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尊武步》 第1章 云冲之巅 千重八千年,苍桓云冲巅。 云天如嗜血般阴沉,一股股撕裂乾坤的赤色光痕在这一方天穹深处蔓延,一阵阵狂暴的雷鸣似滔天巨浪滚动不绝,又渐渐消逝。那还未曾酝酿完全的浩劫,像是在圣人怜悯之心的感化下平息。 那仿佛能破碎虚空毁灭寰宇的灭世威能随着氤氲的天际化作道道浑重血气,弥天而消,漫雨而遁。 阴暗的天穹绝顶,有着数名仿佛与天道契合相融的绝世武者目光凌厉刺向前方,翻涌的神势宛如蛟龙灵蟒流转不绝,只待雷霆勃发,煞风暴起。 众武者目光所及之处,乃是一名青丝飘然浴血浑身的妖邪俊少,精致的面庞被赤金色血迹所沾染,如鹰般犀利的眸光横扫虚天,似有不甘,谁也不曾察觉,那能洞穿人心的眸子划过一丝落寞。 “参悟天机何须他物,如今光景,果真应了因果?”似在悲叹沉吟,又似有所明悟,修行几百载,而今因为掌中之物被奸邪围杀,难免落寞有感。 “罢了,今日葬身于此,也是命数使然。”少年缓缓归息还元,一身紫衣随苍穹微风冽冽,尽显洒落之意,隐隐雷动随其神势殆尽逐渐沉寂。 “玄素,速速交出青鱼泪,孤还能给你留个全尸!”为首武者嘴角勾勒出一道邪魅笑容,沧桑的眼眸死死盯着被他称作玄素的少年,不敢有着丝毫大意,金冠寒光,蓄势及身。 “云冲巅倒是个埋葬天骄的好地方,也不妄你绝代圣雄之名。”冷冽之声自然夹杂着一丝阴邪,金冠武者身旁,一名佝偻的慈眉老者步塔流云走上前来,颔首笑着说道。 老者青衣白发,岁月侵蚀着他苍老的面容,玄元翻覆笼罩着他的身躯,混重威势直冲霄汉。 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竟不寻常地有着惋惜之意,毕竟他们做的是强盗般的勾当,而不守道义要杀人夺宝的,却是浮沉古国第一天骄玄素。 玄素修道八百年,便是半步天人之境!一身战力更是恐怖非常,连这浸淫皇极多年的老者,也无法完全将其压制。若不是大限将至,老者也绝不会与诸多强者为伍攻杀玄素,只为夺其手中神物青鱼泪。 古籍记载,荒时北溟茫雪川有灵曰青鱼,乃是应天而生,能闻大道之义,其鳞身鱼跃,乾坤裂变,青鱼飞遁虚宇之际,遗有一泪,含破道之契机…… 一代天骄玄素也是身具大气运者,游历北溟之时,乱入残生魔国遗迹,机缘巧合获得青鱼之泪,却引得天地震荡,惊得四方强者觊觎,趁其破阵欲走,群起攻之! 从北溟到这苍桓云冲巅,追杀了百万里之远! 玄素虽是绝世天资,也无法与数十位武道强者抗衡,再加上本就重伤在身,而今已是强弩之末,必死之局。 老者言语一出,诸武者更是暗自运转神通,凌厉杀势如狂风呼啸,暴雨噬天,那逐渐平静的天穹绝巅,又开始显现出惊涛骇浪般的震荡来,常年身居高位的霸道,在这些武者身上显现得淋漓尽致。 若是威势爆发,这一方空间恐怕都要碎裂,不知多少无辜生灵要被卷入其中,但对这些武者来说,为了证成大道,破碎虚空,灭些蝼蚁又有何妨。 “老东西,老子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玄素像是看通透了一般笑道,这些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决定动手之时,就没想着让他生,更何况生不是施舍得来的。 武道一途,生死轮回只在一念之间,自己不曾想,自己的死会来得如此之快。 诸武者察觉不妙,断然轰出道道雷霆般的杀招,顿时漫天五光十色,灵气如浪涛滚动,有蛮荒猛虎虚影显于暗空,诡异虎威仿佛能抓散须臾;有穿天赤龙血爪撕裂而去,带起阵阵煞风乍起;更有玉色神花刹那间绽放开来,花香漫溢,夺人心魄…… 各式神通被武者熔炼极致,勃发之时引得天穹道道古纹流转,隐约有大道天音贯入耳中! 说时迟,玄素早已有所行动,只见他浑身赤金萦裹,道道旋绕成罡的灵气化作千百柄锋利的断刃,以其身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猛烈割裂而去,一时激起这方空间泛起阵阵诡异的涟漪。 “砰砰砰……” 爆裂之声不绝于耳,玄素以其最后一击,回应着诸武者的强盗行径! 更惊疑的是恐怖的雪刀杀势在抵御着漫天飞舞的异象时,也触及到显露的大道古纹,仿佛能撕裂万物的灵气刀锋猛然破裂,碎成点点星光消散于天地。 “天也助孤!”金冠强者冷笑一声,龙袍萧猎,更添几分霸气,眼中尽是炙热之色。同时双眸暗自扫视身旁其余武者,若是玄素身死,青鱼泪的争夺恐怕又要费上些功夫。 玄素摇头苦笑,体内精血逆流,灵元枯竭,已是油尽灯枯,随摊开紧握的左掌,无丝毫留恋地望一望。 掌中璀璨青光宛如暗夜升起一轮明阳,待到光芒褪去,仅有一枚古朴的青色珠子,在漫漫天穹的映射下泛起一丝寒光。 诸强者看见此幕,更是眼红非常,不由增强攻势,一时血光暴涨,气元搅动,引得环抱古树般粗细的雷霆闪电劈杀而下,将众人都扯入危机! 玄素再次握紧左手,反正今日横竖也是个身死道消,临时也得拉几个杂碎垫背。 随即引动丹田意识海,狂暴气息从其体内浩瀚炸开! “蹦嘣嘣……” 连续不断的暴乱之声与雷霆齐头并进,震耳欲聋的响声朝着天际蔓延,欲要吞噬一切,有飞奔而来的强者刹那就被抹杀,只剩残魂飘零,灵婴飞遁! 一代天骄玄素,自爆于苍桓云冲巅! 金冠强者等人猛然醒悟,不由后悔莫及,遂收缩轰杀之势,全力抵御雷霆劈杀,玄素死前威势! “可恶的狗东西!”有武者淬骂一声,也是叫苦不迭。 待到狂暴之息渐渐平息,诸强者慌忙回神,一股股强大的灵识遍布乾坤,不过皆是落寞而止。 他们也不敢肆无忌惮搜寻太久,若是引来其他绝世强者,难免会泄露青鱼天机,古之神物青鱼泪,决然不会随着玄素自爆而消逝,只是前番暴乱之势太甚,不知遗落何处。 “帝奴。”金冠强者传音手下黑袍强者,他自然有些不甘,成道契机何等重要,势必要领先一步,将青鱼泪寻到。 被唤作帝奴的武者会意,悄然退去布置。其余强者也是寒暄几句纷纷离去,暗做计量。如此大事,皆是心照不宣,不会妄自泄露消息。 第2章 混沌空间 长夏城,浮沉古国北线重镇。 时近三月,仍有瑟瑟寒风宛若灵兽狂啸,怒卷飞雪,使得偌大的长夏古城平添几分肃穆,漫天的雪花将这一方天地覆盖,更显得有些压抑。 作为北线第一城,长夏距茫垠之森不足百里。每隔十年,茫垠之森便会发生妖兽暴动,久卧古山的恐怖存在疯了般侵袭长夏,欲要轰开这北方天堑,一举捣毁浮沉,故而此地驻扎着三千铁血枪士,与长夏三大家族共同守卫城池。 长夏城内自有一番乾坤,整整齐齐的阁楼民居占据半城,而隔断古城的,正是巍峨高耸的苍桓山脉北段,稷风剑城山。 稷风乃是浮沉北部五大灵脉之一,七峰十六崖,虽属苍桓山脉,却又自成一体,被长夏三大家族占据。 寒风凛冽,雪绒飞扬。在稷风剑城山脚,一排排参差不齐的庭院坐落于此,狂风呼啸而过,使得简陋的民居摇摇欲塌,却又苦苦在风雪中支撑着。 “二哥……”绝望的哭泣声从一间破破烂烂的庭院传来,似是谁家十岁孩童悲切哭啼,闻者心碎。 “张老,求求您救救我二哥!”房中一名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无助地朝着身前慈眉善目的老者磕头,满脸的泪水也难以掩其悲痛。 老者一身医者打扮,见小女孩如此施为不由内心慌乱,苦苦摇头,遂将小女孩扶起,无奈说道:“姑娘节哀,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 “张老……”小女孩闻言更是悲痛欲绝,如遭雷击。 小女孩想要再说些什么,老者却冒雪悄然离去,只在房中破旧桌上留下几枚银钱,并非他不救,而是救不活。那躺在床上的灰衣少年早已没了生机,枯瘦的面容还凝聚着几丝恐慌和不甘。 “燕家兄妹真是苦命,那燕老二昨日还在院中练拳,虽说资质差了些,可待人也是极为客气,不曾想今晨遭了天谴,被一道雷霆劈死,诶……”有知晓此事的邻居可怜叹道,也是有些不忍,但如今这世道,苦命的人多了去了。 “哪里是差了些,分明就是烂到了极点,我家那小子与燕老二同时修武,未到三年就开了六窍,燕老二却一窍未通。” “六窍了?若是今年武试之前能开了七窍,虎子可是有望能入外门。”邻里羡慕之声顿起,庭院外围观者三三两两,胡扯乱侃。 修武之路,资质极为重要,若是十六岁之前不能通七窍,自然与道无缘。众人所说外门,正是长夏三大家族之一落家外门,落家实力稍逊陈齐,但其族中弟子也有六万,底蕴深厚,就是个寻常外门弟子,每月也能领十枚银钱,养活一大家子人并非难事。 风雪欲甚,萧瑟肆掠,闲谈的人群不知何时离去,各自紧闭家门,倒是多了些清净。 破陋的屋中,小女孩瘫坐床前,年幼心灵突遭如此重击,她有些不知所措,二哥平时虽然对自己凶了些,但血浓于水,两人相依为命,如今自己孑然一身,不知该如何作为。 疲惫与饥饿就像是夺人心魄的魔,寻着空子就钻入小女孩思绪当中,使得她沉沉睡去,暂时忘记了悲伤和门外嘶吼的风雪。 与此同时,床上躺着的少年不经意间动了动,只是浑身依旧冰凉,无半点血色。 燕无易的意识仿佛陷到一处混沌般深邃的空间,无尽的寂廖撕扯着他的念想,从最初陷入其中的恐慌和疑惑,到如今的茫然和淡漠,就好像过了千万年之久。 谁会想到遭雷劈这档子倒霉事会摊到自己头上,虽然燕无易资质确实有些不令人满意,但十多年来从未放弃过修武之道,也没做过啥伤天害理之事,就这样死得憋屈,任谁都会有股子怒气。 这只是传说中武者达到极高境界才会出现的霹雳轰击,落到自己身上时,甚至没有半点的痛楚,意识就像被某种莫名的能量生生撕扯到一望无尽的空间当中。 “这到底是哪里!”燕无易的意识在其中沉沦,几欲涣散,不知哪里是尽头,更别谈找到那虚无缥缈的出处。 “我还不能死,父母都没找到,还有妹妹……” “燕无易,你不就是为了证明给他们看么?你绝不会是个废物!” 点点思绪在意识中衍生而出,像是最后一根阻止他意识消散的救命稻草,燕无道不甘心,他还不想死! 或许是这股执念,又或是混沌的空间并未将他赶尽杀绝。 一道凭空浮现的铜门显现前方,古朴的纹路仿佛在描绘着天地间的至理,微弱的青色光芒透过铜门,像是清晨温暖的阳光洒落而下。 混沌空间的变化并不止于意识,燕无易宛若一具寒尸的躯体表面竟然溢出道道蕴含生机的青色光芒,瞬息之间就将他的身体包裹,仿佛在酝酿着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 神秘的青芒由其意识勃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斥着燕无易全身每一处经脉穴道,甚至诡异地与血髓相合,修补着他千疮百孔的躯体,冰凉之感也随着身体的变化被驱退。 空间之内,燕无易急忙驱散意识的震撼,他虽不知缓缓开启的铜门后面到底有着什么,但他却有着一种紧迫的感觉,若是意识消散,或许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用尽着意识最后一丝力量,朝着铜门而去,来不及在乎柔和的青光萦绕着他的身躯,也无法分心去注意空间诡异的波动,唯有一个念头,冲! “噗!” 此时破屋当中,传来一声颤栗的闷哼声,那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少年猛然醒来,仿佛历经大难逃过一劫,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燕无易睁开渐渐有神的双眸扫视着四周熟悉的一切,劫后余生的喜悦使得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活着的感觉,真爽!”感受着心脏的跳动,燕无易渐渐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浑身的酸痛从未令他似如今一般欣喜。 今日所历,宛若梦境一般。令人心魂生畏,却又喜悦非常。 “鬼……” 畏畏缩缩的言语传入燕无易耳中,他艰难地抬起手来擦拭着嘴角的鲜血,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此时的小女孩被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墙边的角落,警惕地盯着燕无易。 第3章 修武修心 “无予,你这丫头在说些什么胡话,还不来扶你二哥我?” 燕无易眉头一皱,吐出几个字来,眼前的小妹惶恐模样令人心生怜惜,看来自己被雷劈的半日,这小丫头没少遭罪。 小女孩名为燕无予,稚嫩脸庞又是两行清泪划过,擦着眼泪急忙爬起凑上前来,往燕无易脸上戳了戳,不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太好了,二哥没死,嘻嘻!”无予兴高采烈说道,经半日的折磨,终是露出孩童笑容,满脸皆是来自心底的欢喜。 “咳咳,你二哥我福大命大,自有仙人庇佑,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燕无易故作嫌弃,缓缓抬起右手衣袖,将无予脸上的鼻涕擦拭干净。 如此寒冽之天,无予卧地而睡,自然有些着凉,燕无易心疼不已,同时暗自庆幸能稀里糊涂活过来,此后定要好好照顾小妹。 “咦?二哥身上的伤竟然全好了,莫非真是仙人庇佑?” 小丫头无予看了看自家二哥胸膛手臂之处,那原先被雷霆轰击造成的数道伤痕竟不翼而飞,肌肤似重生般细腻柔滑,不由啧啧称奇,感叹仙道神妙。 燕无易这才注意到自身变化,待到恢复些体力,握紧双拳竟发觉有阵阵莫名之能随着经脉汇聚于拳。 “这体魄,竟比以往强了许多!”燕无易感受了一番焕然一新的身躯,心中大喜。 那困扰自己多年的通窍境界不知何时悄然已至第三窍,随着他呼吸吐纳,默念功法,一股股颇有些寒意的灵气随着淬体灵技的催发,化作精纯的能量滋养全身,顿时使其神清气爽。 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不知比以往快了多少倍,如今微弱境界虽不能内视体内变化,但灵力在经脉中的流转明显通畅了许多。 随着灵气化力源源不断润于已通三窍,燕无易自感天无绝人之路,更有一种莫名的信心。 “哈哈,未曾想这一道雷竟给了自己如此机缘,要是多来几道,岂不是……” 燕无易喜不自胜,脑海中不由掠过奇怪念想,但一想起一望无际的混沌空间,身躯不自然一抖,后怕连连:“还是算了。” 一旁的燕无予看着自家二哥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欢喜非常,心中一阵疑惑:莫非还有后遗之症?遂抓起桌上的银钱,便要出门请张老为燕无易诊治。 “二哥大难不死,可别魔怔了。” 门外风割血卷,冷气腾腾,长夏位于极北之地,一年之中唯有冬季最长,从次年九月至如今三月,风雪仍未停歇。 “回来回来,我真没事了,你看,这不生龙活虎的么?”燕无易将内心激动压制下来,竟一个翻身起床站立,拦下无予。 小丫头故作沉思打量一番,确实发觉二哥完好如初,那体魄看似健壮了许多,靠近些有种温和之感。 “那我去熬粥给二哥喝,嘻嘻。”无予傻笑道,一刻也不停歇地出门生火煮食。那幼小的身躯迈着轻盈的步伐,看着有些心酸。 “无予,哥一定不会再让你过这种苦日子。” 望着小妹身影,燕无易坚毅言语道,九年来,自己从未在意过别人的嘲讽和侮辱,但惟独小妹是自己的底线,任何人也不得说她半句坏话。 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眶,燕无易向道之心愈发坚定,遂默默运转起一门九宫盈元之法,吐纳四方灵气化为己身冲穴开窍之力,淬炼心魄。 这一门九宫盈元法正是入武基础之技,只需两三枚银钱即可购得,简单的吐纳修行之法恰好适合贫寒人家。 武道一途,需以法诀为引,引得天地间浑厚的灵气共鸣,吸纳其身,欲成武道,须先筑基,开窍冲穴以盈灵力,其后境界燕无易也不曾接触。 人有七窍,食听视息,七窍与五脏精气通达,肺气通于鼻,心气通于舌,肝气通于目,脾气通于口,肾气通于耳。修武道者,将灵精相合,成肺室纳天地万气,心室藏精纳华,肝室蕴灵元,肾室脾室纳含神气灵元,故称通七窍乃武者筑基之始,其后冲穴之道,自然水到渠成。 但通七窍须在十六岁之前完成,否则后天欲要增强天资根骨将会困难百倍,而能达成此条件的,也是百中无一。像燕无易这般苦修数年仍旧未通一窍的,资质自然差到了极致。 燕无易兄妹出生在修武世家,家族以武为荣,族中子弟大多是天资非凡之辈,六岁那年,也不知何种原因,其一家被族中除名。 父母带着他与刚出生不久的小妹来到长夏城中,将两人安置便是再无消息。多年来燕无易兄妹靠着落家一名外门张老的接济成长于此。 数年苦修,未曾有半点懈怠,燕无易仍是一窍未通,尝尽同龄人的侮辱和轻视,然而这天地间不止武道一路,燕无易也没想过放弃,只因当初父亲离开之际曾告诉他:“修武即是修心,心中有道,吾道不孤。” 燕无易将心中思绪打消,凝聚心神引气修行。如今有所奇遇,已开气窍之口鼻,精窍之左耳,也使得燕无易凝神引气之时,依稀能闻烟尘之味,风雪冷气。左耳更是犹有神助,能听道左邻右舍在家中窃语。 “那燕家老二真是悲催,听说小时就是父母嫌他笨,才抛弃他们兄妹再也不曾回来。”隔壁的张憨和他家那口子挨着火堆闲谈。 “别乱嚼舌根,你这糙人,再不开工你想饿死老娘?”张李氏面色顿时一变,抬起手来就往张憨耳朵上拧。 “哎哟喂……疼……疼!” “俺们矿上最近出了几条人命,前日听工头说仿佛有劳什子妖物出世,才被迫停工,家里不还有点积蓄么?”张憨苦苦求饶。 这山脚下的贫寒人家,大多靠在落家凌华峰的矿脉做苦力过活,如今矿脉暂封,许多人家都揭不开锅了。 那张李氏闻言一慌,急忙呵斥张憨,嘱咐他莫要多言,毕竟这是落家统辖,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告到府门,保不齐治他一个散播谣言之罪。 燕无易听者无意,只是摇头苦笑,随即沉浸心神,感受着浑身的变化。 第4章 突遇危机 日落黄昏,天边的云雾在夕阳余晖的渲染下,变得格外的美。冷煞的天难得放晴,却又是昙花一现,匆匆而去。 一日所经历的事,颇有些玩味可寻。 “二哥,喝粥啦!” 熟悉的声音传入燕无易耳中,他缓缓睁开深邃的双眸,见小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推门而进,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稚嫩的脸颊划落,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中有些破旧的碗。 “辛苦了,丫头。”燕无易这时已然恢复过来,两个时辰的运功吐纳,那枯竭的身躯自然接近盈满,好奇自己为何会有这般变化的同时,也有些担心未知的隐患。 “不辛苦,二哥可要好好恢复身体,要不然都没人陪我玩了。”无予天真地笑道。 燕无易不紧不慢站起身来,接过无予递来的白粥,不免心疼小妹如此劳苦,遂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嗯?这是怎么回事?” 燕无易凌厉的眸光一瞥,竟发觉小妹两手皆有着清晰的鞭痕,淡淡地血腥味更是被已开鼻窍的燕无易察觉。不由心生怒气,仔细一想也知晓了几分。 “不小心摔了。” 被燕无易如此一问,无予急忙缩回双手应道,依二哥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被人欺负,就算冒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风险也要和别人争执一番。 “落奕打的?” 燕无易目光瞬间变得阴冷起来,一股子嗜血的杀意竟让无予有些喘不过气来,点了点头便不敢再多言语。 “狗东西欺人太甚,三番五次刁难于我,如今竟动到你头上来了!” 落奕乃是落家外门弟子,仗着老爹在外门的权势飞扬跋扈,经常带着狗腿子欺压百姓,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而他贯使的,就是一条黑色的鞭子,见人不顺眼就是一顿狠抽毒打。 在燕无易的追问下,无予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 两个时辰前,无予开心地拿着张老赠予的两枚银钱前往北街的集市,想要为二哥买些修养身子的补物,不曾想遇到醉醺醺的落奕等人,落奕这小子一看是燕无易的妹妹,便是喋喋不休的奚落嘲讽,当着街坊邻里的面尽说些脏话,说那燕无易活该遭雷劈,无予哪里知道畏惧,和他理论了几句,便被那厮狠狠抽了两鞭子,若不是因为恰巧有巡城卫队经过,无予今日可就要遭大难。 燕无易心疼地望着小妹,可恨自己没能力护佑亲人周全,心中一阵忿恨憋屈。但现在自己能修武道,修炼之速更是一日千里,不愁没机会报仇。 “嘣!” 突然一声巨响在燕无易兄妹二人身旁爆开,紧闭的房门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冲碎,木屑横飞,威势袭围。 门外的冷风似是寻到了空子,疯狂涌入屋中,幼小的无予顿时一懵,有些不知所措。 来不及多反应,燕无易一把将她抱住向旁边滚去,待到立住身形定眼望去,不由暗道不妙。 不是冤家不聚头,眼前来人正是前番抽打无予的纨绔落奕,只见他满脸坏笑,一身雪色貂裘随风而动,腰间还挂着两个红尘香囊,颇显骚包,九尺身高,模样也算看的过去。 落奕身后跟着三名面色冷峻的少年,皆是臭名昭著的贵族子弟。 “哦呦,这不是燕二傻子么?怎么雷没把你劈死。”落奕笑容渐渐消失,颇有些玩味地看着燕无易兄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还真是,嘿嘿。” 他身后一名灰袍少年凑上前来,端详一番便是嘿嘿一笑,心生讶异,早些时候燕无易被霹雳轰中,许多人都望在眼底,如今这小子却像个没事儿人般。 燕无易将无予护在身后,挺起身来,毫不畏惧地望着四人,目光似剑般刺在四人身上,恨不得将他们吞噬得一干二净。 落奕等人虽然不专修行,但家中的底蕴足以让他们轻易打通七窍,实力再不济,自己也非几人对手,不免心中生虚,但别人都欺到家里了,若是还畏畏缩缩,如何为人? “别欺人太甚,我家可不是什么土鸡瓦狗都能来的。” 燕无易平静道出一句话来,脸上看不出半点慌乱,同时催动体内法诀,道道灵力从三窍两室汇聚四肢,严阵以待。 自己还未曾完整地修炼过战技,唯有一套锻体身法熟掌于心,还是幼时得父亲所授。该身法曰归鹫式,共有六招十三变,数年来燕无易一直未曾落下修习,也只领悟三招五种变化。 今日突开三窍,才能引气化力,但还不曾将灵力与归鹫式融合运用,故而心有担忧。 “贱奴一般的东西,敢骂老子,今日就让你真正的死一次!” “连缺,搞死他,后果老子来担!” 落奕哪里受过这等辱骂,向来只有自己欺压百姓,何时遭过反扑,心中怒气上头,欲要将燕无易挫骨扬灰。 成千上万户普通百姓的聚居地,虽属落家统辖,但弄死几个不起眼的蝼蚁,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落奕虽听闻燕家兄妹与一名外门长老有些干系,但杀心已起,势必要将燕无易除之后快。 “得嘞,落少。” 一旁被称作连缺的少年闻言恭敬应和,淬了一口浓痰便是两步近前,使了三分灵力朝着燕无易喉咙探去。 此招宛若鹰击长野,攻势浑重,看似虚浮的招式间竟蕴含着几丝锋利的爪势! 连缺极为阴险,一手鬼爪直取燕无易要害之处,早就听说对方是个一窍未通的废物,想着三分力足够将他喉咙生生抓爆,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开了七窍的武者。 “咦!” 电光火石之间,除当局者外,其余之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看似必死之局,却在瞬息间翻转! 燕无易早已有所准备,双掌如狂猿抡臂,飞豹横跃,三窍之力仿若铁血贯江,尽入掌中经脉,迅捷朝着鬼爪挡去! “砰!” 两方相交,杀势相抵。 只是刹那呼吸之际,燕无易双掌灵巧飞动间将连缺鬼爪之势挡住,其速极快,其力极巧! “还好,挡住了!” 燕无易眉头微凝,低哼一声,对前息所挡招式也是颇为满意,但不敢放松片刻,将无予往一旁推去。 燕无予早在连缺朝着二哥抓来时就被吓得哭出了声,幼脸尽是担忧之色。 落奕见到此幕,更是不敢相信,那人尽皆知的傻子不知何时学会了灵力御敌,只是眨眼间就破解生死危机,让他愈发看之不透。 “莫非这小子有宝物傍身?” 他可不信一个修炼数年未有半点修为长进的废物,短时间内能破开三窍,竟能卸去连缺杀势。 此番前来,落奕自然是为了教训教训燕无予这丫头,在落奕眼中,敢如此对他说话的贱民,都得付出代价。 那虎步生威的连缺面色尴尬,从未想过燕无易会挡得住自己三分灵力的杀招,但此刻不可能之事却实实在在发生,不禁马脸一黑,又是一招黑虎掏心顺势而下! 第5章 六重云霄 黑虎攻势极为迅猛,连缺不敢大意,调动体内六窍之力灭杀而来,这一式,本着必杀之意,决计不可让落奕等人看扁。 屋中空间本就狭小,对手咄咄逼人之势使得燕无易进退两难,双掌如龙蛇旋绕,欲要以柔化刚,先卸去几分杀势再做反扑! “砰砰砰!” 一连数声灵气激荡之声响彻而起,震得破屋晃动不已。 两人再次缠斗,燕无易凝神静气,压制心中翻涌气血之时,流溢着绚烂灵光的双手点到连缺猛烈杀招之上,一时激起气浪翻飞! 三窍之力磅礴而发,两个多时辰的引气化力在一刻间运转其身,每一分力都仿佛被挥发到了极致! “咳!” 连缺闷哼一声,急忙回转身形,念动法诀平复体内紊乱的灵力,眼中惊异乍起。 “这傻子何时变得如此厉害,那双掌之力恐怕早已达到五六百斤!” 一击回落,连缺心生苦楚,不再隐藏余力爆发重重杀势,那仿若波浪般荡漾的强悍力量卧推而来,巧力寻不到破绽,那就以蛮力相抗! 燕无易也不曾想到自己力量会如此强大,不合常理的抵御竟将连缺黑虎猛势生生震散,但对方又是一番浑重战技杀来,只有硬着头皮再接他一招! “二哥小心!” 突然一声尖叫声在燕无易耳边炸开,正是一旁聚精会神的燕无予,虽没见过武者交锋,但旁观者清,察觉连缺恐怖爪势疾飞之时,又暗自凝结数道寒意凛然的气箭,在灵势呼啸之际,于袖中打出! 这连缺也是狠辣至极,七窍灵力似奔流勃发,利落轰杀逼得燕无易退无可退,与此同时另使阴招,凝聚气箭向燕无易袭杀而来。 “想趁气浪激溅之乱势夺我性命,你倒是好算计!” 燕无易被小妹一声惊醒,才知自己深陷局中,遂急中生智左步后移,气劲滚滚。 “归鹫无痕,踏雪还春!” 只见燕无易沉念武诀,气蕴丹田,经脉之中浑发处一股气劲,引力流转双腿,猛然一跃,宛若鱼竞龙门,雪燕逆走,翻身跃过连缺,撞烂土墙,踉跄着滚到院中! “嘣……” 连缺所发攻势轰杀未果,将屋中物什冲得七零八落,数支气箭也刺了个空! 这一股武道气劲和灵力相合,竟使得燕无易干拔起身,躲过致命之招,同时也将战场移到院中。 “我所掌握的归鹫式,也只是防胜于攻,若要脱身却如同登天,况且还有小妹……” 燕无易在院中雪地翻滚几圈稳住身形,那瘦削的面容在无边雪色的映射下愈发惨白,心中也愈发忧虑。 自己能挡下连缺数招已是极限,毕竟修为的差距不易跨越,对方还是四人,以落奕等人的无耻程度和尿性,今日绝不会善罢甘休。 “狗东西,我看你往哪儿跑!” 破屋中传来一声怒吼,连缺气急败坏又是凝聚杀招,双腿若疾风劲走,矫兔奔袭,趁着燕无易踌躇之时,欺身而来! 燕无易三番五次躲过自己攻击,连缺面子早已丢尽,同时也彻底将连缺激怒,恨不得将燕无易撕成碎片。 其余三人也是吃惊不已,尤其是那落奕,他的眼睛里闪射着凶光,嘴角轻微上扬,颇有趣味地望着燕无易二人的交锋。 燕无易越难对付,其身上的秘密也就越多。 几息功夫,使动全身灵力的连缺腿势飞动,掌式覆压,便是杀将而来,带起雪浪滚滚,寒意荡荡,攻势极为强悍! 七窍武者的最强一击刹那轰来! “六重云霄动!” “没想到连缺竟使出此招对付个傻小子,无趣无趣。” 一直不曾言语的黑袍少年眼中划过一抹精光,似在自言自语。这少年瘦弱的身躯在孤冷的寒夜的挺拔如松,冷峻的面容看不出半点悲喜。 “六重云霄动可是连家独门战技,他爹动用了多少资源,这小子也只修成三重。”另外一名少年摇头笑道。 此时天色已显昏暗,微弱的月光渐渐洒落而下,只是片刻,令人稀罕的光芒便被云雪遮掩,四周的事物也逐渐看不清晰。 落奕等人的到来,早已被左邻右舍听在耳中,百姓皆是不敢闹出丝毫声响,那巡夜的卫队也迟迟未来,想来是落奕早早的打了招呼。 蜷缩在角落的无予见二哥与连缺相斗不落下风,不由破涕为笑,那灵动的大眼睛扫了扫落奕三人,发现几人早已将注意力转移到院中,无人注意到她,遂急中生智,朝着一旁被连缺打穿的土墙窟窿钻了出去,便急匆匆地朝着山腰赶去。 “二哥,你可要坚持住!”无予飞快地朝着山腰落家外门前行,心中虽然担忧,但能救二哥的,只有平常接济兄妹二人的外门长老殷子禹。 庭院之中危机陡临,燕无易哪里和七窍武者交过手,连缺摧枯拉朽的攻势凌厉杀来,也只好再运灵力,三窍之力尽数调动,双拳间顿时泛起阵阵炽热光芒,一股股浑厚的力量自经脉而生,丹田而流,瞬息形成抵御之势! 那经脉之中的力量,自然是多年苦修归鹫式形成,对付寻常三五个大汉不成问题,但和以气化力的修者对战,却是讨不到半点好处。 “嘣!” 如雷贯耳的巨响在两方攻势相交之时陡然爆起! 六重云霄动之山河崩! 连缺此招勃然爆发,那仿若山之重势加持的掌势与燕无易气劲杀在一起,只是正面一招便分出了胜负! 恐怖的爆炸之威直接轰碎燕无易防御,一掌印在他的胸膛,顿时气血翻涌,浑身经脉更是受损严重。 “噗……” 燕无易受此重创,再以无法压制体内乱势,吐出一口血来! “自己,终究是慢了!” 那连缺山河崩之掌实在太快,燕无易这般境界实在低微,也来不及让他使出归鹫式,靠区区气劲相持,注定无法撼动连缺杀势。 原先稳重的步伐变得虚浮,燕无易被这一掌生生轰飞三丈,血洒长空,滚烫的鲜血在凛然寒雪中显得格外突兀。 “败了?” 黑袍少年定眼望去,不免有些疑惑,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未向着多年的狐朋狗友,反而想见燕无易赢。 但战局瞬息万变,看似游刃有余的燕无易,与连缺正面相抵,竟被对方一掌轰飞,已露颓势。 “我看未必!” 第6章 苦苦支撑 落奕唇角微微勾起,紧握双拳竟有些跃跃欲试。 寒雪瀌瀌飘零,仿佛为一方天地覆上层层厚重的幕。燕无易被一掌轰飞数丈,待到立住脚步,才发觉再次被连缺逼到角落,气血的涌动使得他浑身哆哆嗦嗦,牙齿不住地打着寒颤。 武者并非不惧冷意,只是随着修为增叠,灵气自然流动成罡,抵御冷袭毒侵,众人也只是武道筑基的打通七窍之境界,与常人相比,也只是好上些许。 “拼了!” 燕无易仿佛下定决心般,疯狂地催动着灵力运转,点点淡漠的光芒宛若黑夜的盏盏明灯,在他手势飞动,步踏流风之际溢散全身。 超负荷的引动灵力,已然使得燕无易三窍流血,左耳似乎失聪了般,对即将来临的交锋造成巨大不便,体内情形也是愈发恶劣。 “嗯?还不死!” 连缺原本有些得意的脸上,顿时变得精彩,时而铁青,时而忿恨,不免心中气结。 这一式六重云霄动之山河崩,至少有着近乎千斤之力,虎狼狠扑之威,也是连缺压箱底绝学,本来打算在今年风华武试中用以御敌,如今竟对一个傻小子使了出来。 最为可恨的是,如此恐怖一掌,并未将燕无易彻底击倒。 “老子就给你一个痛快!” 连缺怒吼一声,七窍灵力虽然接近枯竭,但全力引动全身之力,也能轰出第二掌: 六重云霄动之风雷裂! 连缺也是有些天赋,七窍修成风雷裂,这家族战技有着不凡的品阶,修成三重都不知要花费多少资源。 一时四周色变,连缺将心一狠燃烧体内精血,双掌结印杀来,竟有雷霆隐动,寒风加剧之势! 虽只是七窍武者,但连缺使出此掌,也有威势萦身,只见他披头散发,气冲长空,仿若来自黑夜的魔头,朝着燕无易吞噬而来。 “呸!我还怕你不成?” 燕无易淬了一口血水,也被打出怒气来,身若孤鹫飞身遁起,步伐虚浮间竟有几分灵动之意,扬起积雪翻飞,寒气退散。 “孤影无痕,法身无踪!” 归鹫式之第二招,乃是燕无易夺身逃命的依仗,猛然间如蛇行鱼游,竟在狭窄的庭院角落错开身去,猛然间飞跃而起,呈居高临下之势。 这一招也是极为巧妙,存粹的武道功法借力而动,脚步也是快若生风。 连缺见势不妙,掌近燕无易面门之时,对方一个错步竟然腾跃而上,一阵灵力激溅雪舞风扬,居然扑了个空。 但这风雷裂之掌势又岂是一合之猛,见他手掌翻动之间以掌刀之状,又是朝着上方劈砍而去! 说时迟,那时紧,燕无易无力支撑下落之时,见连缺狠辣变招劈来,心中憋屈不已,人弱狗欺。 只有再接他一招,那早已蓄势待发的气劲灵力一股脑直拍而下! “砰……” 掌势拍击一起发出沉闷之声,竟震的雪雾蒙蒙,光炸灵溢。 恐怖灵力反冲之威,轰得燕无易虎门撕裂,气血喷涌,颓势愈发明显,经脉受损愈发严重。 “还是低估了七窍武者之力。” 燕无易念头闪过,狠狠掉落在地,已通三窍灵力被消耗殆尽,无法再支撑着他以力御敌。 一日之内机缘打通三窍,又与七窍武者缠斗如此之久,已然无憾。 “咦?” 就在燕无易翻身苦苦支撑之际,那被血迹遮掩住的双眸划过一丝狡黠,两掌相接之处雪雾朦胧,连缺脸带坏笑挥掌横扫,击得气浪腾腾,灵力乱溢。 “狗东西,我看你拿什么跟我横!”连缺淬骂道,虽将燕无易轰开,但有雪雾遮隐,气劲爆裂之声混淆视听,一时间寻不到燕无易位置。 如此狂暴一掌终于让燕无易吃到苦头,连缺不由洋洋得意。 燕无易尝试运气抑制体内乱势未果,寻了个极佳的机会,蓄势欲要最后一搏。 前刻两者轰击之势将庭院中厚厚积雪震起,再加上黑夜遮掩,燕无易虽被一拳轰成重伤,但却摸不透燕无易位置,随即拳掌相合,打出道道灵力欲要驱散雪雾。 “狗东西,老子和你不死不休!” 燕无易果断作出决定,握紧被血染红的拳头,强忍着浑身剧痛,使了一招归鹫式之千里无踪,宛若魅影般朝着连缺所在之处杀去。 其身影飞快,只是两息就步开三丈之远,距连缺不足五步! 冒着被乱拳轰飞的危险,燕无易将最后之力尽数凝聚左拳,而眼神凝视之处,正是连缺脑袋。 谁也不曾料到燕无易最后的反扑来得如此迅速,无半点犹豫。 玩味地望着战圈的落奕三人还沉浸在上一合掌势相接,燕无易难堪重击被无情掀飞的场景,未曾想下一合来得如此猛烈! “啊!” 来不及提醒连缺,雪雾茫茫之中陡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刹那就是一阵血雾飘起。 “不好!” 落奕大感不妙,使动灵诀宛如幽灵一般冲上前去,袖里生风挥散雪雾,一把提住连缺,又似疾鹰点海猛然退回。 此时的连缺再也不复先前之傲,双手捂着被一拳打陷的面门,鲜血不住流淌,痛苦不堪。 待到雪雾消散,五丈之外,再无半分气力的燕无易瘫坐在地,乌黑的血水从他口中溢出,却看不见丝毫的痛苦,反而是显露出一道令人发怵的诡异笑容。 燕无易临危一拳,数百斤的巨力轰在连缺面门之处,后者即使是七窍武者,无半点防备也得身受重伤。 稀里糊涂打通三窍就似梦般,也不曾想到自己踏入修行之道后的第一战来得如此迅猛,也来得如此惨烈。 “小子,你惹怒本少了。” 落奕面色阴冷至极,怒不可遏。本以为就算燕无易逆袭击败连缺,也不会造成过于严重的后果,但事实恰恰发生。 连家在这长夏城中有些势力,若是连缺落下个重疾,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徒惹一身麻烦。 想到此处,便是念动法诀抽出腰间银色长剑,欲要亲自动手灭杀燕无易。 剑势似飞流直下,锋可断雪。 落奕出剑极快,身旁的黑袍少年二人都不曾看清他的剑道轨迹,只是银光闪动,身随影动直取燕无易咽喉命门。 早已力竭的燕无易笑容逐渐消失,但又无可奈何,唯有坦然面对死亡的临近。 “可叹,我燕无易竟要死在几个杂碎手中……” 似在悲叹,此刻的他格外平静,仿佛剑来之势与他无关。 身处乱世,与其孤苦一生,不如从容而死,只是心中想到年幼的无予无人照顾,自己死后又会沦落到何种境地,那宛若死灰的心泛起阵阵涟漪。 “老子不甘心!” 去他娘的坦然从容,燕无易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怪吼一声:“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溅你一身血。”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那无力的双腿竟然支撑着他踉跄站起,猛然间朝着持剑而来的落奕冲去! 第7章 命悬一线 剑随身动,鹅雪纷飞。 “莫非这傻子还有后招?” 落奕微微一愣,脸色惊疑不定,眼前毫无抵抗之力的少年挣扎爬起竟然不退反进,朝着手中锋利剑势冲来! 若燕无易真有恐怖后招,那倒霉的还是自己,落奕犹豫之时,凌厉剑势覆杀之速竟有些减缓。 “铛!” 寒夜彻彻,锐耳声袭! 一道灵兵撞击之声突然在众人耳边响彻不绝,恰到好处的力道将落奕刺杀之势抹消,阵阵刺耳回声萦绕院落。 燕无易本以为必死之局,待到回转心神望去,那恶狠狠刺来的剑势被这一道突如其来的灵兵气势挡消,自己也暂时逃过一劫。 “落家治下,岂容你随意草芥人命!” 浩然之音响彻开来,破烂庭院中踏来两人,此振聋发聩之语正是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少年吼出。 燕无易闻言望去,此人身高八尺,一袭锦玉长袍在隐隐雪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整洁,不染半点凡尘,浑身凌厉气势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人正是外门长老殷子禹弟子段云,与燕家兄妹打过几次交道。 “无予?” 少年身旁,正是累得气喘吁吁的小妹无予,红扑扑的小脸尽是担忧,千赶万赶总算及时赶到,她心中也是暗自庆幸,若是再迟上半分,自家二哥就殒命当场了。 燕无易稍一思索,也是明白过来。想来是前番自己与连缺混战之时,小丫头趁乱逃走,前往落家外门求殷长老相助。 “二哥,你没事吧。” 无予急匆匆跑上前去扶住气血空浮的燕无易,心疼不已。 而一旁的落奕三人却是面色铁青地盯着段云,那连缺身受重伤早已昏了过去,不过有着黑袍少年拿出的一枚丹药吊命,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区区贱民,本少想杀就杀,想灭便灭,何时轮得到你管。” 落奕面色阴鸷,眼看着就要将燕无易灭杀,不曾想被段云横插一剑坏了算计,心中自然生恨。 偏偏这段云本事不小,就算是三人联手也未必能奈他何,落奕虽心有恨意,但也知道今夜想要灭杀燕无易已无可能。 “别他妈多管闲事,你一外姓之人,哪儿来的资格对落少指手画脚?” 没个正形的落奕小弟江昀中气不足骂道,他与段云有些过节,但被狠厉收拾过几顿,也只敢狐假虎威,借着落奕逞些口舌之快。 “呦呵,这不是江大脑袋么,和你家狗主子仗着人多欺负燕无易一人,真丢你老祖宗的脸诶。” 看似严肃的段云剑眉微挑,见对他出言不逊之人乃是江昀,完美塑造的正气形象顷刻崩塌,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道浅浅的笑容。 前些时候江昀在外门调戏女弟子,被这段云抓住胖揍一顿,还当众羞辱了一番,使得江昀足足半月不敢踏进外门。 “你……你……”段云犀利言语一时怼得江昀气急,脸色变得铁黑。 “尽扯些废话,今夜尔等休想再动燕无易丝毫,否则莫要怪我手中之剑不长眼。” 段云气势又是一变,前番还有些不正经的模样,此刻便宛若刺客一般令人生寒,话音未落手中便陡自显化出一柄赤红色的灵剑,丝丝滚烫的剑势使得院中寒意退散两分,冰雪洒落未至,已然于半空消散。 “炎极兵?” 落奕忽见此兵,不由大惊失色,那阴鸷的面容愈发难看。 “没想到殷老头儿竟将如此重宝赐予你。”此灵兵落奕自然见过,乃是长夏城第一炼器大师北宫无措锻造,威力非凡。 “剑势极锋,隐约与天地相契,似有剑鸣之意,此剑,便是灵兵?” 燕无易曾在书籍中见过有关灵兵记载,如今一见,也是有些羡慕。 段云手中炎极兵溢散出阵阵威压,震得落奕三人普通剑器微微颤动。观其剑形,更是威势赫赫,宛若龙蛇。 炎极兵虽是中品玄级灵器,却有着上品之威,当初北宫无措炼制此兵也是花费了极大精力。 灵兵凝聚天地间浑重精气,有后天锻造与先天灵精化兵、血魄成器等诸多方式可成。精气有厚薄之别,器质有高低之分,强横的灵兵体系也有着品阶之分,其中包含许多因素,诸如锻造之术,机缘相合,皆可影响灵兵之品阶。 据残缺的九洲灵兵录记载,灵兵可分为九品,凡尘三品天地玄,玄势灵器,地极战兵,天武空冥,皆各有上中下之分。 其后便是传说中的圣器,也分三品帝极恒,具体为何,以燕无易的浅薄见识,更是无从可知。 趁两方相持,燕无易将小妹护在身后,随即平复体内乱势,默念法诀引动灵气氤氲其身,充盈三窍。经此一战,他竟隐约能察觉到第四窍之壁障将裂欲裂,感慨事物变化之际,也是心生喜意。 虽不知自身为何一日之内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但能踏入武道修行,总归是一件幸事。 “滚!” 段云面色严峻,有些不耐烦地吼道。 这霸道言语似雷霆般顿时将落奕几人从震惊中无情扯回现实。 “好你个段云,真以为我等是软柿子,你想捏就捏?”黑袍少年袁久阳握紧拳头狠厉说道,即使段云有灵兵在手,修为也是高深莫测,但作为纨绔的气势还是得喊出来。 袁久阳与江昀相视一眼,皆是将目光转向落奕,只等他一声令下,就朝段云围攻而去。 三人出手也非段云之敌,只是落家早有禁令,不许门下弟子相残,大不了三人被这段云重捶一顿。 “走!” 落奕只是略微思索片刻,便压制住内心怒火,意味深长地看了燕无易与段云一眼,转身灰溜溜离去。 袁江二人也没想到一向强硬的落奕如此轻易就认了怂,急忙搀扶着昏死过去的连缺跟上落奕脚步。 见落奕等人离去,段云手中之剑似无形无影般消失不见,恢复往日云淡风轻潇洒模样,只是一双灵动的眸子打量着浑身血迹的燕无易。 “这家伙竟然通了三窍,还真是有些奇怪。” 段云颇有些讶异,想来是燕无易有所奇遇,又兴许是厚积薄发之劲。 上次见到燕无易,也不过是一月之前,如今再见,对方居然已通三窍,能与七窍武者交锋数个回合,将连缺轰成重伤。 第8章 暂居段家 夜色仿佛又归于往日的宁静。肃冷之意仍旧是这一方天地的主旋律,随着淡淡星光悄然绽放,沉沉之夜也微微明亮了些。 “多谢段师兄出手相救,燕无易铭感五内。” 燕无易强忍伤势拱手称谢,感情之情溢于言表,若不是段云及时来到,他早已成为落奕剑下亡魂。 紧挨着燕无易的无予小丫头也是忍着疲倦之色恭敬致谢。一日的惊吓劳累,并非她幼小身躯所能承受。 眼前锦衣似雪的少年在翩翩雪絮的点缀下,显得格外的出尘。 “莫要见外,殷师闭关之时,曾嘱咐我照料你们兄妹二人,话说回来,也是我之失职。” 段云嘴角勾勒出一道柔和笑容,并未因燕无易兄妹贫寒而有半分低看,况且今夜之事,已让他对燕无易的印象有所改观。 “院中风雪愈甚,还请段云师兄移步寒舍,避些阴寒冷意。”燕无易诚挚相邀,但此时小屋已然残破不堪,却又找不到其他去处,不免面色颇为尴尬。 “如今你兄妹二人御寒之处已被落奕等人毁损,如此寒冬如何忍得过去,不如随我前往北街段宅居住,我那母亲最喜热闹。” “何况你兄妹二人惹了燕奕,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段云颇有深意笑道,面前这破屋子已然不能住人,残砖断瓦,土墙碎裂,若是风再大些,恐怕会倒成一堆土泥。 在他心中并无贵贱之分,出身不同而已,又非无法逾越之鸿沟,况且给燕家兄妹安置一处居所,也算是不负师命。 “段师兄仗义相救,使得无易逃得性命,如今又设身处地为我兄妹二人着想,如此大恩,请受无易无予一拜!” 燕无易毫不犹豫带着小妹尊敬一拜,便是毫不拖泥带水答应段云之邀。如此情形,自己也无路可走,但有着段家庇护,也能使得无予免遭落奕迫害。 自己终究是一介平民,哪里遭得住世家子弟落奕等人报复,今夜将连缺轰成重伤,连家势必不会饶过自己,而今唯有先保全小妹,再做打算。 心中也是谨记段云慷慨相救之恩,待到日后武道功成,定要好好报答。 未曾想燕无易竟出乎意料地果断,段云眼中欣赏之意更甚几分。 “天冷气清,夜色沉沉,咱们还是尽快前往段宅。”见燕家兄妹衣衫褴褛,被这风雪冻得浑身通红,微微颤抖,段云急忙领着二人前往北街段宅。 稷风剑城山占地千里,七峰十六崖中,落家独占天目峰,大日摩罗峰,九祭崖,烛鳞崖,筍洠崖,通天崖,鸣音崖,弟子六万。 而燕家庭院和北街就在天目峰脚,天目峰乃是外门弟子所在之处,峰门浮剑门距燕家庭院也有五里之远。 前番无予匆匆赶往外门欲求殷长老相救,恰好遇到外出历练而归的殷长老弟子段云,遂将他带了来。否则这来回十里路程走完,燕无易早就歇菜了。 北街坐落着数十万民居,被稷风剑城山阻在长夏南城,但有着百里灵矿,千里汐江,倒是足够养活一方百姓。 冰雪纷纷,寒风瑟瑟。半个时辰路程,燕无易三人竟经五六次盘查,才来到段家古宅。 从段云口中得知,随着茫垠之森妖兽暴动之乱愈近,城中增派了许多铁卫巡查,一队五人,十丈一队,以防域外妖魔趁机渗透城中捣乱。 至于域外妖魔,段云也知之甚少。 段家古宅也是雄伟,金色段字竟有一股凛然剑意,颇有浑重之感。 穿过雄伟古门,眼前精致景象倒是令燕无易耳目一新。 玲珑巧妙的亭台楼阁闪动着温和的光芒,那清幽的长廊两旁尽是清秀翠竹,斑斓奇花,在积雪的点缀下更显艳丽。 段云父亲乃是北方战将,驻扎城外的三千铁血枪士副统领,军机繁重很少回家,故家中全凭段云母亲做主。 燕无易兄妹随着段云一同前往偏殿拜见了段母,那段母也是面慈心善之人,听闻燕家兄妹身世以及近来遭遇,倍感心酸,嘱咐段云好好款待两人。其后被安排在东屋住下,这一夜风波总算是告一段落。 夜深人静,漫天呼啸的风雪仿若远古凶兽般低沉嘶吼,欲要将这乾坤吞噬。 燕无易坐在屋中炉前,感受着阵阵传递而来的暖意,心中思绪万千,今日所经历之事,仿佛幻梦一般,自己到现在无法也完全接受。 雷霆劈覆,自己稀里糊涂夺得生机,醒来更是发觉自身已然连通三窍,凭借一身灵力与七窍武者交锋数个回合,仿佛能洞悉对方弱势一般,一拳将连缺轰成重伤。 “不管有何变化,我燕无易从今再也不会任人践踏!”燕无易回想今夜与连缺交战,不由信心倍增,紧紧握紧双拳,随即满眼怜惜地望了望身旁熟睡的无予。 一日的劳累早已使她不堪重负,挨着燕无易便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睫毛微微颤动,樱桃般红润的小嘴唇上依稀有些口水,似在回味着段家美妙的事物。 “小无予,二哥真没本事,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燕无易那精光奕奕的眸子闪过一抹温柔,暗自感慨。 遂平复波澜心情,使动着九宫盈元之法引动天地灵气灌注其身,那看似寻常的修行法诀却在此时绽放着非凡的光芒。 引气法诀不知为何,在燕无易运转之下变得异常迅猛,似能引动天地轰鸣般,将数百里灵气缓缓凝聚段宅之上。 寻常武者虽难以察觉那独特的灵气波动,但长夏城中本就卧虎藏龙,诸多实力强横的武者也能看出异样,只是以为段家有人突破境界,而不曾过多在意。 庞大的灵气仿若一股股清泉润于燕无易之身,他那颇显瘦弱的身躯也是奇怪,仿佛无底洞般贪婪地吸纳着浑厚的灵气。 此时燕无易体内残破的经脉内脏在一股股精纯的灵气滋养下,竟衍生出一道道诡异的微光,继而飞快地与灵气融合,化作一缕缕恐怖的灵力充斥着已通三窍所对应之口鼻气窍,左耳精窍。 灵气与微光所形成的奇妙能量刹那便遍及全身各处,冲击着他经脉穴道晦涩之处,所经之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甚至比以往更加坚韧。 第9章 身陷囹圄 长夜漫漫,苦修无度。 段氏内院,一股威压猛然震开,那仿佛神光飘忽的震势弥散十里,将城中诸多强者有意的试探驱散。 一夜之间,已经有着五波灵识落在段家之上,但畏于威压之势,也只能悻悻而归。 这股威压的源头,却是一名枯瘦的老者,老人双鬓斑白,那波澜不惊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只见他缓缓睁开精光炸裂的双眸,仿佛那是斑驳岁月沉淀地智慧。 今夜云儿带来的两人,竟让老朽看之不透。”老者眉头不经意间微微一扬,将注视着燕无易所在房屋的灵识收回。 他也早早注意到这看似微小的异象,若是寻常天地灵气汇聚,他也不会刻意以灵识探之,毕竟武者修行也能随意产生天地共鸣,灵旋气绕之象。 只是段府上凝聚的浓厚灵气,竟以十倍的消逝速度被屋中少年念动法诀吸收,那少年瘦弱身躯也并未产生任何盈满之势。 “十倍的修炼速度,老朽观他身无长物,那默念法诀也是普通的九宫盈元之法,此人天资到底有多恐怖?” 但仔细一想,也有诸多不合理之处,少年十五六岁模样,却只通了三窍…… 老者心中泛起一丝波澜,对屋中苦修的燕无易生出几分兴趣。十倍的修炼速度,虽说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的绝世天骄,但修炼能引动天地共鸣的,却是万中无一。 段府之上灵气似漩涡汇聚足足一夜,想不引起城中强者注意都难,只是追溯其源,任谁会相信如此异象会是一名少年修炼所致。 此时静虚凝神的燕无易更是达到一种入定之态,心随意动,那第四窍之右耳精窍竟之一夜之间被浩瀚的灵气冲开,与之相连的肾室在奇妙之能的充盈下,逐步演化开来。 其余已通三窍也随之而动,诡异地演化壮大。 四窍已通! 那容纳灵力精气的四室,将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灵气引入燕无易单薄身躯,在他使动法诀后转化为精纯能量,逐渐充盈着直至饱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屋中,缓缓驱散暗沉沉的黑夜,将天地夺了回来。 燕无易只觉得浑身舒爽愉悦,心情也是出奇的好,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便是站起身来,见小妹还在熟睡,便小心翼翼的来到屋前院中。 风雪重重,长夜不绝,在这院中竟堆起了厚厚的积雪,踏在柔软的雪面之上,似能感受到丝丝的凉意沁透全身,与武者体表溢散的灵力相合,竟生出一种令人神清气爽的感觉。 “没想到一夜修炼,我就打通了第四窍,若能在风华武试之前破开七窍,岂不是有资格成为落家外门弟子?” 燕无易紧握双拳,此时体内灵力的充盈给了他极大的信心,武道之心也随着修行不断坚定,感受着四窍通畅所带来的强大。 长于天目峰脚,燕无易从小便向往着能踏入武道之路,而这天下,唯有世家大族,宗门皇朝有着底蕴能支撑着武道修炼庞大的资源消耗。 落家虽对外称有六万弟子,但有八成皆是外门弟子,唯有打入风华榜成为内门精英,才能真正的享受修炼资源,竞争十分激烈。 如今距六月的风华武试不足三月,三月之内打通其余三窍,看似艰难,但以如今自身诡异的修炼速度,未尝不能破开七窍。 修炼了十多个时辰,也不知自身灵力达到何种程度,不妨试上一试?” 燕无易清秀面容扬起一道欣悦笑容,心念一动,便是力贯双脚,竟震起阵阵雪雾,浑身气劲勃发,使了归鹫式中一招拳法。 五脏六腑灵力刹那便运至双臂铁拳,生出灵风乱啸,气爆声声。 “好强的气劲!” 燕无易心中震撼,未曾想一夜仿若两人,不可同日而语,那已通四窍灵力仿佛不会消绝一般,以惊骇之速随他动用。 身随意走,影似云动! 燕无易压抑住内心惊异,拳势翻飞间舞动而起,拳拳生风似流水柔进,身形翩翩若猛虎出山,一阵灵力激荡扫起层层雪浪。 在晨曦的照射下,如龙蛇般挥动双拳,一招一式间蕴藏着诸多巧妙变化,那双耳似能察觉到四周动静,屋中无予轻轻鼾声。 “喝!” 待到拳法使完,院中厚重的积雪竟被强横的拳劲扫得浅薄许多,燕无易心满意足地收息回气,面含笑意:“这随意一拳,恐怕都有着七八百斤巨力了。” “好拳法!” 燕无易闻声望去,说出此话者正是段云,前番全神舞拳,竟不知锦衣少年何时来到此处。 段云也是心生讶异,燕无易舞动拳法他皆看在眼中,不曾想一夜光景,面前少年竟打通了第四窍,一身浑重灵力颇显恐怖。 “段师兄谬赞了。”燕无易拱手笑道,不骄不躁,待人温和。 “如此刚劲拳势,若是全力爆发,恐怕有着千斤猛力,难怪连缺也非你之敌手。”段云俊朗面容浮现出一道难得的笑容,他观燕无易之拳势,招招稳重相合,又不乏灵动之意。 “对了,连缺死了。”段云一想至此,缓缓说道。 “死了?”见段云风轻云淡说出此话,不似和自己开玩笑,燕无易不由眉间绞结,心中暗自盘算。 昨夜自己一拳击其面门,将连缺轰成重伤,但以自己之力想要灭杀已通七窍的连缺,还是有些不大现实,更何况有黑袍少年袁久阳拿出的丹药续命。 连家在这长夏城中也有些势力,昨夜之事看来自己难逃干系,没想到未等来落奕等纨绔的疯狂报复,却先身陷杀境。 自己终究只是一介布衣,如今武道也刚起步,想要与二等世家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 “无易兄弟不必担心,昨夜是他们发难在先,你就安心待在我段家,我看谁敢踏进段家半步。” 段云不怒自威,想来早有思量,只是眉宇间有着几丝凝重之色。虽说段家定然有能力护佑燕无易,但也得付出莫大代价,毕竟死的是世家子弟,此事绝不会善了。 为保一介平民,不惜与连家撕破面皮,如此恩情燕无易断不敢受。 燕无易自然知晓段云难处,兄妹二人已然承蒙他两次相助,如今这人命的麻烦绝不能再让段家承下,自己也非不知情理贪生怕死之人,随即决绝相拒。 “多谢段师兄好意,无易承蒙师兄仗义相救逃得性命,其后又不嫌贫寒收留我兄妹二人,如此大恩自当永生难忘,如今我自己牵扯了人命,那就由我自己承担,那连家要杀要剐,我燕无易没在怕的!” 燕无易恭敬再拜,心中铭记段云恩情。虽然心中百般不舍,但为人,定要有所担当。 激昂言语使得段云内心震动,久久不能平复。 第10章 大难临头 燕无易并非愚钝不知变通之辈,那连缺等人在这偌大的北街横行霸道多年,还从未吃过什么大亏,自然是凭借世家威势。 如今自己一拳将连缺轰成重伤至死,如何脱得了干系。 段云其实也不敢擅作主张,躲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若是连家疯狂报复起来,段氏一族恐怕也会突遭大难。只是师命难违,还是得做些应尽之事。 “连缺四人欲要杀你在先,你乃是正当防卫之举,是非曲直岂容他们颠倒,段某会尽快联系刑狱司,将其中缘由先行告知魏公。” 段云慎重说道,如今唯有将此事交由官庭审理,燕无易方可活命。 那长夏刑狱司掌事魏初仪刚正不阿,不附权贵,铁面无私,且英明决断,敢于替百姓申不平,在长夏城中有着极盛威望,若是此事由他经手,那连家定然无法颠倒黑白。 而刑狱司掌管全城折狱、详刑、鞫谳等事,按朝中法度,命案自然也归其管辖,虽世家宗门重私刑,常违法制,但也不乏有刑官一视同仁,不畏强势惩治滥杀无辜的世家子弟,伸张正义。 “那无易先行谢过师兄!”燕无易诚恳谢道,心中尽是乱绪。那魏公魏初仪之名他也是有所耳闻,自己是生是死自有天意,只是还有许多心愿未了,难免心有忧虑。 “段师兄,无易还有一事相求。”燕无易紧皱眉头,寒天冷意也不曾沁透他瘦弱的身躯,血浓于水的柔情却最能摧毁决心。 “我知你要求些什么,有段某在,定会护你那妹妹周全。”段云稍一斟酌,也知燕无易之意,遂爽快应下。飘零乱世,孤苦人生,眼前的少年也只有一事难以放下。 见段云爽朗应下,燕无易再行谢过,也算是了却心中忧虑,暗自铭记恩情,若能逃得一命,定会衔环结草。 “趁现在连家还未曾前来要人,我先前往刑狱司将此事告知魏公。”段云告辞一番便转身离去,只是心生震动,感慨颇多。 雪花似柳絮纷飞,孤鸟凄声乱鸣。 燕无易目送段云离去,苦苦一笑,遂平复心情回到屋中。 “无予,你醒了?” 暖屋之中,燕无予乖巧地坐在小窗前对镜梳妆,不知不觉间,这平常总是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长大了。 “二哥,你的伤好些了么?如此寒天就应该在屋中好好休息,瞎跑些什么劲儿。”见燕无易回来,她急忙放下手中雕刻精致的木梳,满怀关切问道。 “你这丫头,怎么和二哥说话的,没个正形,小心以后嫁不出去。”燕无易无奈笑道,走上前去拿过木梳,竟熟练地为无予梳着一头乌黑秀发。 手中木梳已然有些旧了,无予却舍不得换。这雕刻的格外精致的木梳,是燕无易十岁时在客栈当小厮赚得的第一笔工钱买的,一直被无予视为珍宝。 “都是二哥惯的。”无予调皮笑道,享受着燕无易为她梳妆的亲切之感。 “昨日雷霆陡降,你二哥我大难不死,竟鬼使神差踏上了修行之路,如今已然是四窍武者了。”燕无易与她拌嘴几句,终是言归正传,将昨日发生的异事诉与她听。 燕无予顿时心中一紧,察觉出什么异样。 “但咱们也招惹了落奕,虽说段师兄慷慨相助,但总归是寄人篱下。” 燕无易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我打算外出历练一段时间,等到实力足够,自然会回到落家参加风华武试,到时候成了世家宗门弟子,咱们兄妹也不会再畏惧他们。” “我已经和段师兄说好,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呆在段家,等着二哥回来。” “二哥能修行了便是好事,只是历练必然凶险无比,我不想你以身犯险……”燕无予闻言顿时一震,泪眼朦胧,心生落寞却又无可奈何。 她自知跟着二哥只会是累赘,如此明朗的形势即使她年幼也能看清些,纵使难忍离别之悲,也强忍着泪水不让燕无易担忧。 “不必再言,你是知道二哥我的,决定要做的事从来不曾动摇过。”燕无易坚定说道,虽然百般不舍小妹,但情势所迫由不得他。 安慰了无予一番,便是决绝离去。 此时连家已然来人,将段府围得水泄不通,双方剑弩拔张,紧迫形势一触即发。那落奕三人也在一旁,恶狠狠地望着段府武卫。 连家领头乃是一名身穿青蟒碧珠袍的中年人,浑身气势凌厉,双眸似星不怒自威。此人正是连缺三叔连君珏,伟岸身躯站立当场,竟无一人敢上前。 “那连家三爷可是闻名一方的强者,没想到兴师动众来此只为抓燕二傻子。”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这天愈发的煞冷,漫天飞雪仿佛不会断绝般飘落于地,却不能阻止民众爱看热闹的好奇之心。 “可不是么?听说昨夜燕老二将连家连缺公子轰成重伤,回到家中没多久就挂了,连三爷此番前来便是向段家索要燕老二,为连缺公子报仇。”一耄耋老者冷缩缩地嗑着瓜子,那满是皱纹的脸在寒风的吹拂下猛然一抖。 “俺怎么听说燕老二苦修十年未有寸进,一窍不通,如何能敌得过连狗……公子?”有好奇者差点说漏嘴,畏惧地望了望四周。 “兴许被雷劈好了脑袋……” 此时从段府中走出来数位气息深沉的武者,整齐划一的步伐似军中铁血将士,在冷冽寒风中愈发显得威武霸气。 当中一人雍容华贵,步态端庄,一双美眸似剑般锋利,那保养极好的面容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段夫人,那燕无易与你段家非亲非故,你确定要保他?”连君珏见到段家夫人出来,有些不耐烦的质问道。 段家武卫皆是军中悍将,一身杀伐之气倒是骇人,若是爆发冲突,连君珏也没有把握能完全压制对方。 “我当是哪条狗敢在段府门前撒野,原来是连三爷,只不过这般阵势,是想趁我夫君不在,要欺我段家?” 一声厉喝响起,身穿浅色锦袍的段夫人缓缓走上前去,傲视全场,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和浑重的气势让在场之人不敢直视她。 “连某不屑与一介女流多费口舌,我那侄儿死得冤屈,若是不交出燕无易,就别怨连某硬闯!”连君珏平静说道,那如鹰般犀利的眼眸划过一丝杀意,震得劲风乍起。 第11章 人若杀我 连氏一族在长夏城中根深蒂固,段家也并非善茬,言语间的冲突虽甚,却无一方敢随意下令功伐。 为了区区平民燕无易,段家也不可能真正与连氏相冲,段夫人自然是识得大体之人,只是还得做出些样子给城中之人看罢了。 “只是可怜了那燕家孩子……”段夫人心生怜悯,为燕家兄妹感到悲哀,不禁回想起昨夜血迹斑斑、浑身破烂的燕无易,那少年虽出身贫寒,但一身傲骨铮铮,待人真诚,若是好好培养一番,将来恐怕大有作为。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多拖些时间,让段云带着燕无易悄然离开。但这也是权宜之计,只要还在长夏城中,那连家就有本事将他找出来。 此时全场围观者不减反增,形势依旧如先前一般严峻。 燕无易大步流星踏出段氏大门,早已听闻门外激烈的吵闹之声,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走进前来。 “好胆色,这般情形竟浑然不惧!”人群中响起一阵赞叹。 “这燕二傻子果真在段家,只是为何不好好呆在段家要出来找死,难道活着不好么?”也有人摇头说道,对燕无易做法大感意外。 “境界不同,与你说了也是白搭。” …… 身穿一袭灰衣的燕无易步履稳重,默默念动法诀运转起道道灵力支撑全身,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如此多强大的武者,但瘦削的脸上不露怯意。 “尔等要找的是我燕某,此事与段家无关,但是非曲直自在人心,那连缺要来杀我,我为何不能杀他?” 燕无易目视前方,那坚毅的眸子像是在控诉着世人,随即诚挚地向段夫人行了个大礼,得段家护佑,这是恩情,自不敢忘。 段夫人见燕无易毅然决然踏出段门,不由心生诧异,这小子为何不趁机逃走。稍微思虑倒是明白过来,自己还是低看了有情有义的少年,自知对方不愿再为段氏徒惹麻烦,一番好心使人欣慰,只是可惜性命难保。 燕无易继而直起身来,质问眼前气势凌厉的连君珏。 “就凭他是连家之子?还是世家少爷?我燕家兄妹的命就不是命?天地万物并无高下之分,圣人也有教化众生平等之心,因果报应可不管你是不是世家贵族。 “人要杀我,我不杀人,谁来杀人?” 燕无易看似胡诌一通,倒是引得在场之人刮目相看,皆是深思,若是哪天这般倒霉事落在自己身上,那又有谁会为自己出头。 “该杀!” 那接踵擦肩的人群中,陡然响起一句有些违和的声音,似被燕无易言语激励,只不过瞬间消逝,如石沉大海难以辨清是谁喊出。 连家武者目光横扫一番,那本欲跟风的人群皆是心生畏意低头不敢言语。 连君珏没想到燕无易浑不畏死,当着众人质问于他,脸色顿时铁青,强者之心泛起一丝必杀之意,此人定然不可留。 “你那贱命如何同我家侄儿相提并论,命数贵贱自有皇天注定,真正的命是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的,你再会狡辩又如何,今日还不是得偿命。” 连君珏缓缓说道,霸道言语不容反驳,随即一掌朝着燕无易抓去。 恐怖威势突然发难,一身强劲武力勃然而起,仿佛将一方空间笼罩,诸如燕无易这般境界低微者,使尽全身灵力抵御也是无济于事,浑身无法动弹。 燕无易头一次感受到境界远超自己的强者威势,那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力量好似能轻易抹杀自己,在如此强者面前,四窍之力显得微不足道。 “好你个连君珏,敢在段府门前动武,真是欺我段家无人?” 段夫人娇喝一声,为防连君珏动手,那早已运起的灵势宛若花海幻想蔓延开来,似梦如幻的天地异象在其身后显化而出。 异象之力随着她妙手舞动化作层层嫣红气罡,将那连君珏的抓势尽数挡住,不曾伤害到燕无易半点。 燕无易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泛起万般波澜,毕竟能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高境界武者交锋,自然内心震动,这一时的震撼,倒是让他不曾在意前刻的生死危机。 “慢着!” 两大武者就要轰杀一起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喝止之声,围观群众见来人皆是纷纷行礼,恭敬让来一条路来。 眼前来人正是刑狱司掌事魏公魏初仪,一道雄浑之音响彻当场, 那连君珏紧皱眉头,不甘心地退开战圈,心想这段家人真是打的好主意,让魏初仪这老酸儒介入此事,看来今日想要灭杀燕无易已无可能。 燕无易闻声望去,此人相貌威严,一颦一动自有一股浩然之气,似有五十来岁,那素来掌握重权的大臣防范竟让人有些不敢直视。飞扬的长眉微挑,漆黑似夜般的瞳仁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若是天下皆以杀止杀,杀心何时能绝。”魏初仪微笑说道,虽在阻止连段两方争端,又在隐隐点醒燕无易。魏初仪乃是儒道门生,境界极高,身未至而闻其言语自然不在话下。 “若是杀心不绝,道义将灭,世所不存,焉能悟道修行,有所进境?” 魏初仪悠然前来,其身后跟着三五位气息深沉的官家兵卫,皆是身穿沧海飞燕服,脚踏追风急云履,煞煞寒天面不改色。 再往人群看去,一袭白衣的段云咧嘴一笑,更显俊逸之资。 “拜见魏公!” 段夫人与那连君珏朝着魏初仪拱手说道,对方毕竟是刑狱司掌事,执掌一方刑讼大权。 “二位不必多礼,老夫也是公事公办,连兄,你家侄儿连缺昨夜身死一事本官已然知晓,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捉拿此案疑犯燕无易,你没意见吧?” 魏初仪开门见山,直接将来意摆明,寻了个空隙微微望了燕无易一眼,见少年不卑不亢,傲骨不折,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昨夜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有落奕三人为证,连缺确实是被燕无易轰成重伤致死,此事无需劳烦魏公,我连家来处理便是。”连君珏冷色说道,其中意思自然是道明死的是我连家之人,不需要你刑狱司插手。 虽说官家有权管辖世家宗门之事,但身处武道世界,再辉煌的王朝官权,也得靠这些世家古族、豪门贵胄支持。就算是天子脚下,世家子弟随意迫害些百姓贫民,动用私刑,也不会有官家过多介入,更何况偏僻的极北之地。 只是魏初仪这人素来不畏权贵,以心中正义践行为官之道,总爱管这般闲事。偏偏此人背景深厚,官职不低,权势滔天的世家也不敢轻易招惹。 “连三爷说得极是,昨夜我等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就是燕无易害得连缺郁郁身死,可怜我那朝夕相处的兄弟,天资卓越更是待人极好,自小就与人为善,如今被这厮所害,我落奕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以慰连缺在天之灵。” 这时一直站在连家武者身后的落奕走近前来,指着燕无易便是一阵辱骂,义愤填膺怒斥燕无易,若是众人不知落奕等人秉性,或许会被他一番苦情之词欺骗。 第12章 宣伏寺 漫天的风雪似疯了般愈发令人心。这鬼天气比之寒冬更甚,不禁使人怨声载道,裹紧厚重的袍子,蜷蜷缩缩望着眼前的热闹。若是京都的三月,早已是春意盎然,暖意融融。 魏初仪并未理会落奕言语,自然也是知他欺压良善的恶劣行径。遂眸光炯烈对着连君珏肃然说道: “此言差矣,惩处罪责乃是行刑狱司分内之事,职责所在,皇天之下,皆有法度。若是今日纵你连家自行惩治,岂不是有违法度。还是连兄信不过我刑狱司能察清此事,还你侄儿一个公道? “不敢!” 连君珏未曾想到魏初仪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搬出国法压他,唯有面生冷意由他来审。 “人弱狗欺,唯有真正的实力才能让人不敢欺压。” 燕无易将两人博弈言语听在耳中,不由紧握双拳默默沉吟,那武道之心愈发坚固。同时暗自侥幸能避开连家,至少由魏初仪审理此案,自己也罪不至死。 “既然连家无异议,那就先将疑犯燕无易押往刑狱司衙门先行过审,其后关押宣伏寺等候发落。”魏初仪一双虎眸横扫,在场之人再无异议,见今日打不起来,人群宛若蜂拥般各自散去。 魏公话语一落,手下两名兵卫径直上前将燕无易押走。 刑狱司乃是长夏城中四门之一,其余三门为城主府,天策府,文心阁,皆是官家重部,权力极甚,刑狱司衙门位于南城宣伏街,三更宵禁,午时闭市。 长夏刑狱司审理方式皆由法度拟定,对于影响极大的人命重案,先行将嫌犯扣押,由两造双方各自阐述案情经过,又以相关证人证物相佐,司衙官家查清。 其后再提审双方对簿公堂,各自争讼。以主审官据案情缘由定案审判。被判处死刑者,还需上报刑狱司掌事审查,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者,一月后处斩。 燕无易便是被先行押往刑狱司衙门过审,将昨夜落奕四人欲要残害自己兄妹二人,其被迫自卫之事尽数交代,便被押往宣伏寺关押,等弄清事情原委再行发落。 宣伏寺守卫森严,五步一卫,其中关押着诸多武道强者,长夏重犯。 燕无易被两位兵士带到此处,抬头一望不由心生震撼,这宣伏寺有着千里历史,乃是长夏城第一任城主梁玄瑾修筑,悬之高阁的“宣伏寺”三字便是他剑气刻写,自有一股凌厉傲意于字显化,极尽杀伐镇压之势。 寺高二十六丈,分之七层,通体黝黑,那覆盖表面的域外星铁层刻画着密密麻麻的古朴符文,盯着那看似杂乱无章的符文古字,燕无易竟能感受到一股古老的气息侵入脑海。 “小子,管好眼睛别瞎张望,就你这低微境界,若是被宣伏寺迷了心智,到时候大人追问下来,咱哥俩可就麻烦了。”身旁一名兵士厉声喝道,似在好意提醒自己。 燕无易急忙收回眸光,咧嘴笑了笑。心想区区一座刑狱古寺,虽说比其他牢狱霸气了些,但也不至于能使人丧失心智,莫非这关押重犯的牢狱还是个宝贝不成。” “燕某不曾见过世面,被这宣伏寺上精致符文吸引,没想到触了忌讳,还望两位见谅。”人在屋檐下,该低头还是得低。 “果真是没见过世面,那些符文可不是寻常之物,皆是法阵之符,暗藏杀机阵势,像你这般连七窍都未打通的武者,若是被随意一枚强横符文反噬,顷刻间就得毙命。”另外一名满脸胡茬的军士鄙夷说道,如此刑狱重地,自然有着阵法围困,以防犯人越狱逃遁。 而那宛若星芒洒落的域外星铁层更有奇效,能将外界灵气阻隔,致使寺中关押的武者无法修行,通过破碎境界杀将而出。 “阵法符文?”燕无易暗自沉思,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望见阵法符文,只是没想到是在宣伏寺上见到,若是魏初仪不靠谱不能还自己清白,岂不是要坐穿牢底? 九洲之地,修行者并非只有武道一路可选,更有阵法符文道,天机星辰道,儒门正气道,佛门凡尘道,妖魔血魂道……道无上下,修者可择。 “不懂不要紧,多来几次就知道了。”那兵士接着说道,使得燕无易一阵无语,遂被二人押入寺中。 这宣伏寺中倒是另有一番天地,牢狱尽是由坚硬材质打造,赤通通,黑沉沉。 两人带着燕无易并未往先前寺外见到的七层寺塔而去,反倒是转过了三道厚重的铁闸门,下了百十来道台阶往地下而去。 想来是自己还不够资格被关押在宣伏寺塔。 这狱中的味道十分古怪,似有丝丝血腥之气与潮湿发霉的怪味混合,昏暗的环境更令人不自觉生畏,唯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踏入地牢,一眼望去皆是排列整齐的坚固牢房,三丈一卫严密防守,正中位置极为宽敞,摆放着数十件沾带着血迹的刑具,燃放着一座宛若丹鼎般庞大的火炉。 自魏初仪掌权以来,倒是废除了诸多酷刑,三番五次下发禁刑书,故宣伏寺中也算是安静,并未有任何严刑拷打的情形出现。 “小子,老实呆着,别想什么花花肠子。”两位兵士先是登记一番,遂带着燕无易来到一处破旧的大牢前,熟练地开了锁便将燕无易粗鲁地推了就去。 燕无易泛起一道苦笑,心想:“我他妈就是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还用你提醒?” 随即望了望着牢房,五丈宽,六丈长,两旁各有两张地床,其上摆放着破旧的棉被,心感无奈抖了抖地床上的灰尘,安然盘坐。 “诶,又一个倒霉蛋儿。” 燕无易刚一坐下,一旁陡地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移转眸光看去,左边地床上竟有着一名蓬头垢面的少年睡眼朦胧地掀开被子,伸了伸懒腰。 这少年与自己年纪相仿,一身破旧的黑衣胡乱地穿在身上,仿佛在这牢中呆了许久。听他一言倒是让燕无易有些讶异,先前自己进入牢中,竟未曾察觉到丝毫少年气息。 “我看你进来的时日不短了吧,还好意思说我倒霉。”燕无易咧嘴笑道,那少年并无恶意,况且不知还要与他在牢中呆上多久。 “嘿!一说这事儿老子就来气。”少年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小眼睛中划过一丝怨意,那黑黢黢的脑袋不住摇头。 第13章 墨知蝉 落魄少年翻起身几步跨近前来,自来熟般坐在燕无易身旁,就是身上穿得单薄了些,被冷得一激灵,急忙拉过燕无易床上的被子紧紧捂住身子。 “你说这长夏城当兵的是不是有毛病,老子游历来此,没想到在这宣伏街上遇到一位老太太,就为她卜了一挂,结果稀里糊涂就被抓到这劳什子鬼地方,一关就是半个月,老子招谁惹谁了。”少年一脸怨气侃侃而谈。 燕无易只当这人脑子有毛病,也不曾和他多作计较,细细打量对方一番,倒是发觉此人灰蓬蓬的散发下,有着一张细皮嫩肉的精致面容,只是被狱中泥尘沾染,显得有些黝黑不堪。 “看你也不似寻常乡野之人,莫非还真是哪家富贵公子外出游历,在街上惹了什么大人物?”燕无易好奇问道,反正狱中无聊,消磨消磨时光也好。 “我哪儿知道是什么大人物,就是见那老太太气质不凡,恰好自己又会些测命算卦之术,就想着为她算上一卦,赚些游方盘缠,你猜怎么着?”少年狠地一拍燕无易大腿,仿佛还说出了兴致。 燕无易急忙拿开他的脏手,一脸鄙夷地说道:“想来是你小子想骗钱,说了些不吉利的话。” 从小在市井里摸爬滚打,燕无易自然见过诸多骗人的歪道方士,看着少年委屈模样竟有些想笑。 “嘿,小爷我凭得可是真本事,先天洞玄识九机,八卦命中卜凶吉,星机辰运测天期,万象生灭道不离。”少年嘴角扬起一道讥讽怪笑,仿佛在怨骂燕无易不识货,接着傲娇说道:“随意间使出一招洞虚观象之法,便将老太太要求之事尽数测出。” 燕无易见他越说越离谱,遂懒得搭理他别过头去。 “你别不相信呐,虽然你小子的天机小爷看之不透,但一般人的命数还是能算个七七八八。”少年眉头顿时一皱,生怕燕无易怀疑他的本事。 “那老太太求的是家中外出的长子凶吉,小爷按照她给出的生辰八字,以念入星辰命河,合天机地运人之气……终是算出她那长子如今身陷险境,一招不慎恐怕会丢其性命,神魂不存。” “哦?这算命卜卦还能知人困境?”燕无易见他喋喋不休欲要搭肩而来,为防他再挨近自己,往后缩了缩随意问道。 “当然,寻常的方术外道自然不能,但我道宫正统却是合天之道,走的是应天而行之路,别说是困境生死,若是境界再高些还能知晓轮回道秘。” 少年本是得意诉说,却欲言又止,见燕无易并未在意才放下心来,暗暗后怕漏出老底,遂转移话题继续说道: “就是这一算,突地冲上来两位彪形大汉,小爷这身子骨哪里敌得过虎狼般的汉子,三两下就被押往劳什子刑狱司,被治了个妖言惑众之罪。” 没想到这小子时运不济,比自己还倒霉。燕无易不禁笑出了声,见他无辜面容倒是不像骗人,兴许真惹上什么权贵,但脑中瞬间发觉不合理之处。 “那刑狱司的魏公素来公正廉明,明察秋毫,你虽然言语上冒犯了人家老太太,但也不至于将你关押到宣伏寺吧。” 宣伏寺可是城中重狱,区区妖言惑众之罪大可不必关押于此,如此一想,莫非是这小子在欺骗自己,亦或是真惹上了魏初仪都不敢招惹的人物。 “诶,小爷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好不容易有机会四处潇洒,却没算出自己会遭此厄难。”少年无奈喃道,一番摆手摇头尽显憋屈之意。 “既然你有此本事,为何会看不透我之命数运道?” 此人虽轻浮好动了些,却不似在胡编乱造,况且如今自己也是阶下之囚,身无长物,少年欺骗自己也无半点好处,想起他先前言语,心生疑惑问道。 少年一扫脸上阴霾,瞬间兴致勃勃扫量着燕无易,时而摇头苦思,时而点头泛笑,看得燕无易心中一阵发毛。 “莫非这小子有龙阳之好?”一想至此,燕无易不禁紧握双拳,若是少年敢欺身上来,直接就是一顿重锤招呼在他身上。 “别误会,小爷可是正正经经的纯爷们,没你想的那么猥琐。”少年急忙解释,遂言归正传:“你这个命数难测,我观你命星运河,竟一片混沌,此种情形有着三种原因,其一是小爷术法不精,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其二,是你修为已至与天争命之境,望你筋骨穴窍,也才打通四窍,还不如小爷的境界;其三嘛,便是你之命数不由天定,不结因果,乃是乾坤无缘人。” “乾坤无缘人?我生于元荒,长于长夏,为何会与这乾坤无缘,你莫要诓我。”燕无易投来一丝疑色,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少年,这小子所说的,自己闻所未闻。 “感情和你说了半天,你还不相信?至于这乾坤无缘人,我也只是听师门长辈提及,若是要细细深究,我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少年那黑糊糊的脸不自然一颤,若不是见燕无易命数难测,也不会与他交流太多。 “如今咱俩同为天涯沦落人,不如我认你做小弟,今后相互帮衬。”少年脸皮极厚,话音一落便猥琐凑上前来。 “你大哥我名叫墨知蝉,乃是道宫第六代真传,知字辈的大佬,若是以后遇到道门中人,只要提知蝉之名,谁都会给你三分……不,八分面子。” 少年狠狠拍了拍胸脯,不遗余力地鼓吹着自己,倒是性子极好,给人一种豁朗之感。 燕无易嘴角轻微一抖,懒得管他。随即正襟危坐,缓缓闭上双眼,尝试着催动法诀引动灵气修炼,只是事与愿违,在这宣伏寺中果真无法引动天地灵气淬炼其身。 “嘿,你这小子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大哥都主动告诉你名字了,还不麻利点儿回应回应?”墨知蝉一脸无奈。 “你不是能耐大么?算不出命数,算算名字应该不难吧。” 燕无易冷不丁说出一句调侃言语来,本打算不再理会墨知蝉,但经不住他磨,还是将姓名以及被关进宣伏寺一事尽数告知,两人又东拉西扯一番,便是熟络开来。 一日光景犹如白驹过隙,随着狂风劲雪悄然而逝。 刑狱司众员正前前后后地忙碌着,此案关乎长夏城世家连氏,又有段家从中掺合,影响极大,故魏初仪将此案交予刑狱司督察使杨冀审理。 那杨冀也是明察秋毫之辈,一受此事,便是四处走访,与天目峰脚燕家邻居交谈,得知当日落奕等人气势汹汹闯入燕家,不知为何起了冲突,只闻落奕叫嚣着要搞死燕无易…… 但畏于落奕权势,诸多邻居竟无一人敢为燕无易说话,杨冀好说歹说,那耳闻全程的邻居张憨才答应开审之日前来作证。 第14章 杀机 南城余暨楼。 九层余暨云楼位于极奢之处,其中微微有酒香飘忽,烟香缭绕,脂香迷魂。淡淡的紫檀古木散发着丝丝幽香,使人心旷神怡。 那高楼顶阁之上,有袅袅青烟升起,暖色争辉。 镂空的雕花仿古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雪夜月光,从这小阁往外看去,可尽收灯火通明之长明街,森森肃穆之宣伏街,百色相汇之点雨亭,花团锦簇之清风湖。 那风雅小阁之中,三五位少年人怀中皆抱着美艳妙物,推杯换盏间各自打趣。 细细打量一番,众人面前乃是一张雕刻精致的云天金石台,其上尽是价值千金的各地珍馐灵肴,玉酒晶丹。 “澹台兄,那这事儿就拜托你了,兄弟先干为敬!”阁中正是落奕等纨绔子弟,世家阔少,那锦衣白鹤袍的落奕面带笑意拿去酒杯,一口豪饮。 “小奕无须客气,我与你三哥相交莫逆,自然会尽力而为。” 那坐在主位的黑莽少年嘴角微漾,坚毅面庞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古铜肤色在绚烂光芒的映射下熠熠生辉,他那五官轮廓分明,却总给人一种琢磨不清的模糊之感,深邃的眸子闪动着,似在思虑。 这少年来头不小,乃是副城主澹台浚独子澹台成空,十七岁已然是地脉强者,如今在北镇节军中任职。 修武道者,需通七窍,开三脉,七窍明而识道启,三脉通则灵元动,七窍武者之后,便是冲穴盈元之境,以身感天地人三脉,悟天地人之灵性。 寻常武者十六岁前通七窍,十八岁能通人脉便是翘楚,似澹台成空这般十七岁已是地脉强者的天才,在这偌大的长夏城中也不过双手之数。 落奕花了好些功夫才将澹台成空请出,只因其父澹台浚分管城中刑治法度,乃是刑魏初仪名义上的长官,虽说不能直接干预刑狱司审理命案,但对定罪处刑却有着一定的话语权。 “那小弟先行谢过澹台兄!”落奕往一旁袁久阳和江昀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一同再敬澹台成空,一时觥筹交错,酒色翩翩。 面前暖帐伊人抚琴,阵阵清音绕梁,与阁中融洽氛围合为一体。 不多时,那门外恭敬走来一位气息深沉的青衣侍卫,小心翼翼来到澹台成空身旁,隐隐约约禀了些话。 那澹台成空闻言一副不乐意模样,待到侍卫退下,缓缓端着酒杯站起身来。 “诸位,澹台军中有要事缠身,不便久留,还望见谅。” “军中事务要近,澹台兄尽管去忙。”落奕微笑说道,那袁久阳二人也是满脸谄笑,众人别饮一番。 待送澹台成空离去,这小阁中又恢复了难得的宁静。 此时夜已幽深,漫漫飞雪飘飘洒洒,更添几分诗意。 “若不是落九霄还有些用处,本少爷才懒得搭理你。”澹台成空脸泛笑意,一双深邃眸子直望前方,仿佛在自言自语,从侍卫手中接过青丝玉帕狠狠擦了擦嘴。 此刻阁中气氛格外严肃,落奕早已喝退左右,眉头紧皱苦苦思索。 “落少,这澹台成空会帮咱们么?”袁久阳有些畏惧说道,眸中闪过一丝紧张之色,全然不似前番冷静之态。 “连缺之死与你俩脱不了干系,与其忧心澹台成空会不会出手,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弄死燕无易。” 落奕心如乱绪,此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若是能灭了燕无易,虽不能一劳永逸,但死无对证,事后就算连家发现端倪也不敢轻易找自己的麻烦。 “落少放心,我已经打点好了当日目睹此事的燕家邻居,谅这些贱民也不敢为燕无易说话。” 江昀满脸堆笑说道,但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微变:“可那宣伏寺却遇到些波折,那宣伏寺监事竟软硬不吃,就是不放咱们的人进去,最后绑了他母亲,那杂碎才应了下来。” “就算是今夜杀不了燕无易,也不要留下丝毫痕迹,否则你也下去陪连缺吧。”冰冷之声宛若黑夜中吞噬人心的恶魔,那面色阴鸷的少年眼中尽是杀意。 “是!” 落奕狠戾言语一出,袁久阳与江昀吓得急忙跪下,从小与他相处,自然知晓落奕为人。 在落奕眼中,燕无易已然是必死之人,就算今夜逃过一劫,他也有法子将燕无易弄死,但他深知,这一切的权势以及父亲的地位,实质上都来自他那天赋异禀的三哥,落家圣子落九霄。 寺外依稀有着几声夜雀乱鸣,微轻的雪花在空中飘舞着,与那寒风悄然相接,生出一阵阵宛如声波般弱到极致的雪音。 这是燕无易耳中之象,自四窍通透,双耳竟诡异地能细致入微之音,仿佛神灵暗中相助一般,让他能够感受到这天地自然的妙语。 身上奇妙的变化使得燕无易愈发震撼,但见势道皆是往利处而去,也唯有将心中好奇压制,走一步是一步。 狱中苦坐,虽不能修行引气,却能以灵窍听这世间微弱气息,观自然之奥妙,也是一种莫名的趣意。 身旁的墨知蝉早已如死狗般熟睡,雷鸣般的鼾声陡然响起却将燕无易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也不知这小子哪来的惰性,没心没肺挨着地床就睡。 “嗯?” 被墨知蝉这一打搅,燕无易再想入定观微便是难事,但凝聚心神再往四方探去,却听闻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往寺里敢,轻如飞燕的气劲还是被他捕捉耳中。 “快醒醒!” 燕无易急忙摇醒墨知蝉,为防引起注意迅速捂住墨知蝉那张破嘴。 “有人来了。” “宣伏寺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更有兵士巡夜,不是很正常么?况且就算有人劫狱,还不是为了咱俩,安心睡觉吧。” 墨知蝉一脸不乐意扳开燕无易的手,幽怨念叨,遂睡眼朦胧拉过破袄蒙住脑袋。 “那你睡吧,若真是歹人,丢了小命儿可别怨我没提醒。”燕无易没好气说道,心中却惊疑不定,莫非是自己真的多想了不成。 此时寺外,负责今夜职守的正是宣伏寺监事白定,此人身披铠甲站立门前,颇有些威风凛凛,只是面生愁色,心绪不宁。 而隐隐伏于宣伏大街的黑衣刺客皆是眸光炯烈,目视前方,显然是早有准备。 “站住!” 寺外守卫见前方有着一队军士步伐稳重走上前来,急忙拦住盘问。 “宣伏寺重地,无刑狱令和司衙官书不得靠近。” 守卫见这五位军士腰系长夏刀,头戴赤羽冠,虽是看着面生,但也不敢轻易冒犯,便索要通行信物。 “怎么回事?” 白定嘴角狠厉一颤,硬着头皮凑上前去。 “魏公急令,命在下押点雨亭市井杀人案疑犯李冲前往司衙,此乃魏公手谕。” 领头军士递来一封手谕,白定故作镇定接过,漫不经心瞧了瞧,便让守卫放行。 第15章 千钧一发 月黑风高,血箭潜行。 五名军士打扮的武者跟着白定进入狱中,显然是早已有所准备,朝着关押燕无易的铁牢飞将而去。 “谁!” 桌前打盹的牢头猛然一惊,只是话语一落便被一柄利刀割下了脑袋,血似泉涌般喷洒当场,一时引得其余牢中守卫察觉。 “劫狱!” 有守卫大吼一声,抽出佩刀围杀而去,但那五名身手不凡的武者已然欺身而来,道道灵力激荡,阵阵杀风呼啸。 “遭了,贼人劫狱!” “速速前往刑狱司禀告魏公,其余人等随我前往地牢!” 此刻寺外的统领眸光凝重,刚一布置,一柄烟云刀便似流星疾走,气势汹汹直定其脑袋,刹那殒命。 其余守卫瞬间慌神,地牢兵器相击之声愈发猛烈,听闻阵阵劲风乱啸,微一抬头,却见数百道穿空血箭呼哧而来,漫天飞雪被这一股肃杀之意掩盖,只是刹那就近眼前。 “咻咻咻……” 百道夺命杀箭无情般撕裂着寺外守卫的身躯,那坚厚的铠甲也难以阻挡灵力滚滚的武者杀势。 “杀!” 潜伏于宣伏街顶的数十位黑衣刺客在一声命令下,宛若道道流光横电,朝着宣伏寺疾驰而去,手中刀剑狠握,颤起丝丝锐耳之音,在漫天寒雪的装点下,愈发冷厉。 地牢之内,已然是一片肢体横飞之残象,牢中十来位守卫岂能挡住饮血多年的刺客轰杀。 “嘿,还真是贼人闯狱。”墨知蝉被那血光翻飞的刀剑之声惊醒,早已没了睡意。不要面皮地挨近燕无易,以防被不幸危及。 “这些刺客极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燕无易眉头紧皱,遂使动法诀运起磅礴灵力流转全身,四窍之力迅猛凝聚双拳,体内经脉气室自然衍生而出丝丝凌厉气劲,在灵力于奇经八脉流转之时,融于其中。 “莫非是你先前所说的落家纨绔要杀人灭口?”墨知蝉察觉贼人朝着两人所在牢房杀来,面露慌张颇为嫌弃地燕无易拉开距离。 “可不关小爷的事儿,你小子闯的祸,可别白白害了小爷性命。” 燕无易嘴角一颤,猛然发觉三五道灵势透过牢门抹杀而来,恐怖的攻击直取二人脑袋! 没时间思虑是哪方强者,燕无易气劲狠提,一招归鹫式之鱼龙转使将而出,竟将他瘦弱身躯生生跃动开来。 自己虽然躲过了杀机,但墨知蝉却呆立当场,眼睁睁望着恐怖灵势覆压而来。 “小心!” 燕无易厉喝一声,腿随身动似麋鹿踏雪,飞雀啼空,一脚踹在墨知蝉面门! “砰!” 厚实的撞击之声随之响起,墨知蝉惨叫连连,来不及在意脑袋疼痛,急忙翻身而起淬了一口。 强大的灵势似剑般在身后铁墙留下数道不可磨灭的痕迹,反震而来的灵气使得燕无易一阵踉跄,两三息才稳住身形。 “好你个燕无易,要救大哥也不用这般粗鲁啊。” 燕无易摇头苦笑,凝起灵力成掌,毫不犹豫往牢门之处持刀欲进的武者打去,猛烈一掌气劲勃发,近乎千斤之力使得对方措手不及,只有硬着头皮直面此招。 “嘣!” 两相交击,直炸的气势翻腾,力劲陡响。 那武者没想到区区四窍武者能有如此巨力,被这一股略显粗糙的掌势震得气息紊乱,滚倒在地。 “嘶……” 燕无易倒吸一口凉气,甩了甩被余威震得生疼的右手,清秀的面容尽是愁意。 此招还是自己主动施为,本着趁其不备杀对方个措手不及,未曾想来人远比想象中的强大得多,随意一挡竟有如此恐怖的反震之力。 “人脉武者,咱们今日凶多吉少了。” 墨知蝉苦涩说道,紧紧躲在燕无易身后,早知道就多听听师叔的,学些保命之法。 墨知蝉出身不凡,观这些武者穴窍通透,招式间颇有几分人脉灵性,身轻气纯,想来是达到淬炼人身的人脉境界。 “你不是道宫真传么?快想想办法。”燕无易一脸无奈,唯有凭借一门寒酸的九宫盈元疯狂引动体内灵力,使动灵鹫式灵活御敌。 那牢门之处其余两名武者没想到这小子一掌竟将同伴掀飞,遂各自挥动血刀劈杀而来,竟浑炼出层层刀气,迅猛至极。 墨知蝉大脑飞速思索,遂畏畏缩缩退到地床,往那摆放的破烂衣裳摸着什么。 燕无易暗道不妙,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乃是已通人脉的武者,两刀横劈,竟逼得自己连退三步。 无奈牢狱狭小,若是再退,恐怕会害了墨知蝉。 “罢了!” 如此险境,燕无易将心一横,收缩双拳蓦然往左边那名武者冲去,其力似磐石挪移,虎豹狠扑,转瞬便近其身。 “哧……” 锋利刀刃宛若鹰爪般扑杀而下,燕无易哪里管得了另外一名气势汹汹的武者,任由他手中血刃残忍撕裂自己右肩。 深入脑髓的疼痛感从肩部传来,鲜红的血液止不住喷涌。 燕无易此招极险,若是那武者刀势再移,自己脑袋都得被他劈下,如今唯有忍住剧痛,疯狂地运转着体内似浪涛翻滚的灵力,尽数注入横冲之躯猛然撞至眼前武者。 如此自伤其身、避其锋芒的打法宛如雷霆轰覆,野蛮地撞在左边持刀武者魁梧身躯之上,直冲得他胸腔塌陷,连连吐血。 纵使他是人脉武者,更有防御之势,被燕无易这般全力撞在身上,也难挡其山岳之势,似断线风筝般往牢外飞去。 “好狠的家伙!” 持刀狠戾劈在燕无易肩上的武者内心一慌,那棱角分明的面容划过几滴冷汗,若是刚才这少年选择冲撞在自己身上,恐怕也如同伴一般非死即伤。 燕无易强忍着疼痛,灰头土脸爬起身来,嘴角微微上扬,漾出一道嗜血般诡异的笑容,目露凶光说道:“落奕派来的狗,怎的这般不堪一击?” 这一刀已然使得他身受重伤,恐怖的灵势随血刀渗入燕无易肩部经脉,肆无忌惮地毁坏着脆弱的身躯。 “小子,你今夜必死无疑。” 冷冽之声陡然响起,说出此话者正是悠然站在牢外的武者头领,一袭如墨青袍仿若融于黑夜,他那棱角分明的脸泛起几丝异样,没想到小小的四窍武者,竟让手下吃了大亏。 右方武者将心中讶异抹消,趁燕无易身险弱势又是断魂一刀,直取其咽喉致命之处! 第16章 离震符 夺喉之势若离弦箭般呼啸劈覆,这一方牢狱顷刻被寒意笼罩,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燕无易猛然一震,引动浑厚灵力抹杀肩伤刀劲之时几欲喷血,又突逢危机,唯有步退流云,身若燕逆,耷拉着右臂蓦然回转。 “归鹫式之烟云无形,追星擎电!” 只闻一声怒吼爆开,燕无易情急之下将自身所掌握的第三招烟云追星使动而出,其身似孤鹜横飞,步步为营。 掌间灵势也不曾削减,随他招式蕴动间躲刀侧劈,点点淡青气劲竟从他经脉之中流溢而出,宛若神符增叠着燕无易单手攻势。 “咻!” 一阵劲风疾过,这烟云追星之势果真躲过武者恶狠狠的血刀扑杀! 那武者刹那失神,不曾想这小子似鬼般灵活,将江湖招式与灵力融合,居然有着躲过自己全力一刀的奇效。 燕无易也不曾想到,一招巧妙的烟云追星,竟鬼魅般避过血刀锋芒。但那如影似幻的身形,实在令人诧异。 自己所掌握的三招五种变化,分别是踏雪无痕,法身无踪,以及此招烟云追星,其中揉合五番变化:刹影变之千里无踪,流云疾之奔雷动、穿风去,踏雪步之鱼龙潜,飞鸟动。 当初只当是寻常江湖武诀,常年修行将其当作强身健体之物,而今能修武道,引灵气,两相糅合,竟比之战技丝毫不弱。 “去死吧。” 燕无易冷冷说道,寻了个契机偏身便往武者腰间轰去,带起灵气阵阵,力震四方。 武者察觉不妙,欲要抽刀回挡,慌乱之中其步不稳,生生挨了眼前少年势若雷霆的一掌。 “噗!” 一阵血雾飘忽,一声惨叫四散,那武者被恐怖掌势轰在身躯柔弱之处,瞬间腰肾俱裂,吐血连连,再无任何招架之力。 燕无易痛吸凉气,急忙收回通红左掌,虽连挫三人,却不敢有丝毫大意,真正催人性命的,是牢外还未曾动手的中年武者。 那中年武者眼中颇显讶异,心想出生贫寒的燕无易竟会这般精妙的步法身诀,三两下就将步入人脉境多年的下属杀败,心中一紧,遂紧握铁剑刺来。 今夜确实遇到些波折,牢中少年比他想的要狠厉许多,果断而冷静,更是敢于冒险,若是让他侥幸活了过来,必将放虎归山,藏害于身。 燕无易逐渐平息的心境再次被中年武者看似迟钝的杀招掀起无尽波澜。 “此人境界决然不止地脉,一身威压竟使我动弹不得,剑势大巧若拙,看来今夜自己得殒命于此!” 燕无易脸色瞬间惨白,瘦弱的身躯微微颤动,强烈的不甘之意浮现于眸,他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此时体内四窍依旧源源不断喷薄着精纯的灵力滋养全身,一股股气劲疯狂地冲击着被威压剑势震住的身躯各处。 “咳咳……” 不要命的冲击终是使他咳出数口滚烫的鲜血,肩膀上血迹模糊的伤口猛然撕裂,吞噬心魂的疼痛总算是驱散了浑身的麻木。 但此时想要再躲已然来之不及,剑至额前,死亡的寒意缓缓蔓延四周。 “我要死了么?” 燕无易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慌张,随即烟消云散,唯有嘴角一道若有若无的笑容,一瞬之间,脑海中仿佛划过无数的场景:惹人怜爱的无予,破旧的老屋,甚至院中的枯树……皆是历历在目。 中年武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快若疾电,不留给对手丝毫机会。 十多年的刺客生涯,绝不会容忍他有一丝恻隐之心,即使眼前冷到极致的少年,在他剑下也唯有死亡的下场。 重剑重于心,轻剑轻于形。 中年武者终究是泛起一阵残忍笑容,猛然朝前刺去,当淋漓献血洒在剑上,总会给他一种莫名的快感。 “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爆裂之声宛若平地惊雷滚滚爆开,这偌大的宣伏寺都难以逃脱它的侵袭,随着回荡不绝的滔天巨响晃了几下。 此时剑落人飞,一股狂暴的气息直接将面目狰狞的中年武者无情轰走,犹如死狗一般耷拉着撞在身后铁狱之上,发生阵阵异响,再无半点生息。 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仿佛神祇降临,轻易便将不可一世的中年武者洞穿,宛若瀚海般的气劲似狂风席卷,在地牢中呼啸不绝。 狱中其余罪犯早在这群武者杀进地牢之时,便毫无尊严地蜷缩在铁牢角落,如今又被这一股生猛的巨响袭击,皆是昏昏沉沉,连连哀嚎。 燕无易愣头青般懵在当场,只觉得脑中虚幻不已,久久难消的耳鸣充斥着他的意识,许久才缓过神来。 “地狱?还是人间?”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望完好无损的身躯,眼前残破的景象却清晰地映入眼帘,不知哪里来的恐怖威能,竟在自己行走在死亡边缘时,一把将自己扯了过来。 “当然是地狱,小子,见到本座为何不跪,信不信将你打入修罗苦海,彼岸冥河?呸……” 一旁左手捂耳,右掌横天的邋遢少年满脸愁色吐着口中污秽,急忙收回右手拉起破烂的衣裳捂住口鼻,以防臭意熏天的气息侵蚀自己高洁的灵魂。 “地狱似人间,人间如地狱,小弟有难,大哥还是得帮嘛。” 墨知蝉咧嘴说道,燕无易见他一副不正经模样,也是明白过来,不由暗自侥幸。 刚才中年武者欲要夺其性命之际,也不知墨知蝉使了何种法子,竟将自己从重剑之下救出,强大威势更是将修为高强的中年武者生生撞飞。 “多亏有你,否则咱们得死在此处。” 燕无易洋溢起一道劫后余生的轻松笑容,只是肩膀伤势使他脸色惨白,右手使不上半点力来,遂运气封穴,念动法诀,体内灵力似玉酒润喉般修补着肩部被血刀气劲损害的经脉血肉。 “幸好小爷机智,当初离宫之时偷了九师叔一枚离震符,要不然咱俩就被这些贼人砍了。” 墨知蝉炫耀地晃了晃手中一枚古朴的玉符,符上雕刻着一只仿佛来自远古的灵兽,栩栩如生的精妙之象跃然眼前,竟能使人感受到一股深沉的悠远之感。 “可惜只能用一次,早知道多拿几枚。”墨知蝉大感可惜,嘟囔着应该多拿些好东西来。 将他手中玉符夺过,燕无易仔细打量一番,这玉符通体清凉,依稀闪动着微光,想来打造它的材质也是世所罕见之物。 就是这半个巴掌大的玉符,却能生出撼动宣伏寺的威能,可见铭刻此符之人有多强大,眼前这把“偷”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少年,身后到底有着怎样的底蕴?道宫,又是怎样的存在? 燕无易心中虽有诸多疑惑,但墨知蝉不说,他也不会去问。 与友相交最重真诚,一日相处,也对墨知蝉有所了解,虽不靠谱了些,但对自己也是极为仗义。 第17章 情势如此 离震符余威匆匆消散,牢中尽是一片残破之象,今夜总算是又消停了。 三重闸门之后,忧心忡忡的白定听闻一声巨响从地牢传来,便知大事不妙,遂平复心中忧虑,带着左右前往地牢镇压乱势。 宣伏寺外,早已是一片人间炼狱,遍地的残肢断臂,血水横流,可见此战之惨烈。离震符炸起之时,魏公已然领着刑狱司百名身披甲胄的精锐赶来,一番围绞,将刺客一方杀得大败,唯有三两名动作快些的,逃过此劫。 “好个歹人贼子,竟敢闯我宣伏寺!”魏初仪怒目圆睁,气势雄浑,猛然一挥清风袖,大步往地牢中而去。 此时牢中就是有些恶臭,却无一人敢趁乱逃离,这一层地牢关押的,都是七窍以下境界的武者和犯事的贫寒百姓,都是以保命为紧。 那魏初仪等人来到燕无易二人牢前,见此情形,也知先前发生过些什么,看来这些武者夜闯宣伏寺,就是为了燕无易而来。 牢中墨知蝉掸了掸地床上的浓尘,悠然坐下,一旁的燕无易则凝息运气,以防肩伤恶化。 魏初仪也察觉燕无易伤势,急忙吩咐手下医官为他处理伤口。 五名武者两死三伤,皆是七窍境界之上的狠人,魏初仪冷静招呼着下属将陷入昏迷的三名武者带往宣伏寺第一层关押审问,又仔细打量了死去武者一番,竟发觉那中年武者竟已通天脉,不由暗暗称奇。 “这牢房不能住人了,将牢中之人尽数迁往监寺上层。” 魏初仪掩去心中震撼,又安置一番,缓缓走近前来,好奇问道:“那滔天巨响是你二人弄出的?” “正是在下,还好家中长辈在体内留下了一道护命掌印,否则今夜我与燕无易就凶多吉少了。”墨知蝉面不改色拍着胸脯,一副傲气十足的模样。 魏初仪细细打量两人一番,却愈发看之不透,九洲之广无奇不有,想来墨知蝉也是极有来头之人,只是为何会沦落狱中? “那敢问魏公,我俩杀了闯狱贼人,是不是大功一件?”墨知蝉思绪飞动,眸露狡黠侃侃说道。 更是将之前危势添油加醋一番,将连燕无易如何巧妙御敌,以及他慧眼识破杀局,从旁指挥的事全然道出,直听得威初仪不住点头称赞。 “宣伏寺中关押着数百名重犯,若是因贼人闯狱趁机逃出,恐怕长夏城不得安宁,若这些贼人是你二人所杀,确实是莫大的功劳。”魏初仪也算是历经人世百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也知他接下来欲说之话,遂微笑说道。 “那可否将功折罪,将我俩放了?”墨知蝉说出真实意思,那小眼睛注视着眼前威严之人,显得格外的好笑。 “你可以放,他却不能。” 魏初仪无奈说道,燕无易杀人一案事态已非他能左右,那连家纠结城中诸多世家联名上书刑狱司,更有副城主澹台浚掺合其中…… “你前番当着城主母亲的面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虽属妖言惑众之罪,但也并非大罪,如今你御敌有功,自然功过相抵,等本官差人销了罪籍,你就可以离开宣伏寺了。” 一旁静坐的燕无易闻言一愣,没想到这小子口中所说的老太太是城主母亲,惹的是长夏城中最有权势的人,难怪军士一言不合便将他下狱,纯粹的自找的。 但细细一想,墨知蝉来头极大,随意拿出一枚离震符就能将中年武者那般强者抹杀,可见其身后有着何等势力,也没必要满口胡诌编造谎话。 若真如他所言,城主身陷险境,危在旦夕,而长夏城即将面临妖兽浩劫,此时群龙无首,可是巨大的隐患。 无奈人微言轻,此事真假更是无从得知,如今自己作为四窍境界的低微武者,也难以掀起波澜,没资格掺合其中。 “嘿,小爷终于不必蜷缩在这晦气之处了。”墨知蝉嘴角上扬,心想苦日子终于到头,但话音一转:“燕无易是正当之举,人若杀他,难道他还能坐着任由人杀他不成?” “浮沉律中确实规定:诸夜无故入人家者,笞六十,欲行凶者,主人杀之,无罪。更有长夏铁律:宵禁期间,无故入人屋舍庭院,心生歹意而行,格杀之,无罪。”魏初仪颇有深意地望了望燕无易,此时少年的肩伤已被医官包扎处理,那惨白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 “虽有律法高悬,但此事牵扯长夏世家权贵,那连缺乃是连氏连二爷一脉独子,更有落奕等暗中走动,联合诸多世家上书刑狱司、北镇节,欲要你以死偿命,明日过审,想必会有诸多波折。” 魏初仪紧绷着脸,心中乱绪万千,也是绞尽脑汁想还燕无易清白,但自己孤木难支,唯有将事情想到最坏处,才能从中斡旋,找到最利燕无易之处。 “至于你之清白,杨冀已然走访燕家左邻右舍,确实查明是落奕四人闯入你家,其后言语争执引起连缺等人杀机,欲要杀你。有段云为证,当夜你生死悬于一线,若非他相救,你早已身死,当时连缺只是重伤昏迷,至于其后死因,连家却闭口不谈,更是不让刑狱司仵作验尸,又有文心阁老出面,致使此事陷入僵局。” 燕无易听他一言,不由心生感慨,若是自己实力足够,也不至于被人欺压至此,但如今思虑这些已然无益,唯有心存侥幸,能躲过这一劫,将来必定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多谢魏公与杨大人明察秋毫,知我清白足矣,燕无易一介布衣,出身贫寒,自知无力对抗底蕴强大的世家权贵,但武道世界便是如此,纵使有万般无奈,也难以护佑其身。心中有道,我命由我,我也不会轻易屈服,就算是只有一丝生机,也会牢牢将其抓住。” 燕无易眸光似剑,此刻心中坚定不已,言语间一股浩然正气长存,瘦弱的身躯,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孩子,你安心在宣伏寺中养伤休息,明日过审,本官定会尽我所能保你一命。”魏初仪脸色微颤,眼前丝毫不怯懦的少年总是能一语惊人。 几人言语许久,今夜之事也暂时落下帷幕。 将地牢之中众人安置妥当,又审问了一番被捕武者,那三人也是听命行事,并不知晓幕后主使,久审无果,魏初仪便出了宣伏寺。 “将白定拿下!” 一至寺外,魏初仪脸色顿时一变,厉喝一声直震得一旁惶恐的白定肝胆俱裂,面带苦色恭敬跪倒。 “宣伏寺把守严密,不持本官手谕与官家刑狱令者不得入内,你跟随本官多年,莫非认不得本官字迹不成?”魏初仪震慑说道,那傲立寒风中的身躯微微一颤,自己为官多年,还从未像今日这般被动,跟随自己的属下出了这档子事,心中难免愤恨惋惜。 “卑职有负魏公期许,任凭处置!” 白定并非奸邪之人,魏初仪对他的恩情等同再造,如今自己犯下勾结贼人之事,已是万死之身,遂坦然认罪,也不想再违本心,抵赖不认。 “谁指使你的?”魏初仪皱眉问道,萧瑟寒风,阴冷雪夜,也无此刻更令人心寒。 “恕卑职有口难言,今夜犯下重罪,愿以死谢罪,告慰宣伏寺袍泽英灵!” 白定将心一狠,纵使心中再有担忧,如今也难以挽回,只求自己身死,能救回母亲一命! 遂运起体内灵力,那宛若剑气的灵势在五脏六腑爆发,宛若万箭齐放,浑身经脉再无一处完好,刹那间一阵灵气激荡,血雾飘飞,竟打断心脉死在当场! “你这又是何苦?” 魏初仪想要阻止已然太晚,眼睁睁望着白定自毁生机,那满是皱纹的眼眸尽是悲哀与无奈。 瑟瑟冷风,孤寞老者,彳亍着消逝在漫漫雪夜之中。 第18章 当堂对质 云掩冷月,白茫茫的雪却将幽幽长空充斥,悄无声息地装点着一望不尽的大地,虽无明月,却依稀有着几枚泛着微光的星辰闪烁着,往皑皑千里的雪色大地洒落银色的光辉。层层叠叠拔地而起的楼亭宇筑立在其间,隐有灯火阑珊,使人遐想不断。 “无易,若是明日将死,你会不会畏惧?”墨知蝉手中把玩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黑色珠子,眉头微皱似有心事。 宣伏寺一层铁牢,比之地牢不知要坚固了几倍,微黄是这狱中唯一的色调,坚硬的材质将其打造得铁桶一般,但对狱中之人来说,最有趣的是不足三丈高的透明铁窗,从里往外望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弥足珍贵的雪景。 此时燕无易端坐在侧,紧闭双眸缓缓运息治伤,他也不会那灵力弥修之法,唯有靠着自己的感觉,将四窍仅存不多的灵力尽数注于肩伤之处,以疼痛感知其中的隐疾,继而驱之。 “会。” 燕无易笃定说道,无半点迟疑。自三番两次经历生死,他那心境仿佛又提升了不少,并不怕被墨知蝉发觉他内心的怯懦和畏惧。 当死亡真正来临时,总有一股来自灵魂的颤栗,或许将其说是抗拒更为贴切,不必说燕无易这般微弱境界,就算是绝世的大能,直面死亡时,心里也难免会有莫名的恐慌。 “胆小鬼,小爷就不怕死。”墨知蝉咧嘴嘲笑,本来魏初仪已差人销除罪籍,还了他自由之身,他却笑称在狱中住得习惯,想要在狱中再呆一夜,此怪异想法倒是令人喷饭。 “既然你不怕,那明日你替我去死好了,尽扯些废话。”燕无易颇为嫌弃说道,历经生死磨砺,竟隐隐察觉有破窍迹象,只是宣伏寺中无灵气,将他境界的突破生生压制了下来。 武道一途,心境与感悟的提升,自然能助其修为的增长,更能稳固境界,使得武道之路愈发踏实。 而命途,却又变化无常,三日前的自己,哪里能想到踏入修行,连破三窍?而今安然避过为难,境界也将抵五窍,不由感慨造化弄人,命星多变。 “明日出城定要小心歹人追杀,我怕落奕等人失去理智,残害与我亲近之人,刚才咱俩侥幸躲过杀机,你那离震符又将对方强者震死,若是消息透露出去,恐怕会危害于你。” 燕无易想了想,还是嘱咐几句,墨知蝉虽神秘莫测,但救命之恩不可忘,患难之情更是永刻心中,一日多的相处,早已将他当作朋友看待。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大哥我有的是保命法子。” 墨知蝉鼻头有些发酸,自背着师父下山游历以来,还从未遇到与燕无易这般相处甚好的同龄少年,身险险境还为自己着想。遂再从那破烂的口袋兜里掏出一样物件。 “此物名为七星符箓,乃是上古……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危难之际能救你一命,其中妙用诸多,自己慢慢体会吧。” 墨知蝉灰旧的口袋仿佛无底洞般,总能拿出几件怪异的物什,燕无易睁开精光熠熠的双眸望了望他手中之物,拇指大小的符箓通体浑黑,宛若一块废铁毫无美感可言,唯一吸引眼球之处便是有着丝丝深邃黑气萦绕不绝。 “七星符箓?”燕无易也不和他客气,接过符箓细细端详一番,先前离震符的威势依旧难忘,想必此物也是不凡之宝,指不定又是墨知蝉从他哪个帅叔处偷摸拿来的。 “别,小爷知道你小子在想些什么,放心,绝不是偷来的。”墨知蝉急忙解释,一脸无奈,遂言归正传:“你虽看不出这七星符箓奇妙之处,但这长夏城中可有不少强者识得此物,你切要好生保存,不可随意示人,否则徒惹麻烦,到时害了你。” “嗯。” 燕无易慎重点头,紧紧握住符箓。两人一夜长谈,各自打趣。 黑夜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是一抹暖和的晨曦,又是放晴之日,天朗气清,数日绵绵飞雪总算是停歇了些。 大清早就有差人来到宣伏寺带燕无易前往刑狱司衙过审。 随着差人穿过宣伏寺,复行百丈,便是刑狱司衙门,此处燕无易已然来过一次,两座石兽霸道坐落两侧,中悬四字,门前戒石。那四字乃是长夏刑司,戒石阴刻:官道正道,民利民心,善恶一念,固守本心。 再往前行,便至衙前,此时不知哪里来的人群,将那围观证案之处围得水泄不通,更有三两邻居熟人夹杂其中。 “带疑犯燕无易!” 当庭一声厉喝,此案早已按部就班,主审杨冀猛然一拍惊堂木,全场不敢再有喧哗,左右闻言立即将燕无易押至堂前。 燕无易并未行双膝跪地之礼,只是恭敬三拜,便昂首挺胸目站起身来,眸光扫射两旁,面熟面生。 面熟者左堂高座刑狱司掌事魏初仪,威严肃坐,正气凌然,一袭赤羽金鹤袍,头戴双翎乌纱帽;右堂站立着连家三爷连君珏,黄袍滚滚,气势不凡,与燕无易对视一眼,似有杀意闪过;一旁青衣纨绔落奕,白袍少爷江昀,黑袍少年袁久阳,面色各异,前者忿恨,其次疑惑,后者忧虑,虽面微情渺,却被燕无易望在眼中。 围观之众前排,更有俊逸非凡的段云冷静观之,此番前来,显然并未带着妹妹无予,兴许那丫头还蒙在鼓里。 而面生者,有坐在魏公一旁气息深沉的文心阁官员魏机,只见他脸泛微笑,一派儒生作风,高坐右堂的副城主澹台浚,一身铁血意志凝然,棱角分明,未留须髯,却更显几分稳重。连君珏前方还坐着一人,体型微胖,似普通人般,也是面带微笑让人看之不透。 当庭所坐者,正是今日的主审官杨冀,在诸多权贵面前审理命案,难免有些不自在。 “燕无易,见本官为何不跪?”杨冀眸光狠厉问道,身为主审自然得有官家气势。 “生而为人,只跪天地父母,人之道心,天地活我,父母生我,道心悟我。”燕无易面色平静,丝毫不为所动,一身傲骨铮铮。 “燕无易,浮沉泫宁三百五十八年三月初七,你与连缺落奕四人在天目峰脚燕家老宅爆发冲突,其间将连缺轰成重伤,碎其肺脏,伤起面门,你可还有话说?”杨冀也不与他计较,掷地有声问道。 “当日落奕四人夜闯我燕家老宅,连缺受落奕指使欲要杀我,我又岂能任由他杀,被动抵御一番,无意伤其面门,但伤不致死,皇天可鉴。”燕无易锐利眸光横扫落奕三人。 “胡说八道!” 江昀畏畏缩缩望了在场众人一眼,遂率先发声怒斥燕无易。 “当夜我等前往燕家,只不过是听闻燕无易遭了雷劈却安然无恙,便心生好奇前去观望,没想到燕无易似疯了般扑向我等,为防其伤己我等,连缺兄弟毅然与他缠斗,不曾想一招不慎被他轰成重伤,其后回到家中便不治而亡!”落奕也往前踏上一步,侃侃而谈。 第19章 欺人太甚 此事来龙去脉杨冀早已大致查清,当初走访燕家邻居,稍一调查便知当时是落奕等人率先发难。 “据证物司采证,有天目峰脚燕家邻居一十三户,当夜亲耳听闻是连缺落奕四人率先发难,此物乃是众人亲笔所写证书,俱已签字画押确认。”杨冀一脸正色,招呼左右官员将那厚厚一叠证纸上下传阅,以使众人识其真伪。 “纸说无人,何知真伪,为何无人敢亲自前来作证,杨大人,还请找个目睹此事的证人前来佐证吧,否则难以使人信服。”落奕眸光阴冷,昨夜费了好些功夫,也不曾将只通了四窍的燕无易抹杀,否则今日哪儿来的这么多麻烦。 “张憨。” 杨冀见他胡搅蛮缠,更是质疑刑狱司集证真伪,不由心生怒意,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便叫证人杨憨出堂,欲让他复述一遍当夜所见所闻之事。 “草民在!” 张憨目光躲闪不敢望向燕无易,恭恭敬敬走上前来跪倒,那颇显黝黑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如此大的阵势,区区贫寒之民自然不曾见过。 “将你当夜所知之状尽数道来!”杨冀高座堂上,缓缓说道。 “禀大人,小人当时紧闭家门,也只是闻其争吵喧哗之声,而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张憨言语中颇有几丝慌乱,一口咬定没见到当日争执场景,一时使得刑狱司与燕无易十分被动。 “大胆刁民,昨日你可是信誓旦旦签字画押,确认当时亲眼所见连缺落奕率先发难,燕无易只是自卫之举,如今反复无常,可是要下狱的!”杨冀眉宇绞结,炯炯目光注视堂下张憨。 “兴许是昨日小人记错了,但确实不知事情原委。”张憨低头苦涩说道,那健壮的身子有些无力,只是心中一狠,哪里还顾得上自己下不下狱。 张憨向来老实巴交,而今当堂推翻自己证言,想必是受落奕等人威胁,燕无易微一扫量,果真发觉落奕几人面带戏谑笑容,一脸残忍模样。 “此乃刑狱司,岂能容你放肆,来人,将他押往司庭重责四十杖!”杨冀厉喝一声,使唤官差将张憨拖下去稍加惩治,那端坐在侧的魏初仪也一反常态并未阻止。 “大人饶命呐,小人昨日也是一时糊涂!”张憨一听要被杖责,再也无法掩饰心中恐惧,急忙跪地求饶,但左右两名军汉已然近前,紧紧将他押住。 “大人且慢!” 燕无易于心不忍,毕竟只是寻常百姓,哪里能遭得住世家纨绔迫害,这张憨虽反复推翻证言,致使证纸无效,陷自己于不利,但也是有着苦衷,今日能站出来,也算是有情有义之辈。 众人闻声望去,说出此话者竟是此案疑犯燕无易,堂上之人皆是脸浮异色,有些不解他之所为。 “当日夜黑风高,寒雪更甚,张憨未能目睹此事并非他之过错,至于反复不定,兴许真是记错了,还望大人免其刑罚。”燕无易拱手说道,这刑狱司监人并不用枷锁之类繁重之物,而是以精铁打造的铁链束其手脚。 “就算难以辨清是谁先动手,连缺落奕四人无故闯我燕家,我燕无易杀之也合律法!更何况我境界低微,又为何螳臂当车,先行发难?” “好个燕无易,你之贱命,又如何比得上连缺?况且本少已经说过,当日你魔怔一般袭击而来,恐怕是被雷霆劈坏了脑袋。”落奕嘴角轻微上扬,心生杀意早已恨不得将他折磨至死。 “刑狱司衙,莫要胡言!”那魏初仪终究是忍不住喝道:“贫贱有命,富贵由天,你之命是命,燕无易之命就不是命了?莫要眼看人低,堕了落氏之名。” 魏初仪早已了然于心,刚才燕无易不计前嫌为张憨说话,可见其是知恩明理之人,这般少年有着豁达心胸,实属难得,又见那落奕等人仗着堂上权贵,咄咄逼人,自然得有所作为。 “初仪说得轻巧,我世家宗门乃是浮沉立国之本,上供灵源,下养翘楚,护一方安定,成一国之安稳,区区贫寒百姓,又凭什么与世家子弟相提并论?”与之针锋相对者,正是虎威赫赫的副城主澹台浚,一脸傲然藐视当场,霸道言语一出,围观百姓虽大感不满,也只有暗自咒骂,认清现实。 “此言差矣,我观大人铁血冲天,自有一股肃杀之意,想必是军中之人,那您当初从军,为的是建功立业还是荣华富贵?”燕无易见此人桀骜跋扈,一身军中莽汉气息,也不畏惧质问于他。 那澹台浚没想到区区疑犯敢朝他质问,虎目横扫,竟暗自勃发一股磅礴威压,似浑重山岳覆压而下,想要抹消这小子自以为是的傲骨。 未曾想堂堂副城主会突然发难,那坐镇一方的杀伐之气令人生畏,顷刻间袭入燕无易脑海之中,恐怖威压更是笼罩其身,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白骨断刃烟雨处,碎甲残血尽孤魂。 这长夏城中排得上号的大人物,随意溢散而出的威压又岂是境界低微的燕无易能挡,体内四窍灵力流转全身,经脉气劲鬼魅般衍生而出,只是一瞬之间,已然贯通五脏六腑,天灵四肢! 抵御之势如瀚海淘沙,孤兵千战。只是片刻,燕无易面色惨白,身躯猛烈晃动缓缓佝偻,双脚难以支撑重压就要跪在地下。 “欺人太甚!” 燕无易闷哼一声,忍住浑身的疼痛,不要命般倾注灵力灌注双腿,生生止住身形。 魏初仪面露凝重,但他一身浩然气又难以施展,唯有向身旁文心阁官员魏机投去一丝异样眸光。 魏机苦笑会意,也有些看不过去,你澹台浚一成名已久的强者,竟对一名少年出手,也不要些面皮。 遂衣袖一挥,竟发出道道柔和之息,淡淡的金光似蒙蒙雪雾冲散澹台浚有意施加的威势,生生托起燕无易将跪之身。 澹台浚见魏机出手,粗糙的老脸划过几丝阴鸷,也不好再对燕无易发难,遂收势端坐,严厉说道:“本座从军,自然是为了守护北镇节,保家卫国抵御外敌。” 一番威压震慑,使得燕无易双腿发麻,隐有经脉破损,肩部伤裂,渗出丝丝血迹。 “澹台浚,今日之辱,来日定会加倍奉还!”燕无易布满血丝的双眸猛然一凝,暗暗将堂上之人记下,此刻只恨修为卑微,任人宰割。 燕无易急忙运起灵力流转其身,点点清泉能量滋润着体内疲弱破裂之处,补充着消耗过甚的灵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被此人如山岳浑重的威势震迫,竟再难抑制第五窍屏障破裂!”燕无易闷哼一声,感受着体内灵力疯狂冲击着肺腑,遂将心一横,蕴势而行,不再以劲力封窍,当着众人之间吸收灵势。 “嗯?那小子居然在通窍!” 有修为不凡者见燕无易经受澹台浚恐怖威摄竟强忍着不跪,此刻更是诡异地引动四方灵气颤动,五窍大开,贪婪地吸收着逐渐汇聚而来的精纯能量。 “好大的胆子,竟敢当堂破境,将刑狱司衙门当成什么地方了!”袁久阳眸光猛烈收缩,猛喝一声,那隐藏着滚滚黑袍之中的双手紧握,模样颇有些狰然。 “莫要多言,等着吧。” 魏初仪抬手制止袁久阳等人再说,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这般坚韧少年,若能逃过此劫,定成大器。 “魏公,你未免太偏袒燕无易了吧,我那侄儿死得不明不白,而今证言作废,定是此人谋害无疑,你身为刑狱司掌事,还是尽快督促结案为好。” 连君珏发觉事情愈发不对,眼前的燕无易只是突破第五窍,竟引来海量灵气聚拢此处,那刑狱司衙门之上,隐隐有着雷鸣,就算是人脉武者破境,恐怕也比不过如今异象。 “让他破!” 魏初仪冷静说道,沉稳吐出三字,不容反驳,那连君珏也只有憋回怒气,静观其变。 最为惊讶的还数澹台浚,未曾想一番震慑,竟让这小子再难忍住体内乱息,凝神通窍破境,只是心生杀意,就算魏初仪要保他,也要尽早将他铲除。 众人纷纷望去,明堂之中燕无易已然紧闭双眸,盘坐在地念动九宫引灵之法,当着刑狱司衙门高堂众人之面,直通第五窍! 早在昨夜与刺杀武者狠斗,他距那第五窍已然只差临门一脚,如今被澹台浚欺人之举逼的再难压抑体内经脉灵力暴动,在此股磅礴威压之下神窍屏障缓缓破碎,同时引动灵气异象,尽数鲸吞其身,在场之人无不惊骇! 第20章 青瞳 气若游龙啸惊风,灵似青莲润其形。这不入品阶的引气法诀,在燕无易身上施展而出,竟诡异般变得格外精妙,十息不到,四周灵气浓郁程度比之先前增了三倍。 “此人修行天赋堪称恐怖,区区一门九宫盈元之法,未曾想能有如此强横的引气速度,汇聚而来灵气更是极为精纯,隐约有异象飘飞!” 文心阁魏机感受着四周奇妙的变化,不由暗暗乍舌,一双有些凹陷的眼睛打量着盘坐堂前缓缓收息回神的燕无易。 此番前来,魏机也是奉命行事,更有阁中权贵暗自嘱咐他帮助连家,同时打压权势欲甚的魏初仪,谁料他与魏初仪早已神交许久,各自心生敬意。 “两年前陈家弟子陈道集通七窍,也是灵化异象,这燕无易五窍之象,似乎不弱于陈道集,若是今日不死,恐怕长夏又要多出一位修行天才了。” “谁能想到燕二还是个修行奇才,前几日还是那苦修数年毫无长进的愚笨之人,如今恐怕再无人敢小瞧他。”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点头赞叹,也有人颇感惋惜,毕竟如今这般阵势,燕无易想要从中夺得生机,唯有寄希望于魏公。 此时燕无易终通五窍,精纯灵气在体内缓缓转化为灵力存于肝室,如寒潭一般散发着丝丝缕缕骇人的气息。 “恐怕唯有修行能带来这般奇妙之感!” 燕无易缓缓收息,神回与窍,气通与脉,左眼处细微的神经血脉,仿佛比之先前强韧数十倍,通透的灵气飞快在体内流转,竟弥修着暗伤隐疾,将颓势一扫而光。 此番破窍,他也不知会引动天地飘渺异象,只觉得五窍齐发,似有浩瀚灵力与经脉血髓衍生的气劲相融,一股强横之感油然而生。 待到烟消气散,燕无易缓缓睁开左眸,一时竟犹如大能附体般能直接洞穿堂后之物,望穿堂上山水朝阳图,青瓦赤焰砖,将刑狱司后衙事物看得真真切切! “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真被妖魔附体?” 燕无易有些难以相信左眼所望之象,仿佛一切宛若梦境虚幻,让他愈发震撼自身的变化。 自己这般境界低微的武者,通窍也不过是蕴灵藏力,淬炼凡身,虽说通窍能明识,修者耳鼻口目能增强感识,但也只不过比常人强了一些。 如今自己耳能闻虚,目能观微,得天独厚将七窍境界的武者梦寐以求之变尽数占据,不由心中泛起万丈波澜。 待到渐渐熟悉身边场景,燕无易才发觉脑袋有些晕眩,急忙再起灵气抚平乱势,那左眼之象也如潮退般消逝,恢复原来光景,微一横扫,不禁脸色一红,难免有些尴尬。 刑狱司衙门,众人仿若见鬼一般盯着堂前的少年,不足半刻的破窍,却仿佛过了半日浮屠。 眼前手捆精链的燕无易的左眸瞳孔伴随着神窍突破,竟有些泛青,那深邃之感令人不寒而栗。 “这燕无易不简单。” 连君珏身前坐着的微胖中年人微微点头,那精光四溢的小眼睛细细打量着燕无易。 “这小子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被一道雷劈后,竟然鬼使神差踏入修行之道,今日不死,来日恐怕……”连君珏面色愈发凝重,恭敬传音道。 “有魏初仪在,他死不了。”那中年人平静回应,燕无易虽崭露头角,只是破窍便生出灵气异象,更诡异凝成左眸青瞳,但这般小人物,在他看来,依旧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小子,你倒是好胆色,当着本座之面借助威压破境。”澹台浚冷哼一声,浑身银袍冽冽,威势赫赫。 今日也不知怎的,三番两次被一名少年扰动心性,确实有些大失颜面。 燕无易缓缓站起,那稳重的身躯感激地朝着魏初仪鞠了个躬,以谢魏公护佑之情,后者慈祥面容扬起一道温和笑容,颇感欣慰。 “澹台城主,若无你之威压,我恐怕也不会当着众人破窍。”燕无易丝毫不畏,即使对方是成名已久的沙场战将,紧接着说道:“既然澹台城主从军是为了保家卫国,那无百姓,何以为家?若无万民,何以为国?汝之先祖,莫非生来既非贫寒,也非微末?” 燕无易脑中灵光闪动,铿锵有力说出一段话来,倒是令人发省。 “好!” 围观群众终是难忍心中怨气,不知谁先喊出,顿时响起阵阵哗然言语,皆是为燕无易鼓掌叫好。 这言语中自有深意,暗指澹台浚数典忘祖,堂堂城主岂能不知,那高座台上的澹台浚老脸顿时一黑,却一时不知从何反驳。 “燕无易,莫要逞口舌之利。” 魏机急忙斥道,以防局面恶化难以控制,若是澹台浚气急败坏将他抹杀,燕无易也只有白白身死,脑袋这般灵活之辈,魏机可不想让他轻易被杀,否则得多无趣。 堂上大佬接连发话,那身为此案主审官的杨冀面色微红,况且和魏初仪早有决议,见魏机出面不由投去一丝感激,遂一拍惊堂木,威严说道:“本案我刑狱司已然查明案由,早有定论,未曾想今日张憨翻证,使得此案颇为复杂,魏公,澹台城主,还请移步衙后,我等商议一番。” 澹台浚虽为副城主,却也主管城中法度,今日过审,本来没打算请他参审,但不知何故,此人放下手中诸多军务,竟来了司衙。 本来就是走个场面,其中事实情节杨冀早已查清,张憨一人之语,却难以影响此案大致走向,若不是世家施压,文心阁更是横插一脚,此案早该了结。 连家也知此事有蹊跷,否则也不会吃闷亏阻止刑狱司查验连缺尸首,但为了连氏声誉,也得拿出阵势来,那杨冀不敢擅自作主,微胖中年人稍一思索便知其中意思,再为难燕无易也无济于事,索性随他而去,反正此人迟早得死。 见堂上几方皆无意见,杨冀便起身恭迎二人前去刑狱司衙后拟定此案处置。 “落奕,昨夜没能遂了你的愿,很失望吧。”燕无易耐心等待,嘴角泛起一道冷笑,心中却将落奕三人记下,此番因果,若有来日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听闻此语,落奕三人脸色瞬时一变,随即压抑心中震撼,装作不懂。没想到燕无易竟当众挑衅,偏偏三人不敢露出半点异色,若是将事挑明,一旁的连家恐会发作。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莫要疯狗乱咬。”袁久阳心生慌乱阴冷说道,此刻他恨不得直接将燕无易弄死,自己也不必过于担惊受怕。 “昨夜之事本少也有所耳闻,你这贱民,竟大庭广众诬赖于我,其心可诛!”落奕终究是少年心性,指着燕无易鼻子骂道,一副被冤枉模样。 昨夜宣伏寺监事白定勾结杀手夜闯宣伏寺一事,早已在长夏城中闹得沸沸扬扬。 落奕确实吃个大亏,花了好些代价请的麟都落羽的杀手竟无一生还,本想着天脉强者对付一个未至七窍的少年是手到擒来之事,未曾想却被燕无易逃过一劫,心中自然不甘。 第21章 铁锁岩 天寒气清,微风轻拂。 司衙气氛再次诡异起来,燕无易咧嘴一笑,体内一股股悸动的威能隐隐流转,驱散着多日的疲惫。 “我懒得与你等废话,好好活着。”燕无易泛着微青色的瞳孔缓缓收缩,似恨非恨地扫了在场之人一眼。 这世间对自己兄妹一切的不公,总归得血债血偿。三番两次遭遇危机,其心境也早已异于常人,似乎眼前的落奕等人,在青瞳之中宛若湮尘,再也不似当初欺辱自己一般令人生畏。 “嘿!” 袁久阳气急败坏,撸起袖子就要打来。 “老袁,得不偿失,这小子猖狂一时,却傲气不了一世。” 一旁的江昀慌忙将其拉住。此处毕竟是刑狱司衙门,岂能容他放肆,遂附耳劝道,生怕袁久阳失了智。 落奕也是脸色难看至极,没想到如今身为阶下囚的燕无易敢肆无忌惮威胁他,自从其兄成为落家圣子,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嚣张至此。 那连氏体型微胖的中年人却对燕无易愈发感兴趣,少年能有这般心性,也算是难得。 堂内两刻,衙后三更。众人等待审判之时,刑狱司衙后突然响起阵阵争辩之声,那澹台浚强硬表态,罗列燕无易残害人命,对其不尊,见官不跪等诸多罪状,要将其置于死地,而魏初仪坚持己见,以刑狱司所查明之事实,昨夜燕无易灭贼有功,据理力争。 素来威严的两位刑狱司大佬,竟为了燕无易吵得不可开交,争得面红耳赤,全然不似城中高官,军中悍将。而夹在两人中间的杨冀却尴尬非常,哪一方他都得罪不起,虽说也想帮燕无易翻案,但见澹台浚一副谁敢插嘴就轰死谁的阵势,便畏畏缩缩退开两步。 不知过了多久,司衙后的吵闹之声逐渐消逝,仿佛是达成了某种妥协。三人随即缓缓回到堂前,那杨冀依旧是一副皮不笑肉笑的样子,澹台浚脸色颇为得意,霸道坐下,一双虎目幸灾乐祸地望着燕无易。 唯有魏初仪颇显落魄,耳根通红。此番论战,他自知此案不能拖,否则等到连家、落家真正联合世家上书朝堂,再想保燕无易一命就难上加难了。 “也不知这澹台蛮子被连家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一反常态要与本官较劲,不惜以权势相压,可惜了燕无易,今日虽能夺得一命,可往后……”魏初仪一想至此,不由眉头紧锁,却又无可奈何。澹台浚性虽骄纵,但极为爱惜羽毛,一般不轻易助人,如此想来,倒是有诸多疑处。 与澹台浚相处多年,虽说两人政见不合,素有矛盾,可谁也不愿戳破夹在其中的隔阂,经此一案,却是彻底闹翻。 杨冀恢复严肃模样,猛然一拍惊堂木,顿时堂中喧哗议论之声消沉,皆是眸光闪动欲观今日处置。 “长夏铁律有云,无故入人屋舍庭院,主人杀之而无罪,浮沉律中更有明文规定,诸夜无故入人家,笞六十,此案连缺落奕,袁久阳江昀先触法度,擅闯燕家。” “但浮沉律中,百姓杀人,以命偿命,士族杀人,以罚抵命,燕无易虽因故伤连缺,却不知轻重害其人命,此乃过当之举,但因杀贼守寺有功,经刑狱司三堂会审,有司查验取证,可免其死罪,罚其于烛鳞崖铁锁岩充抵苦力、开采灵脉三年!” 杨冀话音刚落,那堂前再次响起一阵喧哗吵闹之象,围观群众窃窃私语,闻言生惧。 “澹台成空果然说服了他父亲,小子,我看你怎么死!” 而落奕似乎早有预料,心中默想,嘴角泛起一丝狠戾笑容,使人不寒而栗。而连家中年人与连君珏相视一眼,也并未再多言语。 燕无易听闻此言,那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虽说一直强迫自己冷静,但真正面临被别人决定生死的困境时,才知自己是多么的微弱。如今发往铁锁岩三年,也算是逃得一命,只要人在,哪管它凶机四伏。 侥幸同时,燕无易尊敬地朝着魏初仪行了个师礼,若无魏公仗义相言,今日在这堂上,恐怕自己要白白冤死。 “前往铁锁岩开采灵脉,岂不是让他去送死?” 一直站在人群中的段云将过审全程看在眼中,这堂上的世家权贵,除了魏公是一心助燕无易,其余之人皆是各怀心思,那落奕澹台浚之辈,恨不得将燕无易除之后快,如今燕无易看似逃过一命,却身陷杀局难以自拔。 铁锁岩乃是天生而成,镶于烛鳞崖西端十里之下深谷,常年灰蒙蒙,阴暗暗。岩长三里,宽五里,其上尽是毒物魂草,血蟒毒虫,破了七窍三脉的武者都未必敢深入其中。 十年前,北镇节探脉师韩廷萧前来烛麟崖访友,以奇术观之四方,竟发觉崖下铁锁崖有灵脉复苏迹象,遂将此告知落家高层,不足一年,那落家竟生生将险峻飞崖通出一条铁锁路来,花费诸多布置开采岩下灵脉。 往那烛鳞崖顶望去,似乎有千百道粗如古木的锁链延伸崖下,直锁巨岩,故铁锁岩之名也渐渐传开。 近年来,铁锁岩却变得愈发诡异,诸多探脉开采的落家弟子不知不觉消失其中,仿佛被莫名妖物吞吃一般再没上来。落家多次派强者入岩查探,竟一无所获,但弟子消失之事却仍旧屡屡发生,其中真相却不得而知。 如今在铁锁岩开采的苦力,大多数是落家从四处买来的域外莽族,北部蛮人,北镇节六城穷凶极恶的犯人,但也是进去的多,活着出来的少。 寻常百姓虽不知铁锁岩灵脉之凶险,段云却深有感触,当初他与三两同门结队前往烛鳞崖通海秘境历练,却误落铁锁白骨地,一片尸山血海骇人至极,更有恐怖威压怪响笼罩那处,仿佛吞噬天地的妖魔藏身岩下,若不是有落家长老相救,恐怕几人要被活活震死其中。 “连家主,若对此案结果有异议,可前往北镇节刑狱司诉告复审。”杨冀接着说道,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怜悯之色,心想此番将燕无易发往铁锁岩开采灵脉,倒是遂了你连家盼他死的愿,可惜自己没本事捍卫心中的道义。 “此案乃是三堂会审,我连家自然无话可说,只不过法道虽惩,武道却未治,我那侄儿不能白死,否则我连氏一族有何脸面在长夏城中立足?”那被杨冀称作连家主的中年人缓缓笑道,眼珠子不住打转,遂向堂上三人拱了拱手,便带着连君珏傲然离去。 “没想到那微胖的中年竟是连家家主,那连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看来自己以后得谨慎些,莫要被这些杂碎所害。”燕无易见那连家家主临走前都还意味深长地望了自己一眼,搞得自己一阵恶心,不由暗自骂道。 “既然此案已了,我等也先行告辞!”落奕三人朝着燕无易冷笑道,随即未等退堂,匆匆退走。 杨冀无奈摇头,又是交待属下一番,轰然退堂,唯有两名差人上前,押着燕无易前往宣伏寺暂关一夜,待明日审令公告,自有兵士前来带他去铁锁岩服刑。 “段师兄,还得麻烦你替我照顾小妹一段时间,来日燕无易定舍命相报。”出衙之时,燕无易凝重地对着段云说道,虽说总是打搅段家,但如今自己并无办法护无予周全,只有厚着脸皮求段云相助。 “你好好留着自己的命,有我段家在,无予定会安然无恙。”段云爽朗应道,与燕无易对视一笑。遂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突发感慨:“兴许他真的回得来。” 第22章 初临烛鳞崖 再回宣伏寺,那墨知蝉早已悄然离去,只留了一封信托寺卫转交给自己。仿佛知道自己能逃过一劫,一大早就离寺往戌川城方向奔走。 浮沉古国位于玄部东洲极东之处,南北纵横六千八百万里,东西贯通两千四百余万里,一都三节,北镇节紧挨北溟域外,胡袒赤部,有六城镇守,长夏与戌川便是其中之二;临抚节制浮沉以南,三城鼎御;西宸节五城统大漠,抵御宸西十三悍匪,六十二异族;最为繁华之地,便是浮沉中央,商阙帝都,统辖千万里,人口数百亿,周边有九城相围,呈顶龙之势。 宣伏寺一层的牢房确实比地牢舒坦不少,燕无易回到狱中安然盘坐,缓缓拿出信来,除了墨知蝉胡乱吹捧他自己的言语,就是一张古朴的浮沉地图。 仔细一看,这图上勾画着七八处地方,诸如西宸烽火连城,踏焰潭,临抚乾江常静斋……不知何意,想必是墨知蝉此番欲要前往的地方。如今自己境界低微,且有罪名在身,否则定要去这无垠的天地见识见识。 “也不知此物到底有何妙用。”燕无易从怀中拿出那枚七星符箓,打量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狱中不能修行,不由颇感无聊,也懒得去想此行被发往铁锁岩会遇到何种危机,遂静心宁神,观感四方,使动一阵灵力凝聚双眸。那灵动的左眼青瞳竟猛然闪动,一丝丝宛若雷光的恐怖威能既从眼部经脉衍生而出,似一股意识朝周身散去。 这眼眸也是奇异,一番无意窥探,将周身百米范围看得真切,仿佛事物尽在眼前:夜幕低垂,寒风乍起,飘飘落雪若流云,铁甲无寒意,守卫踏步行,一袭赤袍随风滚,烈沉沉。 自从昨夜有贼人闯狱,宣伏寺增派了许多兵士守卫,以防再乱,冻雪寒天,连那胡茬凌乱的铁血汉子微皱眉头都能被燕无易全然望在眼中,不禁令其暗暗咂舌,感慨左眸观象之精妙。 只不过半刻,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入脑海,眼中细微遥远之象渐渐消散,如此使动眼眸妙用,自然会使人筋疲力尽。 “若是将左眸洞虚之妙与双耳听风之奇运用到武道战斗修行之中……修为不足,意识不坚,可惜连半刻都难以为继。” 燕无易疲软瘫倒在地床之上,心中遐想不断,那有些惨白的面容浮现出一道喜悦的笑容,随即安然睡去。 而依旧是余暨楼顶层小阁,却全然不似前日那般严肃气氛,落奕三人把酒言欢,喜不自胜。 虽说今日不曾将燕无易置于死地,但有澹台浚相助,也使他被发往铁锁岩开采灵脉,无异于让他送死,以落奕睚眦必报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过燕无易。 “落少,那燕无易如今必死之局,我赌他活不过三日!”江昀色眯眯地盯着怀中姿色不凡的妙龄少女,遂一脸恭维地抬起酒杯敬落奕。 落奕拿起玉杯与他碰过,轻轻酩了一口,顿时一股清香灵气沁人心脾,使其浑身通透。 “莫要大意,那小子不简单,就算他身陷铁锁岩,也应有所布置,死,要见尸。”落奕微微一笑,竟颇显残忍,让袁久阳与江昀二人有些畏惧。 自从那日被燕无易辱骂,落奕杀他为果,如今仿佛变了个人般,变得果断暴虐,不复先前纨绔模样。 “久阳。” 听落奕喊他一声,秦久阳会意,急忙放下酒杯拱手说道:“落少放心,此事包在小弟身上。” 落奕狠戾一笑,一把拉过身旁的美娥,那美娥长得极其标致,一袭红衣更显妩媚动人,见落奕有意,遂轻盈抚在他怀中,香艳陷入少年心扉,便顺势压了下去。 袁久阳与江昀相视一眼,识趣迅速退下,也带着各自女伴回房…… 话分两处,景随心转。 此时一座孤院暖影动,一壶浊酒青灯明,一人当空望飘絮,一剑似舞龙胆吟。 舞剑者势若风动,影若魅形,一剑斩气,竟化作一条银龙席卷天地,点出道道灵韵。一剑灭魂,自有阴魄随气散,星星剑光断飞雪,可见其剑道之精妙,力道之绝妙。 一番舞落,连君淇收势回息,剑没于鞘,那有些微胖的脸泛起丝丝笑意,使人胆寒,此人正是燕无易今日所见的连家家主。 “大哥,族中长老今日验出来了,连缺并非被燕无易一掌轰其面门而死,而是体内渗入脏腑的丹毒侵其心脉而绝其性命。”连君珏负手而立,但言语之中无半点不敬,冷酷的面容闪过一丝阴鸷,似在思索此事真相。 “嗯。”连君淇缓缓点头,得知此消息似乎并不意外,那落奕三人急于置燕无易于死地,本身就有疑处,只是迫于燕家权势,有所忧虑不敢轻易发作。 “勿要将此事真相告知康儿。”连君淇嘱咐一句,遂闲适坐下,拿起一杯美酒品了起来,仿佛没事人般并不在意此事,心中却暗自思量,此局,他谋得更大。 天色逐渐破晓,东方大地缓缓升起一轮残阳,赤色暖阳映射乾坤,将天地间的夜幕缓缓撕碎,那一夜积攒的冷气被暖意轻拂,散作一道道雪雾飘渺,令人心旷神怡。 燕无易与五名罪犯被十来名灰袍武者带出宣伏寺,睡眼朦胧地便前往烛鳞崖铁锁岩,观这些武者,皆是气息浑重,腰佩一刀,悬挂着落氏令牌,想来是落家外门的普通弟子。 “真他妈倒霉,也不知主事怎么想的,派咱们押这些浑身发臭的罪犯。” 燕无易六人坐在马车之后,但穴窍一动,便将前面骑着域外血马的落家弟子交谈声听在耳中。 那骂骂咧咧之人面色如炭,约摸二十来岁,对这差事很不满意,一路都在抱怨。 “这般轻巧的差事你还抱怨,五枚聚灵丹足够咱们用上一阵子了。”一旁瘦高的武者摇头笑道,一想至此,他那脸上不禁扬起一道笑容,黑脸武者细细一想,也不再多言语。 丹分九品,一至三品为药丹,四至六品为气丹,七品生死丹,八品通天丹,九品帝皇丹,而修炼丹道者,也以炼出丹药品阶分为九品,传说九品丹师翻手之间,以天为炉,以地为火,灵气为引,成道蕴之丹。 武者口中所讲的聚灵丹乃是一品丹药,一枚聚灵丹可当作十枚银钱流通,但寻常之人想要得到,需多付出三至五倍的代价在城中丹阁购买。七窍武者服之,能使体内枯竭之象尽数恢复,但修行体质所限,七窍武者并不能通过吞食聚灵丹破窍修行,但对三脉武者来说,以聚灵丹辅助修炼,可事半功倍,增强修为,其中妙用诸多。 毕竟落家外门弟子大多家境一般,寻常一月也不过三枚聚灵丹,如今押送犯人前往铁锁岩开采矿脉,就能得到五枚灵丹,报酬倒是极为丰厚。 燕无易闭目凝神,不因颠簸而心乱,在这狭小的囚车内安然修行,感受着清晨朝露清气与四周奇妙的变化。 一路五十里,从宣伏街往北行,逐渐越过密密麻麻的山脚民居,便是上山之路。匆匆路途,四五个时辰终是来到烛鳞崖。 第23章 撼北营 往那崎岖的悬崖栈道而上,可见巍峨云峰耸天而起,似剑林刀海,拔地而生。 烛鳞崖,落家剑阁所在之处,险峻生奇,隐有剑气冲天,肃杀之象。山势极其陡峭,那绵延曲折而上的栈道乃是残兵断剑深深嵌入悬崖,连通崖顶,峭壁生辉,苍翠生烟;往那崖顶行进了三四里,便是另外一方天地。 崖顶虽奇绝,孤鹫不得飞,却颇显宽阔,仿佛点缀在峰林凸谷间的一汪清泉,十里方圆,掩映着雕檐画凤的清雅建筑,云雾缭绕间尽是突楼顶阁,飞瓦红砖,崖外有两处紧挨着的剑峰兀立,翠竹成阴,岩壁横突。 剑峰间两道斑驳铁链直穿峰内,左峰刻着烛鳞崖三个雄浑大字,隐约有威严勃发,使人心生震憾,更有名匠打造的烛鳞山门屹立峰前,霸气十足。 望那巍峨壮丽之景,难免心胸开阔,有望断千峰百嶂之势。 “烛鳞崖果真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就是这残峰断崖之间氤氲的灵气,也比南城厚上几层。”燕无易凝目而观,不由暗自感慨,猛吸一口清爽之气,体内经脉感受到这不经意的滋润,竟有些蠢蠢欲动。 随着落家弟子穿过山门,便是一座通天拔地的峻峭险崖,云雾难以遮掩飞崖灵秀之气,层层叠叠傍崖而建,挨崖而起的宏伟建筑令人心生向往。 仰望烛鳞崖,缭绕灵势不绝,其上山径蜿蜒曲还,更有一道宽约二十丈的飞瀑直下,宛若仙境一般横流谷底,似九天彩带从云间飘落而下,声若奔雷,水雾腾腾。 崖下不见底,只闻激揣翻滚之瀑浪,势若奔马溅飞流。 “真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傻子,快走吧,别耽误了小爷交差。” 那一路絮絮叨叨的黑脸武者见几人看得入了迷般,面浮嫌弃急忙催促道,但他心中也是好奇,虽说自己也在落家外门修行了两三年,却从未近距离接触过烛鳞崖,毕竟能在此处修行的武者,皆是落家真正的精英弟子,更有许多大剑师闭关于此,灵气浓郁,想入其中修行,对他来讲无异于登天。 一行人并未往烛鳞千峰之处去,而是往东边穿过几道险峻山崖,踏上铁锁道,兜兜转转越过重重云峰,才来到一处景色浑然不同的地方。 此时燕无易发觉众人身处幽深山谷之中,四周枯树残草,人稀虫疾,与先前之象迥然相异,阴暗潮湿的气息传人鼻中,竟使人感觉有些窒息,这崖下山谷之处,似乎有着某种令人心慌的怪象。 “烛鳞崖高悬天外,有飞流直下却不见幽深谷底江水滔滔,这地方诡异得紧。”燕无易提起几分警惕,抬头一望,那烛鳞崖之雄威赫赫凝在天边,虽说不如刚入山门时所见明朗,但也能看见崖飞瀑流,一行人兜兜转转行进,却来到崖下。 “冷死俺了,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一旁黑壮的青年紧了紧破旧的棉袄,那粗糙的双手通红,抹了抹被谷底阴风吹得鼻涕眼泪乱流的面庞,望了望眼前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燕无易。 “燕无易,你说咱们在这鬼地方开采灵脉,能活着出去么?” “别担心,肯定能活着出去。”燕无易漫不经心小声回答道,紧紧跟着落家外门弟子在崖下谷底行进。 两人是在路上相识,这约摸十八九岁的青年也如自己一般出身贫寒,一身健壮的肌肉也耐不住谷底的阴冷,九尺多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虽是脑袋有时显得愚笨,但也算得上老实敦厚,对燕无易也没啥心机。 “俺可不能死,俺还没娶媳妇儿呢。”青年仿佛自言自语念叨着。 燕无易一阵无语,这健硕的青年唤作阎震,其祖祖辈辈居住在长夏外城鱼骨镇,爹娘皆是死在上一次的妖兽暴动之劫,他侥幸活了下来,一直跟着他二叔生活。 眼看着这小子饭量越来越大,他二叔苦不堪言,在南城长明街给他找了一份干苦力的差事,偏偏遇上个处处刁难他的工头,克扣工钱不说,还三番四次毒打他,阎震这小子从小力大无穷,一怒之下给了工头脑袋一拳…… “赶紧走,磨磨唧唧的!” 阎震身后的武者仿佛听见他自言自语,脸带嘲笑给了他屁股一鞭子,疼得他嗷嗷直叫,急忙跟上燕无易的步伐。 在这谷底走了七八里,终是来到一处遍布着民居的地方,更有落家武者重重把守,从外看去,这地方仿佛已至谷底最为深邃之处,抬头仰望,尽是拔地而起的悬崖峭壁,横峰凸岩,一片苍翠繁茂的林木与厚厚堆积的白雪相合,自然而然将上方遮隐,使得其下光芒颇显昏黄,宛若置身地下一般,一股极其压抑之感袭来。 那居所也是极为简陋,大多数能容纳四五人的残破木屋,密密层层,一直延伸而去,两旁坚硬的石壁也凿出了许多人高的石洞,比之木屋却要干净得多。 黑脸武者带着几人写了罪籍工期,等到对方确认无误就急匆匆的离去了,对此处避之不及。 燕无易六人在一旁等了两三刻,竟陆陆续续有落家武者押人前来,不多时就已聚集了七八十人,模样各异。有来自域外的莽族奴人,个个身长十尺,腰粗膀宽,似人形猛兽般模样狰狞,只是四肢有浑重的铁链束缚着;有从北部抓来的蛮人,个个赤眉白胡,个子虽小,眼中却泛着凶狠之意,更多的是从北镇六城带来的罪犯,其中不乏有三脉武者。 “老老实实站着,别给老子东张西望。” 等到众人在一群武者的推攘下站好,一名方脸浓眉的大汉凶狠喝道,此人身裹厚袍,脚踏长靴,手中拿着一根棍子,恶狠狠地瞪着众人,一身气息晦涩,使人难以望透,想必也是修行的武者。 有硬茬子咧嘴讥讽一笑,歪斜着身子,那大汉毫不犹豫一棍子就抡在他脑袋上,恐怖的力量带起一阵煞风,砰的一声闷响,顿时脑浆迸裂,那穷凶极恶的罪犯当场昏迷倒地,生死不知。 “老子管你们之前犯过什么事,既然被派到铁锁岩开采矿脉,就得好好服从命令,否则这杂碎就是下场。”大汉狠戾说道,不容任何人质疑,七八十人瞬间安静下来,使他颇为得意。 “我撼北营内,不许喧哗挑衅,不许伤人害命,不许入夜走动……” 大汉侃侃而谈,将这撼北营的规矩全数讲出,燕无易无心倾听,也发觉有两百来条之多,刑罚从杖责到侥幸,也有着五六十种,极为森严。 又从大汉口中得知,偌大的铁锁岩灵脉开采区,共分为六个大营,一营大约八百余人,各自负责一个区域,营下又有十禁,一禁四队,一队二十来人,仿佛军队一般,各有编制。 燕无易细细一想,这六个大营,也不过五千来人,早前听闻铁锁岩灵脉有着数万人开采,难免心生疑惑,想之不通,也只有耐心站立,走一步算一步。 “好好记着老子说的话,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大汉撇嘴吼道,接下来便是将这新来的八十人分到撼北营各队之中。 “朱晗,耶齐库三禁一队!” …… “阎震,楚畋,燕无易,六禁三队。” 大汉望了答到的燕无易一眼,那有些臃肿的眼睛似乎望着猎物一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更显几分残忍。 燕无易自然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的眸光,但见他接着往下念去,也懒得多想,和身旁的阎震跟着六禁三队领人的黑瘦汉子前往木屋安置一番。 第24章 下马威 天色愈发阴暗,剑峰断崖遮隐间的撼北营已然点起火把,驱散了些许藏于群峰之下的潮湿气息和冰雪飞舞带来的丝丝寒意。 三人跟着黑瘦的汉子往北边营地走了百丈,在一件破旧不堪的木屋前停了下来,缓缓推开嘎吱作响的门,那狭小的屋中顿时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细细分辨,似有淡淡的血腥味与人身上的汗臭夹杂。 “呸!” 黑瘦汉子是六禁三队的副队,名为息潳,是北部蛮族血芒支人,那灰黑色的厚重袍子包裹着皮包骨头的瘦弱身躯,颇有些弱不禁风,凹陷的双眼闪烁着异样精光,一路过来,也自来熟般为燕无易等人讲述着撼北营相关事宜。 “图漾,孙三儿,赶紧出来望望咱们的新伙伴,别窝在狗窝里装死。”息潳捏着鼻子朝屋中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人喊道。 燕无易微皱眉头,定眼望去,这木屋狭窄得紧,五张床挨着摆放,破烂发臭的衣物胡乱摆放着,隐隐散发着一股馊臭味。 “若是在这屋中睡个三年,不遭意外也得被熏死。”他现在有种迫切想要改变处境的强烈愿望,看来得赶紧溜出此处才行。 等那两人爬出被窝,皆是睡眼朦胧地望着燕无易三人,面色不善。毕竟还不容易能休息一日,被新来的三个毛头小子扰了好梦,虽说不敢将其撒在息潳身上,但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愣头青却不是难事。 “息队,强子他们真是回不来了?”两人之中,高壮的莽族汉子图漾满脸堆笑,弓着腰向息潳问道,此人比阎震都要高出一个头来,只是身子骨有些瘦弱,但浑身气劲暗流,一身气息不弱于六七窍的武者。 “别乱嚼舌根,有些事不是咱们有资格知道的,老踏实干好队上的事,争取早日离开撼北营。”息潳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有深意地说道。 图漾提到的强子,正是原先住在木屋中的人,前日随着第六禁前往铁锁岩运输灵矿,未曾想这一去再没回来。图漾闻言,眸中依稀有些泛红,不过很快释然。 毕竟在这铁锁岩中,伤亡总是常事,近些年来,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无缘无故消失,众人并不惊讶,似乎已然习以为常,只是看向燕无易三人的眸光有些异样。 “息队说的是,咱们活着的人都没把握能活着出去,哪里还管得着生死不明的人。”孙三儿摇头苦笑,那矮瘦的身躯一颤,言语间深感无奈。 “这撼北营还真是卧虎藏龙,像阎震这般普通之人却不常见。”燕无易暗暗咂舌,眼前两人气息浑厚,呼吸含韵,一身气劲滚滚,竟都是强悍的武者。 听闻三人谈论之语,虽有担忧,却并未多在意,在撼北营干这累死人不偿命的活,死些人再正常不过。只是阎震哪里经历过这些,脑子虽笨,也察觉出几丝危险,不由面显慌乱,心颤不已。 楚畋倒是浑然不惧,一如既往的沉默使人难以看透,与自己相仿的年纪,却不知犯了何事被发往铁锁岩。 “明日入岩,多长些心眼。”息潳严肃嘱咐,都是相处了几年的伙计,自然有些感情,见天色将晚,紧接着说道:“好好照顾新来的三位小兄弟,马上夜禁了,我先走了。” 撼北营戌时宵禁,无故不许犯人走动,息潳将话说完,又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去。三月寒天总是黑得很快,那夜幕刚一侵袭大地,便飞快地蔓延开来。 见息潳走远,图漾脸泛坏笑打量着燕无易三人,想着该怎样收拾这些毛头小子:“哪儿来的,犯了什么事?” 孙三儿也是双手环抱,一脸看戏的模样,站在面前的三位少年神态各异:清秀面容的燕无易双眸深邃,傲然站立,一身气劲流转,穴窍通透,竟有着五窍的修为,对图漾言语并未过多理会。 而身材魁梧的阎震虽然脸色生惧,但也不是随意屈服之辈,紧握着一双拳头警惕望着图漾,若是对方敢动手,就算是拼着一顿毒打也得还手。自从将工头捶死之后,他那心境已然发生变化,人善被人欺,只有拳头,才能不让自己被欺辱。 楚畋依旧云淡风轻,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宛若一潭静水,泛不起半点波澜,七尺之身似剑般挺拔。 “妈的,没听到老子和你们说话?” 图漾没想到没人搭理他,微瞟了四周一眼见无巡禁的武者,那憋着的怒气瞬间发作,抡起大手掌就朝着距他最近的阎震拍去,一阵猛力陡然袭来,使得阎震避无可避,唯有抬起双手抵挡。 在这撼北营中好歹待了两年,图漾还从未见过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狠戾一掌恐怕带着浑身五六分力。 “砰!” 一声轰击的闷响在其掌势拍到阎震双手时悠然散开,这当头棒喝的下马威直接将身躯庞大的阎震拍倒在地,那苦大仇深的脸瞬间与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阎震虽说被掌力拍得摔了个狗吃屎,但并无大碍,只觉得双手火辣辣的疼,遂怒气冲冲说道:“偷袭人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光明正大和俺干一仗,真以为俺会怂你!” “喝!好小子,敢和你图爷爷这般说话,我看你是活腻了!” 图漾松了松有些麻的手掌,没想到这憨壮的青年直面自己一掌而毫发无伤,更可气的说还被对方嘲讽,那嗜血之意刹那涌入心头,凝聚体内力劲往阎震脑门就是踹去。 这一脚暗使气劲,莽族之人淬炼体质而生的血气混杂其中,来势极为迅猛,竟带起一阵劲风。 域外莽族的武者不以开窍通脉为武道之引,而以强悍的身躯淬炼锻体,打磨浑身血骨,修至巅峰者,可以肉身逆命,破碎虚空。 这图漾虽被困铁锁岩撼北营,却从不落下淬炼身躯,磨练意志,一身修为已达锻体第一境界铁血境大成,相当于武道七窍武者这一脚灌注了图漾半数的血气,有着六七百斤的巨力,哪里是阎震这般普通人能抵挡,恐怕受了这一脚,没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撼北营中虽不允许私自武斗,但毕竟是匪贼群居之处,难免生出摩擦怨气,只要不出人命,巡禁的人也不会过多计较。 “好狠的莽贼!” 阎震也是苦命之人,燕无易向来看不得人遭受无端欺辱谩骂,故一直关注图漾动向,以防意外发生,没想到这图漾刚一见面就要欺人,哪能容他猖狂。 飞身脚势猛然踹来,阎震懵在当场。 燕无易左眸凝观,早将其中险处看在眼中,毫不犹豫引动七窍灵力于左脚,那宛若瀚海一般的灵力瞬间提到脚步经脉,蕴出点点灵芒,朝图漾粗壮的大腿踢去! 第25章 夺穴 气若奔雷,劲似虎动。 那图漾也是个狠茬,眼眸一扫,察觉燕无易突然发难,那即将落在阎震脑袋上的一脚赫然收缩,宛若簸箕的大手掌朝着燕无易脚势挡去! 一时灵蕴翻飞,气爆连连。 “嘡!” 燕无易哪里会收势,本来就想给图漾点教训,那横踹的攻势猛然撞击在图漾似钢铁般坚硬的手掌。 近乎千斤之力,宛若磐石直落,刹那间相接无形,气溅势散。 “嘶!” 图漾倒吸凉气,直觉得手掌生痛,那欲要拿住燕无易飞踹一脚的血气防御顷刻崩乱,那千斤巨力拍击在他手臂之上。竟使得皮裂肉炸,丝丝血迹溢出。 “好强的少年!” 一旁观战的孙三儿目光炯烈,向来老人欺新人,哪知这一身只开了五窍的少年爆发力会这般强悍,再想反应已然来之不及,只有眼睁睁看着图漾被一股强横的冲击力掀开。 “嘣!” 倒地的低沉声响陡自传来,阎震耷拉着脑袋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本以为自己避无可避,要生生受图漾一脚,未曾想眨眼之间那图漾就被燕无易踹翻在地。 那面色平静的楚畋见燕无易出脚之速,也是心生讶异,古井无波的心境终是泛起一丝波澜。 “你他妈找死!” 图漾气急败坏翻起身来,捂着疼痛难忍的右手忌惮地望着燕无易,虽露凶相,却不敢再轻举妄动率先出招。 孙三儿使了个颜色,同时上前拦住图漾,那少年一脚之势便能将炼体修身的莽族武者踹得皮开肉绽,恐怕图漾并非少年之敌。 “老图素来脾气暴躁,还望三位小兄弟见谅,我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屋休息,明日还得进岩搬矿呢。”孙三儿一副和事佬模样。 “这撼北营中,只有小木屋能住?”燕无易皱眉问道,一脚将图漾踹倒,显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当初只通三窍便能与连缺过上几招,如今五窍修为,更是力逾千斤,这图漾自然抵挡不过。 阎震也慌忙爬起,谨慎地望着发怒的图漾。 “嗯?”孙三儿闻言一愣,但还是笑着回答道:“小兄弟若是想住更好的居处,那就再往前走五十丈,凭借你的实力,想必能夺得一处石穴。” 孙三儿心中却暗自发笑,那前方山崖断峰之处,凿着四十九个洞穴,干净宽敞,住着的皆是三脉武者,个个残忍强横,想要住凿峰石穴,就得凭借本事击败其中住着的武者。 这也是撼北营唯一允许的冲突,但八百多人,只有四十九个石穴,可见竞争之激烈,但却很少有人会去与他们争夺,首先是实力不够,其次在这艰苦环境活下来的武者,都有些令人恐惧的手段。 眼前的少年虽然实力不俗,一脚便将图漾踹倒,但想要和石穴中的狠角色交锋,恐怕还有些稚嫩。 “咱们走吧,去试一试。” 燕无易微微点头,对着阎震说道,若是自己一去而将阎震留在此处,恐怕会被图漾蹂躏得不成人样,青瞳微一扫量,见楚畋仍旧一言不发,遂对着他说道:“一起?” “嗯。” 楚畋望着臭味熏天的残破木屋,对燕无易点了点头。 此人冷静得可怕,燕无易虽心生好奇,但并未多问,若是这小子真是个隐藏不露的高手,还能帮忙应对一二。 孙三儿见三人渐行渐远,朝着不远处的凿峰石穴而去,那精明的眸子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一双枯瘦的手缓缓紧握。 “就让他们这么走了?”图漾咬牙切齿地说道,恨不得将燕无易撕得粉碎,那高大的身躯轻微一震,心中却仍有余悸。 “那带头的少年不简单,你敌不过。况且还有一人未曾出手,否则今日你恐怕要遭大难。”孙三儿朝着木屋里走去,早已习惯了满屋子的怪味。 “就几个毛头小子,老子认真起来一拳捶死一个。”图漾摸了摸脑袋,想着等燕无易三人铩羽而归,怎么敲打一番。更何况再过一刻戌时便到,到时候被巡禁抓住,可有得他们好受。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凿峰石穴前,这石穴也是奇特,切割得格外齐整,仿佛直接将岩石从峰崖抽离而出,其中隐有灯光闪烁不定。 “这随意一处石穴,恐怕都能容纳得下五六人。”阎震有些跃跃欲试,那魁梧的身躯宛若一座小山般站立在风雪之中,并未因前番被图漾抡了一掌而有丝毫气馁。 “想夺得一处石穴可是难事,穴外刻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恐怕三天两头就得换人。”燕无易脸色颇显凝重。 观这凿峰石穴,由左及右排列有序,穴外刻画的名字越往右越少,想要争夺的难度也越大,到了最右方的一处石穴,竟独占一断峰,穴前山瀑飞流,烟环雾绕,灵气也极为浓郁,但只有一人的名字,不由暗自心想:到底是何方的神圣,一直霸占着第一处石穴?竟无人将其击败。 “就是它了,第三十三处!”燕无易望好石穴,便径直前往第三十三处石穴,此处不靠前,也不挨后,若是夺下,想来也没多少人来叨扰。 “等等俺!” 阎震急忙跟上,那楚畋竟一反常态嘴角轻微上扬,似乎对燕无易很感兴趣,也是走上前来,步踏无声。 山空夜静,风雪纷纷。石穴前已然积起了厚厚的雪。 “石居中的朋友,可敢与我一战?” 燕无易还是头一次叫阵,言语中有着一股淡淡的不自信,不知穴中之人实力高低,如此冒昧前来自然有着极大的风险。 见石穴中依旧寂静,燕无易微微凝宇,欲要闯入其中一探究竟。 “哪里来的狗东西,敢在洒家门前叫唤!”陡然一声怒喝传来,第三十三处石穴蓦然生风,一阵生猛的威势如山洪般爆发,从其中走出一人来。 虬髯大汉七尺身材,威风赫赫,那粗糙的大手蹭了蹭有些秃的脑袋,凶神恶煞的面容使人胆寒,浑身一股气劲流转,有灵脉通透,穴窍清明,吞吐间自然引动灵气腾腾。 “小子,赶紧滚,别扰了洒家清修。”大汉见是三个愣头少年,那浓眉大眼微凛,想着是哪里来的无知小子,言语不善叫他们离开。 燕无易见大汉模样,似乎已通人脉,一身气血浑重威势不凡,却还是松了口气,虽说难对付了些,但也不是毫无机会。 “别废话,应战吧。” 大汉出言不逊,燕无易自然不再与他客气,凝起五窍灵力,那青瞳骇然绽开,耳鼻生灵,将大汉尽数笼罩! 烟云追星气冲霄,千里无踪身幻影! 燕无易使动九宫盈元,催动着体内源源不断的灵力流转于全身经脉血骨,那双脚忽然一动,踏雪无痕朝着大汉轰去。 其间掌势若蛇蟒翻飞,鹰鹫扑食,直取大汉面门,其攻势极为迅速,看似两三息,云走七八步! 使动左眸青瞳观虚,竟将大汉手掌步伐间的微动之感尽数观在眼中,这也是燕无易起了速战速决之意,若是半刻之后还不能制敌,恐会再难匹敌,沦为败方。 第26章 武道虚影 寒风凛冽,暗淡无形。虬髯大汉未曾想燕无易会如此果断,一身恐怖攻势更是朝着自己杀来,急忙御势抵挡,那健壮的双臂浑然一震,竟激起雪浪重重,灵气滚滚。 “好快的速度!”阎震微张着嘴,眼睁睁望着燕无易如离弦之箭般迸射而出,带起劲风呼啸,力势四溅。 阎震讶异之时,燕无易巧妙的手掌已然拍击到虬髯大汉胸前,一股狠厉之劲乍然爆发,仿若陨星划落,虎尾横扫。 “砰砰砰……” 接连不绝的灵气爆溅之声在两人交锋之时猛然炸起! 那虬髯大汉双臂流光硬接此招,却因有些轻敌被燕无易千斤巨力推得踉跄数步,浑身气血不稳,稍显弱势。 “好小子,区区五窍竟有如此强横的力量!” 虬髯大汉浓眉狠颤,大大咧咧说出此言,遂凝力于身,化灵为势,流光刹那幻起一道烈光燃燃的拳势来,骤然反击! 这恐怖两拳使了大汉七八分力,燕无易如鬼魅般的攻势令他不敢再有任何轻视,毕竟能一掌将自己逼得连退数步的五窍武者,还是头一次遇到。 一击相交,只是试探,两击缠斗,打得就是气势! 燕无易左眸生异,宛如天眼洞玄,将眼前虬髯大汉经脉运行之轨迹以及那出招夺命之拳技捕捉得一丝不露,那看似修长的手掌变化为爪,顺着大汉拳头御去。 虬髯大汉心中一惊,暗道不妙,但再想变势已然成空,遂步踏左方,猛然顶住身躯,欲要与燕无易冲撞一起。 “好个借势而进,我偏要打你个措手不及!” 燕无易低喝一声,泛着丝丝青芒的厉爪在接触到大汉猛烈拳势之际,孤鹫落影将一侧,一股阴风朝着耳边刮去! “好险,若是这一拳轰在面门上,恐怕自己不死也得重伤。” 燕无易暗自感叹,通脉的武者没一个好对付的,就是那刚刚擦着耳朵而过的力量,都恐怕有着飞豹奔熊之力,但见时机来临,遂立即反应过来。 呼吸之间,燕无易厉爪蓦然一勾,浑身气劲疯狂倾注手臂,趁着一阵微光萦绕,直狠狠得抓打在大汉手腕之处! “嘶!” 大汉陡然冷喝,那粗糙的老脸顿时煞白,只觉得手腕生疼,一股狂暴的气劲在肆意毁坏着双手。 “洒家真是小瞧了你!”虬髯大汉面色颇显痛苦,不紧不慢凝起体内雄浑的灵力流转全身,更是使动脉力将燕无易打进他双手的气劲冲散,那蚀骨的疼痛才退却了些。 “好!”阎震定睛观之,被燕无易巧妙的爪势惊得乍舌不已,猛然喝赞。 楚畋深邃的眼眸闪过一道精光,燕无易给他的印象愈发深刻,出招之快,变招之妙,动招之狠,使人难以想象是一名只通了五窍的武者打出的攻势。 燕无易虽初涉武道,但也不会给他半点反应的机会,遂行云流水使动灵巧双爪欺身而去,直捣黄龙取起咽喉,更留有余力抓其双眸,招招狠戾毒辣,不敢有丝毫走神! 虬髯大汉慌忙间催动脚法爆退,似飞燕逆羽,蹬起雪雾腾腾。 退速极快,闪电之势避其锋芒! 燕无易两爪并未落到大汉致命之处,但飞云爪电间还是将他胸膛抓得血肉模糊,一时缠斗,竟使得燕无易体力略有不支,似乎是分了许多精力于左眸,致使消耗太甚。 见战局不利,虬髯大汉打得憋屈,又是被动接招,与燕无易再过了七八式,一身气势也有些颓乱。 他哪知道眼前的少年这般变态,仿佛能摸透自己的想法,招招式式似有神助,自己还未动手,就被他逼得落魄不已。 两相轰撞,那一身黑袍被抓得稀烂,胸膛之处被燕无易连拍三掌,炸得血水横流,皮烂骨裂。 “暴震瀚海!” 虬髯大汉再难忍受浑身痛苦,逆行灵力默念法诀,顿时狂风暴雪似龙卷而来。 恐怖的风卷残云之劲以其身为中心爆散,掀起阵阵刮骨嗜血的风痕! 人脉巅峰的武者终是使动战技,那黝黑的身躯仿佛与暗淡的夜融为一体,却又随着猛烈的狂风暴雪旋动而起,在泛着微光的长空生生化出一道碧海虚影,似乎能扯动天地般凝作一柄柄棱形水晶。 “通脉武者的异象?”燕无易面色严肃望去,心中有些不安,这还是第一次见武者催动异象。 “去死吧!” 大汉状若疯魔,没想到被燕无易打出了杀心,不惜逆行经脉燃烧着体内积攒的灵力脉威,也要拼着使出碧海虚影。 通脉武者能以识海观世间万象,将天地之景融于武道,化作虚影,战斗时自成一种与乾坤灵气契合的状态,也有天骄翘楚通人脉之时,自有天生虚影浮现,前途不可限量。 武道虚影能爆发出数倍的威势,若将武道虚影与战技揉合,更能获得极强的爆发力,但普通的人脉武者使动虚影御敌对身体伤害极大,更有甚者遭其反噬当场毙命,故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人脉武者绝不会冒着风险催动武道虚影。 那能将自己吞噬的碧海虚影越聚越厉,千百枚锋利的晶体只在虬髯大汉一念之间便尽数迸发杀来! 顿时一道恐怕的迫压袭于燕无易之身,那灵动的步伐仿佛都被千百道杀势牵引得有些缓慢。 “小心!” 阎震握起双拳大喝,恨不得冲过去帮燕无易抵挡奇异的灵晶杀势,只是一介凡身,竟被狂暴风雪吹得难以前行半步。 楚畋也是微皱眉头,那白皙的手臂不知不觉间萦动着星星点点流萤般的灵芒。 情势紧迫至极,燕无易哪管灵力损耗,毫不犹豫引动五窍之势贯通经脉,直震的浑身经脉炸裂,血流不止,那脚步仍旧有着极大的束缚。 “嗤嗤……” 那异象幻化的灵晶陡然落下,势若破竹冲击在燕无易凝起的一层灵障之上,此时体内经脉穴道各处皆是充斥着灵力抵御着大汉杀势的消磨! “大哥,一处石穴而已,用得着不要命的打?”燕无易面泛苦涩,无奈举步维艰,唯有全力抵御大汉攻势,但五窍之力哪里比得过已通人脉的虬髯大汉。 不足片刻,那并无法诀支撑的灵力屏障彻底崩碎,还有近乎半数的锋利灵无情杀来,直伤得燕无易血迹累累,衣衫破烂! 虬髯大汉见燕无易无后招匹敌,嘴角上扬颇显得意,强忍着涌入喉咙的鲜血,双臂一挥竟如抓实物般将碧海虚影凝于双拳。 拳力似能崩山,破碎刚岩,出手也是极为迅捷。 瞬息耀光翻滚,气势陡增,朝着燕无易瘦弱的身躯轰来! 第27章 气成灵罡 杀心易起,杀意难消。这世间最令人畏惧的不是黑暗,而是面临死亡前的紧迫。 但燕无易是浑然不惧的,来到此处挑战虬髯大汉,就已经做好了落败的可能,与其在狗窝一般的木屋苟延残喘,倒不如争一争这石穴。 燕无易将心中乱势抹平,强忍着锋利的碧海晶体带来的疼痛,那肩膀之处的伤也再次迸裂开来,溢出丝丝带着暖意的血。 “区区虚影束缚之威,我燕某就不信挣不开!”燕无易冷哼一声,再次全力聚起灵力,引起层层积雪翻覆,白光烈烈似大日初生,竟将五丈之内映得明晃晃。 那肾室之气若洪奔浪涌,直下双脚;心室之气似飘渺仙雾,氤氲全身;肝室之气若甘泉之水,润于经脉。 一时引发浑身灵力,磅礴气势勃然爆发,仿佛山岳降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其体表汇成一层层青芒流溢的气罡! 一旁随时准备出手救下燕无易的楚畋眸光微动,难免会泛起惊异之感。 这罡气御势,可是天脉绝巅的武者才能化出,需要领悟天之韵意,以磅礴浩瀚的灵力支持罡气流转,没想到燕无易鬼使神差凝成类似罡气的灵层,可见其体内五窍灵室演化得多么庞大。 连那凶狠挥拳杀来的虬髯大汉都是一愣,但势不可收,唯以碧海虚影纳武技,碎冰破雪直轰其心脉之处! 燕无易哪里懂何为灵气汇罡之法,只是将体内灵力外放,以极强的掌控力使它不散,支撑着身躯移动,却没想到无心插柳,凝成道道罡气将百道若箭灵晶攻势尽数抵挡。 此法显然是极为有效的,那伴随着灵力极强的消耗形成的罡气灵层宛若铁甲生生抵住灵晶锋利的切割之势,碧海虚影加诸于身的束缚之力也减弱了许多! 拳势已近其身,不足两尺! 甚至能感受到一阵呼啸的狂风扑来,隐伏杀机的双拳更是浑散而出一股嗜血之意。 燕无易将心一横,循力注入双脚,默念归鹫式,脚下似生烟一般,当着大汉惊骇的面容移动脚步。 孤影一踏身若雪,法身无踪势难冲! 拳势未曾挨到胸膛心脉,燕无易却神速抽离出来,那颇显瘦弱的身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干拔挺身似燕雀低飞,跃到虬髯大汉头顶之上。 此招归鹫式,当初与连缺在燕家大院打斗时,就曾使过,招式虽非战技灵诀,却比之战技灵诀多了些灵活巧妙之意,以灵力附之,更有奇效。 “啊!” 大汉怒吼狂叫,见双拳再次袭空,再难忍冲动当场喷出一口黑血。凝集碧海虚影的双拳穿过燕无易前刻所在之力,往那身后十来丈的断崖轰去! “嘣嘣嘣!” 气劲横响三声,恐怖两拳轰得山石崩裂,碎石乱溅。 “将武道虚影与拳势相融,竟有这般威能,若是受了他这一拳,恐怕小命难保。” 燕无易心生庆幸,但脑海之中一股疲惫之意袭来,显然是动用左眸青瞳洞虚太甚,使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不能再耽搁了!” 将落雪地之时,燕无易将浑身最后一点灵力尽数聚于右拳,刹那间一阵灵势飘忽。 身形猛然回落之际,抓住难得的时机便朝着虬髯大汉后背猛然一捶! “噗!” 大汉本就是强弩之末,又遭此一拳,终是难撑其身,血洒长空之踉跄倒地,再无反抗之力。 交锋已分胜负。 燕无易先发制人,更是使动左眸青瞳,才将局势掌握手中,与这虬髯大汉一战,竟用尽了体内修了许久的灵力,致使气室空虚,也是摇摇晃晃难以站定。 此番交锋,终究是借助了巧力,自己也想凭一身强横实力与大汉酣畅淋漓对决,但敌不过,便只有躲,隐忍而发,制敌无形。 “没事吧。”阎震慌忙跑过去扶住燕无易,一脸关切的问道,整场交锋不过半刻,却让他耳目一新,心中隐有对实力修为的向往,总不能一直依赖相识不久的燕无易相助。 “不碍事,都是些皮外伤。”燕无易只感觉被一只大手提起,颇感无奈苦笑道,此刻他浑身是血,那从宣伏寺穿出来的灰色囚衣已然破烂得不成样子。 “你很强。” 楚畋缓缓走过,破天荒地说出三个字来,那虚眸一扫,便知燕无易并无大碍。 “我要是强,就不会被发往这阴森森的鬼地方了。” 燕无易闻言一奇,嘴角笑意更甚,没想到这总是沉默的少年楚畋还会主动与自己说话,遂摇头应道。 此时虬髯大汉凄凉地瘫倒在地,未曾想今日会败在一名少年手上,就算是使出碧海虚影也无济于事,不由心感落魄,暗暗将三人模样记住。 “你赢了,石穴归你!” 大汉有些不甘说道,心想来日定会找回场子,狠狠教训一顿这可恨的少年,紧接着说道:“今日之辱洒家记下了,小子,梁某定会取你项上人头。” 虬髯大汉浓眉微抖,颤颤巍巍爬起不再多言,便往木屋方向走去。 燕无易望着他佝偻的身躯,眸中多了一丝异样,若是撼北营无规定,他定会将心一狠将大汉干掉,对方毕竟是人脉武者,这般含恨离去,恐怕会埋下隐患。 “咱们进去吧。” 三人缓缓走进第三十三处凿峰石穴,这洞中果然宽敞,平滑的切面也不知是用了何法打造,石壁坚硬若铁,两方有灯光闪烈,将石穴照得微明,也增添了些暖意。 再复行十步,已然是通明之象,面前摆放着一个灰旧的火炉,炉中烈火滚滚,使得石穴深处无半点寒意,一旁桌上还有着三五个馒头。 “这石穴就是比木屋宽敞干净了些,竟有这么多强横的武者来抢。”阎震抓着脑袋喃喃道,一眼望见桌上的馒头,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说得轻巧,在那木屋住上两天还不得被活活熏死。”燕无易摇头笑道,就是为了这石穴,差点儿丢了自己的小命。 一日未食,燕无易也毫不嫌弃拿起一个就啃,虽说武者可两三日不食烟火,但如今体内灵力空虚,一阵疲惫饥饿之感袭来,难免会体力不支。 更有两张铺着干净棉絮的地床,穴中虽然干净整洁,却再难找到一床棉被,燕无易尴尬一笑。 “阎震你睡那儿,我与楚畋挤着点睡。”燕无易咧嘴笑道,望了望阎震庞大的身躯,想着还是不要和他挤一张床,难说半夜会不会被压成肉泥。 楚畋闻言眉头一皱,但想了想也只有如此,虽说他也想过自己去夺一处洞穴,但身处险境,还是不要轻易暴露实力为好。 第28章 神秘少年 天冷气清,飒飒寒风在凿峰石穴外呼啸而过,宛若鬼哭狼嚎令人生畏,此时火炉显得弥为珍贵,一阵阵温和的暖意将寒意抵在穴外。 如今浑身是血,那伤口虽在修行回息之时逐渐凝望血痂,但依旧显得脏乱。 在楚畋这小白脸嫌弃的眼神下,燕无易无奈拿起一旁边大汉留下的干净衣物,身躯微抖出了凿峰石穴,欲要找个有水的地方洗一洗身子。 此时早已宵禁,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沉沉笼罩着大地,唯有耳边呼啸的狂风与暴雪飘落于身。 “嗯?” 燕无易摸黑往左边断崖走了十来丈,便发觉有一行寒甲凛凛的军士朝着这边巡逻而来,个个凶神恶煞,气息不俗,竟皆是三脉的武者。不由感慨世家的手笔,那寻常地位不低的三脉武者,在铁锁岩矿区也只是巡夜的卫士。 见前方有着一处巨岩突起,燕无易蹑手蹑脚躲闪而去,那一行巡夜的武者仔细查看一番,并未发觉燕无易身形。 燕无易急缩缩的搓了搓手,这天杀的寒夜不禁使他浑身一抖,瘦削的面容渐渐红润,猛然吸了口灵气,丝丝凉意入体,遂咧嘴埋怨道:“楚畋这小白脸儿,凑合凑合过了今夜便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一想到寒冽的泉水飞瀑,燕无易就一阵冷颤。 待到巡禁的武者离开,燕无易小心翼翼地望断崖深处而去,山势崎岖陡峭,好不容易来到一汪冷泉前,却距凿峰石穴有着二里远。 “呸!” 燕无易吐出掉落在嘴上的雪花,一脸苦大仇深望着眼前冷泉,两旁山势险峻,已然位于先前断崖之下,一股阴森之气猛然袭来,更是使得燕无易有些心慌。 “管他娘的牛鬼蛇神!”将心中胡思乱想打消,燕无易褪去浑身破成布条的衣裤,将那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灵力尽数使动,缓缓走下冷泉。 “嘶!” 燕无易不禁牙齿一颤,那身躯浸泡到冷泉之中,此时一股噬人心魄的冷意侵入肌肤,丝丝寒意似刀割般摧残着浑身密密麻麻的伤口,强忍着这股冷意,燕无易一脸咒怨地清洗着有些瘦弱的身躯。 小半刻瞬间便过,就要出泉之时,燕无易陡然察觉自己被一种莫名的感觉盯着,瞬间警惕起来,抬头四顾,周身却无半点人影。 “谁?” “出来!” 燕无易越来越觉得有东西在悄悄注视着他,也不知对方来意善恶,兴许是隐藏在山涧间的妖兽伺机而动,将自己当作了食物。 如今自己灵力消耗殆尽,铁锁岩矿区灵气虽然浓郁,但燕无易并无时间好好恢复一番,若又遭大难,恐怕几日就要殒命于此。 “好强的直觉。” 突然一道低沉浑厚的回应之声在身后响起。燕无易此刻仍在泉中,转头望去,那声音的源头竟在十丈之高的断崖之上! 那崖上凸石站立着一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一身锦衣紫袍颇显尊贵,此人十六七的模样,唇红齿白,目若朗星,那一双妖异的眼眸打量着燕无易。 “这位道友恐怕在此多时了吧。”燕无易眸光微凝,不知是敌是友最恰当的反应,就是随时准备溜之大吉,但眼前的少年来之无声,若不是直觉使然,自己未必能引他现形。 “莫非此人有断袖之癖?”燕无易脑海中闪过一道奇怪的念头,毕竟大半夜的来此偷窥自己洗澡,哪里是心怀好意之辈?不由内心一紧,见势而行。 “你不觉得这烛鳞崖底三千断崖是处好地方么?” 紫袍少年那白若明玉的容颜在淡淡飞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迷人,一身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七尺之躯,动若飞燕,竟灵逸落到寒潭冷泉一旁,似乎要和自己多聊几句。 可怜燕无易浑身瑟瑟发抖,暗暗使动九宫盈元之法引起冷泉荡漾,丝丝缕缕夹杂着的水之灵性的灵气遁入体内,疯狂转化为灵力抵御寒冷。 “阴森森,暗沉沉,有什么好的。”燕无易吐槽一句,见对方并无恶意,况且紫袍少年一举一动仿佛都蕴含着一种韵意,让自己难生抵抗之力。 “景色是用心去看的,而非拘泥于眼。” 紫袍少年不紧不慢回应道,那嘴角洋溢起一道诡异的笑容,看的燕无易心中愈发慌乱。 “道友,有话直说,别兜兜转转的扯一大堆。”燕无易实在难忍寒意,眉头紧皱坦言问道,心想这是哪里来的世家公子,夜半三更闲着没事干,来此阴森的鬼地方观景。 “真是不懂雅趣之人,之前见你将梁士齐击败,倒是身法极好,若是我没看错,你不过只通了五窍吧?” 紫袍少年摇头一笑,似有些无趣。燕无易与梁士齐一战他全数看在眼中,只是两者皆未发觉,见这般果断的少年,不由心感好奇。 今夜为一事而难以入眠,无意发觉燕无易偷摸来到此处,为了寻趣便跟了来。 “嗯。” 燕无易疑惑点头,没想到眼前紫袍少年这般深藏不露,不知何时观了自己与那姓梁的大汉交锋,但对少年为何知道自己只通了五窍并不意外。 心中仔细回忆,也发觉从未见过紫袍少年,不安暗暗揣度他的来意。 “果然,能有如此强横的武道天赋,在此处开采矿脉难免可惜了些。”紫袍少年微微点头,眼中竟闪过一丝欣赏之意,俊俏的脸庞不染凡尘,飘飘然似仙郎临世。 “我能助你脱离此处,但你得为我做一件事,如何?”紫袍少年心念一动,便说出一句令燕无易震惊的话来。 这也是少年的一场赌注,这撼北营近乎千人,还从未有一人能入过他的法眼,兴许面前冷得颤抖的燕无易,能帮助自己达成目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燕无易也有些心动,毕竟能离开此处,自己才有机会参加即将来临的武试,夺得那加入世家宗门的机会,庞大的修炼资源,往往最为诱惑人。 自己虽嘴上说世家与贫寒无异,但又何尝不是身陷千百年也未曾改变的桎梏。 少年的话他只信三分,凭他神出鬼没的实力,兴许真有本事助自己离开。 “我说了能助你离开铁锁岩,自然不会哄骗于你,这只不过是一场交易,三年,恐怕你耽搁不起。”紫袍少年自信说道,那妖异的眼眸盯着燕无易,欲要将他看得通透。 燕无易愈发疑惑,对方竟知自己被发往铁锁岩三年,莫非真是这撼北营的高层?但自己区区一名五窍武者,又有什么是值得他利用的。 “什么事?” 燕无易心意已决,不妨先问个清楚,否则到时上了贼船,被拉着去当炮灰可就得不偿失了。不要脸的事可以做,但触及底线和危及性命的事,绝不会轻易冒险。 第29章 交心 此时冷泉越发清寒,燕无易也懒得管紫袍少年异样眼光,缓缓上岸不紧不慢地穿起了衣物,心想你要看便看,反正自己是受不了冷泉之寒。 紫袍少年嘴角微抖,那剑眉猛然一颤,但又强忍着恼意不与他发作。 没想到这小子这般不要面皮,虽说紫袍少年也起了玩心,想要看看燕无易能在冷泉中呆上多久。 “三日之后我自己会派人告诉你,到时由你自由定夺。”紫袍少年看着那白条条的精瘦身躯,浑身就一阵不自在,抛下一句话来便宛若鬼魅一般消逝在寂静无声的夜中。 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生怕污了自己的眼睛。 “何必呢,非要逼我不要脸。” 燕无易摇头一笑,一个激灵急忙穿好衣裤,望着那紫袍少年前刻所在之处,隐隐走神,面色陡然变得凝重,这少年也是奇怪,若真本事助自己离开铁锁岩,不妨可以试上一试,大不了到时候撂挑子走人。 “此人到底是谁,以他的修为,又为何需要自己帮他做事?” 燕无易带着种种疑问回到第三十三处洞穴,那阎震想必经历了一日的奔波劳累早已打起了呼噜。 楚畋却在火炉旁盘腿而坐,似乎也是修行的武者,见燕无易回来,缓缓睁开深邃的眼眸,显得神秘非常。 “怎么还不睡?” 燕无易被他盯着尴尬,便随意问了一句。 “等你。” 楚畋两字脱口而出,燕无易内心随之一慌。 今晚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怪事,一个个怪声怪气的,使他心生一种掉入贼窝的异样感觉,遂直挺挺倒在床边,之前与梁士齐一战耗空了灵力,身子骨难免有些虚浮。 “得嘞,赶紧休息吧,咱们明日还得挖矿干苦力。” “你是如何做到化气成罡的?”楚畋一反常态,紧接着问出一句话来,那清冷的眸子闪动着精芒。 此事一直困扰着他,若真是燕无易机缘巧合凝成气罡,那他体内的五窍灵室到底演化到了何种程度。 “将气走于经脉,逆行五脏,流通骨血,泌于肌肤,力聚而不散,便化出那劳什子气罡。”燕无易乱说一通,自己对武道知之甚少,哪里能知罡气乃是三脉以上大境界者灵势,倒是好奇一向沉默的楚畋为何会问自己。 楚畋似懂非懂,但顷刻便反应过来这粗糙的灵力流转轨迹不合常理,遂一副见鬼般的模样打量着燕无易。 “话虽说得毫无章法道义,但也算是另辟蹊径,只是逆行灵力风险极大,若是气血相冲,筋骨难容,恐怕……”楚畋微微摇头,似在琢磨燕无易所说灵力运转之法。 燕无易眉宇紧拧,这眼前的单薄少年一直深藏不露,而今一番言语竟使自己暗暗后怕。前番邀他前来夺穴,便是觉得此人看似沉默,但一身隐晦不明的气息令人难以捉摸,想着若是自己打不过,这小子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今夜一战虽是跨境相斗,但也是借了巧力,若要硬刚,我敌不过他。” 燕无易回想之前一战,不由感慨颇多,但战斗往往是最能使人成长的手段,一番生死相搏,竟有着许多明悟,遂闭目凝神,缓缓运转着九宫盈元恢复灵力,同时也缓缓消化着战斗的感悟。 楚畋神神叨叨了许久,却发觉燕无易早已睡下,并未对自己有所防备,不由心生疑惑,嘴角微扬:“你为何不问我来自何处,为何到此?” 他自知燕无易并未睡着,这石穴中灵气逐渐变得浓郁,层层精纯之气化作道道看之不见的灵韵尽数润养少年身躯,不禁使得楚畋惊异于他引气聚息的速度。 燕无易闻言一愣,这小子是不是魔怔了,接二连三的打破常态,心中暗自诽谤,不过仔细一想,楚畋这名字还是先前分配禁队时无意听到的,这小子隐藏的着实深了些,但并不像奸邪之人,否则自己也不会邀他前来夺去凿峰石穴。 “好吧,你来自何处,为何到此?”燕无易微睁眼眸,见楚畋一脸好奇地望着他,遂颇显无奈问道,但体内灵诀流转并未消停,依旧吞吸着天地间的灵气。 “幽痕殿。” 楚畋缓缓吐出两个字来,那白皙的俊秀面容浮现出一丝得意,但随即变为落寞,难得有人将他当作朋友,自己也乐意与燕无易多说上几句。 “幽痕殿?” 燕无易脑袋有些懵,随即细细回想着自己所学,似乎有些印象,却又难以想起,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翻身爬起,一脸惊异望着楚畋。 “我曾听那往南的苦行僧说过,域外九万万里荒芜地,有一悬空之城名曰幽痕,三年一移,莫非你所说的幽痕殿与这幽痕有些干系?” 燕无易猛然惊起,当初自己在客栈当小厮时,就总爱听南来北往的行者谈论些奇闻异事,虽说记不得太多苦行僧所说的幽痕趣闻,但也知域外荒芜地九百莽族,六千魂客,皆是浮沉之敌,前者时常攻伐浮沉国土,故意挑起争端,近年来更是愈发猖獗,致使边境军事吃紧。 “你小子莫不是在骗我,那幽痕无影无踪,兴许只是传说而已,就算是有,恐怕绝世的大能也未必能将其找出。”燕无易望了望瘦弱的楚畋,遂摇了摇头咧嘴一笑,显然有些质疑楚畋言语,毕竟此事远非自己能够涉及,更何况这和自己一般沦落于此的少年? 楚畋并未因燕无易质疑之语而恼怒,毕竟幽痕对世人来说实在过于虚无缥缈,倒是对燕无易能知道些幽痕的事颇感讶异。 “信不信由你,但我确实是生于幽痕,长于鬼殿,那日我于坤孚摇魂宫修行,突闻一道震魄钟声,便昏死了过去,待到醒来,竟鬼使神差来到晋雀城,修为十不存一,遂被城卫当作域外异族抓进了大牢,继而一纸判令发往此处。” 楚畋一本正经道来,听得燕无易一阵茫然,又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楚畋所说实在超脱了自己的认知,仍有些不确信的问道: “如此辛秘,你竟尽数告知于我,就不怕我将此事透露给他人?” “反正说了也没人信,我道于你听,只是想告诉你我从何而来。”楚畋毫不在意燕无易异样眼光,那眉宇间久积不散的阴霾也消散了些。 幽痕之秘飘渺难寻,仍有诸多修者会对其感兴趣,但又有谁会信两名少年的话,真付出极大代价去追寻那看似虚无的事物。 “你倒是心宽。” 燕无易撇嘴笑道,但也耐心倾听楚畋讲幽痕之事,一番看似天马行空的描述,使得燕无易听得一惊一乍,抓耳挠腮。 楚畋也放开了般,不在拘泥于形,再不复先前沉稳冷漠模样,两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壶酒。 寒酿温炉,少年意气。 两人谈笑间直至深夜,才缓缓入睡歇息。 第30章 入岩 据楚畋讲述,古有幽痕领主起于微末,一统域外万万里荒芜地,那北部蛮人,魂族莽族无不臣服,一时引来八荒九洲忌惮,三十万年前共举弥天神军,直接攻下域外七十二城,六尊共御,与那幽痕领主血战九天十夜。 纵使幽痕领主天之霸主,也难挡天武六尊,于天穹混沌气层身死道消。 那幽痕领主生前留有一空间法宝,据闻是天外之物,被世人称之为鬼殿。其大弟子无生带领幽痕残部隐于鬼殿,再不出世,有域外古族、游方的修者曾机缘巧合见过鬼殿显露,悬空震天,城刻幽痕二字,故幽痕之城渐渐传开。 楚畋此人修魂不修武,倒是真不像是在哄骗燕无易,修魂者只有三大境界,观尘化极之境,彼岸之境,知会之境,其中每一境界又有三道灵识,分别为初窥,觅寻,回心。魂者修魂识,魂念,魂意,悟道,观微,洞虚,明尘,修者以魂识化魂力,成万象,比之剑道剑气,武道灵力丝毫不弱,更能出其不意灭敌于无形,诡异非常。 而这楚畋便是观尘化极回心境界的魂者,能以魂化铠,洞破虚妄,以磅礴魂识洞穿百丈,极为恐怖。 只是如今修为倒退,不过觅寻小境界,但楚畋似乎很是信得过燕无易,歇息前竟当场以魂力使得木桌悬空,仿若戏法般操控百物。 随着暗夜缓缓消退,似乎远处有着几声鸡鸣依稀传入耳中,清晨的寒露凝结成冰,一夜的飘舞,使得铁锁岩三千断峰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格外清明。 “三位小兄弟,赶紧起床集合了,咱们今日还得前往岩内。”息潳一大早就来到第三十三处石穴喊叫道,当他得知昨夜燕无易三人少年轻狂,将先前住在此处的狠人梁士齐击败,那神情不由变得分外难看。 毕竟梁士齐也算是撼北营里的狠角色,连那巡禁的武者都得给他三分面子,没想到被自己手下的三名少年夺走了石穴,也不知以后该如何相处。 燕无易一夜未睡,皆在静心凝神修形回气,一闻息潳之上,便缓缓起床叫醒楚畋与阎震。 一夜苦修,那五窍之力已然盈满,使得燕无易浑身舒畅,穴窍通透,体内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能量,且距那第六窍也不算太远了。 “啥?俺还没睡够呢。” 阎震漫不经心地说道,揉了揉粗糙的脸随意整理一番便跟着燕无易二人出了石穴,这小子也是睡得死沉,昨夜与楚畋喝了好半夜的酒,也不曾将他吵醒,如今竟还有些委屈地埋怨。 “没想到你们仨深藏不露啊,竟将梁大脑袋捶了一顿。”息潳望着眼前气势不凡的燕无易三人,心中难免泛起阵阵涟漪,此事早就传开了,毕竟这凿峰石穴处处都住着人,据传将那梁士齐击败的就是燕无易,但面前一身黑衣的少年傲然站立,浑身不似有伤的样子,那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眸更是使人难以捉摸。 “莫非真是哪里来的妖孽?我还是少招惹的好。” 息潳精瘦的身躯轻微一颤,遂对着燕无易三人客气笑道:“三位小兄弟,今日营上已然下了命令,我六禁负责岩内的搬运开采,咱们得赶紧出发,若是耽搁了时间,恐怕又得遭巡禁处罚。” “多谢息队提醒,那咱们去集合吧。”燕无易拱手说道,并不在意息潳眼中异样的眸光,在这营中立威也并非尽是坏事,至少省去了不少麻烦。 三人随着息潳来到营场列队,一路来倒是引得诸多人侧目而视,不敢小觑。 此时营场已然有着七八十人,那梁士齐赫然在列,还有些熟悉面孔,诸如图漾,孙三儿之流,皆是不怀好意盯着自己。 “昨夜就是那小子,三两下就将梁大脑袋打翻在地。”一旁有人窃窃私语,似乎不敢相信这五窍武者竟逆行上伐,将第三十三处石穴夺了去。 “也不知这少年什么来头,沦落在这撼北营真是可惜了,若是能加入世家宗门……”也有人惋惜说道,但来这铁矿岩开采灵脉的苦力,鲜少有人能活着出去。 那人群中议论纷纷,纵使那梁士置若罔闻,也难免心生怒意,面泛寒意:“”今日在这营中丢了脸,就得要你燕无易用命来偿。” 只不过而今身虚体亏,昨夜使出碧海虚影耗费了极大精力,短期内想要报仇并不现实。 “才来了一日,你便成了撼北营的风云人物了。”楚畋缓缓说道,嘴角浮起一丝弧度,似乎昨夜两人把酒言欢,将他心中苦闷解开了一般,今日话变得多了起来。 “你还别说,这营场之上至少有着十来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我。”成为众矢之的感觉令人有些不爽,但燕无易又无可奈何。 这撼北营中可都是各地的狠人重犯,域外蛮人,向来凶猛好斗,虽说营规不许私自武斗,但也时有斗殴死伤之事发生。 “你可得教俺几招,俺这一拳也能崩死头牛,想必也是极有资质之人。”阎震大大咧咧说道,鼓起扎实的肌肉在燕无易面前显摆着,昨夜之战在他心中生出萌芽,毕竟谁不向往成为强者? “肃静!” “别给老子磨磨蹭蹭的,赶紧麻溜儿的站好。”眼看着时辰将到,那昨日负责分配燕无易等人浓眉大汉猛然一喝,更有巡禁武者虎视眈眈,这营场瞬间安静下来。 撼北营巡禁有着六十来号人,皆是三脉武者,其中不乏有镇压全营的高手,由撼北营都统直接统辖,负责营中防卫、巡禁等诸多大事。 此时站在高处的浓眉大汉便是巡禁校尉韩振锴,态度虽然恶劣,却无人敢惹。 见众人被自己的威势震住,此人一脸得意模样,遂趾高气扬说道:“按上头命令,今日轮到你们六禁入岩,一队前往云拓断峰运送物资。” 场下一队之人闻言便松了口气,入岩风险极大,常有人员伤亡,且一次入岩,恐怕半个月才能回来,如今一队负责云拓峰运送物资,只是做些后勤事务,负责补给其余三队。 “二队驻守铁锁岩外层葵谷,负责搬运灵矿。”韩振锴紧接着讲道,偌大的铁锁岩灵脉纵横几十里,关系着落家诸多武者的修炼资源,岩中自然有血卫监察,若是完不成每日的任务,整队都得受罚,轻则鞭笞百下,重可斩首示威,故巡禁只需按计划分配事务,无需亲自前往铁锁岩内监督。 搬运灵矿也是相对轻巧之活,只要按部就班,完成一日的搬运任务并不困难,那梁士齐便是二队的人,见自己队伍负责搬矿,不由幸灾乐祸,一脸阴邪的瞟了燕无易一眼。 “三队从北边堕龙渊入岩采矿,一日五千斤,四队从西边枯柳崖入岩,一日三千斤!” 韩振锴泛起一丝冷笑,将手中指令念完,听得营场众人心生苦楚,尤其是三四队的人更是面如死灰,有些不满地喧哗埋怨。 “嗯?往日不都是一队二队负责入岩开采灵矿,怎的今日如此乱来。”三四队的武者听闻韩振锴说出布置,便是一阵惊讶,怒色浮现于脸,皆是担忧连连,疑惑不已。 “这不是让咱们去送死么?铁锁岩西面本就难以开采。”也有四队的人愁容满面,心里愤愤不平。 这禁队分人可都是有着规矩的,向来强壮高大的异族犯人大多分去一二队,而身躯相对瘦弱的便留在三四队,如今巡禁的人将开采任务倒置过来,反倒让三四队的武者啃起了最难啃的骨头。 “更可恶的是咱们队还得朝堕龙渊入岩,一日五千斤呐,就算昼夜不停干活,也难以完成吧?” 息潳眉宇紧凝,心想巡禁的人是不是疯了,不按常理出牌,那繁重的采矿任务竟落到三队的身上,恐怕少不了一番责罚了。 第31章 堕龙渊 烛鳞崖下铁锁岩,连终百道浅崖,千座断峰,山势极为崎岖陡峭。那峰崖之上皆有着密密麻麻的铁锁险路直通千丈烛鳞崖顶。 而那三里长,五里宽的铁锁岩坐落峰崖正中,仿若一处掌握八分的阵眼,而铁锁岩之灵脉,便是将岩石四周凿出掘脉通道,有苦工武者入洞开采,搬运,储存提炼,其后便由落家武者将成品灵矿运上烛鳞崖顶剑阁。 若山岳一般庞大的铁锁岩,更像是从天外坠落的一块灵矿,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与烛鳞崖底峰崖连为一体,又缓缓衍生,形成连绵不断的铁锁岩灵矿之脉。 “咱们队虽入过岩,但也只是干些搬运之事,莫非是这韩振锴肆机迫害?”同为三队的一名黑矮武者眸光似剑,狠狠地盯着那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梁振锴。 “听说那堕龙渊近来怪事连连,我在二禁的一位兄弟就是在那处消失的无影无踪,息队,如今白队被派去押运灵矿,你可得为咱们说道说道啊。”孙三儿也是脸色难看,颇显畏惧地对着息潳说道,毕竟还是小命要紧。 燕无易听闻诸多三四队的人埋怨之辞,也大致知道了些情况,那铁锁岩共有十来处矿道,六禁负责北边堕龙渊、云之巅,西边枯柳崖、烟毒峰。 向来开采灵矿的重任由一二队的人承担,只因他们皆是身材魁梧的莽汉蛮人,也能应付繁重的开采任务,但一日也不过三千斤,如今韩振锴宣布指令,竟将此事落在实力逊色的三四队头上,更是加重开采任务,不由引得众怒。 “韩校尉,您再仔细确认确认?”息潳耐不住几人磨缠,一脸谄笑凑上前去问道。 “滚一边儿去,别来烦老子。” 韩振锴丝毫不给他面子,大手一挥直接推了息潳一把,孙三儿与那图漾急忙扶住息潳,欲要发作一番,但见巡禁武者个个凶神恶煞,便只得隐忍下来。 四队的队长正欲上前,但见息潳吃了瘪,遂畏畏缩缩退回队伍之中。 “赶紧入岩吧,别给老子磨磨唧唧的,血卫那帮子人可不是善茬!”韩振锴接着怒吼道,众人无奈匆匆结队离去,若是晚了些,又得被血卫的畜生教训了。 此时场上壮实的汉子贪婪的目光狠戾一扫,诡异地望了燕无易逐渐远去的身影一眼,似在自言自语:“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有本事让内门的人花大价钱买他的命。” “四哥,若是此事让都统知道了,咱们恐怕要遭大难。”身旁一名铠甲烈烈的蒙面武者恭敬说道,毕竟此事未经撼北营都统同意,若是此番入岩又损失个几十号人,恐会引得众怒。 “不必担忧,这指令可是文焕溪拟定的,咱们就是照本宣科而已,就算事后都统追究起来,也轮不到你我遭罪。”韩振锴嘴扬邪笑,昨夜趁着营中书吏文焕溪醉酒,他便悄无声息将其房中指令盗走,换了一份伪造的指令,那文焕溪第二日醒来,恐会耽误今日布置,匆忙之下便将指令交付执行,并未在意其中细节。 蒙面武者闻言心宽,不由暗暗佩服韩振锴先见之明,并非他等不忠,只是落家内门的几位精英弟子出面,更许以极为丰厚的报酬。 “堕龙渊有妖龙作祟,我倒要看看这燕无易怎么死。”韩振锴自信一笑,营中贱奴虽不知堕龙渊辛秘,作为巡禁四把手的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在半月前,九禁的一个小队二十六人从那堕龙渊入岩,未曾想突遭宛若妖龙的鬼怪袭击,无一人身还。 其后撼北营都统亲自带着巡禁五校尉前往堕龙渊查探此事,那鬼怪却似从未出现一般,沉寂不见,纵使都统神威入渊百丈,也难以察觉它半点气息,遂在堕龙渊布置了几道法阵,为防扰乱营中众人之心,便以矿难为由将此事压了下来。 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近日妖龙却又卷土重来,吞噬了不少从堕龙渊入岩开采矿脉的人。韩振锴本来打算着亲自动手将燕无易解决,却未曾想昨夜燕无易将人脉巅峰的武者梁士齐击败,他无把握将少年一击必杀,唯有心生急智利用书吏疏忽,坑害三队。 往撼北营北边崖口穿出去,便是一座座连通断峰的铁锁桥,燕无易等人在息潳的带领下,迅速赶往铁锁岩北边矿道,一路忐忑摇晃,倒是吓得阎震惊叫不已,若不是见燕无易在他身旁,恐怕三队的其余莽汉早就禁不住嘈闹锤他一顿。 雪漫长空,寒风凛冽。 周身皆是突奇峻陡的怪峰矮崖,灌木飞絮,天地间一片茫茫,灵气浓郁。 “还真是奇怪,这漫山遍野虽是白雪植被,却不见飞鸟虫兽存在,莫非真是一处死地?”待到过了铁索桥,二十来人便绕峰而下,穿山而行,前番慌乱的阎震耐不住寂寞,好奇说道。 这死地一说,还是阎震从队里一名皮包骨头的邋遢青年口中得知的。 “万物皆有灵性,若真是死地,自然是寸草不生,哪里似这般灵韵滚滚,冬物横生?”燕无易缓缓吞纳一口灵气,只觉得浑身清凉舒爽,好一番惬意自然,只是越靠近铁锁岩,似乎隐约能感觉到一丝压抑的气息,就如昨日进谷之前一般阴冷。 “也不尽然,我曾听长辈提起过,荒芜沙海有一处绝天死地,集乾天阳气,坤势阴气,自成一方秘境,宛若一叶绿舟养育无数高阶灵根神草,异兽精灵,你这眼界窄了些。”楚畋咧嘴说道,隐有一丝笑意浮现于脸,竟调侃起了燕无易,惊得一旁的阎震目瞪口呆。 “你见过么?” 燕无易不甘示弱,一路无趣,与这难得说话的家伙拌拌嘴也是极好,只是生死一瞬,万事万物皆无绝对之数。 一行人走了五六里,似乎绕过了七八座断峰凸崖,便是来到一处极为阴森的山渊。 此处再无惬意润身,反倒是使人压抑难当,四方死气沉沉,两旁断峰长险,怪石嶙峋,其间阴潭死水横卧其中,不远处似有一处深邃黑暗的洞口,有着黑雾氤氲,鬼气飘忽。 堕龙渊的阴潭死水在山渊不知存在了几千年,宛若毒水积存,深不见底,更是不见活物,潭边摆放的十来艘扁舟显得极其突兀。 “一舟五人,咱们赶紧渡潭入岩吧。”息潳面色冷冽,急忙布置着三队二十来人坐上木舟,以防意外发生,遂又提醒道:“莫要大意,潭深水重,别翻了船被下面的急流卷了去。” 这三队的人大多是老手,自然轻车熟路上了轻舟,往那幽深的洞口划去。 “渡潭时注意观察四周,此处阴邪得紧。” 燕无易缓缓对着楚畋与阎震说道,那鼻窍注力盈络,竟嗅出几丝淡淡的血腥味,且堕龙渊潭水极臭,就算是有些修为的三脉武者也未必能够察觉隐隐气味。 此番由堕龙渊入岩本就不合常理,恐怕那韩振锴未安好心。 “你别吓俺。”阎震有些怂里怂气,那庞大的身躯蜷缩在木舟正中,小心翼翼地望着平静得可怕的潭面。 身为魂者的楚畋感受最为真切,那奇妙的魂识蔓延开来,竟发觉潭中似乎有着某种极有规律的跳动之感,气氛愈发压抑。 第32章 异变突起 幽深之渊自有一股阴冷之意,群山环绕之中似有魔怪藏身。 静潭行舟,黑水荡漾。 堕龙渊唯一的一条入岩通道,便是前方百丈之处的深邃暗洞,那陡峭崖壁依稀有着刀剑磨砺之痕,想必是落家武者为拓宽洞口所为。 “我这魂识居然隐隐颤栗,愈接近潭心,感觉愈发不妙。”楚畋满脸凝重之色,一身气血浑重运起,那意识海中的魂念若微风轻拂逸散四面八方,将冷潭表面尽数笼罩,以免突生意外。 一日来,还是头一般见楚畋如此肃穆,如临大敌的感觉逐渐蔓延至燕无易身上,不由默念九宫盈元,暗暗催动起五窍灵室磅礴灵力,于浑身经脉血骨之处隐伏。 堕龙渊本就阴冷非常,一阵阵使人胆颤的压迫之感无形萦绕周身,气氛也随之诡异了几分。 “哪会有什么怪事,咱们尽管划过便是。”与燕无易三人同船的中年人名为余修,只见他颇感倒霉地调侃道,且无所事事的双手环抱,似乎不打算帮忙划舟前行。 这模样寒酸的中年人在撼北营待了两年半,也算是半个老油条,那骨瘦如柴的身躯似乎被阴邪之气冷得哆嗦,燕无易也懒得和他计较,并未招呼他拾浆划水。 这冷潭也是蹊跷,如今时节,千峰漫雪,唯有此处水不动,雪不积,往那暗淡的渊顶峰头望去,只见一阵阵寒风直接将飘飘然的白雪吹散,难以落到潭面。 “莫非堕龙潭上方有着某种强横的结界?”燕无易早就注意到这蹊跷之处,只是而今浑身所受的压迫感越发严重,也来不及多想,遂用力几分,迅速划浆。 看似平和的潭面,却遮掩着汹涌迅猛的暗流,这也是木舟能在其中划行的缘由,难怪息潳提醒众人莫要翻了船被卷了去。 “后面儿的赶紧跟上,过了这堕龙洞就是矿道了。”息潳担忧催促道,毕竟也是修行的武者,能察觉到周身暗流涌动的危险也是常事。 “息队,十来丈就是洞口了,没必要如此慌张。”一旁的图漾笑话着息潳瞎操心,引得众人放声大笑。 “我看也是,就是寻常的寒潭深渊而已。”一名黑瘦的痞样青年随之附和,那灵动的眼眸不住打转,并未感觉到危险的来临。 百丈之距,对个个精壮汉子来说,不过几十息的功夫,而那黑沉沉的堕龙洞赫然显露眼前,也溢散出几丝稀奇的光亮。 “你这憨人,前几日就有营中之人在此处莫名消失,别不长记性乱说一通,到时候真出了意外,可别怪老子无情。”息潳忍不住骂道,果真是在撼北营待久了,以至于这些人总是没个正形,上次强子等人消失在铁锁岩中,他就隐约感觉要出大事。 “息队说的是!”痞样青年歪着嘴巴应和道,显得懒散颓然。 “嗤!” 他话音刚落,便是异变突起,一道撕裂的威势直接从潭中窜出,将他脑袋掠了去! 一时血水横飞,骨断身碎! 紧接着一声霹雳猛然炸响,恐怖的爆裂之声仿佛天崩地裂般弥散开来,天地瞬息变色,冷潭也波涛汹涌起来,仿佛要将五叶孤零零的木舟吞噬。 阴风忽起,妖气冲天。 平静的潭水面随着痞样青年被灰褐色的触角夺去了脑袋,竟似瀚海般波澜壮阔,疯狂翻滚。 “嗷……” 陡然间一阵低沉的兽吼扩散开来,恐怖的怪声直接掀起冷潭波涛,宛若魔鬼降临众人头顶,使得众人灵魂颤抖,无所适从。 “遭了!” 燕无易低吼一声,其余之人可能未曾看清夺去痞样青年性命的东西是何物,他却将骇人一幕尽数望在眼中。 前息电光闪动,一道灰褐色触角般的妖物若血箭勃发,从潭底迸射而出,一阵残暴威势袭来,便如利刀将青年的脑袋割去! “妖兽!快划!” 息潳船上的一名汉子从震惊中醒来,惊恐地急呼一声,那不住抖动的老脸惨白不已,慌乱中拿起木浆死命的划。 但冷潭已然掀起腥风血雨,隐藏在潭底的妖兽终究是忍不住嗜血的冲动,搅动起了翻滚的漩涡,可怖的妖兽威压如山岳覆压,使人喘不过气来。 恐怖触角并未留给众人喘息的时间,只是片刻便疯狂搅动起来,暗黑色的潭水翻覆扑盖,同时带起一股恶心的臭味 “嘣嘣嘣……” 不绝于耳的爆裂声在妖兽触角挨近五叶木舟时接连响起,波涛骇浪带起铺天盖地的黑水滚落,直接将微弱的木舟冲翻,其上惊慌失措的人也连带着砸落冷潭! “赶紧往堕龙洞口游!” 息潳呛了一口黑水,急忙运转灵力抵御潭中诡异的妖气侵袭,此时再想回岸难如登天,若真是妖龙作祟,恐怕几日凶多吉少了。 “啊!” 息潳还欲再吼,距他五六丈之处的一名兄弟惨叫一声,便是化作血雾再不复生。 也不知是何等的妖物,只是气魄压迫,便将六窍的武者崩成碎肉,息潳眼睁睁望着相处多年的兄弟死在妖物威势之下,哪还管得了其他人,畏惧地往堕龙洞口游去。 刚一落水,一阵浑重的波浪便狠戾地拍击下来,势若千斤劈头盖脸轰下! 燕无易早有准备,凝起的灵力急迫流转,光芒飞溅之际幻化出一层气罡顶住威势,猛然吸了口气往潭下钻去。 “噗!” 潭水乱溅,力势相冲! 直震得寒潭腾漾,水花不消,燕无易浅薄气罡难当重势,还是被这降落的水浪打到了臂膀,一时浑身气血翻涌,疼痛蔓延开来。 “呸!” 燕无易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臭气熏天的潭水中浮起,一脸扭曲地吐出一口黑水,简直难以想象这冷潭的恶心程度。 “救俺!” 隔着两三丈远的阎震惊恐呼叫,一双大手胡乱地扑腾着,显然并不会水,所幸前番巨浪并未危急到他,否则早就成了潭底尸泥。 燕无易迅速压制伤势乱息,脚步飞蕴,宛若鱼龙朝着不住下沉的阎震游去。 “你这笨人,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燕无易低骂一声,一把提住阎震的胳膊,使动灵力将他生生拉起,随即一扔,将他丢到翻覆的木舟上。 “死死抱住木舟,别被妖浪刮了去。”燕无易嘱咐一句,便将灵力贯通左眸经络,双耳灵窍,刹那意识四散,在震耳欲聋的滔声浪吼间观察着周身六丈之内,颇有些急切地搜寻着楚畋。 “也不知楚畋这小子掉哪儿去了!” 虽然畏惧妖物袭杀,但自己从不是见死不救之辈,大不了一同赴死,一起来的,自然得一起走。 翻天覆地的冷潭妖势愈发强烈,三队还些人直接身死潭中,或被触角吞吃,或是怪浪冲死,惨不忍睹。 第33章 潜潭 阵阵波涛骇浪在堕龙渊冷潭翻涌而起,恐怕的爆裂之声在四方回荡不绝,宛若末日来临一般溢流出丝丝黑阴之息。 只是刹那,潭中便窜出七八条狰狞的妖兽触角,直接将一名三队的汉子穿了个通透! 三队遭此一袭,如今在潭水中挣扎的也就只剩七八人,妖兽触角却不曾有半分消退,依旧横扫着潭面,欲将众人尽数残杀,吞噬气血精魄。 漫天血雾飘忽,随着墨色水帘洒然滚落,激溅在翻滚的潭水之中,猛烈的血腥味伴随着残忍的虐杀笼罩此处,与恶臭混合,更是令人恶心作呕。 “天杀的妖孽,敢害我兄弟性命!” 淹覆于黑水之中的武者跃出头来,模样凄惨地怒吼道,那铁拳疯狂捶打着向他缠来的妖兽触角,已然生了死心。 这武者燕无易也曾见过,虽不怎么说话,但实力也接近人脉境界,只见他抡起一道雪白飞光的拳头,狠狠朝着诡异的触角轰去! 一时气浪飞震,拳若雷动,隐约蕴含着千斤猛力,似狂鳄抡尾,眨眼间便冲击到灰褐色环抱粗的触角之上。 “好拳力!” 燕无易寻觅之余,那眸光微动时刻关注着周身情形,望那武者凶残一拳,直接将触角轰来一个血淋淋的洞来! “呜……” 一道低沉的哀鸣从潭底散开,似是妖兽吃痛,淬然变得暴躁起来,其余粗壮的触角疯了般拍击着水面,挨近武者的一叶扁舟应声粉碎,残肢断臂四溅飞舞。 但眼前一幕再令众人惊骇绝望,前番武者一拳轰穿的触角,竟生出点点暗红的血光,那看似阴沉的妖息只是转眼即逝,却格外的夺人眼球。 待到看得清楚了些,受损的触角诡异恢复如初,愈发强势地侵袭着残存的几人。 那伤了触角的武者似乎还沉浸在一拳之威带来的震撼当中,等他回过神来,一条仿若荆棘的触角缠绕过来,将他暴虐卷起,天空中再次溅起一团血雾,尸骨无存! “老黑!” 已然靠近堕龙洞口的息潳悲哀喊道,眼睁睁望着相处多年的兄弟丧生妖兽触角下,任他是谁也难免悲从心来。 在妖兽威势的绞杀之下,此刻冷潭之中只存活着七人,楚畋依旧不见踪迹,唯有抱住木舟吓得面无血色的阎震,堕龙洞附近的息潳和孙三儿,以及扎着头带的青年扬南彝,之前同舟的余修,莽汉巫启樾。 能在此种恶劣环境暂时存活,自然有着几丝运气,但妖兽触角的感应力不容众人逃脱,一股股冲天的血气猛然惊起,锋利划来! 似乎是直指燕无易身躯,血气如有灵性般围剿而来,其血势极为猛烈迅捷,只是一瞬,便使他身险险境。 “轮到我了?“ 最挨近血气的燕无易心中一震,冷哼一声,仿佛这妖兽开始针对自己,那纠结的眉头浮现出凝重之色,哪还管得了阎震,浑身灵力如洪奔浪袭在其掌间流动! 法诀默动,招式尽显。 归鹫式之鱼龙潜行,在轻易能抹掉自己脑袋的血气呼啸而来时,燕无易身形疾动,骇然爆退炸起灵浪翻飞,水浪乱滚! “砰砰砰……” 水声接连响彻,黑若浓墨的潭水早就搅作一团,被血气一番围杀,更是漆黑难测。 燕无易灵势暴动间还是被血气攻到,腹部难抵百道血光突杀,被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来,肮脏的黑水一股脑涌入,只是被他运起的精纯灵力死死挡住! “终究是实力太弱,这潭中隐匿的妖兽随意凝出一阵血气,就够自己受的了。”燕无易苦涩沉思,急忙调和体内气息,阻止伤势加重。 直面妖息的感受,就似面对一座山岳般难以抵御,若不是鱼龙潜行适于水中交锋,恐怕难敌血气攻杀。 耳窍微动,左眸洞微,一道妖气纵横的诡势再次朝他杀来,燕无易来不及多反应,直挺挺往冷潭下游去! 所幸幼时经常同伙伴在北延河中游泳,水性不算太差,更有灵力护体抵挡住阴寒之气,燕无易凭借灵活的感知也能应对一二。 “呼呼!” 两声水浪割裂的闷喝在燕无易耳边刮过,竟在寒潭之中似劲风呼啸翻滚而去,直接将不远处倒霉的余修冲翻水中。 “我靠!” 那余修看似吊儿郎当,但极为爱惜自身,前番妖兽触角侵袭之时,他顺势而为落到翻舟之旁,竟颤颤巍巍地躲到现在,没想到燕无易灵巧一避,那袭杀而来的妖气居然冲到他的身上,使得余修吐血不止,奄奄一息漂浮潭面。 燕无易颇感无奈,自己都难以脱离困境,如今能靠着保命的物什,恐怕只有墨知蝉赠他的七星符箓,也不知那小子靠不靠谱,若是无效,今日极有可能栽到冷潭了。 其余人的情形也不乐观,浑身凌厉之势勃发的扬南彝与一道触角缠斗,八尺身形在水中灵活非常,一身凝练的灵力更是打得周身气爆连连,妖兽触角也难触其身。 而莽汉巫启樾一看便知其是域外之人,魁梧身躯扬起一柄斑驳的巨斧狠力劈砍,身躯若钢铁一般,寻常的锋利妖气也只能造成些微不足道的小伤。 奈何妖兽触角破之再聚,断之再生,极为难缠,一时间也陷入僵局。 “这堕龙渊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存在,也不知楚畋是死是活!” 燕无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肆无忌惮催动耳窍观察地方,这一望倒是愈发使人震惊,那深入潭底五六十丈之处,竟依稀传来水浪挥舞之声,残存的余威似气浪般散开,虽及于燕无易之身时已然微弱得难以察觉,但还是被他双耳灵巧捕捉。 心念一动,难免细思极恐! “若真是楚畋遁入潭底与妖兽相斗,似乎也说得过去!” 若真如楚畋所言,幽痕的魂族自然不会轻易被抹杀,原来就有着极强的修为楚畋,随身宝贝恐怕绝不会少,只是他素来沉默冷酷,怎会冒险与妖兽相争? 燕无易一想至此,欲要一探究竟,便沉凝心息往那潭底潜去。 看似不大的堕龙渊,却不知沉寂了几千年,山间飞流瀑布的冲刷早已将潭底拓宽得百丈之深,形成冷潭的黑水也隐约有着丝丝与众不同的灵韵。 潜入五十丈,怪声愈发明朗,待到视野清晰了些,眼前竟多了星星点点诡异的光芒! 六十丈,一身的气血竟难以经受压力翻滚起来,也无法抑制腹部可怖的伤势,一阵阵剧痛传入燕无易意识之中。 冷潭阴渗骨,渊底不同天。 穿过黑水浓郁的水层,加诸燕无易之身的压迫感越发强横,仿佛背负千斤游近,再多往光芒绽放之处挪动一步,都显得格外吃力。 身旁一股股宛若天柱的灵根延伸潭面,正是此番祸端的罪魁祸首,妖兽触角! 难以想象,潭底妖兽的触角有着几十丈之长,那它的身形又该是何等庞大? 第34章 阴阳棋 三两丈越过盈盈墨层,六七息避开滚滚妖气。 燕无易屏息凝神迅至潭下五六十丈之处,此时眼前之景浑然一变。 哪里还有什么浓稠臭水,寒潭黑息,此处潭水极为纯静,蕴藏着极其浓厚的水之灵气,潭底点点水晶闪动,溢散出明晃晃的青光紫韵来,使得这接近潭底之处格外明朗,似乎能看清水波溅漾,灵纹显露。 一眼望去,百丈之内水光凝华,似有一道独特的屏障将充斥着恶臭的黑水层挡在外面,一根根摇曳的灰褐色触角如老树纵横,直穿冷潭,微微一动,便在潭面搅动起狂风骇浪。 “楚畋?” 燕无易往那前方百米之处看去,一名少年傲然挺立,在清凉潭水的映衬下显得俊逸非凡,颇显瘦弱的身躯随波轻摇,股股幽绿灵芒萦绕周身,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入定无气,这少年正是先前无缘无故消失的楚畋,没想到果真来了潭下。 而与他针锋相对之物,望之更是令人胆颤心惊,惊讶连连。 “龙?” 燕无易再次发出一声疑问,那有些惨白的脸色越发讶异。 所见之物浑身妖气滚滚,血气乱啸,只是稍微一撇,便感觉心神震荡,待到看得真切,这怪物突兀的形象跃然眼前,竟与那传说中的龙极为相似! 此兽蛇身蜿蜒盘旋而起,鹰爪似剑锋凌厉,如东海梅鹿般狰狞的脑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触角,依水波滚动而散,道道宽约两三米,那若鳄嘴血腥的巨嘴露出几道似乎能破碎万物的尖牙利齿! 也不知是何等境界的大妖,头虽无兽脚,爪定四方,自然而然滚滚妖气弥漫如雾,只是兽眸转动,触须缠绕,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势定住一般。 那妖兽见燕无易闯入潭下清凉之处,一双宛若明月的妖眼闪过诧异之色,恐怖的妖威弥漫而来,欲要将他生生挤爆。 妖气滚烫若岩浆,一时薄发竟使得潭下寒浪蒸发,水汽飘起! 其妖威极其暴虐,随着妖兽一身鱼鳞片泛起丝丝浓郁血珠,宛若雷霆覆杀,直轰燕无易之身! “好一条蛰伏深渊的妖龙!” 来不及惊慌,燕无易迅猛运起灵力护佑己身,阵阵灵势随着他手掌飞动蓦然杀出,竟要以气御气,从而寻得生机! 这以力挡力、以气御气之举极为冒险,但此刻无法抽身退开,妖气无形,却最为致命。 敏锐直觉感知到妖兽杀机,致使燕无易拼着身受重伤也得逃过这妖气侵袭。 “噗噗!” 这妖气来得仓促,却轰了燕无易一个措手不及,五窍武者怎能抵挡妖兽之威,两相碰撞,水间绽放出两声闷响,狂暴威势直接将他冲翻。 一股重达几千斤的诡势覆压,使他浑身气层消散,一时间血劲不足,灵气难接,痛感与窒息令燕无易痛苦不已。 慌乱之中,燕无易吐出一口浓血,只觉得口鼻皆被水所淹覆。 危在旦夕之际,终是再次念动法诀,急迫调起灵力镇压气血,将口鼻封住! “自己终究是稚嫩了些,只通了五窍也敢闯这龙潭虎穴,看来今日难逃一劫。”燕无易颇感后悔冒险入潭,那窒息的感觉使人濒临死亡,实在是有些不好受。 通三脉则能闭窍潜水,止息无气。燕无易能坚持到现在实属难得,但却难抵如同小山般的重势,眼睁睁感受着身躯不断下沉! “他怎么来了?” 那闭目凝神的少年楚畋察觉到周身异象,魂识感知一番便知妖气覆杀之人正是燕无易,没想到对方竟擅闯潭下,有扰自己布置。 此时楚畋正以魂识催动身前浮动的两枚古朴棋子,黑白相交,旋转周天。 见燕无易遇难,他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忍着妖兽威势强行分出一道魂识,似清风拂面刹那便托起燕无易瘦弱身体,撑住妖气重势阻止妖兽再发危难! 嗷呜! 妖兽厉吼一声如雷霆大作,将燕无易逐渐迷茫的神魂惊起,待自己回过神来,竟发觉眼前一道紫气氤氲的灵芒将妖气隔开。 早开灵智的妖兽暴怒不止,想要使动撕裂刚岩的厉爪冲击着围困它的层层无形无色的灵势,直冲得乌血乱溅,兽鳞飞动,似乎兽威未能将燕无易抹杀使它很是不爽。 追溯紫芒源头,正是灵眸虚睁的楚畋施为,不由投去一丝感激。 但内心的震撼却是愈发强烈,这自称是来自幽痕的少年强得超乎自己想象,以魂识操纵着两枚古朴无化的棋子,竟与这般庞大妖兽缠至此时。 妖兽触角轰杀三队之时,楚畋那笼罩百丈的魂识突感心中悸动,似乎发觉潭下有着某种神妙之物牵引着灵魂,想着恐怕是恢复修为的契机,便果断入潭来到此处,却被妖兽发现,无奈之下凭借异宝阴阳棋与它缠斗一起! 此两枚阴阳棋子乃是楚氏重宝,暗合乾坤变化阴阳汇聚之意,其中融结着强者一丝魂念,与重宝相辅相成,能定动静,分真伪,镇魔心。 棋子定妖兽之凶,其神威无形施加,竟将暴虐大妖定在当场,妖血之气更是难近楚畋之身,只是楚畋修为不足,催动阴阳棋的威能也大有限制。 楚畋与这龙形的妖兽僵持许久,也难以将它收伏,焦灼之际,燕无易便闯了进来。 “别愣着了,快往你右方十丈之处猛轰!”楚畋心中念想一闪,传开一道魂识,毫不犹豫招呼起缓缓沉息回势的燕无易,如今要破了僵持之局,恐怕只有靠他了。 刚将魂识传出,那妖兽便疯了般冲击着棋子威势,使得水波翻滚,妖气乱爆,将潭下清凉之象搅动得落魄不堪。 那阴阳棋子的禁锢收伏之威竟被它死命的滚动冲得流起点点金色微光,楚畋猛然一颤,显然受到妖兽冲击的反噬,一身气息也变得萎靡。 “咻咻咻……” 两方僵持本就是此消彼长之势,一起一落间,妖兽仿佛感到致命的危机,不顾兽身血肉模糊猖狂起来,先前伸出潭面的妖兽触角飞快收缩,转而朝着燕无易裹杀而去! 妖光弥天,潭水腾腾。 八根触角凝聚着使人惊骇的浓烈妖气,仿若魔刀猛然回走,割碎山岳般的爆裂杀势吞噬而下! 燕无易脑海中突然浮现楚畋话语,不禁一懵,遂稀里糊涂将震撼之感暂时抑住,断然选择听从燕楚畋之话,汇起五窍灵力便往右方十丈之处轰去! 握掌成拳,气劲衍生,只是转眼间其身便若惊鸟侧动,飞鱼疾游! 虽不知楚畋此举何意,但生死一线时唯有相信能与强横妖兽缠斗许久的楚畋。 十丈之距,步跨流云。 “糟糕!” 燕无易汹涌拳力将要轰到楚畋所说那处之时,突感触角袭击危机,那躯体刹时一紧,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第35章 破局 妖血之气凝化成刺,若荆棘挡路,血光流萤,这只余两步之距,却被密密匝匝的血刺充斥。 这血刺极为恐怖,若是受此一击,恐怕三脉武者也未必能逃得过生机。 未曾想妖兽不顾重创其身,也要阻挡燕无易铁拳施为,燃烧着精血迸发出百道飞光,同时也将燕无易层层围住! “靠你了!” 楚畋自然知晓局面轻重缓急,燕无易深陷杀机,但而今僵持之局逐渐向妖兽一方倾斜,若败,必将成为它吞吃腹中,尸骨无存,若胜,则能抹消威势,还能从中获利。 “嗷!” 狂暴兽吼在潭下响彻而起,似乎在威慑着燕无易,也像是在宣泄中它内心的怒意。 “死便死了,何来惧之!” 燕无易将心一横,那眉头依旧紧锁,如今深陷潭下,自己腹受重伤,血痕累累,唯有依着楚畋之语而行。 他也在赌,赌楚畋没将他当作炮灰塞进妖兽之口,赌自己能夺得一命。 眼前的血刺凌厉的血光使人胆颤,仿佛酝酿着爆炸的威势,只待燕无易冲覆之时骇然而发,将他刺成血沫! “以极速掠我身影,避血刺杀网之锋芒,即使得付出极大代价,也有希望活过一命。” 冷静的头脑闪过一丝念头,燕无易微微颔首坚定决心,那体内五窍瞬间被抽空一般,将精纯灵力催动而行,循与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随其心念轻动,渗于肌肤皮层,缓缓汇聚成罡,浑然不散,飞快积增。 灵力成罡之举只是半息,这已然是燕无易所能施发的极致。 “但愿这气罡能抵消些妖血之气。” 燕无易面露死志,继而使动归鹫式,那战道的功法在其脑海凝形飘动,经脉之中股股气劲衍成,如清风细流润养其身,不断增强着经脉血骨。 “烟云追星!” “流云疾之奔雷动!” 两道低吼,步生烟云。 以灵力与气劲相合,似乎达到了某种临界点,这也是自己所领悟的归鹫式最快之招,最诡之变,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劲也是极为奇妙,生于浑身经脉,又反哺而行,使得其速增强不止一倍。 战法顷刻而练,只见其身化作一道流光,电光火石之间奔袭而走! “这速度恐怕我也难及。” 楚畋一直凝目而观,突见燕无易聚灵成罡,灵势滚滚,又身化流影,朝着自己所指之处果敢轰去,倒是使他眼前一亮,心中也颇为感动。 终究只是相处了一个昼夜,楚畋也没想到燕无易会给他这般信任,冒险破局。 况且难以想象一名只通了五窍的武者,能使出如此高深的身法。 妖兽那日月双眸猛然一绽,竟没想到少年敢冒死而动,轰击之速更是超乎它想象,眼看着两步之距只是一瞬,血刺穿透勃发,使得场面极为壮观! 气若流星点动,血如万刃齐发! 仿佛能割破万物之势随其潜伏,朝着燕无易围剿之际溢散出丝丝血色精芒,凌厉寒意划过潭水,使其缓缓冰封,其威极横。 刺风缠动,乱势生烟。 燕无易疾行之影突感两侧血刺暴动,直刮其身,但势动难消,唯有再次催发左眸青瞳洞虚破妄,双耳之窍闻微扑迹。 “嘣嘣嘣……” 潭水爆裂之声在耳边划过,不尽妖势穿透残影,这两步之距,仿佛跨越百丈之远! “噗!” 身虽如影,但耐不住血刺密集,一个躲闪不慎,竟使得两道妖血之气穿透罡层,狠戾击打在胸膛之处,更是留下血迹模糊的伤痕。 气若狂风刮啸,愈发强烈,燕无易横跨两步,虽是到达楚畋所指之处,那颇显瘦弱的身躯却已被鲜血染红,腹部胸膛皆是碎肉断骨,分外骇人。 “真要人命!” 燕无易强行吊起一口气来,不让疼痛将自己大脑侵蚀,而这指定之处,如寻常潭水并无区别,波澜乱荡,气泡浮动。 “楚畋没搞错吧,莫不是在瞎折腾坑害老子。” 讶异之色浮现于面,燕无易脸色早已惨白至极,眉目扭曲之际又察觉血刺袭来,顾不得思索双拳齐发崩下! “嘭嘭嘭……” 拳势直冲,气爆三丈,阵阵浪波翻滚,声声炸响弥漫! 眼前讶异之象使得燕无易嘴角微颤,这两拳轰击到那看似虚无之处,一股反冲巨力直接崩碎黑色衣袖,只见双臂青筋暴露,血丝裂开,紧接着就被这强横的推力掀飞几十步。 极为恐怖的力量顷刻便将燕无易冲开,在潭中中肆掠而动,陡然间一阵金光闪射,迸溅出耀眼的光芒! 那漫天血刺也浑然落下,只是轰之无物,在遇到金光之时烟消云散,只余下波涛起伏,清水旋动! 此刻燕无易已然无任何反抗之力,未曾想看似虚无的地方,居然有着这般爆炸的威势,直接打断了体内灵力支撑,潭水无情淹覆,再次将他扯入窒息之困。 而那楚畋所指之地,经燕无易双拳之威也彻底催动起来,一条条玄妙的灵纹兀然显露,极不规律地排列成一枚六芒星象轨迹,道道相连,金线交织。 这六芒星象轨迹更是极为精妙,虽不完整,却直接将四周潭水驱散,绽放出圣洁的金色光芒! 妖兽如有人智,见金光迅猛袭来,那眸中兽瞳惊慌转动,庞大的兽躯骇然收缩,显然十分惧怕能轻易挥散妖血之气的金光。 没想到这看似浑然无物之处,竟布置着一道杀魔的高深阵法,楚畋以魂力感知,便知晓其中门道,故招呼着燕无易奋不顾身轰向六芒星象轨迹所在之处,以此激活阵法,助他收伏妖兽。 “燕无易!” 见燕无易意识缓缓消失,周身血水浓烈,更是毫无阻挡之力往潭底掉去,楚畋担忧念道。 六芒星象轨迹瞬息形成一道天堑之网,丝丝如能割裂兽躯的金色阵纹蔓延开来,似乎察觉到妖兽气息,如有意识朝着它缠裹而来,其势虽不算太强,但重在克制。 阵者领悟天地万象之精华灵韵,以绝妙手段凝练阵纹,布置阵法,集天势灵动,地势诡动,人势道动,三动合一。 又有阵心守持中枢,采五灵之气,融万变之象,各有侧重,但修炼阵道,对修者资质悟性要求极高,更具慧眼灵识洞察天人之势,若只仪仗地势变化成阵,谓之残阵。 此时潭下金光大作,阵纹成网的杀魔阵法,便是借助堕龙渊地势,引阴脉注阵,供阵力;混动天势,以水之灵性成阵纹,遍及九丈;催人势之道法,成六芒星象之神威,三者合一,可谓精妙。 但布阵者恐受实力所限,六芒星象轨迹所成的杀魔之阵明显不完整,只能将抹灭妖血之气,而难以覆杀妖兽之形,但镇压妖气,使得妖兽显露劣势,对楚畋来说足矣。 而今刻不容缓,再耽搁一息恐怕会害了燕无易,楚畋念动魂诀,那体内磅礴魂力疯狂倾泻阴阳棋子之中,一时古朴棋子幻起两道极具奥义的黑白灵蕴,随它心念一动,便朝着妖兽而行! 黑白灵蕴眨眼便将劣势的妖兽缠绕,如化实体蓦然收拢,竟如捆龙绳般压制住妖兽狰狞兽躯,猛然覆压如有万斤海力,直挺挺将其吊起! 那灵阵金光也随之落下,更是使得暴怒的妖兽无力回天,不甘心地望着困缚之能将它引以为傲的龙躯裹得严严实实。 楚畋嘴角缓缓流出一丝血来,但总算是松了口气,急忙催动魂念御宝。 那黑白灵蕴只是一颤,这妖兽再无阻挡之力,化作一道流光收入阴阳棋子之中。 若不是靠着这阴阳棋子,楚畋恐怕早就丧生妖兽腹中,见危机消除,他迅速游向燕无易下沉之躯。 “这小子真是命大!” 楚畋开朗一笑,清秀面容颇感欣慰,一把将燕无易抱住,继而魂识一挥化作一层薄膜,宛若气泡般将燕无易包裹其中,将窒息之感阻御在外,且手掌一动幻处一枚绿芒流动的灵丹来,毫不心疼喂他服下。 燕无易身有二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尤其是那血芒飘忽的双腿,被血刺割得几乎断裂,微弱的心跳似乎在证明着他只是昏厥了过去。 这恰恰是楚畋惊讶之由,毕竟能在妖血之气轰杀下逃过一命,足以见其令人惊叹之体质。 第36章 寻宝 堕龙渊的乱势逐渐平复,随着妖龙被阴阳棋子收伏,冷潭又恢复了往日对阴寒,浓烈的血气与黑水融合,使得拂潭寒风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侥幸得生的几人也不知妖兽触角为何悄然消退,前番潭底宛若地震般翻覆震荡,倒是将众人吓得不轻,所幸潭面渐渐风平浪静,不见妖兽之势卷土重来。 阎震早已醒来,惊慌地望着周身之象,但波澜不惊的潭面除了阴森森的寒气与依稀可见的残肢断臂,并不见燕无易与楚畋身形。 对寻常人来说,如此惊天乱象早就吓死过去,阎震还算是争气,不见燕无易踪迹便狠下心来,抱住木舟到处乱找。 “燕无易?楚畋?” 他大喊几声,难免有些伤心落魄,这么多年来,燕无易还是头一个不嘲笑他傻的人,处处帮助自己,如今平白无故消失,自然使他着急。 “别瞎嚷嚷,他二人早被潭中的妖兽吞吃了。”莽汉巫启樾嘴角微扬,露出一副鄙夷模样,那手中大斧有着几道缺口,莽族向来崇敬强者,最是看不惯阎震这般空有一副躯壳,却无半点战力的汉子。 “赶紧过来,要是再惹了妖兽,咱们几人都得死在潭中!”息潳气喘吁吁拉着直剩半个身子的图漾,与孙三儿站在堕龙洞前,只需再游两丈就能靠了岸。 “燕无易和那楚畋消失了许久,恐怕早就遇了难,别白费气力了,咱们赶紧入岩,等着搬运灵矿的队伍来救咱们吧。” 息潳面色苍白,望着眼前存活的几人,不由心生落寞,担忧连连。此行没想道会遭遇妖兽袭击,一队二十来人,竟只有六人夺得生机,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被触角抹杀,难免百味杂陈。 “息潳,如今咱们明知堕龙渊有妖兽蛰伏,为何不退出冷潭,回营禀明情况?”那面色阴鸷的扬南彝紧皱眉头质问道,差点葬身冷潭,他一刻在此多留,未曾想息潳竟招呼着众人先行入岩。 “闭嘴!” 息潳难忍心中怒气猛然一喝,那嗜血的眼神盯得扬南彝身躯微颤,竟怔然当场。见对方冷静下来,他便紧接着骂道: “韩振锴那狗东西肯定早就知道堕龙渊有妖孽作祟,故才有违常理派三队从堕龙渊入岩,也不知咱们怎么招惹了他,要致我等于死地,真是可恨!” “南彝,听息队的,咱们先入岩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就这么回去恐怕会着了巡禁的道,若是再加上些违反营规的罪名,你我都得被处死。”孙三儿脑袋轻摇应和道,眼珠子不断转动,似乎在思虑韩振锴为何会与他们过不去。 此事本就蹊跷,如今三队唯有寥寥五人,要想完成一日五千斤的开采任务更是难比登天,但遭血卫一顿毒打总比回营被巡禁坑害的好。 况且堕龙渊妖兽作乱一事,那韩振锴或是营中高层当真不知?又有谁会没事找事为几名贫贱的苦力出头? “燕无易一定没死,俺不走!” 阎震听闻几人言语,那眸中泪水打转,他是真将燕无易当作自己的朋友,即使在众人眼中两人存活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他仍旧不肯相信。 “你这傻子,若不是你拖累了他,他又怎会身死道消?”巫启樾冷笑说道,三两下便游了过来,大手掌一把提起壮如牛犊的阎震往堕龙洞一甩,后者挣扎无用,直接被他大力一抛飞摔到洞口。 燕无易生死不知,巫启樾难免有些惋惜,毕竟昨夜燕无易初来乍到就将梁士齐击败,今日潭中更是身形诡动救下阎震,未曾想依旧难遭兽威。 虽说看不得阎震怂样,但终究是一队之人,不忍他做些无用功。 阎震无奈,被息潳几人带着进了洞,穿过交错的矿道再走了五六十丈,便是一番灵光闪动,灵息浓厚之象。 岩中皆是密密麻麻的矿道交错,一行人走了两刻才到达采矿之处,若非有来过的人带路,初闯其中必然会兜兜转转陷入迷途。 步入采矿之处,寻常人都能感受到清爽之感,更别提修行的武者,洞内一股寒得彻骨侵袭而来,使人不禁打颤,仿佛人工挖掘出的石壁缝隙间闪烁着点点精纯的光芒,面前是一个宽达十七八丈的空间,堆放着坚硬的挖掘之物。 外层的灵矿与坚石相融,开采的难度十分之大,且其中蕴含的灵气远远比不得内层精矿,故将外层的灵脉挖掘任务交予六营数千人开采,但就是这层的灵矿开采,也足以引得诸多落家高层、精英弟子眼红。 潭下水静波平,浪消气散。 楚畋将一枚绿芒灵丹喂予燕无易服下之后,便生出层层玄妙流光将他破碎的身躯裹住,只是刹那便融于体内经脉,浑身血髓。 此丹名为还生,丹阶三品上乘,也算是极为珍贵之物,对恢复燕无易伤势极为有利,只是绿光蔼蔼间便迅速修补着破裂的经脉血骨,那双腿之处更是重接断骨,宛若新生。 三番五次的经脉破损并未生出隐患,且随着燕无易体内经脉衍生出的道道乳白色灵韵润养其形,与还生丹药力相合,竟不断祛除着体内的暗伤。 随着还生丹与灵韵生威,燕无易也缓缓苏醒过来,只是浑身麻木难以动弹,那精光奕奕的双眸睁出一条缝来,点点清凉之光映入眼帘,才知自己仍在潭下。 此时一身残势在还生药力与灵韵的滋养下逐渐好转,尝试着默念灵诀,竟发觉引气化力之速比知先前要快上了许多,清凉潭水中丝丝夹杂着水之灵性的气息贯穿其身,更是使得浑身舒爽无比。 疾速轰击所带来的负面效果,便是浑身无力虚脱,超负荷的使动功法,对身躯的伤害也是难以想象。所幸因祸得福,修为隐有提升,也积累了诸多境界领悟。 “你醒了?” 楚畋嘴角微扬,能见到燕无易醒来自然是有些高兴,心想这还生丹还有些效果。 如今两人也算是共患难的兄弟,若无燕无易,他恐怕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躲过一命。 燕无易反应过来,不由满脸苦涩,咿咿呀呀颇心有怨意却又难以说出口。 随即发觉自己被一层薄如蝉翼的灵层包裹,潭水难以渗进,使得自身能在潭下游动,而无需以灵力闭窍。 但心中依旧诽谤不已,缓了缓才能出声,沙哑着埋怨道:“要不是为了找你,我才懒得冒险前来。” “话说你身上到底有着多少好宝贝,我昏迷之际可是眼睁睁看着你那两枚棋子宝光绽放,镇得潭底的鬼东西龟缩在角落。” 燕无易好奇问道,没想到楚畋这小子底蕴如此深厚,早知道就不来寻他了,害得自己落到这般下场,差点就没命活了。 “有时间再和你解释,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潭底,若是被其他武者察觉到堕龙渊异动,恐怕真正的宝贝就溜了。” 楚畋鼻头一酸,似乎有些感动,但此地不能久留,迟恐生变。 未等燕无易言语,他便带着燕无易火急火燎反其道而行之,往百丈潭底游去,他之魂识愈发探查到潭底异样,自然不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 潭中并无鱼虾水兽,似乎被妖龙吞噬干净了一般,唯有仿若林木的水草遍布潭底,摇曳飘动,但潭底的光亮却不见消弱,阵阵寒光凌厉,四周也看得清透。 第37章 断碑 重重叠叠断峰飞岩横跨长空,如千山列绝,极为险峻,迷迷茫茫剑阁拔天而起,突兀残岳若神兵寒天,风雪不染。 六芒星象轨迹被触动之时,筍洠崖剑阁一名模样冷俊的少年缓缓睁开精光闪动的双眸,举目顾盼,千山万壑隔距百里,似有无数雪花飘零,天地间的一抹抹清白将四周千山剑峰之景衬托的愈发出奇。 “妖龙触了阵纹?” 少年剑眉微颤,那轻盈的身躯如影动月走,起身出了剑宫凝目堕龙渊方向,一身星袍似紫羽青翼,傲立峰林之间,竟能御空十丈。 此人便是在冷潭之中布置下杀魔阵法的撼北营都统厉藏锋,落家内门风华榜排名前十的天骄,掌持撼北营采矿事务,但很少在营中露面,自半月前于堕龙渊探查妖兽踪迹未果,布置了六芒星象之阵,便一直在这筍洠崖牡涾剑宫修行。 内门风华榜只取三十六,能上此榜者,须未至二十岁且达到天脉境界,天资自然卓越,皆是些翘楚俊杰。 阵破气陷,他自然有所感知,前番入潭也发觉堕龙渊之异处,莫名的结界将天地雪挡开,冷潭更有清浊之分,深入潭底,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且连那祸害营中之人的妖兽踪迹都不曾发觉。 “若真是妖龙触阵,恐怕一时半刻它逃脱不了。”厉藏锋沉声喃道。 心念一决,身形便幻化出点点紫蕴炽芒,迅速朝着堕龙渊方向而去。 潭底清光影照,再无活物,一路潜行,也细细游寻了百十丈之远,全凭楚畋魂识感知。 “大哥,这潭底尽是些水草淤泥,哪里来的宝贝。”燕无易无奈摇头,耐不住楚畋执着,一边恢复着浑身灵力,一边跟着他四处张望,颇有些无聊。 潭底倒是个修行的好地方,随着海量精纯的水灵力滋润其身,那还生丹的药力被发挥到淋漓尽致,只是半刻未到,所受之伤也渐渐结痂。 也不知楚畋为何笃定潭下有宝,虽说一路游来不见长物,但一股压迫之感愈发临近,使得燕无易自觉警惕起来。 “就在前方了。” 楚畋冷静面庞陡然一喜,似是拨云见日,寻到真机,一把拉起燕无易便飞快游去,青光流转剑直跨百步,停留在了一处低洼之地。 潭底本就凹凸不平,一路过来有水崖深不见底,暗洞隐于草下,这低洼之地并不出奇,只是四方看来,并不会让人注意到此处,算得上是极为隐蔽。 亲自感受一番,竟能牵动此地浓郁地灵之气,给人一种空无之感,似有一道玄机隐藏,吸引心神。 楚畋眸光一凝,手掌一动打出两道气劲来,如风卷残云之势将所指之处淤泥拂开,眼前赫然显露出一道诡异的断碑来。 斑驳断碑半人之高,那古朴的纹路遍布碑上,并无任何灵动意蕴之处,不知在这潭底放置了多少年,但隐约散发着一道空灵气息,使人不敢大意。 碑身虽短,但依稀可见古字“截”,至于完整记载也无从可知。截字仿佛以血迹所刻,却于断碑融为一体。 以灵眸观之,竟能感受到一股廖远幽沉之感,使得燕无易暗暗称奇,心想莫非这就是楚畋所说的宝贝? “此字似乎是太渊鳌龙体,若真是太渊年间就存在的石碑,恐怕此物在堕龙渊放置了两三千年之久。”燕无易平静讲道,太渊更在浮沉前,几年前自己闲着没事,便会在北街乱逛瞧些稀奇古怪的物什,其中不乏有许多太渊年间的书籍,故知晓太渊鳌龙体并不是难事。 “堕龙渊几千年来不曾有过潭移峰动的痕迹,恐怕就是此物镇住四方,那潭外的结界似乎也与它有关。”楚畋了然于心,一副欲要高谈阔论模样:“之所以能准确找出此处,虽有魂识牵引,但更多重于观测地势,堕龙渊位于千峰断绝之处,铁锁岩灵势汇聚成洼,其后风雨生水,连通灵脉初生之地,势冲东南,引胡天隐芒星之气……” “别瞎嚷嚷了,说这么多我也听不懂,既然这断碑就是宝贝,咱俩赶紧撬碑完事儿。”燕无易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卖弄学识,和墨知蝉一般神神叨叨,但也听出断碑大有来头。 “你把它撬起来试试?” 楚畋似笑非笑,挪开两个身位任由燕无易施为,仿佛在看笑话般气定神闲。 燕无易见他高深莫测,也不敢轻举妄动,嘴角轻动扬起一道笑来:“爷才不会着了你的道,若是用力恐会崩裂了伤口,到时遭你笑话,还落得我个愣头青之名。” “得了吧,就算是浸淫武道几千年的武者,也未必能拔得起这断碑,就你这小身板,还是好好养伤吧。”楚畋咧嘴一笑,这石碑乃是汇聚地势气运打造而成,镇压堕龙渊引动胡天隐芒星千年阴阳交汇之地,已然与一方天地融合,除非大神通者搬山拿月,力拓空间,直接将这堕龙渊冷潭连根挪起。 “断碑之中自有一方空间,那才是咱们此行的目的地。”楚畋接着说道,燕无易虽不知其中深奥,但他自小修习魂族大势漩蒙经,对这山川地势、空间隐遁也懂得多些,此断碑看似古朴无奇,但也是大神通者所为,以这般地势拓动空间,大多有着三个用途,墓葬,修行,养物。 墓葬之途最为常见,但此地阴阳汇聚,环山抱水煞气横生,成墓潭底显然不合常理,不合地势,修行闭关更也无可能,碑门已断,恐怕此处早已弃之,不知是太渊年间的哪位强者打造的潭底断碑空间,历经数千年兴许早已道消。 唯一的可能就是养物,以灵势地气滋养天地灵宝,或是衍成奇花异草,且这宝物还与魂念有关,否则楚畋也不至于被它吸引冒险入潭寻到此地。 “若真有一方空间,你我如何进去?”燕无易闻起魂识突自一愣,不免有些讶异,毕竟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接触超脱认知的事物,难免心生好奇又隐有忧虑,况且谁能想到阴森森的潭底会有着异样的空间存在。 “我自有办法。” 楚畋自信说道,魂识观虚,知这断碑上空间秘纹还算是完整,遂结出诡异手势凝成道道清气,阵阵水波荡开,道道灵光呼啸旋动,瞬间将两人裹住,继而将灵芒往那断碑之处打去,顿时烟泥乱溅,清水化浑,层层幽深空蒙之势从断碑之中衍生而出,严严实实卷住两人。 只见身躯逐渐虚化,在空蒙之势的缠绕下变得愈发空冥,但自身又无任何异样,使得燕无易暗叹惊奇。 这一门幽痕秘法只是一施,便将燕无易震得连连乍舌,断碑之意乃是空蒙意志,是虚幻空间的破门神势,一番光芒滚动,更是惊得燕无易目瞪口呆,楚畋不由摇头感慨:这小子真没见过世面。 而今事不宜迟,前番触动潭下的灵阵,恐会引起布阵者察觉,对方不知是敌是友,但又有谁会不觊觎重宝。 一阵芒雾缭绕,断碑之中竟衍生出浓厚雪白气息,极具强横吞噬之力,只是瞬息,两人便被吸力牵扯,化作流光凭空消失。 第38章 灵物 眼睁睁望着身躯由实体变为虚妄,燕无易不禁心生惊异,但幽痕秘法何其诡变,与灵势触及断碑空间法纹,只是瞬息便是斗转星移,置身之处浑然一变。 这断碑空间之中气明光绽,抬眼望去,十二三丈宽的金色通道直通前方暗深之处,空间壁障高约十米,通体金黄,仿若绚烂黄金铺垫,美轮美奂。 每踏一步,便有一道金芒闪烁脚下,似乎在迎接着远道而来的客人,空间当中散发着一股清香的气息,仿佛是某种夺天精华的玉草花露,轻轻嗅去,体内竟隐隐有着丝毫修为增长,令人惊叹不已。 “果真是别有洞天,你小子直觉毒啊。”燕无易贪婪吸了口清香,随即回转身形静心宁神,毕竟空间之中隐伏危机,还是小心为妙。这断碑空间阻隔潭水,自成一体,故能自由呼吸,也不必受潭外压抑之感侵扰。 “看你这没出息样儿,若是去了幽痕,还不得被活活吓死。”楚畋一脸鄙夷说道,搀扶着燕无易踏道而行,那魂识如清风拂过,直观四方之象,以防异变突发。 脚底金芒衍生而出,在触碰到燕无易二人身体之时诡异散开,化作点点星萃融于虚无,但那余晖幻成流萤幽光、明烈赤光以及神秘的蓝色亮芒交织,也将前路映明。 “话说你那两枚黑白棋子从何而来,竟能与狰狞妖龙抗衡?”燕无易眸光转动,青瞳扫射前方,随时注意这周边不寻常的动静,似是想起什么,添了一句:“对了,妖龙呢?” 感慨两枚棋子极强的禁锢之意时,燕无易也想起昏厥之时的状况,当时自己一拳引动六芒星象轨迹,那妖龙只是猛然收缩兽躯,等到醒转过来,却是危机全消,不见踪迹,潭下一路寻觅,也没来得及细细询问。 “伴生之物。” 楚畋严肃回答道,他自然知晓阴阳棋子的神妙,修行者天资气运极为重要,像他这般有着伴生灵宝的天骄可谓是百万中无一人,此类灵宝也是最契合修者心魂神念,可随着修为增长而逐渐变强,自然也引得诸多强横武者眼红。 他毫无隐瞒道出,可见对燕无易之信任,且也相信对方不会乱说,与友相交,本就是一场缘分。 “那鬼东西哪里是龙,只是有些龙族血脉的须目泥蚓,妖血稀薄的中古异种,要不然在这堕龙潭底修炼了千年,也不至于止步妖元境界。”楚畋嘴角扬起一道浅笑,与燕无易相处久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 那九洲异闻录万兽榜中就记载着中古异种须目泥蚓,若不是一番缠斗,楚畋也未必能知道妖兽来头。 “你是在炫耀自己干掉了一只妖元境界的异兽?” 燕无易闻言一懵,随即反应过来,眼前的清秀少年实在令人惊奇。他虽不太了解妖兽品阶境界,但也粗略知晓妖修炼气锻体,引灵气成丹元兽魄,世人将妖修第一境界称为妖魄境,其中也如体修一般分为四个小境界,初开之境,小成之境,大成之境,绝巅半境;绝巅着相当于人脉武者,第二境界妖元境自然超脱人脉,已然遁入更高层次。 未曾想堕龙渊中蛰伏着须目泥蚓这般恐怖的存在,且还折戟沉沙栽在楚畋手中,就算是灵宝之威,但也难以遮掩楚畋不凡,而他如今境界不过觅寻之识。 “你也太高看我了,若我真能压制须目泥蚓,也不必让你冒险触动隐秘阵法了,只是借助灵阵之势迫压,再动用阴阳秘法将它收伏,如今它就在我这小小的棋子里。”楚畋手掌一动,黑白棋子随其心意幻化而出,毫无波澜光华,但浑重幽远之意却自然而发,使得燕无易连连摇头,以赞神技。 “看不出这小东西还有如此神威,竟能将妖元境界的异兽困缚。”果真是千奇百怪,不可以常理揣度,自从能修炼武道以来,自己总能遇到些底蕴强大的妖孽,诸如来自劳什子道宫的墨知蝉,以及面前稀里糊涂来到浮沉的楚畋,都是身具大秘密之人。 两人闲聊着缓缓步入暗沉沉通道,脚底光晕依旧不曾消失,神异将四周照得通透,一行也算安稳,并未遇到暗器陷阵,或是空间之中独特漩涡。 走了两三刻,似乎就到了尽头,来到一处珠宫宝阙,其中细致雕筑,金气滚滚,宛若龙帝宫殿,虽然狭小,却引人遐想,自由一股拜伏之感,恐是此断碑空间主人的意志使然。 “好强的压迫之意!” 燕无易冷哼一声,如今身躯并未恢复完全,仍有很重的伤势缠身,但也凝起一道气劲强撑着不让自己跪下。 力若千斤猛覆,铁岳横下,使得燕无易与楚畋爆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嗯。” 楚畋肃然点头,也是打出道道魂力支撑身子,同时手掌扶住燕无易,两人相顾一眼,一直苦苦抵御无形的压迫之意,那强者意志好半晌才退却,累得二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也不知断碑空间主人到底有多强大,只是来过此处的意志都能将咱们逼得这般落魄。”燕无易苦涩说道,难免有些心生向往,自己还得修行多久,才能达到这般强横程度。 “恐怕接近天人了。”这股气势楚畋曾在幽痕长辈身上见识过,而今亲身体会,不由深有感触,未曾想在这北城长夏,也有着如此大神通的强者遗迹。 两人再望金阁望去,更是大涨见识,阁虽不大,但打造得极为玄妙,两旁各有兽影镌刻,古老气息笼罩而来,左边是赤角麒麟足生烟,五爪金龙云间游,金鳞神貔绕珠戏,青翼灵凰风灵走,又有碧翅獬豸兽形动,紫光甪端角凝光,白绒马交踏流雾,六臂金蟾,八尾乘黄,珍状冉遗,赤眸银鷋,皆是些祥瑞之兽,霞云舞动,好一番壮观之画。 而小阁右侧异兽凶恶,有乌光凶象戾气显,独脚跂踵生毒烟,白尾闻豕鼓妖芒,三眼雍和目铮铮,赤首有朋起鬼势,多目薄鱼吞乾坤,黑渊鬼蛟缠九方,人面合窳蛊人心,覆海怪骷,血都蛆岩食骷髅,又是极凶之兽,两人面面相觑,古兽如生,摄魂夺魄,尽是古之异兽画像,不知何法刻制,栩栩如生,即使如楚畋这般熟读奇经异书,也不能识全阁中刻画之物。 而那小阁正中,竟悬空灵雾生绿萤,生机氤氲成水珠,其中宝光奕奕,灵气扑鼻,更有一道奇香逸散,随着武者意志消退,阵阵异香飘拂而来,燕无易急忙掩住鼻息,绽放防御之势,楚畋也是以魂化盾抵御香气,不敢大意,毕竟小阁诡异,若是遇到毒物,恐怕两人这般微弱境界,闻之则暴毙而亡。 待到看清灵雾之中的异宝,两人皆是大惊失色,似乎察觉到人之气息,那层层光芒缓缓散来,显出当中一株手掌大小的玉色灵草来,灵材生异象,那层层金芒赤韵依旧在不断流蕴,将其点缀得不似人间凡物,郁郁葱葱,鲜嫩欲剔透灵露滴,绿得透入心魂,青幽绿叶之上仿佛闪露着玄奥的纹路,在汲取着四方传来的奇异能量。 此时燕无易宛若置身无尽的苍茫之中,这四周竟是幽茫的星辰漩涡,傲然天地的孤寂之感侵袭而来,兴许是难抵异香侵入体内,将其扯入一片空无幻象,虽知一切皆虚妄,但这漫天异色却是如此真实,悠扬无垠,漫天的星辰时而泛起点点微光,随即被这渺小的灵草汲取。 等他回过神来,再往身旁望去,楚畋也是如此感觉,怅然若失,望虚似真,难以言喻。 第39章 三魂含苍 此灵物悬空而生,蕴息而长,根须若青髯,飘飘然显露灵气,那萦绕周身的光芒点作明晃晃的炽热微芒溢入须叶。 异香的来源便是三枚晶莹剔透的灵叶,以断碑空间滋养的灵叶宛若三道幽深的痕迹,在一方空间刻下不可磨灭的迹象,宝光流动令人心痴。 灵物若丹,自然分为九品,一品凡灵,二品汲灵,三品化灵,四品生灵,五品育灵,六品出灵,七品圣灵,八品运灵,九品仙灵,魔有魔息,妖有妖魄,灵有灵气,魂有魂识……不论是以哪一道哪一气成的异草异灵,皆纳入九品之分。 眼前这一株三叶灵草,似乎合灵意空间而生,已然育灵生性,集天地精华与断碑空间灵络,直达五品! 随意一株五品灵物,都能引得超脱三脉的武者争夺觊觎,其中妙用诸多,这断碑空间的三叶灵草,似乎能引人入幻,隐隐牵动两人心魂悸动,前番楚畋一直感觉冷潭有宝,便是感知到此物。 “真乃莫大机缘,若我没看错,此物乃是三魂含苍,当初我在幽痕百草楼见过一株,但远没有此株珍贵,虽育灵五品,但对魂族来说,三魂含苍之妙不弱于七品圣灵之物。”楚畋眼露炙热,压住内心震撼缓缓道来,阁中的这一株三魂含苍极具神魂韵意,更是凝结强者所造空间悟意而生,若炼化此物,自身的魂念修为恐会恢复以往,或是更进数步,毕竟三魂含苍之妙用远不止此,诸如对魂修资质的改变,底蕴增叠,都有着极为奇妙的变化。 “五品?” 燕无易微微一愣,也是感慨眼前灵物的神奇,寻常见过的一二品灵草,也不过流溢着丝丝缕缕残精落芒,哪里似三魂含苍这般傲然而生,极具韵意。 “三魂含苍向来生长在阴阳融合之处,堕龙渊地势本就特别,故此断碑空间的主人选在此地育灵,也说得过去。”楚畋耐心说道,虽急需此物恢复魂修,但也不是见利忘义之辈,燕无易也付出了极大代价,若非有他,恐怕自己也成了须目泥蚓腹中之食。 “人身有三魂,一曰胎光,太清阳和之气也,中人之性,调身之气;一曰爽灵,阴气之变也,正命蕴灵,灵髓净之;一曰幽精,阴气之交也。若阴气定阳,则人心不清净,气性混沌;阴杂之气,则人心昏暗,神气阙少,魂性不纯,这三魂含苍定魂生念,协和三魂,故极具妙用。” 楚畋娓娓道来,将此物妙用尽数讲予燕无易听,两人也算是生死之交,自然不会因一灵物反目。 “既然此物对魂修用处极大,那就赶紧收着,争取早日恢复修为,咱们也多些自保之力。”燕无易稍一思虑,遂抹消心中欲念,坦然笑道。 三魂含苍固然珍贵,毕竟是五品的灵物,若是自己炼化吞服,突破三脉也说不定,但灵物显然对楚畋更为有用,若非楚畋相救,自己也难逃一劫,不如成人之美,坦诚相交。 “三魂含苍乃是你我二人一同历经劫难遇到,理应平分。”楚畋心有感触,燕无易此举使他有些感动,急忙推辞。 “别磨唧了,再不取我可要走了,这断碑空间郁闷得紧。”燕无易推了他一把,纷纷扰扰尔虞我诈的武道世界,却不能触动少年本心,在自己看来,与相处不足两日的楚畋结下的友谊,三魂含苍是远远不及的。 “更何况此地伏险,你我还是尽快完事儿溜开为好。” “好!” 楚畋将心一横,慎重点头,两人对视一笑,尽显少年风华。遂颤抖着凝起阵阵魂念往那三魂含苍触去。 指尖挨近之际,竟泛起阵阵灵气涟漪,宛若一汪清泉悄然漾波,万年的静谧被陡自点动,衍出层层薄雾般的韵意,使人心魂微颤。 涟漪之处异象横生,浓郁精华溢散而出,弥漫四周,绿透心灵的光芒使得小阁诡异明亮起来。 “既然是五品灵物,想来断根的精气也有不凡之处。”燕无易咧嘴笑道,继而敞开气窍,任由体内吸收含苍精气,一时浑身舒畅,那还未恢复的创伤以及经脉的损破在受到此气滋润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那第六窍的桎梏也缓缓破裂开来。 “这才几日,又要破窍了。” 燕无易无奈苦笑,急忙使动灵力压制体内欲要破境的冲动,断碑空间凶险隐藏,若突兀破窍,恐怕会引来危险。 “你可真是个怪物。”楚畋也是惊叹燕无易修行速度,同时紧凝心神催动秘法摘取三魂含苍,一番封存布置,倒是轻易将其收取。 含苍入手,韵若实物,楚畋掌中沉沉魂识飘忽,待到云芒消散,三魂含苍便是没了踪迹。 “轰轰……” 陡然间一阵轰鸣贯耳,这小阁竟溅射出道道恐怖的杀力,猛然间震彻断碑空间之内。 “快逃!” 燕无易察觉不妙,撒腿便跑,那脚步直踏两丈,几息就迸射出几十米远,求生欲显而易见。 闯这堕龙渊冷潭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捞到,可别再丢了小命儿。 “你这小子,怎的如此不讲义气。”楚畋嘴角微抖,扬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是步似生风,迅速跟上燕无易逃遁。 只是刹那,断碑空间之内已然是崩塌残象,处处金光乱走,石壁飞动,小阁落魄一片,不复先前古迹风采。 三魂含苍长于其中千年,镇压八方汇聚而来的阴阳之气,沉浑地息,如今被楚畋收取,一时间气动息震,倒是引来一阵塌陷之象。 两人避开百道金芒覆斩,飞快回到入断碑空间之处,楚畋再次念动法诀使动遁空秘法,牵引空间之纹点动两人身躯,只是一道白光突闪,便是消失原地。 这空间隐遁之秘法楚畋掌握百之一二,平时用于穿遁隐藏空间已是极限,若这般残乱之象夺生,还是头一次遇到。 所幸空间秘纹还算完整,小阁崩势也不曾迅猛危急纹路,一念忐忑,天旋地转,昏沉之中两人回到冷潭,紧接着游至潭面。 此刻潭面依旧漂浮着诸多残肢断臂,三队的武者尸躯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与黑水恶臭混溶一起,更是令人恶心作呕。 望着这一片死象,燕无易颇感凄惨悲凉,前些时候还都是活生生的人,如今却死了半数有余,也不知阎震这傻小子怎么样了,但放眼看去,未曾发觉他半点踪迹,想必是活了下来。 “呸,你小子还说我不讲义气,你也不看看自己得了多少好处。”燕无易上气不接下气打趣道,精疲力尽往那堕龙洞游去,只觉得体内好不容易积攒的灵力消耗一空,一股虚弱之感袭来。 “放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那须目泥蚓就送你当坐骑了。”楚畋难得一反常态,调侃笑道,且抽出一只手来扶住疲惫不堪的燕无易。 “别介,那鬼东西你自个儿养着,我可没本事治得住妖元境界的异兽,别一个不慎被它吞了。”燕无易苦笑推辞,一想起前番潭下异兽妖气成刺几乎抹杀自己,那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你说这东西怎么成长起来的,幽深的冷潭除了它无半点活物,莫非仪仗着三魂含苍流出的气息修成的妖元境界?”一想至此,不由心生疑问,能成长到这般境界,足以见冷潭不凡。 “等上了岸放出来问问便知。” 楚畋邪气一笑,与燕无易游至堕龙洞中,俨然是入了铁锁岩。 岩中尽是纵横交错的矿道,那正中一处颇宽,内部隐约有敲击挖掘声传出。 第40章 辛秘 待到浮上了岸,一股冷清之气袭来,顿时使得燕无易轻微哆嗦,轻吸口气,那深邃的眼眸不禁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这灵脉外层的灵气浓郁得可怖,若在此处修行个三五年,恐怕胜得过十年苦修了。”燕无易啧啧称赞,默念法诀贪婪地吸收着精纯灵气润于心肺,也是暗自感慨灵脉奇妙,心想若是内层,灵气又将达到怎样的程度。 “岩里依稀有声响传出,想来是存活之人并未离去,咱们让须目泥蚓乖乖当了你的坐骑,再去开采灵矿也不迟。”楚畋俊秀的脸上勾勒出一道浅笑,也想知晓这堕龙渊冷潭有何奇异之处。 “你还真打算让妖元境界的异兽当我的坐骑?”燕无易眉头微皱,没想到这看似低调的楚畋,也能做出这般引得天怒兽怨的事。 自己虽在市井混过多年,也见过修者以妖兽为骑,但都是些不入兽流的俗灵,将妖元异兽当作颇为下贱之物,还真是闻所未闻。 “须目泥蚓虽然妖资血脉一般,但也有些实力,水中游进一瞬百丈,低空腾起宛若风行,当作脚力自然算不上辱没了它。”楚畋平静说道,世间修者以妖兽为骑可谓常见,且收伏须目泥蚓,对境界低微毫无底蕴的燕无易来讲也是强大助力。 心意已决,遂凝目聚魂,从那额头之处生生显化出一道光痕,其中突自飞出两枚阴阳棋子,阵阵光芒蕴动将四周映射得愈发明朗,随即归于无奇。 棋化清风,势若惊雷。 楚畋念叨着几句晦涩难懂的魂法,那悬浮身前的阴阳棋子陡然崩射,直接将被困其中的须目泥蚓妖元逼了出来! “嗷……” 妖元显露之际,异兽怒气冲天骇然一吼,待它回过神来,才发觉兽身不存,且被一团拳头大的微薄灵层困裹,不由畏畏缩缩心起惧意。 兽有魄元丹,人有魂血念,修至高深者,分离而不死,身灭而不亡。 兽通灵性,本就是寻常之事,更何况这修至妖元境界的须目泥蚓,早就见识过困缚自己的阴阳棋子威势,哪里还敢猖狂傲气。 况且而今兽元分离,只需楚畋魂念一动,它之妖元顷刻难存。 “你小子有一手啊,三两下就将须目泥蚓治得服服帖帖。”燕无易好奇笑道,凑上前来细细望了望包裹在灵层当中的须目泥蚓,如此微观,倒还真有几分龙形。 前番妖气滔天的庞然大物,如今被阴阳棋子剥离的妖元,只有拳头大小任人宰割,那耷拉着的脑袋垂头丧气,小爪子蜷缩一起。 “将这冷潭之事尽数道来,兴许能饶你一命。”楚畋对这燕无易无奈一笑,继而面色一变,气势强盛质问须目泥蚓妖元。 “二位道友,本座在月旼潭中修行了一千三百多年,与世无争,你二位一来就要打要杀的,哪里合乎道义嘛。” 须目泥蚓被困缚的小脑袋微微抬起,那宛若扎髯的触角鼓动着,随即口吐人言,颇显无奈。 燕无易听闻异兽口中说出稚嫩之声,不禁泛起好奇之感,虽说早就听闻妖兽鬼魅修至一定境界能化人形,以人言会意,如今一见,倒是增长了些见识。 “别废话,害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道义?”燕无易嘲讽说道,畜牲一般的东西也配讲道义,简直是徒增笑话。 楚畋面色微变,手掌燃起一丝丝令人心悸的魂火,炽热高温刹那散发。 “二位爷且慢!” 须目泥蚓一看势头不对,急忙舞动乌爪急忙讲来:“小的也只不过是一方水怪,虽存活了一千多年,可咱自从吞吃了潭底的灵物,便陷入了昏睡,直到一月前才醒来,至于月。” 一阵威势显露,须目泥蚓哪敢自称本座,将自身血脉根源全数道出,原来只是千年前的泥兽修行,在冷潭有所奇遇得以成长,它所提到的月旼潭,即是如今的堕龙渊冷潭。 “灵物?”燕无易颇感好奇,缓缓问道。若须目泥蚓不曾欺瞒,哪般宝贝能使异兽吞之而迷睡千年。 “莫非是一滴龙血?”楚畋猜测说道,观其兽形,感之兽魄,却不似先天激发的龙族血脉,更像是后天得龙血之精淬体而成。 妖兽一族,向来以血脉为尊,血脉精纯古老的种族,自然有着强横的威势,修行一道也能走得更远。 天地万兽榜中前十龙族有其二,可见龙之血脉尊贵,传闻九洲之东有九翼龙族,沧川龙泉,南海临衍涯也有真龙显化,但而今境界,欲要接触更多显然不太可能。 “你怎么知道?”须目泥蚓妖元浑然一颤,楚畋一语点到实处,倒是使它讶异不已,暗道此人非凡。 “堕龙渊汇聚阴阳两气,更暗合胡天星辰,大地之息,此种绝地又怎能孕育至刚至阳之龙脉?”楚畋面带笑意,接着说道:“你虽是古之异兽龙鲵后代,但一身龙脉稀薄,若你之奇遇真是一滴龙血,沉睡千年似乎也说得过去。” “确实如你所说,千年前月旼潭宽达十里,哪里是如今这般窘迫光景,我泥蚓一族世居此处,采日月之精华,吸天地之灵气,族中也曾出现过几位第三境界的强者。”须目泥蚓回忆往事,颇有些自豪傲气,但一想至伤心处,难免落魄悲愤。 “当初有一黄袍尊者乘风而来,直接将这一方百里天地封锁,于潭底苦修三年,待他出关离去,我与几位同族抑制不住好奇之心,擅自闯了他修行之地,却意外获得一滴金色龙血。” 楚畋了然于胸,似乎早已猜到此事缘由,燕无易也是震撼连连,未曾想千年前此地还是寒潭蔓延,而今时过境迁被千峰百嶂所取代。 “可就是这一滴龙血,却给泥蚓一族带来灭顶之灾,我恨!”须目泥蚓被灵层包裹到弱小身躯不禁颤栗,一股嗜血的恨意勃然而发,但又消于无奈:“当年若不是我心生贪婪,在月旼潭底三百里的冰封境偷偷炼化龙血陷入沉睡,我泥蚓一族怎会遭遇灭族之灾?” 须目泥蚓言语中尽是自责,它恨那黄袍尊者毫无怜悯之心灭其全族,更恨自己自私贪婪,为了一己之利葬送了泥蚓一族,故它全盘托出,只是希望楚畋能饶它一命,活着,至少有机会能报仇雪恨,以慰泥蚓一族惨遭屠戮的生灵。 “凡事皆有因果,当初你起了贪念动,就应该想到会遭此一劫。”楚畋平静讲道,一双精光奕奕的眸子打量着悬浮灵层困缚着的异兽,显然对泥蚓吞噬的那滴金色龙血更感兴趣。 “龙乃兽之圣尊,血液中自然蕴藏着磅礴之力与极为精妙的灵韵,寻常的秘法定然无法完全将其炼化,一着不慎恐会爆体而亡,你这畜牲,也不知用了何种妙法抑制住龙血之威,其后浪费了千年消化海量血力。” “我确实太过心急,一心想着化龙冲天,却没想过自己的能耐是否支撑得起野心。”须目泥蚓并未隐瞒,只是愈发落寞失望,再也不复先前狰狞兽势。 “月旼潭与东方的瀚海相连,有狭窄海道连通两处,往那潭底深沟直下数百里,尽是冰层冻岩,千年前生机不绝时,水中生灵将其称之为冰封境,我一直在其中沉睡,至于地势变迁以及异象生灭,我也知之甚少。” 楚畋闻言微思,这须目泥蚓所述却是涉及重秘,这冷潭与东方瀚海的距离恐有千万里之远,竟有海道相通,简直令人震撼,且断碑空间与黄袍尊者是否有着某种干系? “你小子怎么什么都懂?”燕无易一脸茫然,见楚畋说得极有信服力,不由摇头感叹少年神智,心想能将泥蚓一族轻易灭族的修者到底有多强大,连那妖修第三境界的大妖也难以匹敌。 第41章 控魂之法 天色渐暗,堕龙渊血雾也随着微风冷气缓缓消散。 堕龙洞入岩处,两人从须目泥蚓口中也撬出了些辛秘,禁不住两人威势逼迫,须目泥蚓无奈道出体内龙血炼化程度,它只是汲取十之一二,就用了千年来催化神力,且就是这些许龙血之威,便将它之资质提升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兽躯化鳞,腹尾生爪,体内的异兽血脉也激发了许多。 至于月旼潭之演变,它确实无法知晓太多,当初须目泥蚓与同族闯的那黄袍尊者修行之地也被铁锁岩灵脉的扩张而掩盖。 得知铁锁岩宛若生灵一般不断拓展,甚至千百年的演化将月旼潭占据,燕无易两人不由震惊,毕竟落家对外皆说铁锁岩区域自古便如此,且从未有人质疑过这一说法。 “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望二位爷说话算话饶小的一命。”须目泥蚓苦涩说道,见两位少年并未打算放了它,妖元不由微微颤动,同时心想这俊秀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先前祭出两枚至宝镇住自己,如今又如先知般知之甚多,仿佛能洞穿它之心思。 “你我之间因果自然了结,但燕无易却未曾答应饶过你。”楚畋一脸坏笑,指了指一旁傲然挺立的少年,显然并不想轻易放过须目泥蚓。 兽有凶性,前番它妖气勃发差点灭杀燕无易,更何况此物已被龙血淬炼妖资,若随意放它归山,将来恐会后患无穷。 “这不是耍赖么?”须目泥蚓虽心有预感,见两人一副云淡风轻模样,也知今日恐遭洗劫。 燕无易微皱眉头,见楚畋使来眼色,遂会意说道:“生死之仇,何其怨矣,修者一道讲究因果报应,楚畋饶你一命与我何干?你我杀生之仇却不可不报,交出龙血,十年兽骑,此事自然消因解果。” 这要求正是楚畋通过魂识告知燕无易,楚畋将其中隐患全数道出,燕无易也明事理,厚厚脸皮敲诈勒索一番。 “啊?” 须目泥蚓只觉得兽识一懵,仿若掉入无底窟窿,那光滑的妖兽脑袋猛然一震,龙血给就给了,毕竟自己也不敢再去尝试将其尽数炼化,虽说本性贪婪,可而今兽元将至,还是先将炼化的部分龙血之力彻底淬炼成功要紧,况且当它被楚畋看破身怀龙血之时,便已注定体内龙血将会易主。 异想天开与性命之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但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妖元境界的大妖,身具异兽血脉,怎能给眼前这只通了五窍的人族少年当坐骑?若被妖族望了去,岂不是堕了泥蚓一族威名。 虽说黑衫少年确有神异之资,之前潭底百道妖血凝刺都不曾将他抹杀,但境界终究是太低了些。 “小的一介贱脉,哪敢高攀小爷,还望您大人大量,饶过小的吧。”须目泥蚓满含哭腔,本想傲气一番,但面前的楚畋再次燃起一道幽黑的魂火,点点侵化妖元的炽热高温逐渐袭来,使得它有苦难言,唯有委曲求全。 “龙血我势在必得,让你十年为奴是瞧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白白死了性命。”燕无易冷漠哼道,那左眸青瞳划过一抹精光,心中仍旧有些忐忑,但一想到此兽吞吃了许多无辜之人,便是将心一狠,颇具怒意。 “无易说得极是,将它妖元吞噬,想必也能增长些修为,到时再提炼出龙血,岂不是更为省事。”楚畋依旧波澜不惊,附和言语惊得须目泥蚓兽魄乱颤,更感受到魂火带来的生死威胁愈发迫切,心理防线最终崩塌。 “罢了。”绝望言语从须目泥蚓口中说出,它还不想这般憋屈死去,身背灭族之仇,更何况其性本就贪婪怯弱,又怎能经得住两位少年压迫。 “放心,跟他混委屈不了你。”楚畋再次打趣,以燕无易修炼速度,恐怕没几年就会将它弃之不用,只是不愿浪费这即战力,且须目泥蚓得为屠杀生灵的罪行付出代价。 十年之期对修行者来说并不算太久,燕无易也难免有些无奈,自己还从未想过以妖兽为骑,这楚畋倒是热心这般无聊之事,但须目泥蚓作为妖元境界的异兽,兴许危难之际还可以靠它躲过一命。 楚畋遂以魂识传给燕无易一道御兽法诀,名为控魂秘法,只需以法诀成技取出一丝兽魄,再布置些小手段便能掌握妖兽生死,虽说手段残忍了些,但极少会遭到妖兽反噬。 域外荒芜地妖兽横行,许多异族以狩猎为生,御兽为奴自然极为普遍,那御兽之法也有数种之分,其中三种最为常见。 其一名曰控魂,以力化虚,汲取一缕兽之魂魄熔炼于掌,所控妖兽若有反心,不尊主命,只需心念一动,便能破碎兽魄;其二为神魂契约,人兽间以意志订立生死契约,一同成长,莽族之人便善使此法;其三为血秘空阳,以自身一滴精血融于妖兽丹元,精血之主可借妖兽之力化为己用,堪称精妙。 燕无易稍一体会,体内灵力随着法诀演动出丝丝血光,宛如利剑光刃朝着须目泥蚓妖元切割而去,紧沉心神触角妖元,那须目泥蚓迫于魂火之势,也不敢胡乱反抗,唯有敞开兽魄,任由燕无易粗糙的御兽之技施为。 一番奇技妙法,倒是生生从须目泥蚓妖元之中抽出一缕诡异的兽魄,其后以灵力牵引,再布置了三道杀伐之气,此事也算暂时了结。 “此法果然不凡,抽取兽魄而不伤其本源,以魄念为引牵动命魂,颇有些耐人寻味。”燕无易喃喃细语,感受着自己与须目泥蚓无形中的联系,一种掌控对方命途的奇妙感觉萦绕于心,一眼望去,那须目泥蚓竟自觉蛰伏,恭恭敬敬不敢多言。 “当然!”楚畋咧嘴笑道,手掌一动催发阴阳棋子生威,竟显露出须目泥蚓似拳头大小的兽躯,同时使动魂诀缓缓剥落灵层,释放出须目泥蚓妖元。 瞬时妖威爆发,一股浑重之感在妖元回到兽躯之际宛如巨浪蔓延,须目泥蚓急忙压制住心中悸动,迅速收回妖势,如今身不由己,若是惹了眼前两位少年不悦,指不定脑子一热就将它狠戾抹灭。 燕无易意念勃发,须目泥蚓迅速会意,化作一道流光附到燕无易左手手腕之处,刹那光蕴滚滚,炽芒弥漫,待到光消明暗,那手腕处便多出了两寸大小的精妙异兽图案,随即归于平淡。 此法堪称玄妙,图案以兽影凝化,更有手臂融为一体,再也感受不到丝毫妖兽气息。 至于龙血,燕无易也并未急着逼它化出,毕竟是天地间的异宝,若是不慎暴露,恐会引来坐镇铁锁岩的落家强者察觉,到时得不偿失,无辜害了性命。如今自己随意掌握须目泥蚓生死,自然不担心它再起诡计。 “咱们进去吧。”燕无易微笑说道,遂与楚畋勾肩搭背往那隐隐人声之处寻去,虽说矿道纵横,但凭借灵巧听觉也不至于迷失其中。 “反正你也要炼化三魂含苍,这岩中灵气浓郁,气清灵净,恰好可以寻个僻静之地修行。” “先不着急,这鬼地方太邪乎了,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岩石,像一座小山般盘踞此处,更像是莫名的天外来物。”愈深入铁锁岩中,楚畋敏感的魂念便察觉到一股淡淡的阴暗气息,仿佛能渗透人之骨血,颇为恐怖,那眉宇显露出凝重之色。 魂族对外界的感知极为灵敏,以心魂深切感受四周八方的变化,对加深魂道的领悟极为重要。 往西方向饶了六十来丈,又兜兜转转走了两刻,俨然来到三队仅存之人所在之地。 第42章 冲突 不知何处生出的阴寒冷气呼啸划过,似乎与外界冰天雪地映衬一般,将侥幸存活的六人冷得发颤。 燕无易与楚畋踏入其中,便引来息潳注意,抬眼望去不由心生惊骇,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那先前众人皆认为活不了的两位少年,如今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不知用了何法从冷潭妖兽触角下逃出生天。 “你们还活着?” 息潳讶异说道,一语惊起众人眸光,那妖兽触角之威何其强横,但面前站着的两位境界低微抖武者确实活了下来,唯有满是浑身伤痕的燕无易像是从危难之中逃出的模样,那身躯单薄的楚畋像个没事人般,浑身无半点打斗痕迹。 沮丧地挖掘着灵矿的其他武者也是反应过来,皆是一副难以置信之状,那孙三儿仿佛见鬼一般退后几步。 耷拉着脑袋的阎震瞬间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粗糙的铁锹讶异喊道:“俺就说你俩没那么容易死。” 阎震径直过来,宽大的手掌朝着燕无易胳膊就是狠力一拍,喜不自胜。 “嘶!” 不经意受其掌力,燕无易疼得龇牙咧嘴,惨白的脸上显露出幽怨之色,对这傻大个马虎动手的习惯很是不满。 “我与楚畋被触角袭击困于潭下,若不是死命相抵,恐怕都得葬身在这堕龙渊。”燕无易缓缓说道,一番言语显得云淡风轻,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们,两人联手收伏了一只妖元境界的异兽。 “活着过来就好,那天杀的妖物,害了咱们这么多兄弟。”息潳见两人不欲多言,面色无奈低沉说道,只是心中狐疑这两个小子到底遭遇了什么。 “此事来得突然,咱们三队就剩这么些人了,还得每日完成五千斤灵石的开采任务,真是将人往绝路上逼。你俩先歇息歇息,这灵矿坚硬难挖,极为耗费体力,就是七窍的武者也耐不住消磨。” 息潳向来便对手下的弟兄极好,赶紧招呼燕无易二人往那茶水摆放之处坐下,一旁萎靡瘫睡的图漾见燕无易凑了过来,费力地往后挪了挪,那惨白的脸上尽是畏惧。 这人也是倒霉,下半身直接被须目泥蚓触角扫断,如今如同废人瘫倒角落,一副凄凉模样更显可怜。 “息队,凭什么他们能歇息,咱们得在这儿死命的干活!”扬南彝心生怨气,狠戾一甩手中铁锹,不管不顾挨地而坐,显然很是不满息潳安排。 自从进了矿区,一行人一刻不曾停息挖掘灵矿,不敢耽搁半分。 “爱干不干,反正完不成开采任务大家都得遭罪,妈的,本事不大,脾气还不小。”息潳见他无赖罢工,那凹陷的眼睛闪过一丝阴鸷,暗骂这扬南彝不知轻重,故意刁难燕无易二人。 “老子没本事也比那小子强,不信叫他过来比划比划,谁赢谁休息!”扬南彝对息潳并无怨言,只是看不惯那没事儿人般的燕无易二人厚着脸皮去坐着的休息,难免气不打一出来。 燕无易闻言微懵,但那扬南彝确确实实指得就是自己,如今也只恢复了些许,哪里是那半步人脉境界的青年对手,没想到对方硬是和自己扛上了。 “你小子瞎么?没看到俺易哥浑身是伤?”阎震一改低迷状态,有着燕无易撑腰自然来了底气,浑然不惧扬南彝的叫嚣:“既然你要打,那俺替易哥陪你打,不将你屎都捶出来,还以为咱们好欺负!” “这傻小子脑子开窍了?”燕无易愈发愣神,对着楚畋缓缓说道,一向胆小的阎震,竟直面扬南彝,凛然站在燕无易面前。 楚畋也是好奇一笑,若是阎震今日真敢与扬南彝打过一场,他也不妨教他一门锻体淬身的法诀。 “谁给你的脸,敢对老子如此说话?”扬南彝七尺长躯猛然一颤,满脸通红凝起一道拳力朝着阎震脑袋冲来。 息潳挡之不及,眼睁睁望着扬南彝近乎千斤一拳势若奔牛轰击而去! 七窍武者半数之力勃然而发,阵阵拳风随着灵力散化,掀起周身碎屑尘埃。 对方威势爆发,势极恐怖,阎震只觉得脑子一热,紧握双拳赫然抵挡,那庞大的身躯随着双腿猛然一蹬拔地而起,悍不畏死仿若重岩横抛,铺天盖地朝着扬南彝压迫而去。 “莽夫!”燕无易苦恼骂道,以肉体凡胎硬接武者一拳,就算阎震体魄强壮,也经不起浩瀚灵力摧残,势必身受重创。 随即毫不犹豫将体内凝聚灵力挥发一空,道道威力惊人的气劲从他指间崩射而出,无影无形! 楚畋显然早有准备,手中黑幽魂火瞬息燃起,但见燕无易比他还快,急忙收住魂势,静观其变。 只是刹那一瞬,燕无易所发气劲宛若流云疾箭越过阎震将落之躯,迸射在扬南彝拳力之上! 两股骇力相交,一时惊起尘雾飘忽,气势乱放,看似无形气劲竟当着众人讶异面容将狂暴拳势抵消,气浪四溢颇为壮观。 啊?” 扬南彝突遭重势拳力皆无,颇显慌乱往后退出一步,但阎震起身一压已然落在头顶! “砰!” 轰隆之声瞬间响彻开来,阎震庞大身躯直接将扬南彝压倒在地,数百斤的冲撞之力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局势显而易见! 扬南彝好不容易念动法诀,但阎震毫不留情的双拳宛若雨点般落在他脑袋之上,再次将他灵势打断,狠狠受了阎震百十来拳。 “住手!” 息潳见势不妙,唯恐出了人命,慌忙上前拉开打得起兴的阎震,见扬南彝满头是血,一副奄奄一息悲惨模样,阎震这才得意作罢,颇感神奇地望了望自己的拳头。 此时围观之人面色各异,那莽族大汉巫启樾眸光中燃起熊熊战意,人粗心细地望着远处显得疲态的燕无易,竟希望能与燕无易一战。 而那孙三儿眼珠不断打转,与图漾对视一眼,脸色愈发阴沉,没想到燕无易强到如此地步,只是使出几道气劲,便将实力不俗的扬南彝拳力抹笑,想为图漾报那羞辱之仇愈发艰难。 “俺就知道自己资质非凡,看见了吧,一个起势就将姓扬的小子捶得爬都爬不起来。”阎震面带笑意,憨厚地向燕无易与楚畋展示着自己强悍的拳头,后者无奈一笑,也难得搭理他暗自回息宁心,恢复灵力。 岩内挑衅之时,堕龙渊却迎来一位翩翩公子,只见他一身星袍潇洒,步生灵蕴站立一座峰巅,其下便是阴气沉沉的堕龙渊冷潭。 潭中血气冲天,潭上雪花乱避,厉藏锋绝冷的眸子微凛,手中点出一道璀璨剑意,触及雪花滚落之处时,竟点化处宛若波浪荡漾的气层。 “到底是何方强者布置的结界?竟能使得飞雪绕行,将堕龙渊气息遮掩,天人不觉?”掌持撼北营半年,此处异样他早已发觉,只是一直令他疑惑不解,前番有妖龙作祟,也曾深入潭下探查,布置下一道六芒星象灵阵。 “此处血气弥漫,想必又是妖龙作怪,可为何我之灵阵自被触动以来,再无动静?” 厉藏锋嘴角微扬,观堕龙渊冷潭之势,处处是残破痕迹,血息弥散,便化出一层淡紫灵气将其身躯包裹,如流风般潜入冷潭之中,风姿卓越,片尘不染。 第43章 暗流涌动 清浊相隔,寒气袭身。 厉藏锋一入潭下,便知六芒星象阵纹消散不存,放眼望去,百丈空明,并未有任何妖兽被困,不由心生疑惑。 遂掌中聚拢冷潭阴阳气,以身体悟地息,知气乱而纹动,且潭底隐约散出丝丝诡异纹迹,果断寻迹而去,竟被他察觉断碑所在之处! “截?” “太渊年间有东生大截教自西方传入浮沉,广布教义,蛊惑人心,故遭受浮沉世家宗门联手抹杀,这断裂的截字碑,莫非与东生大截教有关?”厉藏锋沉思片刻,倒是想起些古籍记载,作为长夏城中年轻一代阵法师领军人物,他对空间气息的领悟也是极为恐怖。 世家子弟所接触的层面与知识,是燕无易这般贫寒之弟无法比拟的,只是稍一思虑,便能大致知其所以然。 “竟有人来过此处?” 厉藏锋眉头绞结,微微打量便察觉人来过的痕迹,遂结势成状,体内源源不断凝出丝丝金色气纹,如蛛网金丝将断碑所在之处层层萦裹。 随着光消灵走,眼前居然生生牵扯出一道诡异的光门,破阵与破门之法暗暗契合,故而并未花费太多功夫,便引动纹路化出通道。 “不妙!” 厉藏锋脸色陡然一变,急忙拍出几道气势不凡的大手印,其身如鱼龙逆游,直接退开十丈! “嘣嘣嘣……” 响天彻地的爆炸之声在光门顿开的刹那猛烈爆出,犹如末日一般崩射出无尽的空间毁灭之纹! 未曾想破门引纹之法彻底将断碑空间内的乱势放出,一时冷潭之水急遽下降,在堕龙渊上方形成层层浓厚的气雾。 乱势并未顷刻停息,随着断碑空间之纹激溅着四周隐伏的阴阳气息与浑重地势,直接将这方圆数十里的磅礴气纹引动,一场震撼四方的暴乱突然酝酿! “残碑之中果然别有洞天,只是为何其中空间之纹会如此暴乱,我一施为竟使混乱气势如瀚海涌出,恐怕得引起一番大震动!”厉藏锋面浮苦涩,那绝俏的面容尽是阴霾,挥之不散,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遂提动灵力护佑其身,在爆势还未全数爆发之际迅速退开。 “罪魁祸首定是之前来过之人,爆势释放乃是必定之局,只是破门之法将它提前引爆!”厉藏锋明知其中利害,只是今日自己也惹了大祸,事后恐会有些棘手。 断碑空间之纹自楚畋夺得三叶含苍打破空间平衡,便开始暴动起来,一股股极具毁灭之力的气息宛如火山爆发,直接蔓延而出,笼罩四周数里峰岩,那铁锁岩大部分被包含其中。 此事紧迫,在这暗流涌动的乱势之下似乎隐藏着惊天秘密,厉藏锋不敢有半点犹豫,果断捏了一道讯令告知师门长辈,且身若轻燕远遁堕龙渊。 浩瀚的威势依旧在不断积累,仿佛要吞噬天地般弥漫开来,一股股沉寂已久的阴阳气息隐隐汇聚,更是诡异汲取着一旁铁锁岩精纯海量的灵气! “遭了!” 铁锁岩西向营中,一名耄耋老者满脸愁色望着堕龙渊所在方向,那处已然凝聚着漫天的黑气挥而不散,一股不祥之意弥心扰神,使他斑驳手掌微微一颤。 “天起变化,定有异生,堕龙渊阴阳地息终究被人引动,对我落家不知是福是祸?” “福乃变化生机缘,堕龙渊不知被何方大能布置下弥天结界,那潭底更是使人摸之不透,隐约有奇异纹路连通四方,处处暗伏妖气,莫非真是大妖或是妖墓出世?” 镇压大妖用此绝地极有可能,毕竟绝地难求生,若真因困缚松动引得大妖出世,恐对落家造成重创,如今妖兽浩劫在即,各方都在暗增实力以求自保,如此紧要关头,可不能徒增麻烦,且堕龙渊挨着铁锁岩灵脉,如若气势暴动破坏灵矿,自然是极为不利。 若是妖墓显世,虽凶险万分,但也算是莫大的机缘。 老者正是镇守铁锁岩的落家长老落海河,震慑一方的藏虚境强者! 藏虚自然是超脱三脉的第一个大境界,抱虚守静,观天之行,此境界武者已然感悟天地灵络,招招蕴含数千斤之力,步踏飞流穿山裂石,以心魂身魄体会天地万物,独具慧眼之力,合灵化神,以灵而修,一灵成藏虚,双灵者百不存一,那身怀五灵者更是谓之绝世天骄,七灵者天所妒也。 落家上下万人,能遁入藏虚之门的修者也不过百数。 落海河眸中精光流转,灰衣飘零气势空沉,只是刹那一瞬,其佝偻身躯已然横走百丈,朝着堕龙渊而去。 这一变化来得迅猛,致使四方数十里诸多强悍武者也是察觉到此种变化,烛鳞崖剑阁所在之处,两名身着黑白玄袍的胖瘦长者正于雪中对弈,杀得兴起之际也察觉到崖下异样,滚滚黑息如云雾缭绕,随着天色渐暗,愈发使人心悸。 “好家伙,主峰的几个老头儿不是早就下堕龙渊探查了一番?为何而今黑雾滔天,妖邪之气肆掠?”那高瘦的长者一身剑气凌然,锋芒初露激起气涌雪飞,势如破天。 他修的是正道剑意,遇此妖祟难隐剑势,灰暗的眼眸不住打转,已然没了下棋的兴致。 堕龙渊冷潭他也去过,曾从落家的大修行者口中得知铁锁岩与冷潭相连,一损俱损,且其中镇覆着无法触及的大秘密。 “淡定,咱们先把这盘棋下完再去不迟。”矮胖长者八字胡微抖,嘴角泛起一道成竹在胸的笑意,此番对弈,就差一步就能击败对面的老伙计了。 “哪里容得耽搁,老夫先去观望观望。”高瘦长着尽是皱纹的老脸狠戾一颤,念动剑诀,只见远山断峰之中陡自凝化出一枚剑丸,随即变作流光剑意穿云破雾包裹他之身躯,一阵凛然光芒闪动,奇异消失原地! “老七?” 矮胖老者一脸苦恼,哪里不知高瘦长者慌不择路之意,不由暗自诽谤:“不就一壶三百年的玉皇醉么?至于这般不要面皮?这老小子真没劲儿,输不起!” 遂也身化流光,遁入长空之中。 落家七脉剑阁,各峰崖布置一座,暗合七星剑势之妙意,各自联动,攻受兼备,烛鳞崖剑阁名曰正阿,讲究的是正道除魔,修的是正阿气剑,筍洠崖剑阁称作风起,重封喉之速,极为重视剑之快意。 此两崖距堕龙渊最近,厉藏锋师尊正是筍洠崖阁主凌云动,知此事干系重大,匆匆派人告知各峰崖后,也带着副阁主尹之耒赶往堕龙渊抚平乱势。 此时厉藏锋早与其余五营都统汇聚,几人皆是落家内门赫赫有名的弟子,听他一述,各自连发数十道手谕令入岩之人速速撤离,调动各营巡禁封锁铁锁岩周身十里,以防消息泄露。 众人皆知堕龙渊爆乱之势所带来的后果,有着铁锁岩灵脉支撑着源源不断的灵气,这一场危势恐会越演越烈。 第44章 爆势酝酿 外界风起云涌之际,岩中三队之人正苦命挖掘灵矿,手起锹落间,在坚硬的矿壁上激溅出丝丝璀璨火花,燕无易只是稍微恢复了片刻,便不好意思拾起铁锹干起了苦力。 铁锁岩六营齐动,迅速撤回岩中苦力,但并未有人敢来堕龙渊,况且撼北营施令之人恰是巡禁韩振锴,想着三队众人恐怕早已死在潭中,也就故意未派人前来,故众人依旧蒙在鼓里,不知危机隐伏。 这北边岩区除了堕龙洞入口,也就只有从西北方向凿通的一条矿洞相连,寻常运矿交接,都是从此条矿洞运去岩区交差。 此刻唯有魂念敏锐的楚畋能察觉到岩外逐渐汇聚的异势凶象,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微眯,似在暗暗体会周身诡谲的变化。 “走,咱们出去一趟。”楚畋愈发心惊,一把拉住燕无易冷静说道。 魂识一散,竟隐约察觉冷潭掀起无尽凶意,此地又最为挨近堕龙渊,如若真有祸难,必然首当其冲。 “怎么?”燕无易狐疑问道,岩内虽然使人压抑,却也并无异样,但望楚畋模样似乎有些急迫,压抑住心中不解抛下铁锹。 “先别管。”楚畋接着说道,使了个眼色转身便往矿道外走去。 燕无易不由微凝清眉,嘴角不禁翘起,心想这小子是不是魔怔了,遂对着一旁颇感惊异的息潳笑道:“息队,尿急。” “俺也要去。”阎震大大咧咧说道,颇显几分疲惫之意,几人中最属他干得最勤。 “去吧。” 息潳摸不着头脑,难免疑惑难解,但又不好驳了燕无易面子,毕竟昨夜燕无易力败梁士齐,前番又是大展神威,也只能当大爷供着。 “就你事儿多。”不远处躺着的扬南彝没好气说道,之前吵着嚷着要休息,而今倒是遂了他的心愿,就是满脸淤青,看不出个人形。 “多谢息队!”燕无易并未搭理他,朝着息潳微笑着谢道。 随即带着阎震出了矿道,跟上楚畋步伐,没多久便来到堕龙洞口之处。 “咱们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是不是有些不厚道?”燕无易无奈说道,也不知楚畋搞些什么幺蛾子,但出到堕龙洞口,便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往那外边的光亮处看去,这冷潭光景早已不似先前,一股股深邃妖异的黑气从水中钻出,与潭面层层聚集,如暗夜黑幕般缓缓翻覆腾起,仿佛在演化这一场惊天骇地的浩劫,恐怖的魂重之感加诸于身,更是使人感受到一股山岳般沉重的压抑之感。 那浓墨般的气息直冲天际,隐隐望去,潭面仿佛闪动着宛若雷霆惊惧的微光暗痕,似要撕裂一方空间彻底爆发! “咱们躲在洞口静观其变,莫要发出声响。”楚畋眉宇间一丝黑气浑然不散,此时潭底断碑空间之纹不知为何彻底溢出,扰乱了阴阳气与大地之息的平衡态势,致使极具毁灭之威的纹路与气息疯狂抗衡,只待一方将另一方压制,继而毁灭一方天地! 且堕龙渊地势极为奇异,乃是一处阴盛阳弱的绝地,紧紧挨着灵气浩瀚的铁锁岩,有着灵脉提供动力,让它爆乱起来,恐会危机百里方圆的长夏城! 楚畋提醒之言更像是对着满脸惊骇的阎震所说,遂与燕无易当先潜到堕龙洞口,隐伏礁石之侧,观其异势,一有险境迅速退回矿道,再寻它法逃得生机。 “潭中似有妖气,可冷潭唯一的活物都被咱俩收伏了,又从哪里来的妖?”燕无易颇为疑惑,以念与须目泥蚓交流。 对方也是浑然不知冷潭为何变化,但自它苏醒以来,便将潭中的活物尽数吞吃了,故而冒着被修者发觉的危险,对渡潭之人起了贪欲,可这潭下的妖气极为古老,比它妖元境界的威势要强得太多。 “潭底还有着诸多辛秘,百里冰层,通海之道,显然比你我所想要复杂得多,观这诡异妖气,似乎只是兽族身死道消后所存的威压,莫非有妖墓埋葬于此?”楚畋微嗅异气,缓缓道来。 气可辨真异,识千机,觉万象,蕴无尽韵味,生气凝生机,与天地间融为一味,故世人说:乾坤之下,生灵不绝。但死气化死蕴,幽冥无灵性,虽是天地间的一气,却与天地共存,似魂族这般以魂感悟乾坤万物者,入门皆要闻气。 阎震一脸茫然,不知两人到底在讲些什么,只觉得潭水传来一阵阵凉意,使他双腿有些麻木,好在体魄强健,洞口水浅,遂抑制住满脑子的疑惑,耐心听着二人窃窃私语。 “有人来了!”燕无易眸光飞动,一眼望去,那堕龙渊山涧险峰之上飞下一名胡须杂乱的灰袍老者,只见他手中拂尘轻扫,竟打出道道青光将身旁弥漫的黑雾驱开。 这老者浑身气息隐晦,如飞鹰横空落在云间,满是皱纹的老脸狠厉一颤,颇感棘手,如今堕龙渊的态势比他所想要严峻得多,恐怖威能渐渐汇聚成团,迅猛蔓延开来。 “驱邪缚魔,平妖护身!” 灰袍老者沉吟一句法咒,右手食指朝着险峰潭壁之处直点,气随念动迸出四道箭矢般的光符,如铁网将四方连起。 其势并未消止,老者接着施为,掌中拂尘依妖风浮动,丝丝缕缕光芒流动的符文陡自散发,欲要抑住不断暴涨的黑气。 “海河长老,别来无恙!” 突然一道雄浑之音在冷潭回荡不绝,声为消停,又是两道浮光掠影划过昏沉沉的半空,待到气消威收,燕无易三人才看清来此二人模样。 那一身赤云袍的中年武者身躯凛凛傲然天地,相貌堂堂不显岁月磨痕,一双眸光射寒星,两眉如漆势难掩,八尺剑身,有万夫难敌之威勇,最为奇异的还数他背负的一柄宽剑,只见剑柄,便觉万法皆破,千山横移之快意。 他身后之人也是不凡,面色暗黄,看似普通,却使人不敢小觑,看似瘦削的身形却隐藏着极强的战力,黑色着装仿若融于昏象。 “云动师兄,许久不见,似乎剑道又精进了不少啊。”落海河面露微笑,手中压制之势不减反增,但这宛如泉涌的爆势黑气却只是稍微退去。 “剑道难行,艰壁难破,修者踏浪而行,也难免陷入力不从心之困境。” 凌云动颇含深意笑道,与尹之耒相视一眼,皆是各使神通,一同施法阻抑黑气腾空之势,掌掌金光飞动,挪山之力狠拍潭面,六色相交,一时使那溢散黑气难以寸进。 “多谢云动师兄相助!”落海河投去一丝感激之意,铁锁岩周边地域皆归他所监巡,如今堕龙渊酝酿起爆动之势,他定然难辞其咎,事后族中追究起来,恐要遭责。 “海河莫要见外,此事与我那小徒有些干系,我这当师父的怎好意思坐视不理。”凌云动暗自计量,观这冷潭之势愈发恐怖,三人齐心协力也只能阻它再进,却不能将其全数抹平,不由心惊不已,且察觉其中强横妖气漂浮,更感不妙。 “这三人好强的修为,竟能使黑气退开,恐怕早已踏过三脉境界了。”燕无易讶异念叨,未曾想堕龙渊迎来好几位强者镇压,同时暗自感慨武道玄妙,心想何时能至如此地步。 “藏虚。”楚畋小声脱口而出,那眼眸一刻也不曾离开被浓郁黑气覆盖的潭面,也不知作何计较。 第45章 不速之客 瑟瑟寒天,灵势翩翩。 “何为藏虚?”燕无易凝心问道,只见潭面三人气撼长空,掌袖间飘飘飞芒动金阳,一身蓬蓬灵势势似乎超脱灵力,剑气漩空,好不壮观! “灵成则藏虚,此灵乃天地之灵,乾坤万象,七窍晶莹,三脉通透,修者破镜时可凝聚万象之灵,于体内蕴藏灵象,便可直通上境藏虚。”楚畋耐心回答,只是颇感好奇燕无易对武道的理解到底微弱到何种程度,那懵懂的模样更令他有些想笑。 “天地万象何其繁多,我又从何得知何物与我有缘,从而观象成虚,凝修灵象?”燕无易似懂非懂,片刻思索不知何解,自己接触的事物终究太浅薄了些,若不是当初雷霆劈覆,机缘巧合得以修行开窍,恐怕而今还在浪度光阴。 “此法有两种,先天之化,后天之成,先天者破虚之时自有大道灵势浮现于脑海之中,继而观影成灵象,且资质绝妖者,可凝成数种,各类灵象侧重不同,妙威各异,但能先天之化成藏虚的修者百不存一,讲究的是机缘天资,血脉气运。” 楚畋直接以魂念告知燕无易,遂面泛笑意接着讲道:“至于后天之成,便需亲身观象,感悟灵象之奇妙,气蕴,神异,姿态,故并非得天眷顾的修者在欲要突破藏虚境界之时,大多会外出游历,只为寻一妙象成灵象,借此踏入藏虚。” “世间万物,便有万种灵象,最为普遍便是兽灵,次之精灵,再者气灵,最后虚灵。兽灵重灵技,化灵于兽形,精灵重妙法,异势生变化,气灵重玄妙,一气成造化,虚灵重悟意,灵成则道成。” 燕无易慎重点头,将他所说话语尽数牢记,心慨武道之玄妙,向往之心也愈发坚定不移。 “我一魂族人都比你知道的多得多,无易,以后多闻书问道,体会真识,若是走了歪路,怎么死都不知道。”楚畋终是忍不住笑意,嘴角漾起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反常态拍了拍一脸茫然的燕无易肩膀。 “畋哥儿说得对。”燕无易摇头笑道,清瘦面庞颇有些红润,自己所掌握实在太浅薄了些。 “你俩嘀嘀咕咕说啥呢?”一旁的阎震露出一口大白牙小声说道,大手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更显憨厚老实,但见楚畋撇了他一眼,遂急忙捂嘴不敢再言,静静望着不远处强者施为。 天色愈发暗淡,长空的风雪依旧难以侵入堕龙渊半分,而潭面的僵持之势也愈发猛烈,凌云动一身剑意呼啸,深邃墨影随其掌势拍出,将面前翻覆滚动的黑气挥散,不过异象顷刻汇聚,又如浪涛卷土重来。 “老家伙,如此费力压制不如顺势而行,若是伤及自身,可就得不偿失咯。” 突地一道阴邪之声从低垂夜幕之中响彻而出,阴绵绵的语调却振聋发聩,不见其形而先闻其诡。 燕无易三人凝目望去,那冷潭一处妖气纵横的气雾似流水缓缓垂撒,当中显化出一名身着暗色蟒鳞袍的英俊男子,那夺人心魄的桃花眼灵动扫量,自有一股傲气凌人之威,腰间束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椭圆古玉,在夜色的闪衬下清亮圣洁。 “齐思修?” 霸气外露的凌云动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自在,那虎目紧盯着陡自前来的青年武者,如临大敌不敢掉以轻心。 “齐思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落家禁地,真以为我落家无人能治你?”落海河怒斥一声,那枯瘦的身躯不禁一颤,似乎对齐思修有些畏惧。 两年前长夏三族武选,恰在落家大日摩罗峰鹰起殿举行,这齐家圣子齐思修当众设战台邀天骄比试,落家天脉绝巅武者落连城,康不漠,陈家真传陈恃,陈元乔等数位北镇节天策榜的强者接连与他一战,竟无一人能够胜他。 其后竟直接邀战落家外门长老允狭,三招便将浸淫藏虚境界多年的允狭杀败,一时引得长夏震动。 事后才知当初天坛试炼之中,允狭为老不尊,言语亵渎了齐思修小妹一句,故而引得他之愤恨,战台落败之后,允狭再无颜面待在落家,外出游历至今未归。 那外门长老允狭战力极强,落海河也与他切磋过几次,自然知晓允狭实力,只是那般强横的武者,却非齐思修三合之敌,可见眼前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修为何其恐怖,如今擅闯堕龙渊,虽感不满,却也不敢轻易发作。 “别那么大的火气,我齐某最是与人为善,怎的在海河长老眼中,就成了擅闯落家禁地的恶人了?”齐思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一动,薄唇轻漾,倒是一番俏俊公子模样,一身隐晦气息化作淡淡的香气,渐渐弥漫四方,似乎有所动作。 齐思修素来潇洒随性,从不在意世俗眼光,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此番前来堕龙渊,恰是感受到烛鳞崖底仿佛来自幽冥的阴暗妖息,亲身来此,更是愈发讶异,潭生爆势,息是死息,如岩浆翻滚的潭水之下似乎隐藏着一方强者残留的威压。 “家主请你去的是九祭崖赋仙宫,你却擅自来此禁地,到底意欲何为?难道瞎了眼睛迷了路不成?”凌云动冷声说道,背负宽剑隐隐鸣动,竟生出一阵清脆的击敲之声。 三月前九洲的修行重门向齐家传了集英令,此事长夏皆晓,齐思修入重门已是定局,落家家主之前早与各峰崖阁主商议,邀齐思修前往九祭崖相见,想必就是为了重门收徒一事。 “凌阁主真是暴躁,好不容易来你落家一趟,到处走走长长见识也是极好的嘛。” 齐思修指间突然裂起一点猩红血光,一股骇人之势猛然震荡,先前的诡异香气也随他调动化作无尽的烟尘,朝着三位奋力压制黑气的落家强者抹去! 只是随意施为,阵阵宛若落花的清零攻势如巨掌拍击而下,疯狂的灵势勃然暴动,其势及猛! “大胆贼子,找死!” 未曾想齐思修突然发难,将众人陷入危境,凌云动率先反应过来,浑身凝聚出道道割云断风的昂扬剑意,如风怒雨扑,洒然御力! 尹之耒随之而动,其影化残象,墨剑横空,如梨花带雨剑点夜星,速刺异香直取齐思修所在之处! 此招正是风起之剑,聚气而成利意,乾坤变幻之速更是极为精巧,似与墨剑合一,穿空裂雾奔息而动。 筍洠崖剑意用至极致,高手相斗,一招一式皆是极其致命,容不得丝毫马虎。 远处隐伏洞岩之处的燕无易三人看得心惊,黑息咆哮的堕龙渊仿佛燃起一幅颇具灵性的画卷,在落海河念动符咒凝积金罡之时悄然落笔,齐思修一己之力,与三大藏虚强者战在一起! “这不速之客两年前天脉境界便能与藏虚强者争峰,如今恐怕早已超脱三脉,遁入藏虚,更令人摸之不透,就算是掌持筍洠崖多年的剑修凌云动,恐怕也挡不住他。”楚畋缓缓道来,前番魂识弥漫,差点便被对方察觉,遂心有余悸注视战圈,谋而后动。 “这人一言不合便要阻止凌云动三人压制黑息,莫非真想引起落家震荡,妖物出世?” 齐思修天骄之资使得燕无易心生羡慕,青年人一步一行间仿佛蕴含着奇妙的韵意,招招看似云淡风轻,却完美挡住三位藏虚强者的反击,刺破天穹的剑意更是难以近身,实在令人惊叹。 第46章 将起 此刻情势僵持不下,道道灵力狂嗥,如古之吼兽咆哮深渊,震起寒气空旋,枯叶卷冽。 凌云动宽剑不出鞘,其剑意却极为残暴,如狂风骤雨疾点苍穹,一起一落间绞成杀网,磅礴底蕴薄发,乱象迭出。 人若剑锋,意成杀机。 墨色长剑如焰,挥动万般玄机破开熏香之袭,随着尹之耒手腕影动刺出百剑,暗空似有古木参天之象,缕缕云光淬景,击齐思修之咽喉命结。 这素来沉默的尹之耒出招极为迅速,气势凛然颇显阴沉,但一身修为战力在落家七阁也能入得了前十,比之凌云动剑意还要精妙几分。 落海河周身符文滚滚,字字奇巧玄奥,晦涩难明,却演化出八卦天机图般的镇压之圆,显然催动了极强庞大的威能注入其中。 “雕虫小技而已,还敢在齐某面前显露!”齐思修不屑一笑,双掌轻抬,一股股血色杀气洠然飘动,若吞天气门赫然容纳千百道封喉剑意,那棱角分明的面庞却只是稍感吃力。 “轰轰……” 道道撕裂天穹的雷电在齐思修疯狂引动四方灵气之际猛然炸裂,粗暴的电威依起掌势拍去,直轰挨他最近的落海河。 光溅十丈,气聚妖风! 斑驳一掌如大日食月,狠戾拍在落海河烈烈金罡之上,继而金势溢散,层碎符消,瞬息便将落海河拍得踉跄不已,往那岸边滚落而去。 藏虚境界的修者虽能凌空而立,但却难以御空腾行,受此山崩一掌,那落海河只觉得天旋地转,气息不稳,眼睁睁望着齐思修再起一掌直击凌云动。 “此人战力实在恐怖,你到底有何打算?”燕无易愈感心惊,观这藏虚强者与妖息浓浓的潭面轰杀,自身竟隐隐颤动。 更是遭遇闻所未闻的压抑之感,这并非是齐思修四人战势所致,而是从潭底发出的震撼之意,此地越来越诡异,再多耽搁恐怕会危机性命。 “妖息爆势岂是几名藏虚境界的修者能够遏制,你我深陷局中,如今唯有观微慎行,等着妖墓显世再作计量。”楚畋眉头紧皱,魂念紧绷,随时准备祭出阴阳棋子护佑燕无易与阎震。 此时潭底缓缓裂开几道七八丈宽的裂痕,骇人的妖息从中爆发而出,越演越烈。 自潭底妖息诡异酝酿,这铁锁岩行人皆被牵扯其中,要想再逃已然是难如登天,故他带着燕无易不退反进,直接来到堕龙洞口,等待异象出世,再从其中谋得生机。 “咱们要是早点从其它矿道逃遁,指不定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燕无易颇感无奈,感受着潭水传递来的阵阵反常暖意,便知此想法彻底破灭,且发觉此番变化太晚,再想溜之大吉已是不能。 且谁又会知晓潭底爆势惊人,就算早些时候择路而逃,恐怕依旧出不了铁锁岩,从绝地谋得生机,似乎也是唯一的选择。 如今只有寄希望于楚畋,虽说这小子有些不靠谱,但不跟着他混连一线生机也没有。 “啥?要死?”阎震顾不得那么多,大脸瞬息一黑,苦涩不已。 那抓住燕无易胳膊的手掌猛然用力,疼的他嗷嗷直叫,一番呵斥才让阎震冷静下来。 “你又为何知道潭底显世的是妖墓?”燕无易不想蒙在鼓里,朝着楚畋严肃问道。 “绝地葬妖对兽族来讲乃是常态,人族重阳气,妖邪重阴气,身形定死气,神魂定生气,观这混乱妖息,皆由潭底而发,无形无神,无灵无魂,极有可能是古之妖境,再不济也是一座妖墓,妖境也好,妖墓也罢,皆是暗藏机缘,你我兴许能从其中谋得好处。”楚畋一语惊人,只见他眉宇间的纠结缓缓消失,脸上浮现出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 观气之法,看似复杂,实则有规律可循,万气皆有相同之处,掌握气之性,自然可按图索骥,分气断象。 燕无易闻言了然,想来这也是齐思修敢冒险阻止落家强者的缘由,他想让潭底的异物尽快出世,从而夺得机缘! 长夏三家鼎力,这堕龙渊的毁灭之势超乎众人想象,但只要在落家地界,齐陈两家自然喜闻乐见。 四人依旧缠斗,可就是这几息的交锋,潭面翻滚的黑息如脱缰野马般呼啸而升,无落家三位强者施法阻其磅礴之势,那有阴阳气与浑重地息相互交合的毁灭之威迅极骇升,只是片刻便蔓延而起,仿佛要将一方天地笼罩! 更有漫天的妖气肆掠,煞煞烟雾陡生变化,转眼便朝铁锁岩衍生而去。 “住手!” 又是一道沙哑之声传来,幕幕夜空突现两位光轮飞绕的长者,从烛鳞崖飞跃而下,胖瘦修者可惜还是晚晚来一步。 堕龙渊已然乱如血境,无数道浓郁的妖气与极具灭杀之能的黑息相互追逐,再难保持平衡之态,氤氲而生的黑色气息甚至化作阴兵之影,在这不大不小的夜空踏动。 喝止之声正是高瘦长者发出,只见他遍是皱纹的老脸猛然一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恐怖一幕,冷潭之爆势愈发强烈,若真爆发甚广,恐怕落家要遭大难。 “狼子野心!” 矮胖长者狠挥衣袖,那大肚子随其气急败坏不断起伏,颇具喜感。 随即迸发出三道正气剑意,漩动出刺眼光芒欲要摧残黑息,但也只是徒劳之举,剑意如石,沉于瀚海,只是刹那便被无尽咆哮的黑息吞噬得一干二净。 “放心,如今不过危及三里,伤不了落家的筋骨,修者若没了气魄,如何能成大事?”齐思修宛然一笑,极显阴邪之貌,显然有些瞧不起落家众人忧虑模样。 遂气定神闲,往不远处断峰奔走,悠然站立峰头,闲适观变。 齐思修灵象乃是气运而生的一株九色灵芝,极为奇妙,随意施动,便如天眼尽收四周之景,且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看似冒然出手,其实早已暗自观势洞形,细细计较了一番。 “你说得轻巧,烛鳞崖三千弟子,铁锁岩五千之众,若今日因你鲁莽之举葬送了无辜性命,我落家就算动用举族之力,也要将你挫骨扬灰!”凌云动霸气厉喝,如今势不可违,与众人会意一番,各自退开抵御将要爆开的乱势。 凌云动早起杀意,若不是九洲有重门欲收齐思修为弟子,今日就算豁下面皮,也要联合落家众人将他斩杀。 无边无际的夜幕彻底盘旋天地,乾坤陡然陷入一场绝静的异象,再也不见喧嚣风吼,似乎在等待着爆势最终的降临。 “嘣嘣嘣……” 天地间轰隆隆震起,瞬息雷雨交加,仿佛为滚滚黑息助势,宛若末日一般的深邃夜色顷刻便被狂暴的威能占据,漫天的劲风死命地摧残着一切! 黑息如烟雾弥漫,转眼一瞬,竟以堕龙渊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笼罩了五六里之远,一股股惊天骇地的威势从潭底散发,郁郁深深震慑人之心魂。 堕龙渊变化虽引来方圆百里之内诸多强者注意,却并未大范围引起震动,各峰崖早有禁令,不许门下弟子随意外出,铁锁岩也因厉藏锋迅速知会,短时间内撤出两千余人。 可为防再次生变,落家掌事再调族中精锐守在烛鳞崖、筍洠崖,更有七阁强横剑修御剑于外层等候,皆是蓄势待发,欲要将堕龙渊冷潭探个究竟。 第47章 裂痕 寒空电鸣愈发猛烈,堕龙渊之上百丈高空仿佛被一股股狂暴的威势生生撕裂出密密匝匝的口子,无尽的风雨扑簌滚落,却在触及冷潭结界之时再难寸进。 “嘣嘣……” 酝酿已久的爆势终是炸裂开来,随着震耳欲聋的滔天声响陡然弥延,五里方圆磅礴的气息似要吞噬一切,如龙卷风无情侵袭着笼罩之处! 那使人神魂颤栗的劲爆声响正是浓浓的黑息彻底爆发之声,伴随着山崩地裂的狠势在堕龙渊不断演化。 “遭了!” 被黑息暴乱弥盖的众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厚重的大地乍然摇晃起来,汹涌起伏之际,黑息如有灵意般迸射出无数道席卷四方的妖威,寒气凌然轰击着众人防御之势! 齐思修面浮冷笑,轻妙挥出一枚血色异符,那无意间散发而出的怪香凝成实质,在其挺拔身躯前幻成浑厚的气蕴,抵住狂暴黑息乱窜之杀威! 落家五位强者也是各自施法,默念剑诀成罡,陡然化作千道寒光闪闪的啸冽灵剑,长天环绕,淬成剑阵! 四周早已被无尽的浓雾黑息遮掩,看之不清,更有漫天电闪雷鸣,气爆势冲,乱作一团。 冷潭所受的爆势自然最为凶猛,随意冲杀皆有千钧之力,使得燕无易三人苦不堪言,楚畋急忙祭出阴阳棋子,催动灵宝显圣。 阴阳棋子于深邃洞口陡自显化,一道道幽沉之息贯通楚畋之身,随即裹覆燕无易与阎震,如风尘汇聚层层叠叠而起,流光溅射遮得密不透风。 有力支撑者还好些,可这弥漫之势直接引得一方天地震动,铁锁岩内不断传来轰鸣的残暴之声,密密麻麻的矿道在铁锁岩起伏间无情坍塌,那还未曾撤出的六营苦力顷刻死伤过半,且爆势并未就此停息,仿佛要将堕龙渊四方五里之地彻底翻覆! “轰轰……” 大地震荡之势愈发强烈,燕无易催动灵力灌注全身才堪堪稳住身形,抬头一望,这堕龙洞口竟遭受不住阵阵黑息的摧残,裂开道道可怖的缝隙,数千斤的石块直挺挺砸下! 阴阳棋子之威虽将三人包裹的密密匝匝,可那石穹上的落石何止三两块,再不逃遁恐会被埋其中! “入潭!” “如此危难之际,再想退回岩中无异于自灭生机,生死有命,大不了再闯一次潭底!” 燕无易将心一横,提起劲力拉住吓得不知所措的阎震,另一只手直接抱住以魂念御棋子的楚畋,往前方滚滚潭水跃去! 三人前息刚落入冷潭,这堕龙洞难受猛力赫然坍塌,仿若山岳浑然的重势溅起沉重浪花,一道道幽沉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与四方响彻的爆势交相呼应。 “砰!” 一落冷潭,丝丝不寻常的暖意顷刻便将三人包裹,吞噬血髓的阴息妖气似乎感受到掉落潭里的脆弱生命,欣喜若狂卷压而来。 “幸好黑息爆势正在缓缓退却,否则咱们都得葬身浑水之中,抓紧我!”楚畋对燕无易夺险逃生之举颇感震撼,遂使了一道魂念焦急嘱咐,且迅速打出一道魂识将胡乱挣扎的阎震拉到身旁。 楚畋再催阴阳棋子,又凝起层层精妙灵势,棋生异妙乍起幽冷神蕴,化作道道炽热焰芒疯狂燃烧着阴气妖息的侵袭! 爆动之势如烟掩长空,铁锁岩浩瀚灵力支撑着潭底诡异的乱纹横扫,此刻再潜潭底,已然裂开七八道猩红的裂痕,阵阵弥烟带动无尽的水泡浮起,极为壮观。 一路棋势御息,深入百丈,依稀可见裂痕蔓延处传来蒙蒙绿光,似乎来自地狱的阴邪灵蕴逐渐推攘着拥挤的气息,显化于三人眼中。 以魂识探去,裂痕之中仿佛别有乾坤,丝丝缕缕断碑空间乱纹萦绕潭底,与阴阳地息相互交织,仿若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潭底裂痕妖息浓郁,四方有灵纹隐动,观玄魂念竟不能越过表层密密麻麻的空间乱纹,恐怕妖息的源头就在下方了,冲与不冲全凭你二人定夺。”楚畋以魂念告知燕无易与阎震,闯与不闯皆由二人决定,毕竟谁也不知裂痕下到底隐藏着何种危机。 无尽的汹涌阴气扑面而来,似万蚁噬骨沾染阴阳棋子所演化的层层防御之势,就在落潭几息,楚畋已然经不起魂念的消耗,吐出一口黑髓杂合的污血,面色更是惨白至极,显然坚持不了太久。 燕无易自知其中凶险,可此处距离岸边太远,三人真有把握活着游过去?且不论如水浓稠的噬魂阴气,就是那铁锁岩矿道也尽数塌陷,更无后路可言,若真如楚畋所说,裂痕之下有着妖境妖墓,倒是不妨豁出命去,与无尽凶威争那一线机缘!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阎震望了望一旁的燕无易,虽然苦涩不已,但如今别无他法,唯有跟着两人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思虑片刻,燕无易慎重点头,同时念动御兽之诀,手腕处异兽图案陡然大放异彩,直接将须目泥蚓释放而出! 异兽陡然显露身形,那暗光飘动的鳞片刹那便泛起重重厚厚叠叠的兽势威压,经受着阴气恐怖的袭杀,但须目泥蚓所受的压制显然要比燕无易三人弱得多,兴许是同为兽族的缘故,潭底弥漫而来的妖息在触及其兽威之时,竟并未对须目泥蚓产生任何影响。 如此显形,倒是使得阎震心惊胆战,从未见过这般强横的妖兽,这突如其来的威势更是震得他浑身颤抖,楚畋担心他坏了事,传了一道魂念稍微解释一番,他那惊恐之态才缓缓消解了些。 这须目泥蚓虽说一直附于燕无易手腕之处,可对外界天崩地裂的变化也是了然于心,而今燕无易将它唤出,其意味不喻自明。 “爷,咱们赶紧溜吧。”须目泥蚓那狰狞的兽头猛然一震,感受着割骨断魂的阴气侵蚀,急遽收缩庞大的身躯,猥琐躲在阴阳棋子之后。 此刻月旼潭哪里还是它存活了千百年的地方,一丝丝极具杀伤力的纹路铺垫潭底,格外恐怖,就是妖元境界的兽法,也没把握挡得住诡异之势的切割。 “鬼东西,全靠你了!”燕无易与它神念交流,一副不容质疑的严肃模样。 “诶。”须目泥蚓那扭曲的兽脸泛起浓浓的苦涩之意,早知道前番别兴风作浪,以至于惹了这俩魔王。 兽魄妖元随着燕无易灵力压迫,哪里还敢再起小心思,迅捷凝起层层堆砌的妖元兽甲,一阵妖光凌厉,瞬息便化为三丈之宽,游动着将三人载在光滑背部,爪势飞动,龇牙咧嘴! 所幸阴阳棋子如日月相引,随楚畋催用悬于须目泥蚓头顶,不断散发着丝丝缕缕坚韧奇妙的灵蕴,与侵蚀而来的阴气相抵! “噗!” 楚畋魂念显然消耗甚巨,只觉得气血翻涌,浑身乏力,但感受到燕无易与阎震希冀担忧目光,再提一股血力,强行催驰着阴阳棋子生威。 “嗷!” 兽吼骇然炸开,须目泥蚓狠了心便带着三人朝着潭底光芒滚动的裂痕冲去! 异兽神通刹那勃发,如幻影掠动,疾风难及,在这潭水之中更是极快,转眼便穿过乱纹之险,触及裂痕柔软之光。 扑面而来的磅礴妖气似有灵性般悄然退开,使它异兽之形彻底消没裂痕之中,遂再聚汇一起,迎合着爆势疯狂肆掠着。 第48章 妖境 轻影掠动,光遁形走。 潭外爆势依旧,阵阵刮骨劲风于天地漩卷,岩飞石裂,血气匆匆。 这黑息暴乱之势头只是稍微放缓了些,齐思修与落家五位强者仍不敢轻举妄动,可燕无易一行却已遁入潭底裂痕,待在强光消退,眼前景象焕然一变。 裂痕之中果然别有洞天,无尽妖息飘忽浓烈,放眼望去,眼前赫然是一片血色乾坤! 星星点点灵动的纹路在这天地之间交织汇聚,一轮诡异的赤阳凌空,映射下无数道似血涟般的光蕴,且散发着令人心慌的炽热炎威,将面前望之不尽的异象点缀得宛若修罗地狱。 遍及空间的缕缕奇妙血纹,不断衍生出闪烁的异象灵光,构织成这奥妙的须臾小世界。 “妖境!” 见这四周不断变幻的血色之象,楚畋颇显讶异急忙收回阴阳棋子,以魂念感知四方百丈,只觉得心魂隐隐颤栗,一股来自灵魂的悸动冲击着他的认知。 “果真是我兽族修者以空间感悟炼化的道统妖境,四方皆由古之妖息凝化而成,阵阵妖族秘纹更是玄妙莫测,我在月旼潭盘踞千年,竟从未察觉如此奇妙之处。”须目泥蚓目痴神往,自兽魄而发的匍匐之意使它愈发震撼,它体内可存留着一滴龙血,这妖境之主所凝聚的妖威居然能将它压迫得四爪蜷缩,妖元震动,可见其之强悍。 妖族秘纹以血刻画,行云流水的秘纹编织成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幻象,像极了传说中的灵谛符,使它愈发坚定心中所想,此处,定是妖兽一族大能妖境,其中机缘万千,存有古兽妖统,若再能得其血骨,恐是一番惊世骇俗的大造化。 “蟒!” 阎震猛然惊呼,一介白身哪里见过这般奇异之象,只是微一瞥去,竟让他望见长空之中显露出一条百米长的吞天巨蟒,似小山般的脑袋仿佛注视着闯入妖境的来者,光鳞流动着丝丝雷电,随着它残暴巨口吐出血红的蛇信,赫然冲覆而下! 这骇人之势燕无易也从未见过,提起气劲往后迅捷一退,轻若云动不留痕迹,那阎震更是吓得瘫倒在地,眼睁睁望着巨蟒吞噬而来。 “呼!” 一道风行之声入耳,待到两人回过神来,才知巨蟒哪是活物,只是漫漫妖息成形,秘纹生异,不由一阵脸红,颇显尴尬。 “难得你也有如此窘迫之境。”楚畋摇头泛笑,言语嘲讽着面色逐渐铁青的燕无易,继而耐心讲道: “妖兽一族第四境界的强者,已然开始参悟天机神纹,修习成空秘法容纳庞大的妖丹,死后兽躯凋零,被不灭妖丹吸收,于容纳妖丹的秘法空间之中演化成一方天地之象,兽眸化日月,血脉化灵脉,眼前这连绵不绝的巍峨血山,便是由灵脉衍生而成的异景,而那秘纹所成之幻象,大多是妖修生前所见的画面,或是一丝挥而不绝的执念。” “莫非妖境便是兽躯与妖丹融合所演化而成的天地异象?”燕无易明白过来,不由震撼非常。 大妖身死道消之后,其容纳妖丹的秘纹空间剥落,遂演化成这般奇妙的空间,竟就是楚畋与须目泥蚓所说的妖境。 妖境乃是妖修第四境界的强者躯体衍生,自然有着诸多玄妙之处,其中恐有妖统埋藏,兽血凝聚,使得众人心热不已。 “小爷,我似乎感受到一股幽远的古意贯通神魂……”须目泥蚓观虚一番,只觉得兽血沸腾,从妖境深处传来阵阵奇异的感召之力。 “日月为眼,山脉为血,炎泉为窍,骨髓为穹,缘险参半,既然你自有机缘,那就去寻罢。”燕无易思虑良久,缓缓点头应它要求,想必它与妖境之主同为兽族,故能察觉到与众不同之处。 “只是……”燕无易顿了顿,一脸诡异笑意看得它心慌神乱。 须目泥蚓面浮喜色,但又颇感疑惑,兽眸微动望见燕无易与楚畋一副似有深意的坏笑模样,内心不由暗自诽谤,片刻才反应过来,憋屈地微点兽头。 燕无易哪有这般好心,任它在妖境闯荡?若是须目泥蚓真得妖境之主机缘,从而挣脱御兽诀束缚,到时后悔也来之不及,故交出龙血已是必然。 虽说须目泥蚓有着妖元境界的修为,在这探境之路上也能多几分自保之力,但有阴阳棋子足以对付突变,若是楚畋阴阳棋子都无法逃过一劫,这畜牲又如此抵挡得住? 须目泥蚓一刻也不想多呆,急匆匆催动妖元生威,陡然间乱势顿生,只见一道血光从它额头之处裂开,其中生生凝出一滴金光灿灿的血珠! 血珠一现,一方乾坤浑然一荡,通天彻地的妖威如星宇爆动,将一股股狂暴的妖息轰散,那肆掠的血阳炎光仿佛受到极强的压迫之力,猛然收缩,使得长空渐渐暗淡起来。 “小爷,还请您收下,若是无事,小的先溜了。”须目泥蚓从妖元之中逼出那滴金色龙血,一身妖气仿佛变弱了些,颇显疲惫之意,反正这十之八九的龙血它也无法炼化,用来打消燕无易顾虑也算是有其用处。 燕无易目不转睛盯着悬浮身前的金色龙血,扬了扬手示意它快滚,后者会意如避鬼魅,化作一束流光飞快消失原地。 龙血极为精纯,金芒萦绕间更显神奇,隐隐有虚妄龙影旋绕其上,一股苍茫神圣的磅礴之感油然而生,使人暗生拜服之意。 “神物果然非凡,其上虽有着须目泥蚓布置了六七道封禁,却依旧难掩其圣威弥散,震伏天地。”楚畋摇头称叹,急忙让燕无易将它收起,龙血中蕴含的神异之力虽巨,但不去轻易触动炼化它,自然不会遭受反噬,爆体而亡,燕无易如此谨小慎微之人,无须多言也不会随意以身犯险。 “这龙血极为精贵,别愣头青般胡乱施为,兴许此行能助咱们夺得妖统。” “这妖境一望无垠,又该如何寻找妖统?”燕无易慎重应是,掌中一道灵势飘飞,如云雾横生将浑重龙血裹住,这金色龙血也是奇妙,手掌触及血晶之际,洠然化作一道浓郁血气,钻入体内! 气蕴聚丹海,灵物汇神台,燕无易虽然未达内视境界,却也能感受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意从掌部经脉流至小腹丹海,其后盘旋于此,生出缕缕精妙之气润于全身。 “咳!” 受此气润养,燕无易难禁气血翻腾低咳一声,那一直压制不破的第六窍直接被其冲破,丝丝灵力从骨血之中淬化而出,不断强化着他浑身精脉穴窍。 所幸龙血溢散之气如清泉流经干涸血脉,将那六窍突破所生出的污秽暗气侵蚀得干干净净,且那精纯龙气并未就此止步,与其体内各处的气劲逐渐融合…… 一番变化极为可怖,燕无易闻所未闻,但此刻却来不及多想,遂当着阎震异样眸光闭目静息,平复着体内诡异的气息,同时细细淬炼经脉四肢,借助破窍的灵力强化着浑身薄弱之处。 “兽之妖丹乃是道统所在,湖为阴,山为阳,妖境之中依山傍水之处,皆有可能存在妖统。”楚畋缓缓道来,脑海之中不断回忆着所闻古籍记载,思索着可能之处。 “楚畋,俺易哥咋了?”阎震一语惊醒楚畋,只见燕无易挺立身躯一动不动,仿佛陷入沉睡一般,内沉心思。 “不妙,这妖境之中哪会有灵气淬炼其身,如此突兀破境恐会留下诸多隐患。”楚畋突然明白过来。 未曾想燕无易难忍破境之力,在这灵气稀薄的妖境开了第六窍,无灵气润于形,恐怕对身体有着极大的伤害,但这小子鲁莽运势压制气息暴动,再想阻止已然太晚。 楚畋知其危势,迅速催动魂识探于燕无易之掌心,稍一感知,便被惊得合不拢嘴,眸露骇然之色,不禁喃喃自语:“奇了怪了。” 第49章 脊骨成山 妖境之中,无尽的妖息卷动着扑洒大地的血色沙尘,如野蛮凶兽肆杀八方,遮昏了之后一道赤阳残影。 “龙气自散,合于血骨,无易这体质真是绝了。”楚畋讶异连连,清秀面庞尽是不解之色。 探燕无易体内乱势,只觉一股股深邃气息纳含龙血之气,丹海气散,润于身骨,似乎天生便有一道柔和之意存于体内,将状若波澜的冲窍乱象尽数抹消。 心开窍于舌,五藏之中,肝脾肺肾诸藏皆实,而其窍却虚,心藏本虚,而其窍却实。五藏之中,心为中枢,在窍为舌,且心主血脉精气,血脉和畅,经络通利,使气血循脉而行,养其气室。 燕无易开的第六窍,俨然是舌窍心室,虽无灵气流于身,却藏血劲与龙气,一番交替互补,竟无意间使他躲过一难,况且龙气何其精妙,与体内无故衍化的气劲相辅相成,一时藏于心室,淬其筋骨,坚其脉络,强其体魄。 风起妖气走,赤血射万机。 待到燕无易缓缓回神稳形,一双精眸如天眼横扫,青瞳闪动间,似乎将妖境之中玄奥秘纹看得真真切切,不过只是片刻,便烟消云散,复归空冥。 此时一身修为已至六窍,气提于拳,仿佛蕴藏千钧之力,燕无易面带笑意,心想若是全力施为,恐怕能逾两三千斤,浑身气息愈发浑重,使人不敢轻视。 “易哥,你没事吧。”阎震露出一道爽朗笑容,上前拍了拍燕无易胸脯。 这浑小子看似壮硕,实则胆小不已,但前番能为燕无易挡那扬南彝之威,可见心性还是不坏,对朋友也是极为义气。 “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楚畋嗔骂一声,悬着的心也悄然落下,见燕无易修为精进,不由颇感欣慰。 “事不宜迟,咱们走吧。”燕无易无奈笑道,这破窍之举他也无法遏制,谁知龙血入体会反哺几道龙气,致使自身也不知所措,唯有暗自调息催动灵力平复。 遂招呼着二人往前方连绵起伏的血色高山行进,寻那依山傍水之处,此行最为诱惑人心的妖统。 妖统虽为妖族强者所化,但世间万物同源,修之通天境界者,其妖丹早已熔炼修行感悟,对他族诱惑也是极大,况且其中蕴含妖修传承,若有秘法精血,就算冒着性命之险夺来也是值得。 燕无易陡然破窍,三人在妖境外层待了两刻有余,也不知外界爆乱之势如何,若再耽搁,齐思修等人恐要闯进来了,到时平添麻烦,指不定被这些强者当作妖孽斩杀。 燕无易几人匆匆行进,妖境之中血草横生,处处是异景浓雾,将这方圆不尽之地饰得愈发鹜合诡谲,凝得滴水的血气沾染其身,竟有一股侵蚀之意使得肌肤疼痛不已。 可怜那阎震无力护体,若不是楚畋往他体内打了一道魂识,恐怕早就被血气侵袭得昏了过去。 穿过数道杂草丛生的沟谷,避开宛若毒息的血雾,三人才堪堪来到一座矮山之巅,放眼望去,尽是山川血岳,古木参天。 蓦然观望,前方一座散发着无尽妖息的巍峨古山却格外引人注目,它不与群峰相连,似乎独成一体,一股傲然之气勃然而发,更令人心生蛰伏之意。 那烟云缭绕的千丈古山通体浑黑,似乎被茫茫黑烟滚滚遮覆,直入血穹的威势震慑四方,再次使动左眸青瞳,竟隐约可见丝丝宛若涓涓细流的气息注入古山,增添其神异之势。 烟霞渺渺,灵波瀚瀚,烟霞渺渺离凡尘,灵波瀚瀚妖势重,石崖高百丈,古山冲碧宵,孤峰霭霭,仙云飘飘,与漫天血景相衬,使人心生向往,迫不及待想要前去一探究竟。 “山有傲气,力撼八方,这山极有可能是妖兽脊骨所化,撑天而起,立地而生!”楚畋眸中生异,看着那震撼的异景,凝重墨色执掌妖境天地,血光腾腾与山巅萦动,妖气昏昏更是层层流浮。 “脊骨?”燕无易望这磅礴之势,难免感触颇多,兽之脊骨幻化成山,那妖境之主生前到底强到了何种程度。 “阎震,你就留在此处。”楚畋皱眉说道,这矮山处处怪石嶙峋,又无妖兽存活,倒是躲身避难的好地方,将阎震留在此处,总比被妖山危机伏杀要好得太多。 且阎震无半点修为,若是遭遇险境,楚畋与燕无易也没把握抽出手来救他。 “嗯,俺就在这里等着你和易哥回来。”阎震微一思索,也知自己并无自保之力,若是冒然前去,恐会白白误了性命,为二人增加累赘。 “这妖境之中诡异无比,定好守持本心,勿要被妖邪迷了魂。”燕无易肃然嘱咐道,自然担忧这傻小子被迷了心智。 那不远处的脊骨之山妖威惊人,但修行一道,极为重视机缘奇遇,既然大难不死来此妖境,绝不会轻易止步于此。 “此乃莽族锻体修者入门之法,名曰九转战体诀,虽只是残部,但炼至体修第一境界足矣。”楚畋手指往阎震脑袋轻微一点,陡然显化出一枚枚奇妙的符文,随其魂念流转传入阎震脑海之中。 后者闻此法诀,脑袋骇然一震,随后喜不自胜,一脸感激之色。 虽说九转战体诀只是体修筑基之法,极为普遍,但对似阎震这般修行无门的贫寒子弟来说却宛若珍宝神物。能有机会踏入体修战道,自然满足了他对修为战力心驰神往之念想。 其后又是诸多交代,燕无易二人便往脊骨之山飞快赶去。 连通妖境的潭底裂痕逐渐扩张,滔滔妖气随之弥漫开来。 冷潭爆势已然不复先前狂暴,却将方圆五里之内摧毁得残落凄凉,铁锁岩因矿道尽数坍塌,仿佛矮了一成,矿区之外更是哀鸿遍野,处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遍洒一地,极为惨烈。 连那围守外层的落家剑修弟子也遭受狂力冲撞,损失不小。 如云雾缭绕的黑息随着阴阳地息的缓缓消退渐渐变得稀薄,一阵阵轰击之势也减弱了许多。 齐思修阴冷的眸子不住转动,见这冷潭之势消退,强大灵识朝潭底迅捷探去,果然发觉裂痕异样以及空间之纹波动,遂毫不犹豫起身动形,化作流光飘走,直遁潭下。 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阻止落家众人,其目的自然是为了潭底之物,如今察觉异象,再难忍心中觊觎,率先一步入潭,朝着裂痕之处呼啸而去! “贼子休走!” 凌云动望其身形消失,怒骂一声也是急忙跟上,背负宽剑陡然显化出六柄灵势,光芒翻动间将其伟岸身躯包裹,飞速落潭奔袭。 挨他最近的落海河与尹之耒接连反应过来,顾不得残余爆势冲击,两道符光咆哮,也是消失原地,直探妖息来源之处。 “烛鳞崖的机缘将至,速速召集我正阿剑阁四大弟子于堕龙渊候命。”矮胖长者见势不妙,更是闻觉潭底妖息异纹,随即面浮笑意直接传了一道秘令,远在烛鳞崖的剑阁长老会意,一刻不敢耽搁,遂直发正阿令,召回剑阁真传弟子。 烛鳞崖七阁之中排名较后,如今堕龙渊有异象出世,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对正阿剑阁的弟子来说,也是夺取机缘的契机。 胖瘦长者相视一笑,遂飞快御剑入潭,直闯凶险之境。 第50章 冲阵 山色空蒙,墨色冲天,与长空之血气息相对,陡然化作道道悠扬之气。 燕无易与楚畋纵身疾影,步踏流云,不多时便已至妖境之主脊骨所化之黑山,浓浓妖息若奔流滚滚,直震其魂的威压也愈发强烈。 这黑色古山倒是分外奇特,全然不似先前矮山之间霸道狂劲之象,拨开层层云雾,却见花木香浮哀哀风鸣,暗光漂浮芸芸老树,正前一条千丈石阶直通云霄,望之如蜿蜒巨蛇,五色雾虹飖光盈,威压赫赫,古气贯横。 “此处不可多留,尽快上山!”楚畋慎重提醒道,目光炯烈横扫四方,魂识全神贯注洞察隐危,以辨气之法探去,古路黑山尽是乱纹杂汇,妖息显现。 燕无易谨慎点头,遂蓄势而起,浑身灵芒灿烈,玄光流转,一番破窍,灵力气息也渐渐变得隐晦,让人摸之不透。 青瞳一凝,也知两人所在之地隐约有诡势暗动,但楚畋轻微一脚已然踏去,陡然间异变突起! “小心!” 燕无易惊喝一声,手掌疾然一抓,直接握住楚畋胳膊,继而狠力一拉,后者一阵踉跄不稳,所幸未被遽然而显的黑纹触及! “这台阶前似乎有一座阻路之阵贯穿山底,若非我左眸青瞳观其微妙变化,后果恐会不堪设想。”燕无易严肃说道,若不是电光火石之际灵瞳突感杀机,及时将楚畋拉回,恐怕他难逃神异黑纹绞杀。 “此处果然有异,地势低伏,集山之重,又连通上之妖气,下之异息,想必被我触动了护山阵法。”楚畋缓缓道来,仍是心有余悸,终究是魂修不足,差点误了大事,同时心生诧异,未想到燕无易青色眼瞳竟有洞察天地秘纹的神技。 再次凝神观虚,果然察觉一丝丝流动着诡异黑茫的阵纹隐隐荡漾,被他一脚所动,已然引发以妖气黑息为源,山脚低势为基的神异阵法显露凶威。 以魂念触动阵纹,粗略知阵法笼罩范围,而阵之两旁,竟有薄薄一层遮天明幕将黑山遮得严严实实,一股股狂暴之势更在明幕之上衍化而出,虽能看清幕内之象,却难以步踏其中。 而今之势,唯有面前阵法阻挡的石阶之路可走。 燕无易对阵道只是略知一二,阵汲阴阳为根,借势布阵,有阵道大家搬山拿岳凝合成势,借助星辰万象之力为源,相传古有以阵破天者,便是利用阵法神威抹灭天道之怒,今日头一次接触这般强横阵法,也是大敢惊叹,不敢轻举妄动。 “那咱们怎么过去?”燕无易不知何解,以而今修为,自己充其量不过意识敏锐些,要破阵开路,还得指望楚畋出手。 “我魂族破阵之法有三,一曰避阵,正如其意,以我之魂识与你之青瞳洞察阵纹布置以及其中微妙变化,巧妙绕阵而行,但眼前这古阵已经启动,再想避阵已无可能。”楚畋思虑一番,细细说与燕无易听。 “直接说重点!”燕无易见他又要一番高谈阔论,急忙打断他故弄玄虚之举,如今唯有跨过面前的阵法,才有资格踏入古山之巅。 “真没趣。”楚畋破天荒地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妖境乃是容纳妖丹的秘纹空间演化而成,此地凭空布置了一座阵法,你就不好奇它是如何而来?” “莫非是妖境之主死后兽魄执念所为?”燕无易仔细一想,随即明白过来。这妖境埋藏于冷潭潭底不知多少年,从未有人族妖修进来过的痕迹,自然不可能是他人布置,故意阻挡此山。 “正是如此。”楚畋微笑应是,遂结起一股股淡淡魂识,如烈焰燃于手心。 “既然布阵者并非实体,自然无法彻底体悟乾坤之变,将此阵合于黑山之中。” “阵不合则源气断,自然难以遍及阵中各处,咱们声东击西,引动阵纹覆杀他处,再以极速冲阵而走,定能破阵上山!” “你这法子也忒不靠谱了些,若是一个不小心,咱俩都得死在此地。”燕无易一脸诽谤之色,可嘴硬归嘴硬,还是催动第六窍精纯气劲凝于全身,如此施为,只觉得身轻如燕,经脉通畅,仿佛自身速度又提升了不少。 那龙血之气与血骨化出的气劲相融,倒是如灵气化力一般存于第六窍气室,被燕无易念动法诀使动开来,竟有一股凌厉霸气之意侧露。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咱们要么冲阵,要么就灰溜溜退走。”楚畋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这灵阵宽约十五丈,其后便是黝黑的万重石阶,只能豁出去冲一冲,还有机会上山一望,搜寻机缘。 见燕无易已然提起气力,楚畋破感无奈,掌心猛烈燃起的魂识朝大阵左方覆然轰去,在那处绽开一道爆裂之势。 “嗤……” 魂识之击瞬息引起阵纹蔓延,道道蕴藏着强横威能的纹路蓦然吞噬而去,右方阵势果然薄弱了许多。 “一,二,三……” 楚畋全神望去,默数其中间隔,等那爆乱之势彻底被抹消,右方阵势才回复常态。 “四息,十五丈之距,就算咱们御势抵挡冲覆而来的阵威,冲阵时间也绰绰有余!”楚畋面带喜色,并未在意魂念消耗甚巨,掌间光芒滚动,其后显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药丸,遂一口吞服,运转魂诀将其催化,弥补体内空乏的魂力。 空间秘纹并非难以掌握,凡世能容百物的芥子袋,纳灵戒,皆由许浅薄的空间秘纹与特殊星石炼造而成,燕无易虽未见过,也知楚畋身上定有容灵纳器之物。 待到楚畋恢复了些魂力,便与燕无易蓄势待发,其再使一道磅礴魂火冲击古阵,陡然间光飞势炸,恐怖阵纹淹盖而去! “走!” 楚畋厉吼一声,两人霹雳玄惊,如满弓之箭穿影而动! 归鹫无形,身行影散! 燕无易将速提到极致,第六窍之力全然贯通双腿经脉,一时迸发而出,任由极具杀势的阵纹从其耳边划过,声声爆响震荡。 身速稍逊一筹的楚畋也是步踏清风,神行逃遁。 两人一前一后,灵巧躲过略微薄弱的阵纹侵袭,十五丈三息便至,遂难止身形冲上石阶。 翻覆而来的阵纹狠厉落下之时,两人才缓缓回过神来,望着那铺天盖地的杀势卷动,暗道侥幸。 “你小子可以啊。” 燕无易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拍了拍楚畋肩膀,两人相视一笑,这疾行之速对自身伤害极大,经脉也容易因此受损,故又耽搁了些时间回息稳形,压制体内翻腾气血。 “上山!”楚畋爽朗一笑,一把搀扶起燕无易,遂跨上古朴石阶,摇摇晃晃往那山巅行进。 一山两境,其势各异。 遮山明幕之内,妖兽威压显然要弱上许多,平添一道柔和之意,使人心旷神怡。 两人相互搀持,未过多久便踏至石阶尽头,再抬头望去,竟被眼前磅礴之象震得心神微颤。 眸光所及之处,双峰绝顶,霸立相对,峰势之间有一道魔镜虚影悠扬流转,闪露出点点寒光魔劲,异芒萦绕,仿佛能摄人心魂,洞穿人心。 险峻奇峰之上各刻两行古字:慧照大道,明鉴苍生。 这古字蕴含着极强的韵意,笔画间一气呵成,如刀锋直刻,凌天而生。 魔镜虚影之后,是一处被苍苍古树遮掩的残破道场,血霭纷纷,残炉生烟,虽荒废许久,仍能感觉到一股庄严之象,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使得道台尽是蔓延的青苔,洞穿灵魂的鬼音不绝于耳,又有无尽的妖气旋绕四方。 燕无易望向虚境,心神顿静,蓦然间意识沉浮不定,一道妖光忽来,似乎生生将自己神魂牵引而出! 惊慌之际,燕无易急忙凝势而起,果断爆退开来,双臂抡起恐怖之力朝着诡异妖光轰去! “嘣!” 爆裂之声陡然响彻云霄,狂力挥洒而出却轻易被血色妖光覆灭。 如此突变,燕无易难免心生震骇,移转眸光再看身旁,楚畋瘦弱身影竟诡异消失不见。 第51章 妖光黑影 天色空奇,血雾茫茫,四周一片肃杀之景更显孤寂。 那陡然袭击自己的妖光仿佛将燕无易定在两峰之前,随即血光呼啸,异象迭生,一股刺鼻的血腥之气悄然蔓延开来。 “楚畋!” 燕无易只觉得心魂被刺眼的妖光撕扯,遂再提气劲稳住身形,猛然厉喝一声,但并未得到任何回应,此处,依旧只有他孑然一人。 不容他细细思量其中怪异,身前悬浮妖光诡异一变,似乎幻化出一道人影来。 待到看清妖光遁化之形,燕无易不由惊骇顿生,眼前妖光凝化之影,竟长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 两者唯一差别之处,便是妖光鬼影逐渐显化的躯体弥漫着丝丝令人畏惧的诡异黑息,与这黑山之象相融。 鬼影那随风飘扬的股黑发散漫着一股震慑天地的魔气,仿佛隐藏于黑暗之地的幽灵,邪魅到骨子里的眸光充满了不屑,顷刻间绽放出两道杀意,如有灵性般洋溢起一道邪魅的笑容。 黑衣显玄妙,英气神貌真。 “嘣!” 突然一声响彻四方的巨响撕破四周恐怖的静谧之象,妖光黑影直接挥动右拳,朝着燕无易脑袋惶然拍击,阵阵气势带起千重滚浪旋响九方,简单粗暴的一拳蕴含千斤猛力,如虎扑豹跃,其势极危! 没想到这妖光黑影出拳之势也与自己一般无二,燕无易不紧不慢压制心中疑惑,再次念动灵诀,以第六窍之气劲贯穿双臂经脉,赫然一挡! “嘭嘭嘭……” 两相抵杀,气爆连连,一合战罢激起狂风肆意,沉声于天地间悠扬不绝。 燕无易一身修为并未全数恢复,全然凭借第六窍中衍化的血骨气劲御敌,前番冲阵又颇显疲色,如今生生受了妖光黑影一拳,爆退五步才稳住体内翻涌气血,强提一股力来撑住身躯。 “好强的拳意,就算是我全力一击,也远不及他!” 可迎面而来的危机由不得燕无易多加感慨,一阵压迫之感洠然袭来,妖光黑影见一拳被消,随即腿势横扫,穿山裂石之炸意似冷风拂面,直逼脑门! 这危难紧挨脑门之际,燕无易再起归鹫之式,瘦弱身躯如鹰起狼突,毫不犹豫抽身而走。 一股股奇异气劲使得双腿经脉穴道被激发到难以想象的程度,若鸿鹄猛然而起,又似鹰鹜敲击苍峰,只是一瞬便遁开十步之远!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狂势似剑意直斩,狠戾攻势遽然从他面庞擦过,这难以承受的杀招在双峰之前激起雷霆巨响,燕无易冷汗直冒,诽谤一句。 突如其来的妖物实在令人惊异,招招威胁自己性命,且杀势不绝,再次欺身轰来! 燕无易不敢与他相接,迅捷跃往峰后残破道场,同时强忍浑身疼痛,凝起左眼青眸望那妖光黑影望去,对方却如常人一般并无异样! 那峰间悬浮的魔镜虚影,悄然泛起一丝黯然的微光,只是未曾被他察觉。 “徒劳之举而已。” 魔影嘴角浮起一道谑笑,这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继而双脚生妖雾,氤氲影无踪。 极致之速若浮光掠影,瞬息逼近前来,黑息滚滚之掌迸发出破开天穹的骇人之势,杀机毕露! “你究竟是谁?” 燕无易苦涩骂道,像是见鬼一般盯着妖光黑影动静。 这妖光黑影实在难缠,一身强横战力将自己轰得难以招架,杀意腾腾,魔威滔滔,唯有强行催动气力,再次与之交锋,却招招受其掣肘,式式落于人后。 “嘣嘣嘣嘣……” 两者你杀我挡,燕无易身轻如燕,脚步虚浮不定,气力消耗甚巨,虽躲过七八招杀势,却难挡敌方摧枯拉朽之威,腹部再受一脚,直轰得他经脉断裂,血肉翻飞。妖光黑影恐怖之力爆裂挥洒,那充斥天地间的妖息被其诡势焚烧得滋滋作响,烟尘漂浮。 “嘭!” 燕无易再受一拳,直接萎靡难挡,被他一拳轰飞十丈,狠狠冲撞在残破道场边斑驳的锈柱之上,血水狂喷,难忍伤痛。 几番交锋,竟被妖光掠影碾压,一身伤势再犯,致使麻木意识的疼痛在体内各处肆掠侵袭。 身遭猛击,凄惨不已。 此刻他体内情形坏到了极致,浑身经脉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那五脏六腑难经杀势,皆是出血不止。 “莫非今日真要死在此处?” 燕无易扭曲的脸浮现出绝望之意,痛苦挣扎依旧无济于事。 浑身阵阵的痛意依旧麻痹着他的神魂,而那布满血丝的眼眸所及之处,正是双峰之间一抹镜光,闪过一道血色的光蕴,顷刻间没于妖光之影体内。 那仿佛能吞噬万物的异象终究还是难逃青瞳捕捉,露出端倪! “原来是此物作祟!” 燕无易瞬息了然,不再费力平息乱势,果断将浑身仅存的气劲调动而起,生生逆行经脉,提起最后一丝威能。 “拼了!” 见此异象,燕无易如赌徒般紧咬牙关,如离弦之箭狠厉勃发,朝着双峰之间诡势镜影扑去! 生死危难之际,要想夺得生机,唯有以命来赌! “去死吧。” 未曾想燕无易如此施为,妖光黑影走近之身轻微一颤,脸色浑然一变。 镜光为源,聚力全身,一道浓郁血气赫然蕴于双手,强光闪露,陡然一道灭绝生机之焰燃起! “砰!” 又是一道震撼而起的巨响在燕无易身影迸射而去之时无情爆开,妖光黑影极具杀机之势悍然触及他之右腿! 气息乱炸,血溅长天! 恐怖杀招直接将燕无易右腿轰得粉碎,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疯狂涌入其脑海之中。 果然如他所料,妖光黑影终究还是以猛势覆杀于他,那卷动乾坤的威能刹那爆发,一股股反冲之力轻易将其掀起! 虽说付出了一条腿的惨重代价,但却用尽了全力去抓寻最后一丝生机,无论是生是死,燕无易也并不后悔。 绝地反扑,两势相合,将其猛扑之形轰飞三四十丈之高,直冲顶上双峰间的魔镜虚影! 燕无易于半空再次转动残缺身躯,如死士义无反顾飞去,十来丈之距似乎只是转眼便消! 使尽浑身解数,只为借力破镜。燕无易终将触及双峰镜影,望着越来越近的虚妄邪祟的异象,嘴角泛起一丝残忍的笑意。 “轰……” 滔天巨响在其身躯狠戾撞击魔镜虚影时,化作万重血波弥漫十方,燕无易眼睁睁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身子被虚影吞没,引起一阵惊天骇地的狂威覆灭山顶一切! 通天彻地的变化于黑山之顶发生,爆裂威能如风卷残云抹消着四周之物。 魔镜虚影看似如幻,却如无底洞般将天地间的妖息黑势吞噬其中,仿佛是一方世界的主宰,操控着所见之象的生灭。 燕无易也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出正确的抉择,随即堕入无尽空虚,再无意识。 那桀骜的妖光黑影似有不甘,却难阻覆灭威能,瞬息烟消云散,再无迹象。 第52章 人来 茫茫血色当空,妖境之中却早已打破平淡之象。 齐思修与落家五名藏虚强者已然遁入妖境,四方寻觅神异之物,探寻境中妖统。 山势连绵,血雾腾腾,上方的一抹抹赤阳光蕴似乎感受到闯来之人的不怀好意,其炽热之势愈发猛烈了些。 藏虚修者虽不能浮空而行,却能步履如飞,凝气而动自然是极为迅速,齐思修当先来到黑息滚滚之骨山,眼中神色匆匆,化作一道掠影疾走,不多时已至山前。 眼前依稀有乱息残存,前方阵阵遮山明幕宛若妖之禁忌,将通体浑黑的古山封锁,唯有万台石阶可走。 可放眼望去,其中点点杀势隐伏,虽静无波澜,却留有怪异痕迹。 “竟有人先我一步来到此处,莫非早已进了妖境?”齐思修眸中精光闪烁,颇感疑惑,前番冷潭爆势骇人,烟隐雾掩,未曾想有人敢直闯潭底,先他一步进入妖境。 能神不知鬼不觉遁入潭底,自然使他讶异非常,心想是何方强者捷足先登先探妖境。 “通真逾虚,道气长存!” 齐思修凝目而观,也难以看透杀阵之象,但又不敢掉以轻心。 遂直接引动体内灵象生威,道道清气飘忽蕴作夺目之芒,眼前缓缓显化出一道奇妙的灵芝虚影。 紫芒呼啸,青芒流形,赤芒似血,只是三色,便已绽开奇异之威,如丝线交织,在面前汇聚成路! “嗤……” 陡然一阵雷光炸响,那灵芝虚影所发之威与隐阵交汇一起,竟引起阵纹颤动,狂暴席卷而来! “护山古阵?” “这妖境之主好大的手笔!” 此一式已然探出危机,齐思修心慨侥幸,随即念咒掐诀,再凝灵象之势,奇芝灵意散气,其周身瞬息扬起星星点点翠色青芒。 阵纹仿佛感知到灵芝磅礴之意,赫然爆发出强横的覆杀之势,丝丝极具腐蚀之威的古朴纹路如龙蛇翻滚,挣开血口尖牙朝他扑来! 这不知布置了多少年的古阵,遽然还能有此狂暴威势,难免令人心惊。 齐思修陡觉不妙,一身翠芒随其悠悠铁掌拍击而去,其力也是极横,宛若浪涛吞噬而下! 九色灵芝如神物显圣,一股股韵意非凡的气息悄然释放,夺天之色贯于相交之势。 “砰砰砰!” 连爆三声,气息扑溢,两股恐怖之力冲撞一起,直炸得血霄震动,四方一抖。 一阵冲覆之威反噬而来,齐思修面色微变,再起一印呼啸轰杀,一时气浪四卷,血息乱浮。 齐思修迅速止住咽喉之血,以念控气御住伤势,冷眸一扫,那显化而出的古老阵纹竟然有所减弱。 “管它是古之杀阵还是妖境诡象,齐某就没在怕的!” 只见他妖俊容颜勾勒出一道邪魅笑容,身若轻羽踏阵而走! 两息时间,阵纹再次挤压而来,如山岳猛击,欲要将他绞成肉泥。 悬于身前的奇物灵芝也随之扬起层层元气云光,如大日临天,突然溅射出无尽明芒,在阵势杀伐而来时激起点点灵气涟漪。 灵芝之象显露神威拖延的阵纹袭击之速,齐思修一刻不敢停息,再跨三两步越过古阵,稳稳落于石阶之上,再次摇头一笑,往那万重石路潇洒踏去! “可恶!” 紧随其后而来的凌云动狠握拳头,未曾想还是晚他一步,难免心中生恨,极为不甘。 遂御动剑意化作百道玄光,一时四周遍及疾行气剑,凌厉之势直捣上方血雾! “阁主且慢!” 随之而来的尹之耒急忙阻止凌云动冒昧之举,之前观望此处,连那名震长夏的齐思修似乎也被阵纹反伤,若是轻举妄动,恐会引自陷险境。 “此阵极为蹊跷,阁主切勿因怒失智误闯阵中。”尹之耒直言不讳走上前来。 “齐家小儿欺人太甚,不给他点教训,还真以为我风起剑阁怯懦。”凌云动怒然大骂,恨不得一直嘲讽于他的齐思修扒皮抽筋,斩杀当场。 “妖境在咱们落家地界,就算齐思修战力再强,也难抵众人联手。”尹之耒冷静说道,那凌云动偏偏也听他之言,忍住退到一旁。 风起剑阁之中,尹之耒剑阵兼修,那厉藏锋之阵法便是由他教授,一身阵道造诣颇深,只是微微一观眼前复归平静之态,便知凶险隐伏。 随即念语开眸,一道刺光划过,那深邃的眼眸顿时变得诡异起来,将面前密密麻麻的阵纹尽数刻画脑海之中! 阵纹起古蕴,血息难为引,一阵定进退,气分两处行,片刻便开始破阵解难,灵光飘忽。 万重石阶直通山顶,齐思修飞快来至突兀双峰之前,放眼望去不由惊骇顿生,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奇异双峰之下,竟有两名少年傲然挺立,仿佛与奇峰镜影融为一体,一团团浓郁的血色气息萦绕两人身躯。 齐思修讶异近前,才看清二人面目,一人身着破烂黑袍,自由一股坚毅之气勃然而发,双眸紧闭尽显痛苦之色,那瘦削的面庞极度扭曲,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磨难。 另一人披头散发,气息深沉,也是毫无意识陷入麻木之象,清秀面容平静至极。 萦绕着二人的诡异血息与妖境之中的色调全然不同,更像是来自幽冥的死气缠绕于身,无故令人心悸。 “一人不修武道,一人只通六窍,莫非真是此二人先我一步进入妖境?”齐思修疑惑不已,眼前不起眼的少年,到底哪里来的能耐能遁入妖修第四境界所化的潭底妖境,此地更是诡异得紧,不知发生何事致使他们如丢了魂魄般陷入沉寂。 “这两位少年也不似被人夺舍,境界虽然低微,可细细一查,仿佛生机并未消散。” 刚一探手而去,覆盖少年身躯的奇异血息遽然蚕食而来,无奈之下,唯有以灵识察其生机血脉,这一探查,竟诡异发觉黑袍少年体内似乎正进行着某种莫名的变化。 齐思修也外出游历过一段时间,各类奇闻异事见之不少,却不知面前两位少年为何意识全无,空有身躯摇之不醒,以灵识探去,又与常人一般无恙,反遭浓烈血息侵蚀。 再抬头望去,拔地而起的矮峰之间一道魔镜虚影流转不绝,散发出丝丝阴寒血气,似乎在彰显着它的不凡,齐思修凝目望去,那模糊的镜子虚影暮然划过一道血光。 齐思修心生惊讶,察觉不妙慌忙退开,可那血光无影无形,极速笼罩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九色灵芝自动幻化成形,一阵强光咆哮,生生将那血光抹消! “莫非是此物将这两人意识夺了去?” 瞬息恐怖之势袭来,一向骄傲自负的齐思修也难掩慌乱之色,以力催动灵芝之象护体,所幸灵象神异,天生圣洁之气将那道血光压制,否则后果难以测想。 “罢了。” 齐思修叹息一声,心中愈感恐慌,萌生退意,心想此地实在诡异,还是先行避开的好,毕竟过些时日就要前往九洲的重门修行,若在此处遭受意外可见得不偿失。 灵识往那峰后废弃道场一扫,也没发现任何异处,遂毫不犹豫转身遁走,刚一回头,却见凌云动与尹之耒破开阵法,气势汹汹踏阶而来。 第53章 妖境之主 魔镜摄魂,复归丹海。 一切若大梦浮生,万象皆妄,燕无易所经历的,却难以使他分清真伪,似一道意识不散,于茫茫之境消沉飘荡。 “精元生玄气,浮屠藏妖阳;十方诸佛意,一念定真虚。” “帝崆本一物,造化盈离明。妖骨衍死灭,一戟震乾坤……” 不知何时明,突闻飘渺声,血色空间内,燕无易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疑惑地打两着四周的虚无。 “身消道灭,莫非我已经死了?” 天地间孑然一人,再望了望自身悬浮于空之幻影,燕无易讶异自语,听闻老人说,人死后魂魄会拘于幽冥,经受千百年的孤寂,随后化作气芒,归与原始。 “自己终究没逃过杀劫,堕入了这幽冥?” 十方血色漫漫,无尽异芒闪动。 若意识全然消失逝去,自己也不怨苦战一番,可似这般意识清醒困于此处,又如何禁得住无尽的痛苦。 “幽冥在天之末,此乃天之始,小友,你来错地方了。” 迷茫之时,陡然一声雄浑厉音在其耳边响起,如雷霆劈覆,震慑当场,寻其源头,依旧是一片无尽缥缈之象。 那神秘声音飘散四周,回荡不绝。 “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燕无易面露震撼,细细回想,仿佛这一道声音与唤醒自己意识的悠扬天音极为相似,更是迷惑不已。 “小子也不知为何会遁入此地,无意扰了前辈,还望恕罪。”燕无易战战兢兢拱手说道。 对方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仿佛与这一方荒茫空间融为一体,自然不敢妄自招惹。 且这苍茫之地一望无尽,那声音更是由远及近,缓缓飘散而来,深入人心。 “无须畏惧,本座知你为何会来到此处,一千两百五十一年,实在太过久远……”雄浑之声再次响起,却颇显沧桑凄凉之感,蹉跎岁月留下的痕迹,从话语间流露而出。 燕无易乍舌暗叹,莫非此声之主真在这血色空间待了一千余年?况且此地若非幽冥留魂地,自己又是落入了何处。 “敢问前辈,此处到底是何地,我之魂魄又为何会被困于此处。”燕无易大着胆子问道,虽说空间之中弥漫着一股恐怖的威压,但自己已然落入如此下场,自然顾不得许多。 “魂魄?” “哈哈哈……小友可真是有趣得紧。”雄浑之声无奈大笑,遂耐心说道:“此处无形无象,无气无源,只是本座生前的一抹魂念罢了。” “至于你,想必是被衍始妖镜摄了意识,破了自身幻念,从而引至吾之魂念当中。” “意识?难道我所经历的,都是幻象?我还活着?” 且这空无之声又是来此何方,修为达至何种境界,一道魂念便能演化成如此苍茫无界的血色地域。 此言一落,燕无易心中泛起万丈波澜,听他言语似乎自己并未死亡,再闻其述,更是震撼顿生。 “衍始妖镜?那黑山之巅有两座奇峰凸显,其间一道浑重镜影悬浮其上,更遁出抹抹血色妖光凝化出一道人形黑影,晚辈实力不济被它杀得几乎身死,其后将心一狠冲撞妖镜之影,却没想到被扯入了此处,莫非峰间的古镜虚影难道就是您所提及的衍始妖镜?” 前番凶险画面清晰显现,一切依旧历历在目,如今却不知为何变为了一道意识,跌宕起伏之历令他心悸不已。 “是也不是。”雄浑之音故作玄虚,见燕无易一脸苦涩,遂接着说道:“峰间的虚影只是衍始妖镜一道器灵,虽有摄魂引魄之妙,却无衍始生天之威,本座因它丧命,却又因它而存,而那一抹黑影,其实只是你心中的幻念。” 燕无易所知战器并未接触到更是层次,哪里知晓器灵是何物,只是心感衍始妖镜器灵之奇妙,但后两句却迷惘不解,片刻思虑,似乎是想起什么,紧接着好奇问道:“莫非前辈是妖境之主?” “生前血骨而已,如何称得上妖境之说。”沧桑之音回荡于空间之中,久存不散。 “天地悠悠,轮回不止,万物皆有缘生缘灭,本座千年魂念不消,也只为等待有缘之人前来而已,小友不觉得可笑么?” 果真如自己所想,交谈之人正是妖境之主,可为何他之言语尽是无奈悲切? “小子似懂非懂,却不敢妄自胡言,只知万事万物皆有它存在的道理。”燕无易懵懂回应,不知所言,思绪乱飞。 “生为始,死为终,凡事有始有终,也算是不枉千年苦等,觅得有缘人来。”话音刚落,眼前赫然显化出一道如烈焰般耀眼的血色光蕴,将空间映射得格外明亮,其中仿佛蕴含着一种奥妙的铭文飘忽流动,极为玄妙。 “我?” 燕无易意识一颤,往四周望去,茫茫四方唯有自己气息,再生惊骇,自己就是妖境之主千年等侯的有缘人?且这有缘人又有何用处,莫不是被它当作死而复生的肉身? “前辈,自古人有人道,妖有妖法,我一人灵,又如何当得那有缘人。” 闻燕无易惶恐言语,妖境之主一阵嗤笑,心想这小子人虽不大,心眼却不小。 “本座与衍始妖镜之灵相约,谁能破了自身幻念,便能得吾传承,既然衍始妖镜之灵选定了你,你自然当得起本座的有缘人,天地间的生灵本就同源,妖修人修虽然道径不同,可仍有诸多契合之处,如兽之天赋神通与人之灵象神通,只需施加些许手段便能相互融合。” 妖境之主颇感讶异,寻常之人有此机缘定会欣喜若狂,似燕无易这般暗自沉思不急表态的修者,却极为罕见,遂无奈笑道:“小友,话已至此,全凭你自己抉择。” 终究只是一缕魂念,自燕无易意识被引入血色空间,它之魂念已然渐渐消耗,时间所剩无几,但千年的执念只为道统不灭,即使眼前人族少年修为卑微得可怜,也容不得它再耽搁。 燕无易思虑良久,心中担忧甚多,这妖境之主来头不明,更不知修何妖法,自己意识稀里糊涂被衍始境摄入此处,却被它当作了有缘人,不知是福是祸。 但自己似乎并无选择的余地,在这血色空间之中,更无丝毫的反抗之力,若是惹它发怒,指不定直接将自身意识抹消。 可若是修了妖法,定然为除魔卫道的武道修者所不容,毕竟离经叛道之举,世所不耻。 “罢了,暂且委曲求全活得一命,再做其他打算。”燕无易一番思量,面露纠结。 一想至无辜身死之悲哀,便将心一横,直接跪倒在地,坚定说道:“燕无易愿意受您传承!” 血色空间之中浑然凝聚出一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面前的燕无易,望得他心惊胆颤,暗自菲薄。 妖境之主颇感欣慰,却又有些疑惑,以魂念兽眸观燕无易外界真身之形,竟发觉其体内有着一丝妖族气息,极为精纯浓厚。难怪一向傲气的衍始妖镜器灵选中了他,定是早已洞穿了少年体内异象。 而今时间不多,故而并未多问,毕竟有此奇遇,将来修行它之道法想必也是事半功倍。 又见燕无易欲要朝着血色光蕴行师礼,妖境之主急忙出言阻止:“小友无须多礼,本座传你道法,只因有缘而已。” 第54章 血海冥心 修行世界,传道授法者为师,即使要传他机缘的是第四境界的妖修,燕无易依旧恭敬行礼,对师徒之交极为看重。 虽不知妖境之主能教他何法,传他何物,但决定受其传承之时,已然势不可变。 “你这小子,既然难阻你拜,本座便收你为徒。”妖境之主虚茫言语脱口而出,魂念将散之际,能收得门徒传道,也算是一种幸事。 修行千年,葬身穷地,妖境之主向来我行我素,如今一抹魂念存世,竟临末收了燕无易为徒,难免心生慰籍,遂严肃讲道:“但要入我血海冥心道,须守三条门规。” “徒儿谨尊师父教诲!”燕无易闻言一震,遂再单膝跪地,聆听师言,至于那血海冥心道,却是闻所未闻。 “其一,不得肆意屠戮生灵,以血祭道。我血海冥心道修心不嗜血,以自身血之意志修成吞天血海,纳含乾坤大道,以后你自会知晓。” 妖境之主将第一条门规道出,燕无易已然面浮讶异,未曾想达到至高境界的妖修师父,竟不似大多妖兽一族以杀修行,以血为路,反倒是修心而行,衍化血之意志。 “其二,不得半途而废,须以毕生之力修行血道。” 见燕无易似有不解,妖境之主不由苦笑:“同修他道并不违反此条规矩,血道一途,苦修不弃极为重要,若轻易懈怠,恐会伤及自身。” “你要记好,天下之道何止万千,要想走得更远,终究得走出自己的路来。” 听它语重心长之言,燕无易坚毅点头,暗暗铭记于心。 “至于其三,却是终身不得踏入阴江月。” 妖境之主缓缓道来:“为师也不知阴江月在何处,你只需记好便可,血海冥心道六代单传,太渊年间,本座在北海一处秘境游荡,机缘巧合得此血海冥心道,此法重于激发浑身血脉,凝炼血海丹田容纳万重灵势,极为精妙,如今你拜入冥心一门,务必踏实修行,终有一日能达到至高境界。” “无易定不敢忘!”燕无易心痒难耐,听这妖境之主讲得何其强横,难免心有急迫,欲想一观冥心奥妙。 细细回味妖境之主所说,更是受益良多。 见他不骄不躁,尊师重道,妖境之主不由大感欣慰,魂念一动,阵阵玄奥之势萦绕灵蕴。 只见面前血色灵蕴赫然化作点点流光,在茫茫空间之中划过无数道璀璨神异的光痕,与燕无易意识诡异相合。 待到烟消芒散,燕无易沉思一想,一枚枚血色滚动的奇妙铭文于意识之中流转不绝,挥之不去,抹之不消! 凝思望去,当先五枚铭文闪露异光,正是血海冥心经,字蕴道意,如悟道韵。 “为师时间不多了,等你意识回归真身,再悟不迟。”妖境之主爽朗笑声响彻四方,一道妖光凌厉,将沉入心经的燕无易点醒。 只是稍一触及,便有异象顿生,燕无易震憾不已,一直苦无道法,如今得此玄妙法诀,自然喜不自胜,遂压制心中无尽好奇,耐心倾听。 “为师名为帝崆,虽为妖兽一族,本体却是两千年前封零界的一团血云,得天造化,灵成妖形,故生血骨兽魄,既然你已拜我为师,日后闯荡天地,勿要堕了为师的名头!” 妖境之主将自身来源尽数道出,虽说陨落千年,可心中对燕无易仍有期望,兴许眼前这坚毅的少年真能将道统弘扬广大。 “徒儿定会不辱师尊威名,早日修成冥心道义。” 燕无易听得暗自心惊,急忙点头应是,如今他是心服口服,帝崆传他一门道统,其恩义已然极重。 “轰……” 话音一落,血色空间竟猛然颤动一番,一股悲切之意贯通其中,似乎将要崩塌一般,令人心生惊骇。 “师尊?” 燕无易颇感担忧,这血色空间乃是帝崆的一抹魂念,如今空间震动,想必魂念正经受着极强的消耗。 “岁月无情,本座最后一道残存世间的痕迹也要归于混沌了。”帝崆之声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响起,尽是沧桑之意。 任它一代强者,也抵不过时间无情的摧残,最终依旧是尘归尘,土归土。 燕无易似乎能感受到绝世强者的悲哀,修道之路,不正是为了逆命长生,遁破虚宇? “魂念将灭之际,为师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希望你将来有所作为,能代我去完成此事。”帝崆平静说道,拉下脸皮向弟子嘱咐未了之事,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萦绕心头。 “师尊请讲,无易定当全力以赴。”燕无易暗自思索,这强大的妖族师尊,又会有何事希望自己去做。 “当初为师修冥心经走了邪路,以战炼血,且年少轻狂,四处挑战妖族天骄,未曾想惹了上三天的海尽龙渊。” “幸得西方苦迦佛陀相救逃过一命,为报恩情,曾应了他一个要求,做那释空一脉的护法尊者,其后因诸事耽搁,一直不曾前往西方履约,千年前,为师与六大妖王争夺衍始妖镜,未曾想被身边之人偷袭,落得个收身死道消的下场,竟再也无缘还恩,吾虽道灭,心却难平。” “释空一脉的护法尊者?莫非师尊打算让我去当和尚?”燕无易心中一紧,畏畏缩缩扬起一道苦笑。 帝崆察觉他之异样,不免觉得好笑:“你这臭小子见识怎的这般浅薄,中陆九洲,其西为佛,而佛统的护法尊者并非尽是和尚,只是护其一脉绵延不绝的引路人,就凭你如今的实力,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好好修行真经,牢记为师之话。” “师尊说得极是,弟子确实着了相。”燕无易难免尴尬,憨厚模样令帝崆生不起气来,接着问道:“不知迫害师尊的六大妖王是何来头,将来无易有了本事,定会让它们付出代价。” 没想到此事与衍始妖镜有关,帝崆之难实在牵扯太多无法触及的层面。 “切勿有此想法,上一代的恩怨,自为师身死之时已然消散,莫要平添麻烦,惹了因果。”帝崆苍茫之声仿佛微弱了些,显然早已看开了许多。 一师一徒又是交谈了片刻,血色空间陡然崩裂,似碎片般掉落而下,消逝无形。 自从将那道灵蕴打入燕无易意识之中,帝崆得魂念就已承受着强烈的消磨。 “你虽有血海冥心经为道法,却缺一门战诀相合,为师再传你一部戟法,戟法无名,血气为引。”帝崆释然笑声回荡不绝。 本想再对燕无易嘱咐几句,却已无力回天保留魂念。 前方再次扬起一缕金色的光芒,仿佛清晨洒落的第一缕阳光,隐隐带来一股暖意。 “师尊!” 燕无易似有不舍,悲切吼道,其后再无声响,唯有眼睁睁看着金色光芒朝他卷来。 悠悠荡荡的血色空间,随着帝崆将最后一道战法打出,尽数塌陷,世所不存。 一代妖修,残留于世的最后一丝气息,终究难挡浩浩汤汤滚进的时间长河吞噬。 镜威突生,妖势牵引。 燕无易那饱经磨难和奇遇的意识随之化作一道微光,从峰间的衍始镜虚影中闪动而出,回到了麻木的躯体之中。 第55章 如梦似幻 阴煞的妖境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喧嚣,那滴血的天穹似乎在演化着一场惊天的剧变。 无尽苍茫之象,衍始镜光映灵,帝崆魂念消沉,燕无易意识复体……一切仿佛皆为虚妄。 黑山双峰前稳稳沉魂的少年,如梦似幻的经历竟使他眼角有些湿润,随其意识清醒,缓缓睁开了充斥着血丝的灵眸。 “梦?” 燕无易回神凝息,望着这久违的昏昏妖色,耳边传来一阵阵气势翻覆的爆裂之声,不由心生感慨,怅然若失。 可心念一动,血海冥心经奥妙的铭文仿佛活过来般,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散发着种种玄奇的奥义。 而脑海意识之中,一枚浑金色的凌厉血晶旋绕不绝,似乎能刺破天际的锐意使他面浮惊骇,才知自身所历皆为真实。 “师尊帝崆?” “徒儿定当不负重托,将冥心一道传承下去!” 燕无易心中有志,意识遁入帝崆魂念之象历历在目,心境竟也提升了少,可眼前嘈杂的乱象容不得他多想。 移目望去,前番于冷潭打斗的落家修者与齐家圣子齐思修再起冲突,于万重石阶交锋不断,震得四方血雾呼啸,妖风腾腾。 “楚畋,快醒醒!” 身旁的楚畋似乎也被衍始镜摄取了意识,陷入空沉无动之怪象,浑身散发着一丝丝恐怖的血蕴。 趁后方大打出手的藏虚修者不曾注意,燕无易心有余悸不敢触及他之身躯,遂再吼几声,后者依旧是毫无动静。 “楚畋定是被衍始镜器灵夺去了意识,可若是再在此处耽搁,恐会无辜牵扯到藏虚境界修者的争斗当中。”燕无易面色凝重,却不知如何施为。 这衍始镜器灵也是奇异,遽然能将人意识摄去,与幻念交锋之时,连那经脉气劲调动的轨迹都与本身一般无二,使人身临其境,感受着痛苦与悲惨带来的绝望之感。 “嗯?” 齐思修灵识如浪涛四溢,只是刹那便发觉先前仿佛被峰间魔镜虚影摄去魂魄的黑袍少年苏醒过来,不由面浮异色。 一掌将凌云动轰得退开数步,颇感讶异近身而来,步伐飞动间脱离尹之耒剑阵,赫然落到双峰之前。 心想少年来头蹊跷,随即裂开鹰势一爪,粗暴扑抓而来! 未曾想这齐思修能独善其身,从凌云动与尹之耒恐怖剑阵之中破出,还有余力朝着自己狠狠抓来。 藏虚境界天骄生威,危机之感侵覆于形。 燕无易不由心惊胆战,猛然退开身形,如狡兔横挪,跃开十步! 可那齐思修丝毫不给他逃脱机会,嘴角狠戾一笑飞身而动,灵巧爪势打出道道赤芒,如古树盘根,缠绕袭来。 “欺人太甚!” 燕无易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万均巨力从天而降,纵使身法再快,也难以脱离赤芒桎梏,动弹不得。 “小子,你到底是谁?”齐思修邪俊面旁扬起一道轻佻之意,极为傲气。 眼前被束缚的少年似乎并无异样,虽说身法迅捷了些,可一身灵力微弱得可怜,不知为何比他还要先来妖境一步。 但此人能从峰间魔镜虚影笼罩下恢复意识,显然有所异处。 “贼子休走!” 那匆匆稳定身形的凌云动气急败坏,手中宽剑随其身形诡动再次围上前来,尹之耒也凝起百柄剑气,紧接跟上。 一至峰前,皆是面露诧异,有些好奇阎奇异因何而醒。 前番两人破阵攀峰,自然发现峰前两名少年如无意识般麻木站立,如今却不知何故已然醒来一位。 “阁主,看这小子扮相,似乎是铁锁岩开矿的苦力。”尹之耒眸光转动,只是稍一扫量燕无易一眼,便是发觉少年一身破烂黑袍的衣袖处纹有撼北营字样。 “嗯?” 凌云动思索片刻,遂察觉果真如他所说,凌厉气势愈胜几分。 “齐思修,此乃落家地界,你莫要太狂,速速交出少年,兴许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见齐思修一副云淡风轻模样,凌云动气结怒吼,一身剑意蓄势待发。 虽对少年颇显兴趣,可这战力强横的齐思修隐而不发,难免使他心生疑虑,不敢再轻易动手,况且此地妖邪得紧,先观其变。 “凭什么?”齐思修一脸鄙夷之色,偏偏凌云动二人联手也难以伤他分毫。 “土鸡瓦狗之辈,也配对齐某做法指手画脚?” “好个齐家圣子,口气倒是不小。”尹之耒阴冷说道,其剑势极为锋利,悬于周身。 “这少年是我落家之人,齐圣子这般无故捆人,就不怕堕了齐家的名声?” 齐思修摇头一笑,并未与他所言,反倒是望向尽是无奈的燕无易,邪气笑道:“你还没有回答齐某的问题。” 一股浓浓的威胁之意从他言语之中显露而出,燕无易瘦弱身躯竟微微一颤,急忙压制心中的慌乱。 “此人实在恐怖,当初三脉境界便能挑翻藏虚强者,如今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齐思修一眼生寒意,又岂是区区六窍的武者能抵挡。 “在下只是撼北营六禁苦力而已。” 燕无易缓缓说道,这齐思修性格古怪,做事不择手段,即使在落家地界,也敢孤身一人阻挡落家修者抚平冷潭乱势,虽说自己浑然不惧,可也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区区一名苦力,竟能闯进妖境古山?”齐思修笑容渐渐消失,手掌微动间,扬起一股沉重之势,压迫得燕无易喘不过气来。 凌云动二人也是各有所思,也是不知少年如何穿过潭底空间乱纹进入妖境,且破开山前古阵而来。 “我与同伴遵从营中的命令从堕龙渊入岩开采灵矿,可谁知渡潭之时遭受水中妖龙袭击,三队二十余人只剩下寥寥几人,谁曾想又赶上了地震,我等欲从堕龙洞逃出之时,却被潭水卷了去,待到醒来之时,便来到了此处。”见他不依不饶,燕无易半真半假应道,装作一脸无辜,不知其状。 “找死!” 少年所说不合常理,更添疑惑。 齐思修哪里来的耐心听他胡言,嘴唇轻动念起一段法诀,道道诡异黑气瞬息弥漫而出。 一股股如山岳压迫的束缚之意加诸燕无易之身,骇人的邪意不禁使人心惊。 “搜魂秘法?” 尹之耒低声吼道,那苍白的面容陡然浮现出一丝惊异,未曾想齐思修如此狠戾,竟当着两人之面肆无忌惮使出魔宗秘法,朝着燕无易脑袋抓去。 这搜魂秘法极为阴邪,施法者以起强横灵识贯通生灵意识,直接剥离出存于脑海的记忆碎片,虽为魔宗弟子所修,却为武道之禁忌。 虽说齐思修作为正道世家圣子,天赋异禀,可若是沾染了魔性,将他覆灭便是有理有据,事后齐家也难以追究。 此行落家为探秘境,派出诸多强者遁入妖境,虽说兵分数路,可前番的落海河等藏虚修者已然往此山赶来。 其这撼北营的少年仿佛身具大秘密,故绝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大胆狂徒,枉你还是齐家的圣子!” 凌云动也察觉不妙,手中剑光流转的杀器赫然砍出,看似迟钝,实则与夺天破法之意相合。 风起剑阁之快剑意顷刻而发,如大浪击沙,五步一剑! 第56章 危机 剑意极锋,灵元沉沉。 风起之剑夺喉而来,刹那点破异法,将齐思修逼得爆退两步! 尹之耒并未饶剑,御动杀意抹其胸膛,激射之气旋而不消,藏虚神势冲天而起。 凶相毕露之际,凌云动宽剑覆来,断山斩魔之劲破碎四方,掀起剑浪重重,血息混混。 “真是麻烦。” 攻势急迫,齐思修却不紧不慢收回掌势,嘴角漾起一丝冷笑,随后气冲血霄,那双臂之上竟层层叠起如龙鳞青甲般的灵元,一阵异香袭过,拳势赫然勃发! “嘡嘡嘡……” 玲珑悦耳声似流水潺潺流淌,音化实形,风起剑意以宽剑猛势冲撞其身,竟如敲击在铜墙铁壁之上,溅起光华滚滚,异象飘飘。 “黎冲拳罡?” 凌云动见势不妙冷喝一声,心中惊骇不已,这齐思修竟将齐家绝学战技黎冲拳修至如此境界,气成战罡,抵御剑势。 “难怪九洲的重门想收你为徒,能将齐家黎冲拳练至六层战罡的天骄,恐怕百年来唯有你一人!”尹之耒轻轻摇头,一身黑色剑意如焰芒燃起,更显强者风采。 黎冲拳共有七层,一浪一叠气,观他双臂战罡,足有六层之厚,风起剑意也难破其坚。 齐家乃是长夏城第二大势力,门中无数弟子,却还未曾听说过有人能在一甲子内修成六层战罡,这齐思修才二十来岁,却已至如此境界,难免使人惊叹。 此拳法不仅极为难练,且对修者资质要求极高,身躯需有极强的承受力,否则凝炼战罡之时,若身躯难以承受,恐会经脉具断,气血冲心。 战罡一出,百剑皆避! 激起数丈乱象,剑意横飞,顷刻便充斥百米方圆。 道道被战罡荡退的风起剑意直朝被困缚的燕无易射来,恐怖的妖元之威宛若一枚枚极具爆炸力的雷电,撕扯出点点璀璨星芒。 “可恶!” 燕无易满脸通红,提起一身气劲却难以脱离桎梏,眼睁睁望着藏虚修者的混乱威势杀来! 且楚畋毫无意识的身躯也距他不远,若被这股反冲剑意危及,恐怕楚畋难逃死劫,不由焦心忧虑。 “这小子还不能死!” 凌云动虽非良善之辈,可也不愿身具秘密的少年身死,果断默念法诀,操持着五尺重脸御空而动,欲要挡开反冲而来的剑意,救他一命。 “生死之斗,最忌分心,凌阁主难道不知如此浅显的道理?”齐思修束缚燕无易之灵意迅速生起,仿若烟云缭绕,金丝织网,将他脆弱身躯裹得密密匝匝。 继而再轰两掌,震天彻地翻涌而来! 一掌如鬼熊狠拍,一掌似铁饼抡来,竟弃尹之耒凌厉剑意而杀凌云动慌乱之形。 那凌云动方知中计,想要唤剑而回已然太迟,慌忙之际如孤雁直飞,落到万重石阶之上,浑身元势哧哧,直接迸发灵象。 齐思修黎冲两拳极具毁灭之威,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灵象一露,天地变色。 一束束搏天而腾的紫金神光与其头顶空悬,赫然显露出一簇剑雨蔺,于漫天血雾中大绽异芒,将其周身百步耀得格外明亮。 那剑雨蔺灵茎圆滑细长,壁薄芯疏,色泽泛紫,一阵浓郁清香随其灵象显化弥散四方。 被晶莹剔透的光蕴包裹着的燕无易依旧心有余悸,前刻若不是齐思修再起诡势,恐怕凌云动之宽剑也难挡乱溅的剑意。 更为诡异的是不远处的楚畋身躯,此剑意凶狠冲杀,却被其一身浑重的血气腐蚀,化作淡淡的烟雾飘散于空。 “精灵异象!” 燕无易低沉说道,眼中尽是好奇之意,自己还是头一次见藏虚修者使动灵象,难免震憾连连。 再透过层层灵蕴,恰好能望及凌云动神妙异象生威,与黎冲双拳绞杀一起,竟无丝毫弱处。 前番楚畋曾粗略讲过藏虚境界的灵象,精灵便指万物之精,神花异草,皆是采天之精华雨露而生,集地之灵息养气而成,重妙法御敌。 眼前一片灵象生起,无尽的锋锐之势在凌云动催动剑雨蔺之时,与齐思修之黎冲拳相冲而爆,气浪滚滚。 “死!” 凌云动的危机暂消,尹之耒之剑意却扑面而来,快剑无影,破气无迹! “砰砰砰……” 齐思修显然早已料到如此局面,双臂战罡疾快横挡,金势铮铮。 快剑剑意虽难以寸进,却压制得他连连后退,三两息僵持便躲开身形,往峰后残破道场飞去。 他本不想多留,毕竟来此只为寻找妖修道统,神异机缘,落家修者却不识时务咄咄逼人,索性一战,斩了这些麻烦。 “之耒,务必将他斩于此地。” 匆匆几息,剑雨蔺灵象已然彻底将黎冲拳意抵消,凌云动收回宽剑,与尹之耒相视一眼,遂围杀而去,不让齐思修有丝毫喘息之机。 齐思修实在太过逆天,本已身怀九色灵芝异象踏入藏虚,而今又修成齐家黎冲战罡,若留隐患,将来恐对落家不利。 三人再起交锋,山巅震荡! “该死的束缚之力,这齐思修未免太强了些。”燕无易见三人越战越勇,本想悄然逃遁,却使劲浑身解数也难以挣脱这如蚕茧般的灵元光蕴。 就在他挣扎之际,双峰之间衍始镜器灵诡异闪出一道光蕴,没于血气萦绕的楚畋身躯。 “楚畋!” 见他意识缓缓清醒,那芊细的手指猛然一颤,继而全身开始恢复知觉,燕无易惊喜喊道。 “嘶!” 随着身躯缓缓颤动,楚畋痛苦不已,只觉得浑身被莫名的疼痛侵袭,那刻骨铭心的噬魂之痛简直催人之命,折磨得他满地打滚,良久才悄然退却。 这衍始镜器灵直接将他意识摄入幻象,魂者重感悟,故自身幻念也极其强大,这小子在幻象之中可遭了不少罪,如今意识复归于体,显然有些难以忍受苦痛。 “我没死?” 楚畋如大梦初醒,许久才反应过来,望着自己完好无缺的身躯,颇感讶异,所幸心理承受能力极强,不至于当场崩溃。 所幸有着双峰阻挡视野,且齐思修三人正在道场大打出手,震得气溅浪滚,雷霆之声弥动八方,并未察觉这边的异样。 “要死赶紧死,没死快想法子救我出去。”燕无易嘴角微扬,见楚畋安然无恙,难免心生喜意,遂好奇问道: “你小子不是有阴阳棋子护体?为何也被衍始镜器灵摄了意识?” “意识?” “果真是幻境,若我早些看破,又何必苦苦受虐……”四周之景映入眼帘,楚畋彻底回过神来,凝息稳势,喃喃自语。 楚畋听闻熟悉之声,往那宛若蚕蛹的燕无易望去,不禁生笑。 第57章 丹境 灰蓬蓬的道场激起阵阵恐怖的气浪,三人拳意相冲,剑意相绕,杀得八方彻响,气蕴滔滔。 那齐思修战力极为强悍,一身黎冲拳罡将凌尹两人灵象打出,狂暴神力轰的血雾滚滚,不落弱势。 而黑山之下,隐隐传来一阵爆炸之声,仿佛又有来人引动了护山阵法。 待到恢复了些,楚畋匆匆打出数道玄息魂识,将齐思修困缚燕无易的层层灵蕴剥离,以妙势催起气散力消,才将燕无易从困境之中救出。 “此地实在诡异,咱们赶紧离开。”楚畋慎重说道,灵眸洞虚,魂识如波涛汹涌散去,似乎在寻找着一处出路。 黑山虽为脊骨,可有一层遮天明幕笼罩,不知能否安然出去。 “先溜吧,那齐思修太逆天了。” 燕无易松了松浑身酸痛的筋骨,一脸苦涩说道。 自己虽破开六窍,但对上齐思修却犹如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遂往道场处警惕地看了看,一把拉着楚畋朝右峰丛丛密林血草之中下山。 这山林之间血雾浓浓,楚畋以魂识开路,两人诧异发觉这偌大的古山,竟无半点虫兽气息。 燕无易将自身经历尽数讲予楚畋,后者听得暗暗乍舌,讶异不已。 “你那师尊没告诉你妖丹在何处?”楚畋皱眉问道,未曾想燕无易有此奇遇,且那双峰之间的虚影竟是一件神物的器灵。 “哪有时间呐,师尊传了我两门功法战技,其魂念便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燕无易摇头应道,如今落家之人定是封锁了堕龙渊,若是冒然出去,恐会自陷险境。 意识中的血海冥心经铭文极为重要,若被强横修者察觉,指不定又被抓去搜魂,区区一名六窍的武者能在妖境之中独善其身,本就是一件令人生疑的异事。 “我虽博览奇书异籍,却从未听过帝崆之名,更别谈那血海冥心道,你可要慎重修炼。”楚畋关切提醒,任其绞尽脑汁,也无半点有关帝崆的传说。 “此话怎讲?”燕无易好奇问道,虽对帝崆心存感激,但也有所忧虑。 毕竟从未见过如此异事,第四境界的妖修,实在让人难以揣度。 “古有大魔厌怵,以骷髅为体,鬼气为魂,曾吞噬三千日月相合所生之灵魂魄,修成魔修之巅,为世不容。” “引得传说中的九天十门大势力绞杀,其道统化珠落于凡尘被人所得,修其道统者,却成了他寄生的躯体。”楚畋缓缓讲来:“凡事多三分警觉,总是好的。” “你小子别吓我。”燕无易笑骂道,血海冥心道虽为妖法,人亦可修,其中妙意恐怕只有他知,但多留心眼也是好事。 两人迅疾飞行进,不多时便绕到了后山边缘,一道石路直通血色山门,两人俱是一惊,感慨天无绝人之路。 百步踏走,遂至门前,果然无明幕阻挡,往远处望去,似乎有着亭台楼阁拔地而起,从参天古木之上冒头而露。 山间冷泉飞动,云遮雾隐,颇显妖异。 “帝崆师尊妖境之中竟有云楼飞阁,莫非是脏腑所化?”燕无鱼发觉远山异样,灵眸微动。 脏腑皆有五行对应,金之肺,木之肝,妖境本就是妖修躯体所化,脏腑成楼阁,恐怕妖丹就在其中。 “走!” 楚畋面色凝重,那远处奇势凸显,隐约有修者大打出手的气息在长天血雾中悬而不散。 “咱们被衍始镜器灵摄了意识,耽搁了许久,恐怕早有修者闯入其中。”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加快步伐望远山赶去。 矮峰通天幽,峻极峥嵘露,千丈之高的山势自然溢散出重重威压,峰虽不高,却极为出奇。 两人飞快行进,两刻便至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奇山之中,耳听四方,仿佛有怪鸟乱鸣,异声陡响。 “灵物?” 燕无易愈发探查,愈觉精妙,从妖境入口到此处,恐有百里之远,却无半点虫兽生灵之息,而今初踏矮山,竟闻怪鸟乱鸣,不由惊疑。 “你这师尊不简单,妖境之中似乎有着微弱的生机之力聚集此地。”楚畋警惕四望,连连感叹。 放眼望去,藤萝木上凤影飘,赤雾叠叠绽妖光,血云岌岌放魔虹,再上百步,处处是古路交错,林间有各色珍禽异兽乱啼,乌鹊啾啾斗趣。 再复行百丈,巍巍险峰突起,弋阳石,云戚岗,拔天而立,三生石,六纹卵,铺路而延,可谓是奇俊顿生,又有浓烈禁制贯通周身,令人心惊。 嶙峋处尽是奇木升腾,磷磷边瑞气弥延,梅岭香醇散,断崖灵芝成,荆棘丛起,石路连山。 幻象迭生,如千禽乱啸,万兽嘶吼,又有山间小涧水哗然,曲曲折折蜿蜒来,一汪清泉花间隐,明澈见底,其中灵韵流动,清气浮沉,道道浓厚血气缠绕。 “这泉水有些怪异。” 燕无易暗暗称奇,泉边花草却出奇的艳丽茂盛,绿云香秀,赤玫珠露,蓝堇微薰,再无一色的血红蔓延。 楚畋御起魂念靠近前去,灰衣飘冽目若朗星,见并未毒性,谨慎吸入泉之稀罕的灵气,竟有奇香,沁人心脾之清爽,醒目明尘之悦意。 第58章 玉坠 矮山异势纷纷,冷泉寒冽,望不尽血色靡靡风难停,三两步焕然一景,五六息石崖横飞。 两人奔走极快,望山上亭台楼阁错落之处行进。 “既然此地极为诡异,咱们为何还要前去淌浑水,况且已有诸多修者上了山,恐怕咱也捞不到啥好处。”燕无易急行影动,有些看不透楚畋知难而上之举。 四处石路纵横,古木冉冉,血灌丛丛,颇显阴森可怖,越近山上,一股使得心魂轻颤的冷意诡异弥漫开来。 “既然矮山未崩,那妖丹之精定然未被人夺,你在黑山古峰获得帝崆传承,自然是最有可能得到妖丹之精认可的人。” 楚畋嘴角上扬,眼中精光闪动,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妖丹之精何其珍贵,若是得之,大道可期。 “说得轻巧,落家在这长夏城中雄踞了多年,底蕴深厚,定会派来许多强者探境,我虽不惧,可又何必自找麻烦。”燕无易无奈笑道,脚步却一刻未停。 “古阁近在眼前,爱去不去。”楚畋咧嘴一笑,遂再提速度,健步如飞。 燕无易虽将局势看得清晰,可还是难禁心中好奇,摇头轻叹,紧跟其形。 一至矮山山门,竟有浓浓血色呼啸滚滚,天色顿变,一阵阵血云腾腾云集,不见天穹赤阳。 这俨然是另一番天地,重重云楼天宫拔天而起,悬于陡峭险峻之地,散发出丝丝蚀骨寒意,深沉幽暗的宫殿群鳞次栉比,被噬骨断魂的妖邪之气萦绕。 青烟毒煞,怪雾愁云,再放眼望去,阁前楼顶皆是祭天旗,招魂幡,帝王祀,修罗台,阴森可怖,血冥惊魂。 那萦绕脏腑楼台的怪形妖气飘忽上空,将黑色古宫映射得昏昏沉沉,暗暗幽幽,千座独特宫殿林立,散发着茫茫远古之意,古老庄重。 “帝崆……”楚畋再次念叨起妖境之主名字,却依旧无丝毫头绪,但古来妖境能达这般层次的妖修,必然有着恐怖的来头。 “这山巅之象竟如此奇异。”燕无易心生感慨,一身气劲浑于全身,灵眸流转,以防危机袭来。 眼前一幕恢宏神秘,在妖境之中开辟出奇异壮观的阴亭寒阁,更像是一座地狱之城,令人心生敬畏,若不是四周被刻漫满禁制的厚重墓壁围绕,李封都有些怀疑这就是幽冥的入口。 连绵起伏的宫殿密密层层,若是从天而观,这宫殿仿佛拱卫着中央一处六层高塔,形似河洛,貌若牝牡。 两人穿过数道空无一物的古阁,突闻一阵喧哗吵闹之声响动而起,遂警惕抹去。 “云拓青戕,九琊无通。” 声音源头之地,雕刻着八大的古字,映照四方,锋芒藏露而变化无穷,神妙冷峻似道义流存,其势绝,其形妙。 “齐思?,你莫要欺人太甚!”一道畏惧之声从阁里传出,似乎有冲突顿起。 两人透过残破的古窗悄然望去,其中隐约有着七八位少年武者严峻对峙,个个气息凌厉,蓄势待发。 说出此话者乃是一命十六七岁的紫衣少年,只见他面色惨白,有些畏惧身前之人,那紧握灵剑的手狠狠一颤。 这一群少年人中,恰有一身星袍的风起阁弟子厉藏锋,脸色冷峻,乐于看戏。 自从落海河等人传出命令,六营都统,风起正阿两阁诸多弟子先行一步踏入妖境,因黑山有古阵明幕,便往它路而行,却鬼使神差发觉此处。 “真以为是你齐家地界,想抢便抢?”那紫衣少年剑眉一凝,却有些底气不足。 “赶紧将我的机缘还来,小爷懒得和你纠缠。” “这小玩意儿我家小姐看上了,滚蛋。”循妙声望去,说出此话者则是一名姿色不凡的女弟子,只见她身穿一袭青色束带玉兰裙,肤若凝脂,细臂叉腰,那微红的俏脸极具鄙夷之意。 看其着装,也不似在场落家女修者模样,反倒是娇喝一声,吓得紫衣少年退后两步。 这姑娘虽长得极为标致,姿色却远不及被她称作小姐的女修者,那妙人有着一种超凡脱俗的高贵气质,俏皮可爱,嘴角轻漾,更是妙意翩翩,不染一丝红尘,实是世间妙人。 “齐思??” 燕无易还从未见过如此绝妙的容颜,不由多看了两眼。 “区区一名齐家的婢女,也敢对笠洺少爷颐指气使,好大的胆子!”一旁国字脸的武者陡然抽出长剑,一股股灵波绽开,气势汹汹。 “落家之人就这点儿本事?”齐思?轻启薄唇,俏眼生韵,愈发动人,使得在此之人黯然失色。 “想要此物,就从本小姐手里夺去。”她轻轻晃了晃芊芊玉指间的一枚红色吊坠,微扬嘴角,似乎对眼前几人不屑一顾。 这古坠通体血红,灵晶玉成,蕴动着丝丝润养心魂的奇妙暖意。 玉坠本是阁中摆放之物,千年残破,也不曾沾染丝毫尘色,原为紫衣少年落笠洺所得,却被她生生夺了去。 此言一出,那落笠洺与身旁武者依旧不敢对她动手,抢回血色玉坠。 “你……”落笠洺气得俊脸乱颤,却又拿她毫无办法,遂向厉藏锋投去一道求助的眼神,颇显凄凉。 玉坠虽非极为珍贵之物,但落笠洺咽不下这口气,想着都是落家弟子,怎能让这小丫头欺辱,遂向求厉藏锋相助。 这阁中众人,唯有风起剑阁的五弟子厉藏峰地位高些。 厉藏峰摇头一笑,朝一旁灰袍黑脸少年使过眼色,后者会意,云淡风轻踏上前来,威严说道: “齐小姐,莫要仗着你兄长的权势欺压我落家之人,此物本为笠洺所得,你毫不讲理将它抢去,就不怕损了齐家之名?” 世家对名声极为看重,黑脸少年林仓也只有拿家族名声压她,他本不想管这些闲事,可师兄都暗暗发了话,也只有硬着头皮怼这小魔王。 “损就损了,与我何干?”齐思?一脸无奈模样,并不在意落家弟子对她口诛笔伐,把玩着手中血光沉沉的古朴玉坠。 “就你们几个歪瓜裂枣,都不配给修公子当脚蹬子。” “我家小姐可是给了你们机会抢走玉坠,既然没本事拿,就赶紧闪开!”青色裙子的侍女极为凶悍,小手轻轻一挥,一股浑重之势将那拔剑的国字脸武者推得身形不稳,面露惊骇。 “这刁蛮的世家小姐,竟真是齐思修小妹……”燕无易闻言了然,就这齐思?的脾气,与那一言不合就要搜魂的齐思修如出一辙,不禁隐隐后怕。 燕无易早有揣测,如今应了心中所想,不由暗自感慨,想着赶紧增强修为才行,否则只有沦为受人欺压的下场。 齐思?那侍女也是极强,随意一推,如有千钧身力覆压国字脸武者之身,使得后者叫苦不迭。 再望身旁楚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正盯着齐思?手中血色玉坠,陷入沉思之中。 “看出了什么异处?”燕无易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好奇问道。 楚畋魂识强横,又身怀诸多奇术神秘,能让他如此感兴趣的宝贝,定有不凡之处。 “这玉坠虽由上古血麟玉雕琢而成,却有一道血之精气蕴于其中,仿佛滋养着某种玄奇之物。” 第59章 古阁冲突 阁中剑弩拔张,轻势愈烈。 齐思?与侍女婷儿呵斥起来简直可怕,落笠洺几人面面相觑,虽满脸怒意,却不敢当先动手。 此处能见这小魔王身影,还得追溯到九洲重门欲收齐思修为弟子,落家家主盛情相邀,齐思?也屁颠屁颠跟了来。 恰好赶上妖境开启,落家诸多强横剑修受令入境,这齐思?与婷儿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也跟着探境的修者混了进来。 见那落笠洺握剑之手狠狠颤栗,似乎是其了杀心。 身为落家直系血脉,落笠洺还从未被人这般刁难过,少爷心性易怒,恨不得与齐思?杀过一场。 一旁的黑袍武者急忙压下他将拔之剑,在其耳边低语:“少爷,不可。” “当初齐思修在鹰起殿击败外门长老,您可是在场的,更何况他如今更是声名显赫,修为难测,家主都要让他三分,若是您伤了这丫头,咱们都活不了。” 黑袍武者马脸一颤,将其中利害尽数道出,一免落笠洺失了智。 “难道就任由这小娘皮欺压老子?”落笠洺一想起齐思修,浑身便不由自主一阵哆嗦,但气势不能输,强撑起一副悍然不畏之样。 “别耽搁了大事,走吧。”厉藏锋懒得再留,飘逸身躯陡然一起,道道清风拂过,俊逸脱尘。 且向落笠洺摊了摊手,以示爱莫能助。 他在此处逗留,只是等着其余修者将六层古塔轰开,再去谋得好处。 冷潭爆势酝酿与他脱不了干系,所幸有妖境突裂,族中并未过多追究,如今这矮山群宫来了诸多落家青年修者,各有心思,况且谁也不想空手而归。 “藏锋师兄……” 落笠洺话语未落,厉藏锋与林仓已然潇洒踏出古阁,往山巅六层古塔方向而去。 “哟,风起阁的两位俊秀怎的就逃之夭夭了?”婷儿青裙微摆,笑得花枝招展,极具讽刺之意。 齐思?本就玩心甚重,一向无人敢惹,更是助长了她处处惹是生非的刁蛮气焰,这长夏城中也极少有人敢招惹她。 见婷儿讥讽落笠洺几人,不但遂了她的心意,还轻遮讥笑,俏眼微凝,一时娇媚顿生,可爱非常。 可在落笠洺眼中,却是赤裸裸的藐视和鄙夷。 燕无易摇头望去,不禁感慨不已,心想这齐家的丫鬟,竟也是一副飞扬跋扈的德性。 “那两人似乎往山巅去了,要不要悄悄跟上?”见楚畋又在沉思,燕无易小声说道:“与其在此处浪费时间,不如溜去古塔看看。” “时机未到。” 楚畋以魂识感知四方数十丈,并未发觉地势妖息有异,想来落家的修者还不曾破开六层古塔所在之处的禁制,而矮山之形虽有崩裂之象,却来得极为缓慢,故不急于一时。 “莫慌,重头戏还在后头。” 阁中依旧是婷儿无情的谩骂,落笠洺四人面色铁青,将要发作。 “交出来,否则别怪本少爷不讲情面!”落笠洺脸色一黑,再也忍不了两人嚣张无礼,怒吼一声,眸中有着浓浓的恨意。 反正今日结下了梁子,他也豁了出去,毕竟古阁只有六人,四位三脉境界的修者,还怕打不过两个小娘皮? “别废话,本少爷今日不搞死她就不姓落,任那厉藏锋也不敢乱说。” 黑袍武者还想再劝,却被他抬手阻止,遂一脸无奈,唯有御势待发,护其周全。 “找死!” 齐思?闻言一怒,花容失色,凶狠一掌抡到落笠洺脸上。 “啪!” 玉掌避无可避,落笠洺来不及多反应,竟受此一掌翻滚在地,火辣辣的疼痛彻底激起了杀意。 “杀了她!” 凄惨之声弥散古阁,黑袍武者与其余两人直接拔剑而上,一阵阵灵气暴动,剑气横空。 交锋刹那便发,国字脸的武者朱逖手中光芒流转的赤色长剑朝着齐思?颇空刺来,一股磅礴之势呼啸滚动。 另一名女修者面色冷傲,如云雀飞身而起,夺命而走。 剑气时而悠扬,时而仓促! “小姐小心!” 婷儿修为不俗,妙手巧动蕴起点点青芒,轻易便将炽剑荡开。 只见她红唇微翘,气幻寒梅,浑身妙势薄发,抬脚一踹,也将朱逖赤剑撞离轨迹。 “好身法。” 燕无易暗暗心惊,那婷儿只是一瞬便将两人杀机抹消,其出招之速竟令人有些看不真切。 灵眸微动间,又见黑袍武者震其奇异弯剑,白光凌天,如掠影循空,直斩齐思?粉黛妙身。 这武者似乎已通天脉,一身重势如背负巨岳,剑气纵横,其势极猛! 顷刻之间便将齐思?陷入险境,婷儿双拳难脱,身速迅走却来不及阻其剑气,且女修者与朱逖相视一眼,灵气迸于器,浑剑挡其形。 剑气崩而色不变,齐思?美眸频动,未曾想对方如此狠辣,却也不慌不忙蕴其步伐,迷人心魂之香气弥漫八方。 “咻!” 剑气无痕,刺空而过。 黑袍武者突觉弯剑杀了个空,暗道不妙,其鬼魅身躯陡然一转,使得剑气成圆,覆杀无形。 燕无易一直注视战圈,也不知齐思?何时遁开,以赤眸青瞳洞察阁内,才捕捉到她之曼妙身姿从天而落,飘飘似仙。 “谁?” 仿佛感受到有人偷窥,齐思?低吟一声,那得意的笑容缓缓消逝,可眼前还是御敌为紧。 遂凝掌如刀,气起仙蕴,一股浩然神势轰击而下! 那黑袍武者转剑势如微波荡漾,横扫周身,突然头顶一股威压袭来,想要再退已然来之不及。 “嘣嘣嘣……” 数道气爆之声炸起烟尘滚滚,血浪腾腾。 未曾想这刁蛮任性的齐家小姐,竟有着天脉修为,一击力沉,镇得黑袍武者毫无招架之力。 “嘭!” 与此同时一道撞击闷响突兀震起,待到烟消气散,武者之形早已滚开一旁,如此迅猛一击,竟让他诡异逃过。 齐思?讶异望去,原来是那翻身爬起的落笠洺一个覆冲将黑袍武者救下。 “本少爷要让你生不如死。” 落笠洺露出狰狞面目,一身黑息乍起,毒雾萦萦,遂裂开宛若鬼爪的攻势,朝着齐思?杀来。 黑袍武者心有余悸,若不是自家少爷千钧之际将他冲开,恐怕早就身遭重创,不由心生感激,沉念御剑! 那古怪弯剑随他默念法诀,以意生剑,竟一分为四,各执一方,锐势骇人。 “剑四之离!” “古漢师兄遽然领悟了此招!”与婷儿颤抖的女修者惊疑不定,望其绝技不由分神。 落笠洺几人乃是通天崖尺丰剑阁一脉,修的是剑十之意,十剑通天,可尺丰剑阁阁主也只修成八剑,门中诸多弟子三十年难成一剑。 而这二十出头的古漢虽只是初通天脉,却将尺丰十剑修至第四,恐怕在剑阁中也排得上前三。 剑四之离浑成四剑,定四方杀气于剑身,忽然射出百丝精芒,如绞魂剑阵划空而走,颇显玄妙。 “跳梁小丑!” 齐思?察觉危机,凝眉娇喝,芊芊妙手结印而起,在其柔弱的身形前化出三朵金色幻象奇花,赫然升腾。 那三朵金色奇花如同真实般浮现身前,将剑四之离传来的狂暴剑气挡住,落笠洺鬼爪也是落下,却被奇势冲翻,爆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第60章 出手 剑四之离分数剑横伏,见剑气被挡,古漢将剑一闪,串彼内外,剳敌四剑,剑浪重重叠叠冲覆而走。 尺丰之剑极为讲究叠字,剑意叠成,一浪一重,修至四剑,能叠起八步秘剑形。 瞬息局势反转,齐思?连连退开,俏颜凝重。 旁观者清,燕无易与楚畋看得诧异,眼中剑势若针芒密空,欲破齐思?三朵逐渐绽放的金色奇花。 剑气虽为化意,却锋能断金,出招看似粗钝,实则运气贯通剑身,威力不俗。 “小姐!” 与朱逖和女修者缠斗一起的婷儿也发觉不妙,面浮担忧,却脱不开身。 可一分心,朱逖那招招致命的剑气直接击破她轻巧之灵势,继而洞穿右肩! 婷儿冷哼一声,只觉得体内剑气疯狂搅动,急忙狠厉一扫,灵动退走,同时提起灵力封阻剑气之肆掠。 “婷儿,莫要走神!” 齐思?眉头紧皱,颇为担心这小丫头,浑身刹那便凝起层层灵壁,以妙法催动三朵金色奇花迅速起势。 剑起浪叠,直破异法。 古漢不给她丝毫御势之机,手中弯剑一动,如鬼影疾飞,剑抹其咽! 说时迟,那时快。 金光灿烈迸射,一朵奇花绽开,古漢左右两剑已至! “砰砰!” 接连两道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响彻而起,奇花势消,两剑崩碎。 丹古漢影已至前,且还有两剑待发,而齐思?其余两朵奇花却含苞待放,难以生妙。 “你敢!” 齐思?大惊失色,红颜憔悴,唯有震起微弱灵力耀于双掌。 剑四之离的威力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如今落得如此尴尬地步,难免心慌。 古漢剑气搅动四方,冷眸微凛,竟有些犹豫斩不斩剑。 “杀!” 被奇花攻势冲翻十来丈的落笠洺见剑速稍慢,凶残一吼! 这是制服齐思?绝好的契机,若是让她完全催动金花之威,恐怕几人要遭迫害。 古漢这才下定决心,覆力斩下,心念一动,那悬于齐思?身后的最后一枚灵剑势也诡异刺来! “愣着干嘛,赶紧救人啊。”燕无易暗暗心惊,最为致命之招,就是那残忍刺去的那枚身后之剑势。 虽说齐思?凶悍了些,但如此美人,若是葬身在落笠洺几人的围攻之下,难免死得冤屈。 况且出手相救只是举手之劳。 “我不救。”楚畋摇头笑道,心想这小子莫非对那母老虎一见钟情?可细细一想,似燕无易这般木讷之人,脑袋又怎会开窍。 “若救了她,我们也就暴露了。” 那齐思?难禁剑四之离,嘴角溢出丝丝鲜红的血,气息也愈发萎靡。 “无情之人。”燕无易瞥眼说道,那单薄的身躯轻轻一抖。 遂念动九宫盈元之法,将体内渐渐恢复的第六窍血色气劲调于指间,一股股暗藏玄威的气劲飞快凝聚。 第六窍之气劲乃是血骨经脉而生,自从破开第六窍时,熔炼了几丝龙血,竟变得越来越混重,只是恢复的速度极慢。 “噗!” 难以与剑抗衡,齐思?终究慢了一筹,受了身后几道剑势冲撞,气息不稳。 “住手!”婷儿娇声厉喝,眼睁睁望着齐思?被剑势冲伤,却无能为力,她有些后悔之前举动,若未冷嘲热讽落笠洺几人,兴许不会将两人置于如此危难之境。 “呼!” 燕无易瞧准时机,指尖气劲猛然迸发,如箭矢穿空裂云而去! 楚畋并未阻止他,眼前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即使齐家的小姐定有保命之法,也值得去救。 二十来丈距离转眼便至,疾空光转之速快到极致。 “嘡!” 一道刺耳的撞击声在古漢之剑势将要刺进齐思?身躯之际悍然爆开! 极为混重的气劲触及刹那,竟直接将剑势弹开,千钧猛力何其震撼,疾动之意更是使人惊骇。 剑四之离突遭重击,古漢手中弯剑应声偏移,刺向一旁。 其势一弱,齐思?最先反应过来,狼狈往剑势之外跃去! “谁!” 落笠洺脸上残忍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怒火与苦恼。 眸光往那击歪古漢弯剑,乱其剑势的神秘力量勃发之处望去。 “哪方的朋友,为何坏我之事!” 古漢更为惊异,未曾想飞来横祸,顷刻间便将自己苦苦凝聚的剑势打消,虽说齐思?身后那道剑势已然伤其筋骨,却失去杀她最好的时机。 “小姐,都怪婷儿害了你。” 婷儿哭哭啼啼说道,使劲灵力将朱逖两人轰开,慌忙上前扶起面色惨白的齐思?。 “不碍事。”齐思?迅速催动灵息抹平体内乱势,抑制住背部几道恐怖的剑痕。 继而气生瀚海,灵化清泉,再次打出两道金光熠熠的奇花,古漢已然慌了神,给了她喘息之机。 奇花仿佛蕴含七彩斑斓之芒,齐思修玉手生烟,将其催发而放,阵阵金光绝势如云幕遮掩,将她和婷儿护在其中。 古漢捡剑再杀,却再难破碎金光云幕,空留叹息。 “出来!” 他低沉一吼,浑身剑气凌然,大感不爽。 “你算老几?”燕无易扯着嗓子应道:“以多欺少的武道败类也配见小爷我?虽说人家姑娘确实不讲理了些,可也不至于致人于死地吧。” “溜!” 话音一落,燕无易提起楚畋就往密密麻麻的古阁深处逃去。 燕无易也只是使了暗力,若自己去对上阁中任意一人,恐怕也只有沦为被虐的下场。 “哪里来得臭小子,活腻了!” 落奕洺听得怒火中烧,听到那陌生言语,不似此番前来妖境的落家弟子,想必是擅自闯来的散修。 随即朝三人使了个眼色,提剑奔出! 可一至门外,哪里还有人影。 “小姐,那人竟敢说咱们不讲理。”婷儿稳住伤势,狠狠一跺脚,气得花枝乱颤,咒骂不已。 齐思?也是心生疑惑,美眸颦动,心想救她之人到底是谁。 落笠洺追悔莫及,恨不得将那扰了自己好事的小子撕为碎片。 “少爷,齐家的三花生水之法乃是长夏前三的战技,三花尽开夺天色,一气金光隔万机,如今齐思?打出了三花金光,单凭我等之力,决然破不开此势。”朱逖面色暗黄,心生畏惧。 齐思修早就进了妖境,族中长老带领众人前来之时已有嘱咐,而今几人伤了齐思?,恐怕要遭无休止的报复。 “朱逖说得极是,想必齐思?发出秘咒,咱们再耽搁在此,待到齐思修来……”古漢随之附和,生怕自家少爷不知变通,胡乱作为。 “罢了,咱们去山巅古塔与二师尊汇合。”落笠洺不甘地望了阁主怨气十足的两人一眼,遂迅速离开此处。 此时冷静下来,似乎才感受到一股后怕,那齐思修做事向来毫无顾忌,如今惹了他最为宠溺的妹妹,恐怕今后没好日子过了。 第61章 阴势 天色黯淡,血光如极,矮山山巅时而静谧得可怕,时而响起点点轰隆之声。 “咱们来早了。”楚畋喘着粗气,颇感疲惫。 两人步伐极快,踏阁而走,十来息就蹦出七八十丈之远,见落笠洺等人并未跟上,这才舒了口气,往山巅古塔悄悄摸去。 “有人。”燕无易突觉几道脚步声,与楚畋对视一眼,遂隐隐潜伏与古阁残亭阴暗之处,静神屏息。 “真他妈倒霉,落雨晨故意刁难咱俩!” 待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才看清来人模样,却是两名落家青年剑修。 那骂骂咧咧之人一身蓝衣白袍,目若朗星,嘟嘟囔囔埋怨不已。 “消消气,他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三师兄,老老实实巡查呗。”另一名脸生雀斑的少年无奈笑道,见四周无人,在斑驳石路旁撒起尿来。 “狗屁的三师兄,不就是仗着家底殷实勾结了阁中的长老?” 蓝衣武者淬骂一声,接着怨道:“其他师兄弟都去寻宝贝了,你我却还在这阴森森的鬼地方巡查,呸,落雨晨就是狗一样的东西。” “话虽如此,可咱也落得个清闲不是?与其在那古塔闯阵当炮灰,不如到处逛逛,指不定有所收获。”雀斑少年摇头苦笑。 “不过听风起阁的一位兄弟无意提起,他们阁中有人搜查北边儿的小破楼时,竟得到了一柄上品灵器……” 燕无易二人一直静守一旁,倒是大致了解如今情形,那六层古塔四周百丈已然封锁,处处皆有落家的剑修守卫。 且有诸多藏虚境界的修者在破古塔前的怪阵,虽说伤亡不小,可也有所成效。 “动手!”楚畋传来一道魂念,示意燕无易对付雀斑少年,他去敲晕蓝衣武者。 两名落家剑修只是人脉境界,且并无警惕之意。 燕无易闻言会意,也知要混入古塔周围,恐怕要借助落家弟子的身份。 两人瞬息起势,楚畋凝魂如焰,燕无易冲劲若剑,气走浑身,顷刻迸发。 步若游龙惊天起,掌似虎爪震地走! 三丈之距两步横跨,阴险一掌拍其脑后! 那雀斑少年陡然察觉危机,抽剑欲斩,却为时已晚,眼睁睁望着燕无易飞速一掌轰在自己身躯。 “你……” 只见他满脸惊疑,遂昏倒在地。 蓝袍武者反应过来,正欲大吼一声,一道魂焰直接点在他后背,只觉一阵酸麻之感,便再无知觉。 “你小子有点东西啊,不会将人家拍死了吧。”楚畋咧嘴笑道,轻松地拍了拍手,燕无易出招之速越来越快,若不是魂念笼罩四方,恐怕都难以察觉其掌。 “死不了。” 燕无易满头黑线,心想楚畋这小子怎的还会打趣了。 将两名落家弟子拖到阴暗之处,换了衣物,再往脸上抹了些灰,两人便大摇大摆踏上古路,往古塔行进。 “会不会被人认出来?”燕无易一脸狐疑,摸了摸蓝色布衣,心想这落家弟子穿着倒是极好。 “应该不会,四方百丈,至少有着二十多名落家剑修,大多如此打扮。”楚畋虽有忧虑,但也并未过于在意。 一近山巅,其势磅礴。 高耸而起的六层古塔雕龙刻凤,布纹点星,雄伟浑丽,其中一抹诡异的青光幽芒流动围绕,将其衬托得苍茫霸道。 那浓浓的黑雾血息疯狂涌动,一群群宛若实质的阴兵鬼蛰伏在阴阴郁郁的云雾当中,时而听闻烈马嘶吼,古兽怒鸣,时而戈戟相交,铁蹄乱踏。 前方一层层剑修御起狂暴剑气,若风卷残云般萦绕四面八方,将六层古塔周身百丈围得水泄不通,极为壮观。 剑雨纷纷,阴兵绵绵,两相抵抗,竟然呈现出一股僵持之势。 “这落家到底来了多少人?” 燕无易颇感震惊,望着这极有规律排列的剑阵,似乎处处是剑修凌厉的气势,扑天而爆的恐怖剑气搅动风云,与强横的阴邪之气交锋。 赤发飞天鬼抡刀直砍,激起血浪滚滚,黑脸吊眼妖举剑乱刺,掩天隐日,兽头人身鬼力士甩锤狂砸,气震山河,巫江罗生鬼统筹鬼阵,层层围杀。阵中藏虚强者战技各显威能,杀得血翻魔炸,灵势滔天。 且更有强大剑修施法斩气,与噬人心魄的鬼物战作一团,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黑色浓雾遮眼,看之不清。 “五百之数。”楚畋凝重说道,似乎早已洞穿此象,只是心有不宁。 “此剑阵我虽不曾见过,可灭魔镇妖之阵,皆是引气成势,阻隔妖息之源,阳意覆阴,这落家剑阵四方各有百人镇妖息,阵中百人破鬼势,想必要不了多久,古塔就会彻底开启。” “好大的手笔。”燕无易叹道,一眼望去,随意一人都是气息深厚,战力不俗。 这古塔仿佛地狱深渊,两人再往前走去,突然一阵骇人的威压袭击来,漫天的阴雾将地面数丈淹没,左眸青瞳生威也不能完全看得透彻,双脚踏去,竟有骨头炸裂之声响起,漫地的枯古拦路,黏稠的血迹发出刺鼻的血腥味道。 迷雾中钻出无尽道窸窸窣窣的鬼影阴灵,道道窟眼利爪,皮烂骨露,也有高达三四米的妖兽鬼灵,暗芒氤氲从鬼爪毒牙中迸射勃发,朝着剑阵武者扑杀而来。 “千年沉寂,这矮山群殿早被阴脉侵蚀,衍化了许多强大的妖物鬼怪。”楚畋放开魂念,一览四周诡异之景。 随处可见张牙舞爪的妖鬼肆无忌惮攻击着剑修,其势极阴。 “西阵告急!” 突然一道旗帜飘扬而起,血色冲天。 东西方各有剑修御气支援,远远望去,似乎有强大妖物衍生而出,在猛烈冲击着西方剑阵。 “赶紧去支援!” 只见人来人往,一名身材臃肿的圆脸武者气喘吁吁传令四方,指挥着剑修各处增援。 途径此处,见燕无易与楚畋站在此地观望,气急败坏一脚踹来。 “嘭!” 燕无易一个没注意,被他踹到屁股,身形踉跄不稳,急忙运势站立。 “大日摩罗峰的武者?”那武者趾高气扬傲立一旁,鄙夷讲道:“大罗剑阁怎么派来这么些境界低微的武者,罢了,迅速去西阵填剑。” 但这武者态度稍有缓和,心想眼前六窍的武者定然有些来头,否则又为何会拜入大日摩罗峰大罗剑阁。 倒是未对楚畋起疑,楚畋虽修魂道,可气息深沉,威势隐露,在胖武者看来,至少有着天脉的修为。 “填剑?”燕无易不与他计较,只是心感好奇喃喃自语,恰好被胖武者听了去。 “废材,填剑都不知,你修个屁的剑。”胖武者皱眉骂道,正欲发作,楚畋忍笑上前阻拦,一身魂识勃发,似乎要杀人灭口。 “我二人奉阁中之令,负责巡守四方的破亭残阁,初来乍到,还望师兄海涵。”燕无易急忙拉着愣头青般的楚畋,微笑说道。 “算了,老子可没时间纠缠,赶紧去西阵。”胖武者面露不屑,望着燕无易与楚畋往西阵方向赶去,这才作罢。 两人屁颠儿来到西阵,望见眼前之幕,难免心生震骇。 一阵阵刮骨噬魂的妖异黑风夹杂着狂暴地妖势蚕食着西边的剑阵,一道道燃燃烈烈的剑气杀势也不断迸射,与冲击而来的邪物相互抗衡。 六翼阴风魔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只只独臂鬼灵席卷而来,在剑阵边缘划出毛骨悚然的响声。 又有条条碧眼噬尸蛇贯穿地脉滑挲厉啸,阴沙飒飒,黑雾郁郁,阴沙是为妖鬼鼻中息,黑雾郁郁则是邪灵顶上焰。 第62章 鬼物 断骨残魂生妖魔,鬼气腾腾震长空。 “六翼阴风魔?” 刚至阵前,楚畋便冷喝一声,颇觉惊疑:“此物生于极阴化风之处,百年修为,寻常三五名藏虚修者也未必是它对手。” 那六翼阴风魔高达二十丈,魔翼破烂,铁骨铮铮,一身骇人魔息似有腐蚀之意,将覆压而去的剑势轻易抹消。 随意轰起一拳,便将阵中几位三脉剑修掀翻一旁。 一声声刺耳的哀鸣从它血盆大口之响彻而起,四周无数阴兵鬼将凝结,凶狠冲击着剑阵。 “好家伙,这东西一身妖魔气息比之须目泥蚓丝毫不弱。” 燕无易颇显惊骇,抽出腰间原属于雀斑少年的灵剑,劈砍这几道袭击而来的剧毒阴气。 前番上山之时,燕无易已然修行御兽诀,欲与那须目泥蚓沟通,召它迅速前来矮山等候,以免异变突发,却发觉那鬼东西不知去了何处,通过其一丝兽魄也难以联系到它。 “快上!” 狠厉吼声从身后传来,扭头望去,此人也是长得极为凶悍,庞大身躯宛若小山般傲立身后,毫不留情怒骂着畏惧的众人。 “阵之巽位二十三,二十四缺失,你二人速速补上!”魁梧修者面色惨白,挥舞着手中九米灵旗,调动着前来增援的弟子归于剑位。 此人对剑阵极为了解,一番布置填阵,竟将阵势稳定下来。 可一望见燕无易两人,不由微皱眉头,不仅是面色得紧,且实力更是微弱,不知被谁派来送死,遂好意提醒一句:“以剑贯气,相互借力,别不小心误了性命。” “是!” 燕无易与其他剑修一般模样拱手称是,带着楚畋填补剑阵空缺。 这魁梧武者实力不俗,且四周皆是剑修,若一着不慎暴露身形,恐会陷入极危之境。 身处阵中才发觉此剑阵之玄妙,后方剑修沉思念诀御剑化气,分剑而动,阻碍上空阴势。 再往前十丈,有身穿铁甲、头顶金盔的修者挥剑相抗,抵挡鬼躯高大的丑陋地灵,杀得四方震荡,战铠嘡嘡。 最靠近古塔的则是三名强大剑修,皆有着藏虚修为,牵扯着那妖气滚滚的六翼阴风魔。 那三人各显神通,手中灵剑挥舞间溅起道道璀璨剑光,浩瀚剑意若风雪弥漫,抵御着四周凶狠扑来的鬼毒异灵。 “三师尊好强的剑意!”身旁一名剑修眼中绽放出炙热的光芒,目不转睛盯着手持白剑的玉冠剑修常怀洐。 西阵大多是天目峰寒光剑阁的修者,故与六翼阴风魔交锋的三大藏虚强者,正是寒光阁三大剑师。 “二师尊的碎雨剑法也是玄奥,翩翩若舞,雨灭魔息,竟斩得六翼阴风魔连连爆退。”又有修者感慨说道,他所说的乃是三人中唯一的女修者。 赤袍如血,剑势锋锐,元寒衣那娇媚的面庞似乎沾染了丝丝血迹,剑若龙蛇,直刺长空,赫赫灵元与寒雨剑意相融,极为强悍。 其余一名气息隐晦的灰衣强者洠光冷冽,修长之身飘逸灵动,不使剑意,反倒是以厉势杀掌灭阴兵,绝风猛击震苍穹。 三人合力杀魔,剑罡烈烈,妙招迭出。 “糟了!” 有人大喊一声,燕无易与楚畋闻言看去,竟有一行残暴阴兵冲进了剑阵边缘。 这阴兵鬼灵如有灵智一般,仿佛察觉燕无易所在这边剑势稍弱,便扭转虚幻身形抓咬过来。 “哪里来的六窍武者,真是倒了血霉。”身旁黑衣马脸武者淬骂一句,正好奇这些污秽之物为何只攻这边,抬眼一扫,正巧见到只通了六窍的燕无易。 “蓝云袍,星云剑?” “这俩小子竟然是大罗剑阁的弟子。”有眼尖者诧异说道。 两人顿时引来一阵口诛笔伐,被寒光剑阁修者接连咒骂。 燕无易与楚畋无奈一笑,相要退开已然太迟,唯有硬着头皮杀向阴兵。 一时剑气呼啸,灵力爆发,这方三十来名剑修与恐怖的阴势鬼影混战一起,阵势也随之一泄。 察觉此处异样,血雾之中又钻出数百道窸窸窣窣的鬼影阴灵,道道窟眼利爪,皮烂骨露,也有高达三四米的妖兽鬼灵,暗芒氤氲从鬼爪毒牙中迸射勃发,朝着众人袭杀而来。 “砰砰……” 燕无易以剑抡杀,气劲猛提,众人言语不善激发了他心中的战意,一股嗜血之意勃发,使得周身惨烈交战的修者侧目而视。 “狗眼看人低!”楚畋咧嘴一笑,无情讥讽着瞧不起燕无易的诸多修者。 “区区阴兵鬼物,交给你安排了。” 但他不敢轻易暴露魂族身份,只有跟在燕无易身后持剑避势。 剑之霸势直接将扑面而来的恐怖鬼魄捣碎,后者化作一道黑雾消散,又是剑转龙蛇,伴随着气爆将周遭欺身而上的持矛阴兵杀得破灭! 阴兵虽凶,战力却不强,可怕之处便是难以杀尽。 “此人真是六窍武者?” “大巧若拙,他虽不修剑之诡,却将剑之力运用得极为巧妙。” 其余执掌剑阵的修者置身事外,看得也最为直观,前刻巽位众人胡乱归罪的少年,此刻大发神威,瞬息斩灭十来道气势汹汹的阴鬼。 剑有剑形,阵有阵位,一方遭击,其他几方却不能乱,否则剑阵崩散,所受伤亡将会更大。 “这小子使的哪里是剑之力……”有修为不俗者细细一探,便知燕无易抡剑斩杀之势只是一股怪劲所为。 挥旗的魁梧武者更是凝目而观,暗暗赞叹少年之悍勇。 燕无易越战越猛,第六窍气劲倾泻而出,润于全身,经脉血骨幻化着丝丝缕缕精纯的力量,随着他手中灵剑横劈,斩灭重重阴势。 “当心!” 魁梧武者浑然一喝,他之灵识一直关注着阴气滔天的战场,突然察觉一道异常危险的妖息朝着燕无易戮战之躯吞噬而去。 “哪里来的独眼鬼物?” 燕无易大感不妙,望着那血色迷雾之中陡然显露出一只妖气浓烈的鬼物,才知逞强过了头。 此物狰狞可怖,五米鬼身悬离于地,獠牙铮铮面露血痕,那宛若环抱之粗的鬼臂似乎蕴含着万钧猛力。 “嘭!” 撕裂苍穹的气爆之声骇然激溅,鬼物闻见人息,抬爪便轰,诡异杀势如铁掌印来,极为霸道。 爪临头顶之时,燕无易催动气劲循脉,贯通双脚,陡然蓄势而发,刹那便弹离而去,步若生风。 追光逾辉,奔霄绝尘。 “早知道不去理会这些鸟人的谩骂,如今惹上这么个鬼东西。” 燕无易苦涩四望,竟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楚畋早已远远躲开,不由心生诽谤,紧接着爆退数步。 灵剑乱斩,刹那血雾弥影,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息随之散开。 忽然鬼物散念,聚起数百道妖鬼毒息再次绞杀而来,危机乍现! 一切来得迅猛,四方与阴兵苦苦纠缠的剑修还未反应过来,燕无易与鬼物已然打过两合。 燕无易急遽凝聚意念,催动青瞳生威,洞虚之眸蓦然而发,将鬼物夺命之击看得真切,寻迹而避。 继而登脚一腾,若纤离紫鳞踏,骕骦银騔飘,将身形扭曲而弯,避过数道比之刀剑锋利的杀生阴势,又是拍地而起,以手而行,一瞬十步。 鬼物那黑气翻覆的鬼爪横扫而来,血浑大眼直对其形。 “好机会!” 燕无易灵机一动掠影而躲,再踏其爪攀附而上,右手食中二指汇聚气劲果断爆射! “嘣!” 气劲猛烈迸发,直接轰伤鬼物斗大的眼珠,瞬息血雾飘飞,哀嚎震起。 遂借助混乱之象连跃十丈之远,总算是躲开杀机。 第63章 破局之人 燕无易疾如旋踵避开鬼物侵扰,奇势忽而闪动。 “大罗剑阁何时出了此等人物?”不远处数名剑修震憾不已,议论纷纷,却依旧不敢大意,以剑诀杀伐阴兵鬼将。 “这鬼物乃是极阴之气而生,汲取妖境之污秽鬼息修炼鬼道,虽未开灵智,但随意一击也能力逾万钧,堪比武道藏虚修者,若换做是我,也没把握躲得过阎瞑骷鬼臂猛势。” 说出此话者面露惊骇,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望向退开一旁的燕无易,心中波澜起伏,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六窍的武者,是如何做到这般奇速的? “天地妖魔录中自有记载,阎瞑骷无魂独目,口生痰毒,三百年鬼力可达妖丹,那少年竟能从此物爪下逃得生机,足以见其神异。” “唐厘师兄向来以快剑闻名,对他也是惊叹不绝,莫非此人之速比他还快?”有白衣剑修暗暗感慨,不敢再小瞧那六窍的少年。 “杀!” 魁梧武者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挥舞灵旗招乎着剑修趁阎瞑骷被燕无易伤及独目将它覆灭。 一身厉喝如霹雳陡降,诸寒光剑阁青年修者恍然回神,皆是心生惊疑,遂火速御剑围攻妖力浑浑的独眼鬼物。 “乾位覆移,兑位结剑!” 顿时剑光飘飞,如龙卷风般撕裂苍穹吞噬而去,剑气如海,顷刻间便将狂暴的鬼物逼得后移数十丈。 那鬼东西被燕无易一道气劲伤了眼睛,又遭剑气绞杀,不禁勃然大怒,胡乱冲撞,一身妖息毒雾随风而散,众人急忙闭气凝思,持剑而走! “离位九息,以缚妖索困其鬼臂,田方张耀玟剑走铁锁,束其背骨!” 魁梧武者对阵道颇有造诣,迅速识阵之变,井然有序地指挥着剑修困杀阎瞑骷。 退而再上,又是一阵剑修负剑念诀,道道杀气卷动四方,三两人翻滚在地,袖中迸射出金色锁链,猛然推进。 片刻之间便将阎瞑骷鬼臂缠绕,两方跃出数名天脉武者,注力通链,战技翻飞,一时困得鬼物动弹不得。 可阎瞑骷力量极强,一时爆势激发,鬼气啸啸,使劲一拉,遽然将锁链牵动,众人苦苦支撑,掌间血迹累累。 “没事儿吧。”两边陷入僵持之势,楚畋泛笑上前,关切问道。 “这鬼物实在太难对付,若不是我聪明些,恐怕要遭重创。”燕无易双手撑脚,只觉得浑身经脉酸麻,血骨疲怠。 前番危机爆发,所幸眼疾手快,步若流云疾走,身若鸿鹄羽动,躲过一命。 楚畋将他扶起,左右忽然一阵微光闪动,显然是从芥子袋中拿出一粒通体浑黑的药丸来。 “拿来吧。” 燕无易见他犹犹豫豫,一脸坏笑将其抢过,细细打量起来,这药丸并不陌生,之前楚畋采摘三叶含苍时曾吞服过一粒。 刚一入手,竟有一股养润心魂的宁和之意传递全身。 “这般宁神养魂的好东西,怎么不早点儿拿出来。”燕无易面泛喜色,一口将其吞服。 其后催动气劲渐渐催化药力,顿时一阵舒爽清透之息流转全身,增补着损耗的气血精力。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此药名曰养魂,有着滋补魂念、养气活血之奇效,我观你体内灵力空虚,似乎经脉不通,灵气耗尽,只凭借着一身诡异的力劲御敌,但此法对身体伤害极大,定要谨慎用之。” 楚畋一脸苦涩,稀里糊涂来到浮沉北边,他也只带了五粒养魂丸,前番用以恢复魂念便用去四枚,如今最后一粒也被燕无易囫囵吞枣食了去。 养魂丹药本就极少,对魂者来讲,随意一枚都可能是活命的宝贝。 此刻情势愈发危急,寒光阁分为三方,一方抵御冲击而来的獠牙妖兵,一方以链捆住阎瞑骷,一方合剑冲其鬼甲妖势。 虽然剑无缺处,可难挡阎瞑骷滔滔归力牵制,每一回合,都有寒光阁的剑修难禁猛力被冲翻在地。 “别暴谴天物,以力融药,凝神而发。”楚畋耐心提醒,燕无易依法施为。 点点精纯药力如同清泉润旱,刹那催发化作千百道细致入微的精气滋养着燕无易五脏六腑,经脉血髓。 更有一股奇异之势直顶天灵,与丹海相合,缓缓扩张,极为灵妙。 那干涸已久的五窍疯狂汲取着养魂药力,生出星星点点黑色的灵蕴。 “如此僵持下去,恐会于势不利。”魁梧武者虎眸微凛,颇感棘手。 望其阵势,巽位众人经受阎瞑骷以及阴兵困扰,久久不能归位,若是再被阎瞑骷拖延些时间,剑阵势必难以支撑。 “此怪阴邪,成于晦气,唯有那只碧瞳血眼为其弱端,欲破其力,须一破局之人以极速再刺阎瞑骷独。” 忽来一位风度翩翩的灰衣秀士,眸露精光,面慈身正。 “属下见过辰师!” 魁梧武者闻言一震,往那一言点醒他的中年秀士望去,急忙恭敬说道。 来人虽只是落家的客卿,但其阵道的领悟早已达到清明境界,能引势牵力成阵基,再借助天地之势成阵眼,故落家修阵道者,大多前往天目山找他请教过。 修阵道者修灵眸,只是微一扫射,便将眼前凶狠之象印在脑海,在逐步剥开迷雾,自能寻得一点真机。 “多谢辰师教诲,可这破局之人,又如何靠近阎瞑骷之眼?”魁梧武者心中已有计较,但还是将些许疑惑问出。 被燕无易伤及鬼眼,阎瞑骷早就覆起层层鬼势萦绕其身,双臂虽被铁链束缚,却呈出拳护体之资。 若有人敢近其鬼躯,恐会被鬼气侵蚀,且遭铁臂震力所挫。 “那就要看破局之人如何应对了。”辰师面露深意,往燕无易所在方向望了望。 魁梧武者会意,看着那盘坐调息的蓝衣少年,虽心有不忍,却又别无他法。 如今寒光阁三大师尊难以抽身而退,剑阵又显崩裂之态,若再耽搁,阵破人亡,眼前御剑聚气的落家弟子恐受劫难。 死一人,死百人,其中轻重显而易见。 “大罗剑阁的弟子,速速遵吾阵令,刺其碧瞳!”魁梧武者无奈喊道,再挥灵旗御动阵势。 “束紧鬼物,东引西紧,以气困妖!” 这西阵之中,唯有楚畋与燕无易两人是大罗剑阁弟子打扮。 楚畋不显山露水,只有燕无易一鸣惊人,故魁梧武者唤谁去一目了然。 楚畋闻令微惊,稍一思索便知其中门道。 可燕无易前刻才以全力逃得生机,如今吞服养魂丸虽恢复了些许修为,可又如何能直面阎瞑骷之威。 “我替他去!” 似乎是下定决心,楚畋提起地上的一柄长剑,毅然决然踏步上前。 他不忍燕无易再受重创,甘愿冒此风险。 血雾茫茫,剑气荡荡。 众人闻其霸道之声,皆是侧目凝视,惊疑连连。 “这人是谁?他有本事破开鬼目么?” 质疑声赫然响起,却无一人敢主动请缨。 “送死而已,落大宝与那二人有仇?”御阵剑修窃窃私语,颇有微词,显然不相信楚畋有本事一剑刺破鬼目。 “这大罗剑阁的少年毫无修为,莫非不修武道?”辰师明眸而观虚,知其气息虽深沉,却无灵韵之象,不由暗暗诧异。 更为诡异的是,辰师完全看不透他。 “你?” 魁梧武者眉头紧锁,但又不好当面驳斥。 第64章 斩鬼 鬼泣声声,阴气昏昏。 一阵阵响彻苍穹的爆炸之声如惊雷溅射,在血雾妖息之中划出道道鬼气森森的弱光。 “嗷呜……” 阎瞑骷凄厉嘶吼,浓烈的腐蚀之气旋饶其身,诸多剑修难堪其力,皆是显露疲软之意。 “我去!” 一道正气凛然的言语打破了众人片刻的怔然。 闻言望去,燕无易缓缓站起身来,嘴角漾起一丝妖邪的笑容。 虽说气劲消耗甚巨,灵力早已挥霍一空,但怎能冒着暴露楚畋魂族之人的危险避而不战。 “你……”楚畋凛眸生忧,未曾想燕无易如此情形依旧义无反顾站出。 不知该骂他傻,还是该称他傲。 燕无易阻止他再言,当着御阵剑修与魁梧武者落大宝的面,从楚畋手中一把夺过那柄原属雀斑少年的长剑。 “放心,我有分寸。” 见楚畋又要再言,燕无易笑着说道,遂傲然挺立,一股气魄突显,一眼扫视西阵落家剑修,坚毅转身。 “好!” 那御阵剑修当中有人大喝一声,似乎在为燕无易鼓气,目送他持剑而走,刹那响起一阵阵慷慨激昂的叫好声。 魁梧武者与辰师见此一幕,心中颇感惭愧,毕竟让一名六窍少年闯此杀局,本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这少年好强的气魄!” 远处与六翼阴风魔缠斗一起的寒光阁大师尊苏沐尘灵识一直关注剑阵之势,突觉燕无易的毅然气势,面浮欣赏之意。 “能得到大师兄的称赞,也不枉这大罗剑阁的弟子挺身而出之举。”常怀洐笑着打趣,心想与大师兄朝夕相处数十载,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位弟子多看两眼。 其剑若惊风斩魔翼,身似鱼龙躲魔微,一身藏虚灵元如骇浪惊涛,百剑齐放,轰得六翼阴风魔哀嚎炸起,铁翼收缩。 “如此奇才,可惜入了罗老怪门下。” 元寒衣面露微笑,百媚顿生,先前燕无易从阎瞑骷爪下逃生,其诡异步伐她也看在眼中,更令人震撼的是,少年只通了六窍。 三大藏虚修者虽游刃有余,却难逃六翼阴风魔恐怖妖威笼罩,被一股股沉重魔势困于百丈之内。 若要遁出妖威笼罩范围,势必要付出极大代价。 此刻阎瞑骷再冲一波,暴力四溢,又是两名地脉武者难受此击,昏厥过去。 “小心!” 楚畋担忧喊道,望着燕无易单薄的身躯,鼻头微酸,随即沉思引魂,随时准备祭出阴阳棋子救下他。 若燕无易有难,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甚至不惜暴露魂族身份与伴生重宝。 “看好吧。” 燕无易装作潇洒一笑,微一抬手。 见势愈发危难,果断催动气劲贯通全身,一丝丝蕴含着恐怖威能的血色气劲瞬息流转经脉血骨,一层层淡淡血衣覆于表面。 “噗!” 强行调动气劲所遭致的气血空浮使他萎靡吐出一口浓血来。 “老子怎么如此倒霉,尽是些苦差事。”燕无易无奈骂道,气魄虽发,但谁又知毅然挺立的背后承受着多少苦涩。 气已通剑,劲走双腿,不得不发! 一道狂风疾过,聚焦着众人希冀目光的少年身影随风而动,如离弦之剑悍然迸发。 御阵剑修莫不是三脉境界,却将护阵的希望寄托在一名六窍武者身上,不知出于何种意图,或是太想见他创造奇迹。 “人呢?” 凝眸而观的剑修大多还沉浸在燕无易不畏气势之中,突然回转心神,却见少年身影被血光萦绕,电光朝露,影散形消。 “此人的身法似乎达到了藏虚以下的极致,完全看不清他出招之迹!” 先前便被燕无易震慑住的天才剑修唐厘再起感叹,一脸敬畏扑捉燕无易之影。 “单论神速,我远不及他……”目若朗星的俊逸剑修祁之凡心生惊讶,自感不如,那好战之心也被燕无易无意激起。 诸剑修心思各异之时,燕无易已仗剑破虚,身法诡行,十来丈之远,仿佛只是两息便至! 那从经脉血骨之中衍生而出的气劲,再润养经脉血骨,使得他如有神助般一次次超脱自身极限,眼前便是如此。 燕无易也未曾料到不遗余力的贯通气劲,会有如此惊天骇地之效,仿佛早已习惯被雷劈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变。 穿破血风之速所带来的唯一坏处,就是面庞似被烈火灼烧一般,火辣生疼。 “此番事了,定要从楚畋手里多贪些宝贝。”燕无易喃喃自语,其势凌锋。 气劲如龙形缠绕其手,竟震得长剑嗡嗡颤鸣! 被困缚原地的阎瞑骷感受到一股覆灭之意,疯狂扯动起束在全身的流光铁链,致使鬼力宛如波浪卷动四方。 鬼力似重重山岳压迫而来,燕无易极速之形陡增阻涩,那逐渐麻木的双腿也随之变慢。 两旁剑陡然察觉燕无易刺来,再提一股剑气禁锢铁链,拼死往后使力。 “张师弟,你我助他一臂之力!” 修为稍高的田方直接以念控剑杀鬼,漫漫剑气如水,赫然淹没而去。 张耀玟点头应是,也是默念剑咒,浑身一阵炽热光芒翻转,随起掐指射出。 一番绞势爆发,那阎瞑骷慌忙御气抵挡,可就是这一个间隙,碧眸赫然显化。 机会稍纵即逝,不容他片刻延误。 “冲了!” 燕无易无法再催动左眸青瞳,故踏及鬼势范围之际,唯有避阴而走,剑绕鬼气! 强忍着重势伤身,鬼气乱噬,顷刻之间剑近鬼躯。 雷霆闪击,剑力破邪! “嘣嘣嘣……” 燕无易阴冷眸子洞察先机,突然感觉一道力劲袭来,容不得多想,豁出去剑刺鬼目,气爆震天! 与此同时,远处一道灵无剑意呼啸斩来,看似无形无气,实则极具玄势。 剑意生妙,却难得有人看清。 “铛!” 清脆之声响彻八方,剑入碧瞳,血溅十步! 这一柄精铁打造的长剑应声崩断,火星四溅。 “刺中了!”田方惊叫一声,继而被狠戾之气冲翻在地,一脸惊奇望着鬼目爆裂开来。 将燕无易长剑刺阎瞑骷独目之象尽数望在眼中,才知此招精彩绝伦。 剑阵之中众人喝起惊呼,眼睁睁望着威势滔天的阎瞑骷鬼躯爆起层层血雾,摄人心魄的鬼息萎靡滚荡。 “速速围杀鬼物!” 魁梧武者与辰师更是欣慰不已,急忙挥舞灵旗,调动着其余抹杀阴兵的剑修凝气杀魔,重重剑气凌天,猛烈席卷而去。 阎瞑骷之目汇聚鬼息修为,被长剑一破,再难使劲挣扎。 “嘭!” 远处一道闷沉声起,除了疾奔而去的楚畋,剑阵百名剑修却不曾注意到燕无易断线风筝般的脆弱身躯掉落在地。 虽刺中鬼目,却被狂暴鬼力掀飞几十丈之远。 楚畋匆匆奔来,迅速探息运势,果断打了两道魂力护住燕无易心脉,注力驱散鬼息。 一道道浓厚的魂念随其掌印打入燕无易残破体内,催化着还未化尽的养魂丸。 点点精纯的黑色能量缓缓散开,如光芒涌动流通全身各处。 “咳咳……” 润心复气,养魂药力滋养良久,燕无易才渐渐恢复意识知觉,虚睁灵眸,眼中正是楚畋惨白的面容。 “我还以为死定了。”燕无易吐血苦笑,心生侥幸,一身痛感扰人。 剑点鬼目之时,一股磅礴鬼力轰击而下,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而今却再次活得一命。 “就算你小子命硬,也不能随意玩命。” 楚畋回神说道:“灰衣剑修出手了,若不是他那一道剑意……” 第65章 塔破 “轰隆隆……” 血色长穹愈发阴沉压抑,放眼望去,无不是血雾弥天,惊涛慑魂之乱象。 力量的此消彼涨在此刻彰显得淋漓尽致,落家四阵齐绞,步步推进,被阴气鬼息缠绕的六层古塔终是缓缓露出面目。 楚畋搀扶着浑身剧痛的燕无易回到剑阵之后,又助他催化体内养魂丸,其一身颓势才逐渐好转。 “寒光阁剑修?”燕无易忍住疼痛问出一句,其布满血丝的眼眸望向远处灵光爆涨的藏虚战场。 能有本事将阎瞑骷鬼臂之猛赫然抹消的剑意,唯有藏虚境界的大剑师能做得到。 就是不知是三人中的谁? 六翼阴风魔魔威生毒意,三大剑师被困其中,若要寻个空隙发剑而来,想必要废极大的精力。 “小友,不错!” 颇显疑惑之际,那满脸惊疑的阵道修者辰师笑盈盈凑上前来,枯瘦的身子骨轻轻一颤,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少年一剑横指鬼目,两度飞身逃命,任由谁也会惊为天人。 只是细细打量二人,却面生得紧,辰师狐疑问道:“不知两位小友是大罗阁哪位剑师弟子?” 两人见他来者不善,直言不讳询问师门,不由暗自心惊。 “在下常不弃,师兄弋断棠,皆是师从大罗剑阁俞贺,不知辰师有何指教?” 燕无易凝眸望来,冷静应道。 俞贺之名也是从雀斑少年铁令之上得知。 自己苦苦费了如此多的精力,就是不想暴露身份,遭受落家弟子围杀,再与楚畋混进塔中谋些宝贝。 “原来是俞兄弟子,难怪如此惊艳。” 辰师细细思索,点头笑道,心想大罗剑阁俞贺剑师性格极为古怪,乃是闻名四方的剑痴,曾花费二十二年修成一剑,战力不俗,若两位少年真是俞贺弟子,倒也说得过去。 “今日若无小友只身杀魔,西阵恐覆,但让你身险险境却是老夫的主意,此乃一枚回气玄清丹,还望小友收下。” 忽而光转,辰师手中便多出一瓶,拇指大小,灵气飘动,点点朦胧翠色绕不绝。 听其言语,燕无易并未心生恨意,只是处境不同而已,遂望了望一旁面色平静的楚畋,只见他点了点头。 “多谢!” 燕无易面泛笑意,虽不知回气玄清丹是何物,但楚畋都说了没事,也就大方接过,免得浪费了面前这老头儿的一番好意。 见燕无易欣然拿去,辰机一脸肉痛,可一想至恶缘易结,善缘难了,这少年将来必成气大器,还是勿要沾染因果自添烦恼为好。 “如今鬼物将灭,还须老夫前去定阵稳势,望小友早些恢复,老夫先行告辞。”辰师慈祥笑道,随即前往它阵布置。 此时阎瞑骷已被诸剑修削去九成鬼力,再无先前肆掠狂暴之势。 奈何它藏虚战力,也经不住恐怖剑阵绞杀,半刻时间,彻底化作血雾,消散于冥冥血穹之中。 目送辰师远去,燕无易从瓶中倒出一枚乳白色的灵丹,颇感好奇:“此丹品阶似乎不低,就是不知有何效用。” “补灵盈窍,生肌蕴气,放心服下,只是寻常灵丹而已。”楚畋嘴角微扬,见燕无易一副懵懂模样,不由无奈一笑。 这小子对武道的了解实在太少,更别提丹阵魂妖,奇闻异道,也不知他如何修成的逆行上伐之战力,追星踏风之身法。 “那老头儿坑害于你,区区一枚灵丹就想打发,真当我等好欺负?“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楚畋颇具深意说道。 害命之举,岂是如此好了结?即使立场不同,处境各异。 “那你为何要我收下此丹?”燕无易撇嘴说道,满头黑线,楚畋这小子总是不按常理行事。 “不要白不要。”楚畋缓缓说道,遂回息宁神,魂识四放,密切关注周身情形。 不知过了多久,妖境之中的爆炸身声响仿佛消退的许多。 古塔四周浓郁的阴气鬼息被四方剑阵覆压,也极少见到阴兵鬼物之踪迹。 落家极为重视此行,足有五百名剑修踏入妖境,其中藏虚境界的剑修十来人,势要在长夏其他势力得知消息前将妖境横扫一空。 天目峰寒光阁列西阵,剑是冰封剑,气是上玄气,来了三大师尊,八十剑修;筍洠崖风起阁凌云动,尹之耒,六大真传,五十剑修,以风起剑意荡北阵,直面血妖吞天魔;更有正阿剑阁胖瘦长者,尺丰剑阁雌雄双剑,镇东阵,斩魔气;大罗剑阁俞贺、落行风,大罗剑意南阵。 鸣音崖与九祭崖两处剑阁因相距甚远,只是派了些真传弟子前来。 “轰……” 千年孤寂的妖境矮山,终究是难挡落家剑修冲击,露出雄浑大气之象。 妖境之中无日夜,陡然一道轰鸣震慑天地,犹如大道钟声响彻四方。 “破了?” 燕无易从沉思修行之中蓦然惊醒,回气玄清丹与养魂药力相融,此时体内的情形好转了许多,两三窍受灵气滋养,如清泉盈窍,累生灵力。 放眼望去,诸多剑修已不堪疲惫,瘫倒在地,漫漫血雾阴气不知为何消散许多,依稀能望见远处庞大的鬼兽尸躯。 寒光阁三大剑修不知何时已将六翼阴风魔斩灭,唯有一地的血水残躯,四方皆有灵识不凡的剑修踏血而行,往前方古塔而去。 魂识感知周身,阴气断源,古塔方向魔息冲天。 “走!” 楚畋眸露精光,带着燕无易悄然饶过剑阵,便朝古塔摸去。 一入血雾,步若流云。 两人争先恐后行进,顷刻间超过五六名落家真传,夺路而走。 机缘不多,人却不少,谁都想在妖境之中夺得宝贝。 一至塔前,便知此地经历过何等惨烈的交锋,上方阴烈的血雾鬼息凝而不散,浓厚若水的血气将地面数尺淹没,左眸青瞳生威也不能完全看得透彻。 往前方踏去,竟有骨头炸裂之声响起,凄凄断骨血水拦路,黏稠的血迹发出刺鼻的血腥味道,令人作呕。 古塔巨门半开,一股浑重威压袭来,上悬“大截”二字,气势磅礴,那截字更显神韵,似乎有些眼熟。 燕无易不禁疑惑:“师尊名为帝崆,修的是血海冥心道,可这大截又是何意?” 细细思索,猛然回神:“这截字,竟与潭底断碑如出一辙!” 想至不同,思之不明。 遂将心中惊疑压下,紧跟楚畋步伐。 “古塔乃是气海所化,妖丹之精定在其中。”楚畋传过一道魂念,只见他面色凝重,望着眼前古门塔势,颇感讶异。 观此塔形,以气相成,汇聚妖境之中无数阴气,纳蕴而存,显然是强大妖修气海所化,那气海衍妖丹,本就是万古不变的常态。 顾不了许多,两人闯入葬帝古塔中,楚畋打出数道魂火致使阴邪气息难以近身,这沉重巨门想必是花了好些功夫才将其破开,刚一进塔,眼前便是无比狼藉之象,金珠玉盘大地碎,赤帐寒帘遍布洒,古籍真书裂成片,丹鼎香炉壁塌陷。 但这第一层就极为宽阔,有重重魔气滚滚,隐人之目,两方又有数道暗阁,在古塔正中供奉着一些古怪石像,鬼怪狰狰,魔壁溢光。 而面前残尸血髓横竖一地,大半皆是阴鬼魔躯,狂鬼残魂,还有几只未被藏虚修者抹灭,朝着先二人进来一步的五六名落家真传弟子扑来。 第66章 煞星 古塔之中血气滚滚,魔息重重。 阴鬼獠牙泛血,利爪如勾,三两只抓围而来。 顷刻便将离其最近的秀雅女修者扯入困境,这姑娘十六七岁年纪,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胜雪,美目流盼,突感危机身形灵动而起! “晗妹快退!”身旁一名清秀少年担忧叫道,手中碧灵长剑赫然刺去,一阵灵蕴狠爆,气光乱溅。 “嘡!” 剑若灵蛇点其颅,一剑厉震,竟将一具尸鬼直接劈碎! 少年修为不俗,地脉灵力若烟尘顿起,忽而灭鬼于形,剑冲鬼气。 那被其称作晗妹的女子已然退开,妙手抡剑直砍,清灵之气漫漫随剑。 只见她红唇微动,念起一段法诀,周身幻出道道水箭。 “咻咻咻……” 水箭穿空而走,瞬息洞破浓浓鬼息,射进尸鬼看似虚妄之躯,声声气爆炸动,总算从危机之中逃出。 其余三名紫衣武者也是持剑而上,将尸鬼暴虐之处杀得光飞芒转。 “没事儿吧,晗妹。”清秀少年匆匆上前关切问道。 “别来烦我,与你何干?”秦晗面色冷傲说道,一剑不耐烦地往前方走去。 “父母之命不可违,你注定是我落隶昇的人。” 少年闻言微怔,凛然笑道,随即谄媚跟上,显然早已习惯秦晗对他的态度。 秦晗一听便莫名来气,愈发不理会他。 燕无易与楚畋并未多在意几人,欲寻找古塔二层的入口。 眼前一片残落之象,处处是剑痕气劲,仿佛被人搜刮一空。 两旁敞开的古阁颇显神异,庄严绚丽,布局严谨,重檐尖顶雕墨麟,玉穹宝盖刻妖虎,灵珠青瓦精致镶,琉璃碧像细致嵌,就像是被古塔包裹着的亭台楼阁,显得格外奇异。 随意探入一间古阁,其中构造奇特的塔阁阵法俨然被破,这古阁内部截然不同,长命灯耀照鬼宫,赤霞毯铺垫其中,沁脾异香满殿,精妙烟炉稳立,处处是白玉红帐,道道是青柱金盘,圣洁晶莹,彩光剔透。 似乎并未经受妖邪之气侵扰,虽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却并未打乱大致的布局。 踏着灰烬沾染的赤毯走进阁中,也并无太多出奇,古殿正前方有着一座雕像,剑眉厉目,俊逸面容,一身桀骜气,威压似海沉。 雕像显然是按照体型打造,两米身形顶天立地,披甲持刀挥斥乱世,似在深思,又仿佛在注视着燕无易,也不知是何等技艺,将人的神和灵雕刻而出,显得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殿中不见异物,只是雕像前依稀雕刻着几行小字,其文体繁杂,两人皆是一脸茫然,闻所未闻。 “帝崆?”楚畋见到雕像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古塔之中唯一能存的雕像,只能是帝崆本人。 “我也不知。”燕无易摇头思虑,自己与帝崆也是凭借意识交流,并未见过他真面目,但第四境界的妖修早已能幻化人形,故是帝崆的可能性极大。 “咱们虽晚来一步,却未必不是好事,这塔中禁制重重,危机隐伏,落家的剑修先冲一步,也少了许多麻烦。” “但古塔极为诡异,万事以性命为重,不妙则退。”楚畋那灵敏的魂识如波浪翻覆而去,愈发觉得心神不宁。 “如今古塔已破,若真如你所说,那矮山秘纹崩裂也将临近,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燕无易凝重点头,心有隐忧。 其实心中颇觉惊疑,虽听他大致讲过妖丹之精,但其真正的用处却无从可知,能使得楚畋甘愿冒险与藏虚强者相争,想来绝不会简单。 妖境之行宛如梦幻,被衍始镜虚影摄去意识,机缘巧合得到帝崆传承,再到如此来到矮山古塔,燕无易似乎也没想那么多。 既然楚畋决定要做,那就陪他走一遭。 暗暗记下文字,遂往第二层探去,那通往古塔第二层的入口并不难找,古阁尽头便是。 踏过百十台古色古香的木阶,阵阵声响便传入耳中,细细分辨,有灵兵相击之声,争吵谩骂之声,阴尸怪吼之声,铁器激溅之声,使人心烦意乱。 刚一来到第二层,果真是一片乱想,数百丈的空间仿佛被某种扭曲的力量拓宽一般,处处是残石破阁,道道是乱影枯木。 其间有落家弟子为了宝贝大打出手,也有剑修与呼啸阴兵交锋连连。 观此残象破状,依稀可看出古塔第二层本是一处幽雅庭院,上方雪雾蒸蒸,地层烟绕云滚。 前方着几道并不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待到看得清些,燕无易心中一紧。 “齐思修!” 那飘逸俊秀的青年修者正是前番欲要搜燕无易之魂的齐思修,只见他面色苍白,一身玉袍凌乱,显然久经戮战,略显疲惫。 其身旁还有着两人,恰是抢落笠洺玉坠的齐思?与侍女婷儿。 齐思修兄妹前脚刚来,燕无易二人后脚便至。 未曾想在古塔第二层遇到这煞星,燕无易小声说道,与楚畋相视一眼,颇感无奈。 “咱们这身打扮他未必认得出,赶紧过去。” 楚畋虽未切身感受过被齐思修支配的恐惧,可在黑山之巅上,也见过他力战凌云动与尹之耒,一身恐怖修为使得对方痛苦不堪,故也有所担忧。 “走走走,赶紧溜。”燕无易见又上来一行气势不凡的剑修,急忙拉着楚畋跟上,冤家路窄,若再被齐思修抓去,恐怕又得被折磨一番。 况且还有那飞扬跋扈的齐家小姐齐思?,燕无易可一点儿也不想和她打交道。 “是你?”刚前行几步,身旁一名白衣剑修挨过来拍了拍燕无易肩膀,那冷俊的面庞扬起一道难得的笑容。 燕无易闻言看去,这来人也有些面熟,似乎在西阵之中见过,一时也想不起叫什么名字,遂抬手撑笑,以示善意。 “先前兄弟孤胆刺鬼目,使我西阵弟子佩服不已,在下唐厘,敢问兄弟尊姓大名?”快剑唐厘善意相交,一身刚毅之气自然而发,眸中似有一较高下的战意。 前番他尽数目睹燕无易一展身法,惊骇众人,本想早些与他相识,将来好约剑切磋,但塔破之时才抽开身来,燕无易与楚畋却早已不见。 不曾想在古塔第二层相遇,故他心生喜意,那久未波动的心境也泛起丝丝涟漪。 与天骄强者交锋,向来是值得期待之事。 “常不弃。”燕无易漫不经心说道,谨慎观望,与楚畋小心翼翼跟着几人越过齐思修所在之处。 “不知常兄居于大日摩罗峰何处?日后唐某也好前去拜访。”唐厘默默念叨,接着再问。这名字倒是不熟,可大罗剑阁有这般人物,他却从未听说过。 大日摩罗峰占地数里,弟子千数,但依修为资质分布不同峰域,如八百竹居,雾隐楼,徐来阁。 燕无易哪里知道这些门道,对他严肃说道:“唐兄,这古塔第二层阴气极重,不宜久留,我等应尽快离开此地,以防生变。待出了妖境,定与唐兄不醉不休。” “就依常兄之言,唐某奉陪到底。”唐厘听闻燕无易一番言语,顿时心中一惊,感慨少年之爽朗。 楚畋见二人称兄道弟模样不由生笑,微微扫量了齐思修一眼,却发现对方正轻蔑地盯着燕无易。 第67章 又来 齐思修那双深邃的眼眸似乎蕴藏着一种慑人心魄的锋芒。 “站住。”淡淡的言语从他口中道出,若钟雷鼎扬,气势凛然。 一时众人皆疑,楚畋暗道不妙,拉了拉燕无易胳膊。 待燕无易会意,当即怔然,露出一丝颤笑,心想这齐思修是何时发现自己的,没想到还是混不过去。 “齐公子有何指教?”唐厘面色微变,见喝住一行人的是齐家圣子齐思修,一身剑势薄发,肃冷讲道。 唐厘也有天脉修为,对齐思修这般仗着资质修为横行霸道的世家公子,向来没好脸色。 虽说对方战力强横,可他也没在怂的。 其余四位灰衣剑修也是抚剑而守,不敢大意。 “小子,别来无恙啊。” 齐思修并未搭理唐厘,面带微笑打量着燕无易与楚畋,似有深意。 前番黑山之巅,这燕无易趁他与风起阁两大剑修缠斗,不知以何方逃脱,且眼前本被双峰异影摄去意识的楚畋也诡异复还心魂,来至此处。 诸多疑惑,还须从两位少年身上得知。 落家剑修见齐思修轻一抬手,如释重负匆匆撤离,反倒是负剑的唐厘留了下来。 “一日不见,你二人竟成了落家弟子。”齐思修冷笑一声,接着便道:“老实交代,齐某兴许能饶你等一命。” 气势陡然爆发,一阵威压闪露,使得燕无易与楚畋心生忧意,暗暗聚气汇力。 一旁的唐厘眉宇紧绷,听那齐思修言语,似乎眼前二人并非落家弟子。 齐思?也是好奇看来,绝美的眸子灵动泛思:“这两位少年到底是何人,竟能使得大哥震怒。” “休得胡言,常兄乃是大罗剑阁弟子,真当我落家好欺?任你颠倒黑白?”唐厘当先厉喝,他终是选择相信燕无易。 若少年并非落家弟子,又为何以身犯险护阵斩魔? 燕无易听其言语颇有些感动,一面之交能做到此等程度,可见唐厘心性极纯,竟有些不忍骗他。 遂朝其诚恳说道:“如他所说,我二人并非落家弟子,只是铁锁岩撼北营开采灵矿的苦力,有营中奴籍可证,依营令从堕龙渊入岩,机缘巧合遁入妖境,一路闯荡至此。” 虽说暴露身份于己不利,可齐思修已然无情揭穿,故无隐瞒必要。 “燕无易并非故意欺瞒唐兄,实是有苦难言,还望见谅!”燕无易拱手致歉,严肃道来:“此事与你无关,速速离去罢。” 燕无易一番朗朗言语使得唐厘心生震撼,一脸茫然,片刻反应过来,不由惊惧乍生。 区区一名地位卑微的铁锁岩苦力,竟能一路闯入古塔,战力强横,身法诡谲…… 燕无易说得有理有据,唐厘虽心有疑惑,但也并未轻看两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齐思?闻燕无易之音,颇感诧异,心想这蓝衣少年音色倒是与救她之人相仿。 “燕无易?” 唐厘喃喃自语,但见齐思修嚣张气焰,燕无易与楚畋不卑不亢,心中顿时释然:“我唐厘与友相交,从不看重家世出身,只求意气相投。” “西阵遭受阎瞑骷威胁之时,燕兄弟挺身而出,助我落家剑修脱离险境,如今有难,唐厘岂能坐视不理!” 只见他将心一横,浑身剑气凌厉,一股傲然之意于其七尺之躯赫然而发。 总不能以燕无易隐瞒姓名来历为由逃之夭夭,若是传来出去,世人还以为他惧怕齐思修。 “那就一起死吧。” 齐思修面色陡变,恐怖大手掌拍击而来,古楼光溅,灵元纷纷。 虽与凌云动、尹之耒交锋许久,自身气力消耗极大,但对付三位毛头小子,却全然不在话下。 其掌若隐天光蕴狠戾轰来,直扣燕无易单薄身躯,万钧一势,力若擒龙! “嘭!” 刹那掌至,燕无易早已催动气劲润形,身似流光闪冽,以猛力冲破层层灵元,又是一招归鹫疾走,一跃十丈。 楚畋以魂化火,随其掌心生烟,一道极为炽烈的魂息如狂风劲鼓,山海覆去! “嘣嘣……” 两势相冲,刹那震起爆声骇骇,烟波掀痕。 觅寻小境界的魂修之力一时震慑当场,四方争夺不休的落家剑修突感战势,皆是退得极远。 “魂族?” 一掌顿消,齐思修眸光炯烈扫来,只是一合,便将楚畋身份看出,又是两道赤光寒印封锁而来! 一印焚天,一印封地。 顷刻间激起重重气浪,身形鬼动掠杀而来。 “齐家赤符印?” 唐厘看得惊异,楚畋与燕无易迅猛而动使他震撼不已,而今目睹齐思修打出翻天覆地之印,更是大感不妙。 未曾想齐思修直接使出齐家圣子才有资格修行的赤符印,此印分五重,对方只是打出前两重冰封烈浪,便有一龙神力。 “冲虚剑荡,气通五阳!” 法诀如气,流转于心,唐厘哪能袖手旁观,硬着头皮御剑而挡,背负灵剑咻然而升,穿空裂云,陡然显露数百道灵剑虚影。 此剑长三尺,为龙形,镌刻上古浮云雕,冲虚镇魔气,随其心念一动,往那齐思修赤符双印席卷而去。 燕无易与楚畋眼神交汇,似乎明白对方所想,左右勃发,身若虎鹰,踏浪而走。 掌化寒光气若幽,劲道通身影浮走,燕无易铁掌狠击,攻其右侧。 楚畋魂幻火海,身消形散,待到再现光辉,已然拳动齐思修右腰! 三势合围,其力惊人。 “有些意思。”齐思修嘴角微动,一身磅礴灵元如飞瀑直下,重于其形,稳然站立。 “退!” 燕无易掌已至其身,却遭一股狂暴威势震慑,再难前进半寸,陡感压力覆身,一阵禁锢之意笼罩而来。 爆喝无用,掌势已然显露颓意。 “嘡!” 果然如他所想,齐思修凝威四射,一道气罡撞来,直接与三方攻势相斥,顿时耀光爆裂,将古塔第二层映得通明! “砰砰!” 两道沉闷之声突兀响起,随着光消气退,燕无易与楚畋被气罡冲飞两旁,狠狠砸在斑驳的古壁上,吐血不止。 那赤符印也与唐厘剑气杀在一起,万钧之力使他步伐后移,气血不稳,苦苦支撑。 “藏虚境界的灵元气罡实在强悍,如今境界……想要将他击败无异于痴人说梦。”燕无易急忙运势平息,皱眉望去,略有不甘。 容不得他多想,齐思修大势一掌抓来,十丈之距,似乎只是眨眼便至。 “无易快走!” 楚畋厉吼一声,他之魂识极为敏锐,也是最先洞察齐思修诡异一掌。 此时再想祭出阴阳棋子定住齐思修已是枉然。 危在旦夕之际,燕无易突然催起赤眸青瞳显化灵威,眨眼间将齐思修掠来之影堪破。 “退无可退,唯有兵行险招!” 燕无易心念已决,如今情形由不得他犹豫,全力注视着对方藏虚猛势一掌! 灵元赫赫,血光沉沉。 齐思修势在必得,手掌已与燕无易咽喉近在咫尺。 “呼!” 可战局瞬息一变,异变顿生,一阵疾呼从其掌下划过! 齐思修面泛惊骇,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这只通了六窍的少年几乎是挨着他凌厉的掌意果断滑移,以极为恐怖的反应旋地而逃。 众人皆以为燕无易难逃一劫,可他又确确实实冲破齐思修掌意扑杀,身似灵蛇横卧,滑地而走! 第68章 胁迫 掌至人走,伺机而避,极为冒险之举,恰恰被少年郎使将而出。 “看你往哪里逃!”齐思修难得动怒,急忙回神探去,若灵龙一拳破裂山河冲来。 其势极险,其境甚危,却也足够楚畋催动阴阳棋子定其身形。 可这是燕无易又有动作,只见他步踏十步,翻身凝起两道气劲刺杀而去,沉重血劲极具爆炸之威,于阴息古阁之中划出血光溅射的痕迹。 “噗噗噗!” 三两道宛如水息爆溅的奇异声响散开四方,气劲若剑,与齐思修掌意相冲,虽不能敌,却拖延了些时间。 “想杀我?”燕无易撇嘴而笑,邪意凛凛,身若孤鸿直退,朝着齐思?所在方向奔去。 “那就得付出些代价,燕某的命,不是那么好拿的!” 既然齐思修想置自己于死地,又何须讲究道义廉耻,三两步踏过残阁,一身血劲如焰,显然要以齐思?性命威胁他。 “你敢!” 空浮之声传入齐思修之耳,他顿觉不妙,怒喝一声,再次起势覆掌而追,藏虚灵势震憾八方。 那齐思?一直凝望燕无易之妙形,见他赫然迸发两道血色气劲,美眸闪动,俏面浮羞,瞬间反应过来,这少年就是前番相救于她之人。 本欲阻止自家兄长,却见少年身躯疾动袭来,其速极快! “休想动我家小姐!” 一旁的婷儿最先了然,窈窕青身随其妙手结印,翻转间崩射出数道寒光青蕴,迅速汇聚成团,忽而化为灵团,欲阻燕无易气劲猛势。 青光如鸾,真气层层,极为坚固。 与此同时,楚畋催起阴阳棋子旋于头顶,一阵困缚灵光破空而遁,瞬息落在气势汹汹的齐思修俊逸身形之上。 阴阳棋子何其神异,如重磐覆压,山岳横动,一时牵扯住齐思修扑杀之势,使得后者难以移开半步。 楚畋并未就此作罢,默念魂诀,运气走于上经下络,体内魂力衍生,随即疯狂涌入阴阳二子之中。 又是两道阴阳灵蕴飘荡而去,在燕无易气劲触及婷儿青势之际,将她定在当场,动弹不得。 气无源头,劲又极狠,燕无易接连敲击两拳,赫然破裂。 “莫怪燕某无礼,实在是你兄长欺人太甚。”燕无易冷漠说道,掌变爪势朝着齐思?美妙身姿抓去。 齐思?正欲退开,却为时已晚,先前受有伤势,又不能全力施为,匆匆御息而防,却被燕无易暴虐血劲轻易崩破。 其后直觉一股束缚之意锁于其喉,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除了无予那小丫头,燕无易还是头一次距离陌生女子这般近,只觉得淡淡体香润鼻,使人眼生迷离。 这齐思?身上独特的处子清香更是令人失魂,无意间望了一眼绝妙佳人雪白的脖劲,心脏跳动不禁快了许多。 突遭此挟,齐思?也是颇显畏惧,与陌生少年相距如此之近,那雪白的肌肤片刻泛起一抹抹诱人的绯红。 “红颜祸水,莫要着相。”楚畋魂念严肃提醒,燕无易急忙调息醒神,眸光炯烈望向前方被困缚的齐思修。 此时已然掌控局势,楚畋与唐厘几步围来,再将婷儿制住,遂忌惮地盯着前方犹如困兽的青年天骄。 以亲眷要挟虽非正道所为,但命悬一线,不得不去做不喜欢的事。 “此人身具灵物,且修为不低,阴阳棋子定不了他多久。”楚畋皱眉说道,面色略显苍白,显然催动棋子生威耗费了极大的魂力。 “早就听闻齐思修天生灵象九色灵芝极为神妙,今日一见,果然玄奥。”唐厘冷俊面庞显出一丝惊异,望着顶悬灵象的齐思修,感慨不已。 “放了她,我不杀你。” 少年行事果断狠辣,容不得齐思修半分耽搁,况且在他看来,三条贱命,又如何抵得过思?安危。 最让他震骇的却是魂族少年楚畋,两枚棋子便压制得他催动异象抵抗神威。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讨价还价,谁死谁活还未可知。”燕无易不屑笑道,心中却隐隐没底,毕竟对着藏虚境界的修者说狠话还是头一遭,难免有些心虚。 “你想怎样?” 齐思修妥协说道,心忧小妹,难免露了阵脚。 齐思?虽有保命之法,可也不愿让她以身犯险,且魂族少年法诀诡异,容不得他傲气。 “如今阴阳棋子生威也杀不了他,不如让他立下天道毒誓,不得再害咱们。”楚畋缓缓说道,似乎唯有此路行得通,多一敌不如少一敌。 且长夏陈家底蕴深厚,想要以如今实力将齐思修抹灭,难如登天。 “也只有如此,古塔之中危机重重,若是大动干戈,恐怕引来有心人的觊觎。”燕无易眸光流转,慎重点头。 楚畋伴生灵宝何等珍贵,若被落家高手看见,指不定要做那杀人夺宝的恶劣行径,人在屋檐,不得不考虑得细致些。 “立天道誓言,不害我三人,若起杀意,天雷轰杀,武道止步。”楚畋厉声说道,这天道誓言自然能约束生灵,冥冥之中自有因果,任他也不敢违反。 像齐思修这般资质超群的武道天才,最忌讳武道不进。 “好!” 齐思修毫不犹豫举掌便发,匆匆几言引起漫天灵纹震动,似有一缕细致入微的灵光钻入他体内。 少年要挟之举只为活命,并无恶意。 但齐思修却略感遗憾,毕竟燕无易与楚畋二人有本事攀上山巅,且从双方魔影笼罩下诡异回形,定有大秘密存于其身。 此番擅闯妖境,不就是为了一探神秘,搜寻机缘? “还有一个要求,你得尽全力护佑我三人周全,一直到离开妖境为止。”楚畋紧接着说道,在妖境之中,能有齐思修当当打手,夺得妖丹之精的机会也大些,也能少些麻烦。 齐思修沉思片刻,点头同意。 两方达成要求,齐思修也立了天道誓言,见又有些剑修上到古塔第二层,楚畋便念诀收回阴阳棋子,那股强烈的禁锢之意如风般消散,来之也快,去之无影。 “咳咳……” 燕无易谨慎退开,齐思?咳嗽几声,匆匆与婷儿回到齐思修身后,皆是一脸怒色盯着燕无易三人。 “小子,你很有胆色。”齐思修深邃眼眸闪过两道精光,望着眼前傲骨铮铮的蓝衣少年,颇觉诧异。 确实只是六窍武者,可那一身身法气劲比之地窍武者丝毫不弱,不知用了何法达到此层次。 先前避掌一幕还历历在目,他身旁的魂族少年也是不容小觑。 “齐圣子谬赞了,只不过是用了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而已。”燕无易挺拔不畏,嘴角洋溢起一道邪俊笑容,无意间看了的面色通红的齐思?一眼。 “登徒子!” 见燕无易还敢轻浮看来,婷儿狠厉跺脚,恨不得将燕无易狠狠捶上一顿。 “燕无易,本小姐从不欠人情,之前残阁遇险你仗义出手相救,本想好好谢你一番,可你竟趁机轻薄于我,咱们就此抵消,两不相欠。”齐思?语出惊人,一言激起万丈波澜。 “轻薄?” 燕无易茫然不解,面色一黑,心想这陈家小姐说话怎的如此赖皮,不顾自己清白随意颠倒是非,脸皮极厚。 皱眉四顾,那齐思修紧握拳头,若不是立下毒誓,恐怕要将燕无易碎尸万段。 一旁楚畋与唐厘正无奈摇头望着自己,显然听信了齐思?一面之词。 “我没有……” 第69章 不知何处 被她如此搅和,燕无易只觉得有口难言,苦苦承下莫须有之罪。 “这齐家的小姐,怎的这般不要面皮,亏我之前还冒险救她。” 燕无易颤颤心想,急忙灰溜溜往古塔第三层而去,楚畋唐厘皆是摇头一笑,跟其脚步。 见燕无易吃瘪,齐思?略显得意,玉眉微凝,杏眼闪星,仪俏妙姿更招人喜爱。 但少年并未多加解释,转身便走,不禁使她俏脸一黑,嗔怒道:“真是无趣,哪里来的野小子。” “莫要惹他。”齐思修明瞳闪烁,望着少年身影,疑惑萦心。 如此年纪,行事竟极为果断,反应之速更是极佳,由不得他不生谨慎之意。 “哦。” 齐思?调皮撇嘴,悠悠然跟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而去,丝毫无劫后余生的恐慌。 “小姐,等等我。” 婷儿朝着齐思修咧嘴一笑,脸浮羞意疾步顿走。 齐思修一脸无奈,暗道小妹不知事理,尽爱惹祸,却又格外疼惜,舍不得多加责备。 血慑古塔,幽气漩冲,妖境之中,那当空直放的一抹赤阳不知为何,划落西方,孤蔼沉起,分外妖异。 落家五百剑修围塔而驻,又以矮山为心,四向巡查,唯有七阁剑师真传能入古塔。 塔宽而高,妖且邪。 第三层依旧是妖息沉伏,魔势飞动,只是一层更比一层险,步落阁楼,一阵煞风狠刮,三人匆忙御势抵挡。 再放眼探去,四周竟漆黑一片,难以洞察玄机,寂冷无声,不知此地多大。 “劳什子古塔,玄之又玄,鬼之又鬼,怎么看不见半点人影?”燕无易眉头紧皱,瘦削面容严峻以守,双臂缓缓流淌起一股股恐怖的气劲。 这第三层实在诡异,青瞳显虚,双耳灵动,竟听不见半点声息,不见落家弟子,那先来众人仿佛消失一般,令人惊疑。 “无人。”楚畋魂识一扫,也将此地大致探清,百丈之宽,古物阻隔,却无门无人,仿佛置身另一空间。 “七阁十三位藏虚剑师破阵而入,又有各剑阁真传弟子匆匆闯来,上古塔第三层的也有半百之数……”唐厘俊容生异,大感震惊,莫非先上第三层的剑修皆消失了不成? 可眼前置身之地确实无半点他人气息,一片幽沉黯淡之象更显奇怪,使人心神不宁。 楚畋细细思索片刻,凝重说道,遂拉着燕无易与唐厘欲要退回斑驳古梯。 难以堪破此地隐秘,还是先退开为重。 妖境之主帝崆气海所成的古塔让人摸之不透,还须步步为营的好。 燕无易也知事情诡变,三人似乎并未去到三层,更像是闯入了一处莫名的小空间之中。 心念不同,其境生幻。 但三人回头,两息时间,身后那从古塔第二层传来的点点微光血芒就如焰火诡异一灭,眼前顿时一暗,彻底沦为幽邃之象。 “路没了。” 燕无易只觉得身前蓦然多了一道看之不见的气禁结界,将通往古塔第二层数道古梯阻断,灵光闪动,竟被困在此诡异之地。 掌凝气劲摸去,如有墙壁般被挡在其中,不知何解。 “遭了。” 楚畋面色冷肃,其掌心赫然烈其两道暗光浮动的魂火,在其催动法诀之后,缓缓流溢出星星炽烈亮芒。 光飞芒动,四周缓缓明亮起来。 眼前哪里还有前番上来此处的通道古梯,反而是一堵气痕流转的怪墙将三人阻隔在这昏暗的鬼地方。 三人瞬息色变,皆是运势待发,以防发生意外。 “四周空间秘纹与妖境古塔并无区别,我以魂术堪破气层,剥离其中波光粼粼的气痕,竟寻不到半点异样。”楚畋瞳孔急遽收缩,有些讶异此地之诡。 再以幽魂之火灼烧,依旧是无丝毫动静。 唐厘面色微怔,随即了然,先前楚畋使动魂火攻伐齐思修,他就有些疑惑,如今听他一言,倒是确定了对方魂族身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这魂族少年战力强横,能以两枚悬空棋子定住一代俊杰齐思修,足以见其恐怖之处,且也不像心有邪念之人。 “先探此地,再做计量。”燕无易皱眉说道。 既然离不开这百丈古阁,不如从中寻找玄机,兴许能逃出困境。 “嗯。” 楚畋点了点头,遂凝光一散,直接祭出阴阳棋子显化神光,黑白二色交织幻动,一时衍生出万道炽芒,将地方照射得透彻。 他并不在意唐厘颇显异样的眼光,毕竟与齐思修交锋之时,已然暴露了魂火灵宝。 况且唐厘仅是一名天脉剑修,以魂力棋势轻易便可将其定杀。 第70章 大道化真机 不大的古阁绚烂生香,如有灵意般幻化得暖意浓浓,彩光粼动,更显神妙。 前方三座黄金椅与古阁融合,一道道流动的金色异芒如细流贯通其中,似乎在汇聚着某种莫名的大势,使人心惊胆颤,眼皮直跳。 “妖境乃是强横修者容纳妖丹的体内小空间所化,古塔与其一脉相连,此地竟有如此异象,不知是妖境之主生前布置,还是死后执念所为。”燕无易双眼紧紧盯着那金光流溢的古椅灵柱,无半点头绪。 如今还不能向唐厘透露帝崆之名,虽说唐厘极讲义气,但终究是相处不多,不知底细。 “此地黄金三座,竟还残存着极强的灵蕴,对咱们来说,兴许是一场机缘。”楚畋微微颔首,思量片刻便笑着道来。 “金椅生妙象,古法玄机藏,楚兄说的便是此意?”唐厘似有明悟,面色一喜。 修者至高深境界,随意一行一动皆有万般妙意,面前三道金椅生象而不消,凝色而不绝,显然将妙意与外物相融,若真是此意,恐怕也是一番极大的机缘。 武道奇闻逸事无穷,那世家珍藏的云潼道典之中就有记录,玄蕴浮真缘,上师气冥形,其中上师便是境界高深的修者所悟。 “正是如此。”楚畋微笑点头,眸中难得出现一丝炙热,那心中的好奇之意也缓缓升腾。 而眼前神象生威,似幻却真,中间那一座霸龙椅隐有云龙暗吟,上浮古神掌天,面目看不真切,却有力蕴滚滚,威压轰轰令,三人心生震撼,各自张望。 左边金椅星辰材质锻造,幻处枯瘦老僧入定念法,寻常至极,却又暗伏真机,隐约有佛鸣钟声,荡涤人心。 而右边一处又是道蕴苍苍,云雾古亭有两老博弈,虚妄之象,灵光乱动,也是难以看清面庞。 “若真如出兄所言,那此三象极有可能是古籍提及的大道化真机。” 唐厘浑身轻轻一颤,略显惊异。 “大道化真机,至少也是武道高等境界的修者才能拥有的手段,更不论妖修第四境界的强者,若真是以道蕴感悟凝化的真机异象,修起道来岂不是事半功倍?” 他虽是寒光阁真传弟子,最高也只是见过藏虚绝巅的寒光老祖,似那般强大的武者,尚且不能将意念感悟幻发而出。 此象几乎化为实质,也不知是古时哪些高手留下,只是在妖境之中凭空出现此物,难免令人心生疑虑。 “大道化真机?” “也不知帝崆师尊是如何融入此般玄妙之象的?”燕无易耐心倾听二人言语,虽不知此象来历,却也知晓此象极妙。 “那要如何悟得真机?” 贫寒子弟哪有机会接触武道辛秘,燕无易摇头晃脑一阵懵圈,终究是学识浅薄了些,只知埋头苦修,不懂天地异物。 心想以后得多看些书籍,学些异术,否则平白受人耻笑。 “金色古椅以百丈古阁为源,支撑异象显露,我等只需端坐其上,耐心体悟,若机缘已至,自然能领悟真意,若机缘未至,或是缘分未到,就算是搬走古椅也无可奈何。” 楚畋魂识探之,徐徐说道。 修者修道,根机因缘。 即使再为玄妙的古法摆在眼前,如若机缘不至,自然与其无缘。 “燕兄弟勿要着了困相,大繁至简,大智若愚,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变动,缘分使然,许多东西往往要比自己想象的简单许多。”唐厘笑有深意。 唐厘也修的是快剑之法,讲究快不沾凡物,极不染尘埃,故看得也通透些。 “多谢唐师兄拂尘扫惑,无易明白了。”燕无易若有所思,拱手笑道,没想到领悟真机如此轻易明了,遂朝前方细细看去。 “你二人慢慢拂尘扫惑吧,我的机缘到了。”楚畋打趣一笑,往那两老博弈之金椅而去,冷俊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我以阴阳棋势入真机,恰好可探查其中危险,如觉不妙,迅速退开。” 燕无易与唐厘慎重点头,目聚其身,皆是暗自酝酿气势,眸露担忧。 天生棋宝,故而以其悟意,两老博弈之象重于领悟,以心魂体会乾坤变化,虽如常态,多望片刻,却能使人心神向往,流连忘返。 楚畋一步一步踏去,棋光莹莹,掌生魂火,不敢掉以轻心。 十步为止,已然来到两老博弈之象飘浮的金椅前,所幸并未突发之难,悬着的心也算落下。 只见楚畋安然落座,刚一触即金椅,那颇显惊疑的双眸猛然一闭,一道道金色的璀璨光芒瞬息卷东而来,将他少年身躯层层裹覆,竟陷入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境界。 “心静纯一?” 唐厘最先反应过来,随即面露惊骇,揉了揉眼睛,有些怀疑楚畋沉魂之象是否真实。 “何为心静纯一?” 闻他之言,燕无易颇感不解:“我虽真正涉及武道不久,但也知道些入虚之境,无论是魂修佛修,都是以身体悟,以心感悟,以魂汇悟,传闻悟性极佳的修者能以念入虚,修行事半功倍,那第一个心念入定的境界就是存想,可心静纯一……” 这入虚入定的悟道心境也是从楚畋口中得知,一眼望去,楚畋之身颇显僵硬,心魂静守,一时间灵蕴又生,堪称神奇。 “不错,存想为第一境界,指的是存想而得,存想而忘,寻常修者机缘巧合也能遁入此境,对心境的提升极为重要,修为也会随之增长。”唐厘并不急着前往金椅一探,耐心讲道,不因燕无易懵懂而生笑。 “而入定的上一层境界,即是心静纯一,道不欲繁,繁则乱,乱则难,难则忧,忧而无功,纯一心境与天地生合,无息无气,入此心境修行的感悟者,已然达到了静若虚空的程度。有真机灵蕴疏沦其心,清明五欲,除污去秽,思念断绝。” 唐厘眼眸并未从楚畋纯一之身移开,接着说道:“楚兄弟此象恐怕就是心境之中的心静纯一,有道道异象真机点化的灵蕴润养其形,可不食不修,安心感悟真机。” “近三年内,偌大的镇北节也不过两人达到过这心静纯一的奇妙境界。”唐厘心热不已,楚畋能达纯一之境,极有可能是金色古椅的缘故。 在纯一心境之中修行片刻,都能有着极大的提升,更是无数修者梦寐以求的心境层次。 “原来如此。” 燕无易缓缓点头,了然于心,前方还有两座金椅,盘龙古神力定天地,以及老僧枯树空冥打坐,佛音袅袅。 第71章 老僧 老僧妙象并无生烟注光,奇阁也不曾再起波痕。 “无缘?” 唐厘颇感失望,站起身来,却并未气馁,机缘所至,无缘无悔。 此时唯有盘龙金椅可择,遂与燕无易对视一眼,知其意思,便揣揣不安坐下。 盘龙椅上浮赤裸着上身的古神执掌乾坤之霸象,比之其他两张金椅要神异霸道许多。 眨眼之间,古阁金气再次涌动起来,霸龙椅上道道玄奥气息萦绕其身,唐厘心泛喜悦,在腾腾灵蕴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神势。 忽而远古荒茫之息如瀚海浪起,顷刻便将其心魂卷走,遁入空冥之象。 同样是落座其上,楚畋与唐厘却是意境各异,楚畋在两老博弈之象的笼罩下,其形似幻,其意空无,已是心静纯一之境。 而唐厘只是金光养体,气韵流啸,如堕迷惘之象,面有各色。 “此金椅带来的感悟心境似乎不同,唐厘仅为存想,而楚畋却为纯一……”燕无易嘴角微扬,青泽闪动。 根据两人所述,观其怪象,也大致能断出存想与纯一之别,只是不知自己与老僧入定之象,又能契合到何种地步。 “佛?” 对燕无易来说,佛却是一个难以捉摸的意思,只是小时候在街道客栈遇到过行脚僧,游方客,粗布破鞋,难有喜怒。 “这佛又与帝崆师尊有何干系?” “即使不知此地为何处,但也难以超脱妖境范围,帝崆师尊妖丹空间所成的妖境,又为何有佛意留存,莫非真是释空一脉的佛陀真意?”燕无易想至此处,更觉疑惑。 可第四境界的妖修手段通天,又岂是自己这般渺小的武道修者能揣度。 继而深吸口气,大步踏去。 一至金椅,只觉有苍茫大气之感,似乎融杂着万古的悠扬气蕴,贯通其身,穴窍顿开。 有定势弥形的阴阳棋子漩于上空,散发着丝丝令人心悸的深邃光芒,故而不必多加担忧异变突起。 “万法释空,急也枉然。” 燕无易面色微肃,正身而坐。 刚一挨椅,四方便溅起金势阵阵,玄光耀耀,佛光闪闪。 一股极其腐蚀心神的疲惫之意随着古阁金光翻覆于身,莽然充斥其略显瘦弱的身躯,浑身精妙佛光流转,颇有灵韵般领悟天地大势。 意识将沉之际,仿佛能感受到一道道玄妄的灵蕴轻易穿透经脉,润柔脏腑。 尤其是那丹海之处,有神韵璇动,点化晦暗。 待到燕无易幻识清醒之时,眼前的场景已是风云变幻,气浮不定,俨然置身一处佛家道场,细细思量,突然面色惊变。 “此象,竟与黑山之巅残破的道场极为相似!” 周身之景象宛如仙境,道场之上光华广布,不染凡尘,有瑞霭纷纷碧虹千条,时而有钟磬悠然不绝润于其心,白云飘摇,翠柳倒竖。 道场正中,有一株无叶枯菩提,大常显真光,与一方天地相融,风霜不侵。 枯树之下盘坐着一名佛家老僧,形羸骨瘦,静如止水,一纳麻衣,旧袍怀珠。 这老僧如磐石般毫无生机,佛蕴却由心而燃,使人心生敬意。 “前辈?” 燕无易忐忑喊道,对方却并无回应,遂缓缓踏入道场,想要一观其真面目。 一望老僧之象,难免心起感慨,眼前之人鹤发童颜,凛凛威面似仙人临凡尘,一袭清风明月赤滚袍,两袖阴阳造化蕴,慈颜生金辉,润彩玉堂堂。 掌结法印,身盘玉莲,一阵阵浓厚佛光净天地,点点高深佛法涤心魂。 只见他慵懒睁开炯炯双眸,面带慈意对着燕无易一笑。 “道友,贫僧已等候多时了。” 话语犹如上师天音,沉浑言语便能发人深思,深沉之语总是夺人念想,可见造诣之深厚,底蕴之深重,佛性之高深。 燕无易闻言一惊,又是一怔。 虽明知是大道化真机的异象,但又深陷其中,周身皆真。 “等候多时?” 缓缓说出疑问,燕无易颇感迷惑:“大师为何如此一说?” “况且小子武道初始,仅凭机缘来此,又如何称得上大师道友。” 老僧轻轻摇头头,那佛笑弥喜之相使人心生亲近之意,又不失威严庄重。 “为何称不上?世间万物皆有灵,众生无异皆相等,贫僧之道是道,你之道也是道,又何必拘泥于你道我法,修为上下。” 听他平静道来,如妙妙真音入耳,悬念不散,令人思绪尽起,又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道友请坐。” 老僧并不急着回答燕无易另一疑问,只是眸光一幻,燕无易身前赫然多了一张灰旧古朴的蒲团。 又是一道佛光流逸缭绕,显化出一张古色古香的圆木紫桌,其上摆放着青花壶,玉瓷杯。 壶幽而芒动,茶香而生韵。 顿时清香扑鼻而来,使得燕无易心神宁静,如识道韵,回味无穷。 “请用茶。”老僧手掌轻挥,一团灵光拂过,便为燕无易斟上一杯清茶。 第72章 凡行 一眼洞穿千年事,玄真不过一点通。 老僧之言如雷霆劈落,震骇心魂,燕无易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莫非眼前的佛陀真能看透而今之象? “大师,敢问你与妖尊帝崆是什么关系?”燕无易终是问出此句。 放眼四观,燕无易愈发确信此地就是黑山之巅的残破道场,只是千年的荒废摧残,早已失去了原来的佛韵。 故其心中隐隐揣度,心想这老僧难道是释空一脉的佛? 毕竟自己所知,也只有帝崆所提及的苦迦。 “旧年至交,佛门引路。”老僧缓缓说道,那古井无波的容颜似乎泛起几丝岁月的磨痕,又像是追忆其往日的场景。 如此得道高僧,也难以逃脱天道的桎梏。 千年无动之心,也因两字而动。 “果然如此。”燕无易诧异言语,可老僧与师尊之事乃是古之辛秘,作为小辈,又不好多加过问。 “难怪我与佛家有缘,恐怕是应了师尊做那释空一脉引路人的缘故。” “并非如此。” 老僧仿佛看清燕无易心中所想,微笑说道:“道友有自己的缘,也有自己的性,虽为释空引路人,护法大尊者,可你本性也是身具佛性,否则是无法通过大道化真机来到此处的。” “佛性?” “无易初涩修道之路,看不破红尘万象,听不懂佛音妙语,竟也身具佛性?”燕无易颇感讶异,心有不安,莫非要得真机,还得出家不成。 “性由天生,兴许是你家中长辈与佛有缘。”老僧苦苦笑道,虽只是千古一念,幻想而化,却与生前无异,慧眼识真,佛法通冥。 “贫僧与帝崆道友千年之交,他那最后一抹魂念消散于天地之时,贫僧自有感闻,难免唏嘘不已。” “既然帝崆道友将引路人传于你,还望将来道友能帮衬释空佛脉,护其佛法,贫僧感激不尽。”老僧空叹良久,以佛礼相待,引得四方道场劲风呼啸,菩提枯树依旧是浑然不动。 佛家各门最看重佛法正统,释空一脉却是后起之法,故而苦受排挤,代代皆有引路人,引路护法。 “大师折煞小子了。”燕无易急忙回礼,毕竟是帝崆师尊至友,不能肆意而待,尊师重道,本就是修者恒心应存。 “释空引路人本就是师命,无易若是将来有了造化,定会尽力而为。” 天地万法,皆是同归。 只是老僧又为何相信自己定会有能力去护佑一脉佛法? 燕无易终究只是六窍的修者,即使有血海冥心之法,但也需诸多时日才能堪破上境。 “有道友之言,贫僧也能安然放下心中执念了。”老僧赤袍微凛,眸流明光。 慧眼之中的少年,仿佛是天道的一枚异数,其命途难以看透,其灵性也隐晦不明,极为玄妙难测,兴许他真能达到心中所想。 “贫僧有一法,名曰凡行,囊括天地之变化,蕴含乾坤之无极。” “你,想知么?” 老僧微一思量,便言归正传,欲要传其妙法,以鉴大道之真机,完成一念留存的使命。 况且燕无易也是帝崆弟子,也须赐些见面礼,否则将来传扬出去,不免损了坐化之后的佛名。 “凡行?” 燕无易不由心中一喜,心想又有宝贝妙法可拿,帝崆师尊也好,苦迦佛陀也罢,都是些千年前的猛人,其以身感悟传承的道义,何其玄妙。 且听帝崆说过,诸道能合一,一身也可修得万法,只是忌于驳乱,须静守本心,琢磨出自己的道来。 “敢问大师,何为凡行。”燕无易问道苦迦,恭敬拜倒,闻其真机。 “凡行两字,各有佛意,凡为劫尘俗世之路,贫僧历经六世,悟得五禅,一禅三十三难,得凡字妙诀,通天彻地,明悟天机。”老僧说法论道,佛光普照,金身赫赫,慧识如水。 “逆道而行,无佛而修,凡字诀虽非佛法,却有道缘,诸天星辰为你用,一道妙象测往来,两极阴阳算起伏,须臾明世事,眸动明八方,道起时你便是道,道消时唯你能生,闻命息而断未来,识生辰而知以往,又称青乌洞虚术,入世观相以为引……” 凡字诀最看重世间万态的观悟,行遍亿万里路,看遍千万种相,从而悟得那冥冥之中的因果机缘。 “心坚而神合,念动而感知命运星辰,道韵之威,这一门青乌妙术倒是极妙。”燕无易喃喃自语,时而沉思,时而癫狂。 世间真有洞穿命途的法术,听苦迦老僧一言,更觉奥秘。 那墨知蝉修的道法,与此法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僧畅然一笑,古意横生,接着讲道:“修此青乌洞虚术,三十年断他运,六十年断己运,三百年知他命,六百年知己命,可惜贫僧修行两千一百余年,却再以无法达到三千年改他命,六千年改己命的境界。” 道途无边,命数却有尽时。 青乌之法洞虚天机,极少有修者能达到大成,其中奥秘堪称玄奇,非有缘人不破,非天应者不知。 纵使一身修为臻至化境,也难逃命数束缚。 燕无易见他面露失落,难免心觉孤冷,这般大能都落寞收场,难以长生改命,那自己一心向武,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是为了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东西? 感悟不到,纵其空想,也难以得出个所以然来。 老僧知其疑问,却无法为燕无易解惑。唯有等他有朝一日真正想通了,道也就成了。 “至于那行字诀,走的却是苦修之路,也是步踏万里,身历万相,以己身体悟,但要尝尽世间九种苦,九悲而一乐,淬成道法……”老僧再讲行字法诀,一时异光浮动,七彩宝光滚滚。 行字诀以苦入道,乃是实实在在的佛家妙法,以身践行道法,以眼洞察万变,以神凝聚道韵,以念汇集真意。 故道法之境有四,身行,目虚,神道,念真。 似苦迦这般修行千年的大修行者,对道的感悟极为深刻,虽口述不足百之一二,却使得燕无易受益颇多,心境顿涨。 第73章 棋局 真机将传,气蕴渐消。 不过是一道流光幻象,故燕无异愿受凡字诀时,苦迦佛陀真机的使命也就将近完成。 凡字诀无品无阶,无高无低,一切靠受法者能修至多少。 道法无穷,唯有天地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相随。 “大师?” 燕无易面色陡然一白,惊疑于苦迦佛陀瞬间枯老之象。 “凡行无一物,难觅不二门。” 老僧坦然笑道,不顾浑身衰老变化,不理四方枯竭袭扰,有一种天地动而吾不动的沉稳意韵,令人心生惊叹。 遂枯枝一般的手指当空一画,笔走龙蛇,佛意翩翩。 片刻之间,便往长空划出三笔凡字,刹那引得道场风啸,佛光冲天,一股股仿若世间的至理融于此字,妙意顿生。 “好玄的手法!” 燕无易眼生炙热,蓦然一震,似乎沉浸于古僧点字的玄妙意境当中。 苦迦所施玄法,更像是一门蕴含着无尽宝藏的艺术。 且道显成字的惊世妙法何其奥秘,能切身而观,实是大运。 “道友,勿要走神。” 见燕无易颇显惊慌迷离模样,老僧沙哑说道,随即化字为神光,直通顶上门。 燕无易刚一回神,那凡字所化神光便如金色海洋奔流而来,丹海沉沉。 只是一瞬,竟似醍醐灌顶,悟法当场,意识不明。 四面道场青烟散,八方佛韵似水来。受此一法之字,足以撼动乾坤。 六窍境界实在低微,无法做到全承青乌凡字诀,故苦迦佛陀将妙法传于燕无易意识丹海,将来境界到了,既能点点揭露真机,修行青乌。 “千古悠悠,苍天不老,苦渡血海,冥心不绝。” 老僧摇头笑叹,察觉到燕无易意识丹海之中流转不绝的冥心传承,心想这少年倒是好大的机缘,能得帝崆亲传道义。 灰暗老眸打量着静心领悟受法的少年,遂扬起一道慈祥笑容。 “真机将消,贫僧再赠你一物。”老僧释然言语,佛手一挥,万道神芒如闻指令滚滚而来。 又是默念妙语,芒萦菩提。 那枯萎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菩提古树,竟在老僧一法所施神芒的笼罩下,缓缓生出翠绿嫩芽,绿光萤萤,生机盎然。 道场之中,仿佛万物皆在变幻,四季轮转不停,苦迦佛躯也随着菩提枯树逐渐布满晶莹绿意,如风卷尘沙,由实化虚,终是消散不见。 佛法玄奥,以念养树。 茫茫四顾,唯有燕无易孑然之身不动,仿佛与世界无关,默默受着凡字诀带来的妙意奇法。 象光一转,云霄浮动,燕无易静守本心领悟青乌妙法之时,楚畋也在两老博弈之象中闻上师论道,大师讲棋。 “不可说,不可知。” 山间小亭,日暮黄昏。 一名面色红润的老者和蔼回答,老者虽如寻常耄耋翁,浓眉长须皱纹重,气息厚朴若寰尘,身穿一道绮绣山河袍,乾坤流云袍,动静间犹如山间神仙,清静无欲。 楚畋意识心魂遁入大道化真机已然多时,闻面前两老对弈论道,只觉得受益颇多,心性也随之而净。 回答他疑惑的老者自称凌泉子,楚畋前番问他何为法,何为道,何为魂者所修的心? 天地皆是法,生灭也为法,真幻亦为法,却难有定论,己身所修功法战技为法,神通意念为法,锻体淬心为法,历劫悟道为法,可什么才是真正的法? 恰有绝妙真机,楚畋也问何为心,将自己魂道一途晦涩之疑道出,在懵懂之中寻找一条路来,对于自身的修炼大有裨益。 又问何为道,道无止无尽,无前无后,兴许能从两位高人口中,得到些玄机真慧。 楚畋虽长在世家古族,也无法将其看透。 魂族修者最忌讳法障、道障与心障,却又往往因障而苦恼,修行也难以前行。 未曾想眼前仙风道骨的凌云子以一句不可知不可问搪塞而过,另一命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是笑而不语,楚畋难免觉得可惜,心想:“莫非三问难倒了两位高人?” 毕竟近乎道的层次,并非谁都能知,况且楚畋也觉得自己贪婪了些,想要一念观玄奥,一步踏真道。 半日匆匆而逝,此局棋却未曾下完,凌泉子道士白子三十一,白发老者武纨黑子三十二。 白子成半合围之状,七星落天璇,天机起炽芒,隐有龙象翻腾,灵势乱溢,似乎是以念下棋,以魂博弈。 黑阵显露锋芒,气势重重,在这棋局之上,竟形成两股气势交锋,谁也不退。 楚畋静心而观,真机不可废,不如只观棋。 阴阳棋宝伴生,楚畋自小便修习棋法,灵眸一扫,早将棋局尽悟心中。 凌泉子仿佛只是心念一动,一枚璀璨白棋玄妙而起,思虑片刻便是悄然落子,棋落而无声,在这阴阳演化的棋盘上并未激起半点波澜,仿佛它就该归于落子之位。 白棋既有奕奕劲光刺眸,也有古朴清幽的淡意流转,自有一股与自然相融的奇势,棋子起于无形,落于微末。 “凌泉子为何将子置于困缚之处?”楚畋望白子轻落,自感诧异,凌泉子落子之位,乃是死地,无法贯通全局。 武纨泛笑摆手,掌中赫然化出一枚黑棋,如仙人指路,竟一变以念御棋之法,指间微动,拿星摘月般紧接着落下,刹那生出道道飘忽宝韵,仿佛能洞破时光空间,周身气息波动,更显得凌厉些。 黑棋气势更为深邃,如同夹含在无尽繁星中的一缕暗光,浩瀚玄息颇具凌天笑众生的睥睨之意,那形遂意动的落棋之举,竟有些不真实。 楚畋挥散意识的迷惘,细细而望,依旧是难明其法,也不知两位老者有何用意。 但落棋的刹那,这包罗万象的棋局便开始缓缓而动,宛若诸天星辰演变,一股股星芒流动的灵光如云雾茫起。 第74章 菩提骨果 真机之象中,两位道翁老者举手投足间就蕴含着一股悠扬的大势,以无形之意念御棋,幻蕴之妙手落棋,总是让人意想联翩,沉溺奇韵,宝迷于阴阳棋局之玄秘。 唯有当楚畋切身体会,置身其中,才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韵味。 棋势鬼变,棋子如人,棋盘似星,棋者有神。 楚畋静观良久,竟渐渐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妄,而眼前所见对弈之象,耳中的鹤鸣钟声,以及那漫无边际的古山云层,天朗气清,皆如真实存在,惘人心魂。 棋局已定,却有诸多变化横生,两位老者也不在落子围棋,势消而气走,一切仿佛归于初始。 “小友,棋局纵横各十九,可落子三百六,中间一处太极生,是仿周天之度数而成,乃是道之一而演,包含万千,变化多端。”凌泉子拂袖而起,浑身玄气飘飘,慈眉微抖,似在论棋之道。 楚畋恍然回魂,复归平静。 那两老以棋局演变真势的场景却长存脑海,清晰无比,挥之不去。 闻他之言,楚畋颇感赞同,凌云子所说是最直观之棋局,小亭之局,便是如此。 但棋局并非只有纵横经纬十九之数,也有十七,三十二不等,囊括乾坤而化,各显绝妙,纳含道机。 “凌大师说得极是,四方十九生天机,若是楚某没看错,此局就是映照九天十地宇宙数,三百六十周天星辰象所成。”楚畋恭敬说道,闻道有先后,故以师礼待。 机缘来之不及,怎能让它轻易逃过。 凌泉子赞赏点头,缓缓问道:“乾坤生牝牡,棋局化天地,那余下的一……小友觉得应为何物?” 棋者本就讲究个均衡,此棋并非正合其势,不以权制其敌,定数参半,异数参半。 楚畋魂念一动,话从心来:“既然余下的一并非定数,也非变数,难道是所谓的遁一?” 道之下,也有无法触及的遁一,天地间无数的修者所追求的,也是遁去的一数。 对修者来说,遁去的一数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反而人尽皆知,道义难及。 “一是顺应天之数,也为逆行天之数,道是一,你是一,老朽也是一。”难得言语的武纨泛笑说道,清风随身起,玄妙重层层。 其声低沉,却能深入人心。 “遁去的一数,看似玄妙莫测,实则就是万物,道法自然,应心境而变化,随天地而明暗,棋局之一,指的就是万物。”兴许是觉得楚畋未必能听得懂,武纨再次释道。 “博弈者,落子稍有变化,便能变动全局,知难而退,知应而进,本是棋之常态。” 楚畋似懂非懂,以两老所言暗合棋势,应征道途,只觉得玄妙晦暗,难以轻易参透。 “但遁去的一却知难而上,知可而退,弱势成变势,变势成真势,正是北边的道宫酸腐讲的穷则变,变则通,通则尽,此尽无止,清净自然随变化……” 武纨之言愈发高深,尽显绝世之大能道韵。 尽情享受着看似枯燥晦涩的道理熏陶,楚畋只觉身入道海,心境如止水,无波亦无澜,那修魂之法所遇到的阻涩,竟随着凌泉子与武纨所讲棋道迎刃而解。 不知多时,道音如烟消云散,缓缓沉寂。 楚畋脑袋发胀,受此至理竟使得单薄之身要爆了般,充盈饱满。 凌泉子不禁摇头一笑,指间显化出一枚黑白各执半数的棋子,一道玄光随之而生,如暖芒养心,拂气为静。 这一枚怪异棋子演生异象,彩条漾漾,那四周之景仿佛随棋子而动。 漫天赤雾金光若浪滚,万道红云披天际,悠悠千丈霞光碧霭生,苍穹孤峰傲无痕。 “老朽不过是千古残留的一道意念,身无道法,掌无玄宝,这一枚真机法棋就送与小友。”凌泉子话音一落,指间黑白相间的古棋子便化作一道流光,与楚畋意识魂念相融。 后者猛然一惊,久久不能平复心境。 此棋,竟比之楚畋伴生双棋还要神异,平平淡淡最为真,返璞归元先显圣。 “法棋能惑心神,也能随乾坤变幻而侵扰心灵。”凌泉子见楚畋沉浸于法棋玄妙,及时将其点醒,接着说道:“小友切记,那双眸所见一切皆为法,看之不见亦为法,人有人法,鬼有鬼法,一草一木皆是法,一云一霞也是法,法由万物而来,也随万物遁去,勿要迷失其中所谓的循环变化,大道更迭,心中一点空明才是真。” “心中一点空明才是真?” 楚畋回味良久,摊开手掌,那本与意识心魂相融的真机法棋竟随其心意一动,显化掌中。 棋生幻象,迷人灵眸。 竟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云龙在掌中翻腾,隐有龙吟兽意生,仿佛来自荒古的大妖舞动九天,只是依旧逃不脱自己的掌心。 棋光又转,掌中异象再次变幻,化作一只上古凶兽,如同陨铁般厚重的盔甲覆盖蚁身,如峰触角灵动,令人胆寒。 “这法棋竟能随心念而动!” 楚畋惊骇难信,意识狠颤,急忙抑制心中激动,欲行谢礼。 可抬头一望,那凌泉子与武纨似乎早已消失,有似乎从未来过。 “凌大师?武前辈?” 回声荡荡,在昏黄色的天际久留不消。 怅然若失之感瞬息袭于意识,楚畋随着这一方茫茫天地轻轻变幻,最终消逝不见。 此刻燕无易也从老僧入定之象中苏醒,猛然回首,一切仿若一瞬。 再望其身,仍是端坐在古阁金椅之上,四周之象不曾变,仿佛只是大梦一场。 燕无易凝神一望,只见那楚畋紧接着意识回归,睁开满是精光的眼眸,更显韵意。 “凡字诀?” 来不及多问楚畋状况,燕无易意识一沉,继而面露喜悦。 “凡之苦路,以青乌执道,洞虚法妄……” 脑海之中果然有着青乌洞虚之法旋绕,道道玄奥的符文绽放出丝丝浓郁的金光,与血海冥心道之血气时而融合,时而抗斥。 宛若两条远古的灵龙呼啸缠动,溢散出润养心神的奇异灵蕴。 纵观全身,陡觉六窍盈满,修为突增,只是还未多加磨练,无法破开第七窍。 且隐隐能察觉到血脉心脏的跳动,极为静纯的气血再体内流转循行,一身浑重血气自然散发,霸势铮铮。 再看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白色的菩提果实,流动着点点使人心神宁静的清香。 菩提果实极具佛韵,半存大小,其上纹理清晰,色泽白润,有生机藏纳,灵性十足。 “菩提果实?” 楚畋也是面带笑意,三两步踏上前来,细细端量着燕无易手中白色的菩提果实,那获得法棋的喜悦顷刻便被疑惑掩盖。 “这菩提果实似乎与寻常菩提佛果不同,更像是佛家大能以血肉孕育菩提所成的菩提骨果,你小子好强的气运。” 只是微一思量,楚畋便大感惊讶,感慨说道。此菩提果实并非所谓的菩提子,无患子,而是真正的菩提古树之实,两者有着本质区别。 从其纹路,灵泽,果相诸方面来看,更加确信此子为菩提古树之实。 西方的佛家曾有传说,菩提无因不生果,此子定然是燕无易从老僧入定之真机中得到,能使菩提有因,定是佛家大能神通,以气蕴树,成其极具生机之力的一粒果实。 那佛陀将这类蕴藏着大能灵威的果实称之为菩提骨果,楚畋虽只是揣度猜测,但此物之宝贵却无须多疑。 第75章 古画 苦迦临了之际,未曾想还赠了一粒菩提骨果,燕无易心生感激,也显惊异。 “传闻西天放逐之野有一株万年星月菩提,不入灵物之品,却能活死人,肉白骨,一枝一宝,一叶一法,虽说只是传闻,可武道世界无奇不有。” “好好将其收起,再以无患息壤育之,指不定以后能助你成道。”楚畋笑道,那无患息壤乃是佛尘五土之一,心想既然无患息壤能养无患子,衍生佛灵,应该也能栽培这菩提骨果。 若是菩提不死,将来对燕无易武道进阶定会有着神妙的灵效。 生机之力只是其一,菩提所蕴含的佛家至理更是宝贵之处。 “成道?” 燕无易无奈苦笑,想都不敢想的事,没想到这楚畋张口便来,遂好奇打量着手中白色的菩提骨果,疑惑问道:“这小东西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或许……”楚畋颤颤说道,自然有些难以确信,毕竟自己也接触得太少,这般超脱认知的宝贝,又岂是轻易能洞穿的。 “末法宝鉴之中记载,灵物遇血而长,魔物遇血而狂,你滴一滴血上去试试?”楚畋缓缓说道,同时打出两道魂识,将悬于上空的阴阳棋子收回体内,以防灵势相撞,引得古阁爆动。 以血养物,一能断性,二能使灵物认主,与寄主血气相合,反哺灵精。 燕无易略显懵懂,但还是依法施为,将食咬破,以气相冲,逼出一滴红得通透的血珠,且催动灵诀,气覆身躯,以免生变。 “嗒!” 那微弱到极致的触碰声清晰传入耳中,精血落及掌中菩提骨果,顿时渗透其中。 片刻间氤氲起重重乳白色的浓郁气息,吸之使人心旷神怡,意识清明。 但只是刹那,菩提骨果之上的光芒便如云雾消散,并无生出半点异象,或是绽放出强横灵威。 再看掌中,那一粒菩提骨果竟凭空消失,不见半点踪迹。 燕无易急忙内沉心神,虽不能内视,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菩提骨果在体内的存在,仿佛与金色龙血抗衡,难以控制。 “气海之中,还是丹海之内?”楚畋颇感惊异,皱眉说道。 灵有两海,腹下为气海,蕴丹田,存灵气,这帝崆妖境便是结兽魄妖丹的气海所化。 顶上为丹海,衍神念,随意识而转,魂念而动。 “若灵物遁入丹海,则有助于魂念的衍生何强大,若遁于气海,则可帮你稳定灵蕴乱势,激发血脉精华,养气蕴神。”楚畋侃侃而谈,把玩着手中的法棋。 能存放于丹田气海之内的灵宝,不可以品阶衡量,其中妙处颇多,楚畋也难免好奇。 “气海。”燕无易嘴角漾起笑容,缓缓说道。 气海镇脏腑经脉,定血骨灵气,有金色龙血静海长存,也有菩提骨果灵芒闪动。 “好家伙,你小子气运实在太强。”楚畋咧嘴笑道,燕无易在这妖境之中得到了机缘可是不少,且都是些暂时难以触及的高层次灵物,不禁使人感慨其气运之强。 “别贫了,你又得了一枚棋?”燕无易望见他手中之物,赫然是一枚黑白各执一半的棋子,不由心感兴趣。 他本就有着天生灵宝阴阳棋子,如今指间又有一枚,明蕴沉沉,玄机隐隐,倒是令人诧异。 “此棋名曰法,乃是大道化真机之中,一名得道老者所赠,只是我领悟不足,灵性愚钝,不能看破棋之妙意。”楚畋点头说道,只觉颇为棘手,难知手中法棋玄妙。 可凌泉子相赠的灵宝,定然有其独特之处,故也不急于一时。 “你已有了两枚,不如兄弟帮你悟一悟?”燕无易打趣道,拿过来细细摩挲了片刻,只觉得一股清凉冥魂,心脉之中有着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且灵眸望去,竟感四方若幻,意识将混。 “想得美。” 见燕无易将被法棋魅去了心魂,楚畋坏笑说道,随即一把夺过棋子,念动芥子藏物之法,将宝贝收入袋中。 两人又各自讲了讲身处真机的体会遭遇,皆是惊疑浮面,心生波澜。 此番遁入大道化真机,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所幸两人都各有感悟传承,心境也不似之前那般飘忽不稳。 闻上师论道,听老僧讲法,常人哪里敢想。 而今唐厘依旧端坐金椅,面色苍白,也不知在真机之中经历了何种幻象。 古神掌青天之象也显化出道道古老苍茫的气息将霸龙金椅裹住,使得唐厘身躯愈发神秘。 谈论许久,便开始在古阁之中寻找出口,若是得了道承灵宝,却身陷弥天之境,可就没多大意思。 仔细探觅古阁,才知各处有空间符文流溢,燕无易与楚畋苦于无法,又没本事能将近乎空间纹路的符文打破,遂只有另寻他处。 而那金色宝座之后,摆放着的一幅古画却吸引了两人目光。 燕无易当先走来,欲要拿起话来,却突感重意,难以挪动。 “好重的画轴。”一只手竟无法将其拾起,燕无易面露惊奇。 “我曾听那南来的游方客说起过,有修文儒道的大家下笔如神,一笔一画间蕴含着千钧之力,所作丹青书画极重,寻常力士也难以将其拿起,难道这画轴出于文儒名家之手?” “我也不知。” 楚畋也是疑惑不解,自己虽熟悉读武道经书,魂道异闻,可那文儒一道却极少涉及。 随即催动魂识生威,与燕无易费尽心力才将古画抬到空旷之地。 “你我合力将它铺开。” 燕无易再提气劲,双臂灵光缠绕,与楚畋各移一方,缓缓将画卷展开,一时磅礴的荒息随着画卷露出真面目猛然冲起,使得古阁微微一震。 再观这古画,竟有九米之长,五米之宽,薄薄三层覆压,两轴雕纹刻符。 其上刻画着一只仿佛来自荒古的凶兽,莽龙之身,麒麟之首,泛着淡淡黑紫光芒的兽鳞与头颅之上的绒毛就像在诡异律动。 兽躯占据半张画卷,在其左眼之处,不知为何落了一块色彩画卷,使得传神逼真的荒兽总是缺少着一种神蕴。 两人凝眸而观,再望去右眼,突觉异象再起,久久才能回神。 恍如隔世,大梦一瞬。 燕无易倒吸一口凉气,急忙以灵势压制心中的慌乱,强力顿发,致使意识清醒。楚畋也是面生骇然,眸中灵芒缓缓凝聚。 刹那之际,两人看向荒兽传神之右眼,只感觉神魂被强力撕扯一般,不再再聚神而望。 黑山之巅双峰镜影摄魂的恐惧还在心头,两人哪敢再使意识离体。 但只是一眼,也能在荒兽兽眸之中看到一处空茫的天际,一名白衣飘飘的少年孤傲站在荒兽头顶,长发随风,气息惊天。 同样在那一瞬之间,青年似乎发觉燕无易与楚畋的注视,嘴角泛笑转过身来。 燕无易竟觉一股浑然天成的神息慢慢朝着自己笼罩而来…… “你看清了么?” 楚畋仍旧心有余悸,他之所见,与燕无易所见一般无二,空茫之境,一名绝世惊艳的白衣少年以奇异荒兽为骑,飘荡在那无边无际的空蒙当中。 转身一回眸,却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 燕无易苦涩摇头,却又不敢再将意识沉浸画卷之中,仿佛画卷异象之中的少年,只需意识一动,便能将自己抹消。 第76章 战傀 古画沉积着空冥的厚重,如能魅惑心神般使人迷惘。 “不知此画到底有怎样的来头……”燕无易喃喃自语,脑海之中少年身影依旧难以抹去。 幻象之中的白衣少年实在太过惊艳,以荒兽为骑,以星空为步,不知悠悠的武道长河,是否真正存在这般天骄。 再观古画,又是异变突发。 两人只是间隙而退,这荒兽古画便散化出数道数米之宽的赤色光芒,顷刻间笼罩而下,犹如飞瀑直动,风卷长天,将燕无易与楚畋禁锢得动弹不得。 神光遁走,云浮芒散。 燕无易只觉一阵恐慌的力量缠裹其身,无法抗拒的推攘之力似乎将两人生生卷入画中。 天旋地转过后,缓缓睁开双眸,此刻四方场景又是一变。 残破的塔内天地映入眼帘,俨然身处妖境古塔第二层,再往一旁看去,正是脑袋昏沉的楚畋。 “咱们出来了?” 燕无易眉头紧皱,强行提起两道清明之气润于双眸,才知确确实实回到古塔第二层当中。 那刻画着不知名的荒古麒麟龙兽古画令人发怵,更不知为何异光锁缚,便鬼使神差回到古塔,四周有些熟悉的景象难以忘却。 “不妙,唐厘还在其中。”楚畋瞬间反应过来,面色陡然冷冽。 那唐厘想必还在古神擎天的真机之中悟法修行,一直不曾醒来,如今两人倒是被卷入古画回到古塔,他却依然被困古阁之中。 “无须担忧,既然古画能将咱们卷回此处,待他苏醒,定会发觉其中异样。”燕无易心中一惊,却也无可奈何。 放眼望去,妖境古塔第二层空无一人,倒是上层隐约传来阵阵惊天骇地的爆炸之声。 “也罢,生死有命,各有机缘。”楚畋细细思量,自知无本事提醒唐厘,更别谈救他出来。 况且事到如今,两人也不知为何会落入蕴含着大道化真机的古阁,又为何引得古画显光,懵懵懂懂被卷回妖境古塔。 “真机之中不知岁月,落家此行可是派出了数十名藏虚修者,想必早已打通其上几层,是进是退,全凭你来定夺。”燕无易点头说道,自己身怀两门道诀,又有菩提骨果,无名戟,只需耐心修行,他日定能有所成就。 此行已有莫大的收获,心境的提升和眼光的开阔,致使妖丹之精所蕴含的精妙威能与妖统的吸引力随之减少。 且与数位落家强横剑修争夺,也有极大的危险。 “去,怎么不去。”楚畋眸露精光,那嘴角扬起一道狡黠的笑容。 “既然落家剑修已为咱们开了路,若是不去,岂不是对不起他们的一片好心?” 如今魂念心境得到极大提升,完全恢复魂道修为只是水到渠成之事,以魂力催动阴阳棋子生威护佑两人性命也不是难事。 “好!” 燕无易与他慷慨击掌,楚畋下定决心,自己也只好奉陪,一起来的,定要一起离开。 随即步若流星,往第三层而去。 爬上百来道古木雕砌的台阶,似乎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血腥气息,嘈杂的打斗之声此起彼伏,使得两人略感惊疑,不知古塔发生何事。 刚至古阶尽头,一道凌厉的寒光便砍将而来,欲要将燕楚两人直接灭杀当场。 “嘶!” 燕无易只觉心惊,一直警惕而行,突感寒光杀来,那早已汇聚双臂的气劲灵力如叠护盾,随其左臂猛然一挡,赫然爆开刺眼光芒。 “嘡!” 空手接白刃,只是转瞬之事,情况危急,不得不以身犯险。 引动前番真机体悟时诡异恢复的六窍灵力,燕无易一掌击在冰寒的剑柄之上,后者激溅出一道悲切之声,直接剑落人走。 此一招纳含三四千钧之力,燕无易以浑身大半修为抵御,也被狂暴的剑光轰得踉跄欲倒,左臂火辣辣的痛疼。 楚畋面色瞬息变得阴鸷,将手伸去急忙稳住燕无易身形,往其肩膀之处横点两穴,又打入两道精纯的魂火驱散冰寒剑气。 “找死!” 只见他嘴角微扬,一股煞意袭身,掌中魂火猛烈,如鬼魅般朝着袭击燕无易之人疾飞而去。 “嘭嘭……” 一阵惨烈的身躯爆裂之声响彻于耳,燕无易闻声望去,却见前刻袭击自己的剑客被楚畋连轰四掌,直拍得颅开肉绽,气血乱溅。 那青年剑客不多时便奄奄一息,再无半点反抗之力。 “楚畋这小子莫不是失了智?”燕无易颇觉惊骇,惊于楚畋行事之果断,动手之迅速,骇于剑客浑身浴血,四肢破碎,如此惨象,不免令人唏嘘。 第77章 殿内 此时古塔第三层呈两势,一势为殿外战傀剑修相争,轰得气浪翻覆,剑光赫赫,另一势便是身前被诡异气息挡住前行之路的殿内古棺明灯之象。 燕无易诧异之时,楚畋已然提过一名面染鲜血的青年剑修,只见他畏缩模样,那长脸颇觉不自在,却又不敢发作。 微一扫量,却发觉两名大罗剑阁的弟子面生得紧,且其中一名少年只有六窍修为,不觉心生疑虑。 “师兄,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一上来就动手。”这身着灰袍的地脉弟子战战兢兢,眸光躲闪。 被楚畋无故揍了一顿,哪里还敢趾高气扬。 “闭嘴。” 楚畋懒得与他多废话,将眸光移到殿内,也是察觉其中异样,那墨色古棺更显奥妙,似乎融注了四方源源不断的妖境气息。 “族中长老剑师呢?”燕无易上前询问,心想楚畋下手也太狠了些,直接将这人右臂扭得脱臼。 倒霉的剑修狐疑望了燕无易一眼,忍住心中憋屈:“我虽不知大罗剑阁的长老去了何处,可我尺丰剑阁的两位师尊却是打破禁制,带着两名师兄从殿内绕到上层去了。” “我等弟子实力不济,无法破开禁制,故而守在殿外,等候阁中命令。” 燕无易与楚畋闻言会意,那落家的藏虚强者果然去了其上几层。 只是好奇为何无人去触碰墨色古棺,这以气海纳妖丹所化的妖境,又为何会有古棺静立。 再以灵劲点动禁制,面前犹如波澜散开,微光浮颤,并非难以破开。 倒是将这尺丰剑阁的剑修吓得够呛,连爬带滚避开数步。 他先前可见过几名不知好歹的剑修生闯殿内,皆被恐怖的禁制伤及根本。 “那你等又在争夺何物?”楚畋缓缓问道,一双灵眸转动,思量着上空悬浮的灵符到底是何来头。 那后方的战圈阵阵剑气凌厉,三两青年弟子为伍,斩杀银甲战傀之时,也在阻止着同门争夺灵符。 灰衣剑修闻言微愣,颇显惊异说道:“两位师兄有所不知,这战兵乃是守卫大殿之物,听闻是先来的大剑师触动了殿内阵法,引得战兵复苏,以灵为源,各阁联手将最强的三具金甲战傀轰杀,这灵符便是从其中爆裂而出的。” “本有二十七枚,被七阁弟子夺去大半,其中皆蕴含着一道战技精华。”剑修不敢隐瞒,毕竟楚畋魂火猛烈,稍一附体,恐怕就得皮开肉绽。 如今上空依旧悬浮着十二枚闪动的灵符,诸剑修所争抢的,正是符中的战技精华。 “战技精华?” 燕无易虽不知战技精华具体为何,却也懂战技之珍贵,偌大的长夏城中,出售战技的地方也不过三处,连那最寻常的战技也需千金,能修成异象的战技更是万金难求,难怪这些落家弟子不顾同门情谊,愤死相争。 落家虽为长夏世家,修行豪门,但族中竞争激烈,有着严格的等级区分,似眼前这些天脉地脉的弟子,外人看来地位尊贵,实则极难觅的一门适合的战技功法。 “滚。”楚畋见他态度还算恭敬,且未敢欺瞒两人,随即冷喝一声。 后者听其言语,如释重负翻身就跑,哪里还敢在古塔第三层多待,但也暗暗将两人记下。 “战技忌杂只求精,其余灵符想必皆是晦涩难修、极其孤僻的法门。”楚畋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法亦路,技亦形,战技以法为心,以形为引,从而导气令和,营魄抱元,哪般战技,才能称得上精华之名?”燕无易一脸好奇,向楚畋求教。 “又来。” 楚畋略感无奈,只有耐着性子说道:“战技功法一类,本就是从天地万物之中而来,演其形,绘其意,洞其玄,知其真,谋其变,故天下战技功法,依照与天地间的神意真韵契合程度,划分为五秘一法。” “第一层次为灵元秘法,御诸天万灵,成道基之始,也是最为常见的功法战技,其中不分高低,只看领悟与修行的难易,易者未必弱,可难者绝不弱。”楚畋顿了顿,见四周无人注意,燕无易又听得兴起,接着讲道: “第二层次为聚神秘法,此种秘法已然触碰自然万物,得一法,便可自创微弱传承,门门可成异象,价值不菲,就算在世家豪门之中,也不算多见,也有好事者亲身体悟,探取千百中秘法之威,将聚神秘法内部分为初阶之始,中阶之成,高阶之妙。而聚神初阶的秘法便可称之为精华。” 若是武者修道之初选定了一门聚神秘法,大多会从一而终,所得的成就也会更高,极少有人会再费劲心神修行其他法门,除非修行资源足够,资质非凡。 故古塔第三层还有十来枚灵符飘荡,留给了后来的剑修。 “至于第三层次,名曰道冲秘法,已逐渐融灵为法,一门道冲秘法,足以引得藏虚之上的修者觊觎,更别谈道冲之上的六相,封灵,以及传说中的法藏。” 言已至此,燕无易听得兴致勃勃,还欲厚着脸皮再问,却被楚畋一把捂住了嘴,着急忙慌说道:“你小子别没完没了,赶紧破禁,别让好东西都被落家之人得了去。” 并非他不愿说,只是道冲及其以上的秘法,他也知之甚少,那武道的重秘,又岂是人人皆有。 楚畋果断上前,以魂为引,催动法诀生威,一道道赤色流光从他掌间升腾而起,如拨云见雾般探开光波禁制。 一时炽光乱溢,在周身溅起阵阵如尘沫般浮动的碎光。 “不知所获两法是何品阶……”燕无易暗记在心,同时面浮疑惑,片刻回过神来,才知楚畋已然开始破禁。 第78章 暴露 顶住重重威压,两人并肩而立。 “威压似乎是从墨色古棺之中发出的,两方长明不灭,殿台异象迷魂,咱们尽快寻找通往上层的路,以免发生意外。” 此种情形楚畋自然不曾见过,古塔之中所显化的事物,多是妖境之主生前的妖丹气海随其魂念衍生而出,或是早有布置,而死后的记忆碎片或是凝修到高等层次的神通,也如灵息鬼魄一般点缀其中。 第四境界的妖修随意一道眼神,恐怕都能引起虚空震动,其妖境真正的玄妙,又岂是燕无易与楚畋能知。 抬头望去,虽有神光滚动,灵势飞舞,但两方不被灯火照耀的隐秘处,却显得鬼森森,暗幽幽,仿佛藏着不知名的鬼物,盯着破开禁制的燕无易与楚畋。 “那边。” 燕无易灵眸一撇,以示右前方二十来丈处有着一道幽深的空洞,光不能及,暗芒低沉。 这殿内浑重的威压实在令人震骇,不禁使人心生蛰伏,且古棺之中溢散出道道看似神异,实则阴邪的气息,如吞噬心魂的魔覆然卷来。 两人将心一横,便迅速往幽深之处而去,虽步伐沉重,但总算脱离威压困缚,遁入其中。 刚一踏入,漆黑一团。 燕无易使了些灵火映象,倒是看得真切了些,果真是通往上层的倾斜通道。 “这些壁画……” 待到细细看去,才知通道两旁皆是密密麻麻的古老壁画,兴许是岁月的摩挲,大多模糊难懂,深奥难测。 以手触及,隐隐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之感传入指间。 “小心。” 楚畋谨慎提醒,那清秀的面容闪过一丝凝重,能闯过禁制前往古塔上层的,皆是落家藏虚的剑师和实力非凡的真传,随意一人都极难对付。 燕无易点了点头,心中竟有些莫名的不安,越往古塔探去,越觉疑惑诸多,若是早知古塔之秘,妖丹之精,求帝崆开开后门即可,哪里会有如此麻烦。 复行数十步,已能察觉上方光亮。 “嘡嘡嘡……” 激烈的交击声与灵兵乱舞之声混杂入耳,两人才至通道尽头,便觉一阵恐怖的威势袭来。 上了第四层,眼前便是一阵灵元爆裂之象,漫漫弥殿的光芒如洪水乱滚,翻动的藏虚神通轰得八方震荡,上下颤动。 古塔的第四层显然也是一处悠扬的大殿,浑金之色更显雄伟壮观,两旁显得极为空旷。 上悬星都云河盏,中有霸道古神像,万古泛金的光芒将大殿映得明朗,连那雕刻在四周墙壁的古韵花纹都能显化眼中。 其间正是七名藏虚修者互相攻伐,同时抵御第三层战傀相仿的金甲战傀袭杀。 “风起阁凌云动,寒光阁剑师?” 燕无易颇感诧异,战阵之中也有几名知晓之人,诸如之前冷潭黑山见过的凌云动,只是不知尹之耒为何没和他一起。 还有西阵塔外寒光阁苏沐尘,燕无易虽只是远远观其大战六翼阴风魔,但他那一身凌厉之气息却令人难以忘却。 “齐思修竟也在战阵之中。”楚畋凝眉说道,带着燕无易往一旁躲闪而去,观察阵中情形,欲要谋而后动。 “这人好大的胆子,落家藏虚强者诸多,他也敢独自一人上塔。”燕无易摇头叹道。 前方七人缠斗,与金色战傀轰杀之际,也各自联动阻止齐思修前行,打得剑光横飞,爆声不止,一阵阵狂暴的威势如风卷残云般摧残着第四层大殿。 燕无易凝眸而观,却见战阵之中金甲战傀时而强攻直挡,时而变动阵形,三甲一势,两甲一方,竟将落家剑师与齐思修困得难以寸进。 那齐思修更显倒霉,与凌云动等三名落家剑师相持之际,还得防范战傀力拔万钧的诡谲攻势,苦不堪言。 令燕楚二人惊骇的是,齐思修却并未落于下风,蟒鳞袍赤蕴潇潇,灵动身形飘飘逸逸,乌发随其避闪之影微微飘拂,掌印翻飞,力撼动四方。 两人正觉惊异之时,移眸四望,陡然发觉战阵之外,还有六名气势不凡的落家弟子严阵以待,手中灵剑泛着淡淡的寒光。 “不妙,妖女。” 燕无易瘦削的面容划过一丝紧张,那瘦弱的身躯不禁一抖,竟有些害怕朝着两人径直而来的少女。 “燕无易,你是如何上到古塔第四层的?” 来人正是齐思?,燕无易与楚畋虽往一旁避躲,却难以逃离她的法眼。 只见她身影轻快,秀裙微漾,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妙妙多姿,娥眉含春,细润如温玉的俏脸浮现一道诱人的笑意,樱桃小嘴微翘,毫无顾忌直呼其名。 她虽着急自家兄长身陷困境,但也毫无办法,只想着齐思修赶紧脱离战阵,带着她与婷儿尽快离开古塔,未曾想无故消失的燕无易与楚畋鬼鬼祟祟来到此层,恰巧被她看在眼中。 “嘘!” 燕无易面露慌张,急忙示意她小声言语,且怨这齐家的小姐毫无忌惮,竟直接将两人暴露。 楚畋也是颇觉无奈,遂缓缓站起,暗暗催动魂力隐伏于袖中手掌。 齐思?恍然醒悟,但却为时已晚,其余几名落家剑修皆注意到这边,好奇望来,却见两人面生,个个持剑欲战。 她才反应过来燕无易二人并非落家弟子,自己直言不讳,倒是惹了麻烦,那灵活转动的眼眸略显无辜,俏脸之上浮现出两道嫣红。 “咱们很熟么?”燕无易苦涩摊了摊手,心想齐思?这女人真是胸大无脑,若是被前面的几名剑修发觉异样,恐怕又得平添麻烦。 “小子,有本事你再说一句?” 齐思?闻言微震,气得叉腰跺脚,若不是没把握打得过两人,定要狠狠蹂躏燕无易一番,以解心中怨气。 “我家小姐主动与你打招呼是瞧得起你,别不知好歹。”婷儿紧跟齐思?脚步,一身青裙舞动,曼妙身姿摇摇,言语不善,趾高气扬。 且不论长夏城,就算是整个北镇节也有不少天骄争着抢着讨好齐思?,没想到眼前这小子却是一副嫌弃模样,更别谈望都不望自家小姐的楚畋。 燕无易并未理会齐思?主仆,只是而今想要再躲已无可能,见楚畋使过一个眼色,两人便傲然走去,直面几名落家剑修真传眸光。 “两位师弟面生得很,不知师承大罗剑阁哪位剑师门下?” 待到近及战阵,当中一名身穿碧绿云罗衣的玉冠武者温文尔雅往前一步,好奇问道。这武者十八九岁的年纪,身上散发淡淡的香味,那修长的身躯颇显几分孤冷,瞳仁转动,有些怀疑两人身份。 几人只是稍稍一望,便知燕无易才六窍境界,毕竟通了三脉的武者与七窍武者气息相差甚巨,可细细一想,还不曾听闻哪座剑阁收了六窍的弟子入门。 且在六人看来,楚畋浑身气息深沉,虽无法看透他之修为境界,但面色平静得可怕,似乎并未将几人放在眼里。 “别废话了,他二人并非你们落家弟子,只是穿了一身狗皮而已。”齐思?咧嘴笑道,一副小人得意模样,似乎在报复燕无易恶劣的态度。 “狗皮?” 玉冠武者面色陡然一变,却又不敢擅自动手,在齐落两家还未撕破脸皮之前,这齐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切不可动。 其余几人闻她言语,也是面露愠怒,但知大事为紧,皆是剑指燕无易与楚畋。 第79章 以二敌一 此时燕无易已念动法诀,引力劲走,气若水流,楚畋也是蓄势待发,两方呈暂时僵持之状。 这齐思?实在难缠了些,见她一脸得意,燕无易便气不打一出来。 那战阵之中的藏虚强者也发现这方异处,皆是投来数道灵识,密切关注燕无易二人,以防生变。 妖境之秘唯有落家与齐思修兄妹得知,突然闯来两名来历不知的少年,难免使人警惕。 “这小子怎么来了?” 而那云淡风轻拍击金加战傀的苏沐尘冷俊的面庞微微一怔,俊逸身形于战阵之中穿梭。 苏沐尘并未与凌云动几人围攻齐思修,只是轰杀战傀,破阵开路。 他见燕无易单薄身影,难免稍显惊疑,毕竟能破开禁制来到古塔第四层,定然有些强横的手段。 前番西阵之外,燕无易灵巧逃生,其身法之速本就令他惊骇,其后又只身刺鬼目,一显天姿,苏沐尘那久未波动的心境竟泛起丝丝涟漪,难免心生欣赏之意。 “二位,冒充世家修行弟子可是重罪,直说吧,来此有何企图。”一名朗秀绝尘的年轻武者冷色说道,此人名为落笠寅,尺丰剑阁排行前三的真传弟子,未满二十已是近乎天脉绝巅的修者。 落笠寅正视楚畋,那桃花眼中显露出熊熊的战意。 “何必多言,直接斩了便是。” 又是一名身高八尺的散发武者摇头一笑,眼中竟是不屑,手中一柄云鹤长剑闪动着道道明光,更显霸气。 “妖境古塔难道是你落家的不成?”燕无易平静道来,虽说在场单拎出来一位落家弟子都够自己受的,但如今情形气势不能堕,接着讲道:“并且我二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与你等何干?” “要战便战。”楚畋伸出手来,示意几人一起上,一身阴寒气势爆发,魂火猛烈而起。 少年意气冲天,势震寒风而起。 “说得好!”齐思?嘴角上扬,那红扑扑的俏脸愈发得意,见双方剑拔弩张,急忙退开一旁,耐心看戏。 心想这小子可恶至极,借落家弟子之手教训他一顿也是极好。 “魂族?”玉冠武者封不语眉头微挑,他虽未与魂族之人交过手,但也见过魂法施为,眼前楚畋所使掌中魂火,正是魂族之法。 古塔之中闯入一名魂族少年,唯有两种可能,一则妖境另有通道,毕竟落家把守严密,极难有修者能闯入,二则此人是铁锁岩开采灵矿的异族人,在妖境破开之际,就已遁入其中,可若真是开矿的异族,又是凭借何法一步步来到古塔第四层…… “好个不知死活之徒,拿命来。” 散发武者哪里由他猖狂,当先剑斩燕无易之首,大势薄发,剑气荡荡。 六人皆是各座剑阁天才弟子,个个傲气十足,自然不屑于以多欺少,见正阿一脉邬螣先行御敌,遂以剑阵之状,各自退开。 “轰!” 剑气极重,三千钧之力含剑而来,激起阵阵剑鸣,青光啸烈。 这邬螣可是正阿剑阁四大真传弟子之一,一身修为已至绝巅,修的是磅礴重剑意,练的是正气剑诀。 此一斩势,精准狠戾。 燕无易早有准备,六窍齐开,如鱼游瀚海,蟒鹰突起,瞬息腾开十步有余,右手两道气劲崩射,在长空显化出两道轨迹,反冲其形。 “不可直面其锋。” 楚畋传过一道魂识,自知邬螣重剑猛烈,生怕燕无易愣神受创。 与此同时,楚畋掌间魂火忽然而发,炽热光芒炸裂开来,点化出道道蕴藏着极强威势的火焰呼啸吞噬而下。 “既然此人敢以一战二,那就给他点教训尝尝。”楚畋冷笑一声,落家弟子虽顾及所谓的颜面傲气,不敢群起而攻之,但他与燕无易却从不在意这些虚妄的东西,谁赢谁败,才是真正的道理和规矩。 无易会意点头,气劲未至之际,浑身结起层层坚硬的气罡,再以掌化刀,凝劲而动。 见燕无易轻易避开一剑,众人颇感诧异,邬螣更是面露不爽,掌中重剑挥发,直射四剑,朝着魂火气劲挡去! 那天脉武者的灵力剑气幻化为数道箭矢,随着四剑直发,护佑其身。 “砰砰砰……” 接连爆乱四道滔天巨响,只不过顷刻便被战阵之中的藏虚猛势覆盖,但三人所在的战圈已是气浪重重,剑气乱炸,仿佛无情的绞杀着其中的一切事物。 可令人骇然之事紧接而生,封不语等人眼睁睁望着邬螣重剑以强力抹消而去,却只是将燕无易两道气劲轰灭。 那魂族少年的两道掌中魂火却在沾附到剑气之时,只是刹那便将其腐蚀而消,犹如鬼毒朝着邬螣扑杀而来。 “好强的魂族少年,邬螣要败。”落家真传之中,风起剑阁厉云裳红唇微动,那白皙的面容闪过一抹讶异之色,芊芊之影轻颤,暗暗比较,只觉无法承下楚畋两道魂火。 魂火袭来,邬螣陡觉不妙,手中重剑再抡,一阵青光腾射,如霓虹垂落,颇显灵异。 “嗤嗤!” 两道灼烧之声响彻而起,与战圈之中袅袅的灵势之烟相互映衬,更显诡动。 魂火滚来之时,邬螣以剑相挡,依旧是难挡其威,被逼退数步,身形不稳,再看左手,已被魂火烧得血肉模糊,浑身冷颤。 自他修成天脉绝巅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楚畋这般强横的对手,两道魂火就将他轰入弱势。 “糟了,另一人呢?” 封不语瞳孔急剧收缩,望那战圈看去,先前被重剑剑气刺开的燕无易身形却再无踪迹,待到凝眸而观,不由震撼顿生。 邬螣显出弱势之际,燕无易早已调动浑身气劲流转双脚,如风无影迸射而出,在浓浓灵烟之中迅猛穿行。 只是两息,其掌势赫然近身,蕴含着两千钧的巨力尽时推在邬螣身上,后者躲避不及,想要抡剑抵挡太迟,生生受了燕无易诡异身影一掌! “噗!” 惨烈喷血之声牵引人心,只是一个间隙,正阿剑阁的真传邬螣便如断线风筝掉落一旁,在地上砸出一道闷响。 谁也不曾料到,一名六窍的武者身法会如此之快,且一掌有着千斤之上的神力,在众人惊讶眼光中,直接轰裂了邬螣青光流溢的防御之势,将其无情击败。 此一幕也被战阵之中与战傀激战的落家藏虚强者看见,其中一名黑衣白须的高瘦老者面色顿然一黑。 “废材。” 高瘦老者怒斥一声,其剑意愈发生猛,似乎将与他缠斗的一具金色战傀当作了发泄对象,看似老迈之身宛若重山,恐怖之势撕裂而动,杀得战傀后继无力,连连退开。 这老者燕无易也曾见过,乃是正阿剑阁的剑师,他所生怒的,则是门下极为看重的弟子竟非两名少年之敌,亲身传授的重剑之气还抵不过魂族之人的两道魂火,败得如此干脆利落。 邬螣似乎感受到远处师尊的怒意,不敢多言,狼狈爬起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一脸怨恨地盯着楚畋与燕无易。 他败了,还是当着其他剑阁的真传落败的,狠狠的打脸来得实在太快。 “以二敌一算不得败,邬师兄,就让寓某替你正阿剑阁找回颜面。”见邬螣吃了苦头,一名面色蜡黄的邪气武者嘲讽说道,那矮小瘦弱之躯却令人不敢轻视。 邬螣闻他讥讽言语,脸色愈发难看。 这邪气武者名为寓阂,善使一柄灵蛇玄光剑,风起剑阁六羽之一,素与邬螣不对付,如今见老对手吃瘪,便开始嘲讽起来。 只见他缓缓走上前去,当着燕无易与楚畋拱了拱手:“寓阂,请赐教!” 第80章 剑三之影 两人朝寓阂看去,不禁微感惊诧,心想落家的弟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头铁。 “再来一人,否则还以为我兄弟二人欺辱你落家弟子。”燕无易冷静说道。 一掌削去邬螣身,自身损耗也是极大,遂提劲凝力,气走经络,暗念归鹫式,脚步稳而重。 楚畋与他相视一眼,也是缓缓说道:“可笑,落家就他一人敢上?” 如今楚畋魂修将近恢复,观尘化极回心境界,不怯任何一名天脉绝巅武者,他所修的幽痕魂火诀,更是奇妙多变,神威不俗。 燕无易虽境界未到,气力略弱,但一身极速也是游刃有余,气劲爆裂,身法如燕,两人默契十足,自然不畏落家剑修。 “燕无易,你莫要逞强。”齐思?晶亮的眸子竟生出一丝慌张,心想没本事逞什么能,能来到古塔第四层的落家剑修,每一个是善茬。 在她看来,燕无易能一掌将邬螣轰败,只是锦上添花之举,全凭楚畋魂火之威,才能败敌。 燕无易无奈苦笑,争斗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如今还在这里装好人。 落家六位真传剑修听闻燕楚二人狂妄之言,皆是面色阴沉,个个战意凛然。 尤其是那寓阂,自然看出了燕无易二人瞧不起他,不禁满脸怨气,剑起蛇形,恨不得将狂妄自大的两位少年碎尸万段。 可细细一想,连邬螣都难挡对方两道魂火,自己恐怕也得费些精力。 “既然想死,本少爷就成全你们。”当先踏来的是一名眉生秀痣的俊朗武者,紫衣无尘,剑利而轻。 “缨和阳,你虽是九祭崖赋仙宫真传,可未必是那魂族少年的对手,回去歇歇吧。” 桀骜之言从落笠寅口中说出,一时引得众人侧目,这落笠寅战力极为恐怖,内门风华榜排名第七。 九祭崖赋仙宫乃是落家家主所在之处,家主一脉的剑阁也是第一剑阁,但此行却只来了两名真传。 “落笠寅,真以为本少不敢杀你?”缨和阳面色顿时一变,一股杀意从其七尺长躯之中勃发,随着阴冷的眼眸直视落笠寅。 尺丰剑阁近年实力强劲,隐隐有超过赋仙宫的势头,故两阁弟子一向不服对方,冲突不断,落笠寅本就想与楚畋一战,且又哪里容得下缨和阳逞威风。 燕无易与楚畋乐得自在,望着这些个所谓的天骄真传嫌隙嘲讽,心中只觉好笑。 “得了吧,小爷的脑袋就在这儿搁着,有本事就拿了去。” 落笠寅冷笑道,随即故意忽视缨和阳不善眸光,朝着燕无易二人傲然走去。 缨和阳还欲再言,手中剑生哀鸣,光融嗜血之意,一旁的封不语急忙拦下。 “缨兄,族中剑师还在战阵之中,勿要惹人非议。” 口舌之争并不严重,若是动了手,可就落了家族颜面,平添笑话,还得受刑堂处罚。 闻他奉劝之语,缨和阳竟忍了下来,缓缓退开,只是眼珠乱转,剑身轻动,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还未请教二位姓名,我落笠寅向来不杀无名之辈。”落笠寅张狂不已,那桀骜不驯的模样令人憎恨。 第81章 震慑 剑雨针花点爆一方,剑三之影于楚畋所在之处轰炸开来。 魂火相御,在其周身五丈之内,皆是剑针响鸣,杀得烟光翻覆不定,气焰乱荡。 “铛……” 而燕无易直挡寓阂剑气之地,随着一阵气雾涌动,浪痕滚滚,一声犹如灵兵相接的锐耳之声牵引着观战之人心绪。 ”死了?”先前惜败燕无易一掌之力的邬螣捂着生痛的胸口,颇显疑惑。 他人虽不知燕无易妖孽,可自己却真切地感受过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浑重掌力。 此刻众人眸光皆移转至燕无易所在之处,虽有浓浓气雾遮隐,难以看清其中具体情形,可寓阂天脉修为,一剑重且利,定要分生死。 “嘣!” 待到针落剑至,两方俱是分出强衰。 左边楚畋以冲天魂力累护全身,在剑三之影袭杀而来之时,以奇势拔地而起,避其锋芒,又以浩瀚魂势步踏流星,金勾转动,赫然使出两道精纯魂火朝着面色凝重的落笠寅轰去。 且掠形而走,以巨爪之势冲向寓阂。 右边燕无易终是催动全身灵力,又以第六窍之血劲直通握剑之掌,似是拼尽全力的一挡。 “不可能!” 寓阂鬼叫一声,言语中尽是难以思议,但手中灵蛇玄光剑却再难寸进,生生被燕无易如星陨之铁般坚硬的手掌撼住。 他可是天脉境界的剑修,落家的天才弟子,寻常的地脉武者也难在他一剑之下逃得生机,可面前的少年却在不稳的局势之中,一掌便将玄光剑抵住。 封不语等人也是目生惊疑,皆对燕无易刮目相看,区区一名只通了六窍的少年,竟与寓阂打了个五五开。 丝丝赤浑泛金的血液流溢玄光剑身,若有侵蚀之意生出道道浓烈刺鼻的怪味,燕无易几乎将全数灵力气劲灌注掌间,直为挡其一剑之威。 “剑气如毒,竟能腐蚀体内经脉。” 燕无易低声说道,豆大的汗珠从其脸颊划落,不敢再作僵持,强忍着噬人心骨的疼痛决然一退,且楚畋之势已然打来。 自己也毫无把握挡下此剑,所幸付出些代价避过的夺喉之危。 “砰!” 难禁剑气毒威,燕无易踉跄滚地,强提一股气劲封闭经脉命穴,再将掌间余力散化开来,欲将剑毒逼出。 楚畋也知燕无易颓势,极具魂威的一掌狠狠拍击而来,而那寓阂似乎沉浸于一剑未能杀灭燕无易的震骇之中,一时躲避不开,旁人想要提醒已然来之不及。 “嗡……” 掌来剑崩,寓阂只是觉得耳生劲风,随即受到一股猛烈之息冲撞,脑袋便犹如浆糊一般,再无知觉。 “寓师弟?” 缨和阳冷鸷面庞一抖,三两步近前扶其寓阂,又毫不吝啬拿出一枚回气灵丹喂他吞服。 厉云裳与封不语也是颇显关切,迅捷围来,感叹魂族少年凶狠强大,燕无易惊天挡剑之际,也暗觉庆幸。 这寓阂在风起剑阁之中地位不低,有着阁中剑师一道灵势削减魂掌之力,且自身体魄不俗,虽被轰得迷迷糊糊,满嘴鲜血,却也不曾危急性命。 魂火浮动的掌势何其强横,楚畋心中气结,自然要为燕无易报这一剑之怨,故使了八九分力,直接将金光迸发的寓阂轰成重伤。 那不远处的落笠寅费力接下两道魂火,也被魂力逼得退开三步,一脸忌惮地望着楚畋。 “寓阂练的是风起摧魂诀,一年前就修成了玄蛇之毒,你需静心宁气封八脉,运力通髓,清凉脏腑,否则剑毒攻心,就难以活命了。” 齐思?急忙上前,不顾燕无易疑虑眼神,芊芊玉指迅速往其背部横点,又是手移三寸,塞窍迫毒。 掌触寓阂之剑,点点剑毒犹如灵蛇顺着伤口之处钻入燕无易体内经脉,破坏着其中坚韧的经络与血骨,一阵阵令自己心悸的跳动感传至脑海,只觉分外棘手。 这俏脸泛红的齐思?竟一反常态,主动上前教他封穴除毒,虽说内心有些抗拒,可为了小命也不得不忍,眼中不由闪过几丝感激之色。 “你小子命大,死不了。” 楚畋扫了眸生担忧的齐思?一眼,朝着燕无易微笑着点了点头,肯定了齐思?所说。 他也有些佩服燕无易的果断和反应力,若将寓阂剑气换作剑三之影,恐怕情况要严重许多。 继而不再与落笠寅缠斗,严肃退回身来。 “几位若真要杀我,不如一起上,兴许还能有些机会。”楚畋面不改色,平静说道, 厉云裳几人面色愈发难看,个个欲持剑杀来。 “封师兄,你入剑阁最早,是攻是围,你来拿主意。”厉云裳潮身后战阵望了望,樱桃小嘴微动,缓缓说道。 眼前魂族少年实在强大,四人联手杀他恐怕都得付出些血的代价,她并非不敢冒险,只是不愿,妖境古塔本就是一处极为难寻的机缘,若将精力浪费于此,对自身并无多大益处。 且有落家剑师长老在此,就算要除魔卫道,也轮不到几名真传来。 封不语闻言一震,面浮不适,他可不想担下此责,未必能胜过对方只是其一,若在场的几位真传再因攻伐魂族少年而身受重伤,自己也难辞其咎。 况且内门风华榜之争将要开启,若是冒失犯险,损了实力修为可就得不偿失。 “这两人身怀邪术,还是等族中师尊破了战阵再论处置,塔里塔外皆是落家之人,任他们也难以逃脱,诸位同门觉得如何。”封不语凝视前方,密切注视着楚畋动作,心中却思绪混乱,尽生疑虑。 “胆小如鼠,枉尔等还是剑阁真传。”落笠寅不屑说道,暗暗凝聚气势,恢复着体内爆乱之息,随时准备再战。 在他看来,此时联手是灭杀两人最好的时机。 “尽会逞口舌之利。” 缨和阳嘲讽笑道,一刻未到,六名真传已然折损两人,而那魂族的少年却依旧是不露惫色,看之不透。 “你再说一句试试?”落笠寅见他阴阳怪气模样,面色陡然冷肃,本就是面和心不和的一群人,谁也不会服谁。 “怎么?”缨和阳提剑站起,丝毫不怯:“真以为缨某怕你不成?” “聒噪。”楚畋摇头叹息,运势回形,想着等燕无易除去剑毒,便闯阵而走,直上五层。 已然暴露了身份,再无隐瞒的必要,有着阴阳棋子在手,不信定不住落家剑师片刻,就是片刻,也足以使出保命之法。 势成僵局,两方皆不再动,相持之状守在一侧,古塔第四层也没人再来。 而同为大殿之内的远处,被七道配合紧密的金甲战傀之阵缠住的落家剑师与齐思修却将近破阵。 第四层的金甲战傀更是强上许多,皆有藏虚绝巅的战力,虽以灵蕴支撑,可布其杀阵来却有源源不断的动力,恐怖力量打得地方微震,极为生猛。 此行落家共有十四名藏虚强者与九大真传弟子来到古塔第四层,只是兵分两路,一行缠住守卫前往第五层通道的金甲战傀,一行乘虚而入,先行上塔。 谁知金甲战傀如此难缠,将六名修为不凡的剑师困住,又被后来的齐思修横插一脚,造成如此迟迟难以破阵的局势。 诸落家剑师虽然被缠战阵,却也注意着这方动向,望此一幕不禁惊骇气结,暗骂门下弟子不争,几名堂堂的剑阁真传,竟被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所震慑。 第82章 绝神星位 古塔之中,燕无易静心封脉噬毒,那齐思?也不遗余力以妙法助他。 有楚畋一夫当关之势挡在身前,落家几位真传因顾虑并未围攻而来。 可金甲战傀所成的战阵却在绽放着最后一抹耀眼的光彩。 正阿剑阁的高瘦老者面色枯黄,虽身处战阵之中,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毕竟门下的弟子败得如此干脆,在他人面前也挂不住老脸,再观落笠寅与楚畋交锋,更感惊骇,心中暗想:“那两位少年若非落家弟子,定要除之,否则后患无穷。” 燕楚二人已与落家结怨,若是此行逃了出去,恐会与落家为敌。 他所忌惮的,是少年的潜力,即使落家实力强大,也从不会忘却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 此刻七具战傀阵势又变,一股股金光冲天,古殿震荡。 一道凌厉的霸道金光从高瘦老者身前劈砍而来,一股骇然大势磅礴而起。 “禾涣老头儿,勿要分神!” 凌云动察觉危势,遂一掌逼开齐思修,聚化数柄凝如实质的剑意赫然勃发,如箭阵初放,呼啸而动。 “嘡嘡嘡……” 连续不断的锐耳之声响彻开来,那金甲战傀覆劈之势与剑意相冲,爆起层层气焰。 被称作禾涣的高瘦老者心有余悸,不敢再分心乱想,浑身正气剑意流转,御傀杀阵。 “七具金甲战傀虽无灵识,但攻伐守备似乎暗合古阵,随意一招也能力逾万均,若是再多加耽搁,恐怕我等都得遭受重创。” 尺丰剑阁一名鹤发童颜的灰袍老者凝重说道,其手中一柄长河剑杀得罡风滚滚而动,刻刀剑意如烟掩虚天,在这不大的战阵之中也未落弱势,足以见其强悍。 此时落家剑修并未与齐思修再斗,大难面前,两方仿佛达成了某种合意。 齐思修自知势弱,战阵之中毕竟有着六名落家藏虚剑师,若是几人一心想要灭他,自然是没把握能胜得过的。 遂风卷飘逸之形,步若流云疾动,往距古塔第五层入口出轰去。 “金甲战傀具具以天外金光石炼制,又融五气之精,灵火锻刚,若迟迟不能找出破阵之法,将再难扭转局势。”大罗剑阁落行风雪袍猎猎,伟岸之身势若震天。 只见他眸光移转到落家一位与战傀苦苦相争的枯瘦老者身上。 落行风既修剑意,也修器道,只是十剑横砍,便知锻造金色战傀大致材质,那天外金光石采于域外金光云河境,非地极战兵不可破。 纵观阵中七人,除了一脸桀骜的齐思修掌中炽光翻动的断刃,竟无一人使地极战兵。 “七星绝神阵,步位与天争,这古阵无品阶之分,却有着六阶阵法之妙。”那外门长老落筌满是皱纹的老脸猛然一抖,随即掐诀观虚,退至阵中。 战阵之人唯有他对阵法一道知之甚多,其余几人皆是默契将他护住,以便思索破阵之法。 落筌眉间黑气缭绕,从额头之处裂出一道黑光漩动的异象来,洞察着面前难缠的战傀古阵。 此七具战傀以星辰奇势绝神星位列阵,变化无常,时而两者横攻,时而三刀齐放,压得阵中七人苦不堪言。 齐思修所面对的魁梧金甲蕴含着力动山河之意,斑驳掌势之中握着一柄宽大的长刀,与他之赤符印对碰一起,溅起重重灵风。 “好猛的刀意,焚天一印都竟难以与它抗衡。”齐思修面肃色冷,急忙退开两步,心中却泛起阵阵波澜。 刀法劈裂星河,这握长刀的战傀位于绝神封魔星,直挡去路,也是最为强横的一具战傀。 而与它呈现三合之势的其余两具战傀倒是一模一样,傀儡之身金芒沉沉,持飞云刀,踏飞云靴,刀意也若飞云,且出刀之速极快,顷刻便是六十四式斩魂刃,将落家一名外门长老与尺丰剑阁灰袍老者杀得爆退,那抵挡阵势的法盾生生被破。 这模样相似得战傀也是步踏绝神星位,一具为避尘星,封左路,一具占鬼浪星,闭右路。 三刀合斩,成绝神星星首之形,宛若星河长龙从虚而来,漫漫变化之势蕴含其中,掌控全局之变,一时无人能近前。 又有金冠如牛面的金色战傀位当磨锋星,刀法极具变化之意,有以钝破利之巧。 其身旁甲纹火凤的战傀位当隅目星,刀势含穿天之锐,与落行风杀得激烈,两具战傀各持一方,以刀意为盾,阵中藏虚强者分力冲撞不得开。成绝神星之两翼,自有锐钝成,杀伐浑重之象犹如阴阳交合,自有奇意,那凌云动恐怖的烈焰掌印瞬间被灭,灵势翻滚,唯有慌忙后缩,再寻契机。 而阻挡身后的两具战傀也是形态各异,身披金甲,手挽金刀,一身血气浪袭,稳如山岳。 一具金色战傀站于绝神星位斩生星,堵后退之路,其刀意似露锋之剑,寒芒缭绕,极尽刀剑之锋利,似能斩破万重山,断却千层浪。 另一具位当碎花星,刀如其星,落花飘舞之景连同身后十丈,凄凉之感似乎能洞穿人之心魂,在空中猛然炸裂开来,化作一抹抹艳丽化作血光覆压而来。 七势生真势,相合却如魔。 一行七人剑意漩绕,沉心念诀,忽而催动法符生威,又凝化异芒鼎天。 只是十来回合,这七具战傀又是一变,似乎显露出重甲之后的骷髅面目,令人胆寒。 骷髅眼眸之处的两道窟窿更为怪异,随着刀意乱冲,乍射出吞噬心魂的魔光,诡异飘忽的腾腾魔气四散,宛若收割灵魂的血刃,在大殿古芒的映射下显化出诡异的景象。 “绝神星位,一向是古族大家用以守卫重地的星阵之法,未曾想能在妖境之中遇到。”那以灵眸观阵法之变的落筌有些惊疑,匆匆捕捉着金色战傀变动的轨迹。 “古族大家?”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凝重生忧,古族大家之秘,比之九洲重门还要难以知晓。 “族中弟子速速退开!”凌云动厉吼一声,战傀正紧紧围杀而来,若是两相交击,定会危急远处严阵以待的落家真传。 封不语几人闻其言语,急忙搀扶着昏迷不醒的寓阂退得更远了些,只是尖锐忌惮的眸光一直不曾从燕无易与楚畋移开。 此刻来不及多想,喝退落家真传之后,战阵之中一道劲光溅射,便是狂暴的冲击之声爆裂开来,一番苦战瞬息便至。 远处,燕无易伤势好转了许多,体内剑毒正缓缓被其逼迫而出,遂缓缓睁开精光熠熠的双眸。 “多谢。” 若不是齐思?眼疾手快,恐怕自身依旧处于剑毒困扰,故他朝着俏脸苍白的少女感激道谢。 第83章 刀意 剑毒虽厉,难禁封穴止脉之绞,齐思?本就会些医术,故应付起来并非太难,只是妖境奔波许久,难免有些疲惫。 见燕无易一副愣头青模样,她那渐渐红润的俏脸泛起一丝可人的笑容,不过只是一瞬,便充斥着浓浓的傲慢之意。 “小子,你欠本小姐一条命。” 燕无易闻言一怔,不由眉头微抖,缓缓调息运力站起身来,脸庞不禁有些青黑:“得嘞您,要命拿走。” 未曾想齐思?脸皮如此之厚,那心底的一丝感激之意瞬息烟消云散,只想着尽快逃离,少与她打交道的为好。 一旁楚畋以掌触其背,魂息若泉涌而进,顷刻探知燕无易体内八脉,发觉寓阂剑毒已被完全压制,这才放下心来。 “你这人怎的这般不识好歹,以后见到本小姐,都得弯着腰,低着头,否则……”齐思?嫣然一笑,握了握粉嫩的拳头。 “是是是。” 燕无易漫不经心敷衍道,望那战阵望去,七具金色战傀已然覆攻,巧占绝神星位狂烈绞杀,那阵中几人皆是显露衰势。 可这齐思?和婷儿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身陷困境的齐思修,难免略感好奇。 远处邬螣几人看见此幕,皆有些心向往之,齐思?毕竟是长夏城中美貌入得了前三的佳人,且家世显赫,资质非凡,引得无数弟子为之倾倒。 “那小子竟勾搭上了齐家小姐,有些意思。”封不语英俊脸庞闪过一道耐人寻味的笑意,眼中的两名少年愈发难以琢磨。 但战阵险象迭出,落家几名真传皆是面露慌张,担忧阵中师门长老安危。 “轰轰轰……” 未能多想,战阵当中激烈的交锋刹那便引去众人心神。 位当斩生星,碎花星的两具霸道金甲战傀极尽刀之锋芒,那锋如秋霜的衰落之意勃发而出,刃似明月横断长空。 抡刀而走,割裂而去。 七具金色战傀相合,乃是古之绝神星刀阵。 不知何故,战阵之上赫然显化出一道妖物虚影,近者能看清妖物之触角鳞片,獠牙血眼,仿佛来之地狱的魔怪,远者看去,只是一团浑黑色的魔光悬浮,令人惊寒。 那直守入口的封魔战傀斩刀而动,顿时引起千道寒光嗜血刃收割而来,在古殿之中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似能穿透空间般朝着首当其冲的齐思修冲来,其势极险。 “铛铛……” 齐思修也非等闲之辈,抡起紫芒断刃左右挥式,手中集聚数千均的移山猛势如泄洪爆发,直挡战傀之刀。 道道咆哮的兽息激化而出,在他身前蕴成两只灵气四溢的古兽来,这古兽浑身血晶寒鳞流动着恐怖的冰封魔力,与战傀妖物虚影撞在一起。 爆声迭迭,气浪滔滔。 那一柄断刃竟生生将杀来的魔势抵住! 远远观战的楚畋眸光一震,颇觉惊撼,虽距离百丈,但魂力如眼,却将此回合看在眼中。 “你可知齐思修手中断刃来头?”楚畋难得多话,只是倍感惊讶,颇为不解,故朝齐思?好奇问去。 齐思修所握断刃刀身泛紫气,寒意如丝,仿佛流淌着诡异妖艳的血。 这断刃乃是不知名材料所铸,刀身修长,但只余半数,柄上刻画着奇怪的花纹,身长三尺三、刀长二尺一寸、刀柄一尺二寸,像极了魂族古籍记载的名刀召耳。 齐思?懵然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我也不知,一年前兄长曾往北域秘境历练,回来后就带着此刃。” 一向低调沉默的楚畋竟因兄长手中之刃而失神,齐思?只觉讶异,心生疑惑问道:“此处隔着战阵百丈之远,你是如何看清的断刃?” 楚畋并未再言,扭头过去,齐思?再生气愤,柳眉微皱,却又不敢发作。 此时燕无易正在观测绝神古阵战傀之形,以及其中诸多变幻,那左眸青瞳泛泽,大致将战阵看清,虽不懂破阵之法,阵法一道,也是察觉出些异样。 “有何蹊跷之处?”见楚畋沉思模样,不禁疑虑问道。 “三百年前,域外鹰野长天曾有过一场惊世骇俗的决斗,一方正是九洲天骄温弱离,这十三岁便入藏虚的绝世天才使的就是一柄名曰召耳的紫刀,那召耳乃是夺天而生的神兵,而齐思修手中那柄断刃,有着寒幽紫气缠刀身,上刻古庚乾坤纹,像极了书中所述召耳。” “而另一人则是我魂族千年难得一遇的魂子吾峯,只是可惜,两人一战之后,便是再无踪迹,也无人能知此次对决的胜负。” 魂族魂子三千年一名,皆是身怀古时魂帝意志,最有望带领魂族复兴的天命之子,故楚畋自感惋惜,面色颇显失落。 不问不知,一问更是茫然,燕无易面露苦涩,心想那鹰野长天也好,温弱离也罢,皆是超脱自身认知的事物,可听他一言,也是更生好奇。 十三岁便能遁入藏虚的修者,自己还从未听过,若齐思修手中之刃正是召耳,那温弱离恐怕早已陨落。 此刻战阵形势愈发危急,纵然如齐思修这般强悍,也难挡封魔星战傀接连不断的攻伐,一身狂盛之势也难经无尽刀意的疯狂冲撞,气息不稳吐出一口猩红的血来。 那尺丰剑阁灰袍老者和外门长老两位情形也是不容乐观,近战远攻皆是失效,在这一股毁天灭地的刀威之下连连爆退,个个气血翻涌,面浮苦色。 避尘攻左,鬼浪伐右,如有神智般只轰薄弱之处,眼看着身后并无多少余地,而落筌依旧毫无破阵的头绪。 七具金色战傀似乎各自使着一种刀意,或刚或柔,或妖或暗,刹那便如蝗灾肆虐掠夺生机,藏虚罡气也难抵刀之锐,锐之芒,芒之诡。 灵兵有灵意,可此刀意非彼刀意,寻常武者所说刀意只是刀之意境,能自成一方奇妙之境,可领悟万物而生,随破入藏虚境界而加深意境的领悟。 但此七具战傀所发刀意,却更像是一种诡异的意念,那不被束缚的战傀刀意仿佛能将乾坤割裂,致使一方天地为之变色。 而其余两侧也是告急,凌云动风起剑意难敌战傀猛力,落行风大罗天谴裂出道道剑光,却被轰得落魄不已,禾涣正气浩然剑倒是舞得虎虎生风,以势御势挡住身前战傀。 “咱们先退。” 燕无易目光闪过一丝忌惮,随着修为心境的提升,催动青瞳洞虚的时间也更久了许多,细细观阵,却觉恐怖的战傀刀意席卷四方,若是一个不慎,凭借几人实力,恐会被斩当场。 四人会意,随即退开十步,隐隐凝聚灵势,以防暴虐的刀剑之意侵袭,那齐思?与婷儿虽显着急之样,却也并未失态。 “这战傀手中金刀凝练而出的恐怖刀意威力竟这般强横,逼得落家剑师与齐思修连连后退,只能在刀意旋风之中艰难抵御。”燕无易缓缓说道,瘦削的面容稍显凝重。 两人刚来之时,也不见八具战傀有此精妙配合,稍有劣势便化为绝神星位古阵,杀御一体,战阵中颇具以静制动之奇效,如有意识般早已将一群藏虚强者摸透。 “若无破阵之法,又无可退之路,几人极有可能会被战傀刀意无情磨灭。” 楚畋应和说道,同样在苦思破阵之法,而今置身想要再上古塔,唯有帮助破阵才行,否则被金色战傀危及,不仅难登上层,且会无辜遭难。 第84章 破阵之法 金色战傀毫不掩饰幽怨的杀气,在掌中怪刀泛起层层乌黑的威势之际,犹如埋伏已久的爆炸物肆意挥引,将七名藏虚强者逼得走投无路。 “落筌长老,有办法了么?” 凌云动皱眉问道,那魁梧的身躯被身前一具战傀狠狠劈了一刀,不禁猛然颤抖,气息衰败。 眼前战傀配合无间,似乎只为布置七星绝神星位而生,一个回合竟有着至少三种变化,狂刀之猛,妖刀之邪,快刀之疾。 那落筌闻言一震,颇显惊慌,任由大汗弥满苍老的脸颊:“绝神星位封生路,金刀魔势灭阴阳,阵为魔阵,要寻生机,唯有找出催动绝神星位运转的源头,我等合力而攻之,定能破一解七,踏出路来。” 落筌也是上得了品阶的阵法师,按破阵九七法与天枢星阵图所述,这寻找绝神星位源头的法子确实可行。 几人眸露金光,又见他老脸狠颤,顿觉不妙。 “可此阵却奇异得紧,各占星位的战傀虽有不同的刀意,却难以分清哪一具为绝神星位阵源。”落筌煞白的面色浮现一丝死意,似乎并不相信几息之内能寻到绝神星位源头。 险要关头已至,再无时间由他思索。 “源头?” 尺丰剑阁灰袍老者瞳孔收缩,一身灰黑色的灵元翻覆滚荡,凭空镌刻出数道古韵翩翩的笔画来。 继而如转太极,绝妙一推,抵住席卷而来的重重战傀刀意。 “如今我等三力合一也难以抹平一具战傀,且有其它战傀相互策应,想要从中寻出阵之源头来,无异于痴人说梦。”禾涣老者嘴角微扬,那灰暗的眸子颇感绝望。 抬头微扫,上空尽是层层叠叠的锐利刀意卷动,宛若万均雷霆将上方封锁,令人心生绝望。 武者能至藏虚境界,本就是万中无一,历经百难而成,谁都有些保命的秘法,可若在此阵之中动用秘法逃遁,定会遭受上空锋利的切割刀意的侵袭,况且谁也没把握能活着脱身。 一旦伤及根本,日后想要恢复或是再有进境可就更难,故未至生死之间,无人会轻易动用。 此刻大战迭爆,各处生烟。 落行风手中一柄赤色灵兵呼啸而走,化作点点苍龙之象萦绕于身,再念诀而动,与身前战傀再次斗在一起。 一直瞧不起落家剑师的齐思修也耐下性子御敌,断刃如风,忽而摧甲,忽而残傀。 一时藏虚修为勃发,灵元流经全身,竟与力平重山的封魔星战傀再起交锋。 而在远处,燕无易与楚畋也在洞察战阵之变,寻找破阵之法乃是当务之急,对双方皆有好处。 楚畋那所学的魂术瞳法已然发挥极致,更有浩瀚的魂识散漫四方,百丈之距只是一念之间,不受刀意侵扰。 三两息内已将绝神星位刀阵阵之形,阵之变,阵之心,阵之势捕捉脑海,又与燕无易青瞳所观之蹊跷相合,终是看破些端倪。 一旁终显焦急的齐思?曼妙身躯轻颤,见燕楚二人面色稍缓,心想两人定是有了什么办法。 感慨其妖孽惊疑之际,不忘傲慢挺身,小嘴微翘:“燕无易,你可欠本小姐一条命,如今我家兄长有难,若是你有法子而不救,可别怪本小姐对你不客气。” 此时战阵情形愈发琢磨不透,疯狂扑杀的金色战傀以绝神星位之变将阵中七人磨得苦不堪言,恐怖弥漫的刀意犹如龙卷风般吞噬着大殿一方。 如此危难之势,齐思修也未必能安然逃出,一向自信的齐思?难免心慌,身旁的婷儿更是几欲落泪。 “不客气?” 燕无易嘴角微抖,那渐渐舒展的眉头猛然一紧,缓缓说道:“燕某只是一名七窍武者,哪里有本事洞察藏虚境界的战阵交锋。” “找打!” 齐思?见他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不禁气从心来,粉拳紧握小脚一蹬,三步上前朝着燕无易脖子一勒,也不顾所谓的大家之礼,刁蛮至极。 “诶诶……有话好好说。” 燕无易哪里料到她突然动手,本想着与楚畋再探上前细细观阵之变,未曾想这齐家的小姐直接蛮横一勒将自己放倒,眼看着粉拳就要朝着面庞捶下,急忙扯着嗓子阻止。 这齐思?也是有些能耐,只是一瞬便将燕无易几处穴道点住,一股股束缚之意贯穿全身,使得他难有后继之力。 “说是不说?” 齐思?一脸得意,诱人的小嘴洋溢起一道调皮的笑容,那上下起伏的胸脯近在燕无易脑袋一旁,颈间的一抹雪白更是魅惑人心,使人遐想联翩。 燕无易暗道罪过,只觉心跳飞快,脸色微红。 除了自家妹妹,何时与其他姑娘这般亲近过,更何况眼前之人是长夏齐家的小姐,绝妙俏丽的佳人。 楚畋也是一怔,心想齐思?未免做得太过,又见燕无易窘迫模样和求救的恐慌眼神,不免扬起一道幸灾乐祸的笑来。 “放开他。” 随即变得正色凛然,那凶狠的眸光令人如坠冰窟,骇人的杀意浮现,使得齐思?心生慌乱,颇感畏惧。 那尖锐的眸子仿佛直穿人心,齐思?只是一个对视,竟难禁惊骇,花容失色。 她从未见过这般荡人心魂的眼神,仿若来自幽冥地狱的嗜血狂魔绽放出两道催魂索命的魔光。 只是片刻怔然懵圈,楚畋已将燕无易一把拉起,解了穴道。 “你凶什么凶。” “粗俗无礼,卑鄙无耻,真以为我家小姐好欺负?谁给你的胆子,真是不知贫贱尊卑……” 婷儿抹了抹眼泪,见自己小姐委屈模样,指了指楚畋,又觉胆寒,遂对着燕无易破口大骂。 燕无易一阵无奈,污言秽语听得多了,就像是狗在吠一般,若是你咬了回去,岂不是与狗无异? 但见娇滴滴的齐思?委屈欲哭,想着前番还仗义救助自己,难免不忍。 “此阵极其精妙,也不知是何等高人布置,身陷阵中之人攻其左翼,金色战傀刀刃便迅猛回旋,杀其后方,前方三具战傀却又伺机而进,激荡猛抵。”燕无易似是对着齐思?耐心说道。 “然而最为凶险之处,实为使动极锋刀意的左翼战傀,若阵中之人与这最为锐利的刀芒相冲,定遭刀意卷覆,身受重创。” 第85章 磨锋 此时大殿战阵之中的七人身陷险境,被围困在不足五丈的地方。 齐思修断刃生威,九色灵芝显光,却难敌封魔星,鬼浪星,避尘星三具战傀相合,顷刻间便被铺天盖地的刀意压制。 更有位当隅目星的强悍金甲以重刀劈砍,一击激起四方乱震,且狠狠劈在落行风手中灵剑之上,光芒溅射,暴动开来。 “凌兄,禾兄,助我侧攻右方战傀,凝聚天罡神势,先抵住这战傀刀意,再想法子破阵。”落筌低吼一声,体内气息有些混乱,满是精光的眼眸流转,不敢遗露半点阵之变化。 “行风回身急转避碎花,沐尘旋绕挡磨锋!”那与落筌并列的尺丰剑阁老者自知此阵暗合绝神星位,见两方势弱,遂慌忙急喊,提醒两人暂时避开覆压而来的锋芒。 那身形飘逸的苏沐尘本是与齐思修一同抵抗封魔三星战傀的主力,可如今两侧收缩,需以人填阵,故不得不抽身回抵。 话音一落,苏沐尘狠提一股劲来,浑身流溢出道道精纯的绿芒,掐起一段法诀,从双掌勃发,刹那灵势如汹涌波涛炸裂。 一声声与刀意相撞的巨响绕梁不绝,使人耳膜震痛,狂暴轰击在刀意之上。 似乎激起了金色战傀熊熊战意,只见封魔星所在战傀当先漾起一道道玄冥的古老符文,磅礴大势溢散开来。 其余六具战傀随之而动,从金甲之中分离出一股股金色的能量来,与上空暗暗汇聚。 燕无易移眸而观,只见战阵上方酝酿起黑金交汇的光韵,逐渐显化眼中的是百来具战傀虚影持刀舞剑,禀锤拿镗。 仿若古老的军队列阵守战,穿云矛、裂天锤、百丈弓、破天弩、追风铳、铁王鞭、挫魂锏、流尘剑、鹰目链、蹚海挝、劈龙斧、青山钺、葬魄戈、方天戟、浑铁棒、夺命枪,战兵冽冽,鬼力滔滔。 骇然的威压从上空悬浮的战傀虚影之中流转不绝,只是转眼一瞬,将七人好不容易才稳住的局势压倒。 情形愈发糟糕,落家剑师与齐思修灵元战力消耗得十分严重,凭借一股意志和透支丹海修为苦苦支撑,如今又被威压围困,危在旦夕。 “右翼战傀也是连通两方,贯通全局,为何不攻右翼?”齐思?好奇问道,战阵不容失误,若是给阵中之人传去了错误的讯息,恐会更添破阵之难。 未等燕无易解释,不远处的封不语前踏几步沉稳说道: “左翼为极锋,右翼重变化,若我来布阵,定会以右翼为阵源,变幻难定,诡谲复杂,才能完美契合战阵之变,小兄弟,你凭什么认为左翼才是破阵之重?” 封不语言语之中颇显轻视,他虽不修阵道,却也知些暗合星辰的变化奇阵,燕无易所说攻其左翼,以抢占星位之法乱其阵形,其后逐个击破,自然是好计策,在他看来却太冒险了些,若左翼并非阵源,破阵者定遭反噬。 燕无易凝眸看去,却见落家几位真传皆是一脸鄙夷看向自己与楚畋,只觉好笑:“可惜你也没本事能布置此阵。” 冷漠之声一时激起封不语不快,他那修长的身躯不禁一颤,俊脸煞黑。 “极锋之意难破,可变化之形却易碎,天地之变皆遵循一个源字,此理你我皆晓,藏虚强者又怎会不知?” 左翼为破阵之重,也是楚畋魂力观阵所得出的破阵之法。 一讲至此,几人倒是懂了大半,可战阵之急不等人,燕无易与楚畋相视一眼,随即运起防御之势朝着威压勃发剑意激荡的战阵奔去。 “燕无易?”齐思?诧异喊道,却见两位少年一跃十步,三两息便奔开二十来丈远,不禁心起担忧。 百丈之远,只是几息便已近前,两人浑身灵光流动顶着重重威压剑意,令人惊叹不已。 原地怔忡的封不语依旧在思索燕无易话语,那深邃的眸子凝望远处,倍感惊骇,心想两人到底是何来头,为何眼光如此犀利毒辣,且战力更是不俗。 见两名少年冒死上前,阵中之人不禁惊疑看去。 “哪里来的小娃娃,不想死的赶紧滚。”禾涣本就气急败坏,一见二人,便是想起前番邬螣被狠狠击败的一幕,遂没好气地吼道。 那齐思修与凌云动也觉讶异,前者想的是燕楚二人前来古塔目的为何,先前又是因何故而消失,后者疑的是这黑山之上意识被控的开矿人如何上得古塔第四层。 “魂族少年,六窍武者?” 待到近些,那落行风才发觉两人异样,魂族之人不足为奇,可六窍的武者又是有何本事能闯到此处。 且还是大罗剑阁弟子扮相,落行风虽很少干涉阁中之事,可教过的弟子还是有些影响,眼前两名少年却面生得紧,早觉蹊跷,如今看得真切,愈发怀疑两人身份。 “你二人为何冒充我大罗剑阁弟子?” 落行风厉喝一声,剑若流星当空直点,将飘忽而来的几道锋利刀意抹消。 燕无易深望了苏沐尘一眼,前番承他相救,自己得以在鬼物爪下逃生,就是出于此恩,自己也不得不救。 却突闻落行风质问,急忙装傻充愣:“在下有一破阵之法,不知诸位敢不敢试?” 众人闻言皆震,心想区区两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竟敢如此大放厥词。 “小子,谁给你的胆子敢说出此话?”凌云动一掌拍开冲杀而来的战傀金刀,颇显傲意。 落筌一脸深思,也是不相信两位少年能有好的破阵法子。 “爱试不试。” 楚畋藐视看去,嘴角微微一动说出此话,遂拉着燕无易退后数步。 两人距离战阵不足二十丈,已然经受着强横的威压和骇人心魂的刀意,若再多耽搁,恐会遭此阵战傀刀意危及。 “说。” 落家剑修迟疑之时,齐思修傲然说道,断刃生紫光,灵势绕于形,不断冲击着封魔星战傀浓浓的重意压迫。 落家藏虚剑修虽未切身感受过魂族少年的恐怖之处,他却真切地体会过阴阳棋子堪称玄妙的禁锢之意。 如今战阵危急,试一试又何妨。 “小友请讲。”落筌也似妥协一般,虚心求教,而今别无他法,兴许少年真有奇思异想,毕竟不是谁都敢冒死近前。 见燕无易以青瞳观阵,想要看清细致入微的变化,楚畋便开始布置全局:“而今战阵之中,封魔星战傀刀意重压制之力,侧翼以快刀意袭杀,更有锐刀意与钝刀意相合,势弱则攻,势强则伏,变化刀意,碎花刀意断生而杀,阻挡退路!” “大阵有源,贯通全局,远观战阵,有金色杀伐之气冲天,仿若割破虚空之意肆掠,近观战阵,有磨锋星为中枢,虽不如封魔之强,隅目之变,却自成一体,连动四方,近可攻伐,退有两侧相助,十之八九为阵源,若要破阵,需诸位牵制各方,以一名修行快剑的剑师抢夺磨锋星位。” 楚畋侃侃而谈,虽只是大致一提,那落筌却如醍醐灌顶,醒悟过来。 细细回味少年言语,再纵观全势,却果真如他所讲。 “这魂族少年实在奇异,竟知晓绝神星位的布置与变化,可又为何沦落至铁锁岩开采灵矿?” 凌云动惊从心来,却又暗道糟糕,自己身为风起剑阁阁主,所修的正是夺天一剑的快剑意。 若真要试一试这破阵之法,修快剑者定是首当其冲之势。 第86章 大阵将崩 战傀刀意愈烈,留给被困阵中的藏虚修者的时间便愈少。 楚畋道出之法,引得落家剑师与齐思修惊疑不定,身处阵中,犹如被点醒一般才知其中玄妙。 将绝神星位移转之形摸索而出,其后强攻刀身左翼,虽有刀柄刀刃杀天猛势相互配合,但刀身一断,这刀形则灭,阵势也将溃散。 “左翼磨锋星?若它并非阵源,我等恐怕皆要栽在此处。”禾涣掌势飞动间,暗自凝神低吟,见少年自信言语,说得头头是道,不禁心起担忧,将信将疑。 重则葬身此地,轻则伤及自身,故不敢轻易去试。 “以修快剑者攻磨锋,抢占星位断阵源……”落筌皱眉苦思,暗暗推演着此法的可行之处。 “砰砰砰!” 落家剑修犹豫不决之际,齐思修已然催动灵象显化神威,一道道霓虹般的绚烂光韵从其身前悬浮而出,宛若浪海呼啸而出,顷刻间扯住封魔星,鬼浪星战傀。 “别他妈磨磨蹭蹭的,就按他说得做。”齐思修厉声吼道,心想落家剑师也太过谨慎,而今哪有时间容得耽误,若不想横遭重创,不如试上一试。 遂再次发动攻势欲拖住刀柄金甲战傀,手擎两道灵光翻滚的灵印来,刹那便溢出层层似水如光的玄势将其全身缠绕,宛若势不可破的九彩盔甲覆盖于身。 那流转而出的茫茫封锁灵技将袭杀而来数十道重刀意以及快刀意生生定在空中。 封魔战傀岂能让他如意,颇含神韵地舞动手中狂暴金刀,再次迸射出百道撕裂天际的重刀意来,呼啸如风转瞬便至齐思修身前。 “嘣嘣……” 连续不断的爆炸之声响彻四方,仿佛末日来临溅起无尽的残刀杀意,将大殿一方映得通红。 那同样遭受灵芝之力牵扯的鬼浪星战傀金刀也是蓄势而发,划破身前气浪,流光瞬息间便与重刀意相合,光芒炸裂蕴作恐怖杀机,仿佛能将这片天地撕得粉碎。 远处齐思?与婷儿心急如焚,望着战阵之中一阵浪翻气涌,爆声迭迭,更觉忧虑心惊。 “而今由不得他们抉择,抢夺星位已是大势所趋。”楚畋话音一落便迅捷退开身来,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笑容。 “若是此法无误,你我也能借机混上古塔第五层。” 而运起灵势抵挡残破刀意与恐怖威压的燕无易依旧在使动左眸青瞳,耐心地捕捉着大阵的变幻,以免生出突发之事。 齐思修面不改色,悍然往前一踏,大手掌中陡然劈砍出一道紫气腾腾的杀招,断刃一出,一股骇然大势如同波浪席卷八方,引动着一道道虚空弥散的雷霆显露。 只是须臾,又与两道相融刀意狠厉相撞! “莽夫!” 落行风低吼一声,那苍白的面容闪过一丝阴霾,随即手中灵剑扫动而去,与他同抵战傀之威。 若让齐思修独自冒险,阵中众人落败便是必然之事,故他不得不动。 如今七人可谓是同乘一船,若是一人无力再挡,崩溃之势将会蔓延全局。 那剑眉星目的苏沐尘好奇地望了燕无易与楚畋一眼,也是挥掌念诀,翻身鱼跃而起,与避尘相击,且留有猛招,欲助破阵者一臂之力。 第87章 上塔 刻不容缓之局,凌云动不敢拖沓,浑身锋锐的剑意勃现,使得一方炽光猎猎而起。 “风起长河灭!” 只见他冷哼一声,似乎念起一段晦涩难懂的心法来,身随剑动淬成虚影。 而那磨锋星的金色战傀若有人性察觉不妙,手中金光闪烁的灵刀赫然一挥,再次打出百十来道猛烈的极锋刀意。 “咻咻咻……” 划破凌云动身前狭小空间的杀威犹如漫漫利箭穿破苍穹,只是转眼一瞬便至眼前。 “先退!” 燕无易凝重说道,与楚畋再退十步有余。 后者暗暗运起阴阳棋子隐隐浮于掌间,若是战阵之势席卷而来,也能迅速反应。 “风起长河,剑扫乾坤!凌阁主竟使出了此招。” 远远观战的封不语眸光转动,望着那翻天覆地的战阵威势,以及一股直射大殿之顶的炽热长光,不禁暗暗沉叹:“听风起阁的同门说过,风起剑势,唯有长河至尊,容纳百种变化,修至大成者可穿星裂云,脚踏虚宇……” “能一观藏虚强者绝妙交锋,我等不虚此行。”连那一向桀骜的落笠寅也沉浸在远处呼啸的战阵之中。 凌云动剑极快,只是步走左方,便带起无尽的厉风漩绕,手中宽剑一刺,却在原地留有残影。 三步近前,分危断险。 “铛铛铛……” 锐耳之声不断响彻,仿佛扬起的阵阵美妙音符。 身为破阵者,其形不可乱。 燕无易与楚畋看得最为真切,不禁惊骇心起。 只是须臾一刹,那身形飘洒的凌云动已然破开极锋之意,在其余六重刀意卷动而来之际,狠戾点在磨锋星战傀身上。 “嘣!” 犹如大地崩裂的巨响从剑甲相触之处爆起,凌云动心中没底,一直催动保命之法以免突遭横祸,但长河一剑并为让他失望。 剑点金甲,其力若河,浩瀚轰击之间溅起气浪重重。 位当磨锋星的战傀,终是难抵突如其来的一剑,混重的步伐连退三步。 战傀虽然移位,但绞杀而来的六重刀意却狠狠轰向凌云动之身。 凌云动猛然跃起,抡剑直挡,浑身剑光闪裂之际,果断催动一枚枚青芒流动的古符,将其身躯团团围住。 此符极为宝贵,可如今还是性命为重。 所幸磨锋战傀已露端倪,阵势不稳。 “成了!” 一直揪心的落筌长老面露欣喜,见凌云动迅捷抢占星位,不由心生波澜,大感破阵有望。 星位一移,其势更弱,战阵陡然衰落不止,那冲天的刀意和战兵虚影威压竟变得虚妄起来。 身为左翼阵源的磨锋星战傀一退,果然牵动全局不稳,刀柄难撑,刀尖难厉。 “速速破阵!”齐思修冷喝道,果断刃劈封魔星战傀。 似是战阵形乱之故,眼前战傀那如火高涨的威势竟缓缓跌落,不容它有半刻反击之机。 落家剑师也随之而动,再次使力覆压,一阵阵灵光溅射间,渐渐将乱阵之中的战傀压制。 七人信心爆涨,当先轰败战傀的并非是天骄齐思修,而是使着飘逸掌法的苏沐尘,虽非强盛之躯,却是连拍六掌,犹如莽牛横撞,烈马狂奔,将身前战傀生生撼退。 只见他颇显坚毅的面庞划过一道深奥的笑意,一双有神的星目望了燕无易一眼。 破阵之法看似随意,实则暗含玄妙,阵中如此多浸淫武道数年的藏虚修者都难以堪破阵源,却被两位少年修者洞穿真机,不免暗感羞愧,也叹少年妖孽天姿,洞虚神眸。 燕无易心中一惊,回之一笑,此人前番仗义相救,仿佛有些欣赏自己,倒与其他落家剑修不同。 而今两具战傀失位,如此一来,战阵崩裂之势已是在所难免,七具战傀难以贯通,竟失去了后继之力。 “走!” 一直观阵之变的楚畋眸光犀利,见齐思修将破封魔星战傀,后方大道欲显,急忙拉起燕无易冲覆而去。 如今大阵将散,无尽的乱意漩动八方,阵中七人愈斩愈烈,杀得烟飞浪滚,灵势横爆,却是两人上塔的绝妙时机。 燕无易也知时机不可失,骇然催发归鹫式,一招踏雪还春疾走,三两息迸开二十来丈,只是瞬息便被乱势淹没。 不过楚畋早已御法,阴阳棋子旋转之间,显化出道道玄芒将两人之身包裹,虽遭猛力掀动,两名少年却是近至阵首。 “难怪二人敢冒险前来告知破阵之法,原来早有计谋……” 苦命相搏的齐思修只觉两道刀剑之意难以袭破的疾光划过身旁,顷刻间便穿过战傀之势往第五层而去。 细细一探,遂知催光速走的人正是燕无易与楚畋。 只是立下毒誓,他也无可奈何。 远处的齐思?望见此形,那悬着的心总算安然落下,更对燕楚二人刮目相看,尤其是那好欺负的燕无易,一次次冲击着她对六窍武者的认知。 “人呢?” 婷儿柳眉轻颤,薄唇微张,前番还见两人苦苦支撑,如今再回转眸光看去,却不见少年身影,心想莫非是被卷进了战阵之中? “不退反进,定是去了上层。”齐思?也是猛然一惊,可想至先前楚畋祭出两枚诡异的棋子就将自家兄长定住,便不敢再妄自轻势。 第88章 戮穹 玉柱显露滚滚魔势,其上似流水般的古怪鬼纹如有生机隐藏,极为骇人。 “灵器第三品曰天武空冥,若是此柱真是超越天武空冥的魔兵,那落家剑修为何不拿?”楚畋心生疑惑,暗自端量。 魔兵虽是阴邪之物,却也威力无穷,武道一途并未禁止魔兵使用,只是不得滥杀无辜,以血祭器。 可这偌大的古殿并无落家修者身影,极有可能是去了古塔顶层。 一眼望去,古老荒凉的殿内摆设与第四层大殿如出一辙,只是中央多出了一道顶天而立的魔道玉柱。 细细观量,腾腾魔势氤氲的古老秘纹将玉柱凌绕,再靠近些,柱体竟露出一道柔和的光韵,犹如一道手掌撼在其上,随着光韵映衬,流出点点琐碎星光。 “兵有灵性,若想取之,还得各凭机缘,你先退开,我去试上一试。”楚畋示意燕无易小心为重,遂谨慎踏上前去。 而今亲身与战兵交流感触,才是收伏此兵的唯一法门,楚畋不想放过,唯有以身犯险。 “你这人胆子也忒大了些。” 燕无易凝眸说道,面露惊色,随即退开身来。 且从六窍之中提起精纯灵势,以防不测。 此魔兵直通大殿,百丈之高,两人也没本事将其收取,只是楚畋欲探,他也不好阻止。 楚畋嘴角微扬,遂抬起右掌轻轻印去。 那柔和的器光并未胡乱绞杀,只是掌势触及之时,玉柱并无多大反应。 楚畋略显失望缓缓退回,显然与魔兵无缘。 却见燕无易一脸平淡,心想这小子怎的这般无欲无求,眼前可是超脱天武空冥的魔道极兵,藏虚境界之上的强者也会动心的宝贝。 “你来。” 楚畋话音一落,便不管燕无易想不想去,直接往他背上一推。 “我能不去么?” 燕无易皱眉说道,想着魔兵杀伐意重,若是无缘,反噬其身可就难办。 况且帝崆传了一门无名戟法,他早已有意修戟,没必要去冒险。 “莫不是怂了?”楚畋见他一副苦涩模样,不禁难掩笑意。 “老子信了你的邪。” 燕无易摆了摆手,颤颤巍巍朝柔和光芒韵动之处探去,步伐间同时蕴起两道气劲,以免异变突发。 愈发挨近玉柱,那从心底散发的威压庄重之感愈强,似是一股悠扬古老的大势直冲脑海,令人心神激荡,遐想联翩。 待到手掌抚去,那悬绕玉柱的魔势竟诡异缠来,宛若道道细弱的灵蛇从燕无易指间蔓延至一只手掌。 异变突起,燕无易想要抽身已然来之不及,那凝聚气劲的双腿往后一蹬,竟是纹丝未动。 “楚畋你个坑货,快想法子救老子。”燕无易无奈吼道,只觉一道恐怖的禁锢之意将自己右臂缚在当场。 那玄奥的魔势异芒并未就此而至,顷刻间便流通燕无易瘦弱的身躯。 “魂帝借法,大释苍生。” 如此异变始料未及,楚畋赫然催动阴阳棋子生威,不要命般倾泻魂力相持,却被呼啸而起的魔兵之势骇然挡开。 再细细望去,玉柱杀伐之意并未骤然而落,将燕无易无情抹杀。 待到魂识笼罩而去,看得真切了些,才知燕无易并无大碍,只是被六彩魔光缠绕,难以抽身回来。 沉思片刻,不由心生羡慕。 “你小子怎的如此好运,竟与魔兵有缘,莫非是受了帝崆传承的缘故?”楚畋摇头笑道。 “无须担心,此乃莫大的机缘。” 眼前一幕并非魔兵反噬,而是有缘之人触及兵器,从而引得魔灵狠颤。 楚畋也无这般奇妙经历,这兵器遇主的机缘异象也只是从古籍之中得知,却不知确切的沟通收伏之法,因而只能谨慎点起两枚玄势翩翩的棋子,耐心等燕无易收取魔兵玉柱。 “机缘?” 渐渐平复慌乱之形,燕无易望了望毫发无伤的身躯,不由惊骇顿生。 那眼珠子狐疑乱转,随即沉稳心神,感受着柔和光芒流转全身的暖意,同时思索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 “戮穹!” 燕无易不知所措之际,脑海诡异闪过道道神光,玄妙汇聚间刻画出两个雄浑大气的古字来。 闻他一言,楚畋也觉震骇。 “好霸道的名字,屠戮苍生,斩灭天穹……”燕无易暗暗感慨,突觉大千世界之奇,天地万势之变。 随着柔和光芒彻底融于体内,他之意识竟如灵识一般缓缓贯穿玉柱,仿佛在蕴含爆炸威势的魔兵表层刻下独特的烙印。 强大是魔兵给他的唯一感觉,一股夺天而生的傲然之感油然而生,燕无易只觉意识在逐渐侵蚀着魔兵灵柱,自身对它也随之具有了一种奥妙的掌控之意。 由外及内的融合在大殿之中玄妙进行,只是未能完全贯通玉柱,柔和的光芒便已消耗殆尽。 半刻光景,恍惚若梦。 两人眼睁睁望着汹涌的魔势归于平静,那更为震撼的迫压之感也不知何时消散一空,使得大殿复回空无荒凉。 一股由念而生的掌控之力唆使着燕无易朝着玉柱古铜色的表面抚摸而去。 摩挲着玉柱古老的秘纹,燕无易如获至宝泛笑不止。 想着近来运气确实好了些,稀里糊涂便将魔兵收伏,虽说并未完全刻下意识烙印,却也能随其心意使动一两分威能。 燕无易心念一动,身前百丈之长的巨柱如感神蕴,飞速收缩着庞大混重的器身。 “轰轰轰……” 一阵阵雷鸣般的响动从大殿顶头传开,久久回神的楚畋见燕无易已能操持意念变幻玉柱大小,将心一落收回阴阳棋子,退开一旁。 只是一瞬,那玉柱便飞快收缩,强光激射之际化作寻常灵棍模样,通体深黑,长达六尺六,棍刻古纹,并无半点魔势显露。 “好棍!” 燕无易惊叹不已,从未见过这般玄妙之变,如今得以轻身体悟,难免喜不自胜。 第89章 妖丹之精 越过颇显坎坷的古塔通道,两人终是安然上至顶层。 一股股似有幻形的可怖威压在双脚踏及悠扬的大殿时,犹如汹涌波涛覆卷,加诸其身。 宛若背负千钧,步履沉重而行。 一眼望去,那落家先行上塔的剑修大多在在前方五六十丈之处,个个汗流浃背,脸色苍白。 能上至顶层的修者,莫不是资质非凡修为强横的剑修,也承受着重势困扰。 八位落家藏虚强者,四位天脉绝巅天骄,皆被从大殿前方散发的磅礴威压笼罩,在七八十丈宽的古朴大殿艰难前行。 “越往前行,威压越重……”燕无易眉头微皱,那瘦削的面庞难堪重力横压,变得毫无血色。 两人才踏去十步,便觉神威混重,肉身难扛。 前方十来位落家剑修并未在意两人,皆是沉神念诀,催宝生威,疯狂抵御着威压的侵袭。 “气海成空,妖丹化境,这大截古塔第六层定是存放妖丹之精的地方,否则难有这般强横的威压贯顶。”楚畋缓缓说道,暗想不妙。 两人来得终究是晚了些,前方光芒滚动之处,已被一名青髻玉袍的落家女修者占据,只是三位悬灵珠,还有两位空缺。 那奋不顾身冲覆而去的落家剑修,争的便是两处空缺之位。 两人砥砺前行,催动棋威绕体,再踏二十七丈,此时累压身躯的力量已至三千余斤,更感费力。 身一近前,才将大殿情形看了个大致。 扑面而来的一股荒古气息令人心起匍匐之意,那大殿三枚灵珠弥散而出的苍茫古势也愈发雄浑。 一道道浩瀚之息直落犹如霹雳轰顶,顷刻间化作一片无垠的金色海洋,使人心生震撼。 金色海洋之中似乎翻腾着只只庞大的异兽身影,散发着震裂天地霸睥乾坤的威势,燕无易惊得目瞪口呆,仿佛梦回荒古,久难回神。 而一切异象的源头,正是那看不真切的悬浮灵珠,或许是是实力境界所限,两人皆是难以看清翻滚的异兽模样。 但那贯穿心魂的睥睨兽威,却是宛如真实存在一般,洞穿万古,在天地间自成一股霸道绝伦的大势。 再凝眸看去,那悬浮半空的三颗灵珠似为一体,只是流转的妖芒不同。 一名俏丽绝尘的少女正静心炼化着一颗溢流耀眼白芒的灵珠,那晶莹剔透的灵珠竟散发着极为浓烈的妙蕴,弥漫出点点柔弱似水的能量,润人心神。 而左方那颗血色飘扬的灵珠,却如一团精纯至极的妖血,凝固着奇异的灵韵。 右方更显诡异,青黑色的暗芒化作条条毒蟒缭绕珠体,腐蚀神魂的阴邪之意极为骇人。 “三颗?” 燕无易低声说道,眸光难移,三颗灵珠灵势各异,难分上下,难免使人生疑,不知哪一颗为妖丹之精。 在妖境古塔之中历练许久,似乎早已习惯远超认知的异象。 “三颗皆是。” 见燕无易疑惑难知,楚畋慎重点头,接着说道:“三势合一,才是完整的妖丹之精,也不知你那帝崆师尊是如何做到将妖丹一分为三的。” 楚畋只是微一思量,便知其中蹊跷。 “丹者,凝聚修者精华感悟,纳含一生之蕴,又称单气,单气为掌动修为境界的定势。” “道经有载,天清地宁,谷盈长生,修行者欲破长生之境,须结丹化气,逆死为生。”楚畋缓缓道来,一身魂力萦绕,伴生灵宝显威,带着燕无易艰难挪移。 “但妖修只需第三境界,便能借助穴窍相通、血脉相引来结丹生蕴,妖道魔一途,皆要炼己身以筑基,炼精气以化元,炼元气以化神,炼神气以长生,故结丹不可或缺。” “妖丹归元还一,乃是大境界者的象征,可眼前第四境界的帝崆妖丹却一反常态,以一化三,不进合一之境,不去归元之相,我虽知晓诸多秘闻古典,可此种情形却还说头一遭听说。” 燕无易顿觉惊骇,想着帝崆师尊到底是何来头,古塔大截而字又是何意。 “那你魂族不炼气,又以何法长生?”见前行受阻,得以炼化妖丹灵珠的机会已是渺茫,燕无易便好奇问道。 妖魔武三道源为一途,此乃世人皆知的道理。 但魂族修魂道,体修炼肉身,皆是不炼气之法。 “我魂族一道,不求气合身魂,不炼灵蕴血脉,只修神魂意念,以魂入道,那超脱天人的魂帝,便是魂道的至高大境界,成不死不灭之相,魂念不绝,魂帝不灭。” 楚畋颇感骄傲,撑着强力拍了拍胸脯,眼中显出浓浓的向往之意。 两人交谈良久,竟已赶上一名身着华贵的青年剑修。 此人名为宇文襄,未至二十便是半步藏虚的天骄,也是正阿剑阁四大真传之首。 向来高傲冷漠的宇文襄见燕无易与楚畋后来居上,本就讶异,再细细观量二人境界,不禁难忍惊疑,思绪混杂。 区区一位直通了六窍的毛头小子,与一名难以看穿境界的魂族少年,竟在半个时辰之内跨过重重威压来到此处,难使他人不生震骇。 “两位,冒充我落家弟子好玩么?” 宇文襄颇具磁性的嗓音响彻而起,引得前方两名剑修侧目。 一向孤傲的宇文襄主动搭理人,也算是一件奇事。 “嗯?” 那前方三丈之处的剑修往身后看去,不免心神一惊,一双绝美的眸子猛然收缩,有些难以置信。 第90章 十丈之距 灵剑隐锋,欲以杀招止生机。 燕无易眼眸生异,这武者果然有些手段,竟顶着重重威压也要斩他。 遂将浑然提起的双腿往后一让,三两息腾开两丈,极为迅猛。 有着不断传递而来的阴阳棋子之威削力消势,燕无易自然不惧交锋。 “轰……” 一剑横过,穿空而走。 看似避无可避之局,竟让他生生挪移开来。 剑过形摇,俊朗武者踉跄的身形随之一抖,急忙回息稳势,退开两步。 还欲再上,宇文襄急忙抬手挡下。 一合相交,弱势尽显。两名少年人所承受的威压似乎要少了许多,若是再胡乱纠缠,被重势困缚的落九衡未必能敌。 “小子,莫要给脸不要脸。” 落九衡颇显震怒,不曾想受挫于一名六窍武者,见宇文襄拦他,更觉羞愤。 “要打便打,哪里来得这么多废话,虽然你们人多,但我兄弟二人也没在怕的。” 燕无易凝重说道,若是交锋不在威压之下,恐怕自己也没把握躲得过那恐怖的一剑之势。 “跳梁小丑而已。” 那面容姣好的女修者也是上前阻他,悄悄耳语,生怕落九衡再起争端。 “这两人既然敢当着落家众人闯塔,定是有着后招,如今还是先夺妖丹灵珠为重。” 见她说得在理,落九衡思索一番也冷静下来,成大事者,定要能忍。 宇文襄倒对燕楚二人越来越感兴趣,那静如止水的面庞微微扬起一道邪魅的笑容。 “草包。” 楚畋回之轻笑,毫无顾忌拉着燕无易往一旁踏去。 而今距离灵珠还有二十丈远,阴阳棋子生威卸去大半威压,也有数千钧的猛力覆压,若是一个不慎,恐会自伤其身。 一语激起千重浪,落家尊贵的真传弟子,何时受过此等三番两次的奚落辱骂。 “有种你再说一遍!” 突闻楚畋轻蔑言语,落九衡那逐渐平静的心境再次泛起波澜,恨不得将两人生生撕碎。 随即凝势而起,气提双臂之际漾起焰火生烟。 赤光如浪卷动而去,剑气冲天而起。 落九衡向来脾气火爆,为顶威压,直接催动战技异象,直挡重势。 “草包。” 楚畋藐视一笑,哪里容他放肆,掌间同样蕴起一道炽烈的魂火,骇人的高温散发开来,随其手势淬然一点,朝着落九衡脑门抹去。 两人冲突瞬息便发,回息稳形的燕无易陡然察觉危机,想着两火相冲定会遭殃,遂挪起沉重的脚步爆裂一退,躲到一旁。 “嘭……” 狠狠的冲撞之声响动四方,两道灵火相击,一时火势乱溅,爆势惊人。 落九衡虽是半步藏虚的强横修者,如此情形下也难挡楚畋肆无忌惮的魂火焚烧,那随剑而发的烟火难禁猛势,赫然一灭。 其身形猛然爆退,一息便滚开五六米远。 魂火焚烧之势并未停歇,那宇文襄与女剑修感受到炽热的威能,各自凝起重重御势,符文流动间抵住危及而来的险象。 此时前方的落家剑师正在全力以赴冲破威压,欲要争夺那余下的两颗灵珠,故而无暇顾及后方。 楚畋正欲再凝魂火扫平挡路三人,燕无易也起势而动。 “住手!” 浑厚之声从身后响彻开来,五人朝后看去,正是破开绝神星位战阵的落家剑修与齐思修兄妹。 若不是第五层大殿坍塌严重,浪费了些时间,一行人恐怕早已上至顶层。 喝出此声者却是正阿剑阁高瘦老者禾涣,只见他一脸肃然,打量着古塔第六层的局势。 待到看清燕楚二人面容,更觉惊骇不已。 先前破了战阵,落家六名剑师才发觉两名少年不见踪影,没想到竟来到了此处。 艰难爬起的落九衡怒不可遏,正欲催动战技生威,在滚滚威压之下与楚畋战过一场,却被族中剑师阻止。 “禾阁主,这两人假冒族中弟子,心怀不轨,兴许是域外来的奸细。”落九衡气结说道,一剑忌惮地望着燕无易与楚畋。 在威压之下混战,终究是弱上一筹。 “可笑,机缘由天,自有命数,岂能容你颠倒黑白?莫非仗着落家势大,欲要以势压人不成?”燕无易撇嘴一笑,傲然挺立。 且已暗催起收伏的戮穹棍漩绕丹田,只须意念一动,便能肆掠爆发,百丈之巨,定能让落家之人付出代价。 禾涣与寒光阁阁主苏沐尘、风起阁阁主凌云动商议一番,随即缓缓说道:“莫要阻拦,由他们去吧。” 两名少年冒险道出破阵之法的恩情不能忘,若无两人点醒,恐怕几人早就落败。 况且古塔本就是来者有缘,若是欺压两名少年,将来传了出去,恐会有损落家名声。 “这……” 落九衡思之不明,气愤不已,唯有隐忍下来,挥袖移开两步。 燕无易与楚畋相视一眼,见落家剑修不再阻拦,遂朝着禾涣几人微一拱手,催动阴阳棋子再次艰难上前。 乱势沉寂,承重而行。 越往前方踏去,威压之势也越骇人,万钧之重倾泻,逼的燕无易出楚畋七窍出血,面露虚弱。 灵珠泫动之处也愈发清晰,似有血线金纹交织,极为绚丽。 那如同水波荡漾而起的妖丹之气愈发凝重,三种奇异的光韵翻转滚动,匆匆溢散开来。 一股股恐怖的妖威不再蛰伏,随着众人的挨近,溢出丝丝玄妙的血气流动,似在欣悦的跳动。 “咱们可是入了虎穴,四方皆是落家之人,夺得妖丹之精的机会更是格外渺茫。” 燕无易面色虽然平静,可终是没经过什么大场面,感受着四周勃发的藏虚灵势,暴动灵元,心中难免忐忑。 “妖威虽为重势,万重卷覆,纵使藏虚修者也难有余力,且威压对境界更高者的束缚之意更强。”楚畋传来一道魂识,掌间棋子神势呼啸,衍生的棋蕴萦住两人之身。 “无须担忧,我有一法名曰浮魂游,一遁千里,一法成空,咱俩夺了一颗妖丹灵珠便走。” 燕无易不似楚畋一般心无他物,毕竟小妹还在长夏,这落家势大,若是事后追究起来,恐怕要遭大难。 “罢了,大不了脱离妖境便往段家接人,远离长夏。” 既然早已决定,便再无回头之路,燕无易抹消顾虑,将心一横再起气劲,扛起束缚其身的威压与楚畋同行。 欲望和决心,总是能催促着人去完成一些未了之事。 第四境界妖修的妖丹灵珠,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神物,而今能有机缘去夺,定要去争上一争。 “十丈之距。” 楚畋低声说道,眼眸之中显出一丝激动之意。 有着灵宝支撑,两人已然越过数名藏虚修者,距离两枚灵珠不过十丈。 第91章 夺珠 少年一身玄妙奇势缭动,三两步近前,距那凝聚妖血的灵珠便是不足五丈。 那四名藏虚剑师却并未生异,能称之为落家第二天骄的落少伤,能迅速跨过磅礴威压甩开几人,并非是难以接受的事。 只是燕楚二人却令几人侧目而观,惊从心起。 一路承受威压而行,七八十丈之距,两位少年竟只花费了半个时辰,便离灵珠不足十丈。 被远远甩在身后的禾涣等人有些后悔饶过二人,本想着两名修为低微的少年想夺灵珠只是痴心妄想,却未曾料到两人一路直行,越过数位落家剑修直至十丈之处。 “这两人到底是何来头?”身着尺丰剑阁雪零天霄袍的中年女修俏眼微扫,疑惑低吟。 少年之身能闯至此,定有灵宝相护,但若是自身没些本事,恐怕早被混重的威压震得肉身碎裂,灵势不存。 此时愈发靠近妖丹灵珠,几人所受威压侵蚀也就愈加恐怖。 境界不同,重势各异,落家藏虚剑修所承受的重势,早有十万钧之猛,也是各自使动灵象生威。 中年女修正是尺丰剑阁雌雄双剑之一,其灵象乃是一只风漆雪鸾,银色羽毛光洁明晃,随着悦耳的鸣叫带起灵蕴飘飞,将她衬得愈发美艳。 更有寒光阁常怀洐,风起阁尹之耒,大罗阁俞贺,皆是些成命已久的藏虚强者,在威压的困缚下各显神通。 常怀洐使的是一柄高阶白剑,剑若惊风断雪,势能斩魔平妖,与浩瀚妖威抗衡,稳步直走。 他也见过燕无易身刺鬼物,死里逃生,故而有些印象,如今两位少年当着诸多落家众人大展神威,常怀洐也暗自赞叹,想着难怪大师兄对他刮目相看。 “铁锁岩开采灵脉的苦力。”尹之耒深邃眼眸闪动,缓缓道出一句,听得其余三人心生震撼。 前番闯荡古山之时,燕无易讲过自身来历,虽不知真假,尹之耒也无意记在心中。 “若真是清白之身,定要让他入我尺丰剑阁门下。”中年女修咧嘴一笑,风姿不凡,竟生出一股惜才之意,不忍如此潜力非凡的少年蒙尘。 常怀洐不屑泛笑,白剑横浮,蓦然溅起百道剑意凛凛的明光加持其身,犹如剑仙临尘,一剑抹去龙象神力。 “嘭嘭嘭……” 爆声迭起,妖气飘扬。 趁此精妙间隙,常怀洐再近三丈,仅随落少伤之后。 那同样祭出灵象的俞贺却是一言不发,见燕无易与楚畋打扮,也不质问因果缘故,只是一心朝着灵珠踏去。 一身罗天茫意飘舞,掌掀山岳之势,横动而走,也是紧跟前方两人步伐。 几人言语之际,燕楚二人已然蓄势待发。 燕无易凝势生气劲,念法动奇经,往那溢血的双足贯去全数气力,只待一时冲覆。 “待我引动全身魂力催发阴阳棋子,将妖威之力卸至最少,你再以归鹫身法随我前冲,定要在他人触及青黑色光蕴萦绕的灵珠前将其夺取。” 楚畋魂力消耗甚巨,再次催动魂诀之力,引得气血不稳,身躯轻颤。 那落少伤实力深不可测,既然他选择了妖血灵珠,两人也没必要与他相争。 话音一落便拿出一枚灰褐色的布袋来,这布袋只有巴掌大小,其上点缀着星辰般奇异的沙珠,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此物并非芥子袋,而是清零域以西唐宗净土所取的星髓炼制而成,容纳妖丹灵珠应该不在话下。”楚畋眉头紧锁,传了燕无易一段使用星髓袋的法诀,便将此物交给燕无易拿着。 此时正在炼化白色灵珠的绝妙女子并未苏醒,似是引得妖丹灵珠契合,陷入了一种存想境界,那婀娜身姿流动着精妙的光华,在大殿古色古香的长命灯光照耀下,显得娇艳动人,迷人心魂。 这妙龄女子早在两人上塔之前,就已占据一颗妖丹灵珠,一直炼化至今,还未有清醒之象。 再往身后,不足五丈之处便是一路急赶的齐思修,只见他面色不甘,瀑发凌乱。 妖境一行耗费了太多的灵元精力,使得如此天骄只能错失妖丹机缘。 燕无易谨慎点头,自然懂得楚畋之意,自己身为帝崆传人,收取青黑色的灵珠的把握也更大些。 两人商议之时,那落少伤已然踏出最后一步。 这少年极为强横,并未见他使动异象灵宝,挥发绝天神势,却能轻易到达大殿尽头,只见他玩味回头,朝着燕无易与楚畋一笑。 摄人心魄的邪恶笑容令人惊骇,两人刹那回神,才发觉他掌心已然触及妖血灵珠,一时赤光遁起,鬼韵飘忽。 那灵珠也是神异,宛若有灵从落少伤掌心钻入体内,后者青筋暴露,血脉激发,瞬息便使他痛不欲生,抱头苦嚎。 恐怖的灼烧之意如同一股邪火侵袭着落少伤的五脏六腑,飞速滚动的血液疯狂循动。 虽说极痛难忍,但所得好处也是极大。 妖性的灵珠之力贯通全身,竟使得落少伤体魄得到强悍的提升,那激发血脉的鬼势更是可怖,顷刻遍及各处经脉,养润着隐晦的阻涩之处。 落少伤很快回过心神,强忍着阵阵刮骨般的剧痛,掐起一段静心明性诀,暗暗炼化着钻入体内的妖血灵珠。 “别愣了。” 楚畋往燕无易后背一拍,催促着他运势起形。 此刻灵珠只有一颗,那俞贺却诡异超过常怀洐,距离青黑色的灵珠不过两丈。 “嗯。” 燕无易慎重应道,凝目而望。 见势已成,楚畋果断催动阴阳棋子生威,一身魂力尽数倾至阴阳棋子之中,魂诀一起,威压陡散。 棋乃伴生至宝,自有禁锢之意,被他猛然一祭,泛起千重精纯的神蕴来,眨眼间冲至两人瘦弱身躯。 那覆压而来的重势与棋威相持,使得燕无易与楚畋如释重负,身形浑然一轻。 “冲!” 燕无易厉喝一声,与楚畋抱肩而走,将那烟云追星之式运至极致,犹如一阵狂风肆意,直冲灵珠。 一路畅通无阻,威压难侵。 十丈之距不过转眼一瞬,呼吸之间。 催发灵象神通的俞贺万万没有想到,唾手可得的灵珠只是片刻便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妖风卷至。 燕无易与楚畋实在太快,相互助力之际宛若虎狼疾行,飞箭刺空,待到众人回过神来,已是咫尺之间。 说时迟,那时快。 “道藏吾心,六相不空。” 燕无易默念一声,再按楚畋所传之法催动星髓布袋。 一道道似玄似妙的古字飘荡,点化在布袋之上,刹那间化作龙蛇之口,将青黑色的灵珠收入袋中! 大事一成,燕无易束好星髓布袋便往大殿一旁滚去,楚畋却被一股陡然爆开的反冲之势掀翻他处。 两珠被占,一珠被夺。 古塔在释放出最后一道吞天残魂的神势之后,彻底暴动起来。 雄伟的古塔大殿一阵猛烈晃动,宛若地震般翻覆而起,强烈的巨响震慑八方。 随着古塔弥散出一股悠远苍茫的气息,恐怖的灭杀之势便从上方殿顶蔓延而出,崩裂着一道道数十丈宽的裂缝,不断危及开来。 “妖丹之精不归本形,已然引动千年孕育的阴阳爆势,这妖境古塔要毁乃是迟早的事。”楚畋眸光凝重,感受着翻天覆地的妖威乱溅,这大殿之中的威压也随着三颗妖丹灵珠不归本形渐渐消散。 “拿来!” 俞贺气急败坏,陡觉威压消去,宛若鬼爪的枯骨手掌朝着燕无易手中星髓布袋抓去,欲将青黑色灵珠抢走。 藏虚强者直灭生机的一招牢牢锁动燕无易滚动身形,一掌生起深黑古光,极为强大。 那尹之耒几人也是幻动身影,朝着星髓布袋抢去。 千古难遇的妖丹之精,谁人不会动心? 即使大古塔大殿崩塌在即,也难挡修者抢夺妖丹灵珠,对一名六窍武者痛下杀手。 危难仿若重山压顶,鬼兽袭来。 燕无易并未愣神,直接将手中星髓布袋向不远处摔倒在地的楚畋扔去。 “走!” 见楚畋稳稳接住布袋,燕无易大喝一声。 决绝言语豪气干云,义气冲霄,并无丝毫悔意。 迅速反应过来的楚畋捧着手中沉甸甸的星髓布袋,不禁心生震惊。 却望见身陷险境的燕无易自信一笑,随即心中了然。 继而决然念动秘咒,浮魂游之法瞬间衍生,一道雷霆光蕴闪过,赫然消失不见! 第92章 妖境崩坏 浮魂游一法搅动玄机,楚畋当空而消,带着青黑色灵珠不翼而飞。 一道横光直斩,落家众人惊骇顿生,诧异不已。 此刻燕无易只觉灵力枯竭,浑身再难提起一丝威能来。 “嘣!” 狂暴的巨响在俞贺掌势印在少年胸膛时震散开来,藏虚爪势何其恐怖,穿空裂云之猛无情倾泻在燕无易瘦弱的身躯之上。 后者难禁神威,浑身仿佛碎裂一般痛不欲生,淋漓鲜血如泉喷涌,顷刻间化作血人。 燕无易怎能抵住藏虚一掌,直接被掀开十丈之远,破碎身躯无力掉落在大殿一侧,意识迷离。 诸多剑修眸光皆是集聚妖丹灵珠,此刻楚畋带着灵珠逃遁,自然不会轻易饶过。 且古塔大殿塌陷在即,谁也不敢多加耽搁。 “追!” 俞贺怒气冲天,眼睁睁望着妖丹灵珠被外人夺去,愤慨难忍。 猛喝一声,躲开砸下的重物,掐了一段法诀便往塔外赶去,那大罗剑阁落行风与几名外门长老会意,急忙追寻着划破长空的轨迹追寻。 此时古塔已然崩裂出三五道骇人的裂痕,仿佛毁天灭地的威能在疯狂爆动,引得妖境猛震,乱势纷纷。 “燕无易!” 远远观望的齐思?花容失色,悲切喊道,欲要稳住身形往燕无易砸落之处奔去。 不知为何,望着少年被轰得生死不知,这齐家高贵的小姐竟悲从心来,忧愁顿生。 “走。” 威压随着古塔崩裂逐渐消散,有些虚弱的齐思修精眸一动,避开重重乱势退回身来。 见自家小妹奋不顾身朝着蜷缩在角落的燕无易冲去,齐思修将心一横,一把将其抱过,三两步提起婷儿便往塔下逃去。 千年孕育的阴阳爆势,岂是说挡便能挡得住的。 “瞧你干的好事。”凌云动一挥云袖,虎目横扫,毫不顾忌对着禾涣说道。 前番三人商议,禾苏二人却要留下隐患,任由两名少年闯塔,如今生出此种事端,落家可谓是白白丢了一颗妖丹灵珠。 事态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谁也不曾想到燕无易与楚畋真有本事夺得妖丹灵珠。 话音未落,凌云动便向尹之耒传去一道灵识,带着阁中之人悄然退塔而走。 那暗自炼化其余两颗妖丹灵珠的落家天骄依旧不曾苏醒,但有各阁藏虚强者以秘法相引,灵宝纳身,片刻便带着两人退开。 古塔第六层大殿中的二十来名修者三两息便爆退当场,迅速催令驱散剑阁弟子离开。 空空荡荡的大殿唯有蕴含着恐怖重势的砸落物击起阵阵爆声。 少年隐隐的哀嚎却被一身灰衣凛然的苏沐尘听在耳中。 “怀洐,寒衣,你二人速速疏散阁中弟子,定要在古塔彻底崩坏之前退出妖境。”苏沐尘俊毅面容泛起一丝异色,修长两指头一抬,示意身旁两人赶紧下塔。 此刻爆势滚滚的大殿之中唯有寒光阁三名剑师在后,两人闻其吩咐,皆是微怔。 那常怀洐本是心生疑虑,却见师兄眸光直视少年轰落之处,蓦然会意,遂带着元寒衣迅捷退塔,发出寒光神令召集剑阁弟子遁走。 自家师兄对那通了六窍的小子格外上心,隐隐揣度片刻,也能知晓得其中缘故。 苏沐尘布置一番,便是毫不畏惧避势而去,浑身赤光啸烈,灰芒沉沉。 只是横踏十步,已然避开百道裂光重威,来到身躯狠狠颤栗的燕无易身旁。 生生受了俞贺一掌,燕无易只觉得体内经脉皆断,脏腑破损,腐蚀心魂的藏虚气息疯狂侵袭着全身各处。 麻木的疼痛终是占据了上方,疲惫的眼眸微睁,望着那缓缓浮现眼中的苏沐尘平静如水的沧桑面庞,嘴角竟漾起一道破显傲然的残忍笑容,随即彻底昏死过去。 苏沐尘摇头一笑,宽厚的大手掌蕴起星星点点青色神光,气韵转动间印在燕无易塌陷的胸膛处。 这一股青色灵韵也是奇异,只是微一触及,便化作千百道流光润养少年身躯,犹如漫天青羽飘落,点至爆动紊乱的气息时,诡异将其抹消。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砸落崩裂之声响彻不绝,此处不能多加逗留。 青色灵韵抹平燕无易体内藏虚乱势之际,苏沐尘催动一股灵光将他托起,身幻残影躲势而走。 此时天地色变,滔天巨声响动云霄,一望无垠的妖境正以古塔为中心崩碎,惊天骇地的毁灭之威蔓延八方,使得天地间泛起一阵阵恐怖无比的气浪杀势。 苏沐尘带着燕无易逃出古塔,遂以疾冲之法远离爆势,不多时便遁出百里之远。 “嘣!” 陡然一道裂天巨响在后方爆裂而起,逃到远处的落家剑修抬头望去,却见一道青紫色的妖光迭出层层异象。 瞬息便将古塔所在小山直接裂成两半,无尽的妖芒从其中崩射而出,使得妖境愈发诡异阴邪,刹那又是闪过数道耀人心魄的鬼光,弥漫出呼啸腾腾的大妖威压来。 妖丹成境,杀势伏起。宛若岩浆般滚动的血色秘纹暴虐而动。 这埋藏着第四境界妖修重秘的古塔妖境,在骇然的血色秘纹摧残下狂劲毁灭,弥散出层层叠叠的杀势血光,先前赤阳争天的妖境上空显化出道道交织的绚烂光韵,在散发出震伏乾坤的威势后逐渐消逝。 有着苏沐尘青色灵韵贯体,燕无易破损的身躯总算是止住了衰弱之形,一刻未至,酸麻痛疼的眼眸微凝,望着一片妖境残象,大感惊骇。 那直入云海的古山也难禁爆势蚕食,摇动间缓缓下沉,此象极为震撼,强烈的爆威宛若狂风肆意妄为,冲击着众人的心魂。 无边的血云凝聚,壮观的古山崩裂,漫天的妖光秘纹,以及绚烂的光芒氤氲,汇聚成了妖境最后一抹气息。 俞贺藏虚一掌实在强大,若不是体内气劲死死抵挡,苏沐尘青韵平势,恐怕自身生机早就衰竭。 此时好不容易运起一丝气力起来,也只能支撑着他微弱言语。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无易感激不尽。” 燕无易虚弱说道,望着身旁伟岸挺拔的长躯,心中自生一股敬服之意,且难忍疑惑,不解问道:“不知前辈为何救我?” 这寒光剑阁的阁主已是两次好意搭救,不论对方出于何种目的,此恩都应铭记在心。 但自己与楚畋可是夺去了一颗妖丹灵珠,落家之人应该仇视才是,不曾想眼前这藏虚强者竟会冒着大殿崩塌之威将他救起。 苏沐尘闻言一惊,心想这小子怎的恢复得如此之快,且未回答他的疑问,只是三两步跨过身去,飘逸之影疾动如风。 从古塔到此处未过一刻,少年人竟已缓缓恢复意识,恐怖的恢复力令人乍舌。 在他看来,燕无易遭此一劫未必尽是坏事,能从死境之中生生挺过来,足以见其心性之坚韧,潜力之非凡。 见苏沐尘并未应他,燕无易苍白面容狠颤,一想至妖境古塔崩烂在在即,而那阎斩震却极有可能还在矮山,便是厚着脸皮哀求。 虽说生死有命,但阎震跟着两人一起来的妖境,绝不能坐视不理。 而今楚畋使动浮魂游,也不知遁到了何处,他虽担忧不已,却也无能为力。 苏沐尘耐不住他聒噪,向阁中剑修传了一道讯令,吩咐门下之人退离矮山之时,若是见到一名高壮青年务必将其带出妖境。 第93章 飞鹤流泉 浩浩荡荡的落家数百名剑修有序退出妖境,千年再显妖威的秘境,随着翻覆的毁灭之势再次变得沉寂。 此行落家损失极小,所获颇丰。七大剑阁虽有弟子惨遭妖境隐伏的古阵围杀、爆势危及丧生,但族中两名天骄夺得妖丹灵珠,更有剑修横扫古塔,寻得诸多古法灵诀,战兵奇宝。 那围在堕龙渊的各大势力强者得知妖境界崩裂,皆是落寞退去。 妖境现世,早已引得长夏各大家族势力侧目,谁都想前来分一杯羹。 未曾想来得突兀,去得也疾。 七大剑阁各自召集弟子,依照族中命令返回剑阁。 境内三天,界外十日。 寒雪之景依旧是朗朗乾坤唯一的色调,感受着磅礴的灵气钻入鼻息,一股清凉舒适之感润于心肺。 被苏沐尘带着临空御剑而行,燕无易不禁心神震撼,暗生羡慕,一股睥睨天下之象的豁然之意油然而生,想着自己终有一日也能这般悬空而飞。 跨越千重巍峨险峰,嶙峋秀山,两人已是来到天目峰头。 放眼望去,十里连绵的天目峰群似是傲天而立,奇势突生,那最高的一座秀峰以剑刻天目二字,霸道绝伦。 环绕雄峰的乃是一江冬水,澄蓝澈底灵气漩绕,不因冬意而封,极为清丽。 一川北走,两岸的剑峰怪崖若含大势,苍翠染雪。 江河蜿蜒而流,若有妙声叠起,回荡不绝,渔歌几曲,颇具深意。 移目上行,便是几簇云楼拔地而起,四方点缀着茫茫山居,灵势冲天,此乃外门弟子修行之处,名曰浮剑门,雾隐楼。 数万弟子长居天目主峰,密密麻麻的飞阁流亭极有规律排列,远远望去,中央似有一处宽达千丈的雪色战台。 寒光阁却并未落在天目主峰,而是离其六里的洵水上游的飞鹤流泉。 苏沐尘以灵光托着燕无易飞过天目峰崖,越过重重险山,便是安然落在飞鹤流泉古朴的殿台前。 “此地灵气竟然如此浓郁,难怪寒光剑阁要定势于此。”燕无易面浮震骇,随苏沐尘来到飞鹤流泉,才知何为世间妙景。 微一呼吸,灵气养形,体内破碎经脉经此滋养竟在飞快衍生赤金交辉的气劲,充盈着枯竭的六窍。 此刻已是晨曦初露,千山复苏,朝云出岫,在郁郁苍苍的翠柏仙木的映射下,飞鹤流泉愈发出奇,翩翩鹅雪不染苍绿,乳白云纱雾游山间剑阁,似九天仙娥颦动,奇妙非常。 六百六十丈的演武殿台一色纯青,刻画着一道乾坤六象图,不远处雄伟剑阁飞写寒光,飘飘洒洒,如有真意,再观两方,重叠古楼灵宇遍布,十丈一名青衣剑修,百丈一座清雅亭居。 殿台之上,有着十来名气息浑厚的剑阁修者,皆在等候阁主之令。 其中不乏有面熟之人,两侧收剑而立的是剑气巍巍常怀洐,一脸笑意望着被灵光托住的燕无易,另一人则是妙韵多姿的修者元寒衣,随意一笑似能引动众生倾倒,见苏沐尘安然归来,难掩悦色。 两人身后便是四名同为藏虚境界的修者,黑袍长髯的慈祥老者乃是寒光剑阁大长老炎世羲,白衣武者则是剑师苏叙,一身薄纱的俏丽佳人颜长歌,以及蒙面修者零肃。 四人皆是剑阁阁师,负责教授阁中弟子,除了那大长老炎世羲,其余三人竟出奇地年轻。 四大阁师之后,便是五大真传,那玉冠俊秀封不语赫然在列,还有遁入大道化真机的唐厘也在其中。 其余三人也是相貌出众,左方是身材颇矮的剑修审漠,右方则是一名妙龄女子,名为玉妙妙,十八芳华气质高雅。 玉妙妙身旁也是一位女修,白衣胜雪,乃是落家家主第七女落滢,娇艳之姿也是超凡绝尘。 “燕兄!” 唐厘看清苏沐尘身旁少年相貌,不禁诧异顿生,欣悦不已。 自他去悟古神擎天之真机,醒来之后便发觉古阁只有他孑然一人,其后通过古画遁回古塔,想要再去上层却被禁制阻挡。 如今得见一起闯荡的朋友,自然心生喜意。 那封不语也识得燕无易,这与魂族少年撼败邬螣等人的六窍武者,竟未被大罗剑阁俞贺一掌拍死,且被阁主带了回来,难免疑惑难解。 “闭嘴。” 大长老脸色一黑,回头厉喝唐厘,示意他遵守规矩,勿要当着阁主之面胡言乱语。 唐厘撇嘴一笑,朝着前方苏沐尘恭敬行礼。 此行安然得归,苏沐尘略显欣慰。 只是片刻,从远山飞来一名黑衣武者在他耳边悄语几句,这向来不苟言笑的寒光阁主脸上便漾起一道豁然的笑容。 随即踏前一步,气势磅礴。 一阵微风拂过,带起灰衣猎猎,傲胜于天,气震于地。 众人狐疑之时,只见他霸道言语:“从今以后,燕无易便是本座唯一的亲传弟子!” 宛若霹雳一言贯穿众人之耳,随其霸势看去,却见一脸茫然的燕无易呆立当场。 细细打量一番,才知阁主要收的弟子只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六窍武者。 少年就是气息令人琢磨不透,其他毫无亮眼之处,也不知阁主为何要将他收入门下。 除了那两位副阁主早有预料,其余之人皆是如闻雷霆,惊疑不定。 “阁主掌持寒光一十三年,从未收过一名弟子,如今带回来一名境界低微的少年……”那落滢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灵动的眼眸注视着燕无易瘦弱之身,似在喃喃低语。 “七姑娘有所不知,此人虽只是六窍的武者,却能一掌将正阿剑阁邬螣击败。”封不语皱眉说道,那俊俏的面容同样有着一丝疑色。 虽说燕无易确实有些手段,但又如何入得了阁主法眼。 寒光剑阁四大阁师最为疑惑,个个面露不解,揣度难知。 苏沐尘做事从来不按常理,性子也是极其怪异,而今不知从何处带来一名少年,便要将人家收为阁主真传,怎能使人不生惊骇。 听闻宗主决定,唐厘不禁喜笑颜开,难忍激动,脑海之中燕无易剑刺鬼眸一幕依旧历历在目,如今成了剑阁同门,日后找他切磋身速也就容易得多。 “真传弟子?” 燕无易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落家的真传弟子,望着殿台众人诧异眸光,唯有无奈苦笑。 这苏沐尘做事实在霸道,不问出处来历,不询自己意愿,竟然擅自作主将其收为阁主真传。 第94章 恢复 斟酌再三,燕无易想至诸多顾虑,便随他而去。 “世家修行总要好过胡乱闯荡,就是不知这阁主真传之位有着哪些好处。”暗暗沉吟,难免好奇。 那落家弟子有着严格的等级区分,各类弟子所能享受的修行资源自然不同。 十六岁前打通七脉,便有资格参加落家风华武试,取前一千二百名入外门,居于天目峰雾隐楼。 若要晋升为内门弟子,则需达到地脉境界,报名参与外门风华武试,但武试乃是两年一炼,一试只取二百一十名入内门。 这二百一十个内门弟子由各剑阁均分,划入各峰修行,也有武道资质极好者直接被各峰正副阁主收为真传,亲自教授武道法诀。 燕无易可谓是一飞冲天,落家千年延续,还从未有过六窍的真传弟子。 此时殿台议论纷纷,四大殿师就有两人不服,更别论五大真传,个个战意凛然,皆想探一探少年虚实。 一言既出,楚沐尘绝不会变。 阁中之人虽然颇有异议,但也知阁主性子,他决定的事,从不会改。 那炎世羲也只是为了剑阁考虑,冒着雷霆之威才冒然站出,见苏沐尘坚决模样,随即哀叹一声退回身来。 唯有苏叙面色难堪,心中不满之意更甚,却又不敢多言。 “怀洐,你与我一同前往赋仙宫,颜阁师留下,其他人退去歇息罢。”苏沐尘抬了抬手,缓缓说道。 上位者霸道气息浑散,众人只觉心神微颤,齐行阁礼,各自离走。 常怀洐恭敬候在一旁,眸光炯烈,似是扫量着身不能动的燕无易。 只见苏沐尘指点少年之身,灵光消散,再唤来两名青袍剑修上前扶住燕无易,遂对着颜长歌与唐厘二人说道: “颜阁师,我这弟子受了些伤,还望你帮忙照料一番。” 他虽以一道青韵助燕无易稳住体内狂暴的藏虚乱势,却不能完全驱除俞贺一掌之威,故而请求医术精湛的颜长歌帮衬。 既然收了燕无易为真传,自然要称职些,若是留了隐疾,反倒不好修他之法。 颜长歌闻言一怔,轻轻颔首应是。 一眼看去,少年却是虚弱得紧,毫无血色,想必遭了好些痛苦。 “灭魂掌?” 微一望形,便知其伤,颜长歌俏脸生异,更觉震撼。 “少年之象,似是中了大罗剑阁灭魂掌势,这魂掌取之灭神消魂之意,神掌九式,足三十六种变化,诡谟无端,触之则伤一魂三魄。” 事不宜迟,只见颜长歌话音一落,便急匆匆命令搀扶燕无易的两名青衣剑修带他前往医庐治伤。 见此伤势,颜长歌不由心中一急,那大罗剑阁的灭魂掌极为难修,传闻灭魂五掌便能斩杀藏虚修者,燕无易区区六窍境界受此一掌,竟然生机不散撑到现在,堪称奇矣。 “我以青寰妙威抹平了他体内的掌息,却仍有余威未清,如今族中有事,小徒还劳颜阁师费心。”苏沐尘缓缓说道,竟有些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遂与常怀洐相视一眼,便往赋仙宫方向御剑而去,而今妖境崩坏,铁锁岩北方灵矿竟也惨遭毁灭,诸多事务等着各阁处置。 且落家妖境之行大有收获,当务之急是助两位天骄炼化妖丹灵珠,以防外族入侵,强者抢夺。 “难怪……” 颜长歌了然于心,目送苏沐尘与常怀远去,遂不再多想,身化幻影前往医庐,欲要帮助燕无易清除体内灭魂掌余威。 一日悄然而逝,燕无易却不知何时昏迷,兴许是负荷多日的缘故,一股惑人心魂的疲惫之意占据了他单薄的身躯。 飞鹤流泉主阁以西三百余丈,便是一处蜿蜒曲折的河水流经,此水只是洵河支流,却养育着一座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小山谷,瑞气祥蒸,彩虹飘逸。 踏过狭窄小道,便能望见一块斑驳的石碑,上刻娟秀古字回生谷。 谷中宛若仙境,彩霞飞扬,翠云飘飘,更有五色仙雀跳跃,灵鹿欢奔,处处是香花玉草,灵根药果。 再看得细致些,谷内竟建有一处碧宇楼台,两层小筑,烟雾不绝,倒是增添几分暖意。 回生谷不受四季侵扰,隐有奇妙阵法覆空,其中点点药草芬芳,果香郁郁,闻之使人宁谧安和,静心空明。 燕无易意识缓缓清醒,艰难的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眸,却是昏黑一片,许久才恢复过来。 第95章 书院修习 颜长歌似在感慨,那清丽的面容不知不觉泛起一丝愁意。 宇天绝峰高达万丈,一峰冲天,有千重毒雾萦绕,诡异禁制布置,却在二十年前无故遭受强者一剑割裂,不曾想那人正是自己的便宜师尊苏沐尘。 “最强的人物?” 燕无易颇为不解,那苏沐尘虽然强横,但前番被困战阵之中,他却要比凌云动禾涣几人弱上一些,不知是刻意而为,还是实力就是止此。 如今无意听颜长歌提起,倒是诧异顿生,暗暗揣度。 “出了回声谷往东三百丈,便是寒光剑阁真传修行的寒牡书院,如今你成了阁主亲传,也应留在书院修习。”颜长歌见少年有些不知所措,遂为他指路,像是想起何事,又是好意提醒道: “如今燕无易之名可是传遍了七阁,谁都知你是铁锁岩卑贱的采矿人出身,落家唯一的一名六窍弟子,定会有诸多好事者会找你麻烦,可要好自为之。” 世家大族水深人杂,眼前这名六窍武者,也不知能不能闯出一条路来。 虽有阁主铁令,但必有诸多剑修武者不服,武道一途,终究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 “多谢颜阁师提醒!” 燕无易深知此种道理,要承其位,必担其责。 呆在剑阁修习,总比继续留在铁锁岩受苦的好,既然落家这些所谓的俊杰子弟不服,那就让他们瞧瞧,谁才是真正的天骄。 而今自身有着血海冥心道的绝妙秘法,凡字诀青乌洞虚,又有无名戟法相衬,戮穹魔棍护体,又怎会心生畏惧。 继而感激退开,出了门便往寒牡书院方向而去。 颜长歌望着少年消失身影,不禁内心一颤,这傲然坚强的少年,实在令人测之不透。 出了山谷,便是耸峙的天门峰峦,险峻的剑阁崖壁。 漫山的雪花青灵,翠阳紫株,一片片绿芒萦绕,一丛丛灵草飘扬。 青翠葱茏,苍蓝瘦竹,洋溢着勃勃生机直点云河,半刻便从山麓行至山顶,站在高处眺望,尽是雪海波涛,汹涌起伏。 眼前有着一座格外雄伟的飞天云楼,写着寒牡书院,两方重叠而起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依山而起,似与飞鹤流泉浑为一体。 前方正有一名身高七尺,腰缠玉带的俊秀公子,约摸二十出头,面色坚毅,气势不凡。 “燕兄,你果真来了。” 此人正是快剑唐厘,见燕无易悠然上前,嘴角微微扬起一道爽朗笑容。 眸光炯烈打量,却见燕无易一身气息深沉,步伐稳重,全然不似大病初愈之人。 一日不见,灭魂掌颓势也是诡异而消,使他大感惊疑,似在称叹颜阁师高超的医术。 燕无易听他言语,仿佛在此地等了自己好些时辰,不由颇显疑惑:“唐兄,你为何在此地等我?” 能见熟人,自然是倍感亲切,那唐厘一改往日武痴模样,三两步近前拍了拍燕无易肩膀,一边引路,一边笑道: “今日早些时候,颜阁师便嘱咐我在此处等你,再带你走动走动,熟悉阁中诸多修行事宜。” “你可是阁主唯一的亲传,自然要在寒牡书院修习,尽早知晓剑阁诸多事务,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原来如此。” 燕无易脑海之中浮现出颜长歌曼妙身影,倒是更为感激。 “有劳唐兄了,无易先行谢过。” “燕兄哪里的话,你我本就是一同闯荡古塔的兄弟,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唐厘拱手说道。 “那日你与楚兄先行离开金色古阁,不曾想直上古塔,先是教了族中剑师破阵之法,其后又是直闯古塔第六层,夺得妖丹灵珠,唐某深感佩服。”唐厘无意闲聊,小声说道,拉过燕无易便朝书院而去。 “不过燕兄定要小心,虽说机缘由天,各凭本事,但妖丹灵珠终究是被你拿去,其后才落入楚兄之手,难免有人会记恨于你。” 燕无易闻言一震,难怪颜长歌好意提醒,如今落家皆知第六层之事,虽说妖丹灵珠被楚畋拿了去,但自己又怎能脱得了干系。 有心之人定会从自己身上着手,从而寻得楚畋踪迹,可谓是深入泥潭,难以脱离。 “我与楚畋苏醒之际,唐兄依旧在体悟古神擎天之象,想着先行寻找遁出的古阁之路,以免被困死其中,未曾想扬开一副古画,便被摄回了古塔……”燕无易耐心说道,遂将心中担忧隐下,与唐厘另谈他事。 两人意气相投,倒是相谈甚欢。 穿过寒牡书院正门,便是一处极为宽阔的院子,灵势纷纷,清花微放。 第96章 麻烦 寒牡书院之中,大多是世家的弟子。 燕无易自踏入书院大门,便是引来了诸多好奇的目光。 而今外界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寒光阁主冒着落家诸多剑师怒火,收了一名只通了六窍的少年为徒。 众人皆是惊疑不已,想着此人有何本事能让阁主收为亲传。 待在看清燕无易真正的面容,诸多剑阁内门才回过神来。 这少年,竟是当日西阵独身刺鬼目的武者。 “原来是他,前日大截古塔前,此人为护剑阵,一剑直破阎瞑骷之眼,生生扭转了将败局势。”一名青袍凤眼的剑阁弟子不禁道出声来,望着楼上的燕无易,久久难以回神。 “族中早就传开了,此人名为燕无易,如今鲤鱼跃龙门,咱们都得称他一声燕师兄。” “燕师兄?他也配!” 也有弟子不屑一顾,三三两两咒骂开来,想着是哪里来的野小子,就是运气好了些罢了。 此时并非是教习时间,似是想一睹阁主真传,院中已然聚起了七八十名境界不凡的剑阁弟子。 燕无易正听着唐厘讲述诸多事宜,并未在意他人恶意中伤,一些从未尝过疾苦的高傲子弟罢了,他也瞧不上眼。 从唐厘口中得知,书院占据飞鹤流泉半山,北为内院,南为外院,西为盛河居,东为仗剑楼。 盛河居为外院之人居所,仗剑楼为内门弟子所住。 至于六名真传,则居于后山藏经楼以东百丈的清心小筑。 唐厘也是难得理会外院之人,带着燕无易穿过两重云阁,便踏及内院之地。 一入内院,便是一阵凌厉剑势袭来,令人心生敬意,近处一簇楼阁庭园尽在参天古木的掩映之中,当空悬浮着一块古色石碑,上刻寒光二字。 兴许是强横的剑师神意犹存,再行十步,竟陡然感觉有些压抑。 回廊辗转曲折,灵息飘忽不定,以中央寒牡剑楼为中心,和成一重气势磅礴的内院顶阁。 寒牡剑楼银色大门敞开,上方匾额写有四字,一剑封天。 燕无易凝神看去,内院宽阔的剑院之中,有着六七名相貌不凡的天才弟子。 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落滢,玉妙妙,以及玉冠华发修者封不语,其余几人倒是有些面生。 “砰砰砰!” 一阵气浪爆叠之声陡然响动而起,惊人的剑气直直冲来。 燕无易刚想打个招呼,却见一名身穿白袍,气势暴虐的少年突然发难。 “好快的剑!” 一时剑来,燕无易心生震惊,清澈的眸子猛然转动,那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六窍灵力瞬息催起。 气劲于经脉流动,少年长剑夺吼之前,已是起于双腿。 归鹫法念,经脉气转,赫然掠开身形。 闪避之速快得骇人,院中剑阁弟子还未反应过来,燕无易已是孑然依剑而走。 “大胆!” 一旁的唐厘低喝一声,心想这落景冲也太冒昧了些。 院中几名弟子倒是并未出手阻拦,乐得观战,想着由落景冲这个莽夫试一试阁主真传的深浅。 白袍少年落景冲并不鸟他,见燕无易轻易一避便是躲开剑气,不由面露骇意,心觉不服。 遂退势一扫漾起灵力重重,继而当空一斩,剑若追风扬断落叶。 “自取其辱。” 燕无易冷哼一声,这少年竟一招未能讨到便宜,又是一剑袭来,哪里由得他猖狂。 见势又至,直接冒险而上。 步伐间稳重疾动,猛跨三步回荡,烟云追星贯其身来,再次擦着剑气而过。 落景冲未曾想到燕无易步法如此之快,三两息便近他身前,果断爆退。 绝好时机怎能容他逃遁,燕无易忍着一股强力赫然一掌拍去,狂暴的气劲似能搅动风云一般,直进数步便已赶上少年身影。 “嘣!” 震耳的响声四散,凝聚着重重气劲的掌势印在落景冲身上。 突如其来的败势实在惊人,一着不慎便被燕无易寻到时机。 那落景冲运起道道灵光覆挡,依旧难抵千钧猛力,踉跄不稳退到一旁。 “冒昧了。” 虽说只是两个回合,落景冲的剑速却已败下阵来,随即调息回气,稳住身形,对着燕无易拱手说道。 “燕师兄之速,我远不及也。” 闻名不如见面,切身感受过燕无易的身速,才知两人之间差距。 燕无易并未还礼,望了落景冲一眼,才发觉对方竟与自己年龄相仿。 “此人地脉修为却能在内院修习,莫非是院比前十的弟子?” 青瞳一扫,见少年气息沉重,足引坤势,确实是地脉境界。 思虑片刻,便是洒脱一笑,与唐厘往回廊走去,欲去拜见寒牡书院院长元伏胤。 院中众人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皆是思索之状。 “果真是能在阎瞑骷爪下两进两出的人物,连那素修追风之剑的落景冲也奈何不了他。”封不语暗自沉叹,那精光流溢的眼眸之中难得显出一丝好奇。 落滢俏眼生疑,燕无易虽不曾正面交锋,但能在两合之内凭借身法逼得落景冲显露败势,称得上是极速之形。 “景冲,以后勿要惹他。” 两人虽非亲姐妹,关系却是不错。 “七姐,这新来的燕师兄身速极快,似乎不以灵力御速。”落景冲点头应是,只是苦于难以捕捉到燕无易使动步子的轨迹。 第97章 书屋 一行两人未过多久便至院长所在书屋。 一处小阁,独有书香飘飘,剑势沉沉,门前两名青衣隐身的剑修见了唐厘手中真传玉牌,恭敬放行。 “院长,苏阁主的亲传弟子来了。”唐厘恭敬说道,不敢妄自推门而进。 那元伏胤在寒光剑阁之中地位极高,连阁主见他都要行礼,更别论门下的弟子。 “进来吧。” 一道浑厚沧桑之声从屋中传出,唐厘会意,遂带着燕无易毕恭毕敬踏入其中。 刚一进屋,便有一股清心平尘的茶香传入鼻息,唐厘本欲拉着燕无易行跪拜之礼,却见燕无易只是躬身拱手,难免心惊。 “燕兄……” 生怕惹怒了院长,唐厘小声喊道,拉了拉燕无易裤腿。 那端坐蒲团之上的老者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两人无须多礼,唐厘这才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燕无易微凝眸光看去,眼前这位老人尽是褶皱的手掌仿佛在微微颤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只是虚睁,却给人一种敬畏之感。 “唐厘,你且退下。” 平和言语之中威严尽显,使人难以心生忤逆。 “是。” 唐厘朝着燕无易使了一个眼色,便是悄然退去,在屋外静守。 “不卑不亢,不傲不屈,苏阁主倒是眼光极好,选了你为亲传弟子。”元伏胤以手抚须,那银白色的苍发在窗外暖阳的映照下神异非常。 百载修行天机一法,却难以看破面前少年命格,测其命机缘理,不禁暗暗称奇,几般寻觅,今日终是见到了传说中不结因果,不由天定的乾坤无缘人。 “院长谬赞了。”燕无易平静说道,心起波澜,不知老者在叹些什么。 眼眸轻扫,倒是将书屋看了个大致,三道蒲团,一张木桌,左右两侧皆是密密麻麻的古书名籍,最为神秘的还数院长身后的一道天机阵图。 听唐厘提起,院长书屋对寒牡书院至关重要,而今一望,倒是并无太多出奇之处。 “无易,你为何要入武道?” 元伏胤微微点头,白髯拂动间问出一句话来,似将燕无易从遐想之中牵引而回。 “世人踏足武道,大多是为了长生逆命,追寻至高至理,也有因情入道,因仇入道,因缘入道,际遇不同,缘来缘去。” 若是细细思虑此问,反倒是更为不解,迷惑难知。 依稀记起当初,自己苦苦修行,只不过为了夺一处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实不相瞒,弟子入道皆因至亲,前因父亲谆谆教导,后因家境贫寒,为护小妹。”燕无易诚恳说道,回想起往日种种,那眼角之处难免有些湿润,不过只是一瞬,便恢复无波无澜之象。 “因情入道,勿失本心。” 元伏胤眉头一抖,紧接着说道:“不论因何入道,老朽都希望你能坚守初心。” “大道之路,要行便要行得坦坦荡荡,不愧于心,要走既要走得一往无前,不负于命。” 乾坤无缘人,将来定是改变一方天地的人物,今日有缘,元伏胤便教他正心。 低沉话语却似雷霆一般,震撼人之心神,燕无易回味良久,牢牢铭记。 老者将自身感悟尽数道出,燕无易更是受益颇多。 听他讲道,与听佛陀讲道,看似天差地别,实则万法皆有源,不分高低。 “你可知武道要修何物?” 道悟一明,元伏胤再次发问,此时话锋已然转到武道之中,旨在为燕无易明惑。 燕无易虽踏足武道不久,但也从楚畋口中得知何为法藏,何为丹气,便是得心应手答道: “武道一途,修法修心修道义,修气修丹修不灭。” “法的是功法战技,秘法神诀,道统神通,符咒铭文;心是无妄存想,心静纯一,入定之妙,本心决心;道义是大道之义,他道吾道,正道邪道,心道魂道;气是灵气元气,单气神气;丹是元魄灵丹,金丹灵婴;不灭则是不死不灭,长生永恒……” 听燕无易缓缓道来,元伏胤不由心生震惊,少年竟然知晓得如此之多,虽说不懂其中真意,但也极为难得。 “你却漏了一处,武道也修境界。” 元伏胤面带笑意,手指轻点,竟在空中显化出一枚璀璨星光来。 燕无易虽知何为藏虚,却不知三脉玄势以及藏虚境界真正的妙韵,随即耐心倾听,今日多学一些,他日也能少走弯路。 “天地生灵所修之道不同,武道以感悟天地灵气开体,三脉七窍筑基,成道之初始。” “如今你通了六窍,却迟迟难以破开七窍,实际上并非是感悟未到,而是你不曾将七窍融汇贯通,合为一体。七窍境界重在引气开脉,冲穴盈窍,在体内开辟出七窍五室,用以纳含天地灵力,淬炼自身,本为一体,若你将它分而视之,自然难以突破桎梏。” 元伏胤修为高深,虽难以探及燕无易丹田之内,却能洞察六脉之状。 灵眸一动,便将燕无易体内隐患道出。 “七窍难破,另外一个缘故便是你冲窍太急,一月之内连开数窍,引得灵力气息不稳,切记不可如此急躁,稳步而行才是真正的路。” “无易记下了。” 燕无易恭敬点头,身前这寒牡书院的院长眼光实在毒辣,且一语直中隐患之处,手段不凡。 而今自己已然成了落家寒光阁阁主亲传,故无必要参加风华武试,适当将破窍脚步放缓,定能更好地巩固修为,提升战力。 第98章 择修法门 人之灵性总是不可或缺,但世间许多修者通了七窍,却无法寻出自身灵性。 “原来如此。”燕无易认真点头。 “凡事勿要好高骛远,书院一类,只是教授门中弟子武道学识的地方,正心正道,全凭你去固守本心。” 元伏胤语重心长,眼前少年资质确实不俗,若是安心武道,将来定有一番惊人的成就。 一语罢,便又再讲境界。 “至于七窍三脉之上的藏虚境界,世人皆以为成灵象者成藏虚,实则并不止于此。” 燕无易闻他之言,面浮兴趣,心生好奇。 据楚畋所说,武者凝聚万象之灵后,便能遁入藏虚,这象有先天血脉气运生成,后天兽精气虚观想,而今老者大谈境界,自己也乐得倾听。 元伏胤只是顿了顿,便沉静说道:“藏虚抱灵守玄,观象而成,一举一动间蕴含千钧之息,全力勃发可达十万钧之猛,以灵象御势,以灵元悟韵,已能感受到这天地间的悸动。” “天脉武者想要遁入藏虚,其一便是要凝聚灵象,且二则是渡过雷劫,将七窍三脉融聚,与丹田之上演化出一道磅礴的元关,借此容纳灵元神通,妙威灵象……” 藏虚之妙大致道来,燕无易已是沉浸其中,细细思量间耐心记下,却又心起疑问: “院长,那藏虚境界是否也有三个层次?” “并非如此。” 元伏胤摇头笑道:“藏虚之中,因灵象神通,血骨灵脉,资质气运等等诸多不同,实力自然有着差距。” “但这只是其一,层次的区分还是建立在对境界的领悟之上,初开境界为玄始,其后净体为岁真,再后通尘为明韵,破境之前为绝巅。” “玄始,岁真,明韵,绝巅……”燕无易念叨,想着古塔之中落家藏虚剑师飘逸绝尘之势,掌剑之间灵元横冲,便是心驰神往。 “那您修到了什么境界?” 这端坐蒲团的仙风老者似与一方天地相合,气息晦涩难明,却令人不敢冒犯。 燕无易自然好奇,这寒光剑阁地位不凡的书院院长,有着怎样的修为境界。 元伏胤微微泛笑,悠然说道:“藏虚之上。” 他并未明说,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打算再与燕无易讲一讲那藏虚之上的境界,却为少年倒上一枚苦茶。 斑驳手掌一动,瓷杯便是诡异升起,在燕无易惊叹之际稳稳落到手中,平凡之中自有妙意。 “无易,尝一尝这后山的三月三日弭罗香。” 燕无易见他一副高深莫测模样,难免眸光生异。 但稍一闻得掌中茶香,便有一股宁神之意润于心肺,想着定是天地雨露滋养的好茶,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噗!” 茶水刚一入口,一股苦涩难忍的味道随之溢散开来,似臭非臭的感觉使得燕无易舌尖发麻,一时难以适应,无意将茶水喷了出来。 “好怪的味道。” 燕无易喃喃说道,面色极为难看,却又生怕惹得元伏胤生气,急忙歉意行礼: “弟子无意之举,还望院长见谅。” 那元伏胤似乎早已料到燕无易凄惨之象,也不怪他,反倒是笑意更甚。 “你可知此茶为何叫做三月三日弭罗香?” 燕无易哪里会知此茶如此难喝,怪异的茶命更是闻所未闻,遂无奈摇头。 “此茶本是东方瀚海菩芃仙岛之物,三十年前老朽前去访友之时带了一株回来,便将它种在了后山茶园,此茶三月只生一枚叶,一叶含韵悟三日,可冥神静心,滋润经脉,荡涤心魂。” 燕无易闻言一怔,随即笑着端起茶水,将心一横继而一饮而尽。 “既然这三月三日弭罗香来历不凡,生长不易,且有如此蕴味,那还是不要暴谴天物的好。” 感受着口腹之中的辛辣苦味,燕无易颤笑说道。 不过瞬息,那茶水之中渗出丝丝凉凉的气蕴,若暖芒溅射开来,使他心生畅意,自感修为叠生,六窍不断盈满。 这一股蕴意流进经脉血骨之时,更是化作点点微光融于其中,缓缓净涤着大伤初愈后的身躯。 见他此状元伏胤也是开怀一笑,接着说道:“如今阁主去了赋仙宫,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你就安心待在书院修习,熟悉熟悉这寒光之景。” “是。” 燕无易急忙回转心神,对着元伏胤恭敬一拜。 “时候也不早了,快去炎长老处选择需修法门吧,莫要耽搁了修习的时辰。”元伏胤微一扬手,慈祥笑道。 心想这孩子确实不错,虚心踏实,体质特殊,好好培养一番,将来对剑阁也有莫大的好处。 第99章 辅修 书院金光洒落,却有寒风微拂。 “想要我教你身法?” 燕无易微一思索,往后退去两步,心想落景冲前番鲁莽试探,倒是不像有心计的人。 一语中的,落景冲那白皙的面容扬起一丝惊疑,想着这新来的阁主真传眼光竟然如此犀利。 他脑海之中仍是燕无易三步错开快剑的场景,身法了得,令人惊叹。 “燕师兄慧眼识真,轻易便看穿了小弟的心思。” 落景冲摊手一笑,紧接着说道:“不知师兄何时能有空闲,能不能教教小弟那绝妙通天的身法?” 终究是未经世事的世家子弟,燕无易只是揣度一问,他便直白至此,但这落景冲性子也算是不差,一时坦荡而言,不再藏着掖着。 见他一副无赖模样又要缠来,燕无易瘦削面庞一抖,急忙往唐厘身后移了移:“我这身法并非武道功法灵诀,乃是自小修习的江湖招式,脚步调动间以气劲支撑,而非武者灵力御势,你学之也是无用。” 燕无易并未隐瞒归鹫式运行之法,况且这并非秘密。 话已至此,相信落景冲自然能懂,遂与唐厘一起前去炎世羲所在的文阁择选法门,领取腰牌,以便入院修习。 闻他言语,落景冲颇显失落。 果真如乐若溪所说,燕无易之身法只是江湖把式,唯有从小修行凝炼气劲,才能将功法催到极致。 就算将此法学了来,自身也无气劲运转身法,白白耗费心力。 “燕师兄,等等我。” 他只是稍显落寞,便是回过心神,想着能将自己打服的人可是不多,就算是不学身法,和此人交个朋友也是极好,随即急匆匆跟上两人脚步。 偌大的书院占地极宽,从院长书屋到文阁也走了半刻数百丈之距,上了鱼澜青木打造的翠色文阁,望渺渺山间看去,道道可见奇异的灵兽乱奔,羽鸟争鸣。 飞鹤流泉之景,称得上是稷风剑城山难有。 一行三人来到了大长老炎世羲所在之处,候在一旁。 那落景冲就像是牛皮糖般,黏着燕无易不放,且废话也是极多,问东问西,略显聒噪。 没过多久那大长老炎世羲就忙好了手中之事,吩咐下人呈上了一身衣物,一枚玉质寒光的腰牌。 寒牡书院不论真传内门,皆要求身着青素云裳,腰缠碧玉蛟带。 但内院修习的弟子很少会遵循规矩,屡禁不绝,久而久之,内院的阁师们便索性由他们随意穿着打扮。 而那腰牌却有些门道,其上雕刻着一柄破峰之剑,寒光二字熠熠生辉,玉色清亮,质地细腻。 “此令名曰寒光令,剑阁之中唯有三大阁主的真传有资格拥有,可凭借寒光令任意进出剑阁藏经楼,以及族中藏经楼下三层。”炎世羲脸色阴沉说道,不知为何总是看不惯眼前这略显瘦弱的少年,全因职责所在,才将相关事宜道出。 “身为真传,每月可有三枚真玄丹,但需随时听从族中调令,且能在血泉之中修行四个时辰。” 燕无易也听过真玄丹为何物,不曾想真传弟子一月能有三枚,这一品高阶的淬体补气丹药价值不菲,三五枚聚灵丹也未必能置换一枚真玄丹药。 至于落家血泉,则是先天存在的一汪灵泉,泉水赤红,可用于激发血脉之威,锻体强骨,就算是真传弟子,每月也只能在其中修行四个时辰。 见燕无易听得津津有味,炎世羲面色更为冷冽:“族中繁星楼会不定期发布悬赏令,各阁弟子闲暇之时,皆可通过接令赚取修行资源,积累星石,一定数量的星石可在清风楼兑换战兵法诀,灵符器宝……” 世家大族皆有一套完整的培养系统,行之有效的方法也深得门中弟子之心,许多东西燕无易闻所未闻,颇感新鲜。 “炎老头儿,别他妈磨磨唧唧的,赶紧说重点。”一旁的落景冲不耐烦说道,心想这炎老头儿麻烦得紧,尽是说些废话。 “你……” 突闻落景冲不敬之语,炎世羲白眉狠颤,指着他脑袋半晌说不出话来,显然气得够呛。 “罢了,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 生生将怒气压回,炎世羲猛然一摔衣袖。 “放肆。”唐厘低吼一声,急忙将落景冲拉回。 “这姓落的弟子,皆是如此霸道么?” 燕无易也是心生惊憾,想着落景冲来头定然恐怖,这寒光剑阁的大长老都得让他三分。 炎世羲早就在三人一同前来之时,便将他们当作一丘之貉,遂厉声厉色对着燕无易讲道:“内院虽开设了十三类修习法门,但只有四位阁师,三位院长教授,一名弟子一月之内必须要在书院修足五日,若是天灾人祸等意外之事,需向南宫院长告假。” “小子,你要选哪几类法门?”炎世羲急切说道,盼望三人早些离开。 一路过来,燕无易心中早有抉择,随即果断答道:“天机术,符箓,杂家,阵法。” 自身具有妙法青乌,必要修习天机之术,否则白白浪费了机缘。 符箓,阵法一门,刻画布置皆须细致入微的灵眸感应,青瞳生威,也能游刃有余。 而杂家之学,却是纳含异闻奇识,乾坤百法,将来行遍万里之路,也不至于一窍不通,两眼抹黑。 一语倒是引得唐厘与落景冲侧目。 “燕师兄,你可知教授天机秘术的人是谁?”落景冲一脸趣味小声说道,眸中显露出一丝疑色。 天机秘术何等难学,那洞穿天地万物之妙的绝妙之法,不仅修行入门极艰,想要大有进境也是极难。 “元院长?” 燕无易思虑一番,想着院长书屋之中便有一副天机阵图,遂脱口而出反问道。 见他撇嘴点头,随即了然于心。 只是好奇为何唐厘与落景冲都有些畏惧院长。 “天机法门由院长亲自教授,书院内院只有两名弟子修习,如今你便成了第三位。”唐厘微笑说道,想着燕无易还选了一门杂家,倒是颇为不解。 “闭嘴!” 炎世羲一声怒吼将窃窃私语三人震得回神,再难忍住怒气。 “既然选好了法门,那就赶紧滚蛋。” 燕无易已然确定要修的法门,只需前往阁楼修习便是,无须再待在此处,惹他生恼。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炎世羲也懒得与他多说。 “嘿……”落景冲甩手便要回骂,燕无易见势不妙,急忙拦住。 唐厘一个箭步也是冲上前来,捂住他那碎嘴,生怕他再惹事端,引得长老处罚,危及两人。 “多谢炎长老,我等先行告辞。” 燕无易恭敬拱手,话音一落便与唐厘拉着落景冲出了文阁。 第100章 学堂 出了与文阁相连的阁楼,两人寻了一个暖意洋洋的草地便是盘膝而坐。 此时日近午时,下午却还有一堂阵法之术需要修习。 “唐兄,书院规定弟子一月需修五日法门,却是怎样一个修法?” 寒牡书院的规定倒是给了阁中弟子足够的自行修习时间,但这必须修习的法门天数安排,却令他有些费解。 唐厘也选有阵法,故而与他一起。 见燕无易疑惑不解,遂细细讲道:“燕兄有所不知,院中法门学堂,皆在月初前五日开设,前三日为三大必修法门,后两日早午各修一门辅修,修足五日,便可不用再呆在书院。” “若是有弟子无故耽搁了修习的时辰,便会被记过错,三次过错之后,则要逐出书院,内门弟子也将降为外门。” “咱们真传弟子虽然不会被书院剔除,但要离院下山却需遵循师尊指示。”唐厘平静面庞浮现出一道笑意。 书院本就是修行的好地方,落家万名弟子争着抢着也要闯进内门,享受修行资源只是其一,能真正的接触武道层次的好东西,更是极为诱人。 燕无易沉思一想,而今如愿入了修行世家,定要好好珍惜,踏实前行。 只是心中却有诸多担忧之事,自古塔逃遁之后,不知楚畋生死困境,还有那暂居段家的小妹也不知过得如何…… “今日已是四月初四了……” 燕无易喃喃念叨,先前出来之时看了看学堂安排,今日下午乃是阵法,明日则为符箓,天机术。 便想着将明日学堂上完,便下山探望小妹,打探楚畋消息。 想着燕无易初入剑阁,且是被苏阁主直接从妖境之中带来的,定有许多琐事烦身,遂好意说道:“如今妖境古塔之事已然泄露,长夏有着诸多强者在搜寻着楚畋的下落,待在阁中,至少无人敢来动你,若是下山,恐遭有心人注意。” 燕无易自然懂得此理,颇为感激,两人虽认识不久,但这唐厘却是一直以诚待他,处处为他着想,遂眸露感激之色,慎重点头。 “唐兄说得极是。” “那内门风华榜将在六月重排,燕兄可有兴趣报名闯上一闯?”唐厘嘴角微扬,咧笑说道。 “内门风华榜战台乃是落家天才弟子主要的交锋之地,上榜者荣誉加身,名扬全城,况且奖励丰厚,传闻此届风华榜前三皆可在族中藏经楼第四层挑选一门聚神中高阶的战技秘法,前十则可在藏剑楼选择一柄中品地极战兵。” 无论是聚神秘法,还是地极战兵,对藏虚强者都有着不小的吸引力,更何况族中的三脉弟子。 七阁千名内门弟子,只取三十六名,竞争也是极为激烈,能上榜者,无一不是远超常人资质非凡的骄子。 “那藏兵楼里可有品阶达到地极战兵的灵戟?” 听闻前十可选一柄地极战兵级别的灵器,燕无易便是动了心思。 自己虽身具芒棍戮穹,却不敢随意使出,在没有实力守住戮穹的情形下,绝不能轻易暴露。 若是能有一柄战戟,也好修炼帝崆所传的无名戟法。 “当然,传闻猛人林浪的雷戟便在藏兵楼中。”唐厘缓缓说道。 燕无易闻言心惊,猛人林浪可是镇北节的英雄,百年前三支莽族联合入侵镇北节,死围戌川,攻陷晋雀。 若不是那林浪率领雷霆铁血军在虎跃峡死死撼住莽族百万大军七日,等来浮沉援军,恐怕镇北节早就落入莽族之手。 而他使的便是一柄雷痕翻覆的战戟,曾在虎跃峡前连挑四名莽族移山力卫。 在唐厘看来,燕无易虽才通了六窍,却能与天脉境界的武者打得难分难解,定能在风华榜中占据一席之地。 如今燕无易与楚畋震慑落家六大真传的事早已传开,那惨败的寓阂现在还未苏醒。 第101章 论阵 堂中弟子窃窃私语,异样眸光盯着前方面无波澜的少年郎。 燕无易并未理会别人异色,抬眼望去,这阵法学堂竟有十名剑阁弟子择修。 那乐若溪,欧阳呈,黄滢三大美女赫然端坐其中,又有少年剑修弃长风,白衣公子段中行,黑壮武者河洛,紫袍少年鱼玄棠。 那最后一排位置却有两名不起眼的修者,男的相貌极丑,面黑人瘦,女的二九年华,静若幽兰。 “燕无易?” 见少年陌生模样,面色颇显好奇,江妍妍小嘴微撅,好奇问道。 “无易见过江师。”燕无易轻微点头,拱手回道,却见身旁的唐厘略微有些紧张,心想这老实人也有些畏惧的教习,到底能有多恐怖。 眼前的少女浑身飘散着一股粉香,那光滑细腻的小手摸着下巴,疑惑问道: “之前学过阵法一道?” “不曾。”燕无易遂又摇了摇头,从楚畋那处倒是知道些阵法常识,但只是一知半解之状,谈不上学过。 “那你是怎样闯进古塔顶层的?我听族中弟子传扬,说你与一名魂族少年寻到了破解绝神星位战阵的法子,帮着几名藏虚剑师脱离了困境,此事可是真的?” 江妍妍嘴角轻扬,漾起一道颇感兴趣的笑容,身前这看似平凡的少年丝毫不像是有本事能破阵的人。 燕无易闻她疑问,平静回道:“运气而已。” “算了,你二人去后面站着听。” 见燕无易敷衍回答,江妍妍眉头一皱,气从心来,片刻思虑却是妙手一抬,示意两人赶紧去后方站着,别在此处碍眼。 虽说这少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总归是阁主唯一的亲传,落了惩罚丢的可是整个寒光剑阁的脸。 “不应该啊,这江魔头今日是怂了不成,竟然如此轻易便放过了燕无易与唐厘。” 天才剑修弃长风大感疑惑,不知江妍妍此举何意,想着一向严厉作怪的魔鬼教习今日怎的收了手。 “话说那绝神星位战阵崩破真与燕无易有关?莫非此人真是阵武兼修的天骄不成?”坐在一旁的鱼玄棠悄声搭话,与那弃长风交头接耳间更觉震撼。 唐厘朝着燕无易摊了摊手,两人便直朝着学堂后方站去。 “苏阁主向来行事怪异,竟收了一名境界低微的贫寒之弟为徒,真是有损寒光威名。”素来瞧不得穷酸卑贱的富贵公子段中行将位置往前移了移。 只是有些尖锐的声音略微高了一些,似是故意说与燕无易听的。 “段中行,你最好闭嘴。” 唐厘也听在耳中,却见燕无易并未在意嘲笑谩骂,依旧是一副静若止水的高深模样,便有些愤愤不平轻喝段中行。 “不论世家豪门,还是贫寒微末,皆有自己的机缘活法,没有谁比谁更高一截。”那美妙动人的乐若溪俏眼一扫,朝着段中行不屑一笑。 “那可未必。”段中行冷笑一声。 段家家世显赫,他的几位叔伯皆在长夏城中居有要职,父亲又是一方豪甲,极为宠溺这天资不凡的独子。 “肃静。” 见堂中议论之声鼎沸而起,江妍妍拿起一条细竹狠敲木桌,磅礴气势迫得学堂弟子不敢多言。 “趁着今日人数全部到齐,我倒想看看各位是否皆将所学掌握。” 江妍妍一脸坏笑,精光闪烁的灵眸看得学堂众人心神一愣,紧接着说道:“随机抽查,若是答不上来,扣去两分。” “啊?又要抽查?” 也不知是谁发出的惊叹,顷刻间便再次引起一阵牢骚,连那落滢等人都是眉头绞结,怨气顿生。 “扣分?” 站在后排的燕无易倒是颇感好奇,遂凝起灵力贯通双耳,倾听着众人所讲。 “抽查抽查,老子哪里来的时间巩固阵法所学。” 慕容星小声地抱怨着,身后的河洛笑着安慰:“慕容师兄,你还有着六分,没必要太过慌张。” “兄弟,我这点儿分如何经得住扣。”慕容星苦涩说道。 “这一类法门十分,若被扣到四分以下,可就得重新修习法门……”弃长风脸色苍白,一肚子苦水难吐。 他本就只有四分了,若是再被扣除两分,可就要遭大难,那重修法门者可是不能随意离院,须在书院之中待够修习时辰,彻底过了考校。 “长风,我比你还惨,你至少上月来了学堂修习,我却是有事耽搁向南宫院长告了假,如今倒好,要搞劳什子的抽查……”鱼玄棠只觉得苦涩不已,那俊逸的面容浮起浓浓的愁意。 见江妍妍悠悠然拿着两尺长的一道推演阵图走了过来,急忙抹平心中慌乱,装作平静模样,以免被她察觉故意叫起。 “河洛,何为覆水阵源?” 江妍妍将那身材魁梧的河洛叫起,后者面色一紧,缓缓站起。 “阵以乾坤万势变幻,阴阳五行为引导,凝聚天势,地息,人法,再以秘法相合,汇出灵阵之纹,遂成法阵,而那阵源,却是掌持法阵变幻的中枢,贯彻阵威,辅化阵变,若是阵源破,则法阵亡。” 河洛脑海之中飞速回忆着覆水阵相关学识,底气不足接着说道:“覆水阵为二阶法阵,以水气为源,与水中阴势相合,再以覆水秘法牵引三道灵纹,定汇聚水气正中,南关,北土各生一道为伏势,故而阵源为水气正中的灵纹。” 河洛谨慎论述,似乎已将自身对覆水阵的理解全数道出,说完便一脸担忧地望着江妍妍。 扣分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若是一个不慎,恐怕又得耗费心力再修。 所幸江妍妍并未刁难,河洛终是松了口气。 “欧阳呈,何为云剑阵?” 陡然被问,欧阳呈娇躯微摇,站起身来自信说道:“云剑阵也是二阶阵法,此阵集聚了北方神谴阵宫与南方青鹤门两派精髓,以阵法秘术炼制盘图之心,借助盘图之心汲取乾坤云雾,化云雾之势为剑,浮于空沉之中,御敌时只需催动法咒,便能操持剑云生威……” “不错,你即将遁入二品阵法师之列,可曾试过炼制盘图之心?”江妍妍难得夸赞一句,微笑闻道。 炼制盘图之心并非难事,就是施法有些复杂。 “禀师姐,我还不曾将青鹤门点阵之法全数领悟,故而并未尝试。”欧阳呈摇头说道。 这阁中弟子间的称呼不同,大抵是真传高于内门,内门弟子当中,那院长亲传的地位却又比普通内门弟子要高上一些,故身份地位不同者,不按入门时间或是年龄称呼。 “青鹤门点阵之法重在调息五行之气,把握攻守平衡,世人皆以为云剑阵只是攻系阵法,却忽视了云剑之中的柔和之势,若将此股柔和之势引为御势,定能发挥云剑阵最大的威力。”江妍妍耐心道来,细细教授。 那欧阳呈听得兴起,心神皆惊,犹如醍醐灌顶,喜浮于面。 “果真是阵道奇才,将云剑阵化作攻防兼备的法阵,借用柔和之势……”一旁的唐厘啧啧称奇,眼眸转动,似在脑海之中演化着此法的可行之处。 “难怪阵法法门由她代教。” 燕无易虽从未接触过云剑阵,但也能从欧阳呈与江妍妍的对话之中知道个大致,以自身浅薄所学来看,江妍妍所说之法确实值得研究思虑。 再放眼看去,众人听了江妍妍所说,大多暗自沉神思索,唯有弃长风慕容星几人混子无奈张望,紧张不已,生怕被点。 第102章 推演阵 随意一提阵法,便引得学堂气氛浓厚。 欧阳呈还在思索着法子是否可行,那江妍妍却已踏步向前,一脸狡黠笑容令人胆寒。 “段中行,山河阵典之中,记载着几种属性的阵法。” 话音一落,其他人也静了下来。 “阵法属性?” 弃长风蹙眉喃道,心想这段中行逃不过此劫了。 “山河秘典有着八万来页,不以书载,只以箓存,千种属性,这小子注定要被扣分。”唐厘悄声说道,笑意盈盈。 燕无易也是撇嘴轻笑,心中感慨阵道玄妙,竟有百种属性的阵法。 “师姐,这……” 暗自走神的段中行俊脸一颤,心虚说道,却见江妍妍依旧盯着他,只有硬着头皮说道: “山河阵典为浮沉阵道主流,其中记载着魔鬼妖灵,幻法冥心八类,每一类阵法皆有攻防杀困,封锁震秘,束妄魂气等一千八百七十种属性。” 此问实则太难,浮沉古国阵道虽然必修山河阵典,但这类繁杂的基础知识却是极为难记。 阵典之中有着足足一千八百七十种属性,自己又如何能全数记住,故而一语带过,忐忑不安。 “扣两分。” 江妍妍摇头笑道,掌中幻出一枚青色古牌,指间流出一股狠光,直接在古牌之中划了两道气痕。 “我不服。” 段中行脸色陡然一黑,忍着怒意直视江妍妍。 “江师姐,不知段某如何招惹了你,为何这般刁难于我?” 世家极为重视尊师重道,即使眼前的少女年纪只有十六,他也不敢大胆违礼,只能压制心中怨气,朗声质问。 “刁难?” 江妍妍笑着朝他走了一步,那段中行心中一慌,竟莫名有些畏惧,颤巍退开。 “阵法一千八百七十种属性,有五行雷电,天地风云,道奇无名,血魄元骨,荒形牝牡……” 未到一刻,江妍妍竟当着学堂弟子细数全数阵法属性,听得众人乍舌不已,震撼顿生。 段中行呆在当场,气馁瘫坐,心想竟真有人能记得住此种繁杂之识,也只得吃了这个闷亏。 “不用心识,如何记得?” 生生将散布各页的千种属性讲出,江妍妍便鄙夷一笑,不再理他,反倒是朝着微微愣神的燕无易走来。 “燕无易,我用推演阵图布置一道阵法,你来破解。” “嗯?” 燕无易闻言回神,厄运终究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这江妍妍先前并未惩他,而今竟要布置阵法由他来解。 “江师,无易初来乍到,对阵法一门知之甚少,如何能破得了你布置的阵法。” 见江妍妍那突自转动的眼眸,像是在对燕无易说着:对,就是想羞辱你。 “一窍不通你修个屁的阵法,难道还要江师姐从最基础的学识教起?”鱼玄棠昂起脑袋笑道。 想着这新来的阁主真传到底有何本事,是否真如传闻所说阵武皆强。 “那你来试一试?” 唐厘对着他严肃说道,一脸冷色颇显霸气,那鱼玄棠嘿嘿一笑不敢多话,唐厘毕竟是常怀洐的真传弟子,地位比他高上许多,战力也是不俗。 “你都能看出那绝神星位战傀阵法的蹊跷,区区一道二阶小阵定然不在话下。”乐若溪薄唇微动,泛起一道可爱笑容。 燕无易眉头紧皱,本想再推辞一番,低调些为好,却见江妍妍已然粉袖一挥,一股股似玄若灵的奇异光芒瞬息便生,宛若清灵之水润于水中推演阵图。 这推演阵图之中极为真切,山川秀绝,铁锁横江,上后云雷闪动,霹雳隐隐,下有沟壑纵横,黄沙漫扑,左有林深凹谷,冷瀑飞流,右有雪地重重,平川之势。 “放心破阵,大不了少扣你一些分。”江妍妍灿笑道,花枝招展间尽显妙势,惑人心魂。 语罢,便牵引着阵图之中的灵势萦绕,纷繁复杂的阵纹交错联动。 其势并未消停,只见江妍妍眉心生光,掐诀念咒,竟从掌意之间分离出四道晶莹剔透的阵符。 “有些意思,竟敢当面布置阵法。” 燕无易心中暗想,此时是绝好的时机,遂毫不犹豫凝起灵力贯于左眸,那流动着精芒的青瞳仿佛将眼前阵图放大了数十倍,细微可见那推演阵图法宝生威的器法运行轨迹。 江妍妍所化四道灵光阵符在落到阵图之上时陡自消散,不知其踪。 围来观阵的其他弟子大多面色疑惑,竟然毫无头绪可言。 不过欧阳呈与落滢两女却能看出些细微的变化,只是难以找到破阵之法,堪破阵法玄妙。 此阵看似是当着燕无易之面布置,实则隐晦难测,一个不慎就得引动潜伏阵图之中的阵法。 “三枚。” 燕无易心生惊疑,青瞳洞虚,也才依稀看清三枚阵符所落之处,还有一枚却难以寻觅,在灵光激荡间消失不见。 “请。” 江妍妍略显自傲,想着此阵虽是两阶,但三品阵法师也未必能破,故而自信说道,任由燕无易去折腾。 燕无易凝重点头,望着从江妍妍手中飞起的推演阵图悬在半空,便开始思索着从何处开始探阵。 如今已摸清三枚阵符所在之处,若是细致观阵,便会发觉三枚灵符之中皆有一条颜色各异的纹线。 “紫线灵符伏于铁锁横江的江底,引得水气注引,黑线灵符点在古漠沉沙之中,催动的却是炎离之息,暗合地势,蓝线灵符置于云空浓雾,成就天势……” 燕无易细细分析,青瞳转动,一想至此便是恍然大悟:“那不知隐于何处的一枚阵符,极有可能就是阵源,阵不合则源气断,看来得先抹消三枚,将阵源引出。” 既然已有头绪,燕无易既提气化力,一一窍灵力融合一道灵劲点于右手食指,朝着推演阵图触去。 那围观的弟子皆是惊骇浮面,见燕无易此举皆是退开两步,暗暗凝起御势,以免被胡乱引动的阵图之威危及。 “他疯了么?贸然点阵,难道不怕被绞杀其中?” 乐若溪颇有些忧虑,心想燕无易莫非真不懂阵法一门? “勿要扰他,此乃极速冲阵之法,那域外的魂族大多使用此法探阵之妙,想必是与他同闯古塔的魂族少年教的。”懂得多些的河洛感叹说道,他自小长于镇北节边界,故与域外的异族打过些交道。 第103章 四绝阵 一符一绝,四象成阵。 “二阶四绝阵,如今竟被燕无易点动了一绝江势,显露了阵角。”欧阳呈讶异说道,未曾想燕无易眼光竟然如此毒辣,以冲阵之法直接寻出一枚阵符。 “这四绝阵可是极为玄妙,没想到江师姐已能随意布置,堪称奇矣。”一向低调不语的少女薛蔺惊疑说道,清澈的眸光打量着阵中步阵解阵的两人。 布阵者精彩绝伦,解阵者果断心细。 “莫要得意忘形,遭了反噬。”江妍妍眸生异色,对颜无易的印象也是有所改观。 若外界传闻真是如此,那这能寻到绝神星位阵法破绽的少年定然有其奇势,轻易找出第一枚阵纹自然也非难事。 “多谢提醒。”燕无易嘴角漾起一道完美的弧度,毫不示弱地回应道。 继而运劲于掌,覆移推演阵图北面,再次准确无误地寻到第二枚黑线阵符。 那是一处黄沙滚荡的古漠,在阵图之中自成一方天地,一股股炎息啸烈,在黄沙之下传递着道道支撑着四绝阵运转。 “指走十五,向南延东。” 燕无易自信念叨,轻轻一拨,犹如千钧卧起,卷符而升,于阵图上空再显一道斑驳古门,名曰流沙。 “好!” 唐厘争先叫好,看得激动之际竟然鼓起掌来,稀稀落落的掌声随之而起。 “第二绝黄沙也被寻到,燕师兄果然神异。”欧阳呈惊叹点头,若此时还有人认为燕无易仅凭运气,那也未免太过幼稚了些。 前番有些不看好燕无易的弃长风几人早就心生震骇,凝眸而观,不想错过这绝妙的解阵之象。 “布阵不易解阵难,似两人这般惊艳的阵道奇才可是不多。”落滢称赞道。 四绝剑阵难成也难解,少年却能在不惊引阵威的前提下,连续两次寻出阵符,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此时江妍妍面色终是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不知燕无易是何时发觉她埋下阵符的。 “步移云雷,气动苍穹。” 燕无易专心致志寻符破形,一心沉浸在推演阵图之中,第二枚阵符刚一点化,便又聚起气劲直冲霄汉,从磅礴演化的阵图之中生生拨出了第三枚阵符。 青瞳所望三枚阵符倒是不难夺取,第四枚不知隐于何处的阵符才是破阵的关键。 深知道此理,不敢肆意妄为。 “半个时辰未到,竟已寻到了第三枚阵符……”落滢愈发震惊。 悬浮阵图上空的第三道绝门陡然明朗,其上显化出譬弥二字,熠熠泛光,云遮雾绕。 “此人手法可谓生稚,不像是修行阵道多年的阵法师,奇了怪了。”江妍妍再难掩饰眼中的疑色。 眼前安心破阵的少年认真起来却是格外迷人,就是手法生疏了些,无类可循,可奇怪的是他总能寻到阵符所在。 虽并未修习过阵法一途,但能凭借楚畋所述和自身经历循阵而走,主要倚杖的还是左眸青瞳以及对气劲灵力极强的操纵之妙。 如今想要寻得第四枚阵纹,还得寄希望于青瞳生威。 只见他全神贯注凝聚意识,催动灵力流通左眼细弱的经脉,朝着已露三枚阵符隐隐相连之处探去。 时间若流水般飞快流逝,不知不觉间已过一个时辰之久,众人却不觉得疲累。 “山岳之巅,飞流之底,凹谷之阴,密林之层。” 灵眸横扫阵图,燕无易最终将眸光锁定这四处,阵源何其重要,绝不可毫无根据冲阵,便开始逐一分析。 “山岳之巅虽为重势,但相较其它三处而言,与阵法最为不合,飞流之底也是重势与水气相融的绝地,只是与铁锁横江有些相似……” “有了。”燕无易缜密思虑一番,惊奇说道,众人陡然凝神,见他凝劲直冲凹谷之阴。 天之阳,谷之阴,阴阳二势相衡,伏阵则妖。 先前拘泥于天势地息人法,却不曾细细揣摩阴阳衡平之势,如今恍然大悟,循迹望去,极为隐晦。 燕无易正是想到此处,遂不再犹豫不决,气劲直点凹谷。 “轰……” 一阵气浪翻飞,推演阵图之上瞬息变幻横生,凹谷之中显然爆出一枚白线阵符,旋绕转动间牵引着其它三方绝势。 “纯止之门!” 欧阳呈惊呼连连,不顾大家闺秀仪态拍手叫绝:“而今四符引动,绝阵将破在即。” “燕兄果然强横,四符皆是一法道破。”唐厘激动不已,见燕无易猛挥一气将四道阵符击碎,四绝阵顷刻瓦解,直接上前就是一阵狠摇。 第104章 不如吃酒去 翠色小楼幽静雅致,四周景色极好。 燕无易进了阁楼,发觉屋中玉桌之上有着一个玉盒,其中竟然有着三枚灵气飘忽的真玄丹药。 以都天末银铸造的银钱是浮沉最为基础的流通货币,一枚真玄丹药可置换五六十枚银钱,购置一柄稍有品阶的兵器绰绰有余。 本就愁着身无长物难以购置战戟,而今阁中派发了真玄丹,倒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放了衣物随意布置一番,便是悠然出了门。 还未近前,就听得一阵悠扬的鹤鸣,朝着唐厘三人移眸看去,果然见到三人骑着两只灵鹤,飘飘然呈现出轻逸潇洒的风姿。 “燕兄,快快上来。” 唐厘潇洒御鹤,招呼着燕无易上前踏鹤而行。 “世家果然豪气,竟以灵兽为骑,仙鹤代步。”燕无易不禁面浮惊疑。 两只青顶云鹤体长五米,全身白羽漾漾,额眼微具黑羽,灵息飘飘,见燕无易走来,竟轻屈鹤身,乖巧非常。 “未通灵识的飞禽罢了,咱们寒光剑阁养了数百只,如何能称得上灵兽仙鹤。”落景冲豁然笑道。 “清心小筑距离东门酒楼有些距离,御鹤而行却只用两刻便能到达,燕师兄赶紧上来,莫要耽搁了吃酒。” “好。” 燕无易平静笑道,翻身便是上了唐厘所御飞鹤,心想:“也不知须目泥蚓去了何处,若是骑着妖元境界的大妖,又该是怎样的威风场景。” 自行妖境分离,那须目泥蚓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无踪迹。 但燕无易却能通过御兽之法感受到它微弱的气息,想来此妖并未在崩坏妖境之中陨落。 一时鹤啼而起,迎风而动,直上长空。 灵鹤飞行极快,不知不觉便已落到云流街上空。 俯视而去,这云流街极为繁华,贯穿落家山门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飞阁流檐碧瓦青砖,在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映射下,云流长街竟多了几分朦胧。 “早就听说落家云流街繁华盛景,今日一见果然掌撼心神。”燕无易感慨道,自小生活在天目峰,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俯瞰云流,一睹繁象。 云流街位于山门之内,只对落家弟子开放。 唐厘慕容星眸露悦色,一直在阁中苦修,难得放松一次,想着酒足饭饱后定要逛一逛这云流夜景。 “到了。”落景冲面色一喜,望着前方一处高耸入云的生烟高阁,遂带着三人在飞雪亭落了灵鹤。 三人在繁闹的街道上清闲徜徉,踏着那青沉沉的明砖往酒楼方向挪去。 一缕残阳微浮,白雪霏霏,苍穹之上一丝丝余晖尽洒,挥散在这遍眼的亭台妙阁之中,那突兀横出的飞檐积着重重雪意,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随风而动。 云流之景与剑阁之妙不同,剑阁所在之地风雪难侵,一副春景,而在云流街四方皆是雪阳交汇之象,寒意阵阵,却能使人感到愉悦。 望着那川流不息的行人,皆是意气风发的落家弟子,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洋溢着少年人的玩性。 见燕无易一行人走来,诸多弟子纷纷避让,也不知是畏惧落景冲向来的横行霸道,还是敬畏燕无易与唐厘腰间的真传寒光令。 “六窍的真传,莫非……” “早就听说寒光剑阁阁主收了一名六窍的武者为徒,难道就是此人?” “八九不离十。” 人群之中热议不止,散而再围,望着少年浑身气息浑厚,但却只有六股微微的窍势通透,便知他才六窍境界。 毕竟这来来往往的云流街上,随意拉出一名弟子都有着至少七窍的修为。 “别挡着老子的路,滚开。”落景冲见这些弟子好奇围观,厉喝道。 “无须理会。”燕无易摇头一笑。 众人瞩目的感觉虽好,却最能迷失本心,自知一切皆是过眼云烟而已,不必多加在意。 唐厘慕容星也是无奈苦笑。 百步行进,终是到了东门酒楼。 据传东门酒楼背后势力乃是族中一名圣子,酒楼极尽奢侈,一栋金碧辉煌的玉阙傲立,祥气四溢,楼台影影殿重重,其中歌声缥缈动沉沉,玉女仙乐升平。 浓浓灵雾旋绕玉阙上空,竟浮现阵阵碧霞霭空,光华暖人,飘飘零零的落雪缭绕,再点缀上夕阳的绯红,美妙无比。 夜未至,东门酒楼玉阙仿佛笼罩着一层奢靡的轻纱,动人心切的玉歌与靡靡暧昧的琴曲轻轻回荡。 古酿之酒香肆意弥漫,让人不由来了精神,驱了些寒色。 “绝对是千年的莲淳谷酿!”慕容星顿时一震,那灵敏的嗅觉令人羡慕。 门前翩翩公子进进出出,个个气息深沉,竟皆是七大剑阁内门弟子。 第105章 扭曲的人性 婀娜轻舞,令人心醉。 百年的顾氏玉酿醇香四溢,又有莲淳谷酒飘香,燕无易虽不胜酒力,但也豪饮三杯,乐得自在。 燕无易暗自欣赏,唐厘微微颔首,慕容星酒意迷思,落景冲醉眼朦胧。 “嘣!” 陡然一声爆裂响动在小阁外炸起,一时间扰乱众人心绪。 “臭婊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恶狠狠的骂声传开,接着便是一阵暴虐的响动。 “啪!” 狠戾的巴掌呼到脸上的凄凉之声弥动,将小阁之中抚琴的乐师与轻舞的少女吓得不清。 五楼玉阙之中的小阁只隔着一条过道,剧烈的声响却是清晰入耳,扰了众人兴致。 “我去看看?”落景冲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大高兴。 “也不知是哪些个纨绔子弟敢如此肆意妄为,扰了咱们雅兴。”慕容星直接拍着桌子站起身来,酒意上头有些摇摇晃晃。 “不急,景冲你去找人来问问情况。”燕无易抬了抬手,示意二人镇定,这酒楼之中藏贵客,若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难免会引得麻烦缠身。 但对面小阁凄厉响动实在惹人心烦,想必是酒楼的侍女惹了客人生气。 “灵儿!”落景冲会意,朝着门外一吼。 “爷!” 之前那姿色不俗的女子笑脸盈盈上前,恭敬站在一旁,只是眸中闪过几丝凝重之色。 “是哪些狗闹腾腾的,不知道小爷在此宴请贵客?”落景冲厉色质问道,猛然一拍桌子,倒是将众人吓了一跳。 今夜若是燕无易不在,以他的性子早就出去将吵闹的人揍上一顿。 “四位爷,真是不好意思,天字阁的霜儿触怒了几位公子,王总管已经去交涉了,奴家在此陪个不是,这就为几位爷换上一间幽静的雅阁。”被唤作灵儿的女子颤颤陪笑,面浮敬畏。 她自然知晓落景冲来头,生怕惹他不快,又是卑躬屈膝道歉几句。 “霜儿姐姐?”那舞姿飘逸的少女陡然一震,面色顷刻变得苍白,娇躯微微颤抖,眼帘上泛起了着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 虽被卖到东门酒楼为奴不足半月,但那霜儿姐姐却待她极好,处处护着她,突闻此象,心伤不已。 少女听着阁外传来凄惨的哀声,梨花带雨的小脸更感绝望。 燕无易与唐厘面面相觑,看得内心纠结,疑惑之际竟有些不忍。 “你不想活了?赶紧滚出去,不长脸的小东西。” 灵儿暗道不妙,心想这小妮子早不哭晚不哭,偏偏此时失了分寸,不由怒从心来,勃然喝斥。 都是自家姐妹,谁也不愿看见姐妹受苦,灵儿急忙招呼着抚琴的乐女将她拉走,俏眼微撇关注着燕无易四人的脸色。 “慢着。” 燕无易缓缓站起,平静说道。 贫苦人家出生,更能体会到苦命人的不易。 他虽不愿徒添烦恼,但也不是毫无怜悯之心的人。 “爷,小丫头不懂事,还望您勿要见怪。”灵儿蓦然一惊,躬身哀求,急忙嘱咐手下人去拿来几壶好酒,欲想陪罪。 “你还没回答小爷的问题呢。” 燕无易朝着落景冲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便严肃说道。 此时惨叫声不绝于耳,侍女被殴打的情形愈演愈烈。 “禀公子,是大罗剑阁的内门弟子岩宫。”灵儿无奈说道,所幸几人并未拿赵隶出气。 “岩宫?” “原来是这小子,小爷正巧要找他算帐,没想到在此处碰上了。”落景冲嘟囔说道,面色陡然变得狠戾起来,擦拳磨脚间泛起一丝残忍笑容。 “你与那岩宫有仇?”燕无易好奇问道。 “何止有仇,他俩见一次打一次。”唐厘面露微笑,想着落景冲这小子恐怕又要惹事了。 第106章 救人 见来人是落景冲,那端坐在侧的两名弟子便是悠悠然凑上前来。 “我叫你住手。”慕容星望此惨象,冷冽说道。 “凭什么?凭你是寒光剑阁的弟子?还是这小贱人与你有染?”岩宫嘴角轻扬,微一扫量倒是看清几人模样。 “六窍武者?寒光令?” 只见他对着一旁青年剑修糜子尽笑道:“咱们可真是有幸,能一睹寒光阁阁主真传。” 那落冬也是好奇看来,眸光微凝,不知在想着什么。 燕无易依旧是一脸平静,心中却波澜尽起,眼前一幕实在有些惨不忍睹,遂暗暗提起气劲,傲色回应着三人挑衅目光。 “啊……” 两方剑弩拔张,岩宫却并未放开脚下少女,反而更为残忍地使劲踩了踩,疼得霜儿几欲昏厥。 “找打。” 慕容星见他并未收手,与落景冲相视一眼,便是凝起灵力飞身一脚踹去。 身若鸿鹄,气力惊风。 赫然一式积聚千钧猛势,犹如铁砂横覆,重势陡袭。 危势顷刻轰来,岩宫脸色一黑,自双掌生起两股磅礴黑芒,灵息惊炸之际与慕容星腿势相击。 “嘣!” 狂声乍起,两人皆是退开五步,皆显凝重。 这方落景冲蓄势直发,腾步跨去欲要护下霜儿。 “嘡!” 眼看着厉爪将要触及霜儿身躯之时,一柄长剑顿挡,与翻腾而起的落景冲撞在一起。 两势爆合,剑气漾开。 “景冲少爷难道想轻薄人家姑娘不成?” 持剑横挡的正是幻身而来的糜子尽,他那出剑之速也是极快,瞬息交击各自退开。 “狗鼠一窝。”落景冲不屑骂道。 “几位爷消消气……”中年人王总管一脸苦涩,未曾想这些少年人一言不合就是大动干戈,若是族中怪罪下来,他可脱不了干系。 想着区区一名侍女,惹了最难伺候的岩宫本就是自找的,让人家教训一顿消消怒意也就罢了,可如今又来四名狠茬,他竟一时不知如何收场。 “闭嘴。”落景冲回过头来朝着他脑袋就是一淬。 这王总管向来怕事,看他凶狠眸光急忙颤巍退开,吩咐下人赶紧去清楼主前来。 这两方都是地位不凡的剑阁弟子,若是处理不慎,恐怕会损酒楼利益。 “放你娘的狗屁,狗鼠一般的东西。” 落景冲怒骂道,一合未能将霜儿救下,又是两势同起。 一人飞身夺喉直顶岩宫,一人震剑在手一剑直斩糜子尽。 而燕无易与唐厘紧紧盯着还未有所动作的落冬。 对方三人之中,唯有那落冬深藏不露,气息最沉。 “落家弟子可不能在族中私自打斗,朋友,你们触犯了族规,可是要挨鞭子的。”落冬邪魅一笑,眸光流转直视燕无易,心想少年定是近日举族皆知的寒光阁阁主真传。 “族规可也规定了弟子需遵循武道道义,心向正道,我等阻止三位欺辱弱小,霸凌女子,不也是为了捍卫正道的合理之举?”燕无易冷冷一笑,六窍之中灵力蠢蠢欲动,竟有一股莫名的战意升腾。 “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此乃常理,燕兄弟不会不知吧。”落冬舔了舔嘴唇,颇有些嗜血之意,紧接着说道: “落某很是好奇,区区一名侍女,又如何值得两位出面相救?” 此时其余四人打得不可开交,落景冲剑气迅猛,劈的小阁崩坏碎裂,招招狠戾精准,可糜子尽也非善茬,自有一股大罗剑势横生,在这不大的空间之内战得难分难解。 慕容星腿势也是暴虐,疾风呼啸之际连点十式,轰得抓着霜儿长发的岩宫爆退不已。 “我只是单纯的看不惯你们而已。” 燕无易霸气笑道,一身气劲滚滚,青眸显露凶威,两人都在打探对方的底细。 这落冬虽然只是落家分支,但资质却是极好,只是十八岁便是天脉盈合境界,且是赋仙宫一脉内门排名第七的弟子。 “老唐,去救下她。” 闻燕无易平静的霸道言语,唐厘心感无奈,想着燕无易虽然沉着冷静,低调寡言,但一身的少年意气也是极盛,遂点了点头微笑着踏上前去。 三两步近前,气势如虎。 众人还未看清唐厘身形,那恐怖的剑招却已朝着岩宫左臂之处点去。 天脉灵势挥动,长河剑气勃发,使得岩宫如临大敌,一个慕容星就够他受的了,还来一名寒光真传,如何能抵得住。 岩宫一个侧身便走,为保手臂不受剑创,只有放开手中牵扯的长发。 “快阻止他。”他面露不甘,朝着落冬喊道。 “嘭!” 剑擦衣走,血迹微露。 唐厘一剑将他逼开,慕容星也是腿势迫人,千钧直捣岩宫御势。 霜儿惨象不忍直视,唐厘翻身一跃,掌中灵剑卷动纱帘将她裹住,一把提起正欲带回。 “动手啊!”岩宫眉头一皱,却见落冬纹丝未动,不知在搞些什么幺蛾子。 燕无易也是按势不动,两人眸光交汇,狠意尽散。 自己也知打不过眼前的蓝衣少年,但总得站出气势,莫要让他人轻看了。 唐厘救起霜儿之时,落冬终究是忍不住动了手。 简简单单的掌势却如利剑一般锋芒毕露,划出一道爆势飞舞的厉光,直轰而去。 “咻咻!” 战势一触便起,燕无易早已催动的气劲果断从掌中迸射而出。 一道穿空裂云直捣掌势,一道翻覆滚动杀其身形。 “呼……”两道爆声迭出,那无奈围观的王总管等人惊慌爆退,眼睁睁看着两道气势点爆当场。 “嗯?” 燕无易惊疑不定,那直捣掌势的一道气劲凝聚了自己半数威能,千钧覆冲之际生生将它冲散,可直杀落冬身形的一道气劲却呼啸着扑了个空,连人家一根毛也不曾碰到。 待到落冬身形显露,竟已距离唐厘不足一掌,只见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声声骨响。 此人手中有着一丝丝雷电暴裂而生,在双手之中不断交织,随即双眸充满血色,悍然使动某种奇异功法。 那如同枯竹的双爪携带恐怖的雷威狠狠扑来,虚空中凌冽出一只白色巨爪,直抓唐厘头顶。 “小心。” 燕无易冷喝一声,继而疾象猛起。 体内气劲浮动,随着经脉直通双腿,冷电狂袭,雷霆翔集。 顷刻间欺身而去,残影飘飞,那落冬怎么也没想到燕无易反应就是如此之快,白色巨爪赫然被他气劲相撞爆开,团团灵雾缭绕。 此时唐厘也聚起剑势,若风卷残云的剑气从手中灵剑激发,直接将落冬撼得腾开十步之远。 两人配合无间,默契天成。 “竟能这般疾速回荡,不愧是能从鬼物爪下活得生机的人。”落冬眸色凝重,一时并未上前再战,他极少做没把握的事,也不会将自己轻易置于险境。 “姐姐……” 唐厘刚将霜儿救回,那赵隶便是再难忍住哭泣凄凉叫出声来,情绪失控地爬上前去抱住少女娇躯。 “赶紧带她去医馆救治。”唐厘肃然说道,他以灵气探入霜儿体内,只觉得一股股诡异的能量在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遂以数道灵势帮着阻挡衰弱之势。 “岩宫这狗东西真狠,竟对一名普通女子下此毒手。”燕无易察觉到少女微弱的生机,难免心生疑虑,气愤不已。 “快快快。” 王总管见势不妙,急忙招呼着身旁两位魁梧大汉带着身受重伤的霜儿前去医治。 若是闹了人命,他这总管之位也就到头了,东门酒楼虽然财大势大,颇有背景,但也归属族中管辖,不敢肆意妄为。 第107章 明池 小阁争斗不断,爆势翻飞。 岩宫见少女已被抬走,那残虐的兴致陡然一消,抡起两道沉沉的铁掌猛然一覆,将慕容星腿势挡开,面色阴鸷冷喝一声: “算尔等有种!” 一旁的糜子尽剑若灿星,瞬息遁离战势,与落景冲轰过一合便是凝重退去。 也不知这小子力量为何如此之大,两剑交击使他虎口血裂,气息不稳。 “懒得与你废话,接招吧。”落景冲再起一剑,气浪疾飞。 岩宫那一副小人嘴脸似乎将丑陋人性暴露无遗,残忍,狡猾,暴虐。 燕无易想拦已然来之不及,小阁狭窄,并非是一处好的交锋之地。 “呼……” 冲突将要再起之际,一道狂风劲拂,转瞬间溢出蓝芒点点,犹如暴雨梨花忽然花篮落,竟轻易便将落景冲剑势抹消,一切复归平静。 “小阁怎能耐得住天骄霸势摧残,几位若想切磋切磋,自行前往落家战台便是。”一道慵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怒自威,气势迫人。 燕无易移眸看去,却见一名雍容华贵的富家公子悠悠然走上前来。 此人正是东门酒楼的楼主,东阳辰。 翩翩俊色如白玉,步步生风气魄沉。 “多谢四位朋友仗义救助楼中侍女,东阳感激不尽,特备薄酒,还望各位赏脸。”东阳辰微一扫量燕无易四人,不禁暗暗称奇,能有此侠义心肠的少年武者,可是不多了。 “此事本就是酒楼过失,我之失职,也岩公子请见谅。” 这东阳辰哪方都不得罪,却又不露弱势。 “若是连下人都教管不好,东门酒楼也开不了多久。” 岩宫冷笑道,往桌上拿了一掌青色丝帕擦了擦手,便是随意丢在了地上。 “燕无易是吧,你小子不错。” 自始至终,岩宫都未正色瞧过落景冲一眼,虽说被慕容星纠缠,却也关注着燕无易与唐厘动向,能将落冬掌势挡消的少年,可不多见。 “多行不义必自毙,岩宫,你终究会尝到作恶的苦果。”燕无易温文尔雅平淡一笑,收势复气,心中诧思。 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变态之人,却又不敢轻看对方,岩宫既然有本事能从奸杀案中脱身,那就绝不会是平平庸庸的贵胄子弟。 “算你命大,他日小爷定当一剑教你做人。”落景冲恨得咬牙切齿,怒气浮面,却见东阳辰身后有着两名气息混重的耄耋老者,便知想要再战已无可能。 “今夜之事本少记下了,告辞!” 岩宫剑眉微颤,眸露疑色,朝着燕无易与唐厘微一拱手。 继而洒然出门,东门酒楼竟无一人敢拦。 糜子尽嘴角微翘,傲然之气冲发,深望了落景冲一眼便是紧接着离去。 地脉境界能闯入寒光剑阁内门前十,就足以证明落景冲妖孽之处,今夜几个回合的交锋,倒是使得糜子尽颇显震撼。 第108章 盘雉 沉思踱步,细细观量。 “看看再说。”燕无易平心静气说道,个中苦涩唯有己知,这执事怎么能懂。 不进此府不知战器之贵,眼前随意一件兵器都是价值不菲。 “公子有何需求尽管提。”执事面带笑意,想着此人定然有着特殊的喜好,倒是没想过真传弟子会囊中羞涩。 唐厘颇感异样,将燕无易拉到一旁,好奇问道:“兄弟,这一楼的兵器大多是些坏东西,若是想选一杆好些的战戟,咱们还是去二楼逛逛。” “老唐,我选兵器,向来只重感觉,不重品阶,一楼战器虽然未达灵器的程度,却好在繁多,可任我抉择。”燕无易颤颤一笑,拍了拍唐厘的背。 自己实话实说唐厘定会慷慨帮忙,可燕无易也不愿再麻烦他。 一楼战器虽抵不上灵器有韵,但锻造的材质却与灵器相差无几,自身所修气劲灵力相合,走的是一力破万法的战式,故而影响不算太大。 “我想要一柄战戟。”不容唐厘诧异再言,燕无易便对着一旁执事说道。 执事微微一愣,心想这寒光剑阁的真传弟子竟然真要购置一柄未至玄势灵器品阶的战兵。 但他不敢大意耽搁,急忙吩咐着两旁魁梧的力士前去玉台搬戟。 不多时便移来了六杆浑重的战戟。 “公子,此六杆已是一楼全数的战戟。”执事热情说道,嘴角洋溢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这第一杆戟名为清成,重达七十三斤,枪虽轻巧,却是有铜河陨铁打造,极为坚硬。” 执事细细介绍,却见燕无易轻轻摇头。 戟身虽刚,戟尖却钝,也不知是哪位炼器师无聊之举。 聚拢心神一望,却将眸光停留在左方两杆战戟之上。 此两杆戟气势沉重,隐有血气浮动,戟刃露锋。 “此物有何来头?莫非是战场遗留下来的不成?”燕无易颇感兴趣,缓缓问道。 大手浑然一握,将一杆方天画戟拿起,顿感战器沉重,血势腾腾。 执事察言观色,憨态可掬说道:“公子好眼力,此戟名为枭雷,戟长一丈一尺六,戟杆乃是四阶灵材赤浑金打造,有四合流象画在其上,触之有炽热之感,正是军中铁血之物。” 燕无易细细端详,只见枭雷顶端利尖之处透着煞戾的凶气,竟能影响人之心性,使得心魂微震。 “枭雷戟之前可是玄势灵器,有虎吟之威隐伏,战戟挥动间能迷人心魄,虎势冲发,可惜在百年前在异族战场之上破损,致使虎灵飞遁,灵兵堕形,变成了如今模样。”执事并未胡乱吹嘘一通,一脸诚挚道来,言语之中颇显唏嘘。 “确实是一柄厉戟。” 唐厘从燕无易手中接了过来,催动着股股灵力注入其中,竟能感觉到战戟轻轻颤栗,戟刃衍生出点点幽光。 第109章 无象妙境 这容纳战兵的灵戒比不得自成容缩空间的芥子袋,只是戒中有着一丝空间薄纹,可用于容纳少量的灵兵战器。 “既然无易喜欢,那为兄就将此戟买下送你。” 唐厘并未与执事多纠缠,笑着从怀中拿出一袋银钱,欲要为燕无易买下盘雉。 “无易怎好意思再让兄弟破费,白执事,将此物拿去折抵,此戟我要了。” 燕无易颇为感动,但他本就不愿再给唐厘添麻烦,遂一把将他拦下,拿出两枚真玄丹就递给了青年执事。 九十余枚银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在可以承受的范围,燕无易自然不会轻易让兄弟为他担下。 虽说有些肉疼,但好在心安理得。 “真玄丹?” 那青年执事见到手中之物不由暗自惊疑,这可是族中每月皆要发放给真传弟子的灵丹,未曾想眼前少年竟以灵丹充抵,显然有些窘迫。 不过他稍一思量也就见怪不怪,灵丹妙药当作银钱流通自是常事,且比银钱要保值得多。 遂吩咐侍卫按照市价估量真玄丹的价值,再去拿了一枚灵戒将盘雉战戟装好。 见燕无易已然付了价款,唐厘也只有无奈收回钱袋,心中却有些担忧他是否遇到了难处,竟将真玄丹用了出去。 “公子,小的按照浮沉市集率为您兑了一百一十枚银钱,扣了战器售价,还有十六枚银钱,还请公子收好。” 执事只是片刻便将容纳盘雉战戟的灵戒和一袋银钱恭敬递给了燕无易。 燕无易平静接过,随着他去销了器籍,办了购置手续,便与唐厘出了凤和府。 出玉船前,两人就与慕容星、落景冲说好了明日再见,故并未再去玉海明池。 在云流街随意逛了逛,便前往飞雪亭御鹤回阁,又是闲聊许久才各回小筑,遁入修行之境。 燕无易在屋中沉心打座,凝练经脉,以九宫盈元之法汲取灵力精华,待到半夜,终究是使得六窍灵室盈满,浑身一阵欢畅之感。 遂静心宁神,感受着脑海之中的无名战技和血海冥心道法。 “要修无名战技,须以血气为引,看来还是得先行修炼血海冥心经。” 燕无易心中暗想,虽说帝崆慷慨相赠道法,自己不应有所疑虑才是,可楚畋警告话语却在脑海之中挥之不散,心里难免会生杂绪。 “成大事者,定要果断坚决。”将心一横,燕无易释开心怀。既然选了这条以血凝势的血海大道,就注定了没有回头之路。 遂以意识感知脑海之中漩绕不绝的冥心血晶,顷刻间便是顿动空沉,心神尽数贯穿其中。 “血意之始,出于穹麟。其自言也,血成大道,以血弥天。上处离艮,为血宗之主;下在天截,为教统之尊。” 当先数枚古字浮现,讲的是血海冥心道创始者穹麟,其后提到天截,使得燕无易惊骇顿生。 “天截,又是与截有关,它与大截又有着怎样的干系……” 堕龙渊潭底有截字断碑,妖境古塔也有大截门匾,令人琢磨不透。 燕无易将心中震撼压制,继续洞察心经。 “血海本是生灵精源,自成一道。天地初开,还未有灵,故血海成于后天,却起于命成魂聚之前,行于灵体,浮游骨脉,出入心魂,乃是无极之源……” 燕无易如窥大道,沉浸其中,洋洋洒洒万字有余,经法百篇,浩瀚深奥。 血海冥心之法,第一层次为无象妙境,经中有言:血贯灵身,无象成妙,以冥心道法淬成无象血精,合于心脉之中,一血可成幽浊血气,洞穿灵性神机,穿山裂磐,自化万钧,凝十血者生血意,成大势。 数个时辰才陡自回神,燕无易大感道法玄妙,这血海冥心经第一个境界便是令人乍色,无象妙境以法淬炼血性,再从其中衍生出无象之精,养育在心脉之中。 一滴无象竟有万钧之势,血气惊天,十滴则是无象妙境大成,已能演化血之意志,成就灵修大势,所向披靡。 “可惜……” 终究是实力修为太低,燕无易凝聚全数意识也难以洞穿血海冥心经第二层次无殇的经法妙诀,一股失落之感侵袭,却并未削弱到燕无易心中自信。 “待到凝成十血之境,定然可以一观无殇!” “有此妙法,何愁大道不成?” 燕无易心感波澜涌动,气势极傲,心想终有一日,定要一踏武道绝顶,一览世间玄机。 此时天已微亮,但离那符箓法门讲学还有两个时辰。 燕无易思量片刻,便迫不及待问道学经,将屋中房门紧闭,默念脑海之中的无象法诀,淬血修行。 第110章 符箓法门 落滢微露讶色,心想:“竟然真是此人引得灵气重重汇聚于清心小筑,这般阵武兼修的奇才可真是不多见。” “我也修习符箓法门,我与你二人同行吧。”落滢俏容漾起一丝暖和笑容,颇为迷人。 她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却早已遁入天脉境界,被寒光阁副阁主元寒衣收为亲传,足以见其资质绝佳。 当初在天目峰脚生活时,燕无易看到几名七窍境界的外门弟子都要羡慕一番,未曾想进了剑阁,周身竟皆是些天资非凡的俊杰天才。 “哦?落姑娘也修符箓?” 燕无易颇感惊异,往唐厘看了一眼,见他一副无奈模样,便知自己修习符箓一事原来是他告知落滢的。 符箓法门极难修炼,若无灵眸神观,细致手法,就无法在符纸箓板上刻画出细致无形的灵线来,且符箓师大多精通阵法,符箓之术又与炼器一途息息相关,故世家大族极为重视符箓师。 “说来好笑,我虽择修符箓,却对此法门一窍不通。”燕无易苦笑道。 自己与符箓法门的渊源,还得追溯到当初宣伏寺遇袭,如若没有墨知蝉那一块离震符御敌,恐怕自己早已身死寺中。 其后墨知蝉又送了他一枚七星符箓,如今还在腰上挂着,一直不曾丢弃。 一想至此,燕无易暗暗诽谤:“墨知蝉这小子实在太不靠谱了些,之前古塔顶层,那大罗剑阁的俞贺恐怖一掌杀来,七星符箓却并未有半点作用,还好小爷命大逃过一劫。” “你能轻易识破江师姐布置的四绝阵,可见灵眸并不一般,符箓一道重在画符刻箓,细描灵线,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落滢微笑道。 弟子择修法门大多只是一时兴起,少有人能真正有所成就。 “零阁师讲学并不严厉,无易不必担忧,我就惨了,那教习丹术的苏叙苏阁师向来治学严谨,上月颍飞配错了灵材导致丹鼎爆裂,直接被扣光了绩分……”唐厘面色微皱,显然对苏叙有着一些恐惧之感。 “苏叙?他不是一名剑修么?” 燕无易好奇问道,想起当日苏沐尘在飞鹤流泉殿台宣布要收自己为徒,那白衣剑修苏叙还阴阳怪气地说过几句难听的话语。 只是那气势凌厉的剑修,竟还懂得炼丹之术,倒是颇为奇异。 “苏阁师同教丹术与剑术,曾是落家最年轻的藏虚修者,也是族中最年轻的四品丹师。”落滢解释道,那精致的脸蛋上扬起一道迷人的笑容。 却又像是想起何事,面色逐渐严肃起来,问道: “对了,你们可知道落景冲去了何处,我听书院弟子说昨夜他与你们一同去了云流街闲逛,可今日阁师都要讲学了,他却依旧不见踪影,这熊孩子,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落滢与落景冲从小便是一起长大,关系极好,同为寒光弟子,她也经常照顾这胜似亲弟的堂弟,一夜不见踪迹,心中自然有些担心。 “他与慕容星……” 唐厘正要说他极有可能还在玉海明池玉船之中,却被燕无易一把拉住,陡然会意颤笑不言。 “他与慕容星定是去了后山炼剑,昨夜我四人一同回到飞鹤流泉,就曾听他俩说过要趁着月色清零潇洒舞剑一场,我与老唐不胜酒力,便先行离开了。”燕无易急忙平淡掩饰道,只是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落滢如此聪明,不会看不出半点蹊跷。 若是让落滢知晓了落景冲去喝了花酒且还夜不归宿,恐怕那小子得掉一层皮。 见落滢狐疑看来,唐厘也是诚恳点头,暗暗佩服燕无易的机智。 三人边走边聊,不多时就到了寒牡书院,唐厘去了东边的丹术学堂,燕无易与落滢进了西边的符箓学堂。 这符箓学堂不算太大,一张石桌坐着两名内院弟子,燕无易寻了后排一处并未摆放符纸箓板的空缺位置坐下。 待到学堂钟响,修习符箓法门的弟子也修尽数来齐, 第111章 刻篆 学堂九人,左侧第一行是古亘独坐,第二行是朝和韩允,第三行则是魏矩独自一人。而右侧第一行有落滢西门炀,第二行乃是一名二十岁的青年武者,一道刀疤占据半张坚毅的面庞,第三行就是燕无易与薛甯。 两人各自调侃,倒是引得众人侧目。 “你有本事刻出一枚风劲篆来。”古亘面色微变,缓缓说道。 “爷就不信这个邪。”韩允高傲笑道,在石桌之上摆放着一块由藜沉木打造的箓板,一只青黑色的符笔。 符笔极尖,隐露狠锋。 遂专心致志看着蒙面阁师零肃施为,耐心临摹学习。 “符通人魂,神念,天势,符家有语:画符凝神劲,气成笔藏妙,刻箓聚神势,韵成异势啸。刻制灵篆的方法繁多,有的要掐诀存想悟兽观虚随笔而来,有的要步罡踏斗,顺应天时催动法咒,今日要教予你们的,则是昭廷陆家的三步逆走之法,你等可要看好。”零肃低沉说道。 话音一落便是动势而行,先是逆锋而走,点润箓板左上,继而急转右下,勾而横动,笔动间陡自直划,韵意十足。 “戈”字成形。 燕无易暗暗心惊,从书中可知零肃疾点之戈字乃是灵篆篆髓,篆髓可是一枚灵篆的精华所在,戈字牵引着风势浑动,可谓主宰着灵篆属性的走向。 此一阶风劲篆要刻的风兽,就是古时啸动山林的六疾止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是否有符胆镇守其中。 完成此式,一道狂风劲意竟浑然而生,在箓板之上漩绕起道道飞舞的风灵,随着零肃妙法直点,勾而妙画,迅速钻入其中。 三十一式逆走法犹如刀刻般映在脑海,眸中青泽泛动,牢记零肃奇妙手法之际,也将他所刻灵线勾点的细节记住。 只见零肃刻篆完成之后,便是沉念法咒:“雷疾风行,律令神吼。” “成了?” 弃长风茫然凝神,却见零肃已然收势回形,悠然站立。 笔走龙蛇之象实在玄妙非常,他还不曾看得个大致,阁师就已完成了风劲篆的刻制。 那刀疤武者与姿色非凡的西门炀也是一副迷惘模样。 学堂之中,真正能毫无杂念将全程看下来的弟子,唯有三人。 “若是谁能将风劲篆刻出,我可以教他一门独特的符箓刻制之法。”零肃话语依旧是平静得可怕,一身恐怖的气息宛若江河隐隐流动,眸光锐利如剑。 “三类灵术之中,唯有符箓术的刻制之法极为稀缺,零阁师竟以一门符箓刻制之法为奖励……”坐在燕无易前方的刀疤武者讶异说道,嘴角漾起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 掌握一门符箓术刻制之法,对符箓一道的修行极为重要,符箓师向来视为至宝的符箓术刻制之法,在零肃口中却显得不足为奇。 “我古某要定了。” 古亘冷冷说道,再次凝起信心开始刻篆。 一股百败不弃的意志令人惊叹,连那老对手韩允也未多嘴打击,各自提笔轻刻。 “试一试。”零肃刻篆使得燕无易颇感震惊,不由感慨万法皆有妙处,想着凭借自己所记试着刻一刻风劲篆,就当是修炼一番,长些经验。 可见众人皆是备有箓板符笔,自己却疏忽未带,正感无法施为之际,一旁心思不在学堂的薛甯直接拿起自己的箓板符笔放在燕无易面前桌上。 “送你了。” 薛甯漫不经心说道,一副颇显呆滞的可爱模样更显迷人。 “多谢。” 燕无易感激说道。 “都是些无用之物,自然要将其赠给有用之人。”薛甯俏眉微凝,鼻梁微挺,玉齿半露,红唇稍翘,竟在略露晶莹的嘴角勾勒出一道绝美的弧线,像是清幽的夜空升起了一抹初月。 “我哪里会刻篆,也就大着胆子试一试。”燕无易颇显腼腆笑道,竟被这小丫头盯得心跳加快,面有微红。 急忙遮掩异色,摆好箓板拿起符笔,便开始沉神回忆零肃指间点动之妙,缓缓扬笔轻动,却迟迟未曾下笔。 如此异样却是引得蒙面阁师零肃注意,学堂弟子除了无心修习的薛甯,和迟不下笔的燕无易,其他人皆是凝势横点,苍劲疾走。 “韵,我还少着一种如风疾动的灵韵。” 燕无易并非不敢动笔,而是无法动笔,若是无韵,所刻风劲篆也将无势。 零肃刻画灵篆时,那隐约浮动指尖的,正是一种韵味。 此时急之无用,燕无易眸光直射零肃刻画的风劲篆,沉心体会其中蕴意。 “风之疾,犹如白驹过隙,时光飞遁,天地间的风,只是常态……” “嘭!” 第一块箓板爆裂很快就已响起,一脸苦涩的弃长风抹了抹沾到脸上的墨烟,淬了几口炸入嘴中的碎渣。 “混子难混呐。” 感慨之语还未说完,又是一道爆裂声赫然响彻开来,弃长风急忙移转眸光看去,竟是盲目自信的古亘,只见他一脸漆黑,气得咬牙切齿。 “去他妈的豪言壮志,老子不刻了。” 沮丧之感自然而发,古亘只觉一股无奈之意侵蚀全身,才几息未到,自己就惨遭打脸。 第112章 通性 篆成,有明光影动。 落元祺并未使用三步逆走之法,而是顺势而行,点的是清河张谦的四臾盈冲法,刻制灵篆之时分气弥形,微点戈字。 “不错。” 零肃两步近前,拿起他所刻风劲篆稍看一眼,便知此篆有些门道。 “元祺师兄真是厉害……” 西门炀俏眼微凝,心想零阁师极少夸人,这落元祺所刻一枚风劲篆竟引他称赞,可见其符箓法门的资质极好。 “若落元祺用的是三步逆走法刻制灵篆,或许此篆的威能还能更强上一些。”落滢缓缓说道。 “将落元祺与零阁师所刻风劲篆稍一对比,便能发觉两枚灵篆大有不同,落元祺刻制灵篆含风欲暴,却只存风力,而零阁师刻制的灵篆却有风之流韵,流动间若有一股清水悠转,更显灵蕴。” 沉眸而观形,弥势而知微。落滢生有灵觉,自然能察觉其中异处。 “原来如此,我就说落元祺为何如此之快,原来是用了投机取巧之法。”弃长风一脸坏笑,紧接着说道: “零师要教的符箓刻制之法,韩充师兄定是势在必得,你等就拭目以待吧。” 他向来与韩充关系密切,自然要挺自己兄弟,且也极为了解韩充符箓天分。 “我终究是拔得了头筹,若你执意认为韩充能行,到时测一测灵篆的威力便是。” 那落元祺听得面色煞黑,随即压制心中不悦,冷色说道,遂安心等待着还未完成刻制的两人,任由弃长风碎嘴胡言。 此时韩充三步横动,一步直起繁星,顺势逆走,一步于箓板正中狠挥,继而右转提下,将最后一步润得轻巧。 “呼……” 一阵狂风劲疾,拂得学堂生乱,零肃轻扬水掌,一股磅礴之势便是笼罩开来,将灵篆刻成之际滚动的乱势抹消。 众人移眸看去,正是韩充完成最后一笔。 只见韩充一脸笑意盎然,自傲之色浮现于面。 “一阶圆满风劲篆!”识得高下的古亘猛然一震,惊疑叹道。 这符箓刻制虽以九阶区分,但每一阶中皆有三种品质层次。 第一种称为无缺,那落元祺所刻灵篆便是无缺层次的风劲篆,篆虽已成,却无灵势。 而第二种便是圆满层次,已然具备灵势全形,符箓成就时,就有此种异象迭出。第三种层次则是通性层次,灵势,全形,韵意三者皆俱,零肃这般强横的符箓师,也极少能刻制出通性层次的符箓。 “果真是圆满层次的灵篆,韩充赢定了。”坐在韩充身旁的弃长风高兴说道,仿佛是他自己刻成的一般,激动顿显。 “此篆的威能,定然要比落元祺所刻风劲篆要强上许多,篆已具有灵势,催之必能迸射出劲风滚滚之势。”落滢颇显讶异,心想韩充一向没个正形,修习符箓时也是心不在焉,未曾想真能依照三步逆走之法刻成风劲篆。 那西门炀韩矩几人也是心生震撼,感叹称赞之际,倒是愈发引得落元祺不爽。 “本来打算以混子的身份跟诸位相处,可换来的却是鄙夷和质疑,不装了,我是一阶符箓师,我摊牌了。” 韩充享受着众人的惊叹,脸上洋溢着一道骄傲自满的笑容,不屑的言语更像是对着坐在身前的古亘说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古家养着十来位一阶符箓师,见到本少爷还不是和狗一样跪舔。”古亘面红耳赤,强忍着心中怒气说道。 “十九岁的一阶符箓师,偌大的长夏城也不过是只手之数,你小子有本事也晋升个一阶符箓师给弃某看看?”弃长风趾高气扬说道,与那韩充肩并肩傲然挺立,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 “哼!” 古亘憋屈不已,紧紧握着拳头不再言语,只是心中却在想着如何狠狠教训这两小子一顿。 “胜负还未可知,哪一枚风劲篆的威能更强,终是得试一试才能知晓。” 落元祺面色阴鸷,似是心有不服,一定要亲眼见过才能罢休,继而对着零肃说道:“阁师,还请您亲自测篆,判定高下。” 零肃微微一怔,回转心绪正要言语,学堂后方却传来了一道玲珑清脆之声。 “慌什么,燕无易还未动笔,诸位耐心等着吧。” 说出此言的正是薛甯,只见她那绝美的眸子微一扫量,嘴角漾起一丝迷人之笑。 “迟迟未曾动笔,定是不会刻制灵篆,难道他一直不动,大家便要一直等他不成?”落元祺冷厉说道,见燕无易沉思观想模样便是一阵怒气横生。 “落元祺说的在理,零师,速速决断吧。”韩充也是微笑说道,却不知少年凝眸观篆之举有何深意。 “等着。” 零肃缓缓说道,无人能看清他幽黑的面巾之后是何表情,但两字足以震撼,众人唯有无奈坐下。 而燕无易却依旧在感韵闻妙,从零肃所刻风劲篆中,逐渐分离出隐隐的风韵,妙意。 半个时辰悄然而逝,学堂弟子百无聊赖,怨恼不已。 “有了。” 一种浑然天成的神韵随风,只见燕无易眸中闪流一丝精芒,颇显激动。 遂平势静心,便开始自信动笔。 “风之韵,依无形而成,灵线随心,疾啸之际不拘于篆……” 淬然落笔,锋刻箓板,流韵竟然翻覆而生。 “此人,极妖。” 零肃虽目不注形,却有灵识扑掩,将燕无易举止之间看得一清二楚,见他观韵才动笔,便知此人真正用心在刻。 如今燕无易一笔点下惊得风韵陡起,却令他久久难以平复心中波澜。 众人感受到燕无易身上勃然而发的韵意,皆是目瞪口呆,惊骇顿起。 “燕师兄……难道连符箓法门也是如此妖孽?”弃长风茫然一顾,陡觉风韵呼啸,不禁惊骇浮现于面,称感慨良久。 刻制灵篆竟激起了风韵,除了阁师讲学,他还从未见过有弟子能做到过。 “韵意!” “他竟然想炼制一枚通性层次的灵篆!”韩充猛然一惊。 望燕无易顺畅动笔之形,竟有阵阵如水流般的韵意溢散。 “这是他第一次刻制符箓?”落元祺有些不相信眼前一幕,少年惊势动笔实在令人震骇,若真是第一次炼制符箓就引得风韵弥形,那燕无易该有怎样的天纵之资? “此人,到底有着多少秘密?” 落滢震撼说道,先前燕无易与她说过从未修习过符箓法门,可如今他所展现的,就像是一名熟练的符箓师在精雕细琢着桌上的一块箓板。 昨日能破四绝阵法就已足够惊动书院,今日又以风韵刻篆…… “依法施为,三步逆走!” 燕无易默默念叨着,脑海之中回想起零肃刻画箓板时的一丝一动,依法而动,依迹而行。 “符箓法门,似乎并不是很难。” 燕无易笔下右方,水掌灵活使动间注入点点血色气劲,又是疾而妙勾,显得格外谨慎。 “戈字重灵韵,纳兽影生威!” 在众人目不转睛地注视下,燕无易心如止水,四笔横竖直动,成就一枚灵韵飘忽的戈形铭文。 笔未停息,逆势而上描绘六疾止戈虚影。 早在零肃所刻灵篆之上看了数百遍的风兽止戈虚影,犹如活过来般在脑海之中浮现。 随着妙笔生花,极锋刻板,少年竟一般无二将其临摹在了箓板之上。 “细致入微的细描刻法,像是早已牢牢记下了我所刻风劲篆时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且将风韵也摹了过来……”零肃还是第一次失态自语,见此奇妙一幕不禁感慨万千,连呼奇矣。 第113章 丹巫灵淆 笔走惊风起,兽势震八方。 燕无易刚了落笔,便有一只龙形古兽虚影浮动,霸道漩动之姿引得学堂震动。 恐怖气势咆哮而动,随着异象逐渐消散,风劲篆彻底刻成,且还是一枚通性层次的灵篆。 “可惜,临摹之威终究是他人之法……” 望着眼前风劲卷动的灵篆,燕无易大感欣喜之际,也是平白增添几分无奈之意。 头一次刻制灵篆能有如此神效,早已惊得学堂弟子大呼惊骇。 “通性灵篆,燕师兄也太逆天了些。” “竟真被他刻成了,阵符通天,武道强横,难怪阁主要收他为徒。” “如此神姿,可称我寒光剑阁第一天才。” 学堂有着半数弟子不曾见过通性层次的灵篆,而今看着安静浮动的晶莹风劲篆,难免心中激荡难消,只觉少年神异。 那韩允与落元祺皆有些难以置信,两人相视一眼便往燕无易方向走去,见燕无易并未反对,便拿过细细观量。 紧致细腻的灵线遍布箓板,有着风兽栩栩如生的虚影闪动,那一道戈字铭文,竟与零肃所刻如出一辙,极为玄妙。 韩允惊叹良久,眸中闪过一丝羡慕之意,继而诚意拱手,沉道:“燕师兄大才,韩允远不及矣。” “运气而已。” 燕无易回之以礼,微笑说道,长时间催动意识贯通灵眸,难免显得疲惫不堪,急忙运势而起,存气循脉。 一旁的薛甯眸有深意,颇感兴趣地打量着同桌的少年。 她深知,燕无易凝神静心观察零肃所刻灵篆时,其他人便已输了。 同时也暗暗好奇,心想此人真是初通符箓法门?但一想起前番燕无易懵懂借书借笔的茫然模样,便将心中疑惑之意打消。 “通性层次的风劲篆,常有风兽威势覆压,灵息生妙,此篆虽然奇绝兼有,却少了一丝威压长存。”零肃踏上前来欣赏说道,遂从落元祺手中接过燕无易刻制的风劲篆,轻念: “雷疾风行,律动神吼。” 瞬息一阵狂风肆意,零肃连拍两道玄妙灵光,往身后空旷之处飘逸一扔,灵篆爆裂之际引动劲层滚滚咆哮。 一时间风劲狠发,竟迫压的众人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皆是催动灵力生威,扬出道道坚韧的光蕴气层来。 “砰!” 一道剧烈响动爆开,风烟骤然而起。 待到风消烟散,那学堂的一角竟被轰出一道灰黑的裂痕来。 “此篆威能竟然如此强悍……” 燕无易陡感震惊,所刻灵篆的威能超乎自己想象,本是试一试的心态却能达到如此程度,心中难免欣慰非常,但也暗暗将零肃所说之话记下。 零肃为显公平,又是催动韩允与落元祺所刻灵篆爆发威能,韩允灵篆啸起狂风疾动,覆冲之力直上千钧,落元祺灵篆看似只是无缺层次,威能也是不俗,炸得气浪翻飞,灵势爆叠。 但三者相比,孰强孰弱一看便知。 “胜者,燕无易。” 零肃平静宣道,学堂弟子大多心悦诚服,那落元祺虽然心有怨意,却也不敢当堂发作。 “那符箓术刻制之法到底有何妙处?” 燕无易暗暗想道,难道有此奖励,自然心有向往。 如今成功刻制出一枚风劲篆也算是初尝甜头,不禁心生遐想:若是多刻些符箓拿去售卖,岂不是可以狠狠捞上一笔? 不论是长夏集市,还是云流长街,所售的符箓皆是价格不菲,虽说大多是低阶无缺层次,却还是供不应求。 不修武道不知武者艰苦,随意购置一柄战兵都是数十枚银钱,花销如流水般骇人。 “三步疾走之法在符箓之道一书中自有记载,下去好生修习,若是遇到疑处,可来天符宫找我。”零肃厉声呵斥,吩咐燕无易留下后,冷色挥散了众人。 先前鼎沸的学堂不多时便只余二人。 燕无易恭敬候在一旁,只觉得气氛冷冽得可怕。 “修过符箓一道?” 零肃平和说道,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毫无顾忌地盯着面前初露锋芒的少年。 “禀阁师,弟子只是初涉符箓。”燕无易回答道,自知为人还是低调些的好。 昨日破解四绝阵也好,今日刻成风劲篆也罢,皆是些未曾料到的事,不必过于沾沾自喜。 “阁主倒是收了个好徒弟,日后定要以武道为重,阵法符箓终究只是辉煌一时的事物,莫要乱了主次,坏了心性。”零肃深沉道来,那眸中划过一丝异色。 不知所谓的一语使得燕无易心生疑惑,若按常理,这蒙面阁师零肃本应鼓励自己好好修习符箓,勿要浪费了资质才是,而今却教自己侧重武道,难免奇怪得紧。 “敢问阁师,您又是为何修行符箓?”燕无易兴致顿生,心中好奇。 “你这小子怎的如此多话,好好记着便是。”零肃依旧是平淡如水,言语之中似乎蕴含着点点威势。 遂当空一点,灵光荡散。 竟有一道纳虚符凭空而生,古朴而玄奇。 “此法名曰丹巫灵淆,乃是两百年前苍涛梁命虚创的符箓术法,既然你所刻风劲符威能最强,那此法就归你了。”零肃话音一落,便是两指一竖将符拿住,稍一放指,纳虚符已落在燕无易手中,颇显潇洒。 继而大步踏前,飘逸离去。 “多谢零阁师!”燕无易欣悦说道,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黑影,不禁暗叹此人奇妙。 再看手中轻若鸿毛的纳虚符,一脸笑意凛然。 第114章 天星楼 将风劲篆收好,燕无易便是悠悠然出了学堂。 “燕师兄,你出来了。” 陡然一声明朗言语在一旁响起,燕无易疑惑看去,只见一名俊美绝伦的少年大步走来,这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一身修为却令人看不通透。 那脸如雕刻般五官十分精致,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在下罗惩,见过燕师兄。”少年礼貌说道,雪白玉袍微微浮动,更显优雅之态。 “罗惩在这符箓学堂等候燕师兄多时了,今日元院长提前讲学,咱们快去吧。” 元伏胤嘱咐他来此带燕无易前去寒牡书院天星楼巅修习天机秘术,一至符箓学堂,却见燕无易正专心致志刻制符箓,便是一直耐心等候,只是燕无易未曾注意。 “天机术?天星楼?” 燕无易大致了然,想着少年定然是同修天机秘术的弟子,便是颇带歉意说道:“燕某一时忘了时辰,还望罗师弟见谅。” 见他只是一名外门弟子,且年龄不大,心想定是十八岁便至天脉境界,在内院修习的少年天才。 “燕师兄哪里的话,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罗惩一脸笑意,接着说道:“况且昨日燕师兄洞破四绝阵,而今又以妙法刻制符箓,罗惩佩服得紧,能为师兄效劳自然是荣幸之事。” 罗惩虽只在学堂等候,却也见到燕无易妙笔生花,以极蕴之法点动灵线刻篆,不由震撼非常,而今一相处,更能感觉到对方的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天骄的自傲之气。 “就是运气好些罢了,昨日破阵存着的是侥幸之心,今日刻篆则是误打误撞,远没有院中弟子传的邪乎。”燕无易只觉好笑,内心虽然有着一种傲然之息,但理智却在警告着他定要低调行事。 寒牡书院藏龙卧虎,绝不可掉以轻心,轻看院中弟子。 “师兄未免太过谦虚。” 罗惩开朗笑道,面前同样年纪的燕无易在他眼中,却是又到了一番高度,不骄不躁,谦不失真。 “罗师弟,你可知元院长开设的天机秘术法门为何要在天星楼讲学?” 燕无易不解问道,想着诸多辅修皆在学院四方学堂修习,那天机术却要跑到挨近后山的天星楼去上,难免心生疑惑。 “师兄有所不知,那天星楼高达十三层,上可直观日月,遍览飞鹤流泉,对于我等敞开心性、通识明尘有着一定的效用。”罗惩翩翩世家公子出身,却无半点桀骜之色,那眸中闪动的精光似有智慧的沉淀,言行举止尽显风雅大气。 “原来如此,临天识天机,飞穹知百世,天机秘术重在观相,听性,闻象,通尘,在此绝高之处洞察万机,确实有着修行奇效。”燕无易随口一说,倒是引得罗惩微叹。 毕竟自己身怀青乌洞虚之妙法,那可是洞穿万机天命的佛陀道法,随意两句也能令人发省,思虑良久。 “好一句临天识天机,飞穹知百世,燕师兄真乃神人也。”罗惩眸生异色,感慨不已,心想此人真是妙到极处,与他闲聊几句,竟是如闻道机。 “师兄之称听起来实在太过别扭,既然你我年纪相仿,各自直呼姓名即可。”燕无易随和笑道。 “好!” 罗惩也不客气,便以无易二字称他,一时谈的欢畅。 两人便走边说,不多时便熟络开来,也没有刚开始相处的拘谨。 行进数百丈远,两人便至天星高楼。 抬头望去,天星楼挺直地耸入蔚蓝的天空,犹如一道撑天巨柱直擎天际,依稀可见上空白茫茫一片,极为霸气壮观。 楼呈赤浑之色,有天楠金宇层层堆砌而成,宛若镶嵌在飞鹤流泉的一枚明珠,绽放着温和的光芒。 燕无易随他迅速爬到顶层,却见天星楼巅又是一番奇妙天地。 漫漫飞雪连天,飘飘云雾滚滚,仿若置身仙境,那四方巍峨色群山在眼中展开一幅磅礴的画卷,若隐若现的飞鹤流泉妙景尽收眼底,美伦美奂,令人痴迷。 待到瞬时回过神来,才见前方有着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老的是寒牡书院院长元伏胤,身着云流穿风褂,乾坤纹龙袍,老态突显,威压震散,少的是曼妙女子乐若溪,黄裙飘舞,俏脸生晕。 乐若溪看见燕无易身影,不禁宛然一笑,却又不敢在元伏胤面前肆意妄为,急忙收敛心神,聆听教诲。 燕无易与罗惩相视一眼,继而前行数步,异口同声感觉说道:“拜见老师。” 院长阁师只是书院之职,眼前这名不显山露水的沉稳老者,称得上老师二字。 “来了。” 见燕无易二人前来,元伏胤缓缓转过身来,慈祥笑道。 “弟子不小心误了时辰,还望老师勿要怪罪。” 元伏胤乃是藏虚之上境界的强者,燕无易自怀敬畏之心,诚恳认错,但天机秘术提前讲学,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老人并未怪他,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人模样。 “无易,罗惩,你看那远处的天目绝峰,心中可有何感想?”只见元伏胤遥指远处直入云霄的天目绝峰,深沉问道。 两人皆是一愣,随即抬头望去。 那天目绝峰只是天目主峰的一段,足有两千丈之高,危峰兀立,怪石磷峋,犹如一柄巨剑直通天穹,势若苍龙昂首。 燕无易凝眸而观,一道悠扬浩瀚的大势却自心中腾起,虽难以看清云雾风雪遮掩的绝峰尽头,却能感受到一股徜徉空沉的自由之感。 那罗惩也是眸浮惊疑,他早已看过天目峰势,如今在沉神一观,自有一种新的体会。 两人良久回转,皆是感慨颇多。 罗惩使过一个眼神,示意燕无易先讲感悟体会,在师长面前,还是遵循些长幼礼仪为好。 燕无易顿了顿,便是沉浑说道:“弟子一观绝峰,先是一览其形,此峰之形若撼天神剑,绝天而起,自成一股磅礴妙势。” “故弟子得观其势,峰势若破天之锋,连动四方之时极其广博,仿佛纳含天地云卷云舒、峰成峰立的变与不变之势。” 元伏胤闻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遂一脸笑意望向罗惩。 罗惩便是上前一步,平和道来:“弟子所观之象却与师兄不同,天目绝峰虽然千丈之挺,一峰成剑,却也只是沧海一粟,在这茫茫乾坤之中,宛若一道微弱的风尘,终究是难以成就真势。” 两人所见同一景象,却各有侧重,一人讲究的是峰之顽强锋锐之意,一人却观峰之渺茫。 第115章 命关 一番话使得三人各有所思。 “远望天目绝峰之景,纵观四方流泉之象,对心性的净涤果真有着玄妙之处。”燕无易喃道,元伏胤一言,确实印证了青乌洞虚之载。 “弟子受教了。”罗惩也是颇有感悟,行礼说道。 “若溪,你与罗惩跟在老朽身边学了一年天机秘术,可是何为天机?”元伏胤缓缓说道。 这乐若溪修行天机一道的资质不错,故也最受青睐。 乐若溪俏颜微凝,思索片刻便是侃侃道来:“禀老师,天机乃是天道之机秘,纳含世间万象,生灵命途,前可知过去之事,后可明未来之法,而天机一途,法派诸多,学问博深,当世大致以四脉为主,其一是八卦乾坤流,借助八卦图推演天机,知晓命途,辨得前后。” 燕无易听到此处,不禁微微点头,那日在元院长书屋之中所见的天机图,既是以先天八卦之象演化而成的四方五阵六相七命,其中深奥难懂,所涉繁多。 “且二则是知微星象一派,天下事物皆由天定,以星象显化,星辰为数,故知微星象之术又称星辰命数,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便是星象命数所定,此门测天机,常有知爻之法,星象灵盘……” 这入门的基础学识更像是故意说给燕无易听,乐若溪细细回想,自信说道:“其三乃是命河一脉,悠悠天地,茫茫乾坤,前后皆在天道之上的时间长河之中,那时间长河就是凡尘所说的命河,包含轮回机缘,命途凡事,修至大成者,可一眼望穿千年事,一指可知万世机。” “至于其四,却是从命河一脉分离出去的鬼门之法,鬼门隔阴阳,玄府明生灭,也是最为隐秘的一脉。” 闻此四脉,燕无易似有所思,脑海之中泛起青乌妙诀,两相映合一番,竟发觉这苦迦佛陀传授的法诀不属四大法派。 见乐若溪尽数答了上来,元伏胤轻拂白髯,眸显深意。 “天机四脉,老朽修的正是命河之法,入我命河一门,须以意识牵引天机,在时间长河之中寻觅出自己的一道命关来。” “若是一直寻不到命关,便是与命河一途无缘。” “命关?” 罗惩面浮苦色,他前两次牵引天机,皆是无法寻到命关,故而烦劳不已。 “命关的寻觅并非一次便盖棺定论,我命河一脉徐天道祖师伏震当初就是足足用了七次才寻到自己的命关,故而三两次失败并不意味着什么。”元伏胤看出罗惩异样,安慰笑道。 “多谢老师点醒。”罗惩面色稍缓,恭敬说道。 并非他资质不行,罗惩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精通八卦星象的少年天骄,就是这一门命河有些难以捉摸,迟迟未能寻到。 “敢问老师,这命关是否有高下之分,强弱之别?”燕无易好奇问道,心想命河一途既以命关入门,那命关又是何物? 此物乃是青乌洞虚所未提及的,那佛陀自创的凡字诀讲究的是行遍万里路,观变万种象,须以肉身体会人间百态,成就凡了之性。 突闻此言,元伏胤不免微微一怔,想着这小子一点儿常识也没有,也敢擅选天机秘术。 但不知命数的人修行天机本就是最好的抉择,元伏胤也想看看少年到底能在此路走上多远,遂耐心说道:“天地万物皆在时间长河之中有着一道与其相应的命关,唯有寻到命关,才能踏入修行天机的道路,这命关并非他物,就是你自己命数的凝化,或明或暗,或真或幻。” “按理说命关并未强弱高下之分的,可每一个人的命关与命河的融合程度却是不同,汇于命河为尘命关,意为长河之尘;合于命河为重命关,意是命河之重;融于命河为真命关,谓命河之本;浮于命河,则为源命关,称之为命河之源。” 元伏胤温和说道,尽显逸尘绝世之风范,却又听他无奈讲道:“尘命难寻,重命难找,真命难知,源命渺渺。” “世间修行天机秘术的修者,大多是重命关,那真命关者,皆是有所成就的上师,源命关者,万年难出。” 若不是古籍记载天地之间有着源命关者,他也不会相信天机一道真有超脱命河的命关存在。 “乐师姐就是真命关者。”罗惩羡慕说道,那乐若溪第一次修习法门,便在命河之中寻到了属于自己的真命关,此乃落家皆知的奇事。 书院院长元伏胤修行百年天机,也只是重命关而已,那百万之中无一的真命关者,在这偌大的浮沉也是少见。 “乐若溪竟有这般恐怖的天赋……”燕无易微微撇了一眼那笑脸盈盈的少女,难免心生震撼。 “不论哪种命关,皆是入道的初始,想要有所成就,更需不懈的修行。”元伏胤微笑说道。 在寒牡书院讲学多年,这乐若溪确实是最有天分的弟子,在一月之内便能达到第二境,十年难有一人。 第116章 本始 一遁法念,意识皆沉。 篇载:太初,天机初成,乃不知有空,空者,谓道之玄,道之妙,空成玄道,成天地,化万物,孕生灵,悟空者,以玄道空。 无奈空本无形,乃不知无形蕴命关,空之又空,玄之又玄,万物本由空生。 命河者,玄之所成,玄起命凝,玄无命散,命动玄动空不动,气破玄破空唯存。 天机之初,以命数为根本,命河生而玄空,可觉不可触,妙之至极,灵起灵灭,生生法则,天机大能莫不以命关悟空为永生。 奈何空之源,是无尽沧桑,无尽岁月,无尽轮回,故而灵有生则有死,只能本源之增强,称之延元培灵。 世有大能,创点化命关之法,是以空中一玄气定命关,玄中一命,可纳天地之气,破世间之玄,悟无尽之空,使万物延元,于轮回之中经历…… 燕无易运转法诀,只觉神魂飞流,直进星辰。 仿佛置身一处深沉的星辰宇空,无尽的时间长河更像是无数的星辰点缀而成的星空,在长天寰宇之中透露着五光十色的神光异芒,平静无动,不起波澜。 有着银白色的星辰长虹直贯万古,在清冷的意念之中显得美轮美奂,这时间长河中有着重重叠叠的朦胧云雾,顷刻间遮掩了燕无易意识的探索。 “时间长河?为何我的时间长河如此沉茫?” 燕无易不禁自问,望着那忽明忽灭的繁星闪烁,星辰流转,竟有一股空蒙之感朝着四方笼罩而去。 一颗接着一颗星辰消逝在意识当中,令人心生恐慌,实在太过浩瀚的长河,终是一点点消退不见。 待到回转心神,燕无易才发觉自己一直呆在天星楼巅。 “寻到了么?时间长河里的命关。”乐若溪兴致勃勃问道,好奇这屡次创造着奇迹的少年,是否也能在天机秘术法门中有着绝世的资质。 心神沉浸得快,醒得也急。 见乐若溪急切询问,也只有苦涩地摇了摇头。 “我还未曾来得及寻觅命关,便被一股从心而生的空蒙之息侵袭惊醒。” “空蒙之息?” 乐若溪闻所未闻,顿显疑惑之色。 若按常理,以命河感应篇遁入无尽的时间长河,便会沉沦其中,自在遨游,追寻着那天道注定的命关,可燕无易这般情况却是实属罕见。 盘膝沉顿的元伏胤似乎察觉到燕无易醒转过来后的异样,缓缓睁开犹如似清若浊的眼眸。 “空蒙之感,乃是天地初成时衍生的一片朦胧混沌。若是无法在命河长时间驻留,极有可能是你之命河太过本始,意识太过浅薄。”元伏胤思索良久,低沉说道。 打量着眼前懵懂的少年,心中却是波澜惊起,不知是福是祸。 乾坤无缘人,并非是元伏胤所处层次能够涉及的玄数。 “本始?浅薄?” 燕无易陡然一愣,瘦削的面容浮现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之色。 心叹可惜,毕竟自己身怀苦迦佛陀自创凡字诀青乌洞虚,若是无法修行,可就白费了如此珍贵的机缘。 “不必担忧,本始之态并非注定无法修行天机一道,命关在,那天机之路便在。”元伏胤挪步上前,拍了拍燕无易的肩膀。 元伏胤虽然未曾遇到过这般情形,却也知晓些本始命河的因果,本始无常,命关难定,等到燕无易将来的意识足够强大,自然能在命河之中感应到命关的存在。 暂时不能修行天机秘术,未必不是好事。 “弟子知道了。”燕无易恭敬说道。 心中沮丧之意渐渐消散,复归平静之态。 并非不想,只是无奈。与其心生愁意,不如专心修行武道,再以阵符相辅,将来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此刻再看一旁的罗惩,只见他顶生妙光,那细腻光滑的俊脸淡漠如水,无知无觉,依旧在命河里徜徉寻觅。 第117章 下山 异象迭出,若奔流狂聚,却在瞬息诡异归于平静。 元伏胤蓦然一惊,两步上前抓住罗惩手腕,探查片刻,不禁异色顿显。 “难怪罗惩三次寻觅命关皆以失败告终,原来是有高人在他体内布置了一道禁制。” “禁制?” 乐若溪本以为罗惩已然引动了命河异象,定能成功点化命关,未曾想转瞬之间败势陡显。 “六叩梅修劫,老朽也无能为力。”元伏胤面露窘迫,颇感惋惜。 那六叩梅修劫可是长悟境界的天机高人才能布置,直接将被锁之人一魂两窍三魄的灵息禁锢,无灵息凝成点化之威,自然无法点化命关,踏入天机秘术一道的修行。 “也不知是何人布置,有何用意,若非今日罗惩寻得命关,老朽也难发现他体内的六叩梅修劫。”元伏胤感慨说道。 “今日之事莫要传扬出去,这也是罗惩的命数使然。” “既然有人不想让罗惩点化命关,定然是察觉到他身上有着蹊跷之处,这六叩梅修劫虽能锁住灵息,却对修行无碍,等到时机成熟,老朽自然会告诉他的。” 元伏胤难免有些不甘,眼看着又一名真命关的弟子将要显露天赋,却是横生变故,故想着先行寻找劫之法,再告诉罗惩实情。 “弟子谨遵师命。”乐若溪也知此事干系重大,故而不敢多言。 天色渐沉,似有阴雨孕育,阵阵乌云汇聚,缓缓将直洒大地的暖阳遮住。 燕无易从天星楼离开,便是匆匆往清心小筑赶去。 虽说昨日与唐厘三人说过自己要下山去探望家人,但已然回了小筑,定是要打过一声招呼再走。 刚一临近小筑,便见唐厘与慕容冲二人正在阁前闲聊。 “无易,寻到命关了?”慕容冲见到燕无易悠悠然前来,便是兴致勃勃上前,拉着燕无易左右打量。 “你怎么知道天机一道要寻命关?” 燕无易摇了摇头,见这一向吊儿郎当的慕容冲说出命关之事,不免心生惊疑。 “内院皆知的事,与你同修天机秘术的罗惩经常念叨,那小子两次未能寻到命关,一直耿耿于怀。”唐厘儒雅笑道,此时下午的法门修习还未讲学,他便回了清心小筑拿书。 “原来如此,也不知他成了没有。”燕无易只记得离开之时,罗惩依旧在命河之中寻觅命关。 “怎的不见落景冲?” “别提了,东窗事发,被落滢抓去暴捶了。”慕容星玩世不恭地笑了笑,暗暗庆幸自己溜得早,否则也要陪他一起遭殃。 “屁大点儿孩子,人家姑娘脱光了都不敢上。” 燕无易与唐厘皆是一脸鄙夷,暗骂者有辱斯文的东西。 “对了,我已经向元院长告了假,待会儿就要下山了。”燕无易微笑说道,一想着许久未见的小妹无予,心中便是一阵欢喜,如今成了寒光剑阁真传,落奕等人施加的痛苦他定会加倍偿还。 “元院长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慕容星摊手说道,依稀记得自己两月前顶撞了那老头,结果被他吩咐左右一顿狠揍…… “师尊叫我明日陪他前往戍川访友,就让慕容星与你同去,有个照应也是极好。”唐厘眸露忧色,心生顾虑,如今长夏许多势力都在等着燕无易出了寒光剑阁,好从他口中得出楚畋的下落,故此行定然凶机四伏。 若不是有令在身,唐厘定要陪他走上一遭。 慕容星点头赞同,咧笑说道:“反正那副院长教授的百兵之课毫无意思,倒不如去长夏逛逛,吃吃好酒。” 燕无易颇觉感动,有此处处照顾自己的朋友,可谓大幸。 第118章 遭劫 段家出事极有可能与小妹有关,虽说段云父亲在军中居有要职,但段氏终究只是一个二等家族,如何禁得住心怀鬼胎的大势力摧残。 但此时下定论难免过早,燕无易拉着慕容星便往浮剑门方向赶去。 那北山院的执事和守门员的弟子望着两人飞快消逝的身影,不由心生疑惑。 出了浮剑门,两人便是马不停蹄直往北街段家。 燕无易疾步若飞,慕容星腿势突发,半个时辰生生从落家山门来到段家所在。 在凝眸看去,此时段家一阵烟尘滚动,到处皆是围观的人群。 靠得近些,眼前一幕不禁使人,猩红的鲜血遍洒庭院,那门口处躺满了段家护卫残缺的尸体,似乎经历了一场无情的屠戮。 有长夏府衙的兵士隔开议论纷纷的人群,刑狱司的来人勘验现场。 燕无易侧目张望,并未发觉段云或是段氏主母的身影,难免心中着急。 “也不知是哪些胆大包天的东西,对段府下此毒手。”民众悲凉感叹,皆是面露不忍。 “段家向来与人为善,未曾想会横遭此劫。” “段府上下一百零三人,竟然被屠大半,听说这刑狱司与城主府联合探查,至今仍无半点头绪。” “别指望那劳什子城主府,尽养些和猪一样的东西,除了欺压平头百姓,还会干些什么实事。”有好事者暗暗骂道,说到愤恨处更是淬了一口。 民众窃窃所言皆入燕无易之耳,陡闻段家遭此噩耗,愈发担忧小妹,可前方皆是密密麻麻的官兵身影,生生将黑压压的群众抵开,难以看清其中具体的情形。 燕无易一把提了一个黑瘦的少年,严肃问道:“朋友,你可知段家到底出了何事?” 这人正是前刻痛骂城主府的愤青,见燕无易颇显无礼将他拉过,本欲发作一番,却见两人皆是气息深沉的修者,且眸中闪动着凶光,只敢畏惧答道: “您算是问对人了,今日巳时二刻,我就在这段家对面的茶楼歇息,陡见四方窜出几十名灰衣刺客直冲段家,更有那飞檐走壁的武道强者从天而降,顷刻间便将落家化作修罗战场。” “小的哪里还敢待在茶楼,与店中之人畏畏缩缩寻了后门便走,待到形狱司和城主府的人稳住乱势,才敢前来好奇张望。”瘦弱少年沙哑说道,一副惊恐模样似是亲历其中,又见他唏嘘感慨:“可怜段氏一族被杀八十二人,三人失踪。” “如今三个时辰过去,这些官兵似乎是一无所获。” “三人失踪?” 燕无易诧异喃道,与慕容星对视一眼。 再难忍住担忧之意,推开人群便往铠甲闪冽的军士将领凑去。 慕容星也知事情紧迫,一脸愁意跟上。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兵家办事,勿要添乱。” 一名身着寒铠明甲的粗犷军士见燕无易二人不退反进,便是言语不善骂道。 那宽厚的大手掌直接往燕无易身上一推。 “嗯?” 狠力一覆,眼前少年人却是纹丝未动,粗犷军士不禁心感惊骇。 “在下乃是落家寒光剑阁弟子,段家对我有恩,如今遭此劫难实在令人悲痛,还望大哥通融通融放我二人进去。” 燕无易强忍冲动说道,拿出悬挂腰间的寒光令,那凶狠的眸光令人胆寒。 粗犷军士面露狐疑,缓缓接过寒光令打量一番,但又不敢断定真伪,便是拿着玉令匆匆走进院中询问上司。 “无易不必太过担忧,五六十名刺客敢在白天动手,足以见其来头不凡,能顷刻间横扫段家的势力也是不多,若是他们为了妖丹灵珠而来,便绝不会残害你家小妹。”慕容星平缓说道,他也担忧燕无易意气用事,或是失了冷静。 燕无易微微点头,他又何尝不知此理,只是心中焦虑得紧,一股杀意顿生。 心想若是谁感侵害无予,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你们可以进去了。” 那粗犷军士几息功夫便已回来,面色稍显恭敬,将寒光令递还燕无易,继而招呼左右让路。 急匆匆踏入段家庭院,燕无易侧目而观。 当先映入眼帘的正是段云身影。 第119章 渔叶先生 一旁排列整齐的数十具尸体所着灰袍看似一样,实则各有不同。 燕无易只是凝神看了一眼,便是发觉其中的异处,心想莫非是好几方势力一起来的不成?若真是如此,自己先行寻找小妹踪迹的希望便会更加渺茫。 “长夏铁律有言,官家办事,百姓莫问,恕本官无法告知。”刑狱司的余明楷平静说道,并非他与贼人勾结,只是律法使然。 况且若是让眼前的少年独自前去救人,恐会白白送了性命。 暗动私刑,总会令更多的人丧命。 燕无易并未理会他,显然早已料到对方会如此回答,之所以费事前来一问,只是想确定心中所想。 这自称是捍卫正义的刑狱司,终究是怕了事。 “走。” 燕无易冷哼一声,带着慕容星匆匆离开了段家,显然对这官场作为很是失望。 “无易!”段云不忍喊道,却又自知无法阻止他。 此刻街道上的民众似乎越来越少,像是故意被人驱散一般。 几抹寒意袭来,令人心生杂绪。 两人出了北街便是钻入一条暗巷。 当务之急,是要找出是谁劫走了小妹,且定要在对方威胁自己前寻出,否则一旦对方有了更充足的准备,想要救人可就越难。 “无易。” 慕容星一直不曾多言,只是细细思量着整件事情的发生,遂缓缓说道:“你觉得此事,段家有没有可能参与?” 事情来得实在诡异,令他不得不心生疑惑。 “并未我对亡灵不敬,从那段家护卫下人的尸身上,似乎寻不到太多真实打斗过的痕迹,看似明朗的剑痕掌印,实则大有异处可寻。”慕容星慎重说道。 “此话怎讲?”燕无易低声说道,他也想过其中蹊跷,只是一心担忧小妹安慰,根本无暇顾及周身。 “刚进段府大门时,我曾注意到段家大多数守门的护卫后背皆有一处血色浓稠的地方,就像是被人从身后刺了一刀,直接毙命身死。” “先前你抓来询问情况的瘦弱少年曾说他是看见刺客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可为何段家侍卫会背后受袭?” 慕容星仔细推敲一番,便是得出一个结论。 白日袭杀为的是掩人耳目,段府恐有内应。 但一切都是大致所见,他也只是猜测而已。 燕无易暗暗思虑,他并非未曾怀疑过段家,毕竟妖丹灵珠实在令人心动,那蕴含着第四境界妖修领悟妖统的至宝,谁人不会心动? “此事暂且不提,段家参与与否并非是眼前所要考虑的问题。”燕无易思虑一番,谨慎道来:“不论是哪方的势力,就算是要以小妹威胁我,也得找到我人才行。” “虽说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可也算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而今自己下山之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开,但此事并非尽是坏处,至少留给了自己一段反应的时间。 虽然与楚畋混了许久,但燕无易却并无法子能知道他的行踪,若是等到掳走无予的势力反应过来,恐就为时已晚。 慕容星蓦然反应过来,心想燕无易这小子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凡事总往险处想。 “南城阴不空?” 第120章 四方阁 寒江冷月,孤船无影。 若不是先前没把握打得过跟踪二人的修者,两人也没必要前来江上秋陵冒险。 “欺人太甚。” 慕容星哪里忍得住怒意,眼前这黑不溜秋的少年先是坐地起价,后是出言不逊,慕容星早就想揍他一顿。 遂念动法诀疾而一踹,腿势如风,激得周身江水乱漾。 “轰!” 燕无易并未阻止他施为,但一声疾爆之声却在慕容星腿势危及少年时蓦然响彻开来,水浪翻飞。 那船家少年竟然身手不俗,一个侧步生生挪开身子,又是腾跃而起,气势勃发溅起浪花层层。 “正好小爷好久都没松松筋骨了,就陪你俩玩玩。” 少年嘴角扬起一道桀骜的笑容,眸露挑衅之意。 一副狂妄阵势竟是想以一对二。 只见他面色陡然严肃,手中长竿猛然一甩。 一阵狂爆之势爆溢不消,随着竹竿无情扫来。 燕无易两人皆是面浮异色,心想这少年竟然有此身手战力,暗道江上秋陵卧虎藏龙。 但此时来不及多想,那长达两三丈的竹竿猛势已然袭来,两人俱是运起法诀,果断爆退数步。 那归鹫式之烟云追星淬然一使,燕无易提起浑身气劲凝聚指间,翻腾而起时勃然迸射而出。 “咻咻咻……” 七八道沉沉气劲犹如黑夜之中悄然而射的箭矢朝着少年围攻而去,带起灵气翻涌,江浪呼啸。 黝黑少年陡觉不妙,手中长竿赫然激荡,疯狂摆动抵挡住恐怖的气劲之威。 “自不量力。” 慕容星冷笑一声,运转起一招穿云裂风,便是化作一道残影飘忽,腿势凌厉欺身崩去。 “嘣嘣嘣……” 稍显静谧的江面响起阵阵低沉的爆声,一瞬之间慕容星攻势便至少年周身,极为迅猛坚决。 “有意思。” 少年撇嘴一笑,灵眸微闭似在催生法诀之力。 顷刻间便有一重重坚硬的气罡凝聚在他身躯之上,绚烂的灵势犹如烟火绽放,长竿诡变更显神异。 “嘭!” 他那长竿舞动之势如何能将燕无易威力强横的气劲全数抵消,在慕容星腿势凌厉攻去之际,三两道气劲也是刺在层层气罡之上。 随着一道爆裂巨响震慑开来,被灵雾气浪萦绕遮掩的船家少年竟是毫发无伤。 少年暗感讶异,一番交锋才知两人战力确实不弱,尤其是那略显瘦弱的武者,数道锋利刁钻的气劲竟能刺破自身罡能,若不是催法及时,恐怕也得稍显弱势。 “好家伙,半步藏虚。” 慕容星遭受反冲之力退到小船顶上,见此一幕不禁心生震撼。 “虽以气罡御地敌,却有灵元隐动……”燕无易眸生惊异,自己可是在妖境之中看见过诸多藏虚强者爆放狂威,自然识得眼前少年所使灵力已然近乎灵元。 这似乎与自己同样年纪的少年,竟是一名踏入半步藏虚的修者。 天脉也好,藏虚也罢,而今要渡望江渚,都得打得过他才行。 燕无易与慕容星相视一笑,再使灵势覆压而去。 一人于岸上陡使身法,犹如虎豹突袭,迅捷攻其正面,一人临顶而下,妙劫掌印轰其头顶。 “来得正好!” 少年猛喝,手中长竿决然一甩,直朝燕无易疾身砸去,且调力于掌,金光闪动之际往上一撑! “砰砰……” 两股气浪乱滚,慕容星生生与他撞过一掌,只觉手臂麻痛,被一道犹如飓风的威能逼得气息不稳,跃身踏船三四步才堪堪止住身形。 与此同时,燕无易借助身法之妙敏捷避开力逾千钧的长竿威势落到船头,两掌灵活转动间聚起全身灵力推压而去。 第121章 赌 上了四方阁,欲进秋陵门,便有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阁中清新整洁,正中放着一张雕刻着九龙拱珠图案的南理石桌,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奇怪玩意,有东海的青崗灵砚,北域的月吉明珠,西漠的九熙断羽…… 皆是些名贵的稀罕宝贝,随意堆放在石桌之上,两旁各有一张玉质书案,案上磊着术帖玉柬,又有清河江砚,白川汉砚,随处透露着一种潇洒淡然的书卷气息。 季灏将两人带到二楼,轻轻敲了敲门,恭敬说道:“师父,人带来了。” 渔叶先生已然半年未曾出门,连门下的三大弟子也不知他到底在其中鼓捣着何物,只是夜深人静时,依稀能听到些低沉的敲击声。 “让燕无易进来。” 一道浑厚之声从房中传出,透出了岁月的沧桑感。 燕无易心生惊异,见季灏缓缓推开了门,便是忐忑进入房中。 “你不行。” 季灏急忙拦下想跟着混进去一睹渔叶先生真容的慕容星。 “先前可是你说的,渔叶先生想见我俩。”慕容星咧嘴说道,那贼眯眯的眼睛不经意往里一撇。 正要看个究竟,却被季灏一把将门合上,难免心感不爽,也暗暗担忧燕无易的安危。 “师父叫谁进去谁就进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的什么心思。”季灏肃然说道,眸中尽是鄙夷之色。 “你这小子,顽固不化。” 慕容道摆了摆手,往一旁的长椅安然坐下,翘起二郎腿等着燕无易出来。 见他老老实实呆着,季灏也并未计较。 此刻燕无易踏入屋内,只见其中灯光稍显昏暗,却也能大致看清其中布置。 正屋并无渔叶先生阴不空的身影,当先所见则是一幅悬在北墙的古画,灵眸一扫便是看清画上字样。 “南晋种文初?” 燕无易喃喃自语,虽未曾学过文道,也知南晋为何朝,再观古画,其上有着几句诗词:“ 细细思索之际,从里屋走出一道佝偻的身影,正是江上秋陵的主人,渔叶先生阴不空。 燕无易谨慎端详这长夏的奇人,只见他面色干瘪,且被浓浓的皱纹无情充斥着,那浑身深黄色的皮肤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愈发显得枯萎,下巴有着稀稀拉拉灰白色的胡须。 眼前的渔叶先生乃是一位久经风霜的百岁老者,他那深褐色的瞳孔微转,似乎在好奇地打量着燕无易。 老者深沉而恐怖,燕无易只是对上一眼,便觉浑身隐隐微颤,一股磅礴的威压覆来,所幸顷刻间就已消散。 “燕无易见过渔叶先生!” 见渔叶先生并无恶意,燕无易便是面露敬意拱手说道。 渔叶先生眸光微微一凝,随即泛起一丝颇显玩味的笑容。 “四方阁从不做白费力气之事,想要知晓消息,必须得付出相应的报酬。” 燕无易自然知晓此理,但自己并未准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所谓没有筹码便是最大的筹码,既然渔叶先生肯破例接见他,那此事定然有希望能成。 “在下孑然一身,家境贫寒,恐怕拿不出能让先生动心的东西,但我燕无易可以承诺,答应你四方阁三件事。”燕无易冷静应道,心中却泛起万丈波澜。 诚恳言语虽然显得稚嫩,却字字皆入渔叶先生耳中。 “承诺?” 渔叶先生无奈一笑,他自然知道燕无易是在下一场未知的赌注,赌的是自己的天资和未来,赌的是将来的成就。 早在今日午时,四方阁便已得到了寒牡书院中的消息,眼前这身材瘦弱的少年,乃是阵武符箓三道修行的奇才。 未至十六,便能刻制风劲篆,轻破四绝阵,六窍境界便能与天脉强者相争…… 燕无易有底气和四方阁赌,就看渔叶先生敢不敢接。 这衰若枯树的老者古井无波的心境终是缓缓动摇,或是早在决定见他之时,就已做好了应赌的准备。 “所求何事?” 渔叶先生干裂的嘴唇微动,思虑片刻便是直接了当问道。 虽有些明知故问的嫌弃,其语气却依旧含杂着淡淡的威压。 一个消息,和少年天骄应下的三件事,渔叶先生知道孰轻孰重。 就算是将来燕无易达不到令他满意的程度,四方阁也遭受不了多少的损害,可若是燕无易真能兑现天赋,那四方阁能得到的东西,定会比付出的多得多。 “想必您早已知晓段府遇屠一事,在下冒昧前来,只为向先生求问我那小妹无予如今身在何处。”燕无易面露喜色,沉声说道。 这渔叶先生确实要比自己想象的怪上许多,只是稍一思虑便是应了赌局。 江上秋陵四方阁,渔叶先生阴不空,若是连他都不知道,恐怕小妹危矣,但既然他敢问,定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第122章 九殃皇台 常怀感激之情,不畏困顿逆境。 渔叶先生只是稍一摆手,便是挪动身子进了里屋。 燕无易灵眸微凝,既然对方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再多留,遂拿着地图退了出来。 “如何?” 见燕无易安然退出,慕容星急忙站起身来,好奇问道。 四方阁渔叶先生毕竟是长夏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行事也是诡异难测,但燕无易能有幸得他接见,足以说明此事问题不大。 “黄圣渝。” 燕无易望了季灏一眼,紧接着说道:“还望季兄渡我二人回去。” 既然知晓了小妹的下落,下一步便是闯一闯九殃黄台。 那慕容星一闻燕无易言语,便是眉头紧皱,面露忧色。 九殃皇台门主黄圣渝可是藏虚境界的强者,且门中实力不俗,堪称南城一霸,心想竟是此人掳走了燕无予,两人想要从中救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虽见燕无易深藏不露的模样,但他心中却依旧有些揣揣不安。 季灏点了点头,暗叹师父终究是帮了少年,不由面浮无奈之意,随即带着二人下了四方阁,划舟送客。 寒风瑟瑟,江水荡荡。 此时夜幕渐渐将天色染得深沉,江上秋陵的风景却是愈发的迷人。 “保重!”将船靠在岸边,季灏拱手说道,他虽不希望燕无易二人去送死,但也知两人定会去闯九殃皇台。 “莫要忘了,你二人还欠我一战。” 两人颤颤一笑,这渔叶先生第三弟子季灏,竟还是一位嗜战之人。 “好!” 但为表谢意,燕无易还是应下,还其道礼。 慕容星也是附和称是,两人便是急匆匆前往肆水九殃皇台方向赶去。 刚一离开四方阁,慕容星便忍不住疑惑问道:“渔叶先生果真说了你那小妹无予被黄圣渝抓了去?” “嗯。”燕无易严肃点头,心中思绪顿起。 “虽说北祭碎海门,涟山苍云殿,惊雨一斩黎负等势力皆参与了此事,但小妹却是被九殃皇台掳走,困缚在肆水河的暗阁之中。” “那九殃皇台势大,就凭咱俩恐怕没多大把握能将人救出来。”慕容星陡然一震,愈发感觉棘手,心中疑虑重重,未曾想竟有如此多强横的战门和修者参与。 “如今你初入剑阁,族中未必为了你一人惹得诸多势力敌视……” 慕容星想到此处,不禁心起感慨,世家重名望,豪门重利益,为了一名刚入剑阁的弟子引得众怒得不偿失。 更何况落家本有机会夺得三枚妖丹灵珠,却被燕无易与魂族少年楚畋横插一脚,白白失了一枚,因此族中诸多长老剑师对此颇有意异议,对燕无易更是心怀怒意。 此理燕无易如何不懂,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小妹无辜遭受牵扯,就算是豁出一条命来,也得将她救回。 “慕容,你能陪我前往江上秋陵探寻消息已是莫大的情义,那九殃皇台犹如龙潭虎穴,藏虚强者也未必能安然脱身,我不能因一己之私让你身犯险境,快回剑阁去吧。”燕无易恳切笑道。 如今情势实在太过危急,一招不慎两人都得栽在肆水,或被九殃皇台的武者抓个正着。 虽与慕容星相处不过几日,燕无易却早已将他当作好友,与朋友交,向来讲究的便是意气相投。 但自己惹的事,终究得由自己付出代价。 “休要再提!” “自家兄弟有难,慕容岂能袖手旁观。” 慕容星坚决说道,也知燕无易如此言语是为他着想,毕竟此事干系重大,但他自决定与燕无易一同下山时,便已知晓此行凶机四伏,故而决不会轻易离去,遂猛然一提疾劲朝前奔去, 况且区区一个九殃皇台都踏不去,如何能踏武道? 燕无易心中感动,更觉荣幸。 隐隐担忧之际掠身而走,不肯再多耽搁。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足五个时辰。若是等到天明,恐怕只得直闯九殃皇台才能将小妹救出。 从江上秋陵直下南城杜羌道,便已挨近肆水南段,九殃皇台所在之处。 两人马不停蹄再行半个时辰,终能看见层层叠叠的九殃百阁,皇台云楼。 九殃皇台依山而建,傍水而起,一是得益于起伏的地势,二是依靠着肆水南端的万亩良田。 此时夜色愈发深邃,灯火通明的阁楼宛若镶嵌在稷风剑城山与肆水的颗颗明珠,高低辉映,犹如漫漫璀璨的星辰,将地方映得美不胜收。 肆水不宽,却有着数百丈之深,九殃皇台所建地势恰巧被仿若一轮弯月的肆水环抱,对方有着一座气势磅礴的大桥,名曰三千道,河中依稀有着十来艘流光溢彩的大船停靠。 又有数叶小舟轻划,其上正是九殃皇台的武者巡夜。 三月的长夏依旧有着飞雪飘零,但城中纵横交错的河流江水却从不结冰,似乎是与稷风剑城山这一处灵脉有关。 世家宗门皆有等级强弱区分,那管辖万人,弟子上百的小门派也不入流,似九殃皇台,碎海门这般管辖着南城一块地域的二等门派,最低也得统领上千弟子,护佑十万之众。 至于落陈齐三大家族却是超一流的世家,皆是在北镇节中也能排得上前十的存在。 按地图所示,两人直接从水道逆流而上,欲从一片荒芜的芦苇荡中悄无声息探到上游。 慕容星从芥子袋中拿出两套黑羽夜行衣,与燕无易各自换上,遂悄悄朝着九殃皇台百阁摸去。 不多时便能看道临近肆水的武阁,再往黑漆漆的淤水之中游去,已能发觉水上的流舟巡卫。 “眼前的庞然大物九殃皇台,乃是二等宗门中较强的门派,传闻有着五名藏虚修者,百名天脉修者。”慕容星悄声说道,与燕无易伏于浓密的芦苇荡中,眼前却是稍显开阔,能从对岸灯火通明的楼阁望及半山。 “五名?” 燕无易稍显惊疑,未曾想这偏安一隅的九殃皇台还有着五名藏虚境界的修者。 细细打量了一番九殃皇台靠近肆水的数十座雄伟的武阁与周身之象,遂凝神说道: “咱们一直往上,哪里巡查的侍卫最多,就从哪里下水。” 事出反常必有妖,从严密把守的巡卫着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暗夜潜行百余丈,两人皆是习惯了其中隐隐散发的恶臭。 再找了一处视野相对开阔的地方隐而避之。 “三十步一卫,五十步一舟,恐怕九殃皇台并不知晓事情已经败露,否则根本不会留给咱们容身之处。”慕容星低声讲道,眸光炯烈。 江上巡查密集的九殃皇台武者并不算多,眼前杂乱肮脏的芦苇荡仿佛并不在巡查的视线之中。 但若是细致观察,便会发觉前方有着一阵阵隐晦的气息弥散,想必是有武者隐伏,令二人谨慎停留,不敢再大意上前。 “若地图所载无误,此处应该只有一座临河玉阁才对,如今一旁竟然凭空多了七八座驻扎着九殃皇台武者的重楼明居……”燕无易凌厉眼眸一观,再与渔叶先生赠予的地图相对,也是发觉出前方的异样。 九殃皇台既然能从诸多强悍势力手中抓走燕无予,必然有着非凡之处。 其它两处势力燕无易虽然并不了解,但惊雨一斩黎负之名却是如雷贯耳,那当初在宣伏街一刀灭杀三十余名仇家武者的猛人,连刑狱司也不敢拿他。 凝眸望去,距离两人最近的巡卫只有十来丈远,四人一队,两人一舟,境界最低者也有着地脉修为,气息浑沉,眸光锐利。 第123章 入水 潜伏于芦苇丛生之后,心沉似弱水无澜。 两人慎重思虑一番,想着如何寻找到一处突破口。 “想法子抓一名九殃武者打探打探情况。”燕无易缓缓说道,紧紧盯着前方一行四人。 “此法确实可行。” 慕容星听闻燕无易之提议,不由谨慎地点了点头。 他在剑阁之中向来以无间腿势与百变易容闻名,如能寻到一名落单的武者,自然有办法混入其中,从而寻找契机。 遂眸若箭势,锐利灵眸感探四方,似在寻求机会。 此处毕竟是九殃皇台的地盘,有着百名实力强劲的武者。 若是寻常天脉地脉境界的武者,还可以豁出去斗一斗,可如今若是暴露身影,江上岸边的九殃武者定会围来,紧密相合,恐怕耗都能耗死二人。 “呸!” 两人悄然观察周身之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颇带埋怨之意的粗厚声。 移眸看去,正是距离两人最近的一名巡卫。 只见那人往粗糙的大脸上狠戾一拍,骂骂咧咧往两人所在方向踏来。 距离不过三丈。 燕无易从慕容星手中拿过短匕,悄悄挪移身躯,往前方匍匐爬去。 见燕无易先行动身,慕容星无奈苦笑,将心提起运力欲行。 若是暴露,还能迅速反应。 “也不知三哥怎么想的,叫咱们巡查这荒芜的肮脏地方,老子已经一天没合眼了。”那武者膀大腰圆,脸色浑黑。 只见他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眼,嘴中污秽言语不断。 “老憨,别他妈走远了,要是三哥发现咱们人不齐,老子非得揍你一顿。”不远处一脸嫌弃的青年武者望了望四周无恙,遂对着黑脸大汉警告骂道。 “撒泡尿!” 大汉不爽应道,再往前方走了几步。 燕无易早已蓄势待发,水中冰寒的短匕在气劲的贯穿下溢散出丝丝缕缕幽冷的微芒。 那不远处的青年武者苦笑一声,颇感嫌弃地背过身去,往一旁巡去。 此刻其他两名九殃武者也是各顾各的,并未在意大汉。 月明气清,江水粼粼。 大汉正欲解开裤裆掏出宝贝爽快地一泄江河,燕无易却已飞跃而出。 归鹫式之踏雪无痕猛然一使,起瘦弱之身犹如一道流光飞遁,趁那大汉无暇顾及周身时,直接从侧方飞出,快到极致。 “嘭!” 地闷难觉的倒地声音随着江水波涛乱荡悄然弥散,所幸并未引得四周武者注意。 那黑脸大汉就算再傻,也能感受到脖子上一股夺人心魂的寒意缠绕,仿佛死神用来收割生命的利刃抵在咽喉,不敢有着丝毫动弹。 燕无易身影实在太快,仿佛与黑夜完美融合一般,顷刻间便是捂住大汉嘴巴将他劫到到幽暗的芦苇荡中。 一旁的慕容星只觉一道光影疾走,再次回过神来,才知燕无易已将这地脉境界的九殃武者抓来。 “呜呜呜……” 这身着一身褐袍战甲的八尺大汉心中惊骇顿生,有着暗色遮掩,更是难以看清对方面容,难免心生死意,悲苦求饶。 可燕无易一手将他嘴巴捂住,难以说出话来。 一副畏畏缩缩模样显得很是无助。 他不敢仔细张望,挨近喉咙的嗜血寒意使得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头脑中唯一的念想,就是求饶。 兴许这神不知鬼不觉将他劫进幽暗的杀神能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