再去找别人,已经来不及了啊!” “我这里真的走不开……”罗衡看向我,“小霜,你去吧。” “啥?!”我震惊。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65章 接生 让我去?! 那还不如让罗衡的其他学徒去呢! 我才学了多久,他们学了多久?! 我只是半吊子,可那些学徒说不定有的还有给人接生的经历呢! 我在心中腹诽这个决定,又因为可能要承担的责任而略有害怕。治病总会遇到效果不好的,要么是药多了,毒死了病人,要么是药少了,让病魔战胜了病人……我在医馆之中,真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仅担心出错被罗衡骂,也担心出错真的会伤害病人的性命。 而这会儿,一旦我出错,那么就是一尸两命。更何况,如果只是顺利正常的接生,只需要稳婆就好了,为什么要来找罗衡?! 不就是因为是疑难杂症,稳婆处理不了,才会叫罗衡去的吗?! 他现在竟然说要让我去?! “快去!只有你了,不然还有谁?!”罗衡踹我,又道,“这些日子你学得很刻苦,问你所有问题都答得上来。你曾杀过人,也曾救过更多的人。你要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哪怕只是第一次!” 被他这一番话说的,我突然有了一点信心。 的确,现在再回医馆里去找别人,已经来不及了。我必须用我为数不多的医理知识,先赶往难产产妇的家里,至少要让她坚持到罗衡这边处理好。 我当下对这家主母说:“请派五个家丁分别去医馆其他大夫那里,只要他们一得闲,都来到孟家帮我。神医已经在你们家,你们家的女儿也正在生产,你们也一定不希望因为你家女儿,害的其他女儿没大夫救命!” 主母举着拐杖,指着几个家丁:“公主所言极是,你们几个快去!” “走。”我跟随孟家家丁,赶往孟家。 门口站了好几个人正在焦急等待,其中就有产妇的爹娘。我率先跑入孟家,而家丁提着我的医箱,在后面气喘吁吁。 “你是……你是霜公主?神医呢?” 孟家主母认得我。尽管知道我公主身份,可见到神医没有来,她还是满脸失望。 “我是神医的学徒,神医手上有病人,治好了马上就会来。” “可我女儿……”孟家主母突然就哭起来了,老泪纵横,“我女儿……” 我打断她的话,说:“我先看看情况,劳烦给我指路!” “这边请,这边请!”孟家主母领着我来到卧房。 卧房外有好多人忙忙碌碌的,他们端着盆进进出出。进去的都是烧好的热水,出来的却都是血水。 屋中传来凄厉的叫声,好像在忍耐莫大的疼痛。 我明明经历过厮杀,听过更为痛苦的嚎叫,可当听到产妇忍痛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腿软。 走入屋中,血腥味更浓。 我掀开珠帘,来到床边,一边洗手,一边观察观察产妇的情况。 产妇双手拉着一根绸缎做的绳子,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她的双腿被稳婆分开,换成适合生产的姿势,但被褥上满是血。 稳婆以为我是大夫,悲伤地说:“孩子太大了,生不出来啊!”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66章 责任之大 把脉,按摩,针灸…… 我将一切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但产妇并没有好转。我妄图罗衡来查看产妇的情况,给予更多的治疗,但等了好久,他都没有来。 但别说罗衡了,其他几个大夫也都不得闲。 我一个人在产房中孤立无援,而其他几个稳婆都眼巴巴地看着我。 她们见到我的所有操作没有任何效果,又因我满脸心虚,纷纷开始质疑我。 “你到底行不行啊?!” “别愣着,快做点什么救救孟家女儿啊!” 她们七嘴八舌的催促声让我心烦意乱,而孟家女儿越来越虚弱的嚎叫声,也好像在诉说她快要坚持不出了。 若不是孟家其他人还在外面等待罗衡,没能进产房,我可能连握住金针的手都控制不住发抖。 我见过太多的杀戮,可那些都是正义和求生的反抗,哪怕是下令杀死谁,也都由其他人来执行。而现在,我却要亲手去拯救一个人的生命。 书到用时方恨少,到了此时,我恨自己没有多向罗衡讨教些技术,这时候无法救这个孱弱的妇人。 “大夫,姑娘……”孟家女儿对我伸出手。 她太过虚弱了,手才伸出来,就软弱无力地落到床榻上。 “你感觉怎样?要不要喝水?” 罗衡告诉过我,失血的人会口干舌燥,而大量饮水能让他们好受些。 我试图给她鼓励,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都是汗,就像刚从水里出来一样,也是因为流血太多,手的温度也很冷。 她虚弱地用气声说:“别管我,救我孩子……大夫……救我孩子……求求你,救我孩子……” 救孩子…… 她说完这句话,就昏了过去。几个稳婆上前呼叫她,试图将她推醒,还要我再施金针将她扎醒。 我咬牙:“先把孩子弄出来!” 稳婆以为我要放弃孟家女儿,喊道:“不!孟家女儿要紧,她可是孟家的独生女啊!” 鸾朝以女为尊,这也让生产变得极为重要。 生孩子,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所以,孟家女儿身边才围了这么多个稳婆。 可能也是因为淆城这几个月来生活过得滋润了,这几个产妇的孩子个个都巨大无比,生都生不出来。 硬生,将产道裂伤了,血流不止。母亲的血流干了,孩子依旧卡在产道里,死活生不出来。 我面对咋咋呼呼的稳婆,反而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说:“她流这么多血,先将孩子弄出来。我不管救母亲还是救孩子,一定要先试试。你们也看见了,其他大夫都忙着,现在只有我能救她。” 孟家女儿面临的问题是孩子太大了,生不出来,而且它的胎位也很奇怪。正常孩子先出来的应该是头颅,可我伸手去摸,摸到的却是肩膀。 如果是罗衡,他可能会用手伸进去将孩子给掰正,可是孩子太大这种事,又能怎么处理? 看起来,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小心打开产房的门,不让冷风灌进去,从屋中走出。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67章 剖腹取子 才刚离开房间,孟家主母就驻着拐杖,飞快地朝我走来:“大夫你怎么出来了,我女儿呢?!” “情况很危险,她和孩子都会死!”我用最简单的话将此时的危险情况告诉她。 孟家主母听后,两眼一翻,腿软着朝后倒下,差点就昏过去。 她的两个外室扶住她,一言一语地安慰着。 我再次申明:“现在的情况即使大夫来了,也已经来不及了,产妇已经流血太多。” 孟家主母声音干涩无比:“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已经活不成了?” 我:“不,红衣医圣有特殊的治疗方法,我见过!” 孟家主母用拐杖剁着院子里的青石板,着急大喊:“快去请医圣!” 夏天冷从大门口朝院子里走来,说:“他在城东,离这里有三条街。他手上有个棘手的病人,还嚷嚷着要你帮忙。” 他这时候出现,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我去医馆行医,他也会一直蹲守在我周围。只要大吼一声,他都能立刻出现。 弄得好像他真的成了我的贴身侍从似的。 他所指的自然是我。 我:“要我帮忙?什么意思?” 夏天冷说:“他将人的肚子剖开了,四处找助手,但你不在,他就只能用罗衡的徒弟将就了。” 我快速地说:“我也正要将孟家女儿的肚子剖开,将腹中的胎儿取出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孟家主母就差点又晕倒了。 “你你你……你要剖开我女儿的肚子,这跟杀鸡取卵有什么区别?!你是庸医!不,你根本就不是大夫,你是刽子手!”孟家主母用沙哑的声音对我咆哮。 越是这么危机的时候,就越有人要给我添乱。 我:“你也听到了,红衣医圣正在剖开另一个人的肚子,如果完全没有把握,我也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现在真的是迫不得已,我们在这里多说一句话,你女儿和她腹中的孩子就离黄泉更近一步!” “可……可是……”孟家主母还在犹豫。 “你便记得,她已经死了,而我现在做的,是要将她从阎王爷的手里,抢回来!”我指着夏天冷,“你速速进屋泡手,换衣,给我当助手!家丁聪明伶俐胆大心细不怕血的来三个!每个人都必须听我吩咐!还有你们,”我对孟家主母和她的两个外室说,“去酒楼讨要干蒸烈酒三坛,找浣翠楼问秋白要一打叶片刀,全都报我鸾霜的名字!剩下的人剪丝绢成方条,烫蒸一斤,整个笼子端给我!听懂了吗?!” 我的语气太过强硬,以至于那些人点头后都愣在原地,在等我下一步指令。 我像医馆里的罗衡一样咆哮:“快去!你们早一点回来,她活下来的概率就大一分!” 院子里的人都动了。 孟家所有的家丁都被我用上了。 三个人自告奋勇,跟我入产房。其他人有的蒸丝绢,有的外出跑腿。 “力气大的稳婆留一个,其他人全都出去烧水。”我将隔绝里屋外屋的屏风竖在床边一丈的位置,说,“这个地方你们谁都不许跨进来!夏天冷,泡手,连胳膊肘都得泡上!”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68章 我主刀 我处于焦虑而亢奋的状态,语气难免强硬。 夏天冷堂堂千夫长,被我抓来接生已经感到莫名其妙了。现在我又吼他,让他更无辜地望着我。 他说:“胳膊太长,盆太小。” 我咆哮:“那就分两半泡!” “是的,将军!”他假装拿刀就要砍断自己手。 这显然是在跟我开玩笑。 如果不是他在调剂气氛,我现在还处于暴躁之中。 “别闹!”我被气笑了,愤恨跺脚,“手泡过后不许碰任何东西!等我命令!” 稳婆都赶出去了,仅留的一个也按照我的吩咐蹲在屏风边看守。剩下三个家丁都泡了手,等在我规定的地方,一步都不敢动。 我用脚边的匕首将木床的床栏劈断,这样更方便我们处理。我将孟家女儿的衣服解开,用孟家本来就有的雄黄酒擦拭她的肚皮,再按照尹攀曾经教我的方法,定了个位置。 他垂眼看我,问:“你有多大把握?” 我:“完全没有把握。” 听见我说这句话,三个家丁都震惊地看着我,仿佛不敢相信我没有把握,却也试图将人开膛破肚。 我只听过尹攀说如何剖腹取子,事后又觉得很好奇,翻阅许多医书,也询问过罗衡。 从理论上来说,剖腹取子的技法,我已了然于心,但却从来没有真实遇见过这种事。 尹攀今天本打算让我跟着他去的,可罗衡却将我抓走了。在他看来,我根本就不需要学尹攀的那种神奇医术,只需要浅浅学点知识自保即可。 也不曾想到,我就真的遇到了,而且还需要我主刀。 夏天冷皱眉,提醒我:“你不是大夫。” “我跟着罗衡学了很久,而且我是在场唯一能救她的人。稳婆有过许多经验,都觉得孟家女儿撑不下去,就连孩子都保不住。现在死马当活马医,总得要去试试。就像我对昭游所做的那样……” 他只说了几个字,我却说得一堆,说到后面,就连我自己也紧张起来,口干舌燥。 或许我太贪心了,我想保住孩子,也想保住这个妇人。 夏天冷点头:“既然你是唯一能救她的人,那就全力以赴。” “感谢夏兄的支持。”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拱手。 先被送来的是一笼裁剪过的并烫蒸过的丝绸。丝绸并不是白色的,是从某个布匹上剪裁下来的。 家丁送这来的时候很莫名其妙,还想趁着端进来的机会窥探里面的情况,被稳婆阻拦在外。 “这颜色要紧吗?” “不要紧,只是用来擦血的。” 干蒸烈酒和薄如叶片的刀也被送了进来。 刀已抹上一层特殊油脂,在火上烤后迅速燃烧起来。我熄灭火焰,用滚烫刀面浸泡到烈酒之中,整个房间酒香肆意。 夏天冷继续开玩笑:“你看上去像在做菜。” “嗯。医书上说,烫后冷却的东西,能减少伤口腐烂的几率。”我用烈酒快速擦拭孕妇的肚皮后,握刀,割开孟家女儿的肚皮。 几个家丁在旁吸了口冷气。 “嘶——” 我手顿了顿,也跟着吸了口气。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69章 剖剖剖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划开活人的肚皮。而我即将要看见腹中的胎儿。因为围观者紧张,我也忍不住紧张起来,甚至手都有些发抖。 夏天冷回头瞪着家丁:“受不住的就出去,换受得住的人进来!” 家丁们不敢出声。 夏天冷:“你要他们来做什么?” 我继续划着肚皮:“一个给我清洗刀具,开一坛新的干蒸酒,泡进去再捞出来给我,手不可碰酒面。另一个用夹子给我递蒸过的丝绸。剩下一个,你需要按着孟家千金不让她动。” 按理说,常人经受到这样皮肉割开的痛苦,早就被疼醒了。可孟家女儿气息奄奄,即使我割开她的肚皮,她也只是动了动眼珠和手指,没有力气挣扎。 尽管如此,有家丁扶着我也好放心。省得到时候取出孩子的时候,她疼得真的从昏厥中跳起来,这时候反而对她不好。 将肚皮隔开后,皮肉下有一层黄而绵软的油脂,这跟平时杀猪时见到的油肉是一样的。 平时跟着尹攀解剖动物的时候,往往会遇到鲜血淋漓的场景。血会顺着刀口低落下来,染红好几层干布。但孟家女儿的情况比较危急,她的血真的快流干了…… 一层层地往下划,我不敢切得太深,就怕伤到孩子。但划得太浅,会太浪费时间。 我加快划开皮肉的速度,一点点慢慢深入。 有个家丁忍不住,在旁发出干呕。 夏天冷瞪着他。 “不怪他们,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不好受。他们只是普通人。”我仔细地操作着。 肚皮被分成两块,两边的肉厚重得就跟猪肉摊上卖的那层肚腩肉一样。 露出更深处的组织。 我伸手将两边肚皮一掰,孟家女儿感觉到疼痛,似乎想惊坐起来,被她的家丁牢牢按着。 夏天冷皱眉,说:“一定很疼。” “当然。但我没时间找麻沸散了。” 终于,我见到了胎儿。 胎儿被一层透明的羊膜包裹着,里面都是浑浊液体,带着墨绿色的漂浮物。 原来,在母体腹中的胎儿长这样。 肉眼可见,这个胎儿的肩颈已经朝下探入,看起来岌岌可危,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我:“我要刺破羊膜,会有羊水流出。夏天冷,你提着胎儿的脚,用刀割断脐带。” 夏天冷:“你呢?” 我:“我将水压出,缝合肚皮!” “用什么缝?” 我惊呼,倍感不妙:“糟、糟糕……针线忘了。” “……” 夏天冷看着我,露出责备之意。 “哟呵。不错嘛,都做到这一步了。”尹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桀骜不驯的态度。 “尹攀!”我大喊,差点哭了,“你快来,这里需要你!” “这时候知道你爷爷我的好处了?!” “别嘴炮了,快来救人!”我举着双手,不敢再下刀。 “你继续啊。”尹攀满不在乎地说,“你都见过两次了……” 我着急,打断他的话,喊道:“可那是给猴子和母猪!” “我不管,反正现在来不及了。你看那脸白的,气都不喘了,与其我反复折腾,不如让她安心去吧。”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70章 完成 面对我的再三请求,尹攀都不愿从我手中接过刀。 他满不在乎地接过夏天冷手中的婴儿,提脚拍背,迫使这刚出生的、皱巴巴的胖肉团吐出羊水。婴儿吐出水后,脸色由青转红,用稚嫩而嘹亮的声音大哭起来。 可能就是这声婴儿的声音,让孟家女儿竟然悠悠转醒。 她可能感受到下体肚子被打开了,露出欣慰而看淡一切的笑容:“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然后,她就阖上了眼。 “……” 没时间再和尹攀扯皮了,连孩子都已经活着取出来了,剩下的这些,也应该由我负责到底。 我已经用布擦干腹中羊水,擦净杂物,只待缝合了。 尹攀带来了包好的针线,这些用具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由他准备好,随时带在身上。罗衡同样也会用线缝合伤口,但尹攀的特质线却可以缝合身体内部,不需要取出。 我接过针线,埋头干活。 将活人被切开的肉缝合在一起,针刺入肉中的感觉和丝绸刺绣太不一样了。 听起来似乎很吓人,看起来也血肉模糊,可当不得不面对的时候,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如果不这样做,孟家女儿一定活不成。 如果我不救,没有人能救她。 当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我的一举一动,都成了救活她的关键。 现在,我必须严格按照尹攀所指导的来进行。 我集中注意力在皮肉上绣花,用最少的针法尽可能地将伤口全部覆盖住。 也是这时候,我才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学绣活。 我的绣工并不好,缝着也歪歪扭扭的,好几次差点扎到自己的手。 “先将流血的缝起来,别的不要着急。缝起来就不会流血了。” 尹攀将婴儿扔给夏天冷抱后,就在旁指导我。不知为何,他有意识地退出一定范围,隔了几步远远观望,并没有近身。 我缝合着产道裂口,问:“尹攀,这种剖腹取子之术,真的是你自己研究的?” 尹攀:“可以算。” 我:“什么叫可以算?” 尹攀:“有时候也可以找外援。” 我:“这是何意?” 尹攀:“你别问我,去问萧五花。” 我不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尹攀:“你不觉得他很厉害吗?有种……这个时代不存在智慧。”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此时和他聊天只不过是让我提起精神而已,听到有自己无法弄明白的,我也就不费神去思考了。 终于,缝合也完成了。 孟家女儿奄奄一息,四肢厥冷,出气多进气少,倒是还没死。 尹攀对孟家女儿诊脉,翻了翻眼皮,说:“我看八成救不活。” 不知道是因为尹攀看多了生离死别,还是他生性如此,面临孟家女儿的昏迷,他显得特别冷酷无情。 我稍微清理床褥后,回头发现夏天冷已经抱着婴儿出去了。 我来到房间门口,朝外看了一眼。 孟家主母正抱着孙女逗弄,她的外室也围在身边道贺。襁褓已经准备好了,奶妈也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我这边手术的结果。 新生命诞生喜悦能抵得过失去女儿的痛苦吗?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71章 孩子已经救下了 几个家丁正在尹攀的命令下收拾残局。他们无非就是做点打杂打扫的活,他们还被尹攀要求,用烈酒将周围擦拭几遍,不许留下任何死角。而那些珍贵的叶片刀具则由尹攀亲自擦洗,收好。 这些材料令人匪夷所思。 而这剖腹取子之术也令人惊恐。 真的有人会将人活生生地剖开,再缝起来吗?人又不是用棉花做成的娃娃! 如果不懂得更深入详细的医理,他又有什么把握治好她? 我叹了口气,回头问尹攀:“她还能有救吗?” “你跟着罗衡也不短时日了,你觉得有救吗?”尹攀收拾着刀具,白了我一眼,反问我。 “罗衡没有办法,但可能你有办法。你用缝合治过昭游的伤,也曾在红衣寨救下无数人。你也救过我。” 尹攀:“不,治疗你和昭游,那可都是我们两个一起完成的。” 我:“……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还懂得谦虚。” 尹攀:“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以前不认为罗衡厉害,那是因为没见过他的医术,以为他虚有其名。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这胖子倒也不错,能跟我比上一比。” “……” 我疲惫地坐在孟家女儿的床边,忍着血腥味,仔细观察她腹中的伤口,握住她冰冷的手,给她取暖:“你可一定要醒来啊。” 尹攀:“如果醒不过来,你后悔吗?” 我不解:“后悔?为什么?” 尹攀:“因为你对她动刀了。” 我:“这个问题在昭游病危的时候,我就考虑过。那个药如果不让他吃,他或许能苟延残喘,但必然会死。如果吃了,大不了豪赌一场,但可能会活。死马当活马医。” “昭游是你男宠,可孟家女儿不是。昭游若死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替他收尸。可如果孟家女儿没挺过来,不仅仅是你、我、罗衡、淆城医馆、甚至你皇家的名誉也会因此一落千丈。”尹攀带着威胁的语气,嬉笑着对我说出这番话。 这番话让在场的家丁听见后,他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转头看向我,目光中带着好奇和揣测。 的确,在外人看来,我就像个屠夫一样,将一个人活生生地剖开了。 这真的是太残忍了。 “至少,孩子已经救下了。而在手术之前,我也说过,这样下去必然会一尸两命。”我叹了口气,拿出金针扎在孟家女儿的穴位上。 几针下去,她的眼珠在眼皮下微微转了几下,但又沉寂下去。 尹攀:“罗衡的那套我不懂,你去写方子吧。” 我:“写方子?我来写?” 尹攀又白了我一眼:“你不会以为现在就这样干等吧?你就当作她刚滑胎后又受了重伤,按照这个思路开的方子准没错。” 补血,补气,清热,消肿…… 当归、川芎、杜仲、熟地黄、枳壳、山药、白芍、阿胶、何首乌、龙眼肉…… 人参、黄芪、白术、甘草…… 一大堆草药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 这么多思路,这么多药,我要怎么写在同一张方子里?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72章 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 之后,我不记得我到底是怎么决定开方子的,但这件事被罗衡知道后,被他痛批了一顿。 他认为,剖腹取子是无奈之举,因为如果我不做,孟家女儿就会死。可开方子这种事却应该来问他,毕竟他才是此中高手,而我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他的任务,得到诏令而已。 孟家女儿一直昏睡着,直到罗衡未时来的时候,也还是那样。我开的汤药已经灌下,却没有任何气色。无论是推拿还是针灸,我都试过了,可她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让人很担心。 孟家主母在旁虎视眈眈,又瞅着自己女儿肚子上的这条巨大伤疤,惊恐而担忧。 她很想询问我,但又因认出我是鸾霜之后,不敢再多嘴。 罗衡看出她的心思,说:“你有想问的可以问她,她才是你女儿的大夫。” 尹攀也还在这里,他似乎对孟家女儿是否能醒过来的事很感兴趣,就连他自己的病人都不去照顾了,蹲守在床边,显得比孟家女儿的丈夫还要积极。 孟家主母惊恐地问:“我知道霜公主到底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剖开肚子,真的是剖成两半的吗?我听家丁说……您用刀将我女儿的肚子一层层地划开,然后……” “大致的确是这样,但要避开很多区域。具体的……就要问发明这种方法的人了。”我看向尹攀。 尹攀望天,假装没听见。 “可……可这样的话……我家卿卿是不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或者,吃饭的时候,她会漏出来……又或者,大笑的时候,肚子就裂开了……这样的话……”孟家主母越想越怕。 我看向尹攀。 尹攀一开始不想解释,但被我看久了之后,还是勉强回答:“不会。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不是术后效果,而是担心你女儿能不能醒过来。她流得血太多了。不就是生个孩子,何必吃的这么多这么胖,你看这娃重的,整一个肉球。” “这……这……”孟家主母悲伤地伏在床边,心疼的摸着她的女儿,“我应该拦着她,不让她吃那么多,我应该拦着她的……” “……” 等罗衡开了方子之后,他留了另一个学徒在这里伺候孟家女儿,并布置了一系列的药方。如果她醒了,应该怎么处理,如果她没有醒,又该怎么做。 有他的耐心教导,学徒总不至于连这个都出错。 月色正浓,我跟着罗衡和尹攀疲惫地离开孟家。夏天冷则跟在我身后,为我们三个提着灯。 等离开孟家后,尹攀才兴致勃勃地告诉说:“你知道吗?你刚刚完成了一个壮举,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剖腹取子之术,又称‘剖腹产’。” “……所以?” “真可惜我没有看完全过程,不然这一定能载入史册。” 罗衡:“你下午不是也打开过人的肚子吗?” 尹攀:“那只是效仿扁鹊,类似于刮骨疗伤。” 我停住脚步。 “……所以你不替我开药方,只是因为你没开过吗?”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73章 一个药方 尹攀狡辩了一番,什么只有最亲近的大夫才更能从望闻问切中掌握到病情,然后才能开出正确的方子。又说我经历过这件事,一定对大夫这一行有更深入的了解了。什么小到按摩推拿,大到剖腹取子,都跟人的性命息息相关。 他说的这些,却是我跟随罗衡而学到的。 我们一路溜达到长街上,罗衡却支开尹攀,让他先回去,而他则拉着我,继续在长街上走。 夏天冷试图跟在我们身后,也被他赶到更远的位置了。 子时已经过,丑时即将到来。周围店铺的灯都已经熄灭了,只剩下街角挂着一两盏,还是浣翠楼为了方便客人过来而挂上的。 现在只有罗衡和我两个人。 肥胖而善良的大夫问我:“你后悔吗?” 他值得自然是下午做的这一场荒谬而神奇的手术。 我:“至少拿起刀的时候,不曾后悔。但现在,我却后悔这样对她。或许她能留下全尸,而我却破碎了她的尸体。” 罗衡问:“你在担忧什么?” 我:“担忧孟家女儿的生死,她或许活不了。” 罗衡听见我的话后,略作思考,又问:“你真的担心的是她的生死吗?” “不然还能是什么?”我无奈耸肩。 “她的死亡是必然的,是你带给她生的希望。你在担心的,其实是未知。因为你不知道,这一刀下去,她是否能活。她的活,取决于你所做的一切。这就是医术。” 周围长街绿荫中传来阵阵蝉鸣。 炎热的夏天,清凉的午夜,有晚风吹来,如同菩提灌顶。 “可是,这个世界上永远有太多的未知,很多事情,全都是第一次做。比如曾皇祖母开创鸾朝的时候,人们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女子也可以当上皇帝,还可以将朝代持续那么久……比如我现在,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皇储,成为朝廷通缉的要犯,并且依靠着这样如同游学的诏令重新回到宫廷,夺回江山。” 罗衡点头。 我问罗衡:“我能拉拢天下祭司,用圣灵的名义命令他们灌输我才是仁义之君,皇室正宗。我能统领天下工匠,让他们为我打造最神奇的兵甲,武装我的军队。我有充足的粮食,只要皇姐不发现,取之不尽。那么,你能给我什么?” 罗衡:“我教你医术,让你学会保护自己。” 我:“仅此而已?” 罗衡沉默半晌,才道:“仅此而已。” “你有事瞒着我。”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罗衡不懂说谎。 罗衡:“暂时没有任何可以给你的。” 我一言道破:“有,只不过你不给。” 罗衡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说任何话。 我:“至少你要告诉我你的顾虑,让我跟你一起分析这件事。” 罗衡:“不,你是个赌徒。如果我将我拥有的东西给你,我担心你会做傻事。” “……那我大概猜到你手中的是什么了。” 罗衡的确很好套话,才三两句,我就已经明白了他藏着不给我的东西。 那应该是一个药方。 而且,这个药方就和紫川有关。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 ) 第574章 暗卫的真相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74章 暗卫的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5章 有刺客!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75章 有刺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6章 为什么打我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76章 为什么打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7章 处罚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77章 处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8章 相似 《女尊公主的大猪蹄子》第578章 相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