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血凤凰:重生王妃爱玩火》 第1章 楔子 啼血凤凰:重生王妃爱玩火 作者:夏之蝉 第1章 楔子 啼血凤凰:重生王妃爱玩火 作者:夏之蝉 第1章 楔子 在天方国,有一种不死火鸟,名为火凤凰。相传它每五百年,便要背负和积累人世间所有的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化为灰烬。再从灰烬中浴火重生,循环不已,直至永生。 在极北之地,有一雷鸟性好疾,啼声如雷,振翅生电。 一天,他游走云端,见云下空谷火凤集香木自/焚。燃烧的生命如同火中的精灵,印在了他蓝眸深处。 凄厉的啼鸣穿透云霄,雷鸟见火焰渐熄,那生命却似消失一般再无生迹。遂高亢雷鸣,化作雷火降入空谷,点燃了桐木。 “叽!”高亢的啼鸣想起,一个火红娇艳的身影从火中腾空而起。高高的冠子殷红肥硕,长长的尾翼飘逸潇洒。全身的羽毛如五彩石一般红光万里、漂亮怡人。 她飞上天空,翱翔在天地之间,连白云都被它的绚丽光彩渲染成了五彩霞蔚。只是她不断在上空徘徊,想寻找那蓝色的身影,最终只在焦木下发现了一颗蓝色的晶石。 火凤用嘴拔下一根冠羽,刺入自己的胸口,将蓝色的晶石嵌入了心脏。她将带着他一起遍寻天地,找到让他重生的办法…… 第1章 楔子 第1章 楔子 第2章 鱼头豆腐汤 啼血凤凰:重生王妃爱玩火 作者:夏之蝉 第2章 鱼头豆腐汤 啼血凤凰:重生王妃爱玩火 作者:夏之蝉 第2章 鱼头豆腐汤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啊!” 华夏国,h市的一间地下赌场,一个丰腴的女子将身边最后一叠筹码丢到了“小”上。涂满鲜红指甲油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女士香烟。那不断被人声震得到处飘忽的白烟就像赖金花此刻的内心一样,忽上忽下,紧张不已。 “开!三个四,豹子,通杀!” “娘的!” “艹!” “连开了六把豹子,太假了!” “妈的!”赖金花一丢烟头,骂了一句。打开手包一看,除了一个打火机静静地躺在那里,连最后一根烟都已经被她踩在了脚底。 “晦气!”她又骂了一句,把肥硕的身子从凳子上搬起来,挤出了人群。 “赖金花!”当她快走出赌场门口时,一声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哪只小畜生叫老……娘……”赖金花一转过身,刚才还呲着牙的嘴一下咧到了眼角,“哎哟,是洪大哥啊……嘿嘿,嘿嘿……洪大哥,您,您怎么亲自来了。哦对了,我还得回去给女儿烧晚饭,咱们下次再聊哈……” 说话间,赖金花已经转身要走。 “嗯!”身后被称为洪大哥手指一挥,便有四个魁梧的汉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嘿嘿……,洪大哥,您这,这太客气了,一下四个壮汉,我怕我应付不来啊……” “赖金花,别跟我扯皮。今日,我洪五可是专门为你而来。”洪五踱到她的面前,“看你是赌场的老顾客了,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宽限你,只是,你好像把我的客气当做了福气?” “咳咳,呵呵呵……哪儿跟哪儿啊,洪大哥,我,我这不是这两天霉运当头么。您再宽限几天,就七天!阿不,三天!就三天!” “赖金花,你不要欺负我读书少,”洪武凑近她,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毫不掩饰他的杀机,“连本带息五十万,我就给你一天。明天这个时候,要么带着钱来,要么把你的手装袋子里提来。” “呵呵呵……洪大哥,您,您真会开玩笑。”赖金花大腿般的小腿已经开始打颤,“手装袋子里,我拿什么提啊……呵呵,呵呵。” “你可以挂在脖子上!” 洪武眼神扫过赖金花的喉咙,让她不由一个哆嗦,差点失、禁。 “是是是是是。”赖金花忙弯腰点头,然而,只看到她肥厚的身躯前后晃了下,连腰在哪里都没看出来。 赖金花“咚咚咚”迈着腿跑出了赌场。 “五哥!” “跟上她。” “是!”两个大汉悄无声息地尾随上去。 “赖金花,老子放了这么久的饵,看你吃是不吃!”洪武转动着中指的玉戒喃喃说着。 “老五,”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洪五身边,“这女人就是你说的那个?” “大哥,就是她。”洪五引着老大走进内部专用电梯,“我派人盯了一阵了,这女人好赌成性,男人也早就死了。除了赌,她没有别的任何来源。但是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拿出一笔不小的钱财。我怀疑,她身上有秘密。” “那就盯紧了。” “是!” 赖金花走在路上,心里想的都是回去要怎么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盯梢了。 她走到住的地方路口,发现那家小生鲜超市还没打烊,眼珠子一转。 “老板!”赖金花走进超市,把手包押在那里换了最后一个花鲢头和一盒祖名豆腐。走出超市时,她已经换了个表情,眉梢都带着笑意。 哼着不成调的歌,赖金花走进了一个小院子。这一带是城乡结合区,有很多外来人员,也有很多年前就在这里的老住户。 这一片区的房子都是自家造的,说好听了叫小独栋,其实就是老式的农民房。有些人家条件好了便翻新下,在原来的基础上往上建了二层、三层、四层。有些人家还是保留着原样,白墙灰瓦的平房加个天井。 赖金花走进的院子是一个两开间二层小楼,布满了水渍和霉青的墙面,还有斑驳的墙砖,都显示着小楼已经很久不打理了。 她走进厨房,扫开桌上摊着的好几天的锅碗盆瓢,动手开始拾掇起来,肉呼呼的手指飞快翻动着。这一手十指功夫可是在麻将桌上磨练了几十年的,虽然每根手指之间都已经被肉挤满快分不开了,但动起来却是根根分明,一点不含糊。 她洗了两个人的碗筷,端着一大盆鱼头豆腐汤上了楼。 二楼只有两个房间,她走到装着防盗门的房间门口,从胸口摸出钥匙开了门。然后转身放下后带上了门。 “绯月啊,妈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鱼头豆腐汤,快来吃啊!”赖金花冲着在床上靠着的女孩喊道。 那女孩手上捧着一本书正在看,头都没有抬一下。 “啪!”得一声书被夺走,那女孩才半抬起头看了赖金花一眼。那一眼,不带任何温度,没有感情,也没有仇恨。似乎是看着一件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事物一般,扫了一眼,又移走了。 “快来吃吧!啊!”看到那眼神的一瞬间,赖金花抢走书的手有一瞬的退缩,不过马上换上了一张笑脸,用她觉得最温和的语气说着,“吃完我还要给你爸送去呢。” 女孩似是被她最后一句话触动了下,终于眼神开始有了焦距。她抬起头,转向桌上的汤。她天天待在屋子里,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日子了。但是鱼汤冒着的热气和空气中的淡淡腥味,让她不由想起爸爸在世前给她做鱼汤的场景。 是的,她爸爸其实已经去世了。她看着在给她殷勤盛汤的赖金花,她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吧。其实那一晚她跟情人说的话,被她隔着墙听到了。 她爸爸已经在两年前车祸去世了,留了一大笔的赔偿款也被这个女人赌输了。 “千绯月,快过来吃!”赖金花暴躁地喊了一句,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凉了就腥了,趁热吃啊!” 千绯月终于是动了,她转过身从床的一边下来,绕过床尾走向桌边,带起一阵“哐当哐当”的铁链声。 第2章 鱼头豆腐汤 第2章 鱼头豆腐汤 第3章 血晶 啼血凤凰:重生王妃爱玩火 作者:夏之蝉 第3章 血晶 啼血凤凰:重生王妃爱玩火 作者:夏之蝉 第3章 血晶 千绯月走到桌边,一只脚向外伸直,让脚踝上的铁链不至于拉得她坐都坐不下来。 她机械地端起碗开始喝汤。 鱼汤很清,是煮的时间太短,还没有煮出胶质。她想起爸爸给她煮的鱼汤,浓浓的泛着奶白色。豆腐也不入味,带着鱼腥和豆腥。 “绯月,你看妈对你好吧?照顾你爸一天这么累了,还给你炖鱼汤。”赖金花喝了一口就嫌弃地放下了汤勺,她一想到明天就有钱大吃大喝了,也就不管暂时饿着肚子了。 千绯月没有说话,一勺勺喝着汤,只发出勺子碰着碗的声音。 赖金花也习惯了这个女儿的样子,她自顾自叹了口气说到:“绯月啊,妈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你也知道,你爸被撞瘫了,在重症监护室也离不开人。你年纪还小,我怕你出去出事。 “你毕竟不是普通人,万一让坏人发现你的情况,他们会把你关进实验室里,当成一个怪物一样解剖研究的。只能把你困在家里。” 千绯月头都没抬一下,只低头喝着汤。 赖金花说到这里顿了顿,她看了看对面的女儿,想着自己要被剁手砍头了,才憋出了一点紧张的泪水:“绯月啊,今天医院说,你爸的医药费又用完了。他们找到一支进口药,说是对你爸的伤很有效,但是那药要一万块钱一支,最少要用一个月。你看……” “我的血没用么?”千绯月突然说了一句,直射赖金花的眼睛。 “啊啊?”赖金花愣了下,马上拉下脸苦涩地说到,“每次,你爸吃了你的‘血晶’,会清醒一下,但是很快又昏迷过去。可能是太少了,药力不够。” 说完她小心翼翼得偷看了一眼,就怕她发现不对起疑心。 “原来,你把它叫做‘血晶’啊。”千绯月喃喃说道。 “什么?”她的声音太轻,赖金花没有听见。 只是千绯月不再开口说话了。她吃完碗里的鱼汤,走回到床边,把没被铁链绑着的脚架到床头柜上。 赖金花看到这一幕,不由心里一喜。 千绯月没有错过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欢喜,只是心里已经不再有波澜。 “绯月啊……”赖金花苦着脸,装着无比心痛和不忍的神情,“爸妈的好女儿,真是苦了你了。你放心,等你爸好了,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很幸福的。再坚持下,会有那么一天的。” 千绯月看着她嘴上说着不忍心的话,人却已经蹲下身拿起了墙边的榔头。她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只是用平静的眼神望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女儿,你忍着点啊。明天妈妈给你买新书啊。”赖金花以前还会给她一块毛巾咬着,让她不要咬伤自己的舌头。但是自从她从半年前不会表现出痛感开始,她连毛巾都不会给她了。 千绯月一直被自己关着,她唯一提过的要求就是要书,要学习。因为她爸千宇过世后,她就把她关起来了,不准她再去上学。 赖金花抬起榔头,抱歉地望了千绯月一眼,然后手上一用力,榔头对着她的膝盖猛得锤去。 “咔嚓!”一声,膝盖骨应声而断。千绯月跌落到床上,嘴上不会喊,脸上不表现出来,不代表不痛。只是自从知道真相后,她已经不会有任何表情了。 赖金花看着千绯月无力挂在床檐下的小腿,眼睛都快盯出花了。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的窗户外面,对面人家的屋顶上,两个红外高清望远镜正盯着房间的一举一动。 “虎子虎子快看!”一人被望远镜里看到的画面震惊到了。 而边上的虎子直接已经不会动了,他只张着嘴巴看着那窗户里的一幕。 床边那个腿被砸断的女孩,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五六岁。刚才她的膝盖处还能看到戳出来的骨头,血肉模糊。而此时她的膝盖处正泛着阵阵火光,就像是她的膝盖是火柴头一样,被无形的空气擦了下,突然升起了火苗。 而那垂下的小腿,就在那火苗的燃烧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自己往上接,直到接上了她的大腿。虽然她的膝盖烧着火,但是完全不妨碍他们看到火苗下膝盖处的伤口在自动愈合。 几乎只是几分钟的时间,那火苗下的膝盖已经完好如初。而那火苗也一点点变小,最后变成了一颗珍珠大小晶莹的血红珠子。 “这是……这是……”两人一寸寸转过头看着对方,他们都认出了那个东西。 就在两年前,h市,突然出现了一种药丸,名为“血晶”。这种药丸第一次被发现奇异之处,是h市的一个巨头,他的儿子患病被无数医院判了死刑。 就在一家人已经绝望的时候,据说当时有一个女子拿着一颗药丸,说是能起死回生。巨头的老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他儿子吃下后,却真的发生了奇迹。 巨头的儿子不药而愈,甚至没有留下一丝后遗症,就跟完全没生过病的好人一模一样。从此,这药的名声就像风暴一样席卷了整个h市。 但是那巨头倒是知恩图报,当发现这种药丸的神奇之处后,派人消除了痕迹。也算是保护起了那个药丸的来源。只是他不知道,他保护起来一个女人,却同时是在害一个女孩。 后来,这种药丸几乎隔一个月就会出现一次。但是每次都是突然间出现了,又突然间消失了。很难捕捉到痕迹。 没想到,闻名h市的“血晶”竟然是出自这样一个破落小院,这样一个肥猪般的女人手里。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研究所、医学院,怪不得他们都没有找到来源。 “快,快去告诉五哥!”两个蹲守的人终于回过神,叫虎子的人点点头赶紧给洪五打电话。 另一人抬起望远镜,继续监视着屋里,没敢轻举妄动。 屋子里,赖金花看着手上那颗晶莹剔透的血晶,嘴角无意识地笑了起来。 “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一句清冷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啊?什么?”她下意识地抹了下嘴角,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丫头耍了。 “千绯月,你!”她刚想发火,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女儿在笑。 她有些瘦黄的小脸其实长得很标致,像她年轻的时候。只是这笑,竟是让她有些冷飕飕的。 第3章 血晶 第3章 血晶 第4章 涅? 啼血凤凰:重生王妃爱玩火 作者:夏之蝉 第4章 涅? 啼血凤凰:重生王妃爱玩火 作者:夏之蝉 第4章 涅? “你,你,你笑什么?”赖金花甚至有种想逃的冲动。 “呵呵呵,你在害怕什么?”千绯月依旧在笑,那笑容似乎很温和,就像一个女儿歪着头天真地问她妈妈一样。 “没,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我,我去给你爸送药!”赖金花站起身就要跑,被千绯月一把抓住。 “你,干什么!”赖金花被千绯月的这一下动作吓了一跳。 “妈,”千绯月突然喊了一声。 赖金花身子猛得一震,“你?”……她,已经两年没有这么喊过自己了。她心里其实也下意识得把她不当做女儿。否则,这榔头又怎么锤得下去。 “妈,您都两年没抱我了。”千绯月突然委屈说道,那撅着嘴的模样就像她还刚刚会走路时。 自从她会走路了,自己就很少抱她了。她说是要让她独立,其实是那时候自己跟她爸开始争吵,想离开这个家。就不想抱她了。 那时候她有时候摔跤了,走累了,也会跟自己说:“妈妈,抱抱我!” 赖金花看着眼前的女儿,突然以前的事不可遏制地蹦出来,让她心里有种极度的不安。 “呵呵呵……绯月啊,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妈妈抱,羞死人了。”赖金花想挣脱她的手,“绯月,你伤刚好,先好好休息。妈去医院陪你爸啊!” “你!”只是她发现自己怎么都挣脱不掉她的手,她抬头看千绯月,发现女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的心里越来越不安,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但是不管她怎么用力,她的手就像捆着她脚的铁链一样,牢牢锁住了自己。 “你快放开,你想干什么?救命啊……” “你确定要喊?”千绯月凑近她轻声道,“让大家都知道‘血晶’出自你的手?” 赖金花被这句话一吓,真的闭了嘴。不行不行,让人知道了,肯定会有很多很多人来抢。她虽然不聪明,但是财不露白还是知道的。所以她每次都是揣着药偷偷去找下手的目标。 因为出手突然,又出现在各个地方,自己又不显眼,所以一直都没被人发现。 “爸的车祸是不是你跟你的姘头做的?”千绯月突然地发问让赖金花一愣。 “不是不是不是,他的死是意外!”赖金花忙着辩驳,刚说完,才发现,自己竟然把真相说了出来。她惊愕地看着千绯月,却发现她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反而是一脸讽刺嘲笑地看着自己。 完了!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她知道了。她早就知道了。 很快她发现了问题:“你,你早就知道了?那你还……” “还让你继续不断地砸断我的骨头,然后取走‘血晶’去换钱、去赌博吗?” “咯……”赖金花说不出话了,她的脸上已经开始露出惊恐。因为她发现自己被抓着的手臂竟然着火了。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刺破了夜空。 “着火了,着火啦——”在对面屋顶上监视的人也发现了不对,两人火急火燎地爬下梯子,朝对面院子奔去。周围也有邻居听到了声音,开始围拢过来。 千绯月看着赖金花尖叫着痛苦的表情,露出了一个笑容:“因为,我想看看我的亲妈,到底有多狠心。打断我多少次才够……” “绯月,绯月啊,妈错了,妈不敢了,妈错了。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赖金花凄厉地喊着,“救命,救命啊——救命,啊——” “嘭嘭嘭——快开门!”外面的人已经到了,只是防盗门被锁着,他们进不来,撬也撬不开。 “救命啊,我女儿要杀我——”赖金花感觉自己的身体撕心裂肺般疼痛,她看到了千绯月在笑。 “妈,”千绯月这一声是真心地喊了句,“你说的对,我们去找爸爸。书上说,下了地狱会喝孟婆汤,会忘记前世的记忆。我们一家人能重新开始。” 赖金花这次是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她哭着求饶:“绯月,妈错了,妈不想死绯月……绯月,妈妈求你,你放过我……” “呜哇——呜哇——”外面传来了消防车的声音。 赖金花似乎是听到了天籁之声,她奋力要挣脱。只是她一转头,对上的是千绯月的粲然一笑,然后就是她手上的火苗猛地窜高,一下包围了两人。 “啊——”赖金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就被火舌吞没了。 千绯月身在火中,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一点点在化成飞灰。她看着已经躺在地上燃烧着一动不动的赖金花喃喃说道:“妈,下一世,你好好爱我,好不好?” “嘭!”门终于被打开,当消防员冲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火焰吞噬了那女孩的最后一幕。他们透过头盔看到了那凄然的一笑,还有眼角的泪。 当火被扑灭,众人只看到了一具被烧焦的肥胖的尸体。那女孩,却尽数化成了飞灰,没留下一点点痕迹。 后来现场被还原、事情被那监视的两人传出来后,众人在狠狠咒骂赖金花狠毒的同时,却也纷纷传起了那个女孩的各种说法。 这些千绯月都不知道了,她只是感觉到了一阵憋闷。当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闷死的时候,挤压在身上的力量失去,感觉全身一松。 “呼”终于能呼吸了,千绯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没睁开眼,就感觉自己被拎了起来,然后屁股上突然被“啪啪”打了两下。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头朝下被倒挂起来。她正要开口说话,却用余光瞟到一边古色古香的布置。 千绯月有一瞬的愣神,她转动眼珠,看着这个颠倒的世界。转了一圈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努力地压下眼睑一看,刚喘了口气的她一下又倒吸了口气。自己怎么变成一个什么都没穿的婴儿了? 她投胎了?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然而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去过地府啊。也没喝孟婆汤……怪不得,怪不得自己投胎转世了还留着记忆。 “夫人,小姐眼睛睁开了,但是……”没有哭。 “好了别拍了,快把月儿包起来,别着凉了。” 一个有些疲惫但是温和的声音响起,她的人也终于被转了过来。 第4章 涅? 第4章 涅? 第5章 骞绯月 啼血凤凰:重生王妃爱玩火 作者:夏之蝉 第5章 骞绯月 啼血凤凰:重生王妃爱玩火 作者:夏之蝉 第5章 骞绯月 “夫人,大小姐眼睛真漂亮,一直在转呢!”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凑近千绯月,她的面相看着很和善,梳着撷子髻,穿着宽松的襦裙。 千绯月看着凑近自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的女人,有些好奇有些难为情,自己只是想多看看周围的环境。不过她的脸上显现出来的只有灵动和粉嫩。 “青娘,快抱来给我看看。” “哎,哎,夫人,马上好啊。奴婢给大小姐把被子包好。” 千绯月躺在温软的被子里,感觉似乎被一种又暖又软的如阳光般的和煦包围。她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阳光了。 一回神,已经落入了一个轻柔的怀抱。 “小绯月,娘亲的心肝,终于是等到你啦。”女子的面容很清丽,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只是鬓角湿润贴着的头发和有些苍白的脸色,显示着她的疲惫。 千绯月看着那如水的眼眸,那软得几乎融化了自己的爱意,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是,母亲的感觉……”她的母亲终于是爱她的了。 “月儿,怎么哭啦?青娘,快来看看。” “夫人,”青娘弯下腰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孩,也没有哭出声,就是看着他们家夫人流着泪,“大小姐,是看着您喜极而泣呢!” “你这张嘴哦!”绯月的娘亲笑骂了一声,知道她这是哄自己呢,“莫不是饿了?去把奶娘喊来吧。” “夫人,还是让奴婢把大小姐抱去奶娘那里吧。奴婢着人给您清洗下,老爷可还等着看您呢!” 最后一句半调侃的玩笑话让绯月娘亲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红晕,“看我做什么!”不过她还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青娘的话。 青娘是跟着她嫁过来的陪嫁嬷嬷,也是她的奶娘,最懂她的心思。自己虽是太傅独女,但是父亲年迈,已告老还乡。如今在朝中也只剩下一些毫无实质的威名罢了。自己却还年轻,前路还很长,抓住丈夫的宠爱才是正理。 还好自己面容姣好,这次又一举得女。她的心里放心不少。有了这个女儿傍身,自己不愁未来没有好日子过。 “小环,扶我起来靠着。小薇,过来帮我梳头描眉。” “是,夫人!” 千绯月还来不及多想,人已经被抱出了屋子。她透过包被的缝隙看到了外面的阳光,竟是那样的轻柔,一点都不扎眼。她以为她会不适应,却不曾想一下就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大人!”青娘抱着他向门口的男子行礼。 “起来吧,快给我看看月儿。”男子急切激动的声音,让千绯月也有些紧张。 这个人应该就是她这世的爹了吧。比起娘来,他看上去有些年纪大了,应该有三十多了。不过眉眼很秀气,一笑起来带着书生气。像她前世的爹那样,似乎有些腼腆,很温和的样子。 她朝他笑笑,没敢开口,她怕自己万一说话,就吓到他们了。 “快看快看,月儿朝我笑了!”绯月的爹有些激动地喊道。 青娘和他后面的管家一样的也是乐呵着奉承了几句。 “老爷,奴婢先抱大小姐去奶娘那儿,大小姐该饿了。”逗弄了一会,青娘听着里面收拾的差不多了,开口接过了绯月。 “好好,去吧。骞奇,吩咐下去,骞府嫡长女诞生,全府上下赏一月月例。” “多谢老爷。奴才这就下去办。”身后的管家忙一躬身谢恩。 “青娘,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夫人了?” “老爷,您可以进去了,只是夫人现在还很虚弱,需要休息。”青娘适时地帮夫人说了一句。 “好好,辛苦灵儿了。青娘你也辛苦了,还得麻烦您给老丈人也报个信。” “是,奴婢明白。” 千绯月跟着青娘的步子,眼睛接收着所有陌生新鲜的事物。路上有不少下人看到青娘和怀里的自己,都停了下来福礼问好。 当她被塞给奶娘的时候,她面对着那白嫩,有一丝的尴尬。自己明明是十八岁的灵魂,却还要喝奶。不过她是真的饿了,就开始不停给自己催眠:自己只是个婴儿,是个婴儿,婴儿…… 喝饱后,她被奶娘轻轻竖起,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后背。 “嗝——”舒畅地打了嗝,千绯月觉得一阵睡意袭来。她感叹了一句,原来真的只是忘了喝孟婆汤而已,身体就是个普通的婴儿。然后她就睡着了。 再醒来发现已经是夜晚了,两个奶娘坐在屋里借着微弱的灯光在做针线活。千绯月躺在床上,微微转过头,这已经是她现在能做的极限动作了。她静静地听着两个奶娘的聊天,终于对自己这个新的家有了第一次的认识。 “大小姐真是乖,也不哭闹,也不咬,吃饱了就睡。哪像我之前奶的那个小少爷……” “阿欢,能照顾大小姐是咱们姐儿俩的福气。以后少说话,多做事。” “藤姐,你跟我说说呗。我是被青嬷嬷临时唤来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就跟你说一些,但是多了就不好说了。你自己心里记着就好,记住,咱们就是老老实实地把大小姐带好就行。其他的,你也别去肖想。” “藤姐,你放心。我就是怕啥都不知道,万一犯了错……” “嗯。咱们夫人是镇国公上官太傅的独女,闺名蓝灵。老爷骞辰华是太傅的门生,现在是太子太保,官居正二品。” 被唤做藤姐的奶娘说到这里顿了下,想了想还是说了下去,“还有件事,你迟早会知道。早告诉你,是让你定下心来好好照顾我们大小姐,否则哪日犯了错,谁都救不了你。” “是是是,藤姐您就是心肠好,能遇见您也是我的福气。”欢娘赶紧点头说道,她知道藤娘是府里的家生子,多听她的准没错。 “你呀……”藤娘轻笑摇头,“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在青嬷嬷面前可不敢贫嘴。” “是,妹子记住了。藤姐,您快说吧。” “咱们大小姐,与当今太子,在娘胎里就被订了亲了。” “啊?” “嘘——别吵着大小姐。”藤娘转头看了下床上的绯月,绯月适时闭上了眼睛装睡。 欢娘缩了缩头,“这么说,咱们大小姐是未来太子妃了?” 藤娘用针划了划鬓角,“你这么说也没错。镇国公大人对皇上有教导之恩,皇上便与镇国公订了门亲事。夫人与老爷的嫡长女,将许配给太子为正妻。连大小姐的闺名都是那时候皇上亲口御赐的。” “皇上赐了什么名?” “骞绯月。” 第5章 骞绯月 第5章 骞绯月 第6章 慕容君逸 时间一转眼便过,绯月已经一岁了,今日是她的抓周礼。说是一岁,其实才七个月,只是因为过了年了,便算是满了一岁。 藤娘抱着骞绯月站在桌前,桌面上放着五花八门各种东西。金元宝、书籍、算盘、笔、木剑、玉佩…… “绯月乖,喜欢哪个?”半年过去,上官蓝灵因为生了女儿的关系,皮肤反倒是显得更加白嫩了。 一边骞辰华也笑眼盈盈地看着绯月,但是他时不时望向玉佩的眼神还是落在了骞绯月的眼中。 这半年多来,她已经慢慢习惯了自己投胎转世的事实,也一点点恋上了爹娘捧着手心的感觉,这是她上一世最渴望的东西。 一定是上天怜悯她上一世的苦,才让她这世转生能够享受这种家带来的幸福和爹娘的疼爱。 她“咿咿呀呀”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这是她新学会的技能,不然她一声不吭会被认为是哑巴的。自己自然不是哑巴。 她看着爹娘期待的眼神,心里有些温暖有些好笑。既然爹这么想要自己抓那块玉佩,那就如他所愿吧。 “咿咿呀——”骞绯月前倾着身子要去抓,藤娘赶紧顺着她向前倾了下。 “咿呀——”绯月一把抓住了放在中间的绯色玉佩,然后交到了上官蓝灵手中。 “老爷……”上官蓝灵眼眶一下就红了,她很清楚这块玉佩的分量。 “好,好啊!”骞辰华也是眼睛一亮,声音也有了一丝激动。 “哦”他猛然想起一件事,赶紧走到堂柱帷幕边躬身一拜:“太子殿下,您和绯月真是天降之缘啊!” 骞绯月窝在奶娘怀里,余光看着帷幕后走出来的男孩子。明明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却已经崩着一副大人模样,端的是稳重大气。 “老师,逸儿胡闹了。”帷幕后的孩子便是当今太子,慕容君逸,也就是骞绯月娃娃亲的对象。他正跟着骞辰华学习,尊称一句老师也不为过。 “太子严重了。”骞辰华拱手回礼。 慕容君逸温和笑笑,走上前,对着上官蓝灵也是抱拳一礼:“师母安好。” “多谢太子殿下关怀。”上官蓝灵同时行了礼,她不会真的当自己是师母,到底君臣有别。 骞绯月看人走近,不敢再偷瞄,又不知道要做什么。便抓起了桌上摆着的一个包子,就往嘴巴里塞。 “绯月!”上官蓝灵赶紧上前制止,就怕女儿在太子面前失了态。 “师母不必紧张,绯月妹妹应该是饿了。”慕容君逸倒是摆摆手,走到绯月面前,微微歪着头看着她,露出纯真的笑容,“绯月妹妹真可爱。” 骞绯月只顾着低头吃包子,她觉得这太子的眼神怪怪的,似是要看出点什么。 “呵呵,太子殿下夸奖了。”上官蓝灵谦虚笑道,“小孩都是这样,粉粉嘟嘟的。” “那可不,我看卿沫妹妹小时候就没有绯月妹妹可爱。” “太子殿下抬爱了,公主殿下钟灵毓秀,岂是绯月可高攀的。”上官蓝灵惶恐回道。 “师母谦虚了,绯月,可不比任何人差。”说着朝她点点头,接过她手上的玉佩,帮骞绯月挂在腰间,“妹妹,这个玉佩可要保管好哦。等你长大了来找太子哥哥玩。” 骞绯月看了一眼慕容君逸,便低下头去拨弄腰间的玉佩。虽然这件事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但是她还没接受人生才刚开始,就已经被定下了怎么走。 不过这些她暂时都没有考虑,对她来说,带着记忆转世让她更懂得珍惜。前世的那些怨念,也在爹娘的温情中一点点在消融。虽然想起来还是彻骨的痛,但是她相信总会慢慢忘记的。 骞辰华一听这话,再看太子手上的动作,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太子殿下,还请里面喝杯绯月的周岁酒。” “老师客气了,那今日逸儿便打扰了。” 骞辰华引着慕容君逸到了后面厅堂,今日的周岁礼除了抓周,就是几个自己人坐下稍微庆祝一下。 桌上,骞绯月被上官蓝灵接了过去,拿着鸭舌、鱼尾给她尝鲜,算是开,hun。这也是满月礼的另一个重要的仪式。取灵巧、聪明之意。 “师母,让我来试试吧?”慕容君逸接过碗,拿着鸭舌和鱼尾往骞绯月的嘴唇上抹了下。 骞绯月被油腻的鸭舌和鱼尾弄的嘴唇干巴巴粘腻得难受,便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小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 “绯月!”上官蓝灵吓了一跳,这孩子! “哈哈哈……”这一个小举动让骞辰华和慕容君逸都笑弯了眉眼。 “绯月妹妹真可爱。” 慕容君逸这次的夸赞倒是真的夸进了骞辰华的心,看来自己这女儿入了太子的眼了。 “藤娘,抱小姐下去。”上官蓝灵把绯月交给了藤娘,绯月赶紧窝到了藤娘怀里,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尴尬。 这个埋头的动作又引来了一阵欢笑,让酒桌上的气氛好了不少。 “老师,师母,镇国公大人没有来吗?” 上官蓝灵望了自己夫婿一眼,得到肯定后礼貌回道:“太子殿下,父亲大人年事已高,现在已深居简出。月儿的事已禀报父亲大人,他回信说等月儿三岁去相国寺祈福的时候再来。 “嗯,若是有机会,师母代我向国公大人问安。毕竟……”慕容君逸端起酒杯敬了两位,“以后,咱们可是一家人了。” 骞辰华和上官蓝灵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端起了酒杯。“太子殿下抬爱了,臣与夫人定不负殿下期望。” 太子离去后,上官蓝灵有些担忧:“老爷,您说太子这算是定下与绯月的婚事了吗?” 骞辰华拉着她的手说道:“太子今日只是代表他自己过来看看,这事儿最终还是要皇上做主。” “那今日,太子此举寓意为何?”上官蓝灵在自己夫君面前露出了一丝怨言,这玉佩本是二人定亲的信物,不应该出现在抓周礼上。多亏是绯月抓中了,若是没抓中,这玉佩和定亲的事又该怎么说? “哎——太子到底还是年轻了点。”骞辰华没有再说下去,“夫人,明日起请个夫子给月儿念念书,找个乐师给月儿弹琴。” “是!” “夫人,国公大人那边,我们不能怠慢。还得辛苦夫人多写一些信关心下老丈人,若是他老人家觉得闷了,可以请他到家里小住一段时间。” “夫君,谢谢你。” 骞辰华拍拍她的手,“能娶到夫人才是我的福气。” 第7章 祈巧礼 周岁礼的第二天,青嬷嬷便领着一位女夫子和一位琴师来。 “藤娘,从今日起,二位老师每日上下午各一个时辰给小姐授课,你们要伺候小姐好好听讲。明白吗?” “是!” 骞绯月心中暗叹,古人的日子不好过啊。尤其是像这个身子,将来可能是太子妃,要学的恐怕还有很多很多。 她不是怕学习,前世她就很喜欢看书学习,尤其是被关起来后……她只是在前世的电视和书上看到过很多宫墙内的尔虞我诈,下意地有些抵触。 不过她想着,不论如何,总不会比之前的日子更难过,所以也就没有故意哭闹来抵制那熏陶式的授课。说是授课,无非是女夫子读一些《千字文》、《三字经》等启蒙的书、琴师抚琴吹箫让她听一些优美的古曲罢了。 时间流转,当她真正满了十二个月时,她适时得学会了行走,学会了说一些简单的话。 当她两岁时,她已经能背诵一些简单的古诗古词,能磕磕绊绊地与人交流。 到了三岁,她已经能背诵不少长篇的古文,还能弹奏一些简单的曲目。” “嗯……不错,不错!”骞辰华在一边听着她用细嫩的手指拨动着古琴,流出那顺畅的音律,虽然还称不上有多好听,但没有弹错一个音。 骞绯月谈完后站起来,朝着骞辰华和上官蓝灵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绯月见过爹爹、娘亲。” “嗯,起来吧。”骞辰华满意抬手,上官蓝灵上前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身边的小凳子上。 “绯月真棒,娘奖励你最喜欢吃的栗子酥。”上官蓝灵把桌边的小碟子推到她面前。 “谢谢娘亲。”骞绯月左手拿出帕子,右手轻捻栗子酥,一边用左手帕子挡在口前,另一个角接着掉下来的碎屑。小口吃完后将手帕不留痕迹地叠起来,塞进袖子里。 骞辰华看着女儿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大家闺秀的端庄谨慎,越发满意,说的话也带着格外的关切:“夫人,月儿的祈巧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祈巧礼是大燕国的传统礼仪。凡是新生的小孩长到了三岁,便要请当地德高望重的人帮忙孩童祈巧。 人有七窍,《史记》载纣言云圣人心有七窍。祈巧一是帮孩童通七窍,以致精气神相通,达到寿长的目的。二是帮孩童开七窍心,祈求聪明伶俐、心灵手巧之意。 上官蓝灵爱怜地抚摸着骞绯月的发顶:“老爷,已经都准备好了。相国寺的空相法师会亲自为月儿祈巧。” “哦?”骞辰华有些惊喜,空相法师可是相国寺最有名的得道高僧,世间皆传他已达到七窍通灵的境界。 “嗯,”上官蓝灵点头,“月儿真是有福气。空相法师早些年承了父亲的一个情,听说月儿是父亲的外孙,便主动提出要为月儿祈巧。” “原来如此!”骞辰华看着上官蓝灵的眼神更是感激,“上天真是待辰华不薄,有如此贤妻,还赐了如此有灵的月儿。” 说着骞辰华抱起了月儿,让她在空中转了一圈:“月儿是不是啊?哈哈哈……” “咯咯咯……”骞绯月被甩得欢笑起来,她喜欢被爹娘宠爱的感觉。虽然很多时候那些规矩把她限制得很难受,但是每次爹娘的亲近疼爱,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玩闹过后,一家人坐下来吃晚饭。绯月自满三岁开始,便被要求到大桌上吃饭了,目的是让她练习吃饭的规矩。 食不言、寝不语,每顿饭时都是安静的,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不允许发出。 平日里吃完,绯月便会被带回屋去练习走路,顺便消食,她得从小保持姿态和身材。教习嬷嬷是骞辰华从宫里请来的,他说“三岁看到老”,骞绯月一过三岁,各种练习、学习也是接踵而至。 今日,骞辰华把二人留了下来,除了青嬷嬷,其他人都被打发下去。 “老爷?”上官蓝灵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了。 “嗯,今日皇上找我了。”骞辰华喝了杯茶,“他问了月儿近来的情况。” 上官蓝灵一听,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难道? “夫人想的不错。”骞辰华心情也不错,伸手轻拍着自己的大腿,“看来,等祈巧礼一过,月儿和太子的事就会有个明确的结果了。” 骞绯月听着这话,说不上什么感觉,无悲无喜。她一出生就知道了这件事,三年来的学习,爹娘时不时的要求,让她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感觉得到爹娘的欢喜,那她自然会做好让他们开心。 她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家的感觉,她知道一个家是需要一起努力经营的。而她能做的,就是努力做好爹娘心中想要的样子。 至于慕容君逸,她只记得三年前见过他一次,后来也没再见过,他是什么样子,是怎么样的人,她也不太关心。她想着自己两世为人,做个合格的妻子应该问题不大。 一个月后,三月初五,刚过丑时,骞绯月便被唤醒起来洗漱打扮。寅时已经端坐在了马车里,藤娘和欢娘陪着她坐着,上官蓝灵和骞辰华坐在前面的马车。 “藤娘,我们要坐多久?”欢娘轻声问道,三年来,她第一次出府。 “两个时辰。”藤娘说完便不再开口,她看到骞绯月已经闭上眼睛养神。 欢娘顺着她的眼神看去,也不再说话,只听着车轱辘碾压着路面的声音。 骞绯月也是三年来第一次出府,她闭着眼睛,听着外面马车叮当的声音,心中莫名地想起了三年前那铁链的哐当声。可笑的是,这一辈子没有铁链拴着,她竟是三年未出门,反倒是比前世还多了一年。 “小姐,相国寺到了。”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这次因为已经出了城,又带着女眷,管家骞奇也是特意安排了二十个侍卫跟随。 大燕国重武,燕皇允许各家培植武丁,只是不同的品级,能培植的武丁数量不同。像骞辰华这样的正二品官员家里,便可拥有二千武丁。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有多少数量,便说不清了。 第8章 空相 燕皇十年前的这一举措,看似让京城危险了很多,因为各家冲突很容易上升为暴力行为。实则是让防护强了不少。 燕京官员三千户,武丁便有五万人。若真是到了危急时刻,这些武丁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武装力量了。平日里倒也让各家的鸡鸣狗盗之事少了不少。 就如今日清晨京城一处大宅里,正是家中巡视的武丁发现了他们家小姐闺房的一丝不正常气息。武丁中立刻有人去汇报了管家,剩下的人悄然把屋子围了起来。 此时天还没亮,但是小姐往常都是卯时不到便要出门,今日却已经寅时还没有任何动静。 “童管家,贼人可能还在里面。”武丁首领也已经站在了屋子门口,他们包围屋子后喊了几声,小姐没有任何反应。 童管家一咬牙:“破门!” 然而话音刚落,门突然打开,一个黑影飞速窜了出去。 “追!” 另一头童管家带人冲进了屋里,发现他们小姐已经衣衫不整倒在了血泊中,模样惨不忍睹。“小姐——”一声凄厉的呼喊响彻了院子。 “小姐,奴婢抱着您吧?”藤娘有些心疼,到底是自己拉扯起来的孩子,这么小就要爬这么陡的坡。 骞绯月摇摇头,看着前面也是一步步走上去的爹娘,她咬咬唇是继续爬。 相国寺在城外六十里的香山,人们不知道是相国寺存在得更久还是香山先在这里。只知道香山是因为相国寺常年香火不断、漫山都是宁静的香烛气息而命名。 香山并不是很高,但是很绵长,是成片的丘陵。但是对于骞绯月来说,三四十公分高的台阶,爬起来还是非常辛苦。她又必须时刻保持女孩子的仪态,不能手脚并用地“爬”。还好藤娘帮她折了一根短枝,可以让她借力。 靠近山门,台阶越发陡了,但是每一阶都只是正常的十五公分左右,骞绯月也正好借机缓缓气。藤娘赶紧给她擦汗递水。 “咚——”寺中的钟声敲响,一声声回荡在了上山的人的心间。 当接引的僧人走出来时,骞绯月小小的人儿,已经恢复了大家闺秀的仪态。让转头看过来的骞辰华露出了肯定的笑容。 上官蓝灵回头牵起骞绯月,落后骞辰华半步,跟着接引僧人步入寺中。 “骞施主,小施主的祈巧礼安排在空相大师的佛堂,请三位跟我来。” “多谢小师傅。”骞辰华谦逊地回了礼,示意管家带着人在寺外等候。相国寺是连大燕王都以礼相待的地方,没有任何人敢带兵器入内,没有人敢对相国寺不敬。 骞绯月喜欢寺庙的感觉,它的庄重和幽静会让她的内心宁静下来。一路闻着淡淡的幽香,让她感觉自己都被涤荡了一番,洗去了不少铅华。 “三位施主,大师就在里面,请进。” 接引僧拉开了房门,骞绯月跟着走了进去。接引僧在外把房门关上,没有跟进来。 “空相大师!”骞辰华先一步拱手深鞠了一躬,骞绯月也跟着上官蓝灵福了礼。 “几位请坐。”一个低沉却带着空灵的声音响起。 骞绯月站起身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好望着她的眼睛。她有一瞬的愣神,似乎这一眼,他的目光直射进了自己的心神、脑海。那目光深邃、祥和,却让她内心尘封的东西在这一秒差点跳出来,却在下一秒被他柔和的一个眼神又抚平了。 他对她和善笑笑:“小施主,请坐。” 上官蓝灵拉了绯月一把,轻声呵斥了一句:“绯月,在大师面前,不可失礼。” 骞绯月应了声是,在自己的小蒲团上盘坐下来。 “空相大师,今日小女能得到您亲自祈巧,是我们一家至高的荣幸。”骞辰华恭敬说到。 空相大师一直和善微笑着看着骞绯月:“万发缘生,皆系缘分!” 后面的仪式虽然隆重,但并不繁复。几乎所有的祈巧礼都是这样的步骤,只是因为施礼者的不同而显得有所区别。 空相大师帮着骞绯月焚香祝祷,骞绯月在佛前叩头。然后由大师用竹叶沾取了一些清水,撒在了她的脸上,寓意祛除七窍尘垢,让七窍通透。 最后是施礼者将是手掌覆于孩童头顶,原本意在有智的长者赐予晚辈聪慧和学识,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动作。 但是当空相大师的手掌覆在骞绯月头顶时,她感觉到了一丝清凉灌入脑海,再想细细感觉下的时候,又消失无影了。 “一沙一世界,一尘一劫。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骞绯月抬起头,看到空相看着她和善的眼神,但是她似乎又看到了一丝……鼓励?她不确定,也不能问。只能回以一个稚嫩的微笑。 空相也朝着她点点头。他收回手,转身对着骞辰华和上官蓝灵施了一礼说道:“骞施主、上官施主,缘起则生,缘落则灭。净心守志,当得宿命。” 骞辰华和上官蓝灵虽然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躬身:“多谢大师提点。” 三人告别了空相大师,跟着接引僧到了大殿,捐了不少香油钱,虔诚地在佛前跪拜祈了福。 “老爷,听说相国寺的斋菜很有名,不如?”上官蓝灵看已快至午时,提出要在寺中用完饭再回去。 骞辰华思虑片刻还是摇摇头:“夫人,这次就算了吧。为夫明日要陪太子殿下去祖庙祈福。你也知道,当年的事发生后,每年这个时候太子都要去祖庙祭祀。” 上官蓝灵一听,了然地点点头,这事真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骞辰华难得地抱起了绯月,走出寺外:“月儿今日爬山累了吧?” “爹爹,我撑得住!”骞绯月小小的脸上透露着坚定,让骞辰华神情一暖。 “月儿真乖,爹爹便奖励你下山可以休息。”说完把绯月递给了欢娘,“抱好小姐!” “是!”欢娘不敢有怨言,虽然小姐三岁已经不轻了,尤其还要走这么陡的山路。但是藤娘毕竟比自己大了不少,又是家生子,老爷偏袒她一些也实属正常。 第9章 劫持 二十侍卫前后簇拥着骞绯月一家下了山,马车已经在山下等候了。偌大的官道上只有骞府的两辆马车,显得有些孤单。 相国寺是国寺,虽说并没有明令禁止百姓入寺,但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这里是皇家和官家常来的地方。除非盛大的节日,平日里百姓不太会出现,他们很清楚官家的规矩繁冗,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回府吧!”骞辰华说完先一步上车。 上官蓝灵在后面交代了一声藤娘,让绯月路上吃点点心,怕她饿着。 突然远远的一阵喧哗声传来,刚上车的骞辰华和众人都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持着刀在前面奔走,后面几十个武丁奋力在追。 “拦住他!”后面的武丁显然也看到了骞绯月他们这边的人,追逐中大喊一声。 “老爷?”骞奇问了句,眼看那人已经离自己只有半里地的距离。 骞辰华自然是看到了距离,他给了骞奇一个眼神。骞奇会过意来。 他看着黑衣人与自己的距离,待差不多了才一挥手,让侍卫上前围堵,就这一迟疑,黑衣人便已经跃过了他们的马车。 后面追着的人也紧跟着呼啸而过,领头的人还转头看了马车上的骞辰华一眼,不过很快转过头追歹徒去了。 “好了,我们走吧。” 侍卫们看没拦住人,自然也不会丢下老爷他们去追,便又折了回来。 藤娘和欢娘看着歹人离开,也松了口气。刚才那一下,他们下意识地一齐抱紧了小姐,就怕歹人冲过来。 “好了,回——” “啊——” 上官蓝灵话还没说完,欢娘一声尖叫,一根长鞭凭空窜出,一下捆在了怀中的骞绯月的腰间。因为正是松口气的时间,她的手也自然放松了下,正是这一下,让骞绯月直接被长鞭带到了空中。 “娘——”骞绯月一声惊呼,“嘭”地一声撞到一个人身上,随即被人掐住了喉咙。 “唔——” “绯月!”、“小姐!” “贼子敢尔!”骞辰华万万没想到,那个黑衣人会折返。 “住手!”黑衣人身上带着不少伤口,他自知今日难以逃离,却没想到能有机会让他绝境逢生。 刚才交错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那个粉嫩的小女孩,也瞄到了那些武丁服饰上的“骞”字。电光火石间他下了个决定,于是拼着被围攻砍伤,突然折返把女孩控制在手里。 “住手!”骞辰华也是忙开口喊道,他看到之前追捕的那批人已经要上去抓人了。 “他杀了我们小姐,这人不能放过!上!”领头人才不管谁家,他只知道今日若不把贼子带回去,他们这一帮兄弟都会没命。 “本官说不许动!”骞辰华也急了,谁家的小姐他不管,他只知道他们女儿是未来太子妃,谁家的小姐都及不上。 骞绯月喉咙被掐着,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但是她不敢乱动,她感觉得到掐着她的手有些颤抖,喘气也急得很,恐怕这人也是已经穷途末路了。这种人最不能刺激,一个不小心就会选择玉石俱焚。 “给老子闭嘴!”蒙面人一声嘶吼,他感觉自己力气已经在流失,若是再不离开,怕是没有活路了。他把手中的刀一横。 “啊——”上官蓝灵吓得闭上了眼睛。 “闭嘴!”骞辰华瞪着眼睛吼道,藤娘赶紧上前握住了上官蓝灵的手,示意她冷静。 “给老子退后!”蒙面人刀横在骞绯月脖子前,手还在抖动着。仿佛下一息就会失手在她脖子上划拉一下。 “孩子是无辜的!”骞辰华这时也不敢拿乔,他看着对方的领头人乱了声音,“我会保你们一命,还请各位壮士手下留情。” 对面的领头人眉头一皱,他当然知道“骞”字在京城的意义。他挣扎了下,还是挥手让手下的人退后。 “多谢壮士!”骞辰华安抚了一边,转头看着蒙面人,“你别伤害我女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就是别伤害他。” “我什么都不要,你们给我退后!让我离开!”蒙面人一会挥刀指着骞辰华他们,一会又架回绯月的脖子。 “别伤害她,我们听你的。你别激动,我们让你走!”骞辰华示意众人退后,眼神间跟自己这边的侍卫头领交流了下。 那侍卫隐晦地摇摇头,对方情绪不稳,小姐太小,他们没有把握会让她安然无恙。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在她身上留下什么伤口,很有可能前途就毁了。他们都知道小姐身份特殊,而皇家对于这些要求颇高。任何一点瑕疵都有可能变成人家手里的把柄。 “老爷!”上官蓝灵拉着骞辰华的手,“求您救救月儿!” “放心。”骞辰华示意藤娘把她拉开,他转向黑衣人,“我以为官十五载的信誉担保,只要你放下我女儿,我一定保你离开。” “住口!我不信,你们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黑衣人一听更加激动,手上的刀已经有些不受控制。 “唔!”骞绯月感觉到脖子一丝凉意,然后就是一阵粘腻的液体流进了自己衣服里。 “啊——唔!呜——”上官蓝灵看到那一抹红色,惊呼出声,被藤娘一把捂住了嘴巴。 “夫人,别喊,对小姐不利。”藤娘心也疼,但是她知道这时候越乱越容易误事。 “退后——”蒙面人勒着骞绯月一步步后退。两边的侍卫就拱着他一点点逼近。 “别过来,”蒙面人持着刀又架了骞绯月脖子下,“再过来,我就拉她给我垫背!” “稳住!”骞辰华赶紧示意别再靠近,他看着歹人已经退到了山边,快无路可退了。便给了侍卫一个眼神。 侍卫头领接到命令,悄然退了下去。他退到了歹人看不见的地方,飞身到山边,整个人趴到了山崖外侧,把匕首插进山崖,一寸寸向歹人的方向移过去。 这边,骞辰华开始跟歹人说话,准备转移他的注意力。 然而,蒙面人鬼使神差得一个扭头,正好对上了在悬崖外快靠近的侍卫头领。“你们敢耍我!”他猛地一下退后几步,直接接近了悬崖边。 “不要!”骞辰华心都差点跳出来,“不要,我,我只想救我女儿,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你们以为我还会上当吗?哈哈哈哈……今日我就要你女儿给我陪葬!” “拦住他!”意识到什么,骞辰华突然惊呼,侍卫头领也从悬崖边一下跃起准备强行救人。 “啊——” “小姐!” “月儿——”惊呼声中,蒙面人带着骞绯月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第10章 给我哭 “快,快给我下山找!”骞辰华书生气的脸上露出了杀人的目光,他猛地转身看向追歹徒的那些人,“若是我女儿有任何损伤,我骞辰华一定要你们生不如死!” “骞大人,”对方的头领这时也脾气上来了,他冷哼一声,“若是当时您肯高抬贵手拦住他,今日也没有您女儿的劫数!” “你!”骞辰华气结,他这是说自己自作自受。 “我们也下去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头领也不再废话,挥手带人下山找。 “骞奇,你速速回去带人来搜!”骞辰华也没有功夫计较,先找到月儿为重。 “是!” “慢着,把夫人送回去。”骞辰华看着晕过去的上官蓝灵吩咐。 “是!” 藤娘把夫人交给了欢娘,自己留下在崖边等消息。 等到了太阳西下,骞管家终于带着人到了。“快,快下山。”众人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天已经要黑下来了,若是天黑前还找不到,难度就更大了。 “老爷!”骞奇走到骞辰华边上,“夫人已经醒了。” “嗯!”骞辰华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心思全在山崖下。 “老爷!”骞奇斟酌着开口,“明日的祈福,老爷是否需要奴才去给宫里去个信?” “嗯?”骞辰华这时才回过神,他考虑了下,还是轻叹口气,“你在这里看着,本官先回去,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 “还有,暂时封锁消息,去查下那些人是什么来历!”骞辰华是指那些先前追歹人的那批人。 “是!奴才会安排下去。” “嗯!”骞辰华坐着马车回去了,骞奇和藤娘留了下来。 香山不高,他们已经从山崖上一点点搜到了崖底,但是仍然没有发现小姐的踪迹。而这时,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在了山的尽头,夜幕完全笼罩了香山。 “骞管家……”藤娘看着山林里移动着的火把,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骞奇跟藤娘认识了二十多年了,知道她担心的地方,自己又何尝不担心呢。只是,这片区域就这么大,那歹人还带着伤,又带着小姐,能逃到哪里去呢? 若是骞绯月知道他们的想法,恐怕是要哀叹很多遍了。而事实上,她也已经在心里为自己哀号了好几个时辰。 她被拎着跳下悬崖的时候以为自己要死了,却没想到,这只是那个歹人的障眼法。他早已在崖边准备了后路,是一个与后山连通的山洞。他跳下山崖后借着早已选好的路线回到了山洞,然后把洞口堵死后便带着骞绯月一路奔跑。 骞绯月暗自记着时间,恐怕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时辰了。他们已经穿出了山洞,又在山林里穿梭了很久,又穿过了两次山洞。 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她有着前世的记忆,但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前半个时辰她还能勉强记住方向,后面就被绕晕了。 她现在又饿又渴又晕,终于在她快坚持不住时,歹人停了下来。 他带着她走进了一个小屋子,周围全是树,毫无特殊性可言。光是这几个时辰里,骞绯月就看到过无数这样的环境。她知道,自己想要靠记路逃出去恐怕是难了。 歹人早已在路上绑了她的手脚,堵上了她的嘴巴。他一把把她丢到地上。“呵呵呵……小丫头倒是胆子大,也不见你哭下。” 骞绯月被摔在地上,一阵钝痛传来。她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自己都多久没有感觉过疼痛了。 三年前,几乎一周一次锥心的断骨之痛让她都麻木了。三年的温馨生活,让她几乎都忘记了疼痛。至于练琴那一点手指的疼痛,对她来说,甚至都是甜蜜的,至少那能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活在新的世界、新的家庭。 今天,她又一次感觉到了真实的疼痛,但是前世那种对待疼痛自然而然得麻木让她习惯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然而正是这一个对于她而言的自然反应,却刺激到了那个歹人。 “嗯?”歹人看到自己顺手捞的小丫头竟然对被摔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心里莫名地冒出了一丝戾气,“你怎么不哭?啊?” 他一把冲过去,高高地提起了骞绯月:“哭!快给我哭!” 骞绯月小小的身子在空中挣扎,嘴里也发出“呜呜”声,可是她就是流不出眼泪来。 “眼泪呢?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哭啊?”歹人情绪越来越激动,又一下把她扔在了地上。 “嘭!”骞绯月被猛地砸向地面,剧烈的冲击让她脑袋轰地一声失去了意识。 “混蛋!”歹人看她晕了过去,又踢了她一脚骂了一声。他看她是真的晕过去了,才收回了准备再踢的脚。 “骞管家,下面发现了踪迹!”侍卫在山下高喊,此时离小姐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时辰,沉下去的太阳又一次升了起来。他们终于是在离崖顶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处不寻常的碎石痕迹。 当他们把碎石挖开后,才发现了碎石掩埋的山洞。他们哪里想得到,那在他们看来的同归于尽,竟然只是歹人故意为之。实在是可恶至极,害他们一味地只在山下寻找,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机。 “混蛋!”骞管家看到那个山洞时,也忍不住骂了一句,“给我追!” “是!”骞府的侍卫都穿过了山洞去找寻痕迹,最初追踪的那批人在他们的人包围整片山林的时候已经退走了。 然而,当他们穿出山洞看到得是成片成片望不到边的山林时,众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骞管家?”侍卫头领的意思很明显了,这要怎么搜? “继续搜!我回去禀报!”骞奇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而且已经一天一夜过去,怕也是不能再隐瞒了。 骞奇跟藤娘赶回骞府的时候,看到了大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他的瞳孔不由一缩,心里的忐忑一下加重。 两人对望一眼,心里不由升起了同一个心思:“这下真的完了!” 第11章 上官英雄 “骞管事,”门房看到骞奇来了,赶紧迎上前,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老爷子什么时候来的?”骞奇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他知道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耳朵很灵。 “今日一早,”门房缩缩头,“但是老爷正好不在……而且,夫人在哭。” 骞奇挥挥手让门房下去,他还不知道小姐失踪的事。他转头看了眼藤娘,示意她还是下去吧。 藤娘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便先下去了。只是她也不能歇着,回去稍微洗漱一番还是要等小姐的消息。 骞奇走到正厅门口时,已经感觉到了那一丝凝重的压迫感,伴随着夫人抽泣的声音,让他心有戚戚。 终于是跨进了正厅,他直接躬身进去:“拜见国公大人!夫人!” “骞管家,你回来了!月儿呢?”上官蓝灵一下冲了上来,差点一个踉跄摔倒,还好被青嬷嬷扶住。 “青娘,扶你们夫人坐下!”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上官蓝灵眼泪汪汪地坐回去。 骞奇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首之人,忙低下头去:“国公大人恕罪!”此人便是先皇拜把子的兄弟,夫人的父亲镇国公上官英雄。 “哼!连个小孩都看不住,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一句冷嘲下来,骞奇连话都不敢回。若是平日里谁敢这样说老爷,恐怕已经人头落地了。老爷可是皇上钦赐的状元爷,这样骂他,甚至可以治他一个大不敬了。 “嘭!”上官英雄猛地一拍桌子,“给老子挺起胸膛来说话!” “是!”骞奇一个激灵,赶紧直起了腰板。 上官英雄已年至六十,大半生戎马生涯,一身的杀气哪怕一句话不说就坐在那儿,也是不怒自威。 今日他本是心情很好地带着礼物来看自己的外孙女,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家女儿哭哭啼啼的样子。一问之下,差点当场就掀了桌子。 “说!”他的耐心已经到了顶点,这关键时候,女婿竟然还去祈什么福,以为在那些死人灵前念叨几句,就能把月儿念回来了? 不过这些话他到底是没有说出口,换做以前,他早就冲到祖庙去拎他出来了。现在到底不比以前了,他虽然只是个莽夫,但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回禀大人、夫人,我们在山下发现了一个洞口,应该是那贼人事先挖好的。” “废物!”上官英雄站起来,背着手在厅堂里转悠,同时嘴里不停骂着,“整整一天一夜,你们才发现。都是干什么吃的?等你们发现,贼人早不知道逃哪里去了!” 骞奇被骂的一句话不敢回,而事实也是这样。他们在山洞后发现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山林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恐怕他们是真的跟丢了。 “废物!骞辰华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老子教他的本事都丢粪坑里了。不行,老子带人去找!”说着上官英雄就要往外走。 “爹,爹!”上官蓝灵赶紧跑上前拉住他,她也担忧,但是更担忧自己父亲跟夫君闹翻。 “爹,夫君是去禀告太子了,今日的祈福可不比往常,是为了当年二皇子的事。” 话说到这里,上官英雄停住了脚步,他一皱眉:“就算骞辰华走不开,这群侍卫也是废物!” “是是是!”骞奇赶紧认错,不管如何,这次丢了小姐,是他们失职。 “骞奇,”上官英雄掏出腰牌递给他,“带着我的腰牌去找羽林军施翔,让他带兵搜山,务必找到小姐!” “是!”骞奇连忙接过,转身下去了。 “爹,您先坐下,别急坏了身子。”上官蓝灵赶紧扶他坐下。 “哎……你呀!”上官英雄转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他哪里看不出来她是在护着骞辰华。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上官蓝灵知道自己爹对夫君一直有些不满,但是自己就是喜欢他。她赶紧转移了话题:“爹,月儿,会没事吧!”一想起女儿,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 上官英雄这下也是布满了愁容,他带兵三十多年,很清楚找人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了。 “大人!”这时候他的亲卫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些话。 “什么?”上官英雄一听坐不住了,“混账!” “大人,我们要怎么办?”亲卫自然是知道贼人的身份,也是感觉到了棘手。 “把情况告诉京兆府尹,让他协助!” “是!”亲卫带着命令离开了。 上官蓝灵看她爹的表情,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爹,怎么了?” 上官英雄转过头看着自己女儿,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灵儿,你要做好准备。掳走月儿的人,是江湖人称折花魔君的聂洪。” “月儿!”上官蓝灵一声惊呼,晕了过去。 “夫人!”青娘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夫人!”骞辰华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忙跑进来扶着上官蓝灵进去。 上官英雄心里也是急得上火,“老子亲自去!”他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悬赏,折花魔君,聂洪。专门欺凌妇女,掳掠女童,罪大恶极,令人发指。现发出悬赏,凡提供行踪者,赏白银百两;能诛杀之,赏黄金千两!” “哇——”悬赏令一出,京城百姓皆惊,为此人的恶心愤慨,也为惨遭毒手的女子惋惜。当然也有为了丰厚赏银惊叹的。 “国公大人,”京兆府尹包敕行对着上首的老头子躬身一拜,“悬赏令已发,京城三千羽军也已赶赴香山搜查,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上官英雄点点头:“辛苦你们了,老夫记下了。” “国公大人严重了,是下官管辖不力,下官已向皇上递了请罪状。待骞小姐找回,下官愿意接受惩罚。” “哎!”上官英雄脾气虽然爆,但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聂洪此人武功高强,手段阴狠,行踪飘忽。此前一直在外省作案,不曾想这厮竟敢来京城撒野,怪不得你们。只是这次,切不可放过他!否则,又不知道有多少无辜会惨死在他的手上。” “是!大人!” 第12章 折磨 上官蓝灵也只是听说过聂洪此人专门残害女子,而骞辰华知道更多的东西。 他被称为折花魔君不仅仅是因为此人专门l,辱杀害女子,而是每次l,辱前都会封住封住她们的嘴巴,然后一一折断她们的各处关节。之后才会毁了她们扭曲变形的身子,最后割开喉咙,看着他们流尽鲜血而死。 而他,则会取走女子的一样贴身之物,当做战利品。 当骞辰华知道月儿是被他掳走后,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 此时的骞绯月,终于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她偷偷睁开了一条线,观察着房间的情况。 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差点惊呼起来,还好她靠着自己的冷静控制住了。 只见掳走她的人正背对着她,一失不,挂地站在一面铜镜前,一寸寸在f,m(摸)自己。甚至一手还拿着刀,动不动就在自己身上割一刀,然后伸出血红的舌头去舔那流出的鲜血。还发出羞耻的声音。 骞绯月一阵汗毛竖起,她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恶心和恐慌。不行,自己要逃出去,而且要快!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着爹娘的救援,要先自救了。 她看过不少心理学的书,但是她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可以劝服他放了自己。 她回想起之前那人折回抓自己的行为,恐怕一是拿自己当挡箭牌,为自己逃跑争取点主动。另一个原因,应该是他把自己当做折磨的目标了。 这样一想,她一刻都不敢耽搁了,她要逃出去!办法,办法? “唔!”突然,背对着她的人一下转过身,绯月猛地瞪大了眼睛,“糟糕!” “哟,小美人醒了?”聂洪蹲下身子,抬起手上的匕首轻挑起骞绯月的小脸,“呵呵呵呵……你知不知道,你这眼睛跟她还真是像啊!都是那样地……让人着迷!” “唔——”骞绯月拼命转过头,不去看他的身体。 “给老子转过来!”聂洪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硬把她掰了过来,“看看,对爷……可还满意?哈哈哈哈哈……” 骞绯月使劲想挣脱他的手,却被越扣越紧。 “小美人,你别着急,爷很快就会让你如愿以偿!” 骞绯月看着他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腿,忍不住一阵颤抖,她的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唔唔……”她终于流下了泪,她害怕,“唔……” “呵呵呵呵,原来小美人会哭啊!”似乎发现了什么开心的事,聂洪停住了手,“哈哈哈,爷最喜欢这眼睛带着泪水求饶的眼神了,哈哈哈,小美人,给爷哭得再惨些!” 说着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腿。 骞绯月一个冷战,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唔——”她想挣扎,一个念头电光火石地闪过了她的脑海。 虐待,狂。他们尤其喜欢折磨人时的那种快乐。 骞绯月一下止住了眼泪,她逼着自己不去想那龌龊恶心的事情。当她发现自己有些控不住时,她就开始回想前世被困时候那种了无生趣的感觉。 一遍遍地回想,让她的状态一点点回到了当年被困在二楼房间时候,那种对一切都心如死灰的感觉。 聂洪的手在她身上磨搓着,期待着看她凄惨求饶的样子,却发现地上的小女孩一点点收起了眼泪,然后脸上开始失去了神采。尤其是他那么喜爱的眼睛,竟只剩下了暗无光彩的瞳孔,就像是瞎子一样。 “嗯?你给我哭啊!”他的动作越来越大,“快哭,快哭,让我看到你眼睛流下悔恨的眼泪!” 可是不论他怎么弄,她依旧是一副木头人的模样。 “啊——” 骞绯月看着眼前的人开始暴躁,眼睛也开始变得血红,她知道他已经失去了耐性,可是自己没有一丝波动。她想着,若是今日被dian,污了,还不如刺激他一刀把自己杀了吧。 此时的她很冷静,清楚地知道她这样身份的女子,处在这样的年代,若是失了清白,恐怕以后的日子不会比死好过多少。 她被封住的口中竟然溢出了一丝轻笑:枉她以为上天待她不薄,原来,只是让她品尝过幸福后再失去,她还不如不拥有。 那一丝笑声钻进了聂洪的耳朵,他的手有一瞬的停顿,他突然尖叫起来:“你笑什么?不准笑,不准笑!你给我闭嘴!” 他猛地拉住骞绯月的头发,“不准笑,我叫你闭嘴听见没有!” 然而,不仅是口中,骞绯月看他的眼神都是在笑。 聂洪看着那带着讽刺嘲笑的眼神,发现那眼神越来越像那个女人,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说:“你以为你是谁?” “呀——”聂洪大喊一声,“咔!”他手下一用力,捏断了骞绯月的膝盖。 “疼不疼?给我求饶!”聂洪看着腿被折断的骞绯月笑着出声,然而他的笑在嘴边一点点凝固,因为他发现她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给我求饶!说你错了,说你求我原谅!” 骞绯月看着那男人疯了似地一下一下折断了自己的小腿、大腿,手腕、手臂。她不是不痛,只是这情形莫名地与她内心深处的怨恨重叠在一起。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笑着叫着自己“女儿”的人,带着期待的狼一样的目光果断地拿起榔头砸向自己。 “呵呵呵呵……”她的胸口发出了闷笑声,若不是笑不出声,她一定大笑。这就是自己以为的上天对她的怜悯吗? 聂洪这时候停了手,他发现他越是折磨她,她越是笑。他鬼使神差地拿掉了她嘴里的布条,“哈哈哈哈……”一阵带着沧桑无奈却充满怨气的笑声充满了小屋。 明明是个三岁的女孩,明明自己才是魔君,此时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上一阵阵地发麻,他似乎听到了从地狱里传上来的笑声。他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呵呵呵呵,害怕了?现在想逃了?”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响起,聂洪瞳孔一缩,那双让他痴迷的眼睛闪动着冷冽的火光,那火光似乎是要把自己吞没。 “啊!”他惊呼一声,拔腿就跑,然而,当他跨出一步,却发现自己的小腿已经被火烧得只剩下一截白骨。 “啊——”一声渗人的惨叫穿破小屋,惊起了周围林子里的一群小鸟,最终湮灭在连绵的群山中。 第13章 小火 骞绯月看着门口地上的一堆黑灰,眼神里还留着未退却的冰冷。直到一阵风吹散了那烟灰,她的眼神才一点点恢复了焦距。 她的四肢还是像一个扭动的木偶人一样,奇形怪状地弯曲着。人靠在墙上,只有头和身子还能活动。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四肢,脸上露出了似嘲讽似惊讶的神情。 她能看到自己被折断的地方,那筋骨深处,每一处折断点都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晶石在滚动。在晶石的外面,包着一层焰火。似乎她心念一动,那焰火就能像前世一样修复她的伤口,然后那晶石就会从伤口处跑出来。 上一世,赖金花只知道自己女儿受伤后会产生一种可以起死回生的“血晶”。却不知道每一次那让伤口愈合的火焰,在熄灭后并没有消失,而是留在了千绯月的身体,里。 那些火焰在她的身体里自动收缩,最后化成了一颗芝麻大小的“火种”,融到了她心脏里,然后隐匿不见。 如果说,前世“血晶”的产生,是她身体恢复的本能的话,那颗无数火焰凝聚成的“火种”则是她能主动控制的东西。 那燃烧了她和赖金花的火,便是她释放了火种。她转世后,那火种也不见了。几年来,她的筋骨也没有受过伤,她以为那些带给她地狱般的日子的奇迹能力已经随着她的转世消失了。 却不曾想,今天的受伤又让它们重新出现了。只是与前世有些不同的是,这次火焰并没有自发地帮她疗伤,血晶也没有自己跑出来。 “呵呵……”骞绯月自嘲地笑笑。前世,她不止一次地想要丢弃这些奇异能力,只求换来母亲的一次真心的关爱。 今生,她依旧没有抛开。不过她静下来后,倒是有些庆幸,多亏它们还在,不然今日,她恐怕是难逃毒手了。 她看着屋外的天气,感觉着自己饥饿的程度,猜测应该还只是过去了一夜。她不能再待下去,谁知道到了晚上会不会有野兽。 骞绯月靠在墙上缓了口气,开始沉下心思去触动伤口下的火焰。她有种奇妙的感觉,只有自己把那些火焰主动触发,它们才会治疗她的伤口。 可是她并不知道怎样才能激活它们。她试着用精神去沟通它们,然而并不成功,火焰也好,被包裹着的血晶也罢,依旧是纹丝不动。 她并没有气馁,她试着在脑海中想象一把刀,要去把那火焰刺破。然并卵,她果然是前世玄幻小说看多了。自己的精神不过是她的想象而已,并没有什么凝聚成形的能力。 要怎样才能把外面的火焰剥离掉?骞绯月感知着伤口下看似温柔、一点伤害力都没有的火焰,它就像软糯的果冻一样包裹在血晶外面。 果冻?骞绯月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能把这些火焰用什么吸走就好了。吸走,吸走? 她眼神中有一丝光芒亮起,她想到了在她心脏中隐匿着的火种。前世,那些火焰会自己跑到那颗种子里去,那她能不能控制着种子把这些火焰吸走? 骞绯月有了一点激动,她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个办法可行! 她心念一动,那颗火种从心脉深处一点点显现,然后飘了出来,就这样悬在她的心脏上空。她的心口也没有觉得任何的不适或是灼热,仿佛它就是身体的一部分。 前世她看不清,只能看出它像一颗芝麻一样。这世,她能看清它的样子了,还是芝麻大小,但是它是一个缩小了几十倍的火苗的形状。 在她的意念下,火苗一点点飘出了身体之外,就悬在眼前三寸的地方。小小的一颗闪动着,像个精灵。 之前正是这个看似灵动有趣的小家伙,一下释放了火焰吞没了赖金花和聂洪。 骞绯月感觉到自己与它之间有着奇妙的心神联系,她心里一动,不由开口说道:“以后就叫你‘小火’吧?” 那火种突然飘忽了一下,让她感觉到似乎它在回应她。 “小火,你能帮我把那些火焰吞下去吗?”骞绯月期待地看着她。 小火似乎是闪动了下,然后就钻进了骞绯月的身体里,接着跟着她的意志跑去了大腿折断处,她得先站起来。 在她的心神指引下,小火跑到了左腿的大腿骨处,那里被折断了两处。本就只有十几公分长的大腿骨被折成了三截。 小火接近了一个火焰,似是做了指点的动作,然后那火焰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挥动起来,开始围着断骨的伤口处旋转。火苗燃烧下,断骨一点点开始接上,被戳破的血肉也慢慢回缩。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伤口已经完好如初,看不出一丝曾经断裂的痕迹。那些火焰也像以前一样回到了小火身边。而那颗血晶也一如既往地一点点开始往外一动。 只是始料不及的是,小火在看到血晶出来的一刹那,一下挡住了血晶的去路。 骞绯月的脑海中接收到一股非常强烈的意志,她似乎感觉到小火在说:她想吃了它。 “小火,你想吃了血晶?”骞绯月意识沟通小火,说是沟通,其实只是她心里这么想着。 让她颇为惊奇的是,那小火苗竟然是闪动了一下。 “小火,能不能先让我吃了?下一个给你吃好嘛?”骞绯月跟她商量着,她想着自己吃下血晶,会不会也像吞下她的血晶的人一样,就能让病痛都好了。 她感觉小火没有抗拒的意思,于是前倾着身体奋力把浮在身前的血晶吞了下去。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吃下血晶。 与它看上去的样子不太一样,她以为是药丸一样的,却不曾想一进入她的口中,那血晶就化作了一股热流直接淌进了喉咙里。 就像能看到她伤口下的情况一样,她的脑海中显现出血晶化作液体进入了她的喉咙。在她以为它会发挥药力,让她的伤口愈合起来。 没想到,那红色的液体直奔还在大腿伤口处“待命”的小火而去。然后在骞绯月目瞪口呆中尽数和小火融在了一起。 第14章 自救 “小火!”骞绯月有些回不过神,这……她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脑海中她身体里的血晶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到小火比刚才大了一点点,仔细看又仿佛没有。 “呼……”她深吸一口气,可能是小火的无心之失。 于是她再跟小火沟通,让她去了第二处大腿的断裂处,开始指挥着火焰疗伤。依旧是半柱香的时间,断骨接上了,伤口愈合了。她感觉到左大腿已经和原来一样了。 她看着血晶渗出体外、浮到眼前,吞下去之前还不忘警告小火一句:你刚吃过了哦!这个是我的! 感觉到小火没有反驳,她才探头把血晶含进了嘴里。 依旧是化作了暖流进入了喉咙,然后——直奔小火! ……沉默了一秒钟后,骞绯月认命地低下了头。自己果然还是太幼稚太天真了,竟然试图跟一个吃货商量,想要从它口中抢吃的。 “小火,你不可以这样的!”骞绯月准备跟她好好讲讲道理,比如吃太多身材会走样。 然而,话题还没开始,她就接收到了小火传来的一个信息,她吃饱了,要睡觉了! “我……”骞绯月一急,“小火,你别睡啊。我伤还没好呢!” 只是小火完全无视了她的呼喊,自顾自跑到了她的心脉处,隐匿了起来,睡觉去了…… 骞绯月看着自己还有双手双脚和一条大腿折断着,心里无数艹泥,马奔腾而过。 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了,因为饿太久,又被折磨了这么久,她感觉心神俱疲,她想睡觉…… “不能睡!”骞绯月猛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她怕睡过去再醒来会更没力气。小火沉睡了,她呼唤了很久都没有反应。她不能干等着小火醒来,谁知道死亡和她醒来,哪个会先到呢。 她想爹娘了,她这世虽然还带着能力,可是已经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了。她可以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能力,这样,她就仍旧能拥有幸福的家庭了。 “我要活着,等小火醒来,把伤治好。我还是爹娘疼爱的骞绯月。”对家和幸福的渴望让她强撑起了精神。 她转头环顾四周,既然是那贼人的藏身之所,应该会有吃的。只是这里似乎只是一个卧室,她要到外面去找找,是不是有厨房。 “嘭”地一声,她趴到了地上,然后像个虫子一样开始在地上蠕动。还好左大腿能用上点力,她再用脸蹭着地面。终于是可以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了。 当移动到门口的时候,她又费劲地绕开了聂洪化作灰的地方。她都不敢去想那让她汗毛直立的恶心画面,更何况是去碰了,哪怕已经化作了灰。 骞绯月滚下了台阶,被台阶下的一根枯枝擦破了脸。 她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到屋子边上还有一个小隔间。她眼睛一亮,无视掉已经磨破的一边脸,疼痛,她早在五年前,就已经习惯了,她开始继续蠕动。 屋外不比屋内,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泥地,还有枯枝、石子,当她移到台阶下的时候,左腿和脸上已经都是擦伤了。 憋着一口气爬上两个阶梯,然后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撞开了门。骞绯月滚到了屋子里,然后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一个石头搭建的灶台。只是灶膛里没有火,也不知道那灶台上的锅子里有没有吃的。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就算有,她现在也拿不到。 骞绯月把困难放在了一边,先什么都不想地休息了会。直到她感觉到脸上的血液已经凝结了,她才恢复了一些气力。 若不是手脚都断了,她相信现在已经是饿得手脚发抖了。而外面的阳光也慢慢弱了下去,她猜可能已经到了傍晚。 三月的天还有些冷,因为昨天起的早,藤娘倒是给她穿得比较厚。让她不用担心自己会冻死在地上。 她左大腿一用力,身子翻了过来,移到灶台前,然后努力用一条大腿蹭着灶台支撑起了身体。 只有三岁的她本就只有一米左右,小腿用不上后,哪怕她已经不顾疼痛支撑起了身子,也勉强刚刚够到灶台上的锅子。 “呀!”她用头一撞,“叮叮当——”锅子被撞到了地上,里面的几个红薯滚落下来。 “呜——”骞绯月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真好,有吃的了。 她也不顾地上灰不灰,番薯皮没剥了,逮着最近的一个就啃起来。番薯太干,吃了三口她就差点噎住了,哽在喉咙口好久才咽了下去。 “咳咳……”骞绯月转头看了下四周,看到了一边的水缸,但是太高。她够不到,也就歇了心思。至少不会饿死了,外面是林子,她想一时半会自己也渴不死,大不了喝点露水。 她又咬了两口番薯,终于是觉得恢复了些力气。骞绯月便不敢再多吃,番薯一共四个,她却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困多久。 要想办法向外界求救!她这样想着,哪怕她伤好了,就她这个三岁的身子,她也不保证自己有能力走出这深林。即使她拥有控火的能力。 小火的沉睡让她知道,她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她对小火的了解太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不确定上。 至于血晶被吞的事,吃了点东西后,她也有了一丝明悟。恐怕不是小火跟她抢的,而是血晶自发的行为。别人吃了后的情况她不知道,但是至少她自己吃后只会去小火那里,并不能达到治疗的效果。 那么她只能等小火醒来,让她帮忙把伤处一点点治疗了。 小火,小火,你快醒来!骞绯月在意识里叫她。呼唤了一会没反应她也先收了念头,开始把精力放在怎么求救上了。 她开始回忆前世看过的书,她记得有一本是讲野外生存的。 “狼烟!”她找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求救办法。 火,她可以等小火醒来,剩下的就是树枝。 有了目标,骞绯月立刻行动起来。她先环顾了厨房,看到没有多余的柴火时暗骂了一声。她哪里知道,聂洪刚从外省转到京城作案,这个地方也是为了藏身刚弄的。自然没有什么储备。 骞绯月只好又像一条虫子一样爬到外面、滚下台阶,然后用嘴开始收拢树枝。 第15章 野人 骞绯月看着外面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便在屋子周围蠕动着拾着柴火,用嘴一根根“叼”着移到一起。 “唔!”突然横穿出来的一只兔子,蹦上了她的头,害她咬着树枝埋进了土里。待她抬起头时,看到那只兔子已经蹦远了。 “啊——”她心里在哀号,连兔子都来欺负她。她甩了甩脸上的泥,低头咬起树枝,继续着搬运的活。早一天完成,她就早一天脱险。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的草丛里,有一双眼睛正在好奇地望着她。直到月明星稀,她爬进了屋子里,关上了门,那追着她的眼神才离去。 第二天,骞绯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叫小火起床,可是这家伙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她就只能依旧在屋子周围捡着树枝。 她现在时刻处于饥饿的状态,因为蠕动了半天,一边的脸已经磨破肿了起来。她今天只能用另一边的脸蹭着爬着捡树枝。 血肉模糊的左腿她已经不去看了,反正看了也解决不了事情。累了,她就直接趴在地上休息一会。渴了就咬一些青草,吸点汁水或是露水。饿了就把青草咽下去,那些番薯,只有在她觉得下一秒就要饿死的时候才会去吃一小口。 到了下午,她感觉自己可能是太累了,已经出现了幻觉。她几次以为有人来了,但是转头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于是她决定先休息一下,她爬到了自己已经堆着的柴火边靠着,看着蓝天白云,慢慢地睡了过去。 “啊!”睡梦中的骞绯月突然感觉到一阵摇晃,“地震了?”她猛地睁开眼,对上了一个毛绒绒的动物。 “啊——” “吼!” 骞绯月惊叫一声,那动物也惊呼了一声,一下窜出去好远。 骞绯月紧张得望着那只动物,那只动物也在望着她。 这动物的体型就像一只中型犬,头发很长,遮住了它的脸,只在发丝间露着眼睛。 看着看着,骞绯月发现了不对。它四肢着地,但是那趴在地上的“四肢”分明就是人的手和脚。他的身上穿着大大的树叶,上身赤膊着,有些黑有些脏,但是能看出是人的身体。 “你是谁?”骞绯月平复了下紧张的心情,试探着开口问到。 那人歪过头,就那样盯着她,也不说话。她听到他喉咙里似乎发出“吼吼”的声音,但是她听不懂他说的话。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骞绯月带着一丝希望看着他,若是他能跟她交流,那自己说不定能让他帮忙。 可惜的是,那人依旧是趴在地上,然后发出她听不懂的“吼吼”声。 骞绯月眼神不由露出了失落,他可能是个野人,根本不会说话。她低下头去,那种提起了希望又落空的感觉让她觉得不太好受。 突然,那个毛绒绒的头又蹭了过来。 “啊!”骞绯月吓了一跳,不过这次她刚喊出口就止住了。因为她感觉到对方不是要伤害她,他似乎是在用头蹭自己的肩窝。 然后猝不及防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脸。 “啊——”这下她的惊叫没有忍住,那人也被她的喊声吓地又跑出去好远。只是他依旧没有离开,远远地看着她。 骞绯月想抬手抹一把脸,但是发现自己手还悬在那甩着。她皱眉望向那只动物,刚想质问,却对上一双闪动着伤感的眸子。 她的瞳孔也不由一缩,他…… 她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他是想跟自己亲近?她想起,动物间,往往是用舔舐来表达感情。而当同伴受伤时,它们也会帮对方舔伤口。 难道,他是在给自己疗伤? 想到这点,骞绯月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自己被侵。fan了,却反过来还是对方很受伤的样子。 不过她最终只是淡笑一下,他没有恶意不是吗?至少比那些笑着说着爱她、事实却把武器对着她的人可爱多了。连那些人自己都可以平静以待,又何必这样大惊小怪伤害一颗真诚柔软的心。 她抬起头,试着朝着对方牵了一个笑容。她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肿的连笑都快看不出来了,但是那人却感觉到了她散发出来的善意。 动物在感知上,往往比人要敏锐得多。 那野人似乎犹豫了下,终于在骞绯月带着笑意的目光下一步步移动了过来。当他走到她面前一尺的地方,骞绯月轻声喊了一句:“停下!”然后给了他一个比较严肃的目光。她的目光盯着自己脚下的地方,他的手已经到自己脚边了。 野人手刚抬起来便听到了她的轻呼,然后抬头看着她。终于在她的注视中,慢慢放下了手,然后不再向前。 “呼……”骞绯月松了口气,虽然她算是接受他的好意了,但是她也做不到再让对方舔自己一下。可是下一步,她却犯了难。她说的话,他听不懂。他的叫声,她也听不懂。想比划,手断着。她要怎么跟他沟通? 在她犹豫的时候,野人突然转身跑了。 “哎!”骞绯月喊了一声,就算不能沟通,多少有人在身边,她心里踏实一些啊。可是野人没有停下来,很快就窜进林子里不见了。 “哎……”她叹了口气,人家应该只是路过。她重新趴了下去,然后又开始了捡树枝的活。她觉得还是不要多想的好,还是踏踏实实地把树枝屯多一些,等小火醒来,可以让狼烟燃得久一些。 “啊——”她刚咬起一根树枝,整个人突然被一只脚拨了下,翻了个大面朝天。 然后她就看着那个毛绒绒的头遮住了眼前的天空,然后一点点凑近了她的脸。 “不是吧……又来?” “唔——”骞绯月强忍着不适闭上眼睛,想着自己不能把他吓跑了。突然感觉到脸上一阵冰凉,然后便是清清凉凉的感觉,让她火辣辣的脸上舒服了不少。 她睁开眼,看到那野人的口中叼着一些嚼碎的叶片,正用嘴巴拱阿拱地敷在自己脸上。 骞绯月想哭,好不容易逃脱了那个b,t的魔爪,怎么感觉自己又被丢进了火坑。 第16章 希望 “你能用手吗?”骞绯月哭丧着脸问道,她的眼神一直看着他趴在地上的“前肢”。 野人嘴上的动作在听到她说话时明显顿了下,然后他望向她的眼睛,顺着她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前蹄。 他不解地抬头看着她,骞绯月此时也看清了他的脸。虽然有些泥土遮住,但还是能看清那张脸带着孩子的稚嫩。他还只是个孩子!看上去只有六七岁! 意识到这点时,骞绯月心里窜起了一股无名怒火。他是被人丢弃在山林的!而且应该是从小就被丢弃了,所以他一点“人”的意识都没有。该死,又是狼心狗肺的父母! 她看着他的眼神也不由地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怜悯。让那个野人的眼神顿了下,他感觉到了她气息和眼神的变化。 野人不解地歪着头,他抬起一只前脚伸到她的眼前,还转了几下,仿佛示意自己的脚没有伤。骞绯月看得一阵心酸。 野人发现自己理解得不对,他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伤心。他用头蹭了蹭骞绯月的脖子。 “哈哈……”骞绯月怕痒,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害得脸上的草药都掉下去了些。 野人赶紧用嘴叼起来拱到她脸上。 “唔!”骞绯月下意识地有些躲避,她望着野人的眼睛,然后自己的眼神看向他的手。 野人歪过头,哼哼了两下,然后抬起他认为的脚,实际是他的右手,送到骞绯月面前。 “对!”骞绯月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一点点挪动着身子,把敷着药的脸贴到了他右手的手掌下。 野人又哼哼了两声,骞绯月能听出他每次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是不太一样的,可能是他自己的语言,无奈她听不懂。她只能不厌其烦地用脸去贴他的手掌,示意他用手给她敷药。 终于在她第四遍把脸贴到他手掌时,那手掌轻轻地按了下。然后那野人迅速收回了,带着疑惑的眼光看着骞绯月。当他得到了一个肯定并快乐的眼神时,他甩了甩头,发出了一阵咕噜声。 骞绯月这次有很强烈的感觉,她听懂了,他在表达他的高兴。 于是野人就在骞绯月赞许的目光中,开始用他的“右脚”在她脸上“踩着”药。踩完了一边,他又跑开了。 但是这次骞绯月没有担心,她有感觉,他会回来。果然没一会,他就又叼着药来了。这次他把药放到了她的脸上后,自觉地抬起了“右脚”帮她敷药。 然后是她的左腿膝盖处,那里伤得很重。若不是她对疼痛可以做到不理会,那种断着骨头还一直用着力的状态,她早就支撑不住了。 只是当草药敷上去后,她还是忍不住冷汗淋漓。不是不痛,只是痛得心麻木了。神经还是有感觉的。 骞绯月变了脸色咬着嘴唇的样子有些吓到野人,他不由后退了两步,他感觉到她脸上的狰狞。 骞绯月疼痛中余光看到了这个场景,强撑着牵起了一个笑容,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了句:“别怕!” 野人似有所感,他不再后退。在观望了一阵后,慢慢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靠着她的身子趴了下来。他刚想伸出舌头去帮忙舔她的左腿,突然顿住了。然后他抬头望了一眼骞绯月,把舌头缩了回去。只是用头蹭了蹭她的脖子。 “呵呵呵……”骞绯月笑都没什么力气,但是她的心里感觉很温暖。 那些草药效果出奇的好,一丝丝凉意下,骞绯月看着自己左腿那些外伤已经不再流血。脸上火辣辣的刺痛也缓和了很多。 她翻了个身趴下,准备继续捡柴火,却被一只手拦住,按回了地上。 是那个小野人,他皱着眉望着她,右手按在她的肚子上。然后学着她之前制止他的眼神,他也瞪了骞绯月一眼。 那眼神,让骞绯月感到一阵喜感。怪不得现代都是说人类的模仿能力是最强的。他虽然像个野人一样长大,但是他学习的很快,马上能举一反三。 小野人制止了骞绯月,然后自己站起身,只是他的站立是四肢着地的。他观察了她大半天了,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于是用他的右脚一下下把地上的树枝踢到了她堆成的小柴堆里。那个速度和准度让侧躺着的骞绯月不由叫好。 有了他的帮忙,她可以闲下来。她开始跟他说话聊天,虽然她没指望他能听懂,但是说话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还坚持着。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骞绯月,你要是觉得难学,可以叫我绯月、月儿、月……都行。” “你住在哪里?” “这山里有野兽吗?” …… “你会做吃的吗?”当太阳西下,门口的树枝已经堆得比他自己都高了。骞绯月趴在地上吞下一口番薯问他。 小野人转过头,凑到了番薯下面嗅了嗅,然后骞绯月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嫌弃的表情。 她不由眼睛一亮:“你也觉得不好吃对不对?你有好吃的吗?”只是回应她的还是歪着头懵懂地望着她的可爱的脸。 骞绯月已经习惯了他的造型,无视掉那打着结黏在一起的一束一束的头发,还有他脸上的泥浆,她发现他的脸蛋还是很清秀的,还透着一点傻愣的可爱。 就像现在他望着自己等着她继续解释的表情,简直要萌化了她的心。 她用头点点地上的番薯,张嘴空咬了几口。小野人看完后,歪着头,眼睛闪了闪,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他就跑开了。 骞绯月心里一松,他应该是听懂了吧,今晚终于不用吃番薯了,她这样想着。 小野人的出现让她觉得一下子充满了希望。等到小火醒来,她得先让她把自己治好,这次血晶一定不能给她吃了,她可以先留着。然后就点燃狼烟,等待救援。 她在想要不要把小野人也带出去,她会好好照顾他,不再让他在深林里当野人。 于是在她的万分期待中,一阵悉悉索索声响起。 “他回来了!”她开心地转头向后一看,“啊!” 第17章 小火醒来 小野人的嘴里叼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他一甩头,那兔子就飞到了骞绯月的脚边。小野人走上前,还拿嘴把小兔子往她脸边拱了拱。 ……她不该对他抱那么大的期望,他的行为习惯都是野兽。骞绯月讪笑地摇摇头,然后用下巴点点番薯,咬了一口。 小野人歪头看着她,他走上前自己咬了一口,把兔子肉嚼得津津有味,咽下去后又朝着骞绯月拱了拱。 骞绯月心里一阵阵发寒,这,简直跟那个贼人的行为一样,刺激!可是她又不能怪他,她只能默默低下头啃番薯。 所以她没有看到小野人突然亮起来的眼睛,只是一阵风吹过,“啪!”骞绯月的面前多了一堆嫩叶。 “嗯?”她侧过头去看小野人,发现他竟然在咧着嘴笑。 “你笑了?”骞绯月发现他的笑纯净的很,一下就让她整个人都愉悦了。 “吼吼……”小野人把树叶往她面前拱了下。 “树叶?”骞绯月不明所以,她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下巴点点树叶。 小野人顿了下,转过头又跑开了,再回来时,发现他嘴里叼着一片树叶。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骞绯月的头边上。 “啊——”尖叫声穿破了云霄,小野人被吓了一大跳,这次他只是腿动了下,没有跑开。 “啊!”骞绯月一个翻身,再一个翻身,终于是离开了那片树叶。 “呜……”骞绯月真的被吓坏了,她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小野人看她不叫了,又似乎变得很伤心,他看得懂眼泪。他记得跟他一起长大的小豹子死掉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也有这个东西。 他低头看看脚边的树叶,还有上面那只大头虫子,明明跟她是同类啊,她怎么这么伤心?难道是这只虫子抢了她的树叶吗? 他一“脚”掸开了那只虫子,然后叼起树叶送到了骞绯月面前。 “呜……啊!哇……”她哭得更大声了,她被吓坏了。泪眼朦胧的她没看到虫子已经跑了。 小野人有些明白过来,她好像是不喜欢这个树叶。于是他甩头就把它丢得老远。 “唔!”骞绯月感觉到自己脖颈里又被他在蹭了,她抽噎着收起了泪水,半眯着睁开一条缝,望了下身边的位置,没有发现那个蠕动的虫子。心里的毛毛终于褪去了一点。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堆树叶,发现了真相:恐怕,小野人是把她当成一条大虫子了。 骞绯月的心里在哭嚎,她要怎么跟他解释,她不是虫子,他也不是野兽。 一阵闹腾后,骞绯月依旧是吃她的番薯,小野人啃他的野兔。时间就这样过去,骞绯月有小野人帮她敷药,脸上和腿上的伤好了不少,只是被折断的骨头还是软趴趴地挂着。 小野人没有离去,白天夜里地陪在她的身边,她觉得,他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条有趣的虫子。他还是会找各种树叶来给她,似乎想找到她喜欢的树叶。因为那天被吓哭后,他一直带着歉意的眼神望着自己,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想要弥补。 终于在第四天,番薯也只剩下半个的时候,小野人带回来的一根树枝上,骞绯月发现了枣子。这是一根冬枣的树枝。 骞绯月蠕动着爬过去,咬住了那一颗鲜枣。 “唔……好甜!”五天了,她终于吃到了番薯以外的东西,是那样新鲜甘甜。 她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边咬着枣子一边眯着眼睛对着小野人笑。 小野人的眼睛也亮了,好几天了,他终于看到她又笑了。他也跟着咧开了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嘿!” “啊!你会说话了!”骞绯月清楚地听到了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是一声笑。她笑得更开心了。 小野人歪着头,想着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让她那么好看。他在脑中回忆了一遍,似乎是想到了。他把头凑近骞绯月,然后咧开嘴:“嘿嘿!” “哈哈哈哈……”骞绯月被他的动作彻底逗乐了,枣子含在嘴里都不管了,张着嘴大声笑着。 笑着笑着她渐渐收敛了神色,闭上了嘴巴,她发现自己很多年没有这么放肆地笑过了。若是爹娘和教习嬷嬷见到了,又该说自己了。 爹,娘……还有藤娘,她想他们了。 小野人感觉到她身边又围绕着一股忧伤的气息,他低头看了看那根树枝,突然跑开了。 骞绯月还在发呆,没有看到他的离开。当她终于是叹了口气回过神来时,小野人又不见了。她没有理会,自己蠕动着回到了屋子里。 那个贼人的灰她已经让小野人帮忙弄走了,为了教会他,她不余遗力地吹着那些灰,才终于让他明白了自己要把灰弄走。 “哎,小火,你什么时候醒啊?断手断脚的日子很难熬……”骞绯月嘟囔了一声,突然感觉心口泛起一阵涟漪。 她心里一动,就看到小火像水波般一点点在心脉深处浮了出来。 “小火!”骞绯月激动惊呼,“你终于醒啦!” 小火“嗖”地一下来到了骞绯月的面前。 “好像没什么变化啊!”骞绯月仔细地看了一眼,“先不说这些了,你能先帮我疗伤吗?” 小火动了下,骞绯月突然想到了小野人,“等等。”她知道小火非同小可,虽然小野人对她很好,但是上一世的惨痛经历让她不得不多防备一些。 她让小火先回去呆会,自己在屋门口等小野人。小野人回来的时候叼着一个大叶子,那片大叶子被卷起来,里面裹着东西。 骞绯月下意识地抖了下,不会又是虫子吧。 小野人看到了她眼中的害怕,他就站在屋外站定,然后把大叶子放在地上展开。 “青枣!”骞绯月笑了起来,这小家伙,真是聪明又体贴。可是这样一想,她又有些歉疚,自己还在防备他。不过那些歉疚也只是被她放在了心里。 她朝小野人笑笑,做了个闭眼的动作后关上了门。小野人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还没下山,不过他还是像前几天那样,趴在了她的屋门口,守着青枣等她醒来。 第18章 千默 “小火!”骞绯月在意识里沟通小火,然后就看到她浮现出来。 “这次血晶不能给你吃,你得先帮我把伤都治好!”她反复跟小火强调了几遍,可是每次说到血晶的事,她都不拒绝不回答,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小火,这次先帮我把手治好!”骞绯月想了想说到,至少这样自己可以比划跟小野人交流,还可以洗漱什么的。虽然这次她下定决心至少要把所有的伤都治好后才会考虑要不要给她吃血晶。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当小火医治完手臂的一处断骨后,她传来一个意识:她饿了,没力气治伤了。 “……”骞绯月心中脑中一阵天雷滚滚。她试图采取怀柔政策,你先治伤,治完再给你吃。然后她就是那样浮在自己眼前一动不动。 “呼——”她抬起右手,“给你一颗,帮我把左手也治完。约好了哦!”她把血晶递到小火面前,可是她依旧没有动作。 骞绯月等了好一会才想到,难道一定要自己吃了,她才能吃?她试着把血晶吞下去,果然小火眨眼间已经进入了她的心口,然后那血晶又像上次一样和她融合起来。 “好吧,你现在可以给我治疗左手了吧?”骞绯月有些无力,这是比前世好了,能控制了,可是也不像前世那样无差别治疗了。哎,果然是有得必有失啊。 当她把骞绯月左手的肘关节治好后,她又不动了,还是一个念头:饿了,要吃! “啊——”骞绯月心里长啸了一声,上次就是吃了两颗血晶沉睡的,然后一睡就是五天。难道自己还要再等五天?要不自己还是先点狼烟求救吧?再用剩下的时间慢慢治疗? 这个念头一闪出来就被自己否决了。万一她被救了后再恢复,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的伤完好如初了。 “小火,你看,能不能先辛苦下,帮我把左手手腕也治好了,咱们可以一下子吃两颗?”骞绯月利诱她。 然而小火的世界似乎就是简单的一个伤口一颗血晶,吃完才有力气干活。 “那你能不能吃了先治疗再睡觉?” 骞绯月没辙了,一说到吃的,她就没有了任何回应。“我跟你说,你这样做人是不对的,咱们要有商有量,有进有退,方能长久知道吗?” 然而,空气中、意识里都没有任何回应。 “好吧,”骞绯月伸手把血晶塞到嘴里,看着它奔向了小火。然后在她心酸的目光下爬到自己心脉深处睡觉去了…… 她抬起左臂,看着还挂着的手腕,嘴角抽了抽。好吧,再等五天吧,好歹右手和左手手臂可以动了不是么?而且有小野人的陪伴,日子不会太难熬。对了,他刚才送来了青枣。 骞绯月用手臂撑着移动到门口,终于可以直立了。她又想起了那条吓哭她的虫子,她决定接下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跟小野人说清楚,自己不是虫子! 当她打开门,她看到地上趴着的小野人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四肢着地疑惑地看着她。 “嗨,小……咳咳,你叫什么名字啊?”骞绯月靠在门边,看着他问到。她看到他只穿着树叶趴在屋外,她心里有一丝酸涩。 他不冷吗?天已经暗下来了,自己穿了这么多,深林里的那些凉意还是往自己衣缝里钻。 “你冷不冷?要不要到屋里来?”骞绯月点点屋子里面。 小野人的目光跟着她的手看向屋子里面,他知道丛林里的生物都是有自己的领地的。他平日里也有。她是在邀请自己进入她的领地吗? 小野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这是对方认可他的意思了?“吼——”一声高亢的吼叫让骞绯月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然后就看到一个黑影朝着自己扑过来。 “啊——哈哈哈……不要!” 小野人高兴坏了,他用头不停蹭着骞绯月的脖颈,惹起了一阵阵的笑声。 骞绯月坐在地上,小野人趴在她前面,看着她吃着自己采来的青果子,流光闪动。他看着她伸出“前脚”,用三根指头捏着果子。 鬼使神差的,他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学着骞绯月拿起了一个青枣。然后他就那样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觉得很新奇。 骞绯月看到他的这个动作,莫名地眼眶酸胀得厉害。他是个人,不是野兽,他其实还保留着人的一些本能。只是没有人教他,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甚至想起了他用人类明明已经退化的牙齿,撕扯着兔子肉的场景,觉得很心疼。 “这是手!”骞绯月把自己的右手伸到他眼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到,“这是手,不是脚。”她点点他还按在地上的左手,“这是左手,也是手!” 小野人歪着头,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她。然后放下右手,抬起了左手,又伸出了三根手指捏住了一颗青枣递到骞绯月面前,露出一个笑容。 骞绯月接过青枣,眼角已经有泪水在滑落。他不会站立,他要把右手放下去后才会抬起左手,像只动物一样。 “你没有名字,不如就跟着我姓吧?姓千,叫千默好不好?”骞绯月一直怀念着自己前世的父亲,反正发音都一样。 “千默,千默!”骞绯月看着他的眼睛,在他面前重复着。他就像个新生儿一样,什么都需要从头开始教。她也不着急,哪怕几天只能教会一点。至少,等她离开时,她想着能带着他一起出去,作为人走出去。 “我叫,骞绯月,月!”她让他看着自己的嘴唇,教他发音。“月——” “你叫千默,默——” 这次右手能用,左手也能抬起来了,骞绯月跟千默的交流顺了很多。千默的学习能力很强,他就像一张白纸,什么东西划到上面就留下什么痕迹。 四天过去,他已经学会了坐着,会用手拿东西,能看懂骞绯月的一些比划。只是走路还不会站起来,仍旧是要趴在地上走。 骞绯月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明天是小火醒来的日子。明天可以把手腕和左腿治好。下个五天能把右腿治好。 那时,她就能示范给千默看怎样站着走路了。教会他后,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第19章 月圆之夜 “千默,还差一点点,月亮就圆了!”骞绯月靠在门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千默从屋子里走出来,抬头看天。 “吼……”一声不正常的声音从千默的喉咙中发出。 骞绯月转头一看,看到他脸色都白了,额头上有冷汗留下来。 “千默,你怎么了?” 只是千默没有回答,他呲着牙盯着天上的月亮,“吼吼……” “千默,千默!”骞绯月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野兽般的表情,那样凶狠狰狞,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恐惧。 骞绯月伸手拉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却发现他的手冰凉。她心惊,这几天她教他的时候几次碰到过他的手,虽然因为趴在地上有些微凉,但是手心是温和的。 但是现在却是寒冰一样的冷,一丝温度都没有。“千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可是他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被她握着的手开始有些抖动。 夜风吹过,天上月亮的最后一个缺口消失,满月当空,月明星稀。 而小屋里的千默,已经不止是手在抖,连全身都开始抖动起来。 “千默!”骞绯月惊呼一声。 千默整个人蜷缩到了地上,他的嘴唇发紫,牙齿都在不停地上下打颤。“嘶……吼……”他的喉咙里发出难受挣扎的声音。 那声音钻进了骞绯月的耳朵,砸在她的心口,她看着他在地上剧烈抖动的样子急得不知道要怎么办:“千默,千默,你怎么了?” 她奋力挪过去,用右手抱住他,左手手臂压着他。 “好冷!”她感觉他全身像冰块一样,“千默!”她在他耳边轻呼着,可是他此时已经双目紧闭,死死咬着牙关。 骞绯月感觉自己抱着他的手臂都已经被冻僵了,可是他身上的温度还在降低。他的眉毛和头发上开始冒起了白霜,甚至连带着她的手臂上都开始爬上了寒霜。 “千……默!”骞绯月的牙齿也开始打颤,但是她依旧没有收回她的手。而地上的男孩已经蜷缩起来不动了。她呼唤着他,可是他没有一点动静。而她也感觉自己一点点在被冰封,甚至连意识都快被冻住了。 她强迫自己清醒,她在等,等小火醒来。今天是第五天了,她一直在意识里呼唤她。等小火醒来,她可以让她帮忙化了这些冰。她可以让小火把血晶释放出来给他吃,对!血晶,血晶有起死回生之效,可以治好他。 骞绯月不知道千默到底是怎么了,但是她知道,前世血晶救了很多人的命。它一定能救他。 “千……默,坚持……住!” 很快骞绯月的意识也一点点模糊,她憋着一股劲,她一定不能睡着,她要醒来。这成了她意识深处的执念。 黑夜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亮起来。山间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小屋,照在屋里的两个小小的冰雕上,反射出钻石一般的光芒。 然而,阳光越来越刺眼,却没有融化那寒冰一丝。甚至是两个人脚下的地面,都覆上了一层白白的冰。 “唔……”突然,冰雕里面骞绯月轻哼了一声,她的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她的意识一点点恢复,她在想,她记得自己睡着前有一个念头,是什么? 小火!骞绯月猛然醒过来,事实上她的身体还被冻着一动都不能动。“小火,你醒了吗?快出来!” 在骞绯月的脑海中,她身体内部的情况清晰地显现,那个小精灵也一点点从心脉深处浮现出来。 她一眼就发现了不同,小火大了一些,而且她感应到她露出了一丝抵触的情绪。 “小火,你也不喜欢被冰着是不是?”骞绯月赶紧跟她沟通,“小火,烧化了那些冰!” 小火似是扭动了下身子,然后一下窜出了她的身体,化作了熊熊烈火包围了二人。骞绯月身上的冰直接化成了蒸汽,连她的衣服都瞬间被烤干了。 “千默!”她第一时间去看地上的男孩,发现他身上的冰已经没了,头发和眉毛上的白霜也没了。但是嘴唇还冻紫着,牙齿又发出了上下打架的声音。 “怎么还这么冷!”骞绯月握住了他的手,还是冰凉。她转头看向小火,“能不能再给他点热量?” 小火在骞绯月的意识指引下,释放出了一些火苗围绕在千默的周围。但是骞绯月发现他身上的寒冷并没有被祛除。 “小火,帮我把左手手腕治好!”骞绯月下了命令。 半柱香后,千默还躺在地上,骞绯月左手已经好了,正拿着刚从伤口处出来的血晶。 “小火,血晶我想给他吃,这次就稍微委屈你下。”小火依旧是没有反应,她也没有多犹豫,俯下身便把血晶塞进了千默的嘴里。 她能感觉到血晶在入口的一瞬化作了一股热流,但是她看不到千默体内的情况。看来她只能看到自己的体内情况。 很快,她看到千默嘴唇的紫色开始褪去,身子也开始不抖了。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缓和。 “小火!”骞绯月看到千默的睫毛动了下,赶紧让小火隐匿。 等了几息,千默的眼睛慢慢睁开,他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双漂亮的眸子担忧地看着他。他被那双眸子深深地吸引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千默,你好点了吗?还冷吗?”骞绯月看他还在发呆,不由担心问到,不会被冻伤了吧? 千默的眼珠终于动了下,他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然后慢慢坐了起来。 “你还有没有事?”虽然知道他可能听不懂,但是骞绯月还是坚持每次都跟他说话,她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听懂并且回答她。 千默看得懂她眼神里的担忧,咧开嘴笑笑来回应。然后他转头看了下周围和外面,他看到了地上的阳光和屋外悬挂的太阳,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这几天的相处,骞绯月也大概能听懂他的一些语气词。比如这个“咯咯”的声音,是他在表示疑惑。 “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吗?”骞绯月知道他很能看懂自己的眼神,所以每次在问的时候都是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用自己的眼神告诉他她想表达的意思。 千默歪着头,然后往自己身上嗅了嗅,最终还是甩甩头,然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20章 直立 骞绯月看他笑了,心里也终于是舒了口气。她问了他几个问题,为什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开始的等等,他都没有回应。 不过她也没有失望,她知道这些问题对他来说太难了。反正从今天之后,他不会再有问题就是了。 她示意他去找些吃的来,自己睡一会。这个比划他现在能看懂了,他点点头跑了出去。还顺便给她带上了门。 骞绯月看着他已经有些熟练的用手关门的动作,欣慰地笑了。千默,你放心,你的爹娘不要你,我要你,我会陪着你的。 她默默在心里跟自己说完,把小火唤了出来。刚才情况紧急,她现在仔细一看,发现小火身形是比以前大了,但是却给她感觉身上的火光暗淡了不少。 她脑海中升起了一丝明悟,看来小火释放火焰或是治疗伤势,都是有消耗的。怪不得她会传给自己饿了、没力气、想吃血晶的意识。 “对不起,这次血晶没有了。”骞绯月有些抱歉地用意识跟她交流,“你还能治疗吗?” 她还是抱了一丝奢望,但是小火一动不动的状态已经很明显了,她没力气了。骞绯月的脑海里又收到了一个意识:饿了,要吃血晶! 骞绯月有些无奈,“你要怎样才能恢复呢?除了吃血晶,还有别的办法吗?” “睡觉!”当她脑海里接收到这个意识后,她只剩下一声叹息。 “好吧,那你现在能点火吗?”骞绯月看着门边的一片枯叶说到。 小火接受到了她的意志,飞过去落在了枯叶上,然后那枯叶就着了。 “呼……还好,还好。”骞绯月想到最后一个问题,“那你睡着的时候能不能也关注下外面的事?若是有事我还能叫你出来。” 然而没有回应…… 骞绯月抿唇,看来小火和千默某些地方还挺像的,只能接受简单的命令,执行本能的行动。她让小火先隐匿,自己打开了门,等千默回来。 千默带回了一些野果,没有带任何动物肉回来。骞绯月发现他的观察能力和记性很好,自从上次他带了兔子肉回来,自己表现出了抗拒之后,他就再也没在自己面前进食过。每次都是在外面吃完了才回来。 而今天,他还跟着自己吃了两颗青枣,只是他咧着嘴的表情,表示他觉得味道并不是很好。 “哈哈哈……”骞绯月看着他拿手去抹舌头的表情笑出声,“千默,你那颗还没熟啦。”千默不懂,每次都是一大包地带回来,有成熟的,有酸涩的。刚才他咬的两个正好都是没熟的。 “来,你试试这个!”她把一颗成熟的递给他。 千默移开了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 “相信我,好吃的!”骞绯月手没有放下来,把枣子往他嘴边送了送。 千默看着骞绯月的眼睛,最终还是靠了过去,他先伸出舌头舔了下,然后才在她的注视下把枣子咬进了嘴里。 清脆的咬碎声传来,千默抬头看着骞绯月,他的眼中闪着光芒,眼睛像骞绯月笑的时候那样眯起来。 “好吃吗?”骞绯月看着他问到,虽然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但是她依旧不余遗力地跟他说话。 千默点点头,然后一下下咬起来。他眯起的眼眸没有看到骞绯月眼中闪着的泪花。 “他点头了!”骞绯月每次在表达肯定的时候都会点头,然后说好吃!他听懂了,他还会点头了。 “呜……”一阵满足感和成就感袭上她的心头,让她不由呜咽起来。 “吼……”千默听到声音,惊慌地抬起头看着她,着急之下又把双手趴在了地上,然后走过去蹭她的脖颈。 “哈……千默,不要!”骞绯月被他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她赶紧喊停。 她的“不要”,千默也听懂了。他退开两步,担忧地看着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疑惑声。 “我没事!”骞绯月摆着手摇头说到,她赶紧抹去了眼泪,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千默看着她笑了,也憨憨地笑了。 “来,千默,跟我来,我们去厨房!”骞绯月用双手撑着身体准备往外走,突然被千默用嘴叼起,然后在她的惊呼声中把她甩在了背上。 “吓我!”骞绯月轻拍了下千默的背。 “嘿……”千默笑着甩甩头,然后背着她走出了屋子。 “我一定要教你站起来,然后让你站着背我!”骞绯月看着他的后脑勺说着。她手指着让千默背她去了厨房。 她示意他走到了水缸边上。因为坐在他的背上,她终于是能够到水缸里的水瓢。 经过一下午的努力,不停用手比划和眼神示意,千默终于是帮助她把摔在地上的锅子架到了灶台上。然后背着她舀了水放到了锅子里。 她先示意千默出去,然后唤出了小火,让她帮忙把灶膛里的柴火点燃了。但是点完后,她看到小火已经有些萎靡了。 “乖,再忍一下,我要让这火一直烧着。”骞绯月把千默喊了进来。 “吼!”没想到千默一进来看到灶膛的火就露出了狰狞害怕的神情,他一下冲过来叼起骞绯月就往外冲。 “千默千默!”骞绯月挥着手,“停下,快停下!” 可是千默看不到她的眼神,依旧带着她往远处跑。 “不要!”骞绯月终于找到了他能听懂的词,而千默听到后也果真是停了下来。他把她放在地上,疑惑紧张地看着她。 骞绯月在奔跑中已经想到了,野兽比较怕火,千默可能是跟野兽生存在一起的时候见识过火的恐怖,所以他潜意识里那就是危险。 她先是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他,用眼神告诉他:“放心!” “千默,不要怕!有我在!”她拍拍自己的胸膛,摆摆手,“不要怕!”她拉起他的手准备往回走。 千默拽住了她的手,往后用着力。 骞绯月只好转过身继续跟他说,她的眼神肯定坚决,带着鼓励。千默的脸上多了一些表情,皱眉,然后张嘴想说话。 看到他这样,骞绯月心里是高兴的,他一点点在学习变化。 最终,千默还是和骞绯月走回了屋里,但是不同的是千默走在了前面,像平时骞绯月那样坐着,用大腿移动着身子,直立着走进了门。 第21章 洗头发 “千默,别怕!”骞绯月拉着他的手,示意他站在原地别动,自己走到了灶台边。她需要热水来煮食物,她要教千默吃熟食。她也需要热水洗澡。 虽然每一步都很困难,但是她没有放弃。她还有四处伤没有治好,她还得在这里待上最少十天的时间。 她还想在这些天尽可能教会千默多一些的东西,让他跟自己出去后不至于完全没办法生活。 “千默,我需要柴,这个!”她捡起灶膛边一根没烧着的树枝,“我要这个!” 千默转身出去,用嘴叼着树枝进来。丢下一把树枝后,他准备再出去捡,被骞绯月拉住。 “等等!”她往灶膛里塞了些柴火,让火烧起来,不至于熄灭。然后转过身看着千默,认真地说到:“千默,你是人,你要站起来走路!” 她用唯一能用的大腿支撑起整个身体,尽管伤口处疼得让她皱了皱眉,但是她依旧直直地站立着,然后把手朝千默伸出去。 “跟我做,来,站起来!”她拉起千默的手,向上微微提着,让他感觉到向上的力。 千默意识到她要让他做什么,他利索地坐好,然后大腿用力,整个人直立起来。其实他的直立是跪着,小腿还是弯曲着,脚背是贴着地面的。 骞绯月肯定地点点头,“很好,然后把你的小腿也站起来。”她有些可惜,若是自己能走,他依样画葫芦就很快能学会。 她现在只能俯身下去,然后用自己的双手提他的膝盖,让他知道膝盖也不能在地上,要起来。可是千默一提膝盖,双手就不由自主地趴到了地上。 “不要!”骞绯月指指他的手,让他放在空中,不能碰地,然后再重新去提他的膝盖。她发现他不会用力,便先让他跪着,然后自己趴着移动到他的脚边,示意他抬起一个脚。 她帮着他把脚底踩在地上,但是千默这时双手又在地上了。 骞绯月没有气馁,她帮他把另一只脚的脚底也踩在地上。现在的姿势就是他平日里趴着的样子。 她再指指他的膝盖,让他把膝盖提起来。千默看得懂她指着膝盖往上抬的手势,于是他成功地让自己的两条腿伸直地撑在了地上。就像俯卧撑的姿势。 骞绯月撑起自己的身子,然后双手开始推他的胸口,让他往上用力。并不断提示他,让他松手。 千默感觉到胸口传来的力道,还有她不断让他松手的手势,他皱起了眉头。 他摇头:“吼……吼……” 骞绯月明白,他是怕松手了就会压到自己。怎么办?自己小腿用不上,好像确实不能支撑起他。 这时,千默膝盖松了下来,又趴回了原来的姿势。但是他很快又走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然后把手撑到了椅子上。 骞绯月看着他的动作眼睛越来越亮。她看着他学着自己教他的样子,把膝盖伸直,脚底站着。 “对,就是这样,然后站起来!”骞绯月激动地喊着,两只手也向上挥着。 于是千默也学着她的样子两手一松。 “嘭!”骞绯月看着他一松手,整个人直挺挺地撞到了椅子上。 “啊!千默!”她惊呼一声,她看到了他皱眉的样子,“啊,撞疼了没有!”她挪过去拉他的手,拉着他坐下来,然后去看他的胸口。 一道红色的印子清晰可见。 “啊,对不起,我,是我不好!”骞绯月怪自己太着急了,让他受伤了。 千默看着她紧张的神情,还有望着他担忧的眼神,眸子里有东西在闪烁。他拉住她的手,笑了笑,然后摇摇头。 “对不起!”骞绯月帮他揉了揉胸口,轻声跟他说着抱歉。是自己太自私,急着要他学会走路,这样自己也能早一天出去。 把他丢下,自己出去,是她绝对做不到的事情。但是若是他还是现在这样出去,肯定会被外人笑话,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骞绯月暗怪了自己一声,她把要教会他走路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她深吸口气,还是慢慢来吧。 她转头看向灶膛,火苗温和地串着,她朝千默点点头,她还需要柴火。千默依旧是咬着树枝进来,她这次没有阻止。 看这火能烧一阵了,她就在意识里传话让小火沉睡去了。这次她不知道她多久会醒,上次吃了两颗血晶是五天后才醒。这次她什么都没有吃。 暗叹了一口气,骞绯月让千默帮忙把盆子拿了下来,然后往里倒了些烧热的水。 “千默,来,坐下。低下头,我给你洗头发。”骞绯月要帮他洗头。 千默听话地坐下,但是这样低头让他觉得不太舒服,于是他就又趴下了。没有前世的洗发水,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洗头发。 可是三盆水换掉,她发现他的头发还是都打着结。千默抬着滴着水的头发,懵懂地望着骞绯月,看到了她微微皱眉不开心的样子。他低下头看了下盆子里的水,歪着头想了想。 “吼……”他拿湿漉漉的头拱了拱骞绯月,然后咬起她把她甩到了背上。 “千默,我们要去哪儿?”骞绯月在他背上趴着,手抓着他的肩膀。 千默奔跑很快,就像一只豹子,平稳迅速。他带着她穿过草丛,穿过树林,然后停了下来。 “哇……”骞绯月在他背上看着那树木掩映下的青色湖泊,不由惊叹出声。湖泊的水清澈见底,湖面静谧柔和。 千默把骞绯月放在地上,然后“噗通”一声跳进了湖里。他以前都是在这里洗澡,但是就是像其他动物一样泡泡,然后甩干。 这次他学着骞绯月的样子坐在湖边,然后把头伸到湖面上,开始揉搓他的头发,只是他每次都会被自己的头发困住手指。 “呵呵呵,千默,来,我来帮你。”骞绯月朝他招招手,让他躺在岸边,把头发放在水里。她就在水里一点点帮他揉搓这头发,然后一丝丝帮他理顺。 “会有些疼。”骞绯月笑着低头看着他,他的头发打结实在是太厉害了。 千默就这样躺着,看着蓝色的天空,看着那张印在他面前的笑着的脸,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第22章 冷战 帮千默洗完头发,已经夕阳西下。火红的彩霞照着静谧的深林、湖面,印在两张小小的面孔上,在他们脸上泛起柔嫩的光泽。 “千默,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呀!”骞绯月靠在树桩上,看着对面一样坐着的千默,他的头发黑亮,还带着些水,就这样披在肩头。还略显稚嫩的脸上剑眉飞扬,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巴,勾勒出他硬朗的五官。 也许是因为跟野兽生活在一起,他的面容带着一丝狂野,连眼神都是幽暗深邃,不经意间流转着锐利的精光。 只是当这种精光在面对骞绯月时,尽数都化成了带着笑意的柔光。我们回去吧? “嗯!”千默下意识地学着她点头。 骞绯月看到他的动作和回应,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真好呀。只是当她依旧被叼起来甩到背上的时候,她的笑容又化作了无奈的轻笑,看来教导千默任重而道远啊! 一边期盼着小火的再次醒来,一边教导千默,日子倒是不太难过。只是这次小火的沉睡时间出乎意料的长。 五天过去,她还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骞绯月尽管有心里准备,但是还是免不了有一点失望。不过她的失望很快被冲淡了。 “哈哈哈,千默,你把两只脚都穿到一只裤腿里啦!”骞绯月昨天在屋里找到了一个包袱,里面放着一些夜行衣。看着像是新的,她就拿来,把裤脚一层层卷起来,卷成孩童大小,让千默穿上。 虽然千默还是男孩子,但是让骞绯月天天面对只穿着树叶的他,她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千默,你要把这只脚伸到这里去!”骞绯月指着他的脚教他。 “嗯!”千默现在知道骞绯月喊“千默”,就是在叫他;知道点头说“嗯”;还知道“嘿嘿”笑。这是他暂时会发的几个音节。 终于他学会了穿裤子,把两个裤腿都穿好了。只是他不会站,裤子穿不到腰上。骞绯月只好让他蹲着帮他穿好。 “好了!”骞绯月满意地看了看,“我们去抓鱼吧?”她做了个鱼游水的动作。 “嗯!”千默眼睛都亮了。 这几天,千默白天会背着她在周围转转,他们又去了那个湖边,千默在水中玩耍时无意识拍起的一条鱼被骞绯月杀了后用火烤了。 而千默吃了烤的鱼后,兴奋地围着骞绯月转了好久,摇头晃脑的。骞绯月相信,若是他有尾巴的话,一定是高兴地翘上天了。 所以他就记住了“鱼”这个发音。 “哈哈哈……”千默在水里扑通扑通抓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骞绯月的脸,引起了她一阵阵的欢笑声。 “千默,够啦!”地上已经堆了五六条噼啪噼啪跳着的鱼,可是千默还在水里扑腾。 “千默,回来了!”骞绯月喊了好久,才终于把他从水里拉上了岸。只是脚下的鱼让她犯了难,大大小小他抓了二三十条了。 “这么多,这些鱼都可以吃到我们离开了!”骞绯月耸耸肩,好笑地看着他。 千默第一次听到“离开”这个词,刚还是咧着嘴的笑顿时僵住了。他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但是他感觉这个词很不好,他不喜欢。 于是,接下来他的动作都带上了情绪。 骞绯月看着他突然暴躁起来的脾气有些疑惑,她看着他用嘴粗蛮地撕扯这枝条,然后伸手抓起枝条猛地把(cha)鱼(jin)串(yu)起(的身体)来。 “噗噗噗!”鱼肚子被戳破的声音连连响起。 “千默!”骞绯月被溅到了不少鱼鳞和血渍,她喊了一声,“不要这样!” 千默的手一顿,抬头看到了骞绯月皱眉的样子。他低下头不再使劲,拿着树枝规规矩矩地把鱼一条条串起来。但是身上散发的抑郁的气息却怎么都散不去。 骞绯月看他串完了鱼,走了过来把自己甩到背上,然后再用牙齿咬起了三根枝条拖在地上。 “千默,你这样牙疼不疼?”她没有得到回应。她压下心头的一丝烦闷,也趴在他的背上不声不响了。 直到骞绯月烤好了鱼,千默也只是默默地吃了三条鱼。把骞绯月背回屋里后,他就趴屋子外面睡觉去了。 “哎……”骞绯月有些气恼,这小鬼,也不知道闹的什么脾气。 睡了一觉,千默也没有好转,骞绯月也有些生闷气,跟他沟通吧,他又不会说。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过了几天。 吃完今天的烤鱼,骞绯月终于是忍不住了。她真是低估了他的倔强,愣是五天没有跟她说话。 千默依旧是背她回了屋,然后准备出去,被她一把拉住。 她看着他的眼睛,尽量放缓了语气问他:“千默,你,为什么不开心?”她摸了摸他的眉间,他的眉头就没有解开过。 千默喉咙里滚动着声音,但是张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懊恼地吼了两句,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别着急,”骞绯月把他的脸捧起来,“现在说不出来没关系,我会等你学会了再告诉我,我会陪着你的!” 她的话,他还听不懂,但是她的眼神让他觉得心安。于是千默牵起了几天来的第一次微笑,“嘿……” “呵呵呵,真是傻瓜!”骞绯月看着他现在已经洗的很干净的脸,不去看他的坐姿和站姿,就是一个正常的小男孩了。 千默甩甩头,迈着步子走到屋外去了,骞绯月也叹了口气关上了门。又是一天要过去了,小火,你什么时候…… “小火!”她还没感叹完,脑海中就接收到了小火醒来的信息。 “你……”她激动后便有些不好意思,“你还好吧?”小火个头还是那么点,至少没有变小,让骞绯月的心里略感安慰。 小火没有回应,就那样浮在空中。现在骞绯月也掌握了一点她的习性,那就是除非说到血晶,她都不会有反应的。 “小火,你醒了就帮我把伤治好吧。先手腕,再左大腿。”说完她赶紧补充一句,“这次血晶都给你吃!” 第23章 撤离 一炷香的功夫,小火把两处伤口治好了,两颗血晶也到了她肚子里。然后又回去睡觉了。 骞绯月看着还伤着的脚踝,轻舒了口气。她解开绑在脚腕上的布条,这是她割掉了那个包袱的布做的。因为脚踝的伤已经拖了二十天了,若不是用布强行裹着,她怕伤口会吓到千默。 骞绯月的脚腕因为布条的包裹,水肿得厉害。破口处已经化脓,布条解下来时还带着脓水和烂肉。 “真是痛啊!”她轻呼了一句,仿佛这样轻松的感叹可以减轻她的痛苦,“小火啊,你得赶紧醒来啊,不然这骨头就要烂穿啦。” 她换了布条重新缠上,换下的布条她会带到厨房的灶膛里烧掉。只要再坚持五天就好啦,五天后,就可以痊愈啦。她决定痊愈后先教千默站立,然后点燃狼烟等待救援。 若是真等不到,她也想好了。等小火帮她伤治好后,她就带着小火和千默一起走出去。有小火在,一般的危险应该伤不到他们。只是这样的话,就会有暴露小火的风险了。 所以,等待救援还是她首选的。这一生,她不想再过前世那样的日子,绝对不要! “爹,娘,月儿很快就能见到你们了……”心情愉悦之下,骞绯月睡了一个好觉。 “月儿!”一声惊呼响起,划破了夜的宁静。 “夫人……”骞辰华睁开眼睛,看到上官蓝灵又从噩梦中惊醒。他支起身子,搂住了她的肩,“夫人,又梦见月儿了?” “夫君……”上官蓝灵转过头,眼泪就开始打转了。她靠进骞辰华怀里,抹着泪问到,“都二十天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哎……”骞辰华长叹一口气,他心里很清楚,月儿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今日皇上又问起此事,隐晦地透露了一个意思,若是再找不到,就放弃吧。羽林军守卫的是京城,散出去这么久寻找,也算对镇国公有了交代了。 悬赏令发了这么久还没有回应,会让百姓对朝廷的能力有所质疑。不能欺瞒百姓,就只能让这件事慢慢淡下去。抓人和找人的事,只能暗中进行了。 “夫人放心,会找到的!”骞辰华抱着上官蓝灵,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直到她慢慢睡着。 第二天,搜山的羽林军撤回了。上官英雄还留在京城,当听到了这个消息时,差点就把京兆府尹包敕行的桌子拍碎了。 “大人,我们的人也撤退吗?”心腹亲卫余勇问马车里的上官英雄。 “啪!”马车里传来扶手击碎的声音,“给老子继续找,老子的外孙女,就算是死在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把她的尸骨接回来。” “是!”余勇心里也气闷着,他们都是跟着老将军戎马半生,保卫了大燕国几十年。如今连将军的外孙女都救不回,实在是气人。 “等等!”上官英雄喊住了余勇,“把面上的队伍都撤回来吧,只留我的亲卫暗中寻找。” “大人……”老将军的这句话,让余勇感觉到了英雄迟暮的一丝悲凉。他知道先皇去世后,老将军虽然被封了镇国公,但到底是被新皇防备了的。 老将军高风亮节,不仅交出了帅印,还主动不问朝政。但是百万燕军,至少一半的将领都是跟过他的。即使没有帅印又如何?若是他在这个时候公然与新皇对着干,那之前的一切都白牺牲了。 “……是!”余勇点点头,领命下去了。 马车缓缓驶动,往城外上官英雄隐居的别院而去。 一场春雨一场梦。当天色亮起,京城的百姓依旧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菜市口的告示牌上,那挂了二十天的悬赏令因为一夜的细雨,被淋湿吹落。然后被雨中匆忙行走的路人踩在了脚下、碾碎,散落在泥土里,再寻不见。 城外连绵的香山,也因为一场持续的春雨被冲刷一新,同时也冲掉了已经淡不可见的人迹。 这场雨滋润了万物,让山间到处充斥着清新的生机,却让骞绯月的心里像这天气一样,阴云密布。 “啊——我真是蠢啊!”骞绯月仰天长叹,这已经是她几天来第无数次叹息了。当她前一晚还因为手上的伤全好了睡了个好觉,醒来就被外面淋得湿漉漉的柴火搅乱了心情。 更糟心的是,她一天天期待着太阳出来,可是一天天打开门都是雨天。连千默都感觉到了她的低落,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陪她看着雨。 “哎……”骞绯月叹了口气,收拾起心情,转过身对着千默,“千默,我来教你用筷子。” 她把两根小树枝塞进他的手里,让他学着自己握。 因为这十几天来的锻炼,千默已经习惯用手做一些事情。所以筷子他也学得很快,早上教的,中午就能用筷子夹起青枣了。 “千默,雨停了我们就去抓鱼!”骞绯月坐在椅子上帮他梳头。那个变。t其他东西没有,铜镜、梳子、发带什么的倒是齐全的很。 “嘶……”一想到那镜子前的场景,她就不由打寒颤。 “嗯!”千默现在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骞绯月相信他只是听懂了抓鱼。连续的下雨,柴火都湿了,火也没续上,已经灭了。之前烤的鱼也都吃完了,她不放心让千默出去找东西,只能吃存着的青枣。 她现在身体也还只有三岁,手指短小带着奶胖,要抓起他的头发还真是有些难度。骞绯月给他梳了一个简单的高马尾,难的她也不会。 梳完头发她把他的身子掰过来,让他跟自己平视。 “千默,你要学着说话,这样我就能知道你想说什么了。”骞绯月说着点点他,“千默!”然后再点点自己:“骞绯月,月!” 她慢慢地让他看着自己的嘴型,重复了好几遍:“月……” 千默的嘴唇跟着撅了起来,他的喉咙里有声音在滚动,但是嘴巴发不出来。 “别着急,我们慢慢来。”骞绯月一遍遍地教他,她能感觉到千默最近的进步。不仅是动作习惯,还有语言和思维,他已经越来越快地懂得自己说的或者比划的,只是他自己还不会说。 第24章 痊愈 “好了,今天就到这,我们明天再继续!”骞绯月做了个睡觉的动作,千默便把她背到了屋子里,他自己会回到厨房睡觉。 这也是骞绯月教他的,她不知道他原来下雨天是在哪里度过的,但是现在他不离开就只能在屋外淋雨了。 骞绯月关上了门,她并不是真的要睡觉了,而是小火醒了。两颗血晶吃下的小火,依旧是要沉睡五天。 醒来的小火似乎又大了一圈,但也有可能是骞绯月的心理作用,因为她还是只有芝麻那点大小。 “小火,精神不错哦!”骞绯月能感觉到她散发的气息比之前沉睡十天醒来强了很多,看来血晶对她的成长也是有用的。她的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若是小火一直有血晶吃,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不过这个念头闪过就被她放下了,血晶只有自己筋骨折断时才会产生,她又不是自虐,狂,还是算了吧。 “小火,就剩两处伤口咯,看你的了!”骞绯月连布条都不愿意撕掉了,好了再扯掉吧,少受一份罪。 小火闪身去了骞绯月的脚踝处。一炷香的功夫,脚踝处的两处断骨终于是恢复了。 “呼……”骞绯月长长地舒了口气,自己一圈圈解开了缠着的布条。看着雪白如初的粉嫩脚踝,她的心里有些堵。 “爹,娘,女儿很快就回来了。”时隔二十多天,她终于又站了起来。兴奋的她,在房间里迈着小短腿跑了好几圈,还舞动起了双手,四肢健全的感觉真好啊! “哈哈哈!”骞绯月心情好得不得了,她拉开了门,“千默,千默!” “吼……”一个身影“嗖”地一下窜出,差点跟骞绯月撞了个满怀。千默在空中强行扭过了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 “哇……”看着千默灵活的样子,骞绯月眼睛都亮了,他刚才矫健的身姿太帅了。 千默站定后看着骞绯月,歪着头发出疑惑的声音。 骞绯月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冲过去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哈哈,千默,我能走路啦!你看!不过,你要稍微等下!” 骞绯月在千默的肩膀上按了下,示意他在原地等。她自己来回抱了不少湿漉漉的柴火去了厨房,把门关上后,把小火唤了出来。 “哈……”她看着现在的小火,莫名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慵懒的感觉,“好了好了,你帮我把这些柴火烧着烤干,就可以去睡觉了。” 意念一动,小火飘到了灶膛的柴火上,湿漉漉的树枝在她的目光中瞬间变干烧着。小火转了个圈,又跳到了一边堆着的树枝上,慢慢地那些树枝就被烤干了,只是温度还在上升,堆在上面的树枝已经有了一丝火星。 “快停下!”骞绯月刚喊停,小火就头也不回地钻进她的心脉深处睡着没有回应了,“呼……好险,这堆柴着起来,房子都要烧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骞绯月心里对她的习性已经有了一丝了解了。 要想让她治伤,只能等她睡醒。治疗一次吃一个血晶,吃两颗就得睡五天。要是强行不给她吃,她就睡十天。或是像今天这样不让她睡,她就不容易控制火力。 伤痊愈了,她才开始有了一些心思去研究小火,她就和第一天认识千默的时候差不多,要自己去了解她的习惯、脾气,甚至比千默还倔,一点都说不通。 骞绯月看着灶膛里的火还有堆了不少的干柴,拍拍手走出去。千默还在外面坐着,静静地等着她,头发上都沾上了不少雨水,整个人雾蒙蒙的。在后面山林的衬托下,只看脸的话,就像是画中的人儿一样。 她跳着跑过去,然后拉起他的手直直地看着他:“千默,你真好看!” “咯咯……”千默不懂她的意思,不过骞绯月马上笑笑摇摇头,“不着急,现在我们有第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学走路! “千默,你看,这是手,这是脚!你和我一样,是人。人是这样走路的,你看!”她夸张地迈着小短腿在千默的面前来来回回地走了十几遍。 千默起先是疑惑的,后面也在她的眼神鼓励下,开始试着直起了身子,但是他因为长期用前脚掌撑着走路,让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 骞绯月便拉着他的手,像教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一步步带着他走。 “千默,还好你比我高不太多,不然我得站在椅子上教你呢!”骞绯月笑嘻嘻地说着。 千默看她笑的那么开心,虽然练得很累,但是也坚持着,面上还带着傻愣愣的笑容:“嘿……” “傻千默!”骞绯月心里暖暖的,这个家伙有时候倔得让人头疼,但他对自己的好让她感觉到无比温馨。 “呀!雨停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好事一桩连一桩啊。骞绯月看着已经开始放晴的天气,露出了暖人的阳光,心里就像这雨后天晴的深林,清新透亮,散发着蓬勃的生机和希望。 “千默,你要加油呀!”骞绯月踮起脚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道,“站起来,我们一起走出去!” “……”千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等你的。现在,我们……先去抓鱼吧!哈哈哈……”骞绯月记得路,她拉着千默一蹦一蹦往前跑,那些比她人还高的草丛上的雨水,把她的衣服、头发都打湿了,但是她毫不在意。 “吼……”千默感觉到她浑身散发的快乐,也是长吼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他没注意到,他跑着跑着不自觉地也跟着前面的骞绯月一样站起了身,双手也离开了地。 骞绯月一转头,看到了跌跌撞撞跑着的千默,他稚嫩却坚毅的脸上露着阳光的笑,他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 “千默……”骞绯月微微动了动唇,突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转过身跑到了湖面,把手比成了喇叭对着深林大喊:“千——默——吼——”她学着他吼了一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内心的激动和喜悦。 第25章 血战 “哈哈哈哈……千默,我投降,我投降!”湖面传来了两人嬉戏的声音。岸上已经堆了不少鱼,不知是谁先泼了谁的水,于是两人开始玩闹起来。 “嘿嘿……”千默发现自己可以像她一样站起来了,也高兴地露着笑,手舞足蹈地朝她泼着水,“吼……”一个站立不稳,他“啪”地整个人扑进了水里。 “千默!”骞绯月担心地喊了一声,看到他没事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千默终于是挣扎着在水里站了起来,他记得她一直要他站起来,所以他今天学会了,就忍着没有把手放到地上去,他要她看着自己站着。 “嘿!”好不容易站稳了,他朝着骞绯月露出了一个笑容,脸上带着泥浆,头发也滴着水的样子,却让骞绯月觉得尤其可爱。那笑容印在她的眼眸中,刻进了心里。 “千默……”骞绯月轻声开口,她想说,跟我一起走吧。只是她刚准备说话,就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爬到了头顶。 她看到千默看着她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剧烈收缩,整个人一下换了一种气息。他的笑容换成了狰狞的嘶吼,前一秒还站着的身子突然弓了起来。 “千……默,”她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她不敢转头,她感觉到一个冰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后背,那东西还在蠕动,发出“嘶嘶”的声音,“千默……”骞绯月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那东西已经爬上了她的脖子,贴上了她的耳朵。 骞绯月的余光已经看到了那长长的红色的信子,正在自己的头边摆动着,还有那张着的跟自己头差不多的血盆大口。 “嘶……” “吼!” 一阵风刮过,一个黑影擦着她的脸飞过,扑向了她身后的大蛇,“嘭!”地一声摔向了水面。 “千默!”骞绯月惊呼,她转头往后一看,一口冷气直冰得她心口发凉。一条两米多长、有她大腿粗细的蟒蛇正张着大口对着千默。千默的手正掐着蛇的脖子,拼力抵着。蟒蛇猛烈甩动着全身,蛇尾打在水面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啊——” 千默在蛇的剧烈的晃动下一个脱手,肩膀被咬住了。 “吼!”惨叫声想起,千默也张开口直接咬住了蛇的七寸。 “千默!”她看到了他的牙齿咬进了蛇身,嘴边流下了血迹。蟒蛇的蛇尾已经缠绕上了他的身子,正一圈圈在收紧。千默的牙齿没有任何松动,但是他的脖子正努力转着望向骞绯月。 “千默……”骞绯月眼泪无意识地流下来,她看到了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他用眼神在告诉她:跑! “小火,小火!”骞绯月在心里喊着,可是一点回应都没有。她看到那蟒蛇的蛇身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他只剩下大半个头露在外面。“千默,撑住!”她一咬牙,转过身上了岸。 岸上有他们事先准备插鱼的枝条,那枝条被她用那个贼人留下的匕首削尖了的。她一把拿起岸边的三根枝条,死死得拽在手里,“噗通”跳下了河。 “千默……”她已经看不见他的头了,他整个人都被蛇身卷了起来,她高喊着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呀——”她举起枝条便往蛇身上插;。去。 一声细微的“噗!”,枝条只插进去了小半寸,位置只是在蛇身。 “吼——”蛇吃痛,甩起尾巴朝着骞绯月抽去。 “唔!”腰间一股猛力抽来,骞绯月痛呼出声,她连人带着枝条被抽飞出去,“咚”地摔进水里。 骞绯月脑袋打在水上,有了一阵眩晕。她手上的枝条还在,她撑在湖底站起来,扑腾着跑到蟒蛇边上,用嘴咬着枝条,双手抓着蛇的尾巴,踩着一圈圈的蛇身向上爬。 蟒蛇看到了这个小蝼蚁爬上了自己的尾巴,它努力甩着尾巴要把她甩下去。可是骞绯月把手指抠进了刚才破开的伤口,死死拽着,怎么都甩不下去。 蟒蛇被手指扎进肉里,越发吃痛,整个身子开始扭动起来,缠绕着千默的身子也不由松开了一些,露出了千默的头。他的眼睛已经紧闭,但是牙齿还咬在蛇的脖子上。 “千……默……”骞绯月的口中还咬着枝条,她的齿缝中露出艰难的声音。 然而就是这个声音,让那紧闭的双眼有了一丝轻颤。“……月”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让骞绯月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水。 “千……默!”骞绯月感觉她的双手快要抓不住了,她紧咬着枝条松开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试图去抓枝条。然而,蟒蛇突然一个扭身,蛇头朝着骞绯月的肩膀甩过来。 “嘭!”骞绯月被击飞出去,口中一松,枝条掉到了湖里,人也在几米远处“噗通”一声落入湖中。 千默看到了那个被抽飞的身影,眼睛通红起来,他奋力抱着蛇身,“吼……”又一口咬进了蛇的七寸,这次直接带起了一块肉。 “嘶哈——”蟒蛇吃痛,身子一卷又把千默卷了起来。 然而千默无视被挤压的身体,他用手拼命撑在自己的脖子外,不让蛇困住他的头。嘴巴一口一口咬着蛇的七寸,每一口都带起一块血肉。 “叽——”蛇一声凄吼,松开了千默的身子。 千默掉进了水里,他抓到了飘在湖面上的枝条。“吼……”他抓起了枝条抱住了蛇尾,握着枝条就往蛇身上扎。 “叽——”蟒蛇奋力搅动着身子,它本欲逃跑,此时也不顾逃跑了。掉转头张着大口就朝千默的头咬来。 千默看着大口临近,右手猛地把枝条插进去,左手一把伸进了蛇口,抵住了它的头。 “吼——”蛇的尖牙直接洞穿了千默的手臂,但是千默仍旧没有松手。他的左手就伸在蛇口,右手拿着枝条一下下扎着蛇的七寸。直到蛇身一点点松下来,飘在了水面上,他的手还在机械地扎着。 “千……默……”一声轻唤,让他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他扭动脖子,看到了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带着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他眼中的血丝一点点退下去,露出了那清澈的眼眸。布满鲜血的脸上牵起了一抹微笑,露出那布满血肉的牙齿。然后就这样保持着微笑和看着她的眼神,仰面倒了下去…… “千默!” 第26章 恐慌 千默倒下的一瞬间,骞绯月的心有片刻的停滞,那一息,她甚至不敢向前。 “不要——”骞绯月淌着水跑过去,一下抱住了他,她第一时间去听了他的心跳,那微弱的“咚咚”声,让她的手脚终于是回暖了一些。 “千默!”她看到他的左手还伸在大蛇的嘴巴里,手臂上的鲜血不停流入湖中,混着蛇血染红了一片湖面。 骞绯月小心地把他的手臂从蛇的牙齿上拔下来,两个被贯穿的伤口触目惊心。她赶紧扯下衣服的布条把伤口绑好。 “千默,我们上去!”她双手架着他的腋下,把他往岸上拖。她自己都是强弩之末了,但是她还是强撑着一步步把千默拖了上去,然后自己也瘫倒在了岸上。 “我不能睡,不能晕……不能睡……”她感觉到千默的身体冰冷,已经开始不自然地颤抖,这是血液流失太多的征兆。而且他现在浑身都被水浸泡得发白了,她要把他拖回去。 骞绯月撑着颤抖的双腿站起来,架着千默往屋里拖。没拖几步,她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千默也被摔在了地上。 “千默!”骞绯月咬着牙站起来,“呀——”她弓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她不能停,不能歇,她怕一停下来气就松了,就再也没力气了。 到后面,她只能双手拽着千默的衣服往后扯,“千默,你再坚持一下!”她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她要把他拖到厨房,那里有火,可以让他们俩温暖一些。 “呀——”骞绯月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屋子,“千默,我们再坚持一下,很快了!” 她终于把他拖到了台阶下,“呼……呼……千默,我们,再坚持……最后一下!”她紧咬着牙,几乎是坐在台阶上,一寸一寸地把他拖了上去。 “终于……”话还没说完,“嘭嘭”两声,两个人都倒在了灶台前昏睡了过去。 灶膛的火静静地燃烧着,偶尔发出轻微“噼啪”声。两人躺在地上,靠着灶膛的那边身子一点点被火烤干,温暖的气息让昏睡中的两人都稍微舒展了眉头。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一声声轻唤声把沉睡中的骞绯月唤醒。 “月……月……” 骞绯月终于张开了眼睛,她有一瞬的迷离,谁在喊我? “千默!”她猛地坐起来,惊喜地转过身,然而,地上的人并没有醒,他只是在说梦话。 骞绯月的笑容也凝固了,下一秒,她发现了不对。千默的脸上身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嘴唇都紫了,唇上因为高温都起了白色的皮。 “糟糕!”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好烫!千默发烧了,她知道重伤后最怕的就是发烧,说明他感染了。 她的心里有些乱,她摸了摸他的身上,衣服已经干了,伤口也没在流血了。她解开伤口处的布条,肩膀和手臂上的伤口都在流着脓水。 不行,要处理伤口,要上药!前世的知识让她知道,这么严重的伤口不能拖延,很容易感染破伤风等致命的病菌。 刀,刀在房里。她站起来想跑,“啊!”头脑的一阵眩晕和脚下的虚浮让她一个跟头又栽倒了地上。骞绯月在地上缓了一口气,才慢慢站了起来。站直后又缓了好几息感觉到眼前不黑了,她才迈步往外跑。 她第一次感谢那b,t,他把匕首留了下来,她可以用火烧过后把伤口处的腐肉割掉。药,药哪里寻?她想起了那天千默帮她敷的药,对,那种草。可是她看到的时候叶子都已经被千默咬碎了不少,她也没有看到过完整的草药是怎样的。 “啊——还有什么可以止血!啊,快想快想!”她在脑袋里搜寻前世的记忆,她看过一本野外生存的书,上面除了介绍怎么求救外,还介绍过遇到伤口要怎么用野外的东西进行处理。 “有了,紫鸭跖草!这个可以止血,可以治疗蛇毒,对蛇咬伤特别好!”时间不等人,骞绯月提起匕首就冲去了屋外。 “唔!”刺眼的阳光扎得她眼睛都差点睁不开,适应了一会她才勉强半睁开了眼睛,但是即使是这样,她的头还是一阵阵地抽疼起来。 骞绯月忍着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痛,往深林中跑去。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肯定是隔了一夜了。她感觉到了今天的阳光已经带上了春季暖洋洋的气息,地面上也已经被烘干了。 她遇到了一棵树莓,顺手采了一把胡乱塞进嘴里补充能量。她至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她觉得自己的手脚已经快不听使唤了。 “找到了!”骞绯月的心弦终于能放松了一点,她看着那匍匐在地上的紫叶红花,与记忆中的图片完全吻合,长舒了一口气。 她在的朝代虽然也称燕国,但是与她记忆中华夏的燕国完全不同,人名、地名她都没有听过。所以她也不确定其他的是否会和自己前世的记忆一样。还好还好,至少这种草这里也有。 骞绯月用刀割了很多抱在怀里,飞快地跑了回去。她很累,很饿,但是她不敢放松。上次的一个放松,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一放松,她怕再醒来,会看到千默冰冷的身体。每当她快撑不住时,她就这样想。 “千默,你不能死,你要撑住!”她就这样凭着一股执念坚持着 她爬上凳子,把一部分草煮成了药草汁,一部分捣碎。她把千默肩膀和手臂上的腐肉割除后,把药草抹在了伤口上。期间千默除了偶尔皱了下眉头,连痛醒的迹象都没有。这让骞绯月很担心,她怕他会越睡越沉……再醒不过来。 “千默,我是绯月,我在,你要坚持住!”骞绯月把他扶起来,在他耳边念叨着。“来,我们喝药!” 煮好的药草汁,她也喂千默喝下,还好他还会吞咽。千默潜意识中可能也是很渴,他一口一口地连续喝了两碗才停下。 骞绯月从房里搬来了被子垫在地上,她把千默拖上被子。他的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她不确定这是冷汗还是药起效了。骞绯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滚烫。 再这样烧下去,会烧坏的,她拿起毛巾开始给他擦身。只是当她的手伸到他的腰间,手上传来软趴趴的触感时,她慌了神。她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解开了他腰间的裤子。 当褪下裤子,看到千默的腰部和大腿像,,麻。。花一样拧起来的时候,骞绯月瞳孔剧烈收缩,眼泪一下涌了上来。“呜……”她捂着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可是终究是敌不过那不停涌上来的心如刀绞。 “啊——” 第27章 天亮了 骞绯月怎么都没想到,他最重的伤不在肩膀,不在手臂,而是整个下半身的骨头都已经被蟒蛇绞碎了。 “啊——千默!”一阵阵无力的恐慌袭上心头,骞绯月的身子不由发颤起来,“千默,怎么办……呜……” 她即使不懂医术也知道,这种半身的粉碎性骨折,在这个没有外科手术的年代,几乎就等于死亡了。 “不行!”一想到“死”,她猛然惊醒。她不能让千默就这样等死,她要救他。“小火,对,血晶,血晶一定可以救他!”骞绯月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要撑住,坚持到小火醒来,小火醒来千默就有救了。 骞绯月拿手背抹掉眼泪,站起身重新洗了毛巾,继续帮千默擦身。擦完,她给他盖好被子关好门,再去采药,顺便把那些鱼带回来。 他虽然昏迷着,但是得吃东西,不然他没有力气支撑。她也得吃东西,她要照顾他,不能倒下。 她到了湖边,那条蛇还飘在湖面上,已经有一些鱼啃食了它的一些肉。她下河把蛇扛在了肩上,她要把它炖汤喝。地上的鱼她也全部用枝条穿了起来拖在地上带了回去。 回到屋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千默的额头没有那么烫了,也许真的是紫鸭跖草起效了。于是她把那片林子里的紫鸭跖草都采了回来,用他们炖了蛇肉汤。她还用刀把蛇肉切得稀碎,混在汤里给千默喝下。 她自己也吃了不少肉,虽然一点味道都没有,但是她依旧是强迫自己塞下了很多。每一块肉她都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在撕咬,仿佛这样可以发泄她对这条蛇的恨意,对千默的心疼。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又亮了,她知道,他们又熬过了一夜。千默的额头还是烫的,脸上依旧是异样的红色。 “千默,天亮了,该起床了!”她轻声在他耳边唤着,可是地上的人儿依旧睡着。骞绯月默默算着日子,若是她那天只睡了一夜的话,那么小火还要三天才会醒来。若是她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那小火只要两天就能醒来了。 她不敢去想三天后,他还能不能吞下血晶。她只知道,多熬过一秒,希望就多了一分。“呼……”她深吸口气,站了起来。她要给他换药,喝药,擦身。 她暗暗后悔,前世为什么不多看一些药理方面的书,至少她能找些草药让他更好受一些。而现在她能用的只有这一种草药。 当她把事情做完,便去了另一间屋子,因为她想到也许那个贼人会有一些伤药留下备用。她想起了他用刀划自己的情景,他总要自己疗伤的吧。 她翻遍了屋子,在铜镜后面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小匣子。“药,药!”骞绯月念叨着打开匣子,然而里面的东西让她不由一阵失落。 匣子里没有任何瓶瓶罐罐的东西,只有女孩子的肚兜、手绢,还有……两块玉佩! “嗯?”她看到玉佩的时候不由一愣,因为其中一块便是原来自己身上一直带着的、太子慕容君逸送的那块。 看来这些东西都是那个贼人的战利品,一想到每一件东西都意味着一个女孩子被害,她的心里又泛起了火烧了他那时候的情绪。 她把两块玉佩放了起来,其他的东西被她送进了灶膛。看着那些东西化成飞灰,她那种前世死灰般的心情才有了一点缓解。 “一沙一世界,一尘一劫。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骞绯月心里突然冒出了空相大师的那句话,她的脑中闪过一丝清明。她这时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并没有完全释怀前世的那种怨恨。只是平日里有着父母的疼爱,让她把那份怨恨藏在了深处。 她长吐了口气,摇摇头。这份怨恨只能让时间慢慢消散了,上天既然让她重活一次,便是给她这个机会。 就像若是没有贼人掳她来这里,她也不会遇见千默。当她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又恢复了希望和阳光。因果循环,福祸相依,她相信,这次的劫难,他们也一定能度过去的! “千默,你要坚持住啊,我不会放弃的,你也不能放弃!”她拉着千默的手坚定说到。 日落日出,又是一天过去,小火没有醒来。但是千默的状况却越来越差。 骞绯月看着他脸上的潮、、红褪去,换上的是面无血色的惨白。连嘴唇的紫色也褪成了白色,心里的温度也一点点降下去。她不停地往灶膛里加着树枝,试图让他和自己都能感受到一些暖意。 “千默,千默!”她给他喂药,可是他已经不会吞咽了,药草汁从他的嘴唇边流下,淌进了他的脖子里。“喝啊……”骞绯月用手去接那些药,药草汁却依旧从她的指缝溜走了。 “不行,不行。”她摇着头,用手捏着千默的下巴,要给他灌进去。然而,千默的喉咙就像堵住的管子,把汁水逼在了口中,然后溢出了嘴角。 “千默,喝啊……”骞绯月的声音都带了一丝呜咽,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弱,甚至有时候她在他鼻下的手都快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千默,你不准放弃,不准放弃!”骞绯月端起碗喝了一口药,嘴对嘴地给他渡到口中,让他吞下去。 看着药草汁终于是没有流下来,骞绯月便一口口把一碗药都给他灌了下去。灌完一碗又是一碗。 她不停在心中呼唤着小火,快醒来啊,醒来啊……她抱着千默的头,开始跟他说话。她要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让他知道自己没有放弃。 “绯月,绯月……”骞绯月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千默在喊她,她睁开了眼睛,看到千默穿着那身比他大出好多的夜行衣,正在一声声唤她。 “绯月……”那张坚毅的脸上露出无比温柔的笑意,他就像那天雨雾蒙蒙里的那样,若隐若现。 “千默?”骞绯月看着他惊喜喊道,“你好了?” “绯月……”然而千默只是温柔地笑着喊着她,没有回答她的话。而他的身形却被越来越多的雾气笼罩,渐渐地看不清容颜。 “千默,千默,别走!”骞绯月大喊出声,突然睁开了眼睛,“呼……是梦!千默!”她猛地看向怀中的人儿,却发现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第28章 心虚 “千默!”骞绯月的心突然塞住了,她机械地把脸贴到了他的胸口。 一息,两息,三息,“咚!”一声似乎是从远古传来的轻微的心跳,就像天籁一样让骞绯月的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又失去了声音。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千默的手臂,屏住了呼吸听着。 “咚……” 又是一声,骞绯月贴着千默的脸上流下了眼泪。“不是幻觉,呵……不是幻觉……呜,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骞绯月捧起了千默的脸摩挲着,“千默,千默,你再等等,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我就能治好你了。” 她透过门缝看着阳光射进来的角度,手指却放在他的鼻下。她在一秒一秒地数着,小火,小火……突然她一个激灵直起了身子,血晶,血晶只有在自己筋骨折断时才会产生。不然哪怕小火醒来也没用啊。 她不由惊出了一声冷汗,千默现在随时面临着下一秒就会失去心跳的境况,她竟然忘了这关键的环节。她把千默放在地上,快步走出院子。她记得外面有一块大石头。 “千默,你一定要等着我啊!”骞绯月跑到了外面,奋力把石头搬进了屋里。她不敢再去探千默的鼻息,反正不论如何,她都要等到小火醒来,把血晶给他吃下。 她把石头搬上了凳子,把脚放在了凳子下面,让脚踝对准石头。然后把手伸向石头,往下一拨。 “嘭”的一声响起,熟悉的钝痛传来,骞绯月微微皱了眉,她感觉到骨头还没有断。她看着自己的小身板,搬起石头都已经很费劲了,别说是动手砸了。 她只能又一次把石头搬上了凳子,然后爬上凳子把石头搬上桌子。自己则站在桌子下面,勾起脚踝对准石头。 石头坠落,“咔”的一声传来,骞绯月露出了笑容,“断了!” 下一瞬,她的笑容一下子扬起,像极了外面灿烂的阳光。“小火,快!把火吸走,让血晶出来!” 小火醒来,她没让她治伤,她要她醒着,她不能再让她沉睡。小火身子一转,脚踝处的火焰直接飞入了她的身子,然后血晶浮现出来。 骞绯月一把抓住血晶,趴下身塞进千默的嘴里。血晶一到千默的唇边,便化作了暖流进了他的嘴巴,骞绯月的心也揪了起来。 “千默,千默,加油啊!”她的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连呼吸都停下了,那断着的脚踝的痛也因为紧张被忽视了。 时间一息一息地过去,在骞绯月快要被自己憋死时,她终于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儿胸口开始起伏了。 “呼……”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刚才那几息的时间,让她觉得似乎是过了千年。 “千默!”她在他耳边轻唤,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她想让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她的眼睛都盯酸了,开始发胀,她还是舍不得眨一下。 终于,她似乎看到了他的睫毛动了一下。她赶紧凑近了去看,发现他的睫毛又颤了两下。 “千默!”她喊了一声,然后就看到千默突然睁开了眼睛,在她还没防备的时候,他一个起身。 “嘭!” “啊!”骞绯月的头猛地被千默一撞,有一瞬的空白和冒金星。 “月——”有些嘶哑但很清晰的发音响起,然后就是一双温暖的小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骞绯月定了定神,看着咫尺的那双眸子,露出担忧心疼的眼神。那双手轻揉着自己的额头,是那样的温暖和真实。她感觉到了他呼在自己脸上的气息,也是暖的。她有一瞬的不敢说话,怕这又只是个梦。 于是她偷偷用手使劲掐了自己一下,掐着肉的手还转了个圈,她知道自己对于疼痛比一般人会迟钝些。当她清晰地感觉到大腿处传来的一丝痛感,她终于相信,不是做梦。 她想张开嘴巴喊他一声,但是发现自己的嘴巴越来越扁,越扁越张不开,最后变成了一声嚎啕大哭“啊……”。 “月!”千默被她的大哭吓了一跳,他的意识还停留在跟蟒蛇搏斗中,他以为她受伤了,忙拉着她上下打量着。 当他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脚踝,一声沉闷的低吼从他的胸腔中发出:“吼……” 骞绯月被他的吼声震了下,终是抽噎着停下了哭泣。她顺着他的眼睛看到自己的脚踝,有一瞬的瑟缩。 “千默,我没事!”她赶紧扳过他的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千默,我们都没事了!” 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他的手臂,试图告诉他,他也好了。奈何千默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他扫到自己的肩膀和手臂时只是“咯咯”了一声,眼睛又转到了骞绯月的脚上。 “咳咳,”骞绯月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千默升起了一丝害怕。不是那种恐惧的害怕,而是,有些心虚的害怕。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看到千默一阵风般地跑开了。 “千默!”骞绯月喊了一声没喊住,也就随他去了。她心里有种感觉,他是给自己找药去了。 果然不一会,千默的手里已经抓了一把药跑进来。他是用双脚跑进来的,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跑的感觉。 在他的脑海中,骞绯月就是在自己这样奔跑的时候,带着他见过的最开心的笑容。所以他想一直这样奔跑,让她能一直那样笑。 “月!”千默没有发现自己叫她的名字越来越顺口,而骞绯月听了后也没有露出更多的惊喜。她是那样顺其自然地接受了他的进步,她知道,他会一天天进步,每天都会给她这样的惊喜。 “千默,我们离开吧!”骞绯月看着依旧拿嘴把叶子咬碎,然后用手帮她敷着药的千默轻声说到。 千默敷药的手一顿,他疑惑地抬起头。他记得很清楚,蟒蛇在攻击他的时候,他让她跑,她没跑。他再听到“离开”这个词时,便没有再发脾气。 骞绯月看着他的眼睛,用手点点自己和他,做了个拉手的动作:“千默,月,一起走!” 千默不懂她的“走”是走去哪里,但是他看懂了她说的,她和他一起,于是他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嗯!” 第29章 狼烟 骞绯月帮千默换上了新的夜行衣,给他束好了头发。让他帮忙把柴火远远地堆到了屋子前的空地上。 “千默,把眼睛闭上。”骞绯月遮住了他的眼帘,千默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小火,去吧!”骞绯月在意识中呼唤了一声,她不会怀疑千默会偷看,事实上千默也确实没有偷看。哪怕是他闻到了火的味道,也只是皱了下眉,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直到骞绯月把手又覆在了他的眼上,“千默,好了。” 熊熊的火焰在柴堆上跳舞,一阵阵热、,浪扑向两人的面孔。骞绯月没有后退,她一手用树枝撑在地面上代替伤着的左脚,一手拉着千默。 浓浓的黑烟在他们的上空升起,骞绯月望着它越飘越高,穿过了密林,冲上了天空。“爹,娘,女儿在这里等你们……” 此时,在距离骞绯月所在地方百里之外的京郊羽林军,还有各方的人士,都看到了数百里外香山上升起的滚滚浓烟。 有人好奇,有人疑惑,想着可能是清明祭祖的人不小心烧着了一片林子。 但是如羽林军,如骞府的护卫,还如上官英雄的手下一般,那些一直关注着香山的人,都嗅到了一丝不正常的气息。于是各路人马开始从各处出发,奔赴浓烟飘起之地。 身处深林的骞绯月不知道,自己当初被聂洪带离了京郊香山近百里的距离。群山连绵,几千个人地毯式的搜索,一个月了,也不过推进了一半不到的距离,这还只是直线距离,横向辐射出去的就更短了。 如今有了浓烟做指引,各路人马都是卯足了劲直奔香山深处。与此同时,京城的各个角落都有消息返回:“主子,有消息了!”。 “千默,一会可能会有很多人来,你不要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骞绯月转过身看着他说到,她知道千默现在已经能听懂一些话。 千默歪着头,似乎在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呵呵,傻小子!”骞绯月想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吼……”千默突然弓起了身子,让骞绯月吓了一跳。 “千默?你怎……”话音未落,林子里突然窜出了十几个蒙着面拿着刀的黑衣人。 “吼……”千默把骞绯月拉在了身后,呲着牙对着那些人。 骞绯月心中警铃大作,这些人绝对不是爹娘派来的。 她探出半个身子问到:“你们是谁?”而脑海中已经唤起了小火准备着。 领头人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堆染着的柴火,又打量了下骞绯月,至于一边那个六七岁露着凶狠目光的小男孩被他无视了。 “找到东西后,杀!”领头人一挥手,身后数十个人尽数跑到了后面的屋子里搜查,只留了领头人在原地看着骞绯月和千默,在他看来,两个孩子不足为虑。 “呜……”骞绯月躲在千默的身后颤抖着呜咽起来,“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我们是好人,你们认错人了……呜……” 然而领头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头儿,没有!”小屋很小,一下就搜完了。 “搜身!” 一个人飞身上来倒拎起了骞绯月,把她头朝下开始甩动。 “啊——不要!”骞绯月人一下子尖叫起来,“吼……”千默一下咬住了那人的肩膀,然后用脚接住了掉下来的骞绯月,让她不至于直接坠地。 “找死!”黑衣人反手就把千默拽了下来,一个背摔出去把他砸了出去。 骞绯月刚落地就看到他被甩到了地上,头着地发出“咚”得一声。“千默!”她刚要跑过去,又被拎了起来,“啊——” “啪啪!”两声,骞绯月怀中的两块玉佩跌落草中。 “嗯?”领头人的眼睛一眯,俯身把两块玉佩捡了起来。 骞绯月还被倒拎着挂在空中,她的脚在空中蹬着,心在此刻却如止水般平静。她看到了颠倒的世界中那人盯着自己的玉佩看着,他要找的是太子的玉佩! “动手!”领头人确认玉佩无误,朝着手下点点头。然后率先转身,后面的人也跟着走了上去。 拎着骞绯月的人刚准备举起刀,却发现手上的倒着的女孩正在对着他笑。他的心里有一瞬的寒意,但是手上的刀没有停顿,转眼已经送到了她的脖子下方。 然而下一息,刀直接掉到了地上,“砰”一声闷响伴随着窸窣声,骞绯月掉在地上,在她身边,是黑衣人被小火秒成的灰。 “嗯?”领头人突然感觉到了身后一阵热气,猛地回头,手中的刀比身子更快已经挡在了身前。 饶是他经历了二十年腥风血雨的杀手生涯,见惯了断肢残骸、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这一瞬眼里的震惊和心里的恐慌仍是让他忘记了抵抗。 他眼中印着的火舌正一个个吞灭他的手下,不似他五年前放的那场火,把人烧成了黑色的木炭一般。那火舌就像是一张烈焰的大口,一口一个人把人吞入了进去,然后只留下一堆灰一般的残渣。 转瞬之间,那大口就在十几个人之间一个个窜过去,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留了一地的黑灰。 “啊——”领头人终于回过了神,他几乎是转身的同时就已经全力运气飞身出去了。 “小火” 一个稚嫩、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想起,半空中的领头人腰以下烧了起来,剩下的半个人掉落下来。 “啊——”失去了半身如同腰斩一样的痛,让领头人惨叫出声。 骞绯月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谁派你来的?” 领头人看着小小的身子,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你……你不是人,你是恶魔!” “说不说?”骞绯月一个意识过去,领头人的右手开始着火,火苗一点一点在他的身上烧起,带起一股烧烤的味道。 “啊——”领头人大喊一身,然后猛地一咬牙,“嗯……” “该死!”骞绯月伸手去抓他的下巴,然而慢了一步,对方已经咬破口中的毒药死了。 骞绯月拉下他的面罩,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她伸手在他身上搜了下,除了两块玉佩,什么都没有搜到。 “小火!”骞绯月站起身,烧掉了那半截尸体,身后的两间屋子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第30章 兽语 “千默!”骞绯月走过去,轻声唤他。她看了下,他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应该只是震晕过去了。 “唔……”终于,千默醒了过来,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嘴里已经喊出了她的名字“月”。 “我在,我在!”骞绯月松了口气,“千默,还好吗?” 千默听到了她的声音,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几分。他撑着手臂坐起来,转头看了看。 “千默,没事了。”骞绯月拉拉他的手,做了个起来的手势,“能站起来吗?” 千默撑着站起来,有一瞬的摇晃,习惯性地甩甩头后,他转头给了绯月一个微笑:“嗯!” “那我们走!”这里已经暴露了,第一批来的人竟然是杀手,让她始料未及之下,心里也起了警惕。虽然离开可能会与爹娘派出救援的人错过,但是谁又能保证下一拨人一定是援兵呢? 而且她知道小火也是会累的,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千默背起了骞绯月,然后窜入丛林不见了。 半个时辰后,有两拨人一前一后到达了他们刚刚待过的地方。 “嗯?骞府的人?”一方的领头人看到了后来人衣服上的标记。 “余护卫!”骞府的人恭敬喊道,“在下骞力,是奉了大人的命来查看下。” “嗯。”先到的便是上官英雄的心腹余勇,他们三个时辰前发现了狼烟。意识到可能跟大小姐有关,他们就直奔而来了。只是因为他们搜查的方向与这里正好相反,过来的稍微慢了点。 他转身去看周围的情况,当他先看到脚下的十几堆灰烬时,几十年带兵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蹲下身来,拿着刀仔细翻看了下,又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他摇摇头,猜测可能是用来助燃的东西焚烧后留下的。 “搜!” “是!” 只是除了后面两个烧焦的房子,和在里面发现的烧化的铜镜等物,其他一无所获。 “看来,贼人已经先一步撤离了。”余勇在周围转着,他看到了朝着东北方向,有杂草被倾轧的痕迹。 “朝着这个方向追!” 一声令下,两拨人马同时出动。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便自然地并在了一起。而余勇的威名也让骞府的人自觉听从了他的号令。 一炷香后,他们追到了一个湖边。“头儿,痕迹到这里就乱了。” 余勇看着地上纷乱的痕迹,看着像动物的,就是没有发现人的脚印。“散!” 于是二十多人的队伍分成了四个方向追击,但是追击出去了近二十里后仍一无所获。而这时,天已经暗下来了。 “两个人回去复命,其他人留下继续搜!”余勇下令,今日离小姐失踪正好一个月了。终于有了一点痕迹,若是不抓紧,恐怕下次就更难了。 他的心里有些烦躁和火气,聂洪的手段他很清楚。他甚至担心,就算他们能找到小姐,也不知道她已经是什么模样了。小姐的身份又那么特殊,若是真有个什么,光是京城里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没了。 “娘的!”他一刀斩断了身后的一颗大树,怒骂了一声,“你们跟我去那边!” “是!”被指到的两个人脖子一缩,忙跟了上去。 他们在骞府当值的时候,听人说起过镇国公身边有四大心腹,其中余勇的脾气最像老爷子,最火爆,也最得老爷子的心。所以只有他被留在了国公大人的身边做了亲卫。 而此时,在与他们追击方向完全相反的西北方向,也是往京城的方向,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骞绯月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千默跟一只鸟在交流。 过了一会,千默不再发出奇怪的声音,小鸟也飞出了洞口。千默一转头,看到了黑暗中那泛着亮光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月?”千默喊了一声,让骞绯月回过了神。 “千默,你……你能跟小鸟说话?”骞绯月有些愣愣地说到,她今天算是见识了千默的厉害。 他们开始要离开的时候,千默先是背着她往东南方跑了好一阵,在湖边停留了下。那时候她也看到了一些小动物窜过,只是当时她在跟小火交流,没有关注千默在做什么。 后来千默又带着她爬上了树,借着树枝、藤条开始在树上往西北方向跑,那时候的千默,就像是一只……长臂猿。 到天色黑了下来,千默背着她到了这个山洞。山洞的洞口在一个细小的山体裂缝中,洞口又被他用树枝、石头遮了起来。在外面跑过完全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条小裂缝能挤进去人,还藏着一个山洞。 会造假象,会隐匿,还会兽语,“千默,你真是厉害!”骞绯月眼睛闪闪亮,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千默听懂了她的夸奖,挠挠头嘿嘿一笑。 被他这样一笑,骞绯月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绪也舒缓了不少。 “千默,我们要靠自己走出去了。”骞绯月认真地看着他说到,“但是可能会有危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骞绯月现在有些犹豫,她感觉到千默对这一带的熟悉,她现在还没安全回家,她可以等回家后再来接他。若是她不能安全回去,他至少在这片林子里能活下来。 骞绯月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但是他用他还不大的手握住了自己,然后用力捏了捏。 “好吧,若是有危险,大不了一起死就是了!”骞绯月突然就笑了,她真是庸人自扰了。明明在蟒蛇要吃了她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不是吗?他是不会丢下自己的。对于他们这样尝试过被丢弃和绝望的人,性命与两个人生死与共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千默,那我们现在就走,趁着天黑。”骞绯月给他比划着,她知道夜晚的丛林并不安全,但是现在有在野外如鱼得水的千默在,她的信心增加了不少。何况她还有小火。 虽然下午攻击了十几个人让她的精神萎靡了不少,但是她没有传来要吃要睡的信息,那么她应该还能坚持得住。 千默贴着石头听了下,没发现异常,拉起骞绯月挤出了石缝后,背起她,快步消失在黑夜里。 目标:西北方向,直线距离百里外的京城。 第31章 晕倒 “千默,停下休息会。”骞绯月感觉到他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天色也已经蒙蒙亮了,他们已经跑了一夜。 千默也不逞强,找了棵树冠比较大的树爬了上去,把骞绯月放下来后才开始大口喘气。 骞绯月看着他赤着的脚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新的夜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的嘴巴张开着喘着粗气,嘴唇上也已经干裂了。 她心疼地看着他,拿出怀里仅剩的两颗青枣,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塞进了他的嘴巴。 “唔……”千默有些无措地看了骞绯月一眼。 “不许吐,吃!”骞绯月瞪了他一眼,这两颗青枣已经捂了一夜了,他怎么都不肯吃。自己拿起另一颗塞到嘴巴里。 千默看她吃了,才开始咬起嘴巴里的青枣,甘甜的味道让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真是笨蛋!”骞绯月嘟囔了一句,眼角有些湿润。 一颗青枣,愣是让两人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一口口的细嚼慢咽,似乎吃了一顿饭那么长的时间。 吃完两人在树上稍微休息了会,主要是千默累到了。骞绯月帮忙戒备着,手上拿着藤条编着东西。 前世小时候,爸爸教过她一种用草编小笼子的手艺,那时候是用来装夏天的知了的。现在换成了粗的藤条,手法还是一样的。很快一个大大的篓子就做好了,因为要装东西,她就没有封口。 当两个篓子编好,千默也已经醒了。他看到篓子的时候,还好奇地研究了好一会。 “呵呵,这个用来装吃的,我们也不能每次都是找现成的。”骞绯月自顾自说着,把背篓背在身上,然后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千默点点头,背着骞绯月爬下树继续赶路。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骞辰华已经睁开了眼睛,上官蓝灵还睡着。一个月来,她忧思太重,前半夜总是做梦,后半夜才会睡着。 于是他帮她掖了掖被角,自己轻声起床。 刚走到屋外,就看到骞奇已经在候着了:“大人,香山传来消息。” “嗯?”骞辰华眉头一皱,他示意骞奇跟他去书房聊。 “什么?”听完骞奇的回报,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人还在山上搜吗?” “是!”骞奇心里有些打鼓。 “给我传令下去,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骞奇赶紧领命离开,接到山里回复的时候他也在嘀咕。那狼烟不可能是聂洪自己放的,那么就只有可能是大小姐自己,他们已经是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怎么就丢了呢! 骞辰华从书房出来便回了房,上官蓝灵也已经起来了,脸色不太好。青嬷嬷正在给她梳妆。 “夫人”,骞辰华站到她后面,接过青嬷嬷的梳子,亲自给她开始挽发。 上官蓝灵看着铜镜里的男子,那熟练专注的样子,让她空落落的心里泛起了一丝甜蜜和暖意。“夫君,今日不上朝?” “嗯!”骞辰华点点头,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有了一丝走神,不小心牵动了手上的一根发丝。 “嘶……”上官蓝灵的轻呼让骞辰华赶紧松了手。 “夫人,对不起。”骞辰华心疼地轻揉着发丝牵动的地方。 上官蓝灵摇摇头转过身,握住他的手问到:“夫君有心事?” 骞辰华给了青嬷嬷一个眼神,“去给夫人准备早饭。” “是!”青嬷嬷躬身退了下去。 骞辰华搬过凳子坐到她身边,拉着她低声说到:“夫人,昨天京城百里外的香山深处,燃起了狼烟。” 一听“香山”二字,上官蓝灵握着骞辰华的手也不由握紧。 骞辰华轻拍拍她的手:“骞力第一时间带人去了那里,遇到了余勇护卫带着人也到了那里。可是……”说到这里他抬头歉意地望了她一眼,“除了被烧焦的房子,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月儿……”上官蓝灵的眼中又闪动着泪光,她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夫君,“夫君,月儿……她,会平安吧?” 骞辰华看着她希冀的眼神,还有整个失去了光彩的脸色,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开了口。他怕她再这样熬下去,月儿没等到,自己就先要垮了。况且,月儿……今生能不能等到,都未必了。 “夫人……对不起,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上官蓝灵突然捂住了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骞辰华抓住了她的手,“灵儿!”他轻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就像当初自己跟她表白时那样,虔诚地望着她。 “灵儿,你还有我。你不能有事知道吗?月儿……若是你再有事,让我可怎么办?” 低沉深情的声音,让上官蓝灵松开了手,一点点呜咽起来,最后大哭出声:“啊……月儿……” 骞辰华把她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聂洪,人称‘折花魔君’,此前,凡是落入他手里的女孩,无一例外,都……” 他说到这里也哽咽住了,顿了好久,才又开口:“都被,折辱致死!” “……月儿”上官蓝灵呆呆地呢喃着,她心里一直不敢去触碰真相,她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或许会出现奇迹。 只是她心里,大家的心里都知道,月儿,恐怕,已经遭了毒手了。 “我的月儿……啊——”上官蓝灵终于是痛哭出声。 青嬷嬷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哭声,也不由抹了一把眼泪。她知道的比夫人要多不少,还有之前传出来的,童家大小姐被折磨致死的惨状,她的心里已经有数了。没跟夫人讲,也是怕她一下子接受不了。 如今看来,老爷最终还是把真相说出来了。这样也好,夫人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每天几乎以泪洗面,也吃不下东西。长此以往,恐怕连夫人都…… 知道真相虽然难受,但痛过后,时间久了总会好起来的。她看着手上端着的小米粥,轻叹口气,自己还是再去煨着吧。 “夫人!” 青嬷嬷刚转身便听到里面骞辰华的一声惊呼。 “青娘,快请大夫,夫人晕倒了……” 第32章 意外之喜 “多谢大夫,您请慢走!”青嬷嬷送大夫出来,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神里却还流露出一些担忧。她想了想,还是拿了夫人的牌子,去请了太医院女医署的童太医,她对女子生产孕育之事尤其在行。 “老爷,奴婢担心主子,擅作主张将童太医请来了!”青嬷嬷在门外汇报了一声。 骞辰华打开门,先对着门外青嬷嬷身后站着的女子躬身一礼:“有劳童太医!” “骞太傅客气了,病人要紧。”童太医提着药箱回了礼,她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穿着六品女医的官服,话中带着客气的冷漠。 不过骞辰华和青嬷嬷都没有在意,他们都知道此人性情就是如此。而且她的年龄也不像她面上显示出来的年纪,事实上,她已经年近三十了。 骞辰华亲自引童太医进去后,转头给了青嬷嬷一个感激的眼神:“还是青娘细心。” 童太医坐在床前仔细诊脉,骞辰华和青嬷嬷便在一边屏息等着。 终于,一炷香后,童太医收了手,站起了身。青嬷嬷赶紧递上干净的毛巾让她擦手。 童太医点点头接过,一边一根一根手指细细擦着,一边说道:“夫人确实是有孕在身,已经二月有余。不过近期思虑过重,胎气有些不稳,还是需要好好养着。我会开个方子,每日两贴,吃一个月。” “是,是!多谢童太医!”骞辰华连连应到,“青娘,送送童太医。还有,让骞奇把我书房里存着的《内经素问》手稿,送给童太医。” 童太医提起药箱的手一顿,嘴角牵起了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她在迈出大门口时顿了下,背着屋里淡淡说道:“骞夫人此胎为女。” 说完她便跨了出去,青嬷嬷赶紧跟上送她出去。留下屋里的骞辰华神色不明。 青嬷嬷再回来时,上官蓝灵已经醒了,正靠在床上,由骞辰华一勺勺喂着粥。 “老爷,童太医收了医书。” “嗯!”骞辰华点点头,舀起一勺粥轻吹了下递到上官蓝灵嘴边,“慢点喝,别烫着。” “嗯!”上官蓝灵脸色依旧不好,但还是听话地一口一口喝着粥,直到一碗粥都见了底。 青嬷嬷上前接过空碗,把热毛巾递给骞辰华。骞辰华帮上官蓝灵擦了擦嘴,扶着她慢慢躺下。 然后自己也坐下来,拉着她的手轻声说到:“灵儿,可不敢再伤心了。方才,女医署的童太医来过了,她说,你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什么?”上官蓝灵惊呼,她……最近她的心思都在月儿身上,是没注意过自己的月信,没想到竟是…… “灵儿,”骞辰华抚上她的脸,“童太医说,你最近忧思太重,胎像不稳,要卧床休息。为夫已经向宫里递了三天的假,专门在家陪着你。” 上官蓝灵还没从有孕的震惊中缓过来,她呆呆地看着骞辰华,然后又转头看向青嬷嬷,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后,她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难道,是月儿投胎……”上官蓝灵把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那里有她的孩子。她感受着那一丝奇妙的感觉,终于露出了一个月来的第一个微笑。 “灵儿,是个女儿!”骞辰华看到她终于露出了笑容,不由探过头去,在她的耳边摩挲了下。 “真的?”上官蓝灵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越发相信,是她的月儿又回来了。 “嗯!真好,是我们的女儿。”骞辰华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一个月,他心里承受了多少压力,今天终于是有了一个好消息。 接下来的三天,骞辰华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上官蓝灵,让上官蓝灵在下人面前又是害羞又是甜蜜。她越来越相信当初自己的选择,女子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想能找一个才貌双全又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如意郎君,而她现在,天天就像生活在蜜罐里一样。 “夫君,今日你该去上朝了吧?”上官蓝灵看着骞辰华又动手准备喂她喝粥,被她拦住了。都老夫老妻了,天天这样,她都有些臊得慌。尤其,今天的早膳从房内移到了饭厅,路过的下人那么多…… “不去,在家陪媳妇孩子!”骞辰华市井气的回答让上官蓝灵扑哧一笑。笑过后却是不安:“夫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上官蓝灵自问不聪明,但是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这个男人身上,所以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气息有些异常,她都能感觉到。 “夫人不要多想,来,喝粥!”骞辰华一勺粥送过去,把上官蓝灵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久了,上官蓝灵越来越担忧。 又是吃过早饭,骞辰华把上官蓝灵扶回了房,命青嬷嬷好好照顾着,自己去了书房。 “青娘,”骞辰华前脚刚走,上官蓝灵就忍不住开口了。 “夫人,”青嬷嬷自然之道她想问什么,“童太医嘱咐您不可思虑过重!” “青娘,都五天了!”上官蓝灵有些着急,“我自己知道,孩子很乖,你看我这几天气色也好了不少,何况还有童太医的药。你不说,我心里反倒不安心。” 青嬷嬷点点头,她知道夫人心里已经起了疑心,若是不说,她自己闷着胡思乱想反倒不好。 “奴婢也是昨日去女医署取药的时候听说的。”青嬷嬷神情也有些黯,“皇上昨日给老爷批了一个月的长假,说是,说是……” “青娘!你是诚心要急死我呀!” “夫人夫人,可不敢着急。”青嬷嬷赶紧安抚她,“皇上让老爷在家看好孩子。” “还有呢?”上官蓝灵觉察到了其中的不正常。 “奴婢还听说,皇后前日请了不少命妇入宫赏桃花,期间,似是提起过,太子……到了议亲的年纪。” “什么?”上官蓝灵脸色一白,小腹都不由抽痛了下,“哎哟!” “夫人!” “没事!”上官蓝灵到底是怀过孩子的人,赶紧平复了下心情。气息是平复下来了,只是心里到底还是乱做了一团。她拉着青娘的手,让她坐下。 “青娘,你是宫里出来的,你帮我分析分析,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 第33章 罪孽 青嬷嬷握着上官蓝灵的手,看着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的亲娘命薄,生下她没多久就走了,自己被老将军从宫里拉来照顾她。她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她哪儿能不心疼呢。 “夫人,”青嬷嬷爱怜地帮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轻声说着,“月儿小姐失踪了一个多月了,尤其又是被聂洪那样的贼人掳走的,在他们的心里,月儿小姐哪怕是平安回来了,也是配不上太子殿下了的。” 上官蓝灵心里不由一紧,她之前只顾着担心月儿的安危,还没心思想到这些。如今青嬷嬷这样一说,她一阵手脚发凉。 “那……”上官蓝灵的手不由捏紧。 “夫人,您也不用担心,”青嬷嬷安抚她,“皇上既然让老爷休假陪着您,就是还念着国公的功绩、老爷的忠心,这事儿还有转机。” “可是,皇后……” 青嬷嬷点点头,皇上的心里恐怕是有了别的想法。本来皇上也是为了安抚国公和他的部下,才走得这步棋。 如今,是骞府自己丢了大小姐。若是月儿小姐有了意外,皇家借机反悔,骞府也只有咽下这份委屈。甚至皇家还能治骞府一个看管不利,毕竟丢的是太子的未婚妻,虽然正式的订亲旨意还没下。所以老爷被责令在家看管孩子,也是皇上的一点惩罚。 心里清楚,话语中还是藏了不少:“夫人,皇后也许就那么一说。有心人传传,就变了味道。您呀,尽管放心。有镇国公大人在,这亲事黄不了。” 上官蓝灵点点头,除了已经退隐的父亲,她和夫君都没有靠山,只能靠自己。现在也只能趁着老父亲余威还在,盼着能靠这门亲事让骞府在朝廷的脚跟再稳一些。 “夫人,您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胎。”青嬷嬷犹豫了下,觉得还是说出来能更坚定她让自己好起来的心思。 于是她握着上官蓝灵的手轻声说到:“万一,月儿小姐有个三长两短的,您还有个女儿傍身!” “青娘?”上官蓝灵心里一惊,“你是说……” 青嬷嬷想起了那个人说的话,心里一横,点点头:“夫人,皇上当年的旨意,是骞府的大小姐为太子妃。” “青娘!”上官蓝灵吓了一跳,她看着青嬷嬷的眼神都带了一丝恐惧。 青嬷嬷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一瞬的退缩和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坚定了目光:“夫人,老爷和骞府,还有您的前途可都在您的肚子里呢!” 上官蓝灵慌乱起来,青嬷嬷的话让她心惊。可是老爷和骞府的前途,又让她担忧。 “夫人,您什么都别想!”青嬷嬷握紧她的手,“您只要好好安胎便是。奴婢这一生所愿,也只希望您能快乐无忧。” “青娘?你……” “夫人,若真是有一天,嬷嬷会替你担了这份罪孽!”青嬷嬷心里默默说着,她拍拍上官蓝灵的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夫人,如今天气暖了,春日里的阳光也正好。奴婢命人在院子里布置了软榻,奴婢扶着您去晒晒太阳,童太医说了,您要适当呼吸些新鲜空气才好。” “嗯,好!”上官蓝灵这三天也是在屋子里闷坏了,她一听也是来了兴致。 “这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犯困。”上官蓝灵晒了一会,就有些犯春困了。有孕在身的人本就更容易犯困些。 青娘便扶着她回了屋,让她小憩一会。她要去厨房交代下今日的午膳。 “嗯?你在这里做什么?”只是刚出主院的门,她就遇到了欢娘。 “嘿嘿,青嬷嬷,您吉祥!”欢娘弯着腰行礼。 “有什么事快说!”青嬷嬷不喜欢娘,谄媚、滑头,带着小心机。 “青嬷嬷,不知奴婢的建议是否有用?”欢娘凑近了挤眉弄眼地说到。 “放肆!”青嬷嬷一声厉喝,“主子的事是你们能妄议的?” “是是是……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欢娘赶紧认错,不过她仍旧站在原地没有走,“嬷嬷恕罪,奴婢只是替夫人担忧,并无僭越之心。” “哼,谅你也不敢!”夫人掌家,一干奴仆的卖身契都在她的手上。夫人信任自己,把他们都交到了自己手上。像藤娘这样的家生子,从她的上上辈开始,便都卖给了骞府。 欢娘的夫君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的债,她只能去帮大户人家奶孩子赚钱还债。是自己听说她奶水好,又可怜她被那不成器的夫君打得不成样子,才起了一丝善心买下了她。 正好夫人那时候要生产了,找不到合适的奶娘,便用了她。没想到,她是个心思活络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好事。不过,只要你肯踏踏实实跟着夫人,以后好好照顾大小姐,你的那一点小心思,我满足你也无妨。” 欢娘一听,眼睛滴溜溜一转,忙点头哈腰:“多谢青嬷嬷,多谢青嬷嬷,您真是奴婢命中的大贵人!” 青嬷嬷挥停了她的话头:“以后谨记你的本分,多跟藤娘学学,不然,就算我再帮你也迟早被你自己毁了。” 欢娘一听赶紧退下磕头:“是是是!奴婢遵命。” 这时,骞奇走了过来,看到这情景不由看了一眼:“青嬷嬷,可是这下人不听话?夫人就是慈悲,若是不行发卖出去便是!看谁家敢要骞府逐出去的人!” “骞总管冤枉啊!奴婢没有……”欢娘急着辩解,这年头,奴籍之人被主人家发卖是要去官衙备案的,就相当于是上了官府黑户。若是某一天被查出些什么,是要靠重刑处置的。 “骞总管客气了!”青嬷嬷对他还是恭谨的,毕竟是老爷的得力心腹,“只是嘱咐了几句,倒没逐出府那么严重。” “呵呵,青嬷嬷也是和夫人一样慈善。”骞奇说完瞪了欢娘一眼,“还不下去好好学着点,没点眼力见的东西!” “是是是!”欢娘赶紧爬起来,胡乱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第34章 劳碌命 “让骞总管见笑了。”青嬷嬷低头微微福身。 “青嬷嬷客气了!”骞奇赶紧回礼,站直后才开口说明来意,“是这样的,今日藤娘的婆家递话来,说是她的小儿子发热好几天了,要让她回去一趟。青嬷嬷,您看能不能安排?” 按照规矩,奶娘卖身进了府,自己的孩子就不能顾着了。不过像藤娘这样的家生子,自己又是可靠踏实的,一般主家也是通人情可以允许母子见面。 “骞管家客气了,奴婢这就跟夫人回报,藤娘是个知轻重的,夫人会体谅的。” “那就多谢青嬷嬷了。” 虽然青嬷嬷知晓夫人会同意,但还是禀报之后得到了首肯,才去找了藤娘。 “什么?四两他……”藤娘一听说小儿子烧了好几天,心里就有些慌。可是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忙跪下来认错,“嬷嬷,奴婢……” 青嬷嬷扶她起来,和颜说到:“母子连心是天性,你也不必自责。老爷既然当年允了你嫁人生子,夫人自然也不会苛待你们一家子。我已经禀报过夫人,夫人仁善,允你把小儿子带来身边一段时间。等夫人生产前再送回去。” 藤娘一听,又跪了下来,流着泪不停给青嬷嬷磕着头:“谢谢夫人大恩大德,谢谢青嬷嬷……” “好了!”青嬷嬷看她额头都磕红了,多少有了一丝不忍,“起来吧,日后好好服侍新主子,就算是报答夫人了。” “是!奴婢遵命!”藤娘又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激动之下还不由踉跄了两步,被青嬷嬷扶住。 “让青嬷嬷见笑了……”藤娘有些赧然。 “好了,收拾东西去吧。”青嬷嬷淡淡地收回了手,便离开了。 藤娘看着青嬷嬷的背影,心里默默涌着感激,抹了把泪转身收拾衣服去了。当她走到侧门,看到特地为她备着的马车,她的眼泪又不由涌上了眼眶。 “藤娘,快走吧。青嬷嬷知道你家远,特意让我送你。”车夫叫骞顺,在骞府已经三十多年了,藤娘出生的时候他就在了。 “顺叔,麻烦您了!”藤娘感激地点点头,道了声谢就上车了。 “自打小姐出生,你就没见过四两了吧?”骞顺见过那孩子一面,那还是他刚出生那会,他顺路帮藤娘带些银子回老家。 “是啊……”藤娘有些酸楚,只是像她这样的人,能被允许嫁人生子已经是主家天大的恩德了。 说起小姐,她就更难受了。她心里牵挂着儿子,可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心里也是把小姐当做女儿一样心疼的。可是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是音讯全无。 “听说夫人允你把孩子带回来?” 藤娘正在出神,被顺叔的话带回了神,她忙回到:“是呢,夫人的大恩,让我带四两回京城住一段时间。等快生产了再送回去。” “几个孩子也可怜,大的都六岁了吧?” “过了年,已经七岁了。您也知道,大宝脑子笨,若不是府里的饷银高,大宝的日子可不好过。” 顺叔点点头,藤娘的大儿子生下来的时候憋了气,把脑子憋坏了,对那样的乡下人家来说,就是个累赘。若不是藤娘多少带着点骞府的渊源,换做别人家,可能在小时候就丢了。 藤娘笑笑又有些欣慰地说道:“多亏二丫是个懂事的,听村里人带的口信说,才四岁,就会帮大宝穿衣服了。我想着趁着这几年多攒些银子,过些年给大宝说个亲,找个老实可靠的,会照顾人的。大宝有人照顾了,二丫以后也好嫁人。”否则,娘家有个要照顾的傻大哥,婆家都不好找。 “你呀,也是个劳碌命。”顺叔知道藤娘的夫家因为不喜大宝,非要藤娘再生一个传宗接代。如今都三个孩子了,她也不容易。“你说当年若是选了骞总管,那日子……” “顺叔!”藤娘急急打断他,“我们这样的下人,哪儿配得起!” “哎……”顺叔也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都是命!” “呵呵呵,顺叔,劳您费心了。我现在这样,挺好……” “嗯!”顺叔点燃了烟杆子,开始说起别的事 藤娘也不愿意刚才那个尴尬的话题,接着顺叔的话便聊开去了。 马车不疾不徐地驶出了京城,然后顺着香山外围往东南方向去。藤娘的夫家李家庄,在京城东南三百里,算是京城的远郊。 “咱们赶去李家庄得大半天的路,到了恐怕天都黑了。只能过一宿,明日再往回赶。” “行,那就麻烦顺叔要多耽搁一夜了。” “嗨,没有的事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颠簸的路也没那么无趣。 同是赶路,香山里的骞绯月和千默两人却是时刻充满着惊喜和冒险。四天的时间,他们穿越了近六十里的山林。若不是千默,骞绯月觉得自己肯定是走不出去的。 在他们逃出来的第二天,就遇上了一只野猪。小火发威把野猪做了烤猪后,就抗议饿了。只是千默几乎每时每刻都跟她在一起,她也不能弄出血晶来给她吃。野猪被火烧死时,他就已经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了。 这样一来,小火只能闷闷地回去睡觉补充体力。因为之前蟒蛇的教训,骞绯月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小火成长起来。不能总是这样,动不动就饿了困了。只是这件事也要等他们离开这里后再试验了。 剩下的日子,骞绯月能做的事也就是帮忙指引方向,教他说话,或是在他累的时候帮他戒备这些了。 把野猪切了后,装进草笼子,几天的口粮不用担心了。路过野竹林的时候又做了些竹筒用来装水。这样他们就可以全力赶路,不用分心、花时间去找吃的喝的。 有时候千默会跟一些小鸟、小松鼠聊天,然后比划着告诉骞绯月他们在说什么。虽然很多时候她的理解跟他的表达可能不是同一个意思,但是并不妨碍两个人都玩得很开心。 “千默,你能跟大的动物聊天吗?”骞绯月有些好奇,“为什么那天你似乎跟那头野猪说话,它还是攻击我们呢?” “月,不懂!”千默表示她的问题他不懂回答,这是他新学会的词。 “额……好吧!”骞绯月耸肩,可是,下一秒,当她看着远处黑暗中数十双闪着绿光的眸子时,颤抖了声音,“千默,我现在就很想知道啊……”。 第35章 走出大山 骞绯月已经被千默放了下来,护在身后。那七双绿悠悠的眼睛也一点点从暗处走出来。 “千默……”骞绯月抓紧了他的手臂,饶是她已经经历过生死轮回,在看到七头狼包围了自己时,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毛。 “嗷呜——”一声狼啸响起,骞绯月心里一紧。手上一用力就要把千默往自己身后带,却反倒被往前带了一步。 “嗯?”她这时才发现,刚才的狼啸竟然是千默发出来的。她眼睛都亮了,甚至那亮光都超过了对面的狼眼中的绿光。 千默忽低忽高地吼着,终于对面的狼群在头狼的指挥下停下了脚步。然后前面的狼让开了一条路,一只体型相对较小的狼站了出来。 千默此时也转过头,轻拍了下骞绯月的手,示意她到一边等着。 “千默……”骞绯月有些明白了,他似乎是要跟那只小的狼战斗。难道是他和头狼达成了协议? “月,不怕!”千默有些生硬地开口,然后拉着骞绯月走到了一边的树下待着。骞绯月把匕首递给他,也被他拒绝了。 “小心!”她只能在一边等着,小火醒不来,他们是决计没有办法逃过一群狼的追捕的。是生是死,只能相信千默。 千默前一秒还是温柔憨憨的神情,在转过身的一刹那,那温柔全被收了起来,只剩下了狂野、专注。 骞绯月看到他下意识地似乎是要趴下去,却在弯腰的一刹那停住了。他站直了身体,然后做了个有些别扭的站立的备战姿势。 “千默……”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站立的意义,他不愿意再趴下身去。她不由握紧了匕首,却同时收到了好几道幽光朝她射过来。她赶紧松开了手,抬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看来,那些狼并没有放弃对他们的猎捕,只是在履行千默和他们之间的约定。 “吼……” “呜——”两声短啸响起,一人一狼开始奔跑起来。 小狼虽然相对体型较小,但是也已经有千默的半人多高了。尤其是跃起来那下,已经超过了千默的头顶,尖尖的狼牙直奔千默的脖子。 “啊!”骞绯月差点失声尖叫,她赶紧收回了声音,不让千默分心。 只是这一瞬,千默已经在空中借着小狼的身子,双手往前一推,扭身擦着狼口而过。但是其中一只手却顺势抓住了狼背上的毛,然后借着分开的力道扯下了一片狼毫。 “呜——”一声低吼响起,骞绯月看到有两只狼似乎要冲上来,被头狼吼停了。 而那只小狼吃痛下,也迅速返身朝着刚落地还没起来的千默奔袭过来。 “吼”千默虽然一落地便就地翻滚转向,仍是被狼爪抓到了手臂,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抓痕。 骞绯月和六匹狼就这样紧张地看着一人一狼互相撕咬的场景,突然,千默一个不慎被咬住了左胳膊。 “千默!”骞绯月正要抓着匕首冲上去,突然被千默转过来的一个眼神制止了。因为他手中正握着一块大石头,对着狼口的狼牙砸去。 “呜——”头狼一声长啸,已经狂奔而来。小狼想要拔出狼牙,却正是扎入肉的时机,还没来得及,石头已经到了狼牙边。 “唔——”一声疾呼,小狼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惧让不远处的骞绯月都感觉到了。 但是石头在离狼牙只有半寸的距离的时候停住了,而头狼看到这一瞬,也迅速收起了半空中已经展开的利爪。然后双脚蹬了下千默的双肩,把狼牙拔出的同时,自己也翻身落地。 “嗷呜!”立刻有几头狼围过来,把小狼保护了起来。 “千默!”骞绯月此时也顾不上了,迈着小短腿赶紧跑上来。一把抓住他的左臂,拿出篓子里先前采的草药敷在了血洞上。 “千默……”骞绯月看着不停汩汩留着的血,心疼地皱起了眉。 “月,没事!”千默又露出了带着幼稚的憨笑,让骞绯月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时,头狼迈步过来,跟千默平视着。他看到了已经被丢到地上的石头,还有他受伤的手臂。“呜——呜呜——” 狼王似乎跟千默在说着话,而千默跟它说了会后突然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骞绯月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匹狼叼起了衣服。 “啊——”骞绯月的尖叫声中,她被甩到了狼背上。 然后看到千默也坐上了另一匹狼。 “千默?它们是?” “月,去?” 千默的话让骞绯月愣了下,他是让自己指方向?这些狼要背着自己走? 她带着不确定的心情举起了有些不太稳的手,指向了西北的方向。她只知道,京城是在西北方。 “嗷呜——”头狼一声长啸,两匹狼撒开腿便奔跑起来。 “喔!”突然的加速让骞绯月不由一个后仰,差点掉下狼背。她不由抓了下狼毫,刚稳住身子赶紧松手。“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嘿嘿嘿……”边上一个熟悉的憨笑声响起,“月,不怕!” 骞绯月转头看到千默轻抱着狼脖子正对她笑,她有一瞬间的赧然,咳咳,自己好像有些弱爆了。 “月,抱!”千默示意骞绯月抱住狼脖子。 “嗯!”骞绯月赶紧趁着抱脖子的机会低下头去,不然他看到自己的窘迫。在狂奔了一段时间后,她终于是忍不住抬起头来。 因为那耳边呼啸的风,和眼角快速后退的风景,让她感觉到了一丝要飞起来的感觉。她终于是慢慢直起了身,让风迎面吹散她的头发。 “吼——”春天的风是这样的暖人心脾,更有像风一样的自由,是她很多年没有感觉过的畅快。 千默看着那松开手张着双臂的女孩,深深地记住了这一刻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欢乐和轻松。 当天亮时分,两人七狼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下,站在一个山头上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远处那宏伟壮观的京城和皇宫。 “哇喔——”骞绯月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宫,虽然跟她在书上看到的皇宫的样子不一样,但那密密麻麻整齐罗列着的建筑还是让她不由为之震撼。 “千默,快看!”骞绯月指着山下的道路,远处正有辆马车徐徐而来…… 第36章 见不到她了 “喔,喔——”鸡鸣声伴随着一阵阵淡淡的炊烟,唤醒了山下沉睡的太阳,也唤醒了李家庄的村民。此时,村子深处的李立明家,油灯在难得地点了一夜后,终于熄灭了。 “娘,您别说了,三个我都带!”藤娘咬咬牙,捏紧了拳头说到。 “藤儿……”边上李立明眼睛亮了下,又在自家老娘的怒视下缩了回去。 “我说紫藤,”藤娘有个好听的闺名唤作紫藤,开口的便是李立明的亲娘李巧芬,“大宝带走可以,二丫得留下。家里那么多活计,你把人都带走了,你是要累死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啊?” “娘!”藤娘一口气提起来,终于还是软软地放下,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我平日里在府里一步不能出,四两还小,夫人允我带去一阵已经是恩德了。大宝是大孩子了,不能带进府里。” “他一个傻子能……” “娘!” “干什……么”李巧芬撇撇嘴,到底是弱了气势。她知道大宝是藤娘的心头肉,自己这是触了她的霉头了。可是,不把大宝支出去,她就拿捏不住二丫那丫头。 “紫藤啊,骞府不也有男仆,你把大宝也送去做仆人不就好了?”李巧芬欠了欠长凳上的屁股说到。 “娘!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去做下人的!”藤娘这次是真的火了,她冷冷地说到,“娘,您也别说了,二丫和大宝我都会带走的。银子我除去给孩子嚼用的,都会给你们捎回来。” 说着,她拎起桌上的包袱就往里走:“大宝,二丫,娘带你们进京!” “哎哎……”李巧芬不干了,她一边喊着一边给自己儿子使眼色。 李立明接到了暗示,赶紧拉住自己媳妇:“藤儿,你别生气,咱们孩子不做下人,不做下人啊!” 说完他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自己娘,弱弱地看着她问到:“娘,要不我陪大宝和藤儿进京住一阵。等四两好了,我再带他们一起回来?藤儿,你帮我们爷仨找个落脚的地方,你看这样好吗?” 李巧芬一听,眼神闪烁着盘算起来,“那地里的活儿谁干?” “娘,我去跟三叔说下,让二表哥帮忙代几天活。” “那不行!你三叔精的很,一天天的都要跟你算钱的。”李巧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得得得,真是前世欠了你们的。算了,你们去吧。我这老不死的,干几天活也不至于就死了。” 藤娘一听,本想反驳,但是被李立明扯着袖子哀求的眼神给压了回去:“娘,那就辛苦您了。我和立明上京住一阵就回来,二丫懂事,她可以帮您做做家里的活计。” 不是她不想带二丫进京,实在是她太清楚这婆婆的性子了。若是真一家人都进京了,留她一人在家,指不定要怎样闹腾。 以前就因为自己晚了几天送银子回来,就全村子嚷嚷说她不孝,苛待老太太。自己被骂几句也就算了,主要是几个孩子的名声都被她骂臭了。 婆婆小气贪钱不说,还口没遮拦。骂着骂着就把全家祖宗都带进去了,都不会想想她自己和儿子、孙子也是姓李的,全村的人差不多都是姓李的。 “行行行,二丫留下就好!”李巧芬突然就眉开眼笑了,甚至还主动走进了里屋,把大宝牵了出来,“大宝乖啊,跟你爹娘进京见世面去。” “娘,我再看看二丫!”藤娘从昨夜起就被婆婆念叨着,都没好好跟几个孩子说说话。如今二丫要一个人留在家里,她心里心疼的紧。 “看什么看,孩子还睡着!”李巧芬半推半搡地就把李立明和藤娘往外撵。 “娘,我东西还没收……”李立明委屈着开口。 “收什么收!”李巧芬转身就开骂了,“让你媳妇从骞府的帕踏(垃圾)堆里收拾些好的出来就好了。人家骞府拉出来的都比我们吃下去的金贵!” “娘……”李立明快哭了,自己娘的这张嘴巴真是…… “好了好了,哝,给你一吊钱,京城里什么都有!”李巧芬打发了儿子,又转头推着藤娘和大宝往外走,“天都大亮了,那车夫都在车里等了一夜了,你们快走吧。二丫下次回来再看!” “嘭!”突然屋门被人一脚踹开,门口正是在外面马车将就了一夜的顺叔。 “顺叔?”藤娘感觉到了他身上带着的浓烈的寒气。他的脸背着光,一下子不太看得清,但是脸色绝对不会好就是了。 “藤娘,”顺叔手持的烟杆子还燃着烟丝,冒着有些呛人的气味,“你要真把二丫留家里,以后就见不到她了。” “哎,你个老头子说什么呢!”李巧芬一听就炸毛了,她一把把藤娘和大宝往里带了下,自己上前就挡住了顺叔。只是她忽略了自己的五短身材,哪怕顺叔已经伛偻了腰,但仍是越过了她直视藤娘。 “藤娘,老顺头一早去村里转悠了下,不想听到点脏耳朵的事儿。”顺叔说着冷哼一声,提起烟杆子“吧嗒吧嗒”抽着进了屋。 “哎哎哎,你干什么。这是我家,你强闯民宅!” 李巧芬正要撕开喉咙大喊,被藤娘一个眼神瞪住了:“娘,顺叔说的什么意思?你想把二丫怎么样?” 顺叔的话头一下让藤娘把一夜的不正常给串了起来,她此时才意识到,似乎她的婆婆就想把她支开,然后把二丫留下来。而他的丈夫李立明肯定也是知情人。 “什么什么意思!听这个老头子瞎说八道什么!” “我瞎说八道?”顺叔一听火气也藏不住了,本来是人家的家务事,他插手已经是坏了规矩了。如今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嘭”地一拍桌子,“我看是你们狼心狗肺!” “娘!”藤娘冷冷地开口,话里不带一丝温度,“今日若是你不说清楚,以后休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藤娘的话正中李巧芬的软肋,这些年她在京城看的听的也不少,多少带了一点富贵人家的气息和手段。只是平时她性子温和,不轻易表现出来罢了。 李巧芬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温和的儿媳妇露出了冰块一样的表情,她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完了……”她知道今日这事儿,恐怕是瞒不过去了。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顺叔,一把抢过李立明手里的铜钱串,“说什么说什么,不就是有好人家看上了二丫,要把她买去么!” 第37章 她敢 “娘!”藤娘不可思议地望向她,然后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丈夫。两人被她的眼神一扫,都不由缩了缩头。 “哼!老太婆,恐怕还不止这些吧!”顺叔轻飘飘的话语里带着的,是对孩子的心痛,对藤娘的不值。 “娘?”藤娘心寒地看了自己婆婆和丈夫一眼,感觉自己的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自己选的人家,竟然要卖女儿。至于是谁想买,她不想知道了。知道得越多,心死得越快。 “顺叔,您帮我把大宝领上车,我去喊二丫!”藤娘说着把大宝交到顺叔手里,自己快步走进了里屋。二丫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坐在床头一声不吭。 “二丫……”藤娘看到小小的女儿默默的含着泪不声不响的样子,心像绞了起来一样疼,“二丫,娘带你走!” 二丫一听,猛地抬起了头,望着藤娘的眼睛里含着满满的泪,可是她就那样咬着唇不让他它流下来。那脸上闪过的惊喜和倔强的模样,刺痛了藤娘眼睛。 “娘的乖女儿,娘带你和哥哥弟弟一起走!”说着她便拉着二丫,抱着四两往外走。 “藤儿!”李立明一看到二丫出来了,心里一急便跨上前去拦住。 “让开!”藤娘侧过头不去看他的脸,他的眼神最能迷惑人,她已经不愿意再相信他了。 “藤儿……”李立明嘶哑着声音开口。但是就是不让开,“藤儿,你要带着孩子丢下我吗?”声音中的心酸和无奈,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还以为正上演着一出爬墙媳妇带着孩子抛弃丈夫的戏码。 “李立明,你若不想以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就继续拦着!”藤娘的话很明确了,今日若是他们强行要把二丫卖了,她就跟他断绝关系。 “藤儿……”李立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用他三分受伤七分震惊的眼神望着她。 顺叔把大宝安顿好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下叹气,怪不得藤娘会被这个小子迷住,感情是个演戏的高手。 “戏过了!”顺叔一把推开了李立明,拉起二丫的手就往外走,“二丫,跟爷爷去坐马车!” “不准走!”李巧芬看儿子的感情牌没成功,赶紧跳起来把二丫的另一只手拽住,“不许走,二丫是我李家的孩子。来人啊,救命啊——强盗强抢民女啦……” “疯婆子,你喊什么!”顺叔也被李巧芬的泼妇样吓了一大跳,这会是松手也不好,不松手也不是了。 “婆婆,人家出多少钱买二丫!”藤娘上前一步开口。 果然这话一出,李巧芬就不再喊,只是手还紧紧抓着二丫的手腕:“怎么,你要把二丫买了?呸!你嫁到我李家,银子就是我家的,拿我的银子买二丫,亏你想得出来!” 说着她又要扯开喉咙喊:“来人——” “我买!”顺叔气急之下喊了一声。 “顺叔!”藤娘喊了一声,眼角划过一滴泪。 “有什么事都等离开这里再说……”顺叔安抚她,转头气呼呼地对着李巧芬说到,“不就是五十两银子,老头子我出了!” “五十两!”藤娘惊呼出声,“你们,你们竟然就为了五十两就要卖二丫?” 她这些年在骞府勤勤恳恳,从大小姐出生开始,每个月也有二两的月饷。除了给大宝和二丫攒下一两成亲的银子,其他的几乎都被她捎回了家。甚至有时候节庆或是府里主子打赏的,她都没有藏着。 这些年下来,少说也有近百两了。 如今,竟然只是为了五十两,就要卖二丫,她的心肝胃气得一抽一抽的。 “紫藤啊,人家势大啊,我们斗不过啊……”李巧芬转脸就干嚎起来,“他们是镇上的地头蛇啊,看上了二丫,我们惹不起啊!” “够了!”藤娘一声叱喝,她已经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她看到怀里的四两还发着热红着脸,二丫在一边也是带着惊恐的神情。她不想让孩子心理留下什么阴影。 “顺叔……”藤娘带着抱歉的眼神看着他。 顺叔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洗的发黄的旧荷包。抽出里面的一张银票甩在了桌上,转头拉着二丫就往外走。藤娘也抱着四两快步跟上。 “藤儿……”后面李立明还凄苦地喊了一声,被几人忽略了。 李巧芬一看银票,眼睛都发光了,哪儿还有功夫去拉二丫。 藤娘抱着四两坐到车上,大宝木木地坐在那里,只在看到二丫的时候屁股稍微挪动了下。二丫便坐到了大宝的边上,一手也拉住了藤娘的手臂。 藤娘欣慰地朝二丫看了眼,跟顺叔点点头。顺叔马鞭一挥,马车就向前动了起来。 屋里,李立明听到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娘:“娘,藤儿,会不会不回来了?” “哼,她敢!”李巧芬边把银票塞进怀里边说道,“她要是敢不回来,我就上京城到骞府门口闹去!骞府的下人红杏出墙,还拐带我李家孙子!” “娘!”李立明皱眉,“你这样,我会被人笑话的。” “那就说她苛待婆婆!” 李立明不去管他娘怎么闹腾,现在他倒是有些担心那个已经给了定金的镇上的牙婆子。“娘,若是牙婆子来找我们要人了,我们要怎么办?” “怕什么,人又不是我们藏起来的。谁带走的找谁呗!”李巧芬嘴里已经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反正买家也是京城人士,让他们自己去抓人!” 说完她还不放心地摸出了人家牙婆子给的定金,一个五两的银元宝:“嘿嘿嘿,你看,这官家给的元宝成色就是好,蹭亮蹭亮的!” 李立明看着老娘财迷的样子,心里泛起了嘀咕。虽然他娘一直是这样,但是这次,他却莫名地有了一丝烦躁。 马车刚走到了村口,顺叔就看到村口田埂边有一个老太太在张望着他们的马车。 “吁——”顺叔停下马车,朝着她望去。老太太似乎紧张地缩了下,复又抬起头往里张望。 “这位大姐,您有事?”顺叔疑惑,便下车问了下。 “哦,我……我就是看看二丫在不在里面!” 这时藤娘抱着四两掀起了车帘:“覃婆?”这一喊,马车里的二丫和大宝也探出了头。 第38章 停车 “二丫!”覃婆看到了自己要看的人,眼睛一亮,心里终于是舒了口气。 “覃婆?您这是?”藤娘知道她,早些年前嫁到李家村的外来媳妇。只是嫁过来没多久丈夫就去世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后来公婆也相继离世了。 她在村里的日子并不是很好过。李家村的人排外,尤其她还被冠上了丧门星的骂名。她只知道覃婆往常都是一个人住在村子的最里面,平日里也不太见得到。 “我……”覃婆年纪不小,看着在田埂上走路已经不太稳了。二丫眼疾手快跳下了马车,过去伸出小手拉着她。 “乖,乖!”覃婆的眼睛都笑眯起来了,她走到藤娘的面前,细声说道,“是我找人给你去的信,你……都知道了吧?” 虽然她年纪大了,但是脑子不糊涂。她是知道李巧芬的为人的,若是藤娘不知道,二丫肯定会被留在家里的。 藤娘这时才明白过来,她鼻子一酸,拉着二丫就给覃婆跪下了:“覃婆,你的大恩大德,紫藤和二丫无以为报!” 说完,按着二丫的头,两人一起给覃婆磕了三个响头。 “使不得使不得……”覃婆想阻止,奈何身子都有些弯不下去了,“哎哟,这是做什么哟……” 藤娘母女磕完头才站了起来,额头上的红印诉说着她们对她的感激。藤娘哪里不知道,按着覃婆在村里的关系,恐怕托人到京城带信,都废了不少功夫。 “老大姐,”这时顺叔走过来,把一块碎银子递过去,“老大姐,这次二丫这孩子能救下来,真是多亏您了。” “使不得,这我不能要!”覃婆忙伸手推开。她只是心疼这个小丫头,因为正好听见路过的牙婆子说了那么一嘴,她翻来覆去睡不踏实,才找隔壁村的人往京城捎了口信。 虽然确实是花光了她仅有的那点积蓄,但是这银子她不能拿。 “二丫是个懂事的,之前她还帮老太婆我捡过柴火。” “覃婆!”藤娘有些泪目,她感激地看了顺叔一眼,他知道自己的银子都给了家里,“您就收下吧,好让我们放心,您总得过日子不是。” “婆婆,您就收下吧!”才四岁的二丫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卖了,但是她能听懂婆婆救了她的事。 “哎,好好好!”覃婆被这个小丫头软萌的声音一喊,便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二丫她娘啊,”覃婆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口,“若是京城能住,就别让二丫回来了。这阵子总是有牙婆子到这几个村子里来买女孩子,你可得小心着点。” “好,覃婆,我晓得了。您自个儿在家也注意些,等过阵子,我们再回来看您。”藤娘也不敢多耽搁,万一被人看到,让自己婆婆知道是覃婆透露的消息,怕反倒是要给覃婆带去麻烦了。 藤娘拉着二丫上了车,“婆婆,您回去注意着点。”二丫透过窗户对着外面喊道。 “好好!”覃婆看着几个孩子离开了村子,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碎银子,摇摇头叹了口气:“作孽啊……” 车辙压过松软的乡间小路,终于是离开了李家村,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娘,我们要去京城吗?”直到马车跑出去好远,二丫才开口问道。 “是啊!”藤娘爱怜地摸了摸二丫的头,眼神飘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我们住哪里呢?娘和我们一起住吗?” “住哪里……”藤娘喃喃念着,她也不知道。她在府里还留了三十两多银子,连还顺叔的都不够。 京城偏僻点的巷子租间屋子,都要好几两银子一个月。哪怕先少还一些银子,落了脚了,过了这阵,等夫人生产了又该怎么办?谁来照顾几个小的。这以后的日子…… 藤娘想到这里,心思便沉得不得了。怀中的四两此时又哼唧着闹腾起来,她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些烫,四两的病也得看,她不由叹了口气。 “藤娘啊!”顺叔在外面听到了马车里的话,“不如回府后找骞管家帮忙……” “顺叔,今日之事,多亏有您。只是这银子……” 顺叔一听,哪里不知道她是故意打断自己,他便也不再说下去:“老顺头我驾得动几年车,吃饱一人全家不饿。银子你不用着急了,先把孩子安顿好。” “顺叔,谢谢您!”藤娘知道这五十两应该是顺叔的棺材本了,可是她现在只能是把感激放在了心里,几个孩子不能都进府里,在外面吃住用度都需要银子。 “哎……”顺叔听着马车里轻微的叹气声,“老头儿我当是这世多积点福,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 顺叔喃喃自语完,才半转着头对马车里说道:“藤娘,老顺头我有个养老的屋子,就在城南的箍桶巷。你要是不介意,就先带着孩子到那里落脚吧,我还住骞府的马房。” “顺叔……”藤娘心里堵得说不出话,她拉着两个孩子,在马车里就开始不停地朝着顺叔磕头。 “哎哎,藤娘,你快起来,快起来!”顺叔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半侧着身子赶紧制止他们,他不敢松了缰绳,只能由着他们把头磕完。 “藤娘,你这是……哎!” 藤娘咬着唇也不说话,虽然这一天里,她被家人伤得心碎了,却也被覃婆和顺叔的热心和感情暖得热泪盈眶。 她想着,这一世自己到底还是有福气的,有了懂事的孩子,还有这么多好心人帮着自己。 顺叔看几人又坐回了位子上,才敢挥起了马鞭,让马车快跑起来。 此时的太阳已经浮出了地平线,和煦的春风带着两边树林里清脆的鸟鸣声,吹开了马车的帘子,吹到了几个孩子的脸上。 藤娘看着二丫一点点喂着大宝吃干粮的懂事模样,心里也是升起了一丝新的希望。 “顺叔,您也吃点吧。”藤娘递出去一个烙饼和一个竹筒。 “哎!”顺叔转身接过了饼和水。他看了眼前面的路,没有什么人,便用手指勾着缰绳,准备去打开竹筒。 “停车!”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顺叔下意识收紧缰绳,连竹筒打翻都没去管。然而,到底还是晚了。马车直直地朝着路上的两个小孩撞去…… 第39章 企图 “快让开——”顺叔眼瞅着马蹄就要撞上两个孩子了,缰绳却怎么都拉不住了,只能大喊。 骞绯月都感觉到了马冲过来带起的风,吹开了她黏在脸上的头发。突然身子一轻,一双手臂扑倒了她,带着她在地上顺势一滚,堪堪避开落下的马蹄。 “吁——”顺叔一直死命地拉着缰绳,终于在冲出去十多米后停了下来。他一个骨碌跳下车,赶紧往回跑去看那两个孩子。 “孩子,没事吧!”两个孩子已经站了起来,那个稍大一些的大男孩挡在了前面,正用不善的眼光望着他。 顺叔被那眼光一看,不由一个激灵,明明是这么小的身形,那目光里藏着的锋芒似乎要把他的肉都割下来一样。 不过他也明白是自己先吓到人家了,他拱了拱手:“这位小哥,是小老儿没注意看路,惊吓了二位,实在对不住了!” “爷爷,没事!”这时一个稚嫩却清晰的声音响起,那个被护在后面的小女孩走了出来。她先是看了一眼那个男孩子,给了一个安抚的微笑,才转过头看着顺叔。 “小姑娘,对不住啊!”顺叔又说了一遍,只是抬头看她的脸时,有一瞬的恍惚。她的脸上布满了灰尘,但是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有消瘦的脸型,让他感觉似曾相识。 “顺叔,没事吧……”这时,不远处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女人,怀里还抱着孩子,她远远地问了一句。 骞绯月一听这个声音,前一秒还在微笑的脸顿时僵在了原地。她侧过一点点头,目光绕过顺叔,看向了那声音的来源。 那个女子穿着朴素整齐的布衣,怀中抱着一个襁褓。有些模糊不清的脸上,带着她熟悉的关心的神情。 “……”骞绯月想开口,发现自己的嘴唇竟是颤抖得说不出一个字。她想看看清楚她的脸孔,却发现眼前越来越模糊。 顺叔看着眼前的女孩一直望着自己后面的方向,甚至还流下了眼泪,他有些疑惑地转过身看了看后面的藤娘:“孩子,你认识她?” “月……”千默担忧地呼唤了一声。 而此时,藤娘也一步步走了过来,“顺叔,两个孩子怎……么……”她走到了离骞绯月还是十几步的时候,才注意到被顺叔挡着的那个小女孩。 然而就是那样不经意的一瞥,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口中说到一半的话就那样塞在了喉咙里:“……小……小……” “呜——”骞绯月扁了嘴巴哭出了声,“呜——” “小……姐!”藤娘终于是迈动了步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骞绯月面前,蹲下身一把搂住了她,“小姐……呜——” 两人都痛哭出声,只有那滚烫的汹涌的眼泪,能让她们感觉到这不是梦。 顺叔看到这场面,哪里不知道,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就是他们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的大小姐。他也忍不住抹了一把泪,看这样子,大小姐怕是吃尽了苦头了吧,刚才还…… “扑通!”顺叔忙跪了下来,“大小姐恕罪,老奴刚才惊吓了您,大小姐恕罪!” 骞绯月看到顺叔跪下磕头,抽噎着赶紧扶起他,“老人家快起来,不碍事……”她赶紧胡乱抹了把眼泪,让自己平复了下心情。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脸上全是灰,泪水一冲再一模,整个成了一个花脸猫。 藤娘这时也抹了眼泪抬起头,正好对上骞绯月的小花猫,不由心疼好笑地又泛起了眼泪:“大小姐,奴婢这里有帕子。” 藤娘拿出帕子,只是水刚才已经打翻了,只能是稍微擦了擦,总算是露出了原先那张精致的小脸。只是一个月的风霜,让她的脸上失去了原来的粉嫩,多了些沧桑。 “小姐,您受苦了!”藤娘眼瞅着自己奶大的孩子,原本是那么娇嫩,如今脸上都起了“萝卜丝”,手上更是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她的心又揪了起来,眼泪又要落下。 “藤娘,别哭!”骞绯月赶紧帮她抹去眼泪,她不在乎这些苦,因为终于是回来了。 “哎,哎!”藤娘也知道回去要紧,她拉起骞绯月,“小姐,我们回家。” “等等!”骞绯月松开手,转身拉住了千默,“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叫千默,我也要带他回家。” “瞧奴婢,高兴地都忘记了。”藤娘赶紧躬身,朝着千默深深一拜,“多谢这位小哥。小姐,先快上车吧!” “嗯!”骞绯月一手拉着藤娘,一手拉着千默,开始往马车方向走。只是她一步一瘸的脚让藤娘愣在了原地。 “小姐,你的腿……”藤娘的眼眶又不争气的红了,“呜……” 骞绯月还没注意到,反正对她来说,再过六天,她的脚伤就能好,所以她没怎么注意。 “藤娘,没事,只是不小心扭伤了。”骞绯月讪讪笑笑。 只是藤娘哪里肯轻易放过她,她是自己奶大的孩子,有多能吃苦忍痛她最清楚。若只是扭伤,她哪会跛得这么厉害。 藤娘把四两塞到了顺叔怀里,一把抱起了骞绯月就往车上走。 “千默,来!”骞绯月只能在藤娘的怀里冲着千默招招手,千默自动地跟了上去。 只是到马车的时候,顺叔坚持让千默跟他坐在外面。藤娘的孩子大宝呆傻也就算了,这个男孩子来路不明,不能让他跟小姐同坐一车。 不过顺叔还是低估了藤娘对骞绯月的爱护,因为大宝也被赶到了外面,于是三个爷们就挤在驾车的位子上。 顺叔这次不敢太快了,只求稳当。他平日里只能给府里的管事驾车,还是头一次给主子驾车。这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千默小哥,你是在哪里救得我家小姐?”他试着缓解下沉闷的气氛,也让自己可以放松一些。然而他试着问了好几次,小姐的救命恩人只侧耳听着马车里的情况,完全无视了自己。 “该不是对小姐有企图吧?”顺叔心里默默的想着,对方不说话,他也就只能闷头赶路了。只是默默腹诽间,他倒是少了一些紧张。 第40章 男女大防 藤娘把骞绯月放在软垫上,自己蹲下身去解开她脚上的布条:“小姐,您忍着点。” “藤娘,我,我没事……”骞绯月一个脚被抬着,想躲躲不掉。 拆开布条,当软趴趴悬在那儿的脚踝露在眼前时,藤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嘴呜咽起来。只是一只手还是托着脚踝。 “藤娘……”骞绯月去拉她,奈何力气不够。 “娘!”这时,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二丫抱着四两站了起来,她蹲下身去帮藤娘抹去眼泪。 “藤娘,真的没事,回去找个大夫接上就好了。”骞绯月发现自己越说,她就哭得越厉害,赶紧转移话题,“藤娘,这个姐姐是您的女儿吗?刚才的哥哥是您儿子吗?这个小宝宝就是您去年生的孩子吗?” “嗯!”藤娘哽咽着点点头,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可是一看到那脚踝,又心疼起来。 骞绯月赶紧拿起布条,蹲下身快速绑上,然后朝着藤娘扯了个夸张的笑。 “噗嗤……”二丫被这个笑逗乐了,藤娘也是欣慰地闪着泪光,无奈笑起来,小姐真是贴心懂事。她终于是抹去了眼泪,开始细细地问骞绯月这一个月的情况。 骞绯月挑了些说,那些太惊险的她都没有说。但是光是这样,藤娘的眼泪就一直没停过。 终于在一大一小,一个心疼一个好奇的目光注视下,骞绯月把这一个月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也正好是帮她梳理了一遍。藤娘还好,自己的话中明显有些漏洞的地方,若是爹娘听到肯定会起疑心。 想起自己失踪,爹娘肯定急得不行,她心里又冒起了一些酸楚:“爹娘还好吗?” “嗯嗯!”藤娘点着头,“就是担心您。府里的人一直在香山找您,夫人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好。不过都过去了,小姐终于是平安归来了。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藤娘双手合十,朝着空中拜了拜。骞绯月心里也是暖暖的,是啊,终于是平安回来了。 过了一阵,众人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下,藤娘才想起外面还坐着两个男孩子。“小姐,那个千默,您打算怎么办?” 小姐还小,不懂男女大防,可是自己得替她注意这些。她的身份不一般,之前失踪了一个多月,京城里已经有不少闲言碎语了。如今若是再带回去,怕是不妥。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又是孤儿,我当然要把他带回府。”骞绯月自然地说道。只是当她对上藤娘有些担忧和犹豫的眼神,她秒懂了藤娘的担忧。怪不得刚才她把自己儿子都撵到了外面。 男女八岁不同席,自己又背着一个太子妃的娃娃亲,从小就被三申五令,要与男子保持距离。 “藤娘,”骞绯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段时间,京城里,是不是有不好听的话?” 藤娘一愣,有些惊诧自家小姐的早慧,不过她是主子,她自然没有隐瞒:“小姐不用担心,等您平安回去,那些流言自然会散去了。” “呵……”骞绯月摇摇头,没有再说。她自然不会在意那些流言。若不是为了让爹娘能开心,那位子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至始至终想要的,无非是一家三口生活的温馨。 “小姐,不如,让千默小哥和大宝二丫一起,先住到顺叔那里吧?”藤娘斟酌着开口,她不好违背主子的意思,但也得考虑到她的名声,“等您安顿好了,向大人禀报过后再安置他,可好?” 骞绯月听后也觉得有些道理,“不过我要先跟千默沟通,他因为从小没人教,不懂的跟人说话。我怕他不见我会害怕。” “是!”藤娘虽然应下了,但是心里更担忧了。若是那个男孩子赖着他们家小姐了,可怎么办? 马车就在顺叔和藤娘一路的纠结下驶进了京城的城门,驶上了宽阔的石板街道。 “藤娘,”骞绯月不由捏紧了手背,“我有些紧张!” “呵呵,小姐,若是老爷和夫人见到您回来,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呢!”藤娘到现在,还有些感慨,一个多月了啊,虽然脚伤了,但是到底是活着回来了,毕竟人活着才有指望。 “小姐,快到了!”外面顺叔的声音响起。 “哎!”藤娘应了一声,转头跟二丫交代,“二丫,你先带着大宝在车里等娘,娘忙好了就来接你们。” “娘,我知道了,我会看好哥哥的。” “真乖!” 骞绯月看着藤娘摸着二丫的头,心里有些渴望,她也好想娘了啊。不过,一个多月都等了,不在乎等这一会。她已经在路上知道了藤娘家里和几个孩子的情况,她开口道:“藤娘,您先让顺叔把大宝哥哥和二丫姐姐送去落脚的地方吧。” “小姐……” “藤娘,您就不要跟我客气了。今天您指不定要忙到什么时候呢?”自己回来了,总有很多事要做,藤娘不一定就走得开了。 藤娘看了眼几个孩子,终于还是点点头:“那奴婢替几个孩子谢小姐!” “藤娘,您跟我还客气!”骞绯月朝着二丫笑笑,虽然她只有四岁,但是一路上乖巧懂事的样子,让她也很是喜欢。 “二丫姐姐,等我拜见过爹娘,再来找你们玩。” “使不得使不得,小姐叫她二丫就好。”藤娘惊慌说道。 “藤娘,现在没在府里,您就不要跟我计较这么多啦!”骞绯月一想到回府后又像是被关在笼子里,对家的想念都不由淡了一分。 顺叔调转马头,先去了箍桶巷。在一个狭长的巷子里,有着几十个小小的门户,还带着一丝木头酸腐的味道。 顺叔看骞绯月掀起了帘子,有一些难为情:“小姐,真是对不住,让您来这样的地方。” 骞绯月笑着摆摆手:“哪里的话,总比山洞里好多了。” “哎!”顺叔一路上对这个大小姐有了一些认识,她大气懂礼,一点架子都没有。他觉得自己今日能接到大小姐是他的福分。 藤娘带着孩子下了车,匆匆进去了。进去前还不忘看了千默一眼,给了骞绯月一个眼神。让她不由失笑。 第41章 你当我瞎啊 骞绯月走到千默面前,小小的人儿脸已经擦干净了,让千默看到有一瞬的愣神,但是立刻又转为了憨憨的笑容:“月!” “千默,”骞绯月拉起他的手,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要先回家,你愿意在这里等我吗?” 千默张了张口,握着骞绯月的手紧了紧,不过最终还是点点头,然后就转身走到了屋檐下站着了。 她看到他笑着望着自己,但是那笑却是那么牵强,完全感觉不到他心里的快乐,而眼中流露出的更是失落和无措。 骞绯月看到这个情景,心里堵得难受。她跛着走过去,拉起千默的手就往马车带。 “月?”千默停顿了下,他看到转过来的小脸上带着严肃的认真。 “跟我走!”骞绯月说完转过头,什么男女大防,见鬼去吧。她若是今日妥协了一次,以后就要次次妥协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是见不得他露出被人遗弃的表情。许是他的遭遇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记忆,又许是他蛇缠住了让她跑的眼神…… 骞绯月背过去的脸看不到,身后的千默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滑落到他的发间不见了。待她站定转过来时,他脸上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换上的是洋溢着阳光的幸福。 “傻瓜!”她笑骂一声,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这样的快乐才应该是属于他的。可能正是从这一刻起,她此后的人生里,便在为了能让这种阳光始终伴随着他而努力。 “小姐,奴婢罪过,让您久等了。”藤娘再出来时,就只是抱着四两了。但是当她看到马车前站着的拉着骞绯月手的千默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 “那我们就走吧!”骞绯月看向顺叔,“顺叔,麻烦您一会带着千默在府外等下,等我回去禀报了爹娘,再安置他。” “是,小姐。” 藤娘把骞绯月抱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了进去。这次千默很自觉地坐到了顺叔的身边,而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份不安。还很好心情地给了顺叔一个憨憨的微笑,让顺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时马车里的藤娘是担忧的,不仅担心小姐的伤,也担心回去后她要面对的流言蜚语。而骞绯月则有一丝紧张,不是因为藤娘担心的那些,而是怕自己到时候对爹娘解释一个三岁的孩子怎么在丛林里活了一个月。哪怕有千默的帮忙,一个看着只有六七岁的孩子而已。 马车就在几人各怀心思中停下了,“就到了?”骞绯月还没从紧张中回过神,就又一次从车帘外看到了自家的院子。 “小姐,到家了。”顺叔在外面喊了一声,掀起了帘子。 藤娘先一步下了车,然后把骞绯月抱下来。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一点点余晖带着的暖意,反而让紧张的骞绯月觉得更冷了,她甚至都不由打了个哆嗦。 “小姐,快回府吧,可别冻到了。俗话说清明过后还要冻三冻呢!”藤娘以为她是冷了。 骞绯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担心紧张的。“嗯!”她深吸了口气,然后看了看千默,“顺叔,千默,辛苦你们在这里等下!” 这次千默没有任何不开心的表情,他知道她不会丢下他。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藤娘还是抱着她走上前去敲门。顺叔的马车是不允许到正门的,虽然带着小姐,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停到了侧门。 而藤娘心里倒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小姐回来影响太大,在情况未明之前还是不宜伸张。所以她也没有更正顺叔的失误。 “砰砰……”两声轻扣,门房从门缝里探出了头。 “是藤娘啊!”他刚要开门,却发现了她怀里抱着的小姑娘,他的手便在门缝边顿住了,“这个小丫头是?” “小姐回来了,快开门!”藤娘轻声说到,不说清楚,门房是不会随便放人进去的。 “什么?”门房没有松开门,上下打量了下骞绯月,还伸出头往后望了望,看到了顺叔边上的千默,“你等着!” “嘭!”门房突然收回的头和反手带上的门,让藤娘和骞绯月都愣了下。 “小姐……”藤娘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愣愣地转骨头看着手臂上的骞绯月。 “那就等等吧。”骞绯月脸上虽然还是云淡风轻的,但是眼睛里已经开始流转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是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脚步声。 “吱呀”门打开了,露出个微胖身型的女人。 “欢娘!”藤娘眼睛一亮,“快看,谁回来了!”她开心地把骞绯月往前一送,等着她的惊喜。 然而,门槛里面的女人顺着她的眼神看了眼她怀里的孩子,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我说藤娘,不就是你女儿么,激动个什么劲。耽误我喝汤!” 说完她还撇撇嘴剔了剔牙:“我可知道,青嬷嬷只是允了你把小四两带进来,你可别把主子的恩德当福气,谁谁谁都想进来沾沾!” “欢娘?”藤娘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整蒙,“你在说什么呀?她是小姐啊,骞府的绯月大小姐,她平安回来了!”说完她还要把骞绯月的脸往前送,好让她看看清楚。 却被欢娘一口口水吓了回来:“呸!你当我瞎啊!就这小叫花的样子,哪里比得上我们的绯月小姐。” 她说着便掏出帕子抹起了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可怜我们的大小姐,小小年纪就遭了歹人的毒手,如今还找寻不到,嘤嘤嘤……” “欢娘,你,你……”藤娘这时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她脸上原本开心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僵着脸望着门里一直喊着她姐姐的女人。 “欢娘,谁给你的胆子?”一直没有说话的骞绯月突然开口问道。 “自然是……”欢娘说到一半停住了,“小孩家家的说话这么不礼貌,果然是下人生的下贱坯子!” “秦欢,不得无礼!”藤娘这下也火了,直接喊了她的闺名。 “哟呵呵呵,怎么?见不得别人说你女儿啊?嘁,还真以为自己奶过几天大小姐就是主子了。”欢娘甩甩手帕,不过到底没再开骂。 “我要见我爹娘!” 第42章 是何道理 “我要见我——爹——娘!” “真是好笑!你娘不就在这里,你爹在哪里……怎么问到我这里来了?呵呵呵……难不成……” “秦欢,你住口!”藤娘气的声音都带了颤抖。 “藤娘,”骞绯月轻轻拍了拍她抱着自己的手,示意她别生气。“我们去大门!我看看,到底是谁要拦我!” 欢娘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风暴在她的周围凝聚,她刚要开口,被骞绯月锐利的眼神一扫,话就噎在了喉咙口发不出来。 “藤娘,我们走!” “是!” 欢娘看着他们往正门方向走去,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关门!”门一关上,她就迈开了腿快速往里跑。 “青嬷嬷,青嬷嬷!”欢娘气喘吁吁跑到后院,扯着嗓子在外面喊着。 “大呼小叫什么?”青嬷嬷打开门斥责了一声,“惊了夫人和孩子,你担当得起么!” “是是是,奴婢知错。只是,”她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他们去正门了!” “嗯?”青嬷嬷眼神一闪,“先去盯着!”她吩咐了一句,转身进了屋子。 “青娘!”上官蓝灵站起身担忧地唤了一声。 “夫人,您慢些,别磕着孩子!”青嬷嬷赶紧快步扶住她。 上官蓝灵此时哪还有心思,她抓着青嬷嬷的手紧张问道:“青娘,月儿,月儿她……她还好吗?” “夫人……”青嬷嬷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外面的是藤娘的女儿,二丫!” “青娘……”上官蓝灵都要哭出来了,“可是,可是,能不能让我见她一面?” 青嬷嬷咬牙说道:“夫人,您想好了,今日若是她进了府,恐怕明日老爷就会收到退婚的旨意了。” “这……”上官蓝灵明显退缩了一下。她想起自己的枕边人每晚都是假装睡着,在自己假装睡着后,又起身站在窗口望天就是一夜。她的胸口就像被绳子勒住了一样,闷得喘不过气。 “夫人,奴婢已经命人在京郊找好了院子,咱们找个由头打发了藤娘,让她陪着二丫好好过剩下的日子就好。” “可以吗?”上官蓝灵抬起头问到,“不会被发现吗?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青嬷嬷拍拍她的手:“不会的,藤娘家的二丫很快就会被牙婆子带走,她会把她当做女儿般对待的。” “可是……”上官蓝灵想起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心里就一阵揪痛。 “夫人!等事情落实了,骞府的地位稳了,咱们再把大小姐找回来。到时候时间过去久了,贼人的事情淡了,咱们再把大小姐接回来,好好补偿!” “青娘,”上官蓝灵已经动摇了,“那,她会不会恨我?以后会不会不认我?” “夫人,小姐还小,长大了就忘记了。我会交代藤娘,不要乱说话。” “那……你一定要多给她些银子,别苛待了月儿!”上官蓝灵已经下了决定。 “夫人放心!”青嬷嬷心里松了口气,这件事没有夫人配合是决计不行的,皇家又哪有这么好骗。 “夫人,那您现在跟奴婢出去,这戏咱们可得做足了,不然可不好糊弄。”青嬷嬷轻声说着。 上官蓝灵有了一瞬退缩,挣扎了好久终于是点点头:“好!” 藤娘抱着骞绯月走在千默,顺叔和千默跟在后面,气氛很是凝重。 “藤娘,我真应该洗漱下再来!在山里呆了一个月,怕是丑死了。”骞绯月笑着说到,试图缓解下大家沉重的心情。 只是藤娘和顺叔都笑不出来。顺叔是想不通到底怎么了,藤娘却是有了一个念头,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可能。 “小姐……”藤娘有些不忍地开口,她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所以她必须先告诉她,“奴婢忘记跟您说了,夫人,夫人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而且,府里都在传,这胎也是女孩……” “真的?我要有妹妹了?”骞绯月还没反应过来藤娘话里的意思。也难怪她,本就是现代的灵魂,虽然有了三年古代的思想灌输,但是到底跟藤娘他们那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是不一样的。 “不是的,小姐……” 就在藤娘想要进一步解释的时候,正门口到了。 骞绯月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大门,不由有些愣神。三年多了,这还是她第二次看到自己家的家门,说起来还真是有些讽刺。 “顺叔,帮忙去敲门。”骞绯月开口了,藤娘也不再说话。毕竟那也只是她的猜测,主子的事,她还是少说吧。 顺叔刚走上台阶,正门就被打开了。徐徐展开的门缝里,一个让骞绯月念了一个多月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骞绯月感觉自己的鼻子一阵阵酸涩,她终于又见到她娘了,她不是没有人疼的孩子。前世的几年和今生的一个多月,几次生死之间,那埋在心底的委屈和对娘的渴望让她呜咽出声。 “呜——”哭着哭着,她发现委屈一阵阵涌上来,怎么都止不住了。她不由抛弃了所有的理智,就像一个真的只有三岁的孩子见到许久不见的娘亲一样,“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娘……”骞绯月想要挣扎着下来,却被藤娘抱紧了动弹不得。她只好伸出了手臂,朝着上官蓝灵的方向,大哭着喊着,“娘!” “月……” “夫人!”青嬷嬷看到上官蓝灵差点失控,忙扶住了她,“夫人!”第二声呼喊她加重了语气。 上官蓝灵转过头,对上了青嬷嬷意味深长的目光。她的眼中有些泪光在闪动,她的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 青嬷嬷也有些不忍,但是她的余光看到了骞府周围已经有些人被骞绯月的哭声吸引过来,有些人已经在偷偷指指点点了。她皱了皱眉,扶着骞夫人的手稍稍用力。 她转头对着门外喝道:“紫藤,你身为骞府奶娘,夫人允你带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回府小住,已是格外开恩。如今你竟然还带着这么大的儿子女儿来府外喧哗,是何道理?” 第43章 骞府嫡长女 一顿斥责,把藤娘和顺叔骂得怔怔说不出话,也骂得骞绯月塞住了声。 “我……青嬷嬷,她……”藤娘张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娘!”骞绯月被眼泪糊着眼睛,看不真切台阶上大门里那人的表情,不知为何,她此时的脑子里突然不停闪着藤娘刚才的话,“夫人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是个女儿……” “娘!”骞绯月大喊一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人儿,眼泪一颗颗滚落她也不擦一下。她要让她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的泪,“娘!月儿回来了!” “娘!” “住口!太傅夫人岂是一个下人的孩子可以亵渎的。”青嬷嬷大喝一声,“藤娘,你教女无方,根本不配做骞府的奶娘。来人,给我去取藤娘的卖身契,送到官府备案,发卖出去!” “青嬷嬷!”藤娘惊呼一声,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今日本是大小姐找回的好日子,值得庆贺的事,却弄成这样的下场。 “哦,原来是奶娘啊,带着孩子来府里打秋风了!”有围观的民众已经开始议论开了。 京城里,三步一小官,五步一大员,谁家没几个腌臜亲戚和下人。立刻,周围看的人便都把矛头指向了大门口的藤娘和骞绯月。甚至连顺叔都被他们带着骂成了藤娘不要脸的丈夫。 顺叔和藤娘脸都涨得通红了,那是被气的。 骞绯月听着周围的议论,她的眼泪印着骞府大门口灯笼的烛光,心就像夜色一样一点点暗下去。 那灯笼的光和那二楼小间里昏暗的灯光在一点点重合,那张所有的肉都挤在一起的脸,似乎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女儿,你忍着点啊!” “妈,下一世,你好好爱我,可好?” 火光亮起,一点点吞噬了那张脸孔,也吞噬了她的心。 “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我的妈,很难吗?”骞绯月喃喃自语着,她的眼睛已经渐渐失去了焦距,瞳孔里映着的只有那微弱的火苗。只是那点火光,根本无法给她的心带去一丝一毫的温暖。 藤娘看着怀中的人儿突然之间像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变得空洞、寒冷,她心惊喊道:“小姐?” 千默在后面也感觉到了她散发出来的哀伤,他上前一步拉拉她的衣服:“月,走!” 骞绯月的眼神一点点汇聚,她的嘴角牵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藤娘,我没事!”她挣扎着下来,看着千默说了句“等我!” 然后转过身,一步一瘸地走到了台阶下。此时的她已经收起了眼泪,她能看到大门里的人,却因为个子太矮,看不清她的容颜。 “娘,我是月儿!” 骞绯月抬起脚跨上了一个台阶,却因为另一只脚没法用力,只能双手趴在了地上:“娘!” 她就这样拖着一只残废的脚,手脚并用地向上爬着。 又爬了一步,已经能看到她的下巴了:“娘,我是月儿!你应我一声啊!” “呜……”上官蓝灵差点忍不住呜咽出声,被青嬷嬷拦住。 “大胆,竟敢冒充我家小姐,也不照照镜子!骞府嫡长女,是这幅样子吗?” “骞府嫡长女”五个字让边上的上官蓝灵瞳孔猛地一缩。 骞绯月不管青嬷嬷的话,她执拗地一步步往上爬,一声声喊着。 “娘!” “娘!” “娘……”终于爬上了最后一个台阶时,一个声音响起: “你认错人了!” 然后就是大门在她在她的眼前一点点关上,只留下门缝里一个僵直的背影…… “嘭!” “月儿……”上官蓝灵终于是呜咽出声,只是厚重的大门没让一丝声音传出去。 大门关上,屋里的人在哭,屋外的人却在笑。 “认错人了?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骞绯月越笑越大声,“骞府嫡长女!太子准妃!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渐渐失去了声音,几乎是趴在地上不动了。 “月!” “小姐!” 千默和藤娘冲了上去,发现骞绯月已经晕了过去。她的身上滚烫滚烫,他们的手只是碰到了她的衣服,就感觉到里从衣服里透出来的热量。 “顺叔!”藤娘也顾不得许多,忍着高温抱起她,爬上顺叔的马车就往医馆赶去。 “月!”千默一直抓着骞绯月的手,哪怕滚烫的皮肤已经烫得他手心都红了,他也没有松开。 医馆是京城有名的“回春堂”,只是已经关门了。好不容易敲开了门,大夫只一看那如煮熟的虾一般红透的皮肤,直接就把他们拦在了门外。 “救不了!准备后事吧!” 然后就是“嘭”的一声关门。 藤娘衣服下的手臂已经烫红,可是她的心却一点点冷下去:“顺叔,怎么办……呜……小姐。”她有些六神无主。 顺叔看着这情形,也是手足无措。怎么,怎么就成了这样?直到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今天一出接着一出的意外。这,这是大小姐啊!明明眸子、脸型都是夫人和老爷的模子啊! “小姐……”藤娘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越来越烫,她终于是咬咬牙,“小姐,没人要你,藤娘要你。你可要挺住啊!” 她转头对着顺叔说到:“顺叔,劳驾您帮我们送到箍桶巷,再帮忙抓点退热药。我不能看着小姐就这样没了。” “哎哎!”顺叔终于是找回了一丝理智,他忙点点头去赶车。 几个人赶回了箍桶巷,大宝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二丫抱着四两也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犯困了。 “二丫,乖,把你哥拉起来。”藤娘脱不开手,只能把二丫喊起来。 “娘!”二丫揉揉眼睛,把四两放在了床头,才去推大宝。 “娘,绯月妹妹怎么了?” “小姐病了,二丫,你在这里看着,娘去烧水啊!” “哎!”二丫乖巧的应了一声,一边哄着被吵醒正闹着小性子的大宝,一边看着床上小小的人儿,还有趴在床边的千默。 “月……”千默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骞绯月,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但是他知道,她现在很不好,他感觉到她似乎在离他远去。 第44章 火海 “千默哥哥,你的手都红了!”二丫担忧地提醒到,然而千默完全没有理会。 当箍桶巷各家都点起了灯,顺叔终于是抓来了药。他去了趟骞府,本要去找找骞管家,却被告知他和老爷出远门去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找了平日里认识的老伙计匀了一些银子,才抓到了药。 藤娘麻利地煎了药,她本来烧了水要给骞绯月擦身,奈何执拗的千默一步都不肯离去。她只能稍微擦了下她的手和脖子,拿了块冷毛巾盖在她的额头上。可是不一会毛巾就烫了,藤娘只能不停换水洗毛巾。 到后来,毛巾一放上去,就已经开始冒着热烟。骞绯月的身上已经是烫得摸不上去了。 “千默小哥,快松开手吧!”藤娘看不下去了,千默的手上已经被烫起了水泡。 但是千默依旧是一点都不理会,藤娘不得已要去掰他的手,却被他甩手挥开了:“不要!” 藤娘看着他执拗的样子,也不勉强了。她叹了口气,看着外面月亮都已经很高了,小姐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药煎好了,但是她完全喝不下去。哪怕藤娘用嘴渡,都渡不进去。 顺叔敲门进来,忙了一天,心情起伏太大,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深深的疲倦:“小姐怎么样?” 藤娘的眼睛又涌上了泪,她一边抹着泪,一边骞绯月换着毛巾:“药吃不下去,热度越来越高,手都能被烫出水泡了,这可怎么办……” 顺叔听了也沉闷地拿出了烟杆,下意识要去抽,拿起来还是放下了。 “对了,顺叔,还得麻烦您走一趟,帮忙去府里取点东西。”藤娘想起了自己还留在骞府的东西,其他的也就罢了,只是那十几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可是救命钱啊。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当初把银子寄存在了账房先生那里,他人热心和善,应该会帮自己一把。 “行,我去找骞账房,他就住东边的九曲巷。他会给的,你放心。” “哎!” 顺叔看着地上的几个孩子,皱了眉说道,“我说藤娘,你也去休息会吧,也给几个孩子张罗些吃的。小姐药吃不下,你就把剩下的药渣子熬一些喂四两吧,这孩子的脸红成这样,我瞅着又烧起来了。” 藤娘挤毛巾的手一顿,心疼地点点头:“欸!可是,这毛巾不能停啊,可不能烧坏了头。” “我看,你交给千默小子吧,他会看好的。” 顺叔毕竟是大男人,多有不便。他看着千默关心他家小姐是真,相信他会做好的。 “好吧,我试试。”藤娘一边做一边跟千默说着,教他换毛巾。 没想到一路上几乎没说过话的千默,在她教他的时候却是格外认真,一次就学会了。藤娘看着他不顾手上的水泡,几乎是一歇不停地给骞绯月换着毛巾,才走开去灶间熬药弄吃的。 几个孩子被安置在地上睡着了,她对几个孩子也是充满了歉疚。只是事从权急,也只能先委屈他们几个了。 而此时床上的骞绯月的意识,正陷在一片火海里。她感觉到自己很热,似乎都要被烤熟了。 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恢复,但就是醒不过来。 她记得她是那天在骞府门口突然一阵心悸晕倒,然后就是现在这种极度的高温包围了自己。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突然,她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传进了她的体,,内,让她的脑海不由清爽了几分。 在那凉意的刺激下,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却看到自己正处在一片火海里,而她的身体都正在被火燃烧着。但是这火只让她感觉到了无限的热,却没有烧伤她。 这是哪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左脚踝还断着。她动了动,发现自己竟然摸不到自己的肉。自己就像前世课堂里投影幕布上的影像一般。她的身子就是三岁的模样,但是却没有肉体。 自己似乎只是一个……灵魂? “怎么办?要怎样才能出去?”骞绯月有些郁闷,自己现在身体是什么情况?千默和藤娘要担心死了吧?不知道他们现在离开了没。至于那扇门里的人,被她自动忽略了,那是她一点都不敢去触碰的地方。 骞绯月试着喊了几声,发现除了自己的声音,她听不到任何回应。于是她想要往前走,然而,只是迈动了一步,前面的热浪就顶得她再不能向前。 她又试着转身朝着好几个方向走了下,但是都是只能迈动一步。 骞绯月抿唇,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突然,又一阵凉意袭来,比刚才的要更猛更冷。 “嗯?”她脑海中一个激灵,这寒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是当她还没有想明白,紧接着便是入冰的寒意源源不断地往火海里灌进来。只是那寒意一接触自己,就被火海吞没了。 “糟糕!”骞绯月虽然每次都只感觉到了一瞬,但是她终于还是想起来了,是哪里来的寒意。 “千默!”她有些着急,“是千默,就像那天冻住他们俩的寒气。怎么会?” 她在火海里又急又恼:“不是已经吃了血晶了吗,怎么没好?是啊,今天好像就是十四了。难道已经过了前半夜了?又是十五了吗?” “千默,千默……”可是她再担忧都不知道要怎样出去,烦躁之下,她不由大喊了一声,“啊——我想出去啊!” 然后她就张开了眼睛,就看到了床边握着自己的手趴着的千默。他已经昏迷了,除了跟自己握着的手,他的身体和脚都已经结上了一层薄冰冰。连睡在地上的大宝、二丫和四两身上都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几乎是看到这种情景的一瞬间,骞绯月的脑中就连续闪过了一些念头。她猛地蹦下床,借着自己身上的热量赶紧捂化了地上三个孩子身上的冰霜。 然后马上转身拖起了千默。她架起了他的胳膊,被她接触的地方,冰也瞬间挥发成了水蒸气,发出“嘶嘶”的轻响。 “不能让千默待在这里,他会把大家都冻住的!”她不知道没有小火的二丫他们,能不能抗住这极致的冷,也不敢轻易暴露千默的这个怪病。她的心里已经筑起了一道防护网,她不想再被任何人伤到。 第45章 别怕 骞绯月闷声不响地架起千默出了门,发现了门外停着的马车。她踩着门口纳凉的石头奋力把千默搬了上去,然后自己爬上去一甩马鞭。 “驾!”马啼声响起,惊醒了不少箍桶巷里睡着的人,也惊醒了灶间里靠着药炉睡着的藤娘。 “唔……”藤娘睁开朦胧的眼睛,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干嘛,猛地转头去看药炉。药炉的火还微微燃着,她不由松了口气,“哎,怎么就睡着了。” 她摇摇头,自己这一天也确实累得不轻,主要还是心累了。看着药炉扇着扇子,就不由睡了一会。 她站起身,掀开了灶台上的锅盖,发现几个白面馒头已经蒸过头了,都有些缩水变硬了。她又暗暗怪了自己一声,赶紧拿碗装了起来。 “千默小哥不会睡着吧!”藤娘一想到这个赶紧快走了几步,转身就进了边上的房间。 “哐铛”一声,碗掉落在地上,碎成了片。那馒头也一个个散落开来,滚到了地上人的脚下。 “驾!”骞绯月没学过驾马车,她只知道抽着马鞭赶着它跑。老马识途,她相信马至少不会自己撞到屋子上去。 马儿穿过巷子,穿过夜间静谧的街道,发出清脆的回想。夜巡的官兵发现了疾驰的马车,想要拦截,却在看到马车上的“骞”字灯笼后,直直地让行了。 骞绯月眼角扫到了这一幕,不由牵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马车一路狂奔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偏僻的死胡同里才停了下来。骞绯月前后看了下,巷子很深,只有一个入口,正好被自己的马车挡住。 她站起身拿下了带着“骞”字的灯笼,然后反身爬下马车挂在了车子后面。京城里应该不少人知道“骞”字代表什么,这样万一有人经过,看到此情景,应该也不会轻易靠近了。 做完这些,她才爬进了马车里。千默弓着身子躺在马车里,已经结成了一个冰人。骞绯月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度在消退,她赶紧趁着最后一点热量,抱住了千默,让他多少融化一些。 “千默,别离开我,要醒过来!若是连你也丢下我了……你要撑下去……”骞绯月低声呢喃着,她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在变冷,甚至连意识都在慢慢被冻住,她想着,若是他醒不过来,自己不如就这样和他一起冻死也好…… 然而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身上暖了起来,然后就是已经快阖拢的眼睛看到了那个跳跃的小火苗。 “小火!”骞绯月猛地瞪大了眼睛,她醒了! “小火快!”几乎不用她指挥,小火已经自动把两人身上的冰化了,然后就在她的面前蹦跶着。 “千默,千默!”骞绯月去看千默,他还昏迷着。她的思维有一瞬的阻塞,这一天多遇到了太多的事,她有些迟钝。花了两三秒的时间,她终于想起来上一次千默是吃了血晶后才醒来的。 “伤!没有石头……”骞绯月跳下车瘸着小跑了一圈,发现周围似乎是两个大户人家并列的后院墙,除了两面高墙,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她转身担忧地看着马车,犹豫着要不要驾车回去找东西弄伤自己,可是万一被人发现…… “马车,马!”她快速跑回去,然后坐到了马肚子下,把两只脚伸到了马蹄的边上。然后拿起马鞭往马肚子上用力一抽。 “嘶——”马蹄高高抬起,骞绯月瞅准时机,把左脚的膝盖塞到了马蹄下落的地方。 “咔嚓!”一声脆响,她的膝盖骨被踩碎了。 骞绯月皱了皱眉,让小火把血晶取了出来。自己则滚离了马肚子,爬起身单脚跳到了马车边,然后双手扒着马车把血晶塞到了千默的口中。 看着马车里躺着的人儿悠悠转醒,她还挂着疼痛的冷汗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至于为什么血晶没能让千默的病好起来,她已经不去纠结了。反正,以后自己都会记着在十五这日给他喂血晶。 她承受不起每一次他的冰冻,万一某一天,冰没有化,他没有再醒来……她赌不起。 “月,这里?” “千默,我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骞绯月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你能把我抱上马车吗?” 当千默跳下车看到骞绯月碎裂的膝盖骨,眼神里凝聚起了风暴。 “是它?”他看着那匹马,露出了凶光。让马都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有些躁动起来。 “千默,不是!”骞绯月赶紧拦住他,“你能让它把我们带回箍桶巷吗?” 千默看着骞绯月不赞同的眼神,终于是收回了对马匹的目光凌迟,转而对着他嘶吼了几句。然后把骞绯月抱上了马车。 骞绯月好笑地看着那匹马乖乖地倒退出了巷子,她竟然在一匹马的脸上,看到了憋闷的表情,还有那含着泪不敢言语的委屈。 “千默,你对它说了什么?” “吃了它!”千默淡淡地说道。 “额……”骞绯月一阵无语,动物之间也有威胁的吗?连表情都跟人那么像。 不知怎的,她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个身影,带着温柔的冷冽…… 她甩甩头不去想,强迫自己看向那匹马,似乎那搞笑的表情能让她的心不至于塞住,让她的呼吸不至于停止。 “月,我的……”千默开口,但是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他想说的东西。最后他想到了天上的月亮,便拿手指了指,然后指指自己。 骞绯月明白他在说自己的病,她轻声安抚他:“别怕,我有药,以后都不会再生病了。” 千默听懂了她的话,开心地点点头:“嗯!” 在千默的威胁下,委屈的马带着他们走回了箍桶巷。只是刚到巷子口,千默就皱起了眉头。他一把拉着骞绯月把她往身后带。 “千默?” “月,血!”在深林里的时候,他们猎杀动物时见过血,是骞绯月教会的他这个字。当时她还告诉他,血代表着受伤,教他不能让自己受伤,不能见血。 “嗯?”骞绯月还反应过来,马车便已经在顺叔的屋前停下来,然后就是浓重的血腥味直直钻进了她的鼻子。 第46章 二丫 “小火,准备好!”骞绯月暗中给小火打了声招呼,虽然她已经很虚弱了,但是骞绯月还暂时不让她去睡觉。她心里有个想法,想在跟藤娘交待一声后去试验。 骞绯月被千默背着一步步谨慎地靠进屋子,血腥味越来越重,她心里的不安也开始变成了躁动。 “千默,进去!”她感觉到了非常强烈的不安,顾不得许多,她和千默一把推开了屋子。 明亮的月光洒进屋子,把两人的影子印在了地上。狭长的影子遮不住的,是白冷的月光下,刺痛了双眼的鲜红。 大宝和二丫并排躺着,双目紧闭,脖子上两道细长的血痕就像是割在两人的喉咙上一般,让他们窒息。他们的身上搭着一只手臂,两人顺着手臂一往前看去,看到一把匕首插。在一个人的肚子上,还汩汩留着粘稠的血液。 “啪”一只脚落地的声音,然后就是“咚”的一声,骞绯月瘫软在地上, “月!”千默忙扶住了她,不让她摔倒。 骞绯月的眼睛沿着那匕首插,,着的。身体一寸寸往上移,看到了那张温和熟悉的脸。 “小姐,奴婢给您藏了些栗子酥……” “小姐,奴婢给您揉揉手腕……” “小姐……”恍惚中,她似乎听到她又在喊她。 “小……姐……” 骞绯月的心剧烈一缩,她真的听到了:“藤娘!”她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千默眼疾手快帮她扶起了藤娘。 “藤娘,藤娘……小火,小火!”骞绯月慌不择言地喊起来。 “小……姐……”藤娘吃力地开口。 “我在,藤娘我在,你说,我听着!”骞绯月忙抓住她的手,把耳朵贴过去。 “别……报……仇,当,当……二……丫!” 骞绯月的小手使劲用力,却发现鲜血的滑腻让她止不住那只柔软的大手向下落去。 “不要,不要,不要……”骞绯月两只手抓住了藤娘的手,两行眼泪从眼角滑落,“不要……不要死……呜……别死!啊——小火,救救她,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千默皱眉,他的眼中映着那些鲜血,还有那个小人儿失魂落魄的痛哭,他知道死亡的意义,这一刻她的痛苦深深地印进了他的眸子,他的心里。 “哇——”一声微弱的啼哭声响起。 “月!” 骞绯月也顿住了哭声,她呆呆地转过头,看着千默一个闪身跑去了隔壁。 “哇哇——”哭声渐进,千默的手里提着一个襁褓。他蹲下身把他送到了骞绯月的面前:“月,活着!” 骞绯月的眼神被襁褓中的哭声唤回,“四两……”她伸手接过了四两,明明已经六个月的他,却轻得不像话。小脸憋得通红,发出微弱的哭啼。 “四两,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二丫!”骞绯月一手抱着放在腿上,一手拔出了藤娘腹中的匕首,然后举起贴上了自己的脸。 “月!”千默惊了一跳,一把握住匕首,用力过猛之下,被刀刃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千默,”骞绯月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是无限的平静和认真,“这张脸不毁掉,我做不了二丫!千默,松手……” 千默的手上已经暴起了青筋,他的手越收越拢,血顺着匕首流进了骞绯月的袖子里。 “千默,我要活着!只有这样才能活着!” 千默终于是一点点松开了手,骞绯月看到了他脸上的心疼,还有眼神中的愤怒。她知道,他气的不是自己,是那些逼得她要毁容才能活下去的人。 一刀,两刀……横刀,竖刀……刀刀深可见骨。可是即使是这样的痛,都没法转移骞绯月心里的痛一丝一毫。 终于,一张脸在她机械的动作中,变得血肉模糊。额头、脸颊、下巴,连指甲盖大小的好肉都没有。 “月,痛!”千默的眼角闪着泪,他拉过骞绯月的手,拿着匕首指着自己的心,然后拉着匕首往自己身上用力,“痛!” 骞绯月看着匕首戳破他单薄的夜行衣,戳进了他胸口,流出的血让胸口的衣服一点点贴到了,身上。 她终于是回过了神,松开了手。 “哐当……”匕首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骞绯月带着三个人的血液的手抚上了千默的脸,“不痛,千默,我不痛。” “千默,我们走吧!以后要记得叫我二丫!二——丫!”骞绯月强调了一声。 千默皱皱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摇头:“我不喊!” “那好,没人的时候再喊月?” “嗯!”千默点点头。 千默把四两拎到了马车里,然后把骞绯月也抱了上去,自己又冲着那匹马吼了几句,才坐到了马车里面。 “你让它去哪儿?” “湖!洗,血!” 马蹄声再次响起,渐渐离去的马车后面,是突然冲天而起的火光,燃烧了整个屋子。 “铛铛铛——着火啦着火啦——”急促的敲锣声伴随着马蹄声渐行渐远,让京城这一夜的无数人失眠。 当新一轮的太阳升起,箍桶巷的人们才停下了扑火的脚步。他们面前最先起火的屋子已经烧成木炭,只是那粗壮的房梁还悬在空中,冒着焦糊的烟气。 被牵连烧毁了不少东西的左右两间屋子的主人,在看到屋子里躺着的三具焦黑的尸体时,也歇了找他们要赔偿的心思,暗自骂了一声“倒霉”。 在离箍桶巷二十里的京城东大街状元巷,坐落着三座宅院。其中两座已经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座高高的府院挂着“骞府”的金漆御赐牌匾。 在这座最大的宅院里,青嬷嬷刚接到下面人传来的消息。听到消息的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夫人……奴婢有罪!”她犹豫再三,还是当着上官蓝灵的面跪了下来。这是她到上官府二十多年,第一次下跪。 当骞辰华带着伤重的骞奇回到骞府,便听到后院传来青嬷嬷的惊呼。“骞总管摔下马车受了重伤,请太医来!” 丢下一句话,他风一般跑进了后院:“夫人!” “老爷,夫人见红了!” “快,快请童太医!” 第47章 传奇 “此胎本就坐胎不稳,若是再惊到,就不要再来找我了!”童太医的话语中带了一丝不悦。 “多谢童太医!”骞辰华忙躬身行礼。 青嬷嬷送她出去。 “夫人,你好些了吗?”骞辰华看到床上施针后的上官蓝灵悠悠转醒,忙跑过去关心到,“都怪我不好,这几天没在你身边陪着,否则……” “老爷……”上官蓝灵不敢再激动,可是她的心在一阵阵抽痛,看着他的眼神也心虚闪烁不已,“我……我……” “咚”的一声想起,返回的青嬷嬷进屋就跪在了地上,“老爷,奴婢有罪,不关夫人的事,都是奴婢擅自做主,奴婢命贱,自知抵不上大小姐。哪怕是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奴婢也毫无怨言。” “青娘!”上官蓝灵咬住了嘴唇,死命压着情绪。 “夫人,可不敢再激动,有什么事都不着急!”骞辰华赶紧安抚她。 “呜……”上官蓝灵此时只知道咬唇哭着摇头,“老爷,对不起……” “老爷!”青嬷嬷跪着直起身,“是奴婢!昨日藤娘带着大小姐回来了,是奴婢见大小姐名声已坏,脚上伤很重,擅作主张把他们挡在了屋外。只是……” “什么?月儿回来了?”骞辰华听到了重点,不由惊喜出声。 “呜……”上官蓝灵更难受了,她不由抓住了骞辰华的手,她怕他会一气之下休了自己。 “老爷,只是,奴婢也没想到,昨夜藤娘落脚的地方会失火,小姐,小姐她……” 骞辰华笑着的脸僵住了,他这时才真正把青嬷嬷的话听完。他回了好久的神,才机械地转过头看着床上的妻子。 “夫——人,青娘说的……都是,真的?” 上官蓝灵听着他话里的颤抖,终于是大哭出声:“啊——老爷,您怪我吧,是我对不起月儿——是我对不起您啊——老爷!” “老爷,是奴婢的罪过,都是奴婢的错,夫人是受了奴婢的蒙蔽,请老爷不要把错怪在夫人头上。都是奴婢的错啊!老爷!” 青嬷嬷此时完全没了平日在下人面前的威严,她不停在地上磕着响头,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骞辰华看着已经磕得身形摇晃的青嬷嬷,还有死死拉着自己的手祈求地望着自己的妻子,终于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们没有错,都是我的错……”一声长叹,道出了无数的心酸和无奈。 “老爷……”上官蓝灵无助害怕地望着他,她从没见过他如此心灰意冷。 骞辰华许久后才睁开了眼睛,他露出了一个略带牵强的笑容,抬手抹去了上官蓝灵的眼泪:“夫人,是为夫不够努力,让你为我担心。” “夫君……”上官蓝灵看着他强忍着痛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灵儿,月儿……”说到这两个字时,上官蓝灵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抖了下,“她……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若是她回来了,这一生都要活在流言中,或许这样,也算是种解脱了……” 骞辰华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完了这些话,才转过头看着青嬷嬷:“青嬷嬷,你是国公大人请来照顾夫人的。今日之事,自己去找他领罚吧!帮忙跟岳丈大人禀报一声,等夫人身体好些,我亲自上门领军棍!” “老爷!”上官蓝灵一惊,“不要!”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哪里不知道自己爹的军棍可是随时会要人命的。 “老爷,不关你的事,爹要罚就罚我!” “夫人,”骞辰华轻抚着她的眼角,“你我夫妻一体,我又如何能让你去受罚。何况,月儿的事……到底还是为了我!” “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月儿的事,为夫自会处理。我会让人先给你安排个人,等青嬷嬷领完罚,再回来你身边伺候。” “老爷——”青嬷嬷没想到,自己还能照顾夫人,不由又磕起了头,“谢谢老爷……” “夫人,你先好好休息,为夫得去把剩下的事处理下。”骞辰华心里叹了口气,皇家那边,虽然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了,但是到底明面上的规矩还是要到位的。恐怕这次自己,又免不了一顿责罚了。 骞辰华走出去后,上官蓝灵赶紧让青嬷嬷起来。月儿的死让她心痛,但是她更心疼自己的夫君。 “青娘,你扶我起来,我要给爹写信!” “夫人……您?”青嬷嬷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管不得许多了,万一皇上责怪下来,我们可就是害惨了夫君了。”上官蓝灵知道皇上最忌讳自己爹的,除了他在军中的威望,这是没法轻易剥夺的,还有就是爹手中带着的先皇的一支神秘队伍。 她并不知道太多,她还是小时候无意听说的。先皇和自己的爹当年打江山的时候,组建了一支队伍。那支队伍有多少人,有多强的能力,除了自己爹和先皇,没有人知道。 唯一流传下来的,便是当初那支队伍一夜直接灭了敌国的二十万军队的传奇故事。也是那一夜,奠定了大燕国在四大国中老大的地位。 “夫人,国公大人……”未必会同意。青嬷嬷没有说完,她很清楚,对大燕的忠诚,是老将军一生最在乎的东西。 “青娘,”上官蓝灵把信交给她,“他会肯的!” “是!”青嬷嬷收好信,好好嘱咐了她几句,自己这一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青娘,你放心,我在信里给你求了情。”上官蓝灵眼中露出了坚定的神色,“爹,休怪女儿,女儿这一生不想像娘一样,活得那么卑微。” 当青嬷嬷回到上官府的时候,上官英雄已经收到了手下传来的消息。余勇也已经从山上撤了回来,正跪在大厅中间请罪。 青嬷嬷什么都没有说,除了把信交出去后,便跪下一言不发了。只要国公能帮夫人把事情解决了,哪怕要她死,她也甘愿。 “父亲大人,您一生都没有违背过自己的诺言吧?不知,您是否还记得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生唯一求您的一件事?还是您准备违背对一个死人的承诺?” 信最后的话,让上官英雄红了眼。他握着信纸的手不由捏紧,发出了“咯咯”的骨头绷紧的声音。 下首跪着的余勇和青嬷嬷都感觉到了上面传来的压力,压得他们跪着的身子不由更低了几分。 “来人,备车!”上官英雄手上一用力,信纸都化成了碎屑散落开来。 第48章 讣告 四月十七,京城骞府发出了讣告,骞府大小姐骞绯月不幸夭折。因为恰好是三岁的时候,也为了淡化此事带来的影响,所以骞府并没有举行葬礼。 只是挑了个时辰,做了副小棺木,埋进了香山相国寺的后山。 大燕有种习俗,三岁以前夭折的孩子,会带着冲天的怨气。因为上天让他们降临,却又在七窍未开,未真正感受到世上的气息,就又被上天带走了生命。是上天让他们在经历转世的苦难,是在惩罚他们。 所以为了安抚他们不平的怨气,三岁前夭折的孩子是要被埋在福泽深厚之地或是大凶之地,来化解或是抑制他们的怨气。 “相国寺香火鼎盛,又有活佛真身,月儿会安息的!”骞辰华安抚身边闪着泪光的上官蓝灵。 “嗯!”上官蓝灵点点头,她本想让空相大师帮忙超度,奈何他在一个月前已经闭关参悟,便只好作罢。 “夫人,走吧!”骞辰华看了那小小的坟墓最后一眼,扶着上官蓝灵的腰转身离去…… 骞绯月的死,在京城算是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动。当有心人都在看着皇上会有什么动作的时候,一道圣喻让不少人家歇了心思,也让一些人蠢蠢欲动起来。 “待骞府嫡女及笄,便下旨赐婚!” 谁都明白,这嫡女自然不会是已故的骞绯月。没想到死了一个,骞府还能把太子妃的位置抓的这么稳。 “皇上,您之前不是已经让臣妾在物色别家的姑娘了吗?”大燕皇宫皇后的寝殿,一阵鱼//,水之后,皇后带着娇。。chuan轻声问到。 “爱妃不知,此一时彼一时啊……” 皇后听出了皇帝话语中的那一丝得意和兴奋,她也没有再问下去。十几年的相处,她很清楚他的底线。 “那臣妾这次可是要打自己脸了……”皇后故作委屈地抱怨,“皇上,可得好好补偿臣妾!” “呵呵呵……”燕皇慕容轩玩味一笑,“看来爱妃是觉得朕爱你还爱得不够啊……” “皇上……啊——” 一声娇嗔后,便又是一阵红烛被。浪。 那些纷纷议论在一阵风头过后,渐渐淡了下来。但是到底在那些人的心里留下了怎样的痕迹,也许只有那些人自己知道。 而相国寺的后山上,成片的竹林里,那墓碑上刻着的“骞绯月”三个字,也如同那阵风一样,只在某些人的心里留下了片刻的痕迹。至于到底有谁能记住,又能记住多久,也许也只有时间才知道了。 “月,鱼!”千默把一串鱼递给骞绯月,让她烤。 “嗯!”骞绯月接过被他弄干净的鱼,把四两放进编好的篮子里,然后开始在火堆上烤起鱼来。 火是她钻木取的,小火还在沉睡。他们是在昨天下午的时候找到了香山山脚下的这片小湖泊,在这里洗掉了身上的血迹后,又花了半夜的时间才把衣服都烤干了。 天有些蒙蒙亮,四两还睡着,身上仍有些烫,千默找了些药草来,让骞绯月煮给他喝。她认出是蒲公英,她大约记得蒲公英是有清热的功效的。于是她试着煮了一些水给四两喝下,自己也把千默带来的草药敷在了膝盖上。等他们吃过东西,就往李家庄赶。 她听藤娘提过,她就嫁在那里。但是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会不会认出自己。借口她已经想好了,就说自己和四两掉下了马车,被千默救了,自己也摔伤了。 至于藤娘和大宝……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月!”千默看到她又皱起的眉头,不由担忧喊道。 骞绯月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简单吃了下,无人驾着的马车就带着他们三个孩子往李家庄走。 千默的威胁历历在目,那匹老马不敢耽搁。到了正午时分,马车转进了一条小路,然后骞绯月他们就看到了一片稻田尽头的村庄。 “月,到了。” “下车吧!” 骞绯月抱着四两,由千默架着跳着往前走。马车上的灯笼已经被丢进了那场大火里,烧成了灰烬。 此时她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块面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头发遮住的额头。 当三个孩子出现在村里的时候,尤其那个抱着孩子悬着腿的女孩更是扎眼,有不少人转过头来看。 “这是谁家孩子?咋还蒙着面?” “唔——不知道!” “你们是打哪儿来的?”有个好奇的妇女上前问道。 “啊——别过来!别看我!”骞绯月突然大叫地躲到千默后面,千默适时伸出手臂挡住了那个女人。 那妇女也被突然的喊叫吓了一跳。“哎,你这孩子!” “紫藤家!”千默冷冷开口。 “紫藤?”那妇女有些不相信地上下打量了下千默背后的人,“你是二丫?” 骞绯月适时哭了起来:“呜——”然后不经意间,脸上的面巾被她擦眼泪的手带下来。 “啊——”那妇女被她血肉模糊的脸吓得拔腿就跑。 “哇——”一声更大的哭声响起,惊动了路过的不少人。 “哎,别过去别过去!”有人要上去询问,被先前吓跑的女人拦住。 “李银花,怎么回事?你还欺负孩子啊?”有看不过去的人站出来。 “放——屁!”那个叫李银花的女人一下炸毛了,“老娘是那种人嘛!她是李立明家的二丫,毁了容啦。你们谁上去被吓着了,可别怪老娘没提醒你们!” 说完她还拍拍自己的胸。。口,朝着刚才指责她的人猝了一口:“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大的?” “哈哈哈——”一群哄笑声想起,之前站出来的男人脸都憋红了。 “哇”此时,一声大哭又拉走了大伙的心思。 这时一个高高的看着有四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过来:“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他背着手走到千默面前,蹲下来看着躲在后面只露出一双泪汪汪眼睛的骞绯月。 “二丫?我是你三爷爷,别怕!”男子身材很高大,声音也有些粗,但是骞绯月能听出他刻意放软了的语气。 “你的脸和腿怎么了?”男子看到了她露出的额头上有着很多的伤口,伤口处的肉都已经翻出来了。虽然她的脸被她用手捂着,但是他猜测恐怕跟额头上也差不多了。 “啊不要,不要看!”骞绯月又躲了起来。 “好好好,不看,不看。二丫别怕!”男子只好转开了头,让她平静下来。 第49章 我陪她 “二丫,三爷爷带你回家去!”男子等骞绯月终于不再抗拒,便领着他们往村子里走去。 一条蜿蜒的小路串起了很多人家,一路走过,各家门口都飘出了一些食物的香味。 三爷爷带着他们走到一个院子门口,高喊道:“立明,立明——” “哎,来啦!” 屋里一个男声传出来,紧接着骞绯月就看到了里面走出来的藤娘的丈夫。个子不高,有些瘦弱,不像三爷爷这样带着庄稼汉的壮实,反倒有些书生的文弱气息。尤其是那双带着迷离目光的眼睛,若是忽略他的短衫,还以为他是一个多情书生。 “三叔,有事啊?”李立明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并没有出来的打算。 “我没事,是你的事!”三爷爷冷哼一声,“还不快出来,二丫出事了!” “二丫?”只见李立明快速跑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骞绯月的错觉,她感觉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 李立明只看到后面小小的身影,还没仔细看就已经喊出声:“二丫,快到爹这里来!” 骞绯月探出了半个头,又缩了回去。 三爷爷一看这情形,脸上露出些不耐:“没看到她脚伤了?二丫受了惊吓,你好好跟她说!” “立明,谁来了?”这时,屋里一个女声传出来。 三爷爷一听,脸上的表情一僵:“好了,人也带到了,我先走了!”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转身了,带着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李立明转头跟屋里回了声:“娘,是三叔带着二丫过来。”喊完他转过头去拉骞绯月,正好对上她毁了容的脸。 “啊!”他惊呼着倒退了好几步,“你,你……的脸……” “咋呼什么!”一个矮短的老太太骂骂咧咧着从里屋走出来。 “娘,是……,二丫,她……” “二丫回来了?”李巧芬一听,迈着小短腿快速冲出了院子,一把抓住骞绯月的手,把她从千默身后拽了出来。差点让她摔倒,还好千默一直看着,及时抓住了她。 “哎哟娘诶,前世作孽啊,怎么弄成这样!”李巧芬一下就嚎了起来。 “娘!”李立明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神往屋子里瞟了瞟。 李巧芬的嚎叫突然就塞住了,眼珠子转了又转,换成了一张笑脸看着骞绯月:“二丫,跟奶奶回家啊!” 她接过骞绯月手中的四两,让李立明抱着她进屋。至于千默,他们都忽略了,他则自动跟了上去。 “哎哟哟,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李巧芬刚走到屋门口就开口吆喝起来,然后骞绯月就看到了屋里坐着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一脸的精明和挑剔的目光正往自己身上瞟。 “我说李家娘子,你不会觉得我已经老眼昏花了吧?你该不是花几个铜板从外面买回来塞//塞。老虎屁股?” “哪能啊,这不是意外么?”她忝着脸往那个女人身边靠了靠,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反正您买的也就是那个‘嗯’……对吧,只要身。。zi清白就好了嘛。” 牙婆子撇撇嘴,捂着帕子围着骞绯月转了好几圈:“啧啧啧,真是可怜见的……”只是话里透着的却是好奇和惊异,半点同情的味道都没有。 “李家娘子,人我可以带走,但是之前说的五十两,我看至少得减一半。” “什么?”李巧芬刚要跳脚,被牙婆子一个斜眼又憋了回去,“一半,也太多了……不如,少……五,五两?” 牙婆子抬起手指,一边用指甲剔着指甲缝,一边淡淡说道:“李家娘子,我可没工夫陪你讨价还价,老娘的时间宝贵的很。一口价,三十两,不行就把定金……” “行行行!”李巧芬赶紧应下来,二丫都这个样子了,以后哪儿还嫁的出去。别说收不到礼金,她还得倒贴银子养着她。 牙婆子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下,便低头从荷包里掏出了三张银票拍在桌上:“人银两讫!以后这丫头是死是生,都跟你李家没关系了,可懂?” “懂懂懂!”李巧芬盯着桌上的银票,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忙不迭点头。 “那就最好不过!”牙婆子轻笑了一声,从李立明手里接过骞绯月就要往外走,却被一只手拦住。她低头一看,竟是那个小男孩子。“嗯?” “哎,你谁家孩子啊!”李巧芬转过头看到这一幕,便不乐意了。她可不关心二丫为什么会这样回来,这个男孩子又是谁。她只知道现在她的三十两就在桌上,谁不让她拿,她就跟谁有仇! “一起去!” 千默的话让几个人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牙婆子也乐了:“我说小哥,这可是卖/、、身,你要跟我走?” “我陪她!”千默生硬地说着他仅会的几个字眼。 “哎哟,”李巧芬赶紧挤过来,“这孩子对我们二丫这么死心塌地,您就收了吧啊!”李巧芬迫不及待地要完成这笔交易。 “等等!”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骞绯月开口:“我可以跟你走,但是银子我要五两!” “什么?你这个死丫头……” “四两病了,要吃药!”她指着李巧芬怀里的孩子说道。 “二丫,你娘呢?”这时,一边的李立明才想起问这件事。 骞绯月心里默默替藤娘不值,替二丫心痛,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对这个家的了解很有限,村子里其他有什么人,是什么情况,她也一无所知。 所以牙婆子出现时,她就想好了,借着二丫被卖的名头,换个地方重新来过,对她和千默的安全是件好事。 至于四两,她知道自己带不走。她也不确定新的地方是什么样,她不能带着他冒险。等过了这阵,若是李家人对他不好,她再来把他带走。 “我和弟弟摔下了山崖,不知道娘去了哪里。”骞绯月摇头。 “这个女人,竟然这么糟蹋我孙子!”李巧芬低头看看怀中的四两,“真是前世欠了她的,行了行了,你去吧。我回头就让人给四两看看。” 第50章 我发誓 骞绯月不相信李巧芬,一个可以卖自己孙女的奶奶和亲爹。 “你要发誓!” “啥?”李巧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长大了嘴//巴,“你个丫头片子,你!” 她刚要抬手打,却对上一双凌厉的眼睛。 “你不发誓,就让她带走我的尸体好了!”骞绯月也不跟她闹,只冷冷的一句话就让李巧芬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跟你娘就是来要债的!”恨恨地说完,她举起了自己手朝着天上,“我发誓,一定把四两医好!” 说完刚要放下手,却发现那双眸子还那样直直地看着她。“你!”她发现自己被这个小丫头看着,平日里的泼辣一点都使不出来。 “真是邪门!”她暗骂一句,“若是我说话不算话,就让我少十……阿不,五两银子!这样行了吧!”她先看了骞绯月一眼,才放下手。 “走吧!”骞绯月对着牙婆子说了句。 “嗯!嗯?”牙婆子一个激灵,怎么感觉自己被命令了,自己还似乎应得很顺。她甩甩头,把这种奇怪的念头抛去,抱着一个跟着一个出了院子。 院外,骞绯月发现三爷爷还在不远处朝着院子里观望着。 “二丫?”三爷爷看到骞绯月被一个陌生女人爆出来,忙向前快走了几步,“你是谁?”他带着警惕不善的目光看着牙婆子。 “村口的马车送给你,麻烦帮忙照顾着点四两,多谢!”骞绯月说完给了牙婆子一个眼神,示意可以走了。留下三爷爷一个有些疑惑皱起眉头的身影。 他们跟着牙婆子接上了村里的另一个女孩,然后坐着牛车出了村子。 到了傍晚时分,牙婆子已经驾着牛车走了四个村子,又接上了四个女孩,然后带着他们往香山赶去。 骞绯月看着牛车走的方向暗暗皱眉,天快黑了,还往山里走,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她暗中给了千默一个眼神,千默显然也觉察到了问题。在深林中长大的他,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敏锐。 牛车上的另五个女孩都只有四五岁,一个个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心地望着车外和其他女孩。 黑幕落下,看着身边阴森的深林,还有是不是传来的兽吼或是虫鸣,其中两个女孩终于是害怕地哭了起来。 牙婆子也不骂人,她嗤笑一声,轻飘飘说道:“哭吧哭吧,把狼引来了,谁哭就丢谁去喂狼!” 话音一落,几个女孩都不由打了个冷颤,也不敢再哭了,只小声啜泣着。 骞绯月默默记着时间和大概的方向,她估摸着他们已经往山里走了大半个时辰,可是还没有停下来。车上的几个女孩已经晃睡着了。 突然,牛车一顿,在一块大岩石前停了下来。大岩石有近两人多高,上面布满了藤蔓。 牙婆子下了车,把灯笼往大岩石上一放,然后就在边上等了起来。 “人带来了?” “哎哟!”牙婆子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两个黑衣蒙面人从大岩石后走了出来。 “带来了,带来了!”牙婆子拍拍胸,,口,“您看看,可都是鲜嫩的雏儿。” “嗯!”黑衣人朝着牛车上看了看,“嗯?这么还有个小子?” 牙婆子暗骂了李巧芬一声,马上又堆起了笑容:“嘿嘿,二位爷,这小子非要自己跟来,您随便哪儿打发了就行,不要钱,不要钱,呵呵呵……” “确定都是雏儿?” “包您满意,嘿嘿嘿……” “没人知道他们会送到哪里?” “您放心,小妇人做这生意很多年了,京城里有些老爷,就好这口。卖的人家以为和原来的生意一样!” 两个黑衣人对望了一眼,点点头。 牙婆子一看这情形,心里一喜,看来几百两银子终于是可以到手了:“嘿嘿,二位爷,您看,这银子……” “放心,少不了你的。”一个黑衣人走上前,手也放到了腰间。 千默黑暗中的身体突然绷紧,他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嘿嘿……”牙婆子笑着等腰间摸出的荷包,却迎来了一道寒气。 “噌——”一声利刃出鞘,牙婆子的谄笑就这样定格在了脸上,身子一软,瘫倒下去。 “处理干净!”后面的黑衣人递过去一个瓶子。 骞绯月他们看着他拔出瓶塞,倒了一些粉末到牙婆子的伤口上,然后就是一阵强烈的“嘶嘶”声,伴着刺鼻的味道,地上的牙婆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一滩黄水。 “啊——啊——”车上的女孩见到这一幕,都惊慌尖叫起来。几个人也抱在了一起,往车子的一角缩去。似乎缩起来就能逃过这两个人的魔爪。 骞绯月和千默也躲在里面,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突然两只大手朝着他们抓来。 “啊——不要——” “娘,娘——” “救命,啊——娘——” 阵阵哭诉声响起,一个黑衣人一手两个,一下把四个女孩抓到了半空中。千默则自己占了起来,抱起骞绯月站到了另一个黑衣人身边。 “呵,这小子倒有趣!” “别多事,他要找死就随他!”另一个黑衣人斥责了一声。 “嘿嘿,知道!” 两个黑衣人带着他们绕到大岩石的后面,然后搬起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 “轰隆隆——”一块隐秘的石门开始往一边移动,露出一个狭长的甬道。 走进甬道,火折子亮起,石门关上,骞绯月他们就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音了。几个女孩子的凄厉哭喊也形成了一阵阵的回声,带起一股阴森的味道。 千默抱着骞绯月走下甬道,向下走了一段路后就变平了。他们应该就在地下不深的一个密室。 这时,一个点满蜡烛的明亮的屋子呈现在了眼前,里面有一个大笼子,剩下的就是一张长桌,上面铺着白布,还钉着脚铐和手铐,让人不由有些毛骨悚然。 骞绯月看着这个场景,不由想到了一个词:手术台。 “砰砰”几声,几个女孩子被丢进了笼子里关上。 “怎么样?现在就开始?” “等等,主子另外有吩咐。”另一个黑衣人摸出腰间的瓶子,倒出了六颗药丸,“给他们吃下!” 千默想去抢着吃,被骞绯月眼神制止,她伸出手接过吞下了药丸。 第51章 轮到你了 药丸吞下,一股别样的清凉的感觉袭来。骞绯月疑惑,她没有感觉到明显的不适,反倒是一种瞬间被滋润了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一下长大了不少。 “那是什么?”黑衣人好奇问道。 “主子配的药,可以让她们的元。。阴更强!药效会强好几倍。” “这么厉害!”黑衣人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骞绯月一听,一股寒气从脚心一路窜到了头皮,冻得她连连打颤。这群人竟然是要采童女的元。。yin。 她转头看着身边都只有几岁的女孩,心里的鸡皮疙瘩一阵接着一阵泛起。他们要做什么? 药丸吃下后,两个黑衣人就他们丢在铁笼里不管了。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除了每日定时给他们吃饭和喂药,一直没有别的动作。 直到大约过了七天。这天的饭菜尤其好,而且他们没有再喂他们吃药。骞绯月的心里紧锁起来。她浑身散发出来的紧张引起了千默的注意。 “月?” 骞绯月眼神里的担忧是藏不住的,她摇摇头,继续默默地呼唤小火。若是按照之前小火沉睡的规律,也就是今天,她可能会醒来了。 只是先到的是两个黑衣人,这次他们还引了一个人进来。三人都蒙着面,但是前面的人明显要娇小很多。 “主子,人都在这儿了?” “嗯!”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传来。 “主子,这次您怎么亲自过来了?”那个稍显浮躁的黑衣人问道,却被另一个黑衣人瞪了一眼。 那个被称为主子的人走到了铁笼子千默,往里看了看,眼神落在骞绯月的脸上时稍微顿了下,也很快转开了。 骞绯月对上了她的眼睛,赶紧惊慌低下头,心里却掀起了巨浪,这是个女人! “小火,小火……”她不停朝着心脉深处传着意识,她自认为不怕死,却在这时也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 “动手!”女人朝着其中一个黑衣人示意,那人就打开笼子抓了一个女孩出来。 “啊——救命,不要,不要——娘,救我——”似乎是意识到危险,那女孩开始挣扎嘶吼。 另一个黑衣人拿起一块布塞住了她的嘴。,巴,熟练地把她架到长桌上。 “咔咔”几声,那女孩已经被铐住动不了了。 “唔——唔——”女孩只剩下喉咙里还在无力地喊着。 骞绯月看见那个女人带上了白色的手套,还从边上的箱子里拿出了三寸多长的镊子和一个小小的瓶子。这一幕让她全身的皮肤都绷紧了起来,手脚不断地被涌上来的寒气冻得一阵阵、、颤抖,汗毛根根直立。 “嘶啦”一声,长桌上的女孩已经被褪下了裤子。 “啊——啊——”这下,笼子里的女孩都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了,她们开始了歇斯底里地尖叫,身体也都颤;抖着向笼子的最里面退缩再退缩。 “不要,不要——” “救命——啊——” 那女人听着几乎要穿破耳膜的尖叫不由皱眉,有些不满地朝着后面的两人瞪了一眼。 两个黑衣人对望一眼,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他们以前都是在这种尖叫声中动手的,已经习惯了,甚至是有些享受。 那么小的女孩,那么长的镊子,想想都觉得刺激。 女人回过头,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情。她拿着镊子俯下身去,脸上带着严肃的专注。明明是那么认真的表情,却让骞绯月看得一阵又一阵反胃。 “啊——”极度的惊恐声响起,让那些火苗都不由跳动了下。长桌上的白布瞬间染上了刺目的鲜红。 骞绯月看着那一多血红色的花在白布上绽开,双拳不由握紧,眼角一滴血泪无声滴下。 那女孩的胸口还在起伏,但是望着他们的眼神却已经失去了所有光华。眼角的一滴泪滴落,滑进了她的发丝。 “呜——”骞绯月终于是忍不住,和其他女孩一样哭出声来。她害怕,却更恨自己。她恨自己救不了她。 “呜——”她救不了她,救不了跟她一样还那么小的二丫……她救不了大宝,救不了藤娘……她谁都救不了……“啊——” “月!”千默的眼睛已是血红,他把她拉到了身后,他害怕了。他怕她被送上那张桌子,他看着那个女孩,心口被压抑地有些喘不过气,又似有火在胸中燃烧着。 那个女人已经直起了身,把瓶子放在鼻子底下嗅着,眉梢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弧度。 “主子,怎么样?” “做得不错!”女人看起来心情很好,多说了几句话,只是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剩下的你们处理,仔细些。这批货可是最重要的一批,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 “嗯,还有,采集完迅速送来,别耽误了药性。记得收拾干净!” “是!”“主子放心!” “很好!” 女人交代完就拿着瓶子匆匆离开了,她的眉眼流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感觉。骞绯月猜测她应该是着急回去试药了。 她看着两个黑衣人把那个女孩子的手铐脚铐解开,丢到了地上,然后直接提剑抹了她的脖子。 “啊——”那些女孩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有两个吓晕了过去。两个黑衣人便先拖着晕倒的人上了长桌白布。 骞绯月反倒替那二人感到了一丝庆幸,至少可以不用面对他们这一生最残忍的伤害。 她的眼角无意识地淌着泪,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张桌子。 这张桌子上躺过多少这样的女童,那块白布到底浸染了多少纯净的鲜血?他们的动作那样的娴熟,那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全是最肮脏的罪恶堆叠起来的。 “啊——”女孩被痛醒,然后又是血色晕开。 那血红的印记就像那夜藤娘身上的血,一点点爬满了她的眼睛,让她眼中的世界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一片血红。 “啊——”她有种想要毁了这个世界的冲动。 她恨!她要毁了这里!她要毁了他们! “月,别看。”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月,不要看!” 骞绯月感觉到血红的世界似乎是暗了下,可是心中的愤怒又让它燃了起来。 “月!别怕!”千默的声音带着一丝抚慰人心的安定,慢慢让她眼中的血红褪下,让她看清了那抬着的有些肉呼呼的小手。 “别挡了,轮到你了!” 第52章 罪恶的深渊 “别挡了,轮到你了!”一个带着轻佻的声音响起,然后骞绯月感觉眼前的小手移开,就听到一声惨叫。 “啊——” 千默扑倒了进来的黑衣人,然后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松开!”另一个黑衣人手上正拿着东西,跑过来对着千默猛踢,“松开!” 可是不论他怎么踢,千默的双手拽着那人的衣服,就是不肯松开。反倒是因为对方的用力,让他紧咬的口开始撕扯黑衣人脖子上的肉。 “啊——杀了他!”地上的黑衣人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要被要穿了,开始嘶吼,“快给我杀了他!” 那个黑衣人迅速放下东西,提着剑直刺过来。 “住手!”骞绯月大喊,那剑在千默的后心上方堪堪停住。 “动手啊!” “他死,我就咬舌自尽!”骞绯月伸出舌///头,抵在了牙齿中间,决绝的眼神让黑衣人的剑愣是刺不下去。 黑衣人眉头一皱,反手用剑柄敲晕了千默。 “啊——” 千默晕过去的瞬间都没有松开牙齿,带起了那人脖子上的一块碎肉。 “啊——我要杀了他!”黑衣人从地上窜起,捂着脖子抢过剑就要刺过去。 “好了!”另一人大喝一声,“主子的事要紧!” “不行,我要杀了他!” “行了!”那个黑衣人已经露出了不耐烦,“耽误了主子的事,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我——” “好了,把这五份药先给主子送去,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就好。”黑衣人把五个药瓶交给他,“找主子拿点药包扎一下。” “嗯!”黑衣人接过药,闷闷地应了一声,便提着剑忿忿地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骞绯月还时刻保持着警惕跟那个黑衣人对峙着。 不知为何,黑衣人看着她的眼睛有一瞬的迟疑。这些年,他手上处理过上百个女孩,他以为他的心里早已麻木了。但是现在,他却有些不安。 “到了地下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投错了人家,怪他们狠心卖了你!”说完他一步步朝着骞绯月走去。 骞绯月此时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波动,反倒是像个老朋友一样跟他聊着天:“你们要做什么?” “呵……说了你也不懂。” “我只是想知道,她们的……去了哪里?” “尸体烧掉,那东西……”黑衣人露出了一丝向往的神色,“她们会帮主子完成一个奇迹!” 话音落下,他已经在骞绯月的面前站定:“好了,我可以给你留点体面,先打晕你再动手。” “呵呵呵……”这时,骞绯月低下头轻笑起来,“但是,我却不想给你留什么体面。” 说完她抬起头,再看他时,眼睛里已经印着血红的火。 “嗯?”黑衣人刚要说话,却发现他的手突然燃烧了起来:“啊——火——啊!” 他跳着脚,伸手去拍,却发现一点用都没有,反倒是让火苗窜上了他的胳膊。 “这是什么?快灭了它——啊——”他已经闻到了自己的手脚被烤焦的味道,他惊恐地看着骞绯月,“是你?快,灭了他啊——” 骞绯月看着他的手脚被烧坏,整个人躺在地上不停打着滚嚎叫着,便不再理会他。她托着残废的腿挪到那长桌下,那里并排着五个已经失去生机的女孩。 “对不起!”骞绯月在心里说了一声,小火的沉睡让她没能救得了她们。 火苗窜起,几个人慢慢烧成了灰烬。骞绯月把千默轻声唤醒,让他帮忙取了箱子里的药瓶,然后装了每人的一些骨灰。剩下的,她都用箱子装了起来,她要带她们出去。 “千默,你能找些动物来嘛?” “嗯!”千默点头,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留下,“月,你——” “我不会有事!” 千默点点头出去了。过了会,他便领着几只狼来。 “啊——”地上的人还在呻吟,他身上的火已经灭了,但是四肢却已经烧成了炭。他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当他朝门口望去时,脸上的惊恐急剧增加:“狼——啊,不要——啊——” “救我——啊——救——” 血肉撕扯的声音和咀嚼的声音响彻在山洞里,骞绯月的脸上却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 “你们听见了吗?”她看着那些骨灰轻声说道,“你们也想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吧?” 黑衣人的哭喊声渐渐低去,地上只剩下深白的骨架和一些内脏碎块。 “月——”千默担忧地喊了一声。 骞绯月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千默,你怕吗?”怕这样的我吗? 千默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的无助和害怕,他走过去,伸出手臂抱起了她:“月,我们走!” “千默……”骞绯月靠在他的怀里,手里抱着她们的骨灰,给小火下来最后一个命令。 “我带你们出去!”离开这个罪恶的深渊。这里,就让它消失吧! 京城的一间屋子里,刚刚离开不久的黑衣人去而复返:“主子,出事了,山上着火了!” “嗯?” “属下刚回去是,我们暗室在的整个山头都着火了,已经惊动了官兵围了山。” “老三呢?” “没……没出来!” “那就不用管了,有五份药也差不多了。别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是!可是老三……” “你不是一直想上?” “主子……”黑衣人猛地抬起头,眼中透露出惊喜。 “下去吧,接下去我要闭关,不论是谁,一律不见!” “是!” 京城外香山突然的一场大火,让很多人心里冒出了疑惑和不安。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滚滚的浓烟让京城的上空被阴霾笼罩了好几天。 直到一场连绵的大雨降临,才把飘得到处都是的飞灰冲刷干净,也让那些撒在香山上的幼灵得到了一丝荡涤。 只是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能冲刷掉的。有些东西在心里扎了根,就再难拔起来了。 骞绯月此时待在他们这几天藏身的山洞里,正对着一块大石头发呆。千默已经被她支开了,她知道,若是他在,他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 “出来吧!” 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小火一点点从她的心脉处浮现出来,然后飘到了她的眼前。 第53章 冷祤寒 “小火,我可以给你血晶吃,但是,你必须要一直醒着!” 今天,骞绯月要跟小火达成协议。若是她能做到,她会想尽办法让她成长。若是她做不到,她以后也不会给她任何东西。 “若是我死了,我想你也未必有好处!” 她说完仔细盯着小火,让她跟感觉到自己的认真和坚持!这时,她才发现,小火有些不一样了。那天晚上她没有仔细看,今天才发现,她不止个头变大了一圈,是颗大芝麻粒了。 最主要的是,她竟然给她的脑海传递了一个信息:可以! 骞绯月意外地楞了下,回过神的她毫不犹豫地搬起边上的石头,然后砸断了自己的另一个脚踝。 钻心的疼痛袭来,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的脑海中不停回闪着藤娘他们倒在血泊里的画面,还有那暗室里一双双空洞无助的眼神…… 火焰闪起,伤口很快愈合了,血晶也录了出来。骞绯月吃下让小火吸收后,感觉到她的精神好了很多,意识中甚至能感觉到她传来的兴奋。 “咔擦!”又是一声断骨声响起,骞绯月让小火把血晶释放出来,然后她轻轻捏起,塞进了那个原本要留给她的瓶子里。 “你能再次治疗了,传个信息给我!”她皱眉说道,终于在她等得有些失去耐性时,小火才传给她一个肯定的信息。 “很好!”此时,她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神情。 她要让小火一直醒着,她也要多存些血晶。不论是为了下个月千默的病,还是为了以后再遇到这样的生死危机,不至于让她连挣扎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瓶子刚刚收好,千默就抱着一堆野果回来了。他看到了骞绯月断了的左脚,还有她身边带着血的石头。他的眼睛一下子通红起来,牙根都紧紧咬了起来。 “月!”千默的话里带着心痛、不满和愤怒。 他没有闻到别的动物的味道,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是她自己弄伤的自己。 “千默,我……”骞绯月此时也失去了刚才砸断腿脚时的那份从容,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紧张。 千默放下果子坐到她身边,轻捧起她的脚:“痛吗?” 骞绯月的眼眶不争气的红了,明明自己的心早已坚硬如石,却在他面前依旧那么软弱、不堪一击:“千默,我不痛!” “我痛!”千默低下头,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这个在被大蛇缠绕、被剑刃相向的时候都是那么坚强狠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一个小男孩的模样。 他带着哭腔祈求着:“不要这样!不要流血!我痛!” “千默……”骞绯月真的无法答应他,她还会一次次这样。 千默没有等来想要的回答,他咬着牙站起身,转身往外走。 “千默!”骞绯月忙喊了一声,他生气了! 千默的身子顿了下,头微微侧过:“等我!”说完他就大步跑了出去。 骞绯月心里很难受,她知道他的脾气,之前在山上就见识过了。可是她做不到啊,千默,若是我不再这样,每月就要眼睁睁看着你被冰冻起来。若是我不再这样,下次遇到危险,小火却没有及时醒来,要怎么办? 千默生气了,却还是回来了。他带来了药草,背着骞绯月去了不远处的湖边。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沉默着到了湖边,千默用湖水帮她洗了下伤口,然后敷上草药。 “你这样,她的腿是不会好的。”突然,一个声音通过湖面传来。 “谁?” 两人抬头望去,看到了斜对面岸边的树上,靠着一个白衣男子。身材修长,长发飘逸,看着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垂在身侧的手上提着一个竹篓。绿树掩映下衣袂纷飞的样子,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连脸上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冷漠。 不过两个人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善意。 只是骞绯月朝他点点头,淡淡地道了声谢后,又转过头让千默继续。 千默也没有理他,除了骞绯月,他不想理任何人,尤其他现在还在生闷气。最近这段时间的遭遇,让他对人类没什么好感,他有些抗拒人。他觉得他们比那条要吃了他们的大蛇都要可恶可恨。 白衣男子开始只是难得的好心了下,才开口提醒了一句。如今看两个孩子并不领情,他也没有兴趣和功夫再跟他们多谈,背上背篓就准备离开。 只是转身刹那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他的脚再迈不动了。 那个男孩子在用的药叫“九死还魂草”,是一种生长在乱石峭壁上的药草,有不错的消肿止血之效。而且,这种药草有一种特性,就是遇到炎热时,它就会卷成一团。 当他看见九死还魂草被贴上那个女孩子脚踝,然后叶片微微卷曲起来的时候,他的瞳孔剧烈一缩。 “这……” 骞绯月感觉到一阵风迎面而来,自己的手腕就被那个白衣男子扣住了。 “放开!”千默猛地扑过来,被那男子一挥衣袖就击飞出去。 “千默!” “他没事!”男子淡淡开口,但是注意力却全在骞绯月身上。 果然,虽然千默被击飞出去很远,但是落地滚了几下后,又站了起来。骞绯月看着他似乎确实没有受伤。 “你要做什么?”骞绯月已经让小火准备,虽然她感觉到了他没有恶意,但是不代表她会任人触碰。 白衣男子似是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不由抬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不过很快又收回了。他伸出手指,在她脚踝的伤口处抹了下,带起了一丝血液,放在手指间细细摩挲着。 “月!”千默这时奔了过来,他伸手就是鹰爪向男子攻去。 手腕被轻轻抓住,男子也没再推开千默,待另一只手的动作停下,才松开了千默的手。 白衣男子把手伸到湖水里轻摆了几下,让血液冲掉。他的眼睛却是一直看着骞绯月。 直到他伸起手,他才收回目光,转而低头掏出手帕一根根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当骞绯月和千默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他终于是抬起了头:“我叫冷祤寒,小丫头,你要不要跟我学医?” 第54章 没人要 “你要不要跟我学医?” “要!”骞绯月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复让冷祤寒不由眉梢一挑。 “我还有条件!”骞绯月没等他说话,又提出了一句。 冷祤寒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对什么事情产生过兴趣了,今天眼前的小丫头却带起了他的一丝好奇。当然,也只是一丝而已。 “我想你教他功夫!”骞绯月指着千默。 “要学?”冷祤寒转头问千默。 千默看了眼骞绯月,抿唇重重点头:“嗯!” “那行,你们住哪里?我三天后来找你们!” “李家庄,紫藤家。”骞绯月说出这句话时,面前浮现那五张瘦小的脸孔。 “嗯!”冷祤寒点点头,就飞身消失在了他们身后的树林里。 两人互望了一眼,面露古怪。骞绯月想说什么,千默却已经低下头继续给她敷药。她只能低下头闷不做声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啪!”突然,一个东西被丢到了两人的脚边。 “嗯?”两人抬头,发现是冷祤寒丢下来一个——竹椅? 冷祤寒看着千默:“背她下山,学了医术自己治!”然后又飞过湖面不见了。 两人知道,这次他应该是真的离开了。 “千默……”骞绯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千默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把她抱进了竹椅背在了背上。冷祤寒心思很细,给竹椅上绑了两根藤条,正好可以让千默背着。 向着记忆中的方向,两人闷声赶路。连续几天的大雨,让山路又湿又滑。千默几次都差点滑倒,但是最后都是尽力不让背上的椅子先着地。半天下来,他的手上、腿上都留下了不少刮伤、扭伤。 “千默,”骞绯月在坐在椅子里跟他背靠着背,眼睛看着他们已经走过的路,轻声开口。“那些痛……太痛,若不这样,我怕会忘记。我不想忘记,也不能忘记啊……” 千默的身体停下来,没有再前行。久久之后,他侧过头说了一句话:“要痛,我痛!”然后紧了紧背带,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山下走去! 身后的骞绯月终于是露出了一个几不可查的微笑,他终于是不生气了。 两天后,他们又站在了那个熟悉的村口。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沉,第一次来,是因为藤娘他们的离开;再来,已经是带着五个女孩不甘的怨恨。 “哎哟亲娘诶!”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炸响,“一大早就出来吓唬人!二丫,你是诚心跟我过不去吧?” 千默抬起脚步,直直地从她身边走过。骞绯月也适时地低下了眼睑,看不清她的神色。 “哎——你娘怎么教的?没教——养……” 李银花最后的几个字被那张恐怖的脸上射来的冰冷的目光给憋了回去,她不由打了个激灵,“嘶——” “破天!五月了还这么冷!”骂了一句,她便端着大木桶扭着分不出是身子还是大腿的腰往河边走去。 千默记得路,两人便直直走到了那个陌生却将要熟悉的院子门口。他把骞绯月放下,把椅子重新背回去,然后抱起她。 上次来几乎没有多瞧,现在两人在院门口仔细看了下,发现李立明家的屋子在村里也算得上不错了。青砖青瓦,比村里好些户人家的茅草蓬屋子要好上了好几十倍。 骞绯月看着这情形,心里有一丝怒火在凝聚:“这房子是藤娘挣的,可是他们却要卖她的女儿!” “吱呀”一声轻响,惊动了屋里的人。 “谁呀!”李巧芬的声音传来,骞绯月和千默都不由握紧了拳头。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才勉强稳住了气息。 “二丫?二丫!”李巧芬似是还在睡觉,打开门的第一眼还带着惺忪,再定睛看时跳脚高喊了一声,“你怎么回来了!” “娘?谁啊?”东边屋子门打开,李立明还穿着中衣,他也看到了远门口的二丫,一个激灵后,身形都不由一震,“是你?” 骞绯月双眼一眯,隐去眼中的厉光:“没人要!” “什么?”李巧芬一听,瞌睡一下全醒了,“你个小扫把星啊!”一声痛心的呼喊,李巧芬弯腰抄起门边的笤帚就要往骞绯月身上招呼,被千默伸手挡住。 “怎么又是你——” “没人找你拿银子!”骞绯月一句话堵住了李巧芬,她侧过头去看李立明,她总觉得他跟上次比,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哇哇——”一阵哭啼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路。“四两呢?” “哼!”李巧芬一拍笤帚,“我还会亏待自己孙子不成?”只是这话说出来,对上刚被买走又退货的骞绯月的眼睛,她说的到底没那么有底气。 “四两呢?”骞绯月只重复着三个字。 “里屋!”李巧芬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进了自己屋子。 房门没关,千默听出来是她的屋里传出来的四两的声音,他便抱着骞绯月往那屋走去。骞绯月回头看了李立明一眼,他正好低下头去,没能让她看清他的神色。 千默把骞绯月放到椅子上,自己走过去,到炕上抱起了四两,送到她的怀里。 入手的分量还是那样轻,而且那小脸瘦弱的很,本该是肉嘟嘟的时候,两块脸颊骨却明显突出。骞绯月伸手探上他的额头,还好,没有热度了。 看到她的动作,李巧芬在一边不悦说道:“他可是我老李家的根!” 言下之意,自己自然不会弃他于不顾。 “那二丫呢……”骞绯月的低声喃喃她没有听见,“我要一间屋子!” “啥?你都不是我李家人了,还好意思开口你!”李巧芬这回不肯了,“你的卖身契呢?还在人家手里吧?” 骞绯月皱眉,她当时哪儿记得卖身契这件事,那冲天的怒火让她什么都忘记了。不过反正卖身契也已经被烧毁了,没有人能拿这个做文章。 她回来,不是为了得到李家的什么,她只是想要给怀中的五个小瓶子一个交待了。而且,他们需要沉寂一段时间。 “千默,我们走!” “等等!”门口李立明的声音响起,“娘,就让二丫他们住下吧!” 第55章 否则 “住什么住!”李巧芬没好气地呛声,却对上一双不满的眸子,她的气势一下就弱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平日里她怎么耍泼打诨都没关系。但是他跟他爹一样,真的发起脾气来,自己是完全承受不住的。 就像现在看着她的表情和那双充满了阴森的眸子,让她不由扁了扁嘴。 “那就睡西边柴房,里屋我已经堆了东西了。”李巧芬说着脱了鞋子爬上床,翻过身去面朝里,还不忘说了句“不准帮他们收拾”! 李立明看自己娘孩子气的行为也不反驳,朝着骞绯月他们说了句“跟我来”,就转身出去了。 骞绯月把四两放到炕上,今天看来,至少李巧芬对四两还算是人。千默抱起她跟了出去。 院子的西边是灶间,灶间边上有一间低矮的土棚。李立明个子不高,站在那里都能跟柴房齐平。 骞绯月不由皱起了眉,低矮就罢了,她还闻到了一股鸡鸭粪便的味道。恐怕这原本就是鸡棚。 “你们先收拾下吧,收拾完了我有话跟你说。”李立明冷冷地说完就走了。 骞绯月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来,她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难道? “月?”千默明显感觉到怀中的她全身绷紧了下。 “没事。千默,你先把这些柴火搬出去。” “月,山上!”千默不同意地摇摇头,他自然不愿意她睡在这样的地方。他能闻出这里养过什么。 “千默,”骞绯月眼神示意了下院子的空地,“我们睡柴火上。” 千默人小,但是力气不小。很快,柴火被他整齐地码在了院子一角,上面还铺满了稻草。他先爬上去躺下来试了试,然后翻身朝着骞绯月笑:“天空很美!” “噗嗤!”骞绯月被他的笑容和话逗笑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完整地表达一件事,完全是自己拼凑起来的一句话。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跟个正常的男孩子差不多了。 “嘿……”一看到她笑,他就不由露出学会的第一个逗她笑的技能。 “哎哎哎,谁准你睡我的柴火了?”李巧芬起床后正好看到两人坐在柴火床上休息,又破口大骂起来。 “娘!”李立明听到骂声走出屋子,不满地说了声。 李巧芬撇撇嘴,嘀咕着骂骂咧咧走进灶间,“腿瘸了也能烧火,还不进来帮忙!”她在灶间喊了一声,李立明看了眼骞绯月。 “抱我去吧。” “嗯!”千默抱着骞绯月一起走进灶间,在灶台后面坐下。 “给我烧旺一点!” “过了!” “又小了!” 李巧芬故意扯着嗓子喊着,李立明就站在灶间门口,看着自己娘故意找茬,却始终无法让灶台后面的两人脸上有任何起伏。 李巧芬吆喝了一阵,看两人都不为所动,胸口的气怎么都发不出来。做早饭的动作都重了好几分,摔得碗筷发出“啪啪”的声响。 “娘——”李立明不耐地喊了一句,李巧芬手下动作太大,让桌子都不由摇晃了起来,他都不能喝粥了。 “干嘛!”李巧芬横了一眼,“不想吃别吃!去京城找你媳妇,让她给你做去!” 听到这个,李立明的夹菜的手都不由一顿。 骞绯月一直暗中观察着他,他顿了下的手让她心里一惊。 “二丫,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在这个家里住,你就得自己干活来抵。想要吃饭,就要拿钱来买!”李巧芬一条条数着,“一担柴可以换你们俩住一天,挑三天水可以抵一天……早饭十文钱,中饭晚饭二十文……” 千默和骞绯月坐在灶台后面默默听着,当然两人都没往心里去。千默是想着反正随时都可以回山上住,至于吃的,他自然不会让她饿肚子。 而骞绯月却在盘算着,若是李立明发现了,她要怎么办? 吃完饭,李巧芬把碗一丢,就抱着四两出去窜门了。李立明也放下了碗筷对上了骞绯月。 “走吧,换个地方说话!”李立明率先走了出去,千默抱起骞绯月跟上。 三人沿着村子的路往里走,骞绯月看到小路的尽头连着一座山,应该也是香山的分支吧。 李立明在山脚下的一个大石头边站定,四下望了望没有人后才开口:“说吧,你到底是谁?” 果然…… 骞绯月心里已经有了感觉,他果然是知道了。 李立明看她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说道:“我去京城打听过了,紫藤她被烧死了,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大的就是大宝吧,你不是二丫,二丫已经跟她娘一起烧死了,我说的对吧!” 他话里话外一个个“死”字,是那样平淡冷漠,仿佛死的都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他们是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啊!”骞绯月低声叹问。 “是不是你杀死了他们?” 李立明这次的话已经带着质问,然而她却没听到任何仇恨。 “呵……你想如何?” “真的是你?”李立明眼睛亮了,“你是不是抢了他们的银子?只要你把银子还回来,我可以帮你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说完他还骂咧着呢喃:“我就知道这娘们肯定是藏了私房钱,堂堂骞府,每月竟然只有五两月银。” 骞绯月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奶娘的丈夫,大宝和二丫的亲爹,她扯着嘴角轻笑:“人不是我杀的,也没有拿银子。” “呵呵呵……那又怎样?” 李立明也学着她轻笑,弯起的眼角自带着一股风韵。是这皮相和眼睛,晃乱了藤娘的眼吧,竟被骗成这样。 笑容收拢,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你假冒二丫到我家来,是为了躲避什么人吧?是官府的追杀?还是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立明一步步上前,他俯下身看着千默和骞绯月:“只要你们凑够一千两银子,我自然会帮着你隐瞒。否则……” “否则怎样?”骞绯月已经想好了,若是他要自己找死,就休怪她提前为二丫报仇了。虽然二丫已经替自己死了,但是若是没死,她也会是跟那些女孩一样的下场。而眼前这个人就是帮凶之一。 “呵呵呵,你说,若是我把二丫是替死的消息散播出去,那些你想躲避的人会不会给我一千两银子?” 骞绯月的眼睛一眯,脸上似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一千两银子太多,我需要时间。” “一个月!”李立明的脸一转,又变成了威胁的眼神,“一个月的时间,多一天,就休怪我为妻儿报仇了!” 第56章 她是谁 骞绯月看着他面目狰狞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凄凉:“藤娘,这就是你嫁的人!你看清楚了吗?你和二丫、大宝在地下有知,不要怪我!” 她望着他先一步离开的背影,已经暗中唤起了小火。只要他走到有人的地方,她就会让天火降临,那样,谁都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嘭!” “哎哟!” 突然,李立明经过一个小院子的时候,被里面打开的门冷不丁撞了下头。 还不待骞绯月看清门里面是谁,就看到一把菜刀从里面伸了出来,然后猛地劈上了李立明正捂着的脑袋。 “啊——”一声凄喊声响起,李立明已经是满头是血,他踉跄着靠着本能反应就往外退,“救命啊——” 可是那把菜刀追着他出来,在他头上砍了一刀又一刀:“让你爬墙!让你欺负我老婆子!让你偷东西……” 鲜血,又是刺目的红色浮上了骞绯月的眸子。那个门里的老太太,一边高声骂着,一边挥动着菜刀。 “救……”李立明终于是倒在了血泊里,嘴角动动,歪过头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骞绯月和千默都愣了好久,直到村里的人听到呼喊声赶过来。 “啊——覃婆杀人啦——”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拉回了骞绯月的神志。 她透过人群、透过血红的瞳孔,看到了那个还提着刀、被村民们围起来的婆婆。她的手上衣服上溅满了血,连银色的发丝都被染红。 “哈哈哈哈——”突然,覃婆大声笑了起来,带着无尽的沧桑和解脱,“谁也别想再欺负……” 最后一个字伴随着刀刃划过脖子的声音,淹没在村民的尖叫声里。 骞绯月的身子猛地晃了晃,她看清了,覃婆自刎的一刹那,身子转向了自己。那喷出的血液盖住的最后一个字是“你”! “谁也别想再欺负你!” 她是对她说的!她为她杀的李立明,也是为她自尽……她到底是谁? “月……”千默显然也看到了这个字,他皱起了眉头。 “啊——”一声刺耳的惊呼传来,是李巧芬抱着四两到了,“立明——” 地上的情景太过触目,李巧芬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还好边上的人及时扶住,才没让一大一小摔着。 许久之后,终于有人是反应了过来,找大夫的找大夫,报官的报官。但留下的依旧是更多看热闹指指点点的人。 不远处的千默和骞绯月也成了指点的对象。 “立明?大嫂!” 一个高大的男子带着两个人跑了进来,骞绯月认出他就是二丫的三爷爷。 事情太大,村里人很快报告了官府。京兆府尹派了人下来了解情况,骞绯月和千默都被喊去询问。但是两人都一副吓傻了的样子,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有当时离得近的村民听到了覃婆死前的呼喊,加上覃婆这些年在村里不被待见的情况。于是,李立明企图入室盗窃,被深受欺压之害的覃婆发疯砍死的“事实”就这样被定下来。 三爷爷带着两个堂叔帮忙把李立明的后事办了,因为背着罪名死的,到底是草草葬了。李巧芬若是醒着的话自然是有番闹腾的,但是她现在晕着,也没人愿意去叫醒这只受了刺激的“母老虎”。 村民们一阵热议的同时也不由唏嘘,这李巧芬平日里泼辣小气,却也是倒霉。当年丈夫掉下山摔死,大孙子生下来就是傻子,二丫头也断了腿毁了容。现在唯一的儿子被人杀死,还背上了恶名,媳妇不知所踪。 “算命先生说了,那个紫藤是天生带煞,你看,她可把李家大房害惨了!” “是啊,那天我也溅到了一点血,不知道这煞气会不会传染啊!” “啊——不会吧?还是多烧点给菩萨,保佑我们平平安安,保佑那个煞星离我们远一点。” 千默和骞绯月从坟地回来,路过土地庙门口,正好听到两个女人在一边烧纸钱一边嚼舌根。 突然几张纸钱被热气吹了起来,直直落到了两人的后脖子里。 “啊——” “娘呀——” 两声惊呼响起,两人后背的衣服都着了起来,连带着头发都被烧焦了。 两个人被这无妄之灾吓得不清,双双病了很久。至于后面两人醒后,说是因为李家大房煞气太重才导致自己被烧的消息,别说是让她不忿了,简直是帮了她的大忙。 因为自此之后,村子里的人看到李家的屋子都会绕着走,深怕那院子里冲天的煞气会漏出一丝,让他们沾染上,给他们带去不详。 而有一天,李家人请了大夫去看李巧芬,又传出了她昏迷不醒的消息,说是这辈子恐怕都醒不来了。 如此一来,村民们就更不敢接近那里了。连有意要关心下二丫和四两的三爷爷与他的儿子们,时常也就只是把一些蔬菜或是米粮挂在院子的篱笆上。 村民们有意的疏远,让骞绯月和千默省了很多事。他们不需要去应付那么多好奇的人,不用担心会有人发现她的身份。也让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看书。 是的,李家的里屋,已经堆满了书。事情还要从李立明过世后的第三天夜里说起。 那天正是李立明下葬那天,也是骞绯月放火烧了那两个说藤娘坏话的女人那天。晚上,三爷爷他们都散去回家了,只留下三个孩子和床上昏迷的李巧芬。 三爷爷怕几个孩子不习惯,本打算留下来,被骞绯月制止。 “她醒来,有的闹腾!”她是看着李巧芬说的。 自从上次,骞绯月就已经发现,三爷爷见李巧芬怕。不是恐惧的怕,估计是怕了她的闹腾泼辣。果然三爷爷听到这句话后,不由打了个寒颤。 “那……那你们……” “没事,习惯了!”骞绯月说完,还是补充了句,“这两天,多谢您了!” 三爷爷一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何尝不想多帮帮几个孩子,可是他这大嫂的脾气实在是……大哥早就过世了,自己家里还有婆娘,大嫂嘴上又是没门的。 早些年跟自家婆娘闹口角的时候,大嫂就口没遮拦说过不像样的话,害得自己吃了一个月的咸菜干馍。自那次,他是见到大嫂就跑,生怕又闹出什么难听的误会。 “那……二丫,你们有事就去我家喊我啊!”三爷爷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 骞绯月点点头,也不说话。 三爷爷看着这样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背着烟杆子离开了。 第57章 出来吧 骞绯月听到了院门关上的声音,才让千默抱起她坐到了外面的堂屋:“师父,出来吧!” “嗯?” 一个疑惑的声音传来,然后依旧是白衣飘飘、云淡风轻的模样。虽然他的声音是疑问,但是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想知道的表情。 “千默对气味很敏感。”骞绯月的话算是解释了他的疑惑。 “刚死了人?”他看到了屋子里挂着的白绫。 “嗯,死了爹!” “咳……”饶是他如何波澜不惊,都被骞绯月的话噎了一下,这哪儿哪儿都不像死了爹的样子啊。 他发现自己难得的破了功,失了风范。大有深意地看了骞绯月一眼:“那被你们迷晕的是你奶奶?” “嗯!” 骞绯月的直接让他对她的兴趣又多了一丝。 “外面有一箱子书,你们俩自己看。” “嗯!” “……”冷祤寒发现这个自己无意中发现的小徒弟比他还冷,“你们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嗯!”冷祤寒一个闪身消失在黑暗里。 当千默把书搬进来,骞绯月发现里面除了一本《神农本草》和一本《吐纳三十六式》之外,剩下的全是《汉书》、《三字经》这种儿童认字学识入门书籍。 骞绯月一下子对这个来去无踪、性子冷淡的师父有了不少好感。明明心思极细,就像那张竹椅,又如这些考虑到他们可能不识字的书籍。却又带着常人无法靠近的寒气。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冷祤寒离开后,骞绯月和千默便在李家开始了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若不是村子里的人看到那个被大家疏远的屋子每天都有炊烟升起,他们甚至会怀疑那里面是不是还有人活着。 又是一天早晨,千默在太阳出来前会去后山上锻炼吐纳,然后在太阳刚出来时带回来吃食。今天带回来的,除了吃食,还有一种草药。 “千默,你回来了?”骞绯月看着他手里拿着的药草,今天她认出了它的样子,“曼陀罗花!” 千默顿了下,露出一个微笑,把药草递给她,自己去厨房弄吃的。 李立明死了,二丫的命算是有人偿还了。骞绯月看着在身边床上爬着的四两,拿起药草开始处理。 她心里有恨,但是命债已偿,她会留李巧芬一口气,就算是为了她对四两的那一点祖孙情义。 “四两,这个不可以吃!”四两伸手要来抓她手中的药材,被她挡住。 小四两已经八个多月了,可是还是很瘦弱。虽然烧已经退了,但是到底伤了一些底子,现在还有些咳嗽。他拿不到想要的东西,趴在床上扁起了嘴巴。但是又没有放声哭,那眼泪汪汪的委屈样,让骞绯月看着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这时,千默端着一碗狼奶过来:“月。” “四两来,吃这个!”骞绯月让千默把他抱起来,然后拿勺子一口口喂他。 “千默,四两大了,不能再只喝奶了。”骞绯月跟千默商量,“藤娘赚的银子到时候都留给四两,我们得想个法子赚些钱,吃的、用的……”还有以后给你看病的。 千默的寒毒一直是她心里的刺。他这个月又发作了,虽然她第一时间就给他吃了血晶,他这次没有再被冻起来。但是这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当她一听冷祤寒要教她医术时,她才会想都没想的决定。她知道他那样的人,会主动开口收徒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能有机会治好千默的病,她都会去尝试。 千默听完点点头,他看着她喂四两的时候那么轻柔的样子,心里像是有根羽毛在挠他,轻轻的、痒.y的。 “千默,我画了张椅子,你看看能不能做?”骞绯月轮椅的稿子递给他。 千默看了后沉默了很久:“我试试!” “嗯!我挑了两种药草,你可以明天进山的时候找找。若是有死去的动物你也带回来。”骞绯月想过了,卖药草是暂时他们比较现实的赚钱法子。 而那些死去的动物肉,她可以炮制些肉干什么的。 “千默,你能跟动物说话,却也会吃他们,这是为什么?”骞绯月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既然千默把自己也当做了动物,那为什么还会吃同类?人就不会吃人啊。 千默歪着头皱眉。 骞绯月知道他这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回答。因为她自己就想不通。 她是很久以后,当千默说话已经完全不成问题的时候才知道,他当时并不是在想为什么,而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不吃,饿死!”这是千默的回答,让骞绯月愣了好一会。 …… 她想了想,好像有些明白了。动物之间的法则也许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骞绯月豁然开朗,她的心里一直有个障碍。她记得那些小鸟、兔子当时在山上还帮过他们,可是千默也吃过兔子。 现在她明白过来,这是他们之间的规则。 “那,那匹狼当时跟你说的是什么?” 千默这次没有想:“斗,谁赢谁吃。” 骞绯月点点头:“他们是要训练那只小狼?” “嗯!” 一问一答间,四两已经把一碗狼奶喝完了。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后就伸手要骞绯月抱,被千默挡住。 “呜——”四两呜咽了两声,对上千默不赞同的目光,终于是眼泪汪汪地自己翻身下来,窝到床里面去趴着了。 骞绯月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好笑摇头。她把碗递给千默,转身又翻起了药书。 千默把碗端出去灶间,又烤了鱼、煮了点菜汤过来。两个人就着野菜汤吃了鱼,就算一顿饭了。 千默把饭碗都洗刷好,就一起坐下来。他认字,骞绯月看书,不会的地方他就侧过身去问她。 有时候骞绯月也会先给他读一遍,他的记性很好,读过一遍,他能先强记下来,再慢慢去学会、弄懂。 若是没有前世今生的那些苦难仇怨,这时的日子,便真是岁月静好、年华无伤。只是那毕竟只是美好的向往罢了。 “二丫,二丫……”院外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让睡梦中的四两都被唤起了眉头。 第58章 征用 看到四两被吵醒,骞绯月的脸色沉了沉,但是她手上正在描绘的动作没有停。终于,等她把这株药草画完,她才放下笔抬起头。 千默还在认真地拿着木炭在石板上描红,手上的笔连顿都没顿一下。 “出去看看吧!” “嗯!”千默这时才放下笔,抱起她往外走。 “二丫,二丫快来!”院外的女人看到他们出去,又突然压低了声音,缩着头把手贴在耳朵边招着,似是有什么秘密的事情。 “什么事?”骞绯月在院墙内站定开口,没有要走进也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哎呀,进去再说……”那女人说罢便要推门进来。 “可别让这家的煞气冲了你!” 这话一说,那女人不由瑟缩了下,那伸在半路的手也推不出去了。 “呵呵,呵呵……那啥……”她讪笑着,暗自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真是的,那钱财好用,也没性命重要不是。 她缩回手,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鬓角,隔着篱笆院墙说到:“二丫,你奶奶好些了吗?” 骞绯月也不回答,就静静地看着她。 女人看她脸上的痂已经脱落了,留下了横七竖八的粉色的疤痕,就像一条条肉色的蜈蚣趴在脸上,不由哆嗦了下。 “那个,我,我是想问问,你家那田……” “李珍珠,你在这忽悠几个孩子,你脸皮还要不要了!”突然,又一个女声传来,紧接着一个瘦长的身影冲了过来,一把拉开了之前的女人。 “二丫啊,你别理她,她是看上你家田哩。有二婶在,她欺负不到你们啊,别怕!”瘦长女人脸上极尽愤慨,如果忽视她始终不敢再迈进院门一步的脚,兴许骞绯月还能相信她半分。 “千默,我们进去!” 门外两个女人互相瞪眼回头,发现院里哪儿还有人影。两人在院门口又高喊了一阵,只是不论她们说什么,里面都没有应答。 两人也到底没有勇气推开那门,尤其今天她们看到了二丫那模样和眼神,心里总是一阵阵发毛。看着天色渐暗,两人打了个寒噤,瑟缩着离开了。 天黑下来后,骞绯月才让千默抱着他去了三爷爷家。 “三爷爷!”骞绯月在院门口喊了一声,对这个三爷爷还是存着一丝敬重的。他到底前前后后帮过自己不少。 “谁呀!”出来的是三奶奶,他们在李立明下葬的时候见过,是个强势利索的。 “二丫?”三奶奶愣了下后,一下着急起来,“你等等啊,别进来,先别进来。” 边说着她赶紧转身往里跑。不一会就端着一个火盆出来了:“二丫,你们跨过火盆再进来啊!” 她看着两人都没动,皱眉喊道:“这孩子,还不信邪。我告诉你啊,这神明都看着呢。乖孩子啊,咱就是迈下就好了。三奶奶这可不是嫌弃你俩,那是嫌弃你爹的晦气!”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千默抱着骞绯月跨过了火盆。 “乖孩子,快进去吧。饭吃了吗?”三奶奶看他们进来后,就没去管那火盆了,赶紧引着他们进去,一边还不停问着。 “嗯!”骞绯月低声应了句,她看着三奶奶的背影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直爽泼辣的人,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却一点都不惹人厌。尤其那句“我就是讨厌你爹的晦气”。 “二丫来了?”三爷爷正坐着在眯着小酒,一看他们来了,赶紧放下酒杯,有些拘谨地看了自家媳妇一眼。 “看什么看,死老头。” “没,没什么,呵呵……”三爷爷被三奶奶一瞪眼,忙讪笑着答到。 “没什么?”三奶奶一边给骞绯月他们搬凳子,一边念着,“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怕我怪俩孩子把晦气带进来吧?” “哪儿,哪儿能啊!” “能啊!怎么不能!”三奶奶搬完凳子,又抓了桌上的一把花生硬塞进两人手里,“吃!”然后自己也坐下来剥起了花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大郎给二丫他们送菜,就挂人门上,都不提进去。” 三爷爷被揭了短,老脸一红:“我那不是……” “算你识相!”三奶奶嚼着花生给三爷爷投去一个“做得不错”的眼神,把三爷爷看得一愣一愣的。 “咋了?我就是看不上你那大嫂和她那儿子!呸呸呸,生死不忌!”三奶奶呸了几句。 “啧!”三爷爷也有些不满意了,“人都没了,还说他做什么!” 三奶奶显然也是知道,说死人的坏话不好,便没有再说下去:“你老李家也就是娘上道些。当年,要不是看着嫁给你没有恶婆婆磋磨,我才不嫁进你老李家。” “啧!越说越没谱,那我和大郎、二郎就不是老李家的人啦?” “那……” 三奶奶还要说,被三爷爷打断:“好了!孩子还在呢,别提那些破事!” 说完三爷爷转头看着骞绯月他们:“二丫,你们今儿个来找三爷爷是有事?” “嗯!”骞绯月把下午两个女人的事说了下。 “看,我就说,”三奶奶吐了花生壳开口,“小辈媳妇里,也就是紫藤是个好的。可惜了咯……” 说着她怜惜地看了二丫他们一眼:“以后呀,你们有事就来三奶奶家。有紫藤那样好的胚子,你和四两,也会是好孩子的。” 骞绯月笑着点头,她转头看向三爷爷,若再让三奶奶扯下去,怕是一晚上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三爷爷显然也感觉到了骞绯月的无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二丫啊,是这样,咱们村早些年出过一个举人,叫李春书。他原本在京城当个小官,最近告老还乡了。想在咱们村建个学堂,教教村里的孩子。 “李举人选中的地正好就在你家那块田边上,他想着就顺便把自家屋子也重新造下,就连着学堂建,所以要征用你家那块田。这事儿,是今儿个下午刚说起的。” 骞绯月这下是明白了,那两个女人来恐怕就是为了这田了。 “她们想买?” “哼,肯买就好了!”三奶奶撇撇嘴,“她们呀是想跟你家换。李珍珠和你二表婶是想趁着你还不知道,跟你家换了那田。那李举人可是出了二十两银子买那块田。” “三爷爷,咱平时田地多少钱一亩?” “你家那庙前圩的田地,搁平常也就是五两银子。” 骞绯月一听,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第59章 恨 “那是二丫他们的田,庙前圩那儿的田地肥,种啥啥活。”三奶奶又忍不住插话,“小翠家的也就算了,同一片田里,差不到哪儿去。就那李珍珠,就她家那田,她还好意思上门开口……” 骞绯月本来没啥兴趣知道,但是看三奶奶一副“快问我”的表情,她还是配合问了句:“李珍珠家的田不好?” 这句话问到三奶奶心坎里去了,她搬了搬屁,股底下的小矮凳,往骞绯月那边挪了挪。“二丫,奶跟你说,你那二表婶一家子都钻在钱眼里。但是人不坏,就是小气了点。那李珍珠就不一样了……” “啧!老太婆,你跟孩子说这个干啥?” 三奶奶正说在兴头上,被打断话头立刻就脾气上来了,“说啥说啥了?我又没说那李珍珠找姘头卖闺女……” “你……”三爷爷一急之下都摔了筷子,“孩子还小,胡说八道什么!” “我……”三奶奶也塞住了,她原本还真没打算说的,被老头子一怼,她就把要藏起来的话说出来了。 两老尴尬地望向骞绯月,发现她的脸色也是难看的很。哪怕她已经马上低下头去,他们都能感觉到她身上冒着的紧张的气息。 “二丫啊……”三爷爷本想圆几句,却发现空气突然就凝固了一般,什么话都被压在了心口,竟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三奶奶不停给老头子使眼色,想让他赶紧说点啥,却发现老头子就是看着二丫不动。“笨死了!” 她暗骂一句,转过头端起笑脸想开口,却对上骞绯月正好抬起的目光。 “三爷爷,辛苦您帮忙去跟李举人说一声,这田我不卖。我送给他。” “啥?”两个老人齐齐抬头。 “我想换个以后四两上学的机会。”骞绯月这话一出,两个老人也不说话了。 三爷爷闷头灌了一杯酒。 三奶奶也停下了剥花生的活计,站起身进了里屋。 “好!三爷爷明儿个帮你去把这事儿办了。” “那多谢您了!”骞绯月说完示意千默,两人起身告辞。 “二丫,等等!”三奶奶喊住了她,把一袋子大米塞到她手里,“拿回去给四两熬点粥喝。” 骞绯月的眼眶有些热,一袋大米把她刚才心头的风暴冲淡了不少。 两个老人看着孩子离去,不由齐齐叹了口气。 “老头子,那件事是真的?” “李举人说的,就是因为知道那田是紫藤家的,才特意开高了一些价格。” “哎……这么好的媳妇,你说怎么就这么去了……留下这几个孩子可怎么办?” “说是意外着火!”三爷爷摇摇头,又灌了杯酒,“那骞府还比不上人李举人,紫藤好歹是他们家的下人,也没见来个人问候下。” 二奶奶一个花生壳丢过去:“死老头子,喝多了猫尿你就乱说话。那官家老爷是我们好议论的?” 三爷爷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今天他喝得有些多了:“二丫像她娘,也是个要强的。就是命不好,摊上这么个奶奶……” “一个死了,一个瘫着,要我说呀,这就是报应!”三奶奶说话间开始收拾碗筷,老头子的样子已经是半醉了,不能再让他喝了。 “是啊,报应啊——”三爷爷说着眼眶都有些湿润,他想起刚才想说说不出口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他觉得二丫的身上带着滔天的恨意。她是恨她的奶奶和爹的吧? 他想不清楚了,因为他感觉头有些晕,然后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月!”一走出三爷爷家,千默就发现怀里的人儿浑身散发着寒气。他有些担心地喊了一声。 黑暗中她低着头,抓着米袋子的手已经握得“咯咯”响。 “千默,我们去李珍珠家!” 他们跟着牙婆子接人的时候在那户人家门口停留过,但是没有进去。她记得方向,千默记得路。 夜色渐深,那户人家的屋里点着灯,纸糊的窗户上印出两个身影。千默和骞绯月就站在那个窗户下,听着里面两个人的对话。 “珍珠,那田,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一个带着怯弱的男声响起。 “你懂什么,那田可值二十两,有了这笔银子,老娘一定大杀四方,赢它个几百几千两。”李珍珠的声音响起,还带着比划,一只手划过窗户。 “要是……你真赢了,能不能把小如去赎回来?” “嘁,你懂什么!小如卖去那户人家可是享福的,以后要是能被官家老爷看中,收了做个姨娘啥的,以后哪儿还用下田干活啊……” “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快别!你可别坏了老娘的好事,老娘还指着她兴旺发达呢!”李珍珠说完还啐了一口,“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说完她悉悉索索开始站起来。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你懂什么!”说完,屋门被拉开,李珍珠便扭着腰走了出去。 黑暗里,两双眼睛看着她的背影朝村口方向离开。两人刚要上去,突然门口又走出来一个人。 是那个男人。 他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在屋檐下看着她,这次他跟了上去。他想知道小如被卖到了哪里,他猜跟那个男人有关。他站在屋檐下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然后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千默抱着骞绯月随后跟上。他们跟在那个男人的不远处,但是千默走路没有声音,又时常隐在各种影子里,所以前面两个人根本没有发现。 骞绯月记得前面不远就是片玉米地,还有几米远的时候,那个男人停了下来。他们也正好停在了一棵大树下。 没多久,玉米地里就传来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还好两人离得远,听不真切。但是他们能看到前面站着的男人身侧的拳头松了又紧。 直到声音渐轻,玉米地里传来了隐约地说话声,前面的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不由向前了几步。 突然他动了,只见他飞快地跑了过去,抱起了地上的衣服掏出火折子就烧。 第60章 送你一程 “张云生,你疯啦!”李珍珠捂着身子大骂,“快停下!” “你住口!”张云生一边提着衣服烧着,一边颤抖着声音喊着,“不许过来,过来我就喊人,我就把大家都喊来!” “你疯啦!”李珍珠喊着骂着,到底是没好意思从玉米地里出来。虽然大家对她的事都知晓,但完全撤掉了遮羞布,她还是做不到的。 “我没疯,我要小如,告诉我,小如在哪儿?”张云生被身侧火光印着的脸带着害怕和疯狂。这个男人做到今天这样,算是他的极限了吧…… 骞绯月这样想着,看着那个为了女儿痛苦嘶吼着的男人,摸出身上的一个瓶子摩挲了下。 “你女儿在这里!” 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那个颤抖着的男人突然怔住了。他猛地转过头,脸上还带着疯狂时突然惊喜的怪异表情。 隐在暗处的骞绯月看到他转过头寻找了一圈,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地上的瓶子,那笑容也定住了。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带起了眼角的寸寸泪光。 “……呜……”男人手里的衣服拖在地上,火苗一点点窜起来,一直窜到了他的手臂他都没有意识。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一个瓶子。 他的嘴角不停在抽动着,弯下身的手却抖地没办法往前再伸一寸。 “……小如……”男子跪坐在地上,把那个小瓶子贴在了怀里,“小如……” “张云生,你这个孬种,你给老娘把衣服拿过来!”李珍珠的声音响起,却没有得到回应。她只看到那男人背对着她坐在了地上,身边的衣服已经烧成了一团。 李珍珠看着那衣服越烧越旺,心里的火也跟着旺起来:“张云生,你有种!你有种把老娘也烧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今天不把老娘烧了,老娘明天就去衙门休了你。 “你个外乡人,我爹收留你,招你做女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 突然,她看见那个男人站了起来,然后伸手拿起了边上燃着的衣服。那火一下就窜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就那样燃着半片身子往玉米地里走去。 “啊——着火了,张云生,你身上着火了!”李珍珠感觉到了一丝害怕,她把身边同样赤l着的男人推到前面,“他疯了,他疯了……” “快阻止他啊,他要干什么?”那个男人终于也是怕了,他看着那个火人一步步走进,两人瑟缩着一步步往后退,“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李珍珠看着男人已经走了进来,连头发都烧了起来。一股焦糊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她尖叫起来:“快跑啊,他疯了!” 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声音悄然响起:“我送你一程!” 然后已经被火焰包围了的张云生,看到里自己还有一尺距离的两人突然烧了起来,那火瞬间就吞没了两人。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瓷瓶,然后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黑暗处,嘴唇动了动。 一阵风吹过,吹在玉米地里发出沙沙的响声,盖过了他口中的声音。 “嘭……”随着一声瓷瓶炸裂的声音,灰白的粉末伴着男人倒地,洒在了他的身上。 夜已深,终于是有人起夜看到了那村口玉米地里窜起的滚滚黑烟。 “着火啦——”一声惊呼让已经沉睡的村子又醒了过来,或救火、或看热闹的人纷纷穿衣服、套上鞋子出了门。 而在他们已经习惯疏远了的院子里,两个孩子刚刚关上了门。 “呜……”四两也被半夜的吵闹声惊醒,因为找不到人已经在床上低声哭着。千默把骞绯月放到床上,自己去了厨房温狼奶。 回来时,他就看到骞绯月眼睛是看着四两的,眼神却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他的心抽痛了一下。千默放下碗,坐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让她靠在自己还不够宽厚的肩头。 感受着肩头传来的热量,还有发丝上他的呼吸,她的思绪终于是一点点回拢:“千默,小如有她爹陪着,应该不会寂寞吧……” 千默没有回答,他不会说,但是他都懂。她在为自己不值,为自己心痛。 “月,你有我……” “呜……”这时,一只小手趴到了两人中间,发出一个不满的声音。两人低头看正在往两人身上爬的四两,不由心神一松,都直起身来。 “啊——啊——”四两挣扎着爬到千默腿上,然后伸手抓起骞绯月的手就往自己嘴巴里塞。 “四两!”骞绯月哭笑不得,他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眼角还挂着泪。怕是已经哭了好一会了吧,可惜自己和千默都把他晾在了一边。 “啊——呜——”四两又发出抗议。 千默把他扶正,伸手把桌上的碗递给骞绯月。她喂四两的时候总是带着柔和,可能是她难得的不板着脸的时候。 所以千默在心里已经想着,以后要一直带着四两,这样她就能多开心一些。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又想她看到自己的时候能多一些快乐。 于是他也鬼使神差地把脸凑到了四两的头边上,然后轻轻一挤,骞绯月的勺子就送到了他的嘴边。 “千默!” “唔?”千默喝了一口奶,差点吐出来,那腥味他受不了。 不过是她喂的,他还是咽了下去:“不好喝……” 骞绯月看着千默咧着嘴皱眉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四两则不满地把头往千默手上拱着,他看到他抢了自己的吃的。 “呜……”力气不够的四两又扁起了嘴。 “四两不哭啊,不跟哥哥计较,姐姐喂你。”骞绯月笑着又塞了他一勺,总算是让他眉开眼笑。 闹腾着把一碗狼奶喝完,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夏天日长夜短,千默看看外面时间差不多了,就背起竹篓和柴刀准备出门了。 “千默……”骞绯月喊住他,定了好一会后才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有你,四两,就好!” 千默看着她脸上的寒霜终于是消除了一些,还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嗯!” “吉吉……”突然一个奶声响起,让两人都不由转头看向了床上。 四两正趴在骞绯月给他编的草球上吐口水,吐了会后又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吉吉!” 第61章 城南集市 小四两会喊的第一个词是“姐姐”,虽然并不准确,但是骞绯月和千默都听懂了。两人看着趴在床上的那个小子,心里都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月,我去采药!”千默难得地说了完整的一句话。 “嗯!”她听出了他话里的坚定和希望,她也是。 尽管这世间让他们伤透了心,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能温暖他们的心,不至于让心坠入深渊,沦为黑暗。 李家庄又出了命案,还是比上次李立明偷盗更让人唾弃的丑闻,让李家庄在附近十来个村的名声一下就臭了。 李家庄的人进进出出,多少都有些抬不起头。尤其是当人们一听“李家庄”时露出的那种带着鄙夷好奇的目光,村民心里都会把李立明和李珍珠问候一遍。 不过这种情形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李家庄出了一个贵人,这个几十年前让李家庄一时风光无两的贵人,几十年后又把这个村子从水火边缘拉了回来。因为李举人办的李氏学堂开学了,而且是一视同仁地向附近的数十个村庄开放。 说是李氏学堂,但是不论你是不是姓李,只要报了名,交了束脩,都有机会去上学。不过因为精力有限,李举人每年只收二十个学生。这下,大家都是挤破了头往李家庄钻。 于是,李氏学堂一阵风,吹走了盖在李家庄头上的乌云,一下子李家庄的人走出去都是抬头挺胸。 “你们是李家庄的?”牛车车夫停下来,看着村口路面拦下车子的两个孩子问道。 “嗯!”坐在轮椅上的骞绯月点头。 车夫眼睛都亮了下:“你们认识李举人吗?” 骞绯月摇头。 “哦!”车夫的脸上露出些失望,回过头挥起鞭子就要赶路。 “哎,我说老孙头,你生意都不做啦?”车上有人提醒他。 “哈哈哈哈……”车上的女人们笑起来。 “啊啊?”老孙头连应了两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出洋相了。 “你这样做生意,就算明年排到队,孙子都没钱交束脩咯!”有人打趣。 车夫老孙头脸一红,忙跳下车帮千默把骞绯月的轮椅抬上车:“小哥、丫头,真是不好意思,瞧我这脑子……” 千默和骞绯月在车上坐定,老孙头才重新挥起了鞭子。 老孙头有些赧然,便不再问了。可是车上的女人却接着这个话题聊开了。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啊?” “小哥,你报上名没啊?” “姑娘,你这脸怎么啦?你的腿还能好吗?” “你这篓子里装的什么呀?去卖么?” …… 只是两人一个冷着脸当没听见,一个都只是勉强笑笑,也不说话。那些女人问了几句也就没了兴趣,逮到个别的话题聊开了。不过心里都泛起了一丝好奇,这俩孩子怎么跟别的孩子那么不一样。 “到勒!”老孙头一声吆喝,女人们纷纷下车,从荷包里掏出两个铜板付了车钱,然后各自挎着篮子、背着篓子离开了。 千默看着前面穿梭的人流,有一瞬的不适。 这时一只手越过轮椅抓住了他的背:“千默,别怕,我在!” 柔软的小手握着,千默的身体松下来一些,“嗯!”他回了她一个微笑,推着她往人流中走去。 今日是八月初一,因为这个月的月半是中秋,大家都要买些过节、祭祖的东西,人就尤其多。赶集的人多,做买卖的也多。 这个集市算是周边十几个村共同集会的地方,因为是京城南面片区的集市,所以大家都会称为城南集市。 对应的,京城城外的地方还有城北、城西集市。城东因为被香山包围,村落都是零散分布在山脚下,呈一条狭长的线。所以城东的村子都是会赶城北或是城南的集市。 当然这是城外的人的叫法。对于京城的人来说,这些乡下人的集市热闹是热闹,但是到底是乡野村夫混迹的地方,根本不配跟京城挂上钩,甚至连个“城”字都不配拥有。 这些还是她小时候,缠着藤娘跟她说的,那些城外的风貌和人。因为……不允许,所以每次都是睡前窝在被子里悄悄地跟她讲着。也只有在听这些的时候,她的心才是活的。 现在想来,她到底还是向往自由的。那些被“禁锢”的日子,终究不是她想要的。 就如她现在面对着人群,虽然有不少人会打量她的脸、她的腿,她的心也因为埋了太多的事活跃不起来,但是那时不时会闪动下的眼眸,还是暴露出她的好奇和兴趣。 “千默,到了!”骞绯月看到了前面高高挂着的“回春堂”的牌匾。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千默推着轮椅的手顿了下。他想起了她浑身烧红的样子,那个医馆也是挂着这个牌子。 “千默?”骞绯月当时没有意识,不知道他们带着她找过京城里的回春堂。 “里面也有一个。”他用眼神示意了京城的方向。 骞绯月明白过来:“嗯,……娘说,回春堂有很多分店。这间应该就是了。” 两人站在医馆门口,看着里面寥寥无几的人,颇有些冷清的味道。不过并不是没生意,而是看病太贵。普通人家有个头痛脑热,熬一熬,或是弄点土方对付一下就过去了。 之前三爷爷请来给李巧芬看病的大夫,也就是村里的一个半吊子土医生。接个骨、包个扎什么的还凑合,其他就啥都别指望了。可是光是这样,来那一趟,也要了二十文。今天他们坐了小半个时辰的牛车才一人两文钱。 “姑娘可是看腿?”一个药童走上前看着千默问,因为骞绯月看着还只是个小孩子,虽然千默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骞绯月看他的态度和善,对这医馆的第一印象倒是不错。她摇摇头,示意千默推她进去:“请问你们可收药材?” 药童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收的,可否让我先过目下?” 医馆也时不时会有村民送些药材过来,不过大多都是一些不值钱又普通的药材,他便能做主。只是今天他接过两个孩子的篓子一看,倒是出乎意料。 第62章 大雪纷飞 里面装的不是经常会被送来的蒲公英、野菊花这类,而是常人不太认识的半夏和太子参。若是一种,他还觉得可能是意外。现在是两种一起出现,尤其两种都正是在这个最适宜采摘的季节被送来,他看两个孩子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二位稍等!” 药童把篓子还给他们,转身进去后堂。再出来时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儒雅男子,一袭青衫,只是走路便带着一股子沉稳。 “姑娘的腿?”他先是想弯腰去看轮椅上的骞绯月,被千默拦住,“嗯?” “先生莫怪,是我的腿伤丑陋,哥哥怕吓着别人。” 青衣男子听懂了骞绯月的画外音,说是怕吓着别人,实则是不想别人看到她的痛处。他也便不再勉强,只是有点惋惜,年纪小小便不良于行。惋惜的同时,他倒是有些敬佩,这丫头看着不会超过四岁,口齿清楚,而且心性不错。 “鄙人叶落,是这间医馆的坐诊大夫,也是掌柜。二位的药材,可否让在下一观?” 千默把篓子递过去。叶落打开后,看到里面躺着正当时的半夏和太子参。尤其是太子参,每株上的叶片都是焦黄了大半,采的时机都刚刚好。 他低下的眸子微闪,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刚才的微笑:“二位的药材采的很是时候啊!” 骞绯月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只想着要保持药材的药性,竟然忘记自己和千默只是两个孩子罢了,寻常人家的孩子又哪儿会知道这么多。 她低声说道:“是师父采的,只是让我们帮忙卖。” 叶落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问:“尊师可有说价钱的要求?” 骞绯月摇摇头:“师父说,说让我们自己谈生意……”说着她抬起期待的眸子看着他,“叶先生,您能多出一些吗?我想给哥哥买双鞋。” 叶落不由低头看去,那大孩子的脚上穿着明显大过他的脚的旧鞋子,怕是家里大人的。“姑娘,半夏我就收您二十文钱一两,太子参给您三十文。” 叶落把篓子交给药童去过秤,笑着看着骞绯月二人:“你们的这些药材都是没炮制的,若是炮制的我能出高些,姑娘不妨让你师父教你,下回也许就能多赚一双鞋子了。” “先生,总共是六百八十文。”药童过来时已经带着一块碎银子并一串铜钱,“二位,这是半两碎银和一百八十文,请收好!” “多谢叶先生!”骞绯月在座位上微微弯了腰行了礼。 千默接过把钱交给骞绯月收好,推着骞绯月转身离开。 “先生,您这个价钱收,咱们可就一分钱不赚了。”药童一边收拾药材一边抱怨。 “无妨。”叶落看着已经淹没在人群里的两个孩子,心里冒起了一丝期待,这丫头不一般啊,小小年纪就知道伪装。只是到底还是嫩了些啊!他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进去。 骞绯月和千默离开医馆后,去买了些吃穿用度。银子不多,倒也经用。两人买完已经是大包小包了,还好成衣铺的老板娘看着是俩孩子,照顾他们,让店里的伙计帮忙搬到了集市口子上。 老孙头已经在等着了,千默和骞绯月便也不多耽误,上了车等人齐后,便回了村。 到了村口,三奶奶已经抱着四两在等了。 “吉吉!”四两一看到熟悉的人,忙伸开双臂就要往骞绯月怀里扑。 “你个臭小子,感情今儿个好吃的都吃到屁//股里去了,一点良心都没有!”三奶奶笑骂着把四两塞进骞绯月怀里,自己转身去帮千默拿东西。 “三奶奶,给您添麻烦了。” “我还巴不得你多麻烦我一下,不然我老觉得欠着你人情。”三奶奶一手提着被包,一手抱着米面,还想再去抱那堆布,被千默拿走。 骞绯月看着这个老太太有些好笑,她只是把李举人留给四两的名额先借给了三奶奶的大孙子鹞子,当然这个机会对别人来说肯定是要红了眼的。 “以后有麻烦您的时候。” “那就行,我就怕我入土了,这人情都没还完呢。”老太太说完便往前快走,把东西放院子里后又跑回来把千默手上的布接着,“二丫,你这布想做个啥?” “哦,想给哥和四两纳鞋。” 三奶奶知道这个不是大宝,他们听了消息,总以为大宝也是随着藤娘去了。便默认了这个男孩子当二丫和四两的哥哥,反正他对俩娃护的很。 其实三奶奶还偷偷想过,等几个娃长大了,就让这小子娶了二丫,这样他们也不用担心以后二丫没人照顾了。四两嘛,长大了总是要娶媳妇的。二丫不一样,到底人成了这样。 这样想着,她也就把千默当做了自家的孩子。“行,交给我吧。” 骞绯月点点头,她不说,她也是要找她帮忙的。成衣成鞋的价格要高出许多,现在他们手上的银子有限,只能继续用着人情了。 三奶奶的动作很快,没几天,就纳好了四双鞋子,两大两小。给四两的还特地纳了软布底,让他套着不硌脚。 只是千默别扭了好久都不肯穿。骞绯月好笑地看着他嫌弃的模样,就和之前让他穿李立明的鞋子一样,也是劝了好久。 终于在她说了答应以后亲自给他做鞋的话后,他才笑眯眯地穿上了鞋。 骞绯月看着傻乐着的千默,总以为他还是在山林里初见时模样,却不知道他在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受伤、在生死边缘徘徊中,已经快速地懂事、成长,变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大男孩了。 而那个正在啃着新鞋子的小男孩,也在一天天的长大。到了外面飘起鹅毛大雪的时候,他已经会窝在被子里软绵绵地喊着:“的的,的的,出去玩。” 千默伸手在门外抓了一个小雪球贴到四两的手心,冻得他又是尖叫又是欢笑。 “姐姐,的的坏!”四两终于会叫姐姐了,却始终纠正不了“哥”的发音。包括给他吃果子,他也是说“朵朵”。 “呵呵……”骞绯月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会真正笑出声,“加块炭吧,别冻着了。”他和四两都怕冷。 千默往地龙加了块炭,好让屋里的温度再高些。 “地笼再热些,窗户去开一条缝,把味儿散出去……” “快把大小姐包好,别冻着了。” “你,去让奶娘过来。” 京城状元巷的骞府,在今年第一场鹅毛大雪飘飞的时候,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大小姐,骞霏雪。 第63章 一个人情 “绯月,娘的心肝……” “月儿,今日累了吧?” “女儿,你忍着点……” “你认错人了!” “当……二丫……” “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二丫!二丫!” “嗯……”一阵抽痛,骞绯月皱眉睁开了眼睛。看着那青瓦铺成的屋顶,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呵……” “的的,的的——跑!”外面四两的笑声传进来,让眉心紧绷的神经松了些。她揉揉太阳穴坐起来,地龙里的炭正旺着,屋子里暖洋洋的。 她把小火唤出来,看着这个经过半年喂养的小家伙精神头很好的样子,她的眉头又舒展了些。虽然她依旧只会传达那些最基本的意识,但是她一直没有沉睡,而且还长大了些,至少证明她的这种喂养是有效的。 小家伙吃下一颗血晶,就能治疗一次,然后就要再隔十天才能治疗了。每个月四次的亲手折断筋骨,能换来四颗血晶。她开始每个月都只留一颗给小火吃,一颗给千默,剩下两颗都攒了起来。半年来她已经攒了十二颗了。 明天又是初一了,她打算从这个月开始,除了千默那颗,其他三颗都给小火吃掉。她想知道小火再成长下去,会不会治疗地更好,甚至把千默的病治好。 “姐姐,姐姐……”这时外面四两的喊声传来。 骞绯月应了一声,让小火隐起来,自己穿好衣服。今天他们三人要去赶集。有些药材也要送去回春堂。 “丫头,下雪不冷化雪冷哦,你穿的这么少啊!”老孙头带了他们半年,有些熟络了,他看骞绯月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袄子,便关心了一句。 骞绯月微笑点点头,也不多说话。 老孙头也习惯了这俩孩子脾气,要不是偶尔听到他们讲过一两句,他还会以为两人不会说话。 骞绯月抱着四两坐在轮椅里,给他裹了一条薄毯子挡着。但是四两一直拿手推掉,他不冷,他感觉姐姐的怀抱非常暖和,比哥哥的都要暖和。而且毯子挡住他的视线了,让他都看不了漂亮的大雪了。 千默看骞绯月一直在顾着给他盖毯子,他还一直拿掉,就瞪了他一眼:“别闹!” 四两扁扁嘴,到底没敢再拿掉毯子了,就那样缩在毯子里扑闪着眼睛往外看。 “到咯!”老孙头照旧在城南集市停了下来。虽然刚下过大雪,但是因为快过年了,集市上依旧是人山人海。 怀里的四两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千默和骞绯月没有多停留,先去了回春堂。 “叶先生!”骞绯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呵呵,你们来了?”叶落正在盘点,转头应了声,继续做手头上的事情。等这一列的药材统计完了,他才下了梯子。 他看两人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耐,心里满意地点点头。看到怀里探出脑袋的小小孩,他不由笑了:“毯子撤了吧,孩子都捂出汗了。” 骞绯月拿掉毯子一看,还真是,四两的脖子里都是汗了。她有些赧然,自己也没带过孩子,没经验。 “今天有什么药材?”半年了,叶落已经习惯两人时不时送来的稀少药材,大多都是在深山生长又比较难采集的。他甚至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一开始的认定,难道真的是他们的师父采的? 千默把篓子递过去,叶落接过后一看,里面除了葛根这类还算不错的药材,还有一株有自己小臂长短的何首乌。 他的手都不由抖了下。 “这……”他猛地抬头,“这……你们卖?”他很清楚,对于一个懂医术的人来说,极品的药材也是难得的机缘。就像这株何首乌,他手一掂,在四斤三两左右,大约有四百年的生长期了。只这一株药,他若是能收下来,今年主家的考核,他就妥妥地能过了。 骞绯月不太懂年份,但是也知道肯定会不俗。她已经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恐怕这种难得的药材,一般是不会轻易出售的。所以她没有全拿来。 叶落看着手里的何首乌爱不释手,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当时千默挖到的是两个,一长一短。送来回春堂的是长瘦一些的,有四斤三两六钱;家里留着的是短的,但是有半截很粗,重量达到了五斤七两。 “嗯!”骞绯月点头。 不过叶落还是依依不舍地把何首乌放回千默手上,“二位,这药材年份久远,确实不凡。你们要不要再考虑下?要知道,这东西,关键时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就冲叶落这几句真诚的话,骞绯月相信他应该是个可交之人。半年来,除了第一次,他从未打听过他们是什么人,住什么地方,目前看来还算是磊落。 “承蒙叶先生半年来的照顾,这支何首乌,卖给叶先生。” “好好好啊!”这支何首乌对叶落来说,确实是意外之喜了。“二位,何首乌本价值一般,但这支胜在年份长,实属难得。在下愿出两千两买下,不知二位可还满意?” 两人都不知道这样年份的何首乌能值多少,但是按照平日里叶落收他们药材的价格和他的为人,他们相信这个价格应该是在路上的。 骞绯月刚要点头,被叶落打断。 “二位,这价格叶某敢说没有亏待二位。但是就如之前所说,这样的药材不是有钱就能轻易买到的。恰好,这株药还能帮叶某一个不大不小的忙。所以这次,算叶某欠二位一个人情!” “叶先生磊落,晚辈佩服!”骞绯月郑重拱了拱手。 “那好,我这就命人去取银票,二位稍后。”叶落没有先取何首乌,而是先命人准备银票。 这一举动,也让骞绯月和千默对他的信誉更为放心。 从回春堂出来,骞绯月的怀里已经多了二千两的银票。还有三两碎银子,是买下别的药材的钱。 三人买了些米粮和新衣服,给三爷爷家的人买了些年节礼,便回去了。 四两很乖很懂事,虽然好奇,但是从头至尾都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没有吵闹着要这要那,也没有嚷嚷要下去玩。让骞绯月和千默欣慰不已。 不过出集市前,她还是给四两买了个小玩意,是个手脚都会动的小木偶,四两简直是移不开眼睛了。 “回家吧!”三人坐上了老孙头的牛车,往李家庄赶去。 第64章 新年 天越发的冷,但是村子里的气氛却是越来越热闹,因为快过年了。家家户户已经在腌制猪肉、鱼肉,又或是清扫掸尘,还有贴春联、挂倒福,但是有一个院子里仍旧是一片清冷。只是也不太会有人去在意。 “你们不过年?” 一个声音传进来,骞绯月和千默不由同时抬起头,眼神里都是带着些惊喜。 果然,门一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带着一袭冷气飘了进来。 “师父!”骞绯月和千默喊了一声,让刚进门的冷祤寒不由愣了下。 这是他们第一次喊他师父,也是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喊,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又有些,暖洋洋的。 “嗯!”冷祤寒轻声应了句。 骞绯月和千默对望一眼,千默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匣子,然后在冷祤寒面前跪下,双手递给他。 “嗯?” “师父,这是我和千默的拜师礼。” 冷祤寒接过打开匣子,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师父,这是千默挖到的。” 匣子里躺着的便是另一株更重的何首乌。 冷祤寒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他已经不记得多久了,又有了这种感觉。那种细细麻麻的叫做感情的东西慢悠悠爬上了他的心头,然后在心口编起了一张网,把他罩了进去。 “嗯!”冷祤寒点点头,反手收进了身侧的包袱里。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两本书递给他们。 骞绯月接过一看,竟是她迫切想要的《炮炙论》和《炮制药性解》。她惊喜之下,脸上露出了冷祤寒从未见过的一丝欣喜。 “我先考你《神农百草经》,通过了才能继续看这两本。” “是!”骞绯月正襟危坐,虽然《神农百草经》她已经倒背如流了,但是这一世第一次被老师检查,她还是不免有了一丝紧张。 “你没信心?” “额……”骞绯月一愣。 冷祤寒坐了下来:“医者,每一次出手都关乎一个人的性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不确定。紧张也不行。任何时候,都不能失了一个医者的冷静,否则,你极有可能做出不理智不正确的判断。” 骞绯月和千默听完,都肃然起敬。他们知道是自己心性还不够沉稳,也是对自己还不够有足够的信心和把握。 “师父,我们明白了!” “嗯!” 考核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但是骞绯月和千默没有一丝不满,他们知道,自己离两本新的书还是有距离。 但是冷祤寒也没有收回,他看得出两人的心性其实已经远超同龄人。只是他对他们抱着也是非常人的期许。 “这孩子,底子不好。”冷祤寒看到了在床上安静玩着的四两,也难得主动开了口。 “师父,可有办法?” 冷祤寒点头:“不着急,你以后学了自己给他调理。” “是!”他的拒绝,骞绯月也没有失望。她看得出,他本就是冷淡之人,能关心四两一句,恐怕也是因着自己的关系。 她本来还想开口问问千默的病,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血晶都治不好的病,恐怕不会简单。她不敢轻易暴露,所以还是先忍着了。 “我留下过年!”冷祤寒说完便不再开口了,从包袱里拿出医书看起来。 千默出去隔壁屋收拾,留给师父住下。骞绯月便也接着刚才看的继续看起来,四两依旧乖乖地待在床上玩自己的玩具。玩累了就会找千默要些吃的,吃完会自己玩玩睡着。 院子里依旧清冷安静,完全看不出来有多一个人的痕迹。 千默也没有因为他的到来改变自己的习惯,每日依旧是天不亮就出门了。只是最近他会回来晚一些,因为到底是要过年了,从这个月的月半开始,一直到元宵,都不会有集市了。所以他得多打些猎物回来,留着过冬。 从二十八小年夜开始,村子里或是邻近的村子,每天都会有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响起,年味也越来越浓。 但是小院的屋子里,三个人坐在一盏油灯下,没有被外面的吵嚷声打扰。反倒是偶尔翻书的声音显得屋子里越发宁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祤寒由内而外散发的清冷和沉静影响,只是短短十几天,骞绯月和千默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态和气息沉淀了很多。 “姐姐,今天是后天了!”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四两突然说了句,让大家一时都愣了下。 “四两,你说什么?”骞绯月转头问他。 四两歪头:“今天,明天,后天!” “他是说,今天是大年夜!”冷祤寒开口,骞绯月和千默瞬间明白过来。 前天的时候,四两问过什么时候过年,因为姐姐答应过他,过年给他包饺子。他很想知道饺子是什么样子。当时骞绯月回答他是:“后天就是。” “什么是后天呢?” “……”四两的问题让三个人语塞。 还是千默解决了这个问题:“你吃完三顿睡一觉就是一天。今天你已经吃完一顿了,还能吃两顿睡一觉。明天你再吃完睡觉,醒来就是后天了。” “哦!”四两似乎是听懂了。 他是真的明白了,所以他记得今天已经是后天了。 “姐姐,饺子!”四两难得地有些静不下来玩,他盼了好久了。 冷祤寒没有说话,先收起了书。骞绯月和千默相视一笑,也收起了书。 千默去灶间把馅料准备好,然后拿着面粉进了屋,他不会弄。 骞绯月刚要动手,被一双大手接过:“我来和面。” 于是,冷祤寒就在三个孩子惊异的目光中,淡定地揉起了面,擀起了皮子。他的手很纤细,手下力道很准确,剂子捏地都很均匀。 骞绯月好奇的拿称药材的小称称了下,乖乖,每一个剂子都是三钱,一厘不多,一毫不少。 冷祤寒看到骞绯月的动作,说了一句:“手上的感觉很重要,药材拿到手里,大小、重量、干湿度都是你对药材熟悉程度的体现。” “是!”骞绯月认真记下,然后也开始拿起一团面捏剂子,只是自己的剂子光用肉眼看就能看出个头大小都不一样了。 “熟能生巧!” “嗯!” 第65章 入学 冷祤寒捏完剂子,三人加上一个凑热闹的便坐在一起包饺子。冷祤寒的饺子也都是跟模子印出来的似得,每个都一模一样。 饺子下锅,飘出一股浓郁的年味。 三个性子冷淡之人,加上一个乖巧的孩子,吃了饺子,过了个安静却温馨的年。 新年第二天,三人还没醒,冷祤寒就已经离开了。 三个孩子起床后都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红包,里面各包着几文的压岁钱。千默和四两都是头一回收到压岁钱,两人都宝贝地压回枕头底下。 骞绯月握着薄薄的红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师父他,平日里应该冷清的很吧。 “月!”“姐姐!” 千默和四两都换上了新衣服,手里提着节礼,他们要去三爷爷家拜年。骞绯月笑笑,也换上新衣服坐到轮椅上,抱起四两,由千默推着走了出去。 拜完年回来,三人又过上了平淡的日子。看书、认字,认药、采药。 冷祤寒一走之后便是近两年没有再出现。骞绯月和千默都颇有些担心,但是他们也无从去找他,只能把担忧放在了心里。 还好,在四两三岁那年,他完好无损地出现了。到李家庄看了看两个孩子,住了一夜,顺便帮四两做了祈巧礼。第二天依旧是一早就匆匆离开了。 “下次来时,考你们功课!”冷祤寒离开前只留下这一句话,但是骞绯月和千默心里都暖暖的。他应该有很重要的事在忙,但是还会特地过来看下二人。 日出日落,春去秋来。对于心思沉稳又专于在做一件事的人来说,一天和一年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骞绯月合上《神农百草经》的最后一页,在脑中又过了一边刚才看的内容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记得这是第几遍看完这本书,但是每一次看都会有新的感悟。现在她的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记满了三本。一本写完再反复看,有新的感悟再写。 如今,她感觉自己似乎是遇到了瓶颈了。因为那些她记下的感悟都没有实践的机会,她深知纸上得来终觉浅,她无限渴望想要一条条去验证自己的想法。 “姐姐!”一声清脆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四两?”她转头看去,发现今天的四两尤其精神,双眼都泛着不一样的光芒。“啊!”她一拍脑袋,明天早上是书院报名的日子,已经四岁的四两,今天要去排队报名。 “月,可以走了吗?”千默手里拿着骞绯月之前给四两准备的书包走进来。 “嗯,马上!”骞绯月手一撑,坐到了轮椅上。千默走上前把书包递给四两,四两端端正正地背好,然后站在轮椅边上,陪着千默一起推着骞绯月出去。 走出院子,天还没有黑。 鹞子已经没有在念书了,他学习不行,三奶奶也看出来他不是这块料。让他跟着李先生念了三年多,识得了些字和算术,便把机会还给了四两。鹞子已经跟着他爹大郎在跑货郎了。 四两是有李举人的承诺,可以直接去书院的。但是这件事骞绯月和千默都没有跟他说,那只是一个最终的保障,他们不想让四两感觉到自己有什么特殊。也想让他知道,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希望他能珍惜。 “千默。”骞绯月看得出四两脸上的着急,但是因为顾及自己,所以一直忍着没有说。她侧头给了千默一个眼神,千默会意。 “嗯!”千默脚下步子加快,四两也忙迈起小短腿跟上。 报名其实是明天,但是李氏学堂门口已经有不少人站着了。可能是怕众口难调,对于收学生,李举人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先到先得。所以每年李氏学堂报名的时候,李家庄会整整热闹上一天一夜。 报名的日子一确定,前一夜,大家就会带着小马扎来排队。没办法,但凡有点想法的家里,都会送孩子来。哪怕是学个一年半载,识字了也好,将来也好带着点本事去镇上、城里做活计,就像三奶奶家的鹞子一样。 虽然只有二十个名额,但是每年排队都有三四十号人。因为有些人家虽然排队排得早,可是束脩不够,又或是想要李先生开后门的。这些人每年都会有,每年都会被拒绝。 那些排在二十开外的人就一个个等着,也许今年被拒绝的人特别多,自己就能排上了。骞绯月他们来得不算最早,但到底不晚,他们的前面只有十几个人。她注意到四两悄悄用眼神在数前面排队的人,嘴角露出一个微笑。看来他还是很渴望上学的。 千默搬来了一块石头,让四两坐下。自己站在骞绯月边上,暗暗吐纳着。他练吐纳三十六式已经三年半了,第一类静炼式他已经融会贯通。如今他正进行着第二类动炼式的训练。 动炼式是三十六式的中级阶段,分为站式、活步站桩和带功练拳。排队的时候他就正好练站式。 前半夜,排队的人还会互相聊天打发下时间。更深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来就和这深夜的村庄一样,陷入了寂静,只留下轻微的呼吸声。大家或抱膝或互相依靠,都已经睡了。 “四两,困就靠轮椅上眯会。”骞绯月看四两的眼皮已经在打架了,但他还在强撑着。 “唔……”四两摇头。 千默分了一丝心神在两人身上,他睁开眼睛,低头看着已经是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的四两淡淡说道:“让先生明天看到无精打采的你?” 就这一句话,四两赶紧靠在了轮椅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骞绯月转头朝着千默一笑,无声对他说:“还是你厉害!” 千默腼腆笑笑,示意她也闭目养神下,他会看着。骞绯月低头一看,四两已经打起了轻鼾。便点点头,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当第一束阳光照到脸上的时候,千默轻声把二人唤起。三人拿手帕沾了水擦了下,然后吃了些干粮。 刚收拾完毕,就听得“吱呀”一声,学堂的门打开。这声音仿佛是滴入油锅中的一滴水,炸响了原本还安安静静排着的队伍。 第66章 谁丑? “哎,你别推我。我早就在这儿了!” “快,让我在你前面,昨儿个我可帮你家田里挑了水……” “你谁啊,都排着队呢……” 吵闹间,几个人推搡起来。 有人被推了下,一个踉跄往后撞去。被一只手的手肘挡了下,撞疼了腰。 “哎哟!”女人转身发现后面是一个大男孩,正冷着脸看着自己。他的身侧是一把轮椅,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半低着头。还有一个背着布包的小男孩,也正拿着不满的眼光望着自己。 “谁家的孩子,怎么撞人呢!你家大人呢?怎么教的?”女人扯着喉咙叫起来。 这一吼,前前后后排队的人都是望过来,有好些孩子就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娘,你看,这个姐姐的脸好恐怖啊……”一个孩子发现了骞绯月半低着头的脸上,深深浅浅的疤痕。 “喂,问你呢!”那女人朝骞绯月的轮椅踢了一脚,“小丑八怪,你家……咳!” 她的喉咙一下被掐住了,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双手不停拍打着脖子上的手:“咳咳……放……放……手” “不准欺负我娘!”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然后大家就看到一个高大壮实的孩子冲着那个瘦小的男孩冲过去。 “啊!”有胆小的女孩已经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那个壮孩子一步步跑过,带起“咚咚咚”的泥地震颤的声音。 “完了,完了,那孩子要倒霉了!”有人咋着舌头说着可怜的话,但是眼睛里全是戏谑。 “你看那手,怕是一拳就要把那孩子脑浆打出来了!” “咦……怎么这么恶心啊你!”有人抱着手臂抖了抖,但是眼睛却盯着跑过去的男孩子,不肯错过一分。 “放开我娘!”伴随着一声大吼,一只瓜瓢般大小的拳头冲着千默的肩头锤去。 “嘭!” “啊!”有人惊呼着捂上眼睛,在听到边上人倒吸凉气的声音后,等着惨叫声出现。可是等了几息,都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难道一拳打晕了?啊,不会打死了吧? 他赶紧松开手一看,然后不由一口冷气呛到肺里,引起了一顿咳嗽:“咳咳咳咳……”可是哪怕呛得涨红了脸,他的眼睛都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那只看着跟自己头差不多大小的拳头,竟是被一只小手抓住,停在了半空。那壮娃子脚下呈弓步,手臂的肉都鼓了起来,脸憋得通红。显然他还在用力,很用力,但是那拳头就停在了那男孩一臂开外,再不能前进寸厘。 更让人咋舌的是,那男孩的另一只手还掐着那个女人。 “谁丑?”千默无视那还欲往前送的大拳头,只冷着目光看着那个女人。 “咳……松……”女人感觉自己只剩下一根头发丝那么细的缝隙可以喘气了,她斜眼看着自己儿子,但是发现他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那拳头也开始在拧转。她突然感觉到,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咽气不说,自己儿子的手腕恐怕都会被拧断。 “我,我……丑!”她吊着嗓子吃力地说着。 然而千默还不放过她:“哪儿丑?” “啊……”女人本就已经缺氧,思考不了了,害怕和窒息之下,哪儿还能答得上来。她不停拍着手,只求那铁钳一样的手指能漏一点缝隙给她。 边上的人看着这一幕,也不敢替他们求情了。太可怕了,太震撼了。这才是个孩子啊,哪儿这么大的力气。还有那眼神,他们哪怕只是看着,都感觉到了眼神里的杀气。 “娘……我害怕……”有些孩子见到这个场面,都往自己的大人身上瑟缩着。 “呵呵呵……”这时,一声好听的轻笑声响起,“哥,还是我替她答吧,不然我怕等她咽气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最丑。” “好!”千默转过头看着轮椅上的骞绯月,眼神里哪儿还有刚才的杀气,眼角到眉梢,尽是温柔的宠溺。看得周围的人一愣一愣的,这人和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这位婶子,”骞绯月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看着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的女人,“你最丑的,是心!” 钳制的手一松,“呼呼……咳咳咳——”连串的咳嗽声响起,女人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但是头却不敢再抬一下,她怕极了那个眼神,不敢再跟他对视一眼。 “娘——呜……”那个大男孩手被松开,带着哭腔就喊了起来,“痛——呜——”明明是抵得上两个成人的块头,却抬着肥嘟嘟的手揉着眼角,双脚在地上蹬着哭喊。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滑稽。 “这大块头这么没用啊?”有人在私下议论,“真是白长这么多肉了。” “你不知道,这是隔壁村牛二虎,天生神力。他家啊,仗着这大块头,在村里可霸道了。”有人嗤鼻,但是这话也就是在今天他们吃瘪之后才敢说的。 “啧啧,这么厉害?那那小子是什么人,看着肯定不超过十岁,那一手一个,实在太威猛了。” “这个,我不认识……” “那这人是谁?” “哦……他是我们李家庄的人,好像叫……大宝,也是个傻子!唔!不是,不是,可能已经好了。”有人大约记得这三个孩子是李立明家的,但是也好多年没见到了。 “我知道,那轮椅上的就是李立明家的二丫,那大的应该就是李立明家的老大,是叫大宝来着。不过小时候可那啥了,啧啧啧,没想到,现在这么厉害!”也有人自动把千默当成了大宝。 “二虎,二虎,我们回家……”那女人终于喘过气,赶紧拉起地上的大儿子,踢了一脚在边上抽泣着的小儿子,灰溜溜地离开了。 千默和骞绯月忽视了几个人的离开和周围人的议论,依旧淡淡地排在队伍里。四两则关切地看着千默的手,刚才那个男孩子的拳头那么大…… 千默抬手揉了揉四两的头,示意自己没事。 “咳咳!”突然,学堂门口传来两声重重的咳嗽。 大家转头一看,也都停下了话头,赶紧找到自己的小马扎,重新回到了队伍里。 第67章 他跟你们不一样 学堂门口,正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消瘦的身材,穿着一袭深青色长衫。双肩有些伛偻,但是背却挺直着。他的眼睛扫过门口排着长队的人们,让刚才还在打闹看热闹的人不由低下了头。 “李……李举人……”有些学生认识他的,便弱弱地喊了一句,做了个揖。 李举人的目光最终定在人群中的三个孩子身上。那两个大点的孩子正抬着头跟他对视着,眼神平淡明亮;那个小小的孩子,虽然有些紧张,但是眼神里露出的是坚定和热忱。 “你们俩跟我进来!”李举人看着的正是千默和骞绯月。 千默推着骞绯月点头往前,四两也要跟上,被李举人瞪在原地:“你继续排队!” “姐……”四两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两人。 骞绯月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示意他待在原地,先自己办入学。 “嗯!”四两乖巧地走回队伍里,只是时不时望向学堂里的眼神还是透露着他心里的不安。 “李举人!”到了学堂里屋,骞绯月主动问了声好。 “嗯!”李举人转过身,“你们便是骞府奶娘的孩子?” 李举人的话让骞绯月眸子微闪。 “今天外面的事我都看到了,”李举人直接表明了来意,“那孩子,他跟你们不一样……” “嗨嗨!轮到你啦!”外面四两已经排到了,只是他还走神在学堂里面的情况,被负责报名的人喊了一声才回过神。 “啊?对不起!”四两赶紧收拢心神,有些不好意思地鞠了个躬,“先生,麻烦您再说一遍。” “问你名字!” “哦哦,学生李平安!”四两报上了自己大名,那是姐姐给他取的名,说是希望他一声平平安安、健康长大。 “嗯,年纪!” “四岁零八个月。” “好了,束脩,二十两!” “不用了……”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负责报名的人赶紧站起来,“李举人,您是说什么不用了?” “李平安的束脩不用收了!”李举人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悄悄议论开了,不过谁都不敢大声。 “姐姐,哥!”四两不关心那二十两的事情,他看到李举人后面的千默和骞绯月,惊喜地喊出声。 骞绯月把四两唤到一边,轻声交代他:“要好好跟着先生学习知道吗?” “嗯!”四两重重点头! “去吧!”千默拍拍他的头,让他进学堂去。 “姐姐不和我一起进去吗?”四两看到不少孩子都是大人送进去的。 “知道你还没长大。”千默冷冷地说了句,然后推起骞绯月就要往里走。 “哥,等等!”四两喊了一句,然后背起书包就往里冲,“不用送了,我自己进去。等下我会自己回家……” 骞绯月和千默看着那个小小的跨进门里的身影,不由露出个欣慰的微笑。眼神的尽头正好对上李举人饱含深意的目光,两人几不可查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跟你们不一样,他的眼神清澈如水,别让那些东西沾染了他的眼睛。”李举人的话一直萦绕在骞绯月的心中。 “千默,我们去回春堂。” “嗯!”千默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他轻按住她的肩头,“别担心。他很懂事。” 骞绯月摇头,正是因为懂事才更担心,他的心思太重,她怕他们会不小心伤害到他。 今天没有老孙头搭车,千默和骞绯月心情有些沉重,便推车轮椅走去城南集市。李家庄通往集市的路弯弯扭扭,会经过好几个村庄。村庄的喧嚣,田野的宁静,让他们胸口的郁气消散了一些。 千默的脚程不慢,比老孙头的牛车慢不了多少。到集市的时候,才刚刚到中午。回春堂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只有药童和叶落在。 “二位,怎么这时候来?”叶落习惯他们都是一早来,而且今天俩人还是空手来的。 “叶先生,我和我哥想跟您求个情,能否让我们在医馆里帮忙?”骞绯月说完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一般医馆的规矩,都是非弟子不能再医馆帮忙。这就涉及到传道授业的问题了。 叶落一听,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他跟药童对视一眼,眼神里是疑惑和询问。 药童也是满脸诧异,接收到叶落的眼神,他连忙摇摇头:“叶师,我没有!” 骞绯月看着二人奇怪的互动,斟酌着问道:“叶先生,若是晚辈坏了规矩,还请见谅。” “不不不,没有没有!”叶落赶紧摆手,他这下相信真的是事有凑巧。他乐呵呵笑笑说道:“二位,可看见我这里与平时有何不同?” 他这么一说,骞绯月和千默才注意到,一侧的药柜格子一个个打开着,地上放着好几个大木箱和小木匣子。 “这是?”骞绯月已经猜到了些。 “嗯,回春堂过两天就要搬走了!”叶落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这样啊……”骞绯月心里难免有些失落,这就意味着他们又要找新的药材收购商了。跟叶落打了几年交道,他们也看出来他是个不错的生意伙伴。若是换个人,到底是什么光景还不知道。 “呵呵呵,二位可否告诉叶某,为何要到医馆帮忙?你们的师父……” 骞绯月的脑海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瞒叶先生,师父常年在山里,我和哥哥都是看书自学。如今深知学医一事须亲身实践方得真谛,所以……” “嗯,只是,我可没有时间从头教起哦!” 叶先生打趣的话,带着考验,让千默和骞绯月不由眼睛一亮,这是有门? “叶先生?” “呵呵,”叶落难得地在两个孩子脸上看到点不一样的表情,脸上也露着一丝微笑,“我也不瞒二位,我这店要搬到别地去开新店,所以正缺两个帮手。” 骞绯月按耐住心里的小激动,看向原来的药童:“那……” “新店比较大,小柴胡一个人忙不过来。” “叶师!”一边的药童小柴胡给了一个哀怨的眼神嘟囔道,“不是说好了只叫小柴的么?” 骞绯月赶紧憋住笑意,原来这个和善的药童有着这么可爱的名字。 她转头跟千默对望一眼,两人朝着叶落一拜:“还请叶师考校!” 第68章 南回春堂 “小柴胡,去取三组药来。”叶落挥手,小柴胡会意,很快取来了六味药材放到了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这里是三组药材,只要你们能辨别对一组,我就可以让你们留下。”六味药两两一组,被分为三组。是药材中最容易混淆的。甚至是一些功底不深的医者,都不一定能准确区分出来。 千默推着骞绯月走近,发现三组药材表面上都非常相似,若是搁在以前,他也许只能用气味来区分两个是不一样的。 骞绯月给了千默一个眼神,示意他先来。 千默点头。他手指着六味药材,一一报过去:“独活、羌活;白前,白薇;天葵子,香附。” 叶落心里是猜到他们应该是懂的,但是真的听完,心里还是有些震惊的。他转头看向小柴胡,他也算是机灵踏实学习的,可是这个小子六岁跟着自己,也是十二岁时才能通过这次考验。 “再取!” 小柴胡也是有些愣了,一听到叶师的命令,他又跑了进去。这次又抱出来三组。 骞绯月接到叶落的眼神,身子稍微往前送了送,只一眼,便清晰地开口:“香加皮、五加皮;赤小豆、相思子;鸡血藤、大血藤!” “啪啪啪!”小柴胡不由先拍起了手,“厉害,厉害!” 叶落也不问他们为何知道了,一组说对,还有可能是蒙的。六组全部说对,又快又准,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两个是真的清楚这些相似药之间的区别。 “叶师!”小柴胡看叶落没有反应,不由扯了扯他的袖子,“叶师……” “二位的师父收了两个好徒弟啊!”叶落轻声感叹,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呵呵呵,欢迎二位加入南回春堂。” 骞绯月和千默一听,相视一笑,他们终于是能更进一步了。四年来,两人把《神农百草经》都翻烂了。今日之后,他们才真的有了信心应对师父的考核。因为他们听说要考核时,心里一丝波动都没有。 不仅仅是因为对自己和对方都有着绝对的信心,更是因为两人在一看到药材时自然而然沉静下来的心绪,他们知道师父说的医者的心性,他们已经跨出了第一步了。 “叶师,请问南回春堂要开在哪里?” “京城城南,江南大街。” 从回春堂出来,两人找了个摊位吃了点面条,顺便打包了几个包子带回去给四两。依旧是千默推着骞绯月走回去,虽然医馆的事已经落实,但是两人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反倒是沉重了许多。 千默感觉到轮椅里的小人儿已经走神了很久了,她的身上不自然地冒着悲伤和怨恨。她怕是又想起那城里的事了。 “月……”他走到她前面蹲下身,拉着她的手,让她的眼睛回了神。 “千默?” “月,不怕,我会保护你。” 骞绯月摇摇头:“我不是怕。”她反握住他的手,“不用担心,四年了,不会有人认出我们。” 千默点点头,他自己这些年窜高了很多,脸也长开了不少。本就没怎么出现在人群里,不会有人认出他。 至于她,他覆手轻抚着她脸上的疤痕,虽然经过四年已经淡了很多,但是也因为人长大了,那些疤痕也被撑开了不少。 “不如找师父配点去疤痕的药吧?”千默心疼她每次都要接受异样的目光。 骞绯月握住他的手微笑:“不了,风险太大,留着吧。” “那你的腿呢?”若真是没得救,他就推她一生,抱着她一世。可是,他知道,是她不想好起来。 “你是嫌弃了吗?”骞绯月故意嘟起嘴,做委屈状。 千默无奈笑笑,宠溺地刮了下她嘟起的嘴唇不再开口。既然你不想说,我就不再问。总不过是背你抱你推你罢了,又如何呢。 他站起身绕回到轮椅后面,继续平稳推着走。 骞绯月看着前路的眼眸有泪光闪动,他是那样宠她疼她,所以她又怎么舍得他被那冰寒折磨。 一路走回院子里,四两还没回来,两人都有一瞬间的不适应,面面相觑下,千默去做晚饭,骞绯月开始整理东西。 “姐,哥……”直到那带着激动和期盼的声音传来,两个忙碌的人的心才真的踏实了些。 “回来了?”只是话里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嗯!”四两跑得额头上都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骞绯月一边帮他擦汗,一边问着今天学堂里的情况。千默则递上一个热包子塞住了他的嘴。 “唔,好吃!姐,哥,先生很好,同窗也很友善。唔……”四两三口两口就把一个包子吃完了,千默又递过去一个,四两笑着接过,“谢谢哥,嘻嘻。” 第二个下肚,四两还要再吃,被骞绯月瞪了一眼。他讪讪不再去接包子,“哥,我留着晚上看完书吃,该吃晚饭了。” “嗯!”千默放下包子转身去了灶间,那嘴角露着的一丝微笑看得骞绯月也暖心的很。千默终于不再是那个山里的野孩子了,他有自己、有千默,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四两,姐和哥,要去城里做活计了,以后不能天天在家。姐已经和三奶奶说好了,以后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去她家住。” “你们要去哪里?” “不远,在城里,就大半天的路。”千默毫不在意地说道。 但是骞绯月却发现他夹了他最讨厌的水芹菜送进了嘴里而不知。 “哦!”四两情绪有些低落,“你们要去做什么?辛苦吗?” 骞绯月摸摸他的头:“不辛苦,在医馆里做活,还能学到东西。” 四两一听是在医馆,脸上的低落好了很多,他点点头认真说道:“嗯,那好,我会乖的,也会好好念书,你们也要好好学。” 他知道他们俩一直在看医书,想必去医馆学习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吧,就像自己想去上学一样。这样一想,他的低落几乎是一扫而空了,只是还有些不舍得和不习惯。 “姐,哥,我在家里住。” “嗯?” “你们都走了,我再走,奶奶就没人喂饭了。” 两人听着小孩认真的话,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李举人说的话。四两根本不知道李巧芬做过的事,自然也不知道她的昏睡是他敬重的姐姐和哥哥一手促成的。 “嗯!”骞绯月和千默第一次不敢看四两,只低头应了句。他们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这时候,他们都不敢面对四两真诚清澈的眼睛。 第69章 千月 吃过饭,骞绯月去了趟三奶奶家,把四两暂时托付给他们。 李举人那边,他们也暗地里去了一趟,得到他照看四两的承诺,他们也能放心很多。李举人在李家庄的地位还是很高的,这样他们也放心不会有人欺负他。 跟叶落约好的是第二天的下午,所以早上千默依旧还是去了山里。四两自己起床后,便去了学堂。 骞绯月看着四两独自离开的身影,不由感觉到了一丝落寞。“呼……”她轻叹口气,转身进屋去给四两蒸蛋糕。 她想给他留一点念想,至少让他独自睡觉的时候不会太难过。 她从没有做过,前世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食谱。所以直到她浪费了八颗鸡蛋,两斤面粉后,她才蒸出了一个还算像样的蛋糕。 “唔……卖相还不错吧。”骞绯月看着有些扁扁的蛋糕自我安慰,“四两应该不会嫌弃吧。” “月!”突然一声急切地呼声传来,她转头一看,差点手一抖把蛋糕掉在地上。 “千默!” 她赶紧放下蛋糕,滑着轮椅过去。只见千默整个右臂都被血染红了,脸上、身上都布满了很深的抓痕。 “我没事,”千默赶紧安抚她,“快救小狼。”他让开半个身子,骞绯月看到了被千默的衣服裹着的浑身泡在血水里的小狼。 “去拿药箱!”骞绯月也不耽搁,赶紧滑着轮椅出去。 “月!”千默把药箱递给她,担忧地看着地上的小狼。 骞绯月从轮椅上滑下来,跪坐到小狼边上。伸手掀开包裹它的衣服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狼的肚子上被抓开了一个三寸多长的口子,里面的肚肠已经都流了出来。她看到小狼望着千默的眼神,已经渐渐失去了光泽。 糟糕!她暗道一声,转头朝着千默喊了句:“去拿毛巾!” 千默一转身,骞绯月迅速从怀里掏出了瓷瓶,倒出一颗血晶塞进它的嘴里。然后赶紧拿起药箱里的针线,开始缝合小狼的肚子。 千默回来时,就看到她的手在小狼的腹部来回穿梭,那些血水都沾染到了她的手上。 “别担心,你先处理你自己!它会活!”骞绯月的话让千默明显松了口气,他这才拿出药箱上的一瓶药往手臂上倒去。 被血水和狼毛掩盖的伤口,其实还没等骞绯月缝合完毕,就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了。但是骞绯月还是迅速完成了手上的缝合动作。在千默转过头来时,她剪短了缝合的线。 “伤药!” 骞绯月接过药,倒在了伤口上。 千默看到血很快就止住了,没有再流,朝骞绯月露出了感激和轻松的笑容。 “还笑,快过来!”骞绯月笑骂了一句,小狼肯定是已经没事了,她刚趁千默不注意给它下了一点曼陀罗,这样它至少要昏睡三天。再醒来时就好了。 “嗯!”千默知道自己又让她担忧了,便乖乖地坐下让骞绯月帮她处理伤口。 骞绯月看着他的右臂后侧长达整个手臂的抓伤,心都揪了起来。还有侧脸的伤,深可见骨,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仿佛猜到她的想法,千默突然笑了。 “笑什么?” “和你配!” 骞绯月笑骂一句:“配一脸!” “嗯!”千默正经应道。 ……骞绯月不再说话,快速地处理了他的伤口,然后上了药包扎好。 “我们去跟叶先生说下,让你先休息两天,养养伤。” “不用!”千默把骞绯月抱上轮椅,然后把小狼抱到屋里。 骞绯月看他右臂虽然有些不灵活,但是并不是太影响他的动作,便也没有勉强。回春堂的机会来之不易,不能轻易放弃。 “你们怎么伤的?”她看着正在给小狼铺着稻草小窝的千默问道。 “它遇到了熊。” “熊呢?” “还在山上……”千默说着突然顿住了,他转头看向骞绯月,“月,等我下!” “千默……” 只是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骞绯月从轮椅上滑下来,开始铺稻草。铺完小窝,她又弄了毛巾给狼简单擦了擦,剩下的留给四两吧。她想着有这头小狼陪着也好,四两也算有个宠物伴。 千默回来的时候带来了熊胆和熊掌,剩下的他藏在了山洞里。家里不好放。 “千默,去学堂跟四两说一声,我们就去城里吧。” “嗯!” 当千默带着一身伤和熊胆到了回春堂的时候,叶落又一次惊了下。 他咂咂舌拿出两千两银票,换去了千默的熊胆,也放了他们三天假。“三天后直接到城里南回春馆。” “谢叶师!”骞绯月和千默感激他。 “等等,”叶落喊住两人,“我总不能连我店里手下的名字都不知道。” “啊?叶师抱歉,是我们疏忽了。”骞绯月赶紧拱手,“千月”“千默”。 两人回到家里是时,正看见四两絮叨着给小狼清洗。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饿不饿?姐姐给我做了好香的糕点,可是我舍不得吃。” “今天要一个人睡了,你陪我好不好呀?” 看到这个情景的千默,已经给昏迷着的小狼想好了接下去的狼生。 等小狼醒来,千默就跟他做了约定,小狼每天晚上必须回到这里睡觉。若是四两有事,他得到城里给他报信。 小狼低垂着头,颇有些不甘地哼了哼。不过它最终没有反驳,它知道若不是他和那个女孩子,它早就已经死了。 “四两过来,”千默朝着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地望着小狼的四两招招手,“来,认识一下。以后它就是你的朋友了。” 四两迈着小短腿一步步移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李平安,小名四两。” 小狼先是嗤笑了一声,可是在千默眼神威胁下,它还是走到了四两身边,用头蹭了蹭四两手心。 “哥……”四两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 “嗯,它叫小二!” “呜——”一声不满的低啸响起,小狼转身就要走,被四两抱住。 “别走别走,你不喜欢小二,我们换个名字!” 千默刚想冲着小狼发火,被骞绯月拦住。 “他就叫小二!”千默用眼神控诉。 骞绯月好笑摇头,用嘴型说道:“让他们自己相处。”千默了然点头,推着骞绯月离开。 第70章 可别瞎说 “千默,药材到了,你去接下。”小柴胡手上正在配着药,冲着里面喊了声。 “嗯!”千默点点头便出去把送药材的人和货引到仓库前。 “千默小哥,这次的药材单子。”送货的人叫顺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精瘦伶俐。以前专门负责给京城的东回春堂和西回春堂送药,现在多了个南回春堂。 说实话,南回春堂的药材需量是最少的,谁让他们刚开没几个月呢。不过他只是负责送货的,拿的是跑趟的银子。所以药材多少他不在意,反正银子是一样的。 千默接过单子,顺子便开始一样样递给他。 “三七,二两”顺子递过一样,千默便伸手接一样,从手中过后再打开看,没问题再入库房。 “川贝,六两” “丹皮,半斤” “等等,丹皮,少二钱。”千默说完把药放到了身后的秤上一过,真正少了二钱。 “嘿嘿,千默小哥厉害。”顺子笑着应到,在自己和对方的单子上记了一笔。要说送货这七八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千默这样的人,收药是先过手再过秤。 他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人也是先过手,但是每一样都会过下秤。直到一个月后,他可以只有一半不太确定地才会过秤。到现在,过秤只是为了让他相信。 “咱接着来啊,天麻,三斤” …… “竹菇,半斤” “等等” “怎么,千默小哥?分量不对?” 千默摇头:“受过潮了。” “啥?”顺子有些不乐意了,自己从上头接下药材的时候可是仔细查验过的,刚才那二钱少了,他认。他今儿个在给东馆送货的时候,手上分量是稍微重了一点,留下少了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这受潮,这就是说他保管不当了。 “千默小哥,”顺子虽然还笑着,但是脸色明显已经有些挂下来了,“哥哥我送药七年半了,这竹菇要干燥保存的道理还是懂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不懂,可别瞎说。 千默抿唇,他也不多说,转身从库房里拿出存留的竹菇,再跟顺子送来的并排放在一起。 顺子不服地低下头去看,乍一眼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但是千默又特地指了指竹菇的头尾两处,顺子仔细看后才发现了一点端倪。 在竹菇的两端,有很淡的两圈淡黄色的水纹,那是受过潮后又干燥过的痕迹。 “娘的!”顺子骂了一句,他抬头有些抱歉地看了眼千默,“千默小哥,对不住啊。是我看得不够仔细。” 千默摇摇头,把竹菇递回去,在自己的单子上划掉。 顺子还在嘀咕着骂咧,千默也不多问,自己拿起剩下的货对照着收完了药材。 “齐了,顺哥,烦请签字!”千默把已经核对完的单子递过去,顺子看了眼便提笔签了名。临走时,他还跟千默道了声谢。 这送竹菇的供货商不地道,还好千默火眼金睛,不然若是到了那些金贵的人嘴里,万一被看出名堂,回春堂的招牌可就砸了。到时候自己的饭碗恐怕也是不保。 “顺子哥,过完啦?”小柴胡忙好后到后面来看,正好看到顺子给千默道谢。 “嗯,完事儿了,小柴胡,你这师弟了不起啊!”顺子拍拍小柴胡的肩膀离开了。 小柴胡上来问千默,千默把竹菇受潮的事儿说了。小柴胡一听,皱起了眉头:“这,竹菇没有,董夫人哪儿要如何是好?她可是等着竹菇炖汤呢!” “小柴胡,董夫人怎么了?”碰巧,叶落和骞绯月出诊回来,看到小柴胡正在碎碎念,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叶师,你们回来了。”小柴胡眼睛一亮,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叶落听完淡笑摇头,这个小柴胡,心地是好,人也诚恳,就是这性子略显浮躁。他侧身问身后的骞绯月:“董夫人的病症你也清楚,现在没有竹菇,你觉得要如何是好?” 骞绯月回忆了下,那个董夫人便是江南大街尽头董老爷的三夫人。董老爷做的是皮肉生意,在大燕国开了几十家红楼。但是人们都说他是罪孽太深,所以二十多年来,娶妻数十位,却没有一位怀上孩子。 这董三夫人这次有孕,真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本就娇蛮的脾气,如今被捧在了心尖上,加上孕期胃热苦闷,简直就是个炮仗,一点火星就炸。 叶师先后给她开了三个药方,都因为受不了中药那味儿,她都拒了。后来只能特地给她从南边进来一些竹菇,让她炖点荷叶竹菇茶,清新调胃,疏解闷热。 这董三夫人是爱上了这一道,每周都地炖上一两次。如今这存货只剩下一次的量,恰好这东西一般店里也没有,这才让小柴胡着急上火了。 “叶师,董夫人是孕期烦热呕吐,缓解胃热呕吐的药材不少。针对董夫人的情况,可以用竹沥代替竹菇。治狂闷,利九窍,疗破伤,中风,止因触胎动,养血明目。” “嗯!”叶落满意点头,这个丫头,虽然只跟着出诊了三个月,但是灵气十足,又虚心诚恳,刻苦好学。他甚至有些嫉妒她的师父,竟能找到这样一个好苗子。 “不过……”骞绯月想了想还是开口,“竹菇和竹沥都微寒,孕妇饮用过多,始终不是正解。” 叶落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第一次给董三夫人配竹菇的时候就再三强调,以她并不严重的呕吐症状,其实只需服用三帖即可。 可是董三夫人一意孤行,她一点妊娠反应都忍受不了,变着法地求董老爷来回春堂给她开竹菇。董老爷也知道多食不好,但是在了解过对孩子影响不大后,便也就随她去了。 骞绯月是知道里面的道道的,那个董三夫人还以为自己是有多受宠,其实呢,人家只关心她肚里的肉而已。她的死活,还是叶师这样的外人更关心一些。 她看着叶师略带着负疚感的表情,叹了口气。她并不关心那个娇蛮的董三夫人,但是她不想叶师有心里负担:“叶师,我有个法子,兴许有用。” 第71章 孕吐小秘方 京城城南的江南大街,清一色的都是各地富商聚集的地方。大燕国生意最大的几个家族几乎都遍布在江南,于是这条街也被象征性地命名为江南大街。 在大街尽头,是两个生意很大但口碑不怎么样的富商家。一家是做赌坊的,一家是做红楼的。做红楼的便是董家。 若是不知他家的底细,一定会认为是个书香世家。因为从门口的竹漆牌匾,到里面的九曲回廊,无不显示出幽静雅致。 “千姑娘,这边请!”门房领着骞绯月往厨房去。今天是千默推着她来的,叶师去了别家看诊,他对他们很放心。 “千姑娘安好。”董三夫人身边的嬷嬷已经在厨房等着了,她象征性地给她福了福身。对于叶师可能她还会多几分真诚,至于这个小药童嘛,这样的礼节,她自认已经挑不出错处了。 骞绯月点点头也不在意,从第一眼看她对董三夫人的态度,她就知道这个嬷嬷是董老爷身边的人。 “千姑娘,不知道叶师给了什么方子。您知道,若是一般的药方,三夫人可是吃不下的。到时候饿着了肚里的孩子,恐怕谁都不想看到。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她忽略掉话里的警告问道。 董嬷嬷被她的态度噎了一下,暗中翻了个白眼:“好了。” 骞绯月也不喊她出去,就让她看着自己做。这个识相的举动让董嬷嬷稍微满意了点。 桌上摆着面粉、干酵母、白糖、鸡蛋、牛奶这些,还有些新鲜的蔬菜水果。 药补不如食补,董三夫人的病症说白了就是孕吐,搁平常的人家,坚持下就熬过去了。所以骞绯月想的便是给她准备一套缓解孕吐的食谱。第一道便是三明治加鲜榨水果汁。 千默按着她的吩咐帮忙揉面团,蒸面包。没有黄油、没有烤箱,但是胜在面粉劲道,鸡蛋牛奶鲜香。面包还在锅里,边上看着的董嬷嬷就已经在咽口水了。 “千姑娘,你这做的什么?这么香?” 骞绯月没有回答,面包起锅,她切了些边缘的面包片给她:“嬷嬷帮忙试试菜?” 董嬷嬷这一听,脸上立刻愉悦起来:“试!要试的!” “唔……”香喷喷的面包入口,那松软的感觉让董嬷嬷不由吧唧出声,知道面包滑下喉咙,她还回味了好久。 趁着这会,骞绯月已经把黄瓜、西红柿和鲜鸡肉切成了薄片,和面包一起做了两块三明治,苹果和桔子用带来的手工竹筒榨汁机榨成了一小杯果汁。 “董嬷嬷,”骞绯月喊了一声,把多出来的一小盅果汁递给她,“劳驾您给董三夫人送去。” “哎哎,好,辛苦千姑娘了。”那小盅子被她盖在了菜罩子下,她先端着三夫人的吃食出去了。 骞绯月看着董嬷嬷转身后伸出手指往盘子里点了下,怕是偷摸尝了一点那果汁,因为她又听到了轻微的吧唧声。 她和千默对视一眼,便坐下等着。 不一会,就听到董嬷嬷乐呵呵的走进来:“千姑娘啊,真是奇了,你这新奇的菜啊咱们三夫人可是一口气不带停地全吃完了,这还是她怀孕来头一遭呢。” 骞绯月点点头:“那就好,那我明日再来。” “哎哎,那可辛苦您了。” 董老爷的诊金几乎是和骞绯月同时到的南回春堂,叶落已经出诊回来了。他看着银票上有些惊人的数字,对骞绯月也是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丫头还有这一招,着实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千月,董三夫人那边,要照顾好!不可因为一次成功就掉以轻心。” “是,叶师!”骞绯月认真答道,她知道叶落是怕她首站成功会骄傲。 “嗯!”叶落看着她没有一点敷衍的神色,便更满意了。 第二天,是董嬷嬷亲自来门口接的骞绯月,做的是竹沥红薯汤和双皮奶。自然也有董嬷嬷的一份,这下她看骞绯月就更热情了。 第三天,杂粮煎饼和五谷豆浆。 …… 到了第七天,董三夫人都亲自来迎接了。一连五天不重样的新奇美食,已经把她的馋虫勾得牢牢的。她现在每天醒来就期待着今天要吃什么。 才几天功夫,她的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人都胖了一圈。 “千姑娘啊,今天这又是什么?”三夫人把骞绯月请到了屋里,想听她亲自帮忙介绍,也存着感谢她的意思。 “寿司,玉米山药汁。” “寿……什么?” “哦,紫菜包饭,外面的是紫菜烘干后压制的,里面是蔬果和米饭。” 三夫人还要说什么,被一阵叩门声打断,“谁啊?” “三夫人,奴才董杭,想请董嬷嬷出来下。” “去吧!”三夫人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让董嬷嬷出,自己则吃起了今天的紫菜包饭。 董嬷嬷不一会就进来了,还端着一碗药,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喜色。 “三夫人,是老爷亲自命人送来的安胎药,说是拖了好多关系从宫里讨来的药方。”董嬷嬷把药碗送上前,还在三夫人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了句,“听说是宫里贵人专用的。” “哦?”三夫人品着寿司的动作顿了下,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她接过药碗喝了一口,刺激的药味冷不丁让她“哇”得一声就吐了出来。 “啊!千姑娘,抱歉抱歉!”药水吐在桌上,沾了一些到骞绯月的袖口。 董嬷嬷一边道歉一边先给三夫人擦着。骞绯月淡淡扫过桌上的药碗,拿出手绢自己擦了下,顺便把身前桌上的药也擦了。然后把手绢叠好放回袖子里。 三夫人那边擦好,骞绯月已经恢复了刚才的神色坐定了。 “董嬷嬷,这药也太难喝了。”三夫人的脾气又上来了。 “千姑娘,对不住啊,要不您先回去吧。”董嬷嬷客气地下着逐客令,但是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烦躁的神色,“还请您明天再来。” “嗯!”骞绯月说完便把轮椅滑到了门口,门打开,千默已经在等着了。他把轮椅搬出屋子,推着她离开。 背过身的两人还听见里面董嬷嬷劝三夫人喝药的声音。 第72章 传信 走出东府,骞绯月摸着袖子心事重重地回到医馆,袖中躺着的是那手绢和她本要拿出来的菜谱。 “叶师!” “嗯,回来啦!”叶落正在翻看病历,随口应了句继续低下头。 “叶师……” 骞绯月再喊了一声,叶落终于是在她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异样。 “嗯?千月,怎么了?” 骞绯月从袖中拿出手绢,递过去:“叶师可能闻出手绢上的药是何配方?” 叶落不由皱眉接过,他没有问来源,先伸到鼻下仔细闻了下。这一闻,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酝酿着深色的风暴。过了许久,那风暴才渐渐散去,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 “千月,这药是董府来的?” “嗯!” 叶落抿抿唇:“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再去了,我会去回绝了董府。” “叶师?”骞绯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带着探究和质疑。 叶落看着那眼神,几次皱眉,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千月,你还小。等你能自己闻出这手绢上的药时,自然会明白。” 骞绯月点点头不再追问:“叶师,那我明天去给她做最后一餐,也正好把这些天的食谱给三夫人送去。” 叶落没有再拒绝:“明天去后,你就借口回家一阵。我放你和千默三天假。” “嗯。”两人点点头,便各自去做事了。只留下叶落摇了摇头。 第二天,骞绯月和千默又跑了一趟董府,做了最后一顿后又把所有的菜谱送上。 “三夫人,这是八天来您吃过的东西的食谱。您可以着人照着做,应该没什么问题。等熬过了头几个月,后面这呕吐烦闷的感觉会好很多。” “真的啊?”三夫人没想到这千姑娘这么大方,连食谱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她欣喜地接过,然后交给董嬷嬷。 董嬷嬷也高兴地很,这自己学会了,交给儿媳妇,都可以让她去开店了。她脸上的算计,骞绯月没有在意。她对美食没有太大的兴趣,她还是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医上。 “三夫人,抱歉,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能过来了。家中奶奶病重,我和哥哥要赶回去。” “这样啊……” 董三夫人和董嬷嬷都有些失望,但是这时董杭来了,带来了药和董老爷的意思,“叶先生已经跟老爷只会过了,以后千姑娘就不必过来了。” 如此一来,三夫人也不好再留,况且食谱已经有了,她也可以命人做。她和董嬷嬷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就客气地送走了骞绯月和千默。 临走前,骞绯月深深地看了那碗药一眼,然后给了千默一个眼神。 两人离开后,去回春堂交代了一声,简单收拾了下便踏上了回李家庄的路。正是中午,路上行人很少。走上一段没有人烟的路时,骞绯月开口问千默:“能想办法弄到那份药吗?” “嗯!我去抓老鼠!” ……“没有别的动物可以商量吗?” “我让威风去抓!” 威风便是小狼的新名字,是四两跟它商量着取的。 在四两的强烈要求下,千默终于是改口把“小二”换成了“威风”。 骞绯月为小狼默默抹了一把泪,狗拿耗子已经是多管闲事了,这狼拿耗子…… 尽管很不愿意,但是在千默的威胁、四两的怀柔政策下,威风还是出马了。一晚上扫荡了十几个老鼠窝,终于是引出了附近的一只鼠王跟他谈判。 于是,第二天的早上,鼠王就叼着骞绯月特制的小竹筒来了。 威风把竹筒交给骞绯月,四两赶紧送上一只烤鸡安慰它,这才让它心里的阴影得以散去。 威风陪着四两去学堂了,骞绯月和千默便把药拿出来分成了五份。也分不出再多,因为量太少了。 “千默,我大概能闻出最主要的药是哪几种类型,味道你比我在行。我把可能的药材都煮了一份,你帮我闻闻到底是哪种。” 骞绯月的面前除了五份三夫人喝的药,还有三十二种可能的药材。 千默明白地点点头。先端起一份药在口中过了一遍吐出来,然后开始一种种尝试骞绯月列出的可能的药材。 尝了十种左右,他感觉那药的味道淡了,便再拿起一份在嘴里过了下。 第一遍筛选完,留下了七种可能的药材。药的原样也只剩下了两份。 第二遍筛选完,留下了两种,连心草和平安果。 两人看着剩下的两种药,脸色都是异常沉重。 连心草,母子连心。是一种常用的安胎药,可致胎动安稳。但是它有个特殊的功效,服下此草,母子连心,共用营养。 若是母体营养过多,孩子会加速吸收。若是孩子营养过多,母体不够,孩子的营养会反哺母体。总的来说,对于胎动频繁有流产征兆的人来说,是种有效的安胎药。 董三夫人虽然胃热燥闷,但坐胎很稳,并不需要连心草来安胎,反倒是多此一举。 所以答案只剩下了一个:平安果。 平安果,名为平安,意为胎儿平安降落。这是一种并不多见的药材,若不是因为叶落对他们开放药材库,任由他们取用学习,他们也未必能找到来做试验。因为这种药,在南回春堂的库房,也才仅仅三颗,还是以防万一备用的。 平安果的效用便是果熟蒂落、子安母殇。凡是孕妇坚持服用平安果达三个月以上,只要没有外力伤害,孕妇必能顺利降下胎儿。但是胎儿会在怀孕期间,一点点吸收完孕妇的精血,到剩下那刻尤其厉害。 所以服用平安果的孕妇生下胎儿后,基本就是精血耗尽而亡。哪怕有九死一生者,也会不久于人世。 “董三夫人……吃的是平安果……”骞绯月的话冒着寒气,她不喜她娇蛮的性子,但是此时却替她升起了一股悲凉之意。 怪不得叶落要他们及时抽身,不然接触地久了,以后三夫人出事,说不定还会有人把罪责怪到他们头上。 “月,人各有命。”千默轻搂住她,给了她一丝温暖。 “千默,”骞绯月突然出声,“让那只老鼠给她传封信吧……” 第73章 卖了 当晚,董三夫人的枕头边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平安果的功效。 第二天,骞绯月和千默回了京城。刚到江南大街,就听到了董三夫人大闹董府的八卦。至于为何闹起来,后来怎么样,没有人知道。董府的下人被勒令不许乱传话,否则直接送到红楼。 消息到此就再没传来,刚刚一天,又有别家的新的八卦出来,董家的那点事很快被淹没、遗忘。 千默和骞绯月也依旧忙着自己的事。一个在店里打杂看诊,一个跟着出诊,两人都开始慢慢接触更多的医药方面的事情。 冷祤寒留下的两本书,两人也已经开始翻看起来。在千默的鼓动下,骞绯月闲暇时,也练起了吐纳三十六式。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直到又一个金秋到来,京城董家的消息才又一次飘进了大众的耳中。 董家董老爷,在四十岁那年终于等来了儿子,取名董家宝。整个大燕国董家旗下的红楼免费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简直是让整个大燕国都轰动了一时。 与这冲天的热闹相比,董家宝的亲生母亲,董三夫人,则在没人注意时被丢到了野外的乱葬岗。 “哼,贱蹄子,让你怀孕的时候狗眼看人低。现在还不是让本夫人捡了便宜!”董大夫人听着手下的回报,不由泄愤出声。她是董老爷的原配,董老爷已经吩咐她代为抚养董家宝。 “夫人,那女人毕竟还没咽气,万一老爷问起来……”下面的人到底有些胆颤,毕竟那可是少爷的亲生母亲。 “你懂什么!”若是老爷真关心她的死活,就不会给她吃平安果。“行了,下去吧。放心,真有什么事,本夫人一力承担。” “是!”下人退下后,还是去了乱葬岗,他还是要确定三夫人死了才安心。 再回去时,他却看到了几只野狼在啃食三夫人的尸体,那脸已经被啃得剩下小半,只有那还沾着血迹的贡缎的衣服,显示着她曾经的风光。 董家宝少爷的出生礼之后,董家才透露出一点风声,董家宝的生母三夫人生产时耗尽气血已经仙逝。因为怕跟儿子的出声冲突,董家连个丧都没发。让前些天看足了董家宝出声风头的人们唏嘘不已。富贵人家的无情真是比三尺冻冰都要让人觉得寒冷。 叶落看着听到三夫人死去的消息时怔楞的骞绯月,已经猜到心思剔透的她,怕是知道了那味药是什么。 他轻叹口气,没有去劝慰什么。她始终是要长大的,这些终归是要面对。 还好,骞绯月的状态很快就调整过来,没有让他担心太久。经此一事,他发现她似乎成熟了不少,只是脸上的波动就更少了。不过她学习的劲头没有减轻,反而更用心了,他也就没有去过问太多。 因为原本开在城南集市的回春堂搬了,城外的人看病便没了去处。要么绕到城西集市的一个小医馆去,要么就是进城。 有一天,医馆里来了一堆夫妻,叶落正好出诊未归,是骞绯月接诊的:“二位有何不妥?” “叶大夫呢?我们是来找叶大夫的。”那个男人明显不相信骞绯月,直接无视了她的问题。 骞绯月也不在意,这些年这种事多了去了:“叶大夫出诊未归,我只是帮忙记录,不看诊。问清楚缘由,叶大夫一会看诊也能少费点时间。” 说着她示意他们看下周围排队的人:“不然,你们今天是不是轮得到,还两说。” 说完她开始整理手边的病历,也不再搭理他们。 “当家的,是个女的也好。”那女人轻身劝着男人。 男人一想也是,这事儿还真不好开口。于是朝着自己女人点点头,自己先走开了。 “这位大夫,”女人扯起一个牵强的笑容,“我们,我们是来求子的。” 骞绯月看她开口了,便拿起笔问起来:“你和你丈夫的姓名,年龄。” “有没有过孩子?” “有。” “几个?” “五个,不是,四个!” “嗯?”骞绯月抬头,“几个孩子都不知道?” “不是……”那女人有些局促地笑笑,“我,我生过五个,不过现在还剩四个。” 骞绯月皱眉,有这么多孩子还求子?“五个都是女孩?” 女人一听这话,脸上有些不自然。这些年,她已经听自己婆婆和丈夫抱怨了太多太多次,“嗯!” 骞绯月看着她的脸色,心下了然,这对夫妻是来求生儿子的方子的。她又问了些两人生理上的问题,一一记下。 虽然她知道这种秘方叶师就算是有,也不会告诉他们,但是她的工作便是记录而已,所以她还是细细地问清楚了。 “好了,你们住在哪里?”她问了最后一条,因为所有的病历最后都会被按照地址存档,这样方便叶师回访。 “哦哦,城南三百里外,朱家浜。”女人说完又开口求情,“小大夫啊,您一定要帮帮忙,让叶大夫今天给我们俩看看,我们住得远,赶了一夜才赶来的。若是今天不看,俺们晚上就没地儿落脚了,小大夫……” 女人后面的话,骞绯月没有再听下去,她的脑海里只有“朱家浜”这三个字。朱家浜,她去过那里,跟着那个牙婆子。 这个女人,生过五个女孩,还剩四个……她不由想起了那个胆小哭着的女孩,后来被吓晕又痛醒的孩子,她就是他们到朱家浜接的。 “还有个女孩去哪里了?”她带着空洞的眼神问着眼前的女人。 “啥?”女人有些不明所以。 “还有个女孩去了哪里?”骞绯月的眼神回笼,直视着她的目光。 女人被她看得有些害怕,但是不敢不说,她怕惹怒了这个小大夫,她会为难他们。而且这件事本就没什么不好开口的,村里人也有不少人知道:“卖……卖了……” “几岁时候卖的?” “五……五岁……大夫,这,这跟我们这病有关系吗?” 骞绯月没有再回答,她把病历放在边上:“坐着等吧!” 第74章 风云人物 下一个病人上来了,骞绯月没有再去看那对夫妻,但是提笔写的字却带上了几分沉重。 叶落回来已接近中午,他看着满屋子的病人,饭也顾不上吃一口,便开始看诊。这一忙,就到了夜幕降临。 那对夫妻自然是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生子秘方。在医馆里又是哭又是闹了很久,叶落被闹得头痛,最终还是千默喊来了衙役把他们赶了出去。 “叶师,喝碗银耳羹,秋天干燥!” “嗯,多谢!”叶落接过骞绯月的银耳羹,一碗下肚,才让那烦闷之气散去了些,“真是无理取闹啊。” “叶师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呵呵呵,”叶落被骞绯月打趣,不由笑出声,“我倒是喜欢女孩,若是将来我的女儿像你一样贴心就好了。” 骞绯月笑笑:“叶师,我和哥哥还有柴胡哥,都盼着吃您的喜酒呢。” “哈哈哈哈……你们几个小鬼!”几句玩笑话,终于是让医馆的气氛又轻松了许多。但是此时的黑夜里,城外的一出僻静的小道上,那对夫妻可一点都不轻松。 他们被赶出医馆后,也歇了心思,知道怕是没有这种秘方。夫妻俩想了想,还是只能回去再看运气,于是便赶着牛车连夜启程了。 只是牛车赶到一条僻静的小道上时,路中间一块大石头让他们一个不察翻了车。两人掉进了水潭里。 “当家的,当家的!”油灯打破了,女人完全看不清,只能在黑夜里喊着。 “在这儿呢,娘的,哪儿来的大石头!”男人骂咧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水的声音。 “当家的,你的火折子呢?” “湿了!别说了,快爬上去,这立秋后的水怎么冷,娘的!嘶……”说着他打了个哆嗦。 “什么声音?”女人耳尖,似是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老子在发抖!” “嘶——” “不是啊,当家的,”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当家的,好像有东西啊……” “什么——” “嘶嘶……” 连续的嘶嘶声响起,让两人一阵激灵,寒意一下爬上了身。 “当家的,是……是……” “快上去!”男人刚要动作,就感觉大腿上一疼,“啊——” “当家的,啊——”女人也惊叫出声,“蛇,啊——” “给老子滚开!”男人疼痛之下,在水里胡乱拍打着,突然,他的手抓到了一条粗粗的带着冰凉的鳞片的东西,而且那东西还在他手里滑动。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男人倒在了泥潭里。 当天色渐亮,城外的道路上渐渐出现了人影。今天马家圩的马三要赶早去城南集市,因为家里的大哥一家要远行了,他们中午要吃一餐团圆饭,算是送行。他娘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好好买些菜回去。 他架着牛车啃着玉米饼子哆嗦着往集市赶,秋天清晨的寒气让人一阵阵发抖。 “救——命——”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让他又是一阵哆嗦。 “嘶,谁在喊?”他嚼着饼子转头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人,“嘶,邪门!”他紧了紧罩着的棉衣,继续赶路。 “救——命!”这次他听清了,是有人在喊。 他犹豫了下,还是跳下了车。前面雾蒙蒙中,他看到了一侧翻在水塘里的牛车,还有不远处飘着的一个人。 “娘诶!”他惊跳了一下,远处飘着的他看不清,光是近处的披头散发的女人就已经让他抖了三抖。那女人身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霜,混着白霜的星星点点的血迹。 “大哥,救命……”女人看到了这个男人,哆嗦着伸出手,“救命啊——” 马三咬下最后一口饼子,挣扎了下,还是没敢下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没人作证,万一赖上自己撞得,那可就说不清了。 “大妹子,你们等等啊,我进城给你们报官去啊——” 马三快步跑上车,鞭子一挥就要离开。可是挥到半空,他还是顿住了。他又重新下了车,然后跑到前面点那个飘着的人边上,望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整个人从脚底麻到了头皮,差点失禁。 “啊——”他大喊着跳上牛车,猛地挥起鞭子就跑。明明是吓坏了的神情,还带着一丝兴奋。 没想到,今天赶个早,还遇到这么件事儿。嘶——恐怕,接下去几年,他马三都会成为村里的风云人物了。 马三到底还是去帮忙报了官,报完官,他以最快的速度买完了菜,又架着牛车赶往早上那个泥潭。他这一辈子花过最多的钱就是这次,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本来揣着一两银子的时候他还想着可以装一会大爷了,这次却恨不得把银子丢了,去看热闹。 等他到了那边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他高喊着挤进去:“我是第一个发现的,差爷,是我报的案……” 终于人们和官差听到了他的呼喊,给他让出了一条道。人群中有认识他的人就已经轻轻拽着他的袖子:“哎哎,马三,怎么回事?” 因为他们到的时候,官差已经到了,两人也已经被白布盖了起来,抬上了牛车。现在只有两个衙役在看现场了。 “听说,那男的,那啥没了?”又有人扯住马三,他来得晚了,什么都没看到。又听着周围小声的议论,心里跟猫爪挠着,难受得紧。 “嘿嘿……”马三抹了一把鼻涕,“想知道?”他看着好些人凑近了他,心里那个得意。 “马三,快说呀!”有人催促起来,不认识他的人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马三扫了大家伙一眼,无奈摊了摊手:“我得赶回去做菜呢,今儿个可是没空了。想听的,改天到马家圩来找我啊!” 说着他挤出了人群,坐上了牛车,吹着口哨晃悠着离开了。 “嘁!什么人啊!”有人好奇心没满足,便翻了个白眼。 “别听他的,我也看到了!”有人看不惯马三鼻孔朝天的样子,嘀咕了一声。 “啊?真的真的?”马上他就被围拢了起来。 事情太离奇,不到半天功夫,城南的数十个村子都飘着那泥潭里的故事。朱家浜的朱传和他媳妇被蛇咬了,女的被咬得坑坑洼洼,男的被咬烂了子孙,根。朱传是老朱家三代单传,自此,老朱家算是断子绝孙了。 第75章 两个了 “两个了!”骞绯月摩挲着手里的瓶子喃喃说道。 瓶子里的骨灰在那晚就已经被千默撒在了泥潭边,她已经见证了那送她入地狱的父母得到应有报应。 千默给那些蛇送去了一窝老鼠回来,便看到她坐在轮椅上发呆,脸上是没有一丝生气的沉重。 这样的她看得他心痛,他恨那些让她脸上失去笑容的人。“月……”他走上前握住她拿着瓶子的手,他把瓶子从她手中拿开,让她握着自己的手。 他想跟她说,不幸的人何其多,她不用这样给自己那么重的负担。可是他又不能说,因为当初自己也是不幸的,若不是有她,他也许现在都还在跟那些野兽争吃的,又或者已经被某只老虎还是熊撕碎,吞进了肚子里。 他能做的,只能是陪在她的身边,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她完成她想做的事。她有压力,他就帮她一起担着。她有仇怨,他就陪她一起恨着。 等某一天,她把那些恩仇怨恨都了解了,他想,她总能再露出那开心释然的笑容。 只是两人都没有想到,其实是一个人还没经历过,另一个却被那些怨恨遮住了眼睛。他们没有想到,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悲剧都是有可恶可恨的人造成的。更多的是这不公的世道,苦难的人生。 当他们通过跟病人打听到了第三户卖女儿的人家时,事实的真相给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的冲击。 “小医师啊,那户人家已经都死完啦。”一个四十多岁的奶奶在候诊的时候跟骞绯月聊起天,“他们家一家子七口人,除了那个被卖了的女孩子,都死完了。” 骞绯月记着病例的手一顿,笔尖在纸上晕开了一个黑色的墨点。 “他们……是怎么死的?” “瘟疫!”奶奶叹了口气,“他们村子,那年得了鸡瘟,后来开始传染到人身上。老秦家的隔壁人家是我表姨家,当初还好我表姨家发现得及时,下了狠心把鸡鸭都烧死了,一家人才逃过一劫。 “那老秦家本来就是养了不少鸡鸭,出现了鸡瘟舍不得杀死。那秦家老太太还把死了的鸡烧来吃……” “这老太太真是弄不灵清!”边上听着的人有开口骂的。 也有人帮着老太太说话:“一只老母鸡光卖就能卖一两银子呢,还不说下蛋。哪儿舍得就这样杀了啊……” “谁说不是呢。”先前的奶奶也是皱眉说道,“要怪就怪这老天,发什么鸡瘟。” “那后来呢?” “后来一家七口都染上了病,只剩下最小的丫头没得病。老秦家知道自己不行了,便托人把丫头卖了,他们是怕待在村子里会连命都保不住。” 奶奶说道这里抹了把泪,“那银子还在我表姨家,说是等那女孩长大了,给她当嫁妆。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有几个多愁善感的已经抹着泪。 许久之后,众人才慢慢平复下来,有人发现小医师还愣着,眼睛里泛着看不懂的复杂的光芒,不由推了她一把:“小医师?小医师?” “嗯!”骞绯月终于是回过了神,桌下握着拳头的手指,已经陷进了肉里。 怎么会是这样……他们以为给的是生的希望,却不知道其实是比死还可怕的深渊。 小柴胡看着骞绯月浑浑噩噩的,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忙接过她手里的活,让千默推她进去休息下。 “千默,你说,我们之前帮她们报了仇,她们会不会怨我们伤了他们的父母?” 她想起了那个自己引火的瘦弱男子张云生,若是他不知道小如已经死了,会不会还带着希望和期盼好好活着。 她想起那个被咬烂了的朱传夫妇,他们的女儿会不会怪他们害得他们父母下半辈子活在众人的耻笑和非议中?还要忍受断子绝孙带来的绝望? 千默发现她似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她正在里面挣扎,却怎么都出不来,反而越陷越深。 “月!”他轻声却用力坚定地喊了一句,他看着她的头机械地抬起来,眼睛虽然已经移到了自己的脸上,但是眼神里依旧是空洞迷茫的。 他的心就像被闷在水里一样,没法呼吸,喘不过气:“月,别这样对自己!”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他的心跳都快要停下了。 “月,你没有错,不是你的错。”千默不停地在她耳边呼唤着,“错的是那些黑衣人,是那个女人,不是你。月……她们不会怪你的,张云生也不会怪你的。 “对,你记得吗?他那天死前对你说的话,是‘谢谢’!若是没有你,他还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他甚至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女儿去了哪里。他跟你说谢谢,他死了,却死得其所,死得解脱。” 骞绯月的眼神终于是有了一丝清明,她缓缓转动着眼珠,对上了千默心疼的眸子:“真的吗?” “真的!”千默的眼神执拗、坚定,“还有我,若不是你,我可能还当自己是一只豹子,吃着生肉,趴在地上走着……月……别那样想。” 千默低头让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脸,那里有他流下的一滴泪,“月,若是你不想再痛苦,剩下的两个,我们不找了。” 骞绯月张了张嘴,还是摇了摇头:“至少,我要让她们魂归故里。” “那就我去!我去找那两户人家,我送他们回家。”千默怕了,他怕她编织了一个牢笼,把自己困在里面。 骞绯月看着千默带着害怕和担忧的神情,心里终于是亮起了一丝温暖:“千默,不担心,我不会倒下!” 虽然她这样说,千默心里到底是不放心。他暗中先查清楚了两户人家的底细,确定不会让她再陷入自我困扰,他才把情况告诉她。 “马大家已经搬走了,听说去了外省。女孩的骨灰我撒在她家院子里了。” “还有一户呢?” 千默蹲下身,握着她的手告诉她:“那女孩是自愿被卖的。她的爷爷病了,需要钱看病。是她自己求着父母卖了她换钱给爷爷看病。只是……那爷爷最终没有熬过去,她的家人一直在打听她的去处……” “我把她的骨灰埋在了她爷爷的坟边上,他们家人……” “就让他们一直找吧……” 第76章 李巧芬之死 骞绯月把四个空瓶子摆在桌上,小如的瓶子已经碎了,她知道了她的名字,便给她立了一个小牌位,和四个瓶子摆在一起。 千默给她们点了柱香,燃上了蜡烛。 愿你们来生,投个好人家。骞绯月朝着五个人轻轻低头拜了拜,带起了一阵风,吹动了烛火香烟。 两人看着香烛缓缓燃尽,就像那场大火,带走了她们的灵魂,飘远湮灭。 虽然,他们给了她们一个交代。但是两人心里清楚,真正的交代并不是在这里,而是那些刽子手。只是这个负担太重太重,他们只能放在了心里。 世间之事,也许冥冥中自有注定。五个女孩子的事算是有了结局,剩下一个骞绯月代替的二丫被卖的事,也有了一个结果。 在同年的年底,第一场大雪下起的时候,四两找人来传信说,李巧芬不行了。 其实千默和骞绯月早就已经有了准备,李巧芬被迷晕了四年多,终于是油尽灯枯了。最近的一个月,他们已经没有再喂她迷药了。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是睡了一个月才醒。而且,这一醒,已经是回光返照。 四两是因为连续两天一点东西都喂不进去了才猜到,自从他有记忆起,就一直躺着的奶奶,恐怕是不行了。 李巧芬感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时间,长得她好像都忘记了很多事。当她醒来时,她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正坐在自己的床头。 她双腿盘着,人靠在另一头的墙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着。 “我……”她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几乎是失声了,只有那一丝微不可查的声音卡在喉咙口。 “你终于醒了?” 一个冷若寒霜的声音传来,她艰难地转动眼珠,入目是一张布满疤痕的陌生的脸。 “你?”李巧芬的脑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她又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呜咽出声。她的喉咙里滚动着几个字,骞绯月听了很久才听出来那是喊的“立明”。 骞绯月也不插嘴,坐在一边翻着手上的《炮炙论》,一边等着她缓过劲。 “你……是……谁?”李巧芬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四年,她还以为是谁家的女孩子。 “我?”骞绯月放下书,戏谑地看着她,“奶奶,您睡了四年,把脑子睡坏了?我是二丫啊!” “二……丫……?”李巧芬发现自己脑筋一点都转不动了,“四年?” 她又一次闭上眼,这次她花了很久才醒过来,再睁开眼睛时,眼睛里露着惊恐和瑟缩:“你不是二丫!你到底是谁?” 低头翻着书的手稍微顿了下又继续翻看起来。李巧芬看着床头这个冒充二丫的女孩轻笑出声:“呵呵呵,看来老天爷倒是想让你死个明白。” “你,是谁?”李巧芬奋力地想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瞪着眼睛嘶吼着。 “我是谁?”骞绯月把书放下,凑近李巧芬,“你怎么不问二丫去了哪里?” “二丫……”李巧芬眼神有些闪躲,“她……她不是被卖了吗?” “呵呵呵,李巧芬,当年牙婆子跟你说的可不是这样的吧。” “她……” “她是不是跟你说,只要二丫是个雏儿,就能卖个好价钱?她是不是跟你说,是卖去给官老爷玩弄的?她是不是还说,等以后二丫发达了,还能带着你们富起来?” 骞绯月每问一句,李巧芬的眼神就暗下去一分。到最后,她已经是惊愕地长大了嘴巴。 “你……你……” “我怎么知道?”她轻笑出声,只是这声音在李巧芬听来,就像是地狱传上来的声音一样,似是要把她的魂魄都勾走。 “我是孤魂野鬼啊,我是二丫派来帮她鸣冤的呀!” “啊——”李巧芬已经瘦成枯爪一样的手在半空中颤抖着,她闭着眼睛哭喊着,“不要抓我,我不想死……” “呵呵呵呵……李巧芬,你都这么老了,还不想死,那二丫呢?她才多大?她那么懂事,那么可爱,你怎么忍心!” 骞绯月想起了那个被烧成焦炭的小小人儿,还有那白色的桌上那刺目的血红,那让人汗毛直立的长长的镊子。她的心里就有团火在燃烧,烧得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已经带上了灼人的温度。 她掰开李巧芬的手,凑近她:“我还可以告诉你,你的儿子李立明的死,也与我有关。”骞绯月想起那个素不相识的覃婆,却用生命护住了她,她眼神里的火焰又开始燃烧起来。 “立明……”李巧芬的眼睛睁开,正对着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睛。那火焰就像是话本子里十八层地狱的火一样,让她感觉到自己已经被烧得浑身都疼。 “啊——不要——痛”她想挣脱,奈何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要?痛?我已经让你舒服地睡了四年,你还敢喊痛?你有没有想过,那么长的镊子伸进那么小的女孩身。ti里,是有多痛?她才四岁啊!她是你亲孙女啊——” “啊——”李巧芬被骞绯月的话吓得颤抖起来,“二丫……” “二丫已经死了!我还可以告诉你,跟你一样卖女儿的人已经被我烧死了,还有两个已经断子绝孙。” “你……你!” “你已经算舒坦了,要不是看在四两的面子上,我一定让你醒着,看着你自己被剥皮拆骨,让你也试试那绝望的滋味!” 李巧芬瞪大了眼睛,双手死死地扣着床板想要坐起来,“你……” “姐姐!”外面四两放学回来的声音传来,骞绯月抬手把李巧芬按在了床上。 四两进来就看到了李巧芬挣扎着喘着粗气、骞绯月在给她按压胸口的情景,“奶奶!”四两赶紧跑了过来趴在床头。 李巧芬的呼吸一滞,“嗬……”她的喉咙里有声音在滚动,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骞绯月已经松开了手,她抚摸着四两的头顶:“跟奶奶道声别。” “姐姐!”四两的眼中已经带着泪花,“奶奶……”他握住李巧芬的手,哽咽着说着,“奶奶,我是四两,我长大了……” “四……”李巧芬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转过了头,终于是看到了她的孙子。 骞绯月低下头去,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二丫,在地府等着你。” “嗬……”李巧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终于是失去了最后一点光泽。 第77章 难 李巧芬的死,在村里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波动。本就是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三四年的人,加上她在的这个院子,几乎是村里人的禁忌,所以她死了也只有本家的二爷爷和三爷爷家来人帮忙办了下后事。 李巧芬尽管死不瞑目,但是到底比她儿子要走运些,有孙子四两给摔盆,还有他真诚地哭灵。 “你该知足了。”骞绯月望着她的棺材入殓,在心里说道。因为四两的关系,她到底是让她寿终正寝了。 李巧芬的后事办完,四两就搬到了李氏学堂长住。威风经过了一年,已经长大了很多,它需要回森林里去历练,不能再天天陪在四两身边。好在一年多了,他也慢慢习惯哥哥和姐姐时常不在身边的日子。住进学堂,他就可以一门心思念书。 千默和骞绯月也越来越忙,他们在医馆忙完歇下来,便开始试手炮制药材。 《炮炙论》记载了三百种药物的炮制方法与技术,主要有蒸、煮、炒、焙、炮、煅、浸飞等。 骞绯月在翻阅中了解到,古时炮制方法主要是与火有关,所以才会被称为炙法。火……她招出了小火,看着她晃动着小个头在自己身前晃着的样子,心里一个念头冒起。 两人为了安心学习炮制,便在江南大街的另一头租了一个安静的小院子。每天从医馆回来就窝进了小院子里。 他们也拿了不少银子出来跟医馆买了好些药材用来练手。 “呵呵呵,千默、千月啊,你们炮制出来的药材还是卖回给我好了。”叶落看着二人每个月都要花不少银子买药材,乐呵呵地提醒到。 “多谢叶师,只是,暂时恐怕还不行呢。”千月感激他的照顾,但是也清楚二人现在基本上就是在浪费药材。 因为没有人指点,只能靠自己摸索,所以两人学习的进度不快。但是就是这样摸索着对着书炮制了大半年后,两人发现对于药材习性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当又是一年新年到来,冷祤寒两年后再次出现,看见休假在家的两人闷头钻研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尝遍百草,炮炙万药,方称入门。” “师父!” “嗯。”冷祤寒示意二人继续手上的炮炙,自己则在一边看着。看完了先让两人说说自己的困惑,他再适时点拨几句。 休假十天,哪怕是过年那天,骞绯月和千默都没有停止炮炙,他们知道有师父在一边指点的机会难得。而冷祤寒也自知平时对两个徒弟的教诲太少,就陪着他们整整炮炙了十天。 十天后,两个人各自拿出了最满意的一份炙药给冷祤寒。冷祤寒看着手中一罐蜜炼甘草,一盒姜制竹菇,感觉沉甸甸的。 两个孩子面上都是冷情冷性,心里却都是细心温暖得很。自己这些天有些风寒咳嗽,这两份炙药润肺止咳,温中散寒,正是特地为自己炙的。 “嗯!”冷祤寒背过身把两份药收好,似是停顿了下,才从包袱里拿出三个香囊。“这是为师给你们配的香囊,可驱蚊虫、避疫气、醒脾和胃,你们三个一人一个。” 骞绯月看师父还贴心地给四两也准备了一个,知道他是真的把二人当做弟子般疼爱,不由眼眶一红。那淡淡的温和的香味,让她原本空落落的心都被填满了不少。 “师父,您是不是又要走了?” 冷祤寒看着两个孩子眼中都流露出不舍,抬头轻抚着两人的头。这一抬手,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两个孩子都长高了。尤其是千默,挺拔地站着,已经到了自己的胸口了。 “时间不多了啊……”冷祤寒轻叹了一声,然后俯下身认真地看着他们说道,“叶落的医术和治疗手法,出自一派,已成体系。每位医者,应有自己的治疗风格和用药习惯。你们跟着学习是好事,但是若是一味地学习、模仿,你们就会形成定式,再难突破。” 冷祤寒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般让人耳目一新。他们一直想着学习、借鉴,却从未考虑过要创新、突破。 “师父,那我们……”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们要记住,学习的是本,药材的本性、病症的本性。如何运用,那是你们需要自己探求的东西。” “是!”两人躬身应答,再起来时,冷祤寒已经离开了。但是他的话却深深印在了两人的脑海中,直到很多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徒弟,这话也依旧被一字不落地传了下去。 学堂要休息到正月十五以后,正月里看病的人少,千默和骞绯月便带上四两一起去京城小住。也顺便带着他在京城逛逛。 四两自小时候进京过一次后,这才是第二次。这次他已经学了不少东西,所以一路走来他能把看到的和学到的一一对应,让这无聊的车程都显得有趣了很多。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四两吟完诗,才若有其事地跟骞绯月说着,“姐,看,那就是梅花。被我们的车辙碾过,散作尘土,却还留下了幽香。” 骞绯月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和驾车的千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庆幸和欣慰。四两比他们要幸福,他的世界单纯纯净,他的眼神透彻明亮。李举人说到对,他和他们不一样。 “哥,驾车难不难?”四两看着千默几乎鞭子都不用抽,就能让马车乖乖地往前走,一点都不费事的样子好奇问道。 骞绯月偷笑出声,这车便是当年被千默威胁过的马拉的。三爷爷他们看两人经常往返,便把马车还给了他们,两家人现在关系不错,他们便没有拒绝三爷爷一家的好意。 “难!”千默说这个字的时候也是带着一丝微笑,他也想起了沉重中仅有的一点欢乐。 “哦,好吧……”四两歇了想要驾车的心思,不过很快他又被别的东西吸走了心思,又变得兴奋起来。 正月还没过,路上见不到什么行人。大雪已经停了,但是还没滑,路并不好走。三人就这样欢笑着一路慢悠悠地往京城赶。 “姐姐,你听!”一直看着窗外的四两突然喊出声,手指着前面一辆马车上,正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第78章 老夫 其实更早的时候,千默和骞绯月都已经听到了哭声。被四两这么一喊,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停下了车。 千默下车走过去,四两也快速跳下车,骞绯月阻拦不及,只能撩起窗帘看着外面。 “嘤嘤……外祖,您再忍耐一下,余叔叔很快就回来了。” 马车的车帘半开着,露出里面一个五六岁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握着一个捂着肚子紧皱着眉头的老人家的手。 “老人家,您怎么了?”四两看那老人家脸上是极度痛苦的表情,不由担心问道。 “你们是谁?”那小女孩被这声音惊了下,抬起头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闪动着不安和害怕。 “我……我们是过路的,你们……好像需要帮助。”四两哪里见过这样灵动的女孩,话都有些说不全了,赶紧转头求助地看着千默,“哥……” “他怎么了?”千默他们本不想过问,但是到底还是照顾着四两的情绪,他冷冷开口。 那小女孩似乎感觉到他们没有恶意,但还是往那老头身边移了移身子,摇摇头不说话。 “多谢二位小哥,肝病犯了,不碍事,不打扰二位行程。”车里的老头儿咬着牙说道,只是已经完全没有血色的脸显露出他快撑不住了。 “哥……”四两看着车里的两个人,扯了扯千默的衣角。 千默皱了皱眉,走回马车上取了点东西返回:“有水么?” 老头儿这时已经痛得没有力气了,那小女孩却还有些紧张地提防着两人。 “别怕,我哥哥会一点医术。”四两赶紧安抚她。 可能是四两清澈的眼眸让她终于是卸下了一些防备,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马车边上的小桌案,那里正放着一套茶具。 千默把手中的一把醋柴胡制片放到桌上:“泡给他喝,能缓解一些。”说完便转过身拉着四两走了。 “哥……”四两还有些不放心,不过到底拗不过千默,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自己马车。 “雪儿……泡……”老头儿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那女孩一听连忙把桌上的药泡进茶壶里。 老头儿也管不了那么多,端起茶壶就往嘴里灌。茶水一下肚,一股微微的苦味从口中一路蔓延。老头儿感觉那种苦涩和微寒的感觉顺着筋脉就往肝上走,一下就让他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老爷!”这时,护卫拎着一个大夫到了马车边,还不待开口就被里面的一个命令制止:“拦住那辆马车!” 护卫丢下大夫转身就飞到了骞绯月他们的马车前面:“站住!”刀刃出鞘,寒气直逼千默。 “余叔叔!” “住手!”一声无力却依旧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护卫收起了刀。他转身看着老头儿被女孩扶着掀起了窗帘,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他就知道自己恐怕是误会了。 “老爷!” “是他们救了我。” “多谢几位相助!”护卫也是一下改变了态度,他躬身一礼,“是在下误会了,无礼之处,请恕罪!” “不用!”千默冷冷开口,挥起马鞭就要离开。 “且慢!”身后的马车上老头儿的声音响起,然后千默就看到他挣扎着下车来,走到自己面前。 “这位小哥,不知你刚才给老夫吃的是何良药,效果不凡。”老头儿站在马车边,比马都高出了一截,虽然脸色还不好看,但是依旧是坚持挺直着脊背,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千默瞳孔一缩,他的眉头不由皱了皱,这个老头儿的身上,带着血腥气的压迫,让他不自然地想要防备。 “老人家客气了!”突然,身后的帘子掀起,骞绯月笑着出声。刚才那一刻,她感觉到了千默的紧张。 老头儿几人这才看到马车里原来还有个女孩,女孩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毯子,脸上还布满疤痕。小女孩被骞绯月的脸吓了一跳,不由往老头儿身后瑟缩了下,但是她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喊出声。 不知为何,老头儿看着那脸,却一点都不感觉到丑,反倒是那女孩微笑的脸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老人家,您喝下的不过是最普通的醋柴胡制片,只是恰好有缓解肝痛、解酒肝的功效,算不得良药。” “哦?”骞绯月的话让老头儿的眉梢挑了起来,这些年他也吃过不少药,自然也有醋柴胡这一味,只是从来没有这次喝到的这么有效。也许只是凑巧? 他不再深思,抬手朝着骞绯月几人拱了拱:“那不知二位可还有此药,老夫想全买下。” “老人家,晚辈几人恐怕要让您失望了,这制片刚才已经全都给您了。”骞绯月拒绝,刚才那老头儿的一个“哦”字,她就已经想到了症结。 刚才的拿包醋柴胡制片,是自己用小火的火炙成的,恐怕,是和别的会有些不同的。这样一来,她又如何会再给他,何况,她的身边确实是只有这一小包。 她心里暗舒了口气,看来以后自己还是要再谨慎一些。 老头儿深深地望了骞绯月一眼,看到的是坦荡抱歉的神情:“那不知二位在哪间医馆,老夫亲自上门求药。” 这话一出,坐在骞绯月身边的四两不由低下了头,都怪他刚才多说了话。 骞绯月状似无意地看了老头儿和那护卫一眼,在他们的眼中,她看到了不容置喙的威严。“南回春堂。” “呵呵呵,好好,回春堂果然是名不虚传!”老头儿很高兴,可是他细想之下,自己似乎又有些高兴过了头。今天在这仗着威严威胁几个孩子,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这样一想,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上官英雄,今日得几位相助,来日必将登门感谢!”说完他示意余勇扶他回车上,连多待一会都没有,今天真是丢尽老脸了,自己怎么会为难几个孩子,不就是个痛嘛! 他转过身暗骂着自己,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人听到自己那句话后怔楞的神情。 第79章 这位姐姐 “这位姐姐,”马车下的小女孩突然出声,打断了骞绯月的思绪。 骞绯月低下头去,看着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递给她,还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这是雪肌膏,去疤痕最管用了。送给你,谢谢你救了我外祖!” 说完她还朝她调皮一笑:“这药可是我从娘哪儿偷拿来的,不能告诉任何人哦!” 骞绯月握着那小巧的瓶子,看着那个粉嫩的女孩快速地回到车里,放下车帘的一瞬,还朝她眨了眨眼睛。 车轱辘声响起,又消失,天空又飘起了大雪。直到那雪把车辙印覆盖无踪,骞绯月还保持着拿着瓶子的姿势一动不动。 千默看着那大雪把她的黑发都遮盖了,跃上马车把她抱在怀里:“月,我在……”他在南回春堂这么多年,有心关注下,自然已经知道“骞绯月”三个字的意义。还有那些跟她相关的人的名字:上官蓝灵,骞辰华,上官英雄,还有,骞霏雪…… 骞绯月听着千默一遍遍地喊着她,感觉着他一下下把她头上的雪掸落,可是手心瓶子传来的寒意却依旧那么深、那么冷。 骞绯月几次抬手想要丢掉那瓶子,最终还是收进了怀里。“千默,走吧……” 剩下的小半路程,三人都没有再开口,四两也收了心思坐在骞绯月身边。他第一次感觉到姐姐的手是那么冷,他就一直抓着,哪怕那寒意都冻得他打哆嗦,他都没有松开。 “你们终于来了!”千默他们刚把车停到回春堂后院,小柴胡就迎了上来。 千默没有回应,先把骞绯月抱下来,小柴胡搭手把轮椅一起搬了下来。他也没空多问,拉着千默推着骞绯月就往前厅走。 “快点吧,我的小祖宗。”小柴胡火急火燎念叨着,没有注意到两人一点意外想知道的表情都没有。 到了前厅,他们果然看到了上官英雄,只是余勇和骞霏雪没在。 “呵呵呵,几位,我们又见面了!”上官英雄看到那轮椅上的女孩出现,眼睛一亮。他一进京,就让余勇送雪儿回家,自己则信步来了这里。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很期待再见那个女孩。他把这种期待归结为自己终于是找到可以治疗自己肝痛的良药了。 “千月,千默,快过来,见过国公大人!”叶落给两个孩子眼神,却见他们脸上依旧是淡淡的。 终于在叶师有些着急的脸色中,两人低头行礼: “李千月”、“李千默” “见过国公大人!” “不用不用……”上官英雄怕吓到两个孩子,忙端起了他认为最温和的神色让他们起来,“叶大夫啊,你的徒弟很好啊!” “国公大人夸奖了,”叶落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他笑着摇头,“可惜叶某没有这个福气,这俩孩子另有名师啊。” 骞绯月知道叶落是不想居功,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又成功引起了上官英雄的兴趣。 果然,他一听后也是惊疑出声:“那不知二位小医师师承何处啊?” 叶落这一听,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几年相处下来,他对骞绯月二人的性子还算了解,就凭着二人脸上的寒气,他就知道,他们并不想跟这位国公多接触。 “呵呵,国公大人,两个孩子没见过世面,还请不要见怪。”叶落赶紧帮忙打圆场,“他们是拜在我师兄名下。” “哦?你是说……花?” 叶落没有说话,在上官英雄眼里便是默认了。叶落心里暗暗拒了把汗:师兄,委屈你了。你下次可不要怪我。 “那就难怪了,”上官英雄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知那醋柴胡,二位可还能再为老夫制一些?” 骞绯月刚想回绝,余勇这时候回来了,他恰好听见了上官英雄的恳求。 余勇跨步进来,朝着骞绯月和千默便是单膝跪下:“还请二位成全!” 叶落转头看着骞绯月,他知道,两个孩子里,骞绯月才是做主的那个。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国公大人就是认准了他们的药,但是他知道,他们没有理由和本事拒绝。 正当他在考虑是不是要开口劝劝的时候,骞绯月开口了:“我要知道理由!” “你为什么会肝痛的理由!” “你!”余勇忿忿抬头,今天他们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和耐性,没想到这女娃子这么不识好歹。 “哎!”上官英雄抬手制止,他的眼神看着骞绯月,有一瞬的迷离。他又想起了那个素未蒙面的外孙女,她被烧焦的惨状缠绕了他整整七年了。他不能替她报仇,反倒是还要助纣为虐。 “月儿……”上官英雄呢喃出声。 千默感觉到轮椅里的骞绯月猛地一震,赶紧用手按住。还好大家的心思都在上官英雄上面,没有注意到。 “大人!”叶落看局面僵持着,小心地开口提醒。 “呵……让几位见笑了啊。”上官英雄的眼眶红红的,他苍老的脸上尽是落寞自责的神情,“千月小医师,今天多谢你们仗义援手,以后若是有需要,可到郊外上官府找我。余勇,走吧!” 说完他背着手,先行转身。 “大人!”余勇还跪在地上,他转过身朝着骞绯月就是一拜,“我家大人因为爱孙离世,伤心过度,” “余勇!”上官英雄喝了一声。 然而余勇并不停下,他看着大人已经疼了七年了,若是再这样痛下去,恐怕……今天他一定要求到这药,哪怕是接受军法他也认了。 “我家大人只能靠终日饮酒,才能……” “余勇!”上官英雄反身跨步上来就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你给我住嘴!”他的眼眶已经通红,他已经不想再求药。 刚才看着那个女孩的一瞬,他想着若是月儿没死,也有这么大了吧。可是,她却……他那点痛比起月儿被烧死的痛又算的了什么,他就算是给月儿赔罪了,他这个做外祖的对不起她啊…… 想起这,他的眼角不由流下了一滴泪水,“走吧……”这一声,饱含着伤痛和落寞,让余勇也再开不了口。 “等等!” 第80章 离别 “我会给你炙药!”骞绯月说完便示意千默推着她离开了,留下一脸疑惑的叶落和惊喜的余勇。 上官英雄在听到这句话时,眼角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望着那个轮椅上的背影,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在翻滚。他想想清楚那情绪是什么,肝上的疼痛又一阵阵袭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国公大人!”叶落发现了他的异常,赶紧让他坐下,给他把脉。 “国公大人,您常年饮酒过度,伤肝伤身。就算有醋柴胡缓解,到底治标不治本,戒酒才是正理。”叶落大约是知道些骞府的事,他感慨老人家的痛苦,也有些哀叹他的身体。 “多谢叶大夫了。”上官英雄又怎会不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若不是靠着酒精,他完全没法睡觉。 叶落也不多劝,这些话,想必已经有不少人跟他说过了。 三人等了一会,千默拿着一小包药出来:“暂时只有这么多,三天后再来取。” “多谢!”余勇接过药,掏出银票递给千默,被他拒绝,“跟叶师算。” 上官英雄没管这些,他的眼神只看着千默后面,等到他们把帐结清,他都没有等到那个女孩出现。他摇摇头,感慨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怕死了,今天为了一味药就频频失态。 千默看着二人离开,眼神里有不知名的东西在闪动。 “千默,这几天,你们就先把国公大人的药片制好。原料就从库房取,不够就让顺子送。”叶落交代了一声,自己也去忙了。 新年上来,还是有些病人等着去看。毕竟过年的时候大家能忍的都忍了,不上门打扰。现在医馆开门了,就得把这些人处理好。 千默回到后院,发现骞绯月还把自己关在屋里。自从刚才她回了后院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他知道她心里的难受,于是也不去打扰她,静静地守在门口。 四两不知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他便也捧起书在门外跟哥哥一起守着。 这一守,便是三天三夜。 当骞绯月打开房门时,屋子里一股浓重的醋味和烟火味窜出,呛得四两眼泪都咳出来了。小柴胡听到动静,赶紧带着四两去洗洗。 千默看着烟雾缭绕中的骞绯月,她的脸色很白,手指头都被药材泡黄了。他的目光越过她,看到了屋子里堆叠着的一摞纸包,三天三夜,她一直在炮炙醋柴胡。 “何苦……”千默看着她的样子心疼不已,他把她从轮椅上抱起,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不一会,就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余勇来时,是叶落把十包醋柴胡制片交给他。 “李姑娘呢?”余勇看着那高高的一摞,想当面感谢她。 “她三天没睡了,累坏了。”叶落拒绝了他的探视,他印象中千月并不想跟他们多接触。 “那好……”余勇好生感谢了一番,并留下了一张数字可观的银票,提着药离开了。 “怎么样?”上官英雄看见余勇进来,还不待他复命,他就着急问道。 “大人,药拿到了!”余勇把药提了上来,给他看了下。 “啧!谁问你药了!”上官英雄差点就一个头踏拍上去了。 “啊?”余勇蒙了下,才意识到老将军问的是什么,“哦,没见着李姑娘,叶大夫说她为了给您制药,三天没睡了。属下去的那会她正睡觉呢。” “什么?三天没睡?”上官英雄一下就急了,“她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这么久不睡觉呢?熬坏了身子怎么办?我这把老骨头,多痛几天又没事!” 余勇看着老将军跳脚的模样,眉头皱了又皱。他纠结了下,还是开口问道:“大人,属下一事不明,还请大人解惑!” “有屁快放!” “……”余勇也习惯了他家老将军的脾气,直接开口:“大人,属下发现您在李姑娘的事上,似乎有些……关心过头了。” “啊?”上官英雄愣了下,下意识想反驳,但是对上余勇饱含深意的眼睛时,他噎住了。 是啊,自己好像有些过头了。之前,频频在她面前失态。这几天又心神不宁。他以为是自己盼着那药,可是他转头看向余勇放在桌子上的药时,他发现,他关心的根本不是那药材。 七年来,他再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跳脚,这是为什么?他的脑海中不由又浮现了那个轮椅上的身影,那张布满疤痕的脸。 当他静下来时,几十年带兵的敏锐终于是找回了一些,那些酒精麻痹的思想也终于是动起来。 “余勇!”上官英雄突然喊道,带着那领兵时候的锐气。 “属下在!” “给我去查那几个孩子,尤其是李千月。” “是!” “切记,暗中查访,不可惊动任何人。” “是!” 熟睡中的骞绯月不知道上官英雄已经把目光盯到了她的身上,但是坐在床边看着她的千默却已经想到了。 他把上官英雄的反常和激动全都看在眼里,还有那天他带给他的那种危险的气息。所以当骞绯月睡了半天转醒后,他就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月,他会查!”千默探寻的目光直逼骞绯月,她这三天的举动让他看到了她心里的牵挂和波动。他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千默?”骞绯月睡得昏昏沉沉,还没完全回过神,她一时还没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只是他的眼神就是那样坚定直接地望着她,让她终于是慢慢正视起了这个问题。 “他……”骞绯月没有再说下去,她明白了千默的担忧,也看懂了他的询问。她拉住千默的手,摇摇头,“我不相信他。” “那我们就走!”千默回答得很干脆,他刚才就已经想过了。若是她想回去,他就陪她回去,不论会是什么样,他都陪着她一起面对。 若是她不想回去,他们就离开。 “四两怎么办?”骞绯月的话让二人都沉寂下来。 最终两人还是决定留下他,把他留在李举人的身边,应该是安全的。跟着他们,又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未来。 只是……离别,到底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第81章 请吧 四两比二人想的要坚强得多,“哥,姐,你们放心去,我会好好跟着先生。也不用担心我,先生把我当他的后代一样照顾。” 只是四两坚强,两人心里反倒是有些舍不得了:“可是,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骞绯月抬头看千默,要不带上? 千默摸了摸四两的头:“好好照顾自己。” “嗯!你们也要学好医术哦!”四两一直以为两人是为了追求更好的医术才会远走,所以他才比较释怀。因为他想着若是有一天他要外出求学,他也希望哥哥姐姐能放心他离开。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送你回去就走。” 四两点点头,尽管他尽量不显露出来,脸上到底是多了几分落寞…… “千默……” “他会撑过去的!” 四两进去收拾东西,两人便到医馆找到了叶落。 “叶师,我和哥想独自去城外出诊。” “嗯?”叶落有些意外二人的决定,之前两人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学习的,而且学得也很好。他不会认为二人是自负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才提出这个要求。这几年来,两个孩子对待医学的心性和态度,他很清楚。 “能告诉我原因吗?” “叶师,其实你这样教我们,是会被师门惩罚的吧?” 骞绯月的话让叶落心神一震。 “千月,你们……”震惊过后,他无奈地摇摇头,“到底还是让你们知道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骞绯月和千默心里多少有些难受。他们其实也是猜测,冷祤寒说过他是自成一派,上官英雄都知道他身后的势力,叶师的后台也不一般。 医药传承,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严肃的事情。 “叶师,那株何首乌只是一笔交易,不存在人情一说……您又……何必如此。” 叶落一听,心里反倒是舒展开来:“呵呵呵,虽是巧合,但天下之事,不正是诸多巧合才能凑成缘分吗? “不过,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大可不必担忧。我传授给你们的实在有限,都是最基本的东西,没什么风险。” 叶落说得轻松,但是他们不会真的这么认为。况且,不论是躲避上官英雄,还是为了医术的提高,他们是真的需要独自出去历练了。 “叶师,从实践中学来的总是比听来看来的要深刻许多。”骞绯月说完郑重朝他一拜,“若是有需要叶师之时,还请叶师不吝赐教!” “哈哈哈,你们这是嫌弃我的医术了啊?”叶落听明白了他们的话,大笑出声,但是眼神里却是满满的赞同和佩服,“你们比我有气魄,以后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在叶落的再三挽留下,两人带着四两留在了回春堂吃了晚饭。饭桌上,叶落端着酒杯,几次差点开口挽留,最终还是用一杯酒灌下了满腹的不舍。 小柴胡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反复交代两人,看得千默和骞绯月眼眶也是热热的。 几人一直吃到了三更时分才散场,四两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叶落吩咐小柴胡驾车,先送他们回乡下,顺带还送了他们很多珍贵的药材。 “叶师!” “拿着!”叶落难得借着酒劲严厉了一把,“我没这个福气做你们师傅,但好歹你们也是我南回春堂出去的人。以后可得好好的,别坠了我回春堂的名头!” “嗯!”骞绯月和千默捧着两包袱药材,含着泪点点头。 “好了,上车吧。我和小柴胡送你们一程!” 已经是后半夜,说起来算是出了春节了。有些人家已经趁着最后一夜放起了鞭炮,马车在忽远忽近的鞭炮声中渐渐驶出了城门。 车外又一声响亮的鞭炮声响起,让睡梦中的四两都轻跳了一下,骞绯月赶紧轻拍了下他的肩,让他安心睡。 骞绯月一下下拍着四两,看着叶落靠在车厢里假寐,她甚至有一瞬想着,也许上官英雄不会查到什么,不如就这样留下? 念头刚一起,还没待她想明白,突然车子猛地一顿,差点让车厢里的几人宰了跟头。还好她及时抱住了四两,扶住了叶落。 “你们是什么人?” 马车里叶落和骞绯月请到小柴胡紧张地问话,神情一下子紧绷起来。 “叶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请您移驾帮忙瞧个病。” 外面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叶落和骞绯月对视一眼:别出声!叶落用嘴型让她待着别动,自己半撩开车帘闪身出去,挡住了他们看向车里的视线。 车外,十个黑衣人已经把马车包围了起来,领头的一个人正被小柴胡和千默挡着,站在马前看着站出来的叶落。 “叶先生,深夜打扰,还请恕罪。” 千默和车里的骞绯月一听对方的语气,话虽客气,但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恐怕,今天叶师是必然要走这一遭了。 “让我徒弟回去,我跟你们走!”叶落也很干脆,这么多年行医,有些人的做事风格就是如此,他也习惯了。 “叶先生,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连人带车一起带走,只能委屈几位了!”说着他不等叶落反对,直接一挥手,两个黑衣人一上,就把千默和小柴胡也赶到了车上。然后这些人就架着车押着他们走上了一条乡间小道。 “别怕!”车上,叶落在昏暗的油灯下安抚几个人。小柴胡虽然平时咋咋呼呼,关键时候,平日里叶师的教导还是体现出来了。 他脸上虽然有着紧张,但是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无声地念念有词。 骞绯月看着小柴胡快速地把身上带着的药瓶里的粉分成了四份交给他们,然后又嘴型告诉他们:“蒙汗药,痒痒粉,泻药,该用就用!能逃一个是一个!” 那郑重其事的模样莫名地让这紧张的气氛带上了一丝喜感。 “扑哧!”骞绯月终于是笑出声。 “啧!”小柴胡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着千默,用嘴型一字一顿说道,“你负责千月,我背四两!” 骞绯月和千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温馨和暖意。两人刚想安抚下紧张的小柴胡,这时,马车一顿,停了下来。 “几位,到了,请吧!” 第82章 交给你了 马车停下,他们已经是在一间只有一扇门的屋子里了。叶落被带下了车,走进了那扇门里,骞绯月他们则被留在了马车里。 “叶师!”小柴胡挤眉弄眼地示意他记得跑,被叶落皱眉警告了下,“安心待着!” “哦!”小柴胡被叶落一说,也不敢乱动作了,只是眼神里还带着一丝警惕。骞绯月看他可能还跃跃欲试地想跑。 她低头看向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四两,刚才小柴胡给她蒙汗药的时候,她顺手在四两的鼻下抹了一点。她不想让他看见这世界的肮脏,虽然他迟早会面对,但是她总希望这些来得越晚越好。 她跟千默对视了一眼,万一有事,一定要护住四两。 叶落被蒙着眼走了一炷香左右,在一间单独的屋子门前停下。摘下面罩的他被按在了门外的一张椅子上,门打开,里面黑暗一片。只有三根细丝被延伸出来,放到了他的指尖。 “叶先生医术高超,想必悬丝诊脉也丝毫不会影响结果。”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变声。叶落知道那人故意改变了声线。 他也不多问,坐下搭起细丝便开始诊脉。前一刻还在担心几个孩子,捏起细丝的一瞬,他把烦扰的心绪全部压下。他知道唯一能让几个孩子平安离开的办法就是把这个病人看好。 只是当他断出细丝那头的脉象时,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里面的人似乎是感觉到叶落气息的变化,出声问情况:“叶先生想必已经知道我们想问什么了,所以,叶先生是否能够给出让人欣喜的答案呢?” 叶落低头沉吟:“冲任不固、血海不足为其本,肝郁气滞,若是普通瘀滞应不难调理。只是……”里面的人,明显是被药物破坏了孕育之本,想要再孕,恐怕…… “叶先生,”里面的人不由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已经带着一丝警告,“病因为何,在下自然清楚。今天请叶先生来,是因为听说贵馆炮炙的药对疏散郁气尤为有效,所以,还请叶先生开方子!” 叶落一听这话,眉头紧皱。若是平常,确实应该先疏郁气,再固血海。但是他口中的医馆对肝病尤其有效的药是什么?难道?他想到了那一摞的药材,和那位请药的人的地位。 一条线串起来,他似乎摸到一点可能。 只是不论千月炙的药是不是真的有效,对这些贵人来说,只要最后没有治好,千月就是大罪。而对方的子宫已坏,除非有仙丹妙药,否则…… 所以他开口便是打断了对方的念头:“不论这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叶某都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消息,不实。” “叶先生,我今天会请你来,自然是确认了此事的真实性。若那药不是你制的,那某猜测,应该就是你那师兄制的吧?” 一听这话,叶落心里咯噔一下,对方竟然知道这么多。看来今天是不论说什么,对方都不会信了。怎么办?几个孩子不能有事。 “你放了几个孩子,我会留下帮你们研制药方。” “叶先生,在下的耐心是有限的。看来,那药不是叶先生制的了。” “那你们想如何?” “某不想与叶先生为难,只想请您帮忙牵根线,请贵师兄现身帮忙制药。若是贵师兄也没办法,在下也就死心了。” “可以!”叶落此时只能是先拖延,至少让几个孩子平安离开再说,“叶某这就回去联系师兄。” “慢着!叶先生,某的意思是,你自己回去,孩子留下。等贵师兄出现了,某再让他们回去。” “不行!叶某不放心。叶某可以以师门名义担保……” “叶先生!”里面的人明显已经露出了不耐,“在下不是贵师门的人,在下只相信握在手里的东西。两个!你可以带两个走,要么就都留下。某还不缺几个孩子的口粮。” 骞绯月他们看着叶落被押回屋里,忙投去询问的目光。 叶落看着三个孩子担心的眼神,心里越发挣扎。他走到马车旁,看着三人说道:“我能带两个人出去,另外两个要暂时留下。等我把他们要的人找来才能离开。” 但是他师兄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段时间,他不保证对方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叶师,我留下!”小柴胡抢先说道,他转头看着千默,“让千月和四两走吧。” 千默没有点头,他看向骞绯月,走或者留,他都不会丢下她。 “叶师,”骞绯月目光灼灼地盯着叶落,“若是对方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会不会再动手?” 叶落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这次出去后,他能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若是不能,出去和在这里没什么区别。若是能,留下也没多大风险。 他把事情顺了一遍后肯定说道:“事出突然,若是我能传信出去,靠着回春堂的力量,对方不敢强行动手。” 骞绯月一听明白过来,叶落有后台,他们是猜到了的。这次恐怕对方也是靠着这样的措手不及,才能占据主动。等叶落出去,恐怕对方也会忌惮他身后的势力。 “叶师,我和千默留下,让柴胡哥带着四两出去吧。” “千月!”小柴胡着急喊道,“你……” “柴胡哥!”骞绯月摇头,她转头看向叶落,眼神里带着些复杂的神色,“叶师,四两,就交给你了!” 叶落感觉到她话里有别的意思的,但是具体是什么,他暂时还不明白。不过他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坚定和放心。 他转头看向千默,发现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那,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叶师放心!” 小柴胡还要开口,被叶落制止。叶落抱起四两,拉着小柴胡先行一步跟着黑衣人离开。马车他留给了他们,他想着若是有机会逃跑,千月行动不便,多少能快些。 当他们再看到远远地望到京城的城门口时,太阳已经高挂了。四两还趴在叶落的背上睡着,两人直奔回城门而去,差点与一匹狂奔而来的马匹相撞。 马匹上的人猛地拉转些马头,擦着两人过去,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对不住”,马匹奔走而去。叶落和小柴胡连惊呼都顾不上一声,直奔南回春堂。 第83章 我不信 “大人,大人——”城郊上官府,余勇有些失态地喊着跑进屋。 上官英雄正端着那女孩炙的醋柴胡泡的茶一点点喝着,这次的药他才喝了两壶,明显感觉疼痛轻了不少。甚至他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自己这些年喝伤的肝,似乎正在缓慢地恢复, “大人!”余勇一进来就跪倒在地,“有消息了!” “嗯?”上官英雄一听手下这声音,就发现情况有异,“说!” “属下查到李千月是……” “快放!” “是绯月大小姐的奶娘紫藤的女儿!” “嘭!”手中的杯盏滑落,上官英雄脑海中飞快地闪动着跟那个女孩相处的画面。冷淡的神情,划花的面容。他持了几十年的刀,受过无数的刀伤,哪里看不出来那是利刃留下的伤。 还有那听说自己身体情况时不自然的表情,为自己三天三夜不睡炙药的心思…… “嗬……”他的喉咙里有东西在滚动,眼眸中闪动着水光,“她……” 上官英雄的目光直逼余勇:“给我说!” “大人,属下查到藤娘的女儿二丫、儿子大宝与绯月小姐和她一起到府里的男孩岁数相仿。而且,自绯月小姐去世后,二丫回到村里就已经是毁容断腿的模样。 属下打听过当天在骞府门口看到绯月小姐的人,消息说绯月小姐那天也是……不良于行!而二丫再次回村正好在绯月小姐去世之后。中间的那段时间,二丫发生了什么事,无人得知!” “余勇!”上官英雄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睛里还带着激动和紧张,“你有几分把握?” 这句话问出,他的心就提了起来,他害怕又希望听到那个结果。 “大人!”余勇皱眉,“若是能开棺,找詹二哥来验骨,便能有九分把握。” 上官英雄皱眉,“不验呢?” “六成!” “余勇,传我密令,立刻暗中封锁南回春堂。不许打草惊蛇!” “是!” 余勇下去后,上官英雄就再坐不住了。余勇的六成,他可以认为是八成了。那么,那个李千月,千月,千月…… 他嘴里念着名字,踱步的脚踢到半空就停住了:“不是六成,不是六成……骞绯月,月儿!” 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哈哈哈哈哈……”上官英雄还没站稳就大笑起来,七年压抑在胸口的郁气突然全部消失,“哈哈哈哈,老天有眼啊——月儿,月儿,”他转身就往外跑,“来人,备车!” 等他跑到门口,马车已经在等着了。他提气一跃而起,直接飞身进了马车:“给我去南回春堂!” “是大人!”马鞭一挥,车子飞快地往城里赶。若不是怕招来无谓的麻烦,他都恨不得直接亲自骑马去了。 “月儿,外祖这就来接你!”他心里是激动心疼的,“月儿,外祖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吁——”马车几乎是跟余勇前后脚到的,他刚把人暗中布置好,就看到自家大人风风火火地坐着马车赶来了。 “大人!”余勇赶紧上前。 上官英雄抬手:“十成,余勇,十成!” 余勇一听,看到上官英雄已经跨进了回春堂的大门,自己也忙跟了上去。 “叶大夫,千月呢?”上官英雄一进去就朝着柜台上正在奋笔疾书的叶落喊起来,声音里带着的欣喜和兴奋怎么都掩盖不住。 叶落正在写字的手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把最后几个字飞快地写完:“小柴胡,速速送去!” “是!”小柴胡刚把四两安顿好,跑着接过信就往外冲。 “叶大夫?老夫在问你话!”久居上位的上官英雄不怒自威,他这会心情很好,也不计较被忽略的不快。 叶落转了转有些僵硬的手腕站起身,他眼睛看着上官英雄,慢慢走上去:“国公大人,您问的是千月?” “嗯,就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孩子,她在哪儿?” “我来告诉你!”叶落走近,上官英雄不由俯身过来。 “大人小心!”余勇话刚出来,叶落的拳头就已经到了。 “嘭!”地一声,上官英雄身子都不由晃了下,然后又是“嘭”的一声,是叶落被余勇踢飞到墙上的声音。 “找死!”余勇拔出刀就往跌落的叶落头上砍去。 “给老子住手!”上官英雄已经很多年没被人打了,加上心里念着骞绯月,完全没有防备,被一拳打在太阳穴上,眼前到现在还冒着金星。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制止了余勇。 “大人……”余勇有些懊丧,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大人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一个文弱书生给揍了。 上官英雄抬手制止,他晃了晃脑袋,冷了脸色走到叶落面前蹲下。 余勇的那一脚用足了力道,叶落直接被踢出了内伤,但他还是强撑着扶着墙坐起来,直视着上官英雄。 “千月呢?”老将就是老姜,哪怕头还晕着,他已经猜出了这一拳恐怕与他的外孙女离不开关系。 “现在知道问了?”叶落呸了一声,要不是他泄露了药的效用,那些人又怎么会盯上他,继而连累千月他们现在还深陷虎潭。 只是他的话在上官英雄听来,却是另一层意思。“她果然……” “她就不该出手!” 叶落的话一出,上官英雄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若不是她出手相救,他还不会发现异常。 “她在哪儿?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上官英雄郑重保证。 “呵……我不信!” “我可以以老夫四十年的忠心起誓!” 叶落有些动容,他很清楚眼前的老人家对大燕有怎样了不起的贡献,只是他的心里还有些气:“就算你不会,你身边的人呢?你能担保他们?” 上官英雄一听,呼吸都不由一滞。就算你不会,你身边的人呢?你能担保他们?一句句质问就像一柄重锤敲打在他的心头。 月儿……她,之前不也正是因为那些人,才让她“死”了。 “我——” “哼!”叶落看他无法反驳和愧疚的表情,已经认准了就是他泄露的消息,“国公大人还是请回吧,在下会自己救出他们,不劳您费心了!” “什么?”上官英雄又一震,“月儿怎么了?” 第84章 不用找了 “哼,拜你所赐!她被黑衣人抓走了!” “什么?”上官英雄伸手拎起了叶落的衣领,“带哪里去了?” “呵……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有谁知道了她的事?”叶落被拎着,脸上却露出嘲讽之色。 “余勇!”上官英雄转头,目光直刺他,“给老子查!” “是!”余勇没想到自己手下竟然会有奸细,他暗暗咒骂,若是被他查出,一定活寡了他。 “大人,那……”大小姐呢? “派人暗中去找!”上官英雄暗怪自己太冲动,他就不该让人看出端倪。月儿啊,你可不要有事啊。 叶落没有告诉上官英雄他们在哪里,他相信他,但是不相信他身边的人。还好,平日里不太见得到的师兄没有让他等太久。 三天后,当叶落带着师兄赶到约定的地方后,却意外地发现那间小屋已经烧成了废墟。那扇门所在的地方,也被掘地三尺,连那间自己去过的密室都被挖了出来。但是无一例外,连地道里都被烧成了焦黑,所有的东西都化作了灰烬。 “千月,千默!”叶落人猛地一晃,差点摔倒,被身边的师兄扶住。 “那边有人!”叶落的师兄提醒到,他转过头,这才看到不远处大树下靠着的失魂落魄的上官英雄和地上跪着的余勇。 “人呢!”叶落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咬紧了牙关蹦出几个字,若不是这样,他怕他会忍不住动手。 余勇摇头,上官英雄脸上老泪纵横,口中喃喃念叨着。 叶落仔细听才听出来,他说的是:月儿,对不起…… “你!”叶落挥拳又要上,被身后的师兄拦住,“叶落,住手!” “师兄,我要……”叶落睚眦欲裂地转头,却对上一双别样的眸子,嗯?他看到师兄正在对他挤眉弄眼。 “你给我住手!”师兄又喊了一句,状似吃力地拉走了叶落。 “闻!”师兄在他耳边低语,叶落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他,看到他眼中的深意,他才暗暗闻了下。 这一闻,他背着上官英雄的脸上扬起了兴奋的亮光,是丁香!因为焦炭的掩盖,那丁香味很淡很淡,几乎闻不出来。但是他们常年浸渍在药材中的人,还是能有一丝感觉。 他心里突然就全亮了,千月他们身上别着的香囊就是带有一点丁香味道。 他当初闻到那香囊的味道时,还暗叹制这个香囊的人一定是个高手。哪怕是他,浸润了快二十年,他都只能闻出其中是三四种药材。 “给我走!”师兄狠狠地说了句,拖着叶落离开。 余勇依旧是跪着,上官英雄也只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了,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离开的两人步伐虽乱,却是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叶落两人顺着若有若无的香味一直走出了十里,到了一片湖边,那香味才消失。 “怎么没了?”师兄仔细闻了闻,香味确实到这里就没了。 “不用找了!”叶落的话带着轻松和愉悦,他手指着岸边树下一只睡着的兔子说到。 “嗯?”师兄有些疑惑地上前翻看了下那兔子,“蒙汗药?” “嗯!”叶落想起小柴胡分给他们的几包药,脸上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然后当他低头看到那兔子边上一段马车的车辙印子时,这个笑容越放越大,最后化作了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湖面上。 叶落把车辙印掸去,把兔子带了回去,交给了四两:“你睡着了,千月他们离开了,把兔子留给了你,要好好养着哦。” “嗯!”四两虽然没能送成他们有些遗憾,但是那兔子算是弥补了一点心理上的失落。 那些黑衣人没再出现,叶落猜测对方可能也是以为千月他们在大火中死了。这样一来,自己和师兄不可能再帮他们看病,若是他们暴露了身份,恐怕以后全国的回春堂他们都别想进了。 这样想着,他也轻松起来,至少四两和小柴胡应该是平安了。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还在回春堂住着的师兄收到了一个消息让他心惊的消息,同时更加确定对方不会再出现了。 “什么?人丢了?” 他师兄波澜不惊的脸上也露出了急色:“不行,我要亲自去找。” “师兄……会不会是那帮黑衣人?”叶落担心万一对方还不死心。 “他们敢!”师兄这么平和的人都差点跳脚,“还真以为我们查不出他们的身份?他们要是有这个胆量,以后就求菩萨拜祖宗,这辈子都别生病!” “师兄!” “好了,你也不用担心了。那些人不会出现的,放心吧。我得走了,真要是没找到,你我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我的小祖宗诶!”师兄骂了一句小跑着出去了。 叶落经历过前几天的事后,对自己的生死看淡了不少,他只是担心那个走丢的人和那两个不知所踪的孩子罢了。 叶落怕是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那两个孩子从虎口逃脱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架着马车回了李家庄。 冷祤寒上次来时,带来了数十本医术,他们要带走。趁着夜色回了趟那个院子,又趁着夜色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然后,他们就踏上了南下的路。没有路线,没有目的,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远离京城,不留痕迹。所以他们出了李家庄便一路往南,连奔了三天三夜。 直到踏上了一条比官道明显窄了很多的山道,周边已经看不到什么城镇,他们想着自己恐怕是已经跑出了京城的地界。 “千默,我们到下一个城镇先落下脚吧。”骞绯月想着他们需要修整一下,然后好好计划下后面的路。 “嗯!”千默转头应是,再转回头时发现一个一袭红衣男孩子正站在路中央,伸直了手臂拦着他们。 “等一等!” “嗯?怎么了?”骞绯月感觉到马车猛地一顿。 “有人拦车!” 骞绯月掀起帘子看到了那个路中央的红衣男孩,看上去跟千默差不多大,黑发光滑顺垂在肩上,泛着绸缎般的光泽。秀气叶眉下眼眸狭长瑰丽,如同有摄人心魄的魔力。还有那抿着的薄唇,更增添一股撩人的风情。 千默感觉到骞绯月注释他的目光有些久,不由喊了一声:“月!” “英雄救命!”一声哭诉声响起,红衣男孩“嗖”地一声跑到了他们眼前。 第85章 花鲢 “哥哥姐姐,快救救我,我爹要抓我去青楼!”红衣男孩梨花带雨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 千默看他盯着骞绯月看,抬手就想推开他,被骞绯月拦住:“等等。”她示意他看远处,那个山坡上已经出现了一批黑衣人,正往这边奔过来。 “啊!他们来了!”红衣男孩一下就跳到车上。 “我若是你,就不会躲在车里!”骞绯月不咸不淡地开口,红衣男子睁着泪眼愣了下。 “站住!”小半柱香的时间,那些黑衣人已经到了眼前,他们抬手拦住了马车,不等千默他们回答就掀起了帘子。 “啊!”黑衣人被车里坐着的满脸疤痕的骞绯月吓了一跳。 “叫什么!”领头人不满地吼了一句,“人呢?” “没有!” “小孩,有没有看到一个很漂亮的红衣男孩子?”黑衣人 千默有些傻愣愣地用手指指后方的一个小山坳,似乎被吓坏了。领头人一挥手,就带着人往山坳里赶去。 千默看人消失后,架着马车慢悠悠地往前赶。他感觉到车底下的人想要动,冷冷地低声开口:“我若是你,我就不会出来。” 话音刚落,后面又有黑衣人赶了上来,又一次掀开了帘子。当发现里面还是没有人后,才往山坳那边赶去。 “千默,停下吧。” 车子停下,车厢底下的男孩子“嘭”地一声掉在地上,“哎哟,痛死本少了。” 千默和骞绯月淡淡地看着他先是从袖子中掏出了雪白的丝帕,然后拍掉了身上的灰,又嫌弃地把手帕叠好收起来。然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面精致的小铜镜。 红衣男孩对着小铜镜边照边嘀咕:“还好,没摔倒本少的俊脸。”说完他又捋了捋黑色的长发,感觉似乎满意了才收起了镜子看着骞绯月和千默。 明明是很女性化的举动,但是在他做来,却没有半分娘娘腔的感觉,反倒是多了一丝邪魅的诱..惑。 “今天真是多谢二位了!”男孩抱拳拱了拱手,“为了感谢二位,本少决定跟你们一路同行,让你们天天跟美男子待在一起。” 于是在骞绯月和千默古怪的目光中,淡定地爬上了马车,然后坐到了最里面:“好了,我们走吧!” 骞绯月和千默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语。千默俯身到车厢里,拉着他出来坐在驾车的位子,然后才坐下挥起了马鞭。 “哎,哎,我不想跟这么丑的马坐在一起!”红衣男孩表达着他的不满,但是两人都没有理他。 他自顾自控诉了几句后,发现形势比人强,他也就闭上嘴不再抗议。 “哦对了,本少的名字你们还不知道呢!”红衣男孩发现若是他不说话,那两人似乎可以永远不说话,于是他就自顾自找着话题。 只是回答他的还是沉默。 “哈,说出来不要太惊讶,本少也知道本少的名字跟人一样俊美!” …… “哈哈哈,那就让本少来宣布吧!本少尊姓花,大名怜!” “花鲢?”骞绯月被自己口水呛了下。 “鱼头豆腐汤?”千默想起了千月最爱吃的菜。 ……红衣男孩的眉角使劲抽了抽,淡定,淡定!本少大人不记小人过,呼—— “不是花鲢,是‘不如怜取眼前人’的怜,怜爱的怜。花怜!” “哦,花鲢!”骞绯月点点头,“很好记的名字!” 花怜的嘴角使劲抽了抽,他感觉自己快要暴走了。忍住,忍住!别人没文化,不是你的错!呼—— “呵呵呵,是很好记,跟本少俊美的容颜一样,让人过目难忘。”花怜转头马上又起了新的兴趣,“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千月,千默!” “哦,你们是兄妹啊!”花怜点点头,“你们从哪儿来?你们要去哪儿?” “你们怎么不问我爹为什么要把我卖去青楼?” “月妹妹,你的脸怎么了?” “啊——千默大哥,你干嘛踢我下车,我衣服都脏了!” …… “嗨,月妹妹,我又来了!” 千默看着一个闪身就飞了回来趴在车座上跟骞绯月挥手的花怜,眸子微闪:“去哪儿?” “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花怜笑嘻嘻地看着千默,似乎是没有听懂他话里的疏离,“还是,你们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花怜看到两人眼底的那一丝茫然,突然就来了兴致:“既然你们不知道去哪里,不如我给你们介绍一个好去处吧!” 千默和骞绯月脸上没露出任何感兴趣的神色,但是花怜并不介意,他依旧自顾自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月妹妹,我看你手里一直捧着《百草经》,想必是对医术有着不小的兴趣吧!” 骞绯月在回春堂待了几年,知道《神农百草经》是最基础的医书,虽然在市面上价格不菲,但是要买到并不难。但是其他的如《炮炙论》这种就已经是比较难得的医术了,哪怕是小柴胡,也只是在叶落那里借阅过。 至于冷祤寒给的其他的那些医书,她有意无意地打听了下,在别的医馆都已经算是秘籍一般的存在了。两人在惊讶冷祤寒藏书的同时也被他对他们的付出感动。 “月妹妹,你要是对医药感兴趣,我说的那个地方你就一定要去。那里简直就是大燕国医药爱好者的天堂。那里药材汇聚,医师遍地,不论是求医,还是问药,那儿都能满足你。” 听到这里,骞绯月和千默不由对视一眼,他们的心里都泛起了一丝好奇。 这一丝好奇被花怜捕捉到后,他就更来劲了。 “我这次也是听说那里又要举办杏林大会了,才特地跟着开叔出来的。额……” 花怜说着说着发现自己竟然把大实话露了出来,有些尴尬地看着千默和骞绯月:“呵呵,呵呵,那个,那个……好吧,我认错,我刚骗了你们,那些人不是来抓我去青楼的。其实……” 他转头又换了个得意的表情,从怀里神秘兮兮地摸出了一个东西:“当当!嘿嘿,其实他们是为了这个来的。” 说着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骞绯月。 第86章 东州 花怜递过来的是一块巴掌大的木牌,骞绯月刚接过,就意外地发现这块木牌竟然是上好的沉香木制成。温润柔和的气味显露出这块木牌的悠久岁月,木牌的正中刻着一个“杏”字。 千默接过闻了下,他感觉到木牌中渗透着一些别的味道,但是具体是什么,他却闻不出来。 “千默大哥,你能闻出是什么?” 千默把木牌递回去,摇摇头。 “千默大哥,你也别泄气,我开叔都闻不出来。听说这是杏林大会的第一届主持人特制的香味,无人能够模仿,可以用来辨别木牌的真伪。”花怜一边把木牌小心收好,一边解释着,“这个木牌就是开叔的,整个杏林大会一共只发放了十六块。” “你不是说会有很多人参加?” “对呀,杏林大会分为外围和内场,外围是没有限制的,内场就需要这个木牌了。月妹妹,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千默看着他对那块木牌的宝贝样,斜眼说了句:“偷的?” “啧!”花怜有些不认同地说道,“爱药之人能叫偷么?” “杏林大会在哪里开?”骞绯月和千默暗中交流了眼神,确定了他们的方向。 花怜听完站在了车架上,眺目望着远方:“东州!” 大燕国除去京城,其他的疆域被划做四十个州。四十个州被大燕国的山脉又分割成了十二道,每一道管辖着几个州,但是也有几个例外。有一道辖下就只有一州,就是燕京最南端的南海道,只有一个南海州。也有一州不归任何道管辖,它就是东州。 东州在大燕国的东边,三面环山,一面靠海。砂环水饱,藏风聚气,是大燕国的风水宝地,也是大燕国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因为它不归任何道管。 如他们现在在的地界就叫山南道邑州,他们还需要穿过山南道忻州和陵南道江州、南州。但是东州前面却没有任何“道”的称谓,在大燕国,东州就是东州。 “逸哥哥,那为什么东州会这么特殊呢?”此时,正在穿越山南道忻州的一辆马车上,一个打扮得俏皮可爱的小姑娘正托着腮嘟着粉嫩的小嘴,朝着身边坐着的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问道。 那少年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眨着星光般闪烁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小女孩,温润一笑:“雪儿,本……我也不知道。不过,府里有书上提到过,东州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当年先帝建立大燕时,东州的三大家族便求见过先帝,具体的过程书上并没有记载,但是最终是先帝下了旨,东州虽在大燕名下,但是平时还是遵循其固有的统治模式。” 小女孩听完似懂非懂:“那……东州是大燕的吧?” 少年一听,不由欣慰一笑:“雪儿很聪明!” 被少年一夸,小女孩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轻声说了句什么,少年听完不由皱了眉。 “雪儿,不可胡说!”虽是责怪,但是话语里却没有多少厉色。 小女孩一听,鼻子一酸,眼睛里已经蓄起了水珠。不过她还是懂事地点点头:“雪儿知道了,以后就在心里想想,不再说出来了。” “雪儿乖!”少年轻抚了下她的头顶,看着她有些委屈却没有任何抱怨的懂事模样,到底还是心软了下。抬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珠,哄着她开始说着东州的奇闻异见,很快让女孩又扬起了笑脸。 “东州的刺史不是朝廷派的?”骞绯月听着花怜的介绍,有些好奇。 “不不不,月妹妹,刺史什么的,在东州是不存在的。”花怜摇动这自己的食指,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嘚瑟表情,让骞绯月又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一路上,花怜跟他们介绍了很多大燕国的情况。他的见识很广,学识很丰富,让骞绯月和千默收益良多,也庆幸能在迷茫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人。 如果他能别时不时表现下自己的“英武不凡”,又或是非要吊他们的胃口让他们配合做出“我好奇、我想知道”的表现他才会说的话,他们会更乐意带着他一起。不过凡事总有其两面性,也是因为他一路的插科打诨,才让这沉闷的旅途变得生动了很多。 除了歇脚吃饭,马车几乎没有多停留地疾驰了十七天,今天他们终于是踏上了东州的地界。因为东州除了东面靠海,三面都环山,所以进入东州地界后,马车走起来就有些吃力了,他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来来来,月妹妹,我们继续说。”花怜似乎从来都不会累,他刚帮着把马车推上一个很陡的坡,坐到座驾上还没喘口气就开始继续之前的话题,“东州没有朝廷派来的官员,你知道他们是靠什么治理的吗?” 骞绯月端着书望了长睫毛一眨一眨的花怜一眼,复又低下头。千默则动都不动地挥着鞭子。花怜也习惯了两人的这种状态,所以没有得到热情的回应,他也说得很是有劲:“世家!” “是东州土地上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的三大医药世家。童家、詹家……” “花家?” “咳咳咳……”骞绯月的打断让花怜被自己口水呛了下,“月妹妹说笑了,花家可没这个本事!” “那你那开叔是哪儿来的木牌?”十几天相处下来,骞绯月能感觉到这个花怜的身后势必是有个不错的家族。年纪轻轻,见识和谈吐不凡,若是忽略他的自恋和话痨,他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那是开叔的本事。”花怜说着便转移了话题,“还有一个便是徐家。三大世家鼎足而立,共同治理着东州。” “三大家族孰强孰弱?”千默头没回地问道。 “百年前,是詹家。但是从近百年开始,詹家开始没落。连续几代,族中不论是药材还是医术都开始走下坡。而童家,从大燕国建国后,却开始声名鹊起。到了这一代的家主,童家已经完全取代了詹家,成了东州的老大。” 第87章 东州城 说到童家,花怜精致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凝重,但是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又换做了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是那一丝,恰好被骞绯月抬头捕捉到了。 “三家之间的关系怎么样?”骞绯月顺着他的话问,花怜也没发现异常。 “哦,三家在东州并存了几百年了,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比如徐家现在的家主就是娶了童家的嫡女,詹、童两家的上任家主又是拜把子的兄弟……”花怜说完又压低了声音接了一句,“但是到了这一代,童家隐隐有着要吞并两家独占鳌头的意思,不过大家面上依旧是和和气气的。” 不过说完他又状似沉思了下:“不过童家家主前些年遭受了一个很大的打击,内部也不稳定,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 花怜这话里的信息有点多,骞绯月深深地望了花怜一眼,看来这家伙知道的不是一般的多。 说话间,他们又爬到了一个山坡顶上,这次千默没有让马车再走。他伸手指向山下:“月,看!” 骞绯月顺着两人的目光往前看去,那山下的景象让她心神一震。 “那是?” “东州城!”哪怕如花怜这样一路表现得什么都见过的样子,此时的话语中都带上了明显的震撼。 三面环抱的山脉相交的地方,是一个方圆百里的平坦山坳。从山下望去,东州城就如一把打开的折扇。 两侧的山脉正好是它大骨的地方。每一条小扇骨就是一条街,每两条扇骨间的扇面都是房屋。三座碧瓦朱檐的宅院就像提在扇面上的字,而那座在入海口耸立的黑色阁楼就像是扇钉,让东州城稳稳地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而那阁楼身后露出一角的大海,似乎成了它的背影,像一面镜子把阳光反射在阁楼上,让阁楼熠熠生辉。 “真是壮观啊!”花怜不由感叹。 骞绯月和千默没有说话,但是眼中震惊的光芒也显示着他们内心的震撼。 “嗤,乡下人进城,没见识!”这时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鄙视和高傲。 三人随着声音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了边上华丽马车下站着的锦衣少年朝着他们露出不屑的表情。 “你!”花怜抡起拳头就要上去揍,被千默挥手挡住。 “你什么?”那少年看到花怜的举动,转过身上下扫了他们一眼,尤其是落在他们已经洗得发白的衣服上,更是嗤笑地翻了翻白眼,“我家下人都不穿旧成这样的衣服!” 花怜刚要说什么,瞥见自己举起的手上卷起的袖子,抓狂地喊了一声。他的衣服太显眼,为了伪装,他不得已换上了千默的衣服。 枉他自诩玉树凌风、风度翩翩美少年,今天却被人这样鄙视,“啊——千默大哥,你别拦着我,我要撕烂他的嘴!” “大胆!你可知道我们少爷是谁?”那少年边上的护卫站了出来,一下挡在那少年面前。 “走吧!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真是自贬身份。”这时,少年边上略高出一个头的女孩冷冷说了句,然后自己先行钻进了马车里。 那少年似乎有些怕那女孩,被说了后朝着花怜的方向又撇了撇嘴角,也转身上了马车。 “哼!算你们识相!”那狗腿子猝了一口口水爬上马车,一声高喝便架着马车离开了。 “啊——”花怜捏着拳头没地方放,只能看着他们离开抓狂着。 “嫌弃可以换回你那大红嫁衣!” 千默的话让花怜的手顿在了空中,“嗬!呵呵,呵呵,千默大哥,我开玩笑的,这衣服舒服的很,美得很美得很……” 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被三人忘记了,那少年的鄙视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幼稚的很。虽然花怜表现的很抓狂,但是在骞绯月和千默看来,不是那少年在逗他,是他在耍那少年。 过了这个山坡,人明显多了起来。 “杏林大会是初七开始,还有三天。接下去几天人会更多,我们要趁早找个地方落脚。”花怜有些得意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嘿嘿,这是我从开叔那边顺便一起摸来的。” 骞绯月看到他翻开的面上写着《杏林大会全解手册》,也有些好奇。 花怜眼角撇到了她的好奇,忙凑过来:“月妹妹,给你看!” “你说吧,我们听。” “嗯嗯好,月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花怜讨好地说了句,然后开始介绍起来,“千默大哥,我们要先进城。哦对,千默大哥,月妹妹,你们有银子吧?进城的人每人要交二两的城池维护费。” “这么贵?” 花怜耸耸肩:“东州城的规矩,几百年来都是这样。虽然没有朝廷管理,但是东州城还是有自己的护卫队,是由三大世家共同组建的。这些入城交的银子就是用来布防养人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口,有身穿轻甲的卫兵拦住了他们。 “通行牌!” 千默望着花怜,花怜跳下车走到卫兵面前:“二位大哥,我们不是贵城的。” “去那边登记交银子,领通行牌。” 卫兵指的地方拍着长龙,三人在排队的时候听到周围人的介绍,也已经明白过来。东州城从十年前开始加强了城防,东州城的城民每人手上都有一个身份牌。外来人就除了付银子外,还要另外登记领牌子。 一是避免有人冒充本城人逃那二两入城费,还有就是方便护卫队管理。 “三个人一辆马车,总共十两。” “啊?车比人还贵?”花怜惊呼,看着千默,“十两有的吧?” 千默斜眼:“只有八两!” …… “快点,不交别占位,我们还等着入城呢!”后面有人叫起来。 花怜眨着泪水涟涟的眼睛望着骞绯月:“月妹妹……” “哥!”骞绯月好笑地看了眼千默,自从花怜上车后,他似乎是找到了不错的调剂对象,总是挤兑他。 千默摸出了一个小银锭子交给卫兵,拿到了四张通行牌。 花怜接过嘴里还嘀咕着:“这年头,畜生比人还值钱!”说完恨恨地把那牌子挂在了马脖子上。 第88章 杏林大会 千默斜了花怜一眼,花怜立马狗腿地凑了上来:“嘿嘿,千默大哥有什么吩咐!” “你没再顺手摸点银子?” “情况紧急,没赶上……”花怜腆着笑脸,“千默大哥和月妹妹应该不忍心丢下我的吧,像我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你那小铜镜上的石头好像挺值钱的,不知道这城里有没有当铺!” “不可以!”花怜一把捂住了胸口,“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 此话一出,惹来边上人异样的眼光,饶是千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红晕,看得骞绯月笑弯了眉眼。 “哇——月妹妹你笑起来好漂亮呀!”花怜第一次看到骞绯月笑得那么开心,忽略掉她脸上、额头的疤痕,他竟发现她的眼睛是那么漂亮。 突然一根马鞭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走把银子还来!”千默已经给为卫兵看了通行牌,驾着马车正要往里走。 “走走走!”花怜一下就蹦上了马车,然后掏出那本小手册念叨起来,“我们现在要去……东来客栈!” “二位少爷!”突然横里窜出来的一个小孩子把他们吓了一跳。 “干什么?想碰瓷啊?”花怜看着马蹄堪堪在他面前停住,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撞坏了他可没有银子赔。 “二位少爷对不住,在下是听到你们要去东来客栈,一个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才拦了二位的车架。” “东来客栈怎么了?” 小孩子看着只有七八岁,但是一脸的精明:“二位有所不知,东来客栈已经被包下了。所以为了避免二位跑个空,在下才慌忙惊了二位的马车。” 花怜一脸玩味地看着那孩子:“说吧,要卖什么?” “嘿嘿,”那孩子被戳破目的也不尴尬,大方一笑后挺了挺胸脯,“小的周东,在这东州城混迹了七年,对东州城了如指掌。几位是第一次来吧?也许你们需要一个向导。” 骞绯月看着周东想到了现代的黑导游。 可能是看到她若有所思,花怜凑上来解释:“这些小孩子是当地人,靠帮着来参加杏林大会的人跑个腿指个路,赚点零花钱。” “咳咳!”花怜手上没银子,说话就少了几分底气,“月妹妹,千默大哥,你们看呢?” “多少钱?” “不贵不贵,一两银子半天。”周东熟络地跟他们介绍着,“几位可别嫌贵,其他的向导一天至少十两到二十两。小的虽然收您这银子,但是一定让你们觉得物超所值。” “便宜可没好货哦!”花怜笑盈盈地说了句。。 周东也不生气,坦诚地说道:“不瞒几位,这向导也是分等级的。小的人微言轻,只能收这点。” 这一说他们就明白了,看来这东州城的向导也是看人分配的。周东话里的意思不仅仅是向导的地位被划分了,连客人的地位也被划分了。 “你是说我们只值二两银子咯?”花怜又一次被鄙视了,眼角都眯了起来。 “你本来就只值二两!”千默把花怜腰间的身份牌拍了拍,转头递给周东一块碎银子,“先带半天!” “得嘞!”周东接过银子,爽利地拱了拱手,“几位先住店?” “嗯!”千默不多废话,拉着花怜挤了挤,给周东腾了个位子。周东也不多客套,利索地跳上马车,接过了千默手中的鞭子。 “几位,东来客栈确实是东州城最好最热闹的客栈,可是价格也不低。如今被人都包下了,小的带几位去一个稍微偏僻点的,便宜又舒服。” “你该不会是人家的托儿吧?”花怜斜眼。 “瞒不住客官!”周东的大方承认反倒是让几人有了不少好感,“那是我婶婶家开的客栈,几位放心,绝不会坑了几位。那地方虽然稍微偏僻些,但是胜在安静,没那么乱。” “不会是人肉客栈吧?” “客人说笑了。”周东虽然只是个大孩子,但是脾气涵养好得很,被花怜一次次挤兑都没露出一丝不耐,反倒是每次都很真诚地回答。 “东州城的杏林大会五年才会开一次,每次都是东州城最大的事,没人敢在这时候闹事儿。不然,东州城的护卫和三大世家都不会轻饶。几位身上的牌子就是这段时间的身份标识,若是有敢恶意滋事,那牌子便会被收回,同行一起登记的人,都会被赶出城。 “而且,闹事者以后都不会被东州城欢迎。不论求医还是问药,以后都会被东州城拒绝。” “规矩倒挺多!”花怜咂咂嘴,不过倒是没有再为难周东。 周东看他们没什么别的问题了,便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开始给他们介绍杏林大会和东州城的情况。 杏林大会要开七天,期间,整个东州城的各个坊市都会开放。平时在市面上比较难见到的药材、医书都会在这个时候集中拿出来交易。 杏林大会的交易区主要是三种,一种是东州城当地百姓开的店铺,第二种是三大世家联合举办的拍卖会,第三种便是各地来参加杏林大会的人开的自由集市。 “几位客人,离大会开的时间还有三天,但是各家坊市都已经开了,最主要的交易时间正是召开前三天,几位到的真是时候。” “那是,我们可是有全解手册的!”花怜说着拿出手册拍了拍,“所以你也别想蒙我们!” 周东客气地接过手册看了下:“客人,东州城自十年前严管后,很多地方都变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们,“这是最新版的,外面得卖一两银子一本呢,这是我手抄的,把没用的去掉了,加了不少实在的。” 骞绯月接过手册,入目是有些稚嫩但很清晰的笔画,有些地方还画了图。看来这本子他做了也费了不少功夫。 “哥!” 千默会意,递给周东一两银子,周东却摆手拒绝了:“客人,你们住婶婶的客栈,这份是送的,不要钱!” 花怜听完乐呵了:“小子可以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嘿嘿,客人夸奖了!”周东还是第一次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 第89章 入场券 “那杏林大会主要是做什么?”骞绯月不解,既然交易都放在开会前了,那正式的杏林大会要做什么? “是这样的!”周东又开始介绍起来。一路上,光是从周东处了解来的东西,都远远超过了付给他的银子。经过他的介绍,他们也对杏林大会有了个比较完整的认识。 东州因为地域和历史的关系,成为了大燕国最有名的医、药汇聚地。加上三大医药世家几百年的传承,让东州成为了整个大燕医药方面的泰山北斗。 杏林大会则是跟医药名声一起传承下来的盛会。从东州成名开始,杏林大会就已经开始举办了。每五年一次,不论世界、国家如何变化,杏林大会和东州却始终坚守着,岿然不动。 杏林大会召开期间,各地热爱医药的人都会前来,收购药材,淘购医书,交流医术,见识学习等等。所以这是一场医药界的饕餮盛宴。 开始前的坊市交易只是预热,正式的大会会持续七天。七天中,三大世家会轮流召开医药爱好者的交流会,每家两天。这才是大家争破头都要来参加的目的。 而最高。。/潮便是第七天的时候,届时三家会各派出医和药一位代表,在东州城的杏林阁举办一次医药大赛。在大赛上,会有各家代表现场展示药学和医术。 百年世家的医药传承,能近距离接触聆听、观摩学习,谁不心动? “几位,医药大赛可是东州杏林大会的最大看点,一定不能错过哦!”周东似乎想起了什么,还有些神往,“听说上一届的时候,医药大赛上还有人让‘死人复生’了呢!” “真的假的?”花怜被说的蠢蠢欲动。 周东咧嘴笑笑:“客人,那时候我也还小,没亲眼看到,听说而已。客人,到了!” 几人抬头望去,一幢干净的二层小楼挂着“秀水客栈”的牌子。按着时间来说,这地儿其实不远。 周东跳下马车,朝着里面喊了句:“婶婶,来客人了!” 很快一个穿着朴素却很整洁的女人走了出来,三十多岁的年纪,有些微胖,脸上带着有些羞涩却很和善的笑容。 “几位客官请进,阿东,把马牵到后院喂点吃的。” “哎!”周东先帮忙把车上的包袱搬下来,牵着马车去了后院。 “花二两,搬行李!”千默说完先一步推着骞绯月进去,留下一脸嫌弃无奈的花怜。 “你好像很喜欢欺负他?”骞绯月笑意盈盈问道。 “他欠!” 骞绯月偷笑摇头。 进入客栈,乔婶看骞绯月行动不便,特地带着他们去了后院楼下的房间。 “这是我们自己的院子,楼下没人住,几位若是不嫌弃就住后院吧?清静些,就是稍微简陋了点。前院的房间好些,但是都在楼上。” 房间很干净,东西也都有,只是没有那么雅致罢了。不过骞绯月和千默都不是在乎这些的人,在乎的人没钱,也只能随着他们一起了。 周东没有说假话,三间房子每天三两银子,还管一天三顿饭,确实不贵。花怜原先说的东来客栈,一天一间要二十两,吃饭还另算。 “啧啧啧,不知道是谁包下的东来客栈,真是不拿银子当钱。”花怜一边搬行李,一边吐槽,“啊,月妹妹,你这包袱里装得什么啊?这么重!”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没有打开看,那里面装得都是医书。 骞绯月看了那包袱,抬头望着千默,千默也正好望向她。两人都想到了师父冷祤寒,杏林大会这样的盛世,师父应该也会来吧?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他。他们走得匆忙,都没办法给师父留口信,他要是找不到自己,会担心着急吧? 收拾好东西,三人在客栈简单吃了些午饭,就跟着周东出去逛了。三人都很想见识下那些坊市的盛况。至于那块沉香木木牌的事情,三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因为坊市不通马车,三人便步行前往。路上千默推着骞绯月,花怜就跟周东搭腔:“哎,你住你婶婶家?” 周东愣了下,闷声点点头:“嗯,我爹娘早逝,是婶婶和叔父收留的我。” “哦,抱歉啊!”花怜看着这个比自己小的孩子,端着一副大人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让周东一阵尴尬。 “那你叔父呢?怎么没见着?” 周东摇摇头:“叔父平常是在客栈里的,半个月前跟人出去了,好像有什么事。” 花怜点点头,问起别的些事情来。千默和骞绯月听着,发现他似乎是想到哪里问到哪里,但是几个问题串联起来后,却发现问题的终点便是指向那块木牌。 两人心下对花怜的好奇倒是多了一分,这家伙看似无聊不靠谱,事实上心思非常细腻。 周东到底还是孩子,心思没有那么深,他一点点透露了些信息给他们。就是那木牌是三大世家联名发放的,主要是给大燕国在医药方面声名赫赫的人,这还不是普通的名声在外,非得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不可。 至于木牌的作用,周东也只是知道这块木牌代表的是医药界至高无上的荣誉,在杏林大会期间,可以凭木牌出入任何场所,再多的他也说不出来了。 周东说的都是花怜知道的,他甚至知道得更多。比如这些木牌其实对外只发放了十块,六块在三大家族手里。比如有了这块木牌,可以在东州城三大家族的拍卖会上有一间贵宾室。 他唯独不知道那个神秘的“内场”是在哪里,看来得想别的办法打听了。 “几位客人,过了这个路口就到了。”即使周东不说,他们也已经听到了前面传来的喧闹声。 果然,走过转角,他们就像是出世一般,瞬间从无人之境步入了尘世中。 “想赛过华佗吗?快过来吧,我的医书是最好的。” “用耳去听,用鼻去闻,用心去用!济世店,有你想要的药材!” “真正的医师是不会迟疑的,银针入肉,药到病除!” ……坊市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光是听那有趣的广告就让三人有些应接不暇了。 “哈哈哈,你们来的正是时候!”突然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近他们,掏出布袋里的两块木牌低声说道,“你们还没有拍卖会的入场券吧?要不要来一份?” 第90章 雪肌膏 “拍卖会?” “不错,正是三大世家联手举办的拍卖会,要知道,入场可是有名额限制哦?”那人个子不高,有些圆滚滚的。脸却很尖瘦,嘴角留着八字胡,还有狭长的带着意思贼光的眉眼,像极了一只圆滚滚的老鼠。 “怎么样?最后三张,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硕哥,”周东从花怜后面出来,挤到卖票人的面前似笑非笑地喊了一声,“这几位是我的客人。” 那硕哥一看,“哟,小哑巴啊!我当是谁呢!”说着他自然地把手里的票塞到了身边的口袋里,“小哑巴,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咱们江湖再见!几位逛好!” 说罢他拱了拱手擦着周东走了,交错的时候他还故意拿肩头撞了周东一下,疼得周东不由呲了呲牙。 “没事吧?” 周东耸耸肩笑笑:“没事,我们继续逛。几位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那个拍卖会要门票吗?”花怜凑过来问。 周东扫了眼周围点点头:“确实要,但是只要十两银子就可以,没有名额限制。只是有座位等级。” 三人了然地点点头。 花怜又好奇问他:“那人为什么喊你小哑巴?难道你小时候是哑巴?” 话一问出,周东明显脸色阴沉了些,花怜也被千默和骞绯月瞪了一眼。 周东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笑着说道:“是我叔父。几位要先去买拍卖会的门票吗?好座位的门票要提前去。” “不用,我们就最差的就行。”花怜抢先说道,马上又搂着周东的肩膀让他带着他们到处晃晃。 坊市的店铺很多,种类齐全,他们简直要被晃瞎了眼。几人一起逛了会熟悉了下后,花怜就扯着周东独自离开了。千默则推着骞绯月慢慢晃。 再碰面时,花怜的脸上扬着大大的笑容,连周东的眼睛里都带上了一些兴奋和灼热的目光。让千默和骞绯月不由怀疑,刚才他们离开后肯定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过他们都没有开口问。 临近傍晚,三人才晃到了拍卖场的门口,排队去领了拍卖品手册。 “龙涎香、雪莲、五百年的人参……啧啧啧,好东西还真是不少。”花怜一边吃着饭一边翻着拍卖品的手册,手册上记录着后天的拍卖会将会被拍卖的东西。 周东下午和花怜回来后,对他的态度明显亲近了不少。他跟花怜坐在一起,抽空给他们解释着:“花大哥,每次拍卖会的前九种都是三大家族出的,拍卖所得也是全部捐给东州城建设用的。” “哟,看不出来,他们还挺大方嘛。”花怜不阴不阳的话,让人听着怎么都不像是夸奖。 “花大哥,九种之后会有三件压箱底的珍藏品,那才是真正的瑰宝。” “哦?”花怜翻动手册,果然,后面的三件,每一件都单独有一页介绍。 “金蟾蜍,传说食用后能百毒不侵!”花怜一念出来就让千默和骞绯月吃饭的动作都顿了下,第一件就是只是耳闻从未见过的极品药材。 “真的假的,”花怜虽然说质疑的话,但是语气里全是感叹,“啧啧啧,还真是压箱底。第二件,义烛针。” “嗯?”骞绯月歪头,“义烛针?” 花怜也是咋着舌:“千年前义烛女医银针散腹水得武帝亲封,没想到,竟然有人收藏了这等珍品。九针共计三百六十件,光毫针就有一百零八。败家子啊,真是比我还败家啊!这等珍品都拿出来卖!” 花怜摇着头翻到第三页:“嗯?居然是《阴阳十一脉灸经》!” 这本经书千默和骞绯月都听说过,《阴阳十一脉灸经》记述足钜阳脉、肩脉、耳脉、齿臂少阴脉等十一脉循行路线及各脉之是动病、所生病,治疗均用灸法。 “嘿,这义烛针和灸法同时出现,似乎是有意为之啊!”花怜一脸玩味的样子,他把手册放在一边,拖着腮转头问骞绯月,“月妹妹,有你喜欢的吗?” 千默给骞绯月夹了一筷子鱼,转头看他:“花二两银子买?” “噗——”周东一口汤喷出来,还好头转得快,喷在了地上。 “你这孩子!”乔婶赶紧跑过来,照着周东就是一个头踏,“客人对不住啊,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乔婶,没事!” 骞绯月微微笑笑继续吃饭,花怜则有些委屈地看着她,但是被她忽略了。 “唔——月妹妹,你竟然无视我!”花怜抚心作痛苦状,惹得周东和乔婶在一边偷笑出声。 虽是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第二天几人依旧是花了银子买了拍卖场的门票准备去见识下,当然骞绯月和千默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能不能遇上师傅。千默闷声不响地还给周东买了一份,让他感动不已。 两人虽然不是富得流油,但是在银子这方面两人都是没那么计较。只要觉得花得值得就好,没有了可以再赚。 反倒是花怜,看似出生非凡,在银子上却是斤斤计较地很。 “老板,你这也太贵了,就这么一小瓶,能够干嘛的呀?”千默和骞绯月逛完一圈回来,就看到花怜在一家店里跟人死皮赖脸地讨价还价。 花怜一看他们来了,有些不自然地把瓶子放下:“算了算了,你这也太贵了,本少爷不买了。月妹妹,我们走!” 说着他上来推着骞绯月的轮椅就要往外走。 “哎,你别走!”那老板一听花怜的话不干了,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你说我贵我认,说我这雪肌膏够干嘛,那你得给我说出个三四五六来。老夫我在东州城开了三十年的店,这雪肌膏卖了数万瓶,还真没有一个人上门来说过这药不管用的。” 花怜被这一说,脸上的尴尬神色更明显了:“是我说错了,我说错了,老人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我给您赔罪!”说着他拱手就是深深弯腰一礼。 谁知那老板是个轴的,他看周围已经围上来不少人,拉着花怜不肯放了:“来来,把你的疤痕露出来,我非得让你见识下不可。让大家伙也给做个见证,你放心,老夫不收你钱。” “啊——你放手,我说错了不要了还不行嘛!”花怜看骞绯月他们走近更着急了,忙使劲挣脱,推着二人就往外走。 第91章 自由集市 “等等!”千默拦住花怜,转身看向那老板,“多少钱一瓶?” “不行,我——”老板本来还要去抓花怜,对上千默微眯的眸子,突然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承,承惠,五十两。” 千默掏出银票拍在他胸口,拿了他手上的瓶子转身就交给了骞绯月:“走吧!”说着他推着骞绯月先一步离开,花怜和周东急忙小跑跟上。 店门口的人看没热闹看了,也就散了。 四人离开店门口,顺着人潮慢悠悠往前走。千默和骞绯月犹如闲庭散步,但是后面跟着的花怜则是扭扭捏捏拖拉在后面。 直到他们走了半条街,他才咬咬牙赶了上来:“月妹妹,这药——” 骞绯月手上摩挲着药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却不说一句话。直到看得花怜脸色由红转白,甚至看她的眼睛都有些退缩和歉疚了,她才微微一笑:“花怜,谢了!” 说罢,她把药塞进了袖口里。 花怜愣愣地看着她对着自己一笑,然后说了句谢,又看着她收起了药膏,刚想解释,被千默扫了一眼:“月,药膏好像是我付的银子,你谢他做什么!” “呵呵,那就收回!”骞绯月轻笑,千默回了一个微笑,然后推着她往前走。 花怜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还阴云密布的脸,一下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就如大雨过后突然放晴的天空,整个人都散发着热腾腾的朝气。 “不行,怎么能收回呢!我接受你的感谢!”花怜拉着周东往前跑,边跑边喊着,“月妹妹,你再笑一下!”。 千默推着骞绯月的身子微微俯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月,是我送的!” “嗯好!”骞绯月好笑地看着吃醋的千默点头。 两个人淡淡的,一个人笑闹着,一个人陪着,四个人逛完了坊市。除了那瓶雪肌膏,其他的倒没买什么,主要还是长见识。而且几人也没有什么急需的,银子就暂时留着。 骞绯月的心里还悬着一件事,但是坊市逛完没有收获,她就提出去自由集市转转。 “姐,你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热闹的集市吧?”自由集市的入口处,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正有些得意地跟身边稍高一些、神色清冷的女孩介绍着。 “还行吧!”女孩一副淡淡的样子,但是眼睛里流转的光芒和不停转动的眸光显露出她好奇的内心。 “姐,你想买什么?我爹只给了我一万两,都不知道能买什么!”男孩子气呼呼地抱怨着,觉得有些丢份。好歹他是童家的嫡子,只带一万银票出来太寒碜了。 只是他没注意到,他说到一万两的时候边上的女孩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恨的光芒,不过很快隐去了。 “看看再说吧,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入了本姑娘的眼!”女孩高冷地说了句,但是看着周围摊位的眼神里,那股好奇和热情已经退却了不少。 自由集市的另一头入口,骞绯月四人正饶有兴致地一个一个摊位看过去。 “周东,这自由集市可比那些坊市有意思多了!”花怜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那些自由集市的摊位上卖什么的都有。稀奇古怪的药材、医书残本,还有什么自己制的药丸、制剂等等。 “嗯?”走过一个摊位的时候,骞绯月突然轻呼了一声,然后很快又忍住了。 千默俯下身去轻声问道:“月,怎么了?” 骞绯月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能回复:“好像看到点有趣的东西。”她示意千默把她推到右手边的摊位上,自己装作不在意地扫了一眼。花怜正拉着周东正在他们后面两个摊位跟一个老板讨价还价买一种药丸,骞绯月松了口气,还好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天知道,她刚才吓得心都差点跳出来,因为就在前一刻,一直隐匿着悄无声息的小火突然有种强烈的意识要跑出来,甚至已经开始往外移,被她强行制止了。直到现在,小火还在自己的意识里蹦跶。 “安静些!”她给她传去意识,“你要做什么?” “吃!”“吃!”小火不停地给她传达着自己要吃东西。 骞绯月暗道不好,难道她现在要吃血晶?自己算着时间的,照着这几年来她的情况,一直都是没有主动表达过要吃了。因为现在自己每个月都会给她两颗血晶,她似乎也挺满意,没有睡过没有吵过,而且个头也以非常非常慢的速度在长。 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她只能在意识里安抚她,让她稍安勿躁,一会回去了就给她吃。可是这次小火却不依不饶地给她传达着要吃的意识,甚至有点要不受她的控制跳出来的感觉。 她赶紧找了个借口,让千默推她到边上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然后用袖子遮了下把血晶吞入口中。小火飞快地吸收了血晶后,又开始跳,还是要吃! “你到底要吃什么?”骞绯月的脸上不由带了急色。 “月,怎么了?”千默感觉到她似乎有些异常,关心地问到,“是腿疼?” “不是,”骞绯月摇头,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千默,你带我再回刚才那个摊位看看。” “嗯!”千默没有多问,只要她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好。 当回到那个摊位上的时候,小火蹦跶地更厉害了,连续不停地在她的意识里说着“吃吃吃!”这下骞绯月知道,问题恐怕是出在这个摊位上。 她低头朝着摊位看去,地上摊着不少药材,她扫了一眼,除了一味灵芝看上去有几十年的年份还算不错,其他都是常见的草药。可是小火的异常让她不得不认真对待,可是她也确实没看出什么异常。 于是她只能一个个药材拿在手上,看看小火的反应。黄芪、白芍、灵芝她都拿了个遍,但是小火依旧只是在意识里闹着。 还好她只是个孩子,那好奇的眼神在那老板看来也不过是女孩子长见识罢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你到底是要……”她又拿起下一个刚要问的时候,意识里,小火突然暴躁起来,“吃吃吃!” “你要这个?” 第92章 原来是你 骞绯月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金佛花,一种最普通不过的菊科类的草药,大燕国非常多的地方门前屋后都能看到。 “吃吃吃!”可是意识里小火的激动表现告诉她,她要的正是这个! “老板,我买个这个和这个,多少钱?”骞绯月为了混淆视听,还是多挑了几种药材摆了出来。 “呵呵,小姑娘,这些一共你给三两银子就可以。”老板是个中年男子,消瘦的脸上布了不少皱纹,看上去很是沧桑。 “哥!” “嗯!”千默伸手去荷包里掏银子。 这时,突然横里窜出一只娇小白皙的手掌,拿住了摆在地上的金佛花:“老板,这花多少钱,我要了!” 骞绯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 千默才不管这些,他把银子递给老板,伸手一个巧劲,在那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前,就把那花轻拿了过来。然后弯腰把地上骞绯月挑的药材都包了起来放好,转身就推着她离开。 “慢着!那花本小姐已经看中了,你拿出来吧!” 可是千默和骞绯月连一丝停顿都没有,那女孩的话说完,他们都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你们?” “上!”边上的男孩子挥手,身边四个护卫一下就涌了上去,把他们两人拦住了。 “大胆,我姐姐喊你们停下,你们竟敢无视!”男孩子气冲冲地走上前,却发现眼前的人似乎有些眼熟。不过他很快就抛弃了念头,眼前的两个人衣衫破旧,自己又怎么会认识他们! “说你们呢!”他看两人不理会他,又喊了一句。 他没认出来,不代表千默他们不记得。这个男孩子不就是之前在城外山头鄙视他们的那个么,还有要跟他们抢草药的女孩,那天也在场。 “药是我们买下的,就是我们的了。二位衣着不凡,想必是大家少爷小姐,又何必跟我一个乡下丫头抢药材呢?岂不是自贬身份?” 这时花怜他们听到动静也凑上来了,刚走进就听到了骞绯月绵里带针的话,再走上前发现正是那天鄙视他穿的破旧的两人。 花怜一下就乐了:“月妹妹说的是,大家少爷小姐自然是不屑抢我们乡下人的东西的。” “原来是你!”那男孩子这时终于想起来对方就是昨天在山头上碰见的人。 “哟,承蒙您还记得我这个乡下人,真是倍感荣幸啊!”花怜挥了挥洗得发白的衣袖拱了拱手。 “童心,别跟他们废话,让他们把药草交出来!”那女孩看有人开始朝这边看,面上露出了一些不耐。 “好嘞!姐,你放心,到了我们的地盘,哪儿还轮得到他们抢你想要的东西。”叫童心的男孩子上前一步,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别说我童家仗势欺人,哝,足够你们买几十份了。” 三人暗中眼神交汇了下,姓童,又是他们的地盘,这男孩子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只是那又如何? 骞绯月是不会让的,这药似乎对小火尤其重要。千默就更加了,在他的世界里,骞绯月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 而花怜,那个叫童心的竟然鄙视他最得意的外貌,这辈子就跟这人势不两立了! 哪怕是平时比较注意的周东,这次都是坚定地站在了他们的身边。 “童少爷,东州城的规矩是买卖自由,不论是谁,都不可以强买强卖!”周东梗直了脖子挺着胸膛说道,虽然话里多少带着些强撑的态度,有些底气不足,但是仍旧得到了花怜的重重肯定! “小东子,可以啊!哥哥没看错你啊!” 这话一出,周东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色,他用力点点头:“嗯!” “你们!”那少年一听周东的话,面上僵了一下,虽然他是童家的人,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不好强行要求他们拿出来。可是姐姐和大家都看着,他这时候要是怂了,这以后在东州城,他就成了笑话了。 想到这里他又往前站了一步:“都是爱药之人,若是几位今天愿意割爱,我童家和徐家愿意跟几位交个朋友。”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一下就议论开了。童家和徐家,这可是三大家族里的两家了,能跟这两家搭上线,什么药草都能舍啊! 童心的话意思也很明确了,若是他们今天不让出药,那么就是跟两家做对。只是,那又如何? 千默和花怜同时往前站了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周东也赶紧上前一步,跟他们并排站着。 骞绯月感动之下,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药草拿出来。她不是怕,若是只有她和千默,今天这药,她是一定不会交出来的。但是现在还有花怜和周东,两人虽然相处不久,但是她也已经把他们当做了朋友。 尤其今天在知道对方的身份下,两人还能挺身而出,这份情谊让她动摇。她不能让他们为了自己身陷险境。 “等……” “童少爷!”突然,人群中一个声音打断了骞绯月刚准备说出口的话。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一个少年站了出来。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紫冠束发、锦袍加身,带着一股让人不自然产生敬畏的气宇轩昂。但是白皙俊美的脸上又带着朝阳般温暖却不灼人的淡笑,把身上那股锐利的气势化作了浓浓的阳光暖意,让人不由想要靠近。 那少年先是朝着骞绯月几人看了一眼,随即转向了童心和徐露,伸手微微拱礼:“童少爷,徐小姐,在下君逸,今日有幸得见二位,真是荣幸之至!” “君逸!是他!”骞绯月的心里犹如惊涛骇浪,“怎么他也会在这里?” “妹妹,这个玉佩可要保管好哦。等你长大了来找太子哥哥玩。” “绯月妹妹真可爱。” “找到东西后杀!” “动手!” “娘!” “你认错人了!” 前一秒,似乎还是那小大人模样的孩童,给她系上玉佩,看着她的脸笑弯了眉眼;下一秒那些手持长刀、倒拎起她的黑衣人一下闪现;再闪过,便是那个清冷的背影说着寒心的话!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腰间,衣服里面放着那块差点要了她和千默性命的玉佩。是谁?是谁派来的人?会是他吗? 骞绯月望了一眼那个在人群中已经是星光熠熠的少年,将近十年没见,他已然从一个端着大人样子的小孩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真少年。然而自己却已经与之前完全两样了。 第93章 徐露 说不上什么感觉,没有失落、没有委屈,她对他,也仅剩下年幼时的匆匆一面,还有因为与他牵绊带来的那些伤痛和怨恨。 如今依旧是匆匆一眼后,她就低下了头,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端倪。 不过身边的千默却发现了她的异常,他侧身微微挡住骞绯月的身子,抬手抚上了她的肩膀。 骞绯月感觉到身边人的担忧,伸手轻拉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没事。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就和众人一样,看不出异常。 只是她不知道,那安抚他的人心里,远远没有他脸上表现的那么平静。 在看到那人第一眼的时候,千默的心里突然闪过一阵敌意和莫名的躁动。那时他还没有说自己是君逸,他还没有把他和骞绯月的过去联系起来。他微微皱眉,他肯定没有见过这个少年,那他胸腔里翻滚的莫名的情绪又是哪里来的? 千默没有再想下去,他压下心头的烦躁,像周围的人一样,对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你是谁?”童心不认识他,但是一直在京城的徐露却在一听到他名字时就瞬间明白了他的身份,当朝太子,慕容君逸! “童心!”她赶紧制止,然后缓步上前福了福身,“民女徐露见过君少!” “徐小姐有礼!”慕容君逸脸上依旧是微微笑着。 但是骞绯月注意到他看徐露的目光里带了一丝别样的东西,不经意间似乎还多停留了一下。而那徐露似乎也接收到了那目光里的异样,脸上的神色也少了一份惊讶,多了一份羞涩。 “不知徐小姐是看中了何物,也好让君逸见识见识?”慕容君逸看着徐露微笑说道,眼神也不经意地扫了骞绯月他们一下。 那个眼神望来,骞绯月和千默都感觉到身边的花怜气息都僵了一下。 徐露被问起,轻声摇头:“只是觉得有些好奇,并不是什么珍贵东西,入不得君少的眼。” 她没有说尽,但也没多隐瞒。她是看着那金佛花似乎与平常的不同,但是具体哪里不同她也看不出来。本来还想把那花拿到手后请她爹看看,如今事情闹得这样,似乎也不好再强行索要。 想到这里,她暗怪了童心一下,都怪这个鲁莽的家伙,害她在太子面前丢脸。 “既然如此,君逸之前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不知徐小姐可否移驾帮忙参谋参谋,君逸实在所知有限!” 慕容君逸的邀请让徐露有些喜出望外:“君少抬爱了,徐露自当从命!”说着徐露给了童心一个眼神,自己先一步跟这慕容君逸离开了。 “哎,姐——”童心还没会过意,可是人都离开了,他只能恨恨地朝着花怜瞪了一眼,“还不快跟上!”他朝着几个护卫吼了一句,也离开了。 众人自动给几个人让了路,让他们通过。在行人让出来的通道尽头,骞绯月瞥见了一个粉嫩的娇小身影。双平髻上两朵粉嫩的簪花一跳一跳,就像那天她对她喊着“姐姐”的俏皮模样。 “逸哥哥,你去了哪里?快来帮我挑挑吧?” “好!” 声音渐行渐远,骞绯月的视线也被散开的众人挡住了,再看不清。 众人看没好戏了,也慢慢散了,但是也有人还对着骞绯月几人指指点点。无非是怪他们没眼力见,这么好的跟童徐两家套近乎的机会竟然丢了,甚至还隐隐得罪了两家的少爷小姐。 “哥,回去吧!”骞绯月低下头轻声说着,千默推着她转身离开。 发生了这件事,其他两人也歇了逛集市的兴致,便一起先回客栈吃饭去了。只是饭桌上的气氛一点都说不上好。 骞绯月的思绪已经从那些人身上回来了,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意识里压制小火,自从那金佛花到她怀里后,小火就一直在蹦跶。 千默是在思考自己对慕容君逸的敌意和异样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 而花怜则有些紧张和不安地看着皱眉沉默着的两人,食不知味。 周东是回来就感觉到了不对,赶紧借口帮婶婶忙去了后院,没跟他们一起坐下吃。 突然,花怜飞快地扒起饭来,然后把筷子“嘭”地往桌上一放:“好了,我吃完了,你们要问就问吧!” 千默和骞绯月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对上一副视死如归的面孔。 两人望了望对方,在花怜的那股气势快弱下去之前,终于,骞绯月开口了:“你只要不是女人就行!” “……”花怜的嘴角使劲抽了抽,只是这样一来,刚才憋的那股劲儿就没了,“不是,我是说……” “不是就行了,不然你就不能跟千默一个屋睡了!”骞绯月如释重负地说道,然后又低头开始吃饭。 “就算是,也是她一个人睡,我跟你一个房间。”千默插话,“我怕她装男人久了,自己都不知道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了。不安全!” “好!”骞绯月点头应是,顺便还给花怜夹了一块肉,“多吃点,太瘦,像女人!” …… 花怜想暴走,可是看着眼前饭碗里的红烧肉,想拍桌子的手却抖得拍不下去,想喷出口的话也变成了喉咙里的哽咽。 “你们慢吃!”他丢下一句话就匆忙逃跑了,留下千默和骞绯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 他是谁又有什么重要,风无定,云无常,相遇是有缘,相识是用心,相知贵乎真心。 也许一开始的相遇带了隐瞒,可是他们也隐瞒了不是吗?隐瞒不是为了欺骗,他的真心,他们都感觉得到。 千默问过周东,那天花怜带着他离开,是带他去胖揍了一顿那位“硕哥”;还有那瓶雪肌膏,哪里是他自己受伤了,就是想给骞绯月买的,却又担心会让她自卑,那扭捏的样子实在是跟他没心没肺的外表不衬。 一副潇洒风流、游戏人间的皮相,却揣着一颗火热真诚的心。 所以就算他和君逸相识又如何,至少今天,他站在了他们这边。 第94章 哭好了? 花怜回来时,千默正在桌上翻着他今天淘来的东州城的书籍。 “月妹妹呢?” “回房了。哭好了?” “咳!谁告诉你我去哭了?” “谁应谁哭了!” “我!” 千默却不再打趣,他抬起头郑重地看着他,脸上是花怜从未见过的严肃:“不论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做什么,你不能伤害她!若是你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受伤,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呵——”花怜被他一说,脸上也带上了玩味,只是那泛着火光的眼睛,却让人一点都不觉得是玩笑,“那不知道,那些让她脸花了、腿断了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千默一听,捏着书的手不由握紧,他望着花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那是野兽要发动攻势前的标志。 花怜第一次在千默的身上感觉到了危机,是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那感觉让他的皮肤都竖起了汗毛。 在他快支持不住,内劲都已经开始运转的时候,千默的身子一松,那种危机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跟她提那些伤,哪怕你是好心!”千默说完起身拿着书离开,留下花怜一脸沉重的留在原地。 “嗯?”花怜眉头紧皱。他想到了那雪肌膏,自己当时去买的时候,确实是想着把她脸上的疤痕治好。虽然她没说,但是女孩子,哪有不在乎外貌的。她的眼睛那么美,脸型也好看,若是没有了疤痕,一定是个大美女吧。 而且他也确实在有意无意地跟周东打听,东州城哪个大夫治腿伤有一手。 可是今天千默的话让他的心沉了沉,难道她的伤还有别的隐情?为什么不能提那些伤?他这时才想起来,那雪肌膏千月虽然收下了,却没见她用过。 “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花怜不由转头望向了后院。 “去查查他身边的两个人!”此时,在与秀水客栈相距了三条街的东来客栈,一间装饰古朴大气的房内,慕容君逸给手下下了命令。 “是!”手下领命后没有离开,从怀里拿出一张帖子递上,“殿下,徐家小姐递来帖子,邀请您明日的拍卖会到徐家贵宾室一聚。” 慕容君逸接过帖子翻开,寥寥几句清淡的邀请,就和落款之人一样,冒着清冷的气息。 “呵……”声音在笑,嘴角却没动,“回了徐小姐。” “是!” 命令一出,飞到徐家。徐露正在厅内与父母用午膳,却听得下人来报,说殿下有要事在身,不能赴约。 下人退下,徐露还没来得及失望,“啪!”的一声,被一个耳光扇倒在地。 “愚蠢!” “爹!”徐露眼中带着泪光,满是控诉地看着她爹。 “我没这么不要脸的女儿!”徐家的当家家主徐锐,是三大家族中最年轻的一位,刚过三十,脾气确实出了名的严厉。此刻,他看地上唯一的女儿徐露的目光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爹!”徐露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委屈,“我不过是想帮您拉拢下太子——” “住口!”徐锐指着徐露的手指都气得颤抖起来,“你懂什么?太子是什么人,就凭你也想去拉拢?” “我怎么了?” “你!”徐锐一口气滞在胸口,起伏了好几下,才忍住没有再挥手打她,“好好教教你女儿!” 徐锐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话后,吹着胡子离开了。 桌上徐露的娘,也就是童家当家家主的亲妹妹童祤清,咽下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拿起手绢轻轻擦了下嘴角后才淡淡开口:“起来。” 徐露还有些委屈地默默流着泪,但是到底不敢忤逆她娘,抽噎着站起来。 “擦干净,就这副样子,谁看了都没兴趣。” 徐露听完瑟缩了下,拿出手绢擦干了眼泪,把妆容稍微收拾了下,看上去没有那么失态了,童祤清才开口。 “在京城这些年,白呆了?” “娘……”徐露抬头想要反驳,对上一双直刺心神的眸子,到了喉咙口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女儿知错!” “错哪儿了?” “不该肖想太子殿下。” “徐露!”童祤清侧过脸,带着清冷的目光不带一丝波澜地说道,“你是童徐两家的女儿,你记住,谁你都可以肖想。” “娘?”徐露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我告诉你错在哪里。”童祤清擦干净最后一根手指,把手绢丢在桌上,“聘则为妻奔为妾!徐露,你若自甘堕落,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娘……”徐露看着童祤清果断离开的背影,被惊了一下。冷静下来后她身侧捏着帕子的手不由握紧了起来,眼中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不就是一个过气将军家的女儿,还是个黄毛丫头,怎么配得上那么耀眼的他。”她不由想起了今天太子对她的异样眼神,还有那温和有礼的态度,再低头看看自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模样,不由红了脸颊。 只是她回想起他的拒绝,又泛起了一丝烦躁和不安。不过她很快压了下去,“娘说的对,我是童徐两家的女儿!”说着她收拾了下心情回了药房。 七天后,她会代表徐家参加这一届的医药大赛,她一定要拔得头筹、大放异彩,让太子殿下看看,到底谁才真正配得上他。 “嗯?雪儿你也要上?”慕容君逸没想到骞霏雪也想上去比赛。 “对呀,逸哥哥!”骞霏雪坐在凳子上,晃着两条腿吃着桔子,“逸哥哥,这个很甜,我试过了,给你吃一瓣!” 说着骞霏雪跳下椅子,爬上桌案赛了一块桔子到慕容君逸的嘴里。慕容君逸闪躲了下,望着她期待的眼神,还是无奈笑着张开了嘴。 骞霏雪看他吃下了桔子,露出一个甜甜的大大的笑容,“师父让我上去试试手,我只是去参加药比,师兄参加医赛。” 慕容君逸点点头:“那雪儿可要加油哦!” “嘻嘻……”骞霏雪扑闪着大眼睛趴在桌案上问道,“若是我赢了,逸哥哥有什么奖励吗?” 慕容君逸看着她俏皮的模样,刚想说话,却瞥见她嘴角沾着一点桔子汁,正要抬手去擦,却被骞霏雪拦住,“等下!”说完骞霏雪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嘶,真甜。嘻嘻!” 这个动作落在慕容君逸的眼里,让他不由楞了一下,“绯……” “什么?” “呵呵,没什么……”慕容君逸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这块玉佩送你可好!” 第95章 生死都要在一起 “玉佩?”骞霏雪一听,连手上的桔子都顾不上了。她一把放在桌上抓住慕容君逸的手臂抬起来,看着他的腰间,“逸哥哥,你是说你一直带着的这块玉佩吗?” “呵呵,嗯!”慕容君逸点点头,“你不是一直想要?” “嗯嗯嗯嗯!”骞霏雪不停地点着头,她第一次在慕容君逸这儿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可是不论她怎么央求,他都不愿意送他。 “有这么开心?”慕容君逸不由被她小鸡啄米般的动作逗乐了,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却还是那点弧度,带着最温和的样子。 “嗯嗯嗯嗯……”连串的点头终于让慕容君逸的笑容到达了眉梢,“可是你要先获胜才行。” “没问题!”骞霏雪刮了下自己的小鼻子,抬头骄傲地说道。 “可别得意,三大世家藏龙卧虎!” 骞霏雪跳下桌案,拿着桔子又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嘟囔着说道:“我知道啊,但是这次不是都是年轻的一辈上嘛。童家那个童心昨天不是见过了,一副二世祖的样子,我才不会输给他呢。 “徐家的徐露……唔……”骞霏雪歪着头,“逸哥哥,她肯定对你有意思,所以我一定要胜过她!” 慕容君逸看着这个丫头一副大人的模样,不由好笑摇头,“徐小姐可是得童太医真传,你可不要小瞧。” “那又怎么样?我也得师父真传啊!” 慕容君逸笑笑,低下头处理文件不再说话。骞霏雪看他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呆的差不多了,便乖巧地说了声,便回房去看书了。她嘴上说的不在意,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为了那块漂亮的玉佩,她决定接下去的七天都不出门了,她要好好用功。 门关上,慕容君逸却又抬起了头。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嘴里喃喃念着:“绯月妹妹……” 千默走进骞绯月的屋子的时候,她正看着那株金佛花发呆。她没有防着千默,这世上,能让她唯一除了复仇以后还能燃起一丝生活的希望的人,也只有他了。 “这株金佛花有什么特别?” 骞绯月摇摇头,她转头看到门关上了,示意千默在她身边坐下来:“千默,我有话想跟你说!” 千默坐下来,抚着她的头发:“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不问。” 他的眼睛里都是怜爱和心疼,让她今天又被凉透的心回暖了起来。“千默,我没有想着慕容君逸,只是想着当年是谁要杀我们。” 只一句话,千默的脸上突然就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她若是不说,他不会问,但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她和他有过口头的婚约,她对他…… “嗯,嘿……”心里一下轻松的千默又露出了山里不懂事时候的傻笑,让骞绯月看了更加温暖。不论这世界怎么变,人心怎么变,他对她依旧像最开始哄一条大虫子一样,真诚,简单。 “月,我……”笑过的千默又想起了他对慕容君逸那种异样的感觉,他对她也没有隐瞒。说完后,他第一次露出了对自己身世的疑惑,“月,我以前……到底是什么样子?” 骞绯月看着这个平时沉稳的大男孩,露出迷惘和不安的神情,她的心闪过心疼。 “等杏林大会结束,我们去查!”她拉着他的手,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千默没有回答,他现在已经懂事了,不再是那只只知道生存的小野兽了,心里也偷偷想过,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香山,像只野兽一样活着。 他也见识了人类的复杂和比深林还可怕的危险,所以他不知道要不要去探寻那身世的真相。她已经那么辛苦那么难了,他不想让她因为自己而陷入哪怕一点点的危险之中。 “千默,”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骞绯月双手捧着他的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要替藤娘他们报仇,要去弄清楚是谁要杀我们?我要让她后悔……你会陪我吗?” 千默没有多想,点点头:“嗯!” “可是会很危险,甚至是生命危险!” “月,生死都在一起!” “呵……所以呢?”骞绯月俏皮地一笑。 那笑意盈盈却露着不可动摇的眼神,让千默豁然开朗。他抵住她的头,轻声却肯定地说道:“好!” 骞绯月松开他的脸,把眼光转向那株金佛花,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隐隐的激动:“那就让我们从认识她开始!” 说着,她把右手伸到千默的面前,离他的眼睛三寸的地方,她告诉他:“不要紧张,不要害怕!” 千默看着她的手指,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一直知道她有秘密,几次的虎口脱险,她没有说,但是他知道,那一场场的大火,都跟她有关。 在千默的目不转睛中,骞绯月的手指指尖冒出了一个小火苗,很小很微弱,甚至都感觉不到温度。 骞绯月看了眼千默,发现他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也没有贪婪和神奇的目光,只是带着温柔的眼光看着那火,那眼光透过微弱的火苗,看着的,是她的脸。 她的嘴角牵起一个微笑的弧度。这就是一直守护着她并被她真心认可和念着的人,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小火,出来!”一个意念传去,指尖的火苗突然就涨高了很多,然后变成了一个黄豆大小的火苗,那火苗在她的指尖扭来扭曲,仿佛一个小小的精灵。 “这是?”千默有些好奇地看着那指尖跳动着的小火苗,虽然没有身子没有手脚,但是一扭一扭的样子,让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它是有意识的。 “她叫小火,是住在我身体里的小精灵……”骞绯月把小火能点火的事跟千默说了下,至于血晶的事,她还是隐瞒了起来。若是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不会同意自己自//残来获得血晶供他度过难关。 “她从哪里来的?” 骞绯月摇摇头,前世的事她没打算说,毕竟是上辈子的事了。“我不知道,从出生的时候就有了。” 千默没有再问,他看着那个在金佛草面前不停跳动着的小火,微微皱眉。她确实是帮助他们度过了好几次生死危机,但是她到底是什么,骞绯月自己也说不清楚。万一她是寄托在她身体里的妖灵,那种会对她不利的东西,那么他一定不会让她这么好过。 不过现在看来,她似乎是在骞绯月的意识压制下的,他暂时松口气。 第96章 东灵山 “是她要的金佛花?”千默一下就想到了症结。 “嗯!”骞绯月点点头,她还没看出这花有什么特别。 “小火,这花可以给你,但是你得让我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特别?”她在意识里不停跟小火交流,但是小火不停蹦跶,完全看不出来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骞绯月无奈:“她的神智很简单,太难的交流好像还做不了!” 千默看着小火一直在围着金佛花闪动,虽然非常着急的样子,但是到底没有突破骞绯月的意识自己跑上去,他心里的担忧又少了一分。 “你告诉她,不许她动!”他伸手拿起那花,一点点靠近小火,两人都能感觉到小火越发急躁地跳动着,但是始终没有对那花做什么。直到那花贴到小火的边缘,两人突然就屏住了呼吸。 因为在他们的眼睛里,那贴着小火的金佛花突然开始冒烟,然后花序开始掉落,叶子开始枯萎。可是整株花却一直直立着,没有烧起来也没有蔫下去。 直到灰烟散去,那外表的叶皮全都剥落,两人看着金佛花露出的内芯齐齐瞪大了眼睛。 原本还是青皮黄花的金佛花,如今却变成了通体红色,花、茎都是和小火一样的颜色,红中带着金黄,就像一朵拉长了的火焰一般。甚至握着它的千默的手指,都感觉到植株传来的热量。 “这……”骞绯月不可思议地望着千默,“怎么会?” “月,金佛花,属火!”千默转头看着她。 “还说,火中火!”骞绯月接上他的话,“可是,就算它是火中火的属性,也不会变成这样啊?” 他们接触过很多次金佛花,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小火也从来没表现过异常。 “也许,这是一株变异的品种!”千默把花递给她。 这是两人唯一能想到的结果,这世间的药草千百万,有很多会因为环境、气候等的变化,产生不同的变种。 像明天会拍卖的雪莲,常见的品种有白色、淡黄色,但是叶落就曾经跟他们提过,他还见过一朵稀奇的变种,呈黄、白、绿三色。 “嗯!”骞绯月点头,恐怕这株金佛花也是一个特殊的变种了,只是变异之后,它的火属性达到了令人惊奇的地步。 “怎么办?小火想吃!” 千默沉吟了下,刚才他故意那么引。。诱小火,他都没有强行去吃,“让她吃吧!” “嗯!”骞绯月刚一同意,两人就看到小火猛地做了个人吸食的动作,火苗一摆,就像蛟龙吸水一样,然而,金佛花还是好好地待在骞绯月的手上。 ……骞绯月一拍脑袋,小火吃血晶是通过自己的口的,她忙把金佛花递到口边。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嚼下,那金佛花却在碰到她口的瞬间,化作了一股暖流滑入了她的喉咙里,然后就见小火“嗖”地一下消失在她的胸口。 在千默看不到的她的体;内,金佛花化作的暖流直达胸口的小火,然后融进了小火的身体,就像血晶一样。只不过融合的时间比血晶要长一些。 千默看着那药草流进了骞绯月的口中,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她的脸,就怕她出什么意外。直到她再次回过神,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酸胀不已。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顾不得眼睛的不适,他赶紧关切地问她。 骞绯月心里暖暖的感动不已,她抬手覆上他的眼睛,让他闭眼休息一会,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没事,不用担心。只是……” 说到这里,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吃饱了,去睡觉了!” 吃了这么多血晶她没饱,一株变种的金佛花终于是让小火吃撑了,她需要时间去消化,于是她又隐到了她的心脏深处去睡觉了。 “嗯。”千默只要她没什么不适就好。 两人又稍微聊了会,周东来敲门,喊他们出去继续逛坊市。 “还要去吗?” 骞绯月点点头:“去吧。” “要是再遇上……” “没事,认不出来。” 打开房门,周东的脸上还带着一些小心翼翼,中午那压抑的气氛让他还有些余悸。不过花怜倒是又恢复了一派无忧无虑的样子。 骞绯月和千默再出来时,就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让周东松了口气。四人结伴逛了完了自由集市,所幸没再遇到那些讨厌的人,不过也没遇见其他让他们特别心动的东西。 看着天色尚早,骞绯月示意千默去找之前买金佛花的人。那中年男子的摊位上还留着上午骞绯月买剩下来的药,那些东西太平白无奇,没人光顾实属正常。 不过两人看他也是不疾不徐的样子,想必来也只是来凑个热闹。 “花二两,想办法去问出早上那金佛花从哪儿摘得!”千默给花怜下了命令。 花怜一甩长发,“没问题!看小爷的!”然后拉着周东就过去扯家常了。 不一会,两人便一脸得意的回来了:“问到了,在城北东灵山脚下。” 千默和骞绯月对望一眼,看到了对方眼神里的兴趣。 “花二两,你去打听下那事,我和月去看下!” 花怜一脸不爽:“不行,我也要一起去。你去打听!” 千默指指他的脸:“这么好看的脸,不用太可惜了!” 这话一出,花怜整个人都亮了:“真的?” 骞绯月和千默对望一眼,很是认真地点点头:“真的!” 花怜掏出小铜镜照了照,自言自语道:“果然风华绝代!”收起小铜镜,他拍拍胸脯:“交给我吧!你们就放心去吧!” 于是,在周东有些同情的目光中,花怜搂着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他是个不错的朋友!”骞绯月笑着说道。 千默点点头,推着她往客栈走。他看过东州城的介绍,东灵山在东州城的东北面,山脚连着杏林阁,从自由集市过去还有近三十里地,他们便驾着马车过去。 到达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西下,那夕阳照在海面上的美景让从未见过大海的两人驻足了好久。 一丝傍晚的凉风吹过,让两人终于是从美景中回神。千默把骞绯月抱下马车,背着她往山脚走去。却不曾想在山脚下、海的边缘处,见到了一个让两人浑身一震的身影。 第97章 茕茕孑立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三十六帝欲相迎,仙人飘翩下云輧。 那一袭白衣轻扬、遗世独立的男子,明明是谪仙一样的人物,却因为眼底深处的怅惘而沾染了尘气。 看着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模样,两人的胸口闷闷的有些酸涩。 “师父……”一声师父,让两人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那身影慢慢转过来,依旧是那样不疾不徐,只是闪烁的眸子还是预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眼波流转,朝着二人打量了一下,发现还是他走开时的模样,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安然。 冷祤寒朝着二人点点头,“跟我来!”说罢,自己先转身往山上走。 千默背着骞绯月跟上,两人没有错过他眼神中的关心,至于没有多的话,他们也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性格。 不紧不慢地往山上走了近五里地,山顶的太阳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晖,冷祤寒终于是站定了。 “坐下,感觉下地底的热量。” 千默把骞绯月放下,两人盘腿坐下仔细感觉。 “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暖意。”骞绯月的腿感觉不太灵敏,她又把手按在了地上,这才感觉到了一丝热量。 “源源不断的热。流。”千默的感知更明显些,但是他还是意识到了不正常。 他抬头看着冷祤寒,“师父?” “月儿的身体比常人要热一些,对热气的感觉会弱。”冷祤寒没再解释下去,看着暗下来的天色说道,“好了,下山吧。” 冷祤寒背起了骞绯月,“黑了,不安全!”两人都没有坚持,他们知道这是师父的关心。 不用背着骞绯月,千默基本能跟上冷祤寒的速度,下山后,他看到千默气定神闲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默儿吐纳已接近小成,可以进一步修习了。不过你们要记住,内劲是基础,只有内劲扎实,以后招式才能使出真正的威力。” “是,师父!” 冷祤寒把骞绯月放到他们的马车上,然后又从自己的马车上拿出两本书:“月儿吐纳小成前,不可修习,以免影响你的心性。” “是!” 千默接过书籍,不由瞳孔一缩,“《洗髓经》,《玄机密授拳诀》?师父……”他听过《洗髓经》,是达摩传世真经,另一本恐怕也是来历不凡。 冷祤寒抬手制止:“都是拓本,不过是真迹。你可先自行修习,若有不懂之处,留下待我下次给你解惑。” “谢师父!”千默低头就要行礼,被他拦住。 “杏林大会后,去哪里落脚?” “师父去找过我们?”来不及多想,骞绯月脱口而出地问到。 冷祤寒本不想回答,但对上她带着期盼的目光,还是承认地点头:“嗯。” “师父,让您担心了!”骞绯月有些泪目,千默轻搂住她,他知道,她心里一直期盼着这样的关爱。 “被人欺负了?”冷祤寒第一次看到那样委屈的眼神,有些手足无措,连他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的话里带着一丝着急和关切。 骞绯月擦掉眼泪,微笑摇头:“没有,师父,我们还没想好要去哪里。不如您告诉我们,怎样可以找到您?” 冷祤寒沉吟了下,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品给骞绯月:“里面的药丸,先每月一次,若是无大碍,就一月两次。两年后的今天,到京城城东三十里外香山找我。” “是,师父!”骞绯月接过药瓶,没有问里面是什么药。只冲他去找过他们的情谊,她当着冷祤寒的面便倒出一颗吞下,这次,千默也没有制止。他和她是一样的念头。 冷祤寒被骞绯月的动作打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他从马车上搬下一个大箱子,放在地上:“坐着轮椅多有不便,需要的时候就用。好了,走吧!” “师父,等等,”千默喊住他,“您知道杏林大会发放的十六块沉香木牌吗?” 冷祤寒听到沉香木牌时,有些意外地看着两个人:“你们有?” 两人对望了一眼,还是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是!” 冷祤寒点头:“看来你们也是有自己的机缘。”说着翻手拿出一块牌子,虽然天色已暗,但是两人还是凭着那特殊的气味认清了师父手上的也是一块沉香木牌。 “既然你们有了,我就跟你们说下这木牌的作用。”冷祤寒说完后,跟他们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先一步离开了。 千默把箱子搬上车后,也紧跟着回了城。当他们回到秀水客栈的时候,就看到花怜正坐在后院门口的石阶上等他们。 “你们终于回来啦,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护卫队了。”花怜走上来,先帮着把骞绯月的轮椅搬下来,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沉重的箱子,“这是什么?” 千默把箱子打开后,看到里面的东西,脸上有些五味杂陈。骞绯月看着花怜把里面的支架拿出来研究时,眼眶里的泪水再忍不住,沿着发丝就往下滚。 冷祤寒给她的是一副紫檀木的支架,紫檀生长缓慢,非数百年不能成材,成材大料极难得到,且木质坚硬致密,纹理纤细浮动,变化无穷。尤其是它的色调深沉,显得稳重大方而美观,故被视为木中极品,有“一寸紫檀一寸金”的说法。 比这支架本身更珍贵的,是师父对她的这份心。她看得出来,这架子应该是他亲手打磨的。因为她一套上,支架的大小正好能固定她的腿。而且固定的地方,她的左腿正好是一整条腿,右腿只到膝盖。除了她自己和千默,恐怕只有师父这么清楚她到底是哪里受伤了。 “师父……”骞绯月喃喃地抚摸着支架,眼前闪过那山头上站立的有些孤寂的身影,心里默默念着:若是有朝一日,能报答这份情谊,她必将誓死以赴。 她抬起头,正对上另一双眸子,那眼神里流露出的除了感动,还有和自己一样的决心。 “月,站起来试试吧。” 第98章 准备 骞绯月穿好两件支架,手撑着轮椅,一点点站起来。她这时才发现,原本脚腕和膝盖的地方,那支架上都是活动的。 在适应了一段时间后,她除了能慢慢地走路,还能做些简单的弯曲动作,像坐下。 冷祤寒还很细心地在支架和腿的连接处,垫了好几层棉布,让支架和腿的摩擦有了一个缓冲。 走了一阵后,千默就示意她停下来了。虽然师父已经很细心处理了连接处,但是到底木头还是硬的,他怕她走得太久会痛。 事实也是这样,虽然这点疼痛骞绯月可以无视,但是走久了伤是肯定会有的。师父也说了,需要的时候用,她便没有勉强再戴着。 花怜见识了这副支架的妙用后,又开始担心骞绯月的腿。他几次想开口问她为什么不治疗,最终还是忍住了。她宁愿承受支架带来的痛,都不愿意把腿治好,想必是真的有别的原因。 “好了,先吃晚饭吧!”花怜喊了一声周东,乔婶和周东便在后院廊下的石桌上摆上了饭菜。今天前院客人多,两人摆好饭菜就去前院忙了。 千默和骞绯月上山下山赶了下,也饿了,拿起筷子便开始吃起来。 倒是花怜,心不在焉地嚼着饭菜,支支吾吾的,似乎也是有话要说。 “怎么一下午没见,又变成姑娘了?”千默实在有些受不了他散发的幽怨的气息,忍不住说了他一句。 “我!”花怜那筷子戳着碗,“我,可能要提前走了。” “嗯?”两人停下了筷子,这个消息真是有些意外。 花怜话起了头,就顺了,他伸手掏出一直被他宝贝藏着的沉香木牌递给骞绯月:“月妹妹,这块木牌你拿好,到时候你跟千默大哥去参加。” 花怜这时才开始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自然地说着:“我已经都打听出来了,这木牌是一场地下交易会的入场资格牌。时间是明天晚上申时,地点就在明天拍卖会的后台,到时候你们向拍卖会的负责人出示木牌就可以了,他们会带你们进去的。” “哦对了,还有,听说那地下交易会会有不少真正的极品交易,所以若是你们有想要的东西,还是要提前准备些银子或是好的东西用来交换。” 说完,他咬咬牙,摸出身上的小铜镜:“千默大哥,这个铜镜上的石头确实能当不少银子,最少二十万两。你们要是不够就先当了它,不过你们的当票一定要保管好哦,回头我要赎回来的。” 千默和骞绯月看着他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多,转头交流了下眼神。 “那你应该也问到了,这木牌一次只能允许两个人进去吧?”千默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怜说道。 “额……”花怜被千默说得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你们?” 骞绯月咽下饭一笑:“所以你就打算自我牺牲,成就我俩?” “啊?”花怜被戳穿,脸上一片尴尬之色,“月妹妹,不是,我……” 千默给他夹了一筷子肉:“行了,明天都去!吃肉,太瘦,像个女人!” “我……”花怜想反驳,却看到对面的两人已经开始低头吃饭,不理他了。他恨恨地把肉塞进嘴里使劲嚼了几下咽下。 “哎,”花怜把肉咽下才抓到重点,“难道你们?”有另一块木牌? 骞绯月给了他一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的眼神便低下头吃饭不再说话。 花怜见状也只得压下心里好奇闷头吃饭,不过又能去见识那传说中的地下交易会了,他又高兴起来,连嚼饭的声音都带着兴奋和激动。 二月的东州城,虽然没有京城那么冷,但夜间院里的风多少带着凉意。不过今夜的三个人,都没有感觉到一丝丝寒冷,反倒是有一股暖暖的热气萦绕在他们的周围。 回到屋里,骞绯月想起花怜的话,犹豫了下,还是拿出了血晶,她得为明天的地下交易会做准备。 她不想出售叶落给他们的那些药材,那是他的心意。所以对她来说,现在最值钱最拿得出手的只有血晶,不过肯定不会直接拿出去就是了。 之前给上官英雄炙醋柴胡的时候,她已经有过经验了,所以这次她也准备这么做。 没有人知道,那次她关在屋里三天三夜,炙醋柴胡只是顺手为之,更多的是在试验将血晶融入醋柴胡里。 以前吃血晶的时候没觉得,等到想分割的时候发现竟然切不动敲不碎,后来还是靠小火才融化了它。也多亏当初怕第一次试验不成功,让小火多融了一颗,现在她的手上还有一份液体状的血晶。 上官英雄不知道,他收到的三十包醋柴胡制片是融合了一颗血晶的。 骞绯月算过,按照一包可泡十次左右的速度,大约一年左右,他就能痊愈,甚至身体还会比以前更好。太快,她怕引起怀疑;太慢……他就得多痛很久。 打开瓶塞,看着里面如鲜血般刺目的红,与那带走生命的鲜血是同一个颜色。只是它却是救人的,若是她能早些准备血晶,也许……只是她能让自己的断骨重生,却不能让那些人重生…… 收拢心思,骞绯月拿出了花怜送他的雪肌膏,这次她决定拿它做文章。这样,万一有人发现异常,也能把视线转移到雪肌膏上面。 但是她不知道一颗血晶该分成多少份,便只能在自己手上试验。血晶对于外伤的效果出奇的好,她取了半成左右抹在入肉有一寸的伤口上,却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而且伤口恢复如初,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摇摇头,最终她只取了小半成,还加了些别的辅助药材,一起融进了雪肌膏,算是稀释和混淆成分。 再抬起头时,她才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蒙蒙亮,原来不知不觉都过了一夜。她稍微舒展了下,推着轮椅移到床边,决定趁着时间尚早再眯一会,却被一阵突然袭来的疼痛刺激得顿住了身子。 她自认为对于疼痛已经习以为常了,却没想到这疼痛一阵阵袭来,从她的腹部开始,向内府蔓延,然后一直延伸到周身的筋脉,她的皮肤下的整个身体,就像放在火上炙烤灼烧,用烫又痛,但是她却抓不到摸不着,只能咬紧牙忍着。 “唔——”她终于是忍不住出声,抓着扶手的手指都已经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可是那烈火灼身的感觉却越来越烈,终于剧烈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第99章 知音啊 “咚咚咚!” “月妹妹,你起来没啊——月妹妹!”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和喊叫声响起,骞绯月动了动已经疼到僵化的手指,“唔——”她稍稍睁开了眼睛,眯起的一条缝中看到了窗户外面透进来的光。 “月妹妹——”花怜的声音还在喊,然后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月,你没事吧?” 骞绯月半张开嘴,硬生生从喉咙里挤了一句“嗯,现在起。”说完后,她的喉咙就像刀割一样痛,那是昨晚体内那猛烈的灼烧将嗓子烧哑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支撑着床板坐回轮椅上,还好昨天是在床边突然发作,不然恐怕要在地上躺一夜了。她这时才有功夫想起昨天师父给她的药和说过的话,恐怕师父说的异常便是这个了。只是不知道这药是什么东西,竟然让连断骨之痛都能面不改色的她痛晕过去。 骞绯月缓了小半柱香,发现还是全身无力,这个样子出去肯定要叫他们担心了,她只好小小的咪了一点血晶。量虽少,效果却不弱,很快,她就感觉回复了力气。可是一看身上,衣服都还贴在身上,怕是昨晚太过疼痛,让她流了不少汗,连衣服都浸湿了。 于是她快速地换了套衣服,胡乱洗漱了下,推着轮椅打开了房门。 “哇!月妹妹,你今天又漂亮了!”一打开房门,花怜就惊呼着凑了上来。 “嗯?”骞绯月听出了花怜话里的惊叹,抬头疑惑地看着千默。 千默放下手中的早饭,走过来抚上他的额头,那里的疤痕已经消失不见了:“月,这样很好……” 骞绯月一听,抬手摸向额头,指腹下光洁的触觉传来,她的手指一抖。 “月,别怕!” 骞绯月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摸向脸颊,被千默握住:“还在。” 她稍稍松了口气,暗怪刚才没想到这件事,让那一点血晶修复了额头的伤疤。 “月,”千默看着她有些担忧的神情轻声说道,“七年了……”他们已经认不出你了,可以让这些伤疤去掉了。 她不知道,每次有人拿好奇或害怕或嘲笑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他的心里有多痛,他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珠子挖出来。他不是嫌弃她,而是心疼她要承受那么多异样的眼光。 骞绯月轻轻摇头,给了千默一个安心的眼神,无声说道:“赌不起……” “月妹妹,快来吃早饭吧!”花怜体贴地没有多关心她的容颜,她回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嗯。” “月妹妹,要快些吃,我们得去排队。” 千默推着骞绯月倒桌子边,帮她盛了一碗面,她喜欢吃面。 “排什么队?”骞绯月接过碗问道。 “医药大赛啊!”花怜咽下一大口包子说道,“医药大赛是有名额限制的,今天开始领票。周东寅时就已经去排队了,咱们吃完去把他换回来。” “嗯!”两人点点头,快速吃了饭。等他们到了排队的地方时,正好遇到已经拿了票的周东。 “这么多?”花怜接过票,发现有六张。 周东摸摸头笑道:“嗯,我和婶婶也想去见识下,还有一张给叔叔留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嘿,辛苦了啊!”花怜揉揉周东的头,打发他回去吃饭睡觉了。 三人便趁着最后半天把自由集市扫了一遍,还真让他们发现了不少新奇的东西。 他们发现了有一个小摊,专卖些稀奇古怪的药。有吃了能让人的脸变得通红、嘴巴里还能哈出很重的酒味的醉仙丸,还有能让人改变声音的药……没什么用,胜在好玩,价格还不算低,当三人把这些药丸都包圆了之后,那小摊主又热络地拉住了他们。 “嘿,几位客官,我这边还有更不错的哦!”那人似乎找到了知音,挤眉弄眼得意地说道。 花怜刚还在试图从千默手里抢一瓶能让人不停放屁的药,被那摊主一说,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了,“什么药?快拿出来看看!” 小摊主神秘兮兮地掀开自己的衣袍,露出挂在衣袍里侧几个口袋里的药,然后借着他们挡住流动的人群压低声音道:“这些可都是禁药,几位有没有兴趣?” 花怜拿起瓶子,看到瓶子上的名称时眼睛都直了,他凑近那小摊主,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小摊主的眼睛也跟花怜一样亮了:“这位小哥,当真?” “果然!” 小摊主一把抓住花怜的手,热泪盈眶:“伯乐啊!” “知音啊!” 骞绯月和千默有些无语地看着俩人抱在一起抹了把眼泪,然后就看那小摊主快速地脱下了衣服,然后团成一团塞到了花怜怀里:“兄弟,啥都不说了,这些就当小哥给你的见面礼了!” 花怜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小哥,你真是太仗义了,那多不好意思啊!呵呵呵呵……”话是这么说,手上把衣服收进包袱里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慢。 那小哥看他如获至宝的样子,眼角的笑容就更深了:“几位慢慢逛,咱们江湖再见!”说完他连地上摆摊的布也不收了,哼着小曲摆着肩膀地离开了。 “牙都要笑掉了!”千默对着满脸春风得意的花怜说了句。 花怜有些讨好地看了二人一眼:“嘿,见笑见笑!对了千默大哥,”他凑近千默给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要不要匀你一瓶?” “你自便!”千默撩开他,推着骞绯月往前走。 “哎,千默大哥,千默大哥,别不好意思嘛!”花怜喊着追上来,搭着千默的肩膀说道,“兄弟一场,有福同享嘛!” “月,以后离他远点!”千默低下头在骞绯月耳边说道。 “嗯!”骞绯月笑着应是,却对上花怜突然凑到眼前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月妹妹,我可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比那些嘴上不说、心里澎湃的闷//s,ao男可好多了!” 骞绯月白了他一眼,不理会他,转过头去看别的摊位,她想看看能不能遇到像上次金佛花一样的意外之喜。之前因为遇到了师父,他们没有去找。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小火沉睡了感应不到,还是那一株金佛话是万中无一的意外,她没再发现第二株那样的药。 第100章 开始 自由集市到了中午时分,也撤得差不多了,大家伙都准备去下午的拍卖会了。对他们中绝大部分人来说,买不买都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见识一下。 于是,到了拍卖会现场,哪怕开了四个入口,三人仍然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才进去。期间,周东也赶了过来,带着一脸兴奋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拍卖场的大门,骞绯月就被眼前的壮观景象震撼了。在外面看到时候,只是一个比较大的屋子,走进里面才发现,整个拍卖场竟然是全部建在地下的。 每个入口都是一个巨大的平台,然后有数十人可并排而行的台阶拾步而下。四人下了近二十米才达到座位区域。 “欢迎来到东州拍卖场!”一位妙龄女子上前客气地行了个礼,“几位客人的门票可否给我看下?” 花怜把门票递过去,朝着那女孩温柔一笑,惹得那女孩脸上露出了两片红霞。 “几位客人坐在这边,”女孩引着他们到座位后,把票还给花怜,“我叫小优,是负责这一片区域的,几位若有需要可以喊我!” “小优姐姐!”花怜甜甜地喊了一声,精致的脸蛋,纯净温润的声音,惹得那女孩心神都慌乱了下。 “客人有什么问题吗?” “小优姐姐,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下,若是我喊价了,最后却付不出银子怎么办?” 周东也好奇地看着小优,是啊,若是有人捣乱故意喊价怎么办? 小优轻声笑道:“客人说笑了,可不能乱喊着玩的。若是拍了最终却付不出钱,东州城就要请您留下了。然后就得去……赚银子,直到把您喊上的价格都补上才能离开。而且,就算补上了,那拍卖品也不会给您的,算作是惩罚了。” “小优姐姐,去哪里赚银子啊?”周东明显感觉到她说到那里时不自然地停顿了下。 “额,”小优犹豫了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金悦院!” “咳……”周东被自己口水噎了下,吐了吐舌头,红着脸不敢再问了。 但是花怜却来兴致了:“金悦院……这名字,啊!”他一拍大腿,把自己疼得呲了牙,“那是,东州城最欢乐之地啊!”说着还抬着头眯着眼睛,一副颇为向往的样子。 小优有些古怪地看着花怜,支支吾吾地说道:“客人,那里,是……女人去的!”随即她又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大男孩,“客人,您不会真的想捣乱吧?” “小优姐姐您去忙吧!”周东赶紧打断花怜,“我大哥是见您漂亮,特意找话题跟您聊呢!”他怕再问下去拍卖场不把他们列入重点防备名单,周围的人也要把他们当做那好蓝颜之人了。 小优听了周东的话,又不好意思地红了下脸,对他们点点头,离开了去接待别的客人来。但是她到底是没好意思再多看花怜一眼。 几个人落座后,默契地把花怜挤到了最边上。 “你们这是干嘛,我只是问问清楚嘛,免得到时候不知道规矩吃亏了不是!不过——我倒是真的挺想去见识下的。”说着他又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三人齐齐抖了抖,然后又齐齐往另一边挪了挪。 “看,那前头竟然还有雅间!”后面有人惊呼,几人也稍稍坐起向前看去,那拍卖场最里面一圈的座位前面,竟然造着一间间小房子。 扫了一眼,总共有十六间,除了周东,骞绯月他们都想到了,恐怕那里就是为木牌的主人准备的了。十六间雅间三面是墙,一面被屏风挡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隐约看到人影闪过。 骞绯月看了眼千默,两人心里都想着,不知道他们师父会不会在其中的一间。 “轰隆隆——”突然一阵闷响传来,连地面都稍微震了震。 “怎么了?” “众位客人别慌!”小优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大家也都看到了声音的来源。那是在拍卖会的中间,一个原本与地面平齐的木台子正在被缓缓升起,那闷响是台子下面巨大木齿轮滚动的声音。看上去有十米左右的圆台,在升高到三米左右的高度后停止了。 圆台上站着一个矮胖的老头,带着和善的笑容正站在一排架子前面。他的身前放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一个金黄色的铃铛。 老头轻摇了下铃铛,清脆的声音让拍卖场的人一下就静了下来。明明有着上万人在座,却静得连身边人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诸位!”老头看场面安静下来,笑着朝大家拱拱手,“欢迎各位来到东州拍卖场,我是本场拍卖的主持人,承蒙大家关照喊我一声秦老,本人在这里已经主持了三十年共六场拍卖了。 “拍卖场的规矩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老朽不胜其烦再重申一遍:请根据您荷包的大小来选择装进去的东西,要是装不下,东州就只能请您留下‘逢’一只大荷包了!拍到的朋友,我们的姑娘会带您到内场交易。 闲话说完,东州城史上第九十九场拍卖会正式开始!” 众人被他话里的数字惊了一下,很快就又被台上拿出来的东西吸引走了眼神。 “本场拍卖会的第一件物品,龙涎香!”秦老从身后架子上取出一个盒子,然后打开响着众人展示了一下。虽然坐的远未必看得到什么,但是就是这样,大家还是热切地探出脖子张望着。 “《纲目拾遗》有云:活血,益精髓,助阳道,通利血脉……这龙涎香的好处想必大家都清楚,老朽便不再啰嗦。这盒龙涎香共三两五钱,现在开始喊价,起拍价白银一百两!” “一千两!”秦老话音刚落,就有人喊价,一开口就是一千两。 不过骞绯月他们听完暗自摇头,龙涎香极其难得,市面上是不能流通的,因为是宫中那位的专用品。也只有在东州这样的地方,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拍卖了。而且这块龙涎香分量重,不论是入药还是燃香,都可以用很长时间。对比他们挖的四百年的何首乌,这一小块龙涎香可是要贵重的多了。 “一千一百两!” “一千五百两!” “四千两!”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一千多两,简直就是来寻开心的。 “五千两” …… “八千两!” 价格到了八千两,便没有再上去,秦老一摇铃铛,宣布交易完成。那笑眼盈盈的样子,怕是这个价格也超出了他的意料。 “下面,拍卖第二件……” 第101章 金蟾蜍 “第二件,五百年灵芝,起拍价一百两!” “两千!”可能也是因为龙涎香开场的刺激,喊价的人也直接往市面上差不多收药的价格喊,坐着的多是懂行人,喊得太低不过是骗骗自己罢了。 “三千两!”有人一喊就加了一千,别的人一看价格也不低了,再加也没什么意义。加上那人喊价掷地有声,怕也是志在必得。 “三千两一次,三千两两次,三千两三次,铛!”秦老摇动了手上的金铃,“成交!” “下面拍卖第三件,雪莲……” …… 一件件拍卖品被拍走,一声又一声的铃响把拍卖会推向一波又一波、高。朝。别看这些东西在这里似乎很常见,对于东州城外的世界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所以哪怕是那些没有拍到的人,见识到了都觉得十两银子花得值得。 但是唯一没有被这些此起彼伏的呼声打搅的,便是那最内圈的十六个雅间。没有人会认为那雅间里的人会没有钱,唯一的原因,就是那些东西,他们看不上! “铛!”又是一声悠长清脆的金铃声响,十件普通拍卖品全都名花有主。圆台上秦老笑意盈盈的样子,看来也是对今天拍出的价格颇为满意。 第十件拍卖一结束,众人不由提起了心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央的圆台。 秦老也收拢了刚才一派游刃有余的轻松神情,小心翼翼地取出架子上一个精致的盒子,覆手摸了下盒盖,似是喃喃似是感叹地说到:“老夫在这拍卖场经历了六场拍卖会,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幸能拍一件这样的齐物,此生不虚啊!” 众人被他把胃口吊地牢牢的,连呼吸都快停滞了,却仍旧舍不得移开盯着那盒子的眼睛。 还好秦老虽然感慨,却还是记得自己的职责,他有些激动地打开盒盖,将里面的东西展现在众人面前:“诸位,下面是本场拍卖会的第一件珍品——金——蟾——蜍!” 哪怕隔得比较远,大家都看到了盒子里那全身通红的东西。 “金蟾蜍,老朽也只是在书上见过,没想到竟然真有人能捕获此物!传言金蟾蜍能解百毒,因其血液是金色而得名。”秦老这时抬起头,扫了全场一眼,“诸位,这金蟾蜍,是用了不伤根本的药迷晕了,还是个活物!” “嘶——” “哗——” “活物”二字一出,全场先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就是一片哗然。 骞绯月他们也被惊了下,竟然是活物?这种传说中才存在的东西,不仅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竟然还活着。哪怕今天躺在盒子里的是一张金蟾蜍的皮,都会被拍到天价,何况是活物。 “也许,拍到的朋友可以试着养养它,看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呵呵呵呵……”秦老把大家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不由惹来了那些眼热的人恨恨的目光。 不过就算他没说出来又怎样?还是那句话,赶来东州参加拍卖会的,又有几个傻子? 所以秦老话音一落,有不少人都歇了心思。为什么?因为这金蟾蜍绝对不是他们能肖想的东西了。 “现在竞拍开始,起拍价白银一万两!” “两万两!”当外场的人群中率先有人喊了一声,然后就收到了近乎全场鄙视的眼神。 “嘁——”嘘声一片,这点银子就是就是侮辱那奇物。 喊两万的人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蠢了,忙拿门票挡着脸,“太丢脸了有没有!”但是还好,接下去的声音很快解救了他的窘境。 “十万!”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大家循声望去,声音果然来自那十六间雅间其中之一。看来这活着的金蟾蜍对雅间的人来说,也是具有极大的诱、、惑。 “真漂亮啊——”在隔壁的雅间,一个大男孩透过屏风看着那盒子中睡着的金蟾蜍感叹出声,“也不知道那药会不会伤到它。真是太漂亮了,姐是吧?” 男孩转头问身后坐着的女孩。 “丑!”女孩虽然也很好奇这金蟾蜍的功用,但是那满身血红的疙瘩看得她一阵阵发寒,就算它的功用再逆天,她也敬谢不敏。 “姐,你是不懂得欣赏!”男孩第一次顶着女孩说话,然后又转过头看着台上露出痴迷的目光,“也不知道它喜欢吃什么……” “嘁,你有钱买吗?”女孩可是听到了刚才隔壁传来的喊价。 男孩一听,转过头,得意洋洋地掏出怀中的东西,“嘿嘿,我有这个!” “你……舅父竟然把这个都给你了?” 男孩听了神情有一瞬的落寞,很快又得意地笑了笑:“那是!”只是那笑,怎么都少了一丝味道。 “十万两,还有人要加价吗?”秦老端着盒子看着场内,他知道,这个价格,还远远不够。 心思还没转弯,就有新的喊价传来:“十五万!” 价格一出,台上的花怜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骞绯月他们也是互望了一眼,眼神古怪。这还带着男孩子成年前尖细的声音,不就是那个跟他们有过两次交集的童家少爷,童心。 那天在自由集市冲突后,周东也告诉了他们,童心便是东州城现在势力最大的童家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未来的继承人。 他在雅间里他们一点都不好奇,看来他也是对金蟾蜍眼热的很,连声音里都带着一丝激动和颤抖。 “二十万!”这时,之前的女声又响起,一下就加了五万。 “三十万!”童心一下加了十万,那女声便没有再响起。 秦老扫了一眼全场,眼神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三十万虽高,但配着金蟾蜍似乎又显得小气了。只是那些雅间里坐着的人,多数都是医药界有头有脸的人,是三家邀请来的。童家未来的继承人显然对着金蟾蜍势在必得,跟他对上就是跟童家对上,这一点他们都需要掂量掂量。 秦老摇了摇头,有些替抓这只金蟾蜍的人不值,他刚准备开口倒数,突然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四十万!” 第102章 失算 “嘶——” “花大哥!”周东吓得差点掉下椅子,不过他看到边上的骞绯月和千默齐齐往外坐了坐时,他也故作惊讶地往外挪了挪。 “这人是谁啊?” “看他穿得那穷酸样,来捣乱的吧?” …… 全场的目光,甚至雅间里的那些人的心神,都飘到了花怜身上。这个轻飘飘喊出四十万的人,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四十万,噗,他怎么不去卖?”有人扁扁嘴,明显不相信一个跟他们挤在一块的破孩子能有这么多钱。 “他很快就能去了!”也有人露出了邪恶的目光。 “卖到死也没这么多钱。” “那可不一定,你没看那小脸蛋长得,啧,你别说,还真是……” 身后完全不顾及花怜的议论声,让骞绯月他们皱了眉:这家伙! 周东也听不下去了,扭捏着挪回花怜身边:“花大哥,你有银子吗?” 花怜一摊手:“没有啊!” “你……” “客人,你真的要拍吗?”这时,小优也走了过来。她有些担心地看着花怜,若是他说不是,她就厚着脸皮装一回。 她低下头在花怜耳边轻声道:“客人,你别捣乱,我会说是你喊错了。” “哦?”花怜意外地看着小优,“你有这个权利?” 小优咬咬嘴唇:“没事!” 花怜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小优姐姐,你实在是太善良了,我怕我会忍不住爱上你!” “客人!”小优又羞又恼,着急得话都说不全了,“你,我,哎呀,不是……” “小优姐姐!”花怜突然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虽然我没有钱,但是,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去金悦院的! “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小优姐姐你的一番美意!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那情意绵绵的样子,让坐在边上的骞绯月几人抽了抽嘴角,三人又往一边挪了挪。 “哎呀!”小优被花怜绕晕了,都差点忘记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我是说——” “五十万!”雅间传来的童心的声音打断了小优的劝阻,那声音里的一丝警告让周围的人露出了精光:有好戏看了! 花怜给了小优一个安心的眼神,懒洋洋地喊了声:“六十万!” “嘶——”这下大家都有些怀疑了,难道这个家伙真的是深藏不露? 连小优也被花怜那淡定的神情给骗了,她也不再劝,只在边上看着,想着若是有情况,给点提示也好。 “呵——看来台上这位朋友与在下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嗤——”花怜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是熊所见罢了!” “你!”童心没想到还有人敢公然不给自己和童家面子,“呵呵,好,那就让本少看看你有多少家底,跟我童家抢东西!秦老,我出七十万!” 秦老一听,和善笑笑:“童少爷好魄力!”只是眼底的精光却带着几不可查的鄙夷。台上那喊价的人明显是在抬杠,可耐不住他想要啊,还真吃那人的套。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拍的越高,他的收入越多,名声也会越响。试想,东州城史上最贵的一件拍卖品是从自己手上出去的,啧啧,这荣耀,真是让他死而无憾! “七十万,童少爷喊价七十万,还有加价的吗?”秦老眼神扫着全场,但是来回聚焦的中心都是对着那个布衣少年:小子,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八十万!”花怜依旧不疾不徐的样子,让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他是扮猪吃老虎的。 “八十万?兄台看来也是志在必得啊?”童心的话里已经带了一分试探。 “呵呵,彼此彼此啊!”花怜一撩鬓角的发丝,“只是不知道童少爷是不是准备了足够的银子呢?” “呵,这点还不用你操心!”童心冷笑,但是在骞绯月他们耳朵里听着,已经带了一点心虚。 “那童少爷打算出多少跟在下抢呢?”花怜又将了一句。 “童心,差不多了!再高就不值得了!”徐露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她皱皱眉提醒童心。 “哼,姐,你别担心,这金蟾蜍我要定了!”徐露不说还好,一说童心的逆反心理上来了,“秦老,我出九十万两!” “哗——” “九十万两,我出一趟诊才二两,这,我得出多少天?你帮我算算!” “你每个月休假四天,每年休假四十八天,也就是每年出诊三百十二天,还不算你干。多了腿软走不动路。唔——算你一辈子能活七十岁的话,差不多也就二十辈子就可以赚到了!” …… “花大哥!”周东听着后面的人的议论,额头上压力痘都急出来了,他可是知道花怜有个“花二两”的绰号的,“花大哥,差不多见好就收吧!” 不止周东,可能童心自己都知道,花怜就是在故意抬价。可是耐不住喜欢啊,再加上,他要是这次弱了,以后还怎么在东州城混啊! “哎——不急不急,他还没到底线呢!” 花怜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让骞绯月和千默疑惑对视了下,他怎么知道童心的底线? “等一下!”花怜这时转过头朝着后面的一个男子说道,“兄台,若是我拍到了金蟾蜍,你可否借我十两银子回家。我可以答应给你一滴金蟾蜍的血!” “啊?”后面的人一下呆住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些承受不住,“我——” “我借你!”那人边上位子的人眼疾手快,一下掏出一块银锭子送到他手里,“我借我借!” “你!”先被花怜问的人,一看拿银子的竟然是自己的师弟,气急攻心之下,一口老血喷在了他师弟的脸上,然后就晕过去了。 后面的动静其他人都没再理会,因为他们看到那布衣男子拿着十两银子跳到椅子上:“我出一百万两零十两!”说完他对着底下喊了一句,“童少爷,今儿个,我怕是要夺人所爱了!你那牌子可只够一百万两!” “你!”童心被人说破,气恼之下刚要跳脚,却想起刚才那人喊的价格,他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这位兄台果然有一套。不过,今天你怕是要失算了。” 第103章 误了终身 “你说什么?”花怜痛呼一声,带着不可置信。只是熟悉他的骞绯月几人,都听出了他话音背后的笑意。 “呵呵,你猜得不错,这牌子确实只够一百万两,不过……嘿嘿,谁让我身上还有零用呢!”童心颇有些得意地望向秦老手中的盒子,“秦老,我出一百万零一十一两!不过,若是兄台还想借的话,在下倒是可以等你一等。” “你!”花怜颓丧地低下头,“罢了罢了!” 他喃喃地摇着头着坐下来,别人看着像是垂头丧气地样子,只有身边的骞绯月他们看到他其实已经快笑得直不起身子了。 “秦老,宣布结果吧!”童心一听那放弃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向着台上的秦老催促。 “呵呵,童少爷稍安勿躁,”秦老的脸上也是堆满了笑容,一百万两,忽略那些前面的零头,他今天光这金蟾蜍就赚了五万两。啧啧啧!这童心的脑子,比起他那姐姐,差得实在不是一星半点,怪不得这两年,徐家和詹家又开始蹦跶起来了。一个这样的继承人,就算当家人童祤沧再强势又如何?百年之后,童家还不是照样要没落。 不过这些念头对于秦老来说,都不是重点,他只关心今天之后,他的腰包和名声又要鼓一鼓了。 “诸位,金蟾蜍还有没有要加价的?一百万零一十一两,一次;一百万零一十一两,两次!一百万零一十一两,三次——铛!成交!恭喜童少!” “哗——”真的成交之后,全场又一次沸腾了。金蟾蜍虽好,但到底是传说,这功效如何还不知道呢!竟然抛出一百万两,这童家果然不同凡响…… 而雅间的童心也迫不及待地跑去后台,要去领他那可爱的金蟾蜍,坐在后面的徐露露出一个隐晦的讥笑。一百万两,童家不是拿不出,但是今天童心的表现简直让童家丢尽了脸面。回去后,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哼,反正本姑娘已经劝过了。”徐露有些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本来今天舅父让她陪着童心来,就是要帮忙看着他点。他不听劝阻,自己也没办法。 “这是‘杏林令’!”童心跑到交易处,一把把那块和花怜身上一样的木牌和一张二十两银票拍在桌上,“快把金蟾蜍给本少,碎银子就不用找了!” 东州大会虽是三家举办的,但是交易处的人是另外聘请的,不全是童家的人。交易处的人已经拿到了从前面下来的金蟾蜍盒子,收了木牌和十一两碎银子后,把盒子递给童心:“童少爷,这杏林令要先抵押在此,您回去把银子拿来后,再把令牌还给您!” “行了行了!”童心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金蟾蜍身上了,哪儿还顾得了什么令牌,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拍卖场,直奔回家。他迫不及待想要研究它了。 童心离开后没回来,徐露也没在意,因为现在台上终于要拍卖她这次最关注的义烛针了。 “那木牌能抵一百万两?”骞绯月压低声音问花怜,他们已经猜到花怜说的木牌就是他身上那块沉香木牌。 “月妹妹真是聪明!”花怜这时又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模样,他半倚着椅背给了骞绯月一个赞赏的媚眼,一点看不出刚才那一幕刺激的价格战都是他引发的,“嘿嘿,一百万两,这童心可真舍得啊!” 不得不说,花怜的抬价,让童心吃了个大闷亏,还是让骞绯月和周东他们很是解气。 “花大哥!你教教我吧!”周东很是认真严肃地看着他,花怜今天这一手使得漂亮,简直是炉火纯青,他自认做生意还是有些眼力见,跟今天花怜的动作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嘿嘿,小子,有眼光啊!”花怜得意地一拨头发,“没问题,大哥以后多给你露几首!” “铛!”台上的金铃声响起,秦老一下端出了两个盒子,不同刚才的严肃,这次他是带着一丝敬畏。也难怪他如此,义烛是史上有名的女医,代表着一段传奇,今天拍卖的是她千年前用过的针具,是谁,都会带上一分对先哲达人的恭敬。 “义烛针,《阴阳十一脉灸经》!一套针具,一本行针灸法宝典,相辅相成!”秦老把两个盒子展开在众人面前,“两件藏品均为一人所有,应他的要求,本次将会将两件藏品捆绑拍卖!” 众人听完解释,也纷纷点头,两件东西放在一起,对有些心动的人诱惑更大! 比如雅间里独自坐着的徐露,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一是因为心动,她现在正在学行针,这两样东西简直就是为她而设;二是担忧,她跟母亲央求了很久,终于是求得二十万两,差不多可以拍下针具,可是现在两件一起拍的话…… 想到此,她在心里又暗暗嫉妒上了童心,同样算是童家的孩子,只是她是外姓,差距就这么大!她不甘心! “好了,现在喊价开始,老朽再重申一遍,请有些朋友,不要胡乱喊价,免得误了终身!” 秦老的话听着是警告,但是在骞绯月他们听来,却隐隐带着赞叹。怕是刚才花怜的动作,也让他非常满意。 “义烛针和《阴阳十一脉灸经》,起拍价一万两!” 同时一万两的起拍价,这两件东西相对走势就很慢了。虽然贵重,但是这东西不是谁都用得起的。普通的那些医师也自认没这点本事,针灸一脉,是需要传承的。若非家族底蕴深厚,是无法将针灸研究深入的。 “二十万两!”徐露喊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心里不停念着:没人喊,没人喊…… “二十一万两!”另一个女声传来,徐露瘫坐在椅子上,果然,银子还是不够。她有些失望和不甘地站起身想离开,走了两步又坐了回去。她倒要看看,到底能拍到什么地步。 其实她心里是暗想着,若是有人能像刚才挤兑童心那样挤兑要拍的人,让那价格到了奇高的地步,那就好了。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轻易得到! 第104章 大巫 只是到底没有出现第二个花怜,价格被抬到四十五万的时候,终于是定住了。两件单拍的价格在二十万,成为了一套,自然是要稍微贵一些,毕竟对一个家族来说,同时拥有千年古针和行针宝典,就相当于这个家族的针灸技艺又能上去一个台阶。 “哼!”徐露冷哼一声站起来,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就一无所获,她的心情实在说不上好。 刚一开门,差点撞上抬手正要敲门的一个女子,把她吓了一跳。 她一看门外的女子一副拍卖场下人打扮,火就冒了上来:“想死么?” “客人恕罪!”女子也没想到会惊到客人,连忙端着盒子后退一步鞠躬认罪! “嗯?”徐露还想发火,眼睛却瞄到了女子手上的盒子,“这!”盒子上的花纹让她的身。。子不由猛地一颤。 “客人,这是另一位客人命我们转交给您的,请您收好!”女子恭敬地把盒子递上前,心里还有些惶恐,雅间里的客人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万一上头怪罪下来,自己饭碗不保不说,还有可能要受到惩罚。 然而徐露的心思全在那盒子上了,那还有功夫计较刚才的事。 她按下快跳出来的激动,面上还是端着一副冷冷的样子:“是谁命你们送来的?” “小人不知!”女子紧张地开口,“客人只说是为了表达歉意。” “真的?”徐露的话里已经带着毫不掩饰的意外之喜。 “小人不敢胡说。” “咳咳!”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她又恢复了一副清冷的样子,“行了,知道了。拿来吧!” 女子把盒子往前送了送,徐露拿出两只手漫不经心地接过,然后抬着下巴说道:“以后干活仔细着点,可不是谁都能像本小姐一样大度。” “是是!多谢客人!”女子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应声退下。 徐露看那女孩子退走,一下抱着盒子退回屋里,关上了门。 “呼……”一关上门,她深吸一口气,坐到椅子上抚摸着那盒子,脑海中浮现那个颜如舜华、器宇不凡的男子,脸上一片通红。 她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似乎下一刻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啪!”她一把掀开盖子,里面果然躺着那套义烛针,在义烛针的下方摆着的,正是《阴阳十一脉灸经》。 “嘿……”徐露捂嘴偷笑出声,又有些热泪盈眶,她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非常非常的满足,甚至让她这一刻死去,她觉得都是甜蜜无憾的。 “殿下……”她口中轻声呢喃着,宝贝地把盒子抱在怀里,仿佛这样能感觉到一些安心。她的突然想起了他身边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和得意,“殿下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拍卖会结束了,众人意犹未尽地聊着离开了拍卖场,也有的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着明天徐家的医药交流会。因为在会上,参加的人还可以提出一些问题,若是有幸得到指点,说不定就能让医再上一层了。 骞绯月他们没有多考虑这些,他们随着人流回到秀水客栈,简单地吃了个饭。然后骞绯月换上了师父给的支架,戴上了面纱。花怜还帮千默稍微化了下妆,让他一下子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跟师父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就坐着马车赶往拍卖场。因为拍卖结束了,明天的活动又聚集在城北的杏林阁,所以人群都往城北涌去了。拍卖场周围冷清的很,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马车哒哒跑到了拍卖场的西门,冷祤寒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哪里。千默打马上前,冷祤寒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到来,先一步走出了马车。 千默看到冷祤寒今天带了一个画满奇异花纹的面具,穿着的衣服也不是平常的白色长衫,而是一身黑色,上头的纹饰也颇为奇特,似乎并不是燕国的服饰,他还愣了下。 “来了!” “嗯!师父!”千默低声喊了下,没让车里的花怜听到。 “千默大哥,是哪位好心人……”花怜掀开帘子,刚想搭话,在看到冷祤寒的面具时,浑身一颤,“你……” “嗯?”冷祤寒显然也看到了车上的人,“他就是你们说到有木牌的人?” “是!”千默点头,他一把把愣着的花怜拽下车,然后扶着被挡在后面的骞绯月扶下来。 冷祤寒看到骞绯月站着的身姿,和感激看着她的眼神开口问道:“可有不适?” 骞绯月知道他问的不仅仅是支架,还有那药,她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冷祤寒点点头,拿出怀中的木牌交给他们:“你们先进去吧,两人一个屋子。我跟这小子一起!” “是!”千默接过牌子,跟骞绯月一起先一步走进了拍卖场。师父这样安排也好,他本就不想跟绯月分开。 花怜看着两人的背影在门里消失不见,才慢慢转过头,牵出一个心虚的笑容:“呵呵,呵呵,这么巧啊,大巫!” “领主知道吗?” “当然知道!”花怜脖子一梗,随即又缩了缩,“您,不会是来抓我回去的吧?” “领主不是知道?”冷祤寒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甚至比冬日里的寒冰还冷硬。若是骞绯月他们在此,就会发现平时师父对他们的声音已经是柔和了太多了。 “咳!”花怜被他面具下的眼神一盯,莫名抖了抖。他活了十二年,还真没怕过谁,除了眼前的大巫。可能是小时候被他的面具吓到过,所以他每次见到他,都有一种要退缩的感觉。 “不是,呼……不是来抓我的就好!”花怜悄悄松了口气。 “进去吧,不过结束后,你得跟我走!” “啊?”花怜一脸苦丧,“为什么?您不是,不是来抓我的嘛——” 然而冷祤寒没有再回答他的话,内劲外放,伸手一抓,一股无形的气劲就把花怜怀里的木牌吸到了手里:“走吧!” “是——”花怜低下头,心中感慨万千。怎么会是大巫?怎么这么不巧,竟然会遇上他。“嗯?”他快步追上去,“大巫,您跟千默大哥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会跟他们认识呢?” 第105章 地下交易会 “再问,现在就送你走!”前头冷祤寒的话传来,花怜默默地闭上了嘴。他现在只求他能在地下交易会结束后,给他点时间,让他跟骞绯月他们告个别。 骞绯月和千默在拍卖场的人引导下,慢慢走到了地下入口。一路走来,他们发现脚下的路是呈弧形的,所以他们猜测十六个地下交易的房间应该也是呈圆弧形排列的。 再走了一段后,他们跟着走进了一个房间。房间的两侧都是白墙,中间是两把椅子。 在房门对着的正前方也就是椅子的前面,是一堵掏空的墙。就像在这一面墙上开了一个长长的窗口,这个窗口有五尺多长,一尺多高。窗口外侧架着一个台子,台子上平铺着一块宽约两尺的木板,上面放着一个木托盘。 “二位客人,。”引导他们来的人站在椅子前面,指着那一条宽约两尺的木台解释,“一会交易会开始,您可以把想出售的物品放着托盘上。我们会把各个房间的托盘轮流展示,若是您有看上的东西,便可以将您出的银钱或者拿来交换的物品放在对应的盘子上。” 骞绯月和千默点点头,这样做倒是能避免互相探知身份,纯粹只是交易。 “不过二位客人需要谨记,所有的物品只会被展示两次,第一次为浏览观看,第二次为交易。而且每次每样物品停留的时间仅为半柱香的时间,时间一到,就会被轮至下一个房间。若是没有成交或者所以还请尽快做准确的决定。” “那如果同时有好几个人看中同一件东西呢?” “那就由物品的主人看摆上去用来交换的东西来决定换什么。” 两人点点头,大致明白了这个交易的流程。 “二位客人稍坐,小的去取些茶果点心。”引导的人先离开一步,把时间留给两个人。 “花怜似乎和师父认识……”骞绯月轻声问千默。 “嗯!”千默点点头,他也发现了花怜的异常,“师父身上的服饰和花纹你见过吗?” 骞绯月摇摇头,两人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谁都有秘密,师父一次次教他们的东西都那么不凡,他们也知道他肯定不简单。既然他不说,他们也就没问。 这时,下人送来了精致的点心和茶水,两人便慢慢吃着等着交易会开始。 而此时,在城中最大的童家宅院正厅,童心正跪在地上扁着嘴,不甘心地转过身,朝着正跨步走向屋外的童家当家人喊道:“爹——” “你要是敢起来,我就把你的金蟾蜍拿去交易!” 只一句话,就让童心痛快地闭了嘴。他今天一回来,还没拿出金蟾蜍来献宝,就被老爹一顿家法。虽然皮开肉绽了,但是他也已经习惯了。现在还要罚跪十二个时辰,不过只要他爹没没收他的金蟾蜍就好。 他这样一想,不能去参加交易会的遗憾也就释然了。 “阿祥,帮本少的小红拿来。”童心一边看着还在昏睡的金蟾蜍,一边思索着要怎么饲养它,连屁。。股和膝盖的疼痛都顾不上了。 “大哥,童心还小!”马车上,童祤清劝自己的亲大哥,声音依旧是带着冷意,不过比在徐家的时候却是暖了许多,让一边陪着坐着的徐露颇为不甘。 不过她没敢表现出来,还乖巧地先开口道歉:“舅父,都怪我不好,是我没看好弟弟。” “不关你的事,是他太不争气,若是瑶儿……”童祤沧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摇摇头转移了话题,“呵呵,倒是露儿你,竟然能得人如此青睐,阿清啊,恐怕是女大不中留咯!” 童祤沧打趣的话让徐露脸上一片绯红:“舅父!” “大哥,”童祤清有些无奈地瞪了一眼徐露,“简直胡闹,这么贵重的礼如何能收!回头就给人退回去!” “娘……”徐露惊讶地抬起头,却对上一双冷落冰霜的眸子,脸上的绯红唰得退得干干净净,她到底没敢辩驳,但是心里的不甘不停上涌,慢慢变成了一颗怨恨的种子埋在了心里。 为什么,不论自己做什么,她娘都不会认可她。明明是她说的,自己可以肖想所有人。而这次自己也没有奔上前,为什么她还是不满意。 十二年了,她从小就被娘带去了京城,天天与她作伴的只有医术和药材,她连童年、欢乐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还是希望能尽量努力来得到她的认可,可是为什么,她却似乎从来都看不到。 她慢慢不再祈求奢望母亲的认可,她以为那极少谋面的爹会给她不一样的温暖。却没想到,他对自己更是疏离。只是例行公事地问问自己学得怎么样了,不然就是命令式的教育。 人人都以为徐家唯一的大小姐是如何风光,却不知道她甚至连普通人家的女孩都不如。背负家族的使命和压力也就算了,却从未享受过家族带给她的实际的荣光,除了那虚无缥缈的“徐家大小姐”的称呼。 就算是那个草包童心,都要比她好几百几千倍。他虽然天天被舅父骂不争气,没用,但是自由集市的时候,舅父还是给了他一万两,给了他护卫。甚至这次哪怕丢尽了脸,花了一百万两买了一只奇丑的癞蛤蟆,他也只是被打了一顿而已。 她呢?自由集市的时候她口袋里只有可怜的一百两,连在东来客栈吃顿饭都要看价点菜。这次这么想要得到的东西,却仍旧是不够银子拍。 她的手不由微微摩挲了下怀里的盒子,若不是他,自己又哪儿能体会到这一生从未体会过的甜蜜幸福。 她一只被袖子掩盖的手不由握紧了拳头,这是她仅存的幸福念想,她不会放弃,她一定不能放弃! “娘!”徐露有些委屈和担忧地抬起头,“其实……其实女儿知道这东西是谁送的?” “哦?”童祤沧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是谁送的都不行!”童祤清冷声打断,她自女儿回来脸上带着的娇羞模样,就已经想到了答案。 “若是太子呢!” 第106章 五毒圣经 徐露第一次梗直了脖子跟她娘说话,虽然看着她娘眯起眼睛望过来的目光,她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次她没有退缩,“娘,这礼物是太子殿下送的。我若是退回去,怕是不妥!” 童祤清还想说话,被童祤沧抬手制止:“阿清,此事还确实有些难办。” “大哥!” “虽然东州城都是自行管理,但是到底是大燕的国土。国主给我们东州面子,我们不能打他的脸。太子是储君,拒绝他送的东西,若是有心人给咱们冠一个‘欺君之罪’,就算是东州城有免死金牌,我童家、你徐家也会被借机打压!” “是啊,娘!詹家这次邀请了太子殿下来,怕是跟他起了亲近之意。咱们得防着啊!”徐露面露担忧地说道。 她的那点小心思,童祤清又如何不知。不过她的话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她冷哼一声,就算做了默认。 徐露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留下这两件东西了,同时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这是她第一次在她娘面前争取成功,她的心里隐隐有着一丝激动。 她抱着盒子的手臂不由紧了紧,这是太子殿下在帮助她,她一定要抓住他的心,她似乎已经看到了以后自己能够挺直腰杆、不用再活得这么卑微委屈的一天。 “老爷,到了!”外面的车夫声音响起,童祤沧示意三人下车。车外,徐锐已经在等着了。他看到童祤沧出来后,还恭敬地拱手喊了声:“舅爷!” “徐当家客气了!”童祤沧笑着拱手回礼,四人一起走进拍卖场。 童祤沧本来是要带徐露一起的,童心不来,正好多个位置。不过被童祤清言辞拒绝了,最终徐露还是跟着她爹徐锐进了一个房间,童祤清则跟着自己大哥一起。 而另一个房间,詹家家主詹长虚带着自己儿子詹礼也已经在等着交易会开始了。 “你师妹呢?” “师妹正闭关呢!”詹礼有些好笑摇头,“难得见她心思沉稳一次!” “呵呵,这妮子好胜心强。”詹长虚满意地点点头,“你二叔呢?有消息没?” “还没有,”詹礼说完有些担忧地问道,“若是二叔不同意……” “他会同意的!”詹长虚捋着自己的胡须,“他是詹家的人,这些年,他对詹家付出过什么?詹家的兴败在此一举,他若是还当自己的是詹家人,就不会拒绝!” “是,爹!”詹礼点头应是,他知道自己的二叔倔的很,反正他内心是不抱希望的。 “还有,那件事要抓紧!太子他们医药大赛一结束就走,可不能出纰漏!” “是,您放心爹!一切准备妥当!” “嗯,你是个稳重的,为父一直很放心!”詹长虚也听说了今天童家那个败家子的事,心里默默鄙夷了下。就这样的家族,还想风光多久? 其他的房间都有些什么人,到了多少,骞绯月他们都不知道。他们耐心地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到了那个窗口外有了一丝动静。 “诸位贵客,本次交易会马上开始。”一个客气却机械的声音传来,骞绯月他们都不由心神一紧,终于要开始了。 “下面请各位在半柱香内,将您要交易的物品或是您希望买到的物品放到托盘上。” 骞绯月和千默没有动,千默没有特别想要的,骞绯月是想要求一份千默身上寒症相关的东西,却不知道怎么描述。 “铛!” 还是那个清脆的金铃声响起,他们面前的空托盘就被窗外的人拿走了,但是他们只看到外面人腰部和手部的情况,其他都在一片漆黑里。 “下面第一轮交易品展示!”那个声音又响起,“每件物品半柱香时间。” 话音刚落,他们的面前就放上了一个新的托盘,托盘里摆着一瓶药丸,边上还有一章纸条说明:夺命丹,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可拖延一炷香的时间。留的气越多,拖延时间越长! 从阎王手中夺命,怪不得叫夺命丹。此药听上去很是鸡肋,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却不知道某些特殊的时刻,哪怕是多活几息都是好的。 骞绯月和千默才看了第一件物品,就有些心惊了,这交易会拿出来的东西还真是不凡。两人不由对下面的东西更期待了。 但是骞绯月也隐隐担忧起来,她怕若是后面的东西越来越好,她原本准备的雪肌膏怕是分量就不够了。 “叮!”铃声清脆,面前的托盘被端走,又一个托盘放上来。 这次是一个盒子,他们打开一看,瞳孔都不由一缩:“七彩雪莲!” 盒子里放的竟然是七彩雪莲。当初叶落说起过,他见过三彩的雪莲,已是极品。没想到这次竟然能见识到如此宝物。 七彩雪莲并不是七种颜色魏晋分明,而是多种颜色杂糅在一起。明明有红、绿、黄、白等颜色,却一点都不显得杂乱,反而透着一股缤纷的活力。 装雪莲的盒子也非比寻常,哪怕是现在这里温暖的很,那盒子也一直在冒着寒气。 骞绯月和千默还在感叹七彩雪莲的美丽和稀有,又是铃声响起,又一个托盘被放了过来,只是这次上面是空的,看来也有人跟他们一样是没有东西要交易的。 于是两人空等了一炷香,但是时间并不难熬,有回味、有期待的时间过得很快。 “叮!” 又一个托盘落下,是一本书。 千默伸手拿过交到骞绯月的手里:“《五毒圣经》?” 两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书,不由有些好奇。这本圣经只是一本手抄本,也没有年代久远的感觉,像是写了没多久的书,面上看普普通通。 翻开第一页,两人就被书里的内容吸引了:本书介绍五种奇毒制法,上卷介绍毒术效用,下卷介绍制法和解法。下卷没有在托盘上,怕是要交易后才能拿到。 毒医相通,能制奇毒之人,医术一般也都了得。抱着敬畏和好奇,两人快速地翻看起来。 翻看了前面四种,两人已经是对想出这些毒术的人佩服地五体投地。四种毒术都不是如鸩毒那般见血封喉的杀人药,而都是闻所未闻的折磨人的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怕也是毒术的最高境界了。 翻开最后一页,两人看到那上面的字时,齐齐一震,连书都被掉落到了盘子上。 “寒冻九幽!中毒者逢十五发作,全身血液结霜冰冻。毒发如千万冰凌于体内生发,痛彻入骨。九年后,中毒者寒气发而不散,四肢先,后躯干,至头颅,僵而不死。” 第107章 没有万一 “寒冻九幽!”千默的寒症竟然是中毒! 骞绯月怔怔地转向千默,看着他的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惨白和冰冷的神情 “千默……”骞绯月的心打着颤,是谁?在这样一个孩子身上种下了这么残忍的毒。他才是个孩子啊! “月,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千默突然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骞绯月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带着心疼、疑惑的复杂。 “我!”骞绯月猛地一震,她突然心慌起来。 千默按着她的肩膀,低着头,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害怕她眼神里的惶恐,他会心疼,然后也许就会忍不住放弃。 但是他今天一定要问:“三岁,从我记事开始,这寒毒就开始发作了。之前两年有没有我不知道,三岁开始,今年也已经十二年了。按照圣经上说,九年,我可能已经……” 他现在知道了她有小火,那特殊的小精灵。但是她每个月给他吃的东西,那能抑制他寒毒发作的火红色药丸。以前他从来没问过,那是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寒症竟是这样厉害的寒毒。 因为每个月都要吃,他已经肯定,那药丸并没有解他的毒,却很好地抑制了他的毒,至少他到现在还没有毒发。那药丸的功效确实不菲,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他每个月都免了那冰凌刺骨的痛。 “月,告诉我!” “咯……”骞绯月的双手被他固定着,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她的手指一次次蜷拢松开,可是这话却不知道怎么启齿。他若是知道了…… “铛!”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重重的金铃声响起,敲醒了沉默的两人。 “第二轮展示开始,请将您要交换的物品放置在对应的托盘上,时间半柱香!” “千默……”骞绯月微微挣扎了下,她求饶地看着他,但是他的眼眸一直低着,没有跟她对视,“我们晚点再说好吗?那《五毒圣经》,我们需要换到手。” 然而千默并没有理会,他固执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不是不在乎自己为什么会中这样的毒,不是不想解毒。他只是想要找到她逃避的原因,因为他的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若是他知道了那药丸的来历,他一定不会再想吃了。 骞绯月一直都知道他的固执,从他们俩第一次闹别扭开始,她就知道。她也知道让他抛弃固执的办法,但是她一直不想把“手段”带到两人中间。只是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关系他性命的解毒办法。 “千默,”骞绯月伸手掰起他的脸,带着心疼和祈求,“先把圣经拿到手好吗?我一想到,那毒发的结果,我……” 她眼里的惶恐和不安不是假装,她害怕他若是有一天离开,那她这个从前世起就已经无所寄托的灵魂,又将飘向何处? 千默松开手,把她轻搂进怀里,终于还是在她的耳边轻叹了一口气:“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时间不多,骞绯月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雪肌膏,在千默的注视下,还是咬牙拿出了化开的血晶,加了一些到雪肌膏里。《五毒圣经》太过耀眼,她不确定,先前效果还只是一般的雪肌膏能不能打动对方。她必须冒险一试,这本《五毒圣经》,她必须要得到。 千默看着那血红的液体融进雪肌膏里,瞳孔不由一缩。那带着一点点热量的液体,让他感到了一阵熟悉。这是……他低下头的眼眸里情绪翻滚。他认得出小瓶子里的是雪肌膏,月把那药融进去…… 骞绯月手上动作很快,但却很稳,她浪费不起一点点时间,也不能出一点差错。当她一瓶雪肌膏终于重新调配好后,她才敢吸气,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甚至都出了一身细密的汗。 “啊!”然后就在她心神放松的一刹那,千默已经一把抢过了那药瓶,然后伸手轻抹了一些到手指上。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桌上的杯子一下捏紧。 “嘭!”青瓷片被握碎在千默的手心,鲜血沿着碎片滴到了地上。 “千默!”骞绯月惊呼出声,却在下一刻顿住了身体,她突然害怕不敢再上前一步。 因为眼前的人儿,正把那一点药膏抹到了伤口上,然后在两人的眼皮底下,迅速止血愈合,连一丝伤疤都没有留下。 千默就这样抬着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手悬在半空,若不是那已经被伤口愈合挤出来掉落在地上的碎片,他一定会怀疑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伤过。 骞绯月想上前解释,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一咬牙,趁着千默发呆的瞬间,快速地提笔写下了雪肌膏的功效,然后和瓶子一起放到了托盘上。 “铛!”几乎是她刚放下的同时,结束的铃声响起。 骞绯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却更紧张地提起。她不知道这瓶药能不能打动那圣经的拥有者,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千默解释。她的心里七上八下,一点都静不下来。她只能对着窗外,等着结果,也逃避后面正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结果还没出来,后面的人先出声了:“月,不论是否换到,都不用再给我用那种药了。” “千默!”骞绯月身体一震,“你……” 千默靠近她,把她掰过来:“我没猜到,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但是以后,我不会再吃了!” 他心疼她的惶恐不安,他也担心他让她付出太多。而在见识过这药的逆天效果后,他也担心她会为了他而暴露。以前不知道,现在,他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的风险。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今天的交易会是暗中进行的,他们也做了伪装,没有人知道那瓶药膏会是出自他们的手。就算查到一点端倪,还是能把注意力引到雪肌膏的上面。 “可是……” “我能忍!”千默这次强硬着态度看着她的眼睛,这次他已经决定好了,哪怕她再求,他也不会退步。 “可是万一……”万一毒发了…… “没有万一!”千默突然朝着她安抚一笑,“只要解了就可以了!” 骞绯月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发现窗外的托盘上,正放着两本书。 第108章 是他的 “换到了?”骞绯月一个激动,转身就要去拿,却差点一个重心不稳摔倒,被千默扶住。 “快看看!” “嗯!”千默点头,侧身拿过两本书,上卷就是刚才他们看到的,下面一本果然就是下卷。 快速翻到后面,扫了一眼“寒冻九幽”的解毒办法,只第一句话就让他们刚才一瞬间的激动消失地无影无踪:“欲解此毒,需集齐天下五毒本源,制成毒剂,以毒攻毒。寒气裹源,互相抵消。” 话里的意思他们都明白了,就是要利用寒气发作时,制成五毒毒剂,然后利用寒气与毒剂的相互抵消作用解毒。若毒剂毒量不够,则寒气留存;若寒气不够,则五毒蚀体。 别说那五毒本源要从哪里去找他们不知道,就算能够找齐,如何制成与体内寒毒相当的毒剂也是问题。 “别担心,有了目标,总会有办法的!”千默轻轻揉开骞绯月眉心的皱纹,“而且,我已经知道第一个五毒本源要去哪里找了!” “嗯?”千默的话让骞绯月意外,“哪里?” “呵呵,月,五毒是什么?” “蛇、蝎子、蟾蜍、蜈蚣……”骞绯月突然顿住了,她从千默的眼睛里已经看到了认同,“是——金蟾蜍?” “呵呵,不错!”千默把两本书收好,帮她理了理发丝,轻声说道,“老天眷顾,想打瞌睡就送枕头来了,月,你就不用担心了好吗?” 骞绯月脸色微变,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毒发的样子,但是她一想起就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冷和内心的彷徨。 “千默,我这里还有已经准备好的药。”骞绯月拿出瓶子打开给他看,“还有十二颗,这一年先吃着好吗?” 千默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不用,留着吧,也许哪天就有用了。”他帮她盖好瓶盖,收进她的袖子里,用很轻却无比坚定的语气告诉她,“以后别再制这药了,若非万一,也别拿出来。” 骞绯月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听着他关心坚定的话,脑海中莫名地浮现了那个胖女人,和她讨好的面容:“绯月啊,今天医院说,你爸的医药费又用完了……” 她突然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仿佛身上一直聚集着的郁气都散了不少。既然这是他对她的情义,她不辜负就是了。大不了就是他毒发的时候陪他一起痛、一起冻罢了。况且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希望,也许哪一天,毒就真的解了呢。 想通了之后,她拉起千默的手,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笑容:“嗯!你的毒一定会解的!” 千默看着她浑身散发着的信心,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铛!”一声铃响,交易会全部结束。 “先出去吧!”千默就这样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不论是谁给他下的毒,又或是能否解开,有这样的她陪着,他都觉得此生不悔了。 交易会似乎特意做了安排,两人出来时没有见到任何人。直到马车往回走了好一段,才在转角处看到了已经在等着的冷祤寒和花怜。 冷祤寒依旧是穿着那奇异的服饰和面具,花怜则有些委屈地站在边上。 “我们准备离开了!”冷祤寒从来都是这样的果断和冷情,如果没有体会过他的细心和温柔,他们一定会以为他就是那样的无情之人。 “月妹妹,千默大哥……”花怜想开口让他们帮忙求个情,接收到冷祤寒面具下的眸光,不由退缩了下,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你们珍重!” 千默和骞绯月点点头,本没打算多说,反正两年后会再见。只是花怜那幽怨的眼神,看得他们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骞绯月还是不忍心,笑着说了句:“有缘总会再见的!” 花怜的脸上瞬间阴转晴:“真的吗?我下次还是可以来找你们的吗?” 骞绯月暗自流了滴汗,就知道不能让这家伙有打蛇上棍的机会。 “你知道到哪里找我们?”千默的话让花怜兴奋的脸色不由一窒,“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会去哪里!” 后面的话直接把花怜所有的激情浇灭。 “千默大哥……你……实在太让人伤心了!”花怜捂着胸口哭丧着脸。 但是这次两人都没有再理会他,明明是离别的伤感,被这家伙一折腾,反倒是有些期待早点散了吧。 冷祤寒更直接,一把拎起了花怜就丢进了马车。 “啊——我的脸啊——”马车里的叫喊声传来,冷祤寒没有理会,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然后自己上了车架。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朝着千默丢出了一个瓶子:“这药似乎不错,别再委屈自己了!” 千默接过瓶子,和骞绯月目送他们离开。虽然前一刻还在希望早些分散,这一刻却又开始惦记了。对视一眼,两人还是没有沉浸在分别的离愁中,毕竟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师父给了什么?”骞绯月微笑着问道,眼神还看着马车已经消失的方向,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再见时又会是什么样子。 “嗯?”等了一会,她突然发现千默没有出声,她不由转过头去看。 “千默?”她看着他的侧脸脸色极其难看,浑身都散发着寒气。她第一念头是想着今天初几?可是今天还不是十五,他? 她这时才发现他的目光是盯着手中的瓶子,当她也低下头去一看时,震惊之下差点没站稳。 骞绯月一把抓住了千默的手臂稳住身形,可是心里翻滚着的惊涛骇浪,还是让她的气息一乱再乱。 “这……”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抓着千默的手臂的手,紧了又紧,“不会的,他,根本没有害你的理由不是吗?” “怎么会这样……”骞绯月呢喃出声,千默手上的瓶子,正是自己拿出去交换《五毒圣经》的那个。 “不会的!”她不死心的拿过瓶子打开,当看到里面自己亲手制的雪肌膏时,她拿着瓶子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怎么会是他……” “《五毒圣经》是他的!” 第109章 悬赏 “千默……”骞绯月有些无措,《五毒圣经》竟然是他们从师父手上交易来的。 千默抬起头,看着前方黑暗的尽头,淡淡地说着:“就算《五毒圣经》是他的,也不能代表就是他给我下的毒不是吗?” 他低头看着身边露出担忧和犹豫神色的女孩,牵起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明明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却给你换了治伤疤的药,他的真心我们都看在眼里。” “可是……你身上的毒……” 千默揉揉她的头:“他懂不代表他会下,就算……”就算是他下的,那至少是他认识他们之前。他不相信他这样冷面热心的人,会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若是,他应该有他的理由吧。 “月,不是要帮我查身世吗?顺便一起查清楚吧!”千默扶着她上马车,“两年后若是查不到,就当面问他吧!” 骞绯月听着千默理智的话语,知道他心里虽然介意,但是至少没有失去理智。她对自己刚才升起的对师傅的怀疑不由一阵愧疚。 “月,别怪你自己!”千默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的愧疚,“是因为我,别怪你自己!” 骞绯月看着千默架着车的背影,一阵阵暖意涌上心头。这个大男孩时刻都把自己摆在了最重要的位置,哪怕他的心里有多委屈,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都是她。然而,他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最重要的呢。 一天下来,心情几次大起大落,两人都有些累了。回到客栈的时候,周东得知花怜离开了,多少有些失落。他可是把他当做偶像的。 骞绯月他们没有多劝,这世间的分合聚散,缘起缘灭,总是带着自己的因果。若是有缘,总会再见。若是想要果,就得事出有因。 “周东,你能跟我们多说说童家的事吗?”第二天睡醒,两人又是一副平常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昨天经历的那许多变故。 从一次次的事情走下来,两个人都感觉自己的内心在一点点强大,连心态都在变强。他们想着,再大的事,只要两个人一起,总能面对解决。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这次的事告一段落后,上天就给了他们一个几乎无法承受的打击。 只是现在,他们的心里还是充满着希望,他们要想办法获得金蟾蜍的血液。 《五毒圣经》中关于寒冻九幽的解毒办法,他们已经烂熟于心。五毒本源并不需要集齐所有的五毒,只要取得世上最烈的五毒毒素即可。如金蟾蜍的血液,眼镜王蛇毒囊的毒液。 “嗯!”周东点点头,“不顾我也知道的不多,其实三大世家的情况,像我们都是了解不到的,他们是我们平常难以触及的。我只知道童家和詹家以前关系挺好的,但是后来童家小姐和徐家主成亲后,好像童家与詹家的关系就不好了。” 这点还是在三家势力抢地盘看出来的。 “那童心呢?你了解吗?” 说起童心,周东又不由想起了花怜,他还没看医药大赛呢!这样想着,他的脸上划过失落:“童心是童家大少爷,是东州城纨绔子弟第一人。三大世家的子弟都是要继承家业的,所以医药方面都是从小学起,颇有些唯独这个童少爷不学无术。听说……” 他压低了声音道,“他原本还有个姐姐,是个不世天才,不过后来没了。东州城也是从那之后开始严管了。” 骞绯月和千默对视一眼,周东给的信息很有限,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突破口。暂时没有办法,他们打算先放放。今天是童家的医药交流会,他们准备去看看,也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周东也和他们一起,他要去和他的小伙伴一起推销往年交流会上的内容整理文籍。 远远的,三人就望见了那高筑的平台和下方一大块空地上挤满的人。 “咦?”身边的周东突然停住了脚步,“千默大哥,你们慢慢走,我去看下!”他快速丢下一句话就跑开了。 没一会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千默大哥,是童家大少贴出了悬赏令,正在征集办法呢。” “童心?” “嗯,”周东心思很细,知道他们在关注童家的事,便主动说道,“是那只金蟾蜍,听说不吃东西,童心正高价悬赏呢!” “我们去看看!”千默朝周东点点头,推着骞绯月往童家方向走。 在童家大门口的地方,有一个护卫举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悬赏令”三个大字。“凡有办法令本少的金蟾蜍进食者,赏白银千两和童家大少的一个亲口承诺。” 悬赏令前没几个人,怕是没什么人有把握能让金蟾蜍进食,这没成功也就罢了,万一适得其反弄伤弄死了,从哪儿去找另一只金蟾蜍赔人家。别到时候钱没挣着,人没了。 “月,我们去!” “你有把握吗?”骞绯月也想到了里面的关节。 “不知道,”千默没试过跟蛤蟆沟通,“不过可以试。” “好!”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不能放弃。 千默往前走了两步,朝着那护卫耳语了几句。护卫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两个孩子,不过他可不敢贸然拒绝。万一人家真的可以呢?说不定少爷一个激动也顺便赏了自己十几二十两的。 “跟我走吧!”护卫收起悬赏板子,前头带着两个人走进院子。 有人也关注到了那块悬赏令和护卫,看着他带着两个人进去,不由好奇:“哎快看,真有人揭榜!” “开玩笑的吧,就两个孩子,以为是河里的癞蛤蟆?嘁!” “说不定人家真的有办法呢!” “两个毛孩子要是有办法,我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你的头我没用,只要把你昨天拍的五百年灵芝给我就行……” 千默推着骞绯月穿过议论声,跟着护卫绕到了童家后院的东院,才走到花园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童心无比温柔的声音响起:“小红,你就吃一口吧。”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没想到在外面那么嚣张跋扈的童心,竟然还有这么做低伏小的时候。 “少爷,有人揭榜!”护卫在院门口喊了一声,把童心吓了一跳。 “要死啊……”童心转身就骂,正好看到了护卫后面的骞绯月和千默,“是你们?” 第110章 极西 “童少爷的金蟾蜍叫‘小红’?”骞绯月在他发难之前先一步转移注意力,从刚才那一会他的表现来看,他应该很是宝贝它。 “啊?是啊?好听吧!”果然,童心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是不是很配他?” “……”护卫点点头,“少爷,他说他有办法让金蟾蜍吃东西。” “嗯?”童心意外之下又带了防备,“你们跟那个娘娘腔是一起的,不会是故意来捣乱的吧?”说着他往前站了一步,用身体挡住后面笼子里的金蟾蜍。 “信不信随你!”千默冷冷地说完,转身推着骞绯月就要离开。 童心皱眉,挣扎了好一会,看两人都要消失在后院了,忙喊了一声:“等等!” 千默侧过身,看着他还在纠结的脸,作势欲走。 “哎哎——别走!好吧,本少给你们一个赚钱的机会!”童心看着两人转过身,终于是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男孩子转身的一眼,让他莫名有些心惊。 也是那让他有些怵的眼神,给了他一股莫名的信心,他才决定让他们试一试。 千默推着骞绯月走近童心,无视了他担心又纠结的表情,“你们要小心点,要是弄伤了它,本少可不会让你们好过!” 千默示意骞绯月在一边稍等,他自己靠近笼子。 “哎哎,可以了可以了,别再靠前了!”童心伸手要拦,被千默一个眼神瞪回去了,“好吧,好吧,你不能对他动手!” 然后千默伸出手指戳了戳闭着眼睛的金蟾蜍,“他还活着吧?” “……”童心的手都伸到了半空,他想掐死这个胆大的家伙,“小红当然还活着!” “那就是你太丑了,它不想看到你。” “放/p!” “不信你走远了试试,你走远了他就睁开了!”千默站在笼子边上,松开手,示意自己不会做什么。 童心明明心里一点都不相信,可是他还是往后退了退,没用! “我就说……” “再退两步!” “我!”童心又退了两步。 童心没有注意到,但是在千默边上的骞绯月听到了,他的喉间发出了轻微的“咕咕”声,然而就是这个声音,让金蟾蜍突然睁开了眼睛。 “小红!”童心激动地喊了一声,那金蟾蜍又闭上了眼睛。 千默一个冷眼扫过来,童心一个激灵,“我……”他刚迈出的脚悬在半空不敢落下。 “再远点!” 这次童心没敢有半分异议,忙往后退了几步,不过眼睛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笼子。 千默看他退得有些远了,给了骞绯月一个眼神,然后转过身专心跟金蟾蜍交流。他刚才也是在模仿青蛙的叫声,没想到它真的听懂了。 “咕咕——咕,咕咕——”在骞绯月听来,那就是一连串的蛙鸣。 声音很轻,童心没有听到,他就看到千默低着头对着笼子。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动静。他有些耐不住了,刚要动作,却被轮椅上的骞绯月一眼瞪在了原地。 “什么嘛,怎么两个人都那么凶!”童心默默腹诽,但是也不敢再动了。 他不知道,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心爱的小红已经和千默做了一个约定。 “好了,”千默直起了身,先给了骞绯月一个肯定的眼神,才把童心喊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 “可以了!不过它要吃的东西你不一定有。” “它要吃什么?” “火属性的虫子!” “什,什么?”童心有些疑惑,“虫子还有属性之分?” 千默点点金蟾蜍:“它自己说的。” “哈哈,它还会说话?你还听得懂?那你岂不是也是……”童心大笑的脸在看到千默正儿八经的模样时顿住了,“咯,你不会真的是……” 千默推着骞绯月就要离开,被童心一把抓住:“咳咳,那,那,我还不知道你贵姓大名?” “千默!” “咳咳,千……朋友,不管怎么样,你得帮我。那,那火属性的虫子要去哪里找?” “银子!” “啊?哦哦,”童心忙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银票,“朋友,这里是两千两,劳驾你帮忙去把虫子找来好吗?” 千默接过银票交给骞绯月放好,然后抬手指着那笼子:“我要带他一起去。” 童心看着他指着的竟然是金蟾蜍,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行,唔——不行不行!” “办法我已经说了,做不做随你!”千默这次没有停留,推着骞绯月就往外走。 两人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交流会已经开始了,他们还看到了高台上的童家家主。不过他们没有留下来听,而是回了秀水客栈。 一直回到房间里,骞绯月才开口问他:“怎么样?” 千默把和金蟾蜍交流的情况告诉了她,他也没想到,抓住金蟾蜍的人竟然是他们的师父。 “确定没错?” 千默摇头:“应该没有,金蟾蜍本身是异种,又活了很久的岁月,有着比一般动物高的神智。” 根据金蟾蜍对抓它的人的服饰描述,确实就是他们那天看到的师父的穿着。两人已经知道《五毒圣经》是出自师父之手,他提到过五毒本源,那么他能抓到金蟾蜍也不意外。 “那它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被抓的吗?”若是知道,也许他们能顺藤摸瓜,找到师父的来历,也能有机会查清楚千默身上的毒。 “只知道在极西之地。” “极西?”骞绯月皱眉,那里好像是南蛮聚集的地方,“那取它血的事?” “他要我们帮他找一个能让它生存的地方。” 骞绯月恍然,怪不得千默会说东灵山,金蟾蜍属火,他要吃的东西也需要具备一定的火属性或是火属性能量。 “也好,我们就借此机会再去一次东灵山。” “嗯!” 至于童心那里,两人完全没有担心,除非他想金蟾蜍死掉,让一百万两打水漂。这头两人刚说完,乔婶就来敲门了:“千姑娘,门外有人找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出门后果然看到了那个童大少,只是,这近百个护卫挤满了小院是什么情况? “童少爷,咱有话好好说……”乔婶一看这仗势,忙上去打圆场。 童心不耐烦地拨开乔婶,看着后面跟着出来的骞绯月和千默:“小红可以一起去,但是我也得一起去!” 第111章 再探东灵山 “带上他们?”千默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人。 “那当然!”童心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万一你们要杀人越货怎么办?” 千默推着骞绯月边往外走便说道:“这是你东州的地盘,童大少是对东州没信心?还是觉得你童家的威名这么不管用?” “我……”童心也觉得似乎这样的阵仗有些显得自己太没种了。 “你若是想所有人都知道金蟾蜍的喂养办法,我自然没意见!”千默在经过童心身边时轻声说了句,“况且,还有那四个隐卫跟着你!”然后自顾自往外走。 童心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可是见识过他爹给他安排的四个隐卫的身手,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小子看出来了。他看着千默两人的背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这两人到底是谁? “你们都给我在这里等着,你、你跟我走!” 童心最后只带了两个护卫跟了出来,他知道他爹是有暗中安排人保护他的,所以他想想也就释然了。 而千默他们也确实是有所图的,除了和金蟾蜍的约定外,还想借此去东灵山看看情况,甚至还想从童心口中套点东西出来。 没想到,童心是个没心机的,他们还没问,自己先开口问了:“千默,哪里有火属性的东西?” 千默抿唇摇头:“我第一次来东州。” 他们坐的是童心家的马车,驾车的自然是他的人,千默他们也就乐的装不懂。 童心若有所思:“这样啊,若说是火属性最旺的,唔,也就那里了!去东灵山!” “东灵山?”千默适时表现出疑惑。 “对,你们是外人不知道,那里的火属性能量,别说是东州城,就算是大燕国,我都敢说是最强的!”童心有些得意说道,他的骨子里带着极强的东州自豪感。 “我不信!” “啧,我是看你们能让小红吃东西,才跟你多说了点。” “那里有什么?会有大燕都最强的火属性能量?”骞绯月半遮着的脸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那里……”童心刚开口连忙止住,“唔,不能说!” “就算是为了小红也不能说?”千默摊手,“万一你说的跟它想要的不一样……” 童心犹豫了下,还是坚决摇头:“不能说!反正你说的,小红要吃火属性的东西,那么那里的一定可以!” 千默他们耸耸肩,也不再多问,多问怕是会让他起疑心。 马车很快就到了东灵山,千默把骞绯月抱下了车。 “她也去?”童心指着骞绯月的腿问道。 千默冷冷地撇了他一样,让他不由打了个寒噤:“呵呵,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怕累着这位姑娘。” 千默背起骞绯月,先往前踏了一步:“不走?饿死了小红,我们不会退银子的。” “哦哦哦,走走!”童心连忙抱着盒子跟上,还不忘瞪了后面两人一眼,“还不快点!” 童心赶上了两人后,走在了前面带路。他带的路正是那晚冷祤寒带着他们走的方向。一段时间后,童心停住了,也正是在上次冷祤寒停住的地方。 “好了,就是这里了,接下去要怎么做?” 千默和骞绯月隐晦地对视一眼,“把它放出来!” “啊?” “要么饿死?” 童心纠结地打开盒子,盒子里金蟾蜍的腿上拴着一条精致的小金链子。只见他抱着盒子念叨了好一会,才有些担忧地把它放了出来。 金蟾蜍一落地,眼睛就突然睁开了。它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叫声,除了千默,没人听懂了。它是在惊讶这里的火属性能量浓度,竟然是不一般的高。 “咕咕——”它后退一蹬,一下就跳出去一丈远。 “小红!”童心忙跑着跟上。 千默背着骞绯月也快步跟上,他和金蟾蜍的约定便是带它找到能适合它生存的地方,而它则给他们一滴它的血液。 金蟾蜍一路跳着,后面五个人也小跑着跟着,直到绕了半个山头,在一片林子前面停住了。 “小红,呼——呼——”童心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他看着小红终于停住,不由抬头一看,“这,这……怎么到这里了!” 千默和骞绯月也愣了一下,眼前的一片红叶李林子,透露着一股古怪之意。他们转头看向童心脸上的神色,他似乎是知道这片林子。 “咕咕咕……”金蟾蜍的叫声传来,在说,“在里面。” “它想进去!” 童心脸上露出紧张和有些害怕的神色:“不行不行,这里不能去!小红,我们就在外面找吃的吧?” 千默把骞绯月放在一边石头上坐好,然后蹲下身去跟金蟾蜍交流了一会。然后才站起身对童心说:“它可以在这里找吃的,你们在这里等就好,我陪它去!它吃饱了自然会回来。” “我也要去!” 千默摊手:“那你看它愿不愿意让你跟着!” 童心走到小红边上,哄着它说着,可是金蟾蜍就是闭着眼睛。他无奈,只能带着委屈和伤心的表情看着小红跟着千默一蹦一蹦离开。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人一蛙回来了,不过小红是千默抱回来的。 “小红!”童心一下跳起来要去抢千默怀里的金蟾蜍,被千默抬手制止。 “它吃饱了,睡着了。你让它回盒子里去吧。”说完千默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了盒子里,“我跟它说好了,它以后会跟着你。你每三天带它来这里附近一次就好了。” “真的?”童心还在担忧闭着眼睛的金蟾蜍,但是他感觉到它还活着。可能真的是吃饱了睡着了。 “有问题来找我。你知道我们住哪里。”千默说完背起骞绯月先一步开始下山,童心他们也快步跟上了。 回到秀水客栈,童心看着两人下车,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千默,杏林大会结束后,你带你妹妹来我家,我让我爹帮她看看腿。” 童心的话让两人倒是意外了不少,看来这家伙还没那么差劲,至少知道知恩图报。 “嗯!”千默领了这份谢意,背着身点点头,推着骞绯月走近屋子。 “少爷……老爷他……”可不轻易出手! “子债父偿!我们回去!” 阿祥默默为自家老爷抹了一把泪,挥起鞭子驾着马车离开。 第112章 冒昧 “怎么样?”一回屋子,骞绯月紧张问道。 千默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到手了!” “呼……那就好!”骞绯月长舒了一口气,她对金蟾蜍和他们做的约定真没报多少期望。 “让你担心了!”千默轻轻揉了揉她的肩头,他知道她的担忧,不过事情的走向倒是比他们想象的要更顺利些。 事情还要从金蟾蜍被他们师父抓来之前说起。极西之地它生存的地方,本有不少年份相当久远的火属性药材,那些药材的部分能量溢出,使得那一片地方火能量极其浓郁。也正好适合它生存。 它在那片地方已经生存了一百多年,只是这几年,那里的火属性药材一下骤减,害得它不得不再找别的地方生存。却在半路被冷祤寒抓个正着,带到了东州。 本来它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恐怕还会被晒干入药。却不曾想遇到了童心,还遇到了会说兽语的千默。而它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有比它之前生活之地还要浓郁百倍的火之地。 “你是说,那林子后面是火能旺盛之地?” 千默点头:“金蟾蜍会说的不多,但是它对火能量有极其敏感的感知。我们要不要去那里探下?” 骞绯月想想还是摇头,现在小火也没醒,自己的腿也没恢复,万一有危险两人不一定能全身而退。而且童心那么避讳那个地方,恐怕那里也不简单。 “它的血液真的是金色的?” 说起这个,千默脸色古怪摇摇头:“不是,它的血液是红色的。它身上真正金色的是它耳后腺所分泌的浆液。” “蟾酥?”骞绯月也意外,“可是,《五毒圣经》上……” “那本圣经怕是真假参半!”千默有些无语,没想到他们师父竟然还有这么腹黑的一手。 骞绯月也是好笑摇头:“师父他……那真是还好你能跟它沟通,万一我们真取了它的血液,怕是要……” “所以,我们是吉人自有天相,月,你不用太担心!”千默轻松打趣。 骞绯月脸上笑着,心里哪里能真的放下心。既然圣经上说的有真有假,他们要解寒冻九幽的毒,就更难了。万一下一次就没这么走运了…… “月,船到桥头自然直!”千默也知道,自己解毒前,她怕是要一直这么担心的。也便没有多劝,推着她去逛坊市。 坊市冷清的很,因为外来的人都去参加交流会了,倒是让两人可以慢悠悠逛着看着。 “千默,看这本!”骞绯月把手上的书翻过来,朝着另一侧正看着书架上书的千默扬了扬,“是有关毒物的小故事,还挺有趣的!”骞绯月笑着说道,书里面都是毒物虫怪的传说故事,包括他们要找的眼镜王蛇、黑寡妇蜘蛛。 “还有个说蟾蜍的小故事,还挺好玩!”骞绯月把书递过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 “哦?”千默难得看骞绯月这么轻松的表情,也好奇那故事是怎么说小红的,他上前一步正要接过,突然一只斜里插进来的手,一把抓过了千默手上的书。 “给我看看!” “嗯?”两人顺着那手臂一看,心里都猛的一震,“是她!” 那已经低着头自顾自看起了书的女孩,小脸已经被书挡住了,但是那发髻上别着的两朵粉色簪花,还是让他们一下就认了出来:骞霏雪! “呵呵,二位不要见怪,雪儿还小,有些调皮,在下给二位赔罪了!”这时,一个温润如玉的的声音传进来,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那个翩翩男子:慕容君逸。 若是撇开与他的瓜葛,单看慕容君逸的风姿,确实如诗中所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只是,于慕容君逸看来毫无破绽的可以几乎博得所有人对他的第一眼好感的温和笑容,在千默看来,确实那样扎眼。 千默脸色淡淡,走到骞霏雪的身边,手指轻轻一捏,就把书从骞霏雪的手里抽了出来,然后放回骞绯月手中:“二位不要见怪,家教不好,有些调皮。” “你!”骞霏雪还没从故事中缓过神,就被千默的讽刺刺得红了眼眶,“逸哥哥……” 慕容君逸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个还不大的男孩子,说话竟然这么不留余地。家教不好?不就是在说雪儿家教不好。 “这位小兄弟,”慕容君逸依旧带着笑,但是任谁都看得出他的笑里已经带着些不悦和警告,“如此为难一个小孩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呵……抢一个行动不便的孩子的东西,很君子?”千默向前一步,挡住了后面骞绯月的脸,也有意地露出了她的轮椅一角。 慕容君逸被千默的话噎了下,才发现骞霏雪抢书的女孩子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的。他暗暗皱眉下,也突然想起来眼前的两人似乎跟那小子还有些交集。 “是我们不对,小兄弟和这位姑娘,请接受我们的歉意!”说罢,他转头看着骞霏雪。 骞霏雪这时也上前一步,乖巧地一拜,带着些委屈和歉意地说道:“这位姐姐,是雪儿不对,没发现你腿断了,雪儿跟你道歉!对不起!” 此话一出,慕容君逸也不由皱了眉,而千默的身上已经散发着寒气,被骞绯月在身后轻拉住了手。 “无妨!”骞绯月冷冷说了句,掏出了五两银子放到柜台上,把书收好,示意千默离开。 千默抿唇点头,转身走到骞绯月后面,推着半低着头的她准备离开。 “等等!”慕容君逸伸手拦住千默,低头正好对上抬起头的骞绯月,“我……”他刚要开口,被那眼神一望,突然心神一震。 “你?” “怎么?还想抢不成?”千默上前拨开慕容君逸的手同时挡住了他看着她的眼神。 “这位姑娘的腿……”他说出口就已经后悔了,自己怎么失言了,还好他一直以来的涵养让他很快调整过来,“抱歉,在下冒昧了。” 千默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推着骞绯月离开了,留下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有些游离的神色。 第113章 求娶 “逸哥哥……”骞霏雪看着两个背影离开好久才弱弱开口。 “嗯?”慕容君逸还在走神,他的眼睛也盯着那背影消失的地方。 “我好像见过他们!” “嗯,他们跟花家小公子似乎有些交情。”慕容君逸还以为是上次在自由集市上见过。 骞霏雪一愣,她对那个花家小公子倒是有些耳闻,没想到这两个人还跟他有些关系。 “逸哥哥,我是说……我在燕京见过他们!” “嗯?”慕容君逸这时才转过头,开始正视骞霏雪的话。 回东来客栈的路上,慕容君逸的脑海里不停回闪着那双眼睛,他似乎在哪里看过,却又想不起来。除了上次在那个人身边看到过这二人一眼,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两个人。而雪儿的话让他更是好奇两个人的身份。 所以他一回到客栈,就让人去查了他们的身份。只是不论是花家那边,还是京城,都没有他们两个人的消息。 慕容君逸不知道,早在他第一次派人出去查他们的身份时,已经有人下了命令,把骞绯月和千默的痕迹抹干净了。 一辆直奔西边的马车上,一只灰色的鹰隼降落。 “叶师已处理干净” 简短的几个字,让一袭红衣慵懒靠在车厢内的花怜牵起了嘴角:“大巫,您一定想不到,您收的徒弟是什么人。” 在另一边坐着的冷祤寒几不可查地皱了眉,他还真没有去调查过骞绯月和千默的身份,一是他觉得没必要,二是他没时间。 他闭目养神、毫不所动的样子让花怜起了逗弄的心思:“大巫,您说,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因果循环呢?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哦……” 长长的尾音让冷祤寒的寒气一下释放,花怜不由打了个寒噤。他刚准备躲闪,就被一个眼神盯住了不敢再动。 “咳咳,大巫,大巫,我随便说说的……随便说说……”冷祤寒目光一冷,花怜就怂了。 花怜不再挑衅,冷祤寒也没有再问。他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他认为若是还不让他知道,那么便是时候未到。 花怜看他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撇撇嘴,不过到底是不敢再说了。他的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只是心里却一直未曾平静过,还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感觉到的心疼。 “你到底是谁……”接到下人回报的慕容君逸皱起了眉,以他这些年的布置,他竟然在燕京查不到两人的身份。这结果让他有些不能接受,不仅仅是挫败感,更有一种烦闷让他静不下来。 “逸哥哥,查到了吗?”骞霏雪坐在一边看书,看到了他皱起的眉。 慕容君逸松开捏紧笔杆的手,抬起头温和笑道:“雪儿准备得怎么样?今天买的书可有用?” 骞霏雪乖巧地点点头:“恩恩,很有用呢。只是……”她说着微微有些失落。 “只是什么?” “只是我还没看完那个蟾蜍的故事呀,也不知道那个青蛙王子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那只青蛙变成了一个俊美的男子,与恩人的女儿结了婚,生了一个儿子。”骞绯月捧着书跟千默讲着那有关蟾蜍的故事。 “后来呢?”千默坐在院子的凳上,认真问道。 骞绯月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专注的表情,刚才那一点波动也慢慢平静了,她笑着继续给他说故事:“后来啊,那个孩子长大了,但是身上一直有一层蛙皮覆盖着,其丑无比。” 她正要往下说,突然被一只手覆上了面庞:“月,把这层皮褪掉吧,你一定会让世人惊艳的!” “千默,你是嫌弃我了吗?”骞绯月歪头问道,带着调皮的笑容。 千默笑着摇头,他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发,眼神里全是宠溺和心疼。哪怕是野兽般的我,你都没有丢下;我又怎么会嫌弃你呢? 骞绯月就在他专注的目光下给他讲着故事,初春的阳光温和暖人,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说是错觉,因为两人都知道,这样的淡淡时光于他们来说,总是奢侈的。 与慕容君逸和骞霏雪的再次碰面,以慕容君逸的表现,也许他不久就会查到他们的来历。那时候就是这样温暖的时光终结的时候。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帮忙悄悄抹去了痕迹。 童家两天的交流会结束,但是交流会的热潮却越来越高涨。尤其是到了第六天,也就是最后一天,徐家召开大会的时候,更是达到了顶峰。 并不是因为徐家的交流会比童、詹两家的要出色,而是因为在徐家的交流会上,詹家家主詹长虚的长子、也就是詹家的未来继承人詹礼,带着让人瞠目结舌的厚礼,当着数千杏林同行的面求娶徐家千金徐露。 这一重磅消息炸沸了人群,也轰地台上的徐家人有些晕头转向。 “徐叔叔,徐婶婶,詹、徐两家世代交好,小侄也一直记挂钦慕着徐露妹妹。小侄真心求娶,为表诚心,小侄带来了徐家家传秘宝‘千年东珠’奉上,作为求娶之礼奉上!” 当詹礼站在台下,打开手中的盒子时,那盒子里莹白色珠子泛着的水润温柔的光泽,让周围的人都有一种被水汽包围的感觉。就像轻柔的水在荡漾着他们的身./ti和灵魂,让他们的心灵都跟着平静下来。 “竟然是!”台上的徐锐身子一颤,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连边上一直面无表情的童祤清,的转头凝眉看着台下的盒子。 “千年东珠?我没听错吧?”有人听说过这宝物,惊呼出声。 “千年东珠是什么?” “东珠产于极北之地的河中,需在冬季破冰下水采珠。往往‘易数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而千年东珠,则是传说之物,那是由千年河蚌孕育而成,聚千年河水之精华,有绝佳的滋润净化功效。尤其对女子来说,长期佩戴,则肌肤莹润、吹弹可破。” “詹家竟然用如此宝物来作为聘礼,也太大手笔了!” “你懂什么!”有人压低声音道,“徐家就一个女儿,娶了这个女儿就相当于把徐家也拉到了詹家名下。你说,东州老大的位置重,还是千年东珠的分量重?” 第114章 千年东珠 “那照你这么说,徐家这买卖做的值啊!” “那是。” “可是,徐家人也不是傻子吧?他们为了这一颗东珠就能将女儿卖了?” “嘿,那我就不知道了,看看再说吧……” 台下的议论纷纷,消息也像长了腿一样跑得飞快。几乎是詹礼拿出东珠没多久,童家童祤沧和徐家徐露都收到了消息。 “什么?詹长虚竟然拿出了他那颗东珠?”童祤沧可不是那些看台下的人,他想的要深的多,“詹长虚这一手玩得真是阴啊!” “老爷,您是担心徐家就此依附詹家?”童家大总管童林疑惑,他不相信徐锐会这么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手段。 童祤沧摆手:“长虚老儿想得可要远得多呢!”他长叹口气,想到自己那个清冷的妹妹,还有早夭的女儿,肩上的担子似乎又重了些。 “童林,离地心大比还有几年?”童祤沧突然问道。 “老爷,还有三年!”童林不假思索地回答,只是话一说出口,他就顿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自己老爷,“老爷,您是说……徐家……” 童祤沧沉重地点点头:“不错,长虚老儿动的就是那个脑筋。呵,世人以为千年东珠的作用和珍贵之处在于它的养人作用。其实,对于三家来说,最珍贵的是它的天然水汽罩的作用。有了这千年东珠,徐露那丫头,起码能在地心多待三天!” “什么?”童林被童祤沧话里的时间震住了,“三……天?” 童祤沧的脸色也很难看,他转头看向徐家的方向:“这还是最保守估计,毕竟这些年,詹长虚一直在滋养这颗东珠,而……阿清也一直在想办法。所以这次大比,童家怕是……” “老爷,二小姐……她?” 童祤沧有些无奈和嘲讽笑道:“你以为她真的向着童家?” 童林不敢应话,童祤沧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那望着徐家的眼神却一冷再冷。 而在徐家后院,正潜心翻着那本《阴阳十一脉灸经》,手上还拿着一个布娃娃扎着银针。 “小姐,小姐——”突然贴身丫鬟可儿喊着跑进屋,“小姐,外面……” 被丫鬟一喊,她扎向穴道的手抖了一下,银针也明显落错了。她把娃娃往桌上一拍:“给我闭嘴!” 丫鬟被一声怒吼,连忙跪下来:“小姐恕罪,小姐恕罪,是……是……” 徐露突然想到那个男子,他一直是一副温润的模样,她的脸微微一红,也学着端起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淡定模样:“天塌下来,都得保持镇静知道吗?” “是!”丫鬟深呼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气喘,低头应是。 徐露看着丫头的模样,再低头看看自己端着的姿势,满意地点点头:“可儿,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一言一行都反应着我的修养。无论如何,你不能落了我的姿态,懂了吗?” “是!”丫鬟跪着的身子直了直,尽量保持着端庄的姿势。 “嗯,很好!”徐露轻抬手腕拿起书,才给了跪着的可儿一个眼神,“说吧,出了什么事?记住,慢慢说。” “是!”可儿正了正身体,用她觉得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禀小姐,詹家长子、未来继承人詹礼,携千年东珠来求娶。” “求娶什么?”徐露的眼睛虽然在书上,但是心思却还在自己的仪态和声音上回转,根本没听进去可儿的话。 “求娶小姐您!” “嗯?”徐露这时还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她停下了翻书的手指,转头看向可儿,“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是!禀小姐,詹家长子、未来继承人詹礼,携千年东珠来求娶小姐您!” “什么!”徐露一下把书拍在了桌上,猛地站起来,脸上露着不可思议的惊讶和惶恐,“詹礼?他来求娶我?” “是!” “怎么回事!”她一把拉起可儿尖叫道,“为什么是他?怎么不是他?说,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可儿被她突然的激动和失控吓了一跳,“小……小姐!” “快说!”徐露不淡定了,她越想越心惊,千年东珠?詹礼?詹家继承人? 她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她感觉她的父母可能会同意。不行,不行!她不能嫁给詹礼,不能答应,不可以! 可儿还没说完,徐露已经冲出了房屋。 “小姐……”可儿也赶紧跟着冲了出去。 徐家外院,詹礼已经把东珠捧到了台上,行了个晚辈礼后一直躬着身举着盒子等着徐家两个主人答应。 “请徐叔叔、徐婶婶给小侄一个机会!” “这辈子你都没机会了!”突然一声娇喝传来,徐露在众人讶异和火热的眼神中冲上了高台,然后一把夺过了东珠的盒子,“啪”地一声盖上,塞回詹礼怀中。 “徐露!”“徐妹妹!” “谁是你妹妹!给我滚!”徐露食指一伸,朝着詹礼就是一句怒斥。 “孽女!”徐锐抬手就要打,被詹礼闪身用后背挡住。 “徐叔叔且慢!”詹礼看那手到底是顿住了,才抬起头看着对着他怒目而视的徐露,“徐妹妹,我……我是真心……” “我不听!”徐露一把捂住耳朵,“你走,我不会嫁给你的!” “徐露!”童祤清这时也皱眉冷哼了一声,让徐露微微瑟缩了下。 她没敢再说话,但是紧咬着的牙根和低下头的脸上,满面的恨意,预示着她内心的不甘。 “徐叔叔,徐婶婶……”詹礼转过身,有些苦笑失落地喊了声,“是詹礼唐突了,对不起,是小侄思虑不周!不过……”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盒子,微微一笑,仿佛他看着的不是东珠,而是心爱的姑娘一般缱绻温柔:“这颗东珠是小侄的诚心,不论徐妹妹最终会不会接受我,我都……无悔。” 说完他又一次躬身一拜,把这颗东珠送到了徐锐和童祤清的面前。 “这……”徐锐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看着身边的妻子,投去问询的目光。 童祤清看着身边已经濒临爆发的徐露,皱了皱眉,还是抬手接过了盒子:“那我就暂时先替你们保管,露儿还小,此事可以等她及笄再提!” 第115章 肤浅 “娘!”徐露刚要辩驳,被童祤清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詹礼忙躬身应是:“是小侄着急了!请您和叔叔见谅,也请徐妹妹原谅!” 詹礼离开了,好戏也散场了,众人虽然想继续留下来看,但是徐家还是借交流会结束清了场。尽管徐家不如童家和詹家,在三家中隐隐有着最末的感觉,但是谁都不会真正看轻了他们。 三大世家分分合合几百年,但是三家的姓氏却从未变过,东州三足鼎立的局面也从未改过。这在某种程度上便是三家实力的体现。 人群散去,空旷的徐家大院只剩下几个打扫的下人,还有台上的三个主人。 徐锐看着台下还放着的数十担彩礼,还有边上童祤清手上的盒子,眉头深皱。 “爹,我不嫁!”徐露似乎看到了她爹脸上的松动,忙开口拒绝。 “闭嘴!”徐锐怒斥一声,“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 “爹,我……” “徐露!”童祤清这时开口了,脸上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嘲讽,“你若是不跳出来,今天这事儿还有回转的余地。” “娘?”徐露心惊了一下,她的心里升起了强烈的恐慌。 “童、詹、徐三家的关系,永远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以为詹家今天众目睽睽之下来求娶,背后会没有任何依仗?” “难道我们徐家还怕了他们不成?” “肤浅!”徐锐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你以为几百年来,三家就没有一家想称霸?没有一家想吞并其他两家?” “爹?”徐露这时才意识到,似乎今天的事牵扯到的远远不止自己。 这时童祤清走上前,难得地摸了摸徐露的头发,柔声细语地说道:“还记得娘跟你说过的三年后的大比吗?” 徐露被童祤清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有些晕,只能机械地点点头。 “你记住,能让你改变命运的只有那次大比!只要赢了比赛,拿到了那件东西,娘跟你保证,到时候,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童祤清的话让徐露愣在了原地许久,直到天色全黑,院子里没有了别人,她才被夜晚的凉意冻醒了过来。 只是她的脑海还在回荡着她娘的那句话:“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真的可以吗?”徐露喃喃自语,只是微风让这话落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徐小姐的心愿是什么?”黑暗中是谁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如风般又拂过了谁的心房,引起了久久不停歇的震颤。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詹礼,正坐在徐家的后院院子里,借着已经有些明亮的月光,手持石杵捣着药。这是他最喜欢的事情,能让他的心情平静,思路清晰。 他身边的石凳上,一个粉嫩的小女孩托着腮帮盯着他的脸好奇地看着:“师兄,你好像一点都不难过啊?” 詹礼保持着姿势不停,带着温和平静的声音说道:“你好像也不着急啊!” “呃……”小女孩吐吐舌头,撇撇嘴颇不在意地说道,“谁想抢就抢呗,我才不在乎呢!” 詹礼摇头轻笑:“你的书已经两个时辰没翻动过了!” “啊——师兄……”小女孩一下垮了脸,“你一定要揭穿我吗?”说完她有些颓丧地坐下来,嘴里念念有词,“我也没办法啊,他是太子,他的身份地位就决定了做事不能随心所欲,那我只能支持他啊!” 詹礼被她小大人的模样逗乐了,他停下手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师妹,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家伙。可爱、聪明,又带着比同龄人的早熟,让人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 “怎么师兄听着,这么像深闺怨妇啊?” “什么?啊——”小女孩被这个词刺激毛了,跳起来就拿粉拳往詹礼身上捶。 “哈哈!”詹礼笑着躲闪,像个孩子一样陪着她跑着笑着闹着。 一大一小两个清脆的嬉闹声在夜晚宁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让隐在黑夜中的人不由皱了眉。 “咳!”一声不大的咳嗽声响起,跑跳中的小女孩突然顿住了,然后脸上露出了比刚才还要开心数倍的笑容。 “逸哥哥,你回来啦!”突然的惊喜出声,和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让暗处的人皱起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脚步也不由动了起来。 “嗯!事情忙完就赶回来了。” 人影刚走到月光下,就迎上了奔上来的小女孩,还被一下抓住了手臂:“我还以为今天要露宿街头了。” 手上滑嫩的感觉和带着一丝委屈的抱怨,让慕容君逸的心轻颤了下。他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爱怜地帮她理了理发丝:“怎么会?哪里舍得!” “见过太子殿下!”詹礼上前行礼,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模样,带着恭谨和谦逊。 “嗯,有劳詹少爷照料雪儿!” 詹礼拱手:“能替殿下分忧,是詹礼的荣幸!” 詹礼的识趣让慕容君逸很满意。他余光看到骞霏雪打了个哈欠,跟詹礼点点头,便抱起了骞霏雪:“我们回去!” “啊?逸哥哥!”骞霏雪被慕容君逸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平时也会有些亲近的动作,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完全把她抱在臂弯里。她有些紧张,心里却美滋滋的。 “就这样别动,困了就靠我肩头睡。”慕容君逸一把把骞霏雪的头按在肩上,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不自然。 其实他的心也跳得快的很,脸上和耳朵都感觉有些发烫,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只是,他这样做后,又感觉似乎还不错。 “逸哥哥,你也这样抱了那个徐露吗?”肩头微弱的碎碎念传来,让慕容君逸不由牵起了嘴角。 “呵呵,雪儿想知道?” 好一会,肩头才传来一声:“嗯!” 慕容君逸心里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突然有点想逗弄下怀里的小家伙:“若是抱了呢?雪儿想怎样?” 只是许久,他都没有等到回应。再仔细去听时才发现,肩头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 “呵呵,睡吧……”这一夜,慕容君逸一路抱着骞霏雪走回了客栈,他似乎找到了一直以来他感觉心里丢失的东西。 第116章 医药大赛 第二天,已经到了杏林大会的最后一天,也是万众瞩目的医药大赛的日子。 清晨天刚亮,乔婶就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早饭。周东在前台忙碌着退房的事情,今天之后,东州城又要安静下来了。 吃过早饭,乔婶把客栈一关,和千默他们一起坐着车往杏林阁出发。 “婶婶,叔叔还没消息吗?”周东有些低落,不仅是花怜没能参加,连他叔叔也还没音讯。 乔婶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担忧:“没有,这次出门神神秘秘的,不过我看他脸色倒是好事。嗨,这么大人了,咱也不用操心。” 周东点点头不再多问,问多了反而会让婶婶瞎想操心。 “老头子没福气,侄子要带他去看比赛,还没个踪影了!”乔婶笑说着。 但是车上的人都听得出来她话里的担心和遗憾。 不过这种气氛也很快被冲淡了,因为一路上马车外面都是闹哄哄的,整个东州城的人都在往杏林阁赶,倒是一番别样的景象。 终于到了杏林阁下,几人抬头看着那高耸的黑色阁楼,暗叹它的威武和神秘。因为它通体都是黑色,除了一块烫金的牌匾高悬在半空中。 “周东啊,怎么这么黑啊,像块炭似的!”乔婶的话,让大家不由笑了。医药比赛并不是在杏林阁里面,而是在杏林阁底层方圆十里的空地上。杏林阁的底座是一座有数十米高的圆台,到时候比赛便是会在东面圆台上举行。 当太阳高悬,方圆十里都已经挤满了人的时候,终于有几个人影出现在了圆台上。因为来的早,骞绯月他们倒是占了个不错的位置,能看清楚台上的人脸。 最先出来的是远远望见过的童家家主,身还站着满脸得意的童心,童心的肩头骑着那头艳红色的金蟾蜍,那风骚的模样引来了台下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骞绯月他们看到童心身边还站着一个年级跟他相仿的年轻人,应该就是童家这次要一起出来大比的人了。 詹家和徐家的人很快也到了。 “是她?”当骞霏雪站在詹家一列出来的时候,骞绯月和千默不由对视了一眼。他们也曾暗自想过慕容君逸和骞霏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原来她与詹家竟然还有一层关系。不过他们没有看到慕容君逸。 眸光再移过去,他们看到了一身水蓝色长裙的徐露,一如既往地端着一副高冷的神色。不过骞绯月却捕捉到了她站定后往骞霏雪出瞟了一眼的眼神。 只是当她还没想明白时,她不经意扫向徐露身边站着的两人的一眼,让她猛地一震。连身边的周东和乔婶都感觉到了她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异样气息。 “月姐姐?”周东轻声唤了句,被千默摇头挡了回去。 千默一步就跨到了骞绯月的面前蹲下来,然后伸手掰过她的脸,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月,月……” 骞绯月的眼睛里有着惊涛骇浪在翻滚,“是她!是她!” “月!看着我!”千默在她耳边的一阵阵低呼,让她的目光一寸寸聚拢。 “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千默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还好大家的心思都在台上,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异常。 “千默,是那个人!”骞绯月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传来一样,带着阴森和无限的冰冷。那个恶魔的深渊,那可怕的冰冷的长针,还有那刺目的血红…… 时隔七年,她又见到了那双眼睛。尽管这次她没有蒙面,她没有说话,但是那眉眼间的冰冷和对世间一切的淡漠,让她一下就认了出来。徐露身边的女人,可能就是徐露的母亲,徐家家主夫人,童家的嫡女童祤清,就是当年害了那些女孩子的元凶! 她就是那个女人,拿着长针,像个恶魔般扎破那些娇嫩女孩的身躯,夺走了她们的生机。 是她!是她!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骞绯月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幽暗的山洞,那些女孩子的哭喊还历历在目,还有那雪白的手术台。 “啊——”一声厉喊还没出声,就被她咽在胸口。那憋闷和要冲破胸口的恨意,让她的血气开始上涌,一点点覆上了她的眼眸。 千默看到了她的眼睛开始爬满血丝,紧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尖似乎有东西在闪动。他瞳孔一缩,忙把骞绯月按在了自己胸口,在她耳边轻声的快速低呼:“绯月,醒醒!绯月,别冲动!绯月,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绯月!” 千默越搂越紧,可是怀里的人儿越来越热,握着她指尖的手甚至已经感觉到了灼烧的痛感。他心底一沉,不能让她在沉浸在那种情绪里,她现在似乎对她身体里的火有些失控。 她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从家里出来时浑身滚烫的样子。他拉过周东,让他用身体帮忙遮挡视线。周围都是懂医之人,万一有人发现她浑身烫得可怕,人却没事,怕是会引起不少现场人的轰动。 万一绯月的异状被人发现……千默不敢想象后果。 “千大哥,月姐姐她……”周东还是背对着他们担忧问道。 千默凝眉,不行,得想办法,不然恐怕是要暴露。他把骞绯月塞到周东背后,自己挡住她的身子站起来。 他看到台上三个家族的人齐齐站到了台子的边缘,而童心正在徐露的身边,与童祤清只有一个人的位置。小红也正蹲在童心身上,但是它的眼睛睁大着,千默能感觉到它似乎在亢奋中。 看着这样的情景,电光火石间,千默做了一个决定。他蹲下身,轻轻抱了下绯月,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月,你想做的事,都交给我。别再让自己这样受罪,普普通通地,就做那条快乐的大虫子就好。” 说完他拉过周东,盯着他的眼睛严肃说道:“带她离开,护着她,送她去极西之地找花怜!” “千大哥!” “拜托了!”千默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他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他了。 周东抿唇,他知道事情可能极不简单,但是他还是坚定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多谢!”千默说完深深地看了骞绯月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一眼看完,他脱下外袍披在了骞绯月身上,示意周东马上离开,自己果断转过了身。 第117章 太便宜了 金蟾蜍的蟾酥有解百毒的功效,但是它身上的毒瘤内却有着致命的毒液。千默想的便是找个机会接近童心,然后让金蟾蜍找到机会释放毒液。 此时,台上的童祤沧已经代表三家宣布了比赛规则,第一轮比赛药比马上就要开始了。 台下的人也开始朝前涌动,本次药比由三家家主事先准备了一份汤药,然后让比试的人尝药后辨别这份汤药由多少药材组成。而此次,三大家也特地为现场观看的人准备了一百份同样的药汤,也让他们试一试,体会下。 所以现在圆台的前面,已经挤满了人。谁都想能与三大世家的下一代有一个同时较量的机会。 台上,童心、骞霏雪和徐露都上前了一步,看来他们三个便是要参加本次药比的人。 台上的气氛紧张,台下的人头攒动。 千默却像个隐形人一样,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细看,他一步步沉稳地在人群中穿梭,没让那些拥挤的人干扰一分。粗望,似乎上一秒他在驻足观望,下一秒他仍就是站着,一动也没动。 当药还没抢完时,他已经走到了台子的最前方。在他头上的高台上站着的,正是童心和他肩头的金蟾蜍。 “咕咕咕……”喧闹声中,极不合时宜又极不显眼的叫声响起,童心肩上的小红突然绷紧了全身的皮肤。但是它个头太小,没有人发现它的异常。 “咕咕……咕……”轻微的交流声连番响起,童心侧过头问金蟾蜍,“小红,是不是很热闹,一会你可得保佑我啊!” “咕咕……”又是一句,让童心以为金蟾蜍是在应和他说话,要不是碍于场合,他都想捧起它亲上一口了。 一阵交流后,千默和金蟾蜍最终都发出了肯定的声音。 千默往后退了几步,让自己能看清圆台上的情形。他的身体已经呈攻击的姿势,他的目标不是童祤清,而是圆台上童心他们后方那扇漆黑色的大门。 小红要他帮忙推开那扇漆黑大门,它要进去里面。而作为交换,它会借机将毒液释放到童祤清的身上。 童心肩膀上的小红已经悄悄转换了方向。它的背朝向童祤清,头部朝着杏林阁的大门,双腿也已经随时准备起跳。 “咕!”小红口中叫声响起,千默的双腿用力,身子几乎要一跃而起,却在下一息还没到来时戛然而止。 “咕咕?”台上的小红看到千默突然停下,发出连串疑惑的声音。 千默只是快速简单地回了它一句安抚的话便不再动了。他还保持着低着头躬着身的模样,他的眼睛却盯着自己的手指一动不动。 在别人看不到的腰间的手指尖上,正跳跃着一朵针尖大小的火苗。若不是那一下突如其来的熟悉的灼痛感,他可能都不会留意到。 火苗印在他的瞳孔里,只是一闪就消失了。但只是那一下,就让他全身的气息一下子变了。 “月……”他看着火苗已经消失却还残留着余热的指尖呢喃出声。突然,他直起了身子,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望向人群的后方。 尽管有无数的人挡在他的面前,但是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还是一眼就发现了端坐在椅子上也直直望着他的她。 就那短暂的分离,似乎已过了千年。转个身,突然发现,眼眸里,除了她再装不下其他。 她隔着人群望着他,不言不语。目光相接,笑靥如花。 “月!”千默看着她笑着流下泪,快速地穿过人群跑到了她面前,然后蹲下来轻抱住她。 虽然他已经默默盘算了撤离的路线和办法,但是他的心里并无多少把握。他把她交给周东,交给花怜,心里的担心又岂会少了,还有那弥漫整个胸腔脑海的舍不得。如今能将她再拥入怀,所有的担心和难舍都一扫而空。 骞绯月默默流着泪抱着他,还好,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刀割般的心痛让她恢复了一丝理智。只是那时候她全身都困在那个火海里,而小火也在她的身体里挣扎。直到刚才那一瞬,她才彻底庆幸,小火也同时醒来,她才能及时让小火闪身过去阻止了千默。 “千默,”骞绯月嘶哑开口,她的喉咙又一次被自己体内突然飙起的高温烧伤,“只是取她的性命,太便宜了。” 千默舍不得松开手,就这样抱着她:“好,你说怎样都好。” 周东有些感慨地看着两人,虽然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两人如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满足。 他望向人群前方,看到了婶婶有些彷徨寻找自己身影的眼神,还有脸上浓浓的担忧,心头也泛起了一丝酸楚。 “千大哥,比赛要开始了。”周东喊了一句,先行一步挤开人群替他们开路,自己也有些急切地往婶婶那边移过去。 “月,我们先去看比赛!”千默在骞绯月身边说了一句,然后低着头站起身推着她往前走,没让她看到他湿润的眼角。 “臭小子,死哪里去了!”乔婶终于发现了周东,冲了两步上来就是在他肩头猛地拍了下。虽然知道他懂事,有分寸,可是刚才突然没了他的身影,还是害她担心了不少。 周冬看着她如释重负地叱喝,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嘿嘿,婶,我就是开了会小差。婶,我们看比赛,看比赛!” “叮!”清脆的铃声响起,一个白胡须老头站到了台前。他看到台下一百份汤药已经发放完毕,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三家比试人:童家代表童心,詹家代表霏雪,徐家代表徐露。三位参赛者需在一炷香内将辨别的药材写在纸上,以分辨出的药材数量来判定胜负。 若是场下有兴趣者,也可上台参加比试。只要胜了三位中的任何一位,便可获得三家准备的额外奖品。” “哇——”老者说完特地停顿了下,看看是否有人要上台比试。 不过台下有人蠢蠢欲动了好一会,还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这要是胜了,三家面上无光;要是输了,自己丢脸。 老者自然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样做的原因也只是为了调动下气氛,顺便展示下公正。 “既然没有,那么老夫宣布,东州城第九十九次杏林阁医药比拼现在开始!” 第118章 医术比拼 比赛开始,台上三人都先漱了下口,然后开始试药辨别。台下拿到药的人也开始了辨别。 “唔……似乎是四种药。麻黄,香薷,荆芥,还有一种好像是桑叶。”有人皱眉开口。 “我喝着有六种。”也有人反对,“那不是桑叶,应该是菊叶。” “这还真是难,三位家主似乎专挑那种难辨别的药,这分量用得尤其少。”也有人明显辨别不出来。 这跟他们平时尝药汤还不一样,药汤几乎是按着方子开的,有功效,有大致的味道。他们能按着方子大约猜出主要的成分。如今完全是没有方子的药材混合,用量少还不止。三位家主似乎还特意加了些熬制的手段,使得药味更淡,药性更弱。 “这也太难了,何况比赛的还都是孩子。” 不过,也有一些人依旧在细细品着。 “牛老,依您看,都有些什么药?”有人望着身边一位年纪较长的医师问道,他身边也有几个人好奇地望着正闭目皱眉的牛老。 牛老被他们看了好一会后,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抚着长须:“麻黄,香薷,荆芥,菊叶,牛蒡子,知母,芦根,还有一种,老夫也分不出来。” “啊?竟然有八种,牛老果然是牛老,真是牛!” “厉害,真是厉害,竟然有八种这么多!牛老,您真应该上去露一手,也让三家的孩子见见世面。”有人看不惯三大世家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撇嘴说道。 “呵呵,见笑见笑,老夫也不敢保证都对。毕竟三位家主手法高明,可能有特殊的手法掩盖药味也未可说。”牛老捋着胡须作谦虚样,只是那得意的神色却透露着他的信心。 “想试试吗?”千默低下头轻声问骞绯月,以他现在的身手,要抢一碗药不难。 骞绯月摇头,不是她不想试,而是不想和别人分一碗药。 千默俯下身轻声说了句“等我下”,一个闪身便不见了。 骞绯月只觉得身边人影一晃,又一晃,千默已经拿了一块手绢回来了。手绢上还沾了一些药汁。 骞绯月会心一笑,接过他手上的帕子放在鼻子底下细细闻了下。然后递还给千默:“你也试试?” 千默没有凑太近,他对气味本就比较敏感。 “我能闻出十四种,”骞绯月先开口,“你呢?”话这样问,但是她知道千默这方面比她厉害些。 “十六,不过应该还有两种,我闻不真切。” 两人都没有再试,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高台。时间差不多了,不知道台上的三人会有怎样的结果。 “叮!”铃声响起,全体人员的目光都被牵引了过去。 “时间到,”白须老头喊了一句,“三家比试人将结果交到老夫手上。” 骞绯月他们看三个人交纸条的时候都带着一丝恭谨,他们猜测这位主持的老人地位应该不低。 交完纸条,三人分别站回了自己家族这边。除了童心的脸上带着些许挫败的表情,骞霏雪和徐露脸上都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尤其是两个女孩子,眼神在空中短暂的交流,还带上了一丝火药味。骞绯月皱眉,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事,也许她可以着手查一下。她看着站在徐露身后的童祤清,嘴角牵起一个冷笑。 “下面,老夫宣布三人各自的辨别结果。” 老头首先展开的是最上面的:“童家童心,辨出药材十二种,十二种全部答对。” “轰”的一声,台下哗然,竟然有这么多!尤其是那些抢到药尝了的,脸上都不禁露出了羞耻之色。而之前被不少人恭维着的牛老,已经默默地把碗放到了地上,然后往身后的人群里一退再退。 虽然童心答出了十二种,台下的人也都露出了惊讶和佩服的神色,但是骞绯月和千默都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的失望。显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成绩碎玉普通人来说已经算不错了,但是要在三家中脱颖而出还是差很多的。 “爹,对不起,若是姐姐在……” “尽力就好!”童祤沧脸上也闪过不易察觉地失望,不过他还是微笑地安慰了童心。 “第二位,詹家,霏雪。辨出药材——十四种,十四种全部答对!” “哇!” “什么?十四种?” “天啊,原来还有两种!” 骞霏雪看着下面各种惊叹的声音和崇拜的目光,小脸朝着侧面轻轻一扬。 身边的徐露收到了那小小女孩传来的战意和挑衅,低眸掩去眼中和嘴角的不屑。 “第三位,徐家徐露,辨出药材十五种,十五种全部答对!” “啊——” “天啊!” “哼!”伴随着全场的关注和惊呼,骞霏雪不由气呼呼地冷哼一声。 “师妹别泄气!”身后的詹礼低声安慰,“你才接触三年多,能辨出这么多已经非常厉害了。不用几年,一定可以拔得头筹!” “嗯!明年我一定要超过她!” 詹礼失笑摇头,下次比赛也得三年后了。想到那个比赛,他转头看向徐露,眼神里满是惊艳和爱慕。 徐露自然也感受到了一侧投来的热切目光,只是她现在对这种目光只有深深地鄙视。“今天我就要让你们知道,我徐露不是谁都可以肖想的,而我也配得起任何人!” “老夫宣布,本次药比,徐家徐露胜!” “吼——”台下发出一片欢呼。其实谁胜谁负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很重要,他们是为了台上三人惊人的技艺欢呼。今天,他们算是真正见识了三家的实力。 “老先生,请问这药汤里到底有多少种药材?”有人在台下高喊,马上引起了众人的附和。 白须老头微微一笑:“呵呵,本次药汤共十八种药材,分别是……” 等他把十八种药材报完,众人对于三大家族的敬佩已经是深埋心底了。老者看着众人脸上的表现,也满意点头。每次的杏林大会,除了促进医药交流之外,奠定东州城的地位也是一个重要的目的。 “下面,进行医术比拼!”白须老头介绍了医比的规则,“各家出一位参赛者,对我们事先安排的一位病人进行现场医治。三位代表可各出一个方子,最后由我和三位家主共同判定胜者。” 第119章 叔叔 “三家代表:童家童洗,詹家詹礼,徐家——徐露!” “又是徐小姐诶!” “徐小姐一人参赛两场,简直太厉害了!” “那是,徐小姐可是我的偶像。” “她是我梦中情人呢!” “是我的!” “我的!” 小红听到下面的争执,蹲在肩头翻了个白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啊——我跟你拼了!”两个人吵着吵着扭打在一起。 众人自觉留出了一块空地,不让两个人影响到他们看比赛。 白须老者宣读完参赛者,伸手指向后面药童引上来的一位唯唯诺诺的汉子说道:“这位是自愿报名作为医比对象的乔先生。” 当人影走到圆台前方站在众人面前时,骞绯月身边的周东全身一震,一边的乔婶已经捂住了嘴巴呜咽出声:“当家的……” “叔叔!”周东也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叔叔说的出远门竟然是来做试验对象。 骞绯月也被惊了下,上面那个衣着朴素的汉子竟然就是周东口中多次提起的收养他的叔叔。她抬头望向圆台,乔叔明显很紧张,又被台下的人指点着,局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脸上带着些许尴尬又有些害羞的笑容。 “欸,那不是哑巴么?” “哑巴?你认识?” “嗨,从小一块长大的,他天生是个哑巴。” “哦?治不好?” “治不好!” “怪不得,嘿,那他今天走运了,说不定三大世家能治好他了。真是祖上冒青烟了,竟然会选上他。” 听着周围的纷纷议论,周东的拳头不由捏紧:“我去把叔叔带下来!” “站住!”乔婶突然出声,脸上带着泪痕看着台上的男人,“别去,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病,他是自愿的。” 她终于知道她男人当时说要出远门时隐隐有些兴奋的神情是因为什么了。 “可是……”医比对象说好听了是荣幸,说难听了那就是一个实验对象。周东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让他叔叔站在台上。 “他很勇敢!”千默按住周东说了一句。 周东眼泪无声而下,他知道叔叔是不想给他带去困扰和耻辱。自从两年前,因为别人骂他“小哑巴”,他跟人打了一架受了重伤后,叔叔看他的眼神就时常充满歉疚。 “叔叔……”侄儿不是嫌弃,没有在意,打架只是因为不想他们骂你,对你不敬。 周东没有再动,只是带着婶婶往前又挤了挤。 “千默!” “嗯!”千默知道她的意思,他也已经准备好了。万一有什么情况,他会强行上去带他下来。 这时,乔叔在安排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白须老头朝着大家拱拱手:“这位乔先生离经之血瘀阻脑络,内风夹杂痰湿,郁阻舌脉。且因是先天带来,病灶已存三十余年。这才是本次医比最难的地方。” “如今,病症已与大家说明,若有信心一试者,亦可上台。胜出者依旧会有奖励。” 话音一落,下面或低语,或皱眉,但无一人站出。 骞绯月他们听了也低眸沉吟。两人对于医理的了解还远不够深,根据乔叔的情况,他们大概能想到治疗的关键在于化血瘀,祛内风,化痰湿,进而开心窍。但是因为耽搁时间天就,还能否让他恢复,是个未知数。 台下的众人也悄悄议论,无非也是没有把握,甚至可以说是无望。他们不由把目光放到了台上比赛的三人,刚才的药比已经让他们深感三大世家的底蕴深厚,他们也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台上,詹礼三人已经开始分别观察、询问乔叔的情况。望、闻、问、切,三大世家的子弟更知道基础“四法”的重要性。 大约半个时辰后,三人都分别退回了自己的桌前,乔叔还坐在他的椅子上,有些焦虑、拘谨地等待着。 “三位将方子交给老夫。” 三人把方子写好交上去后,大家都伸直了脖子观望等待着。就算治不好,听听他们的药方也能受益良多。 白须老头先一步展开了童家童洗的房子,看完后将主要的用药说了下,大家听后纷纷点头。 童洗的房子主要是用三七末配合藏红花散瘀止血,后用胆南星化痰祛湿,最后用石菖蒲和远志开窍醒神。 一步步对症下药,用药准而温和。白须老头和三家家主也点头表示认可。但是四人谁都没有露出意外或是惊喜的表情。 骞绯月他们停下来感觉也是“中规中矩”,无错也无亮点。若是接下去都是这样的房子,他们相信有不少人会失望。 当老头打开詹礼的方子时,眼睛一亮。他把药方递给三位家主时,还对詹长虚投去了一个肯定欣慰的目光。三家家主看完方子后频频点头,尤其是詹长虚,脸上的得意和欣慰之色怎么都掩盖不住。 “詹少爷开的什么秘方?”大家纷纷好奇詹礼到底用的是什么方子,让台上的人露出了如此满意的神情。 白须老头抚着长须,只对众人说了几个词:“活水蛭,牛黄,麝香。” “哗——”台下的人一听都发出了惊呼,竟然想到用活水蛭祛除瘀血,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牛黄性味甘,凉,入心,肝经,功在清心、豁痰,开窍,凉肝,息风,解毒。而麝香则恰恰相反,性味辛,温,两者一寒一热,相辅相成,开窍醒神之功倍增。高!实在是高!” “真是厉害,我就想不出这么厉害的法子!” “看来,詹少爷和徐小姐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啊!”也有人想起了昨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消息。 骞绯月和千默对这个詹礼也是刮目相看,没想到看上去文质彬彬、一副弱不禁风样子的詹家大少,手段却是果决狠辣。 周东和乔婶听着周围的议论,心不由提起。 “千大哥,千姐姐……”周东转身问二人,“这药方真的可以?” 千默抿唇,低声道:“理论上可行。” 周东听完有些失望地点点头,他虽然不懂医,但是在东州城长大,耳濡目染下,也懂得“因人而异”的道理。同样的病症,却因为受体不同,药效也会不同。 他捏紧了拳头,若是能开口说话是叔叔的心愿,那么他就算是做牛做马,也会向詹少爷求得药方。 第120章 我不能输 “下面是徐家徐露的方子!”白须老者打开药方,脸上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惊讶之余还带了些许赞赏。 他把药方递过去给三位家主看:“怎么样?” 几位家主脸上有意外有严肃。 童祤沧率先开口:“我觉得,露儿的方子太过冒险,詹礼的方子险中求稳,我选詹礼。” “多谢童家主。”詹长虚先是抱拳,然后才凝眉开口,“小儿的方子稳中有险,但确实不失为一种尝试。不过徐侄女巾帼不让须眉,用药果敢大胆,在下是从心底佩服。两人各有所长,若说谁更好些,这次,在下还是弃权吧。” 有詹长虚的先一步退出表态,徐锐也说了些客气话,然后也表示弃权。 这样一来,除了药老就只有童祤沧表了态。三个参赛人听到这样的情形,也有些意外。 “药老!”这时,徐露开口喊了声,大家不由转头都看向她。 被大家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也没有露出一丝胆怯,此时她的状态和信心与之前在童祤清他们面前的样子颇为不同,几人看他的神情也是各异。 “露儿不得无礼!”徐锐轻斥了一句,转身要跟药老道歉,被药老制止。 “无妨。”当年童家女娃不幸离世后,他也曾为东州城的以后可惜担心。不过这次的比赛,倒是让他放心不少。詹家的詹礼让他意外,而徐露这个女娃子更是让他欣喜,看来东州城后继有望。 “徐露丫头,你有什么话要说?”想至此,药老对她的态度也和善了不少。 “药老,各位家主!”徐露先行了个礼,而后站起来振振有词地说道,“晚辈有个想法,若是想要评定谁的方子好,最能说服人的便是去那人身上试验下便一目了然了。” 徐露的话让台上的人皱起了眉,台下的人也是窃窃私语。他们还不知道徐露到底出了什么方子,竟然让台上的人这么犹豫不决。 白须老者看到了徐露坚定的模样,心中满意点头。东州城就是需要这样的果敢自信的领军人。 “药老,”童祤沧很清楚药老的脾气,看他这样的神色,他忙出声提醒,“此位乔先生积疾已深,露儿的法子又太过猛烈……” “大哥!”童祤清突然开口,“沉疴才需要猛药!” 童祤沧深深地看了他这个妹妹一眼,突然放声一笑:“呵呵呵……大哥老了,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说完他带着童心和童洗往一边站了站,把最中间的位置让给了童祤清和徐露。 徐露得到自己母亲的肯定和药老鼓舞的眼神,脸上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她接过药童地上的药箱,抚上了躺在里面的义烛针。 “我会让你看到,我值得你的付出。”她默默在心里说了句,然后气息一沉,拿出了银针。 “看!”台下的人也注意到了徐露的动作。 “竟然是银针!” “不愧是徐小姐啊!竟然连行针都会!” “嗯?针灸?”骞绯月和千默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带上了疑惑和担忧。 “阿东啊,怎么还用银针了?”乔婶也有些不安,她刚才也注意到了台上短暂的争执,似乎他们意见不齐。她不懂医,但这会也看明白了,他们是要在她男人身上直接试验。 “婶,我去看看!”周东快步挤上前,正好看到他叔叔朝着徐露点点头。 “叔!”周东喊了一声,却被两个护卫拦住。 “你们要做什么?” 护卫一拱手:“台上已经开始医治,请你不要打扰!” “上面的是我叔叔!” “那就为了你家人的安全,请你更加不要打断。” “周东?”千默走了上来,他抬头看着上面,徐露已经开始施针。 “千大哥,我叔叔他……” 千默摇头,他不知道会怎么样。施针已经开始,确实不宜打断。骞绯月看到乔婶已经双十合适向菩萨祝祷了,虽然她与童祤清有怨,但此时,她还是期望徐露能够真的医好乔叔。 徐露的针灸不仅仅是行针,在行针中还用上了藏红花等猛药。她要通过穴道和经络的双重刺激,再辅以药效,一鼓作气将阻塞的经脉冲开。 但是针灸之道,她研习时间尚短,尽管她面上不显,其实每下一针,她的心里都是带着沉重的压力和负担。 针灸其实是很耗费心神的治疗手段,不一会,她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乔叔也已经双目紧闭,双拳紧握。猛烈的药性和巨大的经脉刺激,让他的内府如火烧般滚烫和气闷。但是穴道被封,气血不通,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快要炸裂了。 “叔……”周东也看到了乔叔脸上的痛苦,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我不能输!我不能输!”徐露下针的手已经在抖动,但是她还凭着一口气坚持着。她一定要拿下这场比赛。 之前,她看了这个男人的症状时,她也想到了童洗的那种常规办法。但是她知道,若是这样的法子,是赢不了比赛的。所以她才决定兵行险着。 而当她听到詹礼给出的方子时,她更加确定了孤注一掷要现场试验,以求险中胜。 “噗!”最后一针扎入,乔叔突然吐了一大口血。徐露也瘫软下来,被童祤清快速扶住。 “叔!”周东惊呼一声,被千默按住,“等等!” “当家的……”乔婶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想跑上台去,奈何手脚都开始发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吐血了?” “怎么样?”台下的人看这情况也有些茫然和紧张,纷纷踮起脚看着。 “药老,拔针就由我来吧?”童祤清说了一句,便上前把针都撤了。 大家也都看出来了,徐露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其实以她现在的年纪,能坚持到施完针已经很不容易了。 针全部撤出后,乔叔躺在椅子上悠悠转醒。 “叔!”周东往台上喊着,边跳着边挥着手,“叔,我是周东!” 乔叔似乎听到了一丝声音,他的眼珠朝着下面转了转。适应了好一会,他终于看到了下面跳着的小小人影。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啊——” 第121章 人已经走了 “啊——”乔叔刚一张嘴,突然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愣在原地突然不敢再动。 童祤沧上前一步,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乔先生,您再开口试试?” 乔叔不敢置信地看着童祤沧,有些紧张惶恐地慢慢张开嘴:“啊——” 乔叔这次开口,确定自己是真的能发出声音了,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一会看着台下,一会看着台上,张着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在犹豫了一会后,他突然朝着台上的人跪了下来,然后一边流着泪一边不停磕头,嘴里还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乔先生请起!”童祤沧把人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瘀血已清,声音已经恢复。但是说话还得慢慢来。” 乔叔泣不成声,只是不停点着头。 童祤沧示意下人把他扶下去,周东一看也赶紧拉着乔婶往后面跑去,骞绯月他们也一起跟上。 台上的结果已经没有任何异议,徐露成了本次医药大赛的最大赢家,药比和医比的双第一,让她收获了无数的荣光,也让徐家的风头在接下去的几年一时无两。 而这些,骞绯月他们都已经无心关注了。 周东、乔叔乔婶一家一路又是哭又是笑,乔婶把乔叔好一顿埋怨,乔叔依旧是傻傻地乐呵着。“乔叔,现在可感觉有什么不适?”骞绯月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她把脉也感觉不出来。 乔叔感激地摇摇头,示意自己很好。 “别摇头,说话!”乔婶拍了他一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乔叔脸一红,有些扭捏地张张口,但是却不知道怎么说。 “叔,别急。”周东让他看着自己的嘴型说,“没——有!” 乔叔欣慰地看着这个从小捡来的孩子,张着嘴,像个小孩一样学着说话。 骞绯月和千默在一边看着,都想到了当初她教他学字时的模样。 “周东,乔叔乔婶,我们要来了。”骞绯月有些歉意说道,那山里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而他们马上要面对的便是明天。 “啊?这么快?”周东和乔婶都很意外,虽然知道他们可能只是来参加杏林大会的,但是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甚至已经有种错觉,这两人还有离开的花怜,已经是自己家人一样了。 “嗯!还有事!”千默不擅长表达,他心里也有些不舍,这还是第一次他接触到骞绯月以外的认可的人。 “好吧!”周东脸上带着难过,不过他很快扬起头,“千大哥,等我再长大些,再赚些钱,我就去外面找你们,跟着你们一起闯世界!”其实于周东而言, 千默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在外面等你。” 回到客栈,两人收拾了下东西,一起坐下吃了顿温馨的晚饭,就架着马车离开了。他们的匆匆离开,让周东和乔婶颇有些不舍,但是他们不知道,两人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今天已经是十四了。 “千默……”马车上,骞绯月刚一开口,就被千默打断了。 “月,我不会有事,相信我。” 骞绯月没再强求,她有些庆幸,还好小火已经醒了,万一右边,她可以让小火帮他减轻些痛苦。 两人架着马车,一路往城北赶。他们没有离开东州城,而是去了东灵山,那个有着浓郁的火属性能量的地方。现在他们知道了千默中的是寒毒,那么火和热应该能帮助他抵挡一些寒毒。 到了东灵山,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生了火,坐在火堆边,静静地依偎着坐着。 “怕吗?” 千默拉着她的手:“你要去车上等我吗?” 骞绯月握紧他的手相视一笑。尽管前路未知,但此刻却有一种坦然和温馨萦绕在两人中间。 “啊——”一声惊呼划破夜空,东州城的一间屋子外面突然想起了急切的拍门声。 “砰砰砰——方伯,方伯!砰砰,方伯快开门!” “谁啊?”苍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灯光亮起和门栓松动的声音。 方伯已经六十多了,身子骨也比较瘦弱,眼睛也有些花了。他打开门,看到一个满目血红的男孩抬起头。 “方伯,求您救救我叔叔!” 当方伯踉跄着跟着周东跑到秀水客栈的时候,乔婶呆呆地坐在地上,脸上还留着没有干透的泪痕,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的地面。而乔叔则满身是血地躺在乔婶怀里,双目紧闭。 周东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叔,叔!方伯,方伯!” 方伯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一看这情形,身子暮地一顿。他快步走到方伯身前蹲下,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当手指上什么都没感觉到时,他的手指僵了一下。他再翻他的眼睛,又趴下去听了听乔叔的胸口,眼神一点点黯了下来。 “方伯,您别停啊,别停啊!”周东一下跪倒在地,拉着方伯的手想再做点什么,“方伯,叔……” 方伯看着身边的周东不肯死心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他拿出了自己潜心配置的药丸,塞进了乔叔口中,然后在他胸口、喉咙一按,药丸“咕”地一声吞了下去。 “叔……”周东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睁着泪眼希冀地期待着奇迹发生。 然而,一炷香过去了,两炷香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方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摇了摇头,他拿出药丸只是想让这个孩子死心罢了,人在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去了:“阿东啊,人已经走了。你们……节哀!” 方伯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周东开口:“方伯,我叔叔他,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今天下午还好好的,吃饭的时候还轻轻地喊了他一声“阿东”,他从没有见过叔叔那样害羞却又阳光的时候。婶婶今天回来后,嘴巴也是没合拢过。可是到了晚上,他刚准备睡下,就听见婶婶传来的惊呼。他跑过去看时,乔叔已经不不停在吐血了。怎么,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被周东一问,方伯也皱起了眉。他好久没见到哑巴了,不知道他发生过什么事。现在他家人问起,他又重新走了回去,然后蹲下身细细帮他检查起来。 第122章 下去 “乔升今天吃过什么?” “方伯,”周东突然抬起头,“叔叔今天被针灸过,还用过药。” 他把今天医药大赛上的情形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用的什么药也说了,多亏他把那几种药记下来了。 “什么?”方伯听后又是震惊又是无奈,他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便没有去看比赛。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事。 “方伯?”周东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了血红,他想知道真相。 方伯看着周东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却犹豫了。这孩子他看着长大,性子如何再清楚不过。孝顺、倔强、善良,若是告诉他真相,对他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周东看方伯的神情,已经猜到了大概:“方伯,您不用担心,婶婶还在,我得替叔叔照顾她。” 方伯点点头:“乔升的经脉错乱,血气逆行,因为活血药下得过重,而针灸后穴道大开,血行过快才……” 听到方伯的回答,周东的眼眶又一次红了。他就知道,问题就出在今天的治疗上。他朝着方伯磕了个头,然后把荷包里的银子都拿给了方伯:“方伯,这是刚才的药钱。” 方伯本不想收,看到那孩子坚定的眼神,也就点点头收下了。他交待了几句,便先离开帮忙去张罗人,办后事总是需要人手的。 “婶,我去打水,给叔清洗下。”周东轻声说了句,然后端着盆和毛巾出去了,乔婶依旧一副呆呆的模样没有反应。 周东走到井边,把木桶丢下去,掉进井里发出“嘭”的一声,就像六年前,他淘气地把水桶丢进井里,发出一样的回声。 那时候他才四岁,刚被叔叔捡回来。因为他是哑巴,他又是孤儿,所以他总是被小伙伴嘲笑欺负。那天又一次跟小伙伴打完架后,他负气地故意把水桶丢进井里,然后躲了起来,就是为了吓一吓叔叔。 叔叔遍寻不到他的身影,他又不会说话,只能埋头找着,后来在井边发现了他丢下的鞋子,还有掉落下去的水桶。 当时的委屈和愤怒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一天,那一纵而下的身影,不带一丝犹豫。也正是那一跃,他小小的心里终于是把他当做了自己的父亲一样。因为他不会说话,救他上来费了很大的劲。救上来后,他的嘴唇都冻紫了,人都不自主地打着颤。 可是就是这样,他在看到他红着眼睛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笑了。他的笑他看懂了,那是“没事就好”。 他想喊他父亲,可是被他拒绝了。他说他不配,若是有好的人家,就让他跟着他们走。可是,他已经把他当做了父亲,把乔婶当做了母亲,他还怎么舍得离开。让他怎么舍得! “啊——”周东一拳打在了井沿上,血顺着井沿淌到地上,渗进泥里。他死死咬着嘴角,不让自己大哭出声,可是无比的心痛让他连咬住嘴唇都做不到。 “叔叔……是我,是我不好……”他一遍遍在心里责怪自己,一拳拳砸向那井沿。若不是因为他,叔叔也不会想要去治疗。如果不去治疗,他还好好地,每天和善地看着自己笑着。摸着自己的头,发出“啊啊”的声音。 “啊……”周东终于是哭出了声,“啊——” “阿——东!”恍惚中他似乎又听到叔叔喊着他的名字,有些腼腆,又有些期待。他在期待以后一家人终于可以聊天的日子,期待他终于不用被欺负了。 “爹……”周东哭累了,靠在井边低声呢喃,“您不在了,我没了爹,他们又要欺负我了……” “我们阿东长大了!”他仿佛又看到他第一次赚到钱,帮叔叔婶婶买了鞋子时,叔叔眼神里说的话。 “爹,我长大了,我会保护自己,会保护婶婶!”周东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打水冲掉了手上混着泥沙的血肉,然后洗了把脸。他还有婶婶要照顾,他不能让叔叔走得不安心。 他端着脸盆走向屋里,“婶……” “哐当——”盆子掉落,撒了一地的水,混合着屋里一地的血液,流得到处都是。 地上,乔婶的身子还坐在地上,头低垂在乔叔的胸口。她的胸口,黑色的剪子映着红色的鲜血,剪断了她的生命,也剪断了周东所有的希望。 “啊——啊——” 这一夜,周东一个人拿着毛巾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帮乔叔、乔婶擦洗干净,然后陪着他们说了一夜的话。 当天色渐亮,他拿起那把黑色的剪刀,在自己的手心狠狠扎下。剪刀透过手掌穿骨而出,但是他却没有再流一滴眼泪。所有的痛和恨,都化作血水,低落在乔叔和乔婶的身边。 “爹,娘,孩儿会再回来!”周东拔出剪刀,转身离开,只留下了一把大火和他的血誓。 当方伯带着人来的时候,秀水客栈已经烧红了头顶的天空。东州城的护卫队很快赶来,及时地斩断了客栈周围的燃烧物,但是也没有花力气去救那已经扑不灭的火。这把火终究只是烧化了两个人,烧毁了一个家。 而在东灵山隐藏着的千默和骞绯月,此时也被火围绕着。只是火再猛,也仅仅是让千默没有被冻起来而已。因为有血晶,他已经七年没有被寒毒伤过了。但是血晶一断,寒毒的爆发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血肉、骨头、筋脉中千万冰凌一点点长出伸长,哪怕是当年被绞碎全身骨头都没哼一声的千默,都痛晕了过去。 骞绯月不知道城里周东家发生的剧变,她此刻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千默寒毒发作的程度太强,血晶看似是帮助他压制了毒性,还延缓了发作,但是却一点解毒的迹象都没有。 她意识里跟小火不停交流,她想知道小火有没有办法治好他。这次小火醒来,个头大了一圈不说,连释放出来的火焰都让她感觉到了更高的热量。她以为,小火能给她惊喜,然而小火并没有回应。 就在她为千默的寒毒愁眉时,小火传来了一个迫切的讯息:“下去!” 第123章 我要下去 骞绯月没有理会小火,她看着枕在她腿上昏迷过去的千默,心就像山崖下的大海一样平静。若是他不醒来,不过是碧落黄泉,陪他一起罢了。 当太阳升起,千默还是没有醒。虽然小火一直在释放着热量,但是他的手依旧冰凉如水。 她是第一次看到海边日出,那么美,那么绚丽。从黑夜到黎明,阳光也从温柔到刺眼,她想,这许是太阳一点点对抗黑夜的模式。尽管最终黑夜还是会降临,但是在它存在的时候,它就要释放最强的光和热。 东灵山很安静,只有偶尔的虫鸣声和鸟叫声飘过,然后又归于平静。从骞绯月坐着的地方,能清楚地看到杏林阁上层的地方。 “还真像一块炭啊……”她不由想起了乔婶说起过的玩笑。 “唔……”轻哼声响起,打断了她额思绪。 “千默?” 千默的睫毛动了动,但是眼睛还是没有张开,他的眉头还是紧锁着。他可能是被疼醒了。骞绯月轻轻抱起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哼着歌。 只要风哼起那歌, 流水便为它轻和。 千万年流过, 阡陌都换作河 …… 当黑夜又一次降临,海上的明月再一次升起又落下,骞绯月终于感觉到了怀里的人儿呼吸开始平稳,在她手心的手也开始回暖。他们,终于是熬过了一劫。 “千默,天亮了……” “很漂亮!”一天一夜的痛苦折磨,让他没有了力气坐起来。他就这样依偎在她的腿上,看着海边太阳的升起,他又一次见到了太阳,还有那日出中泛着光如此安宁美丽的她。 两人在东灵山休息了大半天,直到太阳夕下,千默才能站起来活动。当两人都闲了下来,小火似乎也有所感应,开始在骞绯月面前蹦跶起来。 “下去!”“下去!” 她的意识里只有两个字。 “小火怎么了?”千默感觉到了骞绯月的无奈和疑惑。 “不知道,她一直在说‘下去’!” “下去哪里?” 骞绯月看向小火,在意识里问她。 小火这次没有再喊,她一下闪到了山崖边,然后往下沉了沉,“下去!” 两人对望一眼,难道她想到崖底去? 骞绯月问她,她依旧悬在山崖边,然后重复着“下去”,“下去”。 “可能,山下有她想要的东西……”千默凝眉。 骞绯月也想到了那株变异的金佛花,难道? “我下去看看!”千默站起身就要行动,被骞绯月拦住。 “明天吧。” “嗯!”千默也不逞强,他现在体力却是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想到自己的寒毒,不由想起了一件事,“月,这次寒毒发作的时间要短一些。” “嗯?”骞绯月不明白。 “小时候发作,每次都会疼上十二个时辰,从月亮出来到下一个月亮出来。再十二个时辰,那些冰块才会融化。” 这次有小火,没有让他冻起来。他虽然痛晕了过去,不过他是有感觉的。到昨天的前夜,他已经不痛了,只是太累还醒不过来。 骞绯月不知道他到底痛了多久,这样一说,她也皱起了眉:“你是说?” “嗯,我怀疑是小火的功劳。因为我这次能感觉到它的热量似乎会融进我的体内跟那些冰凌在较劲,虽然只有一点点。” “嗯?”千默的话让她很惊讶,这次小火醒来,她是感觉到她的热量强了一些,却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功效。 “下次我争取不晕过去,好好感受一下!”能再次醒来,千默心情很轻松,还跟骞绯月开起了玩笑,得到了骞绯月的一记白眼。 “月,不用担心。”千默心疼地抱住她,她眼下的乌青很深,怕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也许小火再成长下去,能帮我解毒也未可说呢!” 骞绯月眼睛一亮,从他话里挣脱出来,“你是说真的?” “嗯!”千默的眼中也充满着希望。 骞绯月感觉一下子安心了很多,以前只有圣经,上面的解毒办法还被改动过了。如今多了小火,他们的把握就大了很多。 “那天一亮我们就下去!” 千默揉揉她的头发:“等睡醒再说。”然后霸气地把她按在自己胸口,不准她动:“累了,陪我睡会。” 骞绯月被他的举动弄得愣了下,脸色微红。不过一天两夜的担心紧绷,现在放松之后,疲倦一下就席卷而来。不一会儿,她已经沉沉睡去。 千默看着怀中小小的人儿均匀的呼吸,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你们快些,都给本少爷快些!” “那边……那边!哎呀,笨死了!” 两人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千默皱了皱眉,看着怀中的人儿迷糊地睁开眼睛,他就想冲出去把那个大声嚷嚷吵到她睡觉的家伙抓起来吊打一顿。 “呵,是他啊!”骞绯月揉了揉眼睛,直起了身。 千默看着她已经坐起,也不好再抱着她。看着空空的怀抱,他暗暗把那家伙恨上了。 于是悲催的童心不知道,正是因为他无意中吵到了骞绯月睡觉,他之后一个月都没有见到金蟾蜍,害得他白白流了几脸盆的伤心泪。 “童少爷!”千默推着骞绯月走了过去,他们需要他帮个小忙。 “嗯?千默,是你们?你们没走啊?”童心抱着金蟾蜍跑过来,“你们怎么不去找我啊?我都跟我爹说好了,让他帮忙看千妹妹的腿。” “童少爷,多谢,不用了。”骞绯月客气地说了声,相处了下,她倒是觉得这人心眼不坏。 “我们需要些东西。”千默也跟他不客气,指着一边的悬崖说道,“我要下去!” “啊?你要跳崖?”童心跳起了脚,被千默和骞绯月齐齐翻了个白眼。 “咳咳,好吧,你需要本少帮你做什么?” “绳子、人。” 童心一声令下,半个时辰后,有数百米长的粗绳子就被扛上了山。 “我说千默,你下去悬崖做什么,那下面就是海了。” “你下去过?”千默手上绑着绳结斜眼问道。 “唔!”童心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我可不想找死,额,咳咳,要不还是我找个护卫下去吧?” “行了,你带金蟾蜍进食去吧,它都饿了!”千默打发他离开,顺便跟他肩头的金蟾蜍聊了几句。 然后金蟾蜍双腿一蹬,就飞快地跑开了。 “啊——小红,等等我!”童心转身就跑,留下千默邪邪一笑。 第124章 再看你一眼 骞绯月看着千默把绳子绕成一个个的绳套,然后把绳子绑在树上和身上,站到了悬崖边。 “千万小心!” “嗯!”千默笑着点点头,“在上面等我,有事就放小火。” “噗嗤……”骞绯月被他逗乐了,“贫嘴,小心着点。”她望着脚下的深渊皱眉,“若是勉强,就算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她也知道,小火的成长关系着他的生命,所以就算崖下有未知的危险,他们也得一试。 千默认真地点点头,把匕首咬在嘴里,气息瞬间变得平缓悠长。他拉着绳子一步步往下,骞绯月在崖边坐着,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虽然看不到他,但是紧绷的绳子预示着他还在向下。 小火也接收到她的意识飘了下去。小火还不会说话,但是一些简单的命令她还是能执行的。比如看着千默,至于能不能帮助他,她也不知道了。 在等了半个多时辰后,她感觉到绳子不再动了。而此时,千默已经下了快一百丈了。当他还准备再下的时候,小火跑到他的眼前闪了闪,然后蹦跶了几下。 “你想要什么?”千默第一次感觉到小火像个人,她虽然没有人形,但是他好像能感觉到她表达的意识。 小火又闪动了下,随后慢慢飘到了离他的身体有两臂距离的地方,两块大石头的中间,停住了。 他侧过身探头看了下,发现了在两块石头缝隙中间,长着一块番薯一样的东西。那上面还抽出了两根紫红色的藤条,藤条上的花也是紫色的。 这株植物的外形跟他记忆中的一种草药“山乌龟”的样子很像。但是不同的是,普通的山乌龟果实为红色,但是这株的果实表面上,除了原本的红色,还流转着金光。 “这是?”千默瞬间想到了当初那株变异的金佛花外皮脱落后带着金色流光的火红色内荆。 怪不得小火一直想要下来,原来这里还藏着这样一株奇异的草药。 千默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惊喜,多亏小火对这种药草有特殊感应,否则怕是谁都不会无缘无故往悬崖下爬几百丈。 他看了下石头的情况,挑了一块石头把绳结套过去,然后双脚往一侧轻轻一蹬,手就抓住了那块石头,另一只手扒住了山乌龟。他把绳结固定紧,用嘴咬着匕首把果实采了下来。至于山乌龟的根,他留了下来。也许很多年后,它还会再长出这样的果实。 把果实收到怀里,千默看小火也没有再蹦跶,估计没有别的变异植株了。他就拉着绳子往上爬。 骞绯月看到绳子被晃动了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成功了!”她松了口气,俯下身握着绳子,虽然用不上力,至少她能感觉到他一步步上来。 千默的心情和骞绯月一样,有了这株山乌龟,可能小火又能成长一些,自己的毒说不定也能减轻一些。这样想着,他爬山的速度都快了几分,月,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我要一直陪着你。 千默抬起头,他已经能依稀看到山顶上探着头看的人影了,他的嘴角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突然,一阵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几乎是感觉到的同时,他的身//子已经做出了反,应。他一手握着绳子,一手迅速握住了匕首,一个侧身反手就是一挡。 “叮!”一声清脆的声响响起,他被一股大力抽到了崖边,重重撞了上去。 “嘭!”背后猛烈撞击的钝痛传来,他却不敢松懈一分,立刻顺势把脚撑在了悬崖边,一手拉着绳,一手握着匕首戒备。 而山上的骞绯月也感觉到自己手里的绳子突然一震,然后就开始晃动起来。 “糟糕!”她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趴下身尽量往前看去,这一看她一口凉气从脚底窜到了头皮。 在千默的侧方,一条火红色的赤链蛇正直立着,朝千默吐着长长的信子。 “小火!”骞绯月意识里喊了一声,小火一个闪身就到了赤链蛇的身边。 然而,百试不灵的小火这次却没能快过赤链蛇。几乎就是在她到达它身边的一瞬,它已经动了,先是毒液喷出,千默一蹬崖壁,躲了开去。 然后就是赤链蛇一下咬住了千默拉着绳子的手。 “唔!”千默闷哼一声,手一松,向下划了好几丈。 “千默!”骞绯月惊呼,然后她感觉到手中的绳子又绷紧了,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悬崖中间,千默鲜血淋漓的手还抓着绳子,那蛇正缠在他的绳子下方。 “小火,快!”骞绯月在上面急冲冲喊道。 小火又一次飞到了赤链蛇身上,然而赤链蛇似乎对火还是热量尤其灵敏,又一次在小火到达的瞬间飞身缠上了千默的腿。然后在千默匕首快落下时,擦着匕首窜到了千默的头顶。 许是赤链蛇的狡猾和敏捷惹怒了小火,小火这次的瞬移几乎是片刻就到。 “不要——”骞绯月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她大喊出声,然而已经晚了。 小火这次比赤链蛇快了,火舌瞬间吞没了赤链蛇,也让它缠着的绳子一下化作了灰烬。 千默瞳孔剧烈收缩,还没做出任何反应,手上力量突然消失,然后人开始直直往下坠。 “千默——”骞绯月手中的绳子突然松掉,然后瞳孔里,那个身影快速下降,“不要……不要……”她拼命拉着绳子,一下一下直到把烧焦的末端握在手里,她却没在绳子的那头寻到他的声音。 “千默——” 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千默在下落的瞬间抬起了头,他看到了那个探出一半身子的倩影。然而下坠的速度太快,他还来不及看清她的容颜,还来不及再叫她一声,她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极速的下降,让他很快晕了过去,他的意识停留在了最后那一刻,那一刻印着她的身影,还有心中那带着疤痕却最美丽的容颜。 “月,我好想再看你一眼……” 第125章 去找他 “千默……”骞绯月呆呆地握着已经松掉绳子,望着看不到的悬崖深渊,“他……人呢?”她是在做梦吧?她想着。她似乎还能感觉到他胸口的温度,还有呼在她脸上的气息。 “千妹妹,你不会是睡着了吧?”一个声音猛地想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木讷地转过头,看着闯入她梦里的童心,突然低声说道:“嘘——轻点,别吵醒我。我在做梦!” “啊?什么?”童心愣了下,他想起自己来找他们的事,赶紧又开口,“哎哟,不管了,千默呢?我找他帮忙,我的金蟾蜍不见了。” 骞绯月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震:“千默?” “对啊,千默人呢?快叫他出来,让他帮我去找金蟾蜍。”童心奇怪地四周望望,没发现千默的身影,“千默不会真去崖底了吧?”说着,他还往崖边看了看。 骞绯月看着童心的动作,摩挲着手中的绳子:“是啊,他去崖底了呢。你要找他啊?” “啊?”童心被骞绯月的话语说楞了,“千妹妹,你说什么?” 她抬起头望向崖底,突然嫣然一笑:“我去找他回来……” 然后,她伸手在崖边一撑,人便翻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童心猝不及防什么都没有做,只傻愣愣地看着刚才还在跟自己说着话的女孩,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消失了。 “千……”童心脚下一个踉跄,一跃而起跳过去想抓她的手,却发现崖边早已失去了她的踪迹。 “少爷!”护卫也被这一幕刺激了下,反应稍稍慢了点,就看到他们少爷也飞身跟了出去,忙轻身抓住了他的身体。 “少爷,不要!” 护卫终于把童心拉了回来,有些气喘吁吁地带着委屈抱怨:“少爷,您就算再喜欢那姑娘,也别想不开啊……” “给老子闭嘴!”童心回过神,一脚踹在了护卫身上,“金蟾蜍找到了?还不快老子去找,去找……找!找不到就别回来!” 童心的疯狂模样吓坏了几个护卫,他们见过他发脾气,却没见过他这样红着眼眶歇斯底里的样子。 护卫四散开去找金蟾蜍,隐卫也现身靠近了些,刚才他飞向悬崖的那一幕几乎就让他们心跳都停止了。若是他出了事,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也没有了活路。 童心站在悬崖边看着远处的海面,感觉海面上反射上来的阳光是那么刺眼,刺得他眼睛又酸又痛。可是他又拼命睁着眼睛,想要看清些什么。最终,他只是把自己的眼睛看得酸痛流泪罢了。 “少,少爷——”一个护卫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轻声喊了童心一声。 “找到了?”童心带着通红的眼睛转身惊喜问道。 护卫在心里狠狠的诅咒了几句把他推出来的同伴,他硬着头皮支支吾吾说道:“没,没有……” “那还不快去找?” “是!是……”护卫一咬牙一闭眼,把嘴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少爷,我们发现了一辆马车,可能是刚才那位姑娘的。” 童心愣了下,旋即快步转身回去:“都给我不许动!”他看着那辆隐在暗处的马车,咬牙说道:“给老子带回去,严加看管,谁都不许碰!” “是!” 金蟾蜍没有找到,童心回家痛哭了好几次,直到一个月后金蟾蜍突然自己出现,他的眼泪才止住。只是自那以后,童家少爷变得少言寡语,除了偶尔能看到他去东灵山溜小红,几乎就见不到他的人影了。 坊间传说他是医药大赛受刺激了,开始发愤图强了。连他爹童祤沧都是这么认为的,几次进去他都在翻医书。改邪归正的态度之好,决心之坚让他似乎又看到了童家的希望。 这些童心都没有管,他现在确实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当他第一次看到那马车里厚厚的书时,他被冲击到了。尤其是看到那些翻得已经有些破的纸张,还有几本密密麻麻的笔记。 “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童心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们时,他们穿着粗布麻衣。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对那一天的情景记得一清二楚,明明自己当时那么看不起他们。 许是当时两人眼神中的淡然和不屑,才给他的潜意识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象。 “呵,本……我还真是失败啊……”童心自嘲笑笑,翻开了第一本笔记。 “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久服不伤人,如人参、甘草、地黄、大枣……”娟秀清晰的字跃然纸上,童心带着一丝好奇一点点翻看下去。 期初,他也许只是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神农本草》是他们三大世家的后辈三岁就要求熟背的医术,他虽然不学无术,在棍棒之下,也是在三岁做到了倒背如流。但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哪怕是赢得了医药双比的表姐,也不曾做过如此详尽细致的笔记。 他越翻越是惊讶,他从没想过,只是最基础的本草经,竟然能衍生出这么多的想法。于是这一翻,就停不下来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三天的时间,童心已经看完了第一本,当翻开第二本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了里面列着一些奇怪的文字。这一段本来记录的是朱砂的作用,但是在边上还附着一条长长的文字。 他问遍了所有人,包括他最敬佩的父亲,都没有得到答案。于是,他把这段文字临摹了下来,然后挂在书房的墙上,日日钻研。 若是骞绯月看到这一幕,恐怕是古怪地瞪起眼睛。因为那一串文字严格来说并不全是文字,而是一个方程式。写在朱砂作用这一段是因为,这就是朱砂(hgs)加热析出水银的方程式。 写下这个方程式的时候,骞绯月还让小火试验过,确实分解了朱砂,得到了有毒的汞蒸气。 她恐怕怎么都想不到,随手写下的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会被童心这样堂而皇之地挂在墙上。就像她想不到自己竟然又一次进入了那片火海一样的空间。 第126章 琉都 骞绯月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什么地方,但是她肯定自己还活着,因为她的意识还在动。她又一次进入了那片火海,她意识里的那个灼热的空间。 这次她发现了里面似乎有了些不同。 上次进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年前,那时候她在火海里看到的自己的身体是三岁的模样,而且和现实一样断着脚踝。这次她看到的自己就是现在十岁的模样,脸上还留着疤痕,双腿也断着。 “看来这里真的是自己的意识空间,除了肉体,其他与现实几乎都是一样的。”骞绯月这样想着,突然就想到了那个脑海中的身影。 “千默……”她的心揪痛起来,她不过是想追上他,陪他一路,竟然这样的愿望都达不成…… “嗯?”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没死的话,千默会不会也能逢凶化吉? “会的!一定会的!”她不停给自己打气,她要赶紧醒来,她要去找他。不管怎么样,生要见人,死……若是没见到他之前,她不会放弃。她相信,他不会就这样丢下他,他怎么能放心?怎么能舍得! 突然,她的意识里接受到一点波动,然后她就看到了小火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小火?” 骞绯月看到她第一眼,就想到了那一瞬窜起的火苗和烧焦的绳索,还有那飞快坠落的身影。她的心里闪过疼痛,但是她没有对小火发火,真正错的不是她。她现在把这一次的磨难当做了一次对他们的考验,她相信他和她都会度过。 况且,她已经接收到了小火表达的歉意。连她那么细小的身影,她都感觉到了那散发着的带着火热的讨好和惶恐。 “小火,你知道怎么出去吗?”骞绯月转移了话题,比道歉更有用地是醒来,然后去找他。 小火听完,一个闪身就不见了。然后又一个闪身回来了。然后她就有些兴致冲冲地看着骞绯月,让她也这样做。 骞绯月扶额,她不会瞬移:“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火似乎思考了下,然后转了个圈,又飞了回来。 “你住这里?”可能是心神相通,也有可能她吃了那金佛花后有了成长,又学会了些表达。反正,骞绯月越来越清楚她想表达的东西。 她开始郁闷,这片火海依旧是那个高温,只是眼神扫了一圈后,她发现似乎比三岁时候进去的那个要大一些。对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出去的? 她想起了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夜,有些心不在焉。是小火跑了过来,在她眼前跳了跳,然后又闪身出去,她才反应过来。 是了,当时自己似乎说过她要出去。 于是,她抿了抿唇,试着喊了一句:“我要出去!” 上一秒,她还感觉到了灼人的高温;下一秒,她又似坠了寒冰深渊。 “冷!”她觉得自己已经好多年不曾有过寒冷的感觉了。师父说她比常人的体温要高些,她自己也似乎从来就没有怕过寒冷。可是现在,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刺骨的凉意,这是……海里? “唔……”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了憋闷,她在海底,她在往下沉! 骞绯月赶紧划动双手往上升,可是她感觉自己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胸口的压抑感也越来越强。 “我要上去,上去!”她抬着头往上,因为脚不能用力,她的手很快就划不动了。而正在这时,她的头顶突然一黑,一张大网撒了下来,然后一点点垂下来。 “有人!是渔网!”求生的意志让她飞快地划动手臂,终于在渔网快收拢时,她抓住了渔网的一角,然后把手臂穿进了渔网里。 “哥,加油,加油!”迷迷糊糊中,骞绯月听到了一个悦耳的女孩的呼喊声,还有男孩用力的喘气声。 “啊!”女孩尖叫,她看到了海面下,跟着渔网一点点浮上来的巨大阴影,“哥,快,有大鱼!”她喊着跑过船的另一头,帮着她哥哥一起拉。 “哥,是人,是人!快,快!” 在女孩的呼喊声中,骞绯月终于浮出了水面,她的意识已经因为缺氧而昏昏沉沉。当她被当做大鱼拉出水面的那一刻,她张开大嘴深喘了一口气,然后眼睛慢慢地闭上昏睡过去。 “哥,她还活着。”船上的女孩帮忙把渔网拉开,看到了昏迷在里面的骞绯月抬头望向船上的男孩,“哥,怎么办?” “先回去。” “月……”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那熟悉的身影和声音,让她眼角不由滴下了泪:“千默……唔……”骞绯月捂住了唇,她看到了那个模糊的人影。 “千默?”那个人影越来越远,似乎变得模糊,就像那天他在山崖上一点点往下坠时的情景。 “不要!”骞绯月大喊一声,突然睁开了眼睛。 “嗯……”一阵强烈的头痛袭来,随即她猛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吱——”的一声传来,是被打开了,紧接着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孩声音,“呀,你醒了?” 骞绯月使劲咳了几下,终于是把肺里的水汽和残留的一点点寒气咳了出去。她看着眼前已经坐到她身边的女孩,眼神和脸色还是呆呆的。 “你没事吧?”女孩朝着她的眼睛挥挥手,看到她眼珠子动了下,又凑近了一点说道,“你是吓坏了吧?别怕别怕,现在你已经安全了,我和我哥救了你。” 女孩一边帮骞绯月拧着帕子,一边说道:“我叫易笙,你可以叫我阿笙。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怎么会在海里?” 骞绯月微微欠身,接过帕子覆在了脸上稍微擦了。温热的帕子让她的思想终于开始动了起来:“多谢救命之恩!” “嗨,不用客气,是海神娘娘的功劳。”易笙接过她的帕子,看她似乎还很累,便体贴地给她倒了水,然后坐下来跟她聊天。 “你饿不饿?吃不吃东西?……” 骞绯月摇头:“易笙姑娘,请问今天初几了?现在什么时辰?这里是哪里?” “今天是十八啊,刚过寅时。哦,你已经昏迷了半天了,我和哥哥是早上打鱼时候‘抓’到你的。”易笙说到这个还捂嘴偷笑起来,“不过还好你是攀在渔网上,不然又不知道要冲到那里去了。” “易笙,这里是哪里?” “琉都啊!剑南道,琉都。” 第127章 青州 剪烛低吟一枉然,开函别自感云烟。琉都已失高丽远,难问天家例贡笺。 琉都,大燕国最东的地方,是一个沿海半岛,隶属于剑南道青州,与东州隔了一道海峡,遥目相望。 道、州、府、县,大燕国的地域基本是分成这样的级别,琉都本是一个县,因为其在大燕最东端,又带着很多岛屿,所以琉都被例外地划做了府。所以琉都,其实不只是一片地域,还包含了它周边方圆百里的众多岛屿。 琉都因为沿海,地势平坦,当地人主要依靠渔业和农业为生。同时它还有着很丰富的矿产资源,加上大燕国重海运,所以琉都也成了一个重要的贸易集会地。 这些是骞绯月脑海中关于琉都的所有情况,再多的她也不清楚了。没想到,一天的漂浮,让她竟然飘过了一片海域,到了另一个地方。 “易笙,你们有没有在海上救到一位比我大一些的男孩子?”骞绯月的眼神里带着希冀。 只是易笙的摇头让她的希冀慢慢淡了下去:“没有,村子里也没有。” 骞绯月点点头,虽然有些失落,但是她没有气馁。 “千月姐姐,你还有同伴也落水了吗?”易笙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还有她比自己大了两岁。她也看到了她腿上的伤,但是她也请不起大夫。不过她感觉到眼前比她稍微大一点的女孩子好像并不在意,怕是落水前就伤了吧。 “嗯……” “千月姐姐,你别着急,等我哥哥回来,我让他去琉都府城打听下,也许被别的村子的人救了也说不定。” “多谢!”骞绯月的脸上不由带上了一丝落寞。 易笙看她有些难过,忙跟她聊起了别的东西。她和哥哥相依为命,在村子里比较受排挤,一直没什么人跟她一起玩。如今有了一个年龄相仿的伴,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千月姐姐,我还有个哥哥,比我大六岁,叫易箫。其实是他拉你上来的啦。”因为易笙家里只有两个房间,所以两人就挤在一个床上。 易笙兴奋、骞绯月担忧,两人都睡不着。正好一人说,一人听,也算是有个伴了。 从她的话中骞绯月了解到,她现在在的村子是琉都最南面的活鱼村。易箫和易笙两兄妹是孤儿。父亲出海打渔时遇上了风暴,没有再回来。那一天正好是易笙出生,而她的母亲听到了噩耗,生下易笙后也撒手人寰。 于是村里人对易笙颇为忌讳,认为她是扫把星,是不被海神娘娘庇护的人。只有她哥哥对她不离不弃,亦兄亦父地带她长大。 骞绯月明白,生活在海边的人,看天吃饭,对神明尤其敬畏,只是苦了两个孩子罢了。她在两人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和千默的影子,对易笙这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也多了一分亲近。 “那你哥哥做什么去了?” 说起哥哥,易笙的声音带着敬重和心疼:“他去采矿石了。” 琉都北面的一个岛屿上,不久前发现了一个硝石矿,府尹大人召集全县青壮年去采矿,一天可得二十个铜板的工钱,还包两顿饭。所以易箫也加入了队伍。 虽然他只有十四岁,但是在活鱼村是出了名的力气大,在答应给村子里每天两文钱的人头费后,村长允许他也跟着一起去采矿。 因为挖矿的收入稳定,村子里有点力气的都想去,所以都是轮着来。每人每月能轮到十天左右。 “明天轮到哥哥了,所以他今晚就跟村里的人一起出发去硝石岛了。”易笙的解释让骞绯月大致明白了村里的一些情况。 看来村民们生活条件并不好,一天二十个铜板,一个月满打满算也才半两多银子。如易箫这样,就更少了。 “千月姐姐,你知道硝石有什么用吗?”易笙虽然才刚认识骞绯月,却莫名对她有一种信任,而且总觉得她藏着很多东西。 骞绯月点点头,硝石她确实是知道。中国早期丹经《三十六水法》中,硝石就是主角。 “感海卤之气所生,乃天地至神之物,……能使七十二石化而为水,柔润五金,制炼八石,虽大丹亦不舍此。” 还有她这一世读得最多的书《神农本草经》里,也记载了它,说它“能化金、银、铜、铁奇物”。 在华夏的历史上,硝石也是主导了很多东西,最著名的便是火药。琉都府尹招人开采硝石矿,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因为这个时代与她记忆中华夏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一致,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火药,但是肯定不会是毫无目的地开采就是了。 “硝石可入药,可炼丹,确实是有大用处。”骞绯月这样和她解释。 得到解惑的易笙整个人都亮了:“月姐姐,你真的知道啊?” 骞绯月看着她惊讶的模样,点点头:“我学过一些药理。” “哇……”易笙简直是崇拜她了,“月姐姐,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嗯?” 易笙有些懊丧开口:“之前,我不小心落水着了凉,病了好久。家里的银子都拿去买药了。不然哥哥也不用去采矿石了。” “人最重要!” “嗯,哥哥也这么说。可是……”她虽然知道这次是意外,但是村里人对她的说法,到底还是在她心里留了刺,“或许我真的不被海神娘娘喜欢……” “你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了?还是害了谁?” “没有没有!”易笙赶紧摆手。 “那她为什么不喜欢你?” “可是……爹和娘……” “那风暴是你刮的?那你说不定就是海神娘娘转世了。” ……易笙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呆呆地转过头看着已经闭上眼的骞绯月,心里有些乱。 骞绯月没有再开解她,有些事,若是自己这么认定了,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但也有些人,只要一句点播,帮她拨开了哪怕一丝乌云,她就能让阳光洒进来。 易笙就是这样的人。当第二天骞绯月醒来看到她时,发现她有了很大的变化。昨天若说她是开朗的话,今天她是阳光的。带着朝气和轻松,甚至让她沉重的心都似乎轻快了几分。 “月姐姐,早啊!” 第128章 一般一般 易笙已经八岁,但是长得比较瘦弱,可能是前一阵生病还没缓过来,也可能是长期营养跟不上,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一样。 骞绯月坐在床沿边点点头,看向她正摆上桌的早饭,是两碗薄薄的稀饭。 “月姐姐,你等等哦,我先给你打洗脸水。” 骞绯月道了谢,看向自己的腿,没了轮椅,确实很不方便。待易笙进来时,她提起了这件事:“阿笙,你能不能帮我找些木片来?就是这样的。” 她拿手比划了一下,小火能治疗腿伤,但是她得做点治疗的样子掩人耳目。 “嗯嗯好,我去给你弄。月姐姐,你是要治你的腿吗?”易笙好奇地望着她。 “嗯,但是需要一段时间。” “月姐姐,你真厉害啊……”易笙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突然站起来,“月姐姐,你等我下!” 话音散在风里,易笙已经跑了出去。等骞绯月刚吃完早饭,她已经抱着两根粗树枝进来了。 “嘿嘿。月姐姐,你看看,这副拐杖你能不能用。”易笙小小的身子有些吃力地把两根只是稍微处理了下的树枝递给她。 “谢谢!”骞绯月接过简易的拐棍,用胳膊撑起来试了试,“很好用。”虽然跟师父做的义肢比起来,这拐杖粗糙了太多。 易笙得到了偶像的肯定,小脸扑红扑红的:“嘿,没事儿没事儿。这个呀,是哥哥以前做了给霍祖爷的,后来祖爷去世了,拐棍就留下了。” 骞绯月已经听她说起过,霍祖爷就是他们现在住的屋子的主人,是一个孤寡老头。看兄妹俩可怜,收养了他们。而兄妹俩父母的房子则被他们的大姑占去了。 有了拐棍,骞绯月至少可以稍微地移动下了。等易笙忙完,两人就走出了屋子。 “月姐姐,村子后面有一座小山坡,上面应该有你要的木片。我们去找找。”易笙虽然叽叽喳喳爱说话,但是人很乖巧。她一直小心地扶着骞绯月,跟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也不催促,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当两人费了大劲爬上了那个低矮的山坡时,骞绯月竟然看到了那个他们掉落的悬崖,高高地矗立在这一片海的对面。山崖的上半部份被云雾缭绕着,看不真切。 “月姐姐,你是从那里来的吗?”易笙很聪明,她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悲怆和回忆。 “嗯。”骞绯月望着那山崖的底端,那里横陈着一片一片的礁石。她的眼睛只盯在那几片零散的水面,想要找寻到他的身影。 你会不会突然就出现,在某一个海面。又或是在某一块礁石上突然站起,然后看到这边正在寻找你的我? 千默……你在哪里? 骞绯月心心念念的人儿,此时正在生死之间徘徊。就在离琉都不远的海面上,一艘十多米长的船正飞快地往琉都北面疾驰。 这艘船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的船舱内,摆着一张豪华的圆桌。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正手撕着牛肉大快朵颐,边上一个瘦弱的跟班端着酒壶在一边伺候着。 一杯酒下肚,跟班赶紧又斟上一杯,“头儿,那小子已经半死不活了,您怎么还让他上船?” 汉子举起酒杯一口咽下,“嘶——哈”,汉子放下酒杯,抬起食指摇了摇:“今时不同往日。我收到消息,琉都北面发现个矿岛,正大肆招采矿工。” “哦我知道了,头儿,你是想带着些人去采矿!啊!” “笨蛋,蠢货!”汉子抬起手照着跟班的头又是一下,把跟班的腰又拍得更弯了些,“采矿有什么好的。整天待在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天天吃灰尘,我傻啊……采矿!” “头儿,那你……” “你头儿我是做什么的?”汉子斜眼问道。 “人牙子!啊!”跟班委屈道,“头儿,你怎么又拍我……” “笨蛋,蠢货!跟着老子这么多年,一点都没长进。什么人牙子?”汉子恨铁不成钢地拍拍桌子,“别忘记咱们是跑海运的,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称这叫‘贸易’!人口贸易懂不!” “是是是,头儿,您懂得真多。” “一般一般,东海第三!”汉子被一捧,满意得扯了下嘴角,伸出手指点点酒桌。 跟班很有眼力见地赶紧给酒杯斟满:“嘿嘿,头儿,您请。” “嗯!”汉子喜欢这个跟班的小精明和大愚蠢,放着安心,用着舒心,“你们头儿我是要把这批人运到那岛上卖了,岛上有的是人收。尤其这些无根无萍的人,那是最卖得起价钱的,累死了都不用赔银子。 “嘶——哈,一锤子买卖,光这一笔就够咱们弟兄半年吃喝。有舒坦日子过,那岛上的苦日子谁爱过谁过去。” “对对对,头儿英明!” “嘁,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啊?” “嘿嘿,嘿嘿……”跟班忙跟着赔笑。 “还有那小子,老子做了这么多年买卖,看了成百上千的人,不会看走眼,这小子是个命大的。他命大,老子就多银子。” “可是……万一,他是有来历的……” “那又怎么样?他不是还昏迷着么,给他灌点药,让他睡着到岛上。等他醒了,老子钱都到手了,管他找谁算账。” “老大英明,小弟对您的佩服简直犹如东海之水,连绵不绝啊!” “嘿!倒酒!” “欸!” 楼上的议论,楼下的人没有听见。但是即使没有听见,他们也猜到了自己的下场。 楼下的十米不到的船舱里,挤着上千人。他们要么本来就是欠了卖身契的,要么是刚出狱的囚犯,又或是亡命之徒。就如人牙子头说的,都是些无根无萍的人。 上千人中,还有几个女人。人牙子在人口买卖上是个人精,他知道这么多人采矿,少不了烧饭洗衣这种干杂活的人,所以他也张罗了些女人。 其中有一个尤其年轻貌美,让他几次都犹豫要不要收到自己屋里,最终还是觉得银子更重要些。走江湖这么多年,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他最清楚不过。 第129章 是你吗? 这个女人叫黄婉婉,今年刚刚及笄。因为不愿意嫁给一个年纪很大的员外作妾,便背着家人逃了出来。几经辗转,最后到了这艘船上。她和其他女人一样,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 因为长得漂亮,刚上船那会,时不时就会有人来调戏她一下。后来,人牙子给他们的饭菜里下了软筋散,让他们除了勉强能走路,什么都做不了后,这种骚。。扰才停止。但是那狼一样的目光和偶尔还会响起的口哨,让她被那些女人都排挤开,自己缩在一个小小的通风口。 到了航行的第十天,这个通风口下多了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他被抬上来时,浑身湿透,几乎已经没了气息,胸口衣襟上还留着被水冲过的血迹印子。 因为谁都不愿意跟一个将死之人待在一起,于是他被这个人踢、那个人推,最终也到了通风口的下方。 黄婉婉看着这个男孩子,他的脸色苍白,但是五官棱角分明。哪怕是昏迷着,脸上都带着一股别样的魅力,让她不由起了一丝好奇。也正是这股好奇,让她没有推开这个男孩,还好心地分了一些汤水给他。 “嘘——”又是一声口哨声响起,“哟,我说小娘子,你还没放弃你那情郎呢!” “哈哈哈……小娘子,你看那小子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如还是趁早跟了我吧。等到了地方,爷还能保护你不是!” 这些人被下了药,手脚动不了,嘴皮子却不肯闲着。 黄婉婉也不管这些,自顾自给这个人喂着汤水。除了这些,她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帮助他了。 “你是谁?怎么受伤的?可要撑住啊……”空下来的时候,她就撑着舱壁看着他,默默想着心事。 到第二天的时候,男孩身上的衣服已经都干了,但是人却发起了高烧。黄婉婉试图求着送饭的人给送点药,可是被拒绝了。 “只能靠你自己了啊,要加油啊!”黄婉婉看着男孩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暗暗着急。只是她自身难保,也没法给他更多的帮助了。 倒是有一个中年男子,不知道是不是起了恻隐之心,把随身带着的一个小酒壶里的酒给了黄婉婉:“用这个给他擦擦,也许有用。” “啊?”黄婉婉一听,脸上立刻烧红一片,“要不……大叔,还是您……” 男子没有理会她的尴尬,自顾自又钻进了人群里消失不见了。黄婉婉无奈之下,只好顶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掏出手绢,倒了些酒,给那个男孩擦了擦额头和手心。至于别的地方,她是碰都没敢碰。 倒是千默腰间一个带着好闻的香味的荷包引起了她的好奇,她拿起荷包凑近看了看:“丑了点,还挺好闻。” “唔?”黄婉婉放下荷包的时候,手不由碰到了男孩腰间里侧一个突起的东西。她转头看了下周围,发现已经没什么人注意她这里了。 她微微侧过身,挡住别人的视线,快速把手伸进了男孩的衣服里,然后把他衣服里的东西抓在手里,塞进了自己袖口。然后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给他擦着身,只是那动作怎么都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夜幕降临,船舱里的人都已经靠着挤着睡着了,她才拿出那个东西,借着通风口漏进来的一点点月光翻看起来。 “这是什么?”黄婉婉看着手上的东西不由皱眉,她期初摸到手里的时候还以为是银锭子,说不定可以买通守卫偷放她溜走。可是当她拿出来看时,发现竟然是一个果子。 这颗果子便是千默在山崖上摘的山乌龟的果子,只是这时已经不像长在山乌龟上那样泛着流光,而是就像普通的一颗山乌龟果子一样,只是泛着淡淡的红色。 “一个果子当宝贝!”黄婉婉没好气地轻嗤了一声,不过她倒是没丢掉,在这个吃都吃不饱的地方,有什么能填肚子的都是好的,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颗。 她不懂药材,没见过这种果子。若是她认识这个果子,就能发现它跟平时只有绿豆大小的山乌龟果子明显不一样,要大了很多。 “算了,既然你这么宝贝,就还是给你吃吧。”黄婉婉说着把那颗果子掰成了四小块,一点点塞进了千默的口中。 这个奄奄一息的男孩子便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千默。他没有骞绯月的好运,掉下来时,先是摔到了礁石上,而后掉入了海里。若不是他在危急时刻鼓动了浑身气劲抵挡了下冲击力,也许这会已经是摔成肉酱了。 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受了很重的内伤。而且因为泡在水里太久,发起了高烧。他此时躺在船舱里,还是有着一些意识。但是那一点微弱潜在的意识,还是靠着他强大的意志力和对骞绯月的执着才能保持着。 千默感觉自己就像在海面上飘着,整个人都在晃,连灵魂都在晃,似乎下一刻就要离开身体飘远。他觉得头好重,人很累很累,他想睡觉。 “我不能睡,不能睡……睡着就见不到月儿了……”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来,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 在他还要努力睁开眼,想得更多时,一个暖洋洋的东西被塞进了嘴里,带着一点甘甜的味道。他的口很渴,下意识地吞咽了下。紧接着就是第二口,第三口。 到第四口被塞进嘴里的时候,他已经不想吃了。因为他的内府已经如火炙烤般疼痛,甚至他感觉下一秒可能就会化成灰了。可是就是那一下冲出胸口的热气,让他又一口将最后的果子也咽了下去。 “咳咳咳……”千默剧烈咳嗽起来,不是因为呛着了,而是感觉到喉咙口像火烧一般,充满了热气。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落到了身体里,只是现在全身都被那些热气冲得浑身都动弹不得。 他也已经想到了,自己刚才吃的是什么东西,应该就是那个山乌龟的果子。小火喜欢的东西,恐怕火属性非一般的高。 是谁?是谁给自己吃了这个?月儿,是你吗? 第130章 不死就生 “啊!”突然,拥挤却寂静的船舱里传来一声惊呼,吵醒了不少人。 “艹,大半夜叫,chuang啊!”有人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黄婉婉赶紧闭上了嘴,但是眼神里还是透着惊恐。眼前的男孩全身冒着热气,脸上的皮肤也不似刚才发热的那种红,而是像铁匠铺在熔炉里烧得通红的铁块一样,变得火红甚至有些透明。 “啊!”突然又一声尖叫声响起,又有人发现了他的异常,然后越来越多的人醒来围拢过来。 “这人怎么了?”大家齐齐望向黄婉婉。 “我……我也不知道。”黄婉婉其实想到了,可能是那果子惹的祸。可是那是什么果子啊,竟然会让一个人这样。她可不敢说是她喂的果子,万一到时候把她当杀人犯抓起来了。 “你怎么不知道,他不是你情郎吗?” “哈哈哈……”有人调//戏了一句,就有人跟着大笑。至于千默的死活,没有人关心,他们也只是看着好奇惊异罢了。 “吵什么吵什么!”突然舱门被“嘭”地一声打开,两个手持大刀的人走进来,拿着刀背拍着门。这里的动静太大,他们不得不爬起来下来看看。万一吵醒了老大,他们可没好果子吃。 众人见状,瑟缩了下,让开一条路。虽然里面有些人隐晦地撇撇嘴,颇为看不起两个小喽啰。但是形势比人强,身上中了软筋散,想干架还真是打不过。 两个小喽啰警告似地瞪了几个刺头一眼,然后摇摆着走到那个通风口。黄婉婉也趁着刚才那一拨让步后退了一步,与千默的距离拉开了些。 “啊!怎么回事!”两人也被千默的情况吓了一跳。 众人齐齐把眼神转向了黄婉婉。 黄婉婉这时在心里把自己和千默骂了几百遍,自己干嘛要多事管这个男孩子,现在好了,万一有事,就算自己说不是人家都不信了。还有这个家伙,一个毒果子藏那么好做什么,简直是害人害己。 她暗自骂归骂,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无辜的委屈表情:“两位大哥,我……我不知道。” 此时的千默已经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但是他却无暇顾及,因为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吐纳运气来调顺在他体内暴走的气流。 可是这个变异的山乌龟果子能量太高,他即使已经用尽了全力在调息,那些能量还有不少在冲撞着他的筋脉和内府。每到一处,他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似乎果子的能量还没有完全释放完毕,失控的热量随着果子慢慢在体内融化变得越来越多。 “唔!”千默终于是发出了一声闷哼,连牙关都死死要紧。他怕他一个松口就会爆体而亡。 “怎么办?”这是一个喽啰问另一个。 “要不丢海里喂鱼?我怕他会着起来。” “不要命了!”一人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要是让头儿知道我们把他的银子丢海里了,我们就该去喂鱼了。” “那怎么办?要不,去禀告老大?” “要不要命了!吵醒了老大,我们还是要去喂鱼。” “那怎么办?万一他烧起来,把船和人烧了,我们还是要去喂鱼。” 两个喽啰犯了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 而就在这时,千默身上突然有一块皮肤被烧穿,发出了焦糊的味道。 “啊!快看快看,烧起来了!”有人跳起来。 两个喽啰也是吓了一跳,“快,快去禀报老大!”这下他们也不敢耽搁纠结了,一个人看着,一个人飞快地跑上了二层船舱。 不一会,人牙子头儿就带着那个瘦弱的跟班下来了。他们看到已经烧出了好几个孔洞的千默也是吓了一跳。 “老大,快丢海里吧,再下去船都要烧起来了!”跟班也是吓坏了,就站这一会功夫,他已经看到地上那男孩子被烧穿了好几个孔了。现在他就像一个人形的香炉一样,好像身体里cha着好多根香,然后透过那些孔洞往外冒着热气。 人牙子头儿心惊之下,不甘心地皱起了眉。他自认看人的眼光一流,他还真就不信了。 “来人,把他给老子捆上,丢海里拖着。” “是!”两个喽啰拿布厚厚地缠上手掌,拿长绳捆起了千默,扎了个结结实实。 “哎!”黄婉婉看着他们要把人拖出去,忍不住喊了一声。 “嗯?”人牙子头儿斜眼看了她一眼。 黄婉婉赶紧讨好地笑了笑:“没事没事。” 人牙子头儿一挥手,两个喽啰把人拖到了甲板上,然后吊上了护栏。 “老大?” “嗯!”人牙子头儿一挥手,两人手一推,伴随着绳子“嗖嗖”快速下降的声音,千默“咚”的一声坠入海里。 “唔!”突然汹涌的海水灌进来,冲得千默气息一下乱了。而这一乱,刚还勉强能控制的药力一下又横冲直撞起来。 “唔——”剧烈地疼痛让他眼睛猛地睁开。他发现自己正在水底,只能拼死咬着唇压制着疼痛,然后沉下心思开始调和内息。 可是下一秒,他又被快速开着的船带着拖上了海面。 “呼……呼……”千默的身体被拖到了海面上。海水的阻力和海浪的拍打让他的脑袋又清醒了几分。 海水的冲刷没有让他体内乱串的药力和热量好多少,但是海水的凉意让他冷静了几分。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他的寒毒,还有五毒圣经上关于解毒的办法,还有小火带给他的热量帮他对付寒毒时的感觉。 他开始尝试着引导他能控制的那几分药力和热量往丹田汇聚,他猜测那里是寒毒毒源所在,因为每次寒毒都是从那里开始发作。 丹田是贮藏精气神的所在,是性命之根本。当猛烈的药力和热流一下冲击到丹田时,千默疼地喊出了声。 “呀——”他忍着疼痛,抱着要把丹田熔了的决心,一次次引导着药力和热流冲进丹田。他要引寒毒出来,来帮他对抗药力,否则他就等着爆体而亡。但是这样的冲击又带着玩命的危险。 不死就是生!他要做的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131章 告示 “唔!”终于在他几乎要痛晕过去时,一阵寒意突然从丹田冒出,然后撞上了已经快将丹田撑裂的药力和热气。 “啊——”一声长啸声响起,“噗!”千默一口鲜血喷出。那是极寒和极热在身体里对冲,让他受了不小的内伤。 伤上加伤,千默又一次晕了过去。但是这次之后,他身体里的热量一下少去大半,余下的热量正随着他身体内息自发的调节在海水的冲刷下慢慢散去。 暴虐的热量散去,剩下的便是变异的山乌龟果子带来的药力。物极必反,果子极其猛烈的热量过后,药力变得无限温和。药力分散到了他的全身,一点点滋养和恢复他的伤势。山乌龟本身具有清热解毒、理气镇痛的功效,变异的果子效果更佳。 虽然温和,但是仅仅一夜的功夫,千默因为重伤引发的高热已经褪去。剩下的内伤却还需要一段时间。药不对症,药力再强,也只是一个辅助作用罢了。 但是他现在面临的困境并不是重伤,而是寒冷。热量散去后,一直泡在海水里,被海水冲刷着,他的嘴唇已经冻紫。但是他全身被捆着,也没法运气挣脱绳子,只能被绳子拖着在海面上滑行。 他微微侧过头,看到了海面上正在升起的太阳,就像那天在山崖上看到的一样震撼漂亮。他闭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山崖上,他枕在她的腿上,听着她温柔地哼着歌,一起看着日出。 “月儿,等我!”千默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高高的大船,还有前方已经进入视线的黑色岛屿眼神坚定。 他不知道骞绯月已经跟着他跳了下来,也多亏他不知道,不然哪怕是被捆着,他也会想办法游回去。不过两人也因此差点错过。 骞绯月不知道千默现在的境况,但是她坚信她一定会找到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自己的腿恢复起来。易笙带着她找好了木板,两人回了屋里。 易笙虽然好奇,但是有礼地没有探寻骞绯月的秘密和医治手段,她退出去准备午饭。骞绯月也正好把小火唤出来。 金佛花吃下后,小火确实成长了不少。不仅释放出来的火热量高了很多,连治疗能力也提高了。她给骞绯月传达的意识是两次,就是可以一次性治疗两处伤痕。但是她并不敢这样做,她怕两次是她的极限,万一她治疗完又沉睡了…… 于是她先让她治疗一处,然后把三处伤处都用木板夹了起来。按照以往的情况,再过十天,小火治疗两次后,她就可以站起来了。这一段时间,只能是躺着度过了。 不过她并没有闲着,给了易笙一些银子,让她帮忙去集市上买些当地的书籍,也让她多买一些吃食回来。 “月姐姐,我回来了,你还好吗?”易笙个头小,但是力气倒是不小,怕是一直做农活锻炼出来的。背着一个大大的口袋一边说着一边进来。 骞绯月正在床上拿着上次她托人带回来的琉都地志翻看着,看到易笙背着大口袋进来,便抬起了头:“嗯,回来了?” “对啊,月姐姐,我给你带了个‘金包银’,你尝尝。”易笙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小心烫。” “你呢?”骞绯月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把床头桌上的水递给她。 “我不饿!”易笙摇摇头,接过水喝下,又转过身去整理东西,被骞绯月拉住。 “一起吃吧,正好跟我说说这次打听的情况。”骞绯月把金包银掰成了两半,递给她一块大的。看她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渴望,怕是她也没吃过吧。 金包银名字很有趣,是一种类似饺子的点心,其实并不是很贵重。糯米粉做的皮子,包了香菇、肉末、还有虾仁。但是对于易笙来说,五文钱一个的金包银很奢侈。她看今天时间晚了,怕骞绯月饿着,才会狠心买了一个。 易笙接过金包银,眼神闪了闪,闷闷地应了声,然后细细地吃起来。一口咬到嘴里,她的眼角溢出的幸福还带着些晶莹的光。 骞绯月没有开口,也仔细品尝了这种她从未吃过的小吃。糯米粉很有弹劲,馅料鲜香。 “好吃!” “嗯嗯!”易笙满足地眼睛都眯了起来,她咽下一口后,有些舍不得的拿开金包银,东西好吃,但是正事儿更重要。 “月姐姐……”易笙脸上刚才的满足已经消失,带上了一些歉意,“我今天在集市上打听了,没有打听到千默哥哥的消息……对不起……” 骞绯月其实已经料到了,可是她的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丝难过和担忧:“阿笙,不用道歉,谢谢你帮我去打听。” 易笙摇摇头:“我认识的人不多,不过我明天再去问,可能明天就有消息了。” 骞绯月点点头,她现在知道了这边的集市不像京城,只有初一十五才有。这里的渔民每天出去捕鱼,每天都有集市。前一天捕的,第二天一定要卖掉,不然只能拿回家晒鱼干。新鲜的鱼还能卖些价钱,鱼干的价格低的可怜。 但是鱼这东西,上了岸就不好养活,死鱼几乎没人要。这样一来,鱼只能在周围卖,供大于求之下,打上来的鱼买不起价钱,渔民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也难怪易箫宁愿花两文辛苦钱,也要挣一个采矿的名额了。 “阿笙,能不能在集市贴寻人启事呢?”骞绯月想了想问道。 “寻人……什么?” “额,就是……布告!”骞绯月想着若是能让千默看到她在找他就好了,“我想在集市和附近的地域贴上布告来找千默,这样也许机会会大很多。” 易笙开始也是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又暗了下去:“月姐姐,我们平民百姓是不准贴告示的,要官府才可以。” “嗯?”骞绯月点点头,“那要去官府备案吗?是不是去报案,他们就能帮忙寻人了?” 易笙还是摇头:“不行的月姐姐,我们村子之前也有人落海没了踪迹。他们家人去官府报案,官老爷说每年掉下海的人多了,来一个就寻一个,那大街上就全是告示了。” “花钱行不行?” 第132章 方向 易笙的回答让骞绯月皱了眉,花银子并不是不行,但是需要的银子数目大不说,官府也是应付了事的。以前也有人花银子找过人,但是告示贴了没几天就飘走了。想要官府再贴,就得再花银子。最终很有可能就是落个人财两空。 告示的事情似乎行不通了,但是骞绯月却找到了一个方向。在这个信息不通的年代,她想要凭一两个人的力量,无疑是大海捞针。她想尽快找到千默,就得让消息流通起来。 “流通,流通……”骞绯月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嘴里念叨着开始盘算。这个时代没有电视,没有广播,能看到的只能是书面的、口头的。 “告示不能发……告示,告……广告?”骞绯月突然喊了一声。 “月姐姐,你说什么?”易笙看着她嘀嘀咕咕,突然喊了一句话。 “对,广告!”骞绯月一下把剩下的金包银都塞进嘴里,然后拿起纸笔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月姐姐,你画的是什么?”易笙好奇地探过头,她第一次看到用炭笔画出来的素描。 骞绯月手上动作飞快,几乎是一气呵成:“呼……”画完后她拿起画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这个以后跟你解释。阿笙,我现在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嗯!月姐姐你说!”易笙小小的脸上尽是郑重。这些天相处下来,这个小姐姐教她关心她,帮她走出心里的困境,她已经把她当做和哥哥一样敬佩爱戴的人。 “我想你帮我去打听下,那些硝石矿被采去了哪里。”骞绯月想想还是不放心,特地交代了一句,“就随意打听下,注意些,不要太惹眼!” 易笙小眼睛晶晶亮,她感觉这件事似乎还不简单,她的眼睛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嗯,月姐姐,我明白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突然伴随着“嘭”地一声开门声,一个大男孩走了进来。 “哥!”易笙脸上的兴奋还没褪去,惊呼着站起来走到门口。 “嗯!”来人正是易箫,他朝着易笙点点头,把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然后转头直视床上坐着的骞绯月,“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不要把我妹妹牵扯进来。” 骞绯月被他不太友善的口气刺地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怕是硝石矿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先转头看向易笙:“阿笙,去做饭吧?” “嗯好。”易笙乖巧应下,然后走出了屋子,她知道哥哥和姐姐有事要谈。 易箫看到妹妹对这个自己救上来的女子言听计从的样子,眉头拧地更深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毫不客气地说道:“不管你来自哪里,等你伤好了就离开吧。我妹妹什么事都不懂,你有什么要问就问我。” 骞绯月挑挑眉,淡淡说道:“你以为她不懂?” “嗯?” 骞绯月没有再说易笙的事,她知道眼前这个壮实的男孩子是保护他妹妹:“多谢你救了我,等我伤好了,我会离开。” “嗯!”易箫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警惕之心并没有下降,但是到底缓了些语气。他不是没看到今天的妹妹状态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也看到了屋子里添置的不少东西,但是他在门外听到的话让他有些心惊。他同情这个女孩子,但更担心自己唯一的妹妹。 “硝石矿的事我听几个官差说过,说是这些东西是要送到京城炼丹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骞绯月眼神中的流光一闪而过,她朝着易箫点点头:“多谢。” 易箫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女孩子脸上露着的,是跟她年龄完全不符的沉静和淡然,心里更加确定了她的不一般。 “你伤好后,想去哪里,我可以送你去。” “谢谢,不用了。我会自己离开。”骞绯月说完也不再开口,低下头去想之后的安排。 被噎了一下的易箫眉头一皱,但是也没有再说。他看着那已经低着头的女孩子,心里升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烦闷。他自认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今天却在逼迫一个受着伤、孤身一人的女孩子,可是,这个女孩子明显来历不简单,万一…… 他捏了捏拳头,转身走出了屋子,不然他怕自己要么心软,要么被自己怄死。 “哥,你能帮上月姐姐的忙吗?”易箫走进灶间时,易笙转头问道。 “嗯!”易箫第一次不敢直视自己妹妹的眼神,他含糊地答了一句,便钻到灶台后面去烧火了。 直到火烧得他暖了起来,他才感觉自己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阿笙,你很喜欢她?” “啊?”易笙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哦,你说月姐姐啊?对啊,很喜欢她啊,月姐姐可厉害了!” “月?” “嗯,她叫千月。哥,你别看她年纪小,她会的可多了呢!”易笙一边做着饭,一边叽叽喳喳跟自己哥哥说着,然后又说到了这些天两人在一起做的事情,还有她自己去集市采买的事情。 “你一个人去的集市?”易箫又皱起了眉,话语里带了些不满。 易笙从未单独出过门,哪怕是跟自己出去,她都是默默跟着不说话。对自己还好,在别人面前,自己的妹妹总是有些自卑和胆怯。他知道,是那个谣言让她一直抬不起头。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离开才几天,她不仅会出门了,竟然还一个人跑到了十多里外的集市。 “嘿,哥,你也没想到吧?我现在可厉害了。” “你怎么去的集市?” “坐的霍二叔的牛车啊!” “他让你坐了?”易箫话脱口而出,刚说完就想抽自己一个耳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知道村里人避讳她,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阿笙……我……” 可是易笙不知道是完全没听到还是听到了没在意,她很是自然地说道:“让啊,我又不是不给银子。” “可是……” 易笙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灶台后看着只是坐着就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哥哥:“哥……” “易箫,你回来了是不是?”外面突然想起一个女声,打断了易笙的话。 两人一听这个女声,不由皱眉对视了一眼。 “哥……” “我去看看!你呆屋里。” 第133章 失踪 “易箫,易箫……”外面的喊声连续响着,屋里的骞绯月也听到了声音。不过她没有理会,她正在回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她需要靠这个东西来帮她找千默。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易笙拉着脸走进来,闷闷不乐地坐到了凳子上。 骞绯月刚想问,突然就想起了易箫冷着的面孔,便依旧低下头开始写写画画。 易笙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还是和往常一样,撑着下巴便开始自顾自说起来:“月姐姐,我大姑又来了。每次哥哥采矿回来,大姑就会来。” 骞绯月看她说话了,也就放下了手上的东西,静静地听她讲话。可是易笙还没接下去说,外面的吵嚷声已经让她听出了大概。 “易箫,你这次去了八天,应该又赚了些。可以还债了吧?” “大姑,不是上次已经还完了吗?”易箫有些不耐的声音响起。 “哎我说易箫,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比你大姑我还差!上次说的是利息还完了,你可还有五两的本金没还呢!” “大姑,爹娘的宅子不是已经抵给你了?” “那本来就是我们家的,爹娘在世时偏心,把老屋都给了儿子。我这女儿就不是孩子了?那本来就该有我的一份。” “又是这一套!”易笙撇撇嘴,忿忿说道。 “你们欠着她银子?”骞绯月本就打算在离开的时候留一笔银子,虽然救命之恩不能用银子来衡量,但是易箫对自己的排斥,让她也不敢多为他们做什么。 “算是吧!”易笙摊摊手,“以前爹娶娘的时候,爷爷跟大姑家借了十两银子做礼金。爹娘已经还了五两,原本可以还清了,但是爷奶连续生病,银子都花在了看病上,还倒欠了人家很多。当初村长让大姑也拿点银子出来,大姑说就拿借的五两银子当孝顺了。 “后来爷奶过世了,爹娘还没还清别人的债,就都走了。哥哥这些年吃苦受累,好不容易把人家的银子还完了,大姑又来讨那五两银子。还说当初爷奶分配不均,把老屋也占了去。” 骞绯月听完后问道:“没人管?” 易笙撇撇嘴,“谁让我们家没大人。” 话虽这么说,骞绯月却听出了她话里的落寞。两个孩子无依无靠的,也没人愿意为他们强出头。而且她听着外面女人高呼的声音,怕也是个难缠的主儿。 就在两人说话间,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过了会,屋门被推开,易箫有些尴尬和无奈地走进来:“吃饭去吧!” “哼!”易笙冷哼一声,自己先跑了出去。不一会,就端着两碗盛的满满的饭菜进来,“我和月姐姐在屋里吃。” 易笙帮骞绯月把床上的东西放好,加上一个小矮桌,两人就开始吃起饭来。 易箫看着妹妹背着自己故意把饭菜咬的“咔吱”响的样子,有些难为情地看了骞绯月一眼。发现她只顾着自己低头吃饭时,他的心里却又泛起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失落。 “阿笙,你吃完了出来下,我有事跟你说。” “哥,不用说了。银子是你挣的,你想给谁就给谁。累坏了身子,我不心疼!”易笙气鼓鼓的话让易箫走到门口的身形不由一顿。 骞绯月抬头看着易箫有些落寞地离开,拿起手边的帕子递给易笙:“这世间最厉害的武器便是说出口的话,但最没用的也是话。” 易笙手一顿,接过手帕擦掉眼泪,“月姐姐,我……” “吃饭吧!” 易笙心不在焉地吃完饭,赶紧端了碗出去:“月姐姐,我去洗碗。” 骞绯月看她匆忙离开的身影,也不拆穿她。她拿起纸笔想继续,却因为脑海中不停闪过的人和话静不下来。后来她不得不强行把思维转到千默身上,她才能静下心来做手头的事。 易箫关于硝石矿的话,让她原本的打算不得不搁置。既然是今上那位要的,她想打的硝石主意就不一定行得通了,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千默在等她。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当她再抬起头时,发现屋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看着天色,感觉到了一阵肚饿,发现了一些不寻常。易笙人哪儿去了? 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对这个小女孩有些了解,虽然年纪小,但是她心性很是坚韧沉稳,而且懂事乖巧。这么晚了还没出现,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泥土、满脸疲惫的身影敲响了房门:“千姑娘,请问你有没有看到阿笙?我到处找不到她。” 骞绯月这时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没去找你?” “啊?”易箫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我,她中午是来找我了,后来她就跑开了。她没回来吗?”说到后面,他的脸上已经带上了急色。 “她去找你时,你在做什么?”易箫话里的漏洞太明显。 “我……”易箫话里明显弱了气势,“我在帮大姑修房子。” “你爹娘的房子,还是她的房子?” 易箫皱眉,骞绯月话里的讽刺他当然听得出来。但是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我去找她。” “等等!”骞绯月喊住他,直视他的目光问道,“易箫,对你来说,是不是阿笙的担忧一点都不重要,你是不是认为不管怎样她都不会离开。所以你宁愿辜负她的真心也要去帮那些根本没把你当亲人的人?” “我……”易箫突然心虚着急起来他,他不是不知道大姑的为人,但是他总是想着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戚,自己苦一些累一些也不要紧。但是他好像无形中也一次又一次地在辜负妹妹的心疼和担忧。 “阿笙!”易箫转身要冲出去被骞绯月喊住。 “你知道她在哪里?” 易箫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根本从未真正走进过她妹妹的世界,她喜欢什么,她爱去哪里,他从来都不知晓。 “你知道她在哪里?” 第134章 昏迷 骞绯月看他这样子也猜到了这个昨天在警告自己时还显得很精明的男孩子,其实也有他不成熟没长大的地方。 “有几个地方你可以去找下。”骞绯月是为了易笙,不止为了她这些天无微不至的照顾,也因为她把自己当做信任的人,所以她愿意为她做些事。 易箫听完骞绯月的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这些事他从未听阿笙说起过。他这个哥哥甚至还比不上这个才相处了几天的人。不过他这时候没空多想,先找到她才是最重要的。 “你真的知道阿笙要的是什么吗?” 一句清冷的话伴着夜风吹进了已经转身的易箫耳中,他跑步的身形顿了下,很快又快速跑了起来。 他先去了爹娘的坟上,没有发现。然后去了她口中的那个溶洞。 他知道那里,那是当初大姑占了他们的房子后,两人没地方住,就在海边山坡上的一个溶洞里呆了几天。后来霍祖爷收留了他们,还把房子给了他们,才让他们不至于一直住在山里当野孩子。 “阿笙!”易箫走进溶洞,看到了里面一个小土坑变坐着的易笙。 易笙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抬起头来。 易箫看到那瘦小的人儿脸上露出的倔强委屈的神情,还有通红的眼睛时,心里很不是滋味。阿笙,是在怪他! “阿笙。”易箫刚走上前一步,易笙就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不去修房子了?” “阿笙……”易箫的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我,只是不想村里人觉得我们是孤儿,不想你被他们欺负说闲话……” 易笙冷笑一笑:“你给大姑辛苦钱,给她修房子,她就当我们是自家孩子了?你给村里采矿的份子钱,他们就不说我是扫把星了?” “阿笙!”易箫从没见过自己妹妹这样直白不留余地地说话。 “哥,你把他们当亲戚,他当我们是了吗?哼,我们的房子是给谁占走的?你赚的钱又是谁一次次挖空心思掏走的?” “可是……”易笙的话让他无法还口,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哥!你还记得这个溶洞吗?我们第一次来就是因为被他们抢走了房子。那时候我生气、愤怒,却没有伤心。因为那时候我看到你也是愤怒的。我一直等着你带着我把房子抢回来的那天。 “可是呢?哥,什么时候开始,你就一再妥协了?为什么要给村里两文钱的人头费,连霍四娘都不用出,我们为什么要出?” 霍四娘是村里的寡妇,家里只剩她和一个小女儿。 “哥,你是我们家的一家之主,若是你不强,我们就永远抬不起投来!” 易笙一口气把心里的不甘和失望全都说了出来,但是却没有开心一分,反倒是浑身无力。当她看到他哥哥眼神里的疑惑和犹豫时,这种无力感就更盛了。 “阿笙?”易箫没想到在妹妹眼中,自己是那么软弱无能。他对大姑、对村里的妥协,只是想换来别人能别再那样说她。 “哥……”易笙失望地苦笑一声,“人不自重,何人重你?” 易箫猛地抬起头,“阿笙!”可是他刚一喊,易笙负气地“哼”了一声就往里跑。 “阿笙……” 易箫忙跑了上去,在光线消失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前面跑着的人儿突然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阿笙!” 骞绯月解下两块木板,两处伤口已经都好了,只剩下一个脚踝还断着。不过也快了,只要两天,再两天小火就能让她痊愈了。她撑着一根拐杖,正打算去灶间弄点吃的,却差点撞上了飞奔而来的易箫。 “千姑娘,求你,救救我妹妹!”易箫见到骞绯月,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骞绯月看到他怀里的易笙嘴唇紧闭,脸色潮’’红,头上还布满了汗珠。 “沼气中毒!”她连忙侧身让开,“把她放到床上,把窗户和门都打开。” 易箫这时候也不耽搁,连忙照做。 骞绯月跳着跑到床边,快速解开易笙的领口和扣子,然后开始给她做人工呼吸。 “去拿针来!”骞绯月抽空喊了句,易箫愣了下,他不知道针在哪里。 骞绯月余光看到他有些发愣,又喊了句:“墙边柜子里上面第二层!” “哦哦!”易箫赶紧跑去拿来,递给骞绯月。 “出去!” “啊?” “出去,站远点!”骞绯月喊了一句,就开始脱易笙的衣服。 易箫赶紧跑出去,远远地站在外面,担忧地往里看着。 骞绯月拿起针刺向人中、涌泉穴,易笙的症状看上去已经比较严重,她必须第一时间通风急救。做完这一切,床上的易笙已经皱起了眉,她在恢复意识。 骞绯月把身上一直带着的冷祤寒制的香囊拿了出来,放到了易笙口边。这个香囊带了这么多天,她已经能感觉到它不凡的功效,现在她身边除了血晶只剩下这个了。 她感觉到了易笙在慢慢好转,便没有拿出血晶,剩下的便是再吃些解毒理气的药就好了。不过她没有着急开方子,而是转身将门外的易箫喊了进来。 “千姑娘,阿笙她……” 骞绯月神色凝重,她抬起头看着焦急如焚的易箫叹了口气:“易笙是中毒。” “中毒?”易箫脸色刷得一下白了,“怎么会……” “溶洞里多年没人,会产生一种有毒的气体,叫沼气,它的成分主要是一氧化碳、甲烷。吸入这些毒素的人,血液就不能输送氧气,就像一个人被堵住了口鼻不能呼吸一样。很快全身的器官都会衰竭。”骞绯月说得易箫一愣一愣的。 “那……怎么办?”易箫已经开始失了分寸,他完全听不懂,但是他感觉到了骞绯月话里的意思非常严重,“千姑娘,求求你,你救救我妹妹。我,我……” “我暂时用针法刺激了她的穴位,控制了病情,但是必须尽快解毒,否则……” “千姑娘,你有解毒的法子对不对?”易箫着急地差点又要跪下,被骞绯月抬手拦住。 “有!换血!” 第135章 赔命 “换血?”易箫怔了下,旋即往前站了一步,“千姑娘,我有血,我来换。你说,要怎么做?” 骞绯月看了他一眼,撇开他在某些方面的迂腐来说,易箫确实是一个称职的兄长。只是…… “男人的血不行,陌生人的血不行。须要有血缘关系的女子的血才行。” 易箫楞了下,突然转身就往外跑,刚跑了两步又跑了回来:“千姑娘,要多少血?” “不用多,一小碗即可。” “好!千姑娘,我马上回来,求求你一定要保住阿笙!” “一炷香的时间。” 易箫重重点头,然后风一般地跑开了。 骞绯月低头看着呼吸已经渐渐平缓的易笙,轻声说道:“我能帮你的也就到这里了。” 要换血治疗的说法自然是假的,骞绯月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让易箫能够看清楚,到底他之前的行为值不值得。若是他们的大姑这次能忍痛放血,她便不会再多过问一分。若是不能……她想,易箫经过这次应该也能明白了。因为她能感觉出来,他其实并不是笨,只是心太善,想法还太天真。 一炷香快到了的时候,骞绯月突然听到了外面一阵喧闹声响起。 “救命……救命啊……”一个有些熟悉的尖叫声传进来,骞绯月挑了挑眉,看来事情闹得还不小。 她撑起拐杖走到屋外,顺手带上了门。转身就看到了易箫拿着一把柴刀架在他大姑的脖子上,正拖着她往这里后退。他的前方跟着很多村民,正在指指点点地跟着。 “救命啊——当家的,救我……”易箫的大姑挥着手哭喊着,但是谁都不敢往前一步。 “都给我站住!”易箫双眼通红,额头上还留着血,看来刚才他是跪求过无果了。 骞绯月淡淡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的大姑果然没有给她意外之喜。 “大姑,我只是想救阿笙,等阿笙好了,你们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易箫说完转身看着骞绯月,“千姑娘,阿笙就交给你了!” 说着易箫举起柴刀就要往他大姑手臂上砍。 “慢着!”骞绯月冷冷开口。 “啊——”他大姑大喊一声晕了过去。 易箫的柴刀还停留在她手臂上方两寸的位置。 “千姑娘?”易箫的脸上带着疑惑和焦急,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 骞绯月抬手制止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易箫面前。然后伸手用针扎了下大姑的人中。 “啊——”大姑刚醒过来就又惊呼起来,“啊——我的手,我的手……易箫你个王八蛋啊,易笙你个丧门星——啊——” 周围的人看着情况不由捂着嘴笑起来,人群中大姑的丈夫也红透了脸。他赶紧上前捂住了大姑的嘴巴:“臭婆娘,闭嘴!还没砍呢!” “啊?”大姑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还好好的,松了口气的同时就跳了起来。在易箫还没反应过来前,“啪”的一巴掌拍到了易箫脸上。 “易箫,你给老娘听好了,今天的事老娘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告诉你,你欠我的那五两银子利息翻倍!你今天必须给我还咯!不然我就去报官,让官老爷抓你们兄妹进去坐牢!” 易箫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他刚才好说歹说,甚至不惜跪地叩头了,只想让他大姑放一点血救易笙,他愿意做牛做马报答。 没想到她大姑死活不肯,甚至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隐忍退让,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而现在,她竟然还要抓他们去坐牢。 “大姑,我把命赔给你,只求你救阿笙一命!”易箫跪了下来,眼睛却看着骞绯月,“千姑娘,求你救她。” 易箫的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期望和失望,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只剩下屋里的易笙。他转头不舍地望了屋里一眼,一把拉过了大姑,刀一划,大姑的手上一下溅起了一片血。 “啊!”周围的人被吓坏了,惊叫着捂住了眼睛,却偷偷在指缝里看着这一幕。 易箫的大姑这次是真的吓住了,她忘记了喊痛,忘记了晕倒,她的眼里只剩下易箫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她看着他拿起碗,麻木地接了一碗自己的血递给后面的女孩,然后把柴刀砍向了他自己的脖子。 她终于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唔……”一声低吟响起,床上的易笙皱了皱眉。她感觉自己的头很痛,很晕,连睁开眼睛都有些难。 这时,一股幽幽的香味钻进了自己的鼻孔,让她感觉舒缓了一些,她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还有些模糊,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书。 “醒了?”那个清冷的身影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着她。然后她看到她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翻看了下她的眼睛。 “还不错,毒应该解了不少。再喝几天药就差不多了。” “月姐姐……”易笙张开嘴轻唤了一声,还有些迷糊。 “你在溶洞里中了毒,昏迷了过去,已经睡了三天了。” “哦。”易笙缓了缓神,终于是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儿。她想起了那夜的事情,了然地点点头,心底又泛起了一丝悲凉。 她不由转头在屋里看了看,没看到那个身影,她的眼中闪过失落:“月姐姐,我哥……是不是生气了?” 骞绯月看着这小脸委屈又有些担忧的样子,想到了自己那个可爱的弟弟四两。他也是这样,有时候惹千默或是自己生气时,就会带着这样一幅表情问另外一个:“我是不是惹哥哥生气了……” 她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生气啊?我想是的。” “啊?”易笙在被子里小小的身躯不由瑟缩了下,“他……很生气吗?” 骞绯月抿唇,有些歉意地看着她:“是的阿笙,他非常生气!” 易笙这下垮了脸,她就知道,那天她的话说得太重了,哥哥会不会生气再也不理她了……“呜……”易笙想着想着就难过地啜泣起来。 骞绯月一看这情况不由扶额,糟糕,逗过分了。 “阿笙!”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骞绯月难得地心虚地背过身,易笙也停止了哭泣,眼泪汪汪地看着门口的身影。 第136章 硝土 “哥!”易笙的话里带着惊喜和隐隐的害怕。 骞绯月笑笑站起身,把时间留给兄妹俩。 “月姐姐,你……”易笙这时才发现骞绯月的异常,她,她站起来了。竟然没用拐杖,腿上的木板也不见了。 骞绯月微微歪头一笑:“快好起来,我需要你帮忙!” “嗯!”易笙重重点头,眼睛里充满了兴奋和希望的光芒。 易箫看着妹妹眼神里的亮光,终于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而自己一直缺的是什么了。 骞绯月离开后,易笙又有些不敢看他哥哥,她把视线放在骞绯月离去的背影上,久久不敢收回来。 易箫哪里不知道妹妹在想什么,不过这样也好,她不看着他,他也不至于太紧张。他在床边坐了下来,低下头踯躅了好一会,终于鼓起勇气。 “阿笙!” “哥!”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的视线终于撞到了一起,在看到对方红透的脸时,两人都不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一笑泯恩仇。这一笑,蕴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兄妹俩这次是真正聊开了,“哥,你真是笨。月姐姐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你都看不出来!” “哟,才几天,激将法你都知道了!”易箫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灵动的模样。 “那是!”易笙有些得意,不过想到骞绯月为他们做的事,她又有些酸楚,“哥,大姑那边,月姐姐是不是赔了很多钱?” 易箫的脸色也沉重下来:“嗯,千姑娘说算是报了救命之恩。但是一码归一码,她救了你,还给我们添置了这么多东西。阿笙,我想过了,我不去采矿了,就留下来帮千姑娘做事。” “哥!”易笙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想,她当然是很高兴他哥哥也能留下来。她不知道哪来的信心,就是觉得跟着月姐姐肯定能干出名堂。 很多年后,易箫无意中知道了妹妹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不由感叹自己的妹妹看人比自己要强得多。 不过现在,两人都只是抱着要报恩的念头,想着能多为她做点什么。 一个人在海边逛着的骞绯月不知道,不只是易笙,连易箫都已经打定主意要帮她了。她现在吹着海风看着海面,把心里的想法冲洗捋了一遍。剩下的时间,她就静静地坐在海滩上,看着海面波光粼粼,脑海中如电影回放般闪过前世今生的画面。 这次她无悲无喜,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样看着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而正是这样旁观的心态,让她看到了不少以前从未看清的东西。 比如当她想到那个茕茕孑立的身影时,她突然发现他的名字与另两个人的名字是那样相似。 画面的最终,定格在了那个坠落的身影上,她的目光也终于一点点汇聚收拢。 “千默,很快,很快,我一定会找到你!” 骞绯月站起身,望了一眼宽广的海面,还有东州的方向。不论那里藏着什么秘密,她最终一定会去找出答案。那些对她好、付出真心的人,她不会辜负;那些给她和她在意的人带去伤害的人,她也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当骞绯月回到屋里的时候,易笙已经起来了,正在帮忙做饭,易箫则是在打磨木头。 “月姐姐!” “千姑娘!” 两人站起身,恭敬地喊了一声。 这郑重其事的样子让骞绯月愣了下:“嗯?” “哥,你说吧!” “我……”易箫脸上有些微红,抿抿唇还是抬起了头:“千姑娘,我和阿笙商量过了,以后我们就跟着你做事,当你的手下。任你差遣!” “嗯嗯,任你差遣!”易笙也学着哥哥的模样抱了抱拳。 骞绯月倒是意外易箫的决定:“想好了?” 两兄妹对视一眼,坚定地说道:“抵死不悔!” 骞绯月眯起眼睛盯着两人,气势全开。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易箫和易笙都不由后退了一步,他们惊异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平时清清淡淡的人儿,竟然会有这样逼人的气势。眼神里透出的灼人的光芒,让两人有种浑身都要被燃起来的感觉。 “若是让你们去死呢?” 易箫的脸色绷紧,这时候她的声音冷若冰霜,他毫不怀疑若是这时候让她动手杀人,她的眼睛也丝毫不会眨一下。 “我愿意!”易笙先一步站出来,带着被压迫得通红的脸色郑重说道。 “阿笙!”易箫意外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他以为经过这次的事,他终于是了解了自己的妹妹。却不曾想,阿笙她比他想象中更坚决。 “哥!”易笙突然咧嘴一笑,“我不会后悔!” 易箫看着妹妹如此阳光坚定的样子,转过头看着骞绯月正色说道:“毫无怨言!” 话音刚落,两人感觉身体一轻,突然就对上了骞绯月轻松微笑的脸:“欢迎加入小火制冰厂。” “啊?” “什么?” 兄妹俩齐齐楞住了,小火什么? 骞绯月笑笑,上前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走吧,让我们先去看看我们的原料基地。” 易箫前面一头雾水地带着,一炷香后,三人站在了一个大大的溶洞前。 “月姐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易笙因为在洞里“中过毒”,现在对这个山洞有了一丝恐惧。 易箫也是,他不声不响地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两人面前。 骞绯月看着易箫的动作,心里微微点头。她轻拍了下易箫的肩膀,示意两人放松:“你们不用担心,山洞口没有毒。” 她带着二人往里走了几步,然后在一个泥坑前蹲了下来。她伸出手指抹了些泥,然后送进嘴里。 “嘶——”一股呛人的辛辣味传来,她不由咧开了嘴。 “月姐姐,这是什么?”易笙也蹲下来,伸出手想要试,被骞绯月拦住。 “呵呵,味道可不好!”骞绯月抓了一把土在手里,朝着他们扬了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很多啊!” “千姑娘,这是什么?” 骞绯月看了易箫:“叫我千月就行。” 易箫愣了下,脸色微红,“千……千……月!” “噗嗤!”易笙看着哥哥难为情的样子笑了出来。 骞绯月也是第一次看到易箫这么扭捏的模样。 “这是什么?”易箫赶紧转移话题。 骞绯月的眼中带着亮光:“这是硝土!” 第137章 法术 硝土,一般存在厕所、猪、牛栏屋,庭院的老墙脚,崖边,岩洞以及不易被雨水冲洗的地面。硝土潮湿,不易晒干,经太阳曝晒后略变紫红色。硝土中含有丰富的硝酸盐,其中有一种就是骞绯月最想得到的。 原本她想在硝石矿上打主意,也是为了得到这种硝酸盐,也就是他们采矿、炼丹真正需要的东西——硝石。它的化学名称就是硝酸钾,制作黑火药的原料。 但是这次,骞绯月并不是想要制作火药,她要利用的,是硝酸钾的物理特性。 “上次,你抱着阿笙回来的时候,你们俩的身上都沾着这种土。”骞绯月解释了一句,两人点点头。但是对于硝土是什么,两人还是一头雾水。 “易箫,你先挑一担这样的土回去,记得稍微掩盖些。” “好!” 三人把一担硝土担回去后,骞绯月让他们准备了一口大锅。然后把灶台里烧剩下的草木灰耙了出来。分别把土和草木灰碾碎后,按着差不多十比一的比例混合在一起。 “易笙,烧火。” “好嘞!”易笙很快就把一锅水烧热了。 骞绯月看着温度差不多了,便让易箫把硝土和草木灰的混合物倒进锅里。然后让水温保持在七八十度左右,开始不停搅拌。 大约一炷香左右,易箫按着骞绯月的吩咐把溶解了的水舀了出来,放在一边的桶里。把锅里的渣土倒出来后,重新把刚才舀出来的水倒入锅里加热。这次易笙开始用猛火加热,易箫不停用木棒搅拌着。 当水一点点蒸发变少,锅里的液体还是越来越粘,而且锅底开始出现了一些白色的晶体。 “千……月!”易箫眼神里露出好奇,“这是……” 骞绯月看着锅底析出的晶体,眼神里也带着亮光:“出来了!” 出来的不是硝酸钾,而是混在硝水中的氯化钠等盐,硝酸钾高温时是不会析出来的。这样一来,杂质出来后,剩下的硝酸钾浓度会更高,更纯。 易箫把清澈的水舀出来放在桶里冷却,待这些水冷却下来时,他们看到了里面又跑出了白色的晶体。这次的晶体便是硝酸钾,也是骞绯月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随着温度降低,大量的硝酸钾晶体析出。 骞绯月取了两个碗,一大一小。把小碗套在大碗里,各自装上水。然后取了些硝酸钾晶体。 “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易箫和易笙不由往前凑了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个碗里。 骞绯月把晶体丢倒了外面的碗里,硝酸钾的溶解会吸走大量的热量,小碗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冰块。 “嘶——” “哇——” 兄妹俩被眼前奇迹般的变化惊得合不拢嘴。 骞绯月虽然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但是她也是第一次试验,在这之前,她也只是在书本上学过而已。 “月姐姐,你会法术吗?”易笙的眼睛里带着神奇的目光,易箫眼里也是崇拜的目光。 骞绯月开心过后,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她真诚地望着两人:“我要找到一个人,我要让这些冰用到海鲜的运输中,让这些冰片带着找人的消息遍布整个琉都,甚至更远。” 易箫看着这个女孩脸上的坚定,突然有些羡慕那个被她惦记的人。他知道她这样费尽功夫找他,会很幸福吧。他没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无视了她脸上的疤痕,竟觉得她是那样的美丽,充满魅力。 他们不知道,那个自己找的和被羡慕的人,其实离他们只有二十里地远。若是易箫还去采矿,也许会碰上。 不是也许,是一定会碰上。因为现在硝石矿上的人说起那个人,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事情还要从十天前他被丢下海说起。 那天,千默被吊在海里拖着滑行了半夜,人牙子头儿命人拉他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冻得浑身僵硬。当大家都以为他已经冻死时,他却睁开了眼睛。眼神里的冷冽,让一众人牙子都不由打了寒颤。 “你……”人牙子头儿也是心惊了下。 “这是哪里?”千默虽然浑身是伤,几乎是动弹不得,但他的声音和气势却一点不弱。 当他知道了这是一艘装满奴隶的船时,他只是在甲板上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开始调息。 “头儿……”瘦跟班看着他自说自话一点不畏惧的样子,凑到人牙子头儿面前轻声说道,“头儿,这人的眼神有些恐怖。” 人牙子头儿闷头灌下一口酒:“交代下去,别去招惹他。” “头儿?” “要我说第二遍?” “不是不是……是是,我现在就下去交代。” 没人打扰,还有人定时会送上饭菜,千默的伤恢复比较顺利。到他们靠岸的时候,基本的行动已经不成问题了。 “路老板!”船一靠岸,就有一个面露凶相的壮汉朝着人牙子头儿拱手。 路朝天,便是人牙子头儿的名字。 “呵呵,高老板。”路朝天玩味地看着壮汉,“高老板最近可是发了不少财啊!” 壮汉凶煞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还得仰仗路老板多给我送些人来!” 路朝天挥手,后面一队一队的人就被押着走上岸,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些女人。当黄婉婉走过壮汉面前时,壮汉的眼睛都直了。 路朝天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他只是在心里冷笑。女人走完,男人一个个走过。当千默也在人群里面无表情地路过他身边时,两人对视了一眼。千默看过便转头往前了,但是路朝天却看着他的背影良久。 “路老板,这个人有什么特殊吗?”壮汉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呵,走神了!” 壮汉不再多说,吩咐人清点了人数,把一沓银票交给路朝天:“路老板,恐怕还得麻烦您再送一批人来。” 路朝天低头点银票的脸上眉头紧皱,抬起头来时已经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高老板,兄弟们可是想休息一阵。” “欸,老路,下一批,我给你多加三成。” 路朝天凝眉抿唇,最终还是点点头:“一个月!” 第138章 助纣为虐 “头儿,这高二力要人要得这么勤?”船开出后,跟班站在路朝天边上疑惑问道。 路朝天望着硝石岛的方向,那些他带来的人还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小可爱,我们是在助纣为虐啊!” “……”跟班一脸便秘,“头儿,人家叫萧柯艾。” 千默这些人一上岛,就被带上了沉重的手铐脚镣,然后立刻被赶到了各个洞里开始挖矿,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咳咳!”千默的内伤还没有好,一进坑洞就开始咳嗽。他对气味尤其敏感,这坑洞里布满了粉尘,而这种粉尘让他感觉到了头晕、恶心。 这是硝石!千默一下就认了出来,原来这里是一个硝石矿。他知道硝石在医术和炼丹术上的作用,自然也知道硝石对于人体的伤害。 硝石粉尘对喉咙有刺激,大量吸入会出现头痛、头晕、恶心、呕吐。重者引起呼吸紊乱、虚脱,甚至死亡。而且对皮肤和眼睛有强烈刺激性,甚至造成灼伤。皮肤反复接触引起皮肤干燥、皲裂和皮疹。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被买上岛,可能跟这个有关。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在晚上他们被喊出来吃饭时,他就看到了不少先前就在矿上的人身上,都带着皮肤灼伤,有几个吃着饭已经摇摇欲坠了。 “啊!阿同,阿同!”边上的人突然叫起来,一个人倒了下来,然后就再没起来。 “看什么看什么!”外围两个大汉听到了喧闹声走过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一人一条腿拖着就挤出了人群。 大伙看着那人被当做垃圾一样丢进了海里,心里阵阵发寒。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已经开始抽泣起来。 “不要,我不要再挖了,我不想死啊——”有人拖着脚镣就开始跑。 两个大汉也不追,就这么抱着手臂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逃跑的人。那人哭着跑着跑到了海边,当脚踏上海水的一瞬间,人猛地停住了。 “哈哈哈哈……”两个大汉这时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往那个男子那边走,“跑啊!怎么不跑了……哈哈哈。” 人最终还是被拖了回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被两个人拿着鞭子抽得面目全非。可就是这样,第二天,这个人还是出现在了坑洞里。只是他没熬过这一天,直接倒在了里面。 千默正好和这个人一个坑洞,人被抬走的时候,他是看着的。边上也有一个人看着,年纪比他大不少。 “这位小兄弟,我昨天就注意到你了。”那人趁着坑洞里这一阵乱的时候跟千默聊天,若是平时,他们不干活,那些大汉就会直接上鞭子抽了。 千默转过头,他对这个人没有印象。 “你身体不好是不是?”那人倒是有些自来熟,“我跟你说,你就待在洞口的地方,人会舒服些。哝,我这里有块布,你掩着点口鼻。”说着掏出怀中的布递给他。 千默接过布,刚想多问几句,两个大汉就出来了。 “是谁他娘的在偷懒!” “啪!”伴随着鞭子的抽响和人群的尖叫,挤在洞口透风的人都跑到了各自的地方继续采矿。 千默来这里三天,每天都有人倒下,然后被拖走丢进海里。那些沉下海的人,手上、脚上都还带着镣铐。 第三天的晚上吃过晚饭,他们终于有了三天来的第一次休息。他们已经连续挖了三天的矿,晚上几乎只有一个时辰的睡眠。 千默没有睡觉,他抓着手铐和脚镣走到了一个山腰上,坐在草地上看着东州城的方向。他以为她还在那里。虽然坑洞里的粉尘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是不论是师父的香囊,还是山乌龟药力的化解,都让他的身体在好起来。 他试过手铐脚镣的强度,若是他痊愈后,他全力运气,可能是可以挣脱的。他看着这两天的恢复情况,大约也就三天,他差不多就能恢复。他看着夜晚有些微风的海面,心里盘算着如何抢走船,然后离开。若是不成功,他哪怕是游,也要游回去。 突然,一阵低吟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他循声望去,一个同样带着手铐脚镣的中年男子正面向大海在低声吟唱。 那人念诵的似乎是一种经文,他听不懂。但是他能感觉出来,这人是在为那些长眠于海底的人在吟唱。 当经文念诵完毕,千默站起来,转身进了屋。 对于他来说,那些人与他无关。他对卖他的人也好,买他的人也罢,无悲无喜,无怨无恨。那些死去的人他也不关心。从小在丛林生存法则下长大的千默,根深蒂固的生存法则便是胜者为王,弱小者、适应不了自然者,则被欺负或是淘汰。 第二天,他又见到了给他布条的男子。他依旧笑着跟他打招呼,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也已经是硝石粉尘中毒了。 当男人要进去坑洞的时候,千默伸手拦住了他:“我跟你换!”说着不等那人回答,他就下了坑洞里层。他不是好心,只是当做是对他的善举的回赠了。 只是世事难料,千默虽然给了他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但是也让他因此挨了鞭子。就因为他没有按照壮汉的要求下更深的坑洞。 千默出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躺在了洞口,浑身是伤,但是胸口还喘着气。千默透过人群看到那副鲜血淋漓的身躯时,眼睛里的血丝点点汇聚,他的眼中开始有火焰在燃烧。 “呸!真以为喊几声大哥就可以偷懒了!”一个大汉朝着地上的人猝了一口。 “都给我听好了,你们本来就是欠了卖身契的奴隶。都给我好好采矿,这样还有活的机会!否则,”另一个壮汉举起手中的刀,架到了躺在地上人的脖子上,“就跟他一样!” 说着他手抬起,刀落下。 “啊!”有人已经遮上了眼睛,也有人面无表情、麻木地看着这一幕。 “嗯?”只是刀在离那脖子只剩下半寸远地方,突然停住了。 壮汉抬起头扭头一看,对上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手上的刀也是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第139章 除了这个 “他娘的,是不是不想活了!”汉子伸手一拽,发现竟然拽不出来,“嗯?”他这时才看到捏着刀背的只是一个青涩的少年,但那少年眼神里的杀气却是那样凝实。 汉子心惊之下双手握住刀柄,大喊一声“呀——”只是他的奋力在这个气定神闲的少年面前,却是显得无比可笑。 千默眸光一凝,捏着刀背的手指一用力,“嘭!”清脆的刀刃断裂声响起,汉子惯性之下,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坐到在地上。 “噗嗤……”周围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了嘴不敢说话。 “啊——”汉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他一咕噜爬起来,举起断刃就向千默冲来。 千默浑身气劲一冲,“砰砰砰……”手铐和脚镣断裂声连连响起,随便直接飞到了那个大汉身上。 “啊!”大汉惨叫一声,碎片直接插//进了他的重要部位,大汉飞出去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短暂地沉默之后,便是惊慌的尖叫。 “啊——杀人了!杀人啦!”有人开始跑着逃开,一边逃一边喊。 也有人跑着去别的坑洞开始找那些看着他们的人报告。 千默冷眼看着另一个大汉举着刀,颤抖着防备着,还有那些四散开或是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人。他上前两步蹲下身探查了下地上躺着的人的鼻息,发现他在硝石中毒和严重的外伤下,已经药石无医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千默低下头,听他讲完了最后几句话。讲完人就断了气,千默伸手拧断了那人的手铐和脚镣,然后指了两个人把他搬走埋到海边。 人刚离开,高老板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人人手里都拿着刀,一下就把千默围了起来。 不少人看到这样的阵仗,连忙逃得远远的。也有些人还站在原地,不多,只有五个人。四个看上去面露凶相,手上已经架起了想必也是不好相与之辈。千默扫了几人一眼,在看到最后一个人时,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下。 这个人手上没抄着家伙,一副瘦弱的样子。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半张脸,只在头发中间还能看到偶尔露出的眼睛。 千默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那天晚上站在海边诵经的便是他。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露出半张脸跟他对视了一眼。 “呵呵,这是你干的?”高老板往前站了一步,他看着地上躺着的手下瞳孔微微一缩。 别人不知道,他早些年并不是做这“包工头”的活计。其实他是从军队里出来的,初入军营的时候还因为有一定拳脚基础做过百夫长。这些年他的功夫已经放下了,但是他自认为哪怕是他进军队那会,他也绝对没有这样的手脚。 千默转过头看着他,默认了他的问题。 高老板看着眼前的大男孩,个子挺高,身上透出一股精壮。尤其是那眼神,初一看似乎什么都没有,但是他却在他的眼底发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呵呵呵,小兄弟身手不错啊!”高老板又上前了一步,但是与千默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来我手下做事?” “大哥?”有人质疑地喊了一句,被高老板瞪了一眼。 远远望着的人听到他们眼中的魔头竟然会这么和善,都对被一群人包围的千默刮目相看。 而在千默后面拿着工具的四个人则有些不安,他们本是打算跟这些人拼死一搏,不拼也是死,拼了说不定还有条出路。尤其在他们看到千默的身手后,更是坚定了这样的决心。只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步。 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自认没有本事能硬抗面前至少二十几个壮汉。有一个人已经不由往千默那边站了站:“小兄弟,你别听他的……” “我要一艘船离开!”千默无视了后面人的告诫,他的眼睛只看着向他示好的高老板。 放人离开是他决计不能容许发生的事情。这一小片矿的开采权可是他拼上诛九族的风险谋来的,万一消息走漏,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他也不想跟这个功夫不错的男孩子对上,他摸了摸头顶,扯出个笑容:“除了这个,条件你开!” 千默眼睛微眯,释放出危险的气息:“我只要离开!” 高老板一看,给手下打了个暗号,自己的身体也紧绷起来。但是他看着千默的眼神却越发和善起来,脚下的步子也一步步往千默方向迈出。 “呵呵呵,小兄弟这么着急,该不是去会佳人吧?”高老板在千默面前站定,伸出手去拍他的肩,“哈哈哈哈……想不到小兄弟还是个多情种啊……” 话还没说完,但他拍向千默的手在快碰到他肩膀时突然化掌为勾,直掐千默喉咙。 “额!”突然,高老板的动作顿在了半空中,嘴巴长开,眼睛突出。 “你……”一个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透露出他的意外和心惊。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男孩子竟然会有这样的警觉和魄力。 他自然不会想到,他哪里会知道千默从小在深林长大,天天和野兽厮混在一起,对于危机和气息的变化非常敏感。千默在他浑身肌肉紧绷的时候就已经警觉了,后来他的步步逼近还有手下人的细微动作,都成了他眼中的一场拙劣的表演罢了。 高老板的手下看到平时自己又敬又怕的头儿被一招制住,都愣在了原地。 而千默后面站着的人眼睛都亮了,他们也没想到这个大男孩会这样厉害。 “小兄弟,好样的!”有人高呼一声。 但是千默没有理会,他手上的力又重了几分,他拖着高老板往前走了几步。那些手下拿着刀,依旧是围着他,但是他前进一步,他们就退后一步。 当千默挟持着高老板走到岸边,一只脚已经踏上船时,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 血当醴酒,火中重生。凤舞三界,龙翔九州! 第140章 九卿 千默伸出去的脚猛地顿住,他回过头,对上一双混浊却闪着精光的眸子:“你是谁?”眸子的主人正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吟诵经文的中年人。 “九卿!” 没有姓,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两个字。 千默听后微微皱眉,九卿话里的意思让他有些心惊,尤其是第一句,让他不由自主就想到了绯月。不管是不是巧合,单凭他的直觉,这个人给他深渊般摸不透的感觉。 而让他想不通、看不透的时候,一般他就会遵循最基本也是自己最习惯的思维模式,那就是,无视。 九卿也没想到,自己花了一滴精血占卜的卦象,竟然被华丽丽地忽略了。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男孩子看了他一眼后,又挟持着人踏上了甲板。他不能再淡定了,这个人,可是唯一一个他连算三卦都测不出底细的人。 “少侠留步!”九卿说出了他平生第一句降低身姿的话。 可是千默还是无视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喊出一句:“在船上的时候我救过你!”喊完之后,他差点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竟然要用上这样一个因果,才能让他停下步伐。 而千默也确实如他所愿听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九卿,他再等他回答。 九卿这下也不扭捏了,话都说出口了,因已经种下,他得顺应因果的循环:“船上你发烧,是我把酒给你降温。” 千默皱眉,这一段他完全没有印象。 “我可以证明!”这时,一个女声响起,然后一个窈窕女子便穿过人走到了千默面前,“我可以证明他说的话。” “你又是谁?” 千默的话让黄婉婉脸色一下通红,这里面有尴尬,有羞恼,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照顾她这么就。 “我……我……”黄婉婉咬着嘴唇,楞是说不出来。 “她是你的小情人!”有人在人群里起了一句哄,周围立刻有人哄笑起来。 千默眉头紧锁,他越过黄婉婉,眼睛望向九卿:“有什么事?” 九卿一听,知道他是信了他的话。他连忙小跑上前几步,“借一步说话。” “上船说!” 千默拖着高老板还是走上了甲板,九卿见状也连忙跑上去。黄婉婉也想上去,被千默一个冷光瞪在了原地。但是她还是没有离开,就站在甲板边看着那个她照顾了好几天的少年的背影,心思百转。 “唔!”千默一个手刀把高老板敲晕,然后把他丢在了一边,“说吧。” 九卿习惯性地抬起左手开始掐算,却看到千默已经走到一头准备去解开锚绳,他赶紧放下手,跑过去拦住了他。 “你不能离开!” “嗯?”千默转过头,脸上已经带了一丝杀气。对他来说,谁阻止他找绯月,谁就是敌人。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暂时不能离开。”九卿看到他动作不停,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人就得直来直往,“明天会有大海潮,你这时候出海,只有葬身鱼腹的结果。” 果然,这样一说,千默手停了:“什么时候能走?” “就算没有海潮,你会开船吗?你知道在大海上怎么辨别方向吗?你有食物吗?” 千默指着岸上的人:“总有人会的。” 九卿一口气噎住,他不得不拿出了杀手锏:“好吧,本来我是不能说的,但是我看小兄弟你与我有缘,我就泄露一些天机给你。” 千默开始转身往外走,他要去找会开船、会辨别方向的人。至于食物,他知道那些奴役他们的人的屋子里有。 “哎,哎,”九卿连忙追上,一边追一边念着,“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你会有大灾。” “哎,其实不只是你,你身边的人也会有灾难!尤其是女人!咳——” 九卿被突然转身的千默掐住了喉咙:“再说一句,你就去海底给你自己念经!” “咳咳咳……”九卿被丢到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弓着身子看着那个已经去人群中抓人的男孩子,眼睛里闪过凝重。 千默很快找到了能用的人,刚才还拿着工具准备抵抗的人,转眼已经去搬了好些粮食来。千默看着他们的动作也没有说话,默认了他们跟着。 有人看着他们的动作,也开始跟着动了起来,纷纷跑去搬粮食或是帮着开船。一时间岛上的这片区域又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手铐脚镣声。 “等等,我也要走!”千默要上船时,被黄婉婉拦住。 “随你!”千默丢下两个字就踏上了船。 “你不能走!”突然,九卿站了起来,飞快地跑过来拉住了千默。 千默的眼中已经凝聚起了风暴,九卿相信若是再说不出让他心动的理由,他一定会被毫不犹豫地丢进海里。 “她带着无数的因果业障,而你本是天之骄子,若是你继续跟着她,不仅是你,连她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额……”九卿又一次被掐住了喉咙,这次他没有看到他愤怒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冷到极致、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你不信我可以,但是只要你们之间的业障不解,这天下都会因为你们而陷入水深火热。” 千默掐着九卿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九卿整个人都已经发紫,眼珠都已经开始泛白的时候,他才松了手。 “嗬——嗬——”九卿没想到自己刚才真的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声音,他在心里抹了把汗。还好自己抵死抗住了没求饶,多亏这些年行走江湖摆摊问卦长期被追杀被威胁,才让他练就了这一身道貌岸然的高深形象。否则今天恐怕是真的要为自己超度了。 “啊!”他刚缓过劲,又被提了起来。 “给我一个留下的原因。” 九卿欲哭无泪,“小兄弟,咱们能别动不动就掐喉咙、拎衣服嘛……好吧好吧,势力,财富!” 九卿以为他会被放下了,接过千默还是提着他,他只能装作没看到别人偷笑的脸孔,继续高深说道:“她身份很不一般!” “她身上背负着极重的孽债!” “可是她却无依无靠!” 九卿话越说越快:“你想要帮她,但是你的能力也很有限。 “你要知道,你的拳头再厉害,能一打十,甚至一挑百。那对方要是有一千人,一万人甚至更多呢?啊!” 在他猝不及防下,九卿被丢了下来。 “想走的自己走,船留下!”千默喊了一声,率先下了船。 第141章 分忧 最终没有人离开,因为谁都没有把握可以游过一整片海面。尤其是第二天,大家都见证了九卿说的“大海潮”,那些人便歇了心思。 打不过,游不动,他们只能留了下来。不过还好,至少千默没有逼着他们下坑洞。让他们过了上这个岛后,最轻松的一天。不用干活,可以睡个够,可以吃个饱,哪怕还带着手铐脚镣,他们都觉得是幸福的。 九卿站在原来高老板住现在是千默的屋子里,看着下面海滩上玩着海潮的人,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小兄弟……” “千默!” “呵呵,好,千默,你看那些人。他们明明还没有自由,但依旧这么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九卿转过头,难得地看到千默顺着他的话看向了窗外,他的眉梢微微一挑,说话都带了些激动。 “因为落差,因为人性。他们尝试过最差的情况,所以现在哪怕只是好了一点,他们都会觉得满足。” “就像你?”千默转头看着一脸兴奋的某人。 ……九卿从来不知道自己这根老油条竟然会一再被这个冰冷的男孩子刺的破功。 “好吧,我也是……” “说说你的想法!”千默不是笨人,他自然明白九卿让他留下来绝不会只是因为与他“有缘”,他的目的他不关心。他留下,是因为他那句话。 他想要帮她,但是他能力有限。 尤其当他见识过东州城三大世家的底蕴后,他心里已经埋下了一颗想要强大的种子。权力?财富?他不在乎,但是他在乎她。一切能帮到她的事情,他都会去做。所有能让她快乐的东西,他都会去挣。 “从这个矿开始。”九卿眼神飘向墙角已经醒来,被手铐脚镣铐起来的高老板,“这家伙费劲心思买人采矿,想必赚得不少。” 千默转头看向角落的男子:“来人,把他带去最深的坑洞里干活!” “我说我说!”高老板很没出息地认了栽。 原来他跟琉都府尹有些交故,府尹允了他这一片方圆十里的硝石矿的开采权。开采出来的矿石,他可以占两成,其他的官兵都会来运走。 “你给了他什么好处?”九卿问他,但是一说到这个,那高老板就开始不说话了。 “不能说?” 高老板抿紧了唇不开口。 千默抬手制止:“其他区域呢?” “那是官兵在负责。”高老板咬咬牙,“我多说点,你能不能饶我一命?” 九卿看了眼千默:“那得看你说的有没有用。” 高老板眼神稍微瑟缩了下,有些谨慎说道:“这个矿的硝石会被送去燕京,但是府尹又想自己分一杯羹。所以我们这片区域是没有上报的。” “嗯?”千默对官场的事不懂,他看向九卿。 九卿明白他的意思:“天高皇帝远,这么偏远的地方,燕京的大官不会来。加上海上多风浪,危险。那些人,可是惜命的很!” 高老板的意思千默懂了,也就是这片区域现在他说了算,只要把给府尹的给了就行。 “你们怎么交易?” “一个月一次。” “数量呢?” “没有限制,当然是越多越好。” …… 九卿帮着千默把能榨出来的东西都榨了,然后高老板就被关到了一个小屋子里。他的身上明显还带着秘密,但是他们不能一下子逼得太急。 “你打算怎么办?”九卿问千默。 千默沉默下来,他一直是独来独往,从未想过这些,他的脑海中只有和动物相处的经验。但是他现在知道人不是野兽,人要复杂得多。 “我觉得你可以先延续那姓高的家伙的手段,”九卿沉吟后说道,“毕竟这些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你再看先前冲突时候那些人的表现,还有今天他们的表现。他们中不少人已经习惯了自己奴隶的身份。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主义罢了。” 千默听了九卿的话,若有所思。落差,人性…… 岛上的人放松了一天后,睡醒再起来,生活仍旧在继续,似乎什么都没有变。看着他们采矿的人依旧拿着皮鞭在看着,他们中依旧有人在咳嗽,头痛。 但是生活到底还是变了。至少,从那一天开始,他们就没有见过人倒下。而他们的采矿时间也在慢慢变短,伙食在变好,睡眠时间在变长。 当三天后,手铐和脚镣第一次从一个活人身上被解下来,岛上的人终于感觉到,生活是真的不一样了。 而在同一天,千默带着九卿和高二力,见到了琉都府尹派来收矿的人。 矿石交割完毕,九卿留住了来人。 “大人留步!” “嗯?”来人看向高二力,他以为现在还是高二力做主。 “呵呵,秦先生,”高二力在九卿眼神示意下上前解释,“这二位是我花重金请来的名医,他们可是从东州来的,耽误您一会功夫。” 那个秦先生是琉都府尹的师爷,是他的心腹。 九卿看了一眼千默,上前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秦先生,若是老夫所料不差,您那边采矿的人已经有不少都出现病症了吧?” 秦先生一听眉头紧锁。对方能猜到他不意外,高二力这边出现的情况他也略有耳闻。人是他买的,病了或是死了,他自然不会过问。 但是那片区域不一样,那些人是琉都府征集来的。虽然他们限制了每个人采矿的时间,同一个人每月只允许下矿十天。可就是这样,现在也已经有不少人出现了中毒病症,严重的两个也已经垂危。 这个消息他们还封锁着,但是他也知道估计是瞒不了多久。无法隐瞒的下场便是无人来采矿不说,万一引发了民众不满,捅到上面……本来发现了这个矿是功绩,现在稍有不慎,怕是功不抵过了。 千默和九卿一看秦先生的样子,对视了一眼,他们商量的事,怕是十拿九稳了。 良久,秦先生终于是抬起了头,看向九卿和高二力,至于边上的男孩子他自动无视了,想必是这位名医的徒弟之类:“这位先生有办法?” 高二力往前站了一步:“秦先生,我们愿意替府尹分忧。” 第142章 送信 秦先生在岛上多停留了一个多时辰,走的时候虽然还没有完全答应,但是脸上已经带了轻松之色。 高二力一回到屋里就有人给他戴上了手铐脚镣,然后要押着他离开。 “少侠,少侠!”他赶紧喊道,“我能不能别再去小黑屋了,我……” “你怕?” 高二力眼角抽了抽,他会怕黑? “是啊,少侠,我怕!”每天暗无天日地待在一个地方,没有任何人跟他说一句话,他感觉自己还不如死了痛快。可是真让他死,他又下不了狠心自尽。 “带下去!”千默手一挥,高二力的呼救被吹散在风里。 九卿看到眼前的男孩果断聪明,眼角流露出一分满意:“千默,看来这个秦先生下次来,会有好消息。” 千默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高兴或是不高兴的表情。这份波澜不惊的态度,让九卿更加相信自己的选择。 “放一批可用之人出来,提前做准备。”才几天功夫,千默已经把九卿教他的第一步学了七八分,在抓住人心上,一放一收,他已经开始摸到了门路。 “好。”九卿下去安排。 千默转过身,看着桌上铺着的附近海域的海图,手指摩挲着那个他摔下来的山崖。他想找人去东州传个信,却发现自己手下没有一个可信之人。九卿的话,让他开始真切感觉到自己太过弱小。 他在等,等秦先生回来,硝石矿的事能稳定,他就出海:“月儿,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可能是老天相助,就在秦先生回去的当天,两个因为采矿中毒过重的人在同一夜病重去世。因为发生在半夜,他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第二天鱼市一开,消息就像长了腿一样快速奔走开了。 于是这一天,琉都府尹躲在了后堂不敢出来,硝石矿也因为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去几乎一整天没有动。 “师爷,这可如何是好啊!”琉都府尹也姓秦,名为秦庸。人如其名,此人在琉都府二十年,庸庸碌碌,毫无作为。若不是秦师爷一直帮衬着,他能不能保住位子都两说。 秦师爷看着这个大人,面上恭敬,心里其实早已不满,但是他却不敢表现。说是师爷、心腹,其实他在秦家只是一个奴才。奴才的本分,就得把主子伺候好,帮主子把事情办好。 “大人,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行!” 秦师爷离开才两天,就又出现在了岛上,这次他倒是主动走进了千默的屋子。 “高二力呢?” “高老大去城里了。” 秦师爷眼睛一眯,“呵,他胆子倒不小。” 九卿和千默心里都不由咯噔一下,不过两人一个老江湖,一个本来就没表情,所以面上都看不出特别。 “不在也没事,前天跟你们说的事,大人已经允了。” 九卿挑了挑眉:“可是出了事?” 秦师爷这时脸上露出了不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如先生所料,不知道先生高姓大名。” “秦师爷客气,在下九卿。” “九医师,若是事情交给你们,你们可有把握?你要知道,耽误了进度,你我可都吃罪不起!” 九卿老神在在说道:“在下只懂医术,无非是让采矿的人少生病罢了。” “好!”秦师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你们能保证这点,硝石岛所有的矿产你们可取一成。” 九卿看了眼千默,凑近秦师爷说道:“秦师爷,这一路也多亏您帮忙。北面小矿二成的功劳应该有您的一半!” 话至此,秦师爷的耳朵动了动。他转头看向九卿:“这……恐怕不好吧?毕竟,辛苦的可都是你们。” “秦师爷,没有您,哪儿有我们呀!”九卿说着把一沓银票塞到秦师爷手中,“师爷,这是上个月北面小矿的一成收益。” “这……要不下个月吧!”秦师爷推辞了下。 九卿自然还是塞进了秦师爷的袖口中,他也没再推辞。只是离开的时候,可是拉着九卿说了好多话。依依不舍的样子,还以为是两兄弟。 “去把高二力放出来,让他下坑挖矿去!”千默看着秦师爷的船离开岸边,朝着下面的人吩咐了一句。 九卿也陪他站着:“高二力的消息倒是准,这秦师爷果然有想法。” “有所图必要予!”一成的收益已经不少,但是他若是想把这硝石矿作为自己的后盾,路是一定要铺平的。“东西和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九卿点点头:“我们这一片的人都已经带上了防护罩,穿了防护服,也排了时辰进行轮换采挖和休息。还有你配置的药,也都安排了人分发。这几天下来,有显著改善。那些中毒较深的,现在也已经在好起来了。防护罩和防护服都在加紧赶。” 千默听完,看着九卿。他正经时候安排事情还是很有一套,也一直在教他:“让他们抓紧点。” “嗯,有中毒症状的人都换下来做这些轻便的活了,速度很快,最迟后天就能完成。不过……”九卿有些为难,“岛上能用的药材已经差不多没了,布匹存货也没了。 “高二力在的时候,补给船都是三天出去一趟。补给船已经六天没动了,所以我打算明天就出去一趟,不然岛上就转不起来了。” “我去吧!”千默心里一直惦记着绯月。 “你得留下来震慑住他们!”九卿看出他脸上的着急,他知道他很着急出去找人,“不然,我给你带封信出去?” 千默眼睛一亮:“可以吗?” “额……民间有专门替人送信的驿站,费用不高,但是速度也不快就是了。” 千默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地方,不过这样他就可以给东州送信了:“加钱能快些吗?” “能!只要钱足够,五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都可以!”九卿说这话的时候第一次觉得有钱是那样的有底气。 自从他们把高二力控制起来后,他的人、他的钱都到了他们手上。所以他们今天送秦师爷那一沓银票送得好不手软。 “好!那就八百里加急!” “送去哪里?” “东州!” 第143章 雕虫小技 千默看着载着他给绯月的信的船渐行渐远,心里默默期待起来。信里他没有多说,只是告诉她自己很好,让她在秀水客栈等他,他会去接她。不让她自己过来是怕她行动不便,也怕她路上不安全。 只是他不知道,秀水客栈已经没了,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惦记的人儿其实当时就跟着他跳下来了,自然也不知道她的腿已经好了。 而在渔村的骞绯月,也不知道他想找的人已经在快速成长,只为让她多一些快乐。两人没有说,却默契地在往同一个方向发展。 “千月,人我已经招来了,你看下。”易箫走进院子,后面跟着十个精装的汉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海风常年吹刮的黑红。 骞绯月和易笙正在商量怎么改建屋子,这些人便是来给他们造房子的。 骞绯月抬头扫了一眼,除了在看到一个人的脸孔时微微一顿外,没有什么意见:“你看着办就行。” 易箫点点头,拉着他们去分配任务。 “月姐姐,你是在奇怪哥为什么会把姑父请来吧?”易笙看着人离开,神神秘秘地凑近骞绯月说道。 “嗯?”骞绯月倒是没想到易笙的观察力这么强,她确实是有这个疑惑。刚才她在人群里发现了易笙他们的姑父,不过她既然把事情交给了易箫,便会让他自己处理。 “我以为你们老死不相往来了。” “噗嗤……”易笙笑出声,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和骞绯月走得越来越近,也就慢慢摸清楚了她的脾气。虽然她面上有些淡,似乎什么都不会让她有波动,但是其实她心底很软。就像这次,虽是要造制冰的工坊,但是她也顺便帮兄妹俩把房子也修了。 “哥说姑父造房子有经验,他在县里做过几年木工,所以才请的他。他还问我了呢,怕我生气。” “那你生气吗?” “不气啊……”易笙歪着头想想后回答,“因为我本来就没把他们当回事!” 骞绯月看着这么小小的姑娘,心胸如此豁达,有些佩服:“不是说人不好找?”先前易箫还在担心找不到人,毕竟有力气的都去采矿了。 易笙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因为没人敢去采矿了。” 骞绯月听完眸光一闪,立刻想到了原因。 “很多采矿的人都病了,听说还有人死了。”易箫有些庆幸自己早早地回来了,不然说不定也会成为其中一个。 骞绯月不由又动起了心思,用削土间接合成硝石总是没有直接提纯来的快。若是没有人去开采,她倒是可以动点脑筋。硝石矿粉尘吸入是会中毒生病,但是只要防护措施、时间安排得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那矿……” “听说秦府尹已经把采矿的事交给一个外地人了,好像那人手上有不少奴隶。” 骞绯月了然,奴隶比那些富贵人家的家奴还不如,他们不仅没有人身自由,甚至连最基本的人权都没有。以前还在骞府的时候,她就听藤娘说过。 骞府……“藤娘……”骞绯月的眼神突然就暗了下来。 易箫和易笙前一刻还在看着图纸憧憬着他们的未来,这时却被一股漫天的哀伤和压抑笼罩。 他们惊异地抬起头,发现身边的女孩浑身都弥漫了悲伤和低落的气息。虽然她的眼角没有泪,但是他们能看到她眸子深处那沉沉的哀痛。 “千月……” “月姐姐……” 骞绯月回过神,看到两张担忧的面容。她低眸掩住神色,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买下山洞的事怎么样了?” 易箫担心的神色还留着,话里也没了事情办成的轻松:“办好了,本身就是无主的溶洞,你愿意花银子买,没人有意见。”说着他拿出一张地契交给骞绯月。 “人呢?” “暂时只找了六个,都是可靠之人。” “人不在多,在于精。” “工坊建好需要几天?” “七天。” “那就再等七天。” 七天,对于两个无时无刻不在等着时间快过的人,即使再忙,也是难熬的。每一天,骞绯月都会去看一眼工坊和溶洞里的进度,似乎每一天的变化都是一点希望,是她能早一天见到千默的希望。 而晚上收工后,她就会站在海边,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可以让她白天有些浮躁的心安静下来。这时候她也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想他。 分开已经有半个月了,从开始的担忧和急躁,到现在浓浓的思念。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那么离不开他了。 她的腿已经能走了,但是她却无比想念坐在轮椅上的日子。因为有他时刻在一边,推着她,然后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 “月,是我买的!”她似乎又想起东州城坊市间他吃醋的可爱模样; “嘿……”还有他凑过来傻傻笑逗乐自己的模样…… “千默……”骞绯月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低喃。 而在这一片海的另一头,也有一个人正对着海面发着呆。 “月儿,你收到我的信了吗?”自从九卿出去给他送了信后,他就习惯站在这里等着。他派了人蹲在驿站里,若是有消息,哪怕是半夜收到的,那人也会连夜坐船过来报信。 “千默”九卿就知道他肯定又在这里站着,他远远地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但是他知道他已经听见了。于是他停了下来,在他后方等他。 “九卿,你不是能算卦?” “咳……雕虫小技!” “那你能算出她收到信了吗?” 站在石头上的九卿差点一头栽倒,“千默,你可知,卜天机,算人命,那是要……” “找我什么事!” “……哦,大矿区的人今天招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可以完全动起来了。” “嗯,你看着就好。” “这么相信我?” “九卿,我在做我想做的事,你教了我,我记下了。你想要做的事,只要不妨碍我,我会记得这个恩。” “你……”九卿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直接。 “我要的很简单,是你想得太复杂!”千默说完不再说话,目光深沉地看着海面。 九卿看着那背影,突然自嘲一笑,笑完后他也望向海面,那里正泛着和月亮一样明亮又柔和的光。 第144章 小火制冰厂 当又一次看到海面上升起的太阳,骞绯月的心里也像着日出一样,黑夜里凝聚的寒冷在一点点驱散,剩下的便是光明的憧憬。她知道,今天开始,她离千默又近了一大步。 “月姐姐,我们都准备好了!”这时一个清脆的呼声响起,带着初阳般的朝气。 骞绯月回头明亮一笑:“好!” 女孩的背后跟着一个明朗少年和六个淳朴精神的汉子。他们的身后是两辆板车,板车上堆着高高的木箱,上面还盖着厚厚的棉被。 骞绯月朝着他们点点头,转身先一步往前走去。 “出发!”易笙兴奋地高喊一声,几个汉子大声一喝,车轱辘缓缓转起来。 活鱼村到集市有十多里地,他们出发得早,到集市时,鱼市刚刚开始热闹起来。 “易箫!” “明白!” 易箫手一挥,几个人就把两辆车推到了鱼市的正中心,那里是一个十字路口,当两辆车停在那里的时候,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哎,怎么停这儿啊!” “装的什么啊?还用棉被遮着……” 也有好心人看到年纪小小的骞绯月和易笙好心上来提醒:“孩子,鱼不能闷着,会坏。” 骞绯月和易笙相视一笑,朝着易箫点点头。 易箫抽出一根长竹竿,掏出怀中的旗帜,套了上去。然后跳上板车,把旗帜高高插上。 “小火制冰厂?” “冰?” 围观的人这下议论开了,有不少人都已经好奇地要去掀开那棉被了。 “嘿,不会是真的冰吧?现在可都四月了……” “小哥,快给我们看看!” “对啊对啊,快打开!” 骞绯月看人围得差不多了,让几人把棉被收去,露出车上的大木箱。 “开!” 坚定响亮的一声喊,“嘭!”第一个大木箱被打开,一股带着白霜的凉气立刻冲了出来。 “哇——” “快看快看!” “天啊,真是冰!”有人爬上车一看,被一车寒冷白色的碎冰惊得差点掉下来。 易箫抓起一把冰交给爬上车的人手里:“带去给大家看看。” “哇,好冷好冷!”那人一边夸张地尖叫着一边兴奋地跳下车,“真的是冰,你们摸摸看!” 一小把冰块传了好几个人,那冰凉的温度和化在手心的水,让那些人都惊呼起来。 “哇,给我也看看,快给我看看!” “啊——怎么就化了!” “各位乡亲!”这时,站在上面的易箫喊起来,“小火制冰厂今天开张,这两箱冰片可以送给各位。把鱼用冰片包起来存放,可以放得久些。尤其是要把鱼运出去的,大家用这些冰片来保存鱼,可以让你们的鱼更新鲜。” 琉都到了冬季也是会下雪的,但是大面积地结冰就很少。冬季的时候,也见过有人拿雪或是冰保存鱼,但是从没见过四月里还有冰片的。 “我要我要!”刚才第一个跳上车的人眼疾手快,又一次跳上车,脱下外套就去接冰块。 “等下!”易箫赶紧喊停,“乡亲们,我们做了特制的箱子,可以让这些冰存放得更久些。也一并送给大家!” 木箱是双层的,中间夹层还塞满了棉花,在这个没有冰箱的年代可以比较好的隔热。每个木箱的尺寸差不多可以装下十来条鱼,把冰片塞满后,可以保持一天左右的低温。 “好!”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齐声欢呼起来!然后就是争先恐后地开始抢木箱,抢完木箱抢冰片。 僧多粥少,两箱冰片很快就被一扫而空,那些抢到冰片的人马上就用了起来。边上没抢到的人看着人家的鱼都在丝丝白烟里放着,都眼馋地看着两辆空车,好像这样看着,他们就能再变出一些来似得。 “小哥,你们的冰是哪儿来的啊?”有人终于忍不住问起来。 “大叔,这可是我们制的哦!”易笙俏皮地回了句。 “冰还能制啊?” “嗯嗯嗯,”易笙连连点头,带着她的小辫子都一甩一甩的,“大叔,您想要吗?” 那人一听眼睛都亮了:“你们还有吗?” “有啊!”易笙认真地点点头。 周围的人也都竖起了耳朵瞪大了眼睛。 “明天!明天我们还来!” “哇——那你们明天什么时辰来?我要第一个排队!”一个小伙子眼疾手快,一下就凑到了跟前举起了手。 易箫看着妹妹调皮大方的模样,朝着骞绯月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若不是她,她还只是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压抑着自己的天性,还要接受着大家的冷嘲热讽。 骞绯月回了他一个眼神,示意时机差不多了。 易箫看妹妹快被人群埋没了,赶紧跳下去把她一起抱上车,“乡亲们,我们小火制冰厂新开张,会连续赠送三天的冰片和箱子。明天请大家赶早,还是这个时辰,还是这个地方。” “好!”大家开始拍手,然后簇拥着他们离开了鱼市。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脸上都带着激动和兴奋的光芒。 “千月,你放心,很快大家都会知道小火制冰厂。你要找的人也一定会看到。”易箫看着身边的女孩坚定说道。 骞绯月点点头,她也有信心:“谢谢,因为我,让你们辛苦了!” 易箫摇摇头:“我们都很开心。”他说的是真话,虽然为了赶时间,他们最近都很少休息,但是他们的心里都是快乐的。 “月姐姐,我也很辛苦啊!”易笙凑上来邀功,被易箫瞪了一眼,“你就烧个饭,辛苦什么了?” “哥,那你明天别吃!” “哎——臭丫头!” “哈哈哈……”大家伙笑起来,易箫也笑起来。 “月姐姐,但是我也很开心啊。” “你开心什么?”易箫请拍了下她的脑袋。 “那你们开心什么?”易笙反问。 骞绯月也看着那些人,他们是易箫找来的,她虽然先都认识了,但是交流的很少。 “有奔头!”一个人首先说道。 其他几个也跟着笑起来:“对,有奔头!哈哈哈……” 骞绯月听完,脸上也带着希冀,对啊,有奔头!他们的开心是因为生活有了奔头。她没有大笑,但她的心里也是开心的,因为她也有奔头啊。 第145章 远远不够 “来啦来啦!”第二天,骞绯月他们又一次拉着两辆板车到集市的时候,就有人高声呼喊起来。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集市上百姓排起的长龙。 “小哥,我又来了!”这时,排在前面的小伙子凑上来,易箫一看正是昨天第一个领到冰的人。 “小哥,你看,我给你把人都组织好了。”小伙子手一扬,有些讨好笑道,“昨天领过了今天还能领吧?” 易箫向小伙点点头,给他投去一个肯定的眼神:“可以!” “嘿……”小火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又搬起自己的箱子,“箱子都带来了,今天箱子我们就不领了。” 骞绯月看到好些人都搬了下箱子,是以自己都带来了,还有脸上淳朴的笑容,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今天的冰片和箱子也很快发完了,拿到的人都纷纷给自家的鱼摊换上了冰片箱,没拿到手的还在队伍里张望着。 “姑娘,”这时一个老太走了上来,拉着易笙小心问道,“姑娘,你们冰片还有吗?” “阿嬷,今天的冰片都送完了。您明天再来吧?” “姑娘,你等等,若是我买的话,还有吗?” 易笙转头看着骞绯月,得到她鼓励的眼神时,开始跟阿嬷聊起来。 原来阿嬷的儿子在府城做活,阿嬷想给她儿子送些他喜欢的新鲜海货,但总是因为路途太远,每次都只能送些腌鱼干货。 “阿嬷,您明天再来,我给您留一份!” 易笙的话让阿嬷激动地红了眼眶,拉着她连连感谢。 “哎,姑娘姑娘!”一个中年妇女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赶紧凑上来,“姑娘,我也要。” “阿姑,您这是?” “嗨,我家啊,人多,鱼也多,每天都卖不完。这不就想着往外面送,可是架不住天热。每天看着那么多鱼臭掉丢掉,我这肉痛啊……姑娘,我也买,行不?”妇人转头又问,“不过,你这冰不贵吧?” “对啊对啊,姑娘,你这冰怎么卖啊?” “该不会很贵吧?”有人担忧说道,“贵了,我就不要了。” 骞绯月站了出来,问那个要送鱼出去卖的妇人:“这位大姐,您的鱼卖多少钱?” “呵呵,呵呵呵,不多,”那妇人遮掩道,“十文钱一条,全卖完也挣不了几个钱!” 骞绯月点点头,十文钱大约是这个集市的价格。要是能往远了送,那些不在海边的地方,价格肯定是更高的,越远越高。 物以稀为贵,就像这冰,也是难得的东西,至少在现在的月份。 但是她却不能卖贵了。她办这个小火制冰厂第一目的并不是挣钱,而是要铺开面,她要尽可能的让更多的人打上“小火”的标志。 “大姐,我们的冰像这样一箱子,只要十文钱。您每条鱼少赚一文钱,但能保一天的新鲜。一天能送很远了,一条鱼就赚回来了。” “行!我买,我要十箱。” “您是自己准备箱子还是用我们的?” “箱子多少钱?” “箱子五十文一个,但能保您用一年,一年内坏了,随时可以更换。” 妇人是个利索的,脑筋稍微一转就转了脸色,套近乎说道:“那我多订一些,你就把箱子送给我呗。” 骞绯月看着不少人在仔细听、掰着手指算着,朝易箫点点头。 易箫适时拿出一张大海报,挂在了车子上,上面标明了价格还有各种优惠手段。比如一次性订购三百箱,便可以免费使用箱子。若是难得用一次冰,也可以租箱子用,五文钱一次。 虽然听着三百箱很多,但是只要买的人稍微一算,其实也就每天十箱。那些鱼稍微多一些的人一天就需要好几箱。 “各位乡亲,”易箫看大家已经了解地差不多了,便喊起来,“明天我们还会免费赠送一天,需要更多的或是担心领不到的,今天可以先预定,明天我们会一并送来。” “我要十箱!”第一个声音响起,还是那个小伙子,他又一次第一个跳了出来,让一边观察着的骞绯月眉梢一挑。 “那我也要三箱!” “我要一箱。” 很快,下单的人就把易箫和易笙兄妹淹没了。也多亏绯月给他们制了一套表格,可以清楚快速地填写订单。 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火制冰厂”,鱼市沸腾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大家的话题三句不离“冰”之一字。 回去的路上,骞绯月问易箫:“那个小伙子去了解下。” “好!”易箫明白她的意思,他们的眼光不会只停留在活鱼村和附近几个村庄,他们需要的人会越来越多。 “阿笙,今天一共下了多少订单?”骞绯月看着坐在板车上掰着手指算的易笙,她已经教了她一段时间数字和算术,她很聪明又好学,基本的加减法已经会了。 易笙再三确认后抬起头有些兴奋回道:“月姐姐,总共是三百一十箱冰片,还有三百个箱子。” “哇!”几人听完都不由惊呼,那岂不是一天就有十几两银子进账。 骞绯月倒是有些淡淡的:“箱子是一次性的,等大家手上都有了,或是发现制法,就会卖的少、也会卖的便宜了。箱子损耗慢,但是价格高;冰片则相反,是属于易耗品,相对价格也就会比较低。” 众人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当然不是说箱子就不重要,人买了箱子,才会更习惯用冰片。而那些用过冰片的人想再放弃,马上就会被市场淘汰。所以他们的冰片以后就会成为整个鱼市的必需品。 “那也不少了。”一个汉子还是带着激动,“若是每天都有三百多箱,咱们每天都能赚上不少钱呢。” 骞绯月给他们的工钱是每人每天二十文,卖得的冰片,每一箱会拿出一文钱作为奖励,每一个箱子会拿出五文钱作为奖励。按照今天的订单,他们每人一天差不多能拿到三百二十文。与挖矿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骞绯月摇头,若只是从赚钱上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易箫,去冰库!” 第146章 飞鸽盟 回到活鱼村,他们先去了工坊。在工坊后院的仓库里,有一扇尤其厚重的门。门的后面,便是小火制冰厂的冰库。这个冰库四周都是用十多公分厚的木板包起来,分了三层,中间夹了两层棉絮。就像是一个大型的保温箱。 “开门!”易箫一声令下,两个大汉一起推开了门。 门一开,一股凉气让门口的易笙都打了个哆嗦,“哇!”她是第一次看到冰库里的场景。 幽深的冰库里堆满了冰块,就像是一个冰洞一样。 “千月,这些天制出来的冰块全在这里了,大约能有一千箱。”易笙把门关上,仔细地跟她汇报着,“按着这几天你的速度,大约每天也就是三百多箱的产量。” “啊?那要是买冰的人越来越多,岂不是不够卖了?”易笙担忧地喊道。 骞绯月点点头:“村里人很快就会收到消息,然后坐不住来找我们,我们要先发制人。若是被他们抢先,我们又后退了,以后就会一退再退。” 易箫明白她的意思:“好,我这就去找村长。” 从工坊出来,易箫就去找了村长,把要招募村里人干活的事谈了下。村长刚收到他们买下山洞制冰的事,转身他们就来了。 “呵呵,易箫啊,你是个好的,记得村里的情。” 易箫嘴角微微一扯:“村长,自然是要先照顾着村里的情况。不过,这人选,您得替我们把把关,这万一做得不好,大家面上都过不去不是。” “呵呵呵……这个你放心,叔一定给你们好好挑些人。” 易箫客气地离开了村长家,选人的权力交给了村长,以后出了事,他自己面上就过不去。也是抬一抬他,让他心里舒服些。 易箫回来后把情况说了下,骞绯月还没说么,易笙先跳起来了:“哥,人让村长选,万一选了不靠谱的来搞破坏或是偷学怎么办?” “不用担心,你当你哥是吃素的?”易箫亮了亮壮实的拳头,逗得易笙扑哧一笑。她都差点忘了,他哥可是村里力气最大的。 易箫则是把眼光转向了一边清单的女孩,心里对她的敬佩越来越深。她早在建工坊的时候就想到了,工坊分了好几块区域,从原料处理到加热、冷凝。所以招工的时候让每一批人只负责一部分就可以了。 村长的动作很快,当晚就找了十二个人来。自从硝石矿上出了事,很多人就又回来打渔了。现在有了这么好的工钱,他们自然都是抢着来了。 这样一来,第二天他们那么多冰片也有了人手。所以一大早,浩浩荡荡的板车队伍就从活鱼村出发开去了集市。 这一天,琉都最南端的鱼市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用上了冰片。 大家都不用的时候没感觉,有人用有人不用的时候,对比就出来了。那些来鱼市的人,一看有冰片冰着的鱼,好奇的同时总会带一点走。而那些没有用的人,人家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于是,第二天的订单又涨了好多,把干活的人忙的乐不拢嘴。加上在易家干活,银钱都是现结的,大家就更珍惜这份工作了。而那些没赶上的人,便想着法要挤到易家来。一时间,易家门口,门庭若市。 易箫兄妹的大姑也在晚上找上了门,因为存在怕两兄妹膈应,在他那边就把他们大姑父给筛掉了。 “呵呵呵,阿箫,阿笙,你们之前不还请你们姑父造房子呢么。怎么这会就不肯要了,不带这样的啊!咱们可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我没见死不救的亲戚!”易笙隔着门对着院子里喊了一句,被易箫拉进了屋里。 易箫跨出门去:“当初千月给你们银子的时候,我们签了断亲书的。想来做工也可以,跟别的人一视同仁。做得好,工钱不会少你;做得不好,也别拿亲戚说事儿!行了,你回吧。明天寅时来上工。” “哎,易箫,你这是赚了钱就翻脸不认人了……” “嘭!”大姑还想搅和,被一声响亮的关门声挡在了门外。 门外是大姑的叫骂声,门里是易笙诧异地望着易箫的感叹声:“我说哥,你什么时候跟大姑他们断的关系?” “我……”易箫紧张了下,“你不会生气吧?” 易笙站起身走到易箫面前,伸手轻轻一拍他的肩膀:“哥!” “干得好!” “啊?” “嘿嘿……”易笙先笑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哥哥这次是真的不一样了,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带上了些泪花。 易箫开始蒙了下,后面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笑的时候他还偷偷看了骞绯月一眼,他怕她怪他仗她的势了。只是他在她的眼中只看到了鼓励和赞赏,脸就更红了。 “千月,明天我想去趟府城,定些木材和棉花,我们的箱子材料不多了。” “嗯,”骞绯月点点头,“你们送完冰片直接从集市去。让阿笙也跟着你去吧!” 易笙一听整个人都亮了:“月姐姐,我……” “呵,去见见世面,给我带些好吃的来。” “嗯嗯!”易笙说完一把抱住骞绯月,“月姐姐,你真是太好了!” 骞绯月笑笑拍拍她的手:“易箫,给我带份周边的地图回来。”她的想法很简单,南端这十几个村子已经拿下,她要开始进军别的地方。在找到千默之前,她会马不停蹄地让“小火制冰厂”这块招牌散播地更广更远。 “千默,我一定很快找到你。”第一块市场的顺利拿下,让骞绯月的信心倍增。 而在硝石岛的千默却等得越来越心焦,信已经送出去十天了,照驿站给的时间,回信应该昨天就已经到了。他在岸边都站了一天一夜了,却还没等到。 其实这封信确实是如约到达了东州,但是送信的人找到秀水客栈的时候却傻了眼。这一片焦黑的破败地方,他要如何找到收信人。 他们“飞鸽盟”可是出了名的送信信誉好,尤其对方还是出手阔绰的大客户,这次可不能砸在他的手里。 于是这位荣誉感极强的送信小哥,做了一个很多年后他每每想起都庆幸万分的决定:“找!” 第147章 造化弄人 “大叔您好,我想请问下秀水客栈的人去哪里了?” “美丽的姐姐你好,请问您知道秀水客栈的人去哪里了吗?” “城卫大哥,请问您知道秀水客栈的人去哪儿了吗?” “那您见过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姑娘吗?” ……送信的小哥执着地在东州城一遍遍打听,这秀水客栈的事他倒是打听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这轮椅上的姑娘,几乎就没有人知道。 “哎……这可怎么办啊?”送信小哥已经在这里徘徊了两天了,盟里给他的路费都已经快花完了,再不往回赶,他恐怕就要饿死在半路了。他坐在秀水客栈的废墟上,摸着怀里的信挣扎不已。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人,至少得问清楚方向。问清楚了,回到盟里也好跟雇主交代!嗯,封顺,你可以的!”送信小哥又一次坚定地站起来,却对上几个人高马大的带刀护卫。 “你们……” “是你在找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姑娘?” “额,你们是谁?”封顺还是很警惕的,自动找上门来的,谁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 “跟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里?不去不去,我……”封顺一看情形不对,撒腿就跑。可是几个护卫早有准备,一把抓起了他扛在了肩上。 “哎……哎……你们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封顺今年才十四岁,因为长期跑腿,人比较精瘦。在几个高壮的护卫面前,就像个小孩子在大人肩头撒着娇。 “救命——救命啊!”封顺的喊声引来了不少关注,但是当大家看到那些护卫身上的标志时都果断地闭上了嘴。 待护卫扛着人离开后,那些人才聚拢起来,指着他们已经消失的背影议论开来:“哎,这孩子怕是危险了。” “谁说不是呢?打听什么不好……” “你说,他不会被……”那人做了一个灭口的动作。 有人一听咂咂嘴:“难说。” 秀水客栈哑巴被医死的事,在这一片不是什么秘密。外来的人对东州城抱着无限的憧憬和敬仰,但是在城里的人对三大家族和所谓的杏林圣地却颇有看法。就像哑巴被医死一事,还有三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 但是这些东西,城里的人之间说说,那没关系。当城外的人来了后,那是谁都不许说东州城一句不是的。毕竟他们都是靠着东州城才有现在的生活和地位。 这个外来的小哥来打听的时候,他们也会八卦会说说。但是当他被人扛走时,也不会有人站出来阻拦,最多也就是在心里同情一下罢了。 “哎,散了吧散了吧,这杏林大会一结束,又要无趣好几年咯!” “嘿,你忘记了,再三年,杏林阁的大门就要开了……”有人露出向往又敬畏的神色。 “你是说……” 周围的人都不由把头转向了那座耸立在大海边的黑塔。 在城里一座低调却奢华的宅子后院,高耸的阁楼上,一个气度不俗的中年人也正看着那座黑塔,面露凝重。 “老爷,”一边陪着的管家安慰出声,“您不用太担忧,少爷本就天资不俗,以前只是还未长大。如今知道用功了,很快便能赶上其他几位。” “唉……”中年人长叹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心痛和安慰,“若是他能早些懂事就好了。原本有瑶儿,我以为童家在我有生之年能实现东州城几百年来的梦想,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啊。” “老爷!”童林跪下来神情痛苦,“老爷,老奴有罪!是老奴没有照顾好小姐!” 童祤沧摆摆手,“童林,你起来……”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无限的落寞和感慨,“这事不怪你,要怪……要怪我!” “老爷?”童林差异地抬起头,“您……” 童祤沧脸上都是自责和伤痛,“瑶儿……那个畜生,”他说到这里声音都带着哽咽,“那个畜生,他……” “救命——放我下来!救命啊——”突然,大声的呼救声传到了阁楼。 童祤沧的眉头紧紧锁起,童林赶紧跑下阁楼去打探情况。 不一会,童林带着心虚的脸色回到阁楼:“老爷……” “是不是童心又惹事了?”童祤沧的话里带着无力和沧桑。 他对这个儿子,确实是有些疏于管教。以前有瑶儿在,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她身上,对于童心的偷懒耍滑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瑶儿出事,他又把对瑶儿的念想都放在了童心身上,宠溺之下,他却成了纨绔。 “老爷,”童林也以为又是他们少爷闯祸了,只能出声安慰,“少爷应该是有自己的安排。老爷,您看少爷最近已经……” 童祤沧落寞地坐下:“随他去吧,别闯大祸就行。我现在也不求童家能达到什么高度了,只要一家人平安就好。”说完他摩挲着手中的半块玉佩不再说话。 童林便也不再说话,自然地帮童祤沧沏了杯茶,然后站在一边陪着静默,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也没有继续再问。 阁楼下,封顺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童家的东院。 “啊——”封顺一声惊呼,天地似乎都旋转了下,人终于被放了下来,“呼……”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只是他还来不及平复,就被眼前一直火红的东西吓了一跳:“哇!” “是你在找千妹妹?” 一个声音响起,封顺吓得跳起来:“哇,蛤蟆还会说话啊!” “喊什么!”火红的蛤蟆被移开,露出一张略显稚嫩却还算精致的脸庞,“差点吓到我的小红。” 封顺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不再一惊一乍,他也终于知道抓自己来的人,正是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 “你是谁?”他带着警惕问道。 童心看着眼前防备着他的男孩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又是谁?为什么找千妹妹?” “千妹妹?”封顺一听这称呼,狐疑地望着男孩,“你认识她?” “你找她什么事?” 封顺看看身后抓他来的护卫,虽然扛了他一路,但也没伤害他。而且眼前的男孩子在说“千妹妹”的时候,眼神里没有恶意。他试探地问了句:“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我……”童心被他问得一滞,“你先说为什么找她吧。” 第148章 有朋自远方来 封顺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这是这些天来他找到的唯一一个知道千月下落的人。不过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没有说全:“有人托我给她带个口信。” 童心一听,不由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什么口信?是谁托你带的?” 封顺正在纠结要不要开口,童心又期待地看着他:“是不是姓千?叫千默对不对?” 封顺不由自主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哇,太好了,真是千默,他没事,真是他!”童心一下跳起来,抱着小红转了个圈,“我就说他不会有事的……额” 封顺看着大男孩捧着红蛤蟆跳起来,可是又马上低落下来。 “千默,他,让你带什么话给千月?” “这个我要当面跟千月姑娘说。”封顺摇头,顾客的信不能随便给别人,这可事关“鸽子盟”的信誉。 童心整个人垮下来,沉闷地走到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恐怕,你找不到她了。” “什么意思?” 童心看着他,几次想开口,最终没有说话。他拉着封顺问了另外的问题:“你知道千默在哪里对不对?” 封顺摇摇头,又点点头:“舵主应该知道他在哪里。” “带我去找他!” “啊?” 一天后,童家大门口。 封顺看着身边的男孩子极其不舍对着一只蛤蟆抱了又抱,心里腹诽:“这孩子该不是脑子有问题吧,这么丑的东西,亏他下得去口……” “好了,我们走吧!”童心终于是恋恋不舍地把小红交给了管家童林,小红要在东灵山才能找到吃的,他没法带他走,只能先留他在家里了。 “哦哦。”封顺跟着童心上了车,不过他没敢坐车厢里,只跟小厮阿祥一起坐在了车架上。童心也没多管,闷头钻进了马车里。 “少爷,你要注意安全啊!”童林不放心地喊了一声,看着马车远去。他转过身,看到了阁楼上那个伫立的身影,不由轻叹摇头。 他知道老爷也是不舍不放心的,但是正如老爷所说,“总是要见过、摔过才知道长大。若是现在保护得太好了,以后被自己人伤了,那可能就真的起不来了。” 他也深知三大世家之间的瓜葛,尤其其中还有童心颇为敬重的姑姑和堂姐。“哎……作孽啊……”童林抱着小红走进屋去,心里默默祈祷他一路顺风。 马车驶出东州城的范围,继续向东。 童心也钻出了马车,三个人挤在车架上,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一边聊着天:“封顺,你是说千默现在琉都?” “嗯,应该是的。”封顺点头,这个任务就是琉都总部接的,但是具体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了。得回琉都问。 “哦……”其实沿途的风景很美,但是童心的心里有一块大石头,再美的风景都让他没法快乐起来。 小厮看到他这幅模样,也极尽办法逗他开心:“少爷您知道吗?琉都那边的大海和东州的大海可不一样。” “还不都是海!”童心撇撇嘴,他的脑海里还在想着见到千默要怎么说,说他看着千月摔了下去?唔……不行不行,千默会杀了他的。 “不一样的少爷。”阿祥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咱们东州的海呀,最多称为内海,那就是大海的一个角。那琉都外面的海才是真的海,那大呀,四周除了海水还是海水……” “阿祥,你去过啊?说的跟真的似的!”童心自然不信,他知道阿祥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是童管家的侄子,算半个家生子了。 “嘿嘿,少爷,我没去过,但是叔叔去过啊!”阿祥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叔叔跟我说的。这次阿祥也能跟着少爷出去见识一下了。” 童心看着阿祥向往的表情,也有些好奇,转头问封顺:“你去过琉都外面的大海吗?” 封顺面露尴尬:“我也没去过呢,我家不住在海边。” “那本少爷这次就带你们去开开眼界!”童心大手一挥,豪气说道。此刻的他浑然望了刚才的纠结和担忧。 马车一路疾驶,终于在三天后到达了琉都。童心从没有这样赶过路,也从未出过东州。虽然一路很辛苦,但是沿途的风景很新奇,他倒是也坚持下来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少了以前的一些娇纵。哪怕路上这么颠簸,他每天翻看下千月他们留下来的书籍的习惯却一直保持着。他的心性比原来平和了不少,也能真正静下来看书了。 到了琉都府城,几人先停了一下。 “本少怕千默大哥一个生气就拧了我的脑袋,还是先吃饱了的好!”在阿祥的目瞪口呆中,童心让封顺带着去城中最好的酒楼胡吃海喝了一顿。 封顺没有吃,他趁着这会回去了趟“飞鸽盟”在琉都的总舵,问了千默的具体位置,也把这次送信的情况交代了下。 总舵的人听了情况,便允了他先跟着童心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回来,还把千默派来的人也交给了他,这人在这里已经等了八天了,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了。 封顺回到酒楼的时候,两人已经吃好了。阿祥还体贴地给他准备了一份点心,让他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童少爷,接下来的路咱们要坐船了。” “坐船?” “嗯,你要找的人在琉都东北面的硝石岛,这位就是从那个岛上来的,那里只能坐船去。”千默指着身边的汉子说道,“他是你要找的人派来接应的。” “额,你是千默派来的?”童心问那个汉子。 汉子点点头:“是头儿派我来接信的,回信带来了吗?” 封顺看下童心,童心满脸紧张和痛苦:“你们头儿,没事吧?” 汉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事?” “就是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没有啊。”汉子摇头,“我们头儿可厉害了。这么粗的铁链,”汉子比划了一下,“一下就给绷断了。那些碎片把一个这么壮的汉子一下就崩死了。” “咳咳咳咳……”童心听着他的描述,腿有些发软。 “你是头儿的朋友吗?你来给他送信吗?”汉子不明所以,忙催促着,“那快走吧!你不知道,头儿可天天等着呢。” 说完他先就往码头那边走。 “童少爷?”封顺看他没动静,轻轻推了他一把。 童心犹豫了下,咬咬牙,早死早超生:“走吧!” 第149章 软脚虾 琉都最大的码头便是府城的这个开阳港,港口有数里长,一眼望去几乎全是大货船,最小的都有数十米长。只有在一侧的一个辅助的小港口才有一些小货船停靠着。 “哇——少爷,这些船真大啊!”阿祥两眼都来不及看了,一艘艘的巨型货船简直比东州的杏林阁都要高。 童心的脸上也毫不掩饰地露出惊异的神色,一路走一路感叹。以前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啊,以为东州城就是最美最厉害的地方了。想不到外面的世界竟是这样的新奇惊人。 “童少爷,”封顺有些气喘地跑过来,“童少爷,今天没有空船,咱们要么等明天再走,要么搭别人的船。” 童心傻愣愣地看着封顺,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以前这种要动脑筋的事基本都是童管家或是阿祥帮忙做主的。 “阿祥……” 阿祥看着封顺:“封兄弟,搭别人的船方便吗?船上安全吗?” 封顺为了难,他知道童心的身份不一般,安全也很重要。只是那汉子和雇主也急得很,按着约定,他们已经迟了一天了。若是再等一天,恐怕…… 这时那汉子走过来:“怎么不走了啊?我都跟人家讲好了,咱们先搭货运船到活鱼村,那里离硝石岛不远。傍晚的时候会有一批人从硝石岛回来,到时候咱们正好搭船回去。今天晚上就能到。” 阿祥一听,看看自己少爷:“少爷……” 童心这时也收起了刚才还满是新鲜好奇的神色,换上了凝重的表情:“那就走吧,他等得很着急了。”说罢他示意汉子和封顺前面带路。 阿祥看着自家少爷突然严肃的神情,心中默默感慨,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他像个大人了。 四人走到了一艘货运船前站定,船头一个大男孩带着一个小女孩正在清点一根根的大圆木。 “易老板,这次多谢了!”封顺和汉子朝着船头的大男孩拱拱手。 船头的男孩回了个礼:“顺带的,几位不用客气。若是准备好了就上船吧,马上起航。” 阿祥扶着童心踏上甲板上了船,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坐船,尤其还是这么大的船。 船锚收起,船缓缓开动起来。 “少爷,动了动了!”阿祥看着码头一点点退开,激动地喊起来。 童心则紧紧抓着栏杆,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地看着船下的波浪一层层叠起。 “哎,你是第一次坐船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童心转过了头。 “谁说……”童心刚要反驳,对上女孩清澈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转成了小声的一声“嗯”。 “你别看那浪花,容易晕船。”女孩轻声一笑,提醒了句,然后就转身跳开了。 “少爷,你不舒服吗?”阿祥紧张问道,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少爷的脸色有些不正常。 童心一听急了:“谁告诉你本少爷晕船了!”说罢他还盯着船下的浪花看了好一会,然后抬头哼了一句,“本少爷身体好得很,就算看了又能……呕!” “少爷!”阿祥惊呼,把周围人的注意也喊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女孩走过来,看到那个男孩子脸色惨白,嘴角还有些殘渍,心下了然,“都让你别看了!” 童心觉得自己有些目眩,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犯上来。耳边有个声音叽叽喳喳,让他头更晕了。 “闭嘴啊!”他逼着双眼咬着牙喊道。 “你!” “阿笙!”易箫听到动静走过来,“去把香囊拿来。” “哼,不要!”易笙气鼓鼓地喊道,不过在易箫的眼神示意下,还是走进了船舱里。 吐是吐掉了,但是童心没有感觉好一点,反而越来越难受。他感觉整个人都在荡,就像被人拿在手上玩一样,颠来倒去的。 他感觉又要吐了,这时一股清爽的香味钻进鼻子,让他刚要犯上来的恶心一下就压了下去,连那种晃荡的感觉也好了很多。 “唔……”他贪婪地深吸了下,脑袋也清醒了几分。然后就是下意识地蹦出了几个词:“山药,柠檬片,藿香,厚朴。” “少爷,你怎么样?” “哟,看不出来啊,你这只软脚虾还懂医术!”易笙听她念出来的词倒是对这个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阿笙,把你买的橙皮给他吃点,会好受些。” “哥,我才不要,这是给姐姐买的。”易笙撇撇嘴,这个男孩子也太娇贵了。 “她不会介意的。”易箫想到的要比易笙多,这个男孩子穿着不一般,家世应该不错。这也就罢了,他也不是单单因为这点才一再帮他。而是因为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那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印着的标志,一只简单的鸽子图案。 那是“飞鸽盟”的标志,他知道那是最大的联络帮派,这是他这次到府城后才听说的一个盟会。若是能得到他们的帮助,也许千月要找人就会简单很多。 他不清楚这个衣着华贵的男孩子跟“飞鸽盟”有没有关系,但若是一个香囊和一点橙皮能结一个善缘,他自然不会放过。 “哝,这个给他含着吃,会舒服点。”易笙不情不愿地拿了一小包橙皮给阿祥,阿祥赶紧道谢。 “多谢姑娘,对不住啊,我家少爷刚才语气有些冲,他是身体不舒服才发脾气了,您别见怪!” “哼,我才不跟软脚虾计较!”易笙说完自己去船舱了,她还得把今天买的东西记下来,回去要跟千月汇报呢。 “这位小哥不用担心,你家少爷第一次坐船是容易晕船,以后就好了。”易箫没有离开,他跟他们一起靠着栏杆坐下来,“你们要去硝石岛?” 阿祥转头看着封顺,他其实也不清楚硝石岛是什么地方。 封顺接过话头:“易老板,我们要去硝石岛找人。” “嗯,”易箫犹豫了下,脸上露出一点凝重的神色,“听说硝石岛上,有不少奴隶……” “额!”封顺赶紧转头看向汉子,那汉子嗤了一声:“没错啊,是有不少奴隶。” 第150章 谁说不是呢 对方的不善语气易箫混不在意,他好奇问道:“我以前也在上面采矿,没见过奴隶啊!” “哦?易老板也采过矿?”汉子一听倒是拉进了距离。 易箫点点头:“不过半个月前就不采了,听说不少人生了病。” 汉子一听点点头:“确实,现在采矿的都是我们的人。不过易老板若是现在不当老板了,倒是可以再来的,不用怕生病了!哈哈哈!” 易箫也同意地点点头:“我听村上人说了,好像现在的矿主还挺仁义,而且安排得好。” “呵呵呵,那是!”汉子的语气里露出得意和敬佩,“我们头儿……” “唔……”童心这时皱眉醒来,看到身边正在聊天的几个人,发现没有那个女孩的身影,脸上的尴尬闪过了下,然后转为轻松:还好还好,不然这次丢人丢大了。 “这位少爷感觉如何?”易箫看他醒来,关切了一句,“若是还不舒服,等下我们到村里了,可以跟在下回家看看,在下家里有人懂医术。” 童心摆摆手:“多谢,好多了。”他可不敢说自己便是从杏林圣地来的,还是三大世家的少爷,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易箫也不勉强,转过头跟封顺聊起来,他要打听些“飞鸽盟”的事。封顺对这个年纪不大的老板倒是印象不错,能说的也都跟他说了。 封顺自己还有个小心思,看这货船的货运量,恐怕易老板的生意做得不小。若是能给盟里拉上一笔大生意,也许他跟娘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各有心思下,两人倒是谈得很愉快。只是童心在一边听得有些闷,他既不关心飞鸽盟,也不关心生意。他现在的精力都用来压下心头的难受了。 不过还好,剩下的路程并不算太长,大约又熬了小半个时辰,船传来“咚”的一声,然后他感觉整个人一顿。 “到了!”易箫站起身,跟几人告别,“几位,活鱼村到了。再半个时辰,硝石岛回来的船应该就到了。咱们后会有期。” “多谢易老板,后会有期!”几人抱拳感谢。 易笙也从船舱出来了,跟着易箫一起去卸木材。童心几人则先下了甲板到码头边找了个位置等船。 木材卸完,制冰厂的工人也来了,他们一起把木材运回工坊。正好此时硝石岛回来的人也到了,送他们回来的船是硝石岛的。以前他们是每个村一艘船自己组队去,现在硝石岛福利变好了,每天都有专门的船接送。 “张大?”开船的人发现了码头上的同伴,惊呼一声,“张大?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张大一看是岛上人,也激动喊起来:“是啊是啊,正等着船呢。封兄弟,童少爷,我们快走吧,阿渡,头儿等急了吧?” “谁说不是呢,都站了一天一夜啦!”阿渡把甲板架好,船上的人下来,张大带着封顺他们赶紧上了船,童心有些不情不愿地被拉上了船。 回村的人看到大批大批的圆木跟在易家兄妹后面运进村,不由议论纷纷:“看,前些天还要死不活的,现在可是发大财了。” “切,还不是给人做活,又不是他易家自己的。” “那也比咱们强,赚得肯定多很多。” “那是人家的造化,咱们呀羡慕不来……” “哈哈哈哈……”有人起哄笑起来。 “当初怎么就让这易家兄妹救了人呢!”那人嘟囔了一句。 易箫走在前面听着后面的议论,心里也很感恩,若不是机缘巧合救起了千月,他们兄妹俩哪有现在的日子。不仅仅是生活上的,更有精神上的。 如今不仅是他,哪怕是易笙还小,他都感觉她的眼光已经不仅仅局限在这个渔村了。 易笙看着哥哥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凑过去神秘兮兮道:“哥,你都不小了,你看月姐姐怎么样?” 易箫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脸一下爆红:“说什么呢!”说完他赶紧环顾了下四周,可被叫别人听见了。 易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声音还是压低了些:“哥,我说真的,月姐姐这么好,要是能当我嫂子,那就太完美了。” “你!”易箫把易笙拉到一边,按着她的板着脸说道:“阿笙,以后不可再说这样的话!千月对我们有恩,是我们的恩人。我不会有别的想法,只想着这辈子能帮着她,算是报恩了!” 易笙还想说什么,但是对上哥哥认真严肃的神情,便把话压了下去。 “还有,”易箫有些怅然说道,“她不是一般人,我们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易笙有些不太明白,她知道月姐姐很厉害,但是她难道不是跟他们一样的人吗? 易箫拍拍她的头:“总之你记住别再想这些了就行。” “哦,好吧!”易笙有些小失望,她实在太喜欢和敬佩千月了,她就想要是能成为一家人,以后她就能一直跟着她了。 “阿笙,不该我们的,别去肖想。”易箫说完还是微微一笑,“你呀,有这个空还是趁着千月还在,好多学一些。以后也好找婆家!” “啊——哥,你说什么呢!” “说给你找婆家啊!”易箫嬉笑了一声,赶紧闪身离开。 易笙伸拳没打着,还被调侃了,气得在原地尖叫跺脚。 “哈哈哈……”易箫大笑起来,但是没人看到他大笑的眼底那淡淡的失落和哀伤。她是那么优秀,那么好,他又怎么会不心动呢。但是他很清楚她心里有人了,也明白自己的位置,所以他不会说,也会强迫自己不多想。 就像他劝易笙的,他只会陪着她帮助她。若是有一天,她找到了要找的人要离开,那么,他也会祝福她。 易箫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船,想着刚才跟封顺打听来的飞鸽盟的事,脚下不由快了几分。他脑子里有一个大概的想法,但是就是差一点点,他想回去跟千月商量下,也许能让他们的小火制冰厂发展地更快。 第151章 信呢? “飞鸽盟?”骞绯月听完易箫的描述,突然就想到了现代的快递公司。 易箫看着她锁眉凝思的模样,就知道她有了想法。他也不催促,就安静地在一边等着她想好。 “易箫,或许我们真的可以一试。”骞绯月说着拿起纸写写画画起来。原本她还在想组建一个运输队,专门用来运送冰片。但是如果有现成的运输网的话,那么她可以马上利用起来。她发展小火制冰厂的速度可以更快一些。 “易箫,你帮我去了解下这个飞鸽盟。” “好!” 易笙看大家事情谈完了,赶紧抱出已经忍了好久的好吃的堆到桌上:“月姐姐,这些都是府城最好吃的东西,我每样都给你带了一些。” 骞绯月看着满满一桌的吃食,还有易笙快要滴下来的口水失笑:“一起吃吧!” “好诶!”易笙就等着她这句话了,欢呼了声,拉着自己哥哥坐下。然后一样一样拆开来:“月姐姐,这是你的。哥这是你的,还有我的……” “千月,以后你还是别让她去府城了。才赚了几个银子全花吃的上面了。”易箫接过一个梅子含在嘴里,“嘶……真是酸啊!” 易笙也酸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脸上却是享受的表情:“哥,这可是府城的酸梅,可有名了。” 骞绯月看两人这样,不留痕迹地把酸梅往一边推了推,换了一种看上去有糖霜的梅子来吃。“唔……”浓浓的甜味带着一点点梅子本身的酸味,让她感觉刚刚好,就像当初千默拿着酸果子给她蘸糖吃的感觉很像。 易笙不知道,其实她很怕酸,怕得不得了。 以前有一次,四两摘了些野果回来,那时候他还小,献宝似地直接塞进她的嘴里。天知道她的牙都要酸化了,但是她不想让四两失望,所以笑着说好吃。 他发现了她眼底快要酸出的泪水,一溜烟跑去灶间把糖罐子拿了来,然后把四两的果子丢了进去:“果子要蘸糖吃!”害得四两在接下去的几年都一直以为所有的果子都是要蘸糖吃的。 “月姐姐,好吃吗?” 骞绯月眯着眼笑:“好吃!”虽然嘴巴里的味道似乎比那时候蘸糖的果子还要好吃,但是她吃着吃着却发现自己鼻子越来越酸。 “千默,四两……我想你们了。” 在默默思念的骞绯月不知道,千默曾经离她这么近这么近。但是易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飞鸽盟上,完全不会想到那个搭船的少爷便是找到他们一直想要找的人的关键。 而这时在船上看着前方的小岛一点点临近、心也一点点提起的童心,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原本完全不需要这么紧张。只是现在,他感觉那个岛就像悬在头顶的一座小山,很快就要砸下来。 千默在海边已经站了两天一夜,又是一天夕阳夕下,他还是没有等到回信的人。海面余晖映照下的他的背影有些孤独落寞。 “月儿……”千默一步步走向自己在山顶上的屋子,脑海的念头也随着脚步变得越来越清晰:他要出去找她。 经过这些天的努力,硝石岛已经初步稳定下来。高二力还被他们关着,他要把他所有的意志和防线都磨掉。他剩下没吐出来的话,他知道是他能否真正拿下硝石岛和秦府尹的关键。 当确定了心中所想,他脚下的步伐也轻松了一些。 在走过一个转角的时候,他还看了一眼天边的落日。那最后的一丝光芒照到他的眸子里,带着不刺眼的温柔,好像她看着他的目光,让他的心都跟着软了下来。他还看到了那一片寂静的闪着光的海面上那艘平稳疾驶的船。 只是那一瞥,让他抬起的脚却落不下去了。虽然只是扫了一眼,但是他认出了船头的是每天掌舵的阿渡。他每天从日出等着夕阳落下,看着接送采矿工的船开出去又摆回来,对他已经很熟悉了。 还有他身边的人,那个他只看过一次却有着无比深刻印象的人,因为他每天站在礁石上望着海面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下一艘船出现的时候,能有一个人站在船头。而那个人,现在就站在那艘船的船头,就是这个人。 “是他!”千默动了,前一秒还是闲庭信步的样子,下一秒就不见了人影,只在这个转角留下了一阵风。 “看,头儿在哪儿!”阿渡朝着山腰上的人影指了下。 张大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没发现任何人:“哪儿?啊!” 突然一张脸“唰”得一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冲到了他的身前,让他吓了一大跳。 “信呢?”千默低沉开口,但是声音带着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的颤抖。 “头……头儿!”张大这时才勉强压下喉间的尖叫,“我……信……” “嗯?”千默伸出手,刚要倒拎起他,余光一个熟悉的影子走出船舱。他抓向张大的手一下就转变了方向。 “啊……”童心还没从晕船的难过中缓过神,一下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背头朝下脚朝天地拎了起来,还被上下抖了三抖。于是他华又一次丽丽地吐了。 “呕!” “啊……少爷!快放手啊,千默大哥快放手!”阿祥赶紧冲上来掰着千默的手,千默一松开,“嘭!” 童心摔在甲板上,脸正好拍进了刚才自己吐出来的东西里…… ……张大看着这一幕,后怕又庆幸地望了一眼阿渡。两人默默在心里为童心点了一炷香,惹了他们头儿的人,从没有好下场。 阿祥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怔楞了一下,“少爷!”就这么迟疑的一会,童心已经晕过去了,只是不知道是晃晕的还是臭晕的了。 “带他们收拾下后来见我!”千默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一个闪身,已经下了船。 “等下!”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已经离开岸边的千默站住了身子。他转过头看到一个瘦弱的男孩正站在船头,他在看到那衣服上的标志时,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飞鸽盟的人?” “对,我叫封顺,是我给千月送……啊——” 封顺最后的话跟着他的身子一起,消失在了风里。 第152章 闭嘴 封顺被千默拎着带到了他的屋子,虽然都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但是封顺在已经颇为壮硕的千默面前,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你!”封顺一落地刚要说话,被千默刀光一般冷冽的眼神打断。 千默看着这个飞鸽盟的小伙子,胸口似有千万句话想要问,她好吗?是不是很担心?有没有生气……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人见到了吗?” 封顺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之前还让人心悸、连呼吸都差点停顿了,此刻眼神里却透露出无限的紧张和柔光,似乎刚才自己的感觉都是错觉。 “我……”封顺被他期待的目光看得低下头,话里带上了一丝歉疚,“对不起,我没找到人!” “什么叫……没找到人?” 封顺听着话里已经带着些颤抖,他不由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千默担忧、疑惑和害怕的眼神。这眼神让他心里越发愧疚起来:“我……我也不知道。” 千默差一点就一掌挥出,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他怕他听到看到他不想知道的消息,可是他又那么急切地想要知道她怎么样了:“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我……” “一字不落!” 封顺这时也板起了脸,对着千默的背影严肃开口:“我叫封顺,是飞鸽盟琉都分舵东海堂下第338号送信人,当初我接到堂里任务后,迅速往东州赶……” 此时的他很冷静,说出来的话也非常有条理,也让这时候焦躁不安的千默终于能按下一点躁动来听他讲完。 当他听到秀水客栈成了一片废墟的时候,他眉头深深锁起,心里的担忧也愈发重了。在他的印象里,有过好几次这样的场景,一个人,一把火,一场废墟。 但是随着封顺的描述,千默根据他打听来的情况和时间,他发现这件事与千月并无关系,那时候两人还在东灵山上。 “很抱歉客人,我已经尽了全力,但只打听到这些。”把自己知道的说完,他才说到童心,“但是那个晕过去的童少爷似乎知道你要找的人的下落。” “辛苦你了,信留下吧。明天我会安排人送你离开!” “多谢!”不知道的事他便没有多说,他把一直贴身保管着的信放到了千默桌上,朝着他的背影抱拳说了声,就走了出去。 当屋里没有声音后,千默呆呆地看着墙壁,眼睛中有深深的思念和淡淡的忧伤在闪动:“月儿……” 她去了哪里?他的心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提起,越收越紧。他甚至都不敢去想童心为什么会来。他怕……。 “千默……”耳边又响起崖边那个撕心裂肺的声音。 “生死在一起!”他的脑海突然冒出一句两人曾经的承诺。 “轰——”他的脑袋突然一阵空白,人都晃了一下,用力撑住才不至于倒下来。“月儿!”千默想到了一种可能,喉头突然一甜。 “千默……”外面一个还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千默猛地转过身,是童心。 “千默,我有话要跟你说!”童心在门口无力喊着,他还能听到边上阿祥劝他回去休息的声音。 “不行,我一定要跟千默说!”童心的话里带着焦急,“千默,你开门,我有千月的事……” “闭嘴!”一声怒吼从门缝里传出,震得童心一个踉跄。 “少爷!”阿祥的脸上带着怒气,他转头就要对着门里开骂,“你……” “阿祥!”童心喊住他,他的心里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拉住千月,才让她当着自己的面掉了下去,他对千默和千月有着很深的愧疚。 童心搭着阿祥的手,摇晃着还站立不稳地步子,走近门口。 “千默,”童心轻声开口,他知道他听得见,“你还活着真好!我听封顺说你还活着时,还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感觉自己是那么高兴。可是我很快又更难过了,因为……”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更白了些,他有些犹豫地看着阿祥,眼神里还带了一些委屈的泪光。 “少爷……”阿祥看着童心这样一幅舍不得又留恋的样子,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少爷是怕再没机会活着了。 “少爷!”他抹了一把眼泪要冲上去,被童心大喊一声留在了原地。 “别动!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少爷,你就给我站住!”童心不是不怕,但是他觉得他得像一个男人一样对自己做的事负责,“千默!” 童心大声喊起来,他怕声音说轻了就没胆量说了:“千默!我告诉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杀要剐我都认了,但是你不能伤害阿祥,也不能报复别的人。” “闭嘴!”门缝里又一个声音传出来,童心已经听出了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不,我大老远晕头转向赶来,就是要亲口告诉你!月妹妹她……嗬!” “嘭”得一声巨响,眼前的门板突然炸开,童心的衣领一下被提起,刚要说出口的话也被一起捏住,说不出来。 千默一手提着他,紧咬的牙齿蹦出几个字:“我叫你闭嘴!” 阿祥刚被千默的起劲震到地上,一看自家少爷脸色已经憋得通红,也顾不得疼痛一下爬起来冲到千默面前,对着他的手臂就咬:“放开!” 可是千默的手臂就像铁棍一样,他感觉自己的牙齿根本咬不进去。 “放开!你这个混蛋!”阿祥急得愤怒大喊,“你就会拿我家少爷发威风,你有本事自己救她啊!她要陪你死,我们怎么拦得住!关我家少爷什么事,她是自己要跳下去的!我们又不知道你还活着……” 后面的话千默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只不停响着“她是自己要跳下去的”,“她要陪你死”“她是自己要跳下去的”…… “嗬……”他想唤一声她的名字,却被一阵阵冲上来的热流咽在了喉咙口。 他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嘴角有湿漉漉的东西在爬,可是他却想不出来那是什么。千默感觉全身的力气突然被一抽而空,所有的精神、思考,好像都离体而去。 他有过这样的感觉,就是那天在山崖上绳子断裂那一刻,那一刻所有的一切支撑似乎都失去了,他就那样在空中飘着,没有任何着力点,一直往下坠,往下坠…… 第153章 她没死 “咳咳咳……”抓着的手松开,童心掉到了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少爷!”阿祥心疼地看着自家少爷,从他记事起,他们家少爷何时受过这样的苦。颠簸流离、晕船呕吐,还要被人倒拎着、掐脖子。 童心摆摆手,大口喘着气咳嗽着,终于缓了一口气,他抬起头:“千默!” 他发现眼前刚才还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此刻眼神空洞,脸上无声流着泪,嘴角淌着刺目的鲜血。但是他却对这些一无所知,似乎整个人突然被传说中的妖精吸走了所有精气,只剩下一具空壳。 “千默!”童心踉跄着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千默……千默……” 千默感觉到有人在喊他,他有些呆呆地转过头,看到地上坐着一个双腿断掉的女孩。明明她走路都要靠挪的,像一只大虫子,但是她的眼中却没有任何悲哀和痛苦,还朝他露出阳光般明媚的笑容。 “你没有名字,不如就跟着我姓吧?姓千,叫千默好不好?” “这是手,这是左手,这是右手!” “千默,不要怕!有我在!” “千默!” “千默……千默!你别这样,”童心感觉身边的人气息越来越弱,虽然人还直挺挺站着,但是好像下一刻他随时就会倒下来。他的眼睛看着前面的黑夜,连一点月光反光都没有。就像漆黑的夜一样,沉寂空洞,让人觉得森冷。 “哈哈哈,千默你把两只脚伸一个裤脚里啦……” “千默,我们去抓鱼吧?” “嗯!”千默眼睛亮了,他好久都没有抓鱼了,他喜欢吃烤鱼。 “千默!”童心看到他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一步步踉跄地失魂落魄地往海边走去,他赶紧伸手抓住了他,但是他虽然步子不稳,却很有力。童心本就吐得没有力气,加上心急之下使不上力,完全被千默拖着往前走。 “少爷,少爷!”阿祥也赶紧拉住他,“他好像魔怔了!” “什么?”童心一听,急得一下甩开了阿祥的手就要往前冲。 “少爷,少爷……” 童心拽着千默,阿祥拽着童心,愣是拖慢了千默的脚步。 “千默,我们离开吧!” 千默看到骞绯月朝他伸出了手,露出温柔的微笑。 “嗯!” “千默……你会陪我一起吗?你会后悔吗?” “生死都要在一起!” “啊——”童心已经快抱不住他的手臂了,大声喊着扯着,后面阿祥也被拖在地上滑动着,“千默……千默快停下!” “那我们就从认识她开始吧?”突然一张俏皮的脸蛋印入她的脑海。 “她是小火啊,是住在我身体里的精灵!” “千默,你停下啊,”童心已经听到了海浪近在咫尺的声音,然后就感觉到海水一点点爬进了他的鞋子。 “少爷,快松手啊!” “不行……”童心咬着牙扯着千默的袖子,“我已经对不起千默了,我不能再对不起月妹妹!要是月妹妹知道我没有拉住他,在地下……也会……怪——我——的——啊——千!默!” “千默——月妹妹在地下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啊!”童心拉着的手一滑,衣袖从他手中滑落,他一下跌坐到水里,跟着阿祥也摔到了水里。 “少爷……”阿祥按着水下软软的沙子要站起来,却被潮水冲得晃了下身子,又要跌回海里,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臂,让他不至于摔倒。 “少……” 阿祥愣住了,抓着他的人并不是他少爷。他在黑夜中看到了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波动。 “千默!”童心正被提在他的另一只手上,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刚才还魔怔的人,“你……” 千默两只手一提,把两人提到了岸上。他转过头看向已经浑身湿透的童心:“多谢!” “啊?”童心打了个寒颤,没听清,“什么?” “带你们少爷去换衣服!”千默只留下一句话,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童心莫名其妙地看着和黑夜混成一体的背影,傻愣愣转头看向阿祥:“他……这是……魔怔病好了?” “噗嗤!”阿祥笑出声,他家少爷没听到,他是听到了,千默说的是多谢二字。 “少爷,快回去换衣服吧,不然要着凉了。”阿祥推着明显已经筋疲力尽连脑子都转不动了的童心往山上的住处走。他不知道千默是怎么想通的,反正以后他应该不会再怪自家少爷了就好了。 童心被阿祥半扶半拖着往回走,还没想通刚才那突然的转变。“哎,阿祥,千默不寻死了?” 阿祥笑着点头:“嗯!应该是这样的,少爷……” 这一夜,童心因为身体累心累一下放松,倒头就睡着了,要是搁在以前,他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会在这样的硬板床上睡得舒舒服服、踏踏实实。 而同是这一夜,有人却被人从更舒服踏实的软床上拖起,然后被拉着在灯下眯着眼睛看了一夜的地图。 “啊——”九卿看着外面天色渐亮,打了长长的一个哈欠,然后站起身伸了个长达半柱香的懒腰。 “千默,你已经看了三遍了。再画下去,这地图都要划烂了。”九卿看着还趴在桌上奋笔疾书的千默劝道,“这事儿你让飞鸽盟的人去做不行吗?” “飞鸽盟也得找,我自己也带人找!”千默抽空说了一句,虽然他的眼睛已经熬得血红,但是精神也很亢奋。 自从昨夜他突然想起她身上的小火,还有那瓶子里神奇的红色药液时,他心里有一个很强烈的感觉:他的月儿没死! “你怎么……”九卿本想说的是:你怎么确定她没事。只是到嘴边的话在对上他杀人的目光时改成了“找?那么多地方……” 他指着桌上的地图,虽然经过一夜的推算和分析,他们已经根据当天的风向、海流方向划了一片区域,但那还是非常大的一片地方,光靠几个人走哪里走得完?何况还要在这么多地方的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 第154章 喇叭花 “一个个找!”千默收起地图,看向九卿,“去联系秦师爷,多分他一分的收益,我要发寻人启事!” “什么?”九卿差点咬到舌头,“一分?”那每个月就要多拿出去二百多两,北面矿他们一个月总共也就赚四千两,原本就答应了分他一半。这一来,反倒是给秦师爷多,自己反而赚得少了。 千默看他惊讶的样子斜眼:“不够?” “够够够够!”九卿连忙点头,“这好处不能先允诺。行了行了,我马上去安排!” “等下,”千默皱眉,“我跟你一起去!” “也好!”九卿想的是,他们迟早要真正做着硝石岛的主人,高二力这个傀儡早晚是要丢弃的,让千默多谢和琉都府接触的机会也好。 “你先睡会吧,最快也要后天。我今天先给秦师爷去个消息。” “嗯,要快!”千默坐在了椅子上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九卿点点头离开。 第二天,封顺带着九卿给他的两封信离开,一封是要交给秦师爷的,还有一封便是千默要和飞鸽盟合作找人的事。 直到中午,童心才悠悠转醒,“唔——”他感觉自己又恢复了精神,连头痛恶心的感觉都没有了。 “阿祥!”童心看屋里没人,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哎,哎少爷!”阿祥一手端着早餐,一手端着铜盆,手上还搭着毛巾,“少爷,您感觉如何?” “神清气爽!哈哈哈……” 阿祥挤了毛巾递给他:“嗯嗯,想不到那人的药还挺管用!” “什么药?” “哦,昨晚千默派人送了药,您睡得熟,我就给您用竹管灌下去了,想不到效果这么好。” 童心一听,擦脸的手停了下来。毛巾捂着的脸下面,是混着冷水的热泪。 “呜……呜……” 阿祥正在布菜,却听到自家少爷竟然呜咽起来:“少爷,少爷,你怎么啦?”他拉开他的毛巾,发现他就像小时候一样张着嘴哭泣着:“哇……” “少爷!你怎么了呀?告诉阿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哇……嘶……嘶……”童心抽着气断断续续说道,“我……没事,阿祥!”他说着又扁起了嘴巴。 “少爷、少爷,我在……” “阿祥,你少爷我小命保住了啊……”说着童心抱着阿祥痛哭起来。 阿祥感觉眼眶一湿,也扁起了嘴巴点头。他们少爷太不容易了,自从二十多天前千月姑娘在他面前跳崖后,他的心里一直就憋着一件事。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 主仆俩在屋里痛哭流涕,外面路过的人不由转头。 “哎,这里面住的谁啊?好像是男人在哭!” “不知道,哎,黄姑娘,你知道里面是谁吗?”有人看到对面走过来的黄婉婉问道。 黄婉婉脸色微红:“我怎么知道!” “哎,你不是跟那谁谁谁……啊?你怎么不知道啊?”男人打趣道,边上的人听了都大笑起来。 “你们!”黄婉婉脸色一僵,“哼!”她扭头摆着小蛮腰离开。 “啧啧啧,看着小腰扭的……”有人摸着下巴磨搓。 “哈哈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哎,那不是,”那人朝着千默的屋子方向看了一眼,“我看啊,是小水蛇想吃天鹅肉!” “额……”众人被他噎了一下,都心照不宣地低声笑起来。 自从他们头儿一下把高二力制服了,又迅速把整片硝石岛都拿捏在了手里。这还不止,他又迅速做了一系列的措施,像给他们特制的采矿服,给他们生病的人看病治疗,现在他们对千默又是崇拜又是敬畏。 这样年轻有为、武功高强又有魄力的人,他们若是女孩,他们也会喜欢。但是同时他们也在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们这样优秀的头儿。 几人心思都想到了一处,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下正挺着身姿、轻扶着石梯往山上走的女孩,齐齐打了个冷颤。反正肯定不会是黄婉婉。 “呸,真以为没人知道她那点破事!还妄想头儿!” “哈哈哈,人家可不这么认为!好歹是咱硝石岛一枝花!” “花?”有人撇嘴,“嗯喇叭花!” “啥喇叭花?” “这都不懂,喇叭花又叫啥?牵牛!人家是老牛吃嫩草,她呀!” “老草牵嫩牛!” “哈哈哈哈……”伴随着一阵爽快的爆笑声,“喇叭花”的绰号也在硝石岛传开。 正气喘吁吁却还要佯装镇定淑女的黄婉婉不知道,她已经多了一个“响亮”的外号。她现在感觉自己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都烧红起来。 若是骞绯月在这里,一定会翻一个白眼:姑娘,你只是有些缺氧,加强锻炼就好了。 只是黄婉婉把这份感觉当做了是“爱情”。她脑海里闪过船上跟千默“亲、、密”相处的那几天,她还帮他擦过身。子,这样算不算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 “轰……”一想到“肌肤之亲”四个字,黄婉婉的心就跳得更快了。她抬起头看着刚装上去的新门,那门还带着一丝原木的香味,有些像他身上带着的味道。 “咳咳!”黄婉婉不敢再想下去,她轻声咳嗽了一下,压下心头快要跳出来的悸动,低下头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开门。 等了好一会没有动静,“人呢?难道不在?”她低下的头眉头紧锁。 “咳咳咳咳……”她用力连续咳嗽了几声。 “姑娘,听你的咳嗽似乎是喉咙不适啊!”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黄婉婉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少年微皱着眉、带着思索的表情看着他。 他是谁?黄婉婉愣了下,好俊的少年。唇红齿白,风度翩翩。 “公子……”黄婉婉娇羞低下头,“奴家,奴家只是偶感风寒,多谢公子关怀。” “姑娘,风寒可不能小看!”童心脸色一板,他最近这些日子看医书颇有心得,今天见着姑娘似乎很是难受,突然有了很强烈的冲动要试一试手。 “公子!”黄婉婉被童心一本正经的关心神色感动得有些泪目。 “姑娘,不知可否让在下把一把脉?” “公子……” 第155章 一句话的交易 童心正要伸出手去,黄婉婉已经娇羞地低下了头,但是搭在身前的手却没有逃开。 “少爷!”阿祥赶紧一把拉住童心,“少爷,我们还有急事儿呢!” 童心一听也收回了手:“对对对!姑娘,我回头再给你看病啊!”他匆忙告罪了一声就拉着阿祥冲到千默门口,“砰砰”拍起了门。 “千默!千默!我有事跟你说!” “吱!”门自动打开,童心和阿祥闪身进去。 黄婉婉一愣,也赶紧跟上,一阵突然刮过的风直接把门吹上了,差点撞到她高挺的鼻梁。 “啊!”她吓了一跳,可是门已经关上了,气急之下她差点就要抬手去敲门。 “婉婉……” 突然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对着门的黄婉婉脸上一下换上了委屈的表情,抬起来的手也顺带着抚上了自己鬓角,捋了一把自己的发丝,转身怯弱地唤了一声:“九哥!” 九卿看着她娇羞的模样,一步步走上台阶,伸手帮她理了下另一边的发丝:“婉婉,是要找千默?” 九卿的声音似乎带着玩笑,却听着让人觉得寒冷,黄婉婉的手不由僵了一下:“九哥,奴家……是来找你的!” “呵呵呵,就这么想我?”九卿斜靠在一边的石梯上,手却没有松开她的发丝,就这样转着圈绕着。 “九哥……”黄婉婉不由娇嗔了一句,满脸的害羞,“九哥惯会打趣我!” “哈哈哈哈……”九卿大笑一声,一把搂过黄婉婉,“走,九哥带你去见识点好东西!” 千默听着外面的声音离开,缓缓睁开了眼睛。童心正围着自己屋子里高二力留下来的各种摆设打量,他又闭上了眼睛。 “千默,你这东西倒是不少啊!”童心摸着挂在一侧墙上的一整张皮毛啧啧称奇,“竟然还有吐谷浑的东西,这张黑紫羔皮被毛柔软,花纹紧密,色泽黑艳,皮板轻松。真乃上品!” “还有这昆仑彩石,啧啧……这要是拿去拍卖……” “找我什么事?”千默打断童心的话,闭着眼问道。 “哦,对对!”童心跑上前,“千默,你实话告诉我,月妹妹是不是没事?” “嗯?”千默睁开眼看着他。 童心摊摊手:“要是她有事,估计我就也没得好了!” 千默摇头:“她不会有事!” 童心点点头:“你要去找她吗?带我一起吧?” “要坐船的!” “咳咳……那,那还是算了吧。哦对了,”童心拿出一块腰牌给他,“你们马车里的书我给带来了,在琉都府城最大的琉都客栈天字一号房。这是信物,你拿给掌柜他就知道了。” 千默有些意外,他伸手接过腰牌,感觉到了心意的分量:“你……” “咳咳!我,我没经过你们同意,就看了……呵呵,呵呵抱歉啊!”童心虽然纨绔,但是却不跋扈,“不过,千默!” 他话头一转,又变回了跳脱的模样:“没想到,月妹妹医术这么好。还有你,也是深藏不露啊!你那晕船药的效果,本少爷自认没这水平!我说,等你找到月妹妹,不如到我家当客卿大夫好不好?我让我爹给你们一等客卿的礼遇,如何?” “客卿?” “对啊,我们三大世家除了本家人,还会广邀一些外界医药方面的八斗之才,到各家任客卿,一起研究医药。” “你们能让别人学?” “当然不是!”童心说出口就有些尴尬,“呵呵,那,只有学习才会进步嘛。三大世家虽然底蕴深厚,但也得博采众长。” 话已经说出口了,童心也就不遮掩了:“你不知道,我们三大家族之间关系很深,感情却很淡。就说我姑姑家吧,我爹不说我也知道,她其实和徐姑父一直想超过我们家。姑姑是童家的女儿,对童家的医药一脉熟悉得狠。那我们要是不想被超过,就得想办法不停有新的东西融进来。” 童心说着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拿起桌案上的一个被子磨搓着:“千默,当我家的客卿吧,我去跟我爹说,让他教你们医术,跟我一样学。” “少爷!”阿祥差点被童心的话吓趴下。 “哎,你别管,”童心瞪了他一眼,“反正我爹是指望不上我了,我总得给他留个后!啊呸!我总得让他后继有人不是!” “这事等我找到月儿再说!”千默无奈打断他,他怕他再承诺下去,阿祥要急得呕血了。 “恩恩恩!找月妹妹重要!”童心连连点头,“你想好怎么找了吗?” 千默手指点着桌子,上面放着的正是他之前让飞鸽盟帮忙送的信。今天飞鸽盟东海堂的堂主应该就会收到自己的合作信,最迟明天,琉都分舵的舵主就会看到这封信。 正如他所料,此时封顺已经将信带到了东海堂的堂主。东海堂堂主打开信一看,凝神皱眉:“338,把你在岛上看来的情况据实说来!” “堂主?是!”封顺不知道信上的内容,于是他就把硝石岛上见到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下。其实也不多,他只有上下岛的时候看到来去采矿的人,还有听张大和阿渡的一些聊天。 “你是说,现在硝石矿都是这个人在管?” “是,堂主。” “封顺,走,跟我去琉都见舵主!” 封顺赶紧跟上,心里疑惑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让平日素来稳重的堂主这么急切。 千默信上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只是要和飞鸽盟做个交易而已。让他们堂主不淡定的是这场交易的数字不是一般的大,难度似乎也不小。 “二十万两,走一道两州四府,寻一女子。” 千默的信上只有这一句话。按照他和九卿的分析,在东灵山的悬崖落下,顺着海水和风向,她最有可能出现的便是琉都,因为只隔了一条并不算太宽的海峡。其次便是东州西北的河南道莱州和南边的沂州。 而他要飞鸽盟帮忙找的便是这两个地方。他自己,则会亲自踏遍琉都的每一个角落。 千默隔着门听到了山下阿渡的船又靠岸了,那船上应该就有秦师爷的回信。 “月儿!等我!” 第156章 好好治治 “办妥了!”九卿把拆开的秦师爷的信放到千默面前,“明天我们走一趟就行了。” “嗯!”千默没有去看,他只要知道结果就可以了。 九卿看他看都不看一眼,拿起信纸往他面前送了送:“千默,你不在乎那一分的银钱,不如给我吧?” 千默抬眼看他。 “哎,亏我不惜抓掉了两把头发,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三页信纸,帮你省了那么多银钱。原来你不在乎啊!”九卿摇着头,“高二力辛苦攒下的二十万都被你用了,我怕你就算找到了也没钱养人家了哦!” 千默这时才拿起信纸一看,原来九卿不知道怎么说得,已经跟秦师爷谈妥了。帖寻人启事的事不用出银子了,就算是双方合作互利互惠了。 虽说他没有那么在意银子,但是能省下一笔也是好的。尤其童心之前来的时候看着这些宝贝絮叨的话,他才第一次知道吃穿用度原来还可以那样好。他自己不在意这些,但是他想给绯月最好的生活。 千默不由转头看向了那张皮子:“九卿,这皮毛很好嘛?” 九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耸耸肩:“我不懂这些啊,不过那些富贵人家就喜欢这些东西。据说这皮毛披在人身上,哪怕是大燕最北面嘎斯的冬天,都不会觉得冷。” 千默点点头:“做得好!” “啊?”九卿三个呼吸后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替他省了一大笔钱的事。 “嘿嘿,千默,既然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是不是也给我点奖励啊?”九卿摸着下巴轻笑。 第二天天不亮,千默已经站在岸边等九卿了。若不是还需要他在秦师爷面前打掩护,他一定不会等他。 还好,九卿没有让他等太久。但是他身边的人,却让他轻皱了眉。 “嘿嘿,抱歉啊,来晚了!”九卿尴尬一笑,把有些瑟缩害羞躲在他身后的黄婉婉拉到前面,“我要带她一起去。你昨天答应的!”九卿一看他皱起的眉头就知道他不满了,赶紧拿出昨天要来的“功劳”。 千默闻言不再说话,利落地一个转身,留给两人一阵风和一个背影。 “九哥……”黄婉婉看着千默转身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不过脸上却带着怯懦,“头儿,他好像不想我跟着……” 九卿安抚拍拍她的手:“没事,你是跟我出去又不是跟他!” “可是……”黄婉婉低眸看着被九卿拉着的手,忍着心底极度的恶心和不适,委屈地挤出了两滴眼泪。 “不是想看那些冰片?”九卿斜着眼问她。 “我!”黄婉婉想到昨天那些晶莹剔透的冰块,眼中又闪起一丝好奇。 昨天岛上采买的人回来,带回来一箱鱼。奇怪的不是海鱼,而是垫在海鱼底下的冰片。照说现在都已经四月里了,岛上都已经很暖和了,竟然还有这大冬天才有的东西。 九卿跟她说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骗她的,直到自己亲眼看到才相信。听说这冰片是从琉都那边过来的,还是做出来的,不是从冬天存到现在的。 正好今天九卿要去,她就央求他带着自己一起去见识见识,她想去看看这冰片到底是怎么制成的。 “哈哈哈,走吧!”九卿看着小模样大笑一声,长臂一伸搂着她就上了船。不过他倒是知道千默的底线,没把她带进船舱。两人就站在甲板上吹着风。 “九哥……”黄婉婉余光飘向船舱窗户上印着的身影低声开口,“我好冷啊,我们要不进船舱吧?” 九卿听后看着前方的眼睛一眯,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婉婉,你冷吗?” 黄婉婉被他的眼睛一看,不由打了个冷战:“我……我,还好……” “哎,都打冷战了,肯定是冷到了。”说着九卿抬起另一只手,把黄婉婉环在自己怀里,抱紧了起来,“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唔!”黄婉婉差点就要挣脱他,“呵呵……是,好多了!呵呵……” “恩恩,我也感觉不冷了呢!”九卿满足地舒了口气,还把下巴磕在了黄婉婉的肩头,“婉婉,你好香……” 还好,太阳渐渐出来了,海面上的薄雾散去,柔和的阳光照上来,让温度高了不少。黄婉婉也赶紧趁机从九卿的怀里挣脱出来。“呵呵呵,我去给你端早饭。”九卿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先下了甲板。 黄婉婉看着船舱紧关着的门,心里恨恨地诅咒了九卿无数遍。哼,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她不由想起了当年听来的那些高门大宅后院里的手段,脸上臊红一片。只是当她看到九卿端着早饭朝着她猥琐地笑时,她又下了决心。 他们的船没有到活鱼村转,而是直接开去了琉都府。若是他们今天坐的是阿渡的船,那么正好能碰到从村里走出来搭船的绯月。 “易箫啊,你们又去琉都啊?”正在登阿渡的船的村民看到易箫带着几车的箱子往琉都赶,酸溜溜开口。 “嗯!”易箫浅浅一笑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易箫啊,你们冰厂还缺人不?叔明儿不去采矿了,去帮你干活吧?”有人坐在阿渡的船上喊起来。 阿渡不由冷冷地扫了岸边的易箫一眼。这几天来,活鱼村每天都有人离开硝石矿。他们不是因为硝石矿不好,而是因为人家制冰厂实在太好。 硝石矿的采矿工钱已经从原来的二十文涨到了三十文,而且做活的时间比原先反倒少了一个时辰。这要是放在以前,那是抢都抢不到的好活计。 可如今倒好,这个什么制冰厂,竟然跟他们抢人。哼,等回去了一定要跟头儿好好说道说道,让他想个办法治治这个冰厂老板,看他还敢不敢跟他们抢人! 阿渡心里恨恨腹诽,顺带着看着易箫几人的眼光就不友善起来。 “嗯?”易箫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扫过了他们,不由转头看去,对上了边上阿渡还没来得及收回的不满的眼神。 “走吧!”一个身影走上来,切断了他的视线,“不用计较!”骞绯月淡淡说道。 “嗯!”易箫点点头,指挥着他们把一箱箱的冰片搬上船。今天他们要把这些冰片送去琉都府最大的酒楼,那个酒楼想跟他们谈一笔大生意。 “千月,阿笙,坐好,准备开船了。” 第157章 琉都酒楼 开阳港,数里长的港口,每天都要接纳上百的船只来回。千默第一次看到这么宏伟的港口,饶是他淡然的性子,脸上也是带着震惊和好奇。 九卿看着身边这个终于露出和他年龄相仿的一丝稚嫩和好奇,眼睛里带上了认真的欣慰神色。 “我们先去哪里?” “办正事!”千默示意九卿带路,他没有去过琉都府衙。 “好。”九卿转头看着身后想跟上来的黄婉婉,“你留在这里!张大,看着她。” “九哥……”黄婉婉哀怨地望了他一眼。 “乖,张大带她去东琉老街逛逛。”九卿拿出几张银票塞到黄婉婉手里,黄婉婉看着银票上面的数字,脸一红,乖巧地点点头。 千默已经往前面走去,九卿赶紧跟上,“琉都府衙在那边。” “九卿,不论你看上她什么了,别误事!” 九卿听到千默的话时微微一滞,很快换上了平时老神在在的神色:“我有数。你看,我这不就留她在原地了嘛。” “所以我没有把你也留下!” 千默的话九卿听懂了。若是他刚才没分寸地把黄婉婉带上了,那么他也就再也不用跟着他了。想到这里,他不由转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明明还只是个半大少年,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摄人的气势。 “千默,你从哪里来?”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千默转头:“豹子窝!” ……九卿翻了个白眼,这话也太敷衍了。不过思绪一断,他也就没再问下去了。 直到几年后他才知道,关于“豹子窝”的回答,千默是认真的。 天色已经大亮,港口也开始了新的忙碌的一天。密集的人流很快把两个人淹没了。 黄婉婉看着两人离开,捏着银票的手紧了又紧。九卿给了她二百两,加上她这段时间攒下的,若是现在就逃走,说不定能重新开始。 身后的张大她没有放在眼里,就这么一个傻大个,她稍微施展下就可以摆脱了。她现在摇摆不定的是要不要逃。以前她也不是没逃过,只是辗转来回,最终还是在逃。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靠得住的…… “张大!”黄婉婉把银票收起来,“我们去东琉老街。” 东琉老街,之所以称为老街,是因为这条街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琉都这个地方,气候很是适宜,却也因为三面环海,常年被风暴侵袭。而且这里还会发生让人谈之色变的“地龙打滚”。 “在我很小的时候听爹娘说起过,在他们小的时候有一次遇上了‘地龙打滚’,村里的房子都塌了,埋了好多人。听说还有的岛上喷起了火,连开阳港都断了。”易箫虽然没经历过,但是光听听就有些难以想象。 骞绯月听出了易箫话中的惊异和唏嘘,她没法跟他们解释,其实他们口中的“地龙打滚”便是地震。还有那喷火的岛,恐怕是遇到一个活火山了。 她跟在车后走在这条已经有了百年历史的老街,街道两旁都是低矮木制的房屋。 “这条老街上的屋子都是木头搭的,就是怕再遇到‘地龙打滚’塌下来。木头砸到人也没那么痛。”易箫指着两边的街道介绍。 易笙听了撇撇嘴:“哥,真要砸下来,木头也能把我砸死!哎哟!” 易箫不满地拍了下她的头,海边的人比较忌讳说不好的话,哪怕只是开开玩笑。 易笙调皮地朝着骞绯月吐吐舌头,对着易箫做了个鬼脸:“哥,那里就有两幢石头的。”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在老街的正中位置,矗立着两幢面对面的二层小楼。厚重的方石块层层堆叠,与两边低矮轻盈的木屋比起来,简直就成了整条街上的庞然大物。 不过渐渐走近,他们却发现这两座楼虽然厚重并不呆板,反而在巨石间穿插着轻盈的圆木,或是飞翘的屋檐,或是精致的漏窗,虚实穿插间相得益彰,反而让人觉得两座楼竟是如此巍峨却不失美观。 “千月,就是这里了。”说话间,几人在两座楼前站定。东琉老街东西走向,朝北开着的是琉都最大的客栈,东琉客栈。而朝南开着的便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琉都客栈。 两天前,有人从东边的集市拉着好几车的海鱼一路卖到了琉都。当海鱼被送到琉都酒楼时,掌柜被还冒着丝丝白烟的冰片吸住了心神。 琉都酒楼掌柜是什么人?那可是在这开阳港开了二十多年酒楼的人,迎来送往了不知多少客人,四海八方的,甚至海外蓝眼睛金色头发的人。他很清楚客人在吃食方面的喜好。 琉都酒楼自己不缺海鱼,虽然从三面海边的村子过来路途有些远,但是若是坐船的话,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但是别的酒楼缺啊!尤其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那就是喜欢新鲜稀有的东西。 早些年,他还年轻,那时候虽然被分到琉都这个东边角,但也不愿意一辈子就待在这里了。他也想过不少路子,想要做出点名堂,可以调到大州府去。 他当时就把眼光瞄准了这里的海鱼,他本想以自己的酒楼为纽带,打通一条从琉都到京城甚至更远地方的海鲜通路。只是理想总是比现实要美好得多,他的海鱼运送生意没做多久就做不下去了。 不是因为别的问题,就是因为损耗超过了收益。刚开始做的时候是晚秋,天气寒冷,海鱼没那么快坏,加上他送出去卖的价格也高,扣除损耗还能有些盈利。 但是到了第二年渐渐转暖,坏在路上的鱼越来越多。后面几乎是要收购两倍于订单量的海鱼,才不至于交货的时候不缺斤少两。甚至到了最后他们时不时还要因为交不足货而赔上一些银子。 这样一来,掌柜的这个宏大的愿望最终搁浅下来。这一搁浅,就是二十多年。虽然现在他们冬季还会送一些鱼去京城或是别的酒楼,但那只是正常的来往了。 于是掌柜也就歇下了心思,只专心经营这酒楼。安下心来后,成家生子便成了自然。当他已经开始要把自己儿子培养起来时,却让他又一次燃起了已经熄了二十多年的希望。 第158章 明秋 “掌柜的在吗?”易箫上前朝着一个正在打扫的小儿抱拳问到。 小二客气地回了一礼,眼尖看到了大男孩后面跟着的一辆板车和上面的十来个箱子。他赶紧应了一声引着他们往后堂走。 琉都酒楼后堂的一间屋子里,掌柜叶和正在跟自己儿子聊着自己的打算:“秋儿,从今天起,这酒楼就由你来管了。你可有信心?” “爹,我会尽力。” “好!”叶和打量着自己这个刚满十八的儿子,有些欣慰又有些歉疚,“秋儿,爹知道,你志向不在此……” “爹!”叶和儿子笑着摇头,“爹,我只是怕能力有限,不能帮着你达成所愿。” 叶和点点头,自己儿子自己清楚,秋儿性子像他娘,娴静温和。若无必要,他可以一天不与人说话,也不会觉得闷。这样的性子,让他去经营酒楼,着实有些难为他了。 “秋儿,爹……”他想说自己自私了,可是他们这样的人,除了继续延续这条路,又能有多少自己选择的机会呢。不过还好,这次,也许他们可以成功了。 “秋儿,今天可能……” “掌柜的,小火制冰厂的人来了!”外面响起了小二的唤声,叶和神情一振,“秋儿,我们走!” “易老板,欢迎欢迎啊!”叶和人未到声先至。 易箫刚指挥人把东西放下,转过身也是客气地抱了抱拳。这些事以前他是不熟悉的,但是也就是这半个多月的功夫,他已经摸到了一些门道。至少遇到这样的场面他已经不怯了。招呼寒暄,你引我让,这一阵流水下来,他到也熟络。 “易老板,在下叶和,这位是犬子明秋。” “叶掌柜有礼,这是舍妹易笙,千月。”易箫也没有多介绍,千月让自己站在前面,自有她的打算,他只要配合她就可以了。 叶和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已经有些敬佩了。这易老板虽然身体壮实,但脸上未消的稚嫩还是透露出他并不大的年龄,应该比秋儿要小上不少。至于身后的两个女孩,他自动认为是跟着自家哥哥来见世面的了。 “易老板,你们速度还真是快啊,我昨儿个去的信,今天就已经到了。” 易箫摆摆手:“叶掌柜客气,我们也是顺路,府里还有人也订了一批。正好多制了一些,送来给您过目。” “哦?看来订的不少啊?竟让易老板亲自坐船送来?” 琉都虽然渔船不少,可这货船可不是谁都打得起的。所以货运船的费用价格都不低,看来他们这笔生意不小。 “主要还是叶掌柜有请,在下自然得亲自登门!” 一推一搡间,有些事双方自然就明了了,剩下的便是今天的目的。 “叶掌柜去看看货?” “要的要的,秋儿!”叶和朝着明秋点点头,示意他带路。 明秋这才走上来,朝着易箫伸出手引了下:“易老板,请!”说完自己先一步开始往前带。 易箫见状微笑对叶和点点头,和叶和一起走上前。 叶和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前面儿子挺直的背影,心里暗暗叹气。尽管自己已经教了五六年了,他的性子还是这样。罢罢罢,总是要有个过程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看过了货,也问了基本的情况,易箫都是应答自如。反倒是明秋,当叶和无意识地插了一句后,他又静静地待在一边听起来。 “明秋!”叶和不得不又喊了一声,“和易老板进去谈吧。” “是,爹!”明秋引着两人进屋,叶和本想心狠让他一个人进去谈,不放手明秋就永远没法真正独立。 “叶掌柜!”这时一个清淡的女声打断他。 叶和抬起头时正对上易箫身边那个大一些的女孩,他刚才没注意,这时才发现她的脸上布着一些交错的疤痕,被头发遮掩起来。她的眸子很深邃,他发现这个明明只有十来岁的女孩,眼神里带着他都读不懂的沧桑。 “这位……” “千月!叶掌柜,我想,我们的交易还是直接跟您谈吧!”千月的话很淡,但是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寸步不让。 她没有这个耐心陪这个叶掌柜训练他儿子,不是看不上,而是耽搁不起。对她来说,在找到千默之前,所有耽误她去找他的过程她都想省略。 “这样啊……”叶和这么多年下来,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琉都酒楼在琉都这一亩三分地上,虽然不是府衙,但自有他百年来屹立不倒的本事和依仗。 不过这次他却有些不敢太过强势了,一是因为他们手上拿出的东西可能是他这一辈子甚至还要算上明秋这一代能够出人头地的唯一一次机会。而这样的东西别人未必拿得出来。 还有就是他在这个女孩身上感觉到的不一般的气质。他在她身上感觉到的是跟在家主身上差不多的一种久居上位的逼人气势。 “那姑娘,我们屋里请!”叶和最终还是回到了主导的地位,骞绯月退后一步让易箫进去谈,她自己则站在了最后,看着他们进去,以及一直静如止水般存在的明秋的背影。 叶和需要他们的冰片,骞绯月需要他的实力,双方一拍即合。在谈到价格时,易箫主动提出可以在他们原有的基础上再让一步,条件便是要在他们店里贴上寻人启事。 琉都酒楼的客流量非常大,而且背景很深,若是在他们店里贴,怕是府衙也未必会阻止。 叶和虽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毕竟他们要的冰片的量太大,让一步,他们就能多赚不少。 “呵呵呵……易老板真是少年有为啊!”叶和朝着易箫抱拳,“合约我稍后会派人拟好,几位可以去逛逛,中午到鄙店吃个午饭。午饭吃好,合约应该也差不多了。你们看?” 叶和不由自主把目光转向了骞绯月,他已经感觉到三人中其实她才是主事的。 “嗯!”骞绯月给了易箫一个眼神,三人点头应下来。 叶和告辞后,三人先出了酒楼。时间尚早,他们正好可以去趟飞鸽盟。 刚走到门口,被一个小厮突然拦住了去路:“易老板等等!”他转头看着后面上来的两个人,“姑娘,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第159章 有缘 骞绯月他们顺着小厮的眼光看去,发现一个黄裙美艳女子正朝着他们缓缓走过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和她衣服一样晃人的风姿。 “姑娘,这位就是小火制冰厂的老板。”小厮看着她讨好一笑。 “多谢小哥!”黄裙女子朝着那小厮娇羞一笑,小厮的脸上立刻飞霞一片,连连摆着手后退,差点被身后的一个首饰摊绊倒。 女孩低头掩唇一笑,轻移几步走到易箫面前,微微福礼:“易先生有礼,小女婉婉。” 易箫眼里闪过疑惑,不过如今他已不是那个傻愣小子了。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行礼:“这位小姐有礼,不知小姐找在下有何要事?” 黄婉婉看着易箫的眼睛闪过亮光,她没想到这样一个穿着朴素身材壮实的男孩子,说起话来还带着读书人的儒雅,她发现这琉都真是有不少优秀的男孩子啊。 不过她心里最看中的自然还是千默,只是他始终对自己冷淡得很,她不得不给自己找好后路。“听说易先生有一门奇妙的手艺,此番也是特地前来一观,不知易先生可否满足小女心愿。” 易箫一听,头皮一阵发麻。站在后面的易笙听完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朝着骞绯月挤眉弄眼。 “咳!”易箫还真没应付过这种场面,忙又退后了一步,“姑娘,可是要买冰?” 黄婉婉半低着头轻摇:“易先生,婉婉……” “噗嗤!”易笙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骞绯月的嘴角也微微牵了起来。 张大在后面已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此刻在心里起码抱怨了九卿不下一百遍,早知道刚才就不要答应看着她了。现在自己想找个借口离开都不行,太丢人了!张大赶紧捂脸装作看边上的饰品。 黄婉婉半低着的脸上一僵,抬起头露出一个迷人的如春风般温暖的微笑:“易先生,婉婉是想能有机会看看你是如何鬼斧神工般造出这冬日里才会有的冰块的。婉婉只是好奇,易先生难道是大罗神仙下凡,会点石成冰的法术?” 说着她还歪头一笑,露出一个小女儿家的俏皮笑容。 “她笑得好甜……”首饰摊上的小老板看着黄婉婉的侧脸露出着迷的神色,呆呆说道。 张大转头看去,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又阳光的笑容。只是他刚想点头附和时,却无端想起了九卿那张神棍脸,一本正经忽悠的脸。他的神智突然清明,转回头看着那首饰摊主:“再看东西被偷了都不知道!” “啊?啊!”玉石摊主赶紧低下头看摊上的首饰有没有少。 “易先生?”黄婉婉看见易箫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紧张的,偷偷一笑,“易先生,您不用紧张,婉婉并无恶意。” “恩恩,你是没恶意。”易笙一看自家哥哥这个状态,就知道他是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忙走上前帮忙解围。“你只是有非分之想嘛。” “……”易箫转过头看着自己妹妹,又是暖心又是无奈。他还偷瞄了一眼骞绯月,他就怕她会误会。 “我们不做你的生意!”骞绯月冷冷说了一句就开始往前走。 这一句话让易箫心头一亮,她竟是这么维护他们,说了声“借过”他就要往前走。 “哎,易先生!”黄婉婉一把拉住他。 易箫轻轻一挣,却听到一声“哎哟”,侧头就看到了黄婉婉被他甩到了边上的首饰摊上。 “姑娘!”易箫想伸手去拉,却在快碰到她的指尖时顿住了,因为他看到了那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 “嘭!”得一声响起,首饰摊“乒乓”砸在地上。 张大看着首饰摊主扶额高呼,捂着胸口蹲下身来:“你你你你……” 黄婉婉没想到易箫最后竟然收住了手,这一下是真真正正砸了下去,首饰摊落在地上,她砸在摊上,痛得眼角都挤出了泪水。 张大这下不敢耽搁,她好歹也是九哥的女人。他赶紧把黄婉婉扶起来,“黄姑娘,你没事吧!” 易箫这下也没法走了,周围不少人已经看过来了,他有些歉疚地看了一眼骞绯月,“我……”他真的没有用力,却让这个人摔得这么重。 骞绯月眼底有一阵暗芒闪过。虽然她在骞府只呆了三年,但是不得不说这三年后宅、宫里的手段她听了不少。藤娘他们都会被要求教她一些,她自己也听那些丫鬟小厮嚼过不少舌根。 这个黄婉婉她刚就看出来她对易箫有目的,没想到用上了这样的手段。要是易箫去拉了,她顺势来个投怀送抱,怕易箫就难甩掉她了。还好,现在最多就是讹点钱了。 “说吧,要多少银子?”骞绯月走回去站在黄婉婉面前。 “你是谁?”黄婉婉眼睛里含着泪,满脸的委屈,让边上看热闹的人不免带上了一丝同情。 “看来姑娘你好像没什么事,刚才没拉住你真是抱歉。”骞绯月说完看着易箫,“让你平时多锻炼” “噗……”易笙想笑赶紧忍住,一本正经指着易箫教育着:“就是就是,这么迟钝娇弱,跟个女孩子似的。这么点事儿都反应不过来!” 黄婉婉听完秀拳都捏紧了:“你们!”她哪里听不出来这两个女孩是在挤兑她。 “姑娘,你屁股有没有摔裂啊?”易笙关切地绕到黄婉婉后面,看着她的大腿和屁股上下打量。 “我,我没事!”黄婉婉赶紧转过身不让她看,“我没事!”她看着周围好些男子眼睛都随着易笙转着,她有些急得话都说不全了,“你,你别看!我……” “易姑娘!”张大往前走了一步,他是见过这几位的,之前搭过他们的船,他这时想起来了,忙抱拳套了个近乎讨个好,“易老板,易姑娘,之前借二位东风搭乘了一路,今天又相见了,我们还真是有缘!” 易箫一听把易笙拉了回来,朝着张大回了回礼:“张大哥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今天的事真是抱歉了。”他也看懂了张大眼里的无奈。 “哎,误会而已,黄姑娘不也说了没事了。”张大打了个哈哈,把黄婉婉往后一带,“易老板你们先忙,下次有机会请易老板喝酒。” 第160章 碰瓷 “张大哥客气客气,小弟还有要事,今日之事,真是抱歉了。”易箫也赶紧顺着打哈哈。 “易老板请!”张大把黄婉婉往后一拖,让出路来。 易箫几人正要离开,黄婉婉轻哼一声:“易老板,这撞坏的首饰易老板总不会赖账吧?” 这时大家才把眼光放到了一边蹲在地上苦丧着脸收拾货物的摊主,摊在地上的首饰被压断压坏了不少。 “这是被大石头砸的吧,怎么砸坏了这么多!”易笙白了黄婉婉一眼,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遇到这么一个讨厌的女人。 “你!”黄婉婉气得牙痒痒,今天一再用言语侮辱她,看着还是个小孩,没想到这么牙尖嘴利。不过她不放过易箫,却不能跟这个小女孩计较,不然人家就会觉得她心眼太小了。 “姑娘,这可要问易老板了。他自己手下用了多少力气自己不清楚吗?”黄婉婉话头一转,“易老板的冰片现在可是炙手可热势绝伦,不会这些银钱都不肯赔吧?” “撞坏的这些你也有份的!”易笙气呼呼喊了一句,被易箫瞪眼止住。 “老板,抱歉。”易箫蹲下身看着摊主,“你看看损失了多少,我赔你。” 摊主哭丧着脸点点头,事情都这样了,他也只能认栽了。 易笙几人帮他重新整理了下摊子,把那些坏了的都理了出来。 “老板,这些是不是不在一件首饰上的呀?我看两个成色不一样啊?”黄婉婉蹲下身,拿起两片碎玉,朝着老板好心问道。 那摊主看着黄婉婉的眼神,一下明白过来,连忙点头应是:“姑娘真是好眼光啊,这一块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啊。”事实上,这一指甲面的一小片确实是和田玉,但是这整个玉佩也就这一小片是真的,其他都是他自己用普通石头制的。 黄婉婉一听摊主,发现这人真是够机灵,隐晦地给了他一个媚眼,让摊主的脸一下爆红,这说话的底气都横了不少。 “还有这个戒面,这可是祖母绿!” “还有这个……这个……” 易箫兄妹完全不懂摊主说的那些玉石的名字,骞绯月虽然在骞府听过这些,但是还没人教过她如何辨别玉石。 “你……”易笙越听心里越慌,看那摊主的表情,她怎么觉得最后那摊主会开出一个她不敢听的价格。 “好了,总共完全损毁七件,损坏了十一件。”摊主露出有些心痛又状似无奈的表情,“易老板,我就收你一个进货的价格吧,真要是卖,那可不好说呢!正所谓金子有价玉无价,若是遇上心头好,那这价格能卖到多少那可说不好!” “多少钱?”易箫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他们都听得出来这摊主是被黄婉婉撺掇了下故意找茬了。 “你就给个八……一……二百两就好了。” “什么?” “你乱说!”易笙惊呼,“怎么可能?我刚来的时候还问过你这个珠钗,才二十文!就算把你摊上的东西都买下来,也就十几两。” 摊主一听,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挺起了胸膛:“哎姑娘,你这话可不对。这只珠钗只有这一颗珍珠是真,还是最差的珍珠,也就值二十文。这些打碎的可不一样,那可是上品。” 哪怕三人甚至周围的人都听得出来那摊主就是故意在漫天要价,可是他们没法说那些他指出来的就是假的。 “是你!”易笙指着黄婉婉,“你们串通好的!” 黄婉婉眼光一闪,眸子里就有泪光在闪动。她转头看着周围的人,尤其是男人轻轻啜泣:“大伙帮婉婉评评理,婉婉被这位易老板推到不说,还要被污蔑串通,这天下难道真是有钱人可以指鹿为马吗?” “婉婉姑娘,我们都看到你被他推了!”有汉子说话,也有人窃窃私语。 黄婉婉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就行,她转头看着易箫:“易老板,今天若是你们不愿意拿出这钱,婉婉就算是为奴为婢也要把这银子还上。只求你们别污蔑婉婉清誉。” “你……”易箫兄妹哪见过这样的手段,一口气闷在胸口差点呕出血来。 “哎,黄姑娘,你真是太好了。” “是啊是啊,易老板,你卖冰片赚了这么多钱,还不如黄姑娘大气!” 周围围着的人开始议论纷纷,矛头几乎都是指着易箫。 易箫几人认得一些人,都是几次说要买冰片,最终都是舍不得钱没有买或是一直在讨价还价的人。怕是他们小火制冰厂的发展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嫉妒。 “你,你你!”易笙到底年纪小一些,一下就跳了出来指着她认识的几个人,“哼,不就是没卖冰给你们嘛,你们怎么这样!” 说着她的眼角已经带着泪水。易箫把易笙拉在后面,对着那几人冷冷扫了一眼,他似乎又看到之前人家指指点点她是扫把星时的场景。如今他不会再让人这样欺负她。 骞绯月眸子也暗了下来,她从不想惹事,却总有些人要撞上来。她不会烧了她,但是她一定会给她一点教训。不过她得先把这件事解决离开,下黑手这件事总是要在暗中进行的。 “我们没说不赔!”被易箫的冷眼一扫,有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下,不论是这个大男孩健硕的身体还是他现在手上握着的东西,还是让不少人有些忌惮,“但是赔多少也不能这位老板一人说了算。我们不妨请一位懂玉石的人来帮忙鉴别一下,到时候该赔多少,我绝无二话。” “呵呵,易老板,”黄婉婉一看摊主闪烁的模样,暗暗说了句“没用”,要是真找了人来,今天她这口气还怎么出。 “易老板,刚才老板也说了,金子有价玉无价。说不定请来的人看上了其中一块,这价格,是二百两还是二千两,这可说不准哦!”黄婉婉看似关心实则却是把易箫的后路堵住了。 易箫一听也皱起了眉,他可不保证请来的人会不会被黄婉婉影响。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女人看似娇小,但蕴含的力量可真是比男人一拳的力量大多了。 “若是易老板不愿意,这银子还是我掏了吧!”黄婉婉说罢便要去伸手解腰间的荷包,突然人群外围一个声音传进来,打断了她的动作,让她的嘴角牵到了耳朵根。 “她的银子我出了!” 第161章 痛 “她的银子我出了!” 一个声音霸气传来,周围的人全都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易箫和易笙也不由皱起了眉,光听这声音,恐怕这人就不是好相与的。因为易箫还听出了声音中十足的中气和不悦。 所有的人都转头去看那说话的人,却没有人注意,在听到这个声音时,有一个人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她的眼角已经无声泪下。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 “他长得真好看啊!” “看不出来很有钱啊,穿得这么素,不过脸蛋倒是配得上黄姑娘。” 在众人的纷纷议论和打量的眼光中,那人越走越近。他的身子一动不动,只有脚下的步子一步又一步,又稳又坚定。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吵闹的中心黄婉婉的方向,瞳孔里印着的是那一抹娇小的身影,似乎已经没有一丝空间来容纳天地间其他的东西。 走的近了,他的眼里有歉疚,有庆幸,有心痛,有快乐,最后全换做了眼里是满溢出来的比水还要柔软的深情。 “嗬……”他张张嘴吧,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敢再说话,怕这又是一个梦,一开口喊她,梦就醒了,然后只剩下无尽的冰凉的夜。 黄婉婉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子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能拥有这样一份注视。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第一次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但是她不想低头去害羞,她想看着他走过来,然后抱住她。 她也同样在原地等着看着他,看着看着她被他眼里的柔情包围、融化。然后不由自主地跨出了一步:“头……千默!” “千默” 是谁在她耳边喊出了这两个她一直不敢喊出的字。 她以为又是一场梦,她在梦里听到了他的声音,感觉到了他在向她靠近。 她又感觉到了热泪爬上了脸,滑落进她的脖颈,灼痛了她的心。 她转头想触摸他一下,又或是唤一声他的名字, “千默……” 换来的却是她又一次看着绳子段落,他急速下坠的身影,还有饱含不舍的眼神…… 渐渐地,她不敢再看,不敢再喊,她怕连看着他影子的机会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可能又做梦了。可是哪怕是做梦也好,她终于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千万不要喊醒她,千万让她再多做一会的梦。她想再好好回想下他的声音,那么真实,带着颤抖和庆幸。 他也很高兴吧,能和自己在梦中相遇,然后说一句话。 “我听见了,千默,我听见你的声音了。”她在心中跟他说着。 “千默!”又有人喊了一声,这声音好熟悉。 黄婉婉看着人走近,眼神慢慢错开,一直望着后面与她擦身而过,然后站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 “你……”黄婉婉眼中的深情一点点退却,变成诧异,变成疑惑,最后当他缓缓朝着她伸出颤抖的手时,她的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凉。 她似乎听到了周围不停有人在指点,在嘲笑她,笑她不自量,笑她投怀送抱,笑她还不如一个满脸疤痕的丑八怪。屈辱,妒火,愤怒快要将她淹没,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覆上了已经收拾起来的摊位,捏住了一根长长的簪子。 “都是她!”今天所有的屈辱都是因为这个丑八怪!她要报仇,她要杀了她! 黄婉婉动了,谁都想不到一个如此娇弱的女子竟然会突然奋起持着簪子扎向身旁的女子。 “啊!”众人惊呼声中,却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刺耳的“噗”的一声。 鲜红的鲜血溅出,喷到了黄婉婉的脸上,她的瞳孔印着的是宽阔的背脊,还有背脊后那一张布满泪痕的脸。那脸上的寒霜,让她似乎又感觉到了把冰片抓在手心的感觉,通体寒冷。 “你……”她的手迅速收回,“我……”她没想到他竟会拿自己的背脊挡住对她的伤害。她不信以他的身手会避不开。 “婉婉!”九卿挤了进来,正好看到千默后心的伤,还有他的身体前方已经侧过半片身躯看着黄婉婉伸出的手。他的瞳孔剧烈一缩:“不要……” 几乎是喊出口的一瞬,他闪到了黄婉婉身边抱住了她,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双手,眼眸里是赴死的坚定和可怜的请求。 “月!”那直达心底的声音响起,一只温暖的手覆上手腕,骞绯月的身体猛得一震。 他……他在喊她,声音那么近那么近,就在她的耳边,她还感觉到了他呼在她脸上的气息。 他……他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布满厚茧的手心,那是他一直趴在地上走了好多年磨出来的。还有那传递到她皮肤的温热的感觉,那是她梦里从未有过的感觉。 “千……”她一点一点转过自己的眼睛,先是看到了那刚毅的侧脸,还有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救威风时候抓的。 然后看到了那高高的鼻梁,她曾经打趣过像他这样的高鼻梁,容易得鼻炎。 她的下巴被两根手指轻轻捏住,然后被抬起,她对上了那双每次都只印着她的影子的眸子。她看到了他瞳孔里的自己,正满眼紧张地望着他。她好怕与他对视,她怕又是一场空。 他看到了她眼里的躲闪和害怕,他也怕,但是他真切地抓住了她,触碰到了她。她没有再消失在自己的指尖,他握着她的手心,还留着刚才快要跳出来的零星火苗灼伤他的一丝疼痛。 痛!他感觉到了痛!是真的,这是真的……这时的眼泪再控制不住,他把她的手凑到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搓着。是她的手,是她的温度,不是梦,是真的,是真的…… “唔……”千默呜咽出了声,他的泪水滴落在洁白的手上,却烫进了她的心里。 手——缓缓抬起,手指颤抖着向他的脸一点点靠近,指尖快碰上他的脸时却停住了。踯躅了好久,没有再伸出去一分。 突然一只大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让她的手心贴在了他的脸上。 “唔!”手惊了一下,手指差点跳离,却在触及皮肤那一刹那顿在了那里。 第162章 看好你的人 骞绯月看着那布满泪痕的脸,熟悉的眼神,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手指微屈了一下。她感觉到了皮肤上的温度和触感,手指轻轻抚摸,是真实的,没有再一穿而过,他也没有再消散。 “千……默!”骞绯月呢喃出声,半个多月了,她终于敢再一次看着他喊出他的名字。 “我在,月……”千默是声音从她的指尖淌过,顺着血液直达她的心底。 “千默……” “是我,我回来了。对不起……” 千默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拥紧,脸埋在她的肩头不停轻唤着她的名字,不停诉说着对不起。 “唔……”骞绯月窝在他的胸口轻声流泪,她找到他了,他回来了,他真的回到她身边了。 “月……”千默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她,却发现除了叫她的名字,除了说对不起来表示他的担心和不安,还有劫后余生能再拥她入怀的幸福。 两人的脑海都不由闪过了那一天山崖上的画面。 那一刻,止不住的悲伤,以为那会是永不相见。你知道吗?这种感觉让我永远记得,再久都无法忘却那一刻心底无法言语的灰暗。 可是,上天却如此眷顾,你又回到我的身边。我想,那永不相见也只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分别。正式那分别,让此刻脸上洋溢幸福。失而复得的喜悦,是会永远都记得的快乐和感恩。 “月儿,真好!”千默此时感觉到了一阵头晕,他想自己一定是太高兴太激动了,气血都感觉有些不稳。 “嗯!”骞绯月也止住了哭泣,贪恋地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气息。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剩下的便是满心满怀的满足和幸福。 只是她感觉手上的湿热还留存着,甚至感觉越来越多,越来越粘。她满足的笑容渐渐凝固,她想抽回手看看。只是刚一动作,千默就搂紧了她:“别动,别离开。” 骞绯月像以前一样轻抚着他的背,哄着他:“千默不怕,我会一直在。” 千默孩子气地又紧了紧怀抱,骞绯月轻声哄他:“你不看看我现在腿的样子吗?” 千默的身躯微微一顿,才慢慢松开了她的怀抱。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她竟然站了起来。 “月……” “别说话!”骞绯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森冷的寒意。她看着满是鲜血的手,还有千默右侧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衣裳,她的眸子燃起了火焰。 骞绯月掏出身上带着的普通止血药,转过身给千默撒上。那簪子她没敢动,只是看着那血液还在往外冒时,她的脸色一冷再冷。 “她是谁?”骞绯月回到千默面前,看着他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到底是心疼没有质问他。但是伤她的人,她绝不会放过。 “姑娘!”这时,九卿先一步上前,“咚”地一声朝着千默单膝跪下:“头儿,是我没有看好她。要杀要剐,我都替她受了!” “九……”黄婉婉满脸震惊地看着这个平时自己觉得恶心的男人,竟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她不是看不懂那女孩眼里的杀意,她相信凭着九卿那么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来。 她突然感觉很生气,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升起,她几步小跑到九卿面前,一把把他推开:“谁要你多管闲事。” 她转头看向千默,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你总是看不见我?明明是我救了你的命,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早就死在船舱,被人贩子丢进海里喂鱼了。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骞绯月听着质问,扶着千默的手紧了又紧,他差点……他是不是受了重伤,现在好了吗?所以刚才才没能躲开的吗? 千默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担忧,忙拍拍她的手臂:“月,我没事。”说着还露出一个有些虚弱强撑的笑容。 “你!”黄婉婉发现自己被无视了,她心里的火越来越旺。 “婉婉,我们回去!”九卿站起来搂着她要走,被她猛地挣开。 “放手!千默,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那么丑……” “嘭!” 千默挥手一掌,直接把黄婉婉击飞了出去。 “婉婉!”九卿惊呼一声,忙飞身接住她,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婉婉……” “九卿,看好你的人!”千默转身看向骞绯月,“月,我们走吧?” 骞绯月点头:“你先跟我走!” “嗯!”千默没有去理会身后躺在地上用恶毒的目光看着他们的黄婉婉,没有杀了她已经算是回报她当初的救命之恩。 “易箫!”骞绯月示意易箫过来帮忙扶着,被千默拒绝。 “月儿,我想让你扶着……”又是那吃醋耍赖的孩童模样,骞绯月却笑不出来。她心疼地看着他明明已经苍白如纸的脸色,却还扯着顽皮幸福的笑容。这些天,他也担心坏了吧。 她并不知道童心已经和他见面了,还告诉了他自己跳崖的事情,所以不知道千默这两天经历了怎样的由死到生。 不过不管过去的那些天有多么难熬,总算是拨开云雾了。 骞绯月拉着千默去了琉都酒楼,问叶和要了一个二楼的包间,易箫和易笙守在门外。 “哥,他就是月姐姐在找的人吧?”易笙还有些感慨,刚才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悲伤、喜悦、温馨,让她心绪有些不宁。她从来没试过能有这样复杂的情绪,感觉有些难受,又替两人幸福。她甚至在想着,自己会不会也有这么幸福的时候。 “嗯!”易箫揉揉她的发顶,知道自己妹妹是开始会思考了。以前的思考只是对于一件事的思考,今天,不仅是她,还有他,开始了对人生、人性的思考。 他想,他们俩人之间肯定有很多不寻常的故事发生过,那一刻两人的相拥,他感觉到了浓浓的情谊。他有过一次这样的感觉,那就是和妹妹吵架和好后聊天的那个午后,他也感觉到了流转在两人之间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情谊的感觉。 但是今天,千月和那个男孩子之间的感觉,哪怕只是看着,都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门外,两人轻声感慨着,还在回味当时的温馨。 门里,骞绯月正看着那后心处几乎全部没进身体的簪子,眉头紧锁:“为什么不躲?” 第163章 母猴子 千默趴在软榻上,歪着头看着坐在一边烤着匕首的骞绯月,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看着,眼睛里饱含着幸福的柔光。 “是不是看到美女就走不动路了?所以躲不开?”骞绯月没好气地说了一声,剪子剪破衣服的声音带起一阵利刃破空声:“嘶——” “你这也算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了!” 千默还是笑着,她娇嗔的样子真好看。 骞绯月被他看得有些脸红,搬了小凳子坐在他边上,担忧说道:“忍着点!” “不痛!”千默跟着她把头转过了些,就是不让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你转过去啦。”骞绯月被他看得有些手抖,“我这么丑,有什么好看的。” 千默一听一下翻身坐起,吓得骞绯月赶紧动力按住他,“干什么呀!” 千默不顾她的阻拦,坐直后捧起她的脸无比认真地说道:“好看!” “哪有那个什么婉婉好看。”骞绯月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自己这是在吃醋啊。她其实一点没把黄婉婉放在眼里。若是她的千默会被这样的女子勾y走,那他也根本不值得她这样付出了。 但是她就是想故意逗一逗千默,好像也是这么久没见,她在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撒撒娇。 “没看过她。不知道长什么样……” “噗……”骞绯月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胡扯,我知道你对人过目不忘。” “发qing的母猴子的气息。” “……”骞绯月差点把匕首掉地上,这半个多月没见,她的千默怎么似乎变坏了不少。 仿佛看懂了她脸上的疑惑,千默赶紧补充:“九卿教的。”你的女人惹的事,总得帮忙挡一挡!千默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九卿,死道友不死贫道。 骞绯月把他按回软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这人回答得乱七八糟,还有些学坏的倾向,但是至少自己的心里听到这些话时还是很甜蜜的。怪不得现代有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九卿是谁?” 千默看她不再追问自己没躲的话题,心里暗暗松口气。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本可以制止黄婉婉的行动,但是他没有出手,而是任由她将簪子刺入了自己的后背。因为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让她害怕、担心,伤心跳崖,劳累找他,让她心痛,让她流泪。 都是因为他,哪怕流了血,受了伤,她的那些痛,他还没有感受到万分之一。她翻身下崖的时候,该是怎样的无助和意冷。 “痛吗?”骞绯月尽管已经下手很快,但是簪子入肉太深,还是带出了一些碎肉,伤口又开始流血。 “痛!”千默的心里很痛,每次他想到她连摸都不敢摸自己的害怕,他的心就绞碎一般的疼。 骞绯月的眼角带着一些湿润,她大致猜到了他不躲的原因,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继续问下去。这个傻瓜,我又何曾怪你。 “月,别用你的药!”千默突然说了一句,打断了骞绯月正要给他抹血晶液体的动作。 “千默……” 千默抿唇,他上次就闻到了那血晶液体里蕴含的血气,他不去探寻她的秘密,但是一定不会再用。 “九卿是一个神棍……”千默开始说九卿的事,骞绯月暗叹了一口气,收起了瓶子,拿出了普通的金疮药,给他倒上。 “忍着点。”药敷上,千默也只是伤口周边的肉不自主地抽动了下,说话的语气停顿都没有。 骞绯月一边帮他包扎一边听着他讲着自己掉下山崖后的事。当他说到自己现在管着硝石矿事,她倒是很意外,没想到两人竟是离得这么近。而自己原本心心念念想要打通关系的硝石矿竟然掌握在他的手里。 “九卿应该是个聪明人,可他为什么会对黄婉婉……” 千默摇头:“不知道,不想管。” 他看已经包扎好了,坐起身来,把骞绯月手上剩余的纱布放在一边,然后握着她的手摩挲着低声说道:“你呢?” 骞绯月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自责和心疼,反握住他轻声说道:“找到你就什么都好了。” “我想听。” “嗯!” 骞绯月让他没受伤的一侧靠在软榻上,自己看着他慢慢说着找他的事。她没有说她是从跳下悬崖开始的,只是说自己到了海里遇上了易箫兄妹,然后说到了小火制冰厂。 千默哪里不知道她是想隐瞒已经陪他死过一次的事,他抱住她有些哽咽:“怎么那么傻……” “嗯?” 千默把她的头往自己胸口按了按,似乎这样能让她听到自己的心疼:“童心都跟我说了。” “……”骞绯月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他……你去东州找我了?” “他现在在硝石岛。” “啊?” “月,若是有下次……”千默想告诉她,下次别再这么傻,可是骞绯月的一句话就让他再劝不下去。 “心死了,人活着,又有什么用?”骞绯月的眼神里透着无尽的苍凉。 “不说了。”千默轻叹口气,他们俩都是没有家的人,彼此就是唯一的依靠,少了对方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静静地靠在一起,终于可以不再揪着心,这时的他们,享受着这些度日如年的时间后宁静和温馨。若是可以,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他们的心中也没什么遗憾。 只是时间总是不会停止,虽然劫后余生的重逢让两人对人生的态度有了一丝转变,但是他们也知道有太多的人经历了劫难却没有他们的幸运。 如藤娘一家,如周东一家…… 所以遗憾并不是没有,只是被他们暂时放下,享受片刻只属于他们俩的时间。 当世俗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人慢慢直起了身,对望一眼,他们知道接下去的路还会充满困难。 不过那些困难相比已经过去的近一个月来说,都不会让他们退缩。因为至少现在和以后,他们有对方陪在身侧。 “千月,叶掌柜安排了饭菜,你们要不要出来吃点?” 易箫的敲门声响起,骞绯月和千默相视一笑,“走吧?” “嗯!” 第164章 丢海里喂鱼 千默已经找到了,与叶和的合作也改了一下。他们不需要在大堂贴寻人启事了,便改成了让他们入了一些股。冰片的供应价格降低的部分变成了分红。 叶和没想到易箫和千月这些人,竟然对经商的事知道得这么多,光是分红这一条就让他把他们摆在了和自己差不多的位置,而自己多的,也无非是这些年的经验罢了。他像他们这么点岁数的时候,还只是个跑堂打杂的。 这样一想,他又有了一丝遗憾,若是自己儿子能跟他们一样就好了。他也不是对明秋不满,只是几次下来,他也明白,儿子的心思始终不在这一路上。 正事谈完,大家也是说了些轻松的话题。骞绯月看着千默,不停给他夹一些红肉,好补充流失的血液。千默也不停给她夹着她喜欢吃的菜。 两个人的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自然,却又无时无刻不再刺激着饭桌山所有人的眼球。 “月姐姐,你再不吃,碗里的菜都放不下了。”易笙打趣了一声,骞绯月的脸色微微一红。 千默则淡定地让小二又拿了个空碗来,继续给她夹菜。 骞绯月被大家似笑不敢笑的眼神弄得有些尴尬,干脆放下筷子给大家说故事:“在很多年前啊,有一个大家族的家主。他呢,生了三十几个孩子,但是临了,他却不知道该把家业交给谁了。 “因为几个出色的孩子他都觉得不合心意,可是偌大的家业怎么办呢?分了吧,家就散了。不分吧?谁当家主?” “不会吧,那么多孩子就没有一个好的?”易笙先咋呼起来。 其他人包括叶和甚至明秋都有些好奇,只有千默安静地继续做着搬菜工的事情。看到骞绯月放下了筷子,他就直接把菜夹到了她的嘴边,迎来了骞绯月一击白眼。 他也不在意,笑笑把菜放进碗里,然后给她递了杯茶。 骞绯月有些不好意思接过,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几个他看得上的,早早得就想谋夺家业。那些安稳待着的吧,他又不喜欢。” “那后来呢?” “后来,有人就劝他:你若是儿子里挑不出合适的,就从孙子辈里挑嘛!反正你还年轻的很,培养一个小孩子也还来得及。 “他一听,可行,就真的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很的孙子,然后把他培养成了一个很不错的接班人。” “什么是接班人?” “就是继承人!” 易笙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选择太多也不好!” 大家都被一个小女孩小大人的模样逗乐了,在笑声下,叶和看骞绯月的眸光深了又深。以他这么多年的眼光,他绝对不会认为她只是在说一个故事。 他看了看身边淡淡吃着菜的儿子,心中不停冒出刚才那个女孩子说的故事。是啊,既然儿子不喜欢,又何必勉强他。反正自己还年轻,培养自己的孙子就好嘛。 这样一想,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儿子已经十八了,他得赶紧找人去物色物色,看看有没有哪家的姑娘合适。在大燕,普通人家的男孩子,过了十八就可以成亲了。只有那些贵族家庭,才会让男孩留到二十开外再成亲。因为他们不愁娶啊。 他不由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虽然没有千月姑娘身边的那个男孩子那么英武,但是自家儿子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加上琉都酒楼在琉都这一片土地上,还是有些地位的,这好姑娘应该不难找。 千默在饭桌上对骞绯月毫不掩饰的关爱,让除了他之外的人都吃得有些煎熬。易箫虽然已经说服了自己,也摆好了自己的位置;虽然也为他们的重逢感到高兴。但是这心里多少有些酸涩,只是他的脸上一点都没有显露,他不想给他们造成负担。 终于一顿饭吃完,几人告辞了叶和,走出了酒楼。 “头儿!” 张大一直留在原地等着,在他边上站着的还有那个正在瑟瑟发抖的首饰摊主。刚才千默击飞黄婉婉那一掌,一直翻来覆去在他脑海显现。他刚才可是帮着那个黄姑娘一直在欺负他身边那个女孩子啊。这下完蛋了……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首饰摊主差点就要跪下来了,“大侠,不关我的事啊,是刚才那个姑娘……大侠……” 千默没有理会他,只是转头看着骞绯月。 “易箫!” 易箫走上前,掏出二百两的银票丢给他:“是不是这么多?” “不不不不……不是不是……”小摊主话都说不溜了,他哪儿还敢收这银子啊,“大侠,您别折煞我了,这不值钱不值钱。大侠姑娘若是喜欢,我……我双手奉上……” “张大,”千默把银票塞回骞绯月怀里,“全买了,包起来带回去。” “是!” 千默拉着骞绯月先一步走开,还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九卿说,自己女人的东西一定要自己买!” “……”骞绯月差点扶额,这九卿真是害人不浅啊。她那个呆傻的千默哪里去了,都教的什么东西啊!还有那个什么女人,好像也是他的人。怪不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九卿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正带着受伤的黄婉婉回去的九卿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人惦记上了,以至于接下去的大半年,他都生活在水生火热里。只是现在,他还在忐忑不安,他知道千默不会有事,但是怀里昏迷着的女人让他露出了无限的迷茫。 “头儿,办妥了!”张大不一会就赶了上来,把背上包袱一拍,“给了他二十两,他不亏了。” “嗯!去准备船。”千默吩咐了一声,看着骞绯月,“月儿,我们回去吧?” “好。” “去活鱼村!”千默吩咐了张大一声,拉着她往开阳港慢慢晃去。 “你不回硝石岛吗?” “月儿想去吗?” 骞绯月顿了下:“你不去没关系吗?” “有九卿在,没事。” “他会不会……” “不会。”千默轻搂着她的肩膀,躺在甲板上晒着午后的阳光,暖暖得让人幸福地想睡觉,“女人管不好,石矿再管不好,就丢海里喂鱼去吧。” “咯咯……”骞绯月好久笑得这样开心,“偷懒!” “月儿你也是啊,飞鸽盟你不去没关系吗?” 骞绯月摇头:“易箫他们可以的。” “月儿……我有些困了……” 骞绯月靠在桅杆上,让千默侧躺下来枕在自己腿上:“睡吧,到了我喊你。” “嗯……” 阳光温婉,岁月静好…… 第165章 悲催的九卿 船到了活鱼村,“咚”地一声靠岸,千默也睁开了眼睛。他躺着,看着天空那么蓝,阳关那么暖,微微一转头,她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真好。” 骞绯月温和说道:“要再眯会吗?” 千默直起身,拉着她一起走下船:“这里离硝石岛很近。” “嗯!”骞绯月无奈笑笑,“竟是这样巧,又这样不巧。” 千默摇头:“时机未到罢了!” 话一出,骞绯月笑得更无语了:“这九卿真是害人不浅啊!” “哈哈哈……”千默大笑起来,确实,九卿教了他不少东西。 两人去了制冰厂的辅助房,那里有几间房原本是打算留给值夜的工人住的,暂时还空着。骞绯月把东西收拾了下,陪着千默安置下来。 等易箫他们回来,四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互相认识了下。千默郑重地向二人道了谢,易箫却敏感地发现了他在隐晦地向他宣示千月的主权,不过他也客气地应下了。 之后的几天,易箫也特意交代了易笙少去打扰他们,久别重逢,他们总是有不少话要说的。他则自己担起了小火制冰厂的几乎所有事情,从和飞鸽盟的合作,把冰片销往更远;到和琉都酒楼的合作;还有制冰厂的扩充等等。 “他很能干。”山顶,千默抱着骞绯月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晒着太阳,看着山下易箫带着车队回来,还拉着做箱子的木材。 “嗯,我们终归是要离开的。”骞绯月看着西面的方向,此去一千多里,就是燕京。“不过,得先把寒毒解了。” 骞绯月有些担忧地望着他,等今天太阳下山,又是十五了。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能在他毒发之前找到他,至少可以陪在他身边。 千默拿下巴摩挲了下她的发顶:“月,不担心,相信我。”经此一事,他哪里还舍得、忍心丢下她一人。就为了她能好好活着,他也要好好活着。 “嗯!”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真的经历过后,两人对于生死看得更重却也更轻了。 夜幕降临,两人的气息也渐渐低弱下来。当活鱼村都陷入了一片宁静后,小火也冒了出来。天上的月亮渐圆,骞绯月望着千默:“快开始了。” 当月亮正圆,活鱼村的山顶上,一处隐秘的岩石后方,骞绯月和小火静静地陪着千默,他们又要经历一次一日一夜生与死的煎熬。但是骞绯月知道他一定会醒来。 因为提前招呼过了,易箫他们也没有太担心两人的“消失”。但是在硝石岛上的九卿却已经是日盼夜盼着两人的到来。哪怕来了后两人要惩罚他去挖硝石矿他都认了,因为他实在是快撑不下去了。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他带着受伤的黄婉婉回到岛上说起。 自从千默离开后,童心就一直在岸边等着,主要是岛上有些无聊,他闲着无事就干脆到岸边吹吹海风,顺便等着千默回来。等他回来,他还想跟他说一声,弄一些硝石来研究下。 不过没想到千默没等到,等到了受伤昏迷的黄婉婉和一脸焦急的九卿:“九卿大哥,黄姑娘这是怎么了?” “受伤了!”九卿没时间多说,冲着岸边的张大就喊,“去最近的村子找个大夫来。” “哎!” “欸欸,等等!”童心忙拉住要开船离开的张大,兴冲冲跑到九卿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道,“九卿大哥,我会医术。” “嗯?”九卿可是还记得当初他晕过去,还是千默给他配的药。 童心一看他满脸不相信的样子,脸色一板:“我可是从东州来的。” “英雄出少年啊!”九卿一把拉住童心的手,“婉婉就交给你了!” 于是在接下去的七天里,九卿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当初的草率决定。每每想起,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 黄婉婉被搬到了九卿的屋子里,童心忙坐下来把脉,良久良久,九卿等得脚都站麻了,他终于有了结果。 童心站起身,紧皱着掰着手指坐到桌前,想了很久后终于提起笔来开方子。 九卿原本还抱着狐疑的态度,但是当看到童心潇洒飘逸的字迹后,默默安下心来。光凭这一手功底深厚的字,想必他在东州的背景不会太浅,至少应该是不错的家族里出来的。 不得不说,童家对于孩子的基本功还是抓得很严很扎实的。哪怕纨绔如童心,不论是辨别药材的能力,还有笔下的功夫在常人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只是,他这能拿得出手的功夫也就这两样了。悲催的九卿不知道,他只猜对了一半,童心背景是很深厚。但是他自己的医术,那是跟比村里的大夫都不如的。从药到医,还是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的,这里需要很多很多的病例来练手。 而黄婉婉,便荣幸地成为了童心的第一个病例。 九卿眼巴巴看着阿祥拿着方子跟着张大出去抓药,然后把药煎好。他还亲自喂了黄婉婉喝下。 药见效很快,没一会黄婉婉就醒了。这让九卿握着童心的手好好表达了感谢之情:“小童啊,你真是华佗在世啊!” “呵呵呵,不敢当不敢当……” “啊——”一声尖叫响起,两人转头看向黄婉婉,她人是醒了,可是她的脸上开始冒出一个一个的红色疙瘩,一下就布满了脸上、脖颈,然后开始往手臂上爬去。 “啊,婉婉!小童,小童,这是怎么回事?”九卿也急了,这怎么就这样了? 童心也惊了一跳,这黄姑娘都跟小红差不多了。嘶……没小红漂亮!他默默腹诽了一句,忙安抚九卿:“九哥别着急,这恐怕是婉婉姑娘对其中一味药过敏了,待我开些治疗过敏的药就好。” “好好好,那小童你快开!” 半天后……“啊!”黄婉婉的尖叫声又一次响起,身上的红疙瘩下去了不少,可是她的腿却突然麻了不能动了。 “小童!” “啊,九哥,不着急不着急。怕是治疗过敏的药用量太多了,让她的神经过分镇静了。待我开些活络的药就好了。” “那你快开!” 第166章 警告 一天后,黄婉婉吃了童心的药后不停拉肚子,最后晕倒在茅坑里。被九卿看了个精光抱到屋里后,黄婉婉再不敢碰童心的药了。 九卿为了对她的身体负责,当着她的面喝下童心治疗拉肚子的药。黄婉婉实在是拉得虚脱了,看九卿喝了药半天后还没什么异常,才敢喝下童心的药。 于是,两人连续四天都没有异常。安静得连个屁都没有。 “小童啊……”九卿苦着一张脸走到童心的屋子里,再撑下去他怕自己会被自己憋死啊。 “九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脸便秘样啊?”童心关切地问道。 他没注意到,他问出这句话后,九卿差点轰出的手掌:“我……我……就是便秘!” “啊,不要着急,我给你开副药就好了。” ……这次的药,九卿学乖了,先兑了好几碗水,把药性冲得很淡很淡后才喝了下去。 于是,他又毫无动静地过了两天,直到这一天千默和骞绯月的到来。可怜童心第一次开对药,还让病人自己折腾成无效药了。 “千默……”九卿一听说他回来了,冲过去就抓着他的手痛哭流涕,“你终于回来了……” 千默和骞绯月刚下船,就看到了满嘴都是疮的九卿,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 “千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九卿的嘴唇不停掰着,就像两根跳动的肥香肠。 “千月!”突然一声惊呼声从后面传来,正抱着千默哭诉不停的九卿不由抖了三抖。 “千月!”童心喊着冲过来,最后两步干脆蹦了起来朝她扑来,被千默手一横拦在了半空,“砰!”。 “嘿嘿,千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童心半空摔在了沙滩上,也不在意。站起身顾不上拍身上的沙子一下就跑到骞绯月面前叽叽喳喳说起来。 “哇,千月,你的腿已经好啦?真是太好了。是你自己治好的吗?你也太厉害!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神啊……” 骞绯月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兴奋过头的家伙絮叨个不停,心里却是暖暖的。她已经听千默说了,他不远从东州赶来,就是为了给他报信和道歉的,他还帮他们把那么多书都带了过来。 也许一开始的相识并不愉快,甚至还有些冲突,但是几次相处下来,她也发现了,童心只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罢了。尤其当她知道了这几天他的所作所为后,童心在她心里的地位一下上升了不少。 这边童心还在碎碎念个不停,而九卿那边差点就要朝他跪下了。童少爷,童大哥,童神医,你行行好,让我跟千默一句完整话好不好? 骞绯月好笑地朝着千默点点头,先跟着童心到一边去听他念叨。她是感觉到九卿有很重要的事,若是她早知道了,绝对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讲完的。 千默有心要惩罚下他,所以拖到了晚上安顿好骞绯月的住处,才给九卿开了药。药只有一份,他和黄婉婉谁吃他就管不着了。 九卿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喝了一小口,黄婉婉喝了一大碗。第二天,黄婉婉哪怕已经洗了好几次澡,一步一摇中,还带着些臭气。而九卿则多憋了一天后,才开始慢慢通畅。 于是在硝石岛上“喇叭花”变成了总所周知的“臭喇叭”,而慢慢地“杀手医师”这个称号也开始传开,这些都是后话了。 “今天你先休息下,明天我再带你四处转转。”千默晚上陪着骞绯月在屋里说话,给她看了硝石矿的地图还有周边的海图。这次他们回到硝石矿,也是有些重要的想法想要实施。 “嗯,好。”骞绯月就住在千默隔壁,有事喊一声就行,千默再舍不得,也还是没留下来。他已经听她说起过不少后院里的事情,尤其是让他防备黄婉婉的事,他已经有些知道男女大防。 不是他在意,而是他不想她因为他受到一点点伤害,哪怕只是口头上的,虽然他知道她并不在意。 第二天天还不亮,千默已经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卯时,他才拉开了房门,却不曾想对上了端着鸡蛋煎饼正好走到门外的骞绯月。 “岛上东西不多,做了点鸡蛋饼。” 千默的眼睛都要笑没了,拉着骞绯月就进来,她也很想自己了吧。 “等等,你先端进去,我去端猪肝汤。” “好。”千默看着那里去的背影,眼里一片柔和。 “头儿……”阿渡在后面站了一会,看着千默端着碗香喷喷的饼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等了好一会他还没回过神才开口喊道。 “什么事?”骞绯月已经消失在转角,但是千默就是想这样看着,等她出现的时候,他能第一眼就发现她。 阿渡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他听说头回来了,特地赶在早上去接人前来找他汇报下:“头儿,活鱼村出了个‘小火制冰厂’。” 千默一听,眉头微皱转过头:“继续说!” “是!”阿渡得到了头儿的回应,吸了口气底气更足了:“头儿,你不知道,那个小火制冰厂给工人的工钱很高,听说还给分红啥的……” “你想涨工钱?” “不是!当然不是!”阿渡被千默的质疑弄得有些生气,“头儿,我本来是要死的人,多亏了头儿你把高老板拿下,才有我阿渡重活一世的机会。我就是担心那小火制冰厂把咱们的人都抢走了,您看,最近来我们矿上做工的人越来越少了。” “那按你说,我该怎么办?”千默似笑非笑地看着阿渡,这个平时只知道撑船的小伙子,没想到竟然对硝石矿这么重情义。 “头儿,你这么厉害,要不你去警告下他们的老板?不许跟我们抢人!” ……千默的眼角使劲抽了抽,他还不知道自己和绯月,和小火制冰厂的关系。 “千默,你有什么话要警告我吗?” 身后戏谑的声音响起,千默狠狠地瞪了阿渡一眼,转过身时已经满是讨好的笑容:“月儿,好香的汤啊……” 骞绯月端着汤慢慢走到千默前面,看着眼前这个还有些愣神的小伙子幽幽说道:“你……想让你们头儿怎么警告我?” 第167章 黑火药 “你……你!”阿渡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你不是小火制冰厂的人?”他并不知道她其实就是老板。 千默宠溺地看了骞绯月一眼,朝着阿渡说了句:“去找九卿,他会告诉你。” “月儿,我们进去吧,汤都要凉了。我感觉我有些缺血头晕……”千默看在阿渡也是为岛上考虑的份上,帮他挡了骞绯月的怒火。不过他也知道,她是不会真的生气。他可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了两人一起吃饭的宝贵时间。 骞绯月端着汤走进去,放下后才笑着对千默说:“是个衷心的。” “罚他去采矿。” 千默忙里偷闲地说了一句,被骞绯月瞪了一眼,“假!” 千默含着满嘴的汤眯了眯眼笑笑,一顿早饭吃得满是温馨。 吃过早饭,千默带着骞绯月逛了下硝石岛,很快,硝石岛来了位女主人的消息就传开了。 黄婉婉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气得摔碎了手中的碗,撒了一地的汤。 九卿走到门口正好听见了里面的碎碗声,看了看手中的拿着的从千默那里抢来的鸡蛋饼,伸进嘴里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逛了硝石岛,千默还命人开船带着骞绯月到附近的一些岛屿稍微转了下,这也是他第一次去别的岛上,以前他也只是在海图上看过。 “千默,那里是什么?”骞绯月在逛完了一圈后看到了远处一片雾蒙蒙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岛屿,上面还矗立着一个白色的塔一样的东西,看着似乎是人像。 “看位置应该是海神岛,”千默打开海图,“这里,距离我们大约十五里。” “海神岛……” “张大!” “哎,头儿。”张大是个机灵的,他忙接上话头,“琉都的百姓都信奉海神娘娘,那里就是海神娘娘的神庙。那座白色的呀,就是海神娘娘的神像。听琉都的百姓说,每年九月初九是海神娘娘飞升的日子,那天在海神岛上会举办整个琉都最盛大的海神节。” “海神娘娘……”骞绯月想起了那个被她遗弃的易笙,笑着摇摇头。 “怎么样?”回到岛上,千默问骞绯月。 骞绯月摇头:“还没有好的想法,我们得……” “乒乓!”突然隔壁传来了一阵巨响,两人不由起身。 “少爷,少爷!少爷……”阿祥紧张的惊呼声响起,千默和骞绯月赶紧到了隔壁看情况。 只一眼,骞绯月就立刻示意身后的千默关门,自己则快速蹲下身去看童心的情况。 “呼……还好!”骞绯月探了他的心脉,看着满地的锅炉碎片心有余悸。 “把你家少爷扶到床上,他只是受了些轻伤,你去给他煎药。”骞绯月快速在一边的废墟里找出了纸笔,开了张方子交给阿祥,打发他离开。 阿祥不疑有他,赶紧接了方子就出去了。 千默蹲下身仔细翻看着地上的碎片,还有散落一地的药粉。他伸手摸了一些放在鼻下闻了闻:“有硝石,硫磺,好像还有一点……” “油!”骞绯月指着桌上的一盘油炸金包银,还有吃剩下的一半,“童心可能是手上沾了油。” “所以这个就是………” 骞绯月凝重地点点头:“就是我跟你说的黑火药。还好油量很小,没有造成大范围的爆炸。” 千默前些天听骞绯月说过黑火药的事,还没有很大的概念。今天没想到童心弄了点硝石玩玩,竟然误打误撞差点就丧命在这东西下。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不能让人知道。” “嗯!”作为现代人,她很清楚,火药会对一个国家产生多大的影响,到时候很有可能被用到战争中去。那将会是一场无法形容的灾难。 “但是今天童心意外发现了这个,明天还会有人发现。”骞绯月低声说道。 千默也皱起了眉头,他听出了她心底的担忧。他按着她的肩劝慰:“月儿,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嗯!”她抬起头看着千默,“但是我们能控制的事,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 千默看着她的眼神点点头。几天的时间里,两人不停聊着天,聊着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所想,那些曾经没有想到的事,两个人都说了出来。比如他们师傅和童心的关系。 因为他们在意的人和事,所以他们要准备得更多。 “少爷,药好了!”阿祥终于是把药煎好带来了,骞绯月和千默便把童心交给了他,嘱咐他若是童心醒了一定要先通知他们。原因无他,主要是要跟他交代下今天的意外,避免他乱说。 依着他们对童心的了解,和这些天的表现。若是不事先交代一句,怕是他还会好奇继续试。虽然最终跟他解释费了点力气,总算是劝住了他不要再好奇去试验这个东西。 “要想我不去试验也可以!”童心眼珠子一转,想到了自己一直悬在心里的东西。 “嗯?” “你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童心跳下床拿起笔,刷刷就把他一直挂在房间里的那一长串默写了出来。 骞绯月拿起一看,嘴角抽了抽:“你从哪儿来的?” “我……”童心有些不好意思,“我偷看了你做的笔记。” 骞绯月恍然,之前千默说过,那些书都是童心帮忙保管的,他看了也不足为奇。只是这个方程式,她要怎么解释? 童心看她为难的表情,心一横耍起了无赖:“你不说我就天天试验那个会‘嘭’地一声的东西。” “那随你,炸死了也少了个祸害!”骞绯月当然不会被他威胁到,就冲他醒来后知后觉吓哭的怂样,她才不信他会自寻死路。 “呜……千月妹妹,你不心疼我了……” “……我让千默来心疼你!” “咳咳!别,别!”童心这下被吓住了,“我,我不试了还不行嘛!”说着他又爬上了、床,一边爬一边还嘟囔,“千月妹妹,你也欺负我,跟千默一样,果然是被千默带坏了!” 骞绯月听着他碎碎念,无奈甩给了他一张纸条。 “高温加热朱砂!” 童心看着纸上的字,想起那串文字就是在写着朱砂特性的那页,对着骞绯月的背影高喊了一句:“千月妹妹,你真是太好啦!” 第168章 顺风 “月儿,我不好吗?”千默听着隔壁的喊声,幽怨地望着骞绯月。 骞绯月无视了千默的耍赖,拿出易箫传过来的信:“飞鸽盟的事谈妥了。” “月儿……”千默还想磨蹭下,被贴上来的信纸挡住了脸。 “不过,他们似乎有意让封顺单独做这件事。” “嗯?”千默也不闹了,接过信看了下上面的内容。 易箫在上面也说得比较简单,无非是飞鸽盟愿意跟他们合作,做冰片运输生意。但是不能用飞鸽盟现有的路线,要重新开辟路线。具体的要等封顺过来见面再谈,上面还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就还在琉都酒楼。 “我原本想的是利用飞鸽盟的线路,现在看来,对方似乎有所顾忌。”骞绯月脑子里想的是借用他们的送信路线变成一条物流路线。 “月儿,”不得不说,九卿知道的确实是不少,当时他想利用飞鸽盟找人的时候他就说过,“飞鸽盟这样的盟会,背景不会简单。他们传递消息的同时,也可以收集消息。” 骞绯月这一听,马上明白过来:“这……难道说?” 千默点头:“九卿猜测它是一个搜集情报的盟会。” “所以他们是防着我们?” “嗯,有可能。消息来源、路子最是重要,若是被人截去了,后果可不堪设想。” 骞绯月有些疑惑:“那封顺那边又是什么意思?” “这应该是飞鸽盟的一种信号,他们可以跟我们合作生意上的事,但是不允许我们触碰关键的东西。”千默手指敲着桌面,“封顺这个人我命人打听过,他和他娘是飞鸽盟救的,对飞鸽盟的感情非常深,责任心也很重。” 骞绯月听童心说了封顺在东州找她送信的那些事,从合作伙伴的角度来说,应该是一个负责值得信任的人:“那就先去见见他,听听他们打算怎么做。” “嗯!”有千默之前二十万的银票放在他们那里,这桩生意应该是怎么都能谈下来的。 酒楼的见面就在两天后,骞绯月就趁着这两天给千默大致讲了下现代物流、快递公司的一些运营原理。这些是她前世的一个堂叔跟她说的,他是德玛物流的总工程师。当时也是为了满足小姑娘的好奇,堂叔才介绍了一些。所以她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但是大概的原理还是懂的。 “我们就是要打造这样一支队伍,有点像镖局,但是比镖局能做的更多更细。”骞绯月还是跟千默解释商量后,才找到这样的解释办法让封顺听起来更容易懂。 “普通的镖局就是接一家的货,然后押送到一个指定的地方。”骞绯月在纸上一边画一边讲解,“而我们是要同时接很多家的货,然后沿着这条路线一路送下去。到一个地方,卸下一个地方的货物。” “最终我们要做到的就是从一个州的其中一户人家,把货送到另一个州的一户人家手中。就跟你们送信一样!只是我们变成了送货。” 最后一句话让封顺恍然大悟,他有些激动地接过骞绯月的图纸,细细看着。他把那图上的一个个小方盒子想象成一封一封的信,然后在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转着飞鸽盟送信的路子。 骞绯月和千默看着封顺越来越亮的眼神,知道他应该是想明白了。 “我懂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封顺才停下了思考,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带着自信的光芒,“但是还有几个问题。” “货物的安全怎么保证?信件几乎是不会遇到偷抢的问题,但是货物不一样。” 骞绯月微微一笑:“镖局是怎么保证安全的?” 封顺差点就脱口而出,却在对着骞绯月似笑非笑的眼神时顿住了:“别说,我想想。” 封顺想要自己思考的态度让两人很放心,这样的人才会走得更远。 “啊我明白了!”封顺有些激动地喊道,“借势!我们可以先借势!”他不由把目光转向骞绯月,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对不对”? 骞绯月微笑点头:“不错,我们的货运队伍本身就是一趟镖。” “可是,那他们不是很快就能学会我们的法子了?”封顺这次皱眉想了很久,也没有想通。只能求助地望向骞绯月。 “我们是第一家这样做的,在市场上首先就抢占了先机。等别人也效仿起来时,我们就跟他们比便捷、比安全、比价格、比信誉!” 后面的话,每一个词就像一柄锤子一下一下砸在封顺的心头:便捷、安全、低价、信誉!这几个词,他在飞鸽盟里听到的训导一直是这样,但是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这一刻,他决定这八字箴言便是他以后的信条了。 现在的封顺只是想着要这样去做,要坚持这样去做。当某一天,他回过头看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遵守了一生。 而今天便是他严守这个信条的第一天。 “那人家怎么知道我们能送货呢?” “这还不是你们自家人一句话的事?”骞绯月笑着拿出一张回单,这张还是当初千默委托飞鸽盟帮忙去东州送信时,飞鸽盟接了任务后回给他的凭证。若是信没送到,可以凭着这个凭证退银子。也是这样的上好信誉,飞鸽盟才能发展得这么壮大。 而如今这张回单上被骞绯月写上了几个大字:“顺风送货到您家!” “这……” “把这句话写在你们盟里回单的后面,这样别人就知道咱们送货啦!”骞绯月故意问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盟里让你自己出来做这块,但是举手之劳、互利互惠的事情,他们应该愿意的吧?” 封顺看着这张回单,心里有些热血沸腾:“嗯!我去跟副盟主说!我一定会求得他答应的!” 骞绯月点点头:“嗯嗯,告诉他,不同意,我这顺风货运就找别家做了!” “顺风……货运?” 骞绯月点点头:“对,这是我帮你想的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封顺嘴里念叨了几遍,身上升起了一股豪气:“好!就叫顺风货运!” 第169章 心思 和封顺把剩下的事情敲定了下,三人拟定了个合约。千默留在飞鸽盟的二十万两就算是合伙的资金,他们出钱,飞鸽盟出人。而冰片的运送作为顺风货运的第一单生意,则只收运费。 封顺对于二人的信任很是感动:“万一……做得不好……”他是抱着一定要做好的心思,但是他毕竟还年轻,一下接了这么大的生意,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的。 “至少冰片生意能让你先动起来,相信你,会让这股顺风从琉都刮向四海。” “嗯!”封顺没有说太多的承诺,但是他眼神里的坚定他们都看得出来。 “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啊!”叶和看着出门去的封顺的背影感慨道。 骞绯月也看着门外说道:“叶掌柜还想着明秋?” 叶和呵呵一笑:“千姑娘见笑了。上次千姑娘一言,犹如醍醐灌顶,在下已经不去为难秋儿了。” 想到自己让儿子可以选择他想做的事时,他身上一闪而过的不寻常的气息,他不由叹了口气。这些年,原来他一直在为了他这个爹在为难自己。说起来,他这个爹当得有愧啊。 他已经记不得,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明秋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安静、不苟言笑。以前小时候他也安静,和他娘一样,但并不像现在这样,似乎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他以为他性子静,是喜欢读书,可是为他请了老师,他似乎也是不咸不淡。 他也仔细观察留意过,发现他几乎每晚都会出去,到天亮才会回来。但是儿子大了,他不说,他也便没有问。 “哎……”叶和想起了明秋的娘,那个温柔娴静、单纯善良的渔家姑娘,若是她还在世,应该会懂得秋儿的想法吧? “我这个爹当得不称职啊!”叶和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骞绯月没有多劝,她上次就感觉到了明秋的怪异,但是她没有提,她与他们,不过是生意上的来往罢了。 “叶掌柜,不知道您的海鱼打算自己运还是?”若是可以,倒是可以让顺风货运来帮他们送货,她是知道他们要把海鱼送到远方去。 叶和拱手真诚说道:“千姑娘,真是抱歉。因为食材的运送还是要讲究新鲜,所以我们暂时还是用自己人快马快车的送。虽然有冰片,但这路上时间自然是越短越好。” 骞绯月点点头,也不勉强。事情谈完,她和千默便一起回了硝石岛。 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想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唯一有些让人不愉快的便是黄婉婉隔三差五的“不期而遇”。 千默每次的“视而不见”让她心中的妒火越烧越旺,但是她始终都没有放弃,终于有一天,被她找到了一个机会。 易箫传信过来,因为冰片的销量越来越大,他们打算扩建制冰厂。而且原材料的供给上也有些吃力了,骞绯月便回了活鱼村去商量。 本来千默也是要一起的,但正好秦师爷派人来收矿石,似乎还要带朝廷派下来视察硝石矿的开采情况。于是千默和九卿不得不留了下来。 矿石交割完毕,秦师爷看着钦差摸着袖口满意的模样,心底对九卿和千默的上路也很是满意。钦差这边他们打点好了,这毛顺舒服了,对自己也是好处不断。 “九卿、千默啊,你们辛苦了。大人和我都会记得你们的好的。”秦师爷拍拍九卿的肩膀,他已经大概听说了高二力出事了。但是只要他们对他的“孝敬”不断,他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是知道高二力跟秦知府有交易,但是这与他有何相干。至少高二力在的时候,给他的只不过是两人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要说,还是九卿和这个小伙子千默会做人,那都是他们拿小头,自己拿大头。 这样想着,他看九卿和千默的脸色就更和善了:“来来,九卿啊,送我们一程,你也和钦差大人聊上一聊。” 九卿朝着千默点点头,跟着秦师爷他们上了船。 千默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底的眸光暗了暗:“高二力最近怎么样?” “回禀头儿,这半个月他已经求见您五次了。” “再关他半个月,看好了。” “是!” 千默在岸边看了看天色,想着要不要让阿渡带着他去活鱼村接骞绯月。这时,有人来报,说黄婉婉在他门口找他,听说非见他不可,还一定不能让九卿知道。只要他去了,她以后都不会出现在在他面前。 听到手下汇报的最后两句话时,千默皱了皱眉。 他走到自己屋前,看到黄婉婉就跪在门口,还带着一股浓浓的香味。他眼底闪过厌恶的情绪,没有理会她望来的委屈的眼神,自顾自走进了屋。千默没有关门,黄婉婉一看赶紧跟上进去,不过她倒也识趣地没有关门。 一进屋里,黄婉婉就“咚”地一声跪下了。 千默往桌前走的身影顿都没顿,让黄婉婉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随即又换上了可怜死心的表情:“头儿!求你,把卖身契还给我!我想离开。” “找九卿!”千默说了一句便翻看起书来,完全不管堂下跪着的楚楚可怜的妙龄少女。 许久之后,黄婉婉小声的啜泣声传来:“你知道,他对我……我不能去找他,他不会给我的。” “我会让他还给你,你走吧!”说完千默不再说话。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黄婉婉没有离开,她跪在地上,神色黯然,低声慢慢诉说着,“可是若不是利用这副皮囊,我早就不知道魂归何处了。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他们逼我嫁给一个老头子,我不愿意,我才十六啊,那人都已经六十了。呵……上天不公,我只是想要一份真正的感情,而不是因为这皮囊!” “你可以划花你的脸!”千默冷冷地说道,话语里已经带上了不耐的寒意。他想到了他的月儿,想起她一刀一刀刻在脸上时的决绝。他的心又一次像刀割般疼痛起来。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愤怒,似乎有一把火正在身体里燃烧着,让他的气息都有些不稳起来。 第170章 秘密 “头儿,你怎么了?”黄婉婉看着千默的胸口起伏起来,脸上也带上了些不正常的红色,心里“扑通扑通”开始跳个不停。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滚!”千默憋着胸口的气从牙缝里蹦出了一个字。 只是黄婉婉哪里肯动,她反而往前倾了倾身体,慢慢站了起来,“头儿,你是不是很热啊?你的脸都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一步一步往前迈,她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紧张和一丝隐藏起来的兴奋。 “头儿?”黄婉婉已经快走到桌子前面了,千默这时就坐在桌子后面,低着头咬着牙握着拳,似乎在忍耐非常难忍的事情。 “起效了!真的起效了!”黄婉婉看着他压抑的表情,脸上带上了一些疯狂。 “头儿,若是你难受,就告诉我……”黄婉婉这时已经悄悄匍到了他的桌前,身体向前倾着,露出脖,颈一片雪白,“千默,若是你难受,婉婉可以……” “嗬……”突然一直手臂直冲过来,捏住了黄婉婉纤细的脖子,让她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口。 她意外地瞪着眼睛,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你……” “是你自己找死!”千默的手指开始用力,黄婉婉的脸色越来越红。 “你……”但是她双手死死抓着千默的手,从喉咙里痛苦地挤出几个字,“中了毒……解药……只有我……” 千默掐着她的手松了松,看着她有些滑落的衣衫下露出的肩头不由一震。 “咳咳咳……”千默的手一松,黄婉婉跌落在地上,脸色一片绯红。 当喘了口气后,黄婉婉才发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脸上也渐渐烧了起来:“我……嘤”她刚一开口,突然不自主地轻哼了一声,把她自己吓了一大跳。 “你……”黄婉婉感觉身上越来越热,有些地方还有异样的感觉传来,让她通红的脸上刷得闪过惨白,“我……我这是怎么了?” 她感觉到身/体、、、里热气在一波一波地往上yong,快要淹没她的理智。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中了自己下的毒。 “你……”她很快话都说不出来,看着千默的眼睛渐渐迷离,“嗯……千默,唔……”黄婉婉开始撕、。、che自己的。衣服,人也在地上一点点像千默挪动过去,口中还不停发出压抑又婉转的声音。 当九卿搭着骞绯月的船一起回到硝石岛时,就看到张大神色焦急地站在岸边不停来回走着,还时不时抬起头往他们的方向看。 “千姑娘,九哥,你们终于回来啦!”张大看到船靠岸,迫不及待地跳上船,可是刚要开口,对上骞绯月的眼神时,话却噎在了喉咙口。 “怎么了这是?”九卿看着刚才还急冲冲的人一下就不说话了,踢了下他。 “我!”张大欲言又止,他是听说黄婉婉去找千默了,开始他完全没有担心。但是当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远远看着那门似乎已经关上了。这心里突然就咯噔一下,坏了!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这头儿的性子他们知道,这黄婉婉的性子他们更知道啊。怕是头儿今儿个栽在黄婉婉手里了。 这样一想,他就再呆不住了,可是阿渡送骞绯月去了,他只能在岸边徘徊等着。终于把人等来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是经历过他们两人相遇时候的场景的,他们之间那种融为。一、体的感情,让他这个大老粗都被感染了。他猜头儿和千姑娘绝对有过很不寻常的过去,两人之间的感情也非常深。如今,让他如何开得了口去揭开那比死可能还要更让人难过的画面。 “你们头出了事?”骞绯月冷冷的话语响起,她眼睛已经望向了那山腰上紧闭着门的房间。她没有千默那么深的功力和敏锐的感知,看不见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但是张大尴尬愧疚和不忍的神情,让她的眼底慢慢化作一片冰凉。 “我去看看!”九卿哪里还能没发现端倪,他眸子一黯,跨步就要往上走。 “等等!”骞绯月喊住了他,自己也下了船,先一步往前走。 “千姑娘!”张大担忧地喊了一声,却没有喊住她的脚步。 “九卿,若是千默真的出了事,我一定不会再手软!”骞绯月毫无生气的声音传来,九卿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痛和悲伤。他也快步跟着一起走了上去,对于骞绯月的警告,他也不会认为她是说着玩的。 他抬头望了山腰上一眼,脑海闪过无数画面:婉婉,难道真的要走到那一天吗? 骞绯月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心里的火越来越盛,小火已经在她胸口的位置若隐若现。可是她眼底的寒意也越来越深,当听到山腰房间里传出来的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时,她放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抬起,指尖已经开始闪动着火苗。 “月儿!”一声轻呼想起,让她指尖的火苗瞬间不见,让她抬起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阳光般的笑容。 笑容的对面,是衣着完整,手持半卷的书的俊朗少年。那少年的脸上带着和照着他背脊的阳光一样温和的笑容。 “月儿,我想你了。”他朝她伸出空着的手,说着最直白却最真诚的情/话。 “我也是!”骞绯月第一次这样直接地回应他,对着他伸出手,由他拉着她飞上了最后的几个台阶。 “呼……”千默轻搂着她,把鼻子贴近她的头发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月儿好闻。” 毫不掩饰的情话让骞绯月红了脸,悄悄将头埋进了千默的怀里。 千默顺势捂住了她的耳朵,不让她听见那肮脏的声音。 九卿一看这情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 “九卿!”千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寒意,“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让她死得体面一点。” 九卿伸出去要推门的手顿住了,他转过头祈求地看着千默,然而换来的却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她找死!” “千默……” “月儿,我们走!”千默搂着千月转身走下山坡,“月儿,这房子烧了吧,我们再建一个!” “好!” 话音刚落,山腰的房子火苗已经窜起,转眼就烧到了房顶。 “不要……”九卿瞳孔剧烈一缩,脑海闪过漫天火海的场景,“等下!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换她不死!” 第171章 其实我来自…… “只求你们饶过她!”九卿朝着千默单膝跪下,“千默!” “我对你们的秘密没有兴趣”千默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和骞绯月两人脚下的步子都没有停顿。 “如果事关硝石矿的上千条人命呢?” 山腰上的人顿住,“什么意思?” “十月初十,地火喷发,硝石矿将被大伙覆灭,上千人命魂归大海!” “什么?”千默猛地转身,他的话让他心惊,“不要告诉我你是算出来的。”千默的话里带着森冷的寒意,“我不信!” 骞绯月也上前一步:“你知道什么?” “我……”九卿站起身,对上两人锐利的眼神,那目光仿佛在说:欺骗则死! 身边屋子里还传来一阵阵的娇,喘。呻//吟,屋外的火还在燃烧着,九卿的神情变了又变,终于全身的气息一松,整个人似乎都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先让我把她救出来。” 话音落下,那火似乎是有灵一般弱了一些,露出门口的位置,九卿望着骞绯月的眼神深了深,转头冲进屋里。 几乎是同时,千默拉着绯月往另一间空屋子转身离开:“别看,伤眼睛!” 骞绯月嘴角一抽:“你刚没看?” 说这话时,她原本是打趣的,却不曾想千默听完沉默下来。他的沉默让骞绯月眼底一黯:“你……” 千默感觉到身边人儿的气息变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忙拉着她的手说道:“月儿,不是你想的这样。” 骞绯月点点头:“我信你。” 千默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还是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道:“月儿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心疼我。他刚在屋外等她的时候,听到了她在岸边对九卿的话。 骞绯月回握住他的手,千默,这世间唯一会让我毫不迟疑、毫无原则地支持维护你的人只有你。 “月儿……”千默的情绪里多了一丝迷茫,“我,不是豹子,我……是从哪里来?” 骞绯月听到他的话题皱起了眉:“你,发现了什么?” 千默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左肩的位置,上面有一小块红色的斑点。 “月,这个……” “胎记?” 千默摇头。 “难道?”骞绯月想到了一个可能,震惊了神色,“她?” “黄婉婉右肩上也有这个!” “什么?”骞绯月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你们!千默……”她的思路一下就乱了,“怎么会……” 千默轻轻在骞绯月的脸上抚摸了下:“月,她与我没有关系。”对她,他没有任何血脉相连的感觉。在野兽中长大的他,对动物之间血脉的感应是相信的。不过就算是有,就冲她要破坏他和月儿之间的感情这一点,他也不会轻饶她。他心疼怜爱的声音让她冷静下来,她起身看着肩头的那个红色斑点。斑点的位置是在左后肩的位置,千默也只是无意中在镜子里发现了它的存在,若不是今天恰好看到了黄婉婉肩头一样的斑点,他根本不会在意。 “她的那个也是方形?” “嗯!” “看得够仔细啊?”骞绯月酸酸的话语让千默一个激灵。 “没细看!”千默赶紧辩驳,他看清了那个斑点,但是别的他真没看,“月,我真的只是看了这个红点。” “别动!”骞绯月自然是相信他的,她低下身去仔细看,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当她把一边的皮肤抚平了一些后,她发现了一点刺青的痕迹。 “千默!这个是后面刺上去的。” “刺的?” “嗯,就是人为刻的。” “刻的什么?” 骞绯月凝神去看,“太小了,看不清。”她的手指试着换着不同的方向去抚平皮肤,试图看清楚这块刺青是什么,但是太小了,抚平后也没法看清。 “月……”千默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嘶哑。后肩上传来的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起了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嗯?”骞绯月没有注意到他声音里的异常,反而又凑近了些想看得更仔细。温暖的气息呼在的肩头,引起了手下人儿不自主的一阵颤//栗。 “唔……”千默不由轻哼了一声。 “弄痛你了?”骞绯月抬起头,却发现了他已经通红的耳根。 “千默,你怎么了?” 千默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火热。他虽然已经用内劲悄无声息地讲那飘入他鼻尖的媚.药引到了黄婉婉身上,但是到底在他身体。里过了一下,还是留下了一丝药性。加上身后人儿亲密的接触,让他起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月,那个女人给我下了毒!” “什么?”骞绯月伸手就要去探他的脉,被他握住。 “没事了,过会就好。”他哪儿还敢让她触碰自己,还好这时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转移了骞绯月的注意力。 “人来了!” “嗯!”千默穿好衣服,正好九卿走了进来。 骞绯月还是不放心地伸手握上了千默的手腕,若是真是给他下了可恶的毒,今天不论九卿说的是什么,她都不会让她好过。 “九卿,我只听实话!” “我……”九卿走到一边坐了下来,手指摩搓着左手食指带着的细小扳指良久后,终于慢慢开口,“我可以说实话,但是我怕说出来,你们也会认为我说的是假话。”说着他自嘲一笑,“别说你们,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抬头看着千默和骞绯月,张张口,犹豫了下,终于是摇摇头:“我知道你们都奇怪我为什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女人。” “不奇怪!” “没想过!” 九卿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无动于衷,嘴角使劲抽了抽,“不是,你们不好奇我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选黄婉婉?” 两人连摇头都懒得给,九卿仰天长叹一口气,终于是认命地低下了头。千默也就罢了,他最开始就见识过了,除了对这个女人,就没见他对什么事上心过。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千默看上的女人也是这样。 “好吧,你们不要吓到,其实我……来自未来!” 第172章 你猜得没错 “什么?”骞绯月惊呼起来,九卿的话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你……”难道你也是……穿越?这样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刻压在了舌下。 “未卜先知?”千默还没听明白,他以为他还是在说自己会算卦。 九卿满意地看着两人脸上的震惊和意外:“非也非也,确切的说,我是来自……一年后。” 他伸出左手的扳指,那一圈绿色带着几不可查的一丝血色:“这是我无意中获得的一枚戒指,原本是带着好看,却不想……它……竟然让我死而复生。” “婉婉……是我前世的未婚妻……”九卿说起这句话时,脸上露出了一丝他们从未见过的柔和。 千默还好,他反正以前只是像野兽一样活着,脑子里固有的东西装的很少。所以对他来说,这些话听起来就跟之前接受新事物一样,没有什么很大的困难。 而骞绯月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九卿,他竟然也是死而复生? “呵呵,确切得说,并不算前世,依旧是这世,呵呵呵……”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笑着笑着眼角就带上了泪。 “我和婉婉在一个村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三岁的时候,她就跟我说,长大了要嫁给我。我也一直把她当做我以后的妻子般呵护疼爱。好吃的、好玩的,我都会先留给她。她越长越美,而我却只是村里一个普通的男孩子……” “等下!”千默打断他的回忆,他第一好奇地看着九卿,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后问他,“请问你今年贵庚?” 他记得很清楚,黄婉婉说她自己是十六岁,看她的样子也是差不多。但是九卿……这一头披发,胡子拉渣,还有有些沧桑的皮肤,怎么看都不像十几岁的男孩子啊。 “啊?”九卿被打断,情绪还来不及收回,一时愣在了那里。 “三十和十六算是一起长大?”千默提醒了一句,九卿回过味来。 “哦,忘记介绍了,其实我不是‘我’!”九卿撩了一下头发,“确切的说,这具身体并不是我原本的,你们可以想象成是我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我死了后,灵魂就飘到了这具身体里,哦,这具身体叫‘九卿’。” “那你叫什么?” “额……名字并不重要。”九卿眉角抽了抽,低下头酝酿了一会情绪,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这次没有人再打断他。 “我跟婉婉在十四岁的时候订了亲,我是说我本来的那具身体。当时我觉得是整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因为我能娶到村里最美的姑娘,她开始比镇上大户人家的姑娘都不差。 “可是就在我拼命做活攒彩礼的时候,他们竟然告诉我,她要嫁给一个员外了。那个员外都六十多了,人都快入土了。我很生气,去质问婉婉怎么了。可是她已经逃走了,我听说她是被逼婚的,为了不连累我,才逃跑的。 “于是我就带着所有的彩礼去追她、找她。找了两年啊……终于……让我在硝石岛找到了她。” “嗯?”千默这时神色有些怪异,他理顺了九卿话里的意思,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你是说,你,你的那具身体,是在这里找到的黄婉婉。” “不错!” “那他是谁?”千默突然醒悟,那九卿原本的那具身体,那个人,岂不是到了岛上? “还没来……”九卿摊摊手。 “那他来了后呢?你怎么办?他不就是你?我是说灵魂、思想。”骞绯月有些理解不了,两人难道是共用一个思想? 九卿摇头:“最初我也以为是,然而并不是。不瞒你们说,我当‘九卿’已经快十年了。我的灵魂占据九卿的这具身体是十年前,那时候黄婉婉才六岁。我在接受了自己‘附体’的事实后,也想到了你说的问题。于是,我就回了村!” “你回去了?” “是啊!反正没人认识我!”九卿神色怪异,脸上也是无法理解的神情,“我回去了,也见到了才六岁的黄婉婉,还有……” “还有你自己?”千默皱眉。 “不错!我见到了我自己,我正在给黄婉婉网小虾。我忍不住走上前,跟我自己说了句话:‘这虾好吃吗?’我以为他会认出我来,又或是他已经傻了。因为那具原本的身体里,思想却已经在九卿的身体里了。那他应该要么跟我是一样思考的,要么应该是没有脑子的啊!” 九卿十年来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他转头疑惑地看着千默和骞绯月:“你们能帮我想想么?” 两人也摇摇头,他们的想法跟九卿差不多。 “他回答你了?” “嗯!答了,说婉婉喜欢吃。我那时候才意识到,可能我们的思想是各自同时存在的,于是我就留在了他们村后面的小山上隐居起来,然后几乎天天守在暗处看着他们日出日落一起玩耍、一起长大。我也在长大、老去…… “那些我们小时候一起做过的事无比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当跟着他们又经历了一遍后,一次次地印证下,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直到两年前,他们订了亲,然后她逃跑。我没有告诉我的身体,她去了哪里,而是自己跟了上来。” “于是我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没有看到的那些事,没有经历的那些人。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会要嫁给那个员外,又为什么要出逃……呵呵呵……”说到这里,九卿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做旁观者看着自己被骗、被愚弄,可真是不好受啊!”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还是会担心她,会痛?就让那个我去痛不就好了?” 骞绯月他们听出了他心里的矛盾和怨怼,想必中间的那两年,他看到了不少让他伤心痛苦的事吧。 “你是怎么死的?”千默把之前九卿说的“一年后”会发生的事和他现在的话串联起来,一下想到了问题的中心。 “呵呵呵,千默,你猜得没错,我……就是死于那场大火。” 第173章 再挣十年 “地火喷发?” 九卿点点头:“明年,十月初十,就在硝石岛。” 骞绯月皱眉,这样说来,硝石岛下的海底,很可能存在着一座活火山:“你们……” “无一幸免。” “你的前世没有我们!”千默突然说了一句,不是问话,而是肯定。 “不错!”九卿抬起头,眼神里也露出看不透的迷茫和疑惑,“我没有阻止任何事,以为所有的事都会跟以前一样,直到你的出现。 “你出现在那条船上,是上一世没有发生过的。黄婉婉前世在船上,没有救任何人。硝石岛上的头儿,从始至终都是高二力。所以我才会在犹豫了很久后还是决定拿酒给你,那时候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你似乎是一个变数,也许很多事会和以前不一样。” 话说完,三人都沉默下来,心里都闪过一些念头。 “黄婉婉,你自己看好,这是最后一次。” 九卿看到千默眼神里的冰冷和警告,抿唇点点头:“我知道了。” 骞绯月看着九卿有些落寞的背影,不由说了一句:“九卿,你确定再回来是为了她?” 九卿背着的身形一顿,他猛地转过身:“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怕你再活一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骞绯月想到了自己,眼神看着千默,她刚来这里的时候,也以为自己重活一世,是为了能够获得前世没有的亲情。直到几次经历生死才明白,上天让她重活,也许是有别的意义。 也正是因为自己走过了那一段路,对于也是能重活一次的九卿,她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条忠告。 九卿离开了,他没有说接下去会怎么样,只是黄婉婉到底是被他看管了起来,再没出现在他们面前。但是他们知道,等他原本的那个身体找到这里时,事情也许才会有一个真正的了结。 千默没有问九卿或者黄婉婉那个肩头的印记,在确定这个印记的意义前,他不会轻易暴露。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淡,小火制冰厂、顺风货运还有琉都酒楼的生意,都在一步步朝着他们各自设定的目标前进。千默和骞绯月也开始在硝石岛深居简出。 硝石岛上的人除了时不时能在日出日落时看到两个相随的身影漫步在岸边,其他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忘了这两人的存在。 反倒是童心,开始在硝石岛上越来越活跃。他自从给黄婉婉和九卿治疗之后,他的人生似乎又一次打开了一扇大门。第一次是在看到骞绯月的笔记时,那时算是一段引线。而这次加热朱砂让他得到了水银时,他对医药的热情一下涨到了夸张的程度。 于是不论什么时候,甚至是吃饭、如厕,他都抱着书在研究着。这次可不仅仅是一些医药方面的书,炼丹、炼药的,还有那些江湖术士的杂谈,甚至还有一些巫术、蛊术,他都爱上了。 “少爷,顺风行又送了些书来,都是老爷从东州送过来的。”阿祥又抱了三本书过来,“老爷留口信说,这几本都是有名的毒经。” “毒经?”童心这才从书堆里抬起头,有些好奇接过。自从他去信回去说要闭关研究医药开始,他老爹就时不时会找顺风行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书来。 “知子莫若父啊!”童心捧着毒经啧啧不绝。 隔了一个海峡的东州城童家,童林收到了顺风行的回信:“老爷,书已经送到少爷手里了。” “嗯!”童祤沧依旧是坐在后花园的高台阁楼,喝着茶看着燕京送来的请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老爷,太子冠礼为何会邀请我们?” “呵……”童祤沧把请帖往桌上一扔,“不过是和詹长虚演的一场戏罢了。邀请他是真,我们只是给他们送个由头。” “那……” “去。我们不去,詹长虚这戏怎么演下去?” “可是……”童林知道,京城是他们家主心中的刺,他对那里的恨和痛,在很长的时间里让他对这两个字都是抗拒的。 童祤沧的眼光黯了下来,带着沧桑,却也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我这个爹总不能比儿子差。” 童林一听,眼神亮了起来,他知道,他的老爷,那个叱咤东州的童祤沧终于又回来了!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童林的话里带着激动,“那少爷……” “不用,就让他安心学,不用告诉他。为了童家,我得为童心再挣十年的安稳!” “是!” 此时,在徐家,徐锐也正看着请帖神色未明。边上童祤清正淡淡地坐着翻着自己的手札,徐露也陪在一边,只是眼神一直不停地在往请帖上瞄。 “夫人,您看这事?”徐锐终于问起了童祤清,徐露也把目光转到了自己娘身上,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了期待。 “露儿想去就去吧。”只一句话,就让徐露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只是在看到童祤清瞥过来的眼神时,她才稍微收起了一些,“娘……” “嗯,此次进京后就先别回来了,娘给你研制的药也到了最后关头。此事一了,你就跟着我在京城闭关三年,等到地心大比再回来吧。” 徐露一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她忙收敛神色应了声是。 而詹家,下人已经开始动起来了。 “礼儿,这次进京,我们兵分两路。你先去找下你二叔,务必说动他跟你一起进京。”詹长虚看着亭下下人忙碌的身影,一脸郑重地跟詹礼交代着。 詹礼虽然有些担忧,但还是应下来:“爹,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是一定要!”詹长虚拿出一封信交给他,“见到若谷,交给他。若是他能跟你进京,就算是给太子最好的贺礼了!你可明白?” “是爹!孩儿定不负所望!” “很好!”詹长虚满意地看着自己儿子,想起了他们三大家族的下一代,“童心最近去哪里了?” 詹礼摇头:“离开东州了,去了琉都,但是具体在做什么,查不到。” “继续查,我总觉得这个小子这次突然离开,似乎有些不寻常。” “是!” 第174章 冠礼 八月十五,大燕太子慕容君逸将举行加冠礼,声势之大,几乎是大燕近二十两年最大的一次盛会。大燕修生养息这些年,国力鼎盛。又出了一位惊艳绝伦的继位者,光从目前慕容君逸的才学和在国内民众心中的声望,甚至可以预见,大燕在接下去的几十年,只会更强。 于是,慕容君逸的十五岁冠礼,也成了大燕向各方展示其底蕴和未来的绝佳机会。 除了东州三大世家,同样在大燕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各方势力都收到了邀请函。也有人说,这是太子在向各方发出信号,那些能来参加的人自然也是释放了将会支持他的信息。这一次也算是太子为他自己发展收拢势力的开端。 为了办好这一次盛会,各方都涌动起来。 “快点快点!”琉都酒楼的后院,叶和也是有些激动地不停催促着。二十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怪不得他,因为这次的事意义确实太大了。 自从和小火制冰厂合作以来,他已经往京城和各地大酒楼送了不少海鲜,生意也越来越旺。二十年前没有实现的想法,近期已经有了初步的完成。这让他最近天天都是咧着嘴,哪怕是明秋对于相亲、成家的抵抗,都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没想到仅仅是一个月,这些海鱼连着冰片就被送进了宫里。宫中的主子吃到如此新鲜的海鲜,自然是赞不绝口。这不,马上要举办的太子冠礼,就指明了要做一批海鲜盛宴。 “哎,多加几层冰片啊!不要省,不要省。这食材的安全、新鲜可是最重要的!” 叶和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叮嘱着,没办法啊,这批海鱼可是要送去京城的,他可马虎不得。紧张的同时,他也隐隐有些激动。想不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只要他把这件事办成了,主家今年的考核,他一定能有个不错的成绩。到时候若是有机会,也许还能去大州,这样对秋儿以后也能多些助力。 他想着等这次忙完,一定要好好跟儿子谈一谈。不论他喜欢做什么,只要他开口,他一定会无条件地支持他。自己再拼二十年,总能为儿子挣一个他想要的前程。 “慕容君逸的冠礼?”骞绯月拿着易箫传来的信,脸上晦暗不明。 “月儿,你想要做什么?”千默也看到了信,知道琉都酒楼订了大量的冰片要送去京城。 骞绯月摇头:“不动,我不知道慕容君逸在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我们继续?” “嗯!”骞绯月把信放在一边,重新戴上手套和铁质的头盔,“混合时候一定要轻点。” “嗯!”对面的千默也带着手套和头盔,他小心翼翼地将硫磺粉和炭粉放进一个开口的炉子里,然后最后加进去了一点点硝石粉,搅拌均匀。 骞绯月看着差不多了,示意千默退开,她把开口关小只剩下一丁点缝隙。然后两人走到了一块竖着的大石板后方。 “准备好了吗?” “嗯!”说话间,千默把她往自己身后一带,让她躲在自己后面,“别动!” “嗯。”骞绯月心里暖了暖,他对她的爱护已经深入骨髓,已经成了习惯。 “小火!”一声令下,小火转瞬之间就移到了铁炉口。 “嘭!”一声闷响传来,厚重的铁炉狠狠震了下,开口处的铁片被剧烈的爆炸炸飞出来,打到了一边的石壁上,拍碎了石壁上凸起的石块,砸下一大片的碎石和粉末。 “咳咳咳……”粉尘和刺鼻的火药黑烟钻进了头盔,让两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月儿,你没事吧。”千默没想到黑火药的气味这么难闻,早知道就不让她待在洞里了。 “我没事。”骞绯月摘下头盔,她看到小火在她心脏处没什么异常,才转头去看现场的情况,“别我想象中的威力要大一些。” “嗯,很厉害!”千默回想起刚才那闷响,还有地面都被炸得震颤起来,心有余悸。若是用量大一些,这特意打造的铁炉说不定都会被炸碎,而且那爆炸的速度,他自认为就算全力跑,也肯定会被波及到。 “看来,也许真的可行。” 她想把硝石矿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论是否需要用,这么大的硝石矿若是落入别人手中,她心里总是不能安心。可是这是一个岛,不是一块石头,她没法整体偷走。她想了很久,要么毁了,要么就让人不敢再来。 九卿那天的话给了她一个启示:“地火喷发”。她想起了当初易箫说过的“地龙翻滚”,“地火喷发”。若是他们能人为引起火山喷发,或者造一个火山喷发,那么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人敢来硝石岛了。 “那需要很多黑火药。” “嗯,光靠我们两个,时间不够。可是这件事,又必须极为保密。” “我让九卿找一些可靠的人来做。” 这时,地洞上方传来敲钟的声音,那是有事的讯号。 骞绯月和千默便脱下了防护服,从密道走了上去。 “什么事?”再走出屋子时,千默已经换了衣服,洗去了身上的黑火药气息。 “头儿,路老板来了。” “嗯?” “人贩子头儿,路朝天!” 千默恍然,就是那个救了自己又卖了自己的人:“他来做什么?” 来回报的人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高……二力,之前跟他又买了一批人,是来送货……人的。” “来人,把他给老子捆上,丢海里拖着!”千默想起那个声音,嘴角牵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什么事?”骞绯月晚一步出来,没听到前面的话。 千默拉过她闻了下她发丝间的清香:“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贩子。” 骞绯月挑眉:“是他?” “一起去吧。” “嗯,我们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 正在甲板上看着一个个奴隶往岸上走的路朝天,突然感觉一阵寒冷,人都忍不住抖了抖! “叔叔,你尿裤子了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我尿尿的时候就会抖一下!” 路朝天嘴角抽了抽,“想飞吗?” “恩恩,你教我?” 路朝天伸手一抄孩子的腰间,一把把他丢到了船外。 “啊——大叔快接住我!” 岸上正在点人的九卿一抬头,就看到天上一个黑色不明物体朝他砸来! 第175章 石桥 “啊——” “什么东西!” 九卿只来得及伸出手挡了一下,然后就被一个重物砸晕了。 “九哥!”岛上的人赶紧七手八脚地把那个趴在他身上的小孩拉起来,“快去请童医师!” 九卿感觉自己脑袋炸裂般得疼痛,耳边乱七八糟的声音都有,让他头更痛了。 “都给老子闭嘴!”九卿一声大喝,周围终于安静了。他幽幽睁开眼睛,先看到了自己的床顶,刚定了定神,就被突然凑过来的一张小脸吓了一跳。 “大叔,你还好吧?” “啊!”九卿还没缓过神来,又凑过来一张让他心惊的脸。 “九哥,你放心,这次的药一定有效。” 然后他就看到一只碗朝自己飘来。 “啊,我没事了没事了!”九卿一下坐起来,连忙推手挡开童心送过来的药,“小童,小童,我没事了,你看,我好得很!” 说着他赶紧跳下床,然后撩了下自己的头发:“我很好,你出去吧。” 童心有些为难地看着手中的药:“可是这药里我放了好多补药啊……”童心委屈地望着九卿,“要不,九哥还是不要浪费吧?” “不不不不……”九卿连忙摆手逃开,“是药三分毒,我这都好了,完全不需要,不需要!” “补药啊?”突然一个声音响起,顺带着一只手就把童心手里的碗抢了过去,“补药可不能浪费,多可惜啊!” 于是,九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及桌子高的小屁孩端着药“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然后在他惊为天人的眼神中把碗底的药渣都舔了赶紧。 “你……”九卿认出了这个小孩就是砸晕自己的东西,他本来还想拎起来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是当他看到把童心那一大碗药都灌了下去后,瞬间觉得通体舒畅。 “呼……好撑啊!”小孩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还伸出舌头在唇边舔了舔。 “这么好喝?”九卿看他喝药的模样,简直就是在喝琼浆玉液般美味,嘴角抽了抽。他要是知道这药的后果,会不会还会这么享受? 小孩把碗递给满脸感动的童心,还顺带说了句“我没浪费一滴!嗝……不能浪费。” “知音啊!”童心一把抓住小孩的手,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哥哥,你下次有谁不要喝的药,都拿给我啊!” 童心连连点头:“一定一定!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没在岛上见过你。” 九卿这才想起来,这人是什么底细他还不知道:“你叫馅饼?” “哈?” “天上掉下来的……” “咳咳咳!”小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九卿面前,“那个大叔,砸晕你并不是我本意。我不能控制我飞翔的方向,不能控制我的坠落。 “是谁,和谁,相遇是场意外, 谁在灯火阑珊处等待, 等待没有未来? 接受意外! 但不代表妥协,努力去爱。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致敬《一生所爱》) ……九卿身体晃了晃,本就是强行站起来的,这会头还晕着。被这个小孩这么一唱,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停!” “苦海——翻起爱恨……” “九哥……”童心惊呼声中,九卿又晕了过去。 当耳边终于清静,九卿睁开眼睛时先看了看床边,发现没人,终是松了口气:“呼……终于走了。” “九叔,童哥已经走了,你要找他吗?” “啊!”九卿苦着脸看着从床的另一头翻身起来的小孩,欲哭无泪,“你怎么还没走。” “我要看着你啊。你被我砸晕了,我得对你负责!” “我不要你负责!” “不行,我一定要对你负责!” 小孩的脸上一本正经,让九卿扶额望天:“负责?你知道负责什么意思吗?你这么小,你怎么负责?” “我不小了,我已经四岁了!” “啊——你你你……到底是谁!”九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把小孩拎起来放在自己对面,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要他有一丝撒谎的痕迹,他就毫不犹豫地把他丢海里去。 “我是路叔叔收的奴隶啊!现在是硝石岛的人!” “……”九卿差点咆哮,硝石岛的人?那岂不是自己以后经常都要见到他? “你这么小,硝石岛不要这么小的奴隶。我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把你送回家好嘛?”九卿决定好言相劝。 “我没有家啊,我刚已经对着千默大哥发过誓了,生是硝石岛的人,死是硝石岛的死人。” 九卿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这句誓词还是他想出来的,每个奴隶到岛上后都会接受这么一番“洗礼”。 “那我已经好了,你现在可以去干活了。硝石岛有很多事要做。” “嗯!”小孩认真点点头,“我会做好的!” “好!”九卿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是九叔!”小孩站起身,然后下床穿好鞋子,“九叔,晚饭时间到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端来。” “呵呵,不用不用,你去忙吧,我自己去端。” “不行,这是我的活,理应我去!” “啥?” “千默大哥派给我的任务就是照顾你!” “……”九卿流下两行热泪,“千默,这是你故意派来整我的吧……”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不过是个孩子,看谁熬得过谁。 他躺在床上开始装睡,然后不知不觉中真的睡着了两个时辰。再醒来时竟然发现那小孩子趴在床头也睡着了。 “你……” “九叔,你醒了?”小孩显然没敢睡熟,九卿稍一动作,他就醒了,“你饿不饿?天都黑了。” “你吃过了?” “没有啊,我怕你有事,没敢走开一步。” “……”九卿看着小孩睡眼惺忪的模样,泛起一丝柔软,“去拿饭菜来吧。” “好嘞!”小孩站起身就要跑,却因为趴得太久脚麻了,站起身又摔了下去。 “哎!”九卿伸手就要去扶,没抓住。 “嘿嘿嘿嘿……脚麻了,没事,我大便的时候在茅坑蹲久了也这样……” 九卿眉梢跳了跳,暗暗为自己刚才那一刻的心软在心里抽了自己一耳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桥!” 第176章 交代 九卿内心的哀号路朝天不关心,他只知道自己终于是把这个小魔头甩掉了。天知道这一路,他已经快被折磨疯掉了。可是即使他丢掉了这个包袱,他现在也开心不起来,甚至更想死。 就在刚才,他把奴隶交割完毕,被邀请到岛上吃一顿。他本来就有事要找高二力谈,便留了下来。谁成想,在经过一堆篝火时,一阵风吹过,火星蹦到了他衣服上。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火苗一下窜起,把他的衣服烧了个精光。很凑巧的,在烧得只剩下小半条裤衩时,火终于是扑灭了。 “啊——” “啊——” 路朝天的尖叫和几百号吃饭的人同时尖叫起来,这场面太刺激了。 一些女人听到尖叫声转头一看,然后就是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啊啊——” 千默挡在骞绯月的面前,捂着她的耳朵无奈地看着她:“月儿,下次不许这样。伤眼睛!” 骞绯月吐舌:“我没看到,是小火看到的。” 千默刮了下她的鼻子佯怒:“那也不行,我怕她带坏你。” 若是小火听得懂,她一定会委屈抗议:明明是她带坏我! 小火还不会抱怨,千默自然不会真的怪她,她为自己出了一口气,自己感动还来不及。 “头儿!”这时外面有人敲门,他们还以为是路朝天怎么了,没想到开门后竟然是高二力有情况。 “高二力说有事要跟您交代!” 千默和骞绯月对视一眼:他终于扛不住了。 高二力被带出了小黑屋,当他被拖到两人面前时,人已经完全没有人样了。他的眼神涣散,人恍恍惚惚,嘴里一直不停在嘟囔着,但是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开始他还处在半痴傻半疯癫的状态,当他的眼神开始一点点聚焦,终于看清自己处的地方时,他飞快地爬到了千默脚下:“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求你不要再把我关在那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说着说着人又哆嗦起来,拼命往千默脚下缩着:“不要,不要过来……” 高二力已经快疯了,他能在小黑屋扛这么久已经极其出乎两人的意料。骞绯月以前看过一部电影《xsk的救赎》,她知道一个人被关进小黑屋是如何残忍的惩罚。 “高二力不简单!”当她听说他已经扛了快一个月时,猜测到他可能很不一般。 只是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高二力交代的事完全在他们的思考范围之外,他的身份和隐藏在他身后的事竟是这样的不一般。 高二力被带了下去,没有再关小黑屋,但也被严加看管起来。他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了一些问题,他们无法保证他下一刻会说出什么。但是他又暂时不能死。他交代的东西太过重要,他这个人还有非常大的用处,尤其是对于他们以后回燕京。 “千默,你说,秦知府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 千默一脸凝重:“应该知道,否则,就凭他这样的身份,竟然能管一片硝石岛,看来这应该是他们之间的交易。” “那我们的计划得抓紧,就怕万一东窗事发……” “嗯,去会会那个路朝天。” 等萧柯艾反应过来,迅速把外袍脱下来给路朝天换上时,他已经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和温和的海风中瑟瑟发抖了十几息的时间。时间不长,但是对于他而言,估计这一辈子所有的脸面都丢在这里了。 他应该庆幸千默的及时阻止,让骞绯月手下留情了。否则,估计他今天就该羞愤跳江了。 “路老板,听说你有事找我?” “是你!”路朝天在看到千默的时候,猛然醒悟,今天的出丑恐怕与他脱不掉干系。只是他再转念一想,当时的情景确实太意外也太凑巧,他怎么都想不通他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呵呵,路老板,我还得好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话虽如此,但是在路朝天耳朵里,怎么听都有着些别的意味。 “高二力呢?” “路老板是聪明人,有话不妨直说!” 路朝天看着这个上次见面还奄奄一息的少年,如今却已经是一岛之主,甚至还带着让他心惊的威严和势力。他又一次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心底的那种奇异的感觉。 路朝天低眉沉思,他原本是想借着高二力和官府的关系,看能不能帮他搭条线。可是如今看来,高二力不死也应该是被眼前这个人控制起来了。而且这人既然能把控硝石岛,应该是连官府都摆平了。 “我想请你帮忙牵线搭桥,我有些事想请教下琉都知府。” “什么事?” 路朝天看了眼千默,他很清楚,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人脉这种东西最难得,不谨慎点,很有可能把自己都搭进去。 “我……”他犹豫了下,可是今天他留下来,本就是为了这件事。对于他来说,高二力原本只是一个交易对象。他不会求他,只是不停用价码砸他,直到他答应为止。 但是千默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他相信,若是自己无法让他满意,他一定不会出手。 千默他们看着路朝天脸上闪过的犹豫,最后都化作了坚定。 “我要找一个人,是我弟弟。” 千默和骞绯月倒是意外,他竟然是要找人。 “你想要贴告示?” 路朝天摇头。话匣子已打开,他也不再遮掩。反倒是解下腰间的一壶酒坐下来,自顾自喝起来。 千默和骞绯月也不着急,看他的样子已经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来这里了。 “我弟弟叫路途途,比我小八岁,爹娘早逝,他算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们是琉都人,六岁那年,途途和我在集市上走散了。我没日没夜的找,可是没有他的踪影。 “终于在第十天的时候,有个婆婆可能是看我可怜,才偷偷告诉我,途途他……被人贩子抓走了。” 说到这里,路朝天低声笑起来:“呵呵呵……亲弟弟被人贩子拐了,我却又做起了人贩子……哈哈哈哈”他笑着灌下一大口的酒,那酒水溅到他的脸上,和他眼角的泪水一起滑落到了他的发间。 第177章 态度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他借着酒劲落泪的模样,也许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途途被拐走后,我找了很多年。也试图去找那些人贩子,想要从他们手里买回来。我花光了所有的银子,终于从琉都的一个人贩子处了解到,他已经被卖出了琉都。 “再多的消息,我便打听不到了。人贩子之间有条规矩,人一旦卖出,就不可透露消息,否则任谁都想把人找回来,以后他们的生意便没法做了。” 听到这里,骞绯月他们也明白过来,原本弟弟被人贩子拐了,他应该是恨他们的,怎么自己也成了那样的人。 “无奈之下,我自己也做起了人贩子,呵呵呵呵,我就想着有一天老天开眼,让我把我弟弟贩到手了。” “十六年,我找了十六年,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些线索。”路朝天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咽下后神色也恢复了清明:“千默,我想请你帮忙牵线。因为我查到,途途在五年前被贩到了河西道嘉州。那里已经接近西关外,是布防重镇,要去那里找人必须要有官府的手谕。” 路朝天拿出身上所有的银票放到桌上:“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把这些放在眼里。我只是想表明一个态度,只要能拿到手谕,我愿意付出所有我能拿出的东西。”说完他希冀地看着千默,若是他不肯帮他,他只能想办法偷偷潜到嘉州去。只是这样,找途途就更难了。 千默和骞绯月没有去看那些银票上的数字,他们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所想。 路朝天看两人久久没有回应,心也一点点沉下去。自己能拿出来的只有这点他们可能已经看不上的钱,其他已经没有能让他们动容的东西。 “千默!”路朝天头低下来,“只要你愿意帮我,我任你差遣。我知道你刚接手硝石岛,正是缺人的时候。那些甘于挖矿的奴隶并不是你想要的!只要你帮我,我带着我的手下,愿意奉你为主。” 说完他单膝跪下:“属下……” “慢着!”千默站起身,拉起骞绯月往外走,“等你弄清楚了做属下的态度再说。” 毫不留情、不留退路的话,让路朝天皱起了眉。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已经走出屋外的两人,眼底露出挣扎。他不是真心奉千默为主,不过也不全是假意。他若是愿意帮忙拿到手谕,他也愿意帮他做成一两件事。但是他的心思和人都不会留在硝石岛,他要去找途途,他的人和这十几年来建立起来的自己的一小片田地,他也不会放弃。 十六年,他在找途途的同时,自然也认识了不少人,发展了自己的一些势力。只是他们做的毕竟是奴隶贸易这样见不得人的生意,认识的也都是不入流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这样低声下气求千默。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看穿自己的心思不说,竟是如此强势。他接管硝石岛的时间才几个月,他从开始就感觉到了他的不一般,却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和气魄。 路朝天这时才真正坐下来冷静地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他和他的手下在硝石岛没有受到任何限制。他们看到了硝石岛先的状况。那些采矿工不再想他们之前几次来的时候见到的那样奄奄一息,面如死活。他们的脸上健康平和不说,他们看到的更多的是朝气和自豪。 “我说兄弟,你难道打算一直在这里采矿?”路朝天看了几天后,实在无法理解他们的快乐源自哪里,于是在吃饭的时候问起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没啊,我没打算一直采矿啊!”那人有些奇怪,他是第一批被高二力拉过来的挖矿的奴隶,不是从路朝天那来的,所以并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那你为什么留在这里?”好像做得还很开心卖力。 “不然我要去哪儿?这儿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 “可你还年轻,不打算出去闯一闯事业?不是不打算一直采矿吗?” “对啊!”年轻人大口吃着肥得流油的红烧肉,一边砸吧着味道一边很自然地说道,“我觉得跟着头儿就是在闯事业啊!” “采矿?” 年轻人这时看路朝天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对了,他把肉放下,嘟着满是油的嘴唇质问道:“你是谁?新来的吧!” 路朝天连忙点头:“嗯,刚来没几天。” “怪不得!”年轻人又开始吃起来,边吃还边教育他,“你刚来不怪你不知道,咱们头儿可不只是个矿头。秦师爷知道不?他对咱们头儿都是客客气气的。还有那琉都酒楼知道不?” 路朝天点点头。 “那琉都酒楼的掌柜和咱头儿和嫂子,那可是合作伙伴。还有最近那顺风货运知道不?” “还有那小火制冰厂……” 年轻人简直就是把千默和骞绯月当做了偶像,一直跟路朝天吹嘘着。 他口中的一个又一个的词、地方,他都知道。他最近也是把精力放在了找途途的线索上,便没有多关注。没想到最近琉都谈论得最火的几个话题都是跟他们俩有关。 身边的年轻人还在唠叨不停,路朝天已经陷入了沉思。 “所以啊,我觉得跟着头儿,以后绝对是一片敞亮。现在苦点没事,那以后要是头儿发达了,我再凑上去,那还有我什么事儿啊!你说是不?”年轻人说完还拍了拍路朝天的肩膀,脸上是对未来的一片神往。 路朝天看着年轻人眼睛里的火热,心里沉了沉。这样说起来,现在其实他们已经未必需要他了吧……他突然有些佩服身边的年轻人,看着有些傻里傻气的,但是眼光和想法却是直接有效。 “嗯!”路朝天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站起身拿着酒壶离开。 这一夜,路朝天躺在自己船的甲板上看了一夜的天空。小时候,兄弟俩就这样躺在沙滩上看着天空那么宽,海面那么广。 “阿哥,天真是大啊,比海还大!” “是啊,海有岸,天可是没有边。” 第178章 准备 第二天,硝石矿的一个矿洞里,突然多了三十几个人。他们穿戴者自己折腾的防护套装,大汗淋漓地挥舞着工具,或挖矿,或挑担,把周围的人惊了一跳。 有人认出了他们,不由上前打趣:“哟,这人贩子头儿什么时候转行当奴隶了?” “哈哈哈哈……”不少人都是从路朝天手里过来的,看到他们没什么好感。 路朝天手下的人有些不忿,但是在收到老大警告的眼神后也不敢动作。 嘲讽的人多了,他们也就慢慢习惯了。他们习惯了,无视久了,嘲讽的人也就慢慢没了。到底他们成为奴隶,这些人也不是罪魁祸首。 路朝天他们的动作都到了千默耳中,不论是他们挥起锄头,还是他们无视了别人的嘲讽,又或是大家慢慢接受了他们的存在,他都没有动作。 “十天了!”骞绯月站在千默身边,看着路朝天他们已经穿戴上了硝石岛的工作服,和那些他贩来的奴隶一起走进矿洞。 “嗯,还早。”千默牵起骞绯月的手,“等我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再说。” 骞绯月笑笑,她转头看了眼下面的人,路朝天他们虽然已经换上了衣服,但是那三十几个人凑在一起,还是非常明显的一个小团队。 “九叔,九叔……你鞋子掉啦!” 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两人面前闪过一个人影。九卿一下就窜进了后面童心的房间,只留下一句话和一阵风:“帮我挡挡!” 风静下,千默和骞绯月转身,看到了后面迈着小短腿拼命跑过来的石桥,手里还提着一只大鞋子。 “呼呼……”石桥一口气跑上了山腰,头顶的发髻都乱了不少。他撑着膝盖拼命喘着粗气,“头儿,月姐姐,九……九叔呢?” 骞绯月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灵动的小孩,笑着抬起手指向童心的屋子:“去了那里!” “谢谢月姐姐!”石桥眼睛亮了,他抱着鞋子就跑,边跑还边喊着,“九叔,你的鞋子掉啦——新鞋虽好,没有旧鞋合脚啊!九叔——” “她……” 骞绯月笑着点头:“是!” 千默看着骞绯月灵动的眼神,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调皮。” “便宜他了。”黄婉婉要留着,她不能动。伤千默的仇,下药的恨,只能让九卿担着了。 “嗯嗯,简直就是在帮他!” “我就是在帮他啊!”骞绯月扬起头,她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像一个小女孩。 千默宠溺地揉揉她的发丝,“嗯,对!” 骞绯月脸上有些烧,都怪九卿,把他的千默教得这么滑头:“童心最近在忙什么?”她看着九卿和石桥都窜进了童心屋里,然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月儿,你关心我在忙什么就好!”千默掰过她的头,拉起她往他们的屋子里走。骞绯月嗔了他一眼,也就随他去了。他们也确实没有多的心思去关注童心了,路朝天的示好和低头,正好可以帮他们解决了人手不够的燃眉之急。 等他们的性子再磨平一些,他们的计划就可以开始实施了。所以现在他们要做好更周全的准备。 只是这一次他们对童心的不关注,差点让他们错过了给千默解毒的机会。 九卿和石桥进入童心房间后都没有了声音,那是因为他们都不敢说话了。岂止是不敢说话,简直是连口气都不敢出了。 就在童心的屋里,距离他们不足五尺的地方,立着一条手腕粗细、三尺多长的蛇,正对着他们“嘶嘶”吐着红色的信子。 “九……”石桥有些腿软,她抓住九卿的手想要说话,被那蛇突然转过来的信子吓得不敢说话。 九卿看着童心,一脸痛苦,他想拔腿跑。他甚至已经算好了转身、跑步、开门、闪出去再关门,他想着自己离门最近,就算先动了童心也来得及给自己做个挡箭牌。 但是一看边上那已经快站不住的小屁孩,仰天流下一滴泪。一个童心也就罢了,怎么又来一个石桥,老天给他重生的机会难道就是为了来受这两人折磨的吗? “九哥,你们别怕!”童心轻声说着,还探出身体去凑近了些那条蛇,“小眼,别怕。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九卿看他的动作想死的心都有了,这童心是在跟这条眼镜蛇聊天?还朋友!我……他早就怀疑童心的脑袋有问题了,现在看来,果然…… “小童,”九卿用嘴型无声喊着,身子却一动都不敢动,“它听不懂……”他话还没说完,已经抬手覆住了自己的眼睛,童心又往前走了一步。 “小眼……啊!” 叫声响起,九卿一把抄起石桥,飞快地按着刚才的预想跑出屋外,然后“嘭”得一声关上门。 “呼呼……呼……”短短一息时间,九卿像在生死之间来回了一趟。现在能喘息了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是冷汗。 “九……九……”石桥还被夹在九卿胳膊下,她的脸上还带着惊恐。 九卿又转头看了下门,发现确实没有动静了,才把石桥放下,抬手抹了把汗:“不用谢,你真要报答就离我远点。” 石桥惊魂未定,她的脑子还僵着,只知道自己的牙齿还在打颤。 九卿终于看到了这小孩脸上露出了一丝小孩该有的害怕,心里暗爽。可是看他脸色都发白了,他又有些不忍。 他走过去,扯下他手上的自己的鞋子套上穿好:“喂,没事了!” “喂!”九卿又捏住了他的脸颊,直到捏出了一些红色,石桥才痛得反应过来。 “啊!”石桥一下跳起来抱住了九卿,然后“哇”得一声大哭起来,“啊……蛇啊!蛇……好大的蛇……哇……九叔,我怕……” 九卿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痛哭得石桥,嘴角抽了抽:这孩子也太迟钝了。 只是那哭声太凄惨,还带着一顿一顿的抽气声,他到底没好意思把他甩下来。他皱着眉抬起右手,试着在他的后背轻拍了下:“你……别哭啊,蛇不在这里了!喂……石桥!” 九卿的话越来越软,拍她后背的手也慢慢柔和下来:“好了,乖,别哭了啊!” 石桥被他哄得终于是一点一点停止了哭声,只是那抽气声还在继续:“嘶……九……嘶……叔,那蛇呢?” 九卿的手突然顿住,他转头看向已经没有任何声音的屋子里,浑身抖了抖。 第179章 中毒 千默和骞绯月赶到的时候,童心已经满脸铁青地躺在地上了。那条蛇还盘旋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之前童心已经喂饱了他,想必这时候他就不是躺在地上,而是在蛇肚子里了。 “眼镜蛇!” 骞绯月眼神一凝,人已经被千默带到了后面。 “嘶……”蛇的信子再次吐出,却被千默一个气劲直接打在了七寸上晕了过去。 “救人!” 骞绯月快速扫了一眼,发现童心的右手上有清晰的几个牙印,“关门!” 千默手一挥,门被带上。 “小火!”话音刚落,小火现在咬伤处燃灼了下伤口,火能破坏毒液的毒性。骞绯月同时拔出匕首,快速在伤口处划了十字。 “火罐!” 还好童心这里什么东西都有,千默一眼找到了火罐递给她。 骞绯月用火罐拔出了一些毒血,但是显然他已经中毒了一段时间,毒素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心脉,童心已经晕厥不醒。她拿出那瓶血晶的液体看着千默,眼神里带着复杂的祈求。 千默咬紧了牙关,拳头也捏了起来,片刻后他拉起骞绯月:“我去配药,死了活该!” “千默!”骞绯月拉住他。 “月!”千默脸上都是心疼和自责,“你不说,我猜得到。那血晶里有你的血气,你的腿,你的伤!月!我不许你再用这些,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再因为这些受伤!” “千默……”她没想到,他竟然都猜得到。 千默拉着骞绯月,脸上是比她的祈求更盛的担忧:“月,我会治好他,至少会让他醒过来。” “你……有办法?”骞绯月狐疑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还会些什么,但是她绝对不会允许他伤害自己。这样的念头闪过,她突然很理解为什么千默这样的抗拒她用血晶救人。是啊,那样心疼、担忧。“千默,我……” 千默摇摇头:“除非是救你自己,否则别再用了。你看着他,我去配药。” “嗯!”骞绯月不再拒绝,她相信千默。 他们都知道,真的万一到了那一刻,他们都没法见死不救。其他人也就算了,童心……这个男孩子不经意间为他们的付出,已经让他们上了心。所以千默哪怕用尽力气都要保住童心不死,他,不会再让她用血晶。哪怕这些为了得到这些血晶的伤已经受了,血已经流了,他也不会允许。 他怕她会因为血晶的用处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己,她已经因为自己开了头,这些事情有一变有二。之前是为了自己,今天为了童心,以后又有他们在乎的人也这样,难道又要她…… 千默心里的疼惜让他要强大起来的念头更加坚定。他只有更强大,才能保护她和他们在乎的人尽量不受伤,这样她也不会有要再做那些血晶的念头。 “限你半个时辰里查出童心在哪里抓的这条蛇,否则……” 千默对着迎上来的九卿丢下一句话,和一个“你自己掂量”的眼神,让九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绝对相信,若是自己查不出来,下半辈子基本是要和蛇睡一个窝了。 “头儿……”石桥想要帮九卿辩解几句,被九卿一下拉走,“想死就再说!” 石桥也不敢说话了,赶紧帮着九卿去打听。还好,这时,外出的阿祥回来了。他还没来得及知道童心的情况,就被九卿拦住了:“你家少爷的蛇是哪里抓的?” 阿祥还不明所以,不过这事少爷没交代不准外传,他就直接说了:“我去琉都找人买的。” “那人哪里抓的?” 阿祥挠挠头:“好像是……海,海神岛!九哥,怎么了嘛?” 九卿顾不上阿祥,飞一般地就往药房奔去。 “童哥被蛇咬了,你赶紧去看看吧!”石桥抽空回了一句,忙跟着九卿跑了,“九叔……” “什么!”阿祥惊跳起来,丢下手上的篓子就往里跑,篓子被海浪打翻,冲出里面好几条蛇…… 九卿把地点告诉了千默,就在一边瑟瑟不敢说话。他发现最近得罪他们俩的时候挺多,好像时不时就能感觉到自己在生与死的边缘。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中想起了那天骞绯月问他的话:你确定再回来是为了她? 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他以为千默是那个变数,难道他是自己这辈子性命的终结者?不会吧……他不由抬头看着那个皱着眉看着药炉的男人,心里不停赌咒发誓,绝对绝对不能再惹他了。他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啊。这样想着,他不知不觉对黄婉婉的那份执着又淡了一些。 “会煎药吗?”千默突然把扇子递给九卿。 “必须会!”九卿觉得这是自己将功补过的机会,一把抢过扇子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一定给你煎好。” “三碗水煎成一碗后,加入这两味药,再一炷香后灭火焖半柱香。把药端给童心,两个时辰一次,每次两勺。万一情况加重,就加一勺。若是这些药喝完我们还没回来,就让阿祥准备后事!” 后面的话九卿已经听不进去了,直到千默说完离开,他还在想第一句话:“石桥,三碗水煎成一碗是什么意思?” “九叔,你不是……” 九卿一扇子拍在石桥头顶:“让你解释,那么多废话!” “哦……”石桥有些委屈地摸摸头顶,“就是把三碗水煎成只剩下一碗水的量。” “哦!原来如此!”九卿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后面的话你记住了吧?” “啊?” “别告诉我说你没记住啊!你不是头儿派来照顾我的吗?怎么啥都记不住?”说完他拿起扇子又要敲下去,被石桥眼疾手快跳起来抓住。 “九叔,”石桥把扇子横在身前,挡住了九卿伸过来拍头的手,“你一定过得很快乐吧?” “啥?” 石桥摇着扇子看着眼前的炉子,在一阵药香中开口:“因为快乐的人记性不好!” “你!你你你……”九卿抬手就脱下鞋子要打。 “九叔,你想清楚哦,打傻了,我可就什么都记不住了!” “你!”九卿最后还是拿鞋子抽了自己一下,变数!这个石桥也绝对是个变数!吾命休矣!不是千默就是你了! 第180章 海神岛 千默离开药房后去找了骞绯月,告诉她自己要出去一趟找解药。 “我也去!”骞绯月也不管他去哪里,她知道肯定不会简单。 “别担心,我自己去来回快些。不会有危险。” 骞绯月不再说话,但是拉着他不放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千默最终只是抚上了她的侧脸:“那就一起!” 只是一句一起,就让骞绯月的脸上绽放了会心的笑容。 一个多时辰后,张大带着卖蛇的人与他们在硝石岛和海神岛的中途回合。千默和骞绯月还带了路朝天和他手下的四个人。 “万物相生相克,阴阳不能独生。”千默跟骞绯月说着自己的想法,因为要解自己的寒毒,他也看了不少毒经。不少书上都说毒物百米之内必有解药。毕竟毒物也是要生存的,就算它本身再毒,总是有能适应它毒素的东西。他想的便是去眼镜蛇生活的地方找解毒的东西。 骞绯月点点头,但是他们也知道,这并不是绝对的。只能祈求童心的运气能好一些,让他们找到解毒的药。 “你给童心的药能撑多久?” 千默抿唇:“可以保证二十四个时辰。剩下的就要看金蟾蜍蟾酥的解毒效果和他自己了。” “你放了蟾酥?”骞绯月心惊,紧接着便是心疼。那可是他自己解毒的,他……她知道他是为了不让她用血晶。 千默不在意地笑笑:“放了一半。童心在,小红在,蟾酥还会有。” 骞绯月点点头,话虽这么说,但是下次金蟾蜍还愿不愿意给还是两说。不过蟾酥确实是解百毒的绝佳良药,这样一来,他们的时间可能还能多一些。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的船终于到了海神岛的范围,那个原本隐在雾气中的海神岛也清晰可见。 海神岛呈狭长型,方圆四十里,有一高一低两座山峰。矮的山峰上坐落着一座七层石塔,高的那座上便耸立着通体白色的海神像。 海神娘娘身披宽袍,头戴冠冕,手持法杖。面容祥和典雅,眼神却带着威严和气势。 “千默!”他们的船越来越近,当看清海神像手中的法杖时,骞绯月整个人都绷紧了。若是仔细看,就会看到她眼中隐藏着的激动和兴奋。 千默看着前方不到一里的海神娘娘像,眼里也是闪动着不可思议。 “怎么会……那是……” “头儿!”张大走上来,打断了两人眼中的炙热,“阿布说是在海神像的西侧山峰上抓的。”阿布便是那个捕蛇人。 “靠岸!”两人对视一眼,把心头的火热先压下,找到童心的解药为重。 阿布已经熟门熟路,他家世代捕蛇,到他这一辈,已经是传了第十三代了。这海神岛,他从五岁开始就跟着他爹上来练手了,所以算是熟门熟路,一路带得很快很顺。 只一炷香左右,他们就到了海神像西侧的一个小山峰。 “那条‘饭铲头’是我在那个山坳里抓的。这种蛇毒性强,但是轻易不攻击人。你们的人啊,肯定是挑衅它了。”阿布一边拿打蛇棍扫着草丛,一边絮叨着。 “饭铲头”是当地人对眼镜蛇的称呼,因为蛇攻击起来的时候颈部皮褶会两侧膨胀,身子会立起来,上半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木饭勺。而眼镜王蛇则被他们成为“过山风”,因为呼啸袭来的时候就像是刮起了一阵风一样迅猛。 “你常年抓蛇,若是万一被蛇咬了,怎么办?” 阿布知道他们的来意,也没隐藏地告诉了他们:“我们被蛇咬了后回拿这个把那块肉剜掉,再敷上药。你们那个已经被药了一阵发现晚了,这法子不管用。你们想找的东西,我估计是真有。我自己也没敢进去过,你们若是不要命,可以去试试。” 千默和骞绯月听完皱了眉,连这样十几代传下来的捕蛇人都不敢去的地方,怕是不会轻松。 “到了!”阿布带着他们到了西侧峰的一个小山坳里,山坳里有一条细小的山泉蜿蜒而下。山涧的另一头是一片低矮的密林。 “这一代蛇出没比较多,你们要小心。” 阿布带着他们开始往密林里走去,手中的打蛇棍也开始敲得有节奏起来。千默能听出个大概,他是在释放一种信号,告诉那些蛇他们只是路过。 “小心!” “噗!” 几乎是阿布出声的同时,一阵寒光闪过,一条蛇在一个人脚下断成两截。 “多……多谢!”那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千默手中的匕首已经出手又收回,不由咽了下口水。自己自诩还是在路朝天手下的“四大高手”之一,却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短剑蛇’,”阿布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人,“速度非常快,毒液少,但是毒性烈。被咬到哪里,基本哪里就废了。我爹当时就是栽在他手里,手指废了两根。” 阿布捡起断成两截的蛇装好,继续带着他们往前走。 路朝天他们跟在身后,看着千默平淡无奇的表情,似乎刚才出手的不是他一样,心里都默默升起了一股心惊和佩服。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还有这样的身手。 路朝天的感觉更盛,他突然想到当初在船上,若不是他身受重伤,恐怕他们根本拦不住他。 千默的这一次出手,让路朝天对之前自己做的决定更加庆幸和坚定起来。就冲他今天为了童心身犯险境,他想着他应该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这一刻,他想着若是有一天千默也能这样帮着他,也许他会更快找到途途。 在很多年后,路朝天不止一次感慨今天的决定。就这一霎那的念头,才有了他们兄弟重逢的一天。 接下去的一路林子越来越幽深,到后面已经带上了一丝阴森的感觉。 “阿布,怎么我感觉有些发毛啊!”张大觉察到了不正常,他的后背起了鸡皮疙瘩。 “嗯!”其他人也点头,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感觉。 “因为这里是蛇窟!” ……众人齐齐一抖,连千默和骞绯月都有些头皮发麻。 “停!”终于在一片粉色小花面前,阿布停住了脚步,“就是这里了,过了这片半边莲,就是我说的地方,在那里你们可能会找到你们要的东西。” 第181章 蛇窟 传说古代一对母女走山路,母亲被毒蛇咬伤,女孩子哭喊谁能救救自己的母亲。这个时候观音菩萨出现了,她看了一眼伤口后就从莲花宝座下取了一瓣莲花,在女孩母亲的伤口上刷了一遍,蛇毒就解了。观音菩萨随手将用剩下的莲花瓣一扔,结果就在人间长出了半边莲,用于解蛇毒。 阿布摘了一些给他们:“能解蛇毒,多少有点用,说不定能让你们多一口气交代一句遗言。” 阿布的笑谈引来了张大的一个白眼,不过他并不在意:“看在你们给的银子份上,我再多劝你们一句。真要是被蛇咬了,别在乎你那一根手指还是一条腿。人都没了,留着手指还是腿也不能用了不是!” “等下!”千默叫住了要先一步离开的阿布,他转头看向其他几个人,“你们跟着他到外面等我们。明天申时前没出来,就不用等了。”说完千默拉着骞绯月开始往密林深处走。 原本带人来是想让他们帮忙找,现在看来,不是人手问题了。 “头儿!”张大喊了一声,但是脚下的步子还是迟疑了下。刚才那种毛毛的感觉一直在,让他后背有些发凉。阿布那玩笑般的提醒让他们一点都笑不出来。 “路……路头儿……”下面的人看着路朝天,他们虽然也喊千默头儿,但是心里到底还是认路朝天的。 路朝天咬咬牙:“你们跟着他出去,我去看看。”说着他一步跨进了深林。 “哎,我也去!”张大没什么别的想法,他就是看着有别人进去了,他也不能认怂。 千默和骞绯月也没走多远,听到后面的动静后停下来等了等。看到张大和路朝天跟了上来时,两人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 “不论你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惊讶。”千默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拉着骞绯月开始往前走。 张大和路朝天也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刀跟了上去。 半边莲匍匐绵延了大约半里多路,当他们踏出半边莲的范围,脚下的泥土一下变得湿软。 “嘶……”张大比较壮实,一脚下去,那种滑腻软绵的感觉,让他一下就想到了那些蛇在这些湿泥地上蠕动滑行的情景,让他一直从脚底麻到了头皮。 “嘘!”千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跟紧自己,内劲运转,开始自己听着周围的动静。 现在正是蛇的排卵期,若是蛇窟的话,会有不少蛇守护着。这时候入侵他们的领地,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 “嘶……”突然一个轻微却明显的声音传来,几个人脚下同时顿住。 “嘶……”队伍里一个声音响起,路朝天和张大差点跳起来,被骞绯月一个眼神瞪住。 “……”路朝天和张大目瞪口呆地看着转过头正抵着舌头发出“嘶嘶”声的千默,脚下忘了动作。 “走!”骞绯月不得不一人打了一下,才让他们呆呆地回过神。 千默的眉头皱了起来,正在考虑要不要先退回去,把这两人送回去,他们再进来。还好路朝天只呆愣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然后满脸复杂地看着千默,伸手拉了下张大。 “啊——”张大无声张着嘴巴看着千默,无意识地被路朝天拖着走。 蛇窟外围的蛇领地意识没有那么强,当千默释放了自己没有入侵想法的信号时,它们也安然守着自己的卵不再动作。 “小心!”在前面带着路的千默突然浑身气息收紧,紧接着他们就感觉到好几道危险的光芒盯住了自己。 “头儿……”张大终于是收拢了嘴,他有些紧张地握着刀看着周围,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四条蛇,月儿小心。” “嗯!” 四人围成了一个小圈,各执武器警惕着四周。 “来了!” 几乎是和千默的提醒同时,一条黑影从草丛深处倏地窜起,还不待路朝天挥刀,毒液已经先行喷了出来。 “当心!”骞绯月一把甩出袖中手帕,挡在了路朝天前面。毒液在碰到手帕的一刻瞬间发出了“嘶嘶声”。紧接着毒液来的是张着獠牙的一条银色长蛇。 “噗!”有了骞绯月的助力,路朝天终于是在最后时刻手起刀落,蛇应声掉落。那条被毒液腐蚀成了黑色的手帕缓缓飘落,正好盖在了蛇身上。 众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嗖嗖嗖”连续的几条飞速的身影袭来,伴随着“嘶嘶”的毒液喷出的声音。 千默匕首飞快舞动,一下斩断了三条黑影。只是这下却激怒了在草丛里潜伏的其他毒蛇。 “小心!”突然十几条黑影同时窜出,毒液也纵横交织而来。饶是千默,这一瞬都感觉到了棘手。 “让!”他大喝一声,三人同时蹲下,千默气劲外放,“嘭!”得一声响,十几条蛇同时在空中炸裂,落下一地的碎肉。气劲一出,骞绯月长袖甩出,掩盖着小火的身形,一下把空中正飞向千默的毒液灼烧在了空中。 “呼……呼……”气劲外放对千默来说,现在还是有些吃力,尤其是一下要攻击那么多对象。 “戒备!”骞绯月拉着路朝天他们把千默围在中间,让他有一丝喘息的时间。 也许是那些蛇都没有想到,这样轮番的攻击依旧是没能杀死这些入侵者。蛇的攻击出现了一波停顿。 等攻击再起,千默已经调息完毕。这次开始蛇的攻击有些凌乱,但是数量却越来越多。 千默一看情况不对,这样的攻击连绵不绝,蛇的数量有多少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的力气却是有限的。 骞绯月也发现了问题,她眼神一凝,借着抵挡的缝隙说道:“千默,我去找解药,你们掩护。” 千默刚要反驳,接受到她眼底的深意,眸子沉了沉。 “放心!”他的担心骞绯月都知道,她有小火,一个人行动不受限制。 “不要强撑到最后一刻,时机不对就撤!”千默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掩护!走!” 四人开始一边抵挡一边往林子深处行进,骞绯月适时地往三人中间移动了些,开始把精力分散出来找解药。 第182章 玉莲 四人越往里走,攻击越来越烈,已经到了时不时需要千默利用内劲抵挡的情况。 骞绯月看着千默的脸色一点点白起来,知道不能再拖下去。这时,她眼神扫过一个地方时,突然浑身一颤:“在那里!” 众人脸上一喜,趁着空隙都看到了一个低洼对面长在山边的一株通体玉白色的半边莲。这枝半边莲不仅没有一丝杂色,连个头都比之前他们采的粉红色的半边莲大了好几倍。若不是因为风吹过,它的叶子还在晃动。他们甚至都要以为那是一棵玉雕的莲花了。 只是还来不及高兴,当他们的眼神顺着半边莲扫到那个低洼时,浑身所有的血液都一下凝固了,全身的鸡皮疙瘩一阵又一阵连番激起。 “啊——”张大和路朝天惨叫一声,不是被毒蛇咬到了,而是真的被吓到了。哪怕是千默的性子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手上的动作都被逼得快了几分。 那低洼处,盘旋着成千上万条各种细长的毒蛇。这些毒蛇全都绞在一起,互相摩擦着发出让人发麻的“嘶嘶”声。蛇窟里还散落着大小各异的蛇卵,有些已经孵出来了,带着透明的粘液、碎裂的蛋壳,正被一堆大蛇挤来挤去。 “啊——”这一幕刺激得他们手上动作越来越快。 千默不放心地看了已经在找路线过去的骞绯月一眼,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念头。若是自己够强,这些蛇他完全可以不放在眼里。也就不需要她一个人去冒险。 骞绯月找准了路线,转头看着千默。她知道时间不等人,若是蛇窟里的那些蛇都跑出来,她想都不敢想。到时候就怕是小火都未必能烧死那么多了。至于那些恶心和恐怖,她压根想都不敢想。她怕去想了自己就会控制不住地发麻、害怕。 “等我!”骞绯月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可以。 “小心!”所有的担心只化作了一句小心,千默只能尽量往里移动些,帮她分散些注意力。 “千姑娘!”路朝天和张大都没想到,千默竟然会让她一个人犯险,都不由大喊了一声。喊声中带着担心,“头儿!” 千默的眸子深处闪着无比的恨和痛,他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根本还没法强大到把她护在怀里,却还要限制她。若是让她拿血晶救了童心,今天她就不用涉险。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虚伪的小人一样,一边说着为她好,一边却让她去做更危险的事。 “千月!”千默在心底喊着她的名字,也淌着心痛的血泪,“对不起。” 也是这一刻的痛和恨,让他开始了近乎疯狂的自我磨炼和成长。骞绯月也是到很久以后的一次逼问,才知道他曾经这样地看待过他自己。 这时的她,正手脚冰凉地快速往低洼处奔跑,哪怕是小火在指尖环绕,都没法带给她一些温暖。她已经强迫自己不去想,但是那几千几万条蛇在身边不停摩擦绞动的情景还是让她一阵阵的发寒犯恶心。 开始她还能用起匕首,到后面她发现自己的手脚、全身都发麻到动作都迟缓起来。此时她已经进入了低洼区域,从千默他们那边的视线望过来已经是若隐若现了。她干脆把抵挡的任务全部交给了小火,自己则闷着头沿着自己盘算好的路线往前冲。 路线中有一段,她必须翻过就在蛇窟上方的一小段通路,她死命咬着牙关硬着头皮冲了上去。这时候她怕的不是死,而是那么多蛇缠上来的情景。 她甚至想着,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她一定让小火留一口气,先把她自己烧成灰。 “呀……”在小火的帮助下,骞绯月冲过了那一段路,终于是爬上了低洼对面的山壁。 千默他们看到了她又出现在视线里,精神一振。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是手上动作更快了。 骞绯月手已经抓到了那支玉莲,但是就在她触碰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了蛇窟里不少危险的目光朝她射、/来。 “不好!”她心中一凛,“千默,先撤!”她大喊一声,一手抓着玉莲,脚下一蹬,借力把玉莲拔起的同时翻身下了山壁。脚一碰到地面没有停顿地一个转身,然后连续几个空翻,内劲提起,一口气跑出了低洼。 几乎是在她喊出“撤”的时候,千默已经果断地把路朝天和张大往前一推,“跑,别回头!” 自己则借力往后倒飞到了低洼的边上,帮正好跑上来的骞绯月斩断了她身后已经从蛇窟里飞身出来的蛇。 “快跑!有小火。”骞绯月来不及喘息,接过千默伸过来的手,两人拔腿就跑。 玉莲显然是蛇窟里的这些蛇非常宝贝的东西,当他们发现入侵者竟然偷了他们的玉莲时,蛇窟里开始疯狂地飞射出蛇来。 骞绯月的意识里已经接收到了小火传来的虚弱的气息,她暗道一声不好,急急喊道:“我们要想办法,快撑不住了。” 千默眉头一皱,奔跑的同时快速思索着对策。 “月,你往前跑,半边莲前面一里地有些枯木。火墙!”千默快速交代完,然后气劲一推,骞绯月一下被推出去两丈多,自己则反到往蛇窟方向退了一丈多。 “千默!”骞绯月疾呼,但是看到千默已经奋力在抵挡那些蛇的身影时,她一咬牙转头就往外冲。 她不能耽搁,耽搁久了谁都出不去。她得相信他,他会出来,他一定会出来! 骞绯月不留余地地提起劲往前跑,很快超过了张大和路朝天。 “千姑娘!”两人的喊声被她的背影略过,只留下两个字飘入他们耳中,“快来!” 千默的余光看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嘴角牵起了一丝微笑。他开始边战边往外撤,只是蛇越来越多,似乎蛇窟里的蛇都在往他们这里飞奔而来。而他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力竭,连匕首挥动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唔!”一个不慎,他的手臂被一条毒蛇咬住,“呀!”一声力喝,一块碎肉连着上面还咬着的蛇被挥起的匕首斩落。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中泛起血红,“啊——”他大声一喊,最后的气劲迸发,面前的几十条蛇炸成碎肉。 只是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有给他争取到,铺天盖地的蛇又向他飞来。 第183章 以毒攻毒 一波蛇炸裂,又一波更多更密集的蛇攻来。千默只能靠着意志支撑着最后一点力量挥动着匕首抵挡着。但是蛇越来越多,他的力气却越来越小。 一条蛇逃过了他的匕首,咬到他的手腕,他连反手斩断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一旦停止抵挡,他很快就会被蛇淹没。 毒液灼伤、毒牙穿刺的疼痛让他的额头沁出了冷汗,但这不是最后一条。伤痛的影响下,他的动作越来越慢。 糟糕! 他感觉到毒液已经开始麻痹他手臂的神经,他的手腕活动都慢了下来。 “哼……”又是一阵闷哼,他的腿上多了一个细小的伤口,还有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的毒液的入侵。 千默感觉自己已经有些站不稳,他的脚步开始凌乱,眼前的黑影也开始模糊起来。 “嗯……”又是一口。 慢慢地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但是身上一条条黑影缠着,他知道越来越多的蛇咬在了自己身上。 “唔……”他奋力想抬起手中的匕首,却发现匕首也已经被蛇缠绕。 一条又一条蛇咬在了他的身上,把他缠绕起来。慢慢地他倒了下来,那些蛇把他整个人都几乎覆盖起来。 “月儿……”他的眼睛透过蛇身缠绕的缝隙看着来时的路,他希望她已经安全离开。 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他也是被蛇缠着,他转过头朝着她说:走! 可是她没有跑开,而是用她瘦小的身躯抱起了竹签,冲向了绞着他的大蛇。 “嘭!”他看到她被抽飞,看到她又挣扎着跑回来…… “她要陪你死,我们怎么拦得住!”耳边是谁在大声斥责他,告诉他,她跳下了悬崖,只为黄泉路上陪着他。 痛!他的全身已经麻木,但是他却感觉到了彻骨的痛。 “月儿……”他努力睁开眼睛,尽管喉咙已经被蛇缠紧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已经越来越困难。但是他还在挣扎着想喊她的名字,哪怕声音只在胸口发出闷哼,他也一遍一遍呼唤着她的名字。 他要保持清醒,他不能倒下,他不能再让她陪自己死或是心死。 “我要活着!活着!” 他用仅剩的一点因为想着她而保持的清明,搜索着所有能解决的办法。 “毒,寒毒!”他想起了自己在路朝天的船上差点被那株山乌龟焚烧致死的场景。他想起了《五毒圣经》上如何解寒冻九幽的办法。 “以毒攻毒。寒气裹源,互相抵消。” 用寒毒来解蛇毒。寒毒的霸道需要五毒本源集齐才能克制,这些蛇毒虽多,但是论毒性,怕是与五毒本源差太多太多。不过胜在量大,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被咬了多少口,但是他用一丝没被遮挡的余光可以看到自己就像掉入了蛇窟一般。 他努力地运起内劲,体内的内劲已经全都消耗一空,但是他还是坚持不懈地想从筋脉或是穴道里挤出一丝。只要有一丝,他就可以借着内劲调息起来。 终于,不断努力下,在他的丹田深处,一缕几不可查的内劲被激发出来。他感觉丹田一热,内劲顺着血液一点点慢慢运转起来。 毒素已经遍布了他的神经、血脉,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停下所有血气行走,避免毒血攻心。但是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需要更多的内劲来调动他的血气。 “唔……”混合着毒液的血液流经心脉,让他的胸口猛地一抽,差点闭过气。他强行忍住了那冲上来的眩晕和疼痛,忍着喷薄而出的鲜血,硬生生将血气继续运行起来。 “呀——”毒血流经内府,让他的五脏六腑似乎都烧了起来。那条被毒液腐蚀的手帕还在他不远的地方,恐怕他的府脏也像那条手帕一样千疮百孔。 “啊!”终于他咬着牙完成了血气在体内的一圈流转,内劲也终于是多了一丝。 千默嘴角的血一点点被挤出来,胸口被越缠越紧。他每流出的一滴血,都是胸口被缠紧了一分挤压出来的。但是他没有停下运气,“继续!”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的胸口已经再抬不起一分,他不能再呼吸了。他的脑袋因为缺氧开始昏昏欲睡,但是他的心里却越来越亮。 好不容易调息回来的一点点内劲驱动着他体内的毒素开始往丹田深处侵入。他要像上次引热毒去刺激寒毒一样,他要让寒毒把这些毒素吞掉。 丹田被毒素侵袭的疼痛他顾不上,寒毒和蛇毒相遇后是互相抵消还是一起毁灭他,他也顾不上。他只知道他不能死,她若是太久没见到他出去,她一定会再回来。 “啊——”丹田突然跑出来的刺痛让他痛呼出声,但是痛呼后却是无声的大笑,“哈哈哈……”成功了。 他看不到,却感觉到了丹田里寒气和毒素的斗争。然后一阵一阵疼痛过后,就是冰凉的刺痛。只是这平时让他痛得没有力气的寒气,此时却让他有种沁凉的舒爽,让他的头脑和全身都感觉一松。 只是寒毒的猛烈超出了他的预计。很快,寒毒把他引入丹田的毒气全都消融后,开始朝着他的筋脉、穴道扩散开去。 筋脉里毒被侵吞,穴道里的毒被赶跑吞噬,寒毒没有了任何阻挡,开始像往常发作一样,开始在他的全身爆发。 刚才还在流血的伤口瞬间凝结,冰刺在体内发生的痛,让已经残破不堪的内府再一次承受了无法抗拒的痛。 “啊——”千默大喊一声,撑着已经控制不住被冻得颤抖的身体匍匐起来。 他的身上转瞬就起了一片霜,连他身上的蛇都被冻得迟缓了些。 “不行,我不能倒下,月儿,等我!” 那些蛇还在飞过来,但是在贴近他身体的时候都被彻骨的寒冷冻的无法攻击。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往前爬,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毒蛇,捏起它的牙齿就往自己身上扎。 毒液,只有毒液能让寒毒分出一部分毒性,不至于让他像以前毒发一样被完全冻住。 只是这样一条一条的毒蛇的毒液太有限,他身上的霜越来越厚,渐渐变成了薄冰。他的手臂也开始慢慢冻住,直到他再也抬不起来。 当寒冰覆盖了他的身体,把他和那些还缠在他身上的蛇一起冻住,他的眼睛也被冻上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了一个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温暖的火光向他奔来。他已经被冻住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184章 月亮湾 千默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顶。当他闻到了那股让人安心的气息时,全身放松下来。他低头,看到了趴在他床边睡着的娇小身影,没有发现她身上明显的伤痕,他的眼里满是感慨和庆幸。 “月儿……能再看到你,真好。” 他没有去动她,只是保持着睡着时候的呼吸看着她。她的眼下有明显的黑青,怕是熬了好几天的夜。 他感觉到身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刺痛,应该是蛇咬后留下的痕迹。她没有用她的药,千默心里的担忧少了一些。默默地运气行血,他也没有感觉到什么阻塞。看来寒毒确实是霸道,那么多毒都解了。 他们既然回来了,玉质的半边莲想必也带回来了,童心应该也没事了。 百蛇啃咬,寒毒毒发,都让他没有一丝力气。如今心中的石头一一落下,他也慢慢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骞绯月已经不在房间了。他坐了起来,看到窗户外透进来的日光,慢慢下了床。 身上的咬伤反倒因为寒毒的冰冻,让伤口没有恶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千默稍微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感觉差不多恢复了些,便走到架子前准备洗漱。 “别动!”伴随着“吱呀”一声门打开,一身娇喝传来。 千默转过身,看着那个带着些焦急的脸庞,冷硬的眉角露出了无比温柔的笑容:“月儿!” “别动,我给你挤毛巾,伤口别沾水。”骞绯月边说边帮他把毛巾挤好,然后踮起脚开始帮他擦脸。 千默微微弯下身,双手搭在她肩头,让她把踮着的脚放下:“有没有受伤?” “没有!”骞绯月的脸上还露出一丝后怕,“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千默握住她拿着毛巾的手,“对不起!”第一声是为了她的担忧,第二声是为了他的不够强大。 “傻瓜,”骞绯月示意他松手,“你是恶心到我了!咦……那么多蛇……”她想起看到他时他被冻成冰人的模样,心有余悸。当冰化开,路朝天和张大看到他身上近百条蛇缠绕的情景,直接吐了。 她其实没有被恶心到,那时候的她只想着他有没有事,哪儿会在乎那些蛇。 “我……”千默现在完全清醒了,稍一回想当时自己身上的情景,自己都全身发麻。 “好了打住啊!”骞绯月感觉到他皮肤上突然梗起的小疙瘩,知道他是想到了那渗人的场景,“你醒了正好,秦师爷下午要过来。” 千默被她一打断,再这么一说,也没功夫去回想了。若是可以,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回想那样的场景了。 “我睡了几天?这么快又来交割?” “你睡了两天,下午来就知道了。” 洗漱完,骞绯月拉着他坐下给他把脉:“毒素是没有了,不过内伤外伤都还留了一些。” “嗯!”千默点头,他知道不论是过分使用内劲,还是毒液对他内府的破坏,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好,“童心?” “回东州了。” “嗯?” “那株玉莲效果很好,只一片就解了他的毒。”骞绯月帮千默把刚端来的吃的布置好,让他边吃边听,“他醒后来看过你,然后就说自己要回东州了。” 童心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走的时候脸色是凝重的。 “有人送吗?” 骞绯月点头,他们都知道他会晕船:“我让张大陪他回去了。还好东州也不算远。” “回去也好,剩下的事,他不方便参与。”千默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萝卜干送到她面前。 骞绯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探过头吃进了嘴里:“嗯!路朝天可以用起来了。” 这次的事,虽然路朝天心里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但是也正是他有目的,他们才好交易。加上这一次的共生死,他们都看得出,他内心还是有着热血的。与高二力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是有本质不同的。 “等秦师爷来过再说。” 因为童心的事,让千默命悬一线。骞绯月又把这笔账算到了九卿头上。九卿自然也发现了她对他的不满,所以在秦师爷来的时候,他也是跑上跑下极尽狗腿,无非就是想让千默能稍微轻松点,进而让骞绯月能早点消消气。 “千默,秦师爷已经送走了。”九卿讨好笑道,“他说因为八月十五太子冠礼,宫里的硝石暂停一段时间供应。他让我们先开采出来放着,等解禁后再来交割。” “嗯?”骞绯月和千默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是一愣,“两个月后再来?” “是这样!”九卿不知道两人打的主意,还以为他们是担心两个月没有收入,“不过北面的矿还是可以照旧往外出货。” “千默?”骞绯月的眼神里闪过精光,若是朝廷的人两个月不来的话,这段时间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绝佳的机会。 “嗯!”千默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食指在桌面上顿了顿,立刻行动起来。 “九卿,月亮湾的荒岛准备得怎么样了?” “哦,基本的开荒已经完成。但是房子还没开始建,一个月,阿不,”九卿看到骞绯月白过来的眼神赶紧改口,“再给我二十天,就可以完成!” “十五天!”千默一锤定音,“把路朝天叫来。” “好吧!”九卿讪讪地看了一眼骞绯月,“那个……千月姑娘,我要去荒岛做事,那……石桥,要不就留下吧?这小子还算激灵,帮你们跑跑腿也是好的嘛!呵呵,呵呵呵……” “不用了,石桥比较适合你。你在荒岛那么忙,我们总得找人把你屋里的事给做了,帮你分忧不是?” “我……”九卿接收到骞绯月眼中的戏谑,认命地低下了头:“好吧,其实……我还是蛮需要的。” 九卿离开后,路朝天很快过来了。他进来后先是看了下千默的状况,确定没事后才郑重单膝跪下:“参见头儿!” 千默没有喊他起来,而是晾了他一会。他看到了他一动不动的身影,甚至连气息都没改一下,才让他起来:“我要你带着你的人做一件事。” “是!” 第185章 多!再多! 路朝天跪着听完千默的交代,久久站不起身。意外、震惊让他的心绪不停翻滚。 千默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他的答复,冷声问道:“怎么?完不成?” “不是!”路朝天抬起头,对着千默眼睛的眸子里满是复杂,“我想不到你竟然有这么大的谋算。” “所以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路朝天长叹了一口气摇头:“之前是我狭隘了!千默,我没有看错人。你确实不一般!”这句话他似是感叹,似是说给自己听。 说完他重新郑重地低下头,“属下路朝天参加主子!”再抬起头时,这个在上千个人贩子面前都是不可一世的中年男子,此刻的脸上只有忠诚和平静。“头儿,我原先手下可信任的有八人。剩下的人,我不敢用,就先留在岛上。生死不论!属下只有一个请求……” “路朝天!”千默打断他的话,“你以为凭你能翻遍整个嘉州?” “头儿?”路朝天原本想让他帮忙先找知府弄个手谕,待这件事办完,他想先去找途途。只是现在听他的话,似乎有别的安排。 “你把你弟弟的样子、特征给我。” “你……”路朝天露出惊异的表情,难道…… “什么希望都别抱,先把事情做好!”千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猜测,没有确定的希望不如不给。至少这样万一不是他猜测的这样,也不会有失望。 路朝天离开,又很快回来,送来了一张路途途的画像:“这是他六岁时候的样子,现在长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了……”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这么多年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大海捞针,哪里能真的捞得到:“途途的额角有一块小的凹陷,那是他小时候被我掉在地上摔的。” 说到这个,他似乎想起了两人小时候的情形,脸上带着温和的暖意。 骞绯月看着这个一直显得很硬朗的男人,脸上竟然带着那样稚嫩的柔情,她想着,不管怎么样的人,心里总有他柔软的地方吧。 眼前一晃,她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肥胖一个清冷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悲哀和自嘲,她们心底柔软的地方住着谁? “知道了,出去吧。”千默打发了路朝天,转过身无声把骞绯月搂进了怀里。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是就刚才那一刹那,她的身上露出了一股悲凉的气息。 “月儿,等这里的事稳定下来,我们去极西之地找花怜。” “嗯?”骞绯月成功地被转移了情绪,“极西?” “你不想知道师父的身份吗?” “嗯!”她自然是想知道的,这个给过他们很多温暖的人,也给他们留了一个很大的疑团。不仅是为了师父,也是为了千默。他身上的寒毒,也许藏着他身份的秘密。还有那个刺青,现在他们还一无所知。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去弄清楚,骞绯月打起了精神:“路途途的事,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千默看她的情绪恢复过来,让她离开了自己的怀抱,自己拿起笔临摹了一遍画像:“高二力!” “嘉州……你是说……” “不知道,只是直觉。问问就知道了。来人!”千默把画像交给看管高二力的人,“问出这个人去了哪里,不说就把他关回小黑屋!” “是!” 七天后,琉都的开阳港来了一批黄头发、长满络腮胡子的人,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他们买了很多当地的特产,什么类型的都有,从吃食到药材,从布匹到古玩。 琉都的人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异族人,所以只是露出了一些好奇,剩下的便是期待,期待这些人能跟他们做买卖。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些人往往给的价格都要高些。 做成了买卖的人多数都是笑得合不拢嘴,没做成的还伸着脖子望着,看看他们想要什么样的东西,下次自己也好凑个热闹。 那些观望的人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那批黄头发的异族人隔了三天后又来了。只是他们换了东西,还是没能留住他们的脚步。因为这次,这批人直接去了琉都最大的药材铺。 “哟,几位客官,今儿个需要点什么?”掌柜一看这批人又来了,眼睛都亮了起来。忙让伙计去招呼他正在招呼的客人,自己则从柜台里跑到了前面。 异族人拿出前些天买的一小包碎石:“这个,这个!好!要!” 掌柜一看,这是硝石,忙点头:“有有有!要多少?” “大海那么多!” 掌柜愣了,大海那么多?他心里暗笑,给你大海那么多,不得砸死你。不过他脸上还是带着客套的笑容:“要几包?” 他让伙计把柜子里所有的硝石拿了出来:“够吗?” 异族人看着柜台上的数十包硝石,皱起了眉头。 “多!再多!” “行行行!有有有!”掌柜一看这情形,心里一乐,怕是还要不少。他赶紧让伙计去仓库里把所有的硝石搬了出来。也得亏琉都这边就有一个硝石矿,一般的药材铺还真不一定会备这么多硝石。 伙计把仓库的硝石都搬了出来,看着有数十斤。 只是那几个异族人一看眼前的一篮子,眉头皱得更深了。领头的人甚至还有些着急的挥起了手:“多!再多!” “啊?”掌柜这下有些蒙了,“客官,你们是要多少?这些硝石,可是能制不少药了!”他因为卖药材,所以自然而然地想着他们买去是为了制药的。 领头的异族人急了,他不知道怎么表达,情急之下,他拉着掌柜的就往外走。 “哎,哎,客官,你这是带我去哪里?”掌柜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是在他的比划和描述下,他才听懂,他是要带他去船上。 当他们到了船上时,那个异族人把从药材铺搬来的十来斤硝石摆在了甲板下船舱的最边角。然后伸手划了一个大圆圈,包含了整个船舱的范围:“这么多!” 掌柜看得咋舌,“你……你是要把这个船舱都装满?” 异族人伸起了大拇指,连连点头,“好!” 第186章 舒坦 药材铺的掌柜回来的路上,一直在长吁短叹。他没想到这批异族人竟然要那么多的硝石,整整一船舱的量,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可是他又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若是别的他也就不动脑子了,就算他再想做成买卖,也无能为力。 可是他们要的是硝石啊!那可是琉都自己就在产的东西,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掌柜的,怎么样?”伙计迎了上来,他看到掌柜脸上痛心的表情,不由担忧问道,“没谈成?” 掌柜摇摇头。 “谈成了?” 他还是摇头。 伙计也急了,这药材铺平时一直不温不火的,这难得有这么好的生意上门,一直摇头是什么意思啊? “掌柜的,你倒是说话呀!” “说什么说!说了你能给我弄一船的硝石去啊?”掌柜被伙计催得心烦,忍不住吼了一句。 伙计开始一愣,后来琢磨过味儿来,“一船的硝石?” “是啊!”掌柜也不发火了,烦闷发泄后便剩下了无奈,“那些异族人要一船的硝石。” “硝石咱们有啊!琉都不有个硝石矿?” “就你聪明?我不知道啊!”伙计一说,掌柜的火又上来了,“你懂什么?那是朝廷的,不是咱老百姓的。你弄个几十斤还好说,那可是上千斤!” 上千斤?妈呀!伙计一听脸都激动红了。平时这硝石一斤能赚一两。上千斤,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 “掌柜,掌柜!咱得想想办法,这买卖不能丢啊!” “我不知道啊?”掌柜背过手在厅里烦躁地绕起来,“那硝石矿是秦知府他们管着,哪儿轮得到咱们分一杯羹?” “掌柜的,您这话不对啊!”伙计为了这个月的分红也是拼了,“那秦知府他们就不贪墨点?我可不信!我可听说秦知府这个月又纳小妾了,还是琉璃宝阁的头牌。光听一支曲儿,就得这个数!”伙计比划了个五,意思是五十两。 “您说,这买下来的价格,不得高到天上去?” “你是说?” “掌柜,您之前不是给秦知府送过一支百年老山参么?您可说得上话,秦知府指缝里漏出点儿,咱这生意不就成了?” 掌柜看着伙计不断鼓舞怂恿的样子,心中一动。他和这秦知府确实是有那么一些交情,这人好女。se,他为了在琉都这地方能站稳脚跟,是送过一些药材。只是并不是伙计想的老山参,而是一支白虎。鞭。 “我去试试!”掌柜心一横,他就想着要把这生意抓住,万一那些异族人要完一船又要一船呢? 说着他钻进了仓库的暗室,抱起一个精致的盒子就往府衙赶去。 一个时辰后,秦庸知府笑眯眯地把秦师爷叫到了身边:“北边的矿是时候换个下家了。” 秦师爷眉头一皱,现在的下家做得好好地为何要换?不过没有拒绝,反正谁做下家只要价格别低了就好。 当他听说是跟异族人做买卖,对方价格还更高一些,心里完全没了抵触。异族人好啊,价格高不说,主要是安全!这夜路走多了,总是容易撞见鬼,万一哪天东窗事发,让朝廷知道他们贪墨了一小片矿,治一个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啊。 卖给异族人就不一样了,运到海外,他们就不怕被发现。就算撞见鬼了,语言也不通不是? “呵呵,好好干!别让知府大人失望!”秦师爷拍拍药材铺掌柜的肩膀,隐患解决了,漏一些中间费给他,也变得不重要了。 “是!请大人放心!”掌柜当即带着秦师爷的信赶到了硝石岛,见到了千默,“这是秦师爷的亲笔信,以后北边矿的硝石,我会带人来装。秦师爷说了,给你们的那成照旧,剩下的事你们就不用管了。” 千默拿着信皱眉:“一直都是我们跟师爷交割的。” “呵,以后你们只负责采和搬就好了!明天我会带人来装,记得先准备好一千斤。”说完他摆摆手离开,“不用送了!” 千默和骞绯月站在山腰上,看着药材铺掌柜的船开走,相视一笑:“开始了!” “嗯!” 第二天,药材铺掌柜带着异族人的船到了硝石岛,亲自站在船舱门口看着他们一担一担把硝石运上了船。一斤就是一两,他可得看清楚了,到底运了多少上去。 当船舱装满硝石,舱门关上,总共是运了八百斤。一斤十两,异族人满意地将八千两银子交到他手里:“七天。” “啊?”掌柜还没从一沓银票中回过神,抬起的脸上还带着合不拢的笑容,“什么七天?” “多!再多!”异族人又比划了一下。 这次掌柜瞬间懂了:“您是说七天后还要?” “好!”异族人点头竖起大拇指。 掌柜这下乐坏了:“好好好,真是好!” 异族人开着船离开了,掌柜拿出一千六百两交给千默:“呵呵呵呵,你们辛苦了。不过还是要再辛苦下,他们七天后会再来。到时候可别耽误事儿啊!” 千默接过银票点点头。 他的冷淡掌柜也不在意,任谁被横插了一杠都不会好过。他可听说了,原先都是他在卖,然后才跟秦师爷交割。这就不好说了,到底卖了多少,谁知道呢? 若是千默知道他想的,也许会冷笑他的无知。秦师爷找的下家,他又如何会冒险去拉拢?万一秦师爷知道,他岂不是得不偿失?别人的下家又哪儿有自己的下家信得过又好用? 七天后,同一艘船,同一批人又到了硝石岛。这次掌柜没有再蹲在舱门口,而是命千默端了椅子桌子找了个阴凉地,边吃着水果边望着。反正船舱装满就八百斤,他也懒得再陪着站大半天。 “躺着吃着就有大把银子到手,这日子……舒坦啊……”掌柜伸了个懒腰,暗暗赞叹了一声这躺椅真舒坦,不一会就迷糊睡过去。 他不知道,在他做着美梦的时候,船舱角落的一块暗板被移开,挑到船舱的那一箱一箱的硝石,被暗板下伸出的手,搬到了下面。 第187章 欲哭无泪 “掌柜的,掌柜的?” “啊!”药材铺掌柜迷糊地张开眼,看到一个矿工指了指站在岸边等着的异族人,“装好了?” “是,请掌柜的过目!” “嗯!”掌柜坐起来,走到异族人面前,脸上堆着笑容。在他面前,他可不敢拿乔,这可是财神爷,“久等久等!” 他走下船舱看了眼,发现还是如上次那样装满了一船舱,满意地点点头。 银票到手,他就更满意了,“还是七天?”他关切问道。 “好!” 他看着异族人的船开走,得意地摸了摸八字胡,心里想着琉璃宝阁的姑娘听说个顶个的水嫩,今晚不如去尝个鲜?不能像秦知府那样包了头牌,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听个小曲儿总不是问题。 这样想着,他一刻都等不及了,把千默的分成拿给他后,赶紧坐着船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异族人的船在往海外方向开了三十多里后,在茫茫海面上调转了船头,开始往东南方向开去。在小半天后船“咚”的一声靠了岸。 “九哥,九哥!那些异族人又来了!” 正在一间间屋子检查过来的九卿听到喊声,往岸边走去。当他看到领头人时,没有丝毫意外。双方点了点头。 “送来了?” “嗯!”异族人没有多说话,手一挥,船舱门打开,露出装得满满的硝石。 “石桥,喊人来搬东西!”九卿朝着岸上喊了一句,与领头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拿出一沓银票给他:“辛苦了!” 领头人数了下手下,与九卿站在一边看着岛上的人一担担把硝石搬下船。 一个多时辰后,九卿看着还没搬完,“这次这么多?”上次也是差不多一个多时辰都搬光了,这次看人来人往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又过了一个时辰,船舱就像无底洞一样一直不停有硝石冒出来。 “还要多久?”九卿忍不住问,他已经站累了。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不要陪着看了。 “九叔,你脚软了!”石桥关心问道。 “没有!”九卿转过头不再说话,每次石桥的关心都会让他“苦不堪言”。 “骗人!我都看到你在弯脚趾了,你是不是站不住了?我被罚站的时候就会这样偷偷弯脚趾!” “咳咳!”领头人透过几乎遮住眼睛的头发看着一脸认真的石桥差点笑出声。 九卿看到他故意转开的头,嘴角抽了抽:“石桥,我只是有些脚痒!好了,你去看看还有多少没担下来。”他踢了石桥的屁股一脚,赶紧让她走远点。 “哦!”被踢得一个踉跄的石桥也不在意,屁颠屁颠地就往船上跑去。 到了日落时分,船上的硝石终于卸完了。 “我们先走,七天后再来!”领头人带着人开船离开。直到在很远的地方找了个孤岛靠岸他才把头发束了起来,撕下了脸上贴着的胡子。当他擦掉脸上的妆容,露出一张硬朗的中年人的脸,赫然就是路朝天。 黄发的异族人便是路朝天和他的手下,千默给他们的任务便是暗中将硝石运送到荒岛上来。船舱里装的是八百斤,但是暗层的船舱能装两千两百多斤。 他的心里担忧过,虽然这样他们能“偷”不少硝石,但是银子也在花,等银子花完了要怎么办?他不知道千默到底要运走多少硝石,但是他想他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他相信他另有安排。 事情做完,剩下的他也不多想,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酒和肉,靠着甲板就吃起来。他们要在这个孤岛飘上好几天,再回去继续做“买卖”。 “终于搬完了啊!”九卿在屋里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正要喝,突然被一个人的动作吓了一跳,“石桥,你干嘛!” 石桥蹲在他的脚边,正要脱他的鞋子,手上还拿着一瓶药。 “你不是脚痒,我看看是不是又被蚊虫叮了。” “不用不用不用……”九卿忙跳起来躲开。 就在他们来的第一天,他已经尝试过这药的滋味了。因为荒岛上蚊虫多,他又没有提前准备,第一天就被咬了很多包。石桥好心的帮他把衣服裤子拿去擦上防虫药。 “九叔,这可是月姐姐特质的‘清凉油’,抹在衣服裤子上就不怕蚊虫叮咬了。” 晚上九卿洗完澡后刚换上干净的裤子,突然脸色猛地一变,一声冲坡屋顶的怒吼惊醒了荒岛上草丛里的蟋蟀。 “石——桥——” “九叔,怎么了?” “你把‘清凉油’抹哪儿了?” “衣服裤子上啊!” “你抹的是内——裤啊!” 九卿看着自己裤子上高高的,帐/篷欲哭无泪。后来他反复冲洗了很多次,无奈清凉油效果太好,他的兄弟愣是精神抖擞地站立了一天一夜才下去。害得他躲在房里一整天都不敢出去。 到了第三天,他终于能挺直腰杆见人了。荒岛上的房子要在十五天内完成,他可不敢再得罪千默他们了。就这样还被石桥耽误了两天。,他不得不亲自监工,催着他们抓紧再抓紧。 在草木灰、泥土中穿梭了一整天,浑身又脏又臭。 “石桥,站在椅子上,帮我倒水。” “九叔你要洗头吗?” “嗯!”九卿把兑好热水,把水瓢拿给他,“慢点啊,我叫你冲你再冲!” “好!九叔,你的头发都白了哈哈哈!”石桥拎起低着头的九卿的一缕长发说道。 “这不是在洗?”只是把打结的头发理顺让他疼得龇牙咧嘴。 石桥看着他缠成一团的头发若有所思:“九叔,我听说鸡蛋清可以让头发变得顺滑哦!” “嗯?真的?”九卿对石桥已经有了下意识的防备,不太相信地问道。 “唔,鸡蛋清很滑,应该是真的!”说着他还若有其事地点点头,仿佛这样可以让九卿相信。 九卿一想那些滑腻的蛋清,似乎有些道理:“那好,那你去弄些来试试!” “好嘞!”石桥矫健地跳下椅子,然后跑了出去。不一会,就端着一大碗鸡蛋清过来了。 第188章 辛酸 “九叔,我给你抹上!” “等等!”九卿赶紧制止他,“你先抹一点点,别多!” “嗯嗯!”石桥乖巧点头,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手心,然后仔细地抹到一缕头发上,细细搓起来。搓完后,小小的手指穿过打结的地方,慢慢滑下来。 “唔!”一点点疼痛传来,九卿感觉到发丝似乎确实顺滑多了,“好像有点用。” “九叔,那要给你都抹上吗?” “来吧!”九卿干脆也坐了下来让他弄。 石桥一勺一勺地把所有头发都浇上了蛋清,然后一下一下帮他把头发理顺。 小手轻轻滑过发丝,遇到打结时的阻滞,还有手指轻微用力,让九卿起了一点异样的感觉。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一个死结被解开时吊起的疼痛让他一闪而过的想法消失不见。 “好了!”石桥看着已经全部理顺的头发颇有成就感地点点头,“九叔,我帮你冲干净!” “嗯!” 九卿说着站起身,然后半蹲下来低下头,把头发放到了水盆上方,好让石桥浇水。 石桥舀了满满一瓢热水抬到了九卿头顶,九卿看着脸盆里的水冒上来的丝丝热气,突然想起来刚才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画面。 “石桥不要!” “哗!”热水冲下,水声把九卿的声音掩盖了一些。 “九叔你说什么?”石桥俯下身问道,却瞥见了他头发上白色的东西,“九叔,你的头发……” “别说话!”九卿咬着牙蹦出几个字。不用说他也知道自己的头发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在看到热气的一刹那已经想起了他刚才脑海里闪过的画面,那是一碗蛋花汤! “石——桥!” “九……叔……”石桥看着满头白色淡化的九卿想笑不敢笑,忙跳下椅子丢下一句话,“我去打水帮你洗干净。” “不用了!”九卿一把拉住他,把他按在椅子上,“你呆着别动!求你了!” 说完他拿起毛巾包住头就冲出了屋子。 那天,他蹲在沙滩上,洗到脚都蹲麻了,才勉强把头发洗干净。 他低头看着已经在脱自己鞋子的石桥仰天沉默,他想大声喊,却最终无声落下一滴辛酸泪:“石桥啊,九叔已经不痒了,你去看看饭做好了没!” “九叔,这药真的很管用!” 石桥还不罢休,非要给他涂,被他严词拒绝:“不用!真的不用!我试过了,我知道很管用!你快去看看饭好了没有,我饿了!” “哦!”石桥不放心地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把清凉油放在了桌上,“九叔你记得擦啊!” 九卿看着石桥关心的眼神,咽下喉间苦涩的泪,默默地把清凉油藏了起来。 终于按着千默和骞绯月的要求,把荒岛建造完,九卿赶紧找了个机会偷偷溜了回去。 “呼……终于摆脱这个麻烦精了!”晚上,他躺在自己的屋子里,逼着眼睛听着屋外蟋蟀的叫声,还有海浪的拍打声。没有了小麻烦精的唠叨,他突然觉得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连以前觉得烦人的蟋蟀叫声都那么悦耳。 “得想个办法,我还是留在这里。石桥有毒,我还是远离为妙啊……” “九叔,你在叫我吗?” 突然一个声音冒了出来,让床上的九卿一下蹦了起来:“谁?谁?” “九叔快帮帮我,我的头卡住啦!” 九卿顺着声音抬头望去,看到了在空中挥动手脚的半截身子,只剩下一个小脑袋被卡在了瓦片中间。 “九叔……快救救我……我要掉下来啦——啊——接住啊!” “乒乓碰……” 九卿还没来得及抹去眼角的泪水,就又被天上掉下来的石桥砸晕了。 “你怎么跑上面去了?”骞绯月给九卿边搭脉边问在旁边站着的有些愧疚的石桥。 “我……我游回来的。九叔把门锁了,我怕吵醒他,就翻屋顶下来了。” “等等!你说你游回来的?”骞绯月和千默都惊呆了。 “对啊,船被九叔开回来了,我回不来啊。只能游回来了。” ……骞绯月看九卿只是被冲击了下,有些气血不稳,没什么大问题,也不给他开药了。她转头看着石桥湿透贴在身上的衣服,不可思议问她:“你,游了多久?” 石桥歪着脑袋想了想:“九叔走后没多久我就开始游了,刚到!” “你一直在海里泡着?” “对啊!” 骞绯月抓住石桥的手腕仔细地把了脉,发现他除了有些气血不足,没什么大问题。气血不足也是因为游泳太久了。她对着千默摇摇头,没有问题,没有内力。 千默看着骞绯月眼神里的意思,也不由皱起了眉。 “好了,你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那九叔……”石桥还不放心。 “他没事,睡醒了就好了。” “那好!”石桥对千默和骞绯月还是很尊重的。 千默和骞绯月离开了屋子,不约而同地往海边走去,方向正是月亮湾荒岛的方向。 “一百二十里!他游了五个半时辰,一直在游!”千默的言语里除了惊讶、感叹,还有凝重,“石桥……” “不简单!”六岁的孩子,一天游了一百二十里。若不是他说这话时太过坦荡自然,他们一定会认为他在说笑,还是一个太过拙劣的笑话。 “问下路朝天,在哪里买的他。”千默看着九卿的屋子久久不能平静。这个小孩一来就黏着九卿,竟然有着这样非凡的能力。 “我会交待他下,让他别再提这件事。”骞绯月皱眉,“他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夸张的事。” 千默轻叹口气:“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我怕他的身份很不一般,说不定在他的家里已经闹翻天了。” “路朝天两天后会再来,到时候找个机会问。” “嗯!” 这边,骞绯月和千默在担心石桥家里会不会乱成一团了。而此时,快近子时的深夜,大燕国极西的地方,一座不大却很精致的宫殿里,却有人为了他们俩正在闹腾。 “去告诉领主,我不去!” 第189章 火热 侍卫看着这个一身张扬红衣、容颜俊美的少年为难拱手:“二爷,领主说您一定要去!” “不去!” “二爷,领主说这次太子冠礼,他指明要带上您!您必须去的……” “没有必须!我自己找他说去!” “说什么?”浑厚磁性的声音传来,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来人穿着一套全黑的长袍,上面用暗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隐隐的银光。 往上看去,来人五官很普通,但是就和他看似毫不起眼的黑色长袍一样,不论哪个角度看,都能发现任何一处面容都给闪着儒雅和英气,竟是那样好看。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了一个发髻,暗金色的发冠显露出他身份的不俗。 “参见领主!” “下去吧!” 侍卫下去后,俊美少年站起来讨好地凑近:“哥,我刚回来没多久,还没休息好呢!我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你舍得我再长途奔波劳累吗?不怕我长不高吗?” “东州回来是三月,现在是七月。” 俊美少年便是被冷祤寒从东州抓回来的花怜,眼前的领主便是他的大哥,花灼。 “我……恢复比较慢嘛!” “这么久了,别不是去了趟染了什么病?来人,去请大巫!” “哎哎哎……大哥,大哥!”花怜一听大巫的名字立刻换了张脸,“不用了不用了,都这么晚了,大巫肯定睡觉了。” “大哥,我觉得明天起来我就好了!”花怜挺起胸脯赶紧往胸口“嘭嘭”拍了几声,“听,中气十足吧?应该没事了!” “真的好了?” “好了好了!” 花灼看着弟弟的表情安心点头:“那就好,你要是在我这里身体不好了,我怎么跟爹娘交代?” “大哥你放心吧,我好了,没事了。大哥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说着花怜推着花灼往外走。 花灼脸上笑容不变,边往外走边说道:“好,你也早些睡!” “嗯嗯嗯没问题!” “明天还要赶路,别迟到!大巫也跟着我们一起去。” ……花怜的笑容定格在脸上,看着已经和黑夜融为一体的大哥认命地低下了头。他总是能抓住自己的小心思,也知道怎样治自己。 “月妹妹啊,只能让你们多等我两个月了。”下一息,花怜又换上兴奋的笑容,“嘿,这样也好。嘿嘿嘿……”他想起东州的那个人,脸上又闪起了光芒。 第二天,花怜和带着面具一身奇异装扮的冷祤寒坐一辆车,花灼单独一辆。 花怜对自己这个腹黑的大哥默默念了几句,哼!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逃跑了吗?他刚有这个想法,一道冷冷的目光透过马车的帘子射、、向自己。好吧,他是不敢逃! 车轮滚动起来,两辆车,数十个护卫,一行人低调地上路了。他们要赶去燕京,参加太子的冠礼。虽然还有一个多月,但是赶往燕京的路上需要近半个月的时间。这样,他们还能在家里多待一个多月,好好陪陪爹娘。 时间随着车辙的延长慢慢过去,最炎热的七月也慢慢过去。天气的渐凉却没有浇灭有些人心中的火。 如琉都药材铺的掌柜。他觉得最近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还是大小伙子的时候,自己的体、、内几乎天天有团火在燃烧。明明他昨晚刚发泄过,但是现在想起那姑娘柔软的身段,他的心中又燃起了一团火。 “时间也过得太慢了!”他望着还高高悬挂的太阳烦闷出声。琉璃宝阁白天都是不开的,一想到他还要再多等三个时辰,他就有些烦躁。 “阿西,那些异族人还没来吗?”他朝着小心翼翼忙着的伙计质问了一句。 伙计阿西有些无奈,之前那些异族人七天一次来买硝石,让掌柜赚了不少钱。那些天,掌柜的几乎天天都是哼着小曲儿。还给自己涨了不少工钱。 但是最近他们都没有再来买了,自上次买卖已经十二天多了。一共做了四次生意,他们就销声匿迹了。 “没有掌柜的,我每天都去港口看。”他有些担忧,那些人该不是在海上出事了吧?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去触掌柜的霉头。他只能希望今晚琉璃宝阁的姑娘能伺候得好一些,让掌柜的心情也好一些。 “异族人这么没信誉,懂不懂做生意的规矩!”掌柜的暗骂了一声,等他们再来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涨涨价,害得老子白等这么多天,他这样暗暗想着。 可是他却忘了,那些异族人最后一次交易完可没有说还是七天。只是连续几次定时的稳定交易,让他们心里都有了固有的想法,以至于他们一直骂咧着等了三十多天后,才意识到对方可能真的不来了。 而那时,骞绯月他们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 “千大哥,千姑娘!”封顺把最后一箱硫磺交到他们手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幸不辱命,五千斤硫磺,到今天全部送完了。” “辛苦你和兄弟们了!”骞绯月知道这个天气运送硫磺,那刺鼻的味道实在是难为他们了。加上他们要的量太大,为了不引起怀疑,只能让封顺分开运送。五千斤硫磺,愣是来回运送了三十多趟才全部送到了这个离硝石岛不远的小岛上。 剩下到月亮湾的一点路程就交给路朝天他们了。月亮湾正在进行的事情,越隐蔽越好。 “千姑娘,你太客气了。”封顺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行事作风大方了不少。他拿出一本账册交给她,“这是顺风行这个月的账目,硫磺的银子已经扣掉了。如果有问题,你们告诉我。” 千默看他似乎还有话要说,问他:“有困难?” 封顺有些难为情:“不不,没有困难。是……是我们副盟主想见见你们。” “副盟主?” “嗯,飞鸽盟的副盟主。他说有事想和你们当面谈一谈。” 千默和骞绯月听完都不由皱起了眉,飞鸽盟盟主? “什么时候?” “明天!” 第190章 独孤殇 第二天,封顺带着人来了,地点还是在琉都酒楼。 千默和骞绯月看着对面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袭青色长衫,面容很是和善。五官看上去很普通,若是放在人群里,也就是一个还算清秀的书生。但是他们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和睿智。 还有他飞鸽盟副盟主的身份,按照九卿的说法,飞鸽盟的背景一定非常不一般。所以他们的心里一直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只是面上还是保持恭谨的态度。 “副盟主大人,这二位便是千默大哥和千月姑娘。”封顺在一边帮忙引见。 “千默,千月姑娘,你们好!我叫独孤殇,今日冒昧请二位前来,还请见谅。” 客气的招呼和自降身份的介绍,就像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一样和善、亲近。 “请问独孤盟主有何吩咐?”千默抱了抱拳客气问道。 “呵呵呵,千岛主客气了,吩咐可谈不上。”独孤殇对千默的身份看来已经掌握了一些,“我这次来是有点事想跟二位商量下。封顺,他手上的顺风行已经有了起色,二位功不可没!”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个人心里都是一凛。难道他们是看顺风货运有利可图,想来插上一脚? 骞绯月和千默看封顺的脸色,也是惊讶和尴尬,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个。封顺的脸上已经带了一丝急色,不管怎么样,顺风行虽然借助了一些飞鸽盟的现有的东西,但是他们两个算是自己的伯乐,他不想双方把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引。 “副盟主大人……” “封顺!”独孤殇淡淡道,“你现在可是顺风行的当家人,不可这么沉不住气。” “是!属下知道!” 独孤殇看着封顺有些不好意思,缓和了些脸色,他把手搭在封顺肩头,若有所感地看着千默两人:“封顺,是我带进飞鸽盟的。那时候,他才这么点。”他拿手比划了一个襁褓大小,笑着说道。 “这些年,他很努力,很用心。虽然他才十四岁,但是已经做得很好了。尤其是这几个月的进步,非常大!”他欣慰地摸摸封顺的头,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柔软。 “封顺,鸟儿大了总是要自己飞的,也只有放开怀抱,你才能真正飞得更高更远。” “副盟主?” 三人都有些意外,他这话…… “千默,千姑娘,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们、跟封顺说一下,顺风行和封顺以后就从飞鸽盟脱离出来单独存在。” “副盟主!”封顺一下站起来,满脸的错愕。 “封顺,你坐下!”独孤殇有些伤感,他知道这个重情重义的小子因为自己救了他们母子,就一直把飞鸽盟当做他们的家。其实当初自己救他们母子也只是顺手为之,但是这个小子却一直牢牢地记着这份情。这些年他为飞鸽盟做的、拼的,他都看在眼里。 “副盟主……”封顺低着头,情绪很是低落,“您,要把我赶出盟里吗?是不是因为顺风行坏了飞鸽盟的声誉?可是我没有……” 独孤殇叹了口气:“没有,你们做的很好,我相信你以后会做得更好。不让你留在盟里,是怕飞鸽盟现有的东西会捆住你们。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 “可是……”封顺想说飞鸽盟并没有限制他,被独孤殇制止。 “别多想,我会安排一批有经验的能手来帮你,他们以后都会听你的调令。记住,一定要好好干,可别污了飞鸽盟的名声知道吗?” 封顺的脸上已经带了泪水,他哽咽着点点头。突然,他站起来“咚”地一声跪到地上,朝着独孤殇“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那么重,就像鼓槌击在他们三个人的心头。 独孤殇没有制止他的行动,待他磕完头把他扶了起来:“记住,飞鸽盟永远是你的后盾,大胆去闯去做!” 骞绯月发现了他低头扶起封顺的时候眼眶里滴下的泪,看着封顺已经泣不成声,她知道,独孤殇今天这一出,怕是另有目的。 事情谈完,独孤殇拒绝了封顺的相送。毫不留恋的背影让封顺更加难过。他的怀里还揣着独孤殇暗自交给他的令牌,这块令牌便是号令盟里派来给他的人的。 “以后,这些人就是你顺风行的人。”这是他交给他令牌时说的话。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句话和这块令牌代表的分量和意义。 但是此时,他还沉浸在离开他赖以为家的地方的痛苦中。 骞绯月和千默看着独孤殇的船驶离港口,还有刚才他上船时回头看着两人充满深意的目光,眼眸中闪过凝重。 “飞鸽盟怕是出事了!”回去的船上,骞绯月轻叹开口。 独孤殇今天的话意义颇深,他特地来这一趟,怕也是为了看看他们两人。也是为了给封顺把后面的路铺平,尤其是最后一句带着警示的表态。不论封顺和顺风行以后怎么样,飞鸽盟永远都会站在他们后面。 “他把顺风行摘出来,把人送出来,很可能他们内部出了问题。” “这样也好。”按照九卿的分析,飞鸽盟的背景太复杂,也许还会牵扯到他们不喜欢的那个地方。所以顺风行也好,封顺也罢,能脱离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只是站在封顺的角度,他情感上会比较难接受。 “放心吧!”千默搂着她的肩,“过些时候他会想明白的。” “嗯!” 中午的微风带着太阳炙烤的温度,让人觉得有些透不过气。独孤殇的脑海中还印着那个少年满脸失落的痛苦,胸口有些欣慰也有些伤感。 他看着港口在眼前消失,那个少年还固执地站在码头看着,不由轻声呢喃了一句,然后走进了船舱。 船舱的圆桌旁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看上去三十出头一些,五官很是俊美,但是脸上却布满淡淡的哀愁。 “谈完了?”中年人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独孤殇看着他愁容满面的样子,眼底闪过几不可察的一样的情绪。他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酒:“谈完了,人,我也交给他了!” 听到这句话时,中年人举起杯子的手顿了顿,然后是更快地喝光了手中的酒:“是我对不起飞鸽盟……” 第191章 找个人 “二哥!”独孤殇抓住了他又要灌酒的手,脸上带着沉痛,“不是你的错!” “老三……”他看着这个一脸关切的男人,他的好兄弟,脸上带着无限的自责,“我!是我的错。 “不能为主子留住飞鸽盟,是我不忠!本是为了安定而建,以后却可能成为破坏安定的工具,给百姓带去纷乱,是我不仁!抛弃盟里兄弟,是我不义!置家族利益不顾,愧对父母养育、家族培养,是我不孝!” “二哥!” “哈哈哈哈……不忠不仁不义不孝。”男子的眼角带着嘲弄、伤痛,他端起酒壶仰头灌起来。 “二……”独孤殇想去抢酒壶,但是看到他眼角混着酒水一起滑下的泪,伸到半空的手还是停住了。他看着他一口一口咽下割喉的烈酒,他的心中也像被烈酒呛喉一样的疼痛。 “嘭……”酒壶滑落,男子趴到了桌上,口中似乎还在呢喃。 独孤殇靠近过去,看着他靠在桌上有些微红的侧颜,胸口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情绪在翻滚。原来一开始就错了。退让,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想要的宁静和安定。退让,只给他们带去了一次又一次地再退再让。 他不由握紧了拳头,“来人!”一声低喝,一个黑影从暗处闪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面前。 “让六月行动起来!” 黑衣人头一低,身形一晃又消失在了黑夜里,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带起,仿佛他没有出现过。 独孤殇转头看着已经熟睡的俊颜,低声呢喃:“任何人想夺走我不想失去的东西,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船舱里除了男子醉酒的轻鼾,再没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海平面上初阳升起,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船舱,照到了男子的脸上,他泛着金光的睫毛颤颤动了两下,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唔……”宿醉的头痛让他皱起了眉。 “醒酒汤!” 一碗热气腾腾冒着香味的汤羹送到面前,男子的脸上牵起一丝温柔却有些难为情的笑容: “又让你费心了。”他接过汤羹,看着眼前脸上表情淡淡的三弟,知道他又是有些生气了,“呵呵,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明明是那么俊美的中年,笑起来时却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干净。独孤殇的眸子不由一深,说出口的话也不自主地软了许多:“头还疼?” 男子一口气喝完了醒酒汤,连最后一滴都被他用嘴唇抿进了口中:“独孤的醒酒汤永远那么好喝。” 讨好的话语和举动让独孤殇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被你们逼的!” “哈哈哈哈……”男子突然就大声笑了起来,这一刻他的身上一点都看不出昨晚的伤痛,“独孤,等咱们这次到了京城,再大醉一场!” 独孤殇拿过他手中的碗,脸色又转成了平淡的儒雅温和:“有人已经等了你大半夜了,既然醒了就见见吧。” 男子脸上的笑容还在脸上,却已经不是刚才那也真诚开怀的笑:“呵,我这个侄子与你倒是有几分相像。” 独孤殇端起碗往外走:“他不会想跟我像的。” 男子挑了挑眉,看着他的背影无奈一笑:“来人,把人请过来吧!” “是!”外面的人应声退下,不一会就把人带到了船舱。 “二叔!”来人先是在门口做了个揖喊了一声,看到男子点头才走进屋里。 男子看着眼前的侄子,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整个人不疾不徐,脸上和老三一样带着温和的笑容。他知道,老三根本不像他表面那样。但是他却希望这个侄子的内心也真的能像他面上一样。 “詹礼,你要专心把医术学好!” 突然语重心长地感叹,让詹礼先是一愣,随后他郑重弯下腰应了一声:“是!二叔!” 这个年轻人便是东州詹家的詹礼,而被独孤殇称为“二哥”的便是他的二叔,也就是詹长虚的亲生弟弟——詹若谷。 詹礼站起身,想要开口问,被詹若谷抬手制止:“詹礼,不用多说。我们会去京城!” “二叔!”詹礼惊讶,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个固执的二叔竟然会真的答应。 “你先去吧,我们要先回去见下主子!” “是!”詹礼没有多问,他知道,以二叔的脾气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兑现。他鞠了一躬后转身,但是走到船舱门口时犹豫了下,还是转回了头,“二叔,对不起,让您为难了!” 詹若谷看着这个没见过几次的侄子脸上露出的真诚,欣慰地点点头:“去吧!” 詹礼穿过甲板上了自己的船,然后先一步往青州府赶去。到了青州后,他们就要转成陆路,然后还要行大约十天的时间。原本他还以为劝服二叔会花很长的时间,特地提前了好多时间,却没想到意外的顺利。 “来人!传信给爹,事情已经办妥!” “是!” 詹若谷看着鸽子飞起,呢喃出声:“大哥,你以为这样做真的能让詹家独占鳌头吗?” 独孤殇端着南瓜蜂蜜粥走进来,香甜的气息一下把詹若谷的思绪拉了回来,“好香。” “二哥,”独孤殇帮他盛了一碗后,给自己也添了一碗,“二哥,没有詹礼,今天的结局也是迟早的事。” 詹若谷此时的脸上已经看不出难过,反而明显地看得到他对这碗粥的喜爱和满足:“唔……好喝!我知道,”他又低头喝了一口咽下才说道,“我知道,他们想要怎么样,总是有办法的。不是我,也会是你。至少现在还只是你我,不是对主子。” 独孤殇听着这句话,眼底的深意又暗了暗,看来六月一个人还不够,他考虑是不是把五月也派去! “好喝!”詹若谷把碗底亮给他看,“还要!” 独孤殇又给他盛了一碗,看着他一脸都是幸福的模样心里有些沉重。今天他们能找到他们,明天也会找到主子。甚至或许,他们已经找到了主子。只是他们还不知道。 “多吃点,到了京城,说不定粥都吃不安稳。”他的话里没有怨没有恨,听着就像微风般轻盈温柔。 但是熟悉他的詹若谷知道,他的声音越平静,心里的怨恨就越深,“独孤,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让六月去找个人而已!” 第192章 救人 一场冠礼,让四面八方都动了起来。陆上,海上,都在往燕京涌去。有一些是赴宴的,也有一些是看热闹的,还有那些平时没有特殊情况不被允许进入燕京的。 河西道嘉州,大燕布防重地,两辆低调的马车正在排队等待城门口的检查。嘉州的塞西城,是进入大燕的第一道防线。塞西城外,是被称为燕西之地的西戎。 先皇慕容燕当年大败西戎之后,曾欲将西戎归为大燕。但因为极西之地太过神秘,西戎部落原住民抵死顽抗,先皇派了好些大臣想要收服西戎民众,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无奈他只能将西戎封为燕西之地,册封了西戎原来的戎主为领主,统领燕西之地共计八国二十七个部落。 八国其实也只是部落自己联合起来的叫法,两三个部落一个“国”:绵诸、猑戎、翟戎、岐山、义渠、大荔、乌氏、朐衍。因为几个部落之间都有土地、风俗边界,燕西之地又以游牧为生,所以燕西之地相比燕地内城较为松散无序。 但也正是因为燕西之地水草肥美,土地平坦辽阔,才让他们成长成了善骑射、善武艺的名族。所以虽然燕西之地算是大燕的领地,但是燕皇也是一直在防备着他。 “西戎人?”塞西城城门的守卫在看到两辆马车的护卫身上的花纹时,皱了眉。 这十几个人都带着西戎士兵善用的长马刀,这种马刀宽背薄刃,刀身沉重,在砍劈时力度很大。刀柄向刀刃方向弯曲,这种带弧度的刀柄更利于骑手掌控,不易脱手。 这种马刀几乎成了西戎人的象征,凡是认为自己是战士的西戎人都会配上这样的马刀。 “我们来自极西之地!”一个侍卫递上令牌,极西之地,那是燕西领主宫殿所在。 果然,守卫一听是极西之地的,狐疑地抬头望了一眼人群里的马车。两辆马车通体黑色,不带任何装饰,但却让他们感觉到了凝重和压迫。 “稍等下!”守卫不敢怠慢,把令牌接过后跑着去城楼上汇报。 马车里,一个等得有些不耐的声音响起:“哥,你的马车要是弄成我那样,保证他们三十里外就给你开城门了!” “跟金阁花魁一样的那辆?” ……花怜一听花灼的调侃,差点跳起来:“哥,你把我和那些庸脂俗粉比,也太看低我的品位了。” “有你不觉得庸脂俗粉的吗?” “那当然有!” “你自己就是!” 被花灼抢了话,花怜也不气恼,拿出自己袖子里的宝石镜子照了照:“确实风华绝代。” “爹娘一直很愁你嫁不出去!” “我……”花怜被噎了下,但是却反驳不出来。因为他那偏心的爹娘,确实如他大哥所说,一心想着要把他“嫁”出去。这样他们只要准备些嫁妆,家里的家产就不用分了,可以全部留给花灼。 “大哥,爹娘更愁你娶不上媳妇!你说你住得又偏,燕西水土也不养人。你没发现这些年,你又老了很多吗?” “你阅女无数,可有好的给大哥介绍?” 听着他明显调侃的话,花怜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我……谁都入不了我的眼。” “主子!”这时外面的侍卫声音响起,“可以走了!” “那就走吧!”马车动了起来,两人也不再说话。 花怜看着自己车上一路都闭着眼睛的冷祤寒,无声地撇了撇嘴。他坐到窗边,掀起了一侧的一个角朝里看去。 城门两侧的门都排着队,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只是当他看到对面城门口正在押解着一群带着手铐脚镣的人时,瞳孔猛地一缩:“嗯?” 眼见那群人马上要通过城门了,他顾不得许多,一把掀起窗帘探出头就大喊一声:“站住!”说着便跳下马车往边上的侧门跑去。 “你是什么人!”一个壮汉大喝一声,拿着刀就横在面前,“不许……啊——” 一个红衣身影突然出手的一掌,把壮汉震退了好几步。 花怜一把把人群中的一个少女拉了出来,双手用力一扯,绳子“啪啪”两声从中断裂。“小优姐姐,你没事吧!” 少女有些呆滞地转过头,她的眼神里布着一小片白茫茫的雾气,直到她瞳孔汇聚过来,看到那张俊美异常的脸蛋,那片雾气凝聚成了水珠,悄然滑落。 “呜……”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关切的脸庞,直到感觉到自己嘴唇的颤抖和喉咙的哽咽,才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小优姐姐,别怕,我会救你的!”花怜说着开始解小优身上的绳子。 “混蛋!”倒地的大汉终于缓过劲来,他拿起手边掉落的大刀就往花怜身上砍去。 “啊!小心!”小优惊呼,却看到花怜朝她眨了眨眼睛。 “嘭!”脚踢在厚厚的肚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两个随行侍卫看着已经晕倒在地的壮汉回头抱拳:“二爷!主子请您上车!” “等等!”小优看到两个侍卫要把花怜带上车,忙喊出声,“周东!公子,周东还在他们手里,求求你,快救救他……” 小优急得哭起来,花怜听到皱起了眉:“小优姐姐,你慢慢说,周东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们把周东带走了。之前听别人说,是要被抓去燕西的军营。” “什么?”花怜转头看向地上的壮汉,若是眼神有生命,他已经杀了他无数次。“军营!”他们竟然送周东去军营!他很清楚那些军营里的人,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把他们带走!”花怜朝着侍卫喊了一句,侍卫有些为难。 “照二爷的做!”后面的马车里,花灼虽然没有看,但是外面的声音都听见了。 当小优绳子解开,颤巍巍地走到马车面前时,突然一队身穿和刚才的壮汉一样衣服的十多个人冲了出来,然后手持大刀把他们围成了一个圈:“都给老子站住!谁都不许走!” 第193章 九幽沼泽 领头的大汉袒着胸口,露出浓密的汗。。毛,一脸横肉带着凶相:“胆儿肥了啊!敢动老子的人!”说着他就要上前抓小优。 他虽然四肢发达,脑袋却不笨。那个红衣服的人长相不俗,一身红衣料子也是张扬奢华,想必身份不会简单。但是那个女孩不一样,她可是有卖身契在自己身上的。就算对方有来路,自己也站得住脚。 “你敢!”花怜浓眉一横,闪身就挡在了小优身前,侍卫“噌”地一声抽出了刀挡在大汉前面。刀上的寒光,会让人毫不怀疑若是再往前一步,定会血溅当场。 大汉啐了口口水:“她可是我买的人,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带走她!”别的人也就算了,这个小美人可是他特意挑出来要献给猑戎王的,而且这个消息早已经递过去了。若是人交不出来,他以后在燕西就不用混了。 “小优姐姐,是真的吗?”花怜转头问道。 “嗯!”小优点点头,“我是被……卖到这里的。” 花怜看着大汉:“多少银子?我买了!” 大汉看这个少爷模样的人,倒是讲几分道理,脸上不由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城门的守卫看着双方僵持不下,城门口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终于是站了出来:“几位!”守卫对双方的身份都是有些知道的,所以也不敢贸然得罪任何一方,“几位不妨到一边去商量?这里……” “允乙,”后面马车上一直没有露面的花灼出声。 “是!”允乙是花灼的侍卫统领,他上前一步把大汉拉到一边。 大汉举刀想要抵挡,被允乙手指一震,刀“铛”的一声掉落地上。要不是领主交代要低调,就凭他在领主驾前拔刀,他已经一刀斩断他的头了。 大汉吃痛,想大声呼喊时看到击落他刀的侍卫手上的长刀时瞳孔一缩,“这是……”他常年在燕西之地混,多少知道点马刀在燕西是有很严格的要求的。这个侍卫手上的马刀看上去有五尺长,那是只有极西之地宫里的人才能用的刀。 “你们……”大汉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刀在眼前,那马车里坐着的人已经不言而喻了。 “卖身契拿来!”允乙看他的表情,伸出了手。 “大人……”大汉有些犹豫,“这……这女子是猑戎王的……” 允乙听完皱眉。 花怜看到这情景走了上来:“猑戎王?”他听花灼说起过燕西的形势,猑戎王可以说是燕西之地的刺头,算是他大哥手下的头号有异心之人。 “那周东也被你们送到了猑戎?” 大汉点点头:“嗯。几位大人,小的……不知道他们是你们的朋友,实在是……可是猑戎王那边……” “滚!”允乙手一挥,根本不给大汉挣扎的机会。猑戎王会怎样怪罪他,他不会关心。猑戎王怪罪才好,谁让他动了二爷的朋友,饶他不死已经是开恩了。 “二爷!”允乙把卖身契给了花怜。 花怜接过转手交给了小优:“小优姐姐,你自由了!周东我会去救,我先找人把你安置好!”说着他看向允乙。 允乙点点头,挥手让另一个侍卫带着小优离开。 “二爷!”小优“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请二爷带着奴婢!”说完她对着花怜不停叩起头来。 “哎,小优姐姐!”花怜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救她不过是因为当初在拍卖场,她顶着被骂的风险想要帮她。 “二爷!”小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听侍卫们这么叫,她也就这么叫了,“二爷,小优本就是孤儿,无处可去。今日有二爷相救,明日又不知道会落入谁手。求二爷收留,小优一生为奴为婢,报答大恩!” “怜儿……” 听到带着一丝深意的喊叫,花怜打了个哆嗦。他大哥每次这么喊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又在打自己的主意了。 “好吧好吧,小优姐姐你起来吧!我答应就是了!”花怜伸手要扶她起来,他心里还想着要赶着去救周东。 “请二爷不要叫奴婢姐姐了,奴婢罪死不敢当!” “好吧好吧,小优,快起来吧。我们得赶去救周东!” “是,二爷!”小优破涕为笑,忙站起来。 “哥!”花怜朝着花灼的马车喊了一声,言语里的焦急已经显露无疑。 马车里的花灼想起猑戎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抢了他的人,总得给点补偿不是?允乙,把九幽沼泽的封地给他送去!” “大哥!”花怜动容,那可是极西之地最神秘的宝地。连马车里的冷祤寒都睁开了面具下一直闭着的眼睛。 小优看到气氛凝重起来,担忧愧疚地看着花怜。她不知道那九幽沼泽是什么东西,但是肯定很重要就是了。她咬着唇,眉头一皱还是跪了下来:“二爷!奴婢贱命一条,不值得!奴婢愿意跟着那人去!” “小优住口!”花怜呵斥,一把拿过她手上的卖身契,“现在我是你的主子,我说不准去!” 小优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心里暖得想哭。这个当初一见面就调笑自己的大男孩,这时候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般。 “二爷……”她不再开口,从这一刻起,以后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哥,我去金阁买十个姑娘给他送去!”花怜说着就要上侍卫的马。 “他不会要的!”花灼掀起帘子的一角,朝着允乙点头,“去吧!把那个叫周东的顺便带来。” “是!”允乙抱拳领命。转头对副手交代了几句,脚下一点,飞上了马掉头飞奔出了嘉州城。 因为周东和小优的事,花怜他们在嘉州先落脚,等允乙他们回来再启程。所幸他们原本就提前了一个多月,按照允乙的速度,来回也就五天时间。 “小优,你为什么会到了这里?”在嘉州客栈安顿好后,花怜看着这个一定要站着的女孩问她。自从几个月前拍卖场见过后,他发现才三个月,她已经消瘦了很多,脸上也少了一份当时的稚嫩和羞涩,多了一分成熟和沧桑。 “回二爷,奴婢……因为做错了事,被场主卖给了人贩子,才辗转到了这里。” 第194章 姜五熊 “做错了什么事?” “奴婢……”小优淡笑摇头,“奴婢无意中冲撞了一位贵人,场主发卖我,也算是救我!” 花怜会意,若是不卖,也许是更可怕的后果:“那周东呢?他怎么会到了这里?” 说起周东,小优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她也是在到了嘉州后,在刚才那群大汉手里,才遇到的他。她见到周东时,他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因为周东死活不肯签卖身契,人贩子头就每天折磨他。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快没气了。”小优想起当初坐在花怜身边的那个机灵的男孩子,脸上露出深深的担忧。 可是如今他们只能等,只希望允乙赶去还来得及。 此时在他们隔壁的房间,冷祤寒正站在屋里看着坐着悠闲喝茶的花灼出声:“领主,你知道九幽沼泽的重要性!” “大巫,坐下喝杯茶!”花灼提起茶壶给冷祤寒也倒了一杯。 冷祤寒摘下面具坐了下来,端起茶轻闻了一下:“领主还是习惯中原的茶叶。” “呵呵呵,从小养成的喜好,改不了了。” “所以姜五熊才会不服!”冷祤寒小酌了一口,回味起口中的清香。 “他若是能从九幽出来,这位子让给他又如何!”花灼眼底闪过寒芒,一瞬的时间便消失不见。 冷祤寒听了也不再开口,只细细品着茶。 两个人,一个如不食烟火的仙人,一个如稳如泰山的大儒,屋子里弥漫着安宁静谧的气息。若是此时从他们门口走过,除了茶香,甚至闻不到、听不见一丝人的气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子里的气息一点没有变。但是另一间屋子里的花怜和小优却越来越着急。 “不行!我要亲自去一趟!”眼见着第五天的夕阳快要落下,花怜一拍桌子站起来,他不能再等了。猑戎王那个贼子他早就听说过,这家伙有着让人咬牙切齿的癖好。万一周东…… “哥!”花怜打开房门,在走廊上就喊了起来,“我要……” “耐心点!”花灼门没开,声音传了出来。 花怜推开房门,看到大巫和花灼对面对坐着在下棋喝茶,先是不自主地缩了下。可是想到周东的安危,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桌前:“哥,五天了,会不会出意外?” “大巫,我看花怜的性子还是需要磨一磨。” 冷祤寒点点头:“我知道了。” 花怜不由打了个哆嗦,“可是哥,你知道姜五熊这个老贼,他……” “花怜!他是猑戎王!”花灼的话里带着警告和深意,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生气的表情。 花怜撇撇嘴,他当然知道他是猑戎王。他还知道,若不是他哥从天而降,燕西之地的主子已经是他姜五熊的了。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担心。万一这老贼因为跟花灼的旧怨故意刁难允乙怎么办? “九幽沼泽和一个小子,孰轻孰重?”冷祤寒摆下一粒棋子冷冷开口。 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让花怜打了个寒颤,也让他的脑子一下冷静下来。是啊,一个奴隶而已,与九幽沼泽比起来,简直连根葱都算不上。 花怜又回到了屋子里,耐着性子等起来。他现在只希望允乙赶去的时候,周东还有一口气。 如花怜期待的那样,允乙带着九幽沼泽的地图赶到猑戎的时候,周东确实还有一口气,不过也只剩一口气了。允乙用了一颗大巫给领主准备的回魂丹才吊住了他的命。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耽搁了行程。 回魂丹是极西之地最宝贵最秘密的药,不仅炼制起来所需的药材非常难得,而且手法要求也极高。哪怕是大巫这样的神医,也是近几年才刚刚炼成,而且成品的药丸只有三颗。 回魂丹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它在体内化开后,是需要内力按照一定的顺序将药力引至筋脉和穴道才会真正发挥作用的。而这种顺序是由炼制者根据药材的加入顺序决定的。 也就是说,若是炼制者不说,就算有人强行获得了这种药,也是没有办法使用的。若是不按顺序引导,反而会损伤筋脉、穴道,对已经需要回魂丹的人来说,那是致命的。 允乙用了三个时辰才把药力按顺序化开引导至周东体、、内。又等了五个时辰,看周东伤势基本稳定下来,才用马车拉着他返回。 等他们到达嘉州客栈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 在屋里已经急得团团转的花怜突然听到了一阵马车声,“来了!”他一个箭步冲出了屋子,当看到马车上赤裸着上身的周东时,他的眼眶一下红了。 “姜五熊!”花怜的拳头捏的咯咯响,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二爷!” “别过来!”花怜喝止了要冲过来的小优,放下车帘看着允乙,“他……” “二爷放心,已经救活了!” 花怜长舒了一口气:“允乙,谢了!” 允乙抿了抿唇,轻声道:“二爷不必谢属下,若不是领主的回魂丹……” “嗯?”花怜脸色一白,“我哥他……” “嗯!”允乙肯定了他的猜测,“出发前领主交给我的。” 花怜抬头望向那扇依旧紧闭着的房门,心里翻滚着莫名的情绪:“我知道了,辛苦你先把周东安顿好。” 小优没有多问,知道周东活下来了,她也稍微放心了点。她先退下去帮忙准备些吃食,看允乙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这几天连坐下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还有周东,她也让厨房一直炖着热粥,她也要去准备些来。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允乙让人把周东搬到了房里,自己先去找领主汇报了情况,然后再回来细细跟花怜说周东的事情。 他走进屋里的时候,大夫已经来过又走了。花怜正坐在床边看着还在昏睡的周东,脸上是一片寒冰。 他知道这位二爷的性子,平时没个正行,脸上几乎就看不到一丝不开心,如今却是满脸寒霜。其实哪怕是他,在第一眼看到周东的样子时,也是愤怒得差点一刀斩了那些人。 床上的周东是趴着的,一层薄被下什么都没有。穿,因为完全没有办法穿。他身上,一条淡淡的血线从脊背开始,延伸到腰、到大腿一直到脚后跟,血线两边是如蝉翼般透明展开的两片人皮。 第195章 剥皮拆骨 “剥皮拆骨!”允乙跟花怜说着周东的遭遇,“还好,赶到的时候,他……还活着。” 事实上,猑戎王是不会让周东的整张人皮被剥下来之前死去的。 “呵呵呵,允统领,你知道,人死了之后,这皮就变得松弛,没有光泽。”猑戎王姜五熊拿着他肥短的手指摸着被展开夹在两侧的周东的皮肤上,“这张皮我可是养了好一段时间才养出了这么美的光泽。你说……我怎么舍得给你呢?” 允乙压着心不断泛上来的愤怒和恶心,拿出怀里的东西,一卷密封的羊皮:“猑戎王,你知道这是什么!” “嗯?”姜五熊在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时,被一堆肥肉挤成了一条线的眼睛突然迸出精光,抚着人皮的手也不由伸了出去,“九幽沼泽?” “猑戎王,人我要带走!” 姜五熊突然就笑出了声:“嘿嘿嘿嘿……允统领,这个小子有什么特殊?竟然让领主舍得拿他的主位来换?” “这个你不用管!猑戎王,换还是不换?” “换!”姜五熊脸上神色一下收紧,“允统领,人你带走,也劳驾你带句话给领主:‘姜某从九幽出来之时,还请领主能遵从巫神训示’!” 巫神训示:征服九幽者乃西戎真主! 花怜听着允乙的话,脸上的寒霜越来越重。他在极西的时候就听说过,猑戎王尤爱人皮鼓。他这些年,剥了无数奴隶、俘虏的人皮,做成了一面一面的鼓,放在他的领地各处。连他部落军队的战鼓,都是用人皮制成的。 若不是允乙赶去及时,又有大哥那九幽沼泽交换,否则,周东怕是也已经…… “他的皮……”还能接上吗? 允乙皱眉,他刚已经问过大巫了,周东被剥开的皮已经死了。唯一的办法便是从活人的身上移新的皮过来贴上。但是这样的话,他们不就成了和猑戎王一样人了么? 花怜听完也皱起了眉:“那他现在这样……”猑戎王的技术很高,只有薄如蝉翼的一层皮被剥下,留下了淡粉色的肉。但是因为没有了皮肤的保护,那些肉看起来那样脆弱,似乎触碰一下就会让他痛呼出声。 “大巫说,即使有回魂丹续命,若是依旧这样,也活不过三天。” “什么?”花怜猛地转头。 “领主说得不错,你的性子是要好好打磨下了!”声音传来,带着面具的冷祤寒走进了屋里。 花怜也顾不得他口中的话,跑到大巫面前祈求:“大巫,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们都出去吧。”冷祤寒手一挥,自己走到床前坐下开始低头仔细看周东的情况。 花怜和允乙对视了一眼,还是自觉出去了。他们知道大巫有不少特殊的手段,他既然留下了,应该就是有办法。 冷祤寒看着周东的后背,眼睛里也是浮现出怒火。他在两个徒弟那里听说过这个孩子,是个热心善良的,如今却遭遇了这样的酷刑。 不过他的怒火也是一闪而过,当他低下头开始细细观察伤口的时候,他的身上又变成了近乎无情的冷静。仿佛他在看的只是一只蝉的翅膀,而不是两片人皮。 花怜在门口站了一个多时辰,允乙被他打发去吃饭休息了,这些天他肯定也累坏了。小优后来过来了,就陪着他一起站着等。 等到夜色渐渐降临,周东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大巫,怎么样?”花怜和小优忙上前问道。 “看着他,我明天回来!”说着冷祤寒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二爷,周东他……”小优担忧地看着房门里面,床上的纱帐被放下,她看不清情形。 花怜看着小优的脸色,欲言又止。他们是肯定要进京的,按照周东的情况,恐怕暂时是不能移动了。把小优留下来照顾也好,她毕竟是女孩子,细心一些。但是周东这样,到底是赤着。身。 “小优……我……” “二爷,您只管吩咐!”小优看到了花怜脸上的犹豫。 “周东他……”花怜叹了口气,还是把他的情况如实地告诉了小优。交给其他人,他不放心。 小优在听到“剥皮”二字时,眼泪已经哗哗流了下来,但是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呜……”她想着那个三个月前还活蹦乱跳的男孩,还有之前宁死不从时那坚毅的眼神。她对这个男孩的遭遇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小优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屋里无声息躺着的人,“二爷,我留下来照顾他!” 花怜不意外小优的选择,从当初拍卖场她对他们这几个陌生人展露的好心,他知道,她心底是一个非常善良和勇敢的人。 “小优,可是,你知道他这样……”花怜有些为难,“他现在还不能穿衣服……” 小优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但是她的脸上没有害羞,也没有窘迫,只有淡淡的哀伤和浓浓的心疼:“二爷,我能活下来,然后有今天,已经是万分之幸了,是因为二爷您。如今,我只想能为您做点事。 “我今年十六,周东,既然有缘,我就把他当做弟弟一样照顾。我有您,他有您和我,这样,才不至于让我们这样的人,失去奔头。” 说到这里,小优看着花怜微微一笑:“二爷,当初,有一次机会,我问过他,为什么来这里。他说……” 花怜听着突然一动,他意外地看着小优,眼神里是疑惑,是询问。 小优点点头,看着屋里躺着的人:“他说,他是来极西之地找一个人,一个让他的心温暖起来的人。” 花怜身子一震,扭头看着周东,眼眶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小哑巴是吧?”那一天,东州城的一条小巷,一身粗布麻衣的花怜带着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的周东堵住了一身是肉的“硕哥”。 那个还不到硕哥一半大小的花怜,手里拿着路边捡来的一根木棍,一边拿木棍拍着手心一边朝着“硕哥”问道。 “哟,还自己送上门来了啊?小哑巴,我看你是皮痒了!”硕哥一看,冷笑一声,刚要抡起拳头,被横里伸出的一直白皙修长的手击在了胸口。 “噗……”硕哥怎么都想不到,这样一个瘦弱像个姑娘的少年,竟有这样大的气力,一下把他击飞到了身后的墙上,撞得他一阵眩晕。 花怜把棍子交到周东手里:“狠狠地打!打死了我赔钱!” 那时的花怜不知道,周东接过的不仅仅是一根棍子,还有他的那份心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花怜在周东的心里,撒下了最温暖的一缕阳光,让他往后被黑暗笼罩的日子里,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第196章 词穷 第二天,直到夜幕降临,冷祤寒才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袱回来。 “点灯!越多越好!”一声令下,侍卫们迅速把整间屋子都点上了蜡烛。 “出去,关门!” 面具下的声音急切短促,擦身而过的时候,花怜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他看了一眼那个包袱,眸子深了深。但是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关上门站在了走廊上。 屋里的蜡烛烧了一夜,到天色渐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声。花怜和小优对视一眼,齐齐上前往里张望着。他们已经两夜未合眼了,眼眶里全都是血丝。 “进来吧!”明显带着疲惫的声音传来,花怜和小优推门进去。 刚一进门,小优就看到了桌上叠着的两片透明的皮肤,一股寒意夹杂这无边的怒火从她的脚底麻到了头皮。 “呜!”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怕自己会忍不住大喊出来。她不是怕,而是心痛,是愤怒。 花怜转头看向纱帐,周东还是趴着昏睡着,薄被盖在他的身上,看不清被子下的情景。 冷祤寒拿起手绢一根一根手指细细擦着,有些脱力地悠悠说道:“他的身上,我种了皮。” 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花怜的拳头不由握紧。 “三个时辰后,他就会醒来。怎么跟他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冷祤寒眼神示意桌上的东西,“这个,让他自己决定。” 冷祤寒擦完手便离开了,花怜和小优走到了周东的窗前。 “小优……”花怜眼神里征求她的意见,若是她抗拒,他不会怪他。 小优捏紧了拳头,望着花怜的眼神点点头:“我要看!” “嗯!”花怜也不再多说,轻轻地掀开了周东身上的薄被。 “嘶……”当看到薄被下的情景时,两人的瞳孔都是剧烈收缩了下。在那个还不大的身躯上,布着一张黑色的毛皮。 “这是……”尽管已经有了猜测,花怜的眼泪还是一下涌上了眼眶,捏着被角的手紧紧握起,发出“咯咯”的声响。 而一边的小优已经泣不成声。她以为她很勇敢,以为什么都能面对,但是当看到布满黑色短毛的动物的毛皮被缝在这个大男孩的全身时,她差点痛呼出声。 花怜死死咬着牙,却发现涌起的怒火根本无法让他冷静下来。 “我要杀了他!”花怜放下杯子,一个闪身就冲到了门口。 “二爷!”一声哽咽却清晰的喊声,让他顿在了门口。 他转过头,看见小优已经抹去了脸上所有的泪水,睁着红肿的眼睛望着他:“二爷,为了我和周东,已经让您和领主费了太大的代价。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自己吧!” “小优!”花怜还是个大孩子,他虽然见惯了大场面,却从没经历过这样让他痛彻心扉的事,他这时候的脑海,只有对姜五熊滔天的恨意。 “二爷!”小优走到花怜面前,静静地跪下来,“二爷,各人各有天命,这是周东的劫数。老天既然眷顾,让他活下来,必然有他的理由。二爷,请您不要再为我们花费更多的心思。死不成,就要坚强地活下来!” 小优此时脸上坚毅的神色,让花怜内心狠狠被触动了下,“小优姐……” 小优这次没有反对花怜的喊声,她看着这张好看却还带着稚气的脸微笑了一下:“二爷,等周东醒来,我会跟他说的。您先去休息下吧,等他醒后,您和领主还要赶路。” 花怜是怎样回到自己屋里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的脑海里只闪现这两幅画面。一幅是周东身上黑色的皮毛,一幅便是小优微笑着告诉他“死不成,就要坚强地活下去”! 在两幅画面不断地跳闪中,他终于是沉沉睡去。 不知是不是他睡得太熟,直到第二天醒来,他都没有听到周东任何哭喊的声音。他 “嘭”地一声跳下床,拖着鞋子就往屋外冲,衣服昨夜就没,脱。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周东门口,他又顿住了,伸出去要推门的手怎么都无法往前再进一步。见到周东他该怎么安慰他? “唔……其实,还挺有男人味的?” “周东,好久不见?” “周东,别怕,等你好了。哥带你去报仇!” 不行不行!他猛摇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这样词穷。想了好一会,他都没有想好。甩甩头,他还是往前了一步:不管了,也许小优姐已经安慰好他了。 “吱呀……”门推开,花怜尽量扯出一个他觉得还算温和的微笑,抬头看向床上的人,“你……” “花大哥,好久不见!” 迎上他皮笑肉不笑的笑脸的,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庞,还是那个雀跃惊喜的声音,让花怜愣住的同时,鼻子猛地一酸。 床上的周东已经坐了起来,披着一条宽松的袍子,正用一点点肩头前端的地方靠在床头。小优正坐在一边端着碗,似乎正在喂他喝粥。 花怜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唇颤抖的厉害。 周东见状,扯开嘴角笑得更灿烂了些:“花大哥,没事,其实,还挺有男人味的!”说完,他还调皮地朝小优看了看,“不信,你为小优姐。” 小优看着花怜的表情也有些泪目,她知道,他们心中的二爷,面上看似没心没肺,其实心里比谁都柔软。否则哪会为了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跟来路不明的人对上,为了一个只是相处过几天的人求他大哥费那么大的功夫,还为了他几天几夜不合眼,甚至还要冲动杀人。 周东看花怜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眼眶一热。但是他不能哭,他怕哭了他会担心他是在伤心害怕。他不怕,也不伤心。所以他“嘿嘿”笑了两声,“二爷,没事,等我好了,你再带我去堵人报仇!” 这话一说完,花怜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呜……呜……”哭着哭着,呜咽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啊……哈啊啊啊……啊……”哭到后面,就变成了捶胸顿足地干嚎,让周东和小优都不由疑惑。 “二……二爷?”小优确信,他们的二爷绝对不是伤心了。 “小优姐,我好伤心!”花怜一手捶着胸口,一手指着周东,“他把我要说的话全抢走了,让我可说什么好啊……啊嘤嘤嘤……” 第197章 认识吧? 冷祤寒来看了一次周东的情况,确认已经没有大碍,留了药给小优后,示意花灼他们可以启程了。 花怜愣是多呆了一天,亲眼看着周东从床上慢慢坐起来,站起来。他才稍微放心了点。 “二爷,我和阿东在嘉州等你们。”他们离开的时候,小优陪着周东站在走廊上看着马车离去。 “阿东进去吧!”小优看他望着马车已经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眨眼。 “小优姐,你恨吗?”周东转过头看着她,花怜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害得她被发卖的人和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是同一个。此刻的他,一丝面对花怜时的阳光都没有,脸上只有淡淡的嘲弄。 小优看到了周东眼底闪过的阴鸷,她看着花怜他们离开的方向,轻声说道:“阿东,相比恨,我更感到庆幸。”她盯着他的眼神,传递给他的,是她心底的希望和感恩。 周东被小优眼底的东西震动了下,别开头去。 他原本只是恨,恨那些人为了一个虚名害得他叔叔命归黄泉,婶婶自尽而亡。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着阳光,有着期盼。所以他来了这里,哪怕是一路吃尽苦头,甚至被那些人贩子差点打死,他都没有退缩。 他想着找到花怜,跟着他,学习成长。有朝一日,能回去为他的叔叔婶婶讨回公道。 那时候的他,从没有想过要杀了谁或是弄死谁。可是,当冰冷的刀刃刺入他的皮肤,刀尖在他的皮肤上轻轻游走,带起一丝轻微的皮肤被划开的声音。然后便是无法忍受的剧痛和恐惧。 当皮肤一寸一寸被剥开,除了痛和恐惧,他觉得身体所有的温度随着皮肤的剥离在消失。哪怕他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昏迷在钉架上。他的脑海中还闪现着他背后粉色的嫩肉,还有如指甲轻轻划过布匹带起的“嘶嘶”声。他知道,那是他们又剥开了一寸自己的皮。 当他终于深深昏迷,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他的眼前闪现了两张脸孔。一张是那个肥硕的身躯,挥手命人把他捆上了木架,脱,掉.了他的衣服。 然后肥胖的身影慢慢拉长,变成了一位苗条俏丽的少女,带着破釜沉舟的眼神。她的手上正拿着一根长长的银针,正在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周东猛地睁开了眼睛,感觉到了身下的褥子已经被汗浸透。 蜡烛微微亮起,小优端着蜡烛从卧榻前走到床边,看到了轻薄的中衣已经全身湿透贴在他的身上。她轻叹了口气,把蜡烛放下后去帮他端了热水来。 “擦下身吧,都湿透了。” “我自己来!”周东想要去拿毛巾,被小优制止。 “大巫说,你现在还不能做太大的动作,还是我来吧。”说着她拧了毛巾先给他擦了擦脸。 “小优姐……”周东稍微闪避了下,之前昏迷也就算了。现在,他到底已经是大男孩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小优微笑摇头:“你背过身去,我给你擦下,然后你自己换衣服。” 周东不再拒绝,因为他尊重她。只是当她把他的衣服褪。到肩头时,他的身体不由猛得往床里面一缩,“不要!” 他的惊恐和抗拒,让小优的手也顿了下。她看着他毛茸茸的背影,还有瑟瑟发抖的双肩,眼底沉了沉。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阿东不要怕,我会轻一点,不会弄痛你。” 周东的眼眶热了,她知道他不是怕痛,却没有戳穿他的害怕。是,他害怕,他看到自己的身上被剥下来的半张人皮时,差点失控尖叫。他到现在,想起那个场景都是毛骨悚然,全身都会打颤。 只是他不去想,不去碰。也装作并没有受过那样的伤,披上了……那样的皮。但是他也知道,他根本骗不了自己。 “阿东,不要急。”小优帮他把后背都擦干净,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新的中衣给他,“二爷和我都会等你慢慢康复,等你好了,我和你一起去报仇!” 周东看着小优诚恳的眼神,余光看到了屋里一边的躺椅,她已经连续在这里睡了三天了,就怕自己有什么意外。他咬着唇点点头,心里的那些恐惧和仇恨也被他死死压住,不让他们充斥他的脑海。 “阿东,别怕,没有人能再欺负你。”小优扶着他慢慢躺下,让他再睡一会,自己则依旧躺到了那张软塌上。她小时候也试过一个人在黑夜里的害怕的日子,所以她知道,只有自己在,他才能真正睡着。 离开前,花怜安排了人保护和照顾两人,倒也不担心那个人贩子会再来找他们。只是他不知道,那个汉子已经没法再来找他们事儿了。 就在小优被发现的那天,大汉被允乙一招卸了兵器,不敢在城门口逗留。害的他丢失了十几个要送去猑戎的奴隶。他在城门口不敢发作,可是带着人离开后,他就开始骂咧起来。 “娘的!真他妈晦气!” “牛哥,要不咱再去抢回来?哎哟!” 一个手下傻乎乎凑上来,被他一个巴掌拍了出去:“眼瞎啊!那人带的刀没看到?那是皇庭的人!你他妈是不是想害死老子?” “牛哥,牛哥,别跟癞子计较。”边上的人赶紧拉住。 “滚滚滚!都他妈给老子滚!”大汉没了喝酒的兴致,一把推开了上来的人,提起桌上的两坛酒走出了酒楼。 损失几个钱事小,得罪了猑戎王,都不知道怎么收场。可是另一边又是皇庭,他也得罪不起。“艹!”汉子啐了一口,“神仙打架,老子遭殃!”燕西的人都知道,皇庭和猑戎不对付。 “李大牛!” 当他绕进一条小巷子里时,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谁他妈喊老子?”他提着酒坛转过身,看到了巷子口站着的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高二力,认识吧?” “嗯?”李大牛一下警惕起来,“你是什么人?” “李大牛,西面的消息,可是很久没有收到了!” “你……” 第198章 滑头的九卿 一个月没有消息,不只是药材铺掌柜,连秦知府都坐不住了。 “师爷,这不对啊。这异族人都一个月没来了,你说,这……难道他们是不要硝石了?” 秦师爷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冷笑不已:哼,真以为这生意这么好做? “大人,恐怕,也许异族人是上几次把硝石买齐全了。也不知是真的不要了,还是……”船翻在大海的猜测他也不是没有过。 “这样下去不行。既然他们不要,咱们这生意不能断。你去找找上次那家,跟他们说,我们愿意继续给他们供硝石。” 师爷的脸色有些难看。上次不打一声招呼的就把生意给断了,他们可没考虑过对方的处境。人家肯定也是有稳定出货的渠道,这源头断了,人家恐怕也难交代。说不定心里怎么恨上他们了,还能继续做生意? 不过他也没有反对,还是先去找找再说,生意人嘛,没理由放着有钱不赚。 只是当他再去联系那家的时候,发出去的消息就犹如石沉大海,没有起一点波澜。 “大人,恐怕……” 秦知府看这样子就知道以前的路子怕是行不通了,他眼睛咕噜噜一转,摸着手上的大扳指说道:“师爷,我听说府里出了个送货的行当?” “回大人,那个叫做顺风行,是专门替人送货的。” “那就让他们想办法往外销。” “大人!万万不可啊!”秦师爷差点就骂出声,话到嘴边硬是噎了下去。一直以来交易都很顺利,但是他可是时刻想着隐瞒低调的事情。这要是让上面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啊,哪儿能大张旗鼓拿给别人运啊!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师爷,路子的事就交给你了。总之,下个月,我要看到银子!不说比那些异族人,至少不能比之前那家差!” 秦知府说着站起身,他转动扳指的时候又似乎闻到了昨天那小妖精含、、着自。。己手指的样子,似乎他又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让他的内心有些骚、、动。 秦师爷看这他脸上越来越盛的y。邪目光,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一顿腹诽,面上还是恭敬地抱拳应是。 秦师爷能有什么办法。他能信任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但是似乎谁都没有能力可以把这么多硝石一直稳定安全地往外送。 这时候,一个身影就这样浮现在他的眼前,让他自己心里都是一惊。他竟然想到了九卿,那个颇识大体的“神医”,他们不说,他自然也不拆穿。还有每次都在他身边的年轻小伙子,长得很俊俏,身材也健硕,就是每次都是冷冷的不说话。 比较之下,他还是更喜欢那个能说会道的九卿。而那个叫千默的小子,他竟然看不透。看不透的人,就会带着他自己的神秘感,进而让人觉得畏惧。 “来人!”师爷咬咬牙,他确实是没有更合适的人。他飞速写了一封信交给手下:“请九神医过府一叙!” 秦师爷的信,真的是九卿的救命符啊!千默和骞绯月出去了,让他待在岛上照看着。可怜他天天活在石桥的“阴影”里,还好秦师爷及时解救了他,否则他估计自己还没见到“自己”就被“折磨”死了。 “秦师爷啊——”九卿一看到他,就激动地上去紧紧握住了秦师爷的手,“恩人啊!您真是我的大恩人啊!” 秦师爷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一定不会说他没听懂,正好让他有机会顺杆爬:“呵呵呵……九神医啊,咱们都是老交情了,客气什么?呵呵呵呵……” 秦师爷拉着九卿的手,两人互相吹捧着往屋里走。 “秦老哥!”九卿到屋里坐下,直接就跟秦师爷称兄道弟起来,“老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是小弟还有个不情之请!” “呵呵呵,九弟客气了啊,有什么难题尽管跟为兄道来!为兄给你解决!” “大恩人啊!”九卿热泪盈眶,“秦哥,既然您这么客气,我也就却之不恭了啊!” “一定不要客气!” “难为情难为情!” “嗯嗯,不客气不客气!” “要的要的!” “呵呵呵呵……”两人说完对视一眼笑了两声,然后就是笑着脸的沉默。 秦师爷心里嘀咕,这只老狐狸。但是他还是语重心长地开口:“老弟啊,究竟是什么烦心事让你这么困扰?” 九卿话在嘴里打了个转,说出来时就变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咳咳,就是最近吧,岛上的伙食不太好。您也知道,这不是好久没开荤了么?所以我是想借秦哥的地方……打打牙祭……嘿嘿” “哦……没问题没问题!”秦师爷恍然大悟,不过九卿这样说到是给了他一个说话的由头,“卿弟,这段时间是辛苦你们了啊!”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痛色:“卿弟要是不嫌弃愚兄这里偏僻,吃食简陋,那愚兄是肯定能尽量满足!就是怕,若是日子长久以往,怕是愚兄也吃不起咯!” “秦哥的意思是?”九卿心中一凛,来了! 果然秦师爷开始大吐槽水。先从骂药材铺掌柜开始。九卿听着也跟着骂起来。他知道,就是和这个掌柜的,让他们北面的硝石狂一时没又了出路,但也让他们月亮湾的硝石狂一点点多了起来。 骂完,秦师爷就谈到整题,北面硝石狂的出货,“九卿啊,你说若是用货运的方式将硝石送出,不知道可不可行?” 九卿摸起下巴:“这样啊……这个我得跟我徒弟商量。那顺风行的掌柜似乎跟他是兄弟。” “哦?”秦师爷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今天没出现的九卿,他似乎很有些能力,“卿弟,咱们都聊到则份上了,你给老哥一句实话:你那徒弟……”到底是什么身份。 但是九卿是谁,他自然之道秦师爷想要问什么。他会告诉他?开玩笑! “千默和骞绯月啊,他们出远门去了啊。” “啊?”秦师爷脸上一阵抽搐,这九卿也太滑头了,“可久?” 九卿摇头:“这可说不准。快则一两天,慢……就说不好了。” 骞绯月和千默没有去太远的地方,他们只是坐上了船,又一次到了海神岛。 第199章 诱捕 “就在这里等!”千默让张大停在了上次他们停的港口。 张大点头应下,看这千默和骞绯月独自上了岛,不由想起了一个多月前他们在岛上的场景。那蛇窟里密密麻麻缠绕交错在一起的蛇群,他仍旧是不由打了个寒噤。 “老大就是老大,那滋味,我可不敢再尝第二次了!”张大不担心两人会不会出事,上次那样惊险万分情况,他们最终都能安然撤退,这次看他们脸上更是信心十足。他坐下来,咬着一根草,砸吧着青草味中的一丝甜味,枕着手臂等他们回来。 千默和骞绯月先往蛇窟的方向走了一阵,抓住了一条落单的小蛇。在交流了几句后,他们放了小蛇,转向往石塔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海神像脚下的时候,两人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海神手上的权杖,还有缠绕在那上面吐着信子的蛇,赫然是眼镜王蛇的模样。 这是他们上次来就发现的,加上有那样一个蛇窟,他们当时已经能基本确定,他们要找的第二个五毒之源就在这里了。刚才的小蛇也释放了一个讯息,就是那石塔是蛇王的领地,那里不允许任何蛇过去。 上次是着急为童心解毒,便没有去找蛇王。后来因为蛇窟里小火消耗过度,一直沉睡了二十天才醒过来。所以他们等到了现在。如今,千默和骞绯月对视下,眼神中都是志在必得的坚定。 两人绕过海神殿,从密林里穿过,翻过山坳,到了石塔所在山峰的下方。 千默勘察了下周围的环境,找了一个适合的地方隐蔽起来,朝着骞绯月点头。骞绯月取出玉盒打开,一股清凉的气息一下扑面而来。玉盒里躺着的,是上次用剩下的玉边莲。 眼镜王蛇是一种很聪明的蛇类,而且行动敏捷。若只是捕杀,派出小火就可以了。但是他们要取的是眼镜王蛇的毒液,小火又是下手没分寸的,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将眼镜王蛇烧成灰。若真是这样,想要找出下一条眼镜王蛇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所以他们想了个办法:诱捕! 按照上次他们采了玉边莲后蛇窟里蛇的反应,他们猜到这东西对蛇是有着致命的吸引。相信,就算是眼镜王蛇也不例外。 太阳一步一步爬高,岛上的温度也渐渐攀升。但是在石塔下方的一片树林里,却散发着让人通体舒泰的清凉。玉盒里的玉边莲随着微风散发着一缕一缕的清香,从树林中间开始往周围扩散开去。 骞绯月和千默屏气躲在一块大石后面,静静地等了起来。 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一只小鸟飞过,传出扑腾了几下翅膀的动静。林子里的气息就和往常一样,静谧安宁。 太阳渐渐西下,林子里的温度也慢慢低了下来。只是一日的阳光让它还蒸腾着一些热气,烘得人昏昏欲睡。但躲在大石后几乎与周围融成一体的千默和骞绯月,此时的心里却是越来越亮。 因为他们在林子的淅淅索索声中,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嘶——”轻微短促的一声,让两人的气息更加收敛,来了! 没多久,持续的“沙沙”声传来,那是蛇身穿过草地的声音。紧接着,一条有一丈多长的灰色长蛇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布着一圈圈黑黄斑纹的眼镜蛇飞快地滑行在草地上,红色的信子不停吐着,探寻者周围的情况。 千默和骞绯月对视一眼,全身的肌肉紧紧绷起,但是气息却越来越弱。 眼镜王蛇已经游近了,它在游到离玉盒还有一丈多远的时候停了下来。它把身子高高立起,张开肉翼警惕地晃动着脑袋,吐着信子。 它探查了一遍,又突然转头离去。 此时躲在大石头后的千默和骞绯月心中一紧,但是没敢有任何动作。仍旧是屏住呼吸等待着。 果不其然,在半柱香后,眼镜王蛇又出现了。这次它游向玉盒的动作直接快速,它要一击吞下! 眼见着下一息就要咬住那玉盒里的玉边莲了,电光火石间,千默从大石后飞身而出,手指成爪,直直抓向蛇的头部。 “嘶——”眼镜王蛇一下反应过来。它感觉到了致命的危机。若是平时,它会好好戏耍他一下。但是当那个身影出现的时候,眼镜王蛇直接使出了它最具威胁的攻击,朝着在它头顶突然出现的千默垂直窜起。 这突然的攻击让千默猝不及防下只能硬生生在空中扭转了身子,擦着蛇的血盆大口横向一拍蛇身,借力改变了方向,落到地上。 “嘶——”眼镜蛇吃痛,落地的瞬间弹起,朝着千默又是窜起攻击。 千默还未站起,蛇的攻击已到。他在地上就势一滚,逃离了蛇口,然后左手一撑,身子横向翻转,贴着蛇身在它上空飞起。 转身中,右手探出,一把抓向正要转头的眼镜蛇蛇头:“月儿!” 几乎是喊出声的同时,骞绯月从大石头后跃起,手拿长竹棍敲响蛇头。 眼镜王蛇一击还没完成,另一个攻击就要袭来,它原本要逃离千默手掌转到一半的头朝着骞绯月抬起,张开的大嘴里射。、、出毒液。 眼看毒液就要冲到骞绯月的眼前,千钧一发之际,千默的右手扣住了眼镜王蛇的七寸,左手甩出一个玉盒,挡在了骞绯月的眼前,正好将喷出的毒液接入盒子中。 “嘶——”蛇被扣住七寸,吃痛翻滚,但是被千默手上劲气一震,软趴趴震晕了过去。 此时骞绯月已经用手抓住了玉盒,身子一个轻盈翻滚也稳稳落到地上。 “小火!” 一声令下,小火迅速把毒液烘干,留下了两颗毒液晶体。 眼镜王蛇被千默丢在了一边,他站起身看着骞绯月把毒液收好,轻舒了口气。虽然他们已经商量演练过多次,但是眼镜王蛇的垂直攻击,还是让他担忧了下。她没事就好。 骞绯月朝着他安抚一笑,走过去把玉边莲收起来,向千默伸出了手:“走吧?” “嗯!” 第200章 进京 眼镜王蛇他们没有杀死,千默从小在自然中长大,对竭泽而渔这样的事,还是有很大的反感。 半年的时间,五毒之源已经凑齐了两种,让骞绯月心里的希望又大了几分。虽然还有三种他们连眉目都没有,但是她相信,他们一定会找到的。 夕阳西下,两人站在船头,看着远方地平线上的最后一抹红霞,听着张大唱着这一带渔歌,悠长辽阔的声音沿着水面一路传送到了远方。 在远方,有他们惦记的人,有他们在乎的事…… 京城的东大街,状元巷,骞府的后院,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正好笑地看着围着自己转来转去的小丫头。 “雪儿,我帮你下?”他看她小小的个子有些吃力地环住自己的腰在量腰身,不由好笑开口。 “不要!逸哥哥,全都要我自己来!”骞霏雪终于是抓住了另一头的尺子,绕着慕容君逸的腰身量了下,“好啦!” 骞霏雪默念了好几遍,确定不会记错了才点点头:“逸哥哥,你可以去忙啦。等你冠礼那天再见!” 慕容君逸揉揉骞霏雪的发顶:“嗯好,接下去一个月会很忙,不能来看你。雪儿也尽量不要往外跑,这段时间,京城里鱼蛇混杂,别让我担忧!嗯?” “嗯嗯逸哥哥我知道啦!”骞霏雪心里默默想着,也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靠自己把要送逸哥哥的腰带绣出来。她才没有空往外跑呢。 慕容君逸看着她已经把心思转到了桌上装满丝线的簸箩,眼底一丝暖意闪过:“别勉强!” 慕容君逸刚走出屋子,心腹就上前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让他眼睛里精光闪过:“什么时候?” “预计三天!” “很好!去请老将军!” 心腹带来的好消息,让慕容君逸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走出骞府的步子都不由迈大了几分。而当他的车辇在江南大街和东大街的交汇处遇上另外两辆低调的马车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难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参见太子殿下!”车帘外,两个声音响起,一道浑厚有磁性,一道清淡悦耳。 慕容君逸掀起车帘,看着对面在车里行礼的两人露出笑颜:“呵呵,花领主,花二爷,不必多礼!” 两人正是刚赶到京城的花灼和花怜二人。 “二位是刚进京?” “正是!” 慕容君逸看着两人还带着些长途跋涉的疲倦,点点头:“阿灼你久不进京,这次可是要多待一段时间。你我也能好好聚聚!” “是!”花灼听到他的称呼,脸上的恭谨也略微少了些,倒是多了一份动容,“这次打算待上两个月,太子可随时召唤!” “好!”慕容君逸看着花怜,“这次可不准乱跑,我可是特地让你哥把你带进京的!” 花怜撇撇嘴,还是点了点头。 “阿灼,你们先回家,改天我带卿沫登门拜访!” 车帘放下,慕容君逸的马车转过头,往城中疾驰而去。花灼和花怜看着马车远去,调转车头往江南大街走去。冷祤寒在两天前刚进入京城地界的时候已经下了车。花怜和花灼坐到了一起。 “又是那个麻烦精!”花怜轻声嘟囔了一句,被花灼瞪了一眼。 “公主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花灼摇摇头,他很清楚太子的心思。花怜是花家独子,若是能让他成了驸马,那花家,就是真的和皇家绑在了一起。何况,卿沫从小就对花怜上了心。如今她也已经十三,明年及笄之后,婚事也就要提上日程了。 “哥,我等下就跟爹娘说,让他们赶紧把家产都给你。这样那妮子也就不用盯着我了!” “怜儿……”花灼悠悠喊了一声,花怜不敢再多嘴。只是心里已经把卿沫数落了好几通。 马车在江南大街中间的一座金漆大门面前停下,花灼和花怜走下了马车。 “老头子的品味是越来越差了!”花怜抬头看到那门柱上闪亮的金粉摇了摇头。 “允乙!” 允乙上前敲门,不一会,大门打开,从里面一溜跑出了二十几个小厮和三十多个丫鬟,清一色穿着水蓝色银丝长袍和长裙。各个面容姣好,天生丽质。若不是实在太多,随便挑出一位放到街上的人群里,任谁都会觉得是哪家的少爷或是千金。 小厮和丫鬟排成了两排,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了门里,只是为了迎接他们的少爷回府。 “欢迎大少爷、二少爷回府!” “欢迎大少爷、二少爷回府!” …… 花灼和花怜抬脚往里走,每走一步,就有丫鬟和少爷低头欢迎。他们两人还好,已经习惯了。但是跟在花灼后面的允乙几人脸色就有些古怪和复杂。 领主贵为燕西之主,似乎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待遇。不说这些小厮,就说丫鬟,他一眼望去,似乎各个都要比八王的王妃要美。 允乙突然想起了当初接领主回到极西之地时,领主看到他们特地为他准备的珠宝美女时眼神都没晃一下时的神情。现在看来,那时候的他们真是,没见识,太幼稚。 “大少爷,您回来啦!”一个头发花白但仪表堂堂的中年人走近,看到花灼时露出激动的神情。 “田伯,好久不见!”花灼看着中年人的神色也有些动容。 “好好,回来就好啊!”管家花田抹了把眼角的泪,赶紧迎着花灼往里走,“大少爷,老爷和夫人已经在正厅等你们了。” “好!”花灼的眼眶热了下,快步跟着花田往里走。 至于身后被两人无视的花怜,已经命小厮开始从马车上搬东西了。 “喜姐姐,这是燕西的极品藏红花,一两金子一钱呢!这些给你泡澡!”花怜说着把一大包藏红花塞到一个丫鬟手里,惹得那丫鬟双眼都水汪汪的。 “乐姐姐,这是顶级的藏羊皮,你冬天怕冷,拿着做个短卦,可暖了!” “多谢二少爷!” “不谢不谢,晴姐姐,这是我给你带来的你最喜欢的甜点,青稞酥。来尝一个!”花怜捏了一段青稞酥送进一个丫鬟嘴里,凑上去认真问道:“好吃吗?” “二少爷,二少爷!”花田小跑着出来,他终于是想起还有一个人没进来,“二少爷,老爷说您再不进去,他明天就请旨给您赐婚!” 一道红影闪过,只留下一阵风和一句呼喊,“几位姐姐,我们晚点再聊……” 第201章 花朵 花家大厅,一位雍容端庄的妇人拉着花灼问个不停,主位上一个四十多岁却依旧风流倜傥男子喝着茶含笑看着这一幕。 “灼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肯定是燕西的水土太差了,不行不行,娘明天就吩咐花田,把京城的水和菜给你送燕西去。” 花灼心头一热,正要拒绝,被冲进正厅的花怜打断:“娘,等运到燕西,水都该臭了!” “打!你知道什么!京城现在都能吃到从千里外的新鲜海鱼,还运不了水?” 花怜坐到椅子上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哟,几个月不在,京城看来变化不小!” “哼,还知道回来!”主位上一声冷哼响起,然后就是一个碗盖飞过来。 “爹,你这是要断后啊!”花怜尖叫着跳起来,碗盖“砰”地一声砸碎在他刚坐的地方。 立刻有下人把碎片扫走,花怜又坐了回去:“爹,这白玉瓷碗可是要千两银子一个,六只成套。这可就是废了一套啊!啧啧啧,爹,几个月不见,看来你挣了不少啊!怪不得那柱子都漆得如此金光闪闪!” “喝茶!”花灼把自己的茶杯递过去,花怜接过茶杯撇撇嘴不再说话。 “逆子!真是逆子!”主位上花家家主见花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怜儿,”花怜的娘走过来,嗔了花怜一眼,“野了几个月,规矩都没了?” 花怜这才站起来,朝着主位的人弯腰行了个礼,应付地喊了声“爹。”然后凑上去抱住了妇人,亲昵地喊了声:“娘,你偏心。就知道关心大哥,都不看看我,这几个月被大哥关在燕西,看看我这娇嫩的皮肤,都起皮了。” “要不是你大哥把你关起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花家主眼睛瞪了出来,“竟敢偷起来了!” 花怜一听往自己娘身后缩了缩,他偷了杏林牌的事,说出去还真是不太光彩。 花灼看着三人的互动,眼角牵起笑意,只是眼底却透着一股难以发现的艳羡:“爹,娘,这次回来,我暂时就不回去了。在家里多陪陪你们。” “好啊好啊!”花怜娘另一只手拉过花灼,慈爱说道,“能不回去就不回去了,在家里娘把你养回来,才走了多久,就瘦成这样了。” 花怜娘的话也多亏允乙他们没有听到,否则,恐怕是要钻进地缝里去了。他们已经把燕西最好的东西都送到领主面前了,可是气候和环境,是他们也改变不了的啊。 花灼不再反驳,乖巧地点点头。 “好了好了,来日方长,让灼儿他们先去休息下吧。” “是是是,瞧我,都高兴坏了。儿子啊,你们快去休息会,房间娘都命人收拾好了。灼儿,你那些手下,花田已经安排他们住你院子隔壁了。” “是爹,谢谢娘!”花灼此刻在他们面前宛若一个听话的孩子,知书达理,安静儒雅,完全不像燕西流传的那样“威猛、凶残”! 两兄弟走出了屋子,花怜娘看着他们离开,转过身立刻板起了脸:“花朵!你就不怕真的绝了后!” “你!”花家主最忌讳人家喊他的名字,他那个爱玩闹的爹非要给他起这样一个名字。早些年,他还没发家的时候,不知道被人笑了多少次了。如今,他贵为大燕第一富商,已经很少有人喊他的全名了。哪怕是当今圣上,也会喊他一句“花家主”。也只有自己的枕边人,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 “我什么?”花怜的娘瞪起眼睛,“到时候怜儿不认你这个爹,可别怪我不帮忙!” 花家主被这话一噎,脸上的表情僵了下,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他站起来上前牵住花怜娘的手,拉着她在一边圆桌前坐下。这一自然的举动让花怜娘脸色缓和不少。 “老不正经!”她笑骂了一句,但是手到底没抽出来。 “你知道,灼儿心思细腻,我是怕……”花朵有些愁容,他们都把他当亲生儿子,但到底还是让他心里有了疙瘩。 花怜娘听到这句,也有些心疼:“这事儿……也怪我!” 当初他们成亲多年没有孩子,遍寻大夫说不出所以然。后来无奈之下,两人就决定领养一个孩子以后继承家业。有了这个念头没多久,两人出海的时候捡到了在一块木板上飘着的花灼。 当时,他还在襁褓里,被绑在在一块木板上。想起当年的事,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花灼躺着的那块木板只有两尺见方。木板两边各扶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的手也被绳子捆在了木板上,扶着它,不让它翻过来。 花朵不知道他们在海上飘了多久,见到他们的时候,两个大人已经冻僵没了气息,只有手指还紧紧地扒在木板上。当他们把他们从水里抬起来的时候,两人的手还保持着伸直的姿势。 花灼被他们救上来时,气息已经极弱。若不是那天正好有东州的名医在,他怕也未必能活下来。还好后来他们一直好汤好药地养了很久,才把他的底子补回来。如今看到这么高大结实的孩子,花家夫妇心里还是安慰的。 “也不知道,那封信给他到底是不是对……”花朵长叹了一口气,但是他们也知道,花灼有知晓真像的权利。 在花灼的襁褓里,他们发现了一封血书。因为被一张羊皮地图包着,所以发现的时候没有湿透。也正是这封血书,才把他们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带离了身边。 “造化弄人啊!”花怜的娘轻轻摇头,他们也不会想到在海上救的孩子身份是这样的不一般。更没有想到,在他们已经把花灼当做唯一的儿子一样培养的时候,会有了花怜。 那时候,花灼才六岁,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除了夫妻俩,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才是花家的嫡长子。所以燕皇才会把允他进宫,让他和太子一起念书。有花家嫡长子做助力,太子将来执政之后,大燕的银钱就不用愁了。 谁知…… 第202章 花家 “谁知……” “谁知,你并不是爹娘亲生的。”花怜接过花灼的话头,他不知道他哥为什么把他喊进屋里,跟他讲以前的事情。对于这个大哥,他是敬重爱戴的。虽然他爹娘一直更喜欢他,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才是捡来的。但是他依旧把他当做亲大哥。 从小,他就是跟在花灼的身后,被他照顾着,保护着。凡是自己闯祸,他都会站出来挡在自己前面,然后面对爹娘失望的目光。 每次自己看中什么好东西了,他都会想办法给他弄来。他袖中躺着的小铜镜,便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他赢来的。 但是,一旦对上他爹,他就会忍不住地觉得不公。明明自己也很努力地在学习,练功,可是似乎从来得不到他爹的认同。于是他就想着,自己干脆就不要这么努力了。反正爹娘也看不到,反正他们有大哥。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大哥,并不是亲生的。一纸血书送上金殿,一张盖着燕西前领主印鉴的羊皮纸拿出,他的大哥摇身一变,变成了燕西之地的领主,成了西戎王。 而他,也从一个二世祖被推到了花家嫡长子的高位。一时间,所有的压力都落到了他的头上。 “大哥,我好像更像捡来的!”花怜如没有骨头般躺在花灼屋里的躺椅上,把玩着桌上的杯子。这套骨瓷杯,据说是用千年象骨雕刻而成。当初他爹是花了百万两拍来,自己连摸都不让摸一下,转手就一套都送给了大哥。 他不小气,他觉得他的大哥值得全世界最好的东西。他就是心理不平衡他爹的区别对待,他只是想要一个小小的认可,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行。 花灼看着弟弟有些伤痛的表情,有些无奈地坐下来。他拿起骨瓷杯的杯盖笑道:“你见过爹拿碗盖砸我吗?” 花怜被他问得一顿,脸上的表情也收拢了起来。他回想了一遍,似乎脑海里只有爹娘夸奖他、爱护他的神情和话语,真的没有打骂他的时候。哪怕是大哥为他担下那些过错的时候,爹娘最多也只是一个失望的眼神。 “呵呵呵,没有吧?”花灼笑着摇头,“其实我更羡慕爹打你骂你的时候……”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花怜嘟囔了一句,声音却有些轻,他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花灼抬头看着正厅的方向,轻声说着:“我一直以为爹娘对孩子,就是这样的。在有你之前,我还很庆幸,自己的爹娘通情达理,从来不会打我骂我,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 “可是后来,看到他们对你的态度,我才意识到,不是他们不会,而是对我不会。” “哥……”花怜突然有些紧张。 “别担心。”花灼脸上依旧微笑着,“我知道我的身份不一般,爹娘那样对我也是正常的。只是,你却误会了他们对你的态度。” “哪里误会了?”花怜明白他哥说的意思,在明知道他身份尊贵的情况下,爹娘自然会有些拘谨。但是那也不代表就要无视他的努力,不给他疼爱啊! 花灼看着这个被宠在心尖却还一无所知的弟弟有些无奈:“你以为爹娘不知道那些错是你犯的?烧了御书房,剪了容国公的裤子,吃了祭祀用的点心……” “我……”花怜脸色有些尴尬,他现在想来,自己小时候为博关注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一看就不会是已经十几岁还一向沉稳的大哥做的。 “哪一次不是爹娘偷偷在后面给你收尾擦屁股?” “那他们还不是照样打我骂我……” “打你一顿总好过送你去刑部大牢吧?你让爹赔上十几个铺子,还不准他骂你一顿了?你也知道他的性子,那要跟他抢生意,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他干嘛不直接说?那我做对的时候,也没见他夸过我啊!”花怜心里已经在动摇了,但是他还在强撑着。不然似乎这些年他跟他爹做的反抗就显得很可笑。 花灼揉揉他的发顶,知道这个聪慧善良的弟弟其实已经想通了:“这事儿得怪我。因为爹娘怕我介意,怕会让我觉得他们更看重你,不喜欢我,所以才……” “怎么会!”花怜蹦了起来,“他们明明那么喜欢你……”说到后面,他有些底气不足。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在他爹娘心里,他大哥就像一个外人一样。 花灼看着花怜担心的眼神,心里有些感动。他哪里不知道,他的爹娘对他的感情,那是和亲生孩子没有两样的。只是到底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在对他的事情上展现出来的小心翼翼和敏感,其实都是他们在乎他,爱他。 “阿怜,爹娘年纪大了。娘生你的时候,年纪已经不轻,当初还落下了病根……” “哥!”花怜打断他,“我知道了。”他明白了花灼今天跟他说这番话的意义,但是有些事,就算想通了也不代表一定会接受:“但是,花家的重责,我担不起来。哥,花家可没有祖训规定领主就不能继承家业了!” 花怜倒了杯水喝下,然后颇为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花灼的肩膀:“哥,花家就交给你了!我嘛,还是当个吃喝玩乐的二爷就好,你忍心看到我如花似月的面庞爬上因为被那些琐事而压出的皱纹吗?” 花怜打开门,朝着屋里的花灼挥挥手:“大哥,告诉爹,花家姓花才是花家!” 花灼看着这个张扬轻佻的弟弟,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阿怜,哥也只能为你撑几年了,你可要快点成长起来。” 在花灼屋里发生的事,很快被送到了花朵手中。他看着花怜说的最后一句话,眼中闪过欣慰的泪光:“他的儿子,到底是长大了啊!” 花怜娘看到自己的夫君露出这样的神色,也好奇地拿过花灼送来的信看起来。看到最后她也是有些感慨,转头就戳了下自己夫君肩头:“儿子都比你看得清楚!” “我哪里是看不清楚?”花朵脸上闪过犹豫,“可是……他到底是太子!” “太子而已,又不是皇帝!” “阿萍!”花朵皱眉,“切忌祸从口出!” “知道了知道了!”花怜娘撇撇嘴,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过她很快压了下去。 第203章 受委屈了? 花怜回到自己屋里,看着他娘给她铺好的他最喜欢的天蚕丝凉席,鼻子酸酸地吸了口气。他倒头躺在又软又透气的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是家里的床舒服啊!” 叹完气他的脑海又想起了花灼的话,心头升起复杂的情绪。“啊——”他一把蒙上毯子,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就躺到了天黑,直到管家花田来喊他用晚饭,他才出了门。 “哎,大哥呢?”花怜直到开饭都没有等到花灼。 “回二少爷,大少爷去拜见太子殿下了。”花田在一边应道。 花怜微微皱眉:“太子急召?” 花田看了座上的花家主一眼,把目光转向花夫人。 “怜儿,理应你大哥先去拜访!”花夫人停下筷子说了一句。 花怜眸色暗下来,自从花灼跟他谈过后,以前不愿意想的事情都冒了出来:“大哥他……”以前是花家公子,是臣子,拜访太子理所应当。如今他也贵为燕西领主,享亲王待遇。与目前还未监国的太子来说,说不上谁高谁低。他是为了花家…… “吃饭吧,你大哥自有分寸!”难得的,花家主主动解释了一句。 花怜下意识地要反驳,看到他爹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时,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如今,自己家掌着大燕的最多的财富,大少爷又是燕西领主,怕是花家也已经成了不少人眼中的钉子了。 “爹,开叔呢?”花怜主动喊了一句。 虽然是端着碗低着头的问话,但是还是让花怜的爹娘顿了下。夫妻俩相视一笑,儿子是不一样了。 “他去回春堂了,东州的几位家主过来了,皇上安排回春堂接待。” “东州?”花怜愣了下,脑海中不由闪过千默几个人的画面,然后思绪定格在披着一张黑色的皮的瘦小背脊,他的身上不自然地带上了怒气。 花家主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儿子身上一下变了的气息:“怎么?这次去东州受委屈了?” 平日里,他一定会觉得他爹是在嘲讽,因为那不咸不淡的语气。但是今天,他却听出了他话里的冰冷。并不是对他,还是对那些可能“欺负”了他的人。 花怜的声音突然就哽在了喉咙口,最终只是摇摇头,闷声道:“没有。”他赶紧调整了下情绪,不经意地问道:“东堂还是西堂?” 花家主看他不想说,也不勉强:“南堂。哦,你也知道下。叶落已经被我调至副师了,以后他和花开一起统管回春堂。” 花怜点点头:“叶师实至名归。” “哦?你知道他?”花怜的话倒是花氏夫妇意外,他们还以为自己儿子对自家的生意一点都不上心呢。 回春堂便是花家其中的一块生意,大燕国说不上全部,但是至少六七成的医馆和药材铺都在花家的名下,只是不一定都挂着回春堂的名字罢了。 “回春堂”这块牌子,也只有做出一定的成绩才能挂,就如叶落的南回春堂,那是经过多年的考核才允许被挂的。 “嗯!”花怜也不否认,“之前有些事,了解过一些。”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一些事,匆匆吃完了饭就出了门。 夜晚的京城依旧很热闹。因为盛宴,各方进城的人也多了很多,燕皇特地下令将宵禁延后了一个时辰。从江南大街到西直门,从北城到南街,到处都是人流、吆喝声。 花怜到南回春堂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了。他上前敲了门,用的是花家的暗号。小柴胡来开门的时候,见到如此貌美的公子还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位身着红衣眉黛飞扬的俊俏少年应该就是传说中他们的二少爷。 “二少爷!” “嗯,请问叶师在吗?”花怜客气地朝着小柴胡拱拱手。 小柴胡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把他迎了进去。 叶落还没有休息,他正在案下细细记录着今天白天和东州三位家主交流的情况。三位家主不亏是医药界的泰山北斗,见识和见地都不是现在的他能企及的。哪怕是他师兄,在某些方面,也是摆低了姿态在学习。 “叶师!”花怜上前恭敬地喊了一声。 “二少爷?”叶落也是很意外,没想到花怜会漏夜前来。 叶落把东西快速收拾了下,陪着花怜坐下来,他大概知道他来的目的。小柴胡帮忙上了茶就退了下去,他还要准备明天的一场小范围的讨论会,也算是为回春堂的大夫谋点福利,请三位家主帮忙指点下。 “叶师,之前千月的事,麻烦您了!” 花怜出声,为的确实是叶落心里想的事情。 “二少爷客气了,他们俩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这事儿说起来,还得叶落多谢二少爷的帮忙。” 花怜点点头不再客套,这些事他们心里清楚就好。 “二少爷,不知……”叶落眼神里带着疑惑,他是按照花怜的吩咐隐瞒了不少千月他们的事,但是两人的身份,他一直只是一点点猜测,并不明确。 “叶师,抱歉,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叶落不再勉强,他一直知道,有些事还是糊涂些好:“他们……可好?” “我也几个月没有他们的消息了……”花怜这次来,也是想问问两个人的情况,“叶师,也没有吗?” 叶落摇头。 两人都沉默下来,两个无依无靠的人,终究还是牵动着他们的心。 过了一会,花怜才开口问起来:“叶师,那千月他们的弟弟?”自从他半查半猜得了解到了千月可能的身份后,他就一直在担忧。担心某一天,会有别的人发现这一个秘密。他想做的,就是帮他们隐瞒好这一切,等到他们想说的时候,才会让人知道。 “我侧面打听过,他还在李家庄的学堂。不过我没敢多接触。” 花怜懂他的担忧,断了他和京城的联系,也没什么人会去注意。越关心反而越容易留下线索。 “东州那边来了什么人?”他问起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周东的事,他没有说,但是放在了心上。 和叶落聊完,还不太晚,花怜一个念头闪过,顺着人流往城北方向走去。 第204章 盛宴 东方为木,南方属火,西方为金,北方属水。龙属水,自然是要坐镇北方以镇压南火,这是民间的说法。 城北,那是整个大燕位置最高的人聚集的地方,几乎都是皇族姻亲。堆金积玉如花家,也只能在江南大街占据一方位置而已。虽然在很多“城北”的人眼中,他们顶着皇家的名头,却不如江南大街上的人过得潇洒滋润,但是他们的心底是瞧不上他们这样的人家的。 他们需要并利用着花朵这样会赚钱的商人,帮他们累积财富。但也把他们排挤在权力之外,只给了一个“皇商”的名头。 花怜的心里有一点模糊的感觉,就是“钱”这个东西远远不只现在这么点地位,但是他现在还想不清楚。他一路走着,一路胡乱想着。一直走到了皇宫的门口,还没有想清楚。 “唔……”他甩甩头,没有再去探究。他现在担心的是宫里的花灼会是什么光景。 小时候他不懂,天天粘着花灼和那些皇族子弟混在一起,看着连太子都和他大哥称兄道弟,他还觉得很风光。如今,他有些心疼。与君相伴,又哪里是那么轻松的事。 他就站在宫门对面的路边,看着朱漆的高墙,神色不明。 直到耳边街上的喧闹声慢慢安静下来,他才看到宫门打开,一辆毫不起眼的全黑色马车慢慢驶出了皇宫。 “二爷?”驾车的允乙一下就发现了他,走近后请他上了车。 花怜掀起帘子,被车里浓重的酒气熏得皱起了眉。花灼人事不省地靠在车厢上,哪怕自己上车都没有睁开眼睛。当他看到花灼袖口似乎是被菜汤打湿的袖口,眼底的光芒深了深。 “去回春堂!”花怜冷声吩咐了一句。 等叶落给花灼喂好醒酒药,他们才回了花家。 花灼睡了一夜才醒来,醒来后便和没去燕西之前一样,陪着花家主到处巡视着铺子。而花怜依旧是不见了人影,忙着他那些“重要的事”。一家人似乎又回到以前的模样。 但是又到底和以前是不一样了。比如每天花怜的房里都会被送来几十本当天的账册,至于他看没看,没有人过问。只是在晚间会送来,早上又拿走。 又比如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比往常多了,不论是谁,总会赶回来吃饭。尽管饭桌上是没有声音的。 太子到底是没有来,也许是太忙,也许是花灼已经跟他约好了。不论什么原因,对花怜来说,不用花时间去应付,他可以更快地把自己想做的事做起来。 “老爷,二少爷已经连续从账上支了总共二百万两的银子。”花田一日跟花家主汇报。 “花田,以后这些事去跟大少爷说吧。他说行就行!” 花灼那里的回话只有一句:“花家,以后都是阿怜的。” 于是花田也不再汇报了,老爷和大少爷的态度他已经懂了。 这些事,花怜不知道,他现在是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直到有一天花灼在他门口等到半夜告诉他,他才知道,原来离太子的冠礼盛宴只剩下三天了。 “哥,我能不去吗?”撇开他大哥的身份,花家只是占着一个“皇商”的名头。去,也只是坐在宴席的最末尾,在殿外的席位上隔着门框看着里面的喧闹。而他,并不在乎这些东西。 “您跟我坐殿里,爹娘不去。” 花怜听完沉默下来,他知道以往类似的宫宴都是爹娘去的。两位老人家要坐在殿外露天吃着饭,明明一点都享受却还要装作一副“皇恩浩荡”的满足感。 “嗯!我去!”花怜的话让花灼眼中闪过欣慰。 “那你休息吧!”花灼也没有多说,但在离开他院子前还是停了下来,“不用担心,有哥给你撑腰!” 正迈进屋子的花怜身形一顿,推着门的手颤抖了下,然后走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花灼看着那个还有些瘦小的身影,嘴角牵起一丝微微的笑容。 第二天开始,花怜就没有出门。他把花田喊进了屋里,似乎在密谋什么事情。直到八月十五那天,他才又走出了屋子。 今天是太子冠礼的日子,所有已经到京的各方势力,都会涌进京城,见证或是欣赏这一盛会。尽管能亲眼见到的到底是少数人,但并不影响人们的关注和热议。 “宫门口从寅时就开始排队了,这得多少人参加啊?” “那些黑天去排队的,都是最末的。”有人是老燕京了,见过听过好几次皇家这样的盛宴,比着小手指尖说道,“真正的大人物,那都是开宴前才出现的。” “要是能进去一观,哪怕是最末的也行啊!” 有人鄙夷有人向往,但他们的话里多少都带着艳羡。又有谁不想亲眼见识这样的盛况呢? “家主他们应该会去吧!今天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客人在吃我们的鱼啊!”一个半老头站在港口边望着京城的方向感叹,那里可是承载着他的希望啊。 “嗯!”后面的年轻人应了一声,只是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动容。甚至让人觉得他的回应也只是一句敷衍。 老头也不在意自己儿子的态度,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秋儿,陈员外家的女儿,你……” “不去!”明秋的声音淡淡的,没有生气没有着急,只是用最平淡的声音说着很坚定的话语。 “你……”叶和脸色一僵,最终还是摇摇头。他知道这些事勉强不来,他也已经看得比较开了。只要这次宴席上的鱼能让宾客们满意,自己今年的考核应该就能脱颖而出,也许家主就会调他去更好的地方了。 琉都这里到底还是太小了,明秋没有对眼的姑娘也情有可原。等换个大一点的府城,他的心性也许会有些转变。到时候若是有好人家的姑娘,他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请家主帮忙牵牵线。有家主在,他一定能给明秋找到满意的姑娘。 一个月来,他们已经前后送了三次海鱼。每次京里返回的效果都不错,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这次他可是特意多送了一倍多的海鲜供御膳房挑选,一定能做出最美味的菜来。 他这样想着,又转头看向了京城的方向,眼神里也充满了期待。 第205章 潜水 京城的热闹感染了附近的百姓,也牵动了远方的那些人的心。但是再远,如琉都的岛上,八月十五对百姓来说,只是一年一度吃团圆饭的日子。 今年的硝石岛,也一改往常的阴霾,热热闹闹地办了一个中秋宴席。尽管他们都曾是无家之人,但现在,他们已经把硝石岛当做了家。 九卿在琉都躲了几天后,在昨天也回到了岛上,带回了秦师爷的想法。 “晾着!”千默听完后只说了这两个字。 九卿是知道他们有一些打算,不然也不会让他带人把月亮湾布置起来了。但是具体要做什么,他并不知道。他逛遍了全岛,没有发现路朝天那些人的身影,心里就有了准备。千默让他晾着秦师爷,怕是实现他们打算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这样想着,他拿起酒壶悠闲地喝起来。这次回来后,石桥不见了踪影,让他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海上明月,银光倾泻。就在月光正明时,一群穿着下水衣的人在一个海岛的岸边赤着脚踏入水中。 “石桥,你,真的可以吗?”路朝天看着这个被自己在海边捡回来的小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千默让石桥跟着他们做这件事,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石桥小小的身子已经一半浸在了水里,他回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唔,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试试!” “石桥,把绳子绑上。”萧柯艾走上来,把一个三环的绳套从石桥的双肩和腰部套上,“绳子上我绑了好些浮子,若是有什么不对,就用力拉绳子。我们就把你拉上来!” “好的,谢谢小可爱哥哥!”石桥眼睛眯眯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萧柯艾被他甜甜的笑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石桥已经滑入水中,开始往硝石岛的方向游去,有些担忧地皱皱眉。绳子他确定硬绑紧了,但他到底太小了,想想还是不放心。他转头看向路朝天:“天哥,我也下水吧。” 路朝天抿抿唇,点头允了他。萧柯艾这人机灵滑头。但是有一点是他们几个人中谁都不能比的,那就是水性。他也是琉都长大的,只是和路朝天不在一个地方,几乎从出生开始就泡在水里。 得到允许,萧柯艾给自己也绑上了绳子,纵深一跃,就如月光下在水面上跳起的银色飞鱼一般扎入水中。 石桥速度很快,萧柯艾入水游起来后才发现,石桥的速度完全不弱于自己。 “石桥!”萧柯艾在后面喊了一声,双脚迅速拍了水花赶了上去。 “可爱哥哥?” “我跟你一起去。” “嗯!”石桥点点头,稍微加快了些速度,萧柯艾也赶紧跟上。 今夜的海面明亮又宁静,萧柯艾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心安。他喜欢水,喜欢大海。但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畅快地游过了。 石桥看萧柯艾速度不减,也有些兴奋起来,手上的速度便不由加快:“可爱哥哥,我们比试啊?” “好啊!”萧柯艾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一下窜了出去。 石桥见状,咧嘴一笑,双手划得更奋力了。石桥吃水很深,每一下都能让水流似乎有了灵性一般,推动者他飞快地前进。 萧柯艾几乎要划动两下才能赶上石桥一下,但是他胜在力气大些,个子高些。倒也勉强能跟他并驾齐驱。 一炷香后,两人终于是到了指定的海域,萧柯艾已经有些气喘。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向石桥时,发现他除了有些脸红,什么累的感觉都没有。 “厉害啊!” 萧柯艾在做人贩子之前,在村里,他可是一等一的游泳好手,今天他却明显感觉到了跟石桥的差距。 “嘿嘿,可爱哥哥也很厉害啊!” 两人稍微喘了口气,其实只是萧柯艾喘气,石桥完全看不出任何疲惫,等了一会,路朝天他们也划着船过来了。 “天哥,是这里了吧?” 路朝天点点头,他抬头望向东面,硝石岛已经清晰可见,距离他们也不过几里的距离。 “石桥,准备好了吗?”经过刚才剪短的比拼,萧柯艾也不敢小看石桥,他心里明白他老大排石桥来的目的。 “嗯!”石桥点头。 两人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水里,然后快速往下游去。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找到海底可以安置东西的地方,礁石或者海底岩洞。 向下潜了大约半里地,就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但是他们还没有发现。 萧柯艾从怀里拿出一个珠子,周围亮起了一点淡淡的夜光。 石桥看到这个珠子的时候,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萧柯艾扯了扯有些发呆的石桥,示意他赶紧往下。 两人又下潜了大约半里多地,发现了一片珊瑚礁。石桥见状双脚用力一蹬,就如一条飞射而出的鱼一般,一下就到达了珊瑚礁底。 萧柯艾拿着夜明珠往下的时候,石桥已经沿着珊瑚礁游了一圈。他朝着萧柯艾伸出大拇指,示意他这里可以。 两人便把身上带着的另一条绳子绕着珊瑚礁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两人感觉已经足够牢固了,才往上游去。 “哗——”一阵水声响起,萧柯艾大口喘着气冒出水面。一炷香的潜水,已经近乎到达他的极限了,“呼……呼……石桥,咳,你没事吧!” 石桥也紧跟着冒出了水面,他手在水下一拨,人转过身看着萧柯艾憋气过久有些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个笑容:“可爱哥哥,我很好哦!” “你简……呵……直,不是人!”萧柯艾佩服摇头,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这个把天哥和九哥弄得焦头烂额的小子竟然有着这样的本事。 “可爱哥哥,你也不差啊!难道,你不是人吗?”石桥又开始思考起来,“难道,你是鱼?” “不应该啊……你身上没有鳞片啊……” 后面的话萧柯艾有些不想听了,他一直知道他的耿直和单纯,但到底没怎么领教过。他赶紧游到船边,靠着船沿跟路朝天汇报:“天哥,绳子绑好了。可以让兄弟们沿着绳子下水放东西了!” 第206章 布置 路朝天让人先把两人拉上来,给他们递上一壶暖茶和一床棉被:“你们先休息下。我让后面的兄弟先下去!” “路叔叔,我不用休息!”石桥扒着船沿喝完茶水,又一头扎进了海里。 “哎,石桥!”萧柯艾喊了一声,赶紧想跳下去跟上去,被路朝天拦住。 “我们划船跟上,你先歇会!”路朝天已经见识到了石桥的厉害。他之前还担心,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虽然是个让人非常头疼的孩子。如今看来,完全不成问题。 萧柯艾的水性,他是很清楚的。哪怕他还有些内劲在身,都比不上萧柯艾天生的对水的亲近和感觉。但是今天他竟然被石桥甩得远远地…… “怪不得他要问他是哪里来的……”路朝天站在船头,看着前面如一条鱼一边矫健地往前游动的石桥呢喃出声。 “天哥你说什么?”萧柯艾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等下潜水的时候还是你跟着他!”路朝天对萧柯艾交代了一句。 “嗯!” 到了硝石岛北面的海域,萧柯艾还是跟石桥一起下了水。只是这次,两个人上上下下一次次潜入水中找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 他们要找的地方,必须能固定绳子或者箱子,否则,他们准备的东西可能会被海流冲走。 “呼……”又一次钻出水面,萧柯艾明显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喘气声都已经带着虚弱。 “可爱哥哥,你先上船休息下,我再下去看看!”石桥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仿佛才刚下水一般的轻松。 路朝天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你把绳子绑好,不许拿掉!” “知道了,路叔叔!”石桥挥挥手,从萧柯艾手中接过夜明珠,吸了口气后又沉入海里。 长长的堆在船舱的绳子一点点被拖入水中,留在舱里的绳子越来越短,船上的人眼疾手快地又接上了一根。 “天哥……”他们有些担忧,“已经两炷香了……” “再等等!”路朝天看着湖面上的浮子,在绕着他们的船做圆圈似的平移。似乎水下的石桥是在绕圈寻找。 萧柯艾也紧盯着浮子,双手抓着棉被的两边,他已经准备好,若是稍有不正常,他就马上跃入水中去救他。 “动了!”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咚!”几乎是同时,萧柯艾已经从船上跃起,然后猛地吸了一口气跳入了水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等几人反应过来去拉绳子的时候,萧柯艾已经在海面上失去了踪迹,只剩下水纹微微散开。 “拉绳子!”路朝天一声令下,船上的人迅速开始收绳子。 开始绳子还是缓着的,慢慢就感觉到了力量:“快!再快点!” 众人一边喊着一边快速拉着绳子。 “哗……” “咳咳咳……咳咳……”水声响起,伴随着石桥的咳嗽声,众人紧绷的脸色松了下来。 萧柯艾正拖着石桥,石桥的脸色有些白,但是看上去人还好,只是有些脱力。看来这次这么长时间的在海底逗留,让他也有些吃不消。 石桥被抱上了船舱,然后众人给他盖好被子,喂他喝热茶。石桥歇了一会,算是缓过了劲。 “呵……呼呼……谢谢!”他看着路朝天,脸上又带上了一丝兴奋,“天哥,北面半里地外,有一个海底溶洞,可以存储东西!” “太好了!”路朝天和船上的人都发出欢呼,他们是在为石桥欢呼。能找到这个地方,都是他的功劳。 “兄弟们干活!” “是!”两条船上的人都清晰低声地应了一声,海面上反射着他们激动佩服的声音。一个个人纷纷跃入水中,后面一直跟着的货船则把一个个封好的箱子丢入水中。那些人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箱子送到海底。 有了石桥他们的探路,他们可以一口气把东西运送到准确的位置放好。剩下的事他们就差不多可以做好。 路朝天今晚带来的人水性都不错,比不上萧柯艾与石桥,但是只是一口气潜到水下把箱子放好还是能做到。尤其进入被萧柯艾和石桥刺激了一下,个个都显得勇猛异常。 两个地方布置好,他们先回了来时的岛。他们原版只打算在硝石岛的四面选择两面布置,但是看今夜的情况,他们也许能完美地布置四面。 “兄弟们,今夜辛苦了,咱们明天再继续!” “好!” 大家欢呼着赶回硝石岛,多亏了石桥和萧柯艾,他们赶回岛上的时候,中秋宴会还没结束。一群人嬉笑着加入了众人的欢乐中,连石桥,也忘记去找他的九叔了,而是跟着路朝天萧柯艾他们玩闹嬉笑起来。 明月渐暗,夜色渐浓,岛上不少人因为喝多了席地而睡。 石桥没有喝酒,但昨夜到底有些累了,他也倒在了岸边。萧柯艾把船上的棉被拿了下来铺在地上,抱着他睡到了被子上。 手上抱着他的时候,萧柯艾不由愣了下,这么个小小的人儿,在水里竟是有如此大的能量。 “真不是人啊!”萧柯艾又感叹了一次,扯过另一个睡着的兄弟身上的外套盖到了石桥身上,他还只是个孩子不是! 在他们都已经深入梦乡的时候,路朝天正在山腰上的屋里跟千默和骞绯月说着他们的情况。 “辛苦了!”千默点点头,让路朝天先下去休息。 骞绯月看着人离开,眼神里带着感叹和惊异:“石桥,竟是如此厉害!” “嗯,不一般!”但是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这件事顺利,其他的事便都可以开始动起来了。 “明天去找下封顺和易笙易箫。” “嗯!”骞绯月点头,是的。布置了这么久,终于是可以开始了。在那之前,他们总还是要先把别的事安顿好。 第二天,两人早早地便坐着船去了琉都,他们打算先去找封顺,然后回来的时候去活鱼村找易笙。 只是没想到,船刚靠岸,他们就看到了大批大批的官兵把港口都围了起来。他们上岸没问题,但是他们看到那些要离开的人都被拦住了。 “嗯?”骞绯月和千默对视一眼,走下了船。 第207章 带走! “你知道吗?听说琉都酒楼的东西吃死人了!” “嘘……不要命了!” 有人走过,说起又紧张地闭嘴,还转头看有没有被人听见。 千默和骞绯月走过,听到这话时眉头一皱,脚下步子不由加快。刚走到东琉老街口子上的时候,千墨已经远远地看到了正站在琉都酒楼门口的秦师爷。这个平时在琉都这个地方呼风唤雨的人,此刻却是对着一个穿着官服的人点头哈腰。 他们快步走上前,但是琉都酒楼外围也已经被官兵包围了。看热闹的百姓又把官兵包了里三层外三层。 “在说什么?”骞绯月和他站在人群的外围,只能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里面的场景。 千默捏住她的手,不让拥挤的人群冲散她,然后沉下气来。他悄悄运转起劲,慢慢的,身边的各种议论声一点点消失,而酒楼门口的声音渐渐近了,越来越清晰。再配合上秦师爷的嘴型,他已经基本听出了大概。 “大人,会不会弄错了?这家掌柜可是在琉都做了几十年了,一直信誉很好!”千默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骞绯月耳边复述着。 “秦师爷,这事儿可是涉及到上面,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你最好还是早些撇开!否则……” 那官差警告完就没有再说,这时里面有官兵出来,再后面便是四个官兵押着一个中年人。赫然便是琉都酒楼的掌柜叶和。 他这时已经没有了平日的意气风发和精明,只有说不出的颓废和无望。 “大人!”叶和被押到门口时,没有去看秦师爷,直接朝着门口的官爷喊了一声,“大人,小人愿意随大人进京,还请大人放过店里的人。他们与此事毫无关系!” “你愿意?”那官差冷冷一笑,“你以为你不愿意还能如何?”说着他朝着手下问到,“别的人呢?” “大人,在这里!”这时里面一个声音传来,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店里的三个伙计也被反着手押了上来。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 “大人,小的冤枉啊!” “掌柜的,掌柜的,救命啊……” 三个伙计害怕地哭喊起来,其中一个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才刚来酒楼一个月,没想到今天却被连累要被送进大牢。他拼命挣扎着喊着“冤枉”。 “大人,大人!”叶和心痛可怜地祈求着,“大人,与他们无关,抓我,抓我就好,放了他们吧。大人……” “都抓齐了?”官爷问了一句。 “回大人,里面的人我们都带出来了。” “通通带走!”官爷手一挥,正要离开。 “不要,不要抓我儿子啊!”一个妇人踉跄着高喊着从人群中跑出来,一下就冲到了那个年轻人的面前,一把就抱住了他,“不要,不要抓我儿子!我儿子是无辜的啊!” “闪开!” “不要抓我儿子,他是无辜的啊……他才来几天,他什么都不知道啊!”妇人哭着喊着,拦着不让官兵带走她儿子。 叶和脸上带着痛苦,刚想帮着求情,突然对上了妇人看过来的眼神,心里突然猛地一沉,“不要……” “大人!我有话要说,”妇人一下跪在了那官爷面前,“大人,叶掌柜没说实话,这酒楼里还有人!” “嗯?”官爷俯下身,声音里带着森森寒意。 叶和的眼角已经无声流下了泪,他的眼神里已经含着绝望。 “大人,我可以告诉您。能不能请您放了我儿子,他真的与这件事无关啊……”妇人祈求着看着官爷。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官爷微笑说着。 妇人连连点头:“谢大人,谢大人。大人,这家酒楼还有一个少爷,名叫明秋,是叶掌柜的儿子,这件事是酒楼的错,与我儿子他们无关啊!” “是啊!大人……我们是无辜的啊!”被那妇人一喊,另外两个伙计也哭喊起来。 骞绯月他们看到那妇人说出“明秋”的时候,叶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凝重。 “月姐姐!”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轻轻响起,骞绯月的袖子被扯了一下。 她转过头,发现竟然是易笙,边上站着一脸严肃沉重的易箫。 “月姐姐,来。”易笙拉着骞绯月走出人群,千默和易箫也跟了上来。 几人站到了一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易箫才慢慢把事情说了一遍:“封顺昨天半夜给我来的消息,让我们今天不要送货了。说是叶掌柜送去京城的鱼,出了大事。” “是什么人?”骞绯月问出这句话时,心里沉闷得难受。她知道叶掌柜是把鱼送到了京城,而且还不是普通人家,而是大燕最高的地方。按照时间算来,很有可能便是前天八月十五的事情。 八月十五,大燕的皇宫只有一件盛事,一场盛宴。 千默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刚看秦师爷似乎是想帮叶和说话,但一点用都没有,就猜到这件事不会很简单了。 易箫看着两人沉重的脸色,知道他们也猜到了一些。他和叶掌柜最近交道打得多,也听他说起过一些,“是……是个贵人。” 果然…… 骞绯月和千默对视一眼,脸上的担忧更重。若是贵人,不管如何,这件事,恐怕就很难善了了。 “封顺有没有说别的事?” 易箫也有些担心:“他只是说,不是我们的冰的问题,让我们不用担心。但是叶掌柜那边,他只是说会再打听消息,应该是去找飞鸽盟的人了。” “去联系下封顺。”骞绯月吩咐,他们现在只有知道更多的消息,才方便行事。 “嗯!” 易箫让易笙跟着骞绯月,自己先跑开了。若是可能,他们都是想为叶掌柜做一些事的。 “月儿……”千默看骞绯月还深深皱着眉。 “我现在就是担心明秋。”她的脑海浮现出那个清冷的身影,闪过不好的预感。叶和没有发现,但是她和千默都隐约感觉到过,他一直挺拔冷淡的身姿,很像一样东西。 千默也皱起眉,“也许他……” “明秋快走!”突然,一声嘶喊让两人猛地转过头。 第208章 是你! 糟糕! 千默转身飞身出去,但是几乎是同时,一个身影擦着他飞过,只留下一句:“带我爹走!” “明秋!”骞绯月轻呼了一声,却没能让那身影停顿下来。 “抓住他!”有人喊了一声,拦在琉都酒楼外面的官兵一下就把闯入的年轻人围了起来。 “明秋,快走啊!”叶和被押在最里面,他挣扎着朝着被官兵包围的明秋喊起来,“快走!” “闭嘴!”官爷抽出佩刀,架上了叶和的脖子。 明秋清冷的身影肃然一紧,眼神微微凝起,右手缓缓地向前伸起,在袖子的后面,与他的手臂平齐,是一把一尺不到的青锋剑。 “鱼肠剑!”千默已经站在了他身后,跟他隔着那些官兵。 他们之前就发现了明秋的身上挺拔的气息,很像一种武器,那就是“剑”。 剑,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用剑者,拥有一种“刺”的气息,那是“出鞘”的锐气。明秋的身上,就带着这样的剑气。 而鱼肠剑,是剑中短兵,被称为勇决之剑。古语称之为逆天生长,是逆理悖序、可以杀君主的剑。 “大人,大人,就是他!”那妇人指着明秋歇斯底里,她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功赎罪”,只是官兵又怎么会把他们这样的“蝼蚁”放在眼里。 “大胆明秋,竟敢在朝廷钦差面前亮剑,按律当斩!”那官差高喝一声,“抓起来!生死不论!” “是!”官兵一拥而上。 “明秋,跑啊——”叶和痛呼,却被兵器交接的声音淹没。 “啊!”一声痛呼传来,一个官兵的手臂被划了一条血线,长矛因为吃痛掉在了地上。 明秋手持鱼肠剑,脚下步伐不停变化,借着飘忽的身形和步法穿梭在长矛中间。他的出剑快速利落,每一次出手都会带起一丝鲜血。 对于兵器,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但是鱼肠剑追求的便是它的“短”和灵活,鱼肠剑法追求的就是在长兵重利落的出手和伤害的直接。 骞绯月已经站到了千默身边,他们虽然不懂用剑,但是能看得出来明秋的鱼肠剑使得非常熟练。但是他到底还是手软了,每一次只是点到即止。 “他只是想让他们没法阻拦他!”骞绯月脸上带着可惜,若是这样下去,明秋迟早是会被困住的。鱼肠剑,若不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是没法完全释放他的威力的。 而且,叶和在对方手里,手无寸铁。他们已经听到港口那边的官兵在赶过来了,他想从千人中救走叶和,没有周密安排退路,几乎是不可能的。 骞绯月转头看向千默,眼神中带着询问。 千默皱起了眉,他明白她的意思。她可以让小火帮忙,制造一些混乱,帮他们一把。他抬头看了下天空和四周,天气还算晴朗,但是并不干燥。周围虽然都是木屋,但是要大面积烧起来,似乎有些牵连甚广。 这会人多眼杂,他就是怕她被人注意到。叶和对他来说,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但是她不一样,任何一点点能威胁到她的隐患,他都不想发生。他不敢送她去冒险。 骞绯月看到了千默脸上的担忧和犹豫,猜到了他的担忧:“我们可以先离开。” 她之前已经试过了,按照现在小火的能力,和她之间的感应,在二里地范围内都是可以沟通的。再远,小火似乎就感觉不到了。 千默抿唇,他知道她还是想救他们的:“那好。” “阿笙,我们先走吧。” “啊?”易笙还没反应过来,她还担忧地看着明秋在人群中奋战。他们和叶掌柜也认识一段时间了,这个和善的掌柜让她印象很好,“月姐姐,我们?”不救了吗? “先离开!”骞绯月眼神一暗,易笙乖巧地点点头。这世上,骞绯月是她最信任的人,跟她哥哥一样,有些时候甚至超过了她哥哥。 三人刚要转身,被明秋的一声闷哼喊顿住。 明秋以一敌多,又没有一击斩断对方的行动力,导致那些受伤的官兵又重新拿起了武器。而港口的官兵也赶到了。里外夹击之下,他一个不察被长矛刺中了右臂。 “秋儿!”叶和被反扣着手臂,无力心痛地看着明秋受伤、流血,脸上老泪纵横,“秋儿,你快走啊……别管我!快走啊……” “秋儿!” 伴随着叶和的惊叫,一根长矛刺进了明秋的肋下。 “唔——”明秋痛哼一声,挥手就斩断了伤他官兵的手腕。 “啊——啊——” “啊!杀人啦——” 伤者的痛喊夹杂着周围人群的尖叫,看热闹的人一下散开,赶紧离圈子远了些。 “千默!”骞绯月看情况越来越紧急,脸上的担忧更盛。 千默点头,“你找地方,我去看哪里合适。”他要去看周围哪家店没有人,就算是放火救人,他们也不能伤及无辜。 “嗯!”骞绯月点点头,拉着易笙就往隐蔽的地方跑去。 “秋儿,快跑……别管我!秋儿……”叶和 为了提升园林绿化一线工人的绿化养护技能水平,月日,物业部绿化监管员杨敏在校内给养护工人开展了冬季绿化养护技能培训。 培训内容主要为冬季植物修剪、病虫害防治等方面。杨敏针对乔灌木的习性、常绿、落叶植物的区分等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讲解,并现场进行了操作示范,养护工人认真听讲、学习,也进行了实践作业,同时操作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也与杨敏进行了进一步的交流,通过此次实地培训,使养护人员进一步掌握日常养护管理技术,提升校园绿化管样品质。。考虑到同学们的实际需求,我们对至今仍未领取的床上用品进行以下协调: 根据核实,人中,其中24人于9月20日以前更改了实际需求信息,对于这些同学(详见附件一),我们将调整至不需要购买名单中。 未更改需求的同学(详见附件二),且确认不再需要,所有床上用品将延用到明年的订购中,这部分同学相关费用的退还时间将延后至明年新生开学前。 第209章 查封 正在厮杀的明秋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极度的恐慌,他不顾横刺过来长矛,转头看向人群里面。 “不要——”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噗!”得一声,长矛刺进腰间,他的身形一顿。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一张带着微笑的脸,他正在看着自己笑。他看着他脖子间的皮肤已经贴上了那明晃晃的刀刃,带起一丝鲜红,慢慢地沿着他的脖子流下来。 他想飞身上前去拦住他,可是刺入他腰间的长矛挑着他没法向前迈步。 “啊——”明秋似乎已经看到了那血液迸射的场面,通红的眼睛已经快要迸裂出来。 叶和感觉到了皮肤的一点刺痛,他也看到了明秋那牙呲欲裂的痛苦表情,可是……秋儿,爹走了,你才能活!要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叶和慢慢闭上了眼睛,他不想让明秋看到他死不瞑目的样子。 “不要!”一声惊呼响起,一阵破空声传来—— “叮!” 那是石子弹在刀刃上的声音,被包围着的明秋突然扯起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他的眼角还带着血红的泪,脸上却挂上了轻松,“爹……”他已经喊不出声,但是他看到那刀刃已经离开了他的脖子。 叶和的眼睛还闭着,他以为下一刻他就会死去,却在感觉到身边人的一声闷哼后,刚才还贴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突然离开了。他感觉到皮肤的刺痛和鲜血的温暖,他……会痛? 叶和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人群中明秋那张笑中带泪的脸,他在无声地喊着自己。 “秋儿……”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能动,他……没死? “刀下留人!圣旨到——” 一袭红衣,举着金色令牌,骑着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大胆明秋,企图刺杀钦差,罪该当斩!给本官杀!” 刀被震落,圣旨降至,押着叶和的钦差看到了明秋望着他的野兽一般吃人的眼神,他的瞳孔一缩,大喊一声。 手下的官兵听到命令,齐齐挥着长矛向明秋刺去。 明秋腰间的长矛还在,而且他也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刚才那一瞬的心惊,几乎抽光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力气。这时候,他感觉到了身上无数的伤口上,温热的血液正在快速地流淌,随着血液流逝的还有他的温度、热量和气息。 “爹……”明秋轻喊了一声,他感觉到了后心出正在靠近的铁刃和危险,可是他连转身挡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拦住他!”马上的人厉喝。 身后马匹上的黑衣人提气飞身而起,踩着人群的肩膀冲向包围圈。眼见矛尖已经快要刺入那肉中,他在一人肩上猛地一踩,直接往前扑去,同时挥剑出手。 他感觉到自己的剑尖马上就要挑到长矛了,却发现差了一丝。他的眼中闪现焦急。突然,那已经在前进的长矛似乎受到了什么阻碍,顿了一下。 也就是这几乎半息都不到的停顿,让黑衣人堪堪挑剑击飞了长矛,矛尖擦着明秋后心的衣服划过,带起“嘶啦”一声的破布声。 一击没有得逞,黑衣人顺势翻身落地,几个剑花挑飞了围在明秋身边的。长矛拔出,明秋差点软下身去,被黑衣人扶住:“撑住!” 黑衣人手指飞点,封住了几个重要的大穴,飞快掏出金疮药,给明秋撒上。 “吁——”马匹冲过人群,停在了两人面前。马上的红衣少年剑眉飞扬,一脸的寒霜,“张明达,你大胆!” 钦差张明达轻笑一声,把叶和往身后的手下一推,双手一抖袖袍,朝着马上的人拱了拱手:“阁下是哪位?” 红衣男子并不回他,低头看了下明秋的伤势,然后转头看着被官兵押着的叶和,眼中闪过一丝歉疚。下一刻,他已经板了起脸,带着高傲严肃的神色高举起手中令牌:“传圣上口谕,张明达接旨!” 张明达眼中闪过一丝怨怼,脸上还是端着恭谨的神情,高喊一声“臣接旨”,人跪了下来。在场的官兵和百姓也都跪了下来。 “圣上有令,此事实为意外。然琉都酒楼掌柜叶和,未尽提醒之责,罚令其关押三年,酒楼查封一年。不得牵扯无辜,钦此!” “臣遵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秋跪着听完圣旨,强撑着站起来,看着已经被官兵押上来的叶和,想要上前。 “别动!”黑衣人一把拉住他,他哪里知道,这样的结局是花了他们少爷多少力气换来的。若是他再有动作,张明达立刻就会给他安上一个抗旨不遵。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他们。 红衣男子跳下马,走到张明达面前,稚嫩的脸上带着愤怒:“张大人,圣上已经有了决断,张大人可以放人了吧?” 张明达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还不大的男孩,歪着头打量着他:‘你……就是花家二少爷吧!’ 来人正是花怜,“张大人,花家做皇商二十年,绝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对我花家忠心耿耿的人。”花怜说后一句话时,是看着叶和的。 “呵呵呵呵……”张明达闷笑着,“花少爷真是对你们家的奴才……感情深厚啊!” “你——”明秋一听又想动手,被黑衣人死死拉住。 “不想你爹死,你就给我消停点!”黑衣人咬着牙在他耳边警告着,明秋终于是不再挣扎,但是望着张明达和花怜的眼神,都带上了怨恨。 张明达看着明秋的样子,扯了下嘴角,朝着后面的官兵手一挥:“给我带走!” “爹!”明秋想冲上前,被官兵拦住。 “秋儿,听少爷的话!”叶和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就被押着往前走去。 花怜看着官兵手下的动作,眸子深了深。他也很想拦住他,但是他知道他不可以。他转头看向明秋,那个满身是伤的年轻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都是不甘和怨恨。 他想解释几句,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终于是什么都没有说。 “乔西,把人带上,我们……”花怜的“走”字还没说出口,在看到人群边缘站着的两个人时,怔住了。 第210章 花开叶落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当那个人淡淡地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他,不急不惊,他的心里突然如春风拂过,那样暖人心田。刚才经历的伤痛、愤怒,被这样的微笑感染,烟消云散。 而当另一个健硕的少年出现,挡住了他的视线,用不善的目光盯着他时,心里的愉悦冲破了胸腔,让他低低笑出了声。 “千默,月妹妹,好久不见……” “月儿,我们走!”千默一把搂过骞绯月的肩膀转身离开,“易笙,跟上!” “哎!”易笙还没看够那张美丽的脸孔,忙应了一声跟上。 “哎——”花怜喊了一声,转头朝着乔西挥手,“带上明秋,跟上!”说着自己小跑着跟上去,“月妹妹,不要抛弃我啊!” 易笙听着那画中人一样漂亮的男孩子这样喊着,狐疑地转头看着他。千默和骞绯月在前面走着,听到时,嘴角都不由牵起了一个向上的弧度。 人离开了,百姓却还没有散。他们刚才不敢说,先是钦差,后是圣令。但是人走后,他们内心的八卦因子就全都爆发了。有人围着已经被封了的琉都酒楼指指点点,有人拉着三个伙计问东问西…… 今天的事,在琉都这个小小的地方掀起了一阵巨浪。而在人群中站着的秦师爷,心里也是泛着滔天浪花。 “花家二少爷……千默……”他越想越心惊,那小子,竟然,有着这样的背景。却也越想越兴奋,自己和千默九卿的关系可一直不错,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 叶和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叶家少爷一出现,竟然只是关押几年。这种底蕴和实力,啧啧啧……他此刻特别想念九卿,恨不得立刻见到他。他要找他好好聊聊,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是会天理不容的。 这样想着,他又在心里把秦知府和那药材铺掌柜数落了好一顿,都怪这两个人,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他们之前横插一杠,惹得千默他们有些不开心了,他又何苦现在这么没有把握。之前跟九卿说的想法,好多天了,都没有回应。 “不行,我要去想想办法!”秦师爷一挥袖子往衙门走去。 就在秦师爷念叨的时候,千默他们已经登上了船,花怜、乔西和明秋都上了船。千默和乔西帮着明秋把伤势处理了下,等到易笙回来后一起回了硝石岛。 明秋多处受伤,尤其左腰处和右臂上,伤口几乎都是贯穿的。在给他治疗的时候,他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消耗过度晕了过去。 千默安排了人照顾他,也是看着他。他可不想他们费劲救回来的人,又自投罗网去送死。 当千默走进议事的屋子时,骞绯月、易箫、花怜和乔西都在,还多了一个人,正是刚赶到的封顺。易笙还小,被骞绯月打发去跟石桥玩了。 刚一进去,乔西就朝着千默一拱手:“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弹开匕首的石子,还有后面挡了一下那刺向明秋的长矛,都是千默暗中出的手。 千默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转头看向花怜:“花二两?” “咳咳咳……”花怜一听瞪了千默一眼,“是花二爷!”说着暗中朝着乔西那边使了个眼色,示意千默给他留点面子。 骞绯月看着花怜有些窘迫的样子,轻笑摇头:“好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正事,花怜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他有些歉意地看了眼千默和骞绯月,“我……”他并不是刻意隐瞒。 “好吧!”他头一低,然后一撩黑色长发,有些无奈说道,“本少就是花家的二少爷!” 封顺听了皱起了眉,他之前打听琉都酒楼这次的事,多少打听到一些:“花……莫非,是大燕首富的花家?” “这位小哥有见识哈!”花怜给了封顺一个赞赏的眼神。 封顺听到他承认,还有些不敢相信,“你……你就是花家二少爷?” “封顺!”千默喊了一声,示意他不用再问。否则,花怜该翘上天了。“说叶掌柜的事!” 花怜撇撇嘴,也不再耍贫。 “叶和,是我们家的家仆!” 只这一句话,就让千默和骞绯月都皱起了眉。叶和……叶……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叶……” “他也是我们家的家仆!”花怜知道他们想说谁。 花怜跟他们解释:“花家的生意遍布很多行,医、药、酒楼……每一行各有一个总负责人,这些负责人无一不是在花家呆了数十年的老人,德才兼备。 “而这些人,则都是姓‘花’!其他下面的各家铺子的掌柜,则是‘叶’字辈。之前我提过的牌子的主人,开叔,他就是‘医’的总负责,花开。” “花开叶落?”骞绯月一下想到了叶落口中提过的师兄,应该就是花怜口中的“花开”。 “正是!”花怜对骞绯月投去一个肯定的眼神,她果然一点就透。 “所以叶和……” “也是花家的人。” “那明秋?” “花家不要求家仆、掌柜甚至‘花’字辈的人的孩子也要进花家,他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姓和各自的路。但是……”他说到这时,脸上又带了一丝自豪,“花家对家仆要求虽严,但是也仁慈,工钱也很高。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让他们的子女跟着进入花家。而且,除了一个铺子的负责人,其他的人是不列入‘花’和‘叶’字辈。” 骞绯月终于明白,为什么明秋不姓叶,当初她还以为是随他的母亲姓。 “这次的事?” 花怜看了一眼易笙和封顺,得到骞绯月的认可,他才开口:“你们应该已经听到了风声,叶掌柜的鱼,确实吃死了人。事情就出在前天宫里的盛宴……” 他说到这里,不由看了骞绯月一眼,若是没猜错,盛宴的主角,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实海鱼本身是没有问题,甚至在宴席上还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但是……”花怜有些无奈摇头,“但是宫里的一位妃嫔在吃完不少海鱼后,又食用了不少蜜桔,然后……” 第211章 相生相克 “海鲜和蜜桔相克!”听完花怜的说法,骞绯月已经猜到了原因。 “月妹妹,你也太厉害了!”花怜一下蹦了起来,要知道,开始谁都认为是中毒。据说云妃当时腹痛难忍,旋即七窍开始流血,太医还没赶到时就已经毙命了。太医诊断后,认为是砒霜中毒,这才有了张明达大人来抓人。 后来也是多亏了叶落带着童家主要求重新诊断验尸,才发现是因为食用过多的海鱼和蜜桔,两者相克导致的中毒死亡。 骞绯月摇摇头,海鲜中会含有一定量的化学元素砷,而蜜桔中含有大量的维生素c。从化学原理上讲,维生素c与无毒的五价砷发生还原反应,将其还原为三价砷,也就是俗称砒霜的东西。 童家主和叶师这样的资深医者,能查出来根本的原因并不奇怪。他们也许并不知道化学原理,但是是直接砒霜中毒还是食物相克引起的,还是能诊出来。 事情虽然是弄清楚了,但是到底是因为海鱼引起了一位妃子的死亡,按律,琉都酒楼掌柜本应处斩,其他伙计也是要收监的。 “付了多大代价?”谁都能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如今只是让叶和收押三年,其他人都不获罪了,想必是付出了不少。 花怜想到了他哥为了这件事做出承诺,眼底一暗,脸上却还是轻松的表情:“呵呵,不多。” “怎样才能救我爹出来?”突然门被推开,一脸苍白的明秋站在那里,眼睛直盯着花怜。 乔西上前把他扶进来,但是明秋执拗地站着,看着花怜又问了一遍:“我代我爹去坐牢!” “坐下!”千默冷冷地说了一句,明秋望着他顿了下,最终还是坐下来。他知道,他爹和他的命都是上座的这个少年救的。 花怜看着明秋倔强的眼神下,是无限的担忧。他想起了来之前爹和大哥跟他说的话,他还是站了起来。 “这已经是我们尽力周旋的结果,不杀已经是格外开恩。牢里,已经想办法去疏通了,我们会尽力不让他收到委屈和伤害。” “我想见他!” 花怜皱眉,案子发生在宫里,叶和是要被押到刑部大牢的。去刑部大牢探视,还是有些难度:“我们试试……” “二爷!”乔西坐不住了,他是花灼的人,这次领主已经为了花家牺牲了这么多了,“明秋你以为你是谁?” “乔西!” “二爷,你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乔西敬重领主,听从他的吩咐,把花怜当做主子一样,把花家当做领主的家。但是他们心里也为领主不值,出事的又不是花家的嫡系,而且这件事,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叶和急功近利,却没有考虑仔细。 “你爹把海鱼送出去,却没有考虑清楚所有的后果。造成今天的结果,有意外,却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闭嘴!”明秋一把抽出鱼肠剑对着乔西刺去。 乔西不出兵刃空手抵挡。不论是功夫的水平,还是如今明秋的身体状况,对上乔西,他还是一点都讨不到好。但是他依旧不停把刀向着乔西。 易箫想要上去阻止,被骞绯月一个眼神制止。 “呵,我说错了吗?”乔西一边只是抵挡,一边继续说,“云妃不知道海鲜是不能和蜜桔同食的,她人已经死了。是她冤还是你爹冤?”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拿起刀子是因为什么?因为你们无辜?可笑!” 明秋已经有些踉跄,但是他还是憋着一口气再攻击。乔西也是放慢了速度抵挡,话却越说越难听。 “现在这么能了,有本事你去劫狱啊?去把你爹从天牢带出来。哦,好心提醒你下,看管天牢的可是禁军,一个可抵今天刺伤你这样的官兵十个!” “你猜有多少禁军?我想没有一千,总有五百吧!你还没成亲吧?劫狱是要株连九族的!不知道你爹有没有兄弟,你有没有姐妹啊?” “啊——”明秋的腿脚已经站不稳了,挥动剑的姿势也变成了乱刺。他的眼睛通红,身体也在颤抖。 “要不是主子极力帮你爹说情,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一个‘谋杀贵妃’的罪名,不止你和你爹,还有那几个伙计,都要死。还有你已经死透了的娘,都要被刨坟扬灰!” “呀!”“刨坟扬灰”四个字让明秋猛地一震。这时乔西已经站定在了他的面前,没有再躲。明秋满眼通红,他的剑依旧不停地刺向乔西。 乔西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剑临近,他的嘴角牵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只会对救命恩人拔剑相向,真是厉害!” 明秋的剑停住了,剑尖已经贴上了他睫毛,几乎是乔西只要眨一下眼睛,就会带着那剑在自己的眼球上划下来。但是剑尖到底是停住了。 “叮!”剑落在地上,发出让人一阵清明的清脆声响。 明秋眼中的血红一点点散去,看着花怜的眼神带上了祈求。 “求……你……”明秋说完两个字,身子一软又晕了过去。 乔西把他接住,暗暗摇头:“没这个本事就不要逞强!” “乔西!”花怜有些歉意地看了骞绯月一眼,这个乔西就是嘴碎,和允乙那种半天没有一个响屁的性格完全相反。但是他对大哥的维护,却也让他感动。 “易箫,扶他回去吧。” 易箫点点头,从乔西身边拉起明秋,手一环,就把明秋扛了起来。 “小兄弟好力气!”乔西忍不住赞了一声。 “易箫,我跟你一起去!”封顺看到了骞绯月的眼神,站起来跟着易箫一起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千默和骞绯月,还有花怜和乔西四个人。花怜看着二人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一紧。他大概猜到了他们想要问的事,只是他要不要说他知道呢? “我见到四两了!”花怜开口,“额——”紧接着一直手扣住了他的喉咙。 “你知道些什么?”千默满脸寒霜,眼中的杀气让花怜毫不怀疑下一刻他真的会掐死自己。 “千默!”骞绯月走上前,伸手覆上他的手,“不要。” 第212章 我相信 “千默,我相信他!”骞绯月轻拍他的手,千默慢慢松开手,但是脸上的严肃表情依旧没改。 “咳咳咳……”花怜使劲咳嗽了几声才缓过了劲,“呵呵呵呵,千默,我就那么让你信不过?” 千默脸上的愧疚一闪而过,但是说出来的话已经是无情:“你知道些什么?” “呵呵呵呵……”花怜心里是痛的,但也是欣慰的。千默对骞绯月的维护和担忧,他看得到。他一甩衣袖坐下来,乔西有些愧疚地跟他道歉。 “二少爷,他……动作太快了。” 花怜摆摆手,他也没想到千默会这么敏感。不过若是换成他,大概也差不多了。毕竟这件事太大了。 “本来我只是猜测,如今,我应该知道不少了。”花怜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脖子,上面还留着明显的手指印,“啧啧,千默,你真下的去手啊。” “花怜,四两怎么样?”骞绯月打断他,知道他只是生气千默朝他出手。 这话一问,千默的眼中也闪着担忧,他哪里不担心。当初走得那么匆忙,也不知道四两过得怎么样。 花怜看着两个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到底也是有些不忍。其实他刚猜到的时候,也是狠狠替他们不值:“他很好。我没让他看到我。你们不知道,我们还在东州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去查你们了。” 花怜的话让骞绯月心惊,她以为慕容君逸不会关注到他们。 “这事是我的原因,若不是你们和我在一起……” 如今知道了花怜的身份,他们也能理解了,为什么慕容君逸会跟他认识。 “你也查了我们的身份!”千默肯定地说道,虽然那时候他们似乎只是萍水相逢,却又是朋友。 “咳咳~”花怜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确实是在查他们的时候才会发现慕容君逸也在查他们。但是他比慕容君逸多了一条叶落的线,所以才能赶在他之前发现他们的身份并且帮他们隐藏。“花家的马车有暗号。” 骞绯月他们恍然,不然哪儿能这么轻易就让他查到了。毕竟他们相遇时,他们已经出了京城的地界,就算是飞鸽盟,把京城翻个遍恐怕也不太容易找这样两个孩子。 “我把你们的痕迹抹掉了,叶落那边查不到东西,他也没有去跟四两联系,就怕牵扯上。” “谢谢!”千默终于是低声说了句,他们也是不敢贸然去联系,“他还跟着李举人?” “嗯!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就住在李举人家里。”花怜有些犹豫,“你们……还会回去吗?”其实即使不问,他也知道答案。 千默看着骞绯月,骞绯月把头转向了窗外,“总是要回去的。”良久之后,她才转回了头,脸上带着一丝恳求,“不过,暂时还得麻烦你帮忙照看下四两。” “嗯!你们放心,李家庄那么小,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但愿如此……”骞绯月想起了四两乖巧懂事的模样,他就像藤娘一样,善良温柔,“四两……” “四两!”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院子里正坐在廊下念书的四两微笑着抬起头应了一声,“鹞子哥!” 鹞子远远地光着脚就跑来了,手里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用稻草穿过了鱼嘴提在手上。他跑到门口时,先往里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下,惹笑了四两。 “先生被村长喊去了,不在。” “嘿,早说嘛!”鹞子拍拍胸口,一下蹦进院子,“看,刚抓的鱼,呐,给你晚上加菜!” “谢谢鹞子哥!”四两把书放好,拿过鱼解下了一条,把另一条递给鹞子,“拿回去给三爷爷和奶奶吃。” “哎呀你都留着吧,我还能再去抓!”鹞子要硬塞,奈何四两就是笑着不收了。 “好吧好吧,服了你了!”鹞子也知道四两的个性,看似好说话,实则倔强的很,“大宝哥、二丫他们还没消息吗?” 四两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不过很快隐藏了下去,他摇摇头:“没有。” 鹞子看到了四两的不开心,忙打岔:“嗨,没事,说不定他们现在在哪里游山玩水呢!” “呵呵,嗯!”四两一直以为两人是到处去行医了,他不想让自己陷入在这样悲伤的情绪里,忙转移了话题,“那个人找到了吗?” 鹞子耸耸肩:“没有,奶奶说他已经找了附近近三十个村庄了,真是可怜。” 四两也点点头:“但愿他能早日找到。” “平安——”外面一个声音响起,鹞子一个激灵跳起,“先生来了,我先走了啊!” “先生好!”鹞子冲出院子,在和李举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高喊了一声,立刻就跑得没影了。 “这小子!”李举人笑骂了一声。鹞子这孩子心肠好,人也耿直,就是脑筋没有弯,因为书念不好,见到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先生!”四两恭敬地站起来,然后笑意盈盈地把鱼递过去,“鹞子哥送的。” “嗯,新鲜,晚上咱爷俩煮鱼汤?”四两乖巧聪明,他自己也没子孙,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李举人心里已经把四两当做了自己的孙子般爱护。 “嘿,我想吃先生做的糖醋鱼!” “哈哈哈……好!就做糖醋鱼,小馋猫!”李举人刮了四两的鼻子以下,旋即又板起了脸故作严肃到,“那我晚上可是要考你功课,考不出来就站着看我吃。” “嗯!”四两重重点头,又坐下来翻起了书。 李举人看他立刻定下心来的样子,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四两,”他想起一件事,还是打断了他看书。 “是先生!”四两站了起来。 “那个来找失散的弟弟的人……”他抿了抿唇,还是交代了一句,“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你还是不要多说,知道吗?” 四两先是一愣,看到李举人凝重的表情时,他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嗯,看书吧!” 李举人提着鱼进去,四两心里却冒起了一个疑问,那样伤心焦急的人会是骗子吗?不过他马上甩甩头不再想,低下头看起书来,他想吃糖醋鱼了。 第213章 神使 “糖醋鱼!”骞绯月把最后一道菜放到桌上,在千默边上坐下来。 千默看着一桌子的菜,几乎都是四两喜欢吃的,眼里闪过心疼。她的心里一直念着家,那个小山村,才是三人感受过“家”的味道的地方。四两,三爷爷和三奶奶……还有那个谪仙一般外冷内热的人。 “哇——月妹妹,你这比御膳房的菜都好吃,唔,好吃!”花怜筷子不停,鼓着腮帮子朝骞绯月竖起大拇指。 今天的饭只有三个人,骞绯月亲自下厨也是为了刚才千默的举动道歉。 花怜吃了这么多好吃的,自然是不好意思再计较,何况他原本也只是稍微伤心了一下。饭吃饱,盘子都没清空了,花怜满意地咂咂嘴长吁一声:“好饱呀——好了,我吃饱了,可以上断头台了。” 他调皮地朝两人眨眨眼,惹得骞绯月哭笑不得。这家伙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其实心思是那样通透。这样对比起来,反倒是周东,看似机灵精明,其实是个老实纯真的。 “我听说周东家里出了事,但是我们查不到他去了哪里。”她和千默让封顺再去打听过,却打听不到周东的去向。 “你知道?”千默发现了花怜在听到“周东”两个字时身上散发的愤怒和悲伤。 花怜有些沉重地点点头,把周东的事简单说了下,几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那个猑戎王是什么人?”骞绯月他们对燕西之地的了解很有限,如今在花怜口中听到这个词时,两人都不由收紧了心思,“燕西之地……” 花怜犹豫了下,他知道以前他的隐瞒算是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但是在东州的几天,还有如今的“开诚布公”,他不想再隐藏。骞绯月的一句“我相信他”,让他心里很是震动。 “燕西之地……是我哥的领地。花灼,燕西领主,就是花家大少爷。”花怜给两人大致解释了下他哥的来历,“他其实是燕西领主的后人。燕西之地有八个部落,称为‘国’,八个部落的首领便称为‘王’,猑戎王便是猑戎国的首领。” 骞绯月和千默对视一眼,交流了眼神后千默开口问:“那……大巫……” “你们?”花怜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你们,知道了?”他随即摇摇头,“你们应该知道的,他是你们的师傅吧?” “嗯!” “大巫,是燕西之地的‘神使’,是神选出来的守护燕西的使者。”花怜耸耸肩,“大巫很厉害,通过了‘神’的考验,所以才能成为神使,受燕西百姓的景仰和供奉。” “大巫,不需要是燕西人?” 花怜摇头:“你们,猜到他的身份了吧?” 骞绯月点点头,“东州!” “嗯,你们果然猜到了。童家啊,他们哪里会想到,当初丢弃的一个男孩,竟会成为燕西的‘大巫’。啧啧啧,不知道童祤沧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表情。”花怜把双手抱在后脑勺,摇着身后的椅子感叹,明明是毫无形象的痞子行为,由一个绝美的男子做出来,却是浑身流淌着迷人的不羁。 骞绯月他们一直认为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如今看来,怕是当初他也经历过很痛苦的时候吧。怪不得,他一直是那样的清冷。清冷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受伤的心。 “‘寒冻九幽’,有没有听过?” 千默说出的话,让骞绯月先是一愣,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接地提出。但是旋即她也放心下来,他心里也是认同了花怜的。男人之间的感情,她总是觉得很奇妙。前一秒还掐着脖子,后一秒已经当做了生死兄弟。 花怜皱起了眉,他想了很久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说的‘寒冻九幽’我没有听过,但是,燕西的极西之地有一个神秘的地方,叫做‘九幽沼泽’,也有‘九幽’两个字,不知道会不会有联系?话说,‘寒冻九幽’是什么东西?” “一种毒!” 千默的话让花怜的眉头更紧,“你……”花怜没有再多问,沉默下来,他又扫了一遍自己的印象,确实没有听过这个词。 “要不……我去问问大巫?”花怜知道他们没有问,肯定是有顾虑。 千默摇头:“我们能不能去一趟那里?” “九幽沼泽?” “嗯!” “九幽沼泽,是燕西的禁地。不是不能进,而是进去后,九死一生。之前我说的,大巫的‘神使’考验,就是在九幽沼泽。几百年来,燕西一共只出过三位大巫,三位!”花怜伸出手指,“但是踏进去的人有多少知道吗?数十万!” 花怜看到了两人坚定的表情,知道他们俩恐怕是下定了决心了。他突然朝着两人嫣然一笑:“如果我能帮你们降低点风险,月妹妹,你能不能以后多做几次菜给我吃?” “不能!”千默冷冷打断,满脸防备地看着花怜。 骞绯月嗔了千默一眼:“那要看你拿出的东西值不值得咯?” “月妹妹,你这样我很伤心的!”花怜故作痛苦道。骞绯月白了他一眼,让他心头轻轻一颤。“我大哥手上有一份九幽沼泽的地图。” “地图?” “不错,九幽沼泽的地图是历代燕西领主的标志,是只会传给未来领主的东西。当初大哥也是凭借这张地图才能得到燕西八王和百姓的认可,回到领主位置。” “那张地图有何特殊?”否则,不是谁拿到地图都可以当领主了? “血祭!”说起血祭,他的脸上带着难得的凝重,“燕西之地有一个很神秘的仪式,可以让地图验证领主的血脉。” “那地图可以外传?”骞绯月知道花怜是想帮助他们,但是今天听了他的介绍,九幽沼泽似乎是一个很神秘很庄重的地方,这样让外人进去,会不会给他和他大哥带去麻烦。 花怜抿唇:“地图不能,但是九幽沼泽不限制人进。我大哥也要进,我们可以跟着他一起!” 第214章 蝎族 三人聊了很久,关于燕西,关于九幽,还有他们的过去。这一天,算是三人第一次交心的深入交流,虽然千默时不时都要散发下寒气,但是他们的心里其实都是明白的。也许这一天,才算是三人友谊的真正开始。 明秋第二天醒来后,没有再喊着要去见他爹。昨天乔西的话难听,但是到底是让他听进去了。 “花少爷,我爹的事,还请你帮忙!” “睡了一觉,脑袋果然清醒不少啊?”乔西打趣他,“没白费千岛主的药。” 明秋眉头一抽,到底没有反驳。今天冷静下来后,他确实意识到了昨天的冲动。 “乔西!”花怜拍了拍明秋的肩膀,“一定尽力!” “多谢!”明秋说完转身想要离开,被乔西拦住。 “慢着!” “嗯?”明秋以为他要为昨天的事再跟自己“聊一聊”。 “你知道你自己用的是什么剑法吗?还有你用的剑,你知道他的来历吗?”乔西郑重的表情让明秋和在场的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听乔西的话,明秋的剑和剑法似乎来历不小。 乔西转向其他人:“你们都看过他用剑,有没有觉得像一样东西?” “蝎子!”千默一下就说了出来,他当时看到他出手的第一下,就感觉到了。每下的出手,他的手臂犹如长长的蝎尾,鱼肠剑便成了最具杀伤力的尾尖。他的攻击短促、有效。因为对五毒的研究,让他对每一种五毒的攻击方式都有了比较深的了解。 “不错!正是蝎子!燕西北面的拢右道,有一片大沙漠。在沙漠深处,聚集着一批人。他们自称‘蝎族’。这些人封蝎子为神的化身,通过模仿蝎子的攻击方式创造了他们特有的一种剑法,名为‘蝎尾刺’。 “你手上的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但是若是让蝎族知道他们的族中圣物流落在了外面,就算是隔了十个大燕,他们都会追过来。”乔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经历,呲着牙感叹着。 明秋皱着眉听完他讲的,把袖中的剑拿出来:“怎么证明?” 乔西没有接剑,他指着剑刃说道:“你看下剑刃上,有一个很淡的蝎子刻痕。蝎尾正好是剑尖。” 在场的几个都练过武,目力奇好。他们都看到了剑刃上的一只栩栩如生的蝎子。 “还不够!” 乔西撇撇嘴,“你自己用没发现?拿剑尖扎你自己一下试试!” 明秋毫不犹豫地拿起剑,伸出手臂,剑尖直立刺进了手臂里。 剑尖刺破皮肤,明秋的手臂上立刻冒出了鲜红的血珠。血珠一点点融入变大,眼看着就要顺着手臂流下来。这时剑尖的地方,蝎尾似乎是活过来一般,尾尖就像是一支吸管一样,将手臂上的血珠都吸了进去。 若不是手臂上还留着伤口和一点血红,他们甚至会以为剑尖根本就没有刺进去。 明秋看到这奇异的情景,终于是相信了乔西的话。在昨天之前,这把剑在他手中从未见过血。昨天他的注意力也没有在剑尖,所以从未发现过这种异样。 “这把剑,叫什么?”明秋看着乔西,他相信他一定知道。 “血蝎!”乔西这时收拢了一贯随意的表情,很是严肃地告诫明秋,“蝎族是一个很邪恶的地方,这把血蝎也透着诡异。你要小心!” 明秋皱眉,他暂时还没有感觉到,但是剑能“喝血”,听起来就有些邪门。他想起了自己手上的剑法,心里的沉重更深了深。 “多谢!”他知道,乔西是好心。 千默和骞绯月在一边听着的时候,心里除了震惊,还有一丝亮光。蝎族……奉蝎子为神的化身。 “乔西,你去过蝎族!” 乔西咧咧嘴:“去过,不想再去。” “那里的蝎子……很多?” “很多,走在路上,突然就会从沙子里冒出一只来。还不能杀,只能‘请’它离开,否则,立刻有一群人跳出来要杀了你。” 骞绯月的眼睛越来越亮:“那你见过那里最毒的蝎子吗?” “最毒?”乔西想了想,摇头:“没见过。不过我知道蝎族的神庙里供着蝎王,应该是你们想问的东西。” 就是这个!骞绯月惊喜地望着千默,五毒之三,蝎子,他们终于有了消息。 千默抬手轻抚她的发顶,眼神里满是爱怜和心疼,她为了自己整天都在担心吧。所以才会在他们从蛇岛回来,答应在每月毒发前吃下她的血晶时,她脸上露出的轻松笑容。她那么怕自己受伤、疼痛、死亡,他又怎么忍心为了自己心里不愧疚,却让她更加担心害怕。 但是他们也约好了,不准她再做血晶,只把现有的吃完,还剩下十颗。所以他一定要在十个月之内,把毒解掉。他不想再让她为自己担心流泪。 “九月初九之后,我们就去。”千默在骞绯月耳边轻声安抚。 “好!” 花怜看着两人的互动,那样温馨的场面,脸上虽然笑着,但是心里却有一些堵。他甩甩头,惊讶问道:“九月初九?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骞绯月笑着回道:“海神节啊!” “海神节?”花怜的眼睛亮了,“听着很有意思啊,到时候我也来参加!” “好啊。”又一块石头落下,骞绯月的心情很好。 花怜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刚才还有些堵的心情突然就像她的笑容一样阳光起来:“那等海神节后我跟你们一起去燕西。” 骞绯月的脸上带上了动容之色:“花怜,谢谢!” “哈哈,真要谢的话,晚上再做一顿好吃的吧。当是送别!”花怜有些不舍,但是他还要回去复命。这次回京,似乎有些事不一样了,自己也不一样了。就像这次,他很想留下,却也知道他得离开。 “那好!” 晚饭的时候,大家都坐了下来,易箫带着易笙,封顺,乔西,明秋,还有九卿和路朝天,算是一群人的第一次聚集在一起。 因为人多,千默心疼骞绯月做菜辛苦,便提出了烧烤。之前他们在李家村的时候和四两一起也烧烤过,当时那小子尝过之后,就经常嚷嚷着要吃烤肉和烤鱼了。这次又多了不少海味,一场烧烤,吃得大家撑肠拄腹。 正当大家一起坐在沙滩上回味刚才那一顿美味时,九卿突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来了!” 第215章 我就是你 “什么来了?” 九卿满脸复杂地看着远处黑暗的海面,喃喃自语:“我……你终于来了。” 骞绯月和千默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上带着一些沉重和好奇:“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到了……他就在那里!”九卿的眼睛盯着远方的黑夜,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哎,你要掉下去啦!”乔西看他的双脚已经踏入了海水,高声喊了一句。他们都很疑惑,刚才幽默好笑的人,怎么会一下充满了无限的悲伤和感慨。他的气息凝重地让他们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 “不是明天还要赶路?”骞绯月朝着花怜使了个眼色,“早点休息吧都!” 众人识趣地站起身,默默地离开了海岸,只留下九卿一个人站在海水里。 “他……没事吧?”易笙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骞绯月。 “没事,我们走吧。”骞绯月和千默也没有留下来,如果九卿需要,会跟他们说的。这种时候,也许还是自己面对比较好。 天色渐亮,花怜终于是恋恋不舍地登上了阿渡的船。他们会先坐船去琉都,然后再骑马回京。他爹和大哥还在京中等着他们的消息。多逗留了一天,已经是他任性了。 “月妹妹,我九月初九再来啊!你要给我做好吃的!”花怜上船时,还不忘朝着骞绯月撒了个娇。 千默突然一掌朝着花怜击出,花怜双手一接,双掌对冲之下,花怜正好借着力飞到了船上。乔西足下一点,也跟着飞上了船。 阿渡撑着船离开,骞绯月和千默看着那红衣少年一直站在船头看着他们,心里也是有些感慨。此一遇,他们很快又要踏上前路了。 “还没到?”待船消失在视线里,骞绯月转头问不远处还在海水中站着的九卿,看他浑身被雾气浸湿的衣服,想必他也是在水里站了一夜了。 “快了,他一会就要到了。” “那你有事喊我们吧!”骞绯月牵着千默准备离开,被九卿喊住。 “把黄婉婉带过来吧,我……他……是来找她的。” 千默看了骞绯月一眼,点点头:“嗯!” 黄婉婉不记得在这间屋子里已经呆了多少天,每天都会有个妇人来看着她,但是也不说话。只是听她说,或是给她拿些吃食。不论她怎么发脾气,骂人,甚至摔东西、打人,那些妇人都只是默默受着,也不恼也不闹,等她发完脾气依旧还是收拾了屋子,然后就看着她。 “啊——”今天她又借机发了一顿脾气,可是妇人把她当做空气一般,让她受不了尖叫起来。“我要见头儿,我要见九卿,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她冲着妇人发火,妇人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做着手上的针线。她每做一件手上的防护服,就可以得三十文,她手脚快些,一天就能做上一套。根本没功夫陪这个不要脸的喇叭花疯。更别说,头儿还额外给她二十文一天看着她。 一天五十文的工钱,那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她们几个人轮流着,谁都不敢松懈忘记了头儿的交代,就怕这么好的活计丢了让给了别人。 “啊——”黄婉婉最受不了的,便是无视。她习惯那么多人看着她的感觉,习惯被注视,被优待被赞叹。如今,天天就是一个人像一只跳梁小丑一样活着,让她简直生不如死。 她有时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去招惹千默。可是她又觉得没有她,千默根本就活不下来,她就觉得千默就是负了她。 “千默——你这个负心人!没有我,你早就死在船上了——”黄婉婉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千默此刻就站在她的门口,还有那个丑陋的女人,脸上还带着横竖交错的疤痕。她的嫉妒和愤怒让她的脸上带着狰狞。 “你——” “不想再被这样关着就闭嘴!”骞绯月冷冷说了一句,眼神里的杀气毫不掩饰,让黄婉婉不由瑟缩了一下。 “我……”她想说又赶紧闭嘴,相比较逞一时口快,她还是更想要自由。 骞绯月看她识相,让张大押着她去海边,自己拉着千默离开。 “哎——”黄婉婉想拦住千默,被张大高大的身躯挡住,“喇叭花,走吧!” “你!”黄婉婉想要发作,在看到张大嘲讽的表情时终于是恨恨忍住:等着!等我见到九卿,再让你们一个个好看!她知道九卿一直是深深迷恋着她。不敢对付千默和那个女人,拿这几个妇人和张大出出气,她自认还是做得到的。 “哼!”黄婉婉转头又进了屋,好好捯饬了一番后,才跟着张大出了门。 张大看到黄婉婉美艳的面容时,不由愣了下。赶紧转头啐了一口:果然是朵喇叭花!但是他又有点担心,按照之前九哥对她的维护,九哥不会看到她的脸又被她迷住了吧。 一边腹诽着一边押着黄婉婉往海边走,张大远远地看到有一艘船正在靠过来。他从没见过那船,不是硝石岛的,九卿就站在岸边看着船靠岸。 “九哥在看什么?”黄婉婉端着架子问张大。 “不知道。”张大老实回答了一句,他也有些疑惑,因为九卿已经站了一夜了。 “嘁!”黄婉婉不屑地白了一眼,快步上前。只是当她快走到岸边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船头,转头四周看了下。当船上的人在扫了一眼黄婉婉的方向后,突然然后飞快地跑下船。 “是……”黄婉婉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剧烈一缩,“是他!啊——”她转过身,拔腿就跑。 “婉婉——婉婉——”船上的人一边喊着一边跑下来,然后冲着黄婉婉奔来。 张大一看这情形,眼疾手快拉住了黄婉婉:“站住!” “张大,你快放手!” “婉婉!”被张大一拦,男子飞快地冲了上来,抓住了黄婉婉,“婉婉,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你放手啊——九哥,九哥——”黄婉婉挣扎着,朝着九卿喊着。 “放手吧!”九卿已经走到了几人身后,他脸色复杂地朝着男子平静说道。 男子被这冷冷的声音弄得有些怔神,他突然有一种很习惯的感觉,对这个男子,似乎似曾相识:“你是谁?” 九卿看着他的脸,那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轻笑出声:我就是你啊! 第216章 犯建 “九哥,九哥,这个疯子,快把他赶走啊!”黄婉婉看到九卿过来,把他当做了救命稻草,一下窜到了他身后,瑟瑟地朝着他哭诉,“九哥……” “婉婉!他是谁?”男子一看婉婉跟眼前这个男人的亲密举动,满脸的受伤和疑惑,这个人难道就是她要嫁的老头? “关你什么事啊?”黄婉婉拉住九卿的手往里拖,“九哥,我们走吧!别跟这种疯子说话。” “等等!”九卿掰掉黄婉婉的手,走近那个男子,看着他满脸诧异和不信地看着黄婉婉的表情,轻身问道,“我知道你为何来,只是,你看到了吗?还不肯相信吗?” “九哥,你……”黄婉婉脸上刷得一下白了,他……他知道他是谁? “你到底是谁?”男子看着他,心头莫名慌乱起来。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竟是这样的……像是担心,像是不值,又像是怀念。 “我告诉你,他可是这个岛的副岛主,你要是得罪了他,他随时可以把你丢海里!”黄婉婉想着只要快点打发了他,九卿那边,她可以再找机会慢慢拉回他的心。 “副岛主?”男子一把拉住黄婉婉的手,“所以你才要跟这个老头子走是吗?村里人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不是被逼的?婉婉,你告诉我,你是被逼的!是被逼的!” 九卿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脸,站了一晚上,脸上的胡渣似乎都长满了。老头子……我!真相抽自己一耳刮子啊! “啊——放手啊,你这个疯子,放手!”黄婉婉怎么甩都甩不掉,她楚楚可怜地望着九卿,可是九卿却恨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点没把注意力放她身上。 “啊——范建!你到底想干嘛!”黄婉婉气急,大喊出声,“我就是要跟着他,那又怎样?你以为你是谁,你配得上我吗?看看你的样子,山野村夫一个。看看的你名字!范建,范建!你死了心在村里找个女人娶了不好吗?非要跑这么远来自取其辱,我看你就是犯贱!” 黄婉婉骂得起劲,男子抓着他的手越抖越厉害。 她也没注意到,有一个人,在听到她一句一句骂出声的时候,脸越来越黑。 “你想干什么?打我吗?”黄婉婉看到范建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满脸通红,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扬起头继续说道,“呵,这么久没见,你倒是变男人了啊?”骂了一顿,她这些天来被禁锢的心情似乎舒畅了不少。这样一来,她说得更起劲了。 “范建,你打啊!今天你要是敢打下来,本姑娘说不定还能正眼瞧你一下。呵,你敢么?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还没见过你爷们的时候呢。你今天能让我见识一下么?啊?来!打啊!”黄婉婉把脸往范建身边凑了凑,“往这儿打!打丑了没人要了,说不定你就能如愿以偿收了我了,打啊!” “啊——”范建眼睛一闭伸起手。 “啪!”得一声响,黄婉婉愣住了!张大也愣住了。闭着眼睛的范建也愣住了…… “婉婉……我!”范建猛地张开眼睛着急想要解释,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悬在空中,可是黄婉婉已经倒在了地上,“婉婉……” 范建想要去扶他,被一只横里冒出的脚踹了才出去,“啊——” “范建,你xx的真是犯贱!”九卿一巴掌拍翻了黄婉婉,一脚又踹飞了“自己”后,又冲了上去朝着地上还蒙着的范建挥起了拳头。 “嘭!”一拳打在范建的脸上,脸上瞬间青紫了一块,牙齿磕到嘴角,都流出了鲜血,“犯贱!” “嘭!”又一拳打到了肚子,打得范建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蜷缩起来,“你真是犯贱!” “嘭!”再一拳打到了肋下,打得范建一口气塞在了胸口,“咳咳咳”剧烈咳嗽起来,差点就闭过气去。 “天下什么好女人没有?找这么一个喇叭花,啊!你是不是天生贱骨头啊!人都跑了,你死心就好了。非要追来干什么?追来挨骂受辱,范建,你有多贱你知道吗?” “嘭!”“嘭!”“嘭!” 黄婉婉开始还眼泪汪汪的,看着九卿拳拳到肉打得范建渐渐没了气息,瑟缩在一边不敢说话,只抚着脸露出惊恐的神情。她每次跟九卿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都会被他的眼睛看得发毛,她以为是自己心虚,因为她在利用他。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怕了。他……竟然会这么野蛮,这么狠。 “九……九哥……”张大也张大了嘴巴。今天这一出出的,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这个男人似乎是黄婉婉的情人?情人找上门,被黄婉婉羞辱一番?这也就算了,反正这个女人,他算是看清楚了。 只是,后来九哥打了黄婉婉是什么情况?他,也是跟自己一样吧?看不下去了?恩恩这能理解。 这现在打这个男人……难道是看不下去了?觉得这个男人太窝囊了?可是,打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九哥,九哥!”张大甩甩头,忙下去把他拉起来,“九哥,快住手,要打死人了!”他看到地上那个叫范建的男人已经只剩下出气,都感觉不到进气了。 “打死最好!”九卿被张大拉起来,还挣扎着伸出脚去踹,“被我打死了,他也算死得不冤!嘭!” 又一脚踹到了范建大腿根上,张大呲了呲牙:真疼。只是地上的范建只是抽搐了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张大你放手!”九卿还要冲过去踢,突然一声冷唤让他打了个哆嗦。 “范建!” 千默的声音传来,九卿伸出去的脚停在了半空,他还狰狞着的脸上使劲抽搐了下。怎么就上火过头了,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咳咳咳……这人太贱了!”九卿收回脚,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然后朝着走过来的千默和骞绯月挥挥手,“我已经教训过了,以后你们随意啊!对了,好久没见到石桥了,这里的事交给你们了,我去找他!” 第217章 点火 “九哥……”黄婉婉幽怨的眼神和缠//绵的声线,没能让九卿的身影慢下一步。 骞绯月和千默看着九卿不顾在地上连生死都不确定的“自己”跑远,心里的那一点担忧也放下。这样看来,九卿对前世的自己,应该放下不少了。这一顿痛打,也算是他自己的一种反省吧。 九卿走了,两人也没心思管黄婉婉和范建的破事。让张大稍微盯着点,两人也后脚跟着九卿上了船,他们也要去找下路朝天。 石桥自从上次跟路朝天他们一起执行过任务后,就喜欢跟他们凑在一起了。因为上次在海里的徜徉,让他迷恋上了这种感觉。正好萧柯艾也是水中好手,过完了中秋,他就跟着路朝天他们到了月亮湾。 骞绯月他们坐船到的时候,路朝天带着几个人正站在岸边往远处看着。 “主子,千姑娘!九哥。”路朝天带着人见礼。 “怎么都站在这儿?” “回主子,石桥和小可爱下水去了,我们在等他们。”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了远处一阵欢笑声:“哈哈,可爱哥哥,你加油啊!”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个身着白色劲装的娇小身影飞快地在海面上穿梭这。他的头探出水面,然后像一只小海豚一般在海面上跃起,轻轻落入水中,最后摆起的双脚把水珠带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那小小的水珠串成的半圆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就像缀在海面上一颗闪亮的宝石。 “石桥,我马上抓到你了!”身影的后面,一个修长的身影挥动着双臂也在飞速划着水,每一下都像在水面上滑行一般。只是和前面石桥的跳舞似的身姿比起来,略微少了一些灵动,多了一丝健硕。 “哈哈哈……抓不到抓不到!”转眼间,石桥已经到了岸边。 “哗”的一声,石桥嬉笑着从水中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胜利的笑容,“赢嘞!” 还在滴着水的纯净的笑容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路朝天他们也忍不住随着他发出欢呼:“吼——” “石桥,你太快了!”萧柯艾随后也赶到。 两人笑谈了一句才发现今天头儿他们也来了。 “好了,事情办得怎样?”路朝天虽然板起了脸,但是眉眼之间也是笑意盈盈。 “天哥,办好了。西南,五里。水下,五十丈。”萧柯艾抹了把脸上的水喘着气说到,脸上还带着兴奋的表情。今天是他潜水最深的一次,这还得多亏有石桥在一边帮忙打气。 “嗯,辛苦了,你们快下去换衣服吧!”路朝天挥挥手,让两人下去。 “咳咳!”九卿在一边看自己被无视了这么久,忙咳嗽了两声,“石桥!” 石桥这时才转过头:“九叔,你来啦!九叔,你先自己玩会,我去换衣服啊!”石桥笑着说了句,然后转头拉住了萧柯艾的手臂,“可爱哥哥,走吧!” “嗯!” “哎……”九卿还没说什么,两人已经离开了。他撇撇嘴,这孩子,几天不管就这么没礼貌了。 “主子,要试试吗?”路朝天看着千默他们问道。 “放了多少量?” “小半成左右。” “好!”骞绯月示意他让其他人离开,只留下他和九卿。 千默这时转过头看着两人,满脸森寒地看着他们:“想清楚了?走了接下去一步,你们就没有退路了。等今天以后再想逃,我会亲手送你们上路!” 路朝天先点点头:“嗯!” 九卿并不知道两人接下来的事,他有了片刻的犹豫。但是他们看得出,他的犹豫不是没想清楚,还是因为迷茫。原本他以为自己再回来,是为了改变上一世的结局。但是当他在揍了一顿范建后,发现好像自己和他,真的已经是两个人了。 他突然看向骞绯月,“只是怕你再活一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她当时这样对自己说,而他现在…… “我……”好像把自己丢了……九卿有些彷徨地看着两人。 千默看到了他眼里的迷茫,他拍拍他的肩:“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变数?不想看看自己猜对了没有?”说完他也不等他回答,看着骞绯月点点头。 骞绯月示意几人上船,往西南行驶了三里多路。然后自己背着他们站在了栏杆旁边,唤出了小火。 她一直不知道住在自己身体里的小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她的潜力到底有多大。她能治疗,能燃烧,哪怕是水,都不能浇灭她的火焰。 小火在她胸口一闪,下一刻已经到了海底。但是她能感觉到她在水里的移动速度比在空气中慢了些许,想必水对火的克制还是会有点影响她。不过这种影响若是在别人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骞绯月能感觉到小火深入了五十多丈的海底,靠近了一样东西,她还能感觉到那样东西并不是活的。她在意识里给她下了个命令,“点火”。就像当初让她飞到那个死亡深渊的外面,去吧周围的一片树林给点燃一样。 小火接受她的命令,身子一闪,就像海底一条火红色泛着银光的小鱼儿一样一跳,那躺在海底的箱子一层一层地开始燃烧起来。 “回来!”就在最后一层快要烧掉时,骞绯月一个意念,小火已经闪回了自己的胸口,然后隐匿不见。 “准备!” 骞绯月只来得及回头喊了一句,船上的人就感觉到了脚下的一阵晃动,“嘭!”伴随着一阵闷响,不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升起一道水柱。 水柱在海面上升起了三尺多高,然后带着被炸起的鱼回落到海面上,“哗哗——” “这……” 路朝天和九卿都瞪大了眼睛,他们看着水面上一圈一圈荡开的水纹,和海底还在“咕咚咕咚”冒上来的泡泡,就像水被煮沸了一样。还有那些浮在海面上有些焦黑的鱼,好像真的是被烫熟了似的。 “这是……”路朝天看着骞绯月,他知道这个就是主子交代他们放到海底的东西。 骞绯月看着结果满意地点点头:“这是火药!” 第218章 一起去 骞绯月交给路朝天的正是她和千默捣鼓了一个多月的黑火药,只是在给他们的时候是把硫磺、硝石和炭粉分别隔开放在一个箱子里的。光是箱子的防水他们都弄了很久。最后还是她把现代橡胶的原理说了一下,千默找到了一种树脂代替才完成的。 “主子,这里是半成!”路朝天显然猜到了月圆那天自己带着人下水放的那大箱子。小半成,已经是三尺多高的水柱。再放大二十倍……他猛地抬头,“主子?” 九卿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凭他的聪明,从今天所见和听路朝天所说,他已经猜到了他们可能会见到的场景:“你们!”他突然想到一个场景,心中的惊涛骇浪让他不由喘起了粗气,“地火喷发?地火喷发!是你们……是你们!” “不是我们!”骞绯月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她知道今天的一幕触动到了他心底对死亡的恐惧。但是她不希望他害怕恐惧。 “可是……”九卿的眼睛里似乎带着火光,那是他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漫天的大火一下就把他吞没了。 “十月初十?” 千默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让九卿不由疑惑地转过了头,是啊,十月初十,那是自己的忌日。 骞绯月走了上来,看着九卿低声说道:“死过一次的人,能再活着,所有的日子都是赚到的。你想要什么样的日子,你想好了吗?” 九卿看了骞绯月一眼,没有再说话。他看着那海面上正在慢慢消失的一圈圈水纹,摩挲着手上的指环,是爆发?还是归于平静? “路朝天!”骞绯月用不响却坚定的声音喊了一句,“看清楚了?” “嗯……”路朝天的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 “可怕?” 路朝天抬起眼睛,看着还在一边露出迷茫思索着的九卿,突然展颜一笑:“哈哈哈哈!路朝天,没选错主子!” 千默和骞绯月听到这样爽朗的笑声,心里因为九卿的一点点抑郁也一扫而空。是啊,他们也很高兴,实验很成功,这就意味着他们占领硝石矿的第一步已经顺利迈出了。 至于九卿,他们也知道,他需要时间。 “路朝天,”千默的脸上也因为骞绯月的笑容展开了颜,“九月初九之后,跟我们走。” “是主子!”路朝天毫不犹豫地回答,“去哪里?要带人吗?” “去……河西道,嘉州!” “嗡——”路朝天感觉自己一阵耳鸣,他听到了什么?他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千默,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他需要一个肯定,他没有听错。 “嘉州!”千默又说了一遍,“一起去!” “主子!”路朝天“咚”得一声跪了下来,低下去的脸上,眼眶已经通红。这两个字,对他的意义,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千默和骞绯月对视了一眼,他们今天来,不止是为了试验,也为了告诉路朝天这个消息。一个多月了,他们派去嘉州的人终于传回了消息。路途途的事,有了眉目。 “以后的路,能走多远,就看接下去的时间了。”千默深深地望了一眼路朝天和九卿说道。 船回到月亮湾,石桥和萧柯艾已经在岸边等了一会了,看到他们回来时,两人关切地走上前。路朝天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异常,只是眼底到底是多了一丝兴奋和满满的希望。 “小可爱,跟我来!”他大手一挥,带着萧柯艾往岛上走去,找到途途,然后他们的路,才刚开始! “九叔,你怎么了?生病啦?”九卿有些失魂落魄的神色引起了石桥的关注。 “石桥,九卿就交给你了。”骞绯月跟他们交代了一句就和千默回去了。试验成功,剩下的时间他们也要着手准备起来了。 “恩恩,放心吧!”石桥朝着他们挥挥手,然后凑到了坐在一边大礁石上发着呆的九卿身边。他第一次在九卿的身上感觉到悲哀的气息,害得他也有些沉闷不敢开口,只坐在他身边拿着贝壳在石头上画着画。 “石桥,你从哪里来?” “我不知道啊!”石桥歪着头,“不记得了。” “那你爹娘呢?” “爹娘?”石桥摇摇头,“也不知道啊,不记得了。” ……九卿此刻很想找个人聊天来抒发下心中的情绪,可是石桥的两句不知道、不记得,一下就把天聊死了。 “那你记得什么?”九卿扶额,他以为石桥这几天不黏着他了,是终于转性了,原来一切只是他想多了。 “我记得九叔啊,记得千头儿,月姐姐,还有路叔叔,可爱哥哥……” “……那小猴子哪里可爱了,一副尖嘴猴腮、溜须拍马的样子。还有,为什么我和路朝天就是叔叔?那小猴子就是哥?” “大家都叫他小可爱啊!”石桥不以为然,“因为你们年纪比较大啊!看,你们都长胡须了!” 九卿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啊——这胡渣啊,怎么来之前忘记刮了:“等我把胡须刮了,你也叫我哥!” “不行,我爹说了,小孩子要尊老爱幼!” “你不是不记得你爹是谁吗?” 九卿刚说完就看到石桥的脸拉了下来,他有些闷闷地拿着手上的贝壳一下一下划着石头,浑身散发着“我不开心”的气息。他突然有些不忍心,自己刚才是无心的,只是顺口这么说起了,好像让他伤心了。 “……额……我……” “我是不记得我爹是谁了,”石桥停了手上的动作闷闷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抬起了头笑着说道,“但是我记得他跟我说过的话。他还说过,要石桥每天都要过得很开心!” 九卿看着身边小小的孩子扬着头认真却开心的模样,心里深深地被震撼了下。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不记得他们了,不难过、不想他们吗?” 石桥皱着眉:“我有想啊,可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的时候,我就很难过。所以我不就不想了啊,不然我就不开心了。” “……那你怎么办?” “等想起来那天啊。”石桥自然而然道。 “想不出就不想……等想出了那天,不然每天都在难过……”九卿边念叨着,眼神也越来越亮…… 第219章 漂亮姐姐 “走,石桥!”九卿拍了下石桥的肩膀一个激灵站起来。 “去哪儿啊?”石桥一边问一边跟上。 “打水,刮胡子!” 在月亮湾逗留了一会,九卿带着石桥回了硝石岛,他既然已经想清楚了,也猜到千默他们要做什么,他得回去帮忙。 有了九卿的帮忙,千默和骞绯月就轻松了很多。他们就和路朝天一起暗地里把采出来的硝石运走,九卿则在明面上帮着掩饰。 中午的时候,九卿走到吃饭的大伙中间,高声喊道:“大家都听好了啊,九月初九那天海神节,岛上放假,所有的人,我们会安排船送你们去海神岛过节!” “好——”众人一阵欢呼,不过也有些人没有动静。他们不需要放假,他们需要赚钱。少做一天活,就是好几十文! “头儿说了,那天过节,所有人工钱照发!” “吼——吼——”这次全体都沸腾了,又有钱拿,又有得玩,“谢谢千岛主!” 大家开始喊起来,九卿看着这场面微微安心。前世十月初十的场景,他经历过一次,知道那种害怕。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想这些无辜的人因为他们丧生。 九卿朝着大家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头儿还说了,这半年来大家都辛苦了,到海神节那天,我们会每人发五两银子,作为这半年来的奖励。” 沉默,一阵沉默之后就是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还有几个人冲了上来,一把夹起了九卿,把他抛了起来,“吼——吼——” 千默和骞绯月在山腰上看着下面的欢呼,脸上也露出舒缓的笑容。五两银子就算是让他们失去这份工作的补偿了,以后没了硝石岛,这笔银子至少能让他们安稳一段时间。 那些靠得住的人,他们已经暗中慢慢转移到了月亮湾。剩下的这些人,有的是附近村庄的百姓,有的并不适合跟着他们。到了那天,他们还会把卖身契退给他们,还他们自由。 “哟,这么热闹啊!”秦师爷来的时候,就看到岛上的人热络地聊着笑着,他突然有一种很不是滋味的感觉。他从没有想过这样埋葬人命的地方,会有这么真挚的笑容。像他这样习惯了各种黑暗的人,是很难想象,人们为什么会这么阳光和没有负担。 “哟~秦师爷!”九卿赶紧迎了上去,满脸的惊喜和谄笑,“秦哥,您怎么来了?也不知会小弟一声,也让小弟去接你一程啊!” 秦师爷笑着摆手:“没关系没关系,这不,老弟你走了这么些天,老哥甚是想念啊,就来看看你。” “罪过罪过啊!都是小弟的不是,竟然让老哥亲自上门,来来来,老哥您吃饭没,要不一起坐下吃点?今儿个可是有特色烤鱼!” “哦?这倒是个新鲜菜,我可要尝一尝!”秦师爷其实已经吃过了,但是一想今天来的目的,还是坐了下来。这酒桌上可是最好套关系的,他知道这九卿还是个好酒之人。 “巧了,今儿个,我还正好带了好酒。”秦师爷冲着手下一挥,“来人,把我送给老弟的酒搬上来。” 九卿笑眯眯地看着秦师爷拿来的上等女儿红,眼睛里露出精光:这只老狐狸。上次琉都酒楼的事,想必秦师爷是得到风声,知道花家和千默他们关系不错。今天这一遭,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那又如何,今儿个已经初五了,拖他个几天,还有好酒喝,自己也乐得赚这个便宜。 这样一想,九卿就笑得更欢了:“哎哟秦哥,您这也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说着,他毫不手软地打开了酒封,一股浓郁的酒香跑了出来。 “唔——”九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出满足的慨叹,“好酒啊!” 秦师爷看着九卿迷、醉的样子,心里暗暗腹诽,等搭上了花家那条线,别说三十年的女儿红,就算是百年的,那也不在话下。 “对了,老弟,你那徒弟呢?喊他一起来吃啊?” “哦,他去琉都等着接花少了,听说他也要过来过海神节。”九卿眯着眼睛喝着酒,说着瞎话。 “哦?当真?”秦师爷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好消息啊。海神节,那可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举办的,可要好好琢磨一下。 有了方向,秦师爷更热络了,和九卿你来我往的,又吃了不少。 千默和骞绯月没有去管秦师爷,那天,他要去海神节也好,他们正好缺一个证人。只是他们没想到,证人会来了这么多,而且每一个的身份都比秦师爷高出了不知多少倍。 到了九月初八那天,硝石岛外面还看不出什么端倪,其实不少岸边的矿洞已经被掏空了。其他的迁移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就是还在矿上做着活的人。他们并不知道明天开始,就不能再上这里了,反而因为明天的海神节而兴奋不已,连带着今天的活计做起来都一点不觉得累。 “明天你和路朝天亲自走一遍,必须保证岛上没有人。” “嗯!”九卿没有了以往的嘻嘻哈哈,有的只有认真和严肃,还有一点紧张,“我……让他们走了。” 说完他整个人如泄气一般坐下来。他早上把黄婉婉和范建送走了,身上的银票也都给了他们。他不知道接下去黄婉婉会怎么对范建,又或者范建能不能从此就看清了。他想着,既然自己决定放开了,那就这样吧。 “舍不得可以再追回来。”骞绯月看着他那垂头丧气的模样轻飘飘说道。 九卿愣了下,旋即摇摇头:“算了,眼不见为净,我是九卿,他才是范建。” 骞绯月也没有再说,她自己也是有着这样的经历,算是能体会他的心情。前世那桩桩件件发生的事,又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不过他至少也在尝试了,他们可以再给他些时间。 “月姐姐,月姐姐……”这时外面响起了石桥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小小的声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指还指着外面,“月姐姐,来了两个好漂亮的姐姐,还有好几个哥哥。” 骞绯月微微皱眉,哥哥,可能是花怜他们。姐姐?是谁? 几人站起了身,跟着石桥走出去。 第220章 第220 慕容卿沫 “月姐姐,你看,就是他们!” 几个人在山腰上顺着石桥的手指望去,眼角都不由抽搐了下。 在岸边的一艘精致大船的栏杆边上并排站着三个人,一眼望去最先跃入眼帘的便是花怜的张扬红衣。他的左边站着一位妙龄少女,穿着简单的银色纱裙,没有繁复的花纹和装饰,却因为阳光的照耀闪着点点亮光。他的右边则站着一位一身黑衫魁梧高大的男子。 “石桥,那红衣服的是花怜,哥哥!”骞绯月拉着石桥轻声交代,要是让花怜知道被人当做了女孩,又要闹腾了。 “可是,他比那位姐姐还漂亮。”石桥嘟囔了一句,被九卿瞪了一眼,默默地闭上了嘴。 几人走下了山腰,往岸边走去。客人来了,主人家总是要去迎接下的。黑衣的男子他们已经猜到了,应该便是花怜的大哥花灼。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乔西和另一个装扮一样的护卫跟在他的后面。 但是那位银衫少女,他们却没有猜到来历。不过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婢女,还有那奢而不华的衣衫,想必身份不会低了去。 “月……千月,千默!”花怜看到他们,率先跳下了甲板,趁着这一个空档给两人使了个眼色,“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指着身后黑衣男子:“这位是我大哥,花灼。” 花灼朝着几人微笑着点点头,千默几人也是客气地回应了下。 “这位……”花怜抿了抿唇,“是我的朋友,慕……卿沫!” 骞绯月和千默心里一震,眼神微一停留,慕容卿沫!这个面容清秀姣好的少女竟然是大燕公主,慕容君逸的亲妹妹! 他们看到了她在听花怜介绍她名字的时候微微皱起的眉,对于公主来说,随意把闺名告诉陌生人确实不妥。不过她也没有开口,他们就装作没有发现。 “慕姑娘好!”骞绯月面上不显,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慕容卿沫微微点头,轻声说了句“嗯”。 “花少爷,慕姑娘,这位是千默,九卿,还有石桥。”骞绯月帮忙介绍了下,然后转头看着花怜,“不知道慕姑娘和花少爷来,我先去准备下房间。”说着拉着千默要离开。 “哎,不用了!”花怜连忙拦住,“他们回琉都住,不用特地给我准备房间。” “哎……”慕容卿沫似乎想要开口,到底是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憋的红通通。 还是花灼出来打得圆场:“千岛主不用客气,和花怜一样,喊一声‘大哥’就好。我和卿沫妹妹都不计较,还得劳驾千岛主了。” “千默!”千默朝着花灼点点头,示意可以这样叫他。他看得出来,花怜并不喜欢慕容卿沫的亲近,但是他也看出了花灼眼神里的深意,“九卿,石桥,带几位去看下房间。” “好。”九卿听出了他话里意思,拉着石桥引着慕容卿沫和她的婢女离开。 花灼示意花怜也跟上,“我就跟你一屋,跟去帮忙!” “我……”花怜还有话要跟骞绯月他们讲,但是看到花灼不容置喙的眼神,还是撇撇嘴跟了上去。 骞绯月看到了慕容卿沫在转身时望向自己的那一眼,不过她并没有在意。只这一会,慕容卿沫对花怜的心思已经一览无遗。 “千默,千月。”花灼先喊了一声两人的名字,他知道,这两人算是花怜的知己,所以也不虚客气,“公主的身份,还请你们保密!” 千默和骞绯月不奇怪他能看出他们已经猜出了慕容卿沫的身份,两人点点头表示不会乱说。不过他们也相信,花怜没有把他们的真实来历告诉花灼。 “这次,冒昧前来,实在抱歉。”花灼说话很温和儒雅,与他魁梧的身姿和普通的面容有些不符,但是骞绯月和千默都感觉得到他话里的真诚。 “你们的事,花怜跟我说过了。我九月十八启程,你们要去燕西的话,就在那之前到京城找我就好。大巫不跟我回燕西,他会留在京城。” “多谢花大哥!”千默和骞绯月抱拳,感激他的不探究不追问,“不过我二人到嘉州还有些事要办,花大哥,我们到嘉州碰头?” “可以。”花灼喜欢聪明人,虽然这两人让他有一种不能完全掌握的感觉,但是至少两人看花怜的眼神是真诚不带杂质的。他也相信大巫的眼光,能把他们收位自己的弟子,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千默,明秋可在?” “嗯!” 花灼去找了明秋,大概是说叶掌柜的事,千默和骞绯月便没有跟着。两个人站在岸边,看着船上的伙计把一箱一箱的东西搬去慕容卿沫的房间。 千默看着那木箱上精美的雕花,还有箱子传来的淡淡香气,低头看向身边的人儿。她原本也是那样娇贵,现在却穿着这样朴素的衣服,跟着自己过着这样粗糙的生活。 “月儿……”千默搂住了骞绯月的肩膀,轻轻地唤了一声。 骞绯月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会因为慕容卿沫的到来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她扬起头朝着他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我没事。” 千默没有解释,只是点点头看着伙计搬着第十二个箱子从他们面前走过。 “月姐姐,千头儿,”石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九叔让我来问你们下,中午要给客人做什么?” “要不……”骞绯月转头刚想说话,被千默抢先。 “就和平时一样,不用单独做!” “好嘞!” 骞绯月好笑却感动地看着这个替她出气的家伙。看着慕容卿沫住一晚带十几箱行礼的架势,怕是这两天别想吃到一顿好的了。不过她到底还是要看在花灼的面上,别做得太过了。 “石桥,告诉孙大娘,让她加一份烤鱼。” “知道啦!”石桥跑着回头应到。 千默心疼地看着骞绯月,她是为了自己,才不想让花灼他们为难。 “也就一个菜。”骞绯月调皮地吐吐舌头,她自然也是不能辜负了千默对她的心疼。 千默宠溺地看了骞绯月一眼,拉着她往厨房走去:“我去让孙大娘多加点辣!” 第221章 迎合 等菜上齐,花怜和慕容卿沫终于是回来了。几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了下来。高二力收集了不少好东西,这张梨花木圆桌倒也是称得上几个人的身份。 骞绯月他们让花灼和慕容卿沫坐了上首,两人并排着坐下来。花怜被他们和花灼的有意挤兑下,坐到了慕容卿沫的边上。 花怜委屈地望着千默和骞绯月,不过被他们无视了。倒是慕容卿沫小脸微微一红,默认下来。只是当她提起筷子时,却不由皱了眉。 硝石岛的伙食其实并不算差,但是烧菜的孙大娘只是普通的农家妇人,哪里懂得什么摆盘配色。烧的又是几百个人的菜,肯定是怎么方便快捷怎么来,所以上桌的都是一碗一碗盛得满满当当的家常菜。 木炭烤鱼,清炒苋菜,凉拌三丝,木耳炒肉,清蒸花蛤,清蒸蛏子,清蒸咸鱼干……一桌子的菜都是琉都这边最常见的菜,也是孙大娘拿手的。所以若是不管那粗糙的外观的话,其实味道都非常好。 尤其是几道清蒸海鲜,火候、时辰都拿捏得很到位。肉质饱满,鲜嫩爽口,配合着米醋蘸着吃,一口咬下,满嘴的鲜味。 “唔——好吃!”花怜连吃了好几个蛏子,眯着眼睛连连赞叹。 花灼不像花怜那样狼吞虎咽,但也是筷子不停。上次在中秋宴上吃到过一次这样的海鲜,他感觉御膳房做的虽然精致,但却少了一股原汁原味。今天吃到的,明显要新鲜美味的多。尤其还带着一点海水的腥味,反倒是让海鲜的鲜味更加浓郁。 乔西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在一边舔着舌头。他刚和允乙已经轮流先吃了饭,可是现在看到那海鲜,他又想起刚才那种美味,口水又不由自主地跑了出来。还有中间那道青红椒覆盖的烤鱼,那是上次他陪着二爷来的时候尝过的,鲜香辣爽,意犹未尽啊…… “嗯!”允乙看着乔西瞪大了眼睛咽着口水的样子,瞪了他一眼。 乔西扁扁嘴,稍微收拢了下,只是眼睛还是离不开那美食。 “哥,你要尝下这烤鱼,简直是人间极品啊!”花怜边嚼着指着大盘子里的烤鱼说道,“你第一次来,我不跟你抢。” “哦?那我试试!”花灼是第一次见到放在这样的铁盘子里,一切为二平铺着的鱼。铁盘的下面还放着炭火烧着,散发着让人温暖的热气。 “嘶……”花灼尝了一口,被那辣味刺激得不由嘶了一声,嘶完之后是瞬间亮起的眼睛。第一口的感觉是辣、刺激,紧接着就是鲜香,还带着脆脆软软的口感。在燕西,他也经常吃烤制的美食,但那都是肉类。没想到鱼类烤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几个人筷子不停,桌上只剩下轻微的碗筷碰撞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嘤嘤”声传来,大家从碗里抬起头,发现慕容卿沫的脸上竟是挂上了泪珠。 “卿沫妹妹,你……”花灼还在享受烤鱼带给他的味觉刺激,猛一抬头还以为她是被辣哭了,这鱼是真的很辣啊!他也是强忍着才没有一直发出“嘶嘶”的声音。只是当他看到慕容卿沫一尘不染的碗筷时,他才注意到她还什么都没吃。 花灼咽下口中的鱼,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头转向了花怜,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奈何花怜只顾着低头唆着海鲜,根本不管他的眼神。 “唔……”慕容卿沫已经呜咽出声,骞绯月他们都抬起了头,看着她一副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 “公……小姐!”后面的女婢站了上来,怒目等着骞绯月和千默,“这都是……”只是当她感觉到身边花灼大公子传过来的目光时,快要冲出口的责备硬生生变软了语气,“这都是海鱼,小姐怕是吃不惯,有没有别的菜?” “唔?”花怜咬下一个花蛤歪头问道,“你不是上次还说琉都送去的海鲜好吃?” 慕容卿沫被花怜一噎,哭声一滞。身后的婢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次那是御膳房精心烹调过的,哪像现在这样,跟那些乡野之人从一个碗里夹菜。 只是花二少是公主的心上人,她自然不能直接反驳:“二公子,你是知道小姐的用膳习惯的,这……小姐怕是吃不了的。” 花怜听后脸上也有些为难,他知道卿沫在宫里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的,可是外面的菜就是这样啊,“早跟你说了,外面没你想得那么好,额……” 花灼暗中踢了花怜一脚,看着慕容卿沫委屈咬着、唇的样子,尴尬朝着骞绯月笑笑:“千月,要不……” “岛上没别的东西了。”千默脸色不变,他不想千月为了自己去迎合他们的公主。 花灼脸色不变,依旧微笑问道:“那请问这些食材还有吗?我想请厨娘再帮忙做一份,不用多,就两菜一汤就好。” 骞绯月按住千默,笑着点点头:“花大哥稍等。”她给九卿使了个眼色,九卿点点头离开。骞绯月又对着慕容卿沫的婢女说道:“慕姑娘的碗筷想必姑娘也准备了,不妨也拿去厨房吧。” 那婢女看了一眼自家公主,发现她没有什么异议,便应了声退下去了。他们确实有带了一些用具来,还带了一些京城的名贵食材。皇后当初就是怕公主在外面吃不惯,果然还是用上了。只是不知道这破地方的人会不会烧。 等第二桌的菜上来,他们已经都吃完了。这次上来的菜精致了不少,其实也就是盘子好看了些,量少了些,还多了一道清汤猴头菇,和一道清炖雪蛤膏。 慕容卿沫看到这些菜时,抬起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花灼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花大哥!” 九卿拉着石桥出去,他怕石桥看到这样的被教坏。 其他人便坐着陪着,看着她一个人细嚼慢咽地把猴头菇和雪蛤膏吃得差不多了,但是其他的菜已经是没有碰。 骞绯月看着她举起手帕覆上嘴唇轻轻擦拭的模样,不由想到了自己在那个高门大院里,跟着教习嬷嬷学着一言一行的日子。当时的自己,想必也是慕容卿沫现在这幅样子吧…… 第222章 海神节 “月儿……月儿!”千默喊了两声,骞绯月才回过神,她刚才有些走神,有些想呆了。 “他们?”她这才发现,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去周围逛逛,月儿……” “我没事,只是想到些事。”骞绯月安抚笑笑。人都走了,两人便招来了九卿和路朝天,把明天的事又交代了一遍。 “朝天,明天之后,你和九卿带人先一步去嘉州,我们到嘉州碰头。”骞绯月和千默担心有慕容卿沫在,明天的事可能会没那么好解决。让他们先行一步,他们两个人就可以便宜行事。 可能是因为中午的事,花灼担心给他们添麻烦,下午特地命乔西跑了一趟琉都。琉都酒楼不开了,但是大厨还在,让他找了地方烧好了直接带了回来。虽然因为路上耽搁,菜稍微有些凉了,不过外观上至少过得去。 慕容卿沫晚上没有再折腾,她可能也知道中午自己反应有些激烈,在饭桌上端起了茶杯敬了千默和骞绯月:“多谢千岛主款待!” “慕姑娘客气!”骞绯月客气地端起茶杯回应了一句,但是没有喝。 “你!”身后的女婢看到她的举动差点发作,被慕容卿沫抬手拦住,“千姑娘不懂这些,无妨。” “卿沫!”花怜不满地喊了一声,花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骞绯月暗中挑了挑眉,这是在说自己没见识了。 “月儿真性情,做不来这套!” 千默满脸宠溺地看着骞绯月,笑着说道,眼神都没给慕容卿沫一下,让拿着茶杯的慕容卿沫手上一顿。 骞绯月听出了她的气息一紧,很快又放松下去。 “千姑娘和千岛主都姓千,想必是很要好的兄妹吧?”慕容卿沫轻笑缓缓说道,“性子都很像呢。” “她给的名,冠的我姓!”千默拉住骞绯月的手,毫不掩饰他对她的占有。 听到这句话时,慕容卿沫的眼中飘过一丝亮光,而身边的花怜,却是一丝落寞。不过两人眼中的那点异常都是一闪而过。 “那两位可真是般配呢。”慕容卿沫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这次卿沫任性跟着花怜哥哥出来,倒是麻烦二位了!” “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卯时出发。”千默懒得跟慕容卿沫多说,丢下一句话后拉着骞绯月就离开了。 “哎……”花怜想追出去,被慕容卿沫拦住。 “花怜哥哥……你带我回屋吧?我记不得路。” “让巧儿带你过去啊,我找千默有点事要说!”花怜敷衍了一句,就跑了出去。 慕容卿沫眼中闪过失落,她朝着花灼牵强笑笑:“花大哥,那卿沫先回屋了。” 花灼微笑着点点头:“我让乔西送你们过去。” “姑娘,请!”乔西站了出来,他哪里不知道花灼的意思。他们是怕慕容卿沫万一出点事,这笔账就会算到二爷头上。他们看得出来,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花灼看着慕容卿沫离开的背影,对着允乙说了一句:“查下他们的来历,等等……还是算了吧。”花怜已经长大了,他有他的自由,他应该放手的。 “阿怜……应该比我过得快乐,让他去吧。”他知道,他这一生,背负着太多的东西。既然他已经背上了,就让他帮他背着吧,背到他想要或是他背不动为止。 “海神岛那边布置得如何?” “回少爷,太子殿下的人已经就位了,我们的人在暗处,随时保护着公主的安全。” “嗯。”叶和的事,虽然有意外的成分,但是出事之后有心人的诋毁和落井下石,让花家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上,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只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次公主的执意之行会让他们差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月妹妹,千默,你们要相信我,真的是她自己非要来的。”花怜追出去就是想跟他们解释下,他知道他们和慕容君逸之间有一点瓜葛,就怕他们误会了自己。 “她挺好的,跟你挺配!”千默一脸认真严肃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然后拉着骞绯月继续往回走。 “哎……哎,我可是跟她没什么的。”花怜忙追上去解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他们误会自己和慕容卿沫之间的关系。 “有也没事啊!”骞绯月回头,“你早些回去睡吧,明天别晚了!” 两人快走了几步,花怜又追了上去,“你们听我说嘛……” 两人跑着,一人喊着追着,三人嬉笑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二天一早,众人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了。因为这里的百姓认为向海神娘娘祈福要诚心,而起早便是诚心的一种表现。 九卿和路朝天先把硝石岛上的人都带上了,连还在养伤的明秋也不例外,都送上了船。张大和阿渡则负责去把其他村子上做工的人带去海神岛。 “你留下!”九卿跟路朝天对了个眼神,他先去海神岛那边分银子,也好对一遍是不是都在了。路朝天则留下把余下的一些东西带走,顺便检查下还有没有人留下。 人都到齐了,花灼花怜和慕容卿沫他们还是坐他们的船,千默和骞绯月跟九卿坐一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海神岛驶去。 海神岛离硝石岛并不远,大约十五里的距离。没多久,船就“咚”的一声靠岸了。千默和骞绯月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岛上多了很多不一样的面孔,虽然他们打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但是身上的气息是掩饰不住的。 “你们的人?”骞绯月不希望慕容卿沫在这里出事而牵连到花家,所以还是问了一句。在得到花灼肯定的答复后她也没有多问了。 刚下船,他们就感觉到不少人有意无意地围到了他们的周围,千默和骞绯月接收到九卿传来的眼神,知道人已经都到齐了,也安下心来。 “小姐,好多人啊——”巧儿看着身边不停涌动的人头,眼睛都带上了亮光。 从他们靠岸的地方开始,一直延伸到海神娘娘的神像脚下,大路的两旁摆满了各种小摊。卖吃食的、首饰的,香烛的、小玩意的……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小姐,你看,这些飘带好漂亮啊!”巧儿拿起一个摊位上的彩色丝带笑道。 第223章 祈愿塔 “花怜哥哥,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吗?”慕容卿沫拿起挂在小摊上的丝带好奇问道。丝带是有五条不同颜色的绳子编在一起的,结成了一种很奇异的花纹,甚是好看。 “千月,你知道吗?”花怜习惯性地转头问身后稍慢一步的骞绯月。 “九卿。”骞绯月看到了慕容卿沫微微翘了翘的嘴角,她拉着千默走到一边摊位上,干脆让九卿来解释。 “慕姑娘,这叫愿力绳,是琉都的一种风俗。据说手持这条绳子在祈愿塔向着海神娘娘祈求,就能使得娘娘听见他们的愿望,然后显灵让他们的愿望得以实现。” “哦?这么厉害?”巧儿的脸上带着不信。 “呵呵,信则有,不信则无!”九卿给小摊老板丢了几个铜板,也挑了一条递给石桥,“这五种颜色代表的便是人的喜怒哀思悲,用一种上古流传下来的古老手法编制而成,每一条愿力绳可以许一个愿望。走,石桥,九叔带你去许愿。” “好啊好啊九叔,你能多给我买几条吗?我有好多愿望啊!” “……行!”于是九卿丢下一块碎银子,把一个小摊上的一把愿力绳都抓了下来交到石桥手上,“够不够?” “嗯嗯嗯嗯!”石桥咧开了嘴拼命点着头,然后跟着九卿往石塔方向走去。 “真是傻!”九卿笑骂一句,抬脚跟了上去。 “月儿,我们也去!”千默看到九卿的动作,眼睛深了深,正要掏出怀里的银锭子,被骞绯月拦住。 “不怕和石桥一样傻?”骞绯月笑嗔了一句,掏出铜板买了两根愿力绳子,一人一根。 千默的眼睛弯了弯,拿着绳子牵着她也跟了上去。 “花怜哥哥……”慕容卿沫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都泛起了一丝羡慕。她转头闪着他水灵的眸子望着花怜。 “哥,我没钱!”花怜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身后的花灼。 花灼无奈摇了摇头,这个弟弟真是……为了躲避公主,竟是连这样的招都想出来了:“允乙。” “是!”允乙给一人买了一条,连巧儿都没有落下。 “谢谢花大哥!”慕容卿沫礼貌地福了福礼,道了谢。但是在场的人都看得到她笑脸的勉强。 “千默,你们等等我啊!”花怜喊了一声小跑着追了上去。 “花……”慕容卿沫刚喊了一个字,花怜已经被人群淹没了,只留下渐行渐远的红色背影。 “花二少太过分了!”巧儿忍不住说了一句,被慕容卿沫瞪了一眼。 “巧儿!”她有些抱歉地看着花灼,“花怜哥哥只是还比较贪玩,花大哥,花怜哥哥都被你惯坏了呢!” 花灼拱了拱手:“卿沫妹妹教训的是!”他知道花怜几次三番对慕容卿沫的无视已经让她有些不满,不过他也只能装傻了。 三人在允乙和乔西一左一右地保护下,也随着人群往祈愿塔走去。 祈愿塔,坐落在海神岛双峰上,和海神娘娘像遥遥相对。塔身通体用大石块堆砌,有七层高。只是当他们挤进一层塔的大门才发现,整座塔只有一层是能进去的,再往上就没有楼梯了,一层到二层之间有一层石头铺砌的顶,隔断了塔二层往上的所有楼层。 一层方圆近十丈,虽然人很多,但是他们还是能感觉到塔底的空旷。整个一层只有中间一个圆台,圆台中间立着一座白玉雕像,是海神娘娘打坐的神像。 圆台四周都被同样五色编织的粗愿力绳一圈一圈围了起来。在一圈圈的粗愿力绳上,挂着和他们手里拿着一样的一根根细小的愿力绳。 骞绯月看着周围的百姓都手捧着愿力绳放在额头前,跪在海神娘娘的神像前诚恳得祈求着。等祈求完毕,他们会把手中的愿力绳挂到圆台周围的愿力绳上。 “九叔,帮我下,我要挂在上面!”石桥指着海神娘娘头上的五彩发簪喊道。 九卿一把捂住了石桥的嘴,这熊孩子,他没发现周围都是不善的目光吗?要是让这些百姓误以为他是在亵渎他们的海神就麻烦了。 “只能挂在这儿!”九卿恨恨地等了石桥一眼,这家伙就没一天不闯祸。他干脆一把抓过了石桥手里的数十根愿力绳,都给他系了上去。省得留下一根两根的,回头一眨眼,他就爬上去了。 骞绯月和千默、花怜也跟着其他人祈了福,把愿力绳拴在了上面。 他们刚许完愿,花灼和慕容卿沫他们也到了。这次慕容卿沫倒没有嫌弃脏乱什么的,找了个空的蒲团也虔诚地跪了下来,照着周围百姓的样子祈了福,还亲手挂上了愿力绳。 “花怜哥哥,你许得什么愿望?” “欸!说出来就不灵了!”花怜转过头看着骞绯月,“对吧,千月!” 骞绯月白了他一眼,这个孜孜不倦地拿自己当挡箭牌的家伙! “月儿,走吧!”千默上前一步,挡住了花怜的视线,当着众人的面牵起骞绯月的手,拉着她往外走。他的心里有一点点不太好的预感,说不上为什么,但是总觉得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你怎么了?”骞绯月感觉到身边人的紧张,似乎全身都戒备了起来。 千默摇摇头:“好像有东西在盯着我们,直觉!” 骞绯月也收紧了浑身的肌肉,她很相信千默的直觉,那是他常年在森林里养成的敏锐的第六感。她跟着他跨出祈愿塔,眼神往四周扫了下,除了那些保护慕容卿沫的人,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 “是那些人?”她是指那些暗中盯着他们的人,不过她一问出口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种“监视”是从他们上岛开始就有了,千默不会现在才说。 千默跨出祈愿塔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起来。他警惕地把骞绯月拉到身后,内劲也悄悄运转起来,同时给身后的允乙和乔西打了个手势:小心。 允乙和乔西看到手势,也是浑身绷紧,他们的手都不约而同地搭上了身侧的马刀。花灼看到他们的架势,也往慕容卿沫和花怜面前站了站。 骞绯月跟着千默一步一步往前走,眼神还在四处扫着,她在扫过对面山峰上的海神娘娘像时,呼吸一滞,“等等!糟糕!是过山风!” 第224章 过山风 “是过山风!”骞绯月话音还没落下,身侧的千默已经拽了她一把。几乎是同时,一阵快速呼啸而过的黑影擦着骞绯月的脸颊一闪而过。 “有蛇!”千默大喊一声,同时掌风已经带起,一把拍向了已经调转头又一次攻击过来的眼镜王蛇。 “啪”地一声传来,眼镜王蛇被拍飞,同时蛇尾却甩在了千默的胸口。 “唔!”伴随着他的闷哼声,是百姓后知后觉的尖叫声,“啊——啊——”大家这时才看清地上正滚动了几圈后直立起来的过山风。 “啊——蛇啊——”周围的百姓开始慌乱四处窜逃,只是那过山风完全没有管那些百姓,只是吐着信子晃动着上身在千默和骞绯月周围一点点游动着。 “别上去!”花灼一把拦住想要上前的花怜,他已经发现那蛇似乎是冲着他们两个人去的。 “哥!”花怜满脸焦急,他要上去帮忙。 “你去了帮倒忙!”花灼冷冷地喊了一句,眼睛却一刻没离开那蛇。他不知道那蛇为什么盯上他们,但是他从千默和骞绯月的眼中看到了专注和杀气,他相信他们可以。 允乙和乔西已经拔出了马刀站到了几人面前,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保证领主的安全。 “嘶——”眼镜王蛇吐着信子,细小的瞳孔泛着紧盯猎物的危险光芒。 骞绯月和千默已经意识到了,这蛇怕是记住了他们的味道,上次拿玉边莲引诱它的事怕是被这蛇惦记上了。只是他们会怕么?可笑。上次能拿到它的蛇毒,这次他们就干脆拔了它的毒牙。 “嘶——”过山风终于是沉不住气了,他尾部一用力,粗壮的尾巴就像它的腿一般在地上一弹,蛇身一跃而起,冲着骞绯月咬去。 “分!”千默在骞绯月的肩膀一推,两人分散开来,正好避过了蛇的攻击路线。 “叮!”千默分开的一刹那,手上的一个铜板已经飞出,击到了蛇身上,发出硬物碰撞的声音。 眼镜王蛇趁着被铜板击中的力量,顺势在空中转过方向,蛇头朝着倒向地上的骞绯月而去。 “千月!”花怜疾呼一声。 只见骞绯月在倒地的同时,右手已经抽出了匕首,横向朝着蛇头扫过去。“嘭——”的一声闷响,一人一蛇又翻身出去,眼镜王蛇落到了地上,骞绯月也就势在地上一滚站起身来。 此时千默的攻击已经到了,他指成鹰爪,在蛇还没起来的时候已经抓向了它的七寸。 眼镜王蛇一看攻击转瞬即至,在尾部接触地面的瞬间,垂直跃了起来,同时毒液喷出。 “千默!”骞绯月刚起来就看到了这一危急时刻,上次他们就是差点吃了眼镜王蛇这一攻击的亏。她手腕一用力,匕首在手腕上一绕,带起一片衣袖朝着千默的方向飞去。 而那边千默已经有了准备,身子在空中一拧,擦着毒液飞了过去。 “嘶——”毒液喷到衣袖和匕首上,发出烧焦的声音。千默在半空中的鹰爪也因为改变了方向换为抓向蛇的躯干。 “接着!”这时一把长刀横空飞过来,手柄正好到了千默的另一只手边。千默一把抓住马刀,一手扣住蛇的躯干。趁着蛇还跃在空中的时候,手臂内劲迸发,长刀横扫过来。 “叽——”一声刺耳的尖鸣声响起,眼镜王蛇被斩成了两截,“啪啪”两声掉落地上。 “呼……”众人见状,都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千默侧身倒地,平躺着看着身侧流着血还在微微扭动的蛇身也松了口气。他没想到这蛇会是这样有灵性,竟会记得他们,在这时候发动了攻击。 “千默!”骞绯月着急跑过来,看他没有受伤,才舒了口气。 两人提着马刀走到花灼面前,把马刀还给允乙:“多谢!” “二位好身手,好默契!”允乙真诚地夸赞了一句。他们燕西也有蛇,草原上最毒的银环蛇,也厉害得很。与人比起来,他们更怕的是这些危险的动物,因为他们的身姿非常非常灵敏,目标又小,速度极快。 而刚才的那条蛇,攻击手段、速度和灵敏度,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条银环蛇都要厉害。若是换成他,他甚至都没有把握能在几招之内擒下,要知道,他可是浸润了二十多年的武学,而千默和骞绯月,才不过十多岁的少年。他们刚才出手的果断狠辣是他真心佩服的。 “多谢相助!”骞绯月也点点头,虽然没有马刀他们也有把握,不过要费劲不少。这眼镜王蛇似乎是动了怒,今天的攻击比上次的要凶猛不少。 “这蛇什么情况?”花怜看着两人没事,眼中闪过心安,天知道刚才那蛇转头攻向骞绯月的那一刻,他的心跳都几乎停了。他恨恨地走到短成两截的蛇身面前,拿脚踢了踢。 “哎,住脚!”骞绯月忙跑上去,小心翼翼地把蛇收了起来。这蛇皮坚硬如铁,蛇胆也是上好的药材,可不能浪费了。就是毒囊里的毒液怕是没多少了,有些可惜。 “千月,你可真恶心!”花怜看着她把血淋淋的蛇收进了随身的皮囊,抖了抖身子。 “有本事蛇肉你到时候别吃!”骞绯月白了他一眼,走到千默面前,朝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皮囊,颇有点小得意。 千默看着小人儿调皮的样子,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我想吃椒盐的。”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两人在香山深处烤蛇吃的场景,不由有些怀念。 “好啊!”骞绯月显然也想到了那时候的美好,笑眯了眼睛。 “千姑娘,想不到你还会武啊!”慕容卿沫跟着花灼上前,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满脸的崇拜。 “呵呵……”骞绯月耸耸肩,她把皮囊往千默腰间一挂,忽视了慕容卿沫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这样的天之骄女,怕是从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吧。她还能保持着微笑,也算是不易了。 花灼看着两人刚才与蛇的缠斗,还有现在骞绯月手上利落的动作和散发的气势,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目光。怪不得花怜会把他们看得如此重要,从这两天的表现来看,两人确实值得一交。 也正是因为今天的这一幕幕,让他对后面和几人一起去九幽沼泽有了一些期待。 第225章 金包银 “蛇呢?蛇呢?”这时一个大身影拖着一个小身影跑了过来,“蛇死了吧?”九卿弯下身拍了拍石桥的胸口,“吓死石桥了!” …… 石桥看着九卿的动作,踮起脚拍了拍九卿的胸口:“吓死九叔了!” “噗!”乔西一个没忍住,噗得一声笑出来。 骞绯月他们也是嘴角抽了抽:“去吃点东西吧。”这一折腾,时间已经不早了,人折腾散了,肚子也饿了。 “好诶,石桥早就饿了!”九卿拉着石桥先一步往前走,还不忘转头跟石桥交代,“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要赶紧跑知道不?别只顾着看热闹,别把小命看没了!” “哦知道了九叔。”石桥被九卿牵着,乖巧地点点头。 “嗯,记住啊!”九卿还是不放心地反复叮嘱了几遍。 骞绯月和千默在后面好笑地看着九卿像个父亲一样叮嘱着石桥的样子,想着还好有石桥,否则怕是他也没这么快走出那些阴影吧。 “石桥是九卿的孩子吗?”慕容卿沫问花怜。 花怜摊摊手,他不想多说任何和骞绯月、千默有关的东西。慕容卿沫刻意的打探,让他很反感。 慕容卿沫被花怜的反应气得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只是她很快又松开,脸上依旧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花怜哥哥不知道吗?那我去问千姑娘好了。”说着她朝着千月喊道,“千姑娘……” “怕了你了!”花怜嘟囔了一句,他知道,她是对千月上了心。他也知道她一贯的脾气,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否则怕是没完没了,“不是,石桥是九卿的……徒弟!” 花怜随口诌了一句,然后慢了一步退到花灼身边:“大哥,我跟你说哦,千……默他们的烧烤可是一绝,你一定要尝尝那烤蛇肉!” 花怜的余光瞟到慕容卿沫不由一抖的身形,嘴角微微弯了下。花灼看着弟弟故意气公主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怜儿!” “知道了知道了。”花怜低声念叨着,他就是不想跟慕容卿沫走在一起,他也是故意让她难堪。谁让她总是以公主的身份压着花家,借着太子的身份压着他大哥。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小动作除了引起她的不快,什么别的用处都没有。 这样想着,他又有些觉得自己很无趣也很没用。 花灼感觉到花怜情绪的变化,也没有出声安慰,他知道这个弟弟玩闹惯了,长大,他还需要点时间…… 一行人走下了山峰好一会,刚才因为过山风吓跑的百姓才又慢慢聚拢起来。有人议论他们的来历,有人议论那蛇,但是没人敢上前多问一句。 正在岸边踯躅的秦师爷,听下山的人口中的议论,偷偷在心里抹了把汗。还好几位贵人没有伤到,否则自己怕是小命都要难保了。这样想着,他一撩袍子,赶紧带着人往山上赶。 他刚还在犹豫要找什么借口靠近花家的少爷,他可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是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的。现在有大蛇出现,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带着人“保护”了。只是他没想到,人还没走几步,就被两个人拦住了。 “站住!” “大胆!你们是谁?”秦师爷横眉一竖,正要说自己的身份,被对方抬手阻止。 “我们少爷说了,不想被人打扰!”来人正是花灼手下的人,他们一开始就发现了秦师爷鬼鬼祟祟的身影,现在是得到了少爷的吩咐,才来拦住他们。 秦师爷的事,花灼已经知道了,他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所以干脆就派人断了他的念头。 “敢问你家少爷……” “秦禄,管好你的手,若是让京里的人知道你把手伸到了他们的口袋,你觉得你够死几次?” 秦禄,也就是秦师爷一听,浑身一抖,冷汗直冒。他怎么就被冲昏了头,硝石矿的事,那可是没法搬上台面的。花家少爷这已经是警告了,若自己还胆敢继续…… 他的脸刷得一白,暗暗把自己骂了狗血淋头。他忙尴尬拱着手赔着笑:“几位打扰了,打扰了。小的祝花少爷玩得尽兴,尽兴!” 秦师爷带着人赶紧退回岸边,等两个人闪身消失在人群里,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贴在了后背上。 “师爷,那我们……”手下看着秦师爷的模样犹豫开口。 “还我们个p!”秦师爷转头骂了一声,m的!他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因为他这时才听懂了花少爷话里的意思,那就是硝石矿以后就不是他们能碰的了。 “不行!”秦禄还是有些不甘心,“我们回府!”他一甩衣袖踏上船,他要回去问问秦知府。当初也是他提出来要把硝石矿的一部分占为己有,而且他知道秦知府跟一个大人物是有些往来,不知道这个大人物跟花家比起来如何。 按照秦庸那性子,竟然有这样的胆子占了北边的硝石矿,怕是后面也是有人在谋划。秦师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里已经暗暗腹诽:哼,花家,你们未免太霸道!大燕的钱,难不成只能你们花家赚不成! 正在心里埋怨着花家的秦禄根本不会相信,花灼的警告只是警告,花灼或是花家从没有把那一点硝石矿放在眼里,他们也根本不会去动天家的东西。花家能成为大燕的首富,他们手能伸出去的界限在哪里,他们清楚得很。 也正是因为花家的“识趣”,燕皇也好,太子也好,对花家还是保持着一份信任的,否则就凭上次海鲜的事,就可以置花家于死地了。 只是秦禄不会这样想,他的眼前,只有那一小片利益,所以也导致了他最后还是自己把自己送上了不归路。 “少爷,话都带到了。”允乙接到手下的反馈,走到花灼身边轻声说了句。 花灼点点头,希望秦禄能聪明些。他转头看着乔西递过来的一个“大饺子”,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金包银’”石桥满嘴都塞满了饺子,嘟囔着说道。 “煎包银?”巧儿好奇地复述了一句。 “噗——”九卿一口馅料喷了出来,“jian包yin……哈哈哈哈哈,石桥,你学坏了!” 第226章 快到了! “噗——”九卿不说还好,一说乔西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众人的眼神也变得古怪,巧儿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听着大家的笑声也知道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慕容卿沫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原本还没想明白,但是看着乔西和花怜想笑不敢笑的邪恶表情,她看懂了他们在什么笑什么。 “你们在笑什么?”巧儿皱眉问了句,被慕容卿沫狠狠地瞪了一眼,“闭嘴!” 她面色不善地看着石桥和九卿,在她心里,他们是在故意给她难看。她的脸已经气得发白,眼泪也已经在眼眶中打着转。自从她到了这个地方,不仅是花怜欺负她,现在连这个糟老头子、还有这个小破孩子都欺负她。 “咳咳,”花灼的脸色也很尴尬,九卿的这句玩笑,恐怕是伤到公主了,“卿沫啊,花大哥带你去……” “花大哥!”慕容卿沫咬着颤抖的嘴唇,眼眶通红地看着花灼,强忍着泪水的模样让人看着好不可怜,“花大哥,卿沫有些不适,能否先行回去了。” 花灼暗叹一声,他知道卿沫的脾气,这次怕是没这么容易好圆过去了,“当然,我们陪你回去。” “不用了!”慕容卿沫眼角的泪已经快涵不住了,她匆匆说了句,“你们慢慢玩”就跑了开去。 “小姐!”巧儿也赶紧跟上。 带起的风夹杂这慕容卿沫眼角飘出的眼泪,让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之下,也跟了上去。 只有石桥还傻愣愣地嚼着金包银,呆呆地望着眼前突然都跑开的人。 “还吃!”九卿上来拍了下他的脑袋,一把拎起他的衣服把他甩上了肩膀扛着跑上去,奔跑中还不忘嘀咕了一句:真是扫兴! 石桥的肚子正好被九卿搁在了肩头,跑动时让被他的肩膀顶下顶下的,害得石桥连忙大喊起来:“九叔,我的金包银要被你颠出来啦!” 石桥的喊声让前面快步走的几个人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还金包银!”九卿一把拍了下石桥的屁股,恨恨地骂了一声,心里却在担心,这会回去,可别耽误事情就好。 “头儿,怎么了?”正带着人逛着小摊的路朝天正好撞见急匆匆下山的他们,眼神闪过疑惑。 “看好人!”千默无声地说了句,眼神里的深意让路朝天郑重地点点头。 几人紧跟着慕容卿沫的脚步上了船,她一头扎进了船舱里,巧儿进去后把船舱门“嘭”得一声关上了。 “哥,这怎么办?”花怜苦恼地看着花灼,他不是心疼,只是觉得麻烦,“这个麻烦精!” 花怜嘟囔了一句,被花灼不满地看了一眼:“卿沫没受过委屈,偏偏你还故意刺激她!” 花怜还想反驳,看到花灼凝重的表情时,他也不再说话了:“那现在怎么办?”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花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九卿?”花怜转过头看着刚把石桥放下正在喘着粗气的男人,“他行不行啊?” “卿沫,怜儿说有话对你说!”话还没说完,花怜的耳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的身子不由抖了三抖。愣愣地转过头,就看到了巧儿打开了门望着自己。 “花二少,我家小姐请你进去。” ……花怜深吸一口气,抿唇看了一眼正带着饱含期待的眼光看着他的花灼,点点头:真是我的好大哥啊!卖了弟弟都不带商量的。 “呵呵呵,巧儿姑娘,不如请卿沫妹妹出来一叙啊?这甲板上风光正好呢!”花怜看着巧儿越来越冷的表情,也笑不下去了,“呵呵呵,外面太晒了,还是我进来吧,可别晒伤了卿沫妹妹水嫩的皮肤了……” 花怜说着钻进了船舱,九卿做的孽啊!为什么要他来还…… “花大哥,九卿……”骞绯月看船舱门又关上了,还是走到了花灼面前。 只是她刚开口就被花灼抬手制止了:“不关九卿的事,不用道歉。”他很清楚卿沫在气什么,“只是害你们都没好好过节。” 骞绯月摇摇头,转头看向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海神岛,心里已经在盘算着离硝石岛的距离。 千默也走了过来,站在她的旁边,和她一起看着前面的路。还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就能到达预想的距离范围。 七里,在硝石岛五里外的海底,埋着大量的黑火药。而小火能感应的距离是二里。也就是他们在距离硝石岛还有七里的时候,就是“地火喷发”的时刻。 船在慢慢向着硝石岛靠近,而就在他们斜前方的地方,一艘小船正在快速向着硝石岛开来。 “婉婉,这样不好!”范建看着站在船头冒着亮光的黄婉婉劝道。 “你知道什么!”黄婉婉瞪了他一眼,她昨天无意中在琉都听到了硝石矿上做活的一个人说,今天全岛的人都会去海神节,她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所有人啊!那岂不是意味着硝石岛今天是没有人的。她可是知道岛上有不少好东西。就拿千默房间里的那些摆设来说,随便一件都比九卿给她的银票值钱多了。所以她又拉着范建在今天早上偷偷地租了一艘船往硝石岛来了。 只是她也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见不得光的,还好范建还不算太没用,至少他会掌舵。至于范建,她认定了他是没这个胆量违背她的意愿的。因为她太了解他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婉婉,我们这是在……”范建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过已经不影响行动了。只是他这心里慌乱的很,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着她来做“贼”。 是,贼!这个字他不敢说出口,但是他心里知道,他们将要去做的事,就是偷! “在什么?”黄婉婉嗤笑了一声,连句真话都不敢讲的人,配做男人?“你快点!”她催促了一句。 范建唯唯诺诺地点点头,把帆张满,船的速度又快了些。 “快到了!”千默和骞绯月已经看到了远处的硝石岛,心里不由念叨了一声。 第227章 海神动怒 甲板上的海风很是温和,今天的海面尤其清透,让在船上的人哪怕是远远望着,都能大致看清远方的情况。 “九叔,我饿……”石桥双手抓着甲板上的栏杆晃着,嘴里可怜巴巴地念叨,已经过了中午了,他肚子里的半个金包银已经消耗没了。 “嗯,很快就能吃了。”九卿敷衍了一句。 花灼看着石桥的可爱模样,也觉得有些饿了,一饿就想到了昨天让他回味无穷的烤鱼:“千默,你们那个烤鱼是怎么做的?味道真是……” 话刚说到一半,他的脸上突然一凛。 “领主小心!”允乙和乔西几乎是同时闪到了花灼两侧,目光一凝,他们感觉到了一种致命的危险。 “站稳!”千默一手拉过骞绯月,一手扶住从栏杆上滑下来的石桥。 “看好他!”千默把石桥塞给九卿,和允乙他们并排站着看着前方。 就在他们前面一里多外,水下似乎正在涌动着什么,让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泛起了涟漪。然后波浪越来越大。 “后退!”花灼大喊一声,船很快停了下来,然后就听到船舱下面“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那是巨大的船舵在转动。 “怎么回事!”花怜从船舱里出来,后面跟着慕容卿沫和女婢巧儿,他们在船舱里也感觉到了刚才那下不平常的震动和声音。 “轰隆隆”船开始往后退,可是船下的涌动比他们更快。 “啊——”一个暗涌猛地压过来,船剧烈晃动了一下,让船上的人差点一个重心不稳摔倒。 “快回船舱!”花灼朝着花怜吼了一句,眼神里是不容置疑地严肃。 花怜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推着慕容卿沫就往船舱走:“我们进去!千月……”他转过头看着骞绯月他们还站在船头,想喊一声,但是千默紧紧抓住的她的手,还是让他止住了下面的话。 慕容卿沫他们回了船舱,但是却根本安心不下来:“花怜哥哥,外面到底怎么回事……啊——” 又是剧烈的一个晃动,他们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到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嘭——”伴随着巨大的闷响,前方海面上冲出了巨大的水幕。 “嘭嘭嘭——”接二连三的闷响传来,海面的水球越冲越高,越滚越大。 “这是什么……”乔西呆呆地看着就离他们并不远的海面,那猛烈的爆裂声让他心都跟着“轰轰”震动起来。 花灼嘴唇动了动,还没开口,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轰隆隆——”在他们斜前方西北面的方向,也发出了剧烈的响动,海面上的巨浪一阵一阵的拍来,把他们的船都顶。高了起来。 “啊——还有!”乔西眼睛一转,东南方向也有声响传来。 骞绯月看着海底的冲击接连不停地传来,眼睛里涌动着莫名的光芒。 当第一个水球慢慢落下,她的瞳孔突然一缩:“糟糕!快退——” 她大喊一声,声音里带着的强烈的恐慌和紧张。 “快退!”花灼相信骞绯月,他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刚才的爆发并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还在后面。 水下的爆炸,让海底气球剧烈膨胀。只是当气球上升和扩散后,紧接着来的便是海底的“真空”,然后水就要开始回缩。 “哗啦啦——”第一个水球已经落入海面,但是水在接触到海面后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下沉。 海面上的空洞越来越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了一片倒流的瀑布。周边的海水开始往那个空洞里倒流进去,而他们的船也开始被海水向那个空洞吸过去。 花灼他们看到那像一张大口一样想要把所有海面上的东西吞噬的巨大海洞,呼吸都不由一滞。 “再快!”花灼大声喊道。 乔西应声飞向甲板底下二层的动力室。平时这艘船都是靠着巨型的木齿轮自动工作,如今他们必须同时上人力,否则怕是那大海洞转瞬就要把他们吞没了。 “大力桨,全开!”乔西一声令下,船身的两则突然打开数十个口子,十把有几丈长的大桨被伸出洞外,插,到了水中。 “起!”动力室里,有人领头高喊了一声。 “嗬!”上百个精壮的大汉齐声一喊,双手同时紧握大桨。 “咚!”一声鼓响,六个大汉一把桨,双臂肌肉鼓起,青筋绷紧,大喝一声:“嗬!”大桨沉稳有力地划动起来。 “咚!”鼓声擂动,一下一下传到甲板上的人耳中。他们看到刚才已经在被大海张开的口快吞下去的船开始一点点往后退,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骞绯月和千默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包含了一丝后怕。这爆炸引发的可怕海底真空,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差点就把他们自己葬送了进去。 “嘭嘭嘭——”又是连环的几声巨响传来,路朝天他们埋下的火药被小火一一点燃。震天动地的动静让远处十多里外的海神岛上的人都听到了。 “快看,那是什么!” “天啊,怎么那么大的水柱!” 路朝天几人混在人群中,看着听着周围的一切,脸上也是极度震惊之色:“这是……”这是他们的杰作,竟然会引发如此声势。 “地火喷发,这是地火喷发……”人群中有老人颤抖着喊起来,他还是孩童的时候见过一次,“黑烟遮天,大海吞食,海神娘娘动怒了!” “海神娘娘息怒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海神岛上的人齐齐朝着海神像跪地痛呼起来。 “海神娘娘息怒……” 路朝天他们看着这景象,眼神中流露出担忧,海上的震动似乎越来越强,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安全离开。 “九叔,我们应该安全了吧?”石桥躲在九卿身后,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瑟瑟问道。 九卿脸上的震撼还没有退却,他望着前方还在哗哗倒灌的海水,喃喃说道:“应该……”只是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九卿的瞳孔收缩,眼睛眯起,他看到了远处有一个东西正在飞快地被倒灌的海水带着往那个海洞吸去,那个东西明明那么远,他却一下看清了上面一黄一灰的两个影子。 “不要……”九卿一跃而起,跳出了栏杆。 第228章 我去救 “九叔!” “做什么?”千默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已经跃出栏杆的九卿,一把把他拽了回来。 “救人!千默,求你,求你!”九卿话都已经说不完整了,他的脸上都是急色。他看到了黄婉婉和范建,他们就在那艘船上,那艘在海面上挣扎的船上。他伸手指着他们的船,“千默,我不能看着他们死……” 他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可以不在乎了,却发现在生死关头,他的脑海充斥着所有前世死前的画面。她被大火灼烧着,他去拉她,却被她拖下了水,踩着他爬上了船。只是没想到地火喷发又一次袭来,把两人又裹进了火海。 “范哥哥,我不想死……救我……”黄婉婉不舍和绝望的眼神一直望着他,直到她闭上了眼睛,直到他闭上了眼睛,那眼神和执念还留在他的脑海。留到了黄泉,留到了今生。 “千默……”九卿的脸上淌着泪水,眼中全是祈求和痛苦,“救他们,不想死……不想死啊……” 花灼看着这情景,皱了眉,他看见千默和骞绯月的眼中闪过的一丝挣扎,一咬牙:“下令,靠近!” “领主!”乔西焦急地喊了声,被花灼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是!”乔西咬牙转身飞了下去,在身体消失落下的一刹那,骞绯月看到了他望向九卿的不满的眼神。 “借小船一用!”千默说完,匕首飞出,“唰唰”两下,在甲板外侧面挂着的小船绳子断裂,开始往船外掉下去。 “月儿!”千默得到骞绯月的眼神,把九卿一提抛了下去。骞绯月顺手抱起石桥,由千默拉着一起跳出了船外。 “千默!”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花灼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就看到几个身影齐齐落了下去。 花怜和慕容卿沫走出来时就看到了这场景,“千月!”花怜闪身冲到了甲板边上就要跳下去,被花灼一把拉住:“站住!” “哥,”花怜转头,脸上没有了生气,只有无限的平静,“心之所向,身有何惧!”说着他轻轻一挣,趁着花灼愣神的一刹那,翻身跃了下去。 “花怜——” “花怜哥哥!” 呼喊声没有让花怜下落的身影慢上一分,“啊——”花怜看着自己似乎翻过了头,眼见要砸到船头了,他大声喊了一声。 千默还没来得及把骞绯月他们放下,就看到一个红影从天而降,他只来得及伸出了一只脚踹了出去,他们的船可不能砸坏了。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一阵水花溅起,花怜落到了船前方的水里。 “噗——”他吐了一口水恨恨地爬上船,“千默,你绝对是故意的!” 千默懒得理他,既然已经决定帮九卿了,那么事不宜迟,他踢了一根长竹篙给刚缓了口气的花怜:“速度!” “嗯!”花怜神色一紧,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内劲运起,跟千默一起把长竹篙往大船身上一撑,“走!”两人同时用力,小船被两人全力一推,迅速地往海洞口飞驰而去。 “月姐姐,我们是要去救他们是吗?”石桥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天真,而是板着脸严肃地问道。 骞绯月看了已经站了起来的九卿一眼,默默地点点头。 石桥也看了九卿一眼,转头坚定说道:“我去救!” 九卿背着他们的身子微微一震。 骞绯月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脸上带着寒霜。她很想把他踢下去,让那海水给他洗洗脑,让他清醒一些。但是在看到千默望过来的眼神时,她还是忍住了。是啊,他们已经决定救了,那就不要犹豫了。有些选择不就是在那一刹那决定的么? 她看着船在飞速向他们靠近,深吸了一口气。捡起船上千默一起带下来的绳子,快速地做了几个绳套。 “石桥,你决定了吗?”骞绯月只是心疼石桥,她没有等到九卿的反驳,也许他也是不忍的,但是在黄婉婉和范建的性命面前,他只是忽视了心头的不忍。 “恩恩,月姐姐快点!”石桥也看到了在海洞另一边的小船,在倒灌的海水面前,似乎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力,正在快速向海洞口子滑去。她也听到了船上的人发出的呼救声。 骞绯月不再迟疑,“石桥,带好绳子!”她飞快地把绳套套在石桥身上,“等下我们尽量控制船,你去把这两个绳套套到那两人身上。” 几个人中石桥的水性最好,游速最快,他们必须在那船掉下去之前,把人拉过来。 “嗯!”石桥把两个绳套挂在身上,脱下鞋子就要往水里跳。 “等等!”骞绯月拉住他,郑重地交代了一句,“若是有危险,保重自己性命为先!知道吗?” “嗯!”石桥乖巧地点点头,他转身果断地跃入水中,只是骞绯月没有错过他入水那一刹那瞥向九卿的眼神,那是一种坚定和期待。 “啊……”九卿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跳下去,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花怜!”这时已经远离他们而去的大船上,一个声音伴随着一阵破空声传来。 “啪!”花怜抬手接住,是一条长绳。长绳的另一端,是在那大船上。那是他大哥亲手飞出的。 “哥……”花怜的眼眸一闪,把绳子固定在了小船上。 “下令,随时保持绳子紧绷!”大船上的花灼一声令下,大桨的速度齐齐慢了下来。他们的船开始随着小船的后退也开始后退。 “花大哥……”慕容卿沫看着那海洞又开始靠近,远远地看,似乎自己就要被一张大口吞噬一般,她的脸上终于是带上了恐慌,“花大哥!我们会死的!” 花灼这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儒雅,那张一向温和的脸颊带着坚毅的狠色。他知道慕容卿沫的意思,可是那又如何。他前半生的所有目的,只有这一个弟弟而已! “嘭嘭!”远处的爆炸还在一点一点继续,现在的场面已经不是小火或是骞绯月能控制的了。黑火药沿着硝石岛一周埋了很多很多,现在的爆炸已经是前一个爆炸引起的了。而这种连环爆炸带来的,是更多的气球回缩。 第229章 你真的知道吗? “看——”远处船上的人看着眼睛的景象心狠狠揪起,因为那一片一片的海洞正在相互融合连接起来,沿着硝石岛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片环形的倒灌瀑布。 他们的船开始升高,海水倒流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强。 “天哥……”萧柯艾看到了那艘在海上如叶子般飘荡的小船,着急喊道。 “全速前进!”路朝天双眼也带着血红,他在海神岛的时候就有些不放心,没想到带着人过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这么惊险的场面。 “是!”一船的人卯足了劲开始迅速往前。这时候的他们不是没有看到前面的危险,但是他们此刻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掉下去。 “我们要后退!”慕容卿沫也看到了那些海洞成片成片地连了起来,似乎要把周围的一切全部吞没,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花大哥,把花怜哥哥他们回来吧,这样下去别说救人了,我们连自己都要保不住了!” “花大哥……”慕容卿沫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要跟着来这个岛上。花怜虽好,可是让她大燕的公主去给几个贱民陪葬,她又怎么甘心。她知道船上的人只听花灼的话,她只能从花怜入手。 “花怜哥哥还很年轻,那几个都不知道是什么人,花怜哥哥就那样跳下去。他不要命了吗!花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呀,你快救救他啊!”慕容卿沫哭诉起来,她的眼泪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花灼深深地望了慕容卿沫一眼,“允乙!” “属下在!” “看好海水流速,务必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把二爷救回来!” “是!” 花灼说完转身看向远处,他们的绳子只有一百丈长,若是真的离洞口太近,别说是花怜他们的船,就是他们自己,恐怕到时候也敌不过那吸力。 而石桥身上的绳子只有三十多丈长,所以千默他们必须尽可能地靠近黄婉婉他们的船才能救下他们。 “石桥,加油啊!”骞绯月看着那小小的人儿在海水中奋力快速地向前游着,因为海水倒灌的阻力,他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保证自己往他们的方向游去。 千默和花怜则轮流看着周围的礁石,然后用竹篙和长绳变幻着船的方向,同时控制着船不让它掉进洞里。 “千默,西南。”骞绯月在船头指挥着,她要随时观察着海水的流向和石桥、黄婉婉他们的方向。 “花怜,往东些!” 船在费劲地向着他们靠近,九卿也站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那一人一船的动静。 “救命——救……救命——”黄婉婉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咒骂范建和千默他们,她没想到这次回岛,什么都没捞着不说,现在连命都要搭上了。 范建还在咬着牙地划着桨,虽然每一次划动都几乎没有任何作用,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婉婉,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救你。” 黄婉婉看着这个还在和死神作斗争的男人,觉得自己非常可悲。逃了这么久,难不成死的时候还要跟这个窝囊废在一起?她一直在挑啊挑,嫌弃这个,厌恶那个,却不曾想临了却还是跟这个她最看不上的男人死在一块。 “范建,”黄婉婉的脸上带着绝望和嘲讽,“我黄婉婉绝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要跟你一起上路!” “婉婉……”范建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和讽刺的表情,心里就如万千针尖扎过,痛得连呼吸都停住了。 “别叫我!”黄婉婉已经歇斯底里,“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就是认识你遇见你,范建,我求求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任何一辈子,都别让我再看到你!” 范建的脸上带着无限的伤痛和不可思议,“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不是讨厌,是恨!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啊——”一个浪打来,范建忘记了划船,船猛烈地颠簸了下,黄婉婉一个仰倒落入了水里。 “婉婉——”范建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婉婉!”范建跳了出去,抓住了她的手,却和她一起被海浪卷了进去。 “不要!”九卿他们已经靠近,正好看到了两人落水的一幕。 石桥听到了几声呼喊,他的双臂猛地划动了几下,双脚拼命拍打着改变了方向。 “接住绳子!”眼见两人被海水快要冲下去,石桥大喊了一声,然后瞅准了方向把绳子抛了出去。 “呀!”范建在浮沉间听到了呼喊,他挣扎着探出水面,伸手接住了绳子。 “婉——”范建堪堪抓住绳子,黄婉婉一沉,又把他拖入了水里,“咕噜噜噜……”范建猝不及防下灌了很多水,脑袋一晕,手上不由一松,一根绳套从他的手中滑入水里。 “抓紧!”石桥终于游到,他潜下水把范建手上的绳子套进了他的手臂,然后把他托出了水面。 “呼——”石桥上去喘了口气又沉了下去,他看到范建拉着黄婉婉的手已经快抓不住,他沉下去帮着一起抓住了她的衣服。 “唔!”汹涌的海流冲击着几个人在海底翻滚着。石桥手脚用力划动着,一手还要拉着黄婉婉,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流逝,海水的吸力越来越强,她明显感觉自己已经快拉不住她了。 而黄婉婉因为不会水,在落水后没多久就已经晕过去了。范建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会水,但是此刻却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若不是还有根绳子抓着,怕是早就已经被冲下去了。 “呀——”石桥死死咬着牙,他感觉自己胸口的那口气快憋不住了,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身后的水正在垂直下落。 “九叔……”石桥的脑海只剩下了那个露着担忧神情的人,“啊——”他终于是张开了嘴,海水一下灌满了他的口腔,然后冲进了他的肺里。他用最后一口力气把身上的绳套松了出来,然后套进了黄婉婉的胸口。 “快拉!”骞绯月看着那几个身影几乎要消失在海洞边,她红着眼大喊一声。 “呀——”千默双手奋力一拉,花怜和骞绯月手持长篙在礁石上拼命一送,三根绳索,两根绷紧地随着他们的船的后退露出水面,一根则软软地跟了上来。 当骞绯月第一眼看到付出水面的两个人时,呼吸一滞,“石桥——” 第230章 后会无期 “石桥——”又一声呼喊传来,然后就是一个精瘦的身影跃入水中。 “萧柯艾!”路朝天大喊一声,一把甩出绳索套住了跃出水面的萧柯艾。 “允乙!”此时大船上的花灼也看到了后面赶到的路朝天等人,几乎是命令的同时,允乙已经把另一条长绳甩到了路朝天他们的船上。 “绑紧了!”允乙大喝一声,看到路朝天手上毫不迟疑的动作带上了几分欣赏。能在如此危机时刻奋勇冲上来,单单这种魄力就已经足够让他敬佩。 “花大哥,人救到了,快把花怜哥哥他们拉回来啊!”慕容卿沫看到两个人影被拖上了千默的船,急忙催促道。 “拉!”花灼手一挥,乔西和手下迅速转动轮轴,开始把花怜他们的船往后拖。 “月儿!”千默跟骞绯月打了声招呼,飞身上来路朝天他们的船,手持长篙帮着他们一起控制着船。他们的船要大上许多,控制起来虽然费力,但是效果更好些。 骞绯月则和花怜他们一起开始飞快地被花灼船上的绳索拖着后退。 “石桥……”九卿趴在船头,满脸痛苦地望着那海洞喃喃出声。 骞绯月双眼通红地看着那根软软的绳索,胸口的郁气和钝痛一下一下地涌上来。她咬着牙瞪着眼看着前方萧柯艾下落的方向,双拳在身侧死死捏紧。是她,是她亲手把他送去了死路。他还只是个孩子啊——骞绯月的脸上眼泪无声落下,石桥…… “嘭!” “唔!”一身红衣飘过,九卿被一脚踢到了船的另一边,“这两个是你什么人?”花怜脸上的肌肉抖动着,那是伤痛牵起的愤怒。那只是一个孩子,他,他们都成了帮凶! “花怜!” 花灼已经拉着他们到了船下,他冲着船下大喊一声,乔西和允乙把绳子丢了下去,示意他们先上来。 “花怜哥哥,你们快上来啊!” 花怜虽然愤怒,但是没有失去理智,他先把拴着晕过去的黄婉婉和范建的绳子抛了上去。然后先帮骞绯月把绳子绑好后才自己绑上:“想陪葬?”他踢了一脚呆滞的九卿,“想死就跟着跳啊!” “花怜!”骞绯月拉了他一把,真正把石桥推下水的,是他们! 九卿被花怜拎着带了上来,几人回到甲板上时都来不及解下身上的绳索,眼睛一直看着还在下面挣扎的路朝天他们。 “一定要没事啊!”几人的心里不停在祈祷着。他们看到萧柯艾已经跳进了那个海洞,那绳索也在快速地拉长再拉长。 “再接!”路朝天看着绳索马上要绷紧,命人赶紧继续接绳索。还好允乙丢了好几圈下来,他们的绳索都有百丈长。 “花怜哥哥你可吓坏卿沫了!”慕容卿沫哭着跑到花怜面前,被花怜用手挡住,“我身上湿,别脏了你的衣服。” 慕容卿沫咬咬嘴唇,没有作声。她转头看向花灼,扯起了一个笑容:“花大哥,花怜哥哥已经安全了,我们离开吧?” 花灼皱了皱眉,刚才是为了花怜,如今…… “哥!”花怜一看他哥皱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哥,再等一等!”他的眼中带着祈求,他知道刚才自己已经任性过了,将公主两次至于生死危机之中,若是真的被计较起来,怕是花家又要承受一次沉重的打击。 “花怜哥哥!”慕容卿沫的脸上已经带着似笑非笑的警告,“卿沫看在我们从小的情分上,可以陪你冒险。但是不代表卿沫的命,贱!花怜哥哥,她的眼神扫过骞绯月几人,“是不是在你的眼里,他们……任何人,都比卿沫要重要?” 花怜的脸色一僵,他不喜欢卿沫,但是两人确实从小相识。相比较九卿或是石桥,自然是跟卿沫更熟悉一些。对于他来说,真正在心里的除了家人,也就是骞绯月和千默他们。 “卿沫,我……” “花大哥,”骞绯月出声打断他,对着花灼示意甲板上的九卿和黄婉婉几人,“劳烦你帮忙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她转头看向花怜,“花怜,嘉州再见!” “千月!”花怜刚喊出声,骞绯月已经匕首飞出,人也跟着飞出跳下了船。 “千月——”花怜刚要起身,被花灼一把拦住,“卿沫不够,那大哥呢?爹娘呢?” 一句大哥,一句爹娘,让花怜的身形顿住了。他痛苦地看着花灼,“哥……” “走吧,相信他们!”花灼松开手,下令全速返航。 “石桥!”突然,甲板上的九卿回过了头,他看到了骞绯月飞身下去的一幕,他撑起身子跑到了栏杆边,一翻身坠落下去。 骞绯月刚落定,就看到了九卿跟着落了下来。 “月儿,上!”千默看到两人的动作,一个长绳甩了过来,两人借着绳子飞身到了路朝天他们船上。 “怎么样?”骞绯月明知道还没有结果,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众人把视线重新转到前方那个大瀑布下,萧柯艾的绳子还在延长,“绷!”突然绳子一紧,路朝天大喊一声:“收!” 几个大汉快速摇动起轮毂,已经接了三卷的长绳飞速缩短,缩短…… “快快快!快!”路朝天在一边不停喊着快,此刻大家的心就跟那一圈圈绕起的绳子一样,不停缩紧再缩紧。 “石桥,石桥……石桥……”骞绯月看到九卿的手不停绞动着,已经犯了白,他的嘴里一直碎碎念着,眼睛里是快要承受不住的紧张。 “萧柯艾!”路朝天看到了那个被绳子拖着的人,大喊一声,“快拉!” ……没有! 九卿望向绳子的尽头,没有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萧柯艾也已经是平躺着被拖着回来,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没有石桥。 骞绯月他们的眼神都黯了下来,石桥……没有石桥…… “石桥……”九卿嘴唇抖了抖,“石桥——”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 当一个人成了谜 我不知道 你竟会这样离去 那声“我去”竟是他最后的一句 在每个银河坠入山谷的梦里 我会醒来也忘记梦境 因为你不知道你也不会知道 逝去的就已经失去 当一个人消失天际 当未来成了谜 我不知道 你竟会这样离去 就像你不知道这竟是结局 …… 第231章 算什么? “大叔,接住啊——” 九卿看到石桥朝着他砸过来,忙伸出手想要去抱住他,但是当他的指尖快要抓住他的时候,一阵海浪拍来,仿佛一只巨大的野兽将他一口吞了下去。 “石桥!”九卿惊呼一声,从梦中醒过来,“呼……呼……”他的心口还在剧烈喘着,心头还弥漫着恐慌和心痛,“石桥……”他喃喃出声,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带给他一阵又一阵的凉意。 他坐起来走出了屋子,看到外面的天空已经渐渐泛着白色。他光着脚走向沙滩,走到岸边,看着前方还笼罩在晨雾里的海面。已经两天过去了,海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就和之前一样。 但是他到底感觉到了不一样。他还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刺鼻的火药味,还有那海的颜色,不再湛蓝,而是泛着让人弥漫恐慌的黑色。他知道在黑色的外面,是更加渗人的红色。那也是千月他们的“杰作”。 硝石岛,从海神节那天之后,就没有人敢靠近了。发生了那样惊天动地的地火喷发,吞噬的“大口”持续了近半个多时辰,让在海神岛过节的百姓都真切感受到了它的恐怖。 他也是,几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那张大口带给他的慌乱和害怕。那大口的深处,是怎样的地方,会不会也和现在这海面一样,漆黑一片?又或是泛着鲜血一样的红? 石桥,你一个人在那里,会不会害怕……石桥…… 九卿的眼泪顺着脸颊淌进了胡须里,他三天没有刮胡须了,他怕刮掉了,石桥回来会认不出他。对他来说,这样胡子拉碴的模样,才是他的九叔吧? “石桥,走!” “去哪儿啊九叔?” “打水,刮胡子!” 昔日的一幕一幕在他的脑海不停闪现,他的嘴唇颤抖着,连喉间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呜……”他捂着脸呜咽起来,“呜……” 萧柯艾光着脚走到沙滩边时,看到了蹲在地上低声哭着的男人,心头针扎一样的痛让他的胸口堵得快要喘不过气。他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松了又紧。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啊——”他伸起拳头就要揍下去,被一只大手挡住。 “天哥!”萧柯艾的双眼通红,眼角带着快要滴下来的泪。 路朝天看了还在抖动着双肩的九卿,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那两个人,但是他们把他当兄弟,他要救的人,他们自然也会帮忙。否则头儿和千月姑娘也不会帮他。 只是石桥……谁都没有想到,这孩子竟会为了九卿舍了性命。 “先找石桥!”路朝天拍了萧柯艾一下,带着人一起上了船。他们还没有放弃,除非见到他……他们不会放弃。 路朝天他们到了事发周围的海域,那里还有三条船在不同的方向寻找着。他们换下了他们,继续呼唤着石桥的名字。 萧柯艾那天跳下了那个海洞有三百多丈,后来也是晕着回来的。他一直撑到了自己快要闷死的最后一刻,只是没有发现石桥的踪影。 “石桥水性好,也许,被海水冲到了别的地方。”三天了,他们已经几乎绕着硝石岛一圈一圈往外推进了三里多地。地毯式地搜查,虽然仔细,速度却不快。而海水每时每刻都在流动,他们不知道石桥会被冲向哪里。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九卿也抹去了眼泪。睁着通红的双眼继续跟着下一拨人在海面上搜寻。 日出又日落,当夜幕又一次降临,石桥失去踪影的时间,又多了一天。 “九卿!”千默喊住了刚吃完饭又要跟着夜班的船出去的九卿,“封顺来信,黄婉婉和范建都已经醒了。” 九卿的身影顿了下,依旧往外走。 “站住!”骞绯月一拍桌子,冷冷地出声,“为了那两个人,你还有他,付出了多少?现在人救回来了,你又不管不问了。呵……九卿,你说你这样对得起谁?你对谁有交代?” 骞绯月不是在为那两个人说话,她心里痛。那么多人,尤其是石桥,拿着命帮他救回来的人,他又像是毫无不相干的人一样。那他们的付出算什么?石桥的牺牲算什么? 九卿的脸上闪过不自然,他的步子停了下来。 骞绯月说着说着鼻子就酸得难受,她一想到那样欢乐爱笑的石桥,如今还在冰冷的海水里飘着,她的心里就内疚到流血般疼痛。 “月儿……”千默搂住她的肩膀,看到她的疼痛,他心里更难受,“九卿,我们明天会先去琉都,若是你不在意,那两个人我就随意处置了。” 九卿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绪复杂。他深吸了一口气后走了出去,又一次登上了船。月亮湾上现在还有六百多个人,他相信,他们终会找到他。 第二天,千默、骞绯月,还有路朝天和明秋,登上了船。萧柯艾留了下来,他会带着人继续找石桥。而他们因为跟花灼的约定,需要启程了。 “等下!” 张大刚要扬帆,九卿走了过来,“我跟你们去趟琉都,再回来。” 千默点点头,让他上了船。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骞绯月没有再骂,她看得出来,今天的九卿不一样了。 再回到琉都,明秋的脸上也是有些不太平静。尤其是当他路过被封的琉都酒楼门口时,身侧的手不由动了下。 “嗯?”千默感觉到他身上一闪而逝的杀气,一个眼神过去,明秋松开了袖中的手。 几人到了对面的琉都客栈,那是花家的产业。花灼把黄婉婉和范建安置在这里,他们则已经回了京城。这次的事,让慕容卿沫惊吓不轻,也不知道他们回去会不会面临什么困境。 正如他们担心的那样,慕容卿沫在两天前到了京城。而当燕皇知道了他的宝贝公主在琉都遇到了如此危险的事时,大发雷霆。 “花领主,朕可是一直对你很信任,这次还破例让你在京中小住这么久。”燕皇对着在殿上请罪的花灼淡淡说道,“这次,你让朕太失望了。看来,花怜那跳脱的个性也是对你影响不小。” “皇上恕罪,是花灼一意孤行……” “住口!”燕皇厉色一声,又放缓了语气,“朕知道,你对花怜疼爱有加,只是花灼啊,这玉不琢不成器。今日起,就让花怜跟着老二上书房,让容大人,好好管教管教。” “……”花灼的眉头微微一皱,终于还是伏下了身,“谢主隆恩!” 第232章 我叫九卿 花怜被留在了京城,跟着二皇子,当然还有其他几位王孙贵族,一起在容少师手下学习。他自然是不乐意的,但是在看到花灼有些疲倦的脸色时,他知道,这次自己又给他们带去了麻烦。 “哥……”花怜在去书房前,先跟花灼道别。这次的惩戒,不止是他被罚在宫中学习,还有花灼,也被勒令即刻启程返回燕西。 天还没亮,但是花灼已经起了。允乙收拾好了所有的行装已经在装车,花灼则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听着他的爹娘在房内低声叹气、啜泣。 “坐。”花灼看到花怜过来,示意他一起坐下。 “你去书房,切忌任性妄为。花家……” “哥,我知道。”花怜抿唇,花家,等在皇家手上的把柄越来越多,花家也就越多被掣肘。 “嗯。”花灼知道自己的弟弟并不是表面那样纨绔任性,“卿沫那边,此次以后,希望她能想明白。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小心,女人……有时候,”很可怕……还有句他没有说,尤其是求而不得又手握权势的女人。 “我知道了。哥,你……”花怜的脸上带着担忧,他担心很多事,只是到了嘴边,却发现问再多又有何用? 所有的所有,最后,只是化作了一句“保重!” “行了,你的那些朋友,大哥会替你照顾好。爹娘……”花灼转头看着房间,“就交给你了。” “嗯!”花怜的眼睛有些涨,他闷闷地点点头,他一直知道,他的大哥,不喜争抢。只是花家长子的名头,却逼着他一直在算在,让他连最简单的幸福都那么难得。 花灼拍拍花怜的肩膀站起来,走到花家主他们房门前,撩起衣袍跪了下来,“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爹,娘,孩儿此一去,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爹娘珍重,孩儿不孝! 头磕罢,花灼站起身,脸上已经带着了来时的微笑。若不看他眼底的那丝不易察觉的不舍,还以为他是回来,而不是离开。 “灼儿……”花夫人终于忍不住跑出屋子的时候,花灼的马车已经离开了花家的大门。 “娘……”花怜上前扶住他,花灼都没有让他们送。他不喜欢离别,不喜欢送别。这样也许还能欺骗自己,他不会离开太久,不需要送,因为……很快便会回来。 马车刚走到江南大街路口,被另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阿灼还是不喜欢别人送啊!” 车帘后的花灼微笑出声:“殿下果然最了解臣。” “阿灼,”慕容君逸在车帘口有些踯躅,“这次的事,本宫……” “殿下不必多虑,臣是时候回去了。否则,怕是到时候想帮殿下都是有心无力了。” 对面的车里在听到这句话时,气息微微一顿,随后是一阵轻笑:“阿灼,有本宫在,燕西的领主只会是你。” 花灼摇摇头:“只求殿下能帮忙看着点阿怜,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本宫知道了。”慕容君逸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说完后又低声接了一句,“卿沫,也是本宫唯一的妹妹。” “是!” “时辰不早了,阿灼一路顺风!” “多谢殿下。”花灼隔着车帘抱了抱拳,允乙一驾马车,与慕容君逸的马车擦身而过。 “回宫!”慕容君逸一声令下,马车调转车头朝着城北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天气已经转凉,秋日的天亮得比较晚,直到马车消失在蒙蒙的天色里,两辆马车的车帘都没有被风带起一分。 “领主,那大巫……” “已经知会过他了,他暂时不跟我们一起走。” “可是……”允乙有些担心,他知道花灼这次回去是要去九幽沼泽。大巫,毕竟是百年来唯一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若是有他陪着,把握肯定是要大得多。 “强者之路,不以死为终点。”花灼说完便不再开口,他闭上眼睛开始养神。此去一路往燕西,又是十多天的路程。离开了京城,他就逼着自己不去想京城的事,鞭长莫及。他很清楚,若是想更好地保护爹娘和花怜,他自己的强大才是最重要的。 允乙听到花灼的气息变得平静绵长,知道领主是不想被打扰了。 “强者之路,不以死为终点。”若是一个人以“不死”作为目标,那么相当于把自己就框在了“安全”的范围内,这样又如何能突破,能进步? 允乙一直知道他们的领主表面温和,但是要是狠起来,比谁都狠。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心里也升起了一股豪气。是啊,死岂会是终点。死都不惧,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变强的心。 马车里的花灼感觉到了允乙气息的变化,嘴角牵起了一个弧度,才真的开始放松养神。 九幽沼泽,在至阴之日进入会比平时安全一些。这是大巫给他们的告诫。冬至的阴阳交替对应复卦,复卦是震在坤下,这个“震”就是阳气初生,其卦象是一阳初生,五阴压迫。冬至日阴至而阳,“至”,便是极点。冬至,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一天。 所以花灼跟骞绯月他们约定的进入九幽沼泽时间,便是冬至日。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骞绯月和千默也不着急赶路,他们要先把硝石岛的事安排好。路朝天要跟着他们去嘉州,硝石岛和月亮湾的重担,要落到九卿头上。石桥出事,是他们没有想到的结果。 他们看着九卿面对范建和黄婉婉时的模样,之前的担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范建又一次看到了这个男人,那个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却又把他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九哥,九哥……我错了……”黄婉婉一下冲到了九卿脚下,抱着他痛哭出声。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回去偷东西的,“我只是想你了,我没想到会遇到大灾,害得石桥她……” 九卿冷冷地低下头看了扒在自己脚上的女人,没有理会。他抬头看着范建,用着因为几天的疲累而有些沙哑的嗓子说道:“我叫九卿。” 第233章 你就是那个道士 “九卿……”范建又一次感觉到了熟悉,他在硝石岛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很眼熟,“九卿,九卿……我们见过吗?” 骞绯月他们看到这个场景,望向范建,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们毕竟是同一个人不是吗? “可能吧。”九卿俯下身挑起黄婉婉的下巴,“好好珍惜你这条命,下次,可不会有人救得了你。” 他的脚轻轻一挣,把黄婉婉踢到了一边,转头看向范建:“别人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希望你别走我的老路。” 他说完转身跟千默他们示意:可以走了。 骞绯月和千默点点头,几人转身离开。 “我想起来了!”这时,范建惊呼一声,他快步跑了上来,挡在了九卿的面前,“是你!你就是那个抱着婴孩救了我们的道士!” “嗯?” “什么?” 骞绯月他们和九卿都扬起了疑惑的眼神。 范建朝着千默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没错,就是你。四年前,就是你救了我们。我记起来了,九卿,当时你也是这样说的:我叫九卿。” 骞绯月他们一脸迷惑地看着九卿,她们记得九卿曾说过他回到了十年前,他还和范建有过一次焦急。那四年前又是怎么回事? 地上的黄婉婉这时也爬了起来走到九卿面前打量着他,当眼前长须的九卿和脑海中的人影渐渐重叠时,她脸上的震惊之色也越来越重,“你……是你,你是那个道士。” “你——说——什——么?”九卿呆呆地抬起眼眸看着范建和黄婉婉,“四年前?” “九——哥,你……不记得了?”黄婉婉试探问道。 九卿斜着眼看着她,突然手一伸出,掐住了她的脖子。 “嗬——九……” “说清楚!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你放开婉婉,放开他!”范建上来要掰九卿的手,被他一掌挥开。 “说!” 骞绯月和千默对视一眼,九卿的动作还有此刻的眼神,都让他们感觉到了一股陌生和心惊。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冷酷的九卿,他们完全不会怀疑,若是黄婉婉晚说一刻,九卿的手就会捏碎她的脖子。 “咳咳——我……说——松!”黄婉婉被九卿丢到了地上,使劲地咳嗽了几声后马上哆嗦着交代出来,她此刻连跟九卿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我……四年前,我和范建坐着船沿着河一直往上,准备去上游网鱼。那天……” 听完黄婉婉的讲述,几人包括九卿都皱起了眉。按他们的说法,九卿那天是道士打扮,手里还抱着个小孩,还救了差点因为暗涌翻船的他们。 “那小孩多大?”骞绯月脑海中冒出一个奇异的念头,她不由问了一句。 “这……这么大。”范建比划了下,那也就是个一岁多的幼童一般大小。 “九卿?”骞绯月的眼中带着询问,她发现九卿的脸上也是带着迷茫。 他的眉头一直皱着,太阳穴的青筋也在跳动,他使劲地想,却一点记忆的线索都没有:“唔——”他的头突然刺痛起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九卿揉着额头,却始终想不出来,他摇摇头暂时不再去想:“那后来你们有没有再见过我?” 两人都是摇头,范建蹲下身扶着黄婉婉,朝着九卿紧张说道:“恩公,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吓婉婉了?” 九卿的脸色不太好,带着些虚弱的苍白。他看了范建和黄婉婉一眼:“你们好自为之。”然后和骞绯月他们走出了客栈。 几人沉默着走到了开阳港口,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纳闷。九卿……似乎有一段他自己都忘记了的记忆。而骞绯月和千默心里的疑惑却更重,难道,九卿身体原来的主人,还有过别的经历,是九卿没有接收到的? “九卿,”在码头站定,骞绯月看着他认真问道,“你,一点记忆都没有?” 九卿摇头:“我的脑中似乎有一片地方很混沌,那里好像有东西,但是我却看不清。当我很努力想要去看清楚时,头就会很痛很痛,让我根本没办法去看透。” 骞绯月示意千默上前给他验了验伤,千默仔细看了好一会:“外表来看,没有受伤。但是气血运行似乎有些阻塞。”头颅太过重要,他不敢贸然把内劲输进去探查。 “算了,看不清,也许是时机未到。”九卿因为强行想触碰那块阻塞的区域,让他的脸色很不好。 骞绯月皱了皱眉,还是开了口:“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孩子,是谁?” 九卿看着骞绯月眼中的深意,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你……你是……说?” 骞绯月点点头:“太巧了不是吗?” 九卿和其他人的表情都是震惊的,他们的脑海中不由同时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四年前,那孩子一岁多。石桥六岁,没有爹娘,没有记忆,却一直粘着你……”骞绯月的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和心痛,若他真是那个孩子,他是凭着怎样的直觉和感情,才会孤身一人找到了硝石岛,找到了九卿,然后……为他……付出了生的代价…… 九卿身体晃了晃,“石桥……”他的脑海中不停闪过那一张肉嘟嘟的稚嫩小脸,一直扬着天真的阳光笑容。 “石桥,你从哪里来?” “我不知道啊!不记得了。” “那你爹娘呢?” “爹娘?也不知道啊,不记得了。” “唔——”九卿的头又痛起来,他想要多想起一些关于那个孩子的事,可是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头都要炸裂开来。 “放松!别想!”千默一把抓住他的手,按住他的穴位让他的筋脉松弛下来。 “九卿,”骞绯月看他终于是缓和了些,只是脸色却更苍白了,“你……还记得之前你跟我们说过的范建的事吗?”她有件事想问他,趁着现在,他还记得范建的事。她怕不问,若某一天,他脑海中的记忆被九卿的记忆占据,他们想查,就更难了。 九卿深吸了几口气,逼着自己不去想石桥的事,才冷静下来慢慢去回想范建的事。范建的前世和今生。想的时候他差点又窜回黄婉婉他们说的几年前九卿的事,他硬逼着自己回到原先的记忆中。 想了好一会,他才微闭着眼睛点点头:“记得。” “好,那我问你!”骞绯月看了眼千默,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她轻声说道,“黄婉婉肩上的红色印记,你知道是怎么来的么?” 第234章 莱州 “红色印记?”九卿一脸的迷茫,范建虽然与黄婉婉从小相识,少年订亲,但是两人倒是一直恪守礼节。一个是不舍,一个是不屑。所以九卿也不知道骞绯月说的黄婉婉身上的印记。 “你没见过?”骞绯月再一次的确认让九卿红了脸,让路朝天他们都不由尴尬咳嗽了几声。 千默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的月儿,有时候那么聪明,有时候却迟钝的可爱:“月儿,我来问吧。”千默把骞绯月拉到自己身边,瞪了九卿和路朝天他们一眼,不许他们乱想带坏了他的月儿。 “你跟着黄婉婉那么多年,有没有反常的时候?或者跟什么特殊的人见过面?又或者她的身世有没有可疑?” 这样一说,九卿恍然,怕是黄婉婉身上有他们想知道的秘密。他回想了下自己跟着她的几年,在村里的时候她应该是没有什么异常的,身世也很清晰,这点他还是能确定的。 特殊的人见面……“有!”九卿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老头,黄婉婉要嫁的人!” 九卿重生后,就回村去找了范建和黄婉婉。后来看着他们订亲,看着黄婉婉悔婚,然后一路跟着黄婉婉出了村,“嫁”给了那个老头。 “我跟去看了,那个老头家里有很多和黄婉婉一样的年轻女子。”九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此刻再说起黄婉婉三个字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袒露心声时的不甘和自嘲。剩下的只有冰冷和不屑。 “黄婉婉没有嫁给那个老头,她只是被银子吸引了去。十两银子,画一幅画!”九卿说到这里顿住了,他皱了皱眉把千默拉到一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千默听完皱起了眉,脸上带上了厌恶之色。他看了九卿一眼,最后说了一句:“这人,我们救的怨!” 九卿的脸色一僵,随即带上了浓浓的抱歉和伤心之色。 千默没有多说,石桥的事,不仅在九卿,对他们来说,也成了永远的痛。 “硝石岛和月亮湾交给你了,希望你别再让我们失望!” 九卿点点头:“石桥一天不找到,我一天不会离开。” 千默拉着还露着迷惑的骞绯月上了车,“月儿,我们走!”路朝天和明秋也跳上车架,朝着九卿抱了抱拳,马鞭一挥,驾车离开。 九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也踏上了船。他会替他们守护着硝石岛和月亮湾,也会找到石桥,然后带着石桥一起去寻找他们丢失的记忆。虽然他已经记不起,但是心里的直觉告诉他,石桥,就是那个他以前带在身边的孩子。 他是谁?自己又是谁?他们从哪里来?他……是自己的孩子吗?九卿看着前面的海面呆呆出神,他没有再去拼命想那想不出的过去。 他的脑海浮现那一天的场面,他和石桥坐在大岩石上,石桥拿着小石头在岩石上胡乱划着:“我有想啊,可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的时候,我就很难过。所以我不就不想了啊,不然我就不开心了。” “……那你怎么办?” “等想起来那天啊。” “石桥,九叔也在等……等想起来,等找到你。石桥……你要等我!” 靠近琉都的海面依旧是平静的、湛蓝的,百姓看着这样的海水,还是心有戚戚焉。海神娘娘发怒的情景太过恐怖,以至于他们在很多年后都不敢再靠近那片海域。因为当地百姓的抵触,硝石矿的开采,朝廷也暂停了下来。 在事情过去了一年多后,当他们又想重提硝石矿的时候,那艘前去打探消息的船一踏入那片区域,就遇上了地火喷发和大海洞。自此之后,众人几乎都是歇了硝石矿的心思,他们不敢再去触碰海神娘娘的底线,生怕惹怒了海神娘娘,遭到灭顶之灾。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此时,骞绯月和千默他们已经离开了琉都,在往西面赶去。 “九卿跟你说了什么?” “唔……”千默犹豫了下,他不想让那些肮脏的事污染了她的耳朵,“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骞绯月耸耸肩不再多问,他从千默的表情也猜出了七八分,怕也是些不入耳的污秽:“那你有线索了吗?” “说不好,得去看看。” “去?” “嗯,去那个老头家打探下。” “在哪里?” “莱州!” 莱州,也在剑南道,与琉都隔了一个眉州,也在海边。只是与琉都的三面环海不同,它是一个狭长的州域。整个州在大燕的版图上,就是一条带子。带子的一边便是海岸线,另一边也是临水,那是剑南道境内的河流,名为固河。固河从西向东,贯穿了整个剑南道。 莱州虽然两边都是临水,但是带子的中间区域,却有很多低矮的山丘。大泽山、艾山、牙山、磁山、卢山、昔山……群山起伏和缓,连绵逶迤。 因为莱州境内山坡平缓,沟谷浅宽,沟谷内冲洪积物发育,土层较厚,加上雨水适中、空气湿润、气候温和,所以莱州尤其适宜种植农作物。 “头儿,我买了些奈果,看上去不错,你和千月姑娘来一点?”路朝天说着递进来两个红通通的果子。 骞绯月拿到时脸色有些啼笑皆非:“你说这个叫什么果?” “奈果!无奈的奈。”路朝天虽然也住剑南道,但是他也没到过莱州,加上中间还隔了个群山缭绕的眉州,他们根本不知道莱州是什么样子。 “月儿认得这种果子?”千默看着手上这个小小的红通通的果子,甚是好看。 “嗯,”骞绯月咬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声音,“唔……好甜。”她的眼睛都甜眯了起来,“这个,也被称为苹果。” “苹果?”千默也咬了一口,发现甜中带酸,清脆爽口,“苹果好听,也好吃。” 骞绯月笑着点点头,他的眉头一直皱着,太阳穴的青筋也在跳动,他使劲地想,却一点记忆的线索都没有:“唔——”他的头突然刺痛起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九卿揉着额头,却始终想不出来,他摇摇头暂时不再去想:“那后来你们有没有再见过我?” 第235章 阳神庙 芝福,位于莱州固河边,是范建和黄婉婉的家乡。九卿的记忆里,黄婉婉肩上的印记除非是天生的,否则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芝福府城的阳老爷处刻上的。 “头儿,消息来了。”在他们慢慢悠悠晃了两天到达芝福府城时,关于这个阳老爷的资料也交到了千默他们手上。 “封顺的速度快了不少啊。”骞绯月看着千默手中的暗信,赞叹了一句。 千默点点头,自从独孤殇来过之后,顺风行的效率确实高了很多。看来,独孤殇留给封顺的,应该是飞鸽盟的中坚力量了。 两人看完阳老爷的资料,有些不解。 “这阳硕,居然是当地供奉的神明后人?” “阳神庙……”千默看着手中的资料有些凝重,在琉都呆了这么久,对于当地百姓对神明的敬畏还是有所了解的。那是一种不容亵渎、不容诋毁的虔诚。 骞绯月也想到了这点,她很清楚“信仰”对于人的重要性。 “那个……九卿说的阳硕的事,很丑?我可不是好奇哦!”骞绯月连忙撇清。 千默一脸郑重地点点头:“嗯,我知道,月儿你一点都不想知道的。” 骞绯月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绣拳就锤了上去:“快说!” 千默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那老头喜欢玩。弄、年轻女孩子,喜欢给她们画画,不穿衣服那种。” 他的话很直白,干巴巴的,但是骞绯月却是浑身一抖。她想起了香山深处的那个变//态,那个对着镜子舔着自己的人。 “月儿……”千默感觉到手心的小手一阵冰寒,担忧地捧起了她的脸,“怎么了?” 骞绯月摇摇头,“没事,觉得恶心罢了。”她甩甩头,把那个变态甩出脑袋,“那黄婉婉身上的刺青,会不会是这个阳硕留的?” “有可能,所以我们要去探一探。” 话音刚落,路朝天就示意他们芝福客栈到了。现在他们知道,几乎大燕国所有的府城名字命名的客栈和酒楼,都是花家的产业。 花怜这次来,交给了他们一块玉牌,凭着玉牌可以获得所有花家名下的铺子的最高待遇。不过她没有拿出来,只是要了三个普通的房间。 明秋和路朝天住在了一起,明秋不爱说话,尤其叶和出事后,他的性格显得更加阴沉。不过路朝天到底是见惯了世事的老江湖,一路跟他聊天,开解他,几天下来,明秋对他也是颇为尊敬。 明秋的伤已经好了,两个人也时不时会切磋下武技,讨论几句心得。千默也会偶尔把他的一些想法和心得告诉他们。虽然冷祤寒给的秘笈不能传授,但是一些他自己悟出来的经验还是给了他们很大的启发。 在客栈落脚后,几人简单吃了饭,便出发去了固河。 “头儿,就在前面。”路朝天手指之处,他们看到了一座朱漆大门的土黄色庙宇。 传说,有四个女子在夜晚去固河边散步,看到一个用石头雕刻的人竟然被海浪推上了岸边,这个石头人的名字就叫阳。其中一个女子将阳带回了家,后来竟然被发现怀孕了,没几天就生下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女子在生下孩子后就去世了。 传言那个女子是升到仙界做了阳神的妻子。为了纪念这件事,当地人建了阳神庙,而且共同抚养了阳神的孩子。他们认为阳神在他的孩子身上留下了法力,可以保佑他,也能保佑善待他子嗣的人。 虽然传说已经过去了几百几千年,传说也变幻了无数的版本。但是阳姓的人,在当地,因为冠了阳神的名,还是被百姓们尊敬爱戴着。 他们走进阳神庙,因为不在节日,阳神庙的香火并不旺盛,只有一两个面露愁色的百姓在大殿跪拜祈祷着。 跨进正殿,正**奉的巨石雕成的魁梧男子便是阳神。几人围着阳神庙转了几圈,发现这个庙似乎就是最普通的随处可见的神庙。不论是神像,还是庙的规模,就和大燕其他地方的土地庙差不多。 “没发现异常。”明秋和路朝天各自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 千默和骞绯月点点头,没有异常事情就更好办了。 于是,就在当夜,当地的阳神后人阳硕就被绑到了固河边的一个阴暗森林里倒挂到了树上,只留下一条裤衩。 阳硕的眼睛被蒙着,嘴巴里塞着路朝天随手捡的他自己的袜子。“呜——呜——”他不停扭动着自己干瘪瘦弱的身体,嘴里发出呜咽声。 “闭嘴!”路朝天蒙着脸,拿着刀面拍了下阳硕的大腿。 “呜!”阳硕一个激灵,差点失禁。 “不想你那玩意儿没用,就乖乖交代!”路朝天说着又那刀在他大腿。根部,擦。了擦,害得阳硕蒙着布的眼角都吓出了泪水。 “呜呜呜呜!”阳硕被倒挂着,吃力着猛点着头。 “嗯!”路朝天拔出他口中的袜子,“呵呵呵,你那么怕做什么?就你这一夜连御数,女的状况,就算我不切,怕也是用不了多久了。”说着他作势要把刀伸过去。 “不要不要!大侠饶命,饶命!”阳硕蹭着双腿往后缩,“大侠不要不要,我没有,我没有啊……” “没有?我可是亲眼看到有十个女孩子在你床上躺着,一丝。。不,挂!难不成,你的根,和你名字一样,硕?” “不是,不是,”阳硕不停往后缩,眼泪都下来了。这是什么人,这么……恶心。 “什么?你说我恶心!”路朝天啪地一刀面就拍到了阳硕身上,“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阳硕欲哭无泪,他这是得罪了哪方神圣了:“大侠,大侠,我没有。我没有连御……她们只是被我迷晕了。我,你看我这个年纪了,哪儿还能……”他今年已经四十有七了。 “你不是阳神后人么,我以为你英明神武,宝刀不老……” “大侠,大侠,我没有……阳神后人,就是那些愚昧的百姓说的,我就是姓阳而已。我……我其实不是莱州人士。” “那你迷晕了他们做什么?” “画……画。”阳硕眼睛被蒙着,只是凭着声音在转着头说着,“我,我有个小小的爱好,就是尤其喜欢画女子的……身/体。” 路朝天又把刀面贴到了阳硕的腿上,“还有呢……” 第236章 特殊癖好 “都问清楚了。”路朝天和明秋回到芝福客栈,跟千默和骞绯月他们回报了晚上的情况。 “那阳硕就是一个假大空,他本就姓阳,三十年前无意中到了这个地方,发现有个阳神庙。就利用自己的一点小聪明,设计了几个巧合,让大家误以为他是阳神后人。他借着这个名头敛了不少财,过上了悠闲的日子。” 阳硕有个特殊的癖好,尤其喜欢画赤、身,女子的画像。不过这人变态之下,胆子却小的很。每次都是用银子引诱年轻貌美的少女,然后用迷药迷晕她们,等那些少女醒来,衣服什么的都被穿好了,会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那那个刺青?”骞绯月对这人的特殊癖好没有一点兴趣。 “哦,那个刺青,他说是他以前无意中看来的,觉得很有味道,就在其中一些女子身上纹了。” “哪里看来的?” “京城!” “嗯?” 路朝天点点头:“这个阳硕年轻的时候是在京城的一个红楼专门替那些花娘画画的。他说曾在一个花娘的肩头看到过这个刺青,他觉得女子身上这样的刺青就好像美人痣,因为带着鲜血的味道,比美人痣还要有……诱/惑。所以他在觉得美丽的女子身上都刺上了这样的刺青。” “头儿你看!”路朝天从怀里拿出一卷画像,刚要打开被骞绯月一把抢过。 “还有什么?” “哦,人被我剥光了吊在阳神庙外了。”路朝天本来还想把他的罪状写出来,挂在他身上。但是想到那些女子,还是没有这样做。他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黄婉婉,那些受害的女子里,总是有无辜的人在。 “嗯。”骞绯月他们听了他的想法,对路朝天的细心和善良有些刮目相看。 “这一夜辛苦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渐亮,千默让两人下去休息。 “等等!”明秋难得主动出了声,“头儿,我不要跟路朝天睡一个屋子。” “为什么?”骞绯月好奇,两人出任务之前还挺好的。 “我怕失、、身!” “噗……” “咳咳咳咳……” “你!” 三个人都被惊得不轻,骞绯月和千默面色古怪地看着明秋和路朝天,“你们……发生了什么?” “没有!”路朝天跳了起来,“什么都没有!明秋,你小子瞎说什么!” 明秋想起晚上路朝天审问阳硕的手段撇撇嘴,“你有特殊癖好!” “我——” “噗嗤……” 路朝天无语,另外两人古怪笑出声。路朝天自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他只是知道这样的人最怕失去什么。 “好了,回去吧!”千默手一挥,看着明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眼神,心里无奈摇头,这明秋一路上时不时被路朝天挤兑,今天总算是搬回了一局。 其实路朝天也不是故意挤兑他,他只是很会拿捏人的脾气。明秋性子有些偏执,有些事容易想歪,不是非常的手段,他不太能改变想法。所以路朝天时不时刺激他下,经常惹得明秋跳脚。谁知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骞绯月笑着看着两人离开后转头瞪了千默一眼:“转过头去!” 千默眼中尽是要溢出来的情义,他的月儿是吃醋了。 “看什么,快转过去!”骞绯月把他的脸掰了过去,脸上透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红,“还是你想看?嗯?” 这话一出,千默赶紧转过头去,只是侧脸笑着的嘴角还是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骞绯月转过些身子,把那些图铺开来,自己看了看。撇开阳硕肮脏的手段,他的画功不得不说还是一流的。尤其是女子的身姿和神韵,拿捏得刚刚好。 她在那些画里发现了黄婉婉的身影,心头不由替九卿的前世摇了摇头,因为黄婉婉的眼睛是睁开的,她……是醒着的,还摆了个极尽,妩。。媚的姿势。 她没在她身上再花时间,仔细地看了画像上的那个红色刺青。她猜得没有错,阳硕那么喜欢这个刺青,应该会在上面花不少笔墨和心思。 当她看了一张又一张的画像后,终于大约看出了那个刺青的模样,那是一个字。之所以没让路朝天直接问阳硕这个刺青,就是怕暴露目标。所以路朝天问了很多的问题,问了人,也问了字。每一个问题几乎都是不多不少。若是万一有人追究,应该也找不到他们想要知道的重点。 骞绯月把画像收起来,拿笔描摹了出来拿给千默看:“是‘复’。”黄婉婉和其他几个女子身上刺的字是一个“复”字。 千默拿过纸看了很久:“我身上的,也是这个字?” 骞绯月示意他把肩头露出来,拿着蜡烛凑上去看:“不太像……”因为看出那几个刺青的字,看得久了,她第一眼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但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字。”骞绯月帮他把衣服穿好,“但是手法看着是一样的,至少也是有了一丝线索。” 骞绯月唤出小火,把画像烧毁了。一顿忙活下来,天色已经大亮,两人略微擦拭了下就下楼吃早饭。等路朝天他们醒来,他们就该出发了。虽然离约定的时间还很长,但是他们还是想早点上路。路朝天虽然不说,但是他们知道,他心里肯定是想尽快赶去嘉州。 就冲他不说一句着急,耐心陪着他们先绕到莱州来找线索的心意,他们就不能辜负。 “月儿,这家客栈的特色虾仁面片。”千默昨天特地交代了厨房准备的。 骞绯月满脸幸福地接过面片,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到他碗里,他喜欢吃稀饭,但是也喜欢她给他夹的菜。 两人相视一笑,低头吃了起来。 “清莲,那个面好像很好吃,要不就给你点一个那个吧?”边上桌子的一个男人,看到骞绯月面前的面,对着身边坐着的温婉女子说道。 “胡说,那面看着就不便宜。这馒头就顶好,还顶饿。”叫清莲的女子嗔了他一眼,把碗里的一个肉包子递过去,“快吃,吃完赶路。” “一碗面,要不了多少钱吧……”男子还想坚持。 “再便宜也顶得上一贴药呢!” “清莲……我都说……” “闭嘴,吃包子!”清莲一把把包子塞进了男子嘴里,男子看身边女子真的要翻脸了,拿着包子吃起来,也不敢再说话。 第237章 活炼式 “清莲,肉包子太油腻了。”男子拿出口中的包子,“我想吃馒头。”说着伸手去换女人手里的馒头,被女人“啪”得一声打了手。 “瘦成什么样了都,吃包子!油腻也给我咽下去。”说完她埋头没几口就把手上两个馒头咽了下去,“你快吃啊,我去结账。” 女人站起身来,走去柜台结账。 男人在后面看着女人的背影,张嘴咬了一口包子,刚准备咽下去,却突然被喉咙口冲出来的一阵咳嗽把包子吐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阿元!”清莲转身冲了回来,赶紧帮他拍着背顺气。 “咳咳咳……”男人一直在咳嗽,到后面感觉连肺都要咳出来了。 “阿元……”清莲的声音里带着心疼和着急,她伸手倒了杯茶,“喝口水,看能不能压下去。” “别喝!”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清莲的手顿在了空中,她转头看向一边的桌子,发现是一个小姑娘。 “咳咳咳咳!”男人还在咳,“呕——”直到咳到反胃,他才停了下来。此时他的脸上已经因为剧烈的咳嗽变得通红,胸口不停起伏着喘着粗气。 “姑娘,”清莲把水放下,走到骞绯月面前,略福了身,“咳嗽的时候不能喝水吗?” “嗯,容易呛入气管。”骞绯月把最后一筷子面吃完,跟千默起身准备离开。 “姑娘……”清莲想挽留下,只是两人的身影没有停顿地上了楼。她轻叹了口气,走回桌前看着她丈夫,“阿元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们走吧。”男子把剩下的包子慢慢吃了下去,然后拿起包袱跟清莲走出了客栈。 屋里,骞绯月和千默开始收拾东西,他们也准备离开了。 “那个男人……”骞绯月犹豫着开口,最终还是摇摇头。 千默轻轻**了下她的发顶,他刚才听男子的气息,已经弱如游丝,怕是,命不久矣:“人各有命。” “嗯。至少有人真心待他。”他们看得出来,那叫清莲的女人虽然性子刚烈,却无微不至地对他好着。 一个时辰后,路朝天和明秋也起来了,他们也要离开启程了。他们接下去要穿过四道十六州,历经二十天左右的时间,然后就会到达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嘉州。 马车在路上动了起来,因为街窄人多,马车行驶得很慢,也让他们听到了街上人们的纷纷议论。 “啧啧啧,谁这么大胆,真是不要命了,竟然这么戏耍阳神后人。” “嘘——不怕自己被牵连啊?不过……”也是有人质疑的,“那人真的是阳神后人吗?不是神的后裔都是有法力庇护的吗?” “也是,哎,你别说,那老头皮包骨头的样子,还真是不像什么神的后人。” “何止是不像,简直丢人!”有人气愤,竟然在阳神庙门口赤身,裸。、体,“亵渎!这是对神灵的亵渎!” …… “变//态!”明秋在车架上不温不火地说了句,惹得路朝天差点一脚就把他踹了下去。 “你……”路朝天磨了磨牙,拿起挂在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脸上的不忿也随着酒的下肚散去了,“没你‘面瘫’强!” ……明秋二话不说,袖子一闪,手掌已经朝着路朝天攻去。 “哟呵,面瘫会偷袭了啊!”路朝天边笑着边用手格挡,两人在车上小小地比划起来。 马车里,骞绯月依着千默靠在软垫上,两人静静地翻着书,一点都没被外面的动静打扰到。看着看着,骞绯月的气息越来越缓,越来越稳。到后面,她哪怕是翻书或是拿杯茶,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变化,一丝晃动都没有。 千默手里的书还拿着,眼睛却已经转到了骞绯月身上。后来他的目光太过炽热和专注,让骞绯月不得不抬起头笑道:“怎么就开小差了?” “月儿,你没发现么?”千默笑着帮她挽起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如今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在马车上时,只用一条丝带松松地绑在后面,带着一股随性和慵懒。 “发现什么?” “气息,你的吐纳已经到了小成了。” 骞绯月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抬手做了几个动作,同时感受着自己气息。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了吐纳的活炼式。 吐纳三十六式,前两个阶段静炼式和动炼式,算是基础和中级阶段。但总体来说都算是入门级别。只有到了活炼式,才算是吐纳有所小成。 活炼式重在一个“活”字,因其无固定姿势,用时则有,不用则无,采用喉头呼吸法或意识呼吸法。以意行气,气通全身。到了这个程度,就可以气带动整套功法或是招式。平时也可随时随地随意练功,走路坐车甚至说话、做事中皆可练习。 “千默,我成功了!”骞绯月后知后觉得笑出声,她终于是达到小成了。虽然比千默晚了些,但是在功夫一途上,千默比她花了太多太多的力气。尤其是在蛇窟回来后,他虽然不说,不过她知道,他几乎每天都在硝石岛北面的一个漩涡群里不要命地练功。 每次看到他被漩涡卷到礁石上撞得频频吐血的模样,她的心里都如刀割一样痛。只是他要的,她明白。所以她也从未阻止过。 骞绯月看着千默望着她的柔和目光,不由伸手抚上他的面颊。初见他时,他是那样的稚嫩,如今明明才十几岁,却透着让人心安的沉稳。 “师父说等我吐纳小成,就可以练洗髓经了。”骞绯月不想他一个人背负着所有的压力,她也要一起成长、变强。 “嗯。”千默从暗格里拿出一本手抄本,“这本我加了基本的注释,可以帮你理解。至于心得,还需你自己体会。” “嗯嗯。”骞绯月接过书,看着上面千默清晰整洁的字迹,心里涌着暖意。原来他早就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 “不知道下次见到师父时,我们的功夫能不能让他满意。” 千默抬起头,脸上露出些迷茫:“不知道,那时候,我们是否已经找到了‘寒冻九幽’的秘密。” 第238章 挣钱不容易 寒冻九幽,是他心里的一个未解之谜,不仅关系到他的性命,还关系到他的身世。 “这次的燕西之行,也许就会解开秘密。花大哥传信来,花怜去不成了,师父也不会去。”骞绯月这样一想略微松了口气,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怎么面对师父。 想到这里,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那里装的是师父给她的药丸。她已经连续吃了近半年,前几个月,几乎每次都要被药丸中强大的热力灼烧至痛晕过去。但这两个月这种情况已经缓和了不少。加上她的吐纳小成,内息更加厚实绵长,她这个月打算吃两颗试试。 千默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坚定,脸色有些不好:“月儿,你不用这样着急。” 自从他眼睁睁看着她痛晕过去后,他就不想让她再吃这种药丸。尤其他不太辨别得出来里面的药材成分,也不知道这药的药效到底是什么,还有冷祤寒神秘的身份和经历。他的心里总是有些担忧。 骞绯月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没事,这药虽然灼人,但是这药我能感觉到对小火有帮助。每次吃完药后,小火的精神都会好一些。” 千默没有多劝,他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把她拉在自己怀里,让她能有一个依靠的怀抱。 骞绯月心神一凝,倒出了两颗药丸,一起吞了下去。 “唔——”熊熊烈火般的灼热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就如预期的一样,猛烈地侵袭而来。虽然一颗药丸的药力冲击她已经适应,但是这种冲击猛然加了一倍,还是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就在她快要痛晕过去时,吐纳小成的效果就出来了。她的气息开始自发地沿着让她最舒适的顺序运转起来,让她的疼痛得到了一丝舒缓。 “呼——”当近半个时辰后,药力终于缓缓褪去,骞绯月的身上已经是湿透又被烘干了好几次。 “月儿,你先睡会。”千默拉起薄毯盖在她的身上,帮她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嗯……”几乎是在她应声的同时,她已经沉沉睡去。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骞绯月有些虚弱急促的呼吸声。千默一手搂着她,一手轻柔地给她输送着一丝一丝的气劲。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终于慢慢泛红,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有力,他才松开了手,安静地看着她睡着的样子。 绵长宁静的气息,让车架上的路朝天和明秋都不由静下心来。两人的脑海中都想到了千默跟他们说过的吐纳要领,马鞭还在甩着,两人的状态却也慢慢沉浸到了吐纳之中。 于是,当马车在热闹的人群中穿梭时,不少人都有些疑惑地转过头,似乎这辆马车让人感觉到了无比的安静,让他们都有一种马车不是在跑而是在无声地飘过的错觉。 武学达到一定境界的人若是看到这种情景,肯定会大吃一惊。已经此时车架上的两个人,几乎同时进入了一种武学中人尤其羡慕的“顿悟”的境界。在这个境界下,人不论是领悟武学的心法还是招式,又或是揣摩要领,都极有可能获得很大的收获。 就如平时也许一个人只能调动一半的注意力去做一件事,而顿悟时,就能调动九成甚至更多的注意力。这样,不论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 这种“顿悟”来之极其不易,消失却极其简单,也是那么猝不及防。 当他们的马车晃离了热闹的街道,吵杂的人群没有让他们从顿悟中出来,却被一个微弱的啜泣声打断了思绪。 “唔……”路朝天和明秋同时从顿悟中醒来,两人先是有些疑惑地沉默了好一会。不仅是在回味刚才的奇妙意境,还有他们在刚才那种意境中获得的感悟,也让他们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 车厢里的千默也听到了外面的哭声,感觉到了马车的停顿,只是他没有出声。刚才车厢外两人的状态他也感觉到了,他听冷祤寒说起过,知道这种奇妙意境的宝贵之处,所以把时间留给了两个人。 终于在许久之后,路朝天先一步从沉默中醒来:“面瘫,你刚才……” 明秋看着路朝天,“变。。态,你也?” “你们俩刚才进入了一种叫做‘顿悟’的境界。”千默看两人都回神了,才开口说话。 在听完他的介绍后,两人都有些意外和惊喜,惊喜之后就是可惜。顿悟的时间太短了,他们还有很多没有想明白呢。 这样一想,两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把他们从“顿悟”中惊醒的声音。 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路边,有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昏迷着的男人,男人的嘴角还流着鲜血,胸口已经几乎见不到起伏。 女人的脸颊上还带着泪痕,只是已经停止了啜泣。只见她拿手帕擦掉了男人嘴角的血迹,然后把地上的包袱交叉背在了前面。女人扶着男人坐着靠在树上,然后自己绕到他的身前蹲了下来。 女人双手从肩头往后抓住男人的手,然后躬身用力,把男人背到了身上。 “阿元,你撑住,我们很快就到青州了,牛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女人正是骞绯月他们在芝福客栈碰到过的清莲。 千默在车厢里听到了动静,猜测怕是她男人已经病发。不过他没有出声,只是把毯子微微往上拉了些,虚掩住了骞绯月的耳朵。 “咳咳咳……”可能是女人背他时的震动,让她背上的男人又咳嗽出声。 “清莲……”男人的声音已经虚弱不堪,他的牙齿还带着些血红,“别——走——了,放——我下来吧。” “闭嘴!”清莲轻斥了一句,脚下的步子沉重却稳健,“离青州也就十里地了。” “清莲,咱们……不治了啊?”背上的阿元用虚弱的声音哄道,“你就听我一次?” “不听!”清莲头也不回地说道,“咱家我说了算。” “咳咳……你就不能——咳咳,让我做次主?”阿元的声音里带着宠溺的心痛,让路朝天和明秋看着有些悲凉。 “能,但是你得先回答我,”清莲的脸上带着倔强,“若是我生病了,你给不给治?” “治!” “砸锅卖铁也治?” “嗯。” “那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啊?” 背上的阿元叹了口气,“借那么多银子,治不好,留下你一个人,挣钱不容易。” 第239章 别放弃 “……”清莲听到这话,脚下不由一顿,眼眶一红,眼角就流下了泪。她使劲咬着颤抖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不然背上的阿元又要念叨。 她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把颤抖压下,使劲眨了眨眼睛,扯出一个平日里发脾气的样子:“回答不满意,还是我做主!” 说着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她的心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上来吧!”突然,一亮马车在身边停下,车帘掀起,一个少年示意两人上车。 路朝天和明秋赶紧跳下车,帮着清莲把阿元搬上了车。 马车跑了起来,清莲满脸复杂地看着同样病恹恹的姑娘,那个她早上还见过的人。她以为她是个大夫,原来,她也是个病人。 骞绯月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误会了,她只是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心里一软,还是想着帮他们一把。 她想做的事,千默几乎不会阻止。尽管他很不乐意有人打扰她休息,不过他还是控制着没有露出冷冽的表情,只是声音却说不上多温和了。 “去哪儿?” 清莲回神,忙说了句:“青州,牛神医!” 千默皱眉,他没有听过牛神医。这个男人的病,依照他和骞绯月现在的水平,最多只能用些好药给他续上一两天的命。所以他也没有开口,也许,这个女人口中的牛神医能救他。 路朝天和明秋一人拿地图,一人驾车,马车急速地在野外飞奔起来。 “咳咳咳咳……”叫阿元的男人又咳嗽起来,清莲把他小心地抱在怀里,缩在马车的一个角落。人家愿意载他们一程已是恩惠,她朝着千默和骞绯月微微鞠躬:“多谢!” 骞绯月看着男人咳嗽的痛苦样子,挣扎起身要拿东西,被千默制止:“我来。” 千默从药箱里拿出炮炙的蜜麻黄,其中混合了杏仁和甘草,有止咳平喘之效。只是这药也无非是让他稍微感觉舒服一些,对他的病起不了多少作用。 清莲看着服了药的阿元慢慢稳定下来,咳嗽也没有那么厉害,眼含感激地朝着骞绯月和千默又鞠了一躬:“谢谢二位,请问这药多少银子?” “十文。”骞绯月轻声开口,她看到了清莲眼中的倔强,这是个刚烈的女子,她不会想要人们的施舍。 “谢谢!”清莲数了铜钱递过去。她知道这药肯定不止这些银子,只是再多,她也不敢拿出来,牛神医那边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她只是默默地把这个姑娘的好心和善意记在了心里,“谢谢!” 骞绯月点点头,她还虚弱的很,便没有再说话,靠着千默闭目养神。千默自然也不会多看清莲他们一眼,只搂着骞绯月看着手中的手札。 清莲识得几个字,看到了千默手中的书名,像是医书。她看着怀中的阿元也沉沉睡去,咬咬牙终于还是抱着他跪在了车厢里:“二位少爷姑娘,我知道你们心善,清莲想求求二位,能不能告诉我,阿元他……还有没有救?” 说完她就低下了头,一直跪着等着他们开口。按着两人几次的动作,她相信两人是会医术的,也是好人。之前看过的大夫都说他怕是时日无多,所以他们才大老远地跑到青州来寻牛神医。只是她也没想到,他的病情竟来势这么汹,她怕,他连青州都撑不到。 她在问出口时,心里是期待的。她感觉到马车里的两人气质不俗,也许,说不定,他们能救他。若是真的可以,她不惜一切也要求得他们救他。 千默翻看医书的手不停,无视了清莲望着他们的迫切目光,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们救不了。” 清莲在听到这句话时,眼中的期待停在了空中,慢慢暗了下来,落到了车厢的地上。许久许久,她才又低声地开口:“那他……”还能撑多久? “三……” “三个月。”骞绯月眯着眼睛,抢在千默的前头说道。 千默翻书的手一顿,眉头轻轻皱起。他有些不满地看着她,他不想她为了一个陌生人冒险。 骞绯月朝他虚弱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千默的脸上露出担忧,连带着看着清莲和阿元的脸色都不太好。只是骞绯月的目光太过温柔,软化了他的心,让他无奈地推倒了自己的坚持。 当骞绯月看到千默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时,她的眼睛都笑眯了起来。骞绯月把怀中的小瓶子拿了出来,里面放着加了微量血晶的药丸。药丸的成分只是一些温补的药材,除了那一点点具有神奇疗效的血晶。 千默接过瓶子,倒出了一颗药丸递给清莲:“原本是三天,这颗药,能让他多活三个月。” 千默的话让低着头的清莲猛地一震,眼眶一下盛满了泪水。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药丸,看着手心小小的药丸死死地咬着嘴唇。 三个月……只有三个月…… “啪……”眼眶终于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低落下来,砸在马车上,发出了让人心碎的声音。 “谢谢……”清莲的嘴唇已经颤抖得说不出话,她慢慢伏下了身,把头磕在地上,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谢谢两位的大恩大德,清莲来日结草衔环,至死相报。” 当她再抬起头时,眼眶中已经没有了泪水,还带着泪痕的微笑的脸,刺痛了骞绯月的眼睛。 她不是圣人,也没打算做悬壶济世的医者。是他们两人的不离不弃拨动了她心底深处那根脆弱的弦。若是当年自己的爸爸也能遇到清莲一样的妻子,就算是人生短暂,想必也是幸福的吧。 “药你先留着。”骞绯月开口,“也许那位牛神医有回春之术。”既然已经帮了,她也真心希望他们能遇见奇迹。尤其是两人在杏林大会和地下交易会上的诸多神奇后,他们也相信,这世界太大,奇迹,也许是真的会出现的。 “真的吗?”清莲的眼中闪动着光芒,她对这个面色苍白的善良女孩敬佩和感恩,让她对她有了无比的信任。 骞绯月看着她的期待,抿了抿唇:“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也别放弃!” 千默转头看着骞绯月,眼神中难得地露出了责备之色。 骞绯月低着头,不敢看他。她知道,她的这个决定已经触及了千默的底线。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当死神真正到来的时候,竟是那样的措手不及。 第240章 不传之秘 清莲把药收好,抱着阿元静静地坐在车里。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她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若是真的只剩下了三个月,那她每一天每一刻,就都陪着他,让她能记着他的气息和温度久一些,更久一点。最好能一辈子都不再忘记。 千默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温馨,也感觉到了怀中人儿的舒心,脸上的紧绷也一点点松下来。她想帮,就帮吧,自己只要保护好她就好了。 “月儿,睡会吧。”千默轻搂了她一下,告诉她,自己不再阻止,不再生气。 骞绯月低垂着的脸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个小男人啊,在自己面前,总是无限地退让着。她往千默的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路朝天感觉着车厢里的气息,把马车稍微放缓了一些,让车的颠簸少一些,让车里的人睡得更安稳一些。 到了下午,马车终于是驶入了青州的地界。原本,他们是要直接穿过青州,不做停留。现在既然带上了清莲和阿元,他们自然是先把他们送到地方。 医馆不难找,随便找了几个人问,就找到了。看来这个牛神医在当地也是声名显赫。 “济世堂,应该就是这里了。”路朝天朝着马车里示意了声,和明秋一起帮着把阿元扶下了车。人已经醒了,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一点血色都没有,也没有了力气。只能虚弱地朝着他们扯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千默没让骞绯月下车,她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吩咐了路朝天跟着他们进去。明秋把车停在路边后,去帮忙买些热乎的吃的。骞绯月的脸色不好,他们还是注意到了。 济世堂里,路朝天和清莲扶着阿元在一张长椅上坐下,前面排了不少人,他们只能坐着等着。 “下一位……”药童一个个出来喊着,喊到的人便被叫去了后堂。 “哎兄弟,请问牛神医在后面问诊吗?”路朝天跟边上的人打听,他看得出来,这人面露不耐之色,想必也是等得很心焦。 “是啊,真是慢啊!”那人眉头微皱轻声抱怨道。 “牛神医真的这么神吗?”路朝天一脸的好奇,那男人一脸的无聊,便侧过身跟他聊起了天。 “你是外地来的?” “我们是从琉都特地赶来的,听说牛神医神得不得了。” “这话可不假。牛神医可是被邀请去参加杏林大会的人,那医术自然是非常了得。” “哦?”路朝天这下倒是真有些好奇了,杏林大会他自然是知道的。那个医药的圣地,就和琉都隔海相望。看来这牛神医是真有几把刷子。 他转头看着清莲和阿元,眼神中露出鼓励之色。 清莲不知道杏林大会是什么,但是她看得懂路朝天的神色,听着周围人对牛神医的敬仰和赞叹,她的脸上也露出了期盼。 “下一个……” “下一个。”药童又出来了,轮到和他们聊天的男人了。 清莲握着阿元的手不由收紧,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但是她的心中却越来越亮。那一个个看完离去的人脸上的满足和轻松之色,一点一点在增加着她的信心。 “阿元,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清莲的声音里带着激动的颤抖,阿元看着身旁人儿的紧张,虚弱地笑着点头。 “下一个!” “阿元,到我们了。”清莲扶着他站起来,因为过分紧张,让她差点带着阿元一起摔倒。还好路朝天眼疾手快扶住了阿元,清莲也借着阿元的力站稳了。 “谢谢!”清莲匆忙道了声谢,就跟路朝天一起扶着阿元走进去。 “坐下,感觉哪里不舒服?” 三人进了内堂,一个花甲老者坐在长桌的后方,头也不抬地说道,一手还在奋笔疾书。 清莲把阿元的病情介绍了一下,牛神医听完点点头。搁下笔后示意阿元把手伸过去。牛神医把着他脉良久,又看了他的舌苔,眼底,皱起了眉。 “神医,我家阿元他……” “正气虚弱,邪气侵蚀肺腑,沉疴已久,怕是……” “神医!求求你,想想办法!”清莲的脸上带着祈求,她把怀中的荷包取出,全都放到了桌上,“神医,您说,要开什么药,您尽管说,银子不够,我们再想办法。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阿元看着牛神医扫了一眼那荷包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清莲……” “别说话!”清莲瞪了他一眼,看着牛神医,似乎是有办法,“只要人活着,银子可以再挣!” 说完她咬咬牙,把手上戴着的银镯子卸了下来,放到了荷包上:“神医,求求您,求您!” 牛神医眉头皱了皱:“沉疴需要猛药,老夫有一个法子,是从东州世家学得,兴许有用。” “多谢神医!多谢……” “慢着!”牛神医抬起手,“这可是东州世家不传之秘,可不是轻易能施行的。” 清莲感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牛神医已经抬起了手在写方子,但是那荷包却还静静地躺在那儿。他们所有的银子都在这儿了,可是,好像还是不够。 “神医,不知这方子,需要多少银两?”清莲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多少钱,她都要去凑起来。若是一时半会凑不齐,她就先给阿元吃那位姑娘赐的药,这样她还能多几个月的时间去凑银子。 “三百两!” “三……”清莲的脑海“嗡”得一声,这……他们这些年看病已经借了不少银子,这次为了来青州,卖了家里的田地,这才凑了三十两。这,三百两……别说是多三个月,就算是三年,他们也未必凑得齐啊! “清莲,”阿元拉着清莲的袖子撑着要站起来。 “你快坐下!”清莲皱眉要把他按下,可是阿元这次没有妥协。 “我们不治了,走吧!” “不行!”清莲的脸上带着急色,终于有了奇迹,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死去,“神医,神医,求求你,能不能少一些。这三百两实在是……” 牛神医神色不变,低头刷刷写着的笔没有顿一下,“悬壶!”他朝着药童喊了一声。 “想好了再来,”药童走上前开始打发他们,口中已经高喊,“下一……” “等等!” 第241章 牛老 路朝天把三张银票拍到了桌上:“开方子吧。” “你……”几人抬头看着他,面露惊色。 尤其是清莲和阿元,脸上尽是动容和震惊。 “我家主子交待的。”路朝天耸耸肩,示意先看病要紧。 “这银子,我们不能收……”阿元挣扎着要把银票还给路朝天,被清莲拿下。 “收!”清莲望着路朝天,面露感激和坚定,“我们会还的!” 路朝天挑挑眉,对这个女人的果断倒是有些意外。他见多了如黄婉婉一般哭哭啼啼撒娇柔弱的人,也看过不少矫揉造作扭捏的女子,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干脆利落又重情重义的女人。 她没有发誓,没有推托,只是那样直接地告诉他,他们会还。路朝天一向待人会留一手,但是这次,他确实完全相信这个女人的话,相信她说话算话。 牛神医示意药童把银子手下,捋了捋胡须板着脸说道:“这法子需药、针同下,以针刺穴,药走筋脉,双管齐下,方能于九死中求一生。你们可想好了?” “这法子有危险?”路朝天听出了这神医话里的推托,若是有幸那一生,便是他的功劳;若是不幸轮到九死,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神医,如果没有成功,我还能活多久?”阿元看到清莲望过来的担忧目光,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不用瞒我,我心里有数。” 清莲眼中闪过水光,她抿唇也望着牛神医。 “人各有异,那得看他治疗的结果。”牛神医有些不耐地看着几人,“决定好没有?时辰已经不早了,若是你们不想治,就别耽误别人看病。” 一向果断的清莲,这时候有些踯躅起来。她不知道要不要冒险。她不是笨蛋,牛神医话里的意思她听得出来。可是不治,他最多也就是三个月的时间…… 这时一只熟悉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传递着微弱的温度,是阿元一脸温柔地望着她。 “阿元……” 阿元转头看着路朝天:“若是神医不幸失手,能否请恩人高抬贵手,不要逼着清莲还银子?贵人的大恩,我来世都会记得。” 路朝天摆摆手:“放心!” “阿元!”清莲握紧了他的手。 “神医,我治!”阿元的眼睛看着清莲,他觉得自己竟是这样地看不够。 “悬壶,净手,拿针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骞绯月沉沉地睡了一觉后醒来。 “唔,什么时辰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千默把她从怀里扶起来,看着她的脸色好了不少,心头也松了口气。 “没事了。”骞绯月接过千默递过来的水,连着喝了两杯后才觉得自己的喉咙终于没有那么刺痛了,“他们还没出来?” 千默刚要摇头,突然转头看向外面。 “头儿,快来!”路朝天人未到,声先至。 骞绯月听到路朝天话里的急切,忙看着千默。千默一把把毯子往骞绯月身上一裹,抱着她飞出马车。 “阿元——” 他们刚飞身到医馆,就听到内堂传来清莲撕心裂肺痛呼。几人的眼光一黯,闪身到了后院。 “救人!”骞绯月疾呼一声,千默抱着她几步就到了阿元面前。骞绯月拿出药丸,手还没伸到阿元的嘴边,就看到他的手从腰间滑落下来。 “阿元……” 他们看着清莲把阿元抱在怀里,眼角一滴泪慢慢滑落,滴在了他落在地上的手上,却没能让他的手再动一分一毫。怀中的阿元,嘴角暗红色的血还在往外淌,双目紧闭的脸上带着还没来得及消失的淡淡的笑容。 路朝天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脉搏,表情凝重地朝着骞绯月他们摇了摇头,人……已经走了。 骞绯月看到阿元百会穴还没来得及拔掉的银针,眸光深深凝聚起来:“是你?”她转头冷眼看着在一边一脸苍白之色的老头,“是你!” “不是,不是我!”牛神医连忙摆手,“是他强行要医治的,我已经告诉过他有风险了!” 骞绯月冷笑地看着他:“所以你就可以毫不顾忌地试验了?银针刺穴入药,牛神医,你这现学现用的功夫倒是不差啊!” “什……什么?”牛神医脸色一僵,眼珠开始不由自主地心虚晃动起来,“你,你在说什么?老夫这可是受东州杏林世家的高手指点。” “呵……不知童大小姐的亲自演示,让牛老领会了几分?”骞绯月从千默身上下来,披着毯子一步一步逼近,“人命关天,岂是你们这些人能轻易试验草菅的?‘悬壶济世’!尽是一批欺世盗名之人! “挂着医者仁心之名,行得都是黑暗肮脏之事!” “你告诉过他有危险了,所以就算被你治死了,也是人家活该是吗?你的良心就不会痛,被人家喊做‘大夫’就不会心虚了吗?” “那你告诉了人家你根本只是看到过一次银针刺穴,就拿人命试验了吗?你告诉了人家,你连半成的把握都没有了吗?你告诉了人家,你的水平连三大世家最纨绔最没用的十多岁的孩子的一半都没有了吗?” 牛神医被骞绯月一步一步逼得往后退,他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桌子,却不能再退。脸上的冷汗一颗一颗滚落下来,看不到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你……你……” “我怎么知道?”骞绯月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可还记得杏林药比,你认出了几味药?牛老!” “你!”牛老的身体猛地向后晃了下,撞得桌上的笔墨砚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丫头竟然也去过杏林大会。更要命的是,她竟然还认出了他。 “你你你你……想怎么样!”要是让人家知道他就是一个半吊子水平,这“牛神医”的招牌都要砸了啊。 骞绯月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恐和慌张,她眼中的愤怒越烧越烈,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周东和周叔、周婶。还有那个恶魔女人.. 她的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牛老,恐怕你还不知道吧。童大小姐银针刺穴医治的人……也死了!” 第242章 我们回家 “什么?”牛老的冷汗已经成线似地挂下来,他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连童大小姐都失手了,他……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出手了!哎——呀!牛老的心绪烦乱,自己这一趟东州之行,确实是见了不少市面,所以才让他回来后一下就膨胀起来。 几次利用在东州见到的东西出手,都得到了不凡的效果,被一些病人“神医”“神医”地一喊,他就飘飘然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姑娘……”牛老的脸上带着懊悔、祈求和尴尬,“老朽……” 骞绯月没有再跟他说话,她转过身走到清莲身边,蹲下来轻声问道:“若是我跟着你们进来,也许……”就能拆穿这个“牛神医”了。 “你想让他怎么样?”千默蹲下身扶着骞绯月,对着清莲说道。他也没想到这个牛神医竟然就是在杏林医药大比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牛老。而骞绯月的心里,显然已经起了一丝愧疚。而他,不想她的心里有难受。 清莲愣愣地转过脸,脸上还带着浓浓的悲伤,眼神过了好久才聚焦到两人面前。 “我……” “我替你杀了他!”千默说着就要动手。 “不要!”牛老一下跪了下来,双手抱着头不停打着哆嗦。 “千默!”骞绯月拉住她的手,她看到了清莲眼中的哀伤。 “多谢恩人!”清莲抱着阿元朝着他们叩了头,然后拿出怀里的药还给骞绯月,“多谢恩人的药,只是……”她**着阿元的脸淡淡说道,“他用不到了。二位恩人还是留着吧。” 说完她转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牛神医,她把阿元轻轻放在地上,走过去把桌上的银镯子拿起来:“二位恩人是贵人,怎么处置他,恩人帮忙定吧。清莲只是有个不情之请,我想把这镯子赎回来,这是阿元送给我的订亲礼。等以后我赚够了银子,连着那三百两,一起还给二位。” 说完她又走到了两人面前,对着他们跪下来磕了个头:“恩人给清莲一个地址。” “……”骞绯月看着这个倔强的女人,皱了皱眉,“不用了。” “那我便把银子存到芝福客栈,恩人想起时,可自行去取。”她又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走到了阿元面前,拿出手帕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阿元,我们回家。”清莲咬牙把阿元扶起来,然后背到了背上。 “小心!”路朝天上前扶了一把,帮她把人扶上背。 清莲背着身点点头,然后一步一步背着人走出了医馆。 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门打开,清莲和阿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夜里。一阵风吹过,让医馆里的人都不由感到了一丝寒意。 “饶命……小姐公子饶命!”牛老被冷风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不停地叩着头哭喊着,直到药童跑进来把他扶起来。 “师父,人已经走了。” “啊?什么……”牛老一下瘫坐在地上,“走……了?” “是啊师父!”药童扶着牛老起来,却发现桌上的荷包和银票都不见了,“师父……银子……” “别管银子了,能抱住命就不错了!”牛老回想起刚才那人说杀人时的轻描淡写,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后怕,“悬壶,快,速速收拾东西,我们连夜离开。” “啊?师父……他们不是走了吗?” “别废话,快去!快!” 当第二天大街上贴满了牛老“庸医杀人”的告示时,济世堂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当又一个夜幕降临,清莲终于是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 “阿元……”她挣扎着爬起来,把已经僵硬的阿元抱起来。她已经走不动了,可是家还很远很远。 “阿元,”她**着他的脸庞轻声呢喃,“我会带着你,陪着你。”她把他拖着搬到了一个空地上,在附近捡了树枝堆了起来。 火星擦亮,树枝燃起了火苗,在黑夜中印着一张露出淡淡的忧伤的脸。 “清莲,谢谢你。”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不恨,不怨,他走的时候还带着笑。所以她不能哭,她不能难过。 她知道,是上天让两人的缘分尽了。只是,这尽头,来得太过突然,让她有些来不及接受和适应。她以为,她还能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跟他说说话。她还想再给他做几次好吃的,朝他发几次脾气,听他再跟自己妥协几次,听他有些无奈地笑着说“好,听你的,听你的。” 可是……她最后一次却听了他的,没有坚持一下。便让他们连一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说…… “阿元,我……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清莲的眼睛努力眨着,想要把眼眶的泪水逼回去。可是那一下眨眼,到底还是把眼眶里的眼泪给挤了下去。 “你,晚上给我拖个梦吧,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的,你就梦里跟我说!你别变得太吓人,我怕我会怕……”清莲蹲下身,捂着脸闷声呜咽起来。 “阿元……”她咬着嘴唇,看着那人影一点点在眼前消失,化成了灰,她终于是忍不住痛哭了起来,“阿元——” 火星星点点地燃着,随着夜色越来越暗,噤声的一点火光也慢慢熄灭。清莲已经停止了哭泣,她就坐在冒着烟的柴堆边上,感受着最后的温度。 在同一片黑夜里,有一辆马车待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直陪着她站着。清冷的月光洒下,照着一个人、一辆车,留下两个影子陪着他们说着悄悄话。 黑夜终会过去,黎明又如期到来。身侧的炭火已经没有了温度,她知道,那是因为没有了他的温度。 她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腿,用胳膊撑着站起来。 “唔……”因为一动不动坐了一夜,初站起来时,让她腿一阵发麻。 “小心!”一只手伸了过来,却在要扶住她时,被她的眼光一凝,停在了半空。 清莲没有去看身侧的路朝天,拿出包袱里的白布,扯下一条缚在发间。然后蹲下身开始捡阿元的骨灰。 “我帮你吧?”路朝天想蹲下来,被她冰冷拒绝。 “不用了!” 清莲的疏离路朝天能够理解,她是新丧,更要与男子保持距离。 “用这个吧。”一个女声传来,清莲转过头,对上了骞绯月淡淡的神情,还有她手上的瓷罐。 第243章 冷清莲 她没有再拒绝,点点头接过瓷罐。 骞绯月他们便站在她身后,耐心地等着她全都收拾完毕。当天色大亮,清莲也收拾好了阿元,把他小心地背在了身上。 “几位恩人有何吩咐?” 她很聪明,骞绯月点点头:“你可有去处?” 清莲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家中只有我和阿元,阿元在身边,哪里都是家。” “那就跟我走吧。”骞绯月也不多说,转身和千默上了车。 路朝天朝着清莲点头示意,让她上了车架,明秋驾车,他则翻身上马。 一行人没有再多的话,清莲开始还有些拘谨。当慢慢地习惯了几个人的状态后,她也渐渐放松下来。至少对路朝天和明秋,不再刻意疏离。 当骞绯月发现了清莲状态的改变后,她才在一个中午吃饭的时候开了口:“可还有未了的事?” 清莲摇摇头:“多谢恩人!” “我叫千月,他们是千默,路朝天,明秋。”骞绯月帮她介绍了下,“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不用叫恩人,除了路朝天,我们都比你小。” 清莲抬起头,脸上涌动着感动。当她看着阿元的慢慢在眼前消失,她以为,这世界以后都会是她一个人:“我……”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叫冷清莲,今年二十六,那我就和他们一样喊。” 骞绯月很满意她的豁达,她看中的也是她的果断和刚烈。千默也没再对她露出不满的神色,留下她,也是两人共同的意见。 千默看着身边女孩又窜高了一截的身姿,想着她之前吃药之后连挤毛巾的力气都没有。路朝天之前就跟他说起过,女孩子都会长大,很多时候,他是不方便的。骞绯月需要有个伴,而冷清莲则刚好。 冷清莲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后,很快也融入了进去。每几天,她跟着明秋学会了驾车,跟着路朝天学会了骑马。而自那天后,他们在野外露营时,她都会主动承担起做饭、收拾的任务。 “莲姐,地瓜好香。”明秋已经是第无数次称赞清莲的手艺。他从小在琉都酒楼吃过不少珍馐美味,但还就是少吃了这些乡野粗粮。 “面瘫,这一路可便宜你了。”路朝天帮着清莲添了一把柴,“莲姐,我再去捡些柴。”为了不让清莲觉得尴尬,路朝天也是自认为小,和明秋他们一样称呼她。 清莲帮着骞绯月又从柴堆里拨出一个烤熟的番薯递给她:“姑娘小心烫。” “路朝天还挺细心。”骞绯月笑说了一句。 清莲点点头:“嗯。”跟他们相处久了,她也发现那人看上去粗枝大叶,倒是细心的很。跟他粗犷的外表简直是判若两人。而明秋却是外表冷酷,实则还是个没长大的大男孩。尤其她在听说了他的遭遇后,更是心疼这个男孩子。早早的没了母亲,内心怕是一直孤寂的很。 也多亏有了他们,让她不至于时刻都沉浸在阿元离世的悲痛里。对阿元的思念和不舍,被她放在了心里。她一直都知道,更好地生活,才是他希望看到的。 “莲姐,我很佩服你。”骞绯月说的是心里话。当初千默掉下悬崖时,她就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撑下去。她不怀疑冷清莲对阿元的爱,只是她比她坚强。 冷清莲笑笑摇头:“哪有那么多心思,只是既然生作为人,再难总是要活下去的。” 清莲的话让几个人都沉默下来。他们几个人的身上,多少都带着生活给他们的痛和艰苦,他们也曾不甘,也曾抱怨。 “生下来,活下去。”明秋的口中咀嚼着烤地瓜和这句话,觉得地瓜似乎又甜了几分。 “好你个面瘫,我一转身,你就把的地瓜都吃了啊!”路朝天回来,看到空空的柴火堆,跳起了脚。 “你打我啊!”明秋当着路朝天的面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 “看镖!”路朝天一根树枝飞过来,被明秋抬手挡掉。 明秋抬起食指摇了摇:“速度不行!” “再看!”路朝天一把柴火全都朝着明秋砸过来。 “死变、、态!”明秋大喊一声,捡起刚才掉落的树枝连连格挡起来。 “好了,”骞绯月笑着摇头,“莲姐给你留了。” 清莲把手上包着的两个地瓜递给路朝天:“吃吧。” 路朝天没有错过清莲脸上的意思温和的笑意,这是冷清莲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他对她是敬佩的,但是没有非分之想。之前她一直是抗拒的,现在看来,她应该是释怀了:“谢谢莲姐!” 路朝天卖了个萌,高声喊了句,特地加重了“姐”这个字,逗得清莲嗤笑出声。 “变。。态,大叔了,还装嫩!” “面瘫,今天你骑马!”路朝天喊了一句,在明秋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飞身上了车架。然后翘起二郎腿,美滋滋地吃起地瓜来。 “你……”明秋可怜地看着清莲,露出委屈的表情,“莲姐,路大叔欺负我……” “噗……”路朝天一口地瓜喷到了马屁、股上,“面瘫,你恶心到我了!” “哈……” 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这一笑,一段时间一来的压抑气氛,终于是散去了一些。接下来的路似乎都没有那么无聊了。 这一路走着晃着,他们走出了剑南道,穿过了山南道,到了黔中道。 “头儿,我们已经进入黔中了。”明秋骑着马探路回来,说完又瞥了路朝天一眼。自从那天他占了车架去,一连占了五天。“前面二十里,是业州渭西府,我已经在渭西客栈订了房间。” “嗯。” 几人打马进入了渭西,路上还好,只是在城门口却是花了一番功夫。 “人这么多?”几人看着长长的队伍,庆幸还好提前让明秋来订了房间,不然按着这进城的人流,恐怕未必能找到空的房间。 明秋点点头,他已经排过一次队了。之前他来的早,人还少些,这会城门口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是有什么节日吗?” “渭西状元斗!” 第244章 国子助教 渭西状元斗,是黔中颇有名气的一个活动。在一百多年前,渭西这个小小的府城,连续出了三届科考状元。有一日,三位状元机缘巧合同时出现在了城中的西山漾酒楼。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渭西一小城却出了三位状元。也许是为了分个你高我低,也许只是一时的技痒切磋,三位状元在西山漾酒楼来了一次轰动一时的大比斗。 比斗涉及史学、文学、医学、武学、书画、星象、数术、礼俗、宗教九大块。据说当时的比斗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后来甚至都惊动了前朝的皇帝,特地御驾来观看比斗。 岁月流转,朝代更替。虽然当初的盛况经过代代相传已经是万千模样,但是渭西状元斗的风俗却流传了下来。 状元斗的地点依旧是在西山漾酒楼,时间就定在了每年的十月初一,传说那是第一次状元斗胜利者的生辰。具体的来源,已经没有人会去深究。大家更关心的,是今年的状元斗题目和奖品。 “这状元斗给渭西带来了不少声望,所以每年业州衙门都会花大力气请来德高望重之辈来主持比斗。黔中道衙也会给出极丰厚的奖励来吸引各方才子。” 骞绯月他们排着队,听着人群中的人在议论纷纷。 “那今年的奖励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肯定是宝贝。” “嘁,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是宝贝?” “到了晚上不就知道了。” “好了,进去吧。”排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是轮到了他们。 一行人肚子已经有些饿了,这段时间几乎都是马不停蹄地在赶路,他们也好几天没有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了。虽然清莲手艺不错,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是烤地瓜或是烤野味,也是有些腻了。 他们的路线是要穿过渭西城,便在这里落脚一天休息整顿下。却没想到正好遇上了渭西状元斗,几个人眼神交汇下,便决定留下来看完今晚的比斗再走。这样,他们今晚也就不用露宿野外了。 一行人随着人流走到了渭西客栈。路朝天拉着马车和马去马房,骞绯月他们就到前厅去拿钥匙。 “掌柜的,地字二三四号房。”冷清莲把明秋交给她的房牌拿给掌柜,银子还没拿出,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等下!” 三人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小厮正朝他们伸出手:“几位,我们几个人一道来的,却被分开了,不知能否行个方便与我们交换下房间?” 边上的明秋凑上来轻声说道:“天字、地字号房是在后院,人字、凡字号房是在前院。前院楼上住宿,楼下是饭厅” 被明秋这么一解释,骞绯月他们明白过来。看这楼下饭厅嘈杂的样子,对方应该是嫌吵了。 冷清莲看了眼骞绯月,接受到她眼里的意思,接着刚才掏银子的动作,把房费交到了掌柜的手里:“二十两,掌柜的收好。” 掌柜的看着动作已经明白过来,这几位是不想换了:“客官请拿好钥匙。”他把钥匙交到冷清莲手上,接过房牌登记下来。 小厮看到这一幕,明显脸色一僵:“掌柜的且慢!” 他上前走到千默和骞绯月面前,他看得出来,这两位才是正主:“二位,我家少爷身体不是太好,不知能否帮忙腾一个房间出来,哪怕一个也行。”说着他还颇为诚恳地躬身一拜。 “头儿!”这时门口路朝天大声喊了一声,打断了那小厮的话头。他快步走到千默面前,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千默眉梢一挑,拉着骞绯月就往后院走。 “哎——”那小厮看着几人毫不客气地转身,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刚想大声唤住他们,想了想还是咬牙认下。只是这口气憋在胸口,着实难受的很。 他转头对着掌柜冷笑说道:“叶掌柜,你好得很!哼!”说罢他一甩衣袖走上了楼。 “掌柜的,怎么办?”小二看到这样子,有些担心地凑上来。刚才几位客人不知道这小厮的身份,他知道啊。 “不急。”掌柜的坦然地拨着算盘,国子助教又如何,花家要是这点事都摆不平,今天也到不了大燕首富的地位。 “头儿,姑娘,国子助教是什么?”路朝天打听了一些消息来,他先问出心里的疑问。 “国子监分设六馆,每馆均设助教,担负国子监六堂教导之责。说白了就是国子监里给那些王孙贵族讲学的老师。”骞绯月轻声解释。 路朝天点点头,他在马房和后厨转了一圈,已经打听到了不少事情。刚才想要换房间的正主叫刘昭云,是当朝国子助教刘品希的长孙。 “这刘昭云想换到地字号房,是想亲近天字号房那位。”路朝天指指楼上房间冷笑说道。 “天字号房住的谁?” “本次状元斗的主持者兼裁判,当朝从二品光禄大夫,牧特进。”路朝天拿出一张告示,那是中午业州府刚贴到告示板上的,“牧特进,因其学识渊博,博通今古,被燕皇封为特进光禄大夫,掌朝廷顾问应对事宜。” “什么意思?”明秋听得有些晕。 路朝天脸上闪过尴尬,这些的都是听来的看来的,什么特进是什么官,他也不知道。 “诸侯功德优盛,朝廷所敬异者,赐位特进,在三公下。”骞绯月开口解释,“牧特进,名牧霖,以博学闻名。不过此人不擅为官,喜游历各方,燕皇便封了‘特进’的官职,只在需要廷策之时才会召见。简单来说,他就是一个聪明的异类,充当着朝廷的智囊。” “哦……”路朝天几人崇拜地看着骞绯月,“姑娘,你知道得真多。” 骞绯月的脸上淡淡的,这些东西在她脑海封存了过了好多年,但是当她再次翻开时,却是那样清晰。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真是讽刺。那些想忘记的,往往是记得最牢的。 “那刘昭云接近牧特进要做什么?”明秋的脑中,对这些几乎是一无所知。 “应该是权吧。”冷清莲不知道官场,但是她知道这世间的人,尤其是男人,多半都是要追求权和钱的。 路朝天露出赞叹的眼神:“莲姐厉害。不过这刘昭云心大得很,他要的更多……” 第245章 汀芷芳晴 午膳,几人是在房间吃的。吃完,各自都回屋小憩了一会。到了下午的时候,几个人走出了房间,往西山漾酒楼慢慢步行过去。虽然离状元斗的时间尚早,但是街上的行人已经是川流不息。 几个人就随着人流向前移动着,直到在一片优美的湖边才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西山漾……” 眼前的湖因为傍晚的薄雾笼罩,变得有些迷蒙。三面低矮的山丘环绕,仿佛把这一片湖围成了一个云中仙境的模样。在湖面东侧的山脚下,矗立着一座五层的精致阁楼。那里便是修建后的西山漾酒楼。 走进酒楼,他们才惊奇地发现这竟然是一幢楼中楼。外表看上去的六角阁楼就像一个大大的壳子,里面还套着一个小一号的六角阁楼。两个阁楼分别有各自的六边回廊围成,一圈一圈往上,共有五层。 只是大阁楼的回廊是朝里的,站在回廊上可以看到在中庭矗立的小阁楼。而小阁楼的回廊是朝外开的,就像一座塔似的,正好与大阁楼相呼应。 “真是别致啊!”路朝天不由感叹。 “是啊!”几人都有同样的感觉。因为状元斗的影响,每年来观看和参加的人越来越多,西山漾酒楼因此也在原来的基础上往外扩建了一圈,却没想到里面竟然还保留着最原始的酒楼。 “头儿,姑娘,在这里。”路朝天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渭西客栈不愧是当地的第一大客栈,竟是为所有入住客栈的人都预订了观看的位置,这手笔不可谓不大。因为就在他们坐下来后没多久,酒楼就宣布所有客位已满。剩下没抢到位置的,便只能站在一楼的大厅看了。 设计酒楼的人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可能是考虑到位子再多都不一定够,所以干脆把一楼设计成了开放式的,二层尤其高。这样一层就可以容纳至少好几倍的人观看。 可是就算是站着,一层没一会就被挤得满满当当,若是把脚抬起来,怕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 有位置的好处便是不用站着,还有吃的。不仅有吃的,还有听的。在阁楼的每一层每一条回廊,都有一个说书的先生。说着往年状元斗的奇人异事,说着今年状元斗的比斗规则。 “诸位,说完去年,咱们来说说今年!”说书先生醒目一拍,如愿看到了众人凝神屏气竖起耳朵的样子,“今年的状元斗,除了往年常有的大浪淘沙、百里挑一、千锤百炼、万中无一之外,还会增加一项鱼跃龙门。” “鱼跃龙门是什么?” 说书先生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本次状元斗的主持者了吧?不错,正是大燕的博学鸿儒牧大夫!能请到了牧大夫来做状元斗的评判,实在是我渭西之幸啊!” “难道最后一题是牧大夫所出?”有人抛出疑惑。 “问得好!”说书先生竖起大拇指,“这鱼跃龙门,一朝飞升,青云得路桂枝高。这牧大夫是什么人?那是朝廷御封的特进光禄大夫。若是能解了他出的题,入了他的眼,那这仕途……不就是鱼跃龙门?” “那怎么个跃龙门法?” 说书先生笑着摇头:“老夫要是知道,怕是不会在这说书咯!”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但是那笑容下又有多少人是动了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铛!”这时一下清脆的锣声响彻阁楼,让刚才还喧闹无比的现场突然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朝着小阁楼的顶层望去。在阁楼坐着的人还好,一楼的人就比较辛苦了,脖子都快望断了,才看清了顶上的人。 在阁楼的顶端,是一块敞开的圆台,那上面站着四个男子。仔细看去,其中一个是一位清丽的少女做男子装扮。 “哝,就是这个!”路朝天朝着台上唯一的女孩子努了努嘴,“牧芷晴,牧霖独女,据说正是适婚的年纪。这次牧霖答应坐着比斗的主持者,也是存着要给自己的爱女物色如意郎君的心思。” 果然,他们略微观察了下,就发现不少人的目光都是冲着那女子而去。 骞绯月他们也看着那个女孩,算不上倾国倾城,却自带一股不食烟火的清冷气息。尤其她把头发一把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新的面孔,又穿着一身月白色男装,尤其显得清秀出尘。 她接受着阁楼里万千人儿的各异目光,脸上的神色就和边上的男子一样,没有分毫的动容。难能可贵的是,虽然她似乎没有给任何人眼神,却没给人高傲的气息。她的清冷,是一种天生的淡然。 这种气质让骞绯月和千默不由想起了冷祤寒,那个人也是带着这样的仙气。只是牧芷晴少了一份飘逸,多了一分细腻。 “铛!”又是一声锣响,众人也停下了热议,只是眼中多了许多炽热。 “各位!”台上的另一个男子开口。这人的气息一听就是练过的,声如洪钟,气息深厚。“本官裴新元。” 裴新元,业州知府,想不到竟还是个练家子。 “本官代表业州、渭西百姓欢迎各位到来。”裴新元的作风倒是和练武之人的感觉很像,场面话说了一句就略过了,“话不多说,下面请出本次状元斗的主持者和评判,光禄大夫牧特进!” “参见牧大人!”阁楼里熙熙攘攘地响起一片呼喊。 牧霖跟裴新元点点头,上前一步抬起手:“诸位免礼!”牧霖的声音有着着风一般的轻柔,虽然不响,但是因为他通体带着的博学者的儒雅气质,让众人对他不自然地产生了一股敬畏之情。 “诸位才俊,本次渭西状元斗将由老夫主持,共有五个环节。最终胜出者,则为本次状元斗的冠军。”牧霖朝着台上的最后一个男子点点头,“下面,我给大家展示下这次冠军的奖励——” 台上唯一没说过话的男子上前一步,把一个古朴的雕花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奖励。 “哗——”台下的人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一片哗然。 “嗯?”骞绯月不由向前了一步,“这是……” “鸽血红!” 第246章 鸽血红 鸽血红,一种极难得的红宝石。不同于别的红宝石的紫红、桃红或是暗红、橙红……它的红,就如它的名字,如鸽子血一样的红色,是鲜血的红。而台上盒子里的那一颗,鲜红中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蓝色,那是最难得的“红血蓝眼”。 “我没看错吧?”有人听着身边人的啧啧赞叹不由疑惑出声,“我怎么感觉这宝石一点都不通透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边上人鄙夷了一声,头头是道地讲起来,“这顶级的鸽血红内部确实‘不干净’。你看那里面像的东西,像不像在水中搅动的糖浆,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样流淌着。” 台上牧霖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在解释,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到底是来参加状元斗的,还是有人有眼力的。 “这颗鸽血红是本官在南海道外的罗摩国偶然获得。在当地有个传说,这鸽血红宝石原本是白色的石子,随着时光流逝,它会吸取日月精华,最终点燃蕴藏在石子内部的烈火,从而变成这鲜血一般的红色。他们相信,这红宝石之所以会有这样灿灿的红光,是因为始终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熊熊燃烧之火。” 众人听着牧霖的讲解,纷纷点头感叹牧特进的学识渊博,见识之广。但是对于他话里的内容,大家也只是当做是一个风俗、一个笑话。 只有骞绯月,她看着那鸽血红,对牧霖的话深信不疑。 “月儿!”千默感觉到了身边人的不寻常,她的眼中印着那鲜血,就如那宝石内部流动着的火焰一般,似要燃烧起来。 “千默,火!我看到了火。”骞绯月转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千默眼光凝起:“是小火?” 骞绯月一脸凝重地点点头。是小火!小火又在发出异样的讯号。她要吃!要吃那颗宝石!就像在东州的自由集市,见到那株变异的金佛花时,一模一样的激动和兴奋。 千默看懂了骞绯月的眼神:“那就夺!” 骞绯月点点头,转身看回台上。原本他们只是来看热闹,如今,他们对那石头是势在必得! “想必大家也已经迫不及待了,那么我宣布,本届渭西状元斗现在——开始!” “吼——”台下发出一声惊呼,旋即立刻安静下来,生怕错过一点规则的介绍。 “下面,第一关,大浪淘沙!” 大浪淘沙,状元斗的第一关,是最基础的一关,却也是淘汰人最多的一关。按照惯例,第一关考的是四书五经。这是,在每一层阁楼的六条回廊,各自挂下了一块巨大的幕布,上面列着第一关的题目,只是幕布暂时被帘子遮挡起来。 “前一百名答出题目者,便可进入下一轮。一百开外者,不得继续比斗!答案送至台上为准,以锣声为号!” 牧霖的话音落下,与其他人往边上一站,露出后面排成一圈的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这架势让场下的人目光一凛。说是第一关,却是同时考了两样。 台子这么高,若是从里面爬楼梯而上,这么多人…… “比斗——开始!” “铛!”几乎是锣声响起的同时,每条回廊挡着幕布的帘子拉下。 “二?” “什么?” “什么题?” “是什么鬼?” 当题目亮出,不少人目瞪口呆。巨大的幕布上,只有一个字:“二”! “不是考的四书五经?” “这是小题,傻!”有人骂了一句后已经开始思索。 四书五经一般分大题和小题,大题简单来说就是以四书五经中的形式文意完整的单句、数句、单节、数节甚至全章来出题,这样的题目至少题意是明确的。 而小题则是割裂经文,变化制题方法而成,其句式及语意均不完整,故题意难明,题情难得。但是一般的小题他们见过的,比如像“学而时习之”、“知之为知之”,“三年有成”,“邹人与楚人战”等出自《论语》《孟子》之类的名句名篇,题目意思至少是审得出来。 这一个“二”…… “我想想,这‘二’字应是出自《论语》,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唔,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还有,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快写,还有,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还有什么?”有不少人都是几人一起来的,已经凑在一起一一列举起来。 “前面的记住没有?”有人着急,这么多,这万一到台上写的时候漏了一条就完了。 “记住了记住了,还有呢?” “铛!” “嗯?”第一声锣声响起,台下的人惊异地抬头望去,发现已经有一个人站在了高台上,手中的笔刚刚落下最后一笔。看这样子已经是答完而且答对了。 “这么快!”这是众人心中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便是“快快快,还有还有什么?” “铛铛!”又是两声锣声响起,又有两个答题人答对了。 骞绯月和千默看着台上的情况,已经有三个人答对了,两人对视一眼,牵着手飞身上台。两人走到台前,提笔落字。 “铛!”“铛!”又两声锣声响起,下面的人已经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快些快些,先上吧,一边写一边想!”有人开始着急,心里也在疑惑,人家为什么这么快就写完了,明明答案是那么长。 看着台上的人都是没一会就写完了答案,不少人停下了原来的思路,开始凝神想起来。这样一来,慢慢想通的人多了。上台的人也多了。 “我知道了!”一个人突然猛地一击掌,脸上带着兴奋地冲到回廊边。可是当他看到阁楼到那个高台的距离,苦丧的脸下一刻就要流出了眼泪,“不是状元斗嘛,怎么还要比武啊——” 无独有偶,猜中答案的人多了起来,在回廊边踯躅的人也多了起来。 第247章 大浪淘沙 眼见高台上的人越来越多,锣声也越来越紧,已经有人顾不得其他,开始往下挤。不会武功怎么办,只能绕到小阁楼爬楼而上了。 “兄台,不如我们合作,我带你过去,你来答题!”有人机灵,立刻想到了两全其美之法。状元斗不要求只能一个人参加,是可以和几个人一起组队的,但是每队不得超过三人。 “好!” 有了第一队临时的合作,边上的人也纷纷效仿。 “铛铛铛——” 锣声接连想起,当第一个爬楼的人气喘吁吁地挤到楼顶上时,前一百名已经整齐地站在了高台之上。 “呼——呼——这——这不——公平!”书生苍白着脸喘着粗气,满脸的义愤填膺。 大家转头看着这个气鼓鼓的书生,或嘲笑或同情。那书生被众人鄙夷的眼光一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牧霖看着书生的尴尬模样,笑着对着大家摆摆手:“诸位,历来状元斗从没有说过是文状元斗。当年渭西三状元,可都是文武双全之辈。” 话点到这里,那书生也再站不住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是在牧特进面前也不敢再放肆。只得垂头丧气地从上来的楼梯上又走了下去。 牧霖转过头看着台上的前一百名,满意地点点头。尤其是眼光扫过最先上来的几个时,还带上了一丝微弱的笑容。 他转头对着台下人缓缓说道:“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此处的‘二’,是独立断句的,出自《论语?颜渊篇第十二》!” “啊——” “什么呀!这都行!” 台下刚才还在信誓旦旦地一条条罗列的人,脸上露出或尴尬,或不忿的表情。只是既然有一百名答得出来,他们只能不甘地承认了自己在这一环节上,栽了。 “铛!”锣声落定,牧霖转身看着已经通过了第一轮的百名参赛者。“下一场比试,百里挑一,每队只可派出一人作答。率先答出的二十位可以进入下一轮,二十开外者不得继续。” 百里挑一,是状元斗的第二项比试,比的是算术。 这时,酒楼已经安排了人在台面上准备了一百个算盘,每个队伍都分到了一个。 骞绯月一听是算术题,不由抬头望了千默一眼。千默也拿了一个算盘,两人目前还是分开参加比斗,这样机会大一些。只是这一局,两人这算盘注定是要掩人耳目了。 “下面请各位听好,题目老夫只念一遍。答完题后以写下答案时间为准,以锣声为号。” 一时间,全场都屏住了呼吸。不仅是台上的人,台下的人也默默地竖起了耳朵。虽然他们已经没有了机会,但是这种考验和比斗,他们又哪里忍得住不去参与一把? 牧霖看大家都准备好了,有些沧桑的声音缓缓开口:“本次渭西比斗吸引了各方共三千二百人至西山漾酒楼,酒楼内外阁楼十层六十条回廊总共摆放了九百二十四张桌子。现在掌柜需要给每桌准备两道热菜,两道冷菜。热菜分别需用干香菇二钱和泡发木耳一钱,冷菜每道需用泡发木耳六钱和干香菇一钱。” 自牧霖说题开始,下面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用自己的方式记录题目了。有把数字剥在算盘上的,有拿了边上的纸笔记着关键词的。千默和骞绯月站在人群里,只默默听着,不过他们的精神也都非常集中。从他说题目只念一遍的时候,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都感觉到了这个牧特进都是题中带考。 第一关考得四书五经,却在交题目时带上了功夫的要求;第二关考得是算术,却在念题时带上了记忆里的要求。 “掌柜还得给每个人准备一杯茶水,每杯茶需茶叶二钱。每个伙计可以同时管着四张桌子的茶水和菜品,两个伙计配合则可以同时管着十张桌子。一层大厅的六张公桌,每张需要两个伙计。公桌上茶水不断,菜品不配。不过老夫今天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主厨,他说这一批的材料特别好,木耳可以比平时多泡发一成。那么问题来了,请问——掌柜的需要准备多少干香菇?” 话音刚落,台上的百人中瞬间有人转身回去写数字。骞绯月和千默也是第一时间转身冲到了案桌前,提笔就写下数字。 “铛铛铛——”锣声飞速响起。 “这么快!” “这也太快了吧!” “天啊!” “哎,那干香菇每道菜用多少来着……” 台下的人大部分都是还没回想起那几个关键的数字,台上的锣声锣声已经连续响了二十下,第二轮比斗的前二十名已经产生。 千默和骞绯月听着自己的锣声响起,齐齐在心头舒了口气。虽然千默也被骞绯月教了乘法口诀表,但是不得不说,牧霖的题目中干扰的因素太多。在最后的题目问出来时,他们都是花了一息的停顿来确定答案。 牧霖和裴新元他们看着答题者飞快的速度,也是频频点头。以往只是摆出了一些数字,可没有这么多的无用项。这样看来,这次参加比斗的人相比较上年度,只好不差。 “呵呵呵……其他诸位可还有疑义?” “有!”有一个人跳了出来,“我也是二千七百五十四啊,为什么不敲锣,我肯定在前二十里的。” 牧霖朝着打杂的活计点点头,伙计拿起了这人的一张纸和其他正确的比斗者的答卷。 “我……”那人一看,别人的一串字后面还有一个计量单位“两”,而自己的在却只有数字,一口怨气闷在胸口发不出来,“这……” “可还有意见?”牧霖看这人有些不甘的表情也不恼,只是露出温和的笑容问道。 那人被牧霖的眼神一望,脸上泛起了尴尬的红,“没……没有了。”仓促地说了句,那人赶紧钻到了其他被淘汰的人中间,顺着楼梯离开了台上。 第248章 千锤百炼 “不错不错!”牧霖再次回头看着剩下的二十个比斗小组,捋着胡须点头。当他看到千默和骞绯月这两个明显还是少年模样的人时,眉梢一挑,露出了一丝意外和欣赏,不过这种眼光也是很快移开。 “下面,我们进行第三场比斗,千锤百炼!” 百煅为字,千炼为句。只有反复推敲捶打,才能发现真正的好料。是以渭西状元斗的第三场便是通过大量的快速地竞答,产生比斗的前三甲。 “本轮比斗,需速度与正确率并存。答对一题加一分,答错一题扣一分。最终取前三名进入下一轮比斗。”牧霖解释完笑呵呵地补充了一句,“此轮的答题方式为抢答,不限制答题者,所以台上还是单人的参与者也可以临时组队。” 话音刚落,人群中还单着的人立刻就开始动起来了。不限制答题者,那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一个人的知识面总是有限的。 千默和骞绯月也在对视了一眼后站到了一起,两人虽然这些年看的书不少,但是跟那些成名已久的才子比起来,可能还是差了一点。 “头儿,姑娘,要加油啊!”路朝天和明秋他们站在下面,看着台上的人三三两两地凑到了一起,心里有些着急起来。 一眼望去,除了他们两个,看着最年轻的都已经二十往上了,这少吃了几年饭、少走了几年路,到底是要吃亏一些啊。 与路朝天和明秋的担忧不同,冷清莲的脸上倒是洋溢着淡淡的自信:“放心,我相信姑娘!” 不一会,台上原本的二十组变成了十六组。也不是所有人都组队了,还留了三个人是单独站着的。想必他们对自己的学识也是非常有信心的。 牧霖看着大家站定点点头:“那就开始!” “正月初七是人日,而初一至初六是包括马牛羊鸡狗猪在内的‘六畜’日。那么与正月初一相对应的动物是什么? “鸡!” “鸭!” “狗!” …… 一口一声的答案,让台上台下的人脸色好看了起来。 “呵呵呵呵,”牧霖轻声笑道,“大家不要着急,想好了再答!答错可是要扣分的。初一对应的是鸡!” 话音落下,说了错误答案的两组人后面被划伤了红色的一笔,那是答错的记号。 “别乱喊!”队伍里的人轻斥了一句,两个着急喊错的人瑟缩了下。 “第二题,传说天帝怕妖魔鬼怪到人间作祟,派了两名神将把住从仙山到人间的天然大门,其中一位叫郁垒。另一位叫什么?” “神荼(shu)!” 这次只有一个人回答,还有几人似乎是嚅嗫了下,最终还是没敢喊出口。 “嗯,不错!下一题,宰相召公和周公共同管理政务,被称为什么?” “共和!”又一人沉稳开口。 “正确!下一题……” 连续五题,涉及了星宿、民俗、政治、历史几个方面,题目杂且偏。至少对于骞绯月和千默来说,几乎连题目都不曾听懂。 “加油啊!”路朝天不由念叨出声。一共就二十题,这都五题过去了,千默和骞绯月两人还没动静。 “下一题,《神农本草经》中提出了君臣佐使的组方原则,那么请问其比例为何?” “一君、二臣、三佐、五使” “或一君、三臣、九佐使”一个清冷的声音后面,一个深沉带着一点破音的声音接上。 台上的人望去,发现竟是两个不大少年。 “嗯,不错!”牧霖看着骞绯月和千默,笑着点点头,看来这俩孩子还是有点基础,“下一题,有一位妇女在河边洗碗,过路人问她为什么洗这么多碗?她回答说:家中来了很多客人,他们每两人合用一只饭碗,每三人合用一只汤碗,每四人合用一只菜碗,共用了碗65只。你能从她家的用碗情况,算出她家来了多少客人吗?” 这题一出,大家都愣了下,下一刻几乎大家都转头去找刚才的算盘。竟然是算术题,而且比刚才的那题似乎还要难一些。 “霹雳啪啦……”一时间,场上拨算珠的声音此起彼伏。 比斗的人忙着计算没有注意到,但是站着的牧霖、牧芷晴、裴新元还有台下的人却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刚才答对了一题的两个孩子齐齐蹲了下来,拿着小石子在地上刻画着什么。 裴新元好奇往前走了一步,透过两个少年的身影看着地上的笔画:“嗯?这是什么?”他转头跟牧霖示意,牧霖也探头看了一眼。 “嗯?”这一眼后,他也有些挪不动眼睛,“这……” 蹲在地上的男孩和女孩飞速地写着一样的东西,有叉叉,有斜杠,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还没待他看明白,那两个少年同时收笔,在对望了一眼后,同时开口:“六十!” “铛!”锣声一响,让台上的算盘声戛然而止。 “嗯?答出来了?” “是他们?”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正慢慢站起的两个少年,手上还握着石子,身后醒目的黑色一笔预示着确实是他们答对了。 “哇——厉害啊!” “好棒!” “厉害!”路朝天他们跟着的大家高呼起来,“头儿,姑娘,厉害!” 牧霖的脸上也是带了一丝笑意,“不错,不错!正是六十!” 骞绯月和千默微微点头示意,神情依旧是带着一点点紧张的平稳,那是精神集中的表现。 两个少年宠辱不惊的样子倒是让牧霖又高看了一眼,他的余光撇到地上的东西,接下去的话里不由带上了一分探寻: “下一题,有一个人牵着一只羊走在路上,正好遇上了牧羊人。路人问道:‘你赶的这群羊大概有100只吧’,牧羊人回答:‘如果这群羊加上一倍,再加上原来这群羊的一半,又加上原来这群羊的四分之一,连你牵着的这只肥羊也算进去,才刚好凑满一百只。’那么请问这只牧羊人赶的这群羊共有多少只?” 牧霖讲完,算盘声又一次噼啪响起。只是他和裴新元的目光劝都聚集到了骞绯月和千默身上,他承认,出这个题,就是为了再看一次他们的演算。 第249章 敢坏爷的事! 骞绯月和千默听完题,瞬间明白过来这牧特进是对他们的演算方法上心了。两人在蹲下的一刹那交换了下眼神,落笔时的未知项也从刚才的x变成了a。 只是变幻了一个字母,让牧霖他们在看的第一反应又愣了下:怎么不一样了? 等他们再想看时,两人已经收了石子开了口:“三十六!” “铛!”又是一声锣响,众人拨算盘的手齐齐一僵,又是他们! “好!”路朝天带头一个好字,台下众人也鼓起掌来。他们不知道这两个少年是怎么算的,但是就在众人中脱颖而出的速度,就让他们为之震撼。 “是好!”牧霖望着千默的眼神深了深。因为就在他们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的少年脚下微微一动,刚才的两题演算的方法已经被他磨掉了。 而裴新元在看到千默脚上的功夫时,眼中也是闪过流光,好深的内劲! 千默和骞绯月身后的纸上又被画了一笔。八题,他们已经答对了三题了。其他的五题得分,被其他五组分别获得。这样一来,反倒是他们暂时领先了。 其他的人看着他们的眼神也不一样起来。有人目光灼灼、战意浓浓,有人目光深邃,意欲不明。 “呵呵下一题,‘蓖蔽象棋,有六簿些’所说的棋中,表示王的棋子被称为什么?” “枭!” 三个单人的比斗者中,有一人又一次答对,他身后的布上已经画了两道黑色的笔画。 骞绯月他们感觉到了那人望过来的眼神里,带着熊熊的战意。她没有去回望,也没有躲避。反正鸽血石他们势在必得,那么对方是谁又怎样? “第十题,”牧霖感受到台上越来越浓的战况,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发温和。有竞争、有压力,才能看到更多人的真正水平。 “古乐十二律中,林钟对应十二地支中的哪一支?” 牧霖在说题的时候,骞绯月的脑海中就闪过了小时候嬷嬷盯着她背音律的场景,而当“林钟”二字钻入她的耳朵时,她记忆深处的知识自动地冒了出来。 “未!” “姑娘好棒!”路朝天他们激动地拍起手,哪怕是一直比较淡然的明秋,也不由跟着路朝天喊起来。 “真厉害啊!这么偏门的都知道!”台下有人也赞叹起来,这牧特进出题果然是有自己的一套。几乎没有一题是通俗的,不仅问的范围涉及广,而且题目都是需要触类旁通才知晓的。 骞绯月神情淡淡,对于男子来说,音律方面可能确实是要稍微弱一些。就如她对星象、天文几乎一无所知。但是这些题,对于京城有些底蕴的家族的女子来说,都只是基本的音律知识罢了。 千锤百炼过半,骞绯月和千默两个半大孩子竟是暂列第一,这倒是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两人看来来头不一般啊!”台上也有人悄悄嘀咕起来。 “还有十题,谁胜谁负还未可知!”还是刚才的那个单人,话语间已经明显地带着挑衅。 在十六组队伍里,还有一组人,处在人群中看着被众人议论着的那个少年和少女。 “少爷,就是他们!” “查清楚他们来历没有?” “禀少爷,没发现异常,似乎就是过客。” “嗯!盯着点!敢坏爷的事!”说着,这人朝着那个犹如遗世独立的身影痴痴地看了一眼。他多年前曾看到过她一眼,是那也的清丽脱俗。如今,虽然身着男装,却反而更体现出她的与众不同来。 “第十一题!”千锤百炼还在继续,因为题目越来越少,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也许真的是有压力才会显现出差距。当气氛一紧再紧之下,真正有潜力的人立刻就体现了出来。 就拿那个单人来说,连续答对了两题,分数也一下跃居到了四分,和骞绯月他们并列第一。 而另外有两支三人小队也答对了两题,加上之前的一题,各得了三分并列第三。剩下的人有两分的有一支队伍,而题目已经过去了十七题。从目前来看,前三似乎就在目前排名前四的队伍中产生了。但那支两分小队也还没有放弃,全神贯注地盯着将要出题的牧霖。 这样一来,台上的气氛又加紧了一些。 “还有三题了!”台下的人也被台上的气氛感染,手心都不由捏紧。 “你说,谁会胜出?” “我看好那个单人的,单枪匹马,光这气势,我服!” “要我说,那少年和姑娘才是真的让人佩服。你瞧人那淡定的样子,我猜他们胜!” “切,他们怎么跟刘公子比?”也有人在一边不服气地说道。 “什么刘公子?” “就是那个!”台下人手指的方向,便是其中一支三分是队伍,也正是之前让人盯着骞绯月他们的人。“他可是刘助教亲孙,刘昭云刘公子。” “是他——”听到边上人的议论,路朝天他们耳朵一提,互望了一眼。没想到,紧追在后面的竟然是刘昭云。他们也是听到议论关注后才发现,刘昭云身边的小厮便是之前要跟他们换房间的人。而此时,他们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千默和骞绯月两人。 看来,他们是盯上千默他们了。 “头儿,姑娘,要加油啊!”他们心中更加急切起来。 “第十八题——”牧霖眼睛扫过几个排在前面的人,眼中的光芒意味不明,“‘山东出相,山西出将’此句诗中的‘山’是指什么山?” “崤山!”刘昭云率先出声,拿下了第四分。 “少爷威武!” “刘少爷——”台下有刘昭云的同伴开始欢呼起来。 刘昭云微笑地看向一边的牧芷晴,只是佳人却只看着那两个半大孩子,他握着扇子的手不由捏紧。 “三个并列了!” “那支三分的恐怕没戏了……”至于那支前一刻还想拼搏下的两分队伍,则已经悄悄地往后站了站。虽然还有两题,但是他们已经基本失去信心了。 “第十九题,北齐綦毋怀文发展了灌钢法,造出了著名的宿铁刀。其法烧生铁精以重柔挺,数宿则成钢;再以柔铁为刀脊,用什么淬炼而成?” 这题一出,不少人愣了下。炼钢之术,那可是下等人做的,他们…… “牲尿!” 千默一开口,就遭到了台上不少人的白眼,“这么恶心!” 只是再恶心也不能阻挡答对的锣声响起…… 第250章 万中无一 “铛!” “吼——”锣声一响,底下关注着千默他们的人一阵欢呼。五分,第一个五分,还有最后一题,那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进入下一轮了。 “好!”路朝天和明秋也是兴奋地一击掌,却因为激动过度把掌心都击红了。 “最后一题了,最后一题了……”台下的人都前倾着身体盯着台上,前三名马上就要揭晓了。 虽然结果基本定下来了,但是对于那个三分的队伍还有最后一丝希望。而刘昭云和那个单人也是卯足了劲,他们可不能让两个孩子独占鳌头! 在大家的殷切期盼中,牧霖终于是开口说出了最后一题:“天狗食月只会发生在农历的哪一天?” “望日!”那个单人脱口而出,铜锣应声而响。 “呼……”单人长舒了一口气。 “该死!”而刘昭云却是低声咒骂了一句,竟然只排第三!果然,当他朝着牧芷晴望去时,人家抬头扫了那个单人一眼,“给爷等着!”他在心里恨恨说了句,脸上却带上了欣赏的微笑。 结果一出,台上台下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台上的人还有些留恋磨蹭不愿离开,台下的人却已经迫不及待要看接下去的比斗了。这种紧张刺激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着迷了。 只是再留恋磨蹭,被淘汰的人还是走下了台,这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牧霖看着台上站着的六个人,微笑点点头:“几位介绍下自己吧,让大家认识下今年进入万中无一比斗的都有谁。” 台上的人略一迟疑,刘昭云朝着那个单人客气地伸了伸手:请! “承让!”单人虚拂了下衣袖,往前站了一步,朝着牧霖、裴新元先是抱拳鞠了躬,“多谢牧特进、裴大人。”然后才转头朝着台下抱了抱拳,“在下业州萧鹤,业州的父老乡亲,还请多多支持,萧鹤在此谢过!” 萧鹤说完,底下不少人都是高声欢呼起来。 “这萧鹤,还真是会煽动人心!”刘昭云的跟班撇了撇嘴。 刘昭云低下的眼眸也是闪过晦暗的光芒,再抬起头时却是一脸热络,“呵呵呵,原来萧兄是业州人士啊!”边说着他边走上前,和萧鹤并排站定后还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那一会萧兄夺魁后,可是要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啊!” “客气客气,这位兄台抬举了!”萧鹤抱拳回了回,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刘昭云搭在肩上的手。 刘昭云微微一笑,也不计较,转身朝着牧霖他们一拜,然后看着台下数千观众:“在下刘昭云,对人才辈出的渭西可是向往已久,这次能有幸体验一次状元斗,已是此生无憾!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说着他朝着台下人深鞠一躬。 刘昭云谦虚恭谨的态度也是赢得了满堂的欢呼,他直起身转头看着还在后面的千默和骞绯月和善开口:“二位好本领,可是让我和萧兄都汗颜了啊!” 骞绯月没有错过萧鹤在听到这句话时脸上闪过的不自然,两人顺势上前一步,对着牧霖和台下人都抱拳鞠躬: “晚辈千默” “晚辈千月” “见过各位前辈!” “好样的!”路朝天带头喊起来,他算是看出来了,那个刘昭云和萧鹤,对自己的头儿和姑娘,都是带着敌意。谁让他们年纪轻轻却这么耀眼。 “好——”台下也是掌声雷动,这其中自然有不少人也是真心觉得两个孩子出色的。光是能站到现在,就已经让他们敬佩了。 牧霖和裴新元对视了一眼,刘昭云他们知道,萧鹤裴新元也听说过,在业州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这两个孩子……看来这次状元斗倒是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咳,诸位!”牧霖走上前,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下面,进行本届状元斗的倒数第二轮比试。按照惯例,下一轮万中无一已经是最后一轮。所以下一轮胜出者便可获得本届状元斗的冠军,也将是这块鸽血石的拥有者!” “吼——”台下的人激动起来,终于到了最后一关了。 “不是说还有一关鱼跃龙门吗?” “应该是额外的吧?” “天啊,那就是还会有奖励……哎呀,早知道刚才就跟那人组队了,都怪我娘不让我学武!” …… 牧霖给了大家几息议论的时间,然后示意锣声敲响,现场慢慢安静下来。全场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台上,最后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老夫曾经游历各处,有一天,走到了一户农户家门口,那家里的人正和一个路人在吵架。那家人要路人赔偿一百两银子,缘由竟是那路人打碎了农户的一个鸡蛋。这一个鸡蛋就要一百两?” 听的人也纷纷点头,这明显是讹人嘛。 牧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牵起了笑容:“谁知那农夫说了,这个鸡蛋我是要用来孵小鸡的。孵出来的小鸡养大后可以再生蛋,生下的蛋又可以孵****生蛋,蛋孵鸡……这颗蛋可是给他带来无限的金钱的,要他赔一百两哪里过分了?” “这……”听得人都有些无语,骞绯月的脸上也露出古怪的笑容。原来这样的“碰瓷”这里也有。 牧霖说完皱起了眉:“老夫当时听完农夫的话,脑海就冒出了一个念头。这鸡生蛋,蛋孵鸡,那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说完他转头看着台上的三个队伍,显然,这就是状元斗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自然是先有鸡!”刘昭云扇子打开轻轻一挥,“没有鸡哪儿来的蛋?” 萧鹤嘲讽一笑:“没有蛋,哪儿来的鸡?” “这!”刘昭云扇子一收,神色也凝重起来。 台下的人也如他们一样,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在听了两人的话后,都默默闭上了嘴。 “莲姐,你说这……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路朝天他们喃喃开口,问题的最终似乎是一个死结。 “你觉得呢?”台下的人也纷纷转头讨论起来,最终无不摇头。 牧霖看着台上人沉思的样子,脸上也是有些沉重,这个问题他想出来后,就几乎是把自己困住了。放在这里提出来,也是希望有人能够解惑。 牧芷晴看着他爹脸上的失落,也露出了一分担忧。她知道,解不开的这个死循环的题,似乎是把他爹困住了,让他再也没有那种潇洒和随性。他这一生,参破了太多太多的难题,难道最终却要被自己困死吗? 第251章 是什么蛋? 牧霖看着台山人眉头紧锁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他还没有忘记状元斗还要继续,这题无解,那就只能再换一题了。只是若是真的无解,那他该是为自己高兴还是悲哀? “既然……” “牧大人!”这时台上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转了过去。 那个穿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孩,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似乎是那样的温和。只有熟悉她的千默和路朝天他们才明白,那一丝笑容深处,隐藏的是一分对世事的嘲弄。 就如这困死牧霖自己的问题一般,总有人喜欢绑在自己画的地牢里,走不出去。其实那地牢是自己所划,又怎会真的走不出去? 骞绯月往前走了一步,朝着牧霖微微福礼。 “嗯?她知道答案?” “不会吧……” “你……”刘昭云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拦住骞绯月,被千默眼光一扫,顿在半路。 牧霖看到骞绯月的动作,眼中一亮,“千月姑娘,你知道答案?” 骞绯月轻笑摇头:“牧大人,千月恐怕没有这个本事。”她哪里看不出来,牧霖似乎也还没有找到答案。 “呵呵……”萧鹤在一边轻笑一声,他笑里的嘲弄是任谁都听得出来,“你可别说这蛋是鸟下的,孵出来却变成了鸡!” 萧鹤的话一出,台下有些人的脸色也是尴尬不太好看。他们中确实有人想到了类似这样的解释,只是怎么样都觉得有些牵强,所以才没人回答。 千默听到萧鹤的话皱起了眉头,身上的冷气也开始凝聚。 骞绯月扯起嘴角,没有去理会:“牧大人,晚辈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牧大人帮忙解惑。” 牧霖脸上的亮光隐了下去,是他急于求成了,又哪儿能真的把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小姑娘身上。 “千月姑娘但说无妨!”牧霖的态度依旧还是和善的。 “牧大人,您刚才的问题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千月愚钝,请大人帮忙确认下,您问题中的‘蛋’是什么蛋呢?” “当然是鸡蛋!”萧鹤冷笑一声,只是他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僵在了脸上,“鸡蛋……” 台下的人还有刘昭云都还不明所以,但是牧霖和牧芷晴他们的脸上已经带上了异样的神采。 “鸡蛋……鸡蛋……”牧霖口中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说到后面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声音也从呢喃变成了掷地有声的确认,“鸡蛋!哈哈哈哈哈哈……是鸡蛋啊!” 牧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好啊!”连续三个好字,让台下的人都有些茫然。而牧芷晴看着他爹眼角的晶莹泪珠,感激地看着骞绯月。 “少爷,什么意思啊?”小厮看着牧霖的反应,悄悄问刘昭云。 “你问爷,爷问谁去?”刘昭云恨恨地说了句,他还没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叫千月的丫头问了一句什么蛋,牧霖就笑着这样。他的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题……似乎已经被解了。 与刘昭云的猜测不同,萧鹤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已经想明白了,这题,被那个女孩子解开了。 其实这题原本就是一个错误,牧特进提了一个错误的问法,导致了他们都被困了进去。这姑娘竟然是另辟蹊径,从题目出发,破了这题。这份聪慧和敏锐,实在是让他不得不佩服。 “千月姑娘,可否为我们解释下?”刘昭云想不明白答案,但是不影响他看出结果。牧霖眼中闪着的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还有萧鹤有些难看却泄气的神色,他已经确定,最后的这道题确实是被这个女孩解了。 “呵呵呵,还是老夫来吧!”牧霖收拢了笑声,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清楚明朗,“千月姑娘解得好啊!是老夫着相了……” 说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困扰他太久了太深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在于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但是因为执着于这个问题本身,导致我们一直解不开。包括老夫自己也是。 “其实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是看这鸡是什么鸡,这蛋是什么蛋。 若是鸡蛋,那么既然已经定义为鸡生下的东西为蛋,那么自然便是先有鸡了;若是定义蛋孵出来的东西称为鸡,那么自然是现有蛋了……” “原来如此啊……”台下有人听懂了解释,恍然大悟。 “什么意思啊?”也有人没有听懂,还在懵懂地挣扎在“鸡”和“蛋”之中,包括刘昭云和身边的人,他们也没有听懂。只是他们是不会承认的。 “姑娘看得通透啊!”牧霖转身对着千月感叹了一句,旋即握起手朝着骞绯月就要一拜。 “牧大人抬举了!”骞绯月眼疾手快上前,先一步行礼接受了牧霖的夸赞,也把牧霖还没开始的一拜挡了下来。 “爹……”牧芷晴上前拉住牧霖,顺势扶住了他的手,让他没拜下去。自己则微笑看着比自己小了些许的骞绯月开口说道,“千月姑娘好才华,芷晴佩服!” 说着,牧芷晴回了骞绯月一个礼,也算是成全了牧霖的感谢之心。 “牧姑娘客气了!”骞绯月点头示意,两人互相虚扶着站了起来。眼神对望中,闪过了然。 “啪啪啪……”裴新元鼓着掌走上来,“哈哈哈,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他抬手拍了下站在骞绯月身边的千默一下,手掌覆在了千默肩头笑道,“看来今年的状元斗冠军已经产生了!” 千默笑着抬手抱拳:“多谢大人夸赞!” 这一抬手,肩头一抖,裴新元的手顺势松开。只是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哈哈哈哈,好!牧特进,是不是可以宣布了?” 牧霖乐呵呵笑着点头:“自然!” 说着他转身面对这台下数千观众,高声说道:“我宣布,本届渭西状元斗的冠军就是——千月和千默!” “吼——”台下掌声雷动起来,虽然有些人还没想通最后一题,但不妨碍他们对强者的佩服。 “真是太厉害了——”路朝天他们也是拼命鼓着掌,看着站在高台上还有些稚嫩的两人,他们的心里升起了浓浓的自豪。他们给他们的内心,带去了无限的希望。 第252章 鱼跃龙门 “呵呵,千月姑娘,千默小哥,这鸽血石,是你们的了!”牧霖笑着把古朴的木盒交到千月手中。 骞绯月一拿到盒子,就感觉心脏深处的小火在蹦跶个不停。她翻手把盒子收好,和千默一起对着牧霖和裴新元行了礼。 “鸽血石诶……”台下不少人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在两人身边站着的萧鹤和刘昭云,眼睛也是盯着那个盒子出神。 牧霖和裴新元交换了个眼神,由牧霖开了口:“好了,状元斗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众人包括萧鹤和刘昭云一听,精神又一次集中起来,看来还有机会。 “想必大家也听说了,今年的状元斗还会增加一个环节。”牧霖因为一直困扰的题目得意解决,说话也带上了轻松和善,“鱼跃龙门。这一关,算作是一个额外的比斗,所以……” 牧霖扫了全场一眼,“全场的朋友都可以参加。” “哗——”这下全场沸腾了,竟然是不设门槛了。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有人开始摩拳擦掌,给自己加油鼓劲。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大家望着牧霖的目光也变得炽热起来。 萧鹤和刘昭云听到“都可以参加”时,眉头皱了皱,这不就意味着他们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不过两人很快调整过来,他们既然能脱颖而出第一次,也就不会惧第二次。全体参加又如何,那些给成功者铺路的终究都只是垫脚石而已。 自信且高傲的两人却都自动忽视了边上站着的两个少年,他们刚才不就做了这两人的“垫脚石”? 千默和骞绯月听到另有一关后,脸上也没有多少波动,毕竟他们的目标只是鸽血石而已。对于状元斗冠军或是其他的名头,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两人甚至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趁着现在退场,毕竟鸽血石这东西太贵重,又有这么多人看到了,也许会引来一些觊觎者。 “千默,千月姑娘,”牧霖喊住了正打算开口告退的两人,“你们也一起来吧!”说完他转身和裴新元先行下了楼。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台下的路朝天他们示意了下,然后迈步跟了上去。 最后一关鱼跃龙门的比斗,被安排在了西山漾边。此时的西山漾岸边,已经被挂起了一盏盏朦胧的花灯。花灯虽美,但有心欣赏的人却不多。因为众人的目光都被岸边摆放着的上百个大水缸给吸引了。 “诸位!”这次是裴新元发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沿着西山漾的岸边传开,虽然岸边汇集了数千人,但依旧是听得清清楚楚。 “鱼跃龙门的比斗,就在大家眼前。你们眼前的大缸,都是一样的。想必大家已经看到了,每个大缸的底部都被击穿。比斗的题目便是,如何最快地将这口破了底的大缸装满水。”裴新元说着挥手让手下的衙役把其中一个大缸和很多水桶抬到了中间的高台上,“想好的人可逐一上来演示,方法最佳者可获得牧大人额外的奖励。” 话音落下,岸边的人纷纷找了附近的大缸凑上去思索起来。 “我来!”有人站在前面已经跑上了台,万一好办法被别人先占去了,那自己岂不是亏了。 裴新元和牧霖他们就站在台上,示意那个举手者可以开始。 最先上来的是一个壮汉,只见他手臂鼓起,双手抓住缸沿用力一翻:“咚——”一声闷响后,大缸被倒扣在了地上。然后那壮汉把外袍一脱,一手拿住一边在空中飞快甩动起来。不一会,外袍就被拧成了一股软绳。大汉把外袍做的软绳围着地面上的缸沿绕了一圈,算是做了简单的一个密封。 然后壮汉开始飞快地从西山漾里打水往那底洞里往缸里倒。接下来的事,就是比他打水快,还是底下漏水快了。办法算不上好,但是因着壮汉体力的优势,水缸也在一炷香后被打满了。 “呼……呼……”哪怕是体力再好,几十趟不停歇的来回,也让那大汉累得气喘吁吁,“大人,缸已经装满了!” 大汉放下桶抱拳说了句,只是牧霖和裴新元脸上的笑容,却怎么看都带着一丝戏谑。他刚要解释几句,却被台下一阵轻笑声打断了。 “你们……”他转头想斥责几句,却被余光瞟到的情景憋了回去。那被外袍围起来的地方,水不停在往外漏。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已经又流走了不少,从那底洞看去,缸里的水还是没满。 “额……”大汉脸色一僵,强撑着尴尬抱拳说了句“承让”,就匆匆忙忙飞身躲进了人群里,连衣服都不要了。 “哈哈哈……”众人终于是笑出了声,这么紧张的时候,看着这样傻傻的“表演”,倒是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裴新元脸色有些难看,他朝着那消失的大汉的方向撇了一眼,暗暗骂了一句:自己丢人就算了!害得他们也跟傻子一样站着看了半天! “好了!下一个!” 牧霖看着裴新元有些气愤的表情淡笑轻声道:“裴大人,这些年,你这性子可没见长啊!怪不得还在业州待着。” 牧芷晴听着自己爹又恢复了损人的脾气,偷偷一笑。 裴新元看着外甥女的表情,脸色有些尴尬:“牧大人,我回去问问小妹,你在家这些年地位长没长!” ……牧霖干咳一声:“家中大事自然还是老夫做主!” “嘁!”裴新元白了一眼,“我知道,你家没大事!” “嘿嘿……”牧芷晴捂嘴偷笑。 牧霖摸了摸鼻子,转头看着下一个走上来的人,不再跟自己这位大舅子搭话。外人并不知道,其实裴新元正是他的大舅子,也就是牧芷晴的亲舅舅。 “牧大人,裴大人,”刘昭云走了上来,看着笑容还未完全褪去、还带着一丝红晕的牧芷晴差点走了神,“牧姑娘!” 刚一开口,牧霖和裴新元的眼神的晦涩不明让他差点打自己一耳光。怎么就没忍住,竟在佳人和佳人的家人面前失态了。 “晚辈来试试!”他只能故作镇定,行了个礼缓解尴尬。 第253章 这小子不错 刘昭云朝着下面一挥手,两个小厮立刻拿着一个包袱跑了上来。 “少爷?” “嗯!”刘昭云示意开始,两个小厮打开包袱,展开了里面的东西。 “嘶——这都行?” “这不是作弊么?”台下人看到台上的东西时,有些嗤之以鼻,“切,我还以为多了不起,不就是换汤不换药!” “嘿,你倒是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去弄这样一副汤药啊?”也有人始终站在刘昭云这边,至少这种财力和势力不是谁都有的。 刘昭云命人弄来的,并不是很复杂的东西,不过是一张非常大的牛皮袋子,大到可以把大缸的底洞给封起来。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这个牛皮袋,又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至少这张牛皮袋看上去可不止一张牛皮,而且明显还带着点鲜血的味道。众人没有说,但是猜也猜得到得到,恐怕是先杀的牛制作的。 对于百姓来说,一头牛可抵百两银,何况这么短的时间还缝制起来。恐怕也是砸了不少银子。 牧霖他们看到这一幕,自然也是闻到了那血腥味,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牧芷晴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厌恶。这丝厌恶落到了刘昭云的眼里,汇聚成了一股深色的风暴。 “嫌弃?”刘昭云心里冷笑,“等爷把这鱼跃龙门的奖励拿到手,到时候请皇上赐婚,呵,看你到时候还怎么清高!” 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这鱼跃龙门的题目是有来历的,在今天摆出来可是有着特殊的目的的。这才是他不远千里从燕京赶来的真正目的。 底洞封好,打水的事自然是由小厮来做。虽然两个小厮极尽谄媚,但是能跟在刘昭云身边,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两人很快把水缸装满了,刘昭云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着牧霖他们抱拳:“牧大人,裴大人,请检验。” “嗯!”两人应了一声,检验什么自然是不需要的,反正大家都看在眼里了。 “那不知,牧大人是不是可以宣布结果了?”刘昭云面上是客气的,至少他每次都是躬身尊敬地问话。 “不急!”牧霖淡淡说道,“可还有人要试验?” 刘昭云低下的脸上闪过怨毒,不过抬起头时却是一片笑容:“是是,晚辈先下去等候!”在下台的时候,他的眼光瞟过萧鹤和千默他们,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萧鹤看到他的笑容,眼神看向台上,然后迈开了步子,擦着刘昭云而过。 “萧兄可是要三思啊!”擦身而过时,刘昭云轻声说道。 萧鹤没回答,只是牵动了下嘴角:“牧大人,萧大人,萧鹤想试一下。” “嗯!” 萧鹤上台后,没有着急动手,而是站在台子边邀请了四个男子,然后分别在他们耳边说了几句。几人犹豫了下,最终点点头。四人不一会就各自端了一个大坛子过来,然后走上台站到了萧鹤身边。 “多谢各位,可以开始了!” 萧鹤说完,四个男子分别端起坛子大口喝起水来。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台下人看到这个举动,都好奇起来。 “不知道……看下去就知道了。” “头儿,你们知道怎么答吗?”路朝天在身后轻身问道,刚才看着他们获胜的感觉真的太好了,他对他们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们能不能胜出。 “你很想赢?”千默转过头去问道。 路朝天这才板起了脸低声道:“我刚在台下听到有人说,这次的鱼跃龙门似乎是另有意图,所以想着不管是什么,赢了再说。说不定以后对我们有帮助。” 千默听完抬头看了路朝天一眼,他对路朝天的直觉还是相信的。他在这方便比自己要强。 “月儿?”他知道骞绯月也听到了。 骞绯月点点头:“那就上!” “好!” 两人抬头看向台上的人,四个男子此时已经把各自的水喝得饱饱的,有人已经灌得在边喝边吐了。 “好了,”萧鹤看差不多了,朝着他们点点头。 四个人扶着肚子走到了大缸前面,然后翻身爬了进去。四个人,刚刚好把一口缸给挤满了。 “大人,这缸此时已经装满水了!”萧鹤说完,大家才看懂了他的意图。 “哦——原来是这样啊,好巧妙啊!” “是啊是啊,竟然想到这样的办法,每人都灌满了水,再用人装满缸,缸自然也就装满了。高啊!” “恩恩,比刚才那个牛皮袋把洞封起来的好多了!” 刘昭云听着身边的议论,握着扇子的手捏得“咯咯”作响。他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看着萧鹤的神色也已经显露出来明显的不善:“给老子去查查这个萧鹤!” “是!”小厮领命离开,少爷这次前来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如今被这人破坏了,可得要他好看。 “呵呵呵……萧公子的计策甚妙!”牧霖点头夸赞了一句,但是他的目光却没有带着多少惊艳。 萧鹤的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样子,似乎还得不到牧霖的认可。 果然,牧霖在说完这句后又转头看向人群:“不知可还有朋友要上来试一试?”他的目光不由看向了人群中的千默和骞绯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们解答了他的困惑,所以对他们也有了不一般的期盼。 在牧霖注视的目光中,千默和骞绯月交换了个眼神后,抬脚走来出来。 牧霖一看千默的动作,眉梢一挑,眼神里流露出期待的神色。而身后的牧芷晴和裴新元,也是露出了好奇。 “芷晴,这小子不错!”裴新元在牧芷晴边上轻声说道,却遭了自家外甥女的一记白眼。 “舅舅,他太小了。” “啧!小有什么!你看那身材、那五官,哪样都出挑。对了,舅刚试过这小子的内力了,绝对不在你舅爷我之下。” “哦?”牧芷晴这下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男孩子看上去还不超过十五岁,竟然有这样深厚的内力,她不由投去了打量的目光。 裴新元看着她的动作,隐晦一笑。 第254章 融入 “你看,又是那个小子!” “难道他有更好的办法?” “嘿,你看萧鹤的脸都绿了……”台下的人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今天这比斗不止精彩,还很意外。没想到,两个不知名的小辈竟是占尽了风头。 “别说了,快看!” 千默在众人的目光中稳步走上了台:“牧大人!”他朝着牧霖和裴新元行了礼,然后站到了大缸面前。 台下的人看着他在缸前停下,不由屏住了呼吸,看这样子,似乎是另有玄机啊! 千默轻呼了一口气,体内气劲运转,双手慢慢抬起。 “哼!”一声轻哼,千默双臂一抖,寸劲爆发,双掌击向大缸。 “轰——”的一声,大缸离地飞起,然后朝着西山漾水面飞去。 “嘭——” 闷响传来,大缸落到了水面上,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下沉。 “快看啊——水满了!”岸边有人发出惊呼,大缸沉到了水面下,整个缸被西山漾的水包围起来,大缸和水融成了一体。 “妙!妙!妙!”牧霖连拍三掌,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哈哈哈,真是妙想啊!” “啧啧啧,真是……”台下的人无不惊叹,“太聪明了!” “好聪明啊!” “真不愧是状元斗的冠军啊……” 赞叹声此起彼伏,千默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烛光映照下的望着她的女孩,温暖一笑。 “他笑得好好看啊……”台下有姑娘看到了千默的笑容,不由被这个俊朗的男孩迷住了。 “他刚才的动作好威风啊!” “年轻,英武,聪明,俊俏……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骞绯月听着周围的议论,看着台上的男孩,心里甜滋滋的。 “月儿!”千默自然也是听到了那些感叹,他怕她介意,赶紧下了台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骞绯月被他的动作一暖,回握住他的手。 “哈哈哈……还有没有要上来试的?”裴新元虽然在看到两人握住的手时眼神闪了一下,不过不影响他对这两人的欣赏。 众人一听,皆是摇了摇头。恐怕,也没有更奇妙的办法了吧…… 刘昭云和萧鹤听着裴新元的话,脸上都是闪过了不甘。可是众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这一关,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哼!我们走!”刘昭云冷哼一声,带着小厮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而萧鹤则在一边看着牧霖把两个人请上台,把一块精致的令牌交到两人手中。 “牧大人,这令牌有何作用?” 牧霖笑着说道:“二位不着急离开的话,不妨随我走一趟?”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点点头。走一趟也行,弄清楚这块令牌到底是做什么用。若是无用,再让出也不迟。 牧霖让他们等了一会,和裴新元一起宣布了状元斗的结束后,带着他们离开。主角离去,但人群却未散,大家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今晚的比斗。还有人甚至学着千默的样子把大缸推进了西山漾里,感受着那水充满大缸的奇妙感。 “你说,明明这么简单,我们为何就想不到呢?” “哈哈哈,许是酒楼的酒喝多了,醉了吧……” “哈哈哈……” 岸边的热闹越来越远,骞绯月几人跟着牧霖回到了西山漾酒楼的雅间坐了下来。路朝天三人也跟着进来,虽然应该是没什么关系,但是他们不放心。 牧霖看着三人若有若无的警惕,暗暗和裴新元点了点头。 “千默,千月,时候不早了,老夫开门见山!”牧霖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感觉到了事态似乎有些严重。因为这个刚才还一直表现得像个儒雅的学士一般的人物,此刻脸上却是带着凝重和严肃。 千默的手上拿着那块令牌,在听到他的开场白后,手指慢慢转动起了令牌。 这一个细小的动作,让牧霖和裴新元的眉头轻皱起来。这是他在向他们传递一个讯号:这令牌他们还没打算接下! 只是牧霖也不在意,他相信在他们听完这件事后,一定会接受:“你们可知大燕的外面是什么?” 牧霖扫了几人一眼,却没在他们眼中发现任何有兴趣的表现。他面色不改,慢慢开口说道:“先皇打下大燕江山,花费了十七年。稳定大燕,花了九年。二十六年的时间,鲜血、生命、动荡……无时无刻不充斥着百姓的生活。 “在那段岁月中,有一个人,他凭借着血肉之躯,金刚意志,以一己之力换来了百姓十年安稳。” 说起这个人时,牧霖的脸上带着崇敬和一丝哀伤。 “沈汗青!”骞绯月低声开口。 “哦?千月姑娘知道他?”牧霖有些意外。 “嗯!”大燕的历史,她知道一些。那是那些年她的一项必学的知识。 沈汗青,先皇的结义兄弟,也是她那个外公的结义兄弟。 当年大燕刚刚建立,内不安稳,外有忧患。当时大燕周边的罗摩、高丽、突厥、铁勒四国联合,找了个借口朝大燕发难。是沈汗青,一人迎战了四国派出的使者高人,斗智斗勇、斗武斗力。最终赢了四国的使者,也为大燕赢得了十年修生养息的时间。 但是他自己,却因为连番比斗,耗尽心血,最终力竭而亡。他过世时,不过四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十年时间,他争取了十年,也让大燕稳稳站住了脚跟。十年过去,大燕势头正猛,四国也不敢放肆。这一忌惮,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他们又回来了?”千默冷冷开口。 牧霖点点头:“如今各国都是一代新人正在崛起的时候,他们又重提五国精英战。是希望通过这次比试,了解其他各国新一代的实力。” “沈汗青是你什么人?”千默的问题让牧霖脸色有些难看。按着骞绯月的说法,他既然无心为官,似乎对这精英战有些关心过头。 牧霖感慨眼前两个年轻人的敏锐,长叹着气点头:“不错,老夫是因为他,才特地在各地寻找适合的人才!他……是我的授业恩师!” 千默和骞绯月神色微微收紧,不谈朝廷,光是沈汗青为百姓做的事,他们是敬佩敬仰的!只是,这块令牌背后承担的东西,两人却是需要考虑一下。 第255章 站住 “我们——”千默看着手上的令牌,上面标着一个数字“三”,想必这应该是第三块,“为什么要帮你?” 牧霖被他的态度噎了一下,“天下兴亡……” “牧大人!”千默拉着骞绯月站起来,令牌被他按着移到桌子中间,“天下兴盛的很,大燕人才济济,今日我俩只是侥幸,多谢大人抬爱!告辞!” 令牌放下,千默和骞绯月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牧霖站起身,“这可是为国而战,是无上的荣耀!要知道,这可是鱼跃龙门的机会!” 千默和骞绯月听完,抬脚要走。 “等等!”牧霖没想到两人竟是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不会认为两人是在欲擒故纵,因为他看不到两人的脸上有丝毫的留恋和兴趣。 千默转过身看着牧霖:“牧大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牧大人费这么多功夫,是为了您的官位,还是声望?” 牧霖被千默的话噎在了原地,官位、声望,与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他只是想要延续恩师的遗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你们想要什么?” “那要看牧大人能拿出什么让我们心动的东西!”千默转过头冷声说道。 “口气不小!”裴新元冷哼一声,抬手一阵内劲就冲了过来! 路朝天和明秋想上前,被千默喝止:“退下!” 千默一把把骞绯月拉到身后,手都不抬,硬生生接了他一掌。然后身体一震,把内劲直接化解。 “哼,倒是有些门道!”裴新元看他态度嚣张,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年纪有这般身后的内力,确实少见。 “一个承诺,够不够?”牧霖皱眉开口。 千默摇头:“你的加上燕皇的!” “你大胆!”裴新元这次是挥掌冲着千默过来,通身的气势一点都没有隐藏。 “叮——”路朝天和明秋几乎是同时亮剑,被千默闪身上前挡住。他看着那一阵凌厉的攻击过来,也不敢托大,上前一步挡住身后的骞绯月,抬手猛得迎了上去! “嘭!”一声巨响,两人都是倒退了三步才停下! “千默,我们走!”骞绯月眸光眯起,冷冷地扫了裴新元一眼。 这一眼,让裴新元不由心中一凛:这女娃,好强的杀气! 千默点头,收掌拉住骞绯月就要离开。 “成交!”牧霖声音急切,却没能让两人的身影停留一分。 “牧大人,加一块鸽血红,算作伤了他的补偿!”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让牧霖几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舅舅,您没事吧!”牧芷晴也皱眉走了上来,扶住了裴新元。 裴新元摆摆头:“无妨。”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喃喃出声,“牧霖,你说这两个娃娃,哪儿来这么大的气势和底气?”尤其是那女娃的最后一眼,让他心中升起了致命的危机感。 牧霖也是一脸凝重:“看不透!你派人去查查他们住哪里。” “你真要答应他们?” “爹?”牧芷晴也有些不敢相信,“从今天的比试看,他们的学识并不全面,爹,您确定要用他们?” 牧霖往前走了一步,用毫不确定的声音开口:“我有种感觉,这两人,会是决定这一场精英战的关键。” 千默他们上了车,骞绯月先拉着他把脉,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放心。 “头儿,是我们学艺未精……”路朝天和明秋驾着车耷拉着脑袋,今天裴新元这一掌,他们接不下。 “你们内力修习时间尚短,不用在意。”千默已经没在想刚才的事了,他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掀起帘子:“明秋,你把马留下,然后和朝天、莲姐你们先驾车离开。” “头儿?” “你在担心有人要对我们不利?”骞绯月的语气里带着寒意。 千默点点头,今天的临时起意参加状元斗,他们可能挡了某些人的路。 路朝天想了想还是没有坚持留下,他知道,以他们现在功夫,留下是在给两人添麻烦。 “把东西看好!”骞绯月交代了一句,他们的车里有不少他们的书籍、物品。 路朝天点头,感激地看了骞绯月一眼,她是在告诉他们,他们身上也有任务,他们并不是无用之人。 “头儿小心!” “姑娘小心!” 千默和骞绯月骑在马上,看着他们离开后,也打马回了客栈。两人刚步入后院,就看到了已经在楼下等着的刘昭云和他的跟班。 “少爷!” “哟,我们的冠军回来啦!” 刘昭云一口宫里的腔调就出来了。 千默和骞绯月看着站在楼梯口的人,眼神都没有多给一个,擦着他的肩头就要上楼。 “诶,给爷站住!” 然后回应他的只有两人上楼的声音。 “你们大胆!”两个小厮闪身挡住他们的去路,“没看到我家少爷在跟你们说话?” “住嘴!”刘昭云骂了一句,走到千默和骞绯月的面前,“二位,手下没规矩,二位见谅!”刘昭云有个当助教的爷爷,自然不会太笨。他还没弄清楚这两人的身份,贸然结怨没有必要。再说,他还要跟他们商量更重要的事情。 “不知二位可有时间,愚兄有几句话想和二位说。” 千默看了他一眼,拉着骞绯月就要走过去。 “哎哎哎……”刘昭云干笑两声,压下心头的怒火,“呵呵,没空也没事,就几句话,站着说了也行。” 两人冷眼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有些发毛了才冷冷开口:“什么事?” “呵呵,呵呵……”刘昭云打开扇子扇了几下,刚才被他们的眼光看着,自己竟然有些心虚想逃的冲动,真是邪门。 “是这样的,这鱼跃龙门的奖励,不知牧大人是不是已经交给你们了?”刘昭云的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又如何?” “咳……”刘昭云发现自己准备的一肚子拉拢套近乎的话,在两个面无表情的人面前,竟是一句都用不上,“是这样,那令牌对在下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不知二位可愿意割爱?” 看着两人望过来的戏谑眼神,他赶紧补充了一句,“自然,在下一定不会亏待二位,就算是,买!我想买那块令牌!” “刘公子,”骞绯月斜眼看着他,“五国精英战的令牌,你觉得值多少银子?” 第256章 戏耍 刘昭云听到这话,惊讶出声:“你们……你们知道了?”他以为令牌的作用牧霖不会告诉他们。离五国精英战还有两年,招募也是在暗中进行。他也是因为爷爷被调去做了助教才知道。 “所以,刘公子,你想花多少银子买?”骞绯月眼角带着嘲弄,心里却已经在思量牧霖的深意。照刘昭云的表现,可能其他像他们这样拿到令牌的人还不知道精英战这回事。 刘昭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令牌是燕皇亲手交给牧霖的。若是他们不知道还好,当做奖励买回来。他已经连说辞都想好了,就是他们私下比试,对方把令牌输给他了。 可是他们知道了,而且看这样子,似乎还不是好糊弄之辈。这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冠一个欺君之罪都不为过。竟然把皇上的令牌当儿戏,用来买卖!这个罪名就算是他爷爷,也承受不起啊。 “你们……”刘昭云明白过来,“你们戏耍本公子?” 两个小厮上前一步,手上架势已经摆开,只待少爷一声令下,他们就叫这两个娃娃好好做人! 千默看着两人的举动,眼光都没有多深一下。若是他们非要凑上来挨揍,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骞绯月轻笑了一声:“我来。”刚才裴新元的出手,她还憋着一口气呢。这两个人正好让她出出气。 “呵呵,好!”千默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往后站了站。 刘昭云和两个小厮感觉到了对方浓浓的鄙视,心头的怒火越来越盛,“你们……给我上!”、 两个小厮抬手拳头就挥了上来。骞绯月刚要抵挡,突然听到了后面的动静,牵起一个古怪的笑容,顿住了还手的动作。 千默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无奈地收起了正防备的手,一个侧身挡在了骞绯月前面。 “千默!” “嘭!” “大胆!” 连续的声音响起,小厮的拳头砸在了千默的胸口,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刘昭云——”牧芷晴到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小厮在欺负千默和千月,她快步走上前,狠狠地瞪了刘昭云一眼。然后转头关切地问千默:“有没有怎么样?” 骞绯月刚还有些心疼,当看到牧芷晴关切的眼神时,心中一股酸楚的气息冒上来,准备说出口的关心的话也憋了回去。 “牧姑娘,我……”刘昭云露出急色,他拿着扇子“啪啪”敲了两个小厮一下,“叫你们好好说了,动什么手!动什么手!给爷滚下去领罚!” 小厮心中欲哭无泪,刚才那一拳,对方完全没事,倒是自己的手被这小子的内劲震得生疼。 “是少爷!”小厮不敢辩驳,若是害得少爷在佳人面前失了颜面,那这领罚就要变成领死了。 两个小厮匆匆退了下去,刘昭云谄笑着看着牧芷晴:“呵呵呵,牧姑娘,你回来啦?我……我等了你……” 牧芷晴看千默似乎没事,也不多问了。她转头看着刘昭云冷笑一声:“想不到刘助教竟是出了这样一个横行的孙子!” “你……”被牧芷晴这么直白地骂了句,饶是他再想维持佳人心中的形象也做不到了。只是他到底忌惮牧特进,只得把怒火转到了边上的千默和骞绯月身上,“哼,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骞绯月刘昭云离开,抬脚就要上楼。 “千月姑娘!” “你跟他说吧!”骞绯月冷冷丢下一句话,却被千默拉住。 “怎么了?” 牧芷晴看着骞绯月脸上的神色,轻笑出声:“千月,千默做不了主吧?” 这话一出,骞绯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牧芷晴。当看到她脸上友善和意味深长的笑容时,骞绯月的脸不由自主地有些红:“跟他说一样。” 牧芷晴看着她话虽这样说,脚下的步子却没再动了,知道她应该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不由感叹这个女孩子心思确实剔透。 千默看着两人之间的交流,脸上还有些蒙。他看到骞绯月脸色有些红,不由关心出声:“月儿,你不舒服?” 骞绯月本就因为刚才自己乱吃醋的表现有些难为情了,被千默这么一说,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我没事!别跟来!”说着她甩开千默的手就往楼上冲,太丢人了。 “月儿——” 千默要跟上去,被牧芷晴喊住:“千默,千月她没事!” 千默转过头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依旧是一副男儿装扮,但是脸上倒是少了一分清冷,多了很多柔和:“你们刚在说什么?” “她没事,只是害羞了。” 千默眉梢挑了挑,一下明白过来。明白之下,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牵了起来。 牧芷晴看着两人之间流转的懵懂的情愫,有些温暖,也有一点点羡慕:“现在可以听我说了?” 千默的嘴角收了起来,但是脸颊上还带着一丝笑意:“你是来送令牌的?” 牧芷晴笑着点头:“不错。”她把一个小盒子拿出来交到千默手上,“两块令牌,两个承诺。至于鸽血红,待你们到京城之日,自会奉上。” 千默打开盒子,看到除了刚才那块印着“三”字样的令牌,还有一块金边的令牌,想必这块就能抵上燕皇一个承诺了。 “为何要告诉我们?” 千默的问题让牧芷晴先是一愣,想到刚才离开的刘昭云,她一下明白过来:“我爹,觉得你们不一样。” 这个答案,倒是让千默有些意外。不过究竟是为什么,他也并不是很关心。他只在乎的,是这两个承诺只要有效就行。 “精英战什么时候?” 牧芷晴看他们是真的答应下来了,心头也舒了口气。虽然她对他们不像她爹那样有信心,但是她相信他爹的眼光。 “后年三月初五!还有两年不到的时间。” 听到这个时间时,千默心头转过了一个人,“两年后的今天,到京城找我。”竟是这么巧。 “要比试什么?” 牧芷晴看着千默:“你们暂时不需要知道,因为离能参加比试,你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所以?” “你们要参加朝廷组织的精英学院,接受一年半的培训!” “没空!”千默收起盒子转身离开,“比试的时候我们会到!” 第257章 精英学院 “还真是……有性格啊!”牧芷晴看着果断转身的千默,摇了摇头,也上了楼。牧霖把东西交给她后就和裴新元离开了,而她,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留下。 千默没有回自己屋,而是先去了骞绯月的房间。当他进去的时候,她正坐在圆凳上专心地看着书。 千默也不说话,就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微笑着看着她。 骞绯月的脸上一片平静,眼睛也是目不斜视地看着书上的字。只是慢慢的,她的呼吸有些乱了:“你很闲?”她故作镇定地开口,手上翻过一页书。 “没有,很忙!”千默撑着下巴,认真地说道。 “那怎么不去忙?” “正在忙,”千默看着这个丫头脸上的镇定已经快装不下去了,心下好笑,只是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本正经,“忙着看你,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了……” “啪!”骞绯月把书拍在桌上,气呼呼地看着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是不是楼下的姐姐教你的?这么油滑!” 千默看着小丫头脸上气鼓鼓的模样,还带着一丝害羞的红晕,还有眼神中的调皮和精光,让他心头都漏跳了两拍。连带着看着她的眼神都炽热了好多。 “你……” “别说话!”千默身体前倾,凑过去,抬手覆住她的脸颊,“月儿……你好美!” 骞绯月被他的眼光看得有些面红心跳,“你……” 千默的眼神依旧盯着她,身体却越来越近,她都已经感觉到他呼在她脸上的气息。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停加快,差点就要喘不过气了,喉咙口也似乎开始冒烟。 “咕……”骞绯月不由咽了口口水,眼睛看着一点点放大的脸,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千默看着眼前微微张开的粉。。嫩的小//嘴,急促的呼吸,还有那呆滞的可爱模样,眼神深了深。他慢慢凑近,直到快要凑上她的嘴唇时,他的嘴角牵起了一丝温和、宠溺却有些无奈的笑容。 他最终还是侧过了脸,在她的面颊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快速松开了她。 当离开她的身边,失去了她的气息,还有手下的温度,让他一下有了一种很失落的感觉。只是他不敢再凑近,刚才那一瞬,他竟然有了一种想要得到更多的冲动。 “早点休息!”千默还是忍不住又凑上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飞速地闪出了屋子。 直到隔壁传来“叮当”洗漱的声音,骞绯月才从刚才的紧张中回过神。 “呵……呵……”就像在水里闷了很久终于可以喘气了一样,骞绯月大口喘着气,脸上是犹如要烧起来的红。因为没有痛,不然她会以为小火要引火自焚了。 她站起身走到水盆边,用冷水不停拍着脸,才终于感觉到脸上的烧慢慢退下来一点。 “呼……这家伙!”骞绯月恨恨地轻骂了一声,不过脸上带着红晕的笑容却掩饰不了内心的幸福。 被她埋怨着的千默更不好受,回到屋里后,他就连续冲了三个冷水澡。满脑子都是娇嫩的脸庞,还有水灵的眼睛。最后不得不坐起来凝神静气冥想,才慢慢冷静了下来。只是这一坐,注定是一夜了。 第二天,当两人打开门对视的那一刻,两人的心跳都不由快了一分。女孩嗔了一眼,男孩憨厚一笑,一股淡淡的温情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月儿!”千默朝着她伸出手,骞绯月上前一步自然握住。 “渭西的面很有名!” “嘿嘿,嗯!” 一顿满足的早饭之后,两人退了房离开了客栈。天还没有大亮,两人一马就在初秋清晨的薄雾中出发了。 接下去他们要穿过渭西,然后再穿过黔中的益州,之后就可以到达关内道。关内道的西边,便是河西道了。 “朝天他们应该就在益州客栈等我们。”两人晃出了渭西城门,准备打马快行,却被前面官道上雾气缭绕中停着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是你?”两人走近发现车上坐着的人时,着实愣了下。 “千默,千月,早啊!” 坐在马车车架上跟他们笑着打招呼的,正是昨天给他们送令牌的牧芷晴。她今天依旧是一身男装打扮,拿着马鞭温婉笑着的模样,英姿飒爽中带着柔和。 看着她清丽温和却又带着英气的模样,让骞绯月莫名觉得像一个人。 “她……好像一个人啊!”骞绯月坐在千默面前笑着说道。 “嗯?”千默倒是没太发现,主要他没仔细看,也不敢仔细看。昨天这丫头的小醋劲,他还记着呢。不过他却是发现了她语气中的调皮模样,“月儿,你好像在打坏主意哦!” 耳边的磁性的声音和温和的气息,让骞绯月不由想起了昨晚的暧//昧气氛。她赶紧轻轻挣脱千默的怀抱,翻身下了马。 “牧姑娘这么早?” 千默看着人儿仓促逃离的模样,低头轻笑了一声,也翻身下了马。 牧芷晴跳下车架:“既然你们没空去参加精英学院,那我只好亲自上门教学了!” “嗯?”骞绯月转头看着千默,什么精英学院? 千默摸了摸鼻子,都怪她太迷人,昨晚都还没说正事,自己就已经落荒而逃了。不过他脸上还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淡定模样。他走上前帮骞绯月把外袍的帽子戴起来,“有雾,别弄湿了头发。” 骞绯月微微一笑,有些难为情。才一天不到,自己在牧芷晴面前似乎已经害羞了好几次。 “还是上车吧,车上细说。” 千默看着骞绯月,待她点头后接过了牧芷晴的马鞭,示意两人上车,自己则坐在了车架上。至于那匹马,千默在两人上车后悄声说了几句,马就自己跟了上来。 经过牧芷晴的解释,两人才算是对那个“精英学院”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为了五国精英战,燕皇特地命牧霖到各地暗中寻找有才人士,然后把他们聚集到精英学院里进行一年半的培养和挑选。 “只有从精英学院里的诸多精英中脱颖而出,才能真正代表大燕去参加五国精英战。” 第258章 有埋伏 “精英学院里一共有多少人?最后要选出几个?”既然已经答应下来,骞绯月他们自然也是想要知道更多的东西。 “六十人!选出六人!”牧芷晴示意千默把令牌拿出来,“看到这牌子上的数字了吗?这是你们所在的小队番号。” “第三?” “嗯!一共六支小队,每队十人!”牧芷晴点点他们,“你们是第三小队。” “精英学院都教什么内容?” “史学、文学、医学、武学、天文、星象、术数、音律……什么都教。”牧芷晴耸耸肩,“反正目前来说,你们还差的远。” 骞绯月和千默也不在意,这些年,他们沉浸在医学的时间很多,他们也不指望自己能在每方面都很出色。不过牧芷晴这次跟着他们一路教学,对他们来说,也是很好的机会。 “牧师,那就请多指教了!”骞绯月坐着行了个礼,代表了她和千默的态度。 她的这一表态,倒是让牧芷晴有些意外。她也看到了昨天两人的嚣张和冷酷,她以为要说服他们跟着自己学习要费不少功夫。 “我不是精英学院的老师!” 在台上时,牧芷晴看着有些高冷。昨夜和今天相处下来,两人发现她还是平易近人的。 “不过……”这句不过说起来时,她的脸上又带上了教书先生般的谨慎和严肃,“我不允许我教的人比在精英学院上学的任何一个人差!你们可不能让我爹和我失望!” 千默和骞绯月听出来了,牧霖对他们抱有很大的期望,所以才会特地派牧芷晴亲自来教学。 “是不是有年龄限制?”千默看着牧芷晴的岁数,也还很年轻,但是听她的口气,似乎自己并不能参加。 牧芷晴点点头:“不错,要求二十以下。两年后,我正好二十……”她的脸上带上了一丝黯色,不过很快又转晴,“你们既然接受了我,接下去的时间,不管有多辛苦,任务有多繁重,都不能说不!” 千默和骞绯月脸上依旧是笑的,两人对这个姐姐印象不错。 “嗯!牧姐,请多多指教!”虽然牧芷晴很严肃,但是骞绯月却觉得有种邻家姐姐的温暖,她也顺从着自己心意这样喊了出来。 牧芷晴被她的称呼惊了下,旋即也是笑了出来:“小丫头不害羞了?” “牧姐……”千默也低声唤了一声,眼中还带着讨饶。 牧芷晴手指点了点两个人:“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私奔!” “牧姐……”骞绯月和千默扶额,想不到这个刘昭阳眼里的清高女神私下是这样的俏皮。不过这一句玩笑下来,几人之间的距离倒是近了不少。 牧芷晴也没想到,这两副看似冰冷的面孔下面藏着的,是两颗温暖纯净的心。她很高兴第一步很顺利,她的心里也开始期待,也许真的会像爹说的那样,这两人会成为精英战的关键。 当她认可了两人后,也没有再遮遮掩掩,开始跟他们说起了五国精英战的一些事情。让他们可以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接下去的一段时间的学习,也能有的放矢。 马车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千默拿着马鞭,时不时象征性地挥动一下就行。牧芷晴也很快进入了状态,介绍完精英战就开始跟他们讲课。 “根据你们那天状元斗的表现,我会先帮你们多补充一些史学和地志方面的知识。” 千默和骞绯月点头,这块确实是他们的弱项。 牧芷晴拿出两本书甩给他们:“三天,看完并且记熟!”说着接过千默的马鞭,自己坐上了车架,把千默赶进了车厢里。 ……千默和骞绯月看着牧芷晴利落的样子,也不客套,相视一笑,埋头看起书来。 牧芷晴看着两人很快入定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她拿着马鞭一边想着接下去的安排,一边赶路。 专心的时候,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直到熟悉的番薯香飘来,两人才惊觉自己的肚子都饿了。 “是莲姐!”骞绯月先一步跨出了车厢,看到前面马路中间停着的马车,还有车下捧着番薯站着的三人,她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头儿,姑娘!”三人小跑上来,看到两人安然无恙,终于是舒了口气。 “没去益州?”千默虽然这样问,但是声音里也带着些惊喜。 “莲姐不放心,我们就在半路等了。”路朝天笑着应道。 明秋在一边翻了个白眼:“别拿莲姐当挡箭牌!” 路朝天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已经在磨剑了。我猜,要是到太阳下山你们还不来,某人估计就要去血洒渭西了。啊——你又偷袭!” 明秋看着被自己一掌击飞的路朝天,撇撇嘴:“聒噪!” 清莲看着两人打闹的模样好笑摇头,她走上前把手里的番薯递过去:“还热乎,头儿,姑娘,你们快吃。” “嗯嗯!”骞绯月捧着热番薯,心里也被暖化了。她拿出一个给牧芷晴,“牧姐,你也吃。” 牧芷晴笑着接过,朝着清莲点点头:“谢谢莲姐!” 一声莲姐,一下拉近了几人之间的关系。冷清莲开始还有些拘谨,毕竟人家可是大家小姐。只是看她毫不介意地吃着他们粗糙的烤地瓜,还温和地跟他们说着话,她也是一下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吃过东西,两辆马车带着一匹马就又踏上了路途。有人赶车了,牧芷晴就坐在车架上跟清莲他们聊着天,说着笑,顺便跟他们介绍下各地的风土人情、奇人异事。 牧芷晴从小跟着牧霖走遍了大江南北,其实内心也是更加习惯这样行走江湖的感觉。而路朝天他们身上的气息,也正是她习惯的江湖的气息。 千默和骞绯月则安静地坐在马车里看着书,一派安宁轻松的景象。 “牧姑娘,你们一路没遇到什么麻烦吧?”路朝天想着千默让他们先走,就是怕有心人的觊觎。 牧芷晴笑着摇头,刘昭云的那点应该不算麻烦:“没……呵——这话还没说完呢,麻烦就来了!” 几乎是同时,千默和骞绯月撩开了帘子,脸上已经带上了厉色:“有埋伏!” 第259章 认不出你了? 路朝天和明秋已经跳下了车,利刃已经出窍防备了起来。 骞绯月让冷清莲坐到马车里去,朝着牧芷晴探寻地望了一眼。 牧芷晴坐在车架上轻声笑道:“我保护莲姐。” “嗯!”千默和骞绯月跳下车,手中持着短匕,看着前面的山坳,“出来吧!” 山坳里开始还没有动静,等了一会后,终于是走出了十来个黑衣人,各个手持长剑,包着头蒙着面。 领头的黑衣人一看马车上坐着的人,眼神微凝:“东西留下,饶你们不死!” 路朝天笑着看了明秋一眼:“面瘫,有句话特别适合你,知道是什么吗?” 明秋白了他一眼:“能动手,就别吵吵!”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持着利刃冲了上去。 “叮——”领头的黑衣人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干脆利落,连问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愣神之下,他赶紧抬刀抵挡,“给我上!” 一声令下,十几个黑衣人一下分成了两拨,一拨把路朝天和明秋围了起来。另一拨和领头人一起朝着千默他们攻去。 “小心!”千默快速交代了一句,先一步上前抵挡起来。 千默的匕首很快,动作干脆利落。这是他从明秋的蝎尾刺中悟出来的,配合他的拳诀,一拳到肉,一刀割喉。很快,两个黑衣人已经毫无声息地躺在了脚下。 “唔!”领头人眉头皱起,想不到他年纪不大,出手却是果断狠辣,“抓那个女的!”他一声令下,自己提剑接了千默的攻势。 千默看到剩下几人全都冲着骞绯月而去,挥动的匕首更是凌厉起来。 “叮叮叮——” 匕首连续刺向黑衣人的要害,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他抵挡起来颇为吃力。他惊觉这样下去自己完全被压着,必须要拉开距离。他用的长剑,对方是短匕,一寸长一寸强,他的剑法需要空间才能施展。 可是对方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一直是不要命地贴上来。好几次他差点甩开,但是对方转折、转身的速度非常快,这种临时的变幻方向,就像丛林里的野兽一样迅猛。 “唔——”领头人连续勉强抵挡之下,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破绽,被短匕刺进了自己的肩头。“呀!”他大喊一声,忍者匕首直接拔出撕扯的伤痛,一脚踢向千默,终于是在对方闪避时脱离了他的近身。 “啊——”这时,明秋那边已经刺伤了两个人,路朝天稍微差一些,和对方的人各有受伤。 “月儿!”千默一离开领头人,就顺势飞进了骞绯月的包围圈,“砰砰砰”三脚踢飞了正攻向骞绯月的人。她内劲已经不错,但是近身战斗经验还是太少。 “你去车上!”千默把骞绯月一推,推到了牧芷晴身边。骞绯月咬咬牙,没有冲进去。 没有了记挂,千默的攻击也更加凌厉。 “让开!”一声大喝,带着内劲的金刚拳朝着路朝天他们的包围圈攻去。 “嘭!” “啊——”四个人被凶猛的拳势震开,躺在了地上翻滚呻吟。 领头人一看这情形,心中一紧:“撤!” 他一剑扫向要追击上来的路朝天和明秋,给那些黑衣人争取了一线的生机:“走!” “小心!” 骞绯月一声惊呼,千默闪身把路朝天和明秋一把拽了回来。 黑衣领头人一个竹筒丢出,洒出了一片白色的粉末。 “有毒!”骞绯月一把扯下马车车帘,丢到了千默他们前面,挡住了毒粉的侵袭。 千默拉着人飞快闪后,双手内劲使出,挥起掌风击散了眼前的毒粉。 “是钩吻!”骞绯月看着几人都没沾染上,松了一口气,“先包扎!” 莲姐已经把药箱拿了下来,她的脸上还带着余悸:“怎么样?”她看到了路朝天和明秋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没事!”路朝天扯了扯嘴角,“嘶——头儿,我想姑娘帮我包扎!” 明秋看着下手轻柔的骞绯月,朝着路朝天得瑟地瞟了一眼。 清莲看了一会后,接过了千默的伤药:“头儿,我来试试吧。” 千默点点头,在边上指点着她包扎。清莲悟性不错,手上动作也利落,很快就包得有模有样了。乐得路朝天心里悄悄地美滋滋的。 “应该是来抢令牌的。”牧芷晴沿着周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抢来的也有用?”骞绯月有些疑惑,刘昭云也好,还有刚才的人也好,都把主意打在了令牌身上。 “目前来说是的。”牧芷晴点点头,“只认令牌不认人!不论什么手段,有能力拿到令牌,就可以进精英学院。” 骞绯月挑了挑眉,原来令牌在交出去的那一刻,选拔已经开始了。联想到精英战的比斗内容,她也就释然了。只有通过各种考验胜出的人,才有更大的机会在精英战上获胜。 把明秋包扎完毕,骞绯月带上手套口罩把地上的钩吻小心的收集了起来。 “你要这毒药做什么?”牧芷晴看到骞绯月的动作问道。 “留着以后还给他!” “你知道是谁?” 骞绯月把瓶子塞好,扯起嘴角:“以为蒙着脸就认不出来了?” “姑娘,是谁?”路朝天他们也好奇。 千默上前一步,看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萧鹤!” “萧鹤?” “萧鹤!” 几人都愣了下,没想到是他! “朝天!”千默把路朝天喊到跟前,在他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 路朝天点点头,骑马离开。几个人在原地休息,顺便等他回来。 “你让他去联系封顺了?”骞绯月和千默坐在一边的树下,轻声交流。 “嗯!”千默握着书,有些出神。那个黑衣领头人正是萧鹤,他记得他身上的味道。他来拦路抢劫他不意外,意外地是他无意中看到的东西。 刚才匕首刺入他肩头,他拔出来时划破了肩头的衣服,露出了他的左肩。虽然那里很快被鲜血染红了,但是他还是看清楚了,那个刺青,和黄婉婉肩头一样的刺青,萧鹤肩上也有一个。 “希望封顺那里能查到消息。”他们有约定的暗号,顺风行收到他们留下的消息会去查。 “萧鹤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骞绯月有些疑惑。 千默听着路朝天的马蹄声近了,站起声:“应该是跟踪朝天他们,走吧,看来我们要伪装一下了。” 第260章 益顺 路朝天很快追了上来,一行人又踏上了路。可能是首次失利,损失严重。他们一路没再遇到什么风波,安全到达了黔中的益州。因为担心路上还会遇到埋伏,路朝天他们都是不顾伤势加急在赶路。所以到了益州后,他们便住下休息一天再赶路。 在益州客栈安顿下来,千默和骞绯月走出了客栈。沿着益州城最繁华的大街走到了西尽头。 “益顺镖局!就是这里了。”千默拉着骞绯月走到里面,看到不少人正在校场上挥汗如雨地训练着。 “请问二位有何事?”一个壮汉看到他们,飞身下了校场跳到两人面前,抱拳问了一句。 “押镖?” 壮汉一听,眼神一亮,转头就是一声狮子吼:“大当家的,生意上门——” 千默见身边人侧开了头,眉头微皱。骞绯月好笑地摇摇他的手,这家伙太紧张了。 “哈哈哈哈,二位少侠里面请!”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他们看到一个虬须大汉从屋里走出来,脸上的笑容是真诚甚至带着喜出望外。 骞绯月他们看到这个有些夸张的笑容,心里有些发毛。可是益顺客栈的掌柜应该不会骗他们啊,这里应该就是益州最大的镖局了。 “二位怎么称呼?”那个大当家热络地把两人引进屋里,然后踢了之前的大汉一脚,“倒茶呀!眼瞎啊!” “哎哎哎,是是是!”那大汉笑着赶紧跑下去了,不一会就端上来两杯滚烫的茶。 “谢谢!姓千!” “原来是千少侠,我是益顺镖局的镖头洪海,不知道二位要走什么镖?” 千默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变,尤其说到需要的人时,洪镖头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了。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千少侠放心,一定安全送达!只是这镖银……” 千默没有先说话,而是用茶盖刮着茶碗:“洪镖头,听说——你们最近生意不太好?” “这……”洪海愣了下,犹豫了下,还是“哎”出声:“不瞒二位,确实啊!洪某开着益顺镖局已经快十五年了,风里来雨里去,刀光血雨的,也算是熬出头来了。在这道上也混出了些名头。只是没想到,这横里突然杀出个顺风行……” “咳咳咳……”骞绯月被茶水呛了一口,千默抬手帮她接过茶杯,然后淡定地抚着她的背。 “姑娘没事吧?” “咳咳!没事,没事!”骞绯月端起茶,忙又喝了一口压下喉咙口的不适,也正好掩盖她脸上的尴尬。 “顺风行怎么了?”千默面不改色,淡淡问道。 “他们……”洪海本来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老夫老了,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已经这么有想法了。”说着他苦笑一声,“他们想出来的押镖入户,让我们少了很多生意。” “那他们岂不是挡了你们的财路?”千默状似探寻问道。 洪海苦笑几声:“怨不得别人。其实,他们也劝我改变方式,学着他们做。只是……哪有这么容易啊!二位客官抱歉抱歉,瞧我这啰嗦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太多了,万一他们转身去找顺风行了,自己可是要捶胸顿足了。 “无妨!” 骞绯月他们心里其实很清楚他没有说完的话,顺风行参照的现代物流模式,又哪儿能这么容易被模仿。他们离开琉都前,就听说有些镖局也想模仿顺风行转型,只是最多也就模仿了三四成罢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顺风行发展这么快,竟已经影响到益州了。 洪海看两人没有要走的样子,心头大石落下:“呵呵呵,二位也看到我们镖局的情况了,这银两,洪某也不敢多要。放在以前,这趟镖最少这个数。”洪海比划了下手指,“现在嘛,二位就给个口粮和脚程的费用就行!” “成交!”千默一追定音,这个价格比他预计低了太多太多,“不过洪镖头,我还有个额外的要求。” “呵呵,千少侠尽管吩咐!” 从益顺镖局出来,两人牵着手在街上慢慢逛着走回去。当看着路边一个个眼花缭乱的小摊,还有耳边各式各样的吆喝,两人才惊觉上次这么悠闲地逛街已经是在东州的事情了。 东州之后,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尽管在硝石岛上有一段清闲的时光,但是他们的肩头却一点一点背上了越来越多的负担。 “月儿,来!”千默拉着骞绯月走进一家首饰店,“看看有喜欢的吗?”他看到了这家首饰店,想起了在东琉老街的那个首饰摊。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些吧。 骞绯月好笑地看着千默:“嫌钱多哦?”不过她还是走了进去,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走进首饰店,也是第一次有人给她买这些花里胡哨没用的东西。 “二位想要看点什么?”掌柜热络地招呼,“敝店金银玉石,各类首饰,应有尽有,两位请随便挑。” 两人点头应了声,在铺子里逛起来。铺子不大,但东西不少,都被精致地摆成一排排罗列在架子上。 簪子、耳坠,戒指、手镯,还有没镶嵌的戒面、原石…… 骞绯月慢慢地看过去,那些首饰、宝石五光十色,把她的眼睛都要晃晕了。 “嗯?”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一颗白色的珍珠吸引了她的眼球。那是一颗泪滴形状的珍珠,泛着莹润的光泽。饱满圆润,却不刺眼。 “喜欢?”千默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嗯!”骞绯月看着那颗珍珠有些移不开眼,只是一颗珍珠,一根红绳,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让她有种想要触摸的亲切。 “姑娘好眼光!”掌柜走过来,把架子上的盒子拿下来放到骞绯月面前,“这颗珍珠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美人泪’。” “美人泪……”珠如其名,骞绯月看到这颗珠子的时候,就觉得它似乎带着故事一般。 “既然是好东西,为何没人买?”他们虽然暂时不差钱,但是也不代表可以随便宰。 掌柜的对她的质问也不以为意,有些无奈笑道:“还是因为它的名字。” 第261章 练手 这时代,买首饰的人多图个吉祥、好兆头,“泪”这样的字眼,一听就似乎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就要这个了。”两人并不是在乎这些的人,买下美人泪后,他们就离开了铺子。 第二天,当二十几个威武的镖师出现在益州客栈门口的时候,掌柜的还以为是来惹事的,害得他紧张了一把。 “头儿,这……”路朝天和明秋看着里三圈外三圈簇拥着他们往前走的人,嘴角齐齐抽了抽。 “保镖!”骞绯月微笑说道。 牧芷晴也有些无语,她以为两人敢正面硬撼她舅舅,就不会把那群跳梁小丑放在眼里。 骞绯月自然看懂了牧芷晴眼里的深意,她举起手里的书:“牧姐,我们得看书……” 牧芷晴笑了,其他人也笑了,敢情这两人是嫌他们打扰他们看书了。 “头儿,咱们这么多人,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吧?” 千默眼睛盯着书,头也不抬:“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比上次多了两倍的黑衣人齐齐排在了他们前面。 当萧鹤看到眼前的阵势时,眉角使劲抽了抽! “萧公子,你带的人好像不够多啊!”路朝天坐在车架上,朝着领头的黑衣人高声喊道。 “嗯?”萧鹤眼眸一凝,没想到他们竟然认出来了,“呵,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杀!”萧鹤手一挥,黑衣人齐齐飞身挥刀向着两辆马车冲去。 “上!”骞绯月一喊,丢下书带着匕首就冲了进去,路朝天和明秋紧接着跟上。 “姑娘……”洪海带着人就要往上冲,被千默喊住。 “洪镖头。” 洪海顿住了身形,他想之前他们的交待,有些担心地看着三人在人群里奋战的情形,到底还是没让手下上。这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除非到了生死时候,他们不用出手。 “嗯?”萧鹤在外围一直盯着千默,等了好一会,却发现他还是稳若泰山般坐在车架上看着手里的书。他的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烦躁,“找死——” 萧鹤咬牙喊了一声冲向千默,被一个从人群里闪身出来的娇小身影挥匕首挡住:“你的对手是我!” “嗯?”萧鹤抬手一挡,感受到匕首上传来的深厚内力,着实意外了一把。这丫头看似柔弱,内力却不弱。不过他很快发现,对方只有内力,招式却生疏的很。 很快萧鹤便占据了上风,骞绯月只剩下抵挡的力气。萧鹤瞅准一个机会,抓住了一个空档,挥剑刺向骞绯月的手臂:“呀!” “叮!”一个核桃打来,震退了他的剑。 萧鹤转头看向核桃飞来的方向,那人却依旧手持着书淡定看着,一点担心模样没有:“你偷袭!” 骞绯月却趁机回到了黑衣人的包围圈,跟路朝天他们一起继续跟黑衣人对战练手。刚才和萧鹤高度紧张地交手中,她似乎感悟到一些东西,急需要印证下。 萧鹤的不忿没人理会,千默出手,洪海他们也动了起来。他带着三个人把萧鹤围在当中,借着人多控制着他,帮路朝天他们争取时间。 萧鹤这时才意识到,对方竟是把他们当做陪练了。 “千默,你们太过分!”萧鹤一边抵挡一边大喊,打不过,跑不掉的憋屈,让他都要呕血了。 “唔!”明秋终于因为抵挡不过挨了一刀,不过疼痛之下,他的眼睛却越发亮了。刚才中刀的同时,他突然想通了蝎尾刺里他一直没有理解的折刺。 这时,一把刀从背后刺向明秋,而他的身体却正在向前攻去。 突然,在身后的黑衣人眼里,明秋正倒向前面的身体突然像从中间被砍断一样,直直垂下,然后手臂也犹如被折断一般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着自己的眼睛刺来。 “啊——”一声惨叫响起,匕首刺进了黑衣人的眼睛。 “啊——”又是一声惨叫,一个人毫无预兆地被刺中了大腿。 “啊——” 连续三声惨叫响起,被洪海他们包围的萧鹤心中一凛。 “快撤!”他终于不敢再逗留,这些人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亏他们还以为自己是猎人,原来人家早就把他们当做猎物了,“撤——” 萧鹤内力迸发横剑一扫,洪海几人急忙闪开避让,他也就趁着这一下脱离了包围圈。然后挥剑向骞绯月她们扫去:“撤!” 黑衣人见机迅速后退,头也不回地往退路奔去。 “接住!”骞绯月冲着转身就要离开的身影高喊一声。 萧鹤下意识扭过头,看见那人丢过来的一个小包袱挥剑一砍:“啊——”白色粉末扬起,萧鹤惨叫一声,“钩吻!” “堂主!”两个黑衣人迅速飞身回来,接住萧鹤,架着他快速跑开。 骞绯月他们看着人离开,没有再追击。 等到人一离开,三人也不由瘫了下来。不是他们不想追,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呼呼……”路朝天和明秋趴在地上手脚都瘫软了,骞绯月则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可有伤到?” 骞绯月轻喘着气摇摇头,人虽然累,但精神却是很好:“千默,你那生死训练法还真是有用!” 千默有些心疼,又无奈。他从没有想过要让她和自己一样,在生死之间训练,通过这种极致的磨练来迅速提高实力。 “什么都要一起!”骞绯月笑着说道,包括变强。 “休息下!”千默把她抱回车里,然后去看下路朝天和明秋的情况。两人的情况也差不多,还带了些伤,但是收获也很大。 “要是萧鹤多来几次就好了!”明秋还有些意犹未尽,他还有不少招式都没弄明白呢。 “希望他能活下来吧。”路朝天扯了下嘴角,中了自己的毒的滋味应该不太好受。 牧芷晴看着这几个人的态度,好笑摇头,但是心里却也有些佩服了。用生死来逼自己的人,内心该有多强大。 “你们放心,他们还会再来的。” “牧姑娘此话当真?”路朝天和明秋眼睛都亮了。 而牧芷晴的脸色却有些沉重,对方两次都未得手,还损失了不少,又岂会善罢甘休。下次再来,怕是不会这么轻松了。 第262章 冥殿 萧鹤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千默他们当了一回磨刀石,甚至最后还中了自己下的毒。虽然还好有属下及时给他喂了解药,让他捡回一条命。但是抢令牌之仇,戏耍之恨,他又岂能忍受! “既然你们自己找死,就别怪我辣手无情!”萧鹤咬着牙,他原本只是打算抢回令牌而已,如今身份被揭穿,这两个人就留不得了。 “来人!” “堂主!” “给我联系冥殿的人!” “是!” 自从萧鹤上一次撤退后,明秋他们天天盼着人来。到后面等得实在无望了,就干脆和洪海的人切磋起来。 千默和骞绯月依旧是窝在车上看着书,牧芷晴看着二人悟性高,也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知道的灌输给他们。两人这些年看了不少书,但是从没有接受过这样系统全面的教学。对学识和变强的渴望,让两个人就像两块干涸已久的海绵,尽情地吸收着。 五天的时间,两人已经把大燕的历史地志熟悉了一遍。牧芷晴见他们已经达到了基本的要求,便开始给他们介绍周边四国的情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罗摩国,在南海道往南一千余里,距燕京一万四千里。其国境,东西三千里,南北三千五百里。其王名贝当,自三十五年前夺位后,迅速吞并了三十七个部落,将以前部落各自割据的罗摩收服统一。经过这些年,罗摩已然成了大燕南边一头已经醒来的猛虎。 而如今贝当的二子雍卿,已经击败了自己的大哥,登上了王储的位置。雍卿比起贝当,野心更大,而且心狠手辣。他在五岁的时候,就亲手杀了十二岁的大哥。” “争王储?” 牧芷晴的脸上也带着凝重:“不全是。听说是他大哥在一次朝臣议事中,对大燕的文化表达了一丝敬仰……而且贝当王甚至还当众夸赞了雍卿,而朝臣甚至当场就拥护他成为王储!” 千默和骞绯月听完有些心惊,这是一个民族崇拜尤其厉害的国家。这样的国家当要做一件事时,那种凝聚力是恐怖的。 “所以精英战的时候,对这个人,你们要格外警惕。”牧芷晴跟他们相处久了,就多了一丝担忧,那是对他们安危的担忧。 “牧姐……”骞绯月原本想说他们会注意,话到嘴边却突然凝住了。 而路朝天、洪海他们也都收敛起了轻松的神色,抬手覆上了兵器。连马儿都止住了脚步,在原地不安地踩踏起来,气息和声音都显露着它们的害怕。 千默让骞绯月她们三个女子坐上马车:“月儿,情况不对时驾车先走!” 骞绯月也感觉到了那股让人心悸的气息,她拉住千默背着的手:“万一……我来断后!” 千默皱了皱眉,没有阻止。因为即将到来的那些人,他们几乎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他们都感觉得到,这些人就在前面的小山坳后面。尽管还没有看到他们,但是那种犹如实质的杀气却已经压得他们气都有些透不过来。 若不是千默的警告在,怕是马儿也早就已经撒丫子跑掉了。 “来了!”牧芷晴和骞绯月并排站在车架上,伸手抽向自己腰间,“啪!”手腕一抖,平时绕在腰间的腰带变成了一把软剑。 骞绯月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还有身上散发的凌厉气势,眉梢挑了挑。 “嗒!”一声整齐的马蹄声踏响,六个身着黑衣带着各种鬼怪面具的人出现在了他们前面。 “冥殿!”牧芷晴的呼声里带着一丝惊惧,“萧鹤真是大手笔!” “冥殿?”那六人释放出来的危机感太过强烈,甚至让人有一种不战而降的冲动。 “大燕第一暗杀组织,只有不想杀,没有杀不掉!”牧芷晴苦笑一声,“我爹还说若是你们保不住令牌,就让我别教了。现在看来,怕是没一样保得住了。” “没留后手?”千默想着若是牧霖另有安排,至少可以请她带着路朝天他们离开。他和绯月两个人方便脱身。 牧芷晴无奈:“冥殿出手,最低一人十万两!”她转头看了一眼,他们一行人一共二十六个。 “啧,想不到我路朝天有一天还能这么值钱。” 明秋白了他一眼:“我应该比你贵点。” 洪海看着手下十九个人,有些踯躅。这样一对比,自己这些人的押运费还真是低得可怜了:“不会我们都值这么多吧……” 千默看了路朝天一眼,路朝天会意,朝着那一排的黑衣人大声喊道:“冥殿的各位,你们收了几个十万啊?这些镖师可不值这个价,让他们先走吧!” 他一边喊着一边不停给洪海他们打招呼,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洪海愣了下,看着身边的那群兄弟。要说他们确实也不是怕死之辈,这些年遇见的生死战也不少,只是今天对面的这些人,他明显感觉到了完全不在一个层次。怕是他们连刀都还没有提就已经是人家的刀下亡魂了。 “你们走!”洪海朝着手下喊了句,自己向路朝天这边走了一步。 “镖头!” “你们不是对手!走!”洪海心里挣扎着,他知道让他们这一走,益顺镖局的名声从此就毁了。只是益顺镖局已经是现在这副样子了,他不能再拉着他们送死。 “回去后就把镖局解散了,老二,你知道我的银票在哪儿,拿去给大家分了。” “大当家!”手下的人脸上都是悲痛之色,他们齐齐向前走了一步,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洪海转过头,眼神里满是抱歉和不舍,只是情况紧急,他只能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走不走……唔” “铛!” “大——”众人惊异地看着路朝天朝着视死如归的洪海一个手刀落下,“当家……” “聒噪!”路朝天拎起洪海的后衣领丢给他们,“快走吧!” 益顺的二当家神色复杂地看着这几个年轻人,咬咬牙:“益顺欠诸位一条命!走!”说着他们抬着洪海快速撤离了。 第263章 怎么走了? 路朝天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那六个鬼面还没有动手,轻笑一声:“算那萧鹤有眼光!” 冷清莲坐在车上,之前的紧张在听到路朝天这句话时突然就笑了:“呵呵,这么说,我也沾了光嘞。” “哈哈哈哈……”清莲的话让路朝天笑得更欢了。 明秋白了他一眼,抽出袖中的鱼肠剑:“笑得比鬼还难听……” “嘁,你没见过鬼,你怎么知道?” “一会你就知道了。” 牧芷晴有些无语却带着敬佩地看着他们调笑的场景,这恐怕才是真正地在生死面前谈笑风生了吧。 “来了!” 千默话音刚落,鬼面中的两人骑着马已经到了跟前。一人一剑首先就是朝着千默而来,在路朝天他们眼中,那剑影仿佛是流光一闪,就已经穿着千默的身体而过了。 “……”两人连呼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看到千默已经出现在两人后面。 前一刻还在笑骂的路朝天和明秋,此刻转头看着对方,脸上都是惊异。两人眼神里的问题,对方都读懂了。那是:我还活着吗? 对方的剑太快太快,他们根本连抵挡之力都没有。 “还活着!”仿佛是听到了他们的心声,牧芷晴抽空回了一句。她此时才真正相信了她舅舅的话,千默的功夫,很强。 刚才那两剑,她也才勉强能看到过来,至于是剑先到还是她人先闪开,她没有一点把握。而此时,千默却已经以一敌二交上了手。 只是就算他再厉害,他能挡住这两人的攻势就已经很不错了,然而在他们对面,还有四个都还未出手。 骞绯月显然也看到了眼前局势对他们的极度不利,她甚至都不确定若是放出小火,是小火先烧了他们,还是他们的剑先杀了自己。 当初千默还没有这么快的速度时,小火就曾经有些赶不上那条赤链蛇。现在千默比在东州时的功夫已经上了好几个层次,却只是跟那两个黑衣人刚好持平罢了。 骞绯月第一次感觉到了即使有小火,她的心里还是一点底都没有。她已经把令牌拽在了手里,万不得已时,她就抛出令牌,希望可以给他们和小火争取一点时间。 “糟糕!” 就在这时,那四个人动了。前一息还稳坐在马上的人,如鬼魅般突然闪现在了千默的身边。 “小心!”几人的心猛地揪起。 “叮叮叮——” 他们已经看不清战斗的情况,只剩下兵器不断交错的声音,已经眼前留下的一片片残影。 “嘶啦”一声布匹破裂的声音,伴随着千默的闷哼,一条血线飞到了半空中。 “千默!”骞绯月惊呼,牧芷晴的软剑已经脱手飞了出去。 “叮!”清脆的一声,软剑被扫开,不过也给千默挡掉了横里刺过来的冷剑,让他有了半息的喘气。 只是下一刻,一道剑影已经到了牧芷晴的面前。 “叮!”又一声响起,那是明秋的血蝎挡住了对方的剑。 “嗯?”鬼面显然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接住自己一剑,几乎没有停顿的,反手为掌已经击中了明秋的胸口。 “噗!”明秋显然避之不及,能挡住那一剑已经是靠他半蒙半猜的直觉了。若是凭真功夫,怕是剑刺进他身体的那一刹那,他都还没反应过来。 “哼!”路朝天飞身接住了明秋,却被那猛烈的内劲冲得自己的内府都是一阵翻涌。 “嘭!”两人一起倒飞出去,倒在了路边,连手脚都几乎已经动不了了。明秋的伤势显然更重,嘴角的鲜血顺着脸颊淌到了路朝天的衣服上。 “明秋——” “面——瘫——”路朝天勉强翻过身,骞绯月已经把药丢了过来,他抬手把药塞进了明秋嘴里。看着他还有一口气,略微松了口气,只是却再没力气站起来了。 而那边鬼面反手击飞了明秋后,身子一转,剑已经刺向了牧芷晴。牧芷晴拿起骞绯月塞过来的匕首艰难抵挡了两招,就被一脚踢下了车架。 就在那鬼面准备追击刺向地上的牧芷晴时,他身子突然一顿,在空中强行扭转了方向,擦着一个东西躲了过去。 “果然……”骞绯月的眸中闪过一丝失望,鬼面的速度确实比小火要快。这样的偷袭之下,他都能凭敏锐的直觉和诡异的身法躲过去。 “小心暗器!”鬼面发出了一个难听的声音,他不知道刚才擦身而过的灼热东西是什么,他自然地当做了暗器。想不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有这样厉害的暗器和手法。若不是常年训练养成的直觉,刚才自己就中招了。 被他一喊,人群中的几个人明显也顾及到了骞绯月。五人中又分出了两人朝着骞绯月袭来。 “月儿小心!”千默匕首猛地一挡,拼着后背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的危险,飞身到骞绯月面前替她挡掉了攻击。 “哼!” “千默!”骞绯月眼睛瞪了起来,她看着两把剑从上到下劈在了千默身上,带起了两片刺目的血迹。 “千默!”“头儿!” “月儿,走!”千默口吐鲜血,不顾重伤的后背转身又抬起了匕首。 “歇!”突然,一个鬼面发出了声音,其他五个瞬间停住了攻势。其中两把剑已经分别刺进了千默的胸口和右肩,带出了剑入肉的声音。 “千默!”骞绯月抓住千默,小火已经飞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脚下。那人停顿的同时,脚一点地,飞离了地面。 小火一闪而逝,没人发现它的存在,但是那几个鬼面齐齐把眼光转向了骞绯月:“隐门的人?” 骞绯月皱眉,她没去理会。既然对方停了攻势,她把小火收了起来,拿出一颗混了血晶的药塞到千默嘴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千默的内伤在快速恢复着。 “进?”有个鬼面发出疑问。 “收!”其中一个鬼面手一挥,两把剑从千默身上拔出。六人如鬼魅一闪,回到了不远处的马上,然后踏着只有一个声音的步伐,闪烁了几下,消失在了眼前。 牧芷晴和冷清莲看人离开,也赶紧去把路朝天和明秋扶起来。还好有骞绯月的药,两个人虽然刚才收了致命的内伤,这会却已经能自己强撑着走路了。 “怎么……走了?” 路朝天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惑,他们看着那如鬼影般神出鬼没的几个人消失的方向,心头的震惊和疑惑越发强烈。 第264章 查! 劫后余生……这是他们心里同样的念头,哪怕是骞绯月也是这样的想法。 而今天的死里逃生,也让她更加坚定了要想尽办法让小火成长。她能感觉到小火已经变快了,但是还不够,还不够!还要更快,再快! “鸽血红!”她想到了还放在盒子里的石头。她一咬牙,直接给小火下了命令,吃!就算沉睡又怎样,若是对方还是想让他们死,就算小火醒着,他们也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接收到命令的小火欢呼雀跃着钻到了她怀里的盒子里,然后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在吃饱后满足地沉睡了。 千默和明秋他们的伤势已经没有了大碍,还有些外伤,她也不好让他们好太快了,免得引起误会。 不过今天他们算是见识到了真正的高手,自己的那点功夫,简直就跟过家家一样。路朝天和明秋也沉默下来,脸上多了一丝沉重。 牧芷晴似乎是觉得他们被打击得不够,收好软剑自嘲笑道:“刚才的鬼面在冥殿应该还只是最末的杀手。” “什么?” 路朝天惊得差点掉下车架,被明秋一把拽住。“没出息!”他虽然这样骂路朝天,但是心里的震惊也是一点没少。 连千默都皱起了眉头:“最末?” 牧芷晴点点头:“盛传冥殿有黑、白、红面三级杀手,黑面便是最低的。” 他们想起刚才六人脸上带着的恶鬼面具,确实都是黑色的。最末的都是这种级别,那白面、红面呢?岂不是一个照面就可以秒杀他们…… 然而红面还不是最高的,牧芷晴犹豫说道:“不过,我还听说,冥殿的殿主……带的是金面。” 金面是什么水平,他们已经不去想象了。可能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是从地上看天空的样子吧。 牧芷晴说完看着几个人,没有在他们脸上发现颓废的神色时,满意地点点头。在死神面前都能谈笑风生的人,心里应该是这样的强大和无所畏惧的。 清莲听着他们说着那些功夫什么的,突然目光灼灼地朝着骞绯月开口:“姑娘,要不你也教我些功夫吧?” “莲姐?”几人都有些意外。 清莲被大家一看,微微有些窘迫:“我就是想稍微学些拳脚……” “莲姐,我教你!”路朝天自告奋勇,被骞绯月他们齐齐翻了个白眼。 “还是我教你吧!”牧芷晴笑着说道,“千默和千月看书,莲姐我教你功夫。” “恩恩,谢谢牧姑娘!” “对了牧姐,隐门……是什么?”当马车又踏上了路途,骞绯月想起了刚才那些鬼面的话。 “隐门……”牧芷晴摇摇头,她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一些传说而已,“那是一个没有人真正见过的门派。” “比冥殿还神秘?” “嗯。冥殿至少在江湖还是有不少人见过,但是隐门……到底是不是存在,都没人确定……” 骞绯月看牧芷晴都不知道,想必自己也不会接触到了。 今天冥殿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收手了,但是既然他们最后没有杀,想必他们暂时应该是不会出手了。牧芷晴不是说过:只有不想杀,没有杀不掉么。这样想着,她也不再去多想,坐到千默身边,拿起了书。 路朝天和明秋则一边驾着车,一边听着牧芷晴教清莲功夫,他们也很缺少这样基础的武学的知识。 就这样,马车在野外又走了一天半,终于是进入了关内道。直到他们在彭州客栈落脚,都没见到追来的杀手。也许冥殿是真的放弃了对他们的追杀。 而此时在益州一个隐蔽的屋子里,萧鹤还在等着冥殿送来他们的人头和那块他心心念念的令牌。他已经等了一天一夜了,按照冥殿的速度,应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堂主!”这时一个手下跑进来,拿着一封信,“堂主,冥殿的消息。” “终于来了!”萧鹤一脸得意地接过信。只是当他看到信上的内容时,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混账!” 萧鹤一掌把信纸拍在了桌上,把桌子拍碎在地上:“欺人太甚!” “堂……堂主!” 萧鹤双目通红,脸上是恨恨之色:“滚!” “是……”手下忙要退出去。 “慢着!”萧鹤咬着牙说道,“给我传令下去,谁都不准再去打那块令牌的主意!” “……是!”手下虽然疑惑,但是不敢再问,忙退了出去。 萧鹤看着地上碎成一地的信纸,又一脚踢碎了身边的凳子:“啊——” “冥殿不想杀之人,谁想杀?” 这是信纸上的字,虽然没有明说那两人是冥殿护着的人。但是话里的警告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他哪里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和冥殿会有渊源。 信里的警告是真的,但是渊源……冥殿的人也还说不上。发出这封信,也只是因为他们不能让那个人在他们还没接到命令前就死掉。 就在萧鹤收到警告信三天后,燕京郊外的一处宅子里,一个人收到了来自益州的秘密传书。 那人穿着一身青衫,面容普通,带着平和的目光。右手执着白子在棋盘上落下,左手手指轻轻一捏,蜡丸化作了青烟,留下中间的一张纸条。 当青衫男子看到纸条上的字时,眉梢不由挑起:“嗯?” “有事?”对面俊美的黑衣男子拿起黑子落下问道。 “让六月找的人有消息了而已。”青衫男子淡淡一笑,纸条化作了细小的碎末随着枝头飘落下来的桂花散落了一地。 黑衣男子眉头微皱,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青衫男子:“三弟,你要找的人是谁?”问话的人便是詹若谷,他对面坐着的,便是骞绯月他们见过的独孤殇。 依照詹若谷对独孤殇的了解,能让他派出六月的,绝对不会是小事。他的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二哥,一个小朋友而已,不用担心。”独孤殇轻轻一笑,落下一子,“该你了!” 詹若谷无奈叹了口气:“注意分寸知道么?” “嗯!”独孤殇笑着应下,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朝着空气了打了个手语暗号:查! 第265章 不忍直视的真相 在千默他们的马车离开了彭州,穿过了关内道,终于进入河西道时,一份关于两人的秘报被送到了独孤殇手里。 “三爷!”六月呈上秘报,脸上带着犹豫。 独孤殇不是没看到他的脸色,只是他手下的人他清楚,除非万一,是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的。他选择了先看手中的情况。只是这一看,让他一贯平和的脸上露出了惊容。 “不会有错?”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这样的废话了,不经过反复查验确认的情报是不会送到他手里的。 但是六月还是回答了他的废话:“三爷,不会有错。这件事有花家二少爷的插手,才费了些功夫。其实……”他低头说道,“跟主子对下就知道真假了!” 独孤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老四呢?” “三哥,不用喊了,我来了。”余勇捧着两个坛子跟在詹若谷后面走进来,“三哥,你这鼻子好使啊,我跟二哥刚找了两坛好酒,还没开封呢,你就闻到味道了。” 六月见状给三位爷行了礼就离开了。独孤殇把手背过去,笑着走过去:“哪儿来的?” “詹礼小子送的药酒,一坛抵一个月功力呢。”余勇说着化掌成爪,“嘭”得一声就给一坛开了封,一股浓郁的酒香立刻弥漫了整个院子。 “唔,不错不错!”余勇闻了酒香,连忙动手倒了两碗,分别送到詹若谷和独孤殇面前,“二哥、三哥,来!”自己又倒了一杯,忙不迭喝了一口。 “嘶——够劲!” 独孤殇看着詹若谷的脸上虽然笑着,却带着隐隐的哀愁,端起酒闻了一口:“老四,你这是喝得三哥的卖。。身酒啊!” “咕——”余勇赶紧咽下口中的酒辩解道,“三哥,话不能这么说啊。这酒喝不喝,事情都会是这样,对吧二哥,何必和酒过不去呢。” “嗯!”詹若谷笑着点头,只是这笑意怎么看都不达眼底。 这下余勇也没了喝酒的兴致,把碗往桌上一摆,一脸认真道:“二哥,这事儿主子不怪你。我们是大燕的臣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大燕的。”说完,他自嘲一笑,仰头喝完了碗中酒。抬手又倒了一杯。 詹若谷被余勇这样一说,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端起酒喝下:“我只是没想到,主子也……” 说起上官英雄,他们的脸上都露出怨气。余勇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们了,他们也没想到,主子手里最大的底牌已经被收走了。更没想到的是,促成这件事的会是主子最亲近的人。也害得他们想找出气的人都没有。 “喝酒!”余勇气闷地喊了一声,又倒满了酒。 独孤殇看着两人一口一碗地喝着烈酒,那满腔愤怒没出发泄的样子,眸中精光闪过:“其实,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膈应下那几位。” “嗯?”两个拼着酒的人转头看着他,“哪几位?” 独孤殇端起酒碗的手停顿了下,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似嘲讽似无奈,还带着不忍:“膈应到主子和你们的人。” “你是说太?” “不止!”独孤殇想起见过的那两个人,想起当初自己对两人升起的佩服和托付,突然觉得是那么讽刺可笑。他也一口闷掉了碗里的酒,辣得他差点吐了舌头。脸上也瞬间泛起了好看的红晕。 “老三!”詹若谷知道他平时是几乎不沾酒的,看到他这样着急夺下他手中的碗,“不要命了!” 担心的神色让独孤殇笑弯了眉眼:“嘿……” 呆傻的模样让余勇扶额,这还是四兄弟里最腹黑奸诈的三哥吗? 心里默默腹诽的余勇,紧接着就被他的三哥打了重重的一锤:“燕京悠闲的生活怕是已经把你本就不多的脑子都磨平了!” 余勇还没来得及反驳,一张纸被甩到了脸上。他撇撇嘴拿开纸,端着碗刚准备送一口后看。只是这酒到嘴边却怎么都喝不下去了,连端碗的手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是什么?”詹若谷看着余勇的异样,抬头问独孤殇,却被他通红的眼眶震惊了神色,“三弟……” 独孤殇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二哥,这次……我好像掌握不好分寸了。” “二哥,”余勇终于把纸上的字看完了,然后递给詹若谷,“大哥不在,这事儿……二哥你做主吧。” 詹若谷狐疑地接过,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只是他的准备还是做少了,纸上的内容,大大的超过了他的预期,“这……” 许久之后,当每个碗里都飘落进去了几片桂花花瓣,当酒香在院中慢慢散去,几人才回神坐下来看着对方。 “事儿太大了……”詹若谷长叹了一声,他没想到老三让六月去找的人竟然会是他。更没想到,还意外地发现了她。而那两人,却已经被可笑的命运牵在了一起。 “可是不说,对主子,太残忍了……”余勇想起上官英雄从野外回来那天后一下苍老了十多岁的容颜,心里闪过不忍。 “呵……”独孤殇脸上还带着红晕,笑起来时,眼眶里有些迷离,让他那张普通的脸此刻看起来也带着些光芒。“最残忍的,不就是这些自诩可怜的人?” “老三!”詹若谷眉头皱起,“主子不想的。” 独孤殇没再说话,从詹若谷手中接过那张纸:“真相总是比谎言残忍。欺骗,还是直面?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老四,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嘭——”话刚说完,独孤殇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老三……”詹若谷无奈笑了笑,把他靠在桌上的手中的纸抽了出来交给余勇,“我们都是罪人,孩子无辜……” 话说完,他扶起了已经醉过去的独孤殇,架着他离开了。 余勇看着手中的纸,想起那个彻夜给主子炙药的女孩,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深藏的关切的光芒:“何止是无辜……早点还,也许这辈子还能还上……” 是夜,六个黑影从燕京郊外的一处宅子里一闪而出,隐入了黑色,直奔西面而去。 第266章 复楼 当千默他们一进入河西道,路朝天整个人就时不时处于走神的状态。终于在一个吃饭的空档,他走到了千默的面前。 “头儿……” “不忍到嘉州了?”千默难得调侃了一句,他其实关注他很久了。 骞绯月嗔了千默一眼:“路大哥,不是我们不说,而是这事儿只能到嘉州见到花灼大哥后才能行事。” “什么意思?”路朝天心里闪过担忧,“难道途途……” “不用担心,他没事!”骞绯月很清楚他的心情,那是他前半辈子唯一的牵挂了,能忍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人的毅力了。 路朝天的眉头却没有一句“没事”而松开。花灼是什么人他清楚,需要燕西领主出面的事,不会简单去了。 千默示意他坐下:“路途途已经不在嘉州了,他人现在在燕西。所以要找他,还得花灼大哥帮忙。” “他,人可有事?” “算不上好,收到消息那时候还是好的。” 路朝天点点头,只要人还在就好。就算在燕西也没关系,哪怕再难,他也要想办法,哪怕是先见上一面。 他刚想再继续问,却在架着马车经过一个店铺门口时瞥见了顺风行的暗号。 “头儿,我去买几个包子。”路朝天把马鞭交给清莲,自己飞身进了边上的包子铺。清莲会意架着马车慢慢向前。 不一会,路朝天便带着封顺传来的消息和一包热乎的包子上了车:“大家趁热吃。”他把包子和消息一起递给了千默。 “朝天你在找谁?”清莲分完包子,坐着和路朝天聊起来。明秋和牧芷晴也在一边关心地听着。路朝天看到几人关切的眼神,心里有些感动。 “是我亲弟弟……” 几人也没想到,这个看似粗犷乐观的男人,竟有一段这样细腻唏嘘的过往。 “放心,头儿和姑娘会想办法的!”清莲出声安慰他。 “嗯!”路朝天笑着点头,他相信他们。 马车里,千默和骞绯月正看着封顺传来的消息。东西不多,不是写不下,是他们也暂时查不到。 他的信上只提到了萧鹤的一些信息,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就是业州一个颇有点小名气的书生。至于那个“复”字,封顺提供了一种猜测,不过也只是猜测罢了。 在江湖上,有一个门派,叫做复楼。但是这个门派的山门在哪里,掌门人是谁,都有哪些人他们暂时还没查到。 因为没有更多的信息,封顺他们也确定不了。而且虽然顺风行因为飞鸽盟一些人的加入,在捕获消息上更有一手了。但是到底“快递”才是他们的主业。骞绯月他们并不想让他们成为第二个飞鸽盟,相信独孤殇顺风行摘出来,也不希望他们继续做飞鸽盟做的事情。 “这个‘复’字难道真是指那个门派?”骞绯月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想法,只能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冥殿突然收手不再追击,又凭空冒出一个复楼。 不过债多不压身,想不通的太多,他们也就干脆不想。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结果的事情上,还不如多花一些时间看书。 牧芷晴给他们介绍的周边四国的内容不多,更多的需要他们查阅翻看大量的书籍。人家讲的到底是别人经历的,要想全面深入地了解,还得靠他们自己。 正全身心补着知识的两人不知道,有一支六人鬼面的队伍正日夜兼程从燕京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赶来,而带头的竟是他们还没见过的红面。 他们更不会想到,当再次遇到鬼面的时候,便是他们走上另一条人生路的时候。 现在的他们,刚刚离开河西道蕲州,终于要进入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嘉州。当马车驶入嘉州城时,竟是遇上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下雪了……”骞绯月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接那软绵绵的雪花。 “头儿,天快黑了,我们在嘉州客栈留宿一晚,明天再赶去塞西城?”路朝天看着天色提议,虽然他着急赶路,但是这雪看着就不会马上停。大雪天赶路,怕是不太安全。 “嗯!”千默点点头,温柔地看着一片一片固执地接着雪花的女孩,露出宠溺的笑容。 他们上次看雪,已经快一年前了。当时她还坐在轮椅上,他推着她和四两一起打着雪仗。他们还和小柴胡、叶落一起在回春堂的院子里堆上雪人,一人一个模样。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路两旁的屋子里,开始慢慢亮起了黄色的烛光,在寒冷的夜幕里透露出淡淡的温馨。马车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了嘉州客栈。 “对不起客官,房间已经订满了。”嘉州客栈的掌柜叶新有些抱歉地说道。因为下雪的关系,很多路人选择了留宿,客栈在一个时辰前已经都住满了,“不过若是几位不介意,就在这大厅将就一晚吧,屋里总比外面暖和。我让小二给你们烫壶酒暖暖?” 几人对视了一下,点头应下来。掌柜帮他们收拾出了一张桌子,给他们上了酒菜。屋子里暖炉也点上了,听着周围天南海北的聊天,倒也还算舒适。 “头儿,我和明秋先去喂马。” “嗯,把这个带上。”千默丢给他们一壶酒,补充了一句,“给马喝的。” “哈哈哈……小兄弟,你这马还喝酒啊?”边上有人笑起来。 “哈哈,小兄弟的马一定是烈马吧!” “这喝酒的马性子自然是烈的!” “哈哈哈……”又是一阵调笑声传来,众人都举起了杯中的酒。 路朝天看那人没有恶意,只是点点头就拿着酒离开了。人都没地方住了,马房也住满了。他们也只能把马匹拉到马房院子里放着,拿了些干草喂食。一壶酒三匹马分了,看着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让路朝天也深感好奇。 他看着马匹满足的样子,想起那个少年在蛇岛的表现,心里泛起了一个念头。 第267章 招募 “哼——”马匹一个响鼻,让路朝天回过神。 “嗨,想那么多做啥,自己跟着他不就是因为他有着他看不透的潜力嘛。”路朝天笑着摇摇头,提着空酒壶走回屋里。 “哟,这马还真喝完了啊!”刚才调侃的大汉看到路朝天手里的空壶笑着说道。 “赵二,这就是你没见识了,就你这样还去燕西呢?”边上有个人笑骂。 “郭冬瓜,你咋的有意见啊?” 两人坐在不同的桌上,但是显然是认识的。 那郭冬瓜,怕也是外号,因为千默他们一看,人如其名,矮矮圆圆的。 “你不知道燕西之地的马,都是喝烈酒的?马在上战场时,喝上那么一壶,那劲儿就够你喝一壶的。” 赵二被鄙视了下也不在意,哈哈一笑后转头就恭维了这郭冬瓜一句:“你这个冬瓜在燕西混得这些年,看来还真不白混啊!” “那是……”郭冬瓜有些得意,尤其是看到不少人朝他投来的羡慕目光,下巴抬得更高了。 “冬瓜,既然你对燕西这么熟悉,那一定很清楚那猑戎王招募的事儿吧?跟哥儿几个说说呗!”赵二此话一出,不少人微微侧过了身或是竖起了耳朵。 “这……”郭冬瓜抓起桌上的花生米就朝赵二丢去,“好你个赵二!” 赵二一张口就接住了丢过来的花生米,还故意嘎嘣咬了几下:“香!” “哈哈哈……”大家看这样子都笑出声,这赵二就是个滑头。 不过郭冬瓜也没小气,反正这事儿也不是秘密。只是因为自己刚好从燕西来,消息知道得快些详细些。 “得得得,今儿个爷就跟你们好好说说。”郭冬瓜干脆坐到了桌子上,“要说这猑戎王,自从当年凭空冒出个愣头青抢了他这领主之位后,这心里一直是不服气的。” “郭冬瓜,说些大家不知道的。”有人顺手递上了一壶酒,得了郭冬瓜一个笑脸。 “我这不是给你们交代下背景么。”郭冬瓜啐了一口酒继续说道,“那我问你们个问题,九幽沼泽,知道不?” 这问题一出,有人皱眉,有人好奇。 “看,就有不知道的吧。”郭冬瓜这次看没人打断他,便老神在在地说起来,“话说这九幽沼泽可是燕西最神秘的地方,里面常年被浓雾笼罩,而且脚下的土地到处都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沼泽,百年来进去的人没有十万也有九万九,但是能出来的有没有九个都不知道。” “那里面藏着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去?” “问得好!”郭冬瓜打了个响指,仰头又灌了一口酒,“传说九幽沼泽里藏着能一统九幽的强大秘密,至于这秘密是什么,这天下活着的人,只有一个人知道。” “是谁?”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郭冬瓜,千默他们听着脑海闪过一个清冷的身影。 “燕西大巫!” “就是那个燕西的巫神?” “不错!几百年来,只有三个人走出沼泽,活着回来了。这大巫就是唯一活着的一个。” “哎,不对啊,那大巫怎么没有统治燕西?” 郭冬瓜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大巫为什么没当领主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猑戎王肯定是想当的。” 众人听完这才恍然:“那这猑戎王是想从九幽沼泽里获得能统治燕西的东西?” “不错!”郭冬瓜喝完最后一口酒,咂咂嘴。马上有人递上另一壶酒,让他讲得更起劲了,“不才这些年名堂没混出多少,但朋友交了不少。有个哥们在猑戎王的宫里当差,他透出消息说,三个月前,燕西领主拿着九幽沼泽的地图从猑戎王手上换了一个人。” “九幽沼泽有地图?”这下不少人眼睛都亮了。 郭冬瓜白了那些人一眼:“有地图又如何,据说一旦跨进沼泽,连自己的手指放在眼前都看不见,你还指望看得清地图?” “那也可以背下来……”有人嘀咕了一句,“哎哟!” 身边一个高个钉了他一下:“你以为你是谁,还妄想拿到地图?” 郭冬瓜摆摆手,不去管他们心里的小九九,这些人自以为是谁,几百年来只有三个人走出来的地方,又岂是浪得虚名之地。不过他反正自己不打算去,至于其他人要寻死,他也不会多管。他很清楚释放着狼光的人,就算自己是好言相劝,也会被他们认为是阻人财路。 “哎,郭哥怎么不说了?”有人看郭冬瓜露出冷笑不再说话,又挤了上来。 郭冬瓜抹了一把嘴唇,刚才的热乎劲也少了一些:“猑戎王得了地图,自然就更想进九幽了。只是他不是傻子,知道那地方不好进,便召集江湖志士和有才之辈,一起去探那九幽地狱。” “地狱”,确实是燕西人对九幽沼泽的称呼,地如其名,那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域。郭冬瓜看着那些被骂了傻子还一脸精光的人摇摇头,自己提醒到这份上也算是积德了,他们再不听就真是傻子了。 “哎,郭哥,你再说说啊!” “说啥?” “那……那猑戎王招募在哪里啊?”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其他有心人也竖起了耳朵。 “猑戎城王庭” “郭冬瓜他们还要人的吧?”赵二这时也凑了过来,一脸的讨好之色。 郭冬瓜扭头看着这个有过几次交道的汉子:“你也要去?” 赵二被他意外和带有深意的阳光一看,莫名有些心虚:“咳……呵,哥们儿不是好奇问问嘛,就问问,问问。” 郭冬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猑戎王得了地图几个月都不敢进,一直在做准备。他会等到至阴之日再进去。听说那时候是九幽沼泽雾气最稀薄的时候。”说完仰头喝完酒壶里的酒,然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至阴之日……哎!”赵二还要问话,却发现这个矮冬瓜已经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大家一看这架势,也各自回到了座位上,小声地和身边人交流起来。 骞绯月他们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看来这猑戎王也会在冬至日进入。 店外的雪无声下着,店里也慢慢安静下来。不少人已经靠着桌子或者墙头眯着睡觉了,也有人还兴奋地小声议论着,而他们的心却已经飞出了客栈外面。 第268章 蓦然回首 外面的雪是什么时候停的他们不知道,当小二打开门板,放进外面的第一丝冷气时,客栈里的人也陆陆续续睁开了眼睛。 “雪停了?” “雪停了!”有人恍然惊呼了一声,迅速提起包袱冲了出去。 当第一个人冲出客栈,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片浅浅的脚印后,其他人接二连三地反应过来,也迅速冲了出去。 掌柜的这时端着几碗热腾腾的面走上来,放到骞绯月他们桌上:“几位慢吃!” 千默点点头,帮骞绯月端好。 掌柜转身离开,在路过还趴在桌上睡的郭冬瓜身边时掸了下的袖口的一点面汤。他的这一动作,让正要吃面的千默和骞绯月手上动作一顿。 “吃吧!”千默说了一声,其他人才动起了筷子。 “头儿,那老板下的什么药?”当他们牵着马车离开客栈后,路朝天才好奇问出口。刚才那掌柜掸袖口的一下,带出了一点香味。若不是千默提醒,几人都不敢吃面了。 “迷药而已。”骞绯月轻扯起嘴角,“这郭冬瓜怕是要好好睡上一觉了。” 不出他们所料,就在当夜,掌柜报了案,说郭冬瓜喝醉赖着不走了影响做生意。后来可怜的郭冬瓜就在睡梦中被丢到了冰天雪地里。最终还是被冻醒的。 他自然以为是自己醉了太久才被哄了出来,却不知,他的这一场受冻只是客栈在替他们大少爷出气而已。 “哼,敢说我们大少爷是愣头青!”看着郭冬瓜瑟缩着从客栈不远处的雪地里爬起来离开,小二哥暗暗骂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路朝天听了骞绯月的解释恍然,看来这花领主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还挺高。 “花灼,幼时被花朵夫妇收养。六岁入宫伴读,十二岁开始接手花家生意。十九岁成为燕西领主……” “牧姑娘果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 一个声音划过白色的地面传来,如一缕兰花清香,让人心神都为之一松。 “花领主?”,牧芷晴坐在车架上转头望去。 白雪,黑马,一袭黑衣,一张普通却温润的面孔。蓦然回首时,那相视一望,风雅无边,在心中留下一片潇湘云水。如所有执念虚妄都如尘埃汇聚化作白雪,落至地面。 如梦初醒,翩然无忧,清澈明净,他从未刻意追寻,却在今天的相视一笑中,信步迈进心里。 “花灼!” “牧芷晴!” 一人骑马相护,一人坐在车架上静静相陪,于皑皑白雪上行走,一份相遇,化作淡淡深深的眷恋,轻轻落在两人的心头。 “你们怎么来了?”路朝天问并排骑着马一脸正色的男子。 “嘉州客栈。” 允乙说完,路朝天恍然。嘉州客栈是花灼手下的,有什么消息他们自然会知道。 “最近不太平。”允乙又补充了一句。至于不太平的原因,他没说,但是他们也都已经猜到了,怕是和猑戎王有关。 “乔西呢?”明秋看今天只有允乙和其他一些护卫跟着,没看到乔西的身影。 “办事情去了。”允乙说完,不由看了车上的千默和骞绯月一眼。 两人感受到允乙的目光,抬头看着花灼:“花大哥,周东……在嘉州吗?” 花灼抿唇,摇摇头:“他三天前已经离开了。跟着乔西去别的地方了。”怕他们误会,花灼特地补充了一句。 两人大概猜到了周东是去做什么了,心头都是闪过一丝心疼,他到底还是走上了和他们差不多的路。背负着仇恨和血泪,他的脸上还能否再露出之前那样纯真灿烂的阳光? “花大哥,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千默沉默了一会开口。 路朝天听到这话时,拉着缰绳的手不由收紧。 “嗯,你说。” “义渠王有个胞弟……” “巴木?” “嗯,”千默点头,“巴木的女儿,巴丽图手上,有一个男孩,能不能帮忙找下人?” 花灼感受到了路朝天望过来的期待和祈求目光:“你的人?” “我弟弟!亲弟弟!”路朝天的手再次捏紧,他进入河西之后,也多少听了一些关于燕西的情况。尤其是花灼这个年轻的从天而降的领主一下子把燕西八国搅乱了。八国的国主对他,几乎都算不上和善。 燕西领主,表面上看似风光,实则暗流汹涌。尤其这次猑戎王已经明着站出来,要抢他的领主之位了。他很担心,怕他会顾忌这些,义渠王,想必也不是好相与之辈。若是他有顾虑,他也不会责怪。那他只好另想办法,他可以想办法混进义渠城…… “允乙!”花灼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给允乙一个眼神。 允乙朝着路朝天点点头:“样子!” 这一刻,路朝天的心里一下被无数的温暖和酸涩充满,他翻身下马,朝着冰冷深厚的雪地就是一跪:“谢主子!谢花领主!” 心头的事有了着落,路朝天的脸上也终于带上了一丝轻松。大家也慢慢被这种轻松感染,连在雪上赶路的速度都不由慢了下来。 终于到傍晚时分,一行人赶到了塞西城。他们要在塞西住一晚,第二天再出城去燕西之地。吃过晚饭,一行人走上街头,逛起了塞西城的夜市。 “姑娘,这里的屋子跟黔中不一样。”清莲看着街道上把屋子建在黄土坡上的奇怪景象好奇感叹。 “千月你说!”牧芷晴朝着骞绯月示意。 骞绯月点头:“河西道雨水少,气候干燥,土地贫瘠,缺乏树木。于是百姓便使用取之不尽的黄土建造成了这样的窑洞。不易发生火灾,安静,冬暖夏凉。” 看骞绯月对答如流,牧芷晴满意地点点头,千默也朝着她露出赞赏的目光。花灼看着那清冷女孩脸上露出的淡淡光泽,开口问道:“牧姑娘可来过塞西城?” 牧芷晴轻点头:“穿过塞西,走进了燕西。又绕过九幽,去了突厥。” 众人都被她轻描淡写的话中的内容惊住了,她才多大,就已经走过了这样多的地方…… “牧姑娘……可觉得辛苦?”花灼轻声问道,他在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惆怅。 牧芷晴被他的关心——她听出了他的关心——弄得温柔轻笑:“没有,只是有时候会找不到风的方向。” 花灼的神色微怔,转过投来,却正好对上她带着迷茫却深藏着一点隐隐亮光的眼神:“风……是往哪一个方向吹?” 第269章 君要臣死,臣…… 白草黄沙野色分,古今愁恨满乾坤。 飞鸿点点来边塞,白雪纷纷落蓟门。 风景凄凉只如此,人情浇薄复何论。 知机可有桑乾水,未入沧溟早自浑。 骞绯月他们走出塞西城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荒凉狂野的景象。 “此去往西二百里,都是这样的荒漠草原。”花灼和千默并排骑着马,跟他在前面走着,“燕西,是一个不被眷顾的地方。”他想起了每年因为缺水干旱、或是寒冬冻害而死的百姓,不由感慨出声。 “可有办法改善?” “很难,燕西地广人稀,各国主守着自己的地域,企图通过侵占和吞并别的部落来给自己的百姓以更好的活路。” “那那些被吞并的?” “奴隶。”花灼看着远方,那漫无边际的荒草,还有未完全融化已经凝结成冰的积雪。在天际的尽头,那个他出生的地方,那个他背负着血的使命的地方,有他的子民还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甚至每时每刻都有人冻死、饿死,或是被奴役致死。 “你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花灼提起了别的事,他看得出来,千默是有事要跟他说。 “你跟慕容君逸很熟?”千默听花怜说过,他曾算是那个人的伴读。 “他为君,我为臣。” “若是君要臣死呢?” 花灼牵着缰绳的手指微微跳了下:“君要臣死……” 千默看他的脸色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变化,又归为了平静,然后听他微笑着说着波澜不惊却真挚的话:“那臣……自当死而后已。” 千默把怀中的一张纸递过去,上面除了潦草的白纸黑字,还有两个大大的红手印。 花灼接过扫了一眼,那字带着一丝颤抖和急切,似乎是在极其仓促的情况下完成的。当他看到几个名字时,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秦庸”“义渠”“极西……”一连串的字,带着字背后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脸孔,从花灼的脑海中快速闪过。 “呵,”花灼轻笑一声,他的笑容里看不到任何不忿或是埋怨。他把纸还给千默,“燕西,是大燕的燕西。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千默眉梢一挑,把一张小纸条交给他:“高二力和李大牛的位置。” “呵呵,千默,谢了!” 两个男子,一个正是弱冠之年,一个却还未及冠。只是这时候两人坐在马上,稳步踏向远方的模样,让跟在他们后面的牧芷晴和骞绯月,感觉到了一种顶天立地的安心。 广袤的雪地草原,两辆车,几匹马,一路不疾不徐地向前走着。走过注视着他们的干枯麦田,走过落下的太阳,走过冰冷的黑夜,走过散落着的零星的几户人家。 “姑娘,”清莲的脸上带着平和,甚至还有一丝向往,“这里,很好。” “哪里好?” “天宽地广,看得远,那些心里堵着的事儿,忽然就想开了。” 几人听着清莲最朴实的感受点头,那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在赶了五天的路后,他们终于是看到了真正的燕西。冰雪覆盖的荒芜草原上,耸立着黄土堆砌的高台城墙。穿过城门,是和塞西城有些像的弥漫着黄土的街道。只是房子不是窑洞,而是和城墙一样的黄泥房子。 为了避免麻烦,花灼此时已经坐上了他那辆看似平淡无奇的黑色马车,千默他们坐车跟在后面。 “这里是朐(qu)衍城,”牧芷晴低声跟他们介绍着。“朐衍王庭就在城的最西面,燕西以西为尊。” “那朐衍是八国最弱?”它处在整个燕西最东面的地方。 “恰恰相反。”牧芷晴不由往前面黑色的车望了一眼,“朐衍,是燕西的第一道防线。虽然燕西八国各自为政,但是他们的内心还是坚信着他们祖祖辈辈的信仰。这里是他们的土地,有他们自己的名字。” 牧芷晴无声的说了两个字“西戎”!那是燕西在被大燕统治前的名字,也是燕西百姓心中不肯忘却的辉煌。 所以对于燕西百姓来说,朐衍往外,就是别国。不论内部有多乱,对于朐衍外的一切,他们都是共同抵制的。所以朐衍驻扎了燕西最多的兵力。不是防别人,就是防备他们称为“君”的人。 “哪怕是他,”牧芷晴的眼神看着前面的马车,“也改变不了,也不能改变。” 她突然有些隐隐的心疼,那个和其他燕西人一样壮硕的却带着大燕人的儒雅的男子。他的心里该是矛盾也艰难的吧。 “朐衍王与他的关系……”千默和骞绯月敬重花灼,自然也会替他担忧。 牧芷晴知道那个车里的人听得到他们的说话,她开始有些踯躅,他是局中人,她并不想议论。 “他是我亲爹的生死兄弟。”似乎是看穿了牧芷晴的内心,马车里一道声线传来,“花灼,想听听牧姑娘的建议。” 似乎是对方能看见一样,牧芷晴轻点了头:“朐衍王是燕西上任领主最信任的兄弟,也是燕西的大元帅,手里握着燕西十万兵马。” “共有多少?”千默并不避忌这个话题,他知道,花灼既然让牧芷晴说,就没存着瞒着他们的心。 牧芷晴犹豫出声:“大燕封地,不允许超过十五万!领主可独领五万。” 骞绯月和千默点头,也就是说,明面上是二十万兵马。可这朐衍王就占了十万,两人不约而同地都皱起了眉头。 牧芷晴知道他们的担心:“朐衍王是燕西忠诚的将领,否则姜领主也不会放心把兵权交到他手上。而这些年,他也一直尽心竭力守护这燕西,哪怕是姜领主失踪近二十年,他都没有异动。” 姜领主原名姜围,是花灼的亲生父亲,燕西的上任领主。花灼本姓姜,只是为了感恩花朵夫妇的养育教导之恩,所以没有改回姜姓。 骞绯月摇摇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有永远的利益。虽然她不知道花灼有没有留后手,但是她很清楚,军权在谁手里,话语权就在谁手里。 第270章 神的故事 马车没有在朐衍城停留,穿过朐衍后,一路向西。 当行至朐衍和乌氏交界的草原时,允乙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领主!” “说吧。” “巴图丽四大侍卫之一。路屠!” “是他!”几乎是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路朝天翻身跳下马,跑到了允乙面前,“是他,是他!途途,途途……” 路朝天的眼中带着满满地期待:“他好嘛?四大侍卫,应该过得还好吧?”他似是问,似是呢喃。 “消息来说,十月十六,巴图丽回到巫神殿祈福,若是想见,那天是最好的机会。” 巫神殿,燕西巫神的神邸,在巫神殿内祈福不能带侍卫,更不能带兵器。所以那天,路途途应该是会在殿外等候。他们可以制造一个机会让两人见上一面。 “只是这样的话,你们现在就得更换方向了。”允乙解释,“从这里去巫神殿需要往北走。”而他们回极西王庭是要往西。 “允乙,去巫神殿。”马车里花灼出声。 千默他们本想拒绝,他们不想牵扯花灼。路途途身后隐藏着的事,他不便参与。 “无妨!”花灼的再次出声,他们也不再拒绝。毕竟除了路途途本人,其他的事都是燕西和大燕之间的问题,还有他和慕容君逸之间的事,他们也不便多说。 确定了行程,众人也不耽搁,立刻转换了方向,而且明显加快了速度。此去巫神殿需要两天路程,而今天已经十月十三,留给他们的时间也才刚刚够而已。 在一行人消失在草原后不久,一则消息被送进了一幢外形粗犷、内饰古朴的宅子里。 “王,领主一行往北去了。” 主位上坐着的人,一身粗布棉衣,披散着的头发用灰黑暗色丝线捆成了几束小辫:“嗯,远远看着点。” “是!” 一路的飞奔,一行人终于在十五的清晨到达了巫神殿,这座位于义渠和岐山之间的宏伟殿宇。 不同于燕西其他地方的建筑,巫神殿坐落在岐山的一座山峰上。远远望去,黑色的木结构殿宇森然、威严。精致的飞翘的屋檐和屋顶,显示着它的地位。那座看上去有近千丈高的山峰,成了推耸它如云的宏伟支柱一般。 “巫神殿已经存在了一千多年,只有一些零散的记载,诉说着它的神奇故事。”牧芷晴望着远处的神殿娓娓道来,“传说燕西之地曾经都是一片荒泽,就像现在的九幽沼泽一样,全都被有毒的瘴气笼罩。 “后来,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大能,施展了通天的法术,把整个燕西之地的瘴气都赶到了一个地方,才使得燕西之地得以诞生和延续生命。” “……那个地方,不会就是九幽沼泽吧?” 牧芷晴笑了笑:“好像是这样的,花领主,是吗?” 花灼此时已经走下了马车,和他们并排站在一起:“燕西的祖先曾经问那位大能是哪位天神降临?当时那个大能只回答了一个字:巫!” 于是,巫神便成了燕西人信奉的神灵。因为有他,整个燕西才能生存、生活。 神的故事总是带着些不可思议的传奇,而当他一旦成为人们心中的信仰,便不溶于被诋毁和玷污。 比如既然巫神已经施法把瘴气赶跑了,为什么不让燕西这边的水土再好一些。这一路,他们确实看到了燕西困难的自然环境,也感受到了燕西百姓生活的艰难。 一行人在护神岭落脚,因为有巫神殿的缘故,这一片小山岭硬是让人们建造成了一个小城落。最多的便是客栈,巫神殿太高,普通的百姓光是上山下山就要一天的功夫。所以很多人都会提前一天落脚。 当他们看到掌柜端上了来的熊掌、猞猁肉时,除了花灼和允乙,其他人齐齐抽了抽嘴角。 “这是这里的特色,怕是走遍燕西也就只有这里有。”花灼笑着给牧芷晴先夹了一块,那行云流水般自然的动作,让牧芷晴微微红了脸,一桌人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了然的目光。 不过牧芷晴也不扭捏,轻声道了声谢后,给清莲也夹了一筷:“莲姐尝尝。”至于骞绯月,自然有千默会帮忙夹。 “花大哥那里也没有?”骞绯月好奇,再怎么说,他也是燕西领主。 “呵呵呵……”花灼笑出声,“花家倒是有。” 站在后面的允乙听到这话,一路都几乎面无表情的他也闹了个大红脸:“咳,极西之地没有山。” 花灼摆摆手,示意他不用介意:“你们一路也看到了,燕西之地与其他州府比起来,环境恶劣得太多。” 岐山这里已经算好了,到底有几座大山,让这里的百姓可以靠山吃山。 “义渠和岐山,算是燕西八国里,比较富裕的两个部落。”花灼作为地主,给他们介绍起来,有些东西,是牧芷晴都不曾听说的。 “岐山的人很少,也零散,分散在大山各个角落。在现在的岐山王之前,岐山一直是八国里最弱的。时常被欺负。岐山百姓虽然日子比别国的好过,但是过得不安稳。时不时会有人上来打秋风。 “但是公孙楚接了岐山王后,岐山百姓就完全摆脱了这种困境。” “此人很强?” “呵呵,很强。”花灼笑道,“公孙楚擅长五行数术,整片岐山的地域都被他布置了阵法。一般的人若是想硬闯,几乎是有去无回。所以岐山虽然人少,但是别的部落从不敢轻易妄动。” “所以别的人不敢去岐山里抓野味?”骞绯月话里意有所指。 花灼笑着点头:“不错,所以,也就岐山这个地方才有可能吃到这些山珍。”说着他又给牧芷晴夹了一筷,“很新鲜,多吃点,机会难得。” “嗯!”牧芷晴轻声应了一声,犹豫了下,还是给他夹了一筷蘑菇,然后赶紧低头吃起来。 花灼看着碗里的蘑菇,眼神闪过亮光,嘴角微微牵起,也不多说,只是拿起筷子一口吃了下去。 桌上的其他人看着两人的一来一往,都默默无声笑了。 第271章 神赐之女 吃过饭,路朝天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主子,途途他……到底……” 千默眼神征求了花灼的意思,把他知道的消息告诉了他。 路途途被拐带后,辗转到了嘉州。他不是唯一一个被拐带的小孩,和他同批的还有不少。那些人贩子把他们拐来或者买来,是为了让他们潜伏到各个地方收集情报。 这些孩子年纪小,好控制。多数都是无根无萍之人,就算抓住了,也问不出什么。而那些控制他们的人,则把这些情报卖给需要的人。 “他们,是怎么控制途途他们的?”路朝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激动,他摘下腰间的酒壶猛灌了一口。若没有控制的办法,恐怕他们早就想办法逃跑了。 “毒!”千默也不隐瞒,这事儿始终是要面对的,“一种名为‘三尸丹’的毒。” 牧芷晴听到这个名字时,身子不由一抖。花灼见状往她身边略微靠了靠。 三尸丹,用三种毒物的尸体制成。说是尸体,其实是沉睡的毒物。制药者先将三种毒物用药催眠,然后做成药丸。人吃下后,毒物会寄生在人的身体里。当包裹毒物的药效失去,毒物就会在身体里住下来,生存、产卵,孵化…… “中毒者必须按时吃下让毒物继续沉睡的‘解药’,否则,毒药发作之日,就是他被毒物啃食之时。” “途途!”路朝天眼眶欲裂,转身就要冲出客栈,被千默挡住,“不是完全无解。” “主子?”路朝天双目通红,他“咚”地一声跪下,朝着千默叩头,“求主子!” “你起来吧,就算杀了你自己,我暂时也解不了。”千默坐下来,他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暂时他们确实是无能为力。否则,他请花灼帮忙的时候,就会请求直接把人带出来了。 “三尸丹,难解在不知道被植入体内的毒物是什么,分量分别是多少。冒然解毒,有可能反而刺激毒物苏醒。依照书上关于三尸丹的记载,这种毒药在采取毒物的时候,都是用的母体。” 骞绯月的脸色很差,她之前并不知道路途途中的是这种毒:“就是说,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会让毒物在体内留下毒卵……后患无穷。” “可恶!”明秋一掌拍在桌上,被清莲瞪了一眼。 “能不能直接把毒物杀死?”路朝天抓着千默的手臂,眼神中带着期待的目光。 千默知道,那是他最后一丝希望:“毒物本身和人体相比,更抗药、抗毒。” “很有可能毒物没杀死,人先已经受伤了或者中毒。”骞绯月的脑海闪着关于三尸丹的记述,暗暗盘算着要不要用血晶试试,不知道能不能解毒。 千默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握了握她的手:“那是活物!” 血晶对活物可能还有大补的功效…… 骞绯月也只能把这个心思先放在一边,中毒的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没法试验。 “那下毒的人呢?他应该知道是什么毒物。”路朝天不停在挣扎着寻找着渺茫的希望,既然他们能查到这么多,是不是意味着,下毒的人也可以找到,也就可以找到解药了。 千默看了花灼一眼,抿唇道:“只找到下毒的人,制毒的人,还没有找到。” 路朝天脸色垮了下来:“那人身上没有解药?” “有五年的解药。”千默拿出一个小瓶子交给路朝天,“原本是一年一解,这里是路途途五年的解药。” 路朝天小心翼翼地捧起解药,犹如珍宝般放进怀里,这是途途五年的命。五年,五年里,他一定要找到解药。 “谢主子。”路朝天的语气里透露着一丝惆怅,“途途他们可能会提前一夜来嘛?”他想现在就看到他。 “应该不会。”花灼摇头,“义渠王庭离这里不远,半天就可到。留宿,风险太大。巴图丽是义渠唯一的女儿,巴丹一族,全都生的儿子。”巴丹便是现在的义渠王。 …… “巴丹他自己有两个女人,生了六个儿子。他弟弟巴木有三个女人,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巴氏一族,前些年内部纷争不断,巴丹的儿子、侄子争王储,打得你死我活。巴丹怕绝后,就干脆下了命令,以后巴图丽生的儿子才是义渠的王。” “这……”听了花灼的话,他们都有些不能理解。 “因为巴图丽是巴丹向巫神祈求女儿后,巴氏一族唯一出生的女孩。他活着的孩子和侄子,在巴图丽出生后十二年,但凡生下的,都是男孩。” 所以巴丹也好,巴木也好,甚至是那些被剥夺了王储机会的王子和贝子,都认可了巴图丽“神赐之女”的称号。 “他们也相信,这样的女子会带领义渠走向巅峰。”花灼是敬重大巫的,但是对于巫神,他始终只是笑笑,“巴图丽今年已经十六了。在燕西,女子十六就可以出嫁了。这次她来祈福,也算是求姻缘了。” 经花灼一解释,大家算是明白过来。这巴图丽,相当于是大半个王位了。若是能得到她,就能得到义渠。 “所以巴图丽的四大侍卫选拔,是不是很严?”路朝天一转念后,就想到了途途身上。既然这个女人的身份这么重要,连在外多住一晚都担心,那作为她的侍卫,怕也是不好过吧。 “不容易!”允乙给了肯定的回答。他没有见过这个路途途,但是按照外界传言和他们手上的消息,巴图丽身边的四大侍卫,完全可以媲美领主的一等侍卫。说是万中挑一都不为过。 路朝天流露出心痛的神情,途途这些年,是过着怎样的日子,怕是很难熬吧。 “花……大少,请问明天,我要怎么做才能见到他?”他把眼神转向花灼,他一定要见到他,看看他好不好。他……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吧。 “允乙,有途途的画像吗?现在的。”路朝天惊觉自己已经十六年没有见过他了。他给允乙的画像还是他六岁的时候,若不是他一直在描摹,怕是他早就已经记不清那样子了。 第272章 忠心护主 允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跟你画的像,并不太像。名字也是路屠,屠杀的屠。” 路朝天接过画像,只一眼,就红了眼眶:“途途……” 众人见状,也沉默下来。 这一场分别,经历了十六年。许是上天总算是漏了一点善心,眷顾万千不幸中的两个,让他们应该不至于被这命运的残忍击垮。 一行人,在各自的屋里怅惘着各自的惆怅,彻夜未眠。 天未亮,在屋里坐了一夜后,路朝天收起了画像,好好收拾了下。临出门前,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脚步,从腰间的牛皮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布袋里装的,是一个小海螺。 “阿哥,你听,这里面有海水唱歌的声音。”才四岁的途途光着脚丫,在沙滩上跑着冲到路朝天边上。举起沾满泥沙的胖乎乎的手,把海螺贴到路朝天的耳边,“你听。” 路朝天听着里面“呼呼”的海浪,轻笑出声:“是海水的声音。” “嗯嗯!”得了肯定的途途满脸都洋溢着兴奋,他把海螺递到路朝天面前,“阿哥,送给你。” 路朝天抬手接过,另一只手揉揉他的脑袋:“回家了,哥抓了跳跳鱼。” “哦——跳跳鱼,跳跳鱼,途途喜欢吃跳跳鱼……” 阳光洒进窗户,就如当日撒在沙滩上的一样温和。路朝天把海螺挂在腰上,他看了下镜子,自己老了很多。途途那时候还小,怕是要记不得自己的样子了。 他抬手覆上海螺,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屋子。 “朝天,早啊!” “莲姐!”他以为自己是最早的,却不想清莲已经吩咐厨房做好了早饭。 “嗯!今天很精神!”清莲笑着夸了一句,算是给他打气。 路朝天点点头,跟她一起布置早饭。没一会,其他人也都起来了。 吃过早饭,一行人弃车弃马,徒步开始爬山。除了清莲,都是有功夫在身,速度并不慢。清莲也不强撑,由路朝天和明秋轮流扶着她,帮她卸去一些力道,让她也能跟得上。 就在他们上山的时候,一支千人的护卫队护送着一辆精致的车撵刚刚进入岐山。 “屠,还有多久到?”一个慵懒的声音从车撵中传出,带着刚睡醒的一股惺忪之意,让车撵周边好几个侍卫不由一个激灵。 “公主,两炷香后可以到达巫神殿山脚下。”一个清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在车撵左前方贴身守护着的一个红衣侍卫。此人身长精瘦,消瘦的脸上带着如天气一般的寒冷。即使是在说话时,脸上的肌肉都没有牵动多余的一分。 而在车撵的另外三个角上,还有三个这样的侍卫。与别的上千护卫的轻甲不同的是,车子四角的四个侍卫都是一身深红色紧身便服。 “呵呵呵,屠,你总是这么没有人情味呢!”车撵里的巴图丽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声。 路屠在听到她的调侃时,也只是微微低头应了下,只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呵呵呵呵……”巴图丽见状笑得更欢了。她掀起帘子一角,白嫩的玉手递出一杯热气腾腾的羊奶酒,“冷了吧?喝杯暖暖?” 路屠一只手抬起接过,手腕微微用力,就甩给了右边的红衣侍卫。那侍卫一饮而尽后,还给路屠。 路屠把杯子递回去:“公主,还有三杯!” “……呵呵呵……呵呵……”巴图丽笑得更欢了,她收手接过杯子,手指不经意间划过路屠的手背,却没能带起他的一丝颤栗。 这让帘子后面的巴图丽脸色一僵后,却笑得更开心了:“好!” 巴图丽亲自斟了三杯酒给四个红衣卫,让周围的侍卫着实眼红了不少。 尤其是护卫队副统领鸟屋,他爱慕巴图丽公主已久,她是他心中的女神。平日里,他只能站在暗处,默默仰望着她。却没想到,今天他高高在上的尊贵的公主,竞对这只瘦弱猴子这么亲近,还亲自给他倒酒。 更可恶的是,这个家伙竟然还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让他郁闷的同时又嫉妒得快要发疯。 “路屠你大胆!”鸟屋一把抽出了马刀,刀尖直指路屠。 路屠眼神都没有顿一下,端起最后一杯酒仰头喝下。被子也被他直接丢进了草地里。 “你!”鸟屋看到这个动作,牙齿都咬得咯咯响,“你竟敢对公主大不敬!”话说着,鸟屋的刀已经朝着路屠横扫而来。 “噌——” 伴随着一闪而过的刀光,利刃出鞘,划破空气,带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回到刀鞘。 “咯……”一个古怪的声音响起,鸟屋等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已经收回动作笔直站立的路屠,似乎是滚动了下喉咙。 “恪……恪……”喉咙里滚动着的声音最终没有说出口。 “副统领……”这时,周围的人才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一条极细的血线。因为刀太快,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迹。 “副统领!”鸟屋手里还提着刀的身体,“嘭”地一声倒在路屠的脚下。 “呵呵呵,屠,他可是千户统领。”巴图丽透过厚厚的帘子缝隙,笑说道。 “在公主面前拔刀,意欲行刺,拖下去!” 周围的侍卫在微微愣神后,忙上来拖着鸟屋的尸体下去。他们可不敢违背红衣卫的命令。谁都知道红衣卫是公主贴身侍卫,深得公主信任。鸟统领是被冲昏了头,竟敢对着他们拔刀。 “屠,你说,你这么忠心护主,我要怎么奖励你才好呢?”巴图丽看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越来越顺眼了。 燕西肖想她的多了,她根本不会在意,也没这个闲情去理会。但是这个人,这个鸟屋,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不就是鸟将军的侄子么。竟然趁着自己洗澡的时候,对着自己的纱帐想入非非。他以为躲在草垛里就不会被发现了。 那堆草,他第二天就命人烧了,却做成了意外。这次,也是让鸟屋有了个行刺的罪名。这也一来,鸟屋的叔叔就算不满也不能说什么了。 “公主到了!”路屠面对巴图丽的示好,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哼!”巴图丽轻哼了一声。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后,帘子被两个侍女掀起,露出一张精致美艳无双的面孔。 第273章 他已经死了 火红的大氅包裹着的是凹,,凸、、有致的丰,,腴身躯。一圈雪白的狐狸毛领,衬托着妖艳精致的脸孔越发风情万种。明明只是十六岁的女子,却已出落得成熟感。。性 “公主,剩下的路要您自己步行了!”路屠难得说了句稍微有点温情的话,只是冰冷的语气还是让话里的关心少了一些温度。 “嗯。”巴图丽虽然娇贵,但不柔弱。相反,她也有着不错的功夫在身。整个义渠,至少一半,将来是要交到她的手里的。她又岂会真的如表面一样只懂卖、弄、风。。。骚。 路屠他们卸下了马刀,换上了竹刃。对他们来说,公主的安危胜过一切。 护卫队没有全部跟上,哪怕是义渠王亲自来的时候,他也只带了二十个护卫。巴图丽只让路屠他们四个跟着,后面远远地跟着十个护卫。 脚步一跨上通往巫神殿的台阶,巴图丽戏谑的神情也收拢了起来,转而换上了一副严肃恭谨的神情。 她是真正敬重巫神的。她很清楚,现在她得到的所有一切,都是巫神赐予的。 天色已经大亮,阳光的温度也一点点爬高,融化了台阶上的积雪,化作潺潺的雪水流下。火红的皮靴踩在台阶上,一步一步,又稳又坚定。 “呼……”终于,当脚步踩上了最后一个台阶,巴图丽轻舒了口气。光滑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一片红晕,让本就美丽的脸庞更添了一份生动。 “公主,喝水。”路屠递过来一个皮囊,因为皮囊外套着厚厚的毛皮袋,水还是温热的。 巴图丽接过水喝了几口,还给路屠:“你们也喝点水吧。” 路屠把水袋放好,自己和几个侍卫拿起另一个皮囊喝了几口。 巴图丽这次没有调侃他,只是看着这个连喝水时眼神都在关注着周围的男子,微微出神。 “公主,时辰到了!”路屠看她走神了好一会,出声提醒。 “哦!”巴图丽难得地红了一下脸,只是脸颊本就带着气喘的红,让人轻易分辨不出来罢了。她也很快转过了头,朝着大殿走去。 路屠在跟着进去的一刹那,眉头突然皱了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大殿的方向,一种异样的感觉闪过。 “戒备!”路屠其他几个人打了下手势,他是第一次来巫神殿,但是心头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他们处在了什么人的注视下。但是他自己感觉周围的气息,却没有发现。 巫神殿,分成前殿、正殿和后面的天溪池。听说那是巫神引山水汇聚成的,带着灵气。所以所有来巫神殿祈福的人,都会到天溪池舀一杯水喝,据说能祛百病。 巫神殿不大,除了这三个主要的地方外,就剩下了参天大树组成的林子。大殿周围的林子里,已经坐了好些人。看上去应该便是来祈福或是还愿的。 “好了,你们在这里等我。”巴图丽要一个人进入大殿,被路屠拉住。 “公主,我跟你进去。” 巴图丽被路屠拉着手臂的手惊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正色:“你身上有杀气,不能惊扰巫神!放心,大殿门开着,你们可以看到我。” 路屠站在大殿门口扫了一眼,巫神殿里面并不大,只是一个单面的神像,和神像前的一个佛龛。边上就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大殿门不关,门口离佛龛也只有六尺的距离。 “嗯!”路屠在观望了一遍后,松开了手,让巴图丽自己进去。 巴图丽跨进大殿后,先到殿住那里请了祈福的符文,她要手持符文,在神像前诵读九百九十九遍,然后将符文供在佛龛上等待巫神显灵。 路屠四人守在殿外,警惕地看着四周。其他三人还好,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路屠却有些心神不宁。这种感觉从他跨进巫神殿开始就有了,如今却越来越强。 “看好这里,有事发信号!”路屠还是决定到周围看一圈,尤其是天溪池那边。一会公主还要去那里,他得确保安全。 天溪池在正殿后面,背靠着岐山。池子用石头堆砌围了起来,池水清澈见底,带着让人一眼就能安心的平静。 当路屠走到池子边时,心头那个异样的感觉有一瞬的消失。却在下一息朝着心头猛得袭来。 “谁!”比声音更快的是他手中的竹刃,几乎是声音到的时候,他的刃尖已经几乎要刺进那人的喉间。 那人看着竹刃破空而来,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在看到转过来的脸孔时,喉间发出了两个哽咽的字。 “途途!” 利刃已经刺到了他的喉咙,继续要穿喉而过。却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停在了空中。 路屠的手还紧握这竹刃没有松手,却也没有再进一步。他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壮硕的男子,三十来岁的模样。一张硬朗的脸上带着激动、颤抖,似还有心痛。 “你……是谁?” 路朝天看着眼前的大小伙子,喉间的危险和利刃入喉的疼痛都被他放在了一边。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眼前的青年。 他竟真的已经长大了,长高了。就是瘦了些,不过看上去很精壮。看他的脸色,刚才的动作,似乎并没有被他身上的毒困扰。 他的眼睛还像小时候那样机灵,不过似乎坚毅多了。额头的伤,不知道还看得出来吗。破了相,以后怕是要被姑娘家嫌弃的。 路朝天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探向路屠额头的碎发。 “站住!”路屠退了一步,躲开了路朝天的手,也拔出了他的剑。 “唔!”路朝天这时终于被疼痛带回了一丝理智,“对,对。你可能是不记得我了。” 他赶紧停住了脚步,他不想吓到他:“途途,我……” 路屠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皱了皱眉:“住口!”他很想抬起剑,但手却提不起一丝力气。手上轻巧的竹刃这时却犹如有千斤重。 “途途,我是阿哥,我是路朝天,你的亲生阿哥!”路朝天的嘴唇已经颤抖起来,他,终于找到他了,“途途,是我啊!阿哥啊!” “路朝天……” “对,对,路朝天,是我。你是路途途,你是我的亲弟弟。途途,途途!”路朝天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路屠。 “唔……”路屠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不知所措,“弟弟?” 第274章 小心 “你六岁那年,被人贩子拐跑了。”路朝天眼眶热了,他终于找到他了。“我找了你十六年,是阿哥不好,没有看好你。”他想起他身上那可怕的毒,心里就满满地负疚感。 “你活着就好,你活着就好!” “他已经死了!” 一句不带任何温度的话让路朝天愣在了原地。 路屠抬手掰下路朝天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用他没有一丝波动的眼神看着他:“我不是你弟弟。” “途途……”路朝天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是不是怪阿哥没有早些找到你。” 路屠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他转头看了一眼正殿的方向,他已经离开好一会了:“我再说一遍,他已经死了。” “你!”路朝天脸上的笑容再挂不住,“你,是途途!我不会认错。” “我是叫路屠,但不是你口中的人。”路屠垂眸,“你口中的人已经死了,我只是借用了他的名字。” “你……说什么?” “我和路途途是一起被拐到这里来的,不过他在半路就已经生病死掉了。”路屠抬起头看着路朝天,“他帮助过我,而我正好没有名字。所以我以他的名字活下来。现在,”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让你知道他的消息,就算是我还了他的人情了。告辞!” 说着他转身离开,留下了路朝天一个人僵硬在原地。 “途途,死了?”路朝天的脑海中还闪着这样的念头,但是他下一秒就回过了神。 “途途!你不用骗我!”路朝天朝着那个挺拔的背影轻声喊了一句,“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途途,阿哥,会帮你!” 他跑步上前拦住路屠,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论你做过什么,阿哥都会站在你这边,帮你!” 路屠皱了皱眉:“不需要,你走吧。最后说一遍,我不是你弟弟!” “途……” “唰”竹刃又一次抬起,指向了他的胸口,“住口!” 路朝天没有让开,他看着眼前冷冽的男子,露出的锋芒是那样的锐利。他的眼睛看向他的眼眸深处,试图从那里找到一丝隐藏的光芒,或许是隐忍,或许是不舍。只是他最终只找到一片幽暗。 “呵……”路朝天突然轻笑一声。他低下头从腰间摘下那个海螺,“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十六年前,我没有看好你。以后,我不会再丢了你。” “途……路屠,”他上前一步,任由竹刃穿破了他的衣服,刺进他胸口的皮肤。然后把海螺系到路屠的腰间,“既然你替途途活下去,那你就是我弟弟。” 路屠想抬手阻止,却被一滴落在手上的热泪烫得缩了手,“你……” 系上海螺,路朝天猛地往后一退。 “唔!” “你!” 路屠的瞳孔缩了下,他看到还悬在空中的竹刃上,带上了血迹,正凝成一滴血水要落向地面。 路朝天轻轻一笑,没有去管胸口的伤。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他:“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路屠没有去接,被路朝天塞进了他的怀里:“别怕,有哥在,你不再是一个人。”说着,他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你……”路屠看着背影,皱起了眉。他刚想拦住他,却突然被两声破空声打断。 “咻——”“咻——” “护驾!” “糟糕!”路屠暗骂一声,脚下一点,转身就飞向正殿。 “途途!”路朝天也听到了破空声,立刻跟了上去。 “领主!有人偷袭!”天溪池上方的林子里,隐藏着的允乙他们也发现了异常。 花灼往前了一步,看着几十个手持利刃的刺客突然从正殿前方的林子里窜起,还有那些之前在林子里休息的装扮成百姓模样的人。一转眼,全都换成了满身杀气的刺客,也纷纷从暗处拿出了利刃,冲向大殿。 “去山下通知下护卫队的人,别暴露身份。”花灼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人悄悄闪身离开。 敌人的身份不明,花灼的位置太敏感,不可轻举妄动。但是骞绯月他们有些担心路朝天,他已经跟着路屠冲到了正殿前面。 “允乙!”花灼正要吩咐允乙暗中去保护路朝天,被千默制止。 “花大哥不用了。”他向前走了一步,因为站在高处,刚好可以看到正殿前面的情形,“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允乙没有再动,路朝天到底是千默的人。清莲和明秋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再动,他们相信千默。当他们看到路朝天混战在人群里,拼着命帮着路屠挡着攻击时,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千默的话。 “信号!”路屠朝着手下喊了一句,竹刃一挥刺进了一个伪装成百姓的刺客喉间。然后手腕一个翻转,就夺过了他手中的剑。 “接着!”他把剑丢给人群中正在挥动着双拳的路朝天,他的身上已经带上了伤口。 路朝天猛地用肩撞飞了一个人,才接住了剑。有了剑在手,他稍微应付得过来一些。然而也只是稍微而已。 这些刺客的功夫很强,下手狠,配合很好。四波人分别把四个红衣卫困住,几个高手很快收拾了那些普通护卫,然后冲着正在挥着佛龛上的烛台挣扎的巴图丽而去。 “公主!”路屠看情况不妙,手下剑花挽起,击退了包围的人半息。趁着这个空档,他飞身到巴图丽的面前,抵挡那些上来抓她的人。 “啪!”路屠手上的竹刃被削断,他抬脚踢飞了挥剑上来的人。拉着巴图丽往外冲。 “途途!”路朝天喊了一声,把手中的剑丢向他,自己的后背却被劈了一刀。 “唔!” “你!”路屠结过剑,刚想上去帮他,一波更强的刺客冲了上来。他只能把巴图丽挡在身后的大殿里,然后挥剑抵挡着。 这时,殿外地山道上传来盔甲震动的声音,刺客头领一听高喊一声:“快!压//上!” “呀——”刺客的攻击又猛了一分,红衣卫已经开始边打边往大殿里退。他们只要坚持到护卫队上来,就能突围了。 “守!”路屠高喊一声,路朝天和他们一起退到后面,并排挡着刺客连番攻击。 而就在此时,一直躲在一旁被众人忽视的殿住突然窜起,朝着路屠他们飞身过来。 路屠此时正全心抵挡着前面的刺客,当他意识到后面过来的危险时,只来得及用手拉了一把他身后的巴图丽、 “小心!”一声惊呼响起,伴随着“噗”的一声匕首入肉的声音,路屠的侧脸被溅上了一片热血。 第275章 你的味道打扰到我了 “大海里,真稀奇, 大鱼吃小鱼, 小鱼吃虾米, 虾米吃烂泥, 谁的嘴大谁有理!” “那一定是途途你最有理了!”大男孩捏了捏小男孩的脸颊,“这张大嘴一口能塞三条跳跳鱼!” “阿哥,为什么海水这么蓝?” “因为它抱着天啊!” “那为什么这么咸呢?” “因为渔人流了汗啊!” 路屠的嘴唇上溅上了一滴血,落入他的舌尖:是……咸的。他反手一剑,擦着身后人的腰间刺进了那道士手里。用后背顶住了正在瘫软下去的身子,他背微微一躬,用肩顶起了他的身体,拉住他的手环到了自己脖子上。 “你给我站好!” 路屠恨骂了一声,双眼通红地挥动着手中的剑,完全不顾自己防守的漏洞,只是不停挥剑挡掉冲上来的攻击。 “嘶——”一剑划下,割破了他扶着路朝天的手,他一个侧身就把剑送进了那人肚子,抬脚踢飞了出去。 “屠——”巴图丽看着身边人红了的眼眶,还有不要命的打法,挥起烛台从他身后冲了上来,“除非我巴图丽死,今天你们休想带走我!” “嗯?”巴图丽的话让领头的几个刺客微微一顿。然而就是这么一顿,路屠的剑一下收割了两条性命。 “呀!”他的剑越来越快,让几个前面的人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第一批上来的护卫已经冲上了巫神殿,“杀!” 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刺客头领恨恨皱眉,“撤!”手一挥,那些刺客迅速分散冲进了巫神殿周围的林子里。 “你们保护公主,你们追!”护卫队分散开来,一部分冲进了林子,一部分围住了正殿。 “参加公主!” 巴图丽没有管那些护卫,她转头看向半跪着扶着那个陌生男子的路屠,“屠,他……” 路屠没有回答,他飞快地拿出伤药,撒到路朝天的左肩。匕首没有毒,但是位置很不好,正好在心脏附近。 “你!撑住!”路屠咬着牙,他的手在匕首上方半寸的距离,不敢再动半分。他怕一个不慎,就会让他即刻毙命。 路朝天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浸透,他脸上的血色也随着鲜血的流逝变得苍白。但是他的嘴角却挂着微弱的笑容:“途……你……” 说不出来的后半句,路屠明白,那是“你没事就好”。 “你……”为何要为我挡! 路朝天无力地碰了下眼帘,他这次,保护好他了。 “……”路朝天眼睛一闭,笑着晕倒在路屠的怀里。 “喂!” “屠,这样下去他会死的。”巴图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他刚才为他们挡了刀,她巴图丽有恩必报,“快去找大夫!” “公主……”护卫队长想说,最近的大夫也是在岐山脚下,等人请到了,估计那人也差不多了。不过他还是转身就往山下跑。 “哥,那人要死了。”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竟是一个小女孩偷偷地趴在窗户上看着。 “别多事!”一个大男孩拉了她一把,把她抱下窗户,“快走!” “站住!”护卫队拦住了两人,“你们是什么人!” “啊!”小女孩瑟缩了一下,赶紧躲到了男孩后面。 “我们是路过的!” “路过?”护卫狐疑地看着两个孩子,刚才那么多刺客,竟然还有两个孩子。 路屠听闻声音,转头看向门外的两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护卫看到那女孩把手往身后缩了缩,抬起马刀指向那女孩。 “啊——不要!”女孩一把抱住了男孩,正好露出了手上拿着的小葫芦。 “住手!”男孩往前站了一步,脸上满脸的寒霜,“不许伤害他。” “等等!”巴图丽喊了一声,她看到了那女孩子手上的小葫芦,“那是什么?” “呜……”女孩忙把手背到身后,死命摇着头,“这是给我娘治病的,不能给。” “公主,那是天溪池水。这两人刚在后面打的。”路屠淡淡说了一句,“你们走吧。” 巴图丽挥手让护卫放行,她担忧地看着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伤痛的路屠:“屠,要不我们带他下山找大夫吧?” 路屠摇头:“不能动。” 这时已经走了两步的小女孩又转过了头,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大殿里的人:“我哥……能救他!” “月儿!”男孩不满地皱眉骂了一声,拉了她一把,“别多嘴!” “站住!”这时路屠开口,他轻轻把路朝天放到地上,闪身到了两人面前。他半低着身看着那个小女孩:“你刚才说什么?” “你想干什么!”男孩把女孩往后一拉,挡住路屠。 “你能救他?”路屠看着比自己没矮多上的健硕少年,眼神眯起透着寒光。 男孩似是被那眼神震慑了下,微微一缩后又挺起了腰杆:“是又怎么样?你们敢动她,打死我也不会救!” “屠——”巴图丽走上来,伸手轻拍了下他的手臂,然后朝着男孩暖暖一笑,“小弟弟,你是大夫?” 软绵和煦的声音,带着阳光般温柔的笑容,让躲在男孩身后的女孩微眯了眼睛。 男孩转过头,不去回答巴图丽的话。拉着女孩擦着他们走进大殿。 “额……”巴图丽被男孩的反应弄得愣了下,不过她没空多想,随着路屠赶紧跟着走进去。 只见那男孩蹲下身,熟练地看了下路朝天身上的伤口,然后查看了他的眼睛,把了脉。 “额,好像真是大夫。”巴图丽轻声跟路屠交流,没想到,这少年竟还真有那么一两手。只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医治这么严重的伤了。 “我需要一个内力深厚的人帮忙封住他的穴道。”男孩说话间,已经接过女孩递过来的布包打开。布包里整齐地排列着长短不一的银针。 “我来!”路屠上前一步,这些人里,他的内力最高。 “其他人出去!”男孩毫不留情地说了一句。 巴图丽手一挥,其他人退到了殿外。 “还有你!”男孩拿余光扫了巴图丽一眼。 “我不会打扰到你!”巴图丽想要留下。 “你身上的味道打扰到我了!” “你!”巴图丽眼睛一瞪,正要发火。在对上路屠祈求的眼神时,她的心一下软了下来,“你最好能治好他!” 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巴图丽转身走出了大殿。 “嘭!”大殿的门关上,路屠看着两个正互相对视一笑的少年冷冷出声,“你们是什么人?” 第276章 途途已经死了 什么人?自然是能救路朝天的人。 千默没有回答路屠的话,而是把位置让给了骞绯月。 路屠看着女孩利落地扎起袖口,带上雪白的面部手套,眉头微微一皱。 “准备好,我要拔刀。你在刀离体的瞬间封住他的心脉,他会给他吃上续命丸。”骞绯月示意路屠准备好,他们并不像暴露太多,“记住,只封半息时间!” 心脉封住太久,会让心脏停止跳动。 “准备好了?”骞绯月的手已经轻握住了刀。 “嗯!”路屠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刀子,点点头。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但是肯定与路朝天有关。只要能救他,就够了。 “准备!”骞绯月手指突然发力,直直拔起匕首。 “噗!”一股鲜血带起,同时“啪啪”两下落下,鲜血被封住。千默也在刀子起来的瞬间,把药丸塞进了路朝天口中。 “咕!”“啪啪!” 解封的声音和药丸下肚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伤口的血刚准备冒出来,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住了。 “嗯?”血液凝固的速度让路屠震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伤药。他看向路朝天的脸色,发现刚才还惨白如纸的脸色,正在微微泛红。 他惊讶地抬起手覆上他的脉搏,发现刚才还几乎弱得感觉不到的脉搏正在一点点强壮起来。他不懂医,但是他懂内劲。最基本的脉搏强弱还是会的。如今看来,路朝天真得是活过来了。 “他怎么还不醒?” “失血过多,真以为是神药啊!”骞绯月摘下手套,千默拿出手帕细细帮她擦干净。 “差不多了!”路屠难得说了句玩笑话,只是他不会笑的脸,却让这个玩笑有点冷。 “所以,你现在相信我们有一天能解了你的毒了?”骞绯月看着他,他们猜到了他不认路朝天的原因。 “嗯?”路屠的眼睛透出危险的气息,却在对上骞绯月戏谑的表情和千默警告的眼神时,沉默下来。他突然想起刚才的药瓶,伸手从怀里拿出打开。 “这是!”路屠惊异地看着他们。 “压制三尸丹的解药。” “你们知道些什么?”路屠站了起来,握着剑的手指缩紧。 “怎么?想灭口?”骞绯月蹲下身,拿着匕首在路朝天的胸口比划着,“要不,我先替你灭了他?他也知道不少呢!” 路屠的眉头皱了皱,低头看着胸口已经开始正常起伏的路朝天,终于是长舒一口气放下了剑:“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你能拿出什么?关于义渠王的情报?还是燕西的情报?”骞绯月冷笑一声。 路屠脸色一僵,“难道不是?” 千默抬手拿过骞绯月手上摆弄着的匕首:“小心割到手!” 骞绯月吐吐舌头,乖巧地坐到一边的蒲团上。不得不承认,刚才千默对那个巴图丽的态度,让她很满意。 千默把匕首丢到佛龛上,看着巫神的神像淡淡问道:“连命都不要了的人,你觉得他会背叛你么?” 路屠微微一怔,靠着柱子坐到路朝天身边。看着他慢慢稳定下来的呼吸,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我只是不想牵连他。” 那些人的势力太大太强,与他们作对,无疑是螳臂当车。然而,他与他们,势必最终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既然已经可以预知自己的死,又何必再牵连进他。 路屠解下腰间的海螺,放到耳边,听着里面轻轻的潮水声,看着地上这张已满是沧桑的脸。 阿哥,你老了呢。途途,差点就认不出你了。 这么幼稚的海螺,你怎么还带在身上。 “阿哥,为什么海水这么咸呢?” “因为渔人流了汗啊!” 阿哥,海螺的海水也是咸的呢。 路屠的脸上,一滴泪水滑落,流到了他的唇上,滑入了他的口中。又咸,又涩。 “途途,已经死了。”路屠把海螺别回腰间,“当一个女孩为了他被十几个畜生蹂躏而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只不过是一具死了灵魂的驱壳而已。又何必再多拖上一个干净的灵魂。 “路屠,不过是一个让人唾弃的细作而已。拖着一副生满毒虫的残躯,干着肮脏的勾当。” “途途……”地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眼角的泪水也因为眼睑的张开,滑进了发间。 “你……”路屠没想到,他竟然是醒着。他抬头看着千默和骞绯月,知道自己是被他们摆了一道。 “呵……”路屠自嘲地笑出声,“老天算是厚待我了。”他站起身,不去看路朝天一眼,“好好活着,就当没见过我。” “途途!”路朝天是早就醒了,但是身上还不能动。血流过多让他的四肢都有些麻木。他着急地转头看向千默,眼神里闪动着满满地祈求。 “你想报仇?”千默出声,但是路屠没有停留。 与其说是报仇,不如说是送死吧。不过当年那些人,他还没有找齐。在去找幕后黑手送死之前,他得先把那些害了她的人,一个个杀光。 “你以为你想不连累,他就会躲得远远的了?” 千默的话,让路屠停下了脚步。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十六年前,我没有看好你。以后,我不会再丢了你。”耳边的话,犹如那颗滴在手上的泪,灼烧着他的心。犹如那滴淌进他口中的血,刺痛了他的神。 “你……”路屠转头看向地上的路朝天,那张躺在地上望着的他的脸,那双眸,无不诉说着他的坚定。还有那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身上的血迹,则是最好的见证。 “又何苦。” “途途,你是我弟弟。”路朝天轻笑,“听阿哥的话。” 路屠无奈嗤笑了一声:“小时候打不过你,现在,”他晃了晃手中的剑,“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所以,你还是找个地方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吧。” 路朝天听到他说到小时候,眼睛都亮了,整个人一下焕发出耀眼的光彩:“途途……” “阿哥,”路屠轻唤了一声,“五年内,你能帮我配到解药,我就都听你的。” 第277章 我已经不配 路屠离开了大殿,跟巴图丽他们回去了。这次的偷袭是谁,他会查出来的。不为巴图丽,为了那个人流的血,和差点死了的危机。 “屠,那个人是谁?” “一个自作聪明的傻子而已。”路屠扯了扯嘴角,牵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只是,没有人看到,这个嘲讽的笑容背后,是一闪而过的温暖气息。 那个傻子此时还躺着,只是已经被搬到了正殿边的桌子上。允乙也已经迅速带着人清理了现场。 “还好吧?”冷清莲微笑着看着路朝天,他脸上那股平时隐藏的哀伤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幸福得笑容。 “嗯!”路朝天轻轻点头,他感激地看着千默他们。若不是他们,自己怕是早已魂归黄泉了。更别提跟途途相认了。 虽然途途还是走了,但是他知道,下次见面时,他不会再装不认识他了。就是他现在还有些使不上劲,要耽误他们的行程了。 “主子,我……” 千默示意他躺好,“今天不能下山了。”他抬头看着窗外的天气,野外生存的经验告诉他,马上就会有一场恶劣的风暴要来了。 “领主,雪暴来了。”允乙正好打探消息回来,“预计需要一夜时间。” “嗯,”花灼在一个蒲团上坐下,“去打些猎物回来,听说千月的烧烤手艺不错?” “乐意效劳。”骞绯月笑着说道,不过当她看到巫神像时,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在这里?” 花灼抬眼,轻笑:“我想,今天巫神已经被惊扰了,不会留在这里了。” “呵呵呵……”牧芷晴第一次看到有些调皮的花灼,不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抬起眼眸,却正好对上那人望过来的炽热目光,她又有些害羞地撇过了头。 “千月,我来帮你。”牧芷晴赶紧跑过去帮千月他们一起削竹签。当允乙他们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猎物已经被千默处理赶紧了,很快就被穿到了竹签上在火上滚动起来。 当动物的油脂被烤出,顺着肉滴到火力,发出“滋滋”声时,一股让人不自觉流口水的肉香弥漫了整个大殿。 “好香!” “好香啊——” 哪怕是淡定如允乙,眼神都不由亮了起来,站在外侧的脚步都不由往烧烤架前移了移。 清莲则在一边帮路朝天煮着肉汤:“快些好起来,就能吃了。” 路朝天感激地点点头:“谢谢莲姐。” “你在担心?”清莲发现了他脸上的一丝愁绪,还有他不自觉往外瞟的眼神。 “嗯,外面风暴很大。”呼啸的风声不停晃动着大殿的门,不知道路屠他们有没有安全回去了。 清莲把肉汤用允乙他们做的木头碗盛起来,扶着路朝天靠到墙上:“他长大了,相信他。” “嗯!”他已经长大了,只是,自己却还总是不自觉地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 清莲看他眼神里的担忧没有褪去,也没有多劝。有些愁绪是会因为牵动一个人而一直存在的。过了一件事,还有下件事。能被人牵动和有人可以牵动,是种幸福。 这样想着,她煮汤的动作稍微顿了下。旋即转过头看着那个正专注地烤着肉的女孩,她微微笑了笑,自己也算是幸福的吧。 路朝天担心的人,没能在风暴来临前赶回义渠城。当他们行至一半的时候,草原上已经先行刮起了雪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背风!”路屠一声大喝,护卫队迅速在一个背风处扎营。草原上这样的雪暴时不时会发生,虽然行刺的事让他们还有些惊魂未定,但是到底还是有条不紊地把营帐搭好了。 “屠,跟我进来。”巴图丽把路屠喊进营帐,解下厚厚的大氅和围脖,端起一杯侍女刚热好的羊奶酒递给路屠。 路屠站在营帐中间,接过酒一饮而尽。 对于他的干脆利落,巴图丽也已经习惯了。她今天喊他进来,是有事要跟他说。 “坐吧!”巴图丽说完,路屠依旧如往常一样站着没动,她也没有勉强,只是挥退了侍女,自己坐到了温暖的熊皮垫上。 “那人,是你的家人!”巴图丽的第一句话,就让路屠起了警觉。她没有问话,而是用着陈述的语气,表达着她的认定。 “曾经。”路屠也不强词解释,他知道,这个女人,从来都是聪明人。 “为什么不是了?” 路屠微微皱眉,他在思索,巴图丽可能知道了多少。不过最终,他还是相信,她知道得并不多。只是今天他的出现太过突然,替他挡剑也太过意外。 “他是个打渔的,我是个杀手。”我已经不配了。 巴图丽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着,玩味地看着面无表情站立着的路屠。营帐里的气氛,温暖却凝滞。 终于,在空气似乎都要停止流动时,巴图丽站了起来。 她端着酒杯走到路屠面前,用她柔软的手掌轻抚着路屠身上的伤口。那些只是被简单撒了药的刀伤、剑伤,还裸、、露在空气里:“疼?” 路屠没有回答,他在等巴图丽说出她的意图。 “屠,你……是从哪里来?”巴图丽并没有想得到他的回答,他从哪里来,她早就知道。一个被人贩子卖到燕西的可怜少年,这样的人太多。只是他可能比较幸运,努力且勇猛,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但是今天之后,她发现,他的心里,似乎藏着很深很深的事。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除了寒冷意外的气息,她以为这是他骨子里与身俱来的东西。 然而就在刚才,她问他那个人是谁的时候,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人性的气息。 “你这里……”她伸出食指,在路屠的胸。。口、轻轻划着圈,“藏着什么秘密?” 路屠垂眸,对上她望过来的似充满情义的眼睛,淡淡说道:“我不会背叛你。” 巴图丽的手指顿了下,眼神也由刚才的水润变得清澈透明。她就那样半靠在他的身上,似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向他的内心深处。 然而,除了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到。 “屠,”巴图丽的脸上又换上了戏谑,“你说……我该不该相信你呢?” 第278章 要么死,要么活 “公主,巴将军派人来接应了。”营帐外传来护卫队长的声音,刺客的事惊动了义渠王和巴木将军。巴木已经派了手下的护卫队统领冒着风暴赶来了。 “让他们扎营,风暴小些再出发。” “我去吧,正好查下今天的事。”路屠不是第一次面对刺客,有好几次也是惊险万分。但是在巫神殿动手,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事。巫神在燕西本土百姓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这么大批量的杀手在巫神殿动手,他的心里隐约有一个念头,若真是这样,他们是要引起警惕了。 巴图丽明白他的担忧。以前的刺客几乎都是燕西其他王派来的,有证据、没证据的,几乎都是八九不离十。不过这次,“你是担忧,他们和大燕的人勾结?” “嗯。”路屠这些年已经把燕西的情况摸了个五六分,他知道燕西八王之间虽然互有芥蒂,但是在对外方面,心思还是差不多的。那就是朝廷休想管他们燕西的事,他们之间的争斗那是自己人之间的较劲,不允许外人进来插手。 所以这次的情况,要么是背后的主谋已经不愿意多等了,连对巫神的敬畏都可以放下;要么就是勾结了外人,那些不方便的做的事就由外面的人做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讯号。 “等等!”巴图丽喊住要跨出营帐的路屠,慢慢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马刀,当着他的面一寸一寸抽了出来,然后横到了自己耳边。 “路屠,是你的真名?”巴图丽横着刀,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不希望我连自己驸马的名字都不知道。” 路屠眉头深深皱起,他看着眼前曼妙的女子,聪明的眼睛深处,是不易察觉的坚定和信任。这眼神刺得他有些痛,她的眼神让他有种恍惚,小雅…… 他终于是松开了眉头,他没有夺下她的刀,只是挑眉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好了?” 巴图丽的瞳孔微微一缩,一瞬就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另一只手也抬起,捏起了她垂在一旁的发丝:“所以?” 路屠的身体稍向前倾,脸颊凑近巴图丽的耳侧。 巴图丽看着那个冷冰冰的人突然靠近,有一瞬的愣神。 路屠听着身边人一闪而过的慌乱气息,在她耳边无声一笑:“公主,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暖洋洋的气息呼在巴图丽的耳侧,让她半侧的身体突然一麻。而就在这愣神的一霎,路屠已经夺走了她手里的马刀。 “你……”巴图丽回过神,正要发作。却看到那个已经走出营帐的背影,举起的右手上,握着一缕长发。 “没有软肋,才不会被胁迫。” 在看到捏在他手中的头发时,她的心似乎是失守了。但是他接下去的话,却让她又把快飞出去的心扯了回来。 良久之后,巴图丽突然展现了一个极其妩媚却真诚的笑容:“呵呵呵呵呵……”她轻抚着鬓角断了一节的发丝,低声呢喃:有软肋又如何,没人敢胁迫就好了。 而这时,外面嘈杂的喧闹声响起,紧接着就响起了兵刃交错的声音。让巴图丽的笑容更盛了。 刚刚赶到的护卫统领,也是巴图丽的追求者,也是驸马的有力竞争者之一,他没想到,自己冒着风暴赶到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会是巴图丽要嫁给这个低贱的侍卫。 一个连一官半职都没有的侍卫而已,更别说有燕西人高贵的血统了。若非是他手中那扎眼的黑色秀发,他一定会当他是个疯子在乱说话。 “你……你!”愤怒、不甘、嫉妒一下充满了他的整个胸腔,让他的胸口都快要炸裂。 “呀——来人!列队!”护卫统领挥手高呼,手下二百人的精英护卫队立刻将路屠围在了中间。 另外三个红衣卫见状,一个闪身站在了路屠身边。 “叮!”马刀出鞘,刀尖朝外,四个人迎风不动。 “要想娶公主,先过我这关!”一声大喝,护卫队和四人交上了手。 尽管红衣卫四人先前已经经历过一场大战,但是此刻,四人手下的刀却没有慢下一分。也不曾因为他们是巴将军的人而手软一分。 “小二,这样刺下去!不要留情,不要犹豫。否则,倒下的就是你。” “三,人若死了,还需要怕他是谁?只要活着,他是谁又如何,不过一战,一死!” “老幺,战!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活下来,我们就赚了!” ……耳边的风声呼啸盘旋,似乎让几人又回到了在那个魔窟训练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几百个孩子挤在三个幽暗的地牢。每天因为争抢食物、争夺活下去的机会拼得你死我活。不是人家死,就是自己死。 开始的时候竞争还好一些,他们都还小,有些甚至还天天哭喊着要回家,要找爹娘。老幺就是其中一个。 也有人害怕地缩在角落,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就像小二。 还有人想着要逃出去,却屡屡被抓回来,然后被毒打至奄奄一息,就像老三。 而那些大一点的早一些到的孩子,已经习惯了眼前的一切,冷眼旁观者他们。欺负他们,抢他们的吃食,听那些大汉的命令揍他们……那样的孩子中,就有一个叫路屠的,也是这样。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瘦弱的小子,脸上和他们一样都是脏兮兮的,拳头也不厉害。但是因为有着路屠护着,倒是没什么人敢欺负他。 那些小孩,像小二他们这样的,渐渐也不会哭泣、不会害怕了,也开始了抢人家的吃食。不抢自己就会饿死。 可是他们还是不太会动手,只是在被打得快要死了,才会反抗几下。直到有一天,他们被分到了路屠的笼子里,和其他几个小孩子一起。 那是小二他们被拐走的第三年,他们开始了魔鬼般的血腥生活。几百个人被分成了几十个小队,他们被要求相互厮杀,杀!杀了对方。用那些大汉丢在笼子里的银光匕首,杀了别的队伍的人!要么死,要么活! 第279章 小鸭子 “都听好了,要是哪个队不动手,我就把一整个队的人都杀了!” 几个大汉抱着手臂看着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孩子,他们需要的细作,必须心狠手辣,而且要有极强的求生欲和意志。否则,他们怎么用毒药控制他们,怎么让他们获得更有利的情报。 但是他的话,没有人相信,或者说没有人敢相信。笼子里哪怕是平时比较霸道的孩子,在这时都退缩了。 “嗯?”大汉见状横眉一竖,“娘的!杀不杀!老子才没功夫陪你们耗!” 说罢大汉提起大刀,隔着笼子的栏杆就把刀送进了一个小孩的肚子里。 “噗!”那个小孩连痛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已经挂在刀上,闭上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了地牢,惊恐,害怕,充斥着整个地牢。不少人直接吓晕了过去,而那些人,最终还是成了刀下亡魂。不是大汉手上的刀,而是那些和他们一般模样的孩子手上的匕首。 当第一声匕首入肉的声音响起时,整个地牢里响起了魔鬼般的哭嚎声。那是害怕、颤抖,发疯、成魔的声音。 一个比他们大了好一些的孩子。他把匕首送进一个孩子身体里后,突然就疯了。疯喊着、哭着、叫着、哀嚎着,拿着匕首不停在空气中挥动着。 “啊——啊——啊啊——杀——哈哈哈——” 那匕首最终还是刺进了他自己的胸口,直到他软下来,跪在地上,口中不停留着鲜血的时候,他还在大笑大叫。 这样的情形在整个地牢轮番上演着。 “呵呵呵呵,嗯,不错不错!”而那些大汉看着这一幕幕,才开始点头,露出笑容。 鬼哭狼嚎中,有人受不了,开始往外逃。要么被已经疯了的人抓回来,一刀一刀捅死。要么被那些大汉一脚踢了回去。 小二和老幺也开始逃,却被大汉踢了回来,晕倒在墙边。 “小心啊!”路途身边的瘦弱小子冲了上来,要把两人拉进里面来一点。他的脸上挂着泪珠,他的手害怕地颤抖。但是他的眼神是那样坚定,死咬着嘴唇,要把两个自己队里的人拖离笼子里的疯子边上。 “小鸭子!”路途一下冲了上来,挡住了那把挥过来的匕首,却被划破了整个手臂。 “途途!” “我没事,快!”路途和小鸭子一起把小二和老幺搬进里面。那个疯小孩挥着匕首,有些小孩躲避不及,已经被刺伤。 小鸭子扯下路途身上的碎布,飞快地帮他包扎了下。 然而,正是这个举动,让门外的大汉看到了这个瘦弱的小子:“你!去把那疯子的匕首夺下来!” “啊!”小鸭子惊了一跳,可是那大汉明晃晃的刀在身前晃着,似乎只要她敢迟疑就会送进他的肚子。 “小鸭子!”路途看着拼命咬着嘴唇瑟瑟发抖的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我去!呀——” 他弓着身冲向那个疯子,一头撞翻了他,然后拔下了他的匕首。 “呼,呼——”那匕首上还带着血,然后握着的路途手都有些发抖,“可,可以了吧!”他看着那个大汉,眼睛紧盯着他手里的刀,就怕他一言不合就杀了小鸭子。 “呵呵呵呵……”那大汉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把刀往小鸭身边送了送,“去,把那个疯子杀了!” “否则就杀了你!” “途途……”小鸭子咬着唇摇着头,“不要,求求你!”他转头开始求那个大汉,“不要!” “嗯?”大汉不耐地哼了声,手起就要刀落。 “等下!”路途浑身打着颤,他双手握着匕首,转向那个疯小孩。他正在追着其他小孩跑,尽管手里没有了刀,却还在不停挥动着做着他刚才杀了那个小孩的动作。 “杀!杀——” “一——”大汉已经开始倒数。 路途听到这个声音时,一个激灵。 “二——呵呵,你猜我会不会数三?” 大汉戏谑的声音,这时就像魔音一样缭绕在路途耳边。 “途途,别怕,我跟你一起走。”他的另一只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亲切的声音。 “你不去那户人家了?” “嗯,不去了。反正去哪儿都一样。” “可是……”他想说,怎么会一样的?他还不知道会被卖到哪里。而他,已经有人家挑中了。他看到了,是个富贵人家,挺和善的。 “放心吧,我们还能找到好人家的!”小鸭子的安慰还在耳边回响,若不是他,若不是为了陪他,他又何须面对今天这样的场景。 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他只是分了他半条小鱼,他却用命来陪了。 “啊——”路途眼睛一闭,握着匕首朝着那个疯子就冲了过去。 “噗!”鲜血绽放,护卫统领捂着快要被砍断的右肩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路屠,他的脸上一片寒霜,眼睛里的血丝如同野兽一般让人心惊。若不是他凭着本能往后一退,这会半挂在他身上的,恐怕就是他的头了。 “啊——”惨烈的痛呼声响起,路屠提着低着血的马刀转身,带着小二、小三、老幺,在剩下活着的人惊恐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所过之处,竟是没人敢上前一步去帮他们的队长疗伤。直到四人走出包围圈,才陆续有人上前查看他们队长的伤势。 刀口平整利落,伤已透骨。加上这样大的风暴,他们的随队军医也只能先给他包扎止血。至于休养,就得等风暴停下,回到义渠城去了。 军医没有说的是,这样的伤,已经斩断了他右臂重要的筋脉。虽然接上了,但是以后肯定会留下后遗症了,至少是用不了他常用的那柄长刀了。 “公主,屠侍卫……”侍女被吓坏了,站在营帐里跟巴图丽回禀时,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她知道红衣卫很厉害,却从没见过这样冷血无情的他们。他们刀下倒下的,可都是巴将军的人啊。那个队长,可是巴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 可是,那刀挥落时,却没有一丝停顿。尤其是屠侍卫斩向队长的那一刀,他们都以为下一秒落下的,一定会是那队长的头了。 巴图丽已经猜到了结局,她满意地扯起嘴角:“巴依,以后,要称他,‘屠驸马’!” 第280章 你已经知道了? 一场风暴,不仅席卷了大半个草原,也席卷了义渠城几乎所有年轻男子的心。他们的女神巴图丽公主,在巫神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她的归宿,英勇的路屠驸马。 当这个消息传到骞绯月他们的耳中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岐山,向极西之地进发。 “途途他……”路朝天不知道是喜还是忧。那个公主,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有多注意,并不清楚她的为人。但是就义渠的那种复杂环境当驸马,怕是并不会太轻松。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骞绯月他们并不是很意外,因为他们能在路屠身上感受到那种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灰色气息。还有一股和他们很像的怨气。他的心里,一定带着仇恨。 “主子,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路朝天知道有些事他本不应该问,但是涉及到途途,他又忍不住。 千默微微皱眉,这件事牵涉甚广。不说,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怕他知道多了负担更重。 “主子,姑娘,”清莲慢慢说道,“我想,朝天不会冲动的。” 路朝天感激地看着清莲,点点头。他现在还不能大动作,驾车的事就交给了她,自己反而是坐在车厢里的那个。 千默看了一眼前面并排骑着马的花灼和牧芷晴一眼,两人依旧淡笑着说着话,一点没有顾着身后的意思。 “你和高二力打了几次交道,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路朝天摇摇头,他并不知道。他们认识也不过是人贩子和奴隶主的关系。 “之前机缘巧合之下,到了硝石岛。”说到这里时,路朝天微微有些难为情,当时他可是把这位主子在海里拖了一夜。 “咳咳……那个主子,属下……” 千默摆手,“我们从高二力的身上套出些东西。” 黑紫羔皮,昆仑彩石……当时童心在高二力原来的房间里发现了很多吐谷浑的好东西的时候,他就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加上高二力和琉都府尹之间关于硝石矿的交易时,他就基本确定了这个高二力有很大的猫腻。 在关了他近一个月后,他才终于在半癫狂状态交代了让他们震惊的消息。 “我说,不要再关我,不要关我……” “你跟秦庸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 “我给他提供情报,他给我硝石。” “什么情报?” “燕西、南海、吐谷浑的情报。” 一个月的小黑屋,让高二力的心里防线完全崩塌。他和他的大哥李大牛,原本是塞西城防军的士兵。因为勇猛又聪明,很快李大牛被提拔为伙长,统领五十人。而高二力更是因为出色的意志力,被封为队长,管三伙共一百五十人。 可是后来高二力因为训练新兵过猛,导致一人累死,两人瘫痪。而李大牛因为弟弟被处罚不满,跟校尉动手,两人都被除去了军籍。 当时有几个他们的忠实手下,也跟着一起从塞西城防军出来了。高二力脑子活,很快就想到里利用在军队里留下的一点点关系,开始给那些服役的士兵输送外面的东西。 军队里很苦,他们自己吃过知道,很多人想花银子买外面的东西,奈何管得严,没路子。于是两人就干起了这个勾当。 只是还没多久,两人就被人盯上了。 “有人找到了他们,让他们专门把人训练成细作,然后到各个封地去打探消息。再把消息卖给想要的人。” 在高二力坦白后,千默又派人去找了李二牛。正好那时候路朝天在找路途途,途途被拐卖的情形和高二力口中的在各地抓小孩子去训练正对上。于是他顺便让人查了路途途的消息。 “途途他是要报仇吗?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经历了什么,千默没法回答他。训练的人是高二力和李大牛的手下,他们并不直接接触这些。他们只负责和上面联系,拿解药、递消息。 “是秦庸吗?” “他是递消息的。发解药的,另有其人。” “是谁?” 千默抿唇,他并不确定。只是根据封顺他们查来的消息推测出来的。不过看花灼当时的态度,怕是他也已经确定了。 “太子!” “什么?” 路朝天差点惊得翻下车去,太,太子? “太子?”明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个人,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他还在牢里的爹。虽然花灼告诉他,已经安排好了,他爹不会受到委屈。可是他依旧是担忧的。 “这……”饶是冷清莲,也不见了刚才的淡然模样。那个,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天上一眼高高飘在空中的人,竟然……他们,竟然会和他牵扯上关系。 路朝天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又乱了方寸。若是这个人,那途途的解药要怎么办?是啊,他早该想到,连主子他们都解不了的毒,应该很难弄到才是。可是,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怎么会是,太子。 “主子,那……”他发现自己着实幼稚的很,又是担忧又是焦灼。他不想途途有事,也不想主子他们去送死。跟太子作对,那还能有好吗? 千默摇摇头:“总要面对的。”就算不是途途的事,他们又怎么少得了“见上一面”? 骞绯月轻拍拍冷清莲紧紧拉着缰绳的手:“莲姐不用担心。” “姑娘……”冷清莲和路朝天是差不多一样的想法,这,这真的是要去送死吗? 思至此,两人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路途途不愿意兄弟相认。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只是不想他去送死罢了。 “你已经知道了?”前面,一个略含担忧的声音响起,牧芷晴转头看着依旧微笑看着前方的花灼。她自然很清楚眼前这个人和太子慕容君逸的关系,她还知道之前八月十五日他对他许下的承诺。 燕西,会为慕容君逸奋战一次。 这个承诺背后意义之重,可不是简单地为慕容君逸打仗。燕西八王各有异心,且对大燕敌对不已。要让他们为慕容君逸而战,花灼不仅要让八王一心,还得消除对慕容君逸的戒心。 “嗯,不要担心。”花灼转过头款款望着她的眼神,只叫她红了脸颊低了头。 第281章 困住 “领主,翟戎王在前方城外迎接。”探路的人回来禀报,再走十里,他们就要进入翟戎城。 “领主?”允乙打马上来,翟戎王姜烈,在燕西,不论是地位还是实力,仅次于朐衍王和猑戎王。但是这人一向明哲保身,几乎从不参与其他七王之间的争斗,也从不主动挑事儿。所以在燕西,他也算是个另类的存在。 只是这次,突然做出这么明显的站队的行动,让允乙有一些疑惑。事出反常必有妖,“领主,唯恐有诈?” 花灼朝着牧芷晴和身后的千默示意:“你们晚些时候进城。其他人留下,允乙跟我走。” “领主,不可!” “翟戎王这次既然这么诚心,岂可辜负?”花灼大致猜到了翟戎王的心思,猑戎王有了地图,大肆招兵买马,他怕他真的征服九幽沼泽。 其他王可能并不知道,但是作为领主,能看到燕西之地数千年来所有的历史卷轴的花灼,却知道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翟戎和猑戎的祖辈,在十几年前,有过一场不堪入目的“乱/。伦”。具体的情形没有描写,只知道当时竟是连两个王和王后、以及公主、王子,还有几个主要的部下共计三十几个人,极其污秽地混在了一起。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猑戎王变成了爱剥人皮的变tai。而翟戎王则如销声匿迹一般,不再发出声音。 但是如今,猑戎王却有了一丝可能要成为燕西之主,他再坐不住。因为他知道,一旦猑戎王获胜,就是他们被灭口之时。若说翟戎王可以看着任何人得到领主之位,得到九幽深处的力量。那么这个任何人一定是排除猑戎王的。 不过花灼还是留了一手。翟戎王不会对他动手,但不保证不会拿其他人做文章。所以才把其他人留下,保护他们。 “千默!”花灼看了一眼,得到他肯定的示意,眼光在牧芷晴身上微微停留后,带着允乙骑马离开。 “主子,花领主就带允乙去,会不会有危险?” 牧芷晴替路朝天解惑:“他到燕西接掌领主之位时,八王曾发过血誓,不会背叛领主。” 骞绯月听至此,心中闪过一丝嘲讽。发誓就是用来欺骗的。但是她如今也不能说出口,否则牧芷晴该担心了。 几天下来,花灼和牧芷晴两人之间的淡淡情愫,他们都感受得到。 “不过他既然留下人,就有他的顾虑。我们还是小心为上。”牧芷晴的眉间萦绕着隐隐的愁绪,她的心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悬着,放不下来。 “牧姐姐,”骞绯月笑着凑上去,“你这是朗行千里女担忧啊!” “小丫头,说什么呢!”牧芷晴瞪了她一眼,脸颊却有些微烫,这难道,就是牵挂? 等了半个时辰,他们才开始往翟戎城赶。十里地,原本只是眨眼间功夫的事。但是当心头有了牵挂,牧芷晴总觉得路越来越长,似乎一直都走不完一般。 “停!”千默挥手,他在沉默了几息之后,终于发现了不对。他们在原地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被困住了。 “怎么了?”牧芷晴开始还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思刚才都在花灼身上。但是当她再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下四周时,她的表情凝重起来。 “这里,我们走过!”冷清莲也发现了不对,她架着一辆车,刚才特意绕开了一块石头。但是这块眼熟无比的石头,现在又躺在了她的马车前面。同样的大小,同一个位置,同样的角度。 “什么?”骞绯月也正好走神了一下,因为意识里小火醒来了。她想看看吃了鸽血红的她有没有成长,却听到了让她惊异的话,“什么……叫,我们走过?” “月儿,我们在原地打转!”千默仔细去感觉周围的气息和声音,这才注意到,这里太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这太不正常了。没有风声,没有草丛里的虫鸣,没有冰片碎裂的声音,甚至连树上冰水滴落,他都听不到声音。 “是迷阵!”牧芷晴在看了许久后看口,“我们被困在阵法里了。” “迷阵?”其他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 “嗯,是阵法高手布置的迷惑人心神的的阵法,幻阵之中亦真亦幻,种种的幻想弥漫其中。”牧芷晴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阵法,她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这个迷阵,让我们会一直在原地打转,直到饿死在里面。” “我们往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出去吧?”明秋皱着眉,他还不能理解,就这么一段路,怎么就一直在原地打转了? 牧芷晴摇头:“没用的,你以为你在往一个方向走,却刚好被阵法骗了。在阵法外的人看来,很有可能我们就是在原地转圈圈。可是在迷阵里面的我们,却是感觉不到的。” “那怎么办?一直走吗?” “对,一直走,除非你停下。”牧芷晴此时略微泛起了一丝懊悔,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学一些,也不至于现在连个基础的迷阵都解不开。 迷阵是其他所有阵法组成的最基本单位。“迷魂”重在一个“迷”字。迷路、着迷、沉迷、迷失、迷醉、迷惘……皆因人的清灵意识被迷乱了,才让阵中人不能清醒正常地走出来。 “就算停下,只要阵法不破,你也会一直在阵法了。直到吃光你食物,饮尽水,最终被饿死或者渴死,又或者已经先一步忍受不住,疯掉了。” “可有破解之法?”千默他们完全不懂阵法,只能看着牧芷晴。 “有!只是我不会……” ……众人的愁眉苦脸,牧芷晴看在眼里。她现在不止担心自己,还担心此刻在翟戎城里的花灼。她不会认为这件事与翟戎无关,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这样一想,她几乎是一刻都呆不住了:“不行,我们要出去!” “你有办法?”千默看着她脸上的焦急之色,猜到了她的担忧。 “破阵,一般来说,有两种办法。”牧芷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脑海中的知识快速翻转起来,“一种是找到生门,破解阵法;还有一种,就是用蛮力!一力胜十会!” “好!我来试试!” 第282章 破 “等等,牧姐,能用火烧吗?”骞绯月出声,不用多解释,她也猜到了以蛮力破阵恐怕是有危险的。 “火?若是能找到布阵的东西,烧了后阵法自然也就破了。否则,很有可能是放火烧了自己。” 骞绯月也沉默下来,那是也不能用火的意思。 “月儿,你们退后些!”千默上前一步,观察了一会后,对着前面的一棵树挥出拳头。然而拳头挥到树上,却被猛地弹了回来。 “唔!” “千默?” “我没事。”千默皱眉,“月儿让开些。”他又连续挥了几拳后,终于是停了下来。 “不行,”千默摇头,“每一拳挥出去,几乎是被原原本本地反弹了回来。好像是我自己在打自己一般。”后面几拳他有意识地用了不一样的力道,每次反馈回来的都几乎是挥出去的力道,只差几不可察的一点点。 他估算了下,除非这种攻击远远超过了反弹回来的程度,才有可能对阵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停下吧。”牧芷晴眼中带着一点点失望,“抱歉,我对阵法,研究不深,看不出这个迷阵最薄弱的地方。 “一般来说,阵法布置时会有生门、死门,而且还会有一些相对薄弱的点。找到生门,就有可能解开阵法;若是误入死门,很有可能受伤或者死亡。” “这个阵会有死门吗?”若是这样,他们还不能乱闯。 牧芷晴皱眉:“这个迷阵我们已经绕了一会,没有出现死门危险的情况,看来对方似乎只是想困住我们?” “缓兵之计?”千默下意识说道。 “糟了!花灼他们有危险!”牧芷晴脸上的急切之情立现,“他们是要断了他的后路。” 众人听了,脸色凝重起来。千默皱眉之下,又重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他往前站了一步,看了一会后却又闭上了眼睛。 眼睛是人认识世界的窗口,却也能成为迷惑人最好的工具。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此时在迷阵里的他们,就是眼见为虚。 千默感知着周围,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布置这个阵法的人竟然是让声音都消失了。人有六根六识:眼、耳、鼻、舌、身、意,对应色、声、嗅、味、觉、法眼。阵法既然让眼睛看不清,耳朵听不到,那其他四识呢? 是了,空气!他们还能呼吸,说明至少鼻未被封住。 千默开始集中精力感知周围的气味。空气中,冷冽的寒气从各方扑面而来,带着水汽,带着冰霜。 等等!他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淡雅的香味,似远似近。 他讲内劲往口鼻处流转,让筋脉尽可能地扩张来感受时,他终于确定了那花香传来的方位:冬蔷薇。那是一种长在草原上的漂亮小花,有毒,喜爱在大雪天开放。 千默的脚下动了,他的眼睛还闭着,但脚下的步子却坚定地开始迈出。 骞绯月见状,朝着明秋和清莲挥手,一行人开始轻轻地跟在千默后面向前走去。 当走了一小段后,只见前面还闭着眼睛的千默转了个弯,朝着路边的一个山坡直直走过去,眼看就要撞上山坡。 明秋差点要出声阻止,却在最后关头止住了声音,一脸震惊地看着千默就那样当着他们的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穿山而过。 “这……”几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的眼前已经没有了千默的踪迹,但是那座山坡却好好地立在那里。 “快跟上!”牧芷晴反应过来,赶紧催促道。然后自己先行一步小跑着跟了上去,然后穿过了山坡。 一行人恍然,赶紧跟着走了上去,硬着头皮朝着那山坡撞了上去…… 犹如从梦境走到现实,当他们眼睁睁看着山坡撞向自己时,他们却又站回到原来的路上。依旧是那条路,带着低着冰花的枯草,还有远处的淡白色和桃红色的小花,散发着微弱的淡淡香气。 还有两辆马车,两匹马,就像从未动过一样,依旧停留在原地。 “这是……”他们有一瞬的迟疑,他们是出来了吗?与刚才的情形似乎一样,没有变过。千默也睁开了眼睛,花香还在鼻尖萦绕,真实还是虚幻? “驾!”马车开始移动,直到那块被清莲当做参照物的石头远远地落在了身后,他们才确信,他们是真的从阵法里走了出来。 在回过神的第一时间牧芷晴就翻身上了马,“我先走,你们,”她对着其他侍卫说道,“去联系你们的人,花灼可能有危险。” 他们和花灼分开了快一个时辰,万一翟戎王真的有异动,就凭他们几个可不够。 “是!”侍卫此时也不敢耽搁,两个人立刻骑马离开。穿过翟戎就是极西王庭,为防万一,他们特地兵分两路,一个穿城过,一个绕城走。剩下四个跟着牧芷晴离开。 “千默!”骞绯月示意他跟上,“放心!”她用眼神给他暗示,小火已经醒了。 千默点头,反射能上马跟着跑了出去。 “花灼,你不要有事!”牧芷晴眼睛看着前方已经近在眼前的城门,猛地挥起了马鞭,“驾!” “驾!”千默等人也是立刻跟着冲进了城。 而此时,在翟戎城中,一座简单却处处透着雅致的别院里,花灼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着眼前半敞着皮裘的女子,睚眦欲裂,满脸通红,连呼吸都喷发这热气。 “翟戎王,你好手段!”花灼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打着“领后”的主意。 “领主恕罪,实在是误会啊。”翟戎王姜烈消瘦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懊悔,“臣,臣也不知道,您喝了酒来的啊。否则,否则——臣早就命人清理了这妙合花了啊!臣有罪,有罪啊!” 话说这,翟戎王“啪”地一声打了自己一下耳光,只是他却没有喊人来也没有让那女子离开。 花灼感觉自己的身体内有股火在乱窜,尤其当他的眼神扫过那位女子时,血气就一阵一阵上涌,让他几乎处在难以自持要冲过去的冲动边缘。 第283章 出事! “允乙!”花灼厉声喊道,但是他心里清楚,怕是允乙也已经中毒了。 “领主,允统领,已经……已经……”姜烈的脸上尽是难言之色,他这次可是牺牲了两个亲侄女,希望能将允统领伺候舒服,那可是领主跟前的第一红人。 “领主恕罪,领主恕罪!” 姜烈不停磕着头,懊悔之深,真是恨不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若是花灼没有看过翟戎和猑戎的秘辛,还有可能被他的伪善面孔欺骗。他现在就怪自己,在进来时竟然忘记防备了这点。 妙合花,翟戎王庭的秘种花卉。它开花时散发到空气中的细小花粉,能和酒混合,然后在人,体内形成类似合欢香的毒素,却效果更甚。 当年翟戎和猑戎几十人的混“合”,也是拜这花所赐。当年的时是意外,今天的事,却一定是阴谋。 “客官,推荐敝店的特色醉香鸡,这可是敝店的招牌。”当他想起中午落脚的酒楼吃过的菜,翟戎王突然反常的出城迎接,还有眼前翟戎王的独女翟曼…… 一连串的信息窜起来,他不仅开始担心自己和允乙,也开始担心此刻在城外的牧芷晴他们。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花灼几乎已经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他一定会让翟戎成为他一统燕西的垫脚石。 只是现在,他的眼睛已经越来越模糊,体内的热气不停上涌,让他的眼神都迷离起来。眼前那个妖艳的女子,似乎慢慢变得清秀瘦弱,一点点和他脑海中的身影渐渐重叠,“芷晴……” “唔!”一阵轻嘤响起,如暴风雨前的一声响雷,带起了一番狂风骤雨。 当夜色渐渐升起,别院里的声音才渐渐息去。 花灼感觉自己做了一场非常疯狂却美好的梦,他似乎将他心中的人儿拥入了怀中,他诉说着他内心深处的爱恋,她轻声回应着她的羞涩。 只是当他的意识慢慢回笼,想得越来越清楚时,他终于是从梦中惊醒:“找死!” 几乎是他眼睛睁开的同时,他的手已经化作鹰爪,抓向了身边人的喉咙。 “唔!”身边人从梦中惊醒,惊恐的眸子对上一双满是杀机的眼神。 然而就在下一瞬,一双眼从杀机四溢到震惊到惊慌到心痛,一双眸从惊恐到心安到羞涩到幸福。 “芷晴!”花灼再顾不得其他,抱住身下人儿按在自己的胸口。心痛、自责几乎把他淹没,他第一次这样的不知所措和痛彻心扉,“我……” 他想说,“对不起”。可是却是这样几个字,他都说不出口。他……竟是…… “芷晴……我……” 牧芷晴暮地被他抱紧,有一瞬的惊慌,却在下一刻,被滴在肩头的热泪烫得忘了躲闪。 “你……”她的心莫名一抽,他……哭了? 被子底下的手指微微一动,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却突然被手指上传来的触感惊了一跳。 “啊!”牧芷晴猛地从花灼怀中退出来,一把拉过被子裹住自己,头也同时埋进了被子里。一点点微弱的光照的到被子里,她看到了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她的脸上如火烧般一片通红,心跳更是几乎要让她来不及喘息。 “芷晴!”花灼先是担心唤出声,刚要抬手去问她,才发现自己竟还赤着的身:“对不起对不起!” 他慌忙披上外袍,正想背过身下床去,却在离开的刹那停住了身体。 他……如何能落荒而逃。 躲在被子里的牧芷晴感觉到身边人窸窣的穿衣身,还有一脚跨过的动作,心里一阵慌乱。 然而下一刻,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隔着被子揽进怀里。她感觉到他帮她微微拉开了一条缝,让外面的空气进来,帮着她喘了第一口气。她是真的快不能呼吸了。 花灼就这样隔着被子抱着她,感受着被子下娇小的身躯,只静静地陪着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阳光似乎褪去了柔和的温度,一寸寸从床。沿退去时,他终于感觉到怀中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不再紧张颤抖。 “芷晴……”花灼低沉带着深情的迷离声音,让被下的人微微一颤。 “我,自记事一来,这是我第一次后悔。” 被下的牧芷晴微红的脸倏地紧绷,脸色也一下沉了下来。他……难道……她的心头,一股酸涩伴着难言的心痛决堤崩溃。若是刚才她还只是紧张、心慌,却并无半分怨恨的话,在听到这一句话时,她只剩下了绝望。 连冲上来的眼泪,也被突然的窒息拦在了眼中,掉不下去。 花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句话让他怀中的人儿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只是慢慢地开口诉说他的心意。他此刻的心情又如何能平静得下来,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就这样离去,他,要给她一份交待。 “在……之前,我以为,”花灼有些难为情,但是当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被子,因为看不到她,让他微微鼓起了勇气,“我以为,我要背叛你了。” “我,还不曾给过你任何承诺,你……你是不是答应,我……我也不敢妄想,但是,但是,我……心里,是想的。是已经想好了。” 被子外面有些闷声闷气的告白,让牧芷晴眼中的泪水滑落下来。虽然,花灼说得断断续续,但是她听懂了。他,心里有她,他想和她在一起。却没想到遇到了这件事,让他差点就和别的女人…… 刚才那一瞬间的杀气是做不得假的,到现在,她的喉咙口还清晰地记得那手指的力道。 “我……失去意识前,好像看到了你。”花灼以为那是幻觉,却不曾想,竟然是真的。 “如今,我却还是后悔。” 又一句后悔出来,牧芷晴已经不再难过伤心,她猜到了他后悔的原因。 “那个,我,想过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若是牧芷晴此刻掀开被子,就能看到花灼脸上的无限憧憬和幸福。 “却,却……唐突,伤了你。” 被下的人动了动,似是摇了摇头。只是花灼此刻满心地自责,没有发现。 “芷晴,我……我……”花灼突然有些结巴,他的心里此刻正在疯狂地叫嚣着一个声音,可是,他却在这一刻有了一丝退缩。 “你什么?” 第284章 仇 “你什么?” 被下的人儿突然出声,让花灼的气息都顿住了。 “我……”花灼深吸了一口气,慌张地问出一句话,“我想娶你!” “为什么?”被子下的牧芷晴冷冷开口,“若是因为要负责,就不必了。你只是中了毒,我不会以此要挟你。” 花灼被冷冰冰的话刺痛了心扉,她……她,是恨自己了吗? 他心痛,他恨,心痛她的伤,恨他带给她痛苦。可是……他还有溢满整个胸膛的失落,她……不愿。 “我……”他知道说对不起已经无用,“可是……” 良久之后,就在牧芷晴快等得要忍不住从被子里钻出来时,外面坚定的声音响起。 “我会杀了所有知道的人和造成这一切的人,然后到你面前自杀谢罪。”花灼此刻望着被子的眼神满是柔情,“所有我拥有的,都留给你。以后……不会有人知道。 “芷……”他的脸上带着心痛的抱歉,她怕是不想听到自己喊她的名字吧,“我……” 花灼轻轻收拢了下手臂,却很快放开。她该是嫌弃自己再抱着她吧。 他贪恋地默默感受了下怀中的温度,牵起一个幸福的笑容。眼中心疼和不舍的泪水打了个转,却被心中的仇恨咽了回去。 花灼猛地起身下床,抓起衣服冲向门外。 “站住!” 身后哽咽的声音响起,他的脚步蹲在了原地。可是他却不敢转身,他怕看到她眼中的伤和恨,他此刻竟是这样的懦弱,他不敢带着她的怨恨步入地狱。虽然他知道,他哪怕是下地狱都不能弥补对她的伤害。 芷晴,对不起,我……连面对你的恨的勇气都没有。 牧芷晴看着前面的人抽动的肩头,还有半抬起的看不清面容的脸,眼光一点点模糊。 “你……就这样走了?” 她似嘲讽似伤心的话,让花灼差点转身就想冲到她身边。他怎么能就这样丢下她离去?可是……可是,他又该拿什么去面对她伤透的心。 他的脚步迈不动,他的身体转不动,只能僵立在原地,等着她的宣判。不论她给他怎样的判词。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 牧芷晴满脸通红地讲完这句话,又把头埋进了被子里。此刻被下的她心比刚才跳得还要厉害。 可是她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那人的靠近。 她缓缓地拉下被角,他……不会被自己吓跑了吧。 “啊!”当她看到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正直直看着她时,她惊得又要缩进被子里,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 “芷晴!”花灼没再让她蒙回被子里,他伸手用被子将她裹住,抱在怀里。却被余光看到的她脖颈上青紫的痕迹刺痛了眼。 “痛不痛?”他的手指轻轻悬空在那伤痕处,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怜惜。他,昨夜,怕是让她伤得很重。他想看看她别处的伤,又怕唐突。 “芷晴……我……”他第一次不知所措,连帮她敷药的勇气都没有。 牧芷晴把头往他怀中凑了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没事。还有……我,不怪你。” 这一刻,幸福、心疼、欢喜充斥了花灼的胸腔。她……接受他了。 “芷晴,”花灼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让怀中的人儿刷得脸红到了脖子根。 “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的心声。 两人微微害羞地温存了一会后,花灼下了床。此刻的他满腔的热情和激动,脸上却是寒霜一片。 “晴儿,你休息下。我去处理些事情。” 牧芷晴被子下的手拉住了花灼:“小心。” 花灼转过的脸上柔情闪过,却迅速移开。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舍不得离开了。 只是没一会,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瓷瓶:“晴儿,药。”花灼有些抱歉有些难为情,他把药放在床边,轻轻地抚了下满脸通红的牧芷晴,转身离开。 牧芷晴按着床边的药,脸上犹如火烧一样烫人。在犹豫了好一会,确定不会有人进来后,她才掀开被子。只是身上遍布的痕迹,让她娇羞得手指都有些颤抖。 药膏抹上时,带来的丝丝凉意,让她感觉好了很多,不由多抹了一遍。当一瓶药用掉了一半,她惊觉身上的伤竟是几乎都褪去了。 “这药……”她终于感觉到了药的不寻常,把剩下的半瓶小心收好,她才下床洗漱。只是双腿间传来的疼痛和灼热,让她废了好大的劲才适应到不影响走路。 “药,给牧姐了?”骞绯月玩味地看着脸上已经看不出异常的花灼,那药是她特地给牧芷晴配的,加了一点血晶,应该可以让她快速恢复。 光是听昨天的声音,就知道牧芷晴肯定伤得不清。想到此,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嗯!”花灼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不过他还是朝着骞绯月点了点头,“多谢了。还有……抱歉。” 昨天的事,他刚才已经听手下快速了解过了。他们被困迷阵的事,还有晴儿和千默来救他的事。 “千默他……”还好吗?花灼今天出来就没有看到他,只看到了骞绯月一脸寒霜地坐在厅里。他听手下说的是他们进来后,千默和牧芷晴就中毒了。而自己那时候恰好毒发失控,就…… 而千默,发现异常后就冲了出去。几个护卫没有吃那只醉鸡,所以没有中毒。翟戎王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很快就被控制了起来。 “不用抱歉,花大哥,只要你把翟戎王和他女儿交给我就行。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他们。”骞绯月的脸上闪过冷笑。有心算无心,这次的事花灼和牧芷晴也是受害者。但是下狠手的姜烈和姜曼,她可不会轻易放过。 花灼凝眉,他自然也不会放过翟戎王,只是他看骞绯月的表情,似乎千默的情况并不好。 “乔西,带千月去。” “是!”乔西一改往日的调皮,脸色也很难看。此次的事太过凶险,领主被设计,差点沾上大麻烦。还有允乙,若不是他送完周东带着人回来,恰好遇到了派去求救的手下,及时赶到这里。否则,允乙现在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 第285章 忠诚花 乔西带着骞绯月离开。花灼则走进偏房去看允乙。 床上的允乙昏迷着,满脸苍白,那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乔西说,他进来时,姜烈的两个侄女被击晕在地上。而允乙自己却倒在血泊里,他的身上有无数伤可见骨的刺伤。那是他自己弄的,就为了通过疼痛来保持清醒。他知道,若是他不忍住,转眼就会让领主陷入被动为难。 只是他没想到,翟戎王胆子已经大到连花灼都算计了。 “领……”有人在屋里照顾着允乙,看到花灼时正要行礼,被花灼拦住。 “人怎么样?”花灼的眼底汇聚着风暴。床上的人不过跟自己一般年纪,却冷静得让人心疼。那是他对他最坚韧的忠诚和敬畏。 “回领主,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多亏了千姑娘。” 花灼点点头,在允乙身边坐下,看着他昏迷着却还绷紧的脸,他伏下了身。 “允乙,我没事,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昏迷中的允乙似乎听到了让他最安心的话,呼吸都松弛了一些,人也终于沉沉睡去。 花灼又小坐了一会,才站起身。等他跨出门口时,通身的气质猛然一变。 “来人!” “领主!”姬飞,他手下的第三护卫,功夫和乔西差不多。平时,他基本是留在王庭的。这次,也是从王庭赶来支援了。 “既然都忍不住开始蹦跶了,就让他们蹦跶得再欢快些!” “是!”姬飞闪身离开。 仅仅半天,燕西除了猑戎王和被关起来的翟戎王,其他六王都收到了一张羊皮地图。哪怕是外人轻易不敢进的岐山王公孙楚的手上都收到了一张。 “哦?九幽沼泽,呵呵呵呵……”公孙楚看着羊皮纸上的地图轻笑出声,“花领主,你终于坐不住了?” 同样的念头在其他王的心中也一样冒起。 “王,我们要去吗?”朐衍王的心腹皱眉,他们收到地图的时候,也收到了别的王也拿到地图的消息。 “呵呵呵,我这侄儿,这一手阳谋可是让人难以拒绝啊!”朐衍王姜子成脸上带着笑容,让人看不清楚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王……”心腹想说,显然这是领主在故意引八王内乱。可是,就如他所说,诱惑太大,谁都拒绝不了。 “吩咐下去,做好准备,开拔九幽。”朐衍王下好命令,又低头看向地图,“阿烈就这一个儿子,我总不能让他绝后啊。” 而此时的义渠王庭,义渠王巴丹正在和巴木商量巴图丽的婚事,路屠静默和巴图丽站在一边候着。当巴丹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九幽沼泽的地图时,两人对视了一眼,这一眼中包含了太多太多。 “巴木,你说,我们去是不去?”巴图自从最喜爱的儿子死在自己的小儿子手上后,对于权势已经看淡了太多,整个人也不似往常一样锋芒毕露。只有眼底偶尔闪过的一丝精光,似乎还显露着眼睛主人心底的不甘。 六个儿子,一死一残,还有一个被他自己禁锢起来。剩下的三个不是废柴就是纨绔,他已经不指望了。三个侄子,两个都牵扯了当年王子争储的事,都是有罪之身。 让巴图丽的儿子当王,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巫神指引的女孩,也因为她身上带着的巴氏一族的聪明、果断,还有善良。他希望她能给义渠带来一个能带给义渠未来的王。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选择这样一个驸马。路屠,他知道,果敢、狠辣,功夫不错,脑子也活。但是,他不是燕西人不说,身份也还有些可疑。除了被人贩子买来,其他的事,他们查不到。 可是,巴图丽似乎认定了他,而且听她的意思,这个路屠比其他人更合适。 巴木对于巴丹,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畏。两人是从上一辈的厮杀中一起浴血走过来的,一个做王,一个甘心为将。所以当巴丹问起的时候,巴木也没有丝毫隐瞒。 “王兄,为那万中之一的机会去博,值得吗?”且不说能不能找到九幽的神秘力量,哪怕能活着回来,也许义渠的势力也会因为跟其他王之间的争斗而大大折损。 所以,若是不想称霸燕西,就算不去,义渠的地位也未必会变。 “如果他们有人成功了呢?”怕就怕其他王有人获得了那样的力量,义渠还能不能保住? 巴木冷哼一声:“王兄,燕西八地统一是迟早的。”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他看得透彻。新来的领主花灼,看似和善,心里绝对是在打着统一燕西的主意。否则,他又怎么会抛出这地图,让八王互相厮杀消耗。 “嗯,巴木你说得不错。”巴丹点点头,“只不过是看谁做主子罢了!” 这样一来,去或者不去,对于他们,似乎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义渠和其他七王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差,算不上好,与任何一王都没有抵死的仇恨。就算是有,真正遇上权势相争,又哪里会有真正的朋友或者敌人。 “那……”巴丹把地图放下,正想说,那就不去吧。却被一个突然站出的身影打断了下面的话。 “王!”路屠站了出来,“属下愿代王前去一试!” “嗯?”巴丹和巴木都皱起了眉,他们对于这个人,还带着一丝防备。他这时站出来,让他们很是怀疑他的动机。 “巴图丽愿意一同前往!”这时,巴图丽也站了出来,与路屠一起请求。 “巴图丽?”巴木不满地喊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的女儿肯定是被这个路屠迷惑了。 “爹,”巴图丽微微一笑,不似往常的那种风。。骚,反倒是带着一股姑娘般的撒娇,“女儿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义渠,不能将未来拱手献出,就算是死,也得是自己的选择!” 后面的话,字字坚定,铿锵有力,让巴丹和巴木都不由升起一股油然敬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他们的选择,没有错。 当他们还在犹豫要不要送这样优秀的女子去犯险时,路屠又一次出声,第一次让他们升起了对自己的怀疑:不论他有什么背景,至少他对巴图丽,是真心的。 “王,属下愿种下忠诚花毒,请王允许属下陪公主一同前往!” 第286章 成全你们 “屠,你……”这又是何必? 从王帐出来,巴图丽拉过路屠的左手,看着手腕血脉上的一段黑色,那是忠诚花毒种成功的表现。 路屠收回手,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不会背叛,就如不存在。” 忠诚花,义渠王庭的秘密花种,它的花汁有一种奇特的功效。 当一个人喝下混有另一个人血的忠诚花汁,这个人就会被种下忠诚花毒,一辈子都不能背叛那个人。只要他的心里起了背叛她的念头,这种毒素就会在血脉中游走,污染血液,让中毒人痛不欲生。当毒素频频发作血液彻底污秽之时,便是那人下黄泉之日。 按照花毒的作用,原本是非常厉害的一种手段,可以随意控制人。然而,这世间万物,不可能真的只有好处没有缺陷的存在,忠诚花毒也没有例外。 这种花毒,不是给任何人种下都能起效的。而是需要被种花毒之人在完全甘心情愿的情况下才能种成功,抵触情绪越强,花毒成功的可能性就越低。 事实上,义渠的历代王都试过要提高忠诚花毒的成功性,但是上百年了,收效甚微。于是,这种具备逆天作用的花毒,也成了鸡肋一样的存在,甚至还不如一些毒。就如路屠身上的“三尸丹”。 “可是……”巴图丽从未想过,他竟然是这样坚决。虽然,之前他说他不会背叛她的时候,她已经选择相信他。不过她内心深处很清楚,自己是有一点感情用事了。 然而今天,他完完全全的坦诚,给她的触动实在太大。这时,她反而开始担心,万一有一天,他不得不背叛她……她这时甚至已经忘记了若真有那一日,也许最受伤的会是自己。 “万一……” 路屠看着巴图丽毫不掩饰的担忧,转过了身:“没有万一。走吧,去九幽前,还要准备下。” 巴图丽看着带着一丝仓惶离开的身影,心微微一疼后,却牵起了嘴角。她还有很多机会不是么。 同样是草原上地位尊崇的公主,姜曼甚至比巴图丽还要更名正言顺一些。翟戎的实力比义渠要强,她还是翟戎王的独女,原本她确实是领后的有力竞争者。只是她和她爹都太心急了。 猑戎王得了地图要进九幽,他们就猜到了花灼也会进去。这一去,能不能回来就成了未知。若是能在此之前,得了领后的位置,最好再怀上孩子。翟戎甚至都不用去淌九幽这趟浑水,就能抢占先机。 所以他们才会暗中派人默默观察跟踪,终于是逮住这个花灼进入九幽之前可以说是唯一的机会,孤注一掷。因为之后,他回到极西,这样的机会就不会有了。他们甚至还高价请了外人来布阵,困住他的手下。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料到,阵法没有困住他们;花灼的算计落空,连允乙都超出了他们的预计。乔西带着人突然出现,控制住了他们挡在外面的人。一个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并擒住了二人。 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快太意外。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应对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关进了这里。 “爹,我们要怎么办?”姜曼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害怕。她也没想到竟然没有算计成功。她心里是真心有些喜欢花灼的,那个优秀且地位崇高的男子。若是能和他结合,那将会是她最大的荣耀。 可是现在,计划没有成功。她和他,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吧? “等领主醒了,他会还我们一个清白的!”翟戎王姜烈给女儿暗中使眼色,计划败露,他们怎么都不能承认是有心算计。 “嗯,领主深明大义,一定不会冤枉无辜的!”姜曼会意,眼神里带着倔强的不肯低头的泪水。她心里也在期待,若是真的可以,她是不是还有机会? 天真的父女俩根本不知道,这次的事因为牵扯到了牧芷晴,让花灼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忍耐。暂时还不杀他们,是因为他要先给千月和千默一个交待。剩下的,给牧芷晴的交待,他会一个一个讨回来。 “嘭!”房门被打开,透进外面微弱的月光。姜烈和姜曼从椅子上站起,看着乔西拿着剑走进来。 两人的心里都不由一紧,不过脸上还强装着镇静的深色。 “乔副统领,我要见领主!”翟戎王姜烈到此刻还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我姜烈对领主的心可昭日月,绝不允许你们这些人栽赃陷害!” 乔西看着他的样子,还有后面的那个女子的做作模样,连眼神都不愿多给一个:“翟戎王,谢谢你的谎言,我们再也不用担心领主的婚事!”乔西笑笑说道,在看到姜烈和姜曼脸上闪过的惊讶和不甘时,满意地后退一步。 对于他们接下去要承受的事,他一点都不关心,甚至还有些期待。因为骞绯月的手上提着的东西。 “你……是谁?”姜烈还想跟乔西说话,却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罐子。“这是什么?”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极其强烈的不安。 “呵呵,翟戎王姜烈?”骞绯月扯扯嘴角,扫了一眼眼前的两个人,戏谑的眼眸深处,是深藏的怒火。 “你是谁?”姜曼往前站了一步,这个女孩,难道是给领主解毒的人。这样一想,她的心中不由冒出了妒火。刚才乔副统领说的话,似乎领主已经确定了领后人选。 不行,绝对不行!领后是她的! “你是谁?跟领主什么关系?” 姜曼话一出,骞绯月笑得更欢了。只是对于姜烈来说,她的笑容越盛,他的心就下沉地越低。 “公主殿下,设计这样局,怕是因为你们太空虚太寂寞了吧!” “你,你什么意思!”她看到那个脸上带着伤疤的女子竟然露出那样善解人意的笑容,姜曼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呵呵呵,干什么?”骞绯月向前走了一步,一掌拍碎坛子的泥封。 “啊!”姜曼一下躲到了姜烈的身后,姜烈自己也不由哆嗦了一下。 “当然是……成全你们!” “啊——不要,不要!” “乔副统领,乔副统领,我要见领主!我要见……咕咕……” 姜烈的话最终都咽到了酒里…… 第287章 我宁愿死 “咳咳咳!”姜烈被强行灌下了一坛酒。然后骞绯月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掏出了她刚采下的花粉。 “不要,不要……”姜烈颤抖着开始往后退,但是那花香混在空气里,似乎无处不在,让他无处可逃。 “呼……呼……”姜烈的脸上很快泛起了异样的潮红,气息也变得急促,眼神里泛着的光也开始渐渐迷离。 “啊!”他猛得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显然还在抗拒。 只是这种抗拒在骞绯月眼里,就像是儿戏一般。若是这样的抗拒有用,允乙又何须几乎血流尽而死。千默又何至于到现在都还没醒! 不错,她今天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牧芷晴,她受的伤自有人给她报仇。她是为了千默。那个住在她心尖上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她全部的人。就因为这该死的曼妙花,让他现在还生死未卜。 “呵呵呵,你猜,你爹能不能为了你忍到爆体而亡呢?”骞绯月俯下身,在已经躲进角落的姜曼耳边笑说道。 “什么?”姜曼震惊地抬起头,“啊,啊,不要,不要!不要,求你!求求你!”她终于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她还以为,他们会给她爹找特别难看的女人,甚至,甚至是畜生……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心竟然恶毒到了这个地步。 “不要,我不要!我,我不跟你争领主了,再也不争了,求求你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姜曼站起来就要往门口冲,被骞绯月一把抓住,丢到了姜烈身边。 “啊!”身上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传来,她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臂。 “啊——爹,爹,是我啊,我是曼儿!”姜曼不停拍打着姜烈的手臂,只是对方的眼里,似乎已经看不清她的面孔。 “爹,爹放开我啊!快放开我!爹,我是曼儿,我是你女儿啊!”姜曼惊恐万分的声音响起,却不能阻挡那手臂压制的她的力量。 乔西见到姜烈栖身上去的一幕,瞳孔猛地一缩,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也以为,她只是想要惩罚姜烈,他甚至都已经找了一匹马。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他心里觉得凉飕飕地有些发寒。尤其,姜曼是清醒的……他听着耳边传来的歇斯底里地呼救,伴随着布匹撕裂的声音,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转开头去。 “姑……娘,这,这,会不会……” “太残忍?”骞绯月斜眼看着乔西,“看不下去就出去。”她转头看着已经被撕破了上衣的姜曼,她还在拼命抵抗,只是她又如何能抵挡得了一只发了疯的禽兽。 她就是要姜曼清醒地感受到痛苦,要他们下半辈子都没法装傻去逃避今天的屈辱!否则他们永远都不会悔悟,就是因为他们的算计,有人失去了生命中最美好的第一次,有人差点死去,还有人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她就是要看着她露出绝望的眼神,若不是这样,他们又怎么能体会到她内心的害怕和绝望。 当她和路朝天他们赶到别院的时候,乔西已经在了,花灼和牧芷晴不见了踪影。 “千默呢?”骞绯月冲进来的第一眼,就发现他也不见了。她迅速环顾四周,发现了被挖起的草花,被踢翻的桌椅,却没有血迹。 “他冲出去了。” “去哪儿了?” 乔西摇头,“他……应该是中了毒!千姑娘……” 乔西还想跟她说,让她最好别去。刚才领主抱起牧芷晴冲入房里的举动,他已经猜到了原因。这才第一时间就命人清理了曼妙花。 牧姑娘还好,千姑娘,似乎还太小了……可是,难道要千默找别的女人? 这才是他没有及时阻拦骞绯月的真正原因。 骞绯月和明秋找了小半个时辰,后来还是靠着小火,一片一片区域查找,才在城外的一个山坳里找到了全身通红的千默。 “千默!” 骞绯月刚要上前,被千默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住。 “走!” 千默的嘴唇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全身都在颤抖。当他看到骞绯月的第一眼时,身体猛地颤了颤,终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千默!”骞绯月还要上前,被明秋眼明手快拦住。 “别过去!”明秋脸色很是尴尬,他已经成人,第一眼就发现了千默的不正常。可是骞绯月还那么小,他要怎么解释。 “他怎么了!”骞绯月的眼里全是担心,她还没功夫想到别处。 明秋咬咬牙,看着千默的情况已经濒临崩溃,“他……似乎中了。媚。。药。” “什么!”骞绯月第一反应是震惊,在一瞬间的赧然后,只剩下了担忧。她这时,才发现了千默身上的异常,又是担忧又是羞愧,“怎么办?” 她知道这种药,可是她不懂解。冷祤寒也好,叶落也好,都没有教过他们啊。 “咳!”明秋不自在地撇过头,闷闷说道,“女人!” ……骞绯月的脸上闪过疑惑、伤心,最后都化作了坚定。她知道,明秋说的,不是她。她的灵魂虽然已经十八,但是身体,不过是个小女孩。 一股酸涩从心中蔓延开来,她的胸口被这股气胀满堵住,犹如被套了一个袋子在头上,闷住不能呼吸。 “要不……”明秋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为难。让她去,他说不出口。 “带他去!”骞绯月毫无生气地说出三个字,侧过身闭上了眼睛。 “月儿!”突然一个烫人的怀抱把她包裹,一个熟悉却充满无限情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宁愿死!” “轰!”那个声音在骞绯月的脑海炸裂,让她差点失去理智。命都舍过了,一副皮囊又算什么! 她转过身,踮起脚尖就凑了上去。 明秋默默退到了远处,帮他们守着。 “不!”千默看着那张脸一点点凑近,狠狠一咬舌,一口鲜血顺着“不”字喷到了骞绯月的脸上。 “千默!” 骞绯月有些手足无措,她突然想起身上的血晶,对,毒,解毒!只是她的手刚要去拿,就被千默握住。 “热!”千默借着舌尖的刺痛争得了一丝冷静。说完双腿盘起坐在地上,封闭了六识。 第288章 散了 骞绯月看着他的痛苦,却不敢再妄动。一个热字,她已经知道,血晶恐怕不仅帮不了他,反而很有可能害了他。 血晶是火属性的,他现在全身发烫,若是再热上加火…… “千默,你要撑住啊!”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他,只能坐在一边无助地望着他。她甚至连碰都不敢碰他,刚才他满嘴鲜血的模样,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 而此时的千默,甚至连多感受一分她身上的气息都不敢。她是那样打动他,他怕他控制不住伤了她。 他借着还能感受到的一点点疼痛,用仅剩下的微乎其微的理智,在脑海中搜寻者当初在路朝天船上的记忆。 那次的他,也是感觉浑身如焚烧般火热。是寒毒,当时,他用的是寒毒来对冲这火热。如今,他感觉不仅是身体,连意识都要被yu、、火吞噬。 他感觉自己下一息就要扑向身边的人,“呀——”他一狠心,直接将身体里所有的浴火冲向了丹田。 不似当时服下山乌龟时热量与寒毒的对冲,这次他完全没有要慢慢引导寒毒出现的意思。因为他已经快克制不住,若不这样,这场火就会燃向身边的女孩。 “轰!”一场火直接燃爆了他的丹田,冲散了所有的内劲,也冲散了隐藏在丹田深处的寒毒之源。 “噗——” “千默!” 鲜血连续喷出,染红了前面的草地。骞绯月的惊呼声中,千默的眼睛慢慢转向了她这边,他的嘴角身上全是血迹,他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喊一声她的名字。 可是他最终只是刚刚牵动了嘴角,眼神看着骞绯月,身体却软了下去。 “千默!”骞绯月上前一步抱住他,跟他一起倒在了地上。当她还没来得及扶起他时,一股彻骨的寒冷迅速包围了他。 “咔咔咔——”连续的冰片凝结的声音响起,千默整个人瞬间被冻成了冰雕。连触碰他的骞绯月的手臂也很快沾染上冰霜。 “小火!”骞绯月才下命令,自己的半边身子已经被冻住了。 小火在两人身旁闪现,燃了好久,才慢慢把两人身上的冰都化开了。 “千默!”骞绯月趴下身去,去听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嘭! 许久之后,一声微弱的心跳声响起,骞绯月的心稍稍放下。他,刚才是引发了寒毒吗?她隐约猜到了他刚才的行为。当时在海神岛对付蛇的时候,他说过,自己曾用过这样的办法。 “千默……”骞绯月握起他的手臂,去摸他的脉。她想看看他的身上,是否还有那媚,,药的毒性,若是还有,她连血晶都不敢给他吃。 只是当她的指尖附上他的手腕时,她的手指不由剧烈一颤,“怎么……” 她深吸一口气,把心头的震惊和害怕压下,逼迫着自己平复着指尖的震颤,重新搭上他的脉搏。 “散了,散了……怎么会这样!”骞绯月的心着急起来,千默身上的气息散乱,完全不似之前的厚实有序。她更让她担忧的是,她完全感觉不到他丹田处内劲的运转,就像,像……没有了丹田。 “不会的,不会的,千默,千默……”骞绯月又一次探脉出去,她这次释放了微乎其微的一丝内劲进入他的身体。若是往常,他身体里的内劲会总动进行响应,排斥或者吞并。可是现在,那一丝内劲却在他的身体里飘飘荡荡,根本无处可去。 “千……默……”骞绯月的眼泪唰地滚了下来,他,他的丹田碎了。 人体的强弱,生死存亡,全赖丹田元气之盛衰。而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丹田是练功诱导得气的主要部位,所以武者都异常重视保养丹田元气。 可是,可是如今,他的丹田……却像一个壳碎裂的鸡蛋一样,里面的内劲全都四散开来。内劲失去,他恢复后也就只剩下了外家功夫。这些年他每天天不亮,辛辛苦苦练得的内劲,全都化成了泡影…… 快八年了,他,是那么想要变强…… 不行,我不能让他这样。骞绯月抬起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她有血晶,她可以治好他。他当初被蛇搅碎了骨头和内府,血晶都能治好。 现在丹田碎了,她也能治好,一定能治好! 骞绯月拿出血晶,塞进千默的口中。血晶一如往常地滑进了他的身体里,然后她等着他迅速恢复,然后醒过来。 只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千默身上的寒冰已经被小火烤干,脸上的血迹也被她细细擦洗赶紧。她的另一只手一直搭着他的脉搏,她能感觉到他脉搏里刺骨的冰寒已经慢慢褪去,血晶开始发挥作用了。 “千默,千默……”骞绯月焦急又耐心地等着,等着他醒来,等着他的丹田恢复。可是等到了天黑又天亮,等到了明秋沾满了一身薄冰又晒干,他还是没有醒来,他身体里、筋脉里的气息依旧紊乱,他的丹田处还是虚无一片。 她的腿已经僵硬,手也已经冻紫,她开始给他轻轻搓着脸和手,给他哈着热气。可是他的脸上还是冰冷一片。 “会不会是血晶不够,”骞绯月犹豫了很久,终于又塞了一颗带着血晶液体的伤药进去。等了一会,千默的脸色好像稍微红了一些。可是仔细一看,又好像没有区别。 “明秋!”骞绯月把明秋喊了过来,她感觉自己的眼睛看出去已经带着花纹和重影,看不真切。 “姑娘!”明秋初一过来,刚开了句口就发现了异常。两人衣物都完好,地上躺着的千默脸色却青白得吓人。 “主子!”明秋赶紧栖身下来,上前探他的鼻息,“呼……”人还活着,那就好,那就好。 “明秋,你帮我看着他的脸色,有没有变化。”骞绯月把千默的另一个手腕递过去,“帮我一起探他的内劲,有没有动静。” 明秋点点头,把手搭在千默手腕上,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颊。 骞绯月又塞了一颗伤药下去,然后两人几乎是屏着呼吸等着变化。等了快一炷香,骞绯月没有感觉到变化,她转头看明秋。 “怎么样?” 明秋抿唇摇头,他的脸色比刚才已经难看了太多。他感觉到了千默体内乱串的气息,筋脉内气息的强度,连他现在的情况都不如。在这之前,他的内力要比他深厚太多太多。 “再来!” 第289章 屈辱致死 骞绯月这次一狠心,又给千默塞了一颗血晶。 明秋的注意力也都在他的脸上,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血晶滑入口中的异常。 等了好一会,明秋和骞绯月的脸色已经难看地快要僵住。还是没有……没有变化。药力进入千默的身体里,就像是石沉大海,完全激不起任何浪花。 “姑娘……”明秋转过头,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千默的状况很不好。 骞绯月的身上,寒气一点点聚拢,让她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没有用……血晶都没有用,怎么会连血晶都没有用。 “不会的,不会的。”骞绯月开始惊慌,怎么会没有用呢?至少要让他醒过来啊,丹田碎了就碎了,人呢?人怎么都不醒。 “千默!千默!”她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唤,她慌了。她要怎么办,怎么办。别的药?连血晶都没用了,还有什么可以救他。 “千默……”骞绯月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她完全没有了主意。所有学过的医术都被丢到了一边,她完全理不出头绪。 “小火,小火!”她在意识里呼唤她,可是她也只是呆呆地待在她的心海,等待她的命令。要么燃烧,要么沉睡。 “姑娘,姑娘!”明秋抓住她的手,让她看着他,“千月!” “我们要送他回去!”明秋也没有办法,但是他知道一时半会,可能他没有办法好起来,“这里太冷了,我们要送他去找大夫!” “我治不好他!”骞绯月痛哭,她的心里满是无助,她治不好他,没法让他醒过来。 “千月!”明秋厉喝一声,“你还小!我们可以找那些有经验的医师,对,我们可以去找童家主,花大夫,我们去找他们!会好的,会好的!” 骞绯月抬起慌乱无助的面孔,看着明秋眼神里的坚定。 “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骞绯月抓起地上的雪,往脸上抹了了一把。刺骨的寒冷让她清醒了不少。她会想着冷祤寒曾经教过的话,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她不能慌,千默需要她;她是医者,她不能慌! 明秋看着这个才十来岁的女孩,无情地用雪水刺激着她自己,然后快速平复下来,心里又是敬佩又是心疼。 他从不知道千默和千月之间的事情,他对他们一直以来是感激和尊敬的,可是如今,他的心里真正升起了敬佩。不是对他们力量的敬佩,是他们坚韧的心性。 刚才千默宁死都保持着清醒的决然,现在女孩的坚强,他突然发现自己之前竟是那样幼稚。就像乔西说的,他只会挥剑相向而已。 最厉害的,似乎并不是武力…… 这些想法在明秋脑海一闪而过,他暂时把它们放在了一边。然后蹲下身去,背起千默。两人没有驱车,就这样背着千默徒步一直走到了大路上,才遇到驾车在找他们的清莲和路朝天。 “主子!”路朝天从车上爬下来,他的身体还没恢复,行动都还有些问题。 “姑娘,主子这是怎么了?”清莲一边帮忙铺软垫一边焦急问道。 骞绯月的身形微微一顿,“他,受了点伤。花灼呢?” “还在别院。” 直到乔西帮着骞绯月把千默安顿好,花灼才走了出来。 “咳!”花灼有些难为情,他听说千默也……他看了骞绯月一眼,却只在她脸上看到了冷若冰霜的眼神。 “这药你拿去,牧姐姐用得到。”骞绯月把手中的去瘀膏丢给花灼,“我师父在哪儿?” 其他的大夫,除了东州三大家主,她相信,未必会比血晶的作用大。但是东州三大家主,她信不过。 相较之下,她宁愿选择相信冷祤寒。虽然这时候找他,可能就会暴露千默身上的寒毒,可是若是连命都没了,难道要带着秘密下黄泉? 花灼接过药,意识到了不对:“千默他……” “丹田碎裂,气劲乱走,昏迷不醒。” “什么?怎么会这样!”花灼震惊,他,怎么……当他想要再问时,看到骞绯月眼神里凝聚的风暴,大致猜到了。难道,他没有解毒? “千月……”花灼心里万分抱歉,他没想到,这次的事,除了牧芷晴,竟然会连累千默至此。 “他在不在燕西?” “他还在京城。我立刻派人去接。” 骞绯月皱眉,从这里到京城,快马加鞭,来回最少要二十天。千默…… “那就麻烦花大哥了。” “对不起!”花灼看着骞绯月站起身,有些抱歉地看着她,“这事,因我而起。需要我做什么,你们尽管提。” 骞绯月看着花灼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隐隐的潮红,嘴角抽动了下:“好好对牧姐。” 她转身跟着乔西离开。没有错的人,她不会乱埋怨;但是罪魁祸首,她一分都不会心软。 “求你,救我——”地上,已经半身衣不蔽体的姜曼用最后的嘶哑的声音求骞绯月,她的眼睛里布满惊恐和祈求,“救我……” 骞绯月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就像是看到当时的自己。谁能救千默,谁来救她…… “嘶啦——” “啊——” 又一块布被扯掉,姜曼拼命往外爬,却一次次被姜烈拖了回去。 “啊!”姜烈一个用力过猛,姜曼被撞到了墙壁上,发出“咚”得回响。 乔西皱着眉有些不忍地看着这一幕,余光看着眼前的女孩,有了一丝退缩。 “不忍心了?” “我……” “乔西,你觉得是这一下痛还是刀子扎穿了允乙的手臂痛?” “我!”乔西脸色一白,他想到了刚才见到允乙时的模样。全身的血窟窿,每一个几乎都是透骨而出。若是除去那些模糊的血肉,他能从那些伤口的一端望到另一端的地面。 “他又有什么错?若是今天你们没有及时赶到,他就要这样中了媚药屈辱致死!他不是死在敌人手里,不是拼劲最后一丝力气而亡,不是死在战场上!他是为了抵抗那恶毒的欲望!哈哈哈哈……”骞绯月流着泪大笑,“堂堂极西王庭侍卫统领,竟是要死在了春、、药上!哈哈哈哈——” “你!”骞绯月的话刺痛了乔西内心深处的骄傲和自尊,他下意识地想要拔剑,却对上她嘲讽的眼神。 “觉得被侮辱了?”骞绯月的笑还挂在脸上,“乔西,你看清楚了!侮辱你们的、侮辱你们领主的,到底是谁!说几句话就要动手,那那些罪魁祸首呢!他们呢!” 骞绯月的手直指地上的两个人,眼神却是嘲讽地看着乔西。 “啊——”乔西大喊一声,“叮——”那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第290章 怎么可以 “啊——”鲜血溅起,姜烈痛晕了,姜曼也吓晕了过去。 骞绯月看着姜烈鲜血淋漓的下身,微微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极西王庭侍卫的荣誉,容不得这些肮脏玷污一分!”似是话中有话,乔西说完把刀丢在了原地,转身离开。 “荣誉么?”骞绯月低声呢喃一句,最终都化作了一片冰寒。她如今,连只想守护千默的平安,都那么难。 当她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千默还是双目紧闭躺着。她给他把了脉,感觉到他的气息似乎比早晨的时候强了一分。这让她的心里略微好过了一点。 她依旧感觉不到他的丹田有恢复的迹象,只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当人的性命都成了未知,其他所有的附带都已经无足轻重了。 虽然她一直认为血晶是最好的特效药,但是这次血晶没用,她也还是自己给他开了方子煎了药。血晶对她来说,还是有太多的未知。 所以她平心静气下来后,就把千默当成一个普通的病人,给他开药喂药。主要是给他理气疏导,帮他固本培元。 到了晚上,牧芷晴和花灼一起来看他。后来花灼先一步离开,牧芷晴坐下来单独和骞绯月说了会话。 跟花灼的事,虽是意料之外,但却也算是促成了两人。 “牧姐姐,我和千默祝福你们。”骞绯月这话也是真心的,不论如何,对于他们两个,他们是敬重的。“只是,燕西对于大燕来说,有些特殊;花大哥和花家的关系,也有些复杂,你准备好了吗?” 牧芷晴感动地看了骞绯月一眼,她是在为她担心,“他既然肯为我舍弃所有,我又何尝不能为了他抛开一切。” 花灼的那句他会杀了所有人,再来以死谢罪的话,在她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怕是这辈子再抹不去了。 “倒是你们……”牧芷晴犹豫了下,“千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是说……你们心里的事。” 她不知道他们的秘密,但她知道他们一定经历过许多磨难,甚至是伤痛。因为他们的眼神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是对一些人一些事的彻骨心寒和冷沫,还有对真心的渴望。 骞绯月感觉到了她的真诚和担忧,扯出一个笑容:“嗯,等千默醒了,牧姐姐还教我们。” 女孩的倔强和强颜欢笑,让牧芷晴的心里堵得难受。千月,你们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竟是让你们这么小的年纪,就成熟得让人心疼。 直到后来,她知道了真相,这一刻的心疼和难受太过印象深刻,才让她做了那样坚定的决心要为他们鸣不平。 许是上天也觉得对骞绯月他们太过不公,总算是收起了一些他的残忍,让骞绯月的药起了效果。 当她给千默渡了三天的药后,她终于看到了希望。千默的气息开始平静和顺,碎裂的丹田处,也慢慢变得清透,那是浊气开始散去的表现。只是浊气散去,那里却还是虚无一片,完全探不到一丝内劲。 “千默……”骞绯月给他渡完药,口中还残留着药的苦味,就像她此刻的内心。他……最终还是失去了内力。甚至,以后都没法再修习了。丹田废了,没有了根源,哪儿还能聚元藏气。 她给他轻轻擦着嘴角,握着手帕盼着下一刻他就会醒来。若是他醒来了,他该如何接受这么残忍的现实。 她甚至在这一瞬间,都闪过了若是他不醒来,是不是就不会有痛苦的念头。然而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就被她按了下去。 她相信他,他会撑住,她也会陪着他撑住。他们可以去找修复丹田的法子,再不济就想方设法让小火成长起来。她相信,等小火成长得越多,血晶的治疗能力一定会更厉害。 “千默,你要快点醒来。”骞绯月收回了神,看着床上呼吸已经平稳了很多的千默轻声说着,“有一句话,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 “我想,老天一次一次对我们的残忍,是不是在考验我们。昨天是那么残酷,明天可能更残酷。不过千默,我想,后天总会是美好的。” 说着说着,她不由有些出神,竟是想到了前世她拉着赖金花一起死的场面,“呵呵,”她突然笑出了泪,“其实,若是只有我自己,也许我早就放弃了。”就像前世一样,她选择了死来逃避。 “可是,现在是你啊,千默,我又怎么能放弃呢?我死都不会放弃你的。”骞绯月最后一句话似是在对他说,似是在对一次次带给他们惨痛的上天说。就算你来再猛烈的考验,我是不会放弃的,死都不会! 骞绯月说完自己笑了笑,为她自己上一刻的如宣告一样的话,为她已经坚定了的信念。她收起帕子站起身,端着药碗走出了屋子。她要去一趟花灼那里,因为千默的气息已经平稳了,接下去,她需要做的便是帮他试着重塑丹田。 这些天,花灼在忙自己的事时,也废了不少功夫搜罗了一些关于丹田方面的书,她要去看看,顺便问下九幽沼泽的事。 虽然现在千默已经这样了,但是九幽沼泽,他们不能不去。寒冻九幽的毒,依旧是心腹大患。 十一月十三,今年的冬至日,只剩下二十天的时间了。 “嗒”,门轻轻被掩上,当骞绯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子里床上的人,眼睛微微睁开。 他已经醒了,在她给他渡最后一次药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他醒来的瞬间就发现了自己身体里的异常,散乱的气息,毫无一点内劲的感觉,让他心慌失措。 此时,他眼睛半睁的缝隙中,被晶莹的泪水填满,不论是睁开一些或是闭上,那泪水就会顺着脸颊滴下来。 若是内力没了,他会可惜得心痛,但是还不至于打倒他,他相信可以再练回来。可是连丹田都废了,他还有什么希望。若是普通人,四肢健全,力气也在,无非就这样过一辈子。可是,他们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他怎么可以变成废人!怎么可以! 第291章 下半生 恨、痛、害怕,心慌,充斥了他的胸膛。他刚才意识清醒却还在装睡的一刹那,他甚至有了一种要离开的冲动。他不能拖累月儿,他知道她一定不会放弃自己。所以他装作没有醒,他第一次欺骗了她。他想着等她离开,他就逃走。 可是,月儿,他的月儿……他是她的全部啊。他死,她陪着;他伤,她痛着。她不会放弃自己,他又怎么忍心抛弃她。以爱之名,将她丢弃;以爱之义,留她一人。 他不可以。 “若是只有我自己,也许我早就放弃了。” “可是,现在是你啊!”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她的话,他想象着若是受伤的是她,他会放弃吗?不会的,因为是她啊。她就是心,是命。丢了心,没了命,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他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他现在连控制自己气息不乱都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尽量少呼吸,保持着一动不动。 他要调整好状态,在她发现之前,不能让她担心。 此时的骞绯月还不知道千默已经醒了,她找到花灼,先问了冷祤寒的事。 “让他们按最快的速度走的,不过怕是还要十五天左右才能到。”花灼还有个担心没有说,他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大巫。只是现在他不能说,也许他们运气好。 “开叔正在青州,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明天应该就能到。” 骞绯月点点头,花开能得到杏林大会的杏林牌,医术应该也是出类拔萃的:“多谢花大哥。” 花灼摆手,“这件事,是我的错。”不过他没有再多说抱歉的话,与其浪费这种无用的口舌,不如多花些功夫在有用的事情上。 他把一个木匣子交到骞绯月手上:“里面是三本关于丹田重塑的书,我们都细细研究了下,两本说是有可能,但完全没有提到办法,只是一些云里雾里、不着边际的话。” 骞绯月接过书,看到里面有用的地方都被勾勒了出来,边上还有详细的解释。那字体,她认识,是牧芷晴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凝眉的花灼,他和牧姐姐是真的有心了。 “还有一本,”花灼说到这里脸色有些犹豫,“是一个话本。” 骞绯月拿起第三本书,是一本坊间的话本子。她粗粗翻了下,发现是一个说神仙的故事。 “我们看了这个故事,有些荒诞神奇,不过……”他走近点了点被圈出来的地方,“故事里说的这个神仙,飞升天界之前是凡人。而这个凡人原先也是丹田破碎。后来他就创造了一种法子,可以不用丹田聚气,就能修炼内功。” 骞绯月看着上面的话,就短短两句,但是却给了他们一个很大的期望。 “花大哥,你们的意思是?” “有没有这种可能,用上丹田或是中丹田聚气呢?” 人体有三丹田:上丹田为督脉印堂之处,又称“泥丸宫”;中丹田为胸中膻中穴处,为宗气之所聚;下丹田为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为藏精之所。 人身虽有三丹田之说,但实际练功时,都是指意守下丹田。因为这个部位对人体生命活动的关系最为密切,它位于人体中心,是任脉、督脉、冲脉三脉经气运行的起点,十二经脉也都是直接或间接通过丹田而输入本经,再转入本脏。 骞绯月被花灼的话惊了下,但是惊讶之后便是沉思。她其实在内功修炼方面时间尚短,但是当她把原先脑海中的内功口诀、运行路线放在一边后,她似乎发现了一点生机。 人体的筋脉、穴道本就是相通的。既然气在筋脉中的运行是可以形成一个循环的,那么在哪里停顿似乎都是说得通的。 若把丹田比作一条环形道路上的停车场,那么这样的停车场有三个。车子在这条环形道路上行驶,想停哪个停车场其实都是可以的。只是因为位置不同,进出的角度和顺序会有些变化。 花灼看骞绯月的眼神中露出精光,赞赏地点点头,她很通透。 “花大哥!”骞绯月站了起来,朝着花灼深深一拜,“谢谢你和牧姐姐!”话本子上只是说创造了一种办法,可是具体是什么法子却没说。上、中丹田的法子,想必两人也是推敲了很久才想到。 这份心意,让她觉得有些沉重。 千默的事,有了一丝眉目,花灼也很高兴。这样,他和晴儿的心里的歉疚,也稍微少了一分。 “还有一件事,”他掏出一张羊皮卷,和一本手札,“这个,是九幽沼泽的地图。这本,是大巫关于九幽沼泽的手札。” 骞绯月脸色一凛,上前了一步,却没有马上接过,而是抬头严肃说道:“花大哥,若是要违背燕西的规矩,这东西,我们不能收。” 花灼伸出去的手一顿,旋即微微一笑:“呵呵呵,我以为花怜已经卖了我了。” 调侃的话,让骞绯月有些无奈一笑,“他虽然没个正形,但知道分寸。能让我们跟着你,已经很感激了。” 花灼点点头,手上的东西也没收回去:“你喊我一句大哥,喊晴儿一句姐姐,和花怜一样,算是半个燕西人了。拿去吧。” 骞绯月感激地看着被塞到她手上的两样东西,她哪里不知道,他是拐着弯找了个借口把东西送给他们。只是,若是他们再拒绝,就辜负了花灼和牧芷晴的一番心意了。 “是!多谢花大哥,牧姐姐!” “嗯!”花灼点点头,嘴上却是难得调笑了一句,“其实,你喊她嫂子,我更高兴。” “咳咳!”门外一声咳嗽传来,花灼立刻换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晴儿,那个……我已经派人去跟岳父大人提亲了。” “你……哪个是你岳父大人啊!” “晴儿,我可是不惜违背了姜家的祖训了……”花灼看佳人有些生气的模样,委屈说道。 牧芷晴的眼中闪过感动,是她,提出让他把手札给千月他们的。不过她说出来的话却没放过他:“你可是姓花!” 骞绯月看着两人的互动,悄悄带着东西退了出去。今天这一趟,收获颇大。她准备回去好好研究下。 只是她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当她刚要用手肘去推门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里,一句轻声的哀叹,让她瞬间就模糊了双眼。 “月儿,下半辈子,你怕是要一直拖着我这个累赘了。” 第292章 胡闹 “千……”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搂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当再把她拥进怀里时,他才真切地感觉到,若是接下去的人生都没有了她陪在身边,他将会失去所有活着的意义。 他这一刻,开始为刚才没有偷偷离开而感到万分庆幸。 “月儿,你在,真好。” 骞绯月不知道就在她离开了一会的刚才,差点就和他分开了。她只当是他在感叹自己没有抛弃他离去。 “我会一直在。”骞绯月双手拿着东西,没法回抱住他,只能往他怀里钻了钻,在他胸口闷声说道,“不会离开。” 千默又紧了紧手臂手才放开她,帮她拿着东西:“是什么?” “哦对了!”骞绯月略一迟疑,露出了一个阳光般的笑容,“花大哥和牧姐姐太聪明了,他们竟然想到办法可以让你恢复内力哦!” 说着,她还调皮地冲着千默眨眨眼,活脱脱一副心愿达成的得意模样。 这样的故作轻松刺痛了千默的眼,自己丹田碎了,她的痛心又哪里会比自己小了。可是她却还要这样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心情。 这时候,他的心里想得更多的不是那个能恢复内力的法子,而是心疼。 “月儿!”千默伸手拉住前面正一脸“兴奋”模样的女孩,深情地望着她。 “怎么了?” 千默突然的认真,让骞绯月有些心慌,她很怕他没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她眼底的担忧和害怕,他没有错过。他看着她面带轻松却暗带紧张笑容心疼地叹了一口气:“月儿,就算最后都没有办法了,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一定会一直赖着你的。” 说着他也学着骞绯月调皮地眨眨眼:“在这之间,我也不会放弃的,死都不放弃!” 骞绯月看着这个难得调皮的男孩眼睛深处的坚定,心里如释重负后却是深深的委屈:“唔……”她终于放开自己强装的笑颜呜咽出声,“呜……你吓死我了!我就怕你受不了这个打击……” 千默抱住她,让她痛快哭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但是她一定是承受了太多的担心和害怕。 直到呜咽声慢慢变小,他才调笑道:“月儿这么坚强,我若不坚强又怎么配得上你,嗯?” “扑哧!”骞绯月最终是破涕为笑,她这时才确信,他是真的放开了。 “贫嘴!”她抹了一把眼泪,嗔了千默一眼,“你来看看牧姐姐他们的想法可不可行。” 骞绯月把三本丹田的书拿出来,然后把刚才花灼的分析给他说了一遍。当说到用上丹田或者中丹田来蓄气时,千默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试试!”在思索了一会后,千默还是决定试一试。他明白了花灼他们的意思,但是他看了不少内功方面的书,却从未见过在上、中丹田蕴气的功法。 之前的练气法门首先便是气沉丹田,将周身气劲汇入下丹田后,根据功法的运转路线再行至周身筋脉、穴道,然后再回到丹田。 而现在,他却要逆向而行,将气劲上引,冲上丹田。 “等等!”骞绯月的脑海突然闪现前世电视剧中的情景,不少反面人物都是被骗得气血逆行而走火入魔,如欧阳疯,如鸠国师。 千默看到身边女孩担忧的眼神,安抚笑笑:“别怕,我会小心。” 骞绯月心里其实是有了一丝退缩,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成为他的阻碍和负担:“嗯好,那你千万小心,若是不可为,就不要勉强。” “好!”千默点头应下,他不是敷衍,他知道这件事的凶相。上丹田可是人的大脑髓海,一着不慎,很有可能就成了白痴。他可不想月儿下半辈子带着一个痴傻小子在身边。 气劲运转的路线已经烂熟于心,所以即使是逆向而行,他也只是在脑海中顺了一遍,就记住了运转的路线。但是知道和真的去做,还是差太多太多。 当他想要去调动身体的血液向上逆行时,就已经成了很大的问题。 “唔!”痛,血液倒施逆行,带给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差点在第一时间就放弃了。不过他咬牙忍住了。若是这一点苦都受不了,他不如现在就放弃,就安心做一个普通人就好。 “千默……”骞绯月知道他的韧劲,可是他额头不停沁出的汗珠和紧咬的牙关,预示着他此刻忍受的非常人的痛苦。可是他没有停,她不敢喊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着。 适应了第一下的疼痛后,千默把注意力集中到怎样去运转气劲,至于疼痛,不是不痛,而是根本不敢去想了。 一寸,他感觉到了气劲已经被他往上调动了一寸的距离。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截,但是至少他迈出了第一步。 “嗯——” 骞绯月听到了他咬牙坚持的声音,她的心里却开始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毕竟这种想法也只是猜想,根本没有他们知道的成功的先例。而且,她感觉到了疼痛,快要超过他的承受范围。他身上的青筋开始急剧暴起,带着让她心惊的狰狞。 可是她却不敢打断他,万一一个岔气,气息乱走,又让他陷入之前昏迷的状态…… 千默……她有些后悔,明知道他心里肯定是着急的,却也没有拦着他,一起研究后再说。就看着他这样冒冒失失地开始了。 “啊——”千默已经低声喊着,剧烈的疼痛让他连移动一丝一毫都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般。 “千默!”骞绯月忍不住了,她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千默,先不试了,我们休息下……”她的话尽可能地柔和轻声,就怕打扰到了他。 而此时的千默,也已经深知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仅是难以忍受的疼痛,还有气劲逆行给他心府的冲击,让他气血已经开始不稳。 可是他不能猛地停下,否则那些已经向上走的气劲就会冲击他,让他受内伤。他必须慢慢改变气劲的方向,重新一点点将气劲转回来引下来。 终于,当他的血流又恢复了原状,那顺畅的感觉让他差点就要大呼出声:“呵——”深深的一口气吐出,千默和骞绯月才意识到自己的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嘭!”两人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被一声撞门声惊醒,“给我停下!简直胡闹!” 第293章 可以帮你 “千默!你有没有事?”花灼先冲了进来,一脸担忧和歉疚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千默,“对不起,我……” 骞绯月和千默疑惑地看着他,然后一只削瘦的手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抓住了千默的手腕。 “你……” “不要命了!”一个恨恨的声音打断了骞绯月的话,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手的主人,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在千默边上坐了下来。 他们已经猜到了这人的来历,便不再开口,等着他的把脉。 终于在半柱香后,男子收回了手。 “开叔,怎么样?”花灼一开口,确定了他们的猜测。来人正是花家医药总负责人,花开。 花开脸上的恼怒之色还在,不过对花灼倒还是留了一分尊敬:“还好这小子及时收手。”说完,他还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大少爷,您能想到这点,确实惊艳决绝。可是,这种事,怎么能这么轻易乱来?” “咳咳!”千默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花灼被人骂,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叔,抱歉,这件事,是我心急草率行事了,不关花大哥的事。” “哼!草率?你这叫找死!”花开毫不留情地骂了一句。 千默也不反驳,有些难为情地摸摸鼻子。若是没记错,这个花开是叶师的师兄吧,怎么和叶落的脾气差那么多。 “你要是变成了傻子或是白痴,我替我师弟丢人!” “咳咳咳咳……”心里刚念叨着,花开就来了这么一句,让千默的脸上难得心虚地红了。 “开叔……”骞绯月赶紧帮忙打圆场,眼疾手快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开叔一路赶过来辛苦了,晚辈们心里惭愧。” 花开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是在对上骞绯月送上来的茶和讨好的笑容时,心里的气也只能憋了回去。 “小丫头,我问你,你们身上的香囊是谁给的?”花开认出他们是叶落找的两个孩子,并不是花灼说的,而是他记得他们身上的气味。当时虽然只是一点残留,但是他记忆颇深。那种香味,竟然连他都闻不全里面的药材。 “香囊?”骞绯月还想装傻,但是被花开戏谑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 “若不是老夫发现这香味,我那师弟还以为你们已经葬身火海了。” 这一解释,让他们明白过来,也没有再藏着。 “是师父送的。” “师父?”花开脑海中闪过东州的几个人,“童祤沧?还是詹长虚?”至于徐锐,他自认若是他配的药,他还是有能力认出来的。 “开叔,还是说说千默的事吧!”花灼看出来千默他们并不想暴露他们和大巫之间的关系,所以硬着头皮出声帮忙打圆场。 在花家,除了爹娘,他最敬畏的便是开叔。小时候,他为了自己的身体,可是费了不少劲。 花开不是真的不给花灼留情面,他是刚到就听花灼说起这个想法,担心人家因为花灼的提议废了或者死了,那他这个少爷这一辈子怕是都会不安。这才会在刚才先劈头盖脸骂他一顿,至少人没事,他这样一骂,人家也不好太怪罪大少爷了。 “千默是吧,”花开这时才稍微和气了一点,“你先是中了曼妙花的毒,而后自己引爆了丹田散毒?” 千默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其实他不是要引爆丹田,只是想引发寒毒而已。只是这次没有像之前两次那样好运罢了。 花开有些咋舌地看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真英雄!” 只是配上他的表情,让骞绯月他们真是不知道他是真夸还是挖苦了。 “不过你丹田碎裂后,理气调息的药配得还有几分样子。”花开捋着胡须,千默体内的药效还在,他大概还能摸出几分用的药材,是个不错的方子。至少这种方子,回春堂很多大夫都开不出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这个年纪,方子开得如此熟练有想法,还有连他都佩服的制香囊的手法,这两个小家伙身后的师父怕是很不一般啊。 他这时都已经把童祤沧和詹长虚都排除了。杏林大会他虽然因为花怜偷了他的牌子,没去成。不过在东州的事他还是都知道了。若这两人是童、詹的弟子,没道理不去参加医药大比啊,最后让徐家那丫头占了鳌头。 不过也不排除是他们秘密培养的,一般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还有一年多,三大世家的大比就要到了。两人作为后备,倒也是不错的后手。 他甩甩头,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开始专心对付千默的情况。 “如今你气息是顺了,但是你自己也发现了,丹田碎裂,以后怕是不能练内功了。”花开说完特意看了千默一眼,发现他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波动,心里不由对他的沉稳点了点头。叶落倒是遇到了两个好苗子,可是没福气。 “开叔,不能用别的地方蕴气吗?” 花开没有直接摇头,他沉默了下后慢慢开口:“脑为髓海,上丹田;心为绛火,中丹田。下丹田,藏精之府也;中丹田,藏气之府也;上丹田,藏神之府也。以上、中丹田为府,蕴气聚元,理论上可以。 “但是,脑为神,心为命。风险太大。而且,人之气血运行,势必的要顺应本命才能强身健体。你气血都逆行了,还能舒服得了?不顺应你身体的本能,对身体又有多少好处?” 花开说到这里看着千默扯扯嘴角:“你还不要命地先向上冲。你可知脑海的筋脉有多脆弱,等你气劲上涌一冲击,下一息就是筋脉爆裂!真是胡闹!” 骞绯月和千默互相望了望,心里都闪过庆幸,还好,他们还是及时放弃了。 “那开叔,既然理论上可行,那就代表有办法?”虽然被骂了一顿,但是千默哪里肯轻易放弃。 “办法?”花开笑着喝了一口茶,“反正我是没有!” “开叔……”花灼赶紧拎起茶壶给他倒满水。 花开看着这小子是为了这个千默真的上心了,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第294章 另一个身份 “是谁?”三个人异口同声问道。 “冷祤寒!” …… 饶是一向淡定的花灼,都差点惊呼出声。 骞绯月和千默则是疑惑地看着花开,他,竟然认识他们师父。 花开的眼神飘向了外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也正因此错过了三人脸上一闪而逝的异常。 “他是一个奇人,”花开的脸上露出崇拜,“我曾经有幸得到过他的点拨,寥寥几乎,此生都受用匪浅。” 这句话让花灼三人更是意外,想不到,冷祤寒似乎还是花开的偶像。 “若说这世间还有人能让你的丹田恢复,那非他莫属。” “比童祤沧他们都要厉害?”骞绯月忍不住开口,她猜到了师父和童家的关系,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事。 “唔……”花开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言之隐,犹豫了下,在看了花灼一眼后悠悠说道,“他,据我们猜测,他可能就是童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童祤寒!” 依旧是没有什么波动,这次花开没有错过他们的异样:“怎么?你们……好像不惊讶?” “咳咳!”花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他当然不惊讶,因为他早就知道了。只是,开叔并不知道冷祤寒就是燕西的大巫,自然不会猜到自己和他其实关系很不一般。 而千默和骞绯月是早就猜到了,所以也没有惊讶。 “不相干的人而已。”千默的一句话,让花开释然。只是不相干,所以没感觉。 只是他并不知道,千默说的不相干,是说童祤沧而已。 其实他和骞绯月的心里,并不是毫不为所动的。尽管早就猜测到了,但是得到确认后,他们的心绪还是有些不平。 师父,是童家的少爷,也就是童祤沧的弟弟,同时,还是那个魔女的兄弟。 “开叔,你是怎么猜到的?”花灼比较好奇这个。而且他有种感觉,大巫,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千月他们。 “名字,童祤沧这辈,中间的字都是祤,还有后一个字,沧、清、寒,很像对么?” 三人微微点头,“还有呢?” “医术!极高的医术,由不得詹、徐两家不同意,童祤沧、童祤清还有冷祤寒这一辈,医药方面的天赋要远高于另外两家。甚至是他们的后一代,那个已经英年早逝的童瑶,若不是遭遇了不幸,詹礼还有那个徐锐家的丫头,拍马都不可及。” “童瑶……”骞绯月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身上忍不住一阵寒栗。 “是一场冤孽……”花开没有再多说,而是转回了之前的话题,“第三,也是我无意中发现却最能确定的一点。 “习惯!三个人有一个一样的习惯。”花开拿出手帕在手上演示了一下。 其实不用他再多说,当他把手帕拿出来的一瞬,千默他们也已经想到了。冷祤寒和童祤清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习惯,他们在行医完擦手指的方式。都是一根一根从指根向指尖擦。 “从右手到左手,从小指到拇指,从指根到指尖,三个人都是一样的。”花开的脸上满是唏嘘,“太巧合了,太不寻常。加上坊间关于童家老爷子的传说,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为了一个异族女人要休妻。结果后来那个女人难产而死,童老爷子也是郁郁而终。但是那个孩子,就成了一个谜。” 寥寥几句,让千默和骞绯月的心里突然为那个谪仙般神秘的男子心疼起来。虽然他和千默身上的毒有关联,但是现在他们还是忍不住要替她担忧。原来,他的身上,也背负着痛苦的过去。 “好了,跟你们说这么多,只是想给你们一个线索,找到他的线索。”花开也不愿意多说下去,他对冷祤寒是尊敬的,并不想说太多他的是非。 “冷祤寒性格有些孤僻,向来独来独往,所以能不能找到他,能不能请他帮你治疗,都要看天意了。” 花开说完,似是替千默叹了口气,好像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可是这句话落在其他三个人耳中,就让他们有些哭笑不得。 “咳,开叔,”花灼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样瞒着一个满心替他考虑的人,似乎有些不厚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哦?你知道他?” “额,嗯!”无奈之下,花灼只能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嗯对,是老奴局限了。他还有个身份,是容易找一些。”花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反倒把千默和骞绯月弄晕了。 还有个身份?而且从之前看来,花开应该是不知道冷祤寒就是大巫,而花灼也没有要透露给他的意思。如此看来,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冷祤寒大巫的身份。 可是,现在花开说的,怎么还有个身份?他们的师父……到底有几个身份。 “开叔,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骞绯月开口,他们要找冷祤寒帮忙治千默,这样问无可厚非。而花开也确实没有怀疑。 “哦,他也是镇国公上官太傅的义子!” “什么?”骞绯月惊得站了起来,比表情更震惊的是她的内心。 千默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他,竟然是那个人的义子。那他岂不是抛弃月儿的女人的兄长。 “千月?”花灼被两人的表情弄得皱起了眉,上官太傅,上官英雄,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怎么,”骞绯月似是呢喃,似是询问,“怎么会是他的义子?” 这一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内容太震撼,冷祤寒和她,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让她猝不及防下,变得慌乱无措。那,那以后自己……要怎样对他? 花开看了一眼花灼,在他示意下开了口:“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恰好因为给上官夫人出过诊才得知的。 “镇国公当年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但是那位女子已婚配,他便发誓终生不娶,虽然后来他还是有了后。他当年决定不娶后,便收养了两个义子给他自己养老送终。一个就是冷祤寒,还有一个,就是他现在的女婿。” “骞——辰华!” 第295章 臭小子 “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因果循环呢?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哦……” 花怜当初在知道了骞绯月他们的真实身份后,这样对大巫说。那时候的冷祤寒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收的两个小徒弟,竟然会和自己有一丝这样的牵扯。 他也没有把花怜这个小子的调笑放在心上。以至于他在见到上官英雄后,听他说起走丢的外孙,他也只是点头表示自己会留心。 自己这个义子的性子,上官英雄也知道,对自己以外的人,一向比较清冷和不在意。他挥挥手:“没事,你忙你的。这事儿,老三已经派人去了。” 冷祤寒看着上座明显苍老了很多的上官英雄,嚅嗫了下嘴,还是开了口:“一切自有定数,年纪大了,少思虑,还能多活几年。” “臭小子!”上官英雄一把把手上的茶杯丢了过去,“几年来一趟,不能说点好听的。” 冷祤寒轻轻接住了砸过来的茶杯,手腕微微一动,茶杯里已经快要泼出来的水竟是又安安稳稳地收了回去。 这一个动作落到上官英雄眼中,让他的脸色微惊。在轻吸了一口气后,欣慰地点点头:“看来这些年你依旧没有放松练功,这很好。比骞辰华那个兔崽子强。” 说起自己的另一个义子加女婿,上官英雄的脸色又难看了些,他想着老二他们送来的消息,饶是见惯了大半辈子的恩怨纠纷,也不得不感叹这世事的奇妙和无常。 “你说的不错,一切自有定数。”等老三他们接回来人,也不知道,京城的天会变成怎么一种模样。 他低头走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抬起头复又看着下首的白衣男子。他依旧是走神前的安静模样,听着他啰嗦,等着他走神,脸上也没露出一丝不耐烦,也没露出一丝兴趣。 他微微摇头,这个孩子还是那样清冷。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孩子外冷内热,只是不擅长表达罢了。尤其当年,为了灵儿和辰华,小小年纪就远远躲开,就是不想坏了三个人之间的情谊。 他的心里一直通透得很啊! “这些年,你在外面,该是很辛苦吧。”上官英雄自顾自说着,没有期盼他会回应。而冷祤寒也确实没有回应。“不过越是经历磨难,才越会强大。这样我能也放心了。你最终还是要回去的,能力强一分,就多一分把握。” 这样想着,他又不由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外孙女。她对他们的心,也许就像祤寒对童家一样吧。只是,她可有他这样的能力? “祤寒,”想到这里,上官英雄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一个牛皮制成的荷包,“这里面有一个令牌,可以调动二万我的私军。” 冷祤寒接过的手不由一顿,二万私军?不是普通的官宦家里养的武卫,而是有正式编制的军队。既然是军,也就是有装备有粮饷。而且稍一想就能猜到,这二万人,怕也不是普通的士兵。 “你猜的没错,是精锐。”上官老爷子把荷包往冷祤寒手中一送,“我知道,你应该已经足够强大,但是祤寒啊,有时候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为父,这辈子欠了你的,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冷祤寒握着荷包的手紧紧捏起,微垂的眸子凝视着手上的荷包,眼神沉重。 “收起来吧!”上官英雄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荷包里还有一个暖玉坠子,那个原本是要给那小丫头的见面礼,却……” 开始没有了机会,中间再错过,下次见面,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收了。 “若是有缘,你帮我交给她。”也只有冷祤寒,这个信得过又算是局外人的人,才能降低那丫头的戒心了吧。 若是第一次见面,他能第一眼认出来,也许……还有机会?上官英雄这么想着,却想起后来两个孩子的“金蝉脱壳”,黯然地摇了摇头。想来,当时她就是因为恨才没有相认。 “呵呵呵,说起来,这丫头的心性倒是和你有些相像。”上官英雄笑起来,但是笑容的深处却是伤痛和心疼。她的心里明明是怨恨的,却还给他连夜炙了这么多药。 他磨搓着手中的茶壶,那里面泡着的醋柴胡,已经让他的肝许久不曾疼痛了。他有时候竟会想,若是自己不吃药,继续痛着,会不会让那孩子主动现身呢? “老了……老了啊!”上官英雄也觉得自己在再次得到那丫头的消息后,变得伤感了很多。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想法。 他苦笑着摇头,不再去想。而是转头和冷祤寒聊起来。 “你这次来住几天?” “三天。” “嗯……那就陪老头子多下几盘棋,老二和老三嫌弃老头子棋臭,不肯陪我下。” “余勇呢?” “老四那个臭棋,老子看不上。” 冷祤寒点头:“嗯!” 上官英雄的嘴角终于是翘了起来,“好啊!好啊!那你三天后还要走?” 冷祤寒把玩着手中刚才上官英雄抛过来的茶杯,露出一丝罕见的好奇,“闭关,炼药。这茶不错!” “哈哈哈,连你都说不错,那肯定错不了了。”上官英雄很高兴,连眼高于顶的冷祤寒都主动夸赞了这茶。 冷祤寒就坐在上官英雄的下手听他絮叨着,偶尔搭上一句,更多的时候只是听着,不说话也不离开。 上官英雄也一改往日的火爆,竟是在他面前唠叨起来,就像一个许久不见晚辈的老人家一样,拉着孩子碎碎念着心里的话。也许没有什么重点,只是想跟他多说一会罢了。 接下去的三天,一老一少就这样悠悠过着,只是还多了一样下棋。 上官英雄的棋确实算不上好,年轻的时候沉不下心,年纪大了却又不想算计。下个棋也只是打发个时间。 但是冷祤寒也耐心地陪着,始终保持着两胜一败的战绩,每次也就是输半子。 三天里,总共下了一百九十二盘,冷祤寒输了六十四盘,每盘都只输半个子。这让上官英雄实在有些憋屈。 “我说,臭小子,你可以让我多赢半个子吗?” “很难!” ……上官英雄差点一口醋柴胡喷死他,很难!难道自己的水平连让他多让半个子都做不到? 第296章 可想知道 冷祤寒无视了他的憋屈,慢条斯理地把棋子一颗一颗收进棋盘。当最后一颗棋子收完,他才慢慢站起了身。 “走了!” 连多说一个字,多做一个动作都没有,冷祤寒毫不犹豫地转身就离开了。 “臭……小子,”上官英雄看着消失在院墙的身影,快得让他都有些捕捉不到,这小子,在自己还没看清楚时,就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境界了。 “是我没福气啊……”他长叹一声,看着石桌上的棋盘有些愣神,终于是无奈地拿起了盖子,要把棋盒盖上。 “哎,没人陪老头子下棋咯!” “主子!”这时,一个声音从院外传进来,紧接着一个英俊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 “又有什么‘好’消息?”上官英雄有些没好气,虽然老二做事一向最沉稳,但也最正直木讷。再好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少了一份趣味。 “我来陪您下棋。”詹若谷闷闷说道,然后果不其然,在上官英雄的脸上看到了意外却戏谑的神情。 “哎慢着,”上官英雄抓住詹若谷的手,“不说清楚,老子可不敢劳驾您陪我下棋。” 詹若谷撇撇嘴,跟冷祤寒那家伙呆了三天,老爷子嘴都利索不少。不是说冷祤寒嘴利索,而是那性子,实在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呃住人的命脉。简单,粗暴,有效! “没事,就是输了一个赌局,愿赌服输!”说着,詹若谷坐下来,开始摆棋。 “赌局?”上官英雄看着还没来得及盖上的盖子,想到那个毫不拖泥带水离开的身影,突然明白过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说说,说说,输了多少局?” 上官英雄饶有兴致地坐下来,在棋盘上,他可从没见过这样垂头丧气的老二。 “三局!” “不多不多嘛!”上官英雄乐呵着安慰,只是这话里的幸灾乐祸可没少一分。 还不多?若不是他是主子,詹若谷早就一脚踹出去了。 “主子,下棋!”詹若谷心中憋着气,也不谦让,执了先手。 上官英雄也不在意,执起黑子往棋盘上一放。 光这第一子,就让詹若谷差点吐血。跟那个变、、/态下了三天,也没见他棋艺长进一分。可是,就是这样,他还得继续下,还不能随意应付。 “哎,祤寒到底跟你们打了什么赌?”上官英雄好似没看到詹若谷脸上的憋屈,还装作无辜问道,“总不会只是赌输赢吧?” “他……”詹若谷一口气差点噎死自己。 他们打了什么赌?光是输赢他还不至于这点气度都没有。他们赌的,是双方几子就能奠定胜局。 他说的一百子,冷祤寒说的三十子。 于是赌约就变成了,若是三十子内,冷祤寒能赢,少用一个子就让詹若谷陪老头子下一个月的棋。 “不说也行,你就告诉我,要陪老头子下几盘?”上官英雄笑眯眯地看着一脸不忿的詹若谷。看来,这次冷祤寒倒是让他们吃了不少亏。 “两年半!” “噗!”一口醋柴胡喷出,詹若谷下意识闪开,还好躲得快,茶水只是喷湿了棋盘,“多少?” 詹若谷被上官英雄目瞪口呆的样子刺激得快要呕血了,他不是气冷祤寒,他是怄自己,竟然,竟然会输得那么惨。 三十子!三局总共输了三十子!冷祤寒每局都只用了二十子就奠定了胜局。 更可恨的是,他也是输了三局之后才意识到,那人早就猜到可以二十子取胜,偏偏说三十子。然后自己就乖乖地进了套,要陪老头子下整整三十个月的棋! “咳咳咳咳……”上官英雄的面色也是讪讪,“嗯,祤寒是过分了些。”可是心里真是舒坦啊! “那老三呢?”老三总不至于输这么多,他可是四兄弟里最奸诈咳,最聪明的。 “和局!”这也是詹若谷怄自己的另一个地方。若不是这次冷祤寒把自己杀得那么惨,老三使出了真本事,恐怕自己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原来以前老三陪他下棋就和自己陪主子下棋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 “主子,到你了!”詹若谷重重地把棋子放到棋盘上,有些恨恨地说了句。 上官英雄不恼也不急,慢慢地拿起子落下,这样一对比,仿佛他才是那个稳坐钓鱼台的高手一般。 “老二啊,你是因为要陪老头子下那么久的棋生气?” “额?”詹若谷楞了下,回味了下,好像不是。他摇了摇头,“只要您别每天拉着我从天不亮下到天黑,我还是愿意的。” “呵!”上官英雄白了他一眼,“那你可想好到底是为了什么怄气?” “嗯?”詹若谷下子的棋顿在了空中,眼神看着老头子有些迷茫。 上官英雄把棋子往棋盒里一丢,轻叹了口气。老二太过正直,心思没那么绕,看来还是要点拨下。否则……他可真替老三担忧啊。 “你怄的是冷祤寒比你强那么多,还是你比老三差那么多?” “他太好了,你却……”上官英雄站起来,俯下身伸出手指戳了戳詹若谷的心,“老二,听听你的心里,到底是什么声音!” 说完他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陪你下了多少年的棋?” “啪”那是詹若谷手中的棋子掉在棋盘上的声音,他的手却依旧顿在空中,眼神却飘到了对面空空的座位。 平日里,都是他坐在那边,一直面无表情地坐着静静陪着他。他以为他是在思考,现在想起来,他……好像只是在望着他。 可是他这时,却想不起来,他望着他的眼神里是什么……原来自己一直躲避着,从未真正接看清过。 当上官英雄走出院子,却在门口碰到了正一脸云淡风轻站在外面看着空荡荡的树枝的独孤殇。 “主子!”独孤殇给上官英雄行了个礼。 “嗯!”上官英雄看着这张和冷祤寒一样没什么表情的脸,玩心突起。“老三啊,刚才里面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若不是老头子盯着他的眼神,还真发现不了他眼眸深处的一丝异样。 “你想知道我问他心里的声音的时候,老二在我耳边说了句什么吗?” 第297章 走不走? “额?”独孤殇的眼眸终于有了变化。 如愿看到老三微微一变的神色,上官英雄得意地笑了起来,无声地望着他。 戏谑望着他的眼神,让独孤殇立刻明白自己是上当了。暗暗闪过一丝沮丧,他抬脚要往里走。 “老三!”突然上官英雄很是严肃地喊了一句,让他脚步也顿在了原地。 “不如,让我看看你面具下的脸,看看配不配得上老三的俊美容颜啊!” 独孤殇身上的气质一变,在他身上一闪而过一丝锋芒,让边上的上官英雄了然一笑。 “无聊!”独孤殇无语斜了上官英雄一眼,抬脚往前走。只是在错身而过的一刹那,嘴唇微微动了动。 上官英雄眉梢一挑,感觉着身后走进院子的背影,露出了略有些疲惫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背后是如释重负的欣慰。 他的前半生欠了一个女人,如今已经还了。不曾想后半生又会欠了一个女孩,他总要做些弥补,以后才能安心地闭眼啊。 冷祤寒加上独孤殇,还有他留给她的东西,总能给她带去一些庇护了吧。 “月儿啊,外公……只能为你做到这些了。以后,路怎么走,能走到哪里,只能看你自己了。” “又要下雪了啊……”上官英雄抬头望了望灰暗的天空,喃喃着背着手离开了。 窗外已经是茫茫一片,屋里却还是温暖如春。自从花开来过后,骞绯月和千默已经闷在屋子里三天了。 他们没有再去想千默身上的伤,花开的话让两人暂时把重新开辟一个丹田放置在了一边,也让他们坚定了在冷祤寒来之前进入九幽沼泽。 不论是他和寒冻九幽的关系,还是他和骞绯月之间的丝缕联系,甚至还有他在燕西的身份,都让他们感觉到了棘手。他们和他的牵扯越多,万一以后有事,对双方的伤害也会越深。 所以,他们决定要提前进入九幽沼泽。等他们弄清楚了寒冻九幽和冷祤寒之间的关系,他们再选择要不要让他帮千默医治。 当确定了心中所想,两人就开始着手研究九幽沼泽的东西。一张地图,一份手札。 地图很简单,一片云雾缭绕中,一条弯弯曲曲的路。据花灼所说,这张地图真正的作用不是指明九幽沼泽里的路,而是证明身份。 他手上的地图原图,也不知道被用了什么秘法,可以显现燕西姜氏一族的血脉纯度。花灼当年就是靠着这张地图显示了极其纯净的姜氏血脉,才让他能被其他八位国主认可领主后人的地位。 而冷祤寒手札上的记载,也正好印证了这个说法。 “图非景,线非路,破云瘴,解心障。” “这句话应该就是指地图和九幽沼泽的实际是对不上的。”骞绯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花灼会毫不吝啬地将九幽沼泽的地图拓本分发出去。 “云瘴,心障……”千默看着后面的字,喃喃出声。 “难道,除了沼泽中的瘴气,还有别的东西?” 千默摇头:“多做些准备。” “嗯!” 冷祤寒的手札里没有记载要怎么避免危险,除了开头的一句话,剩下的就只一副图。那是青色巨石磊成的一个大殿。 大殿的边上,有冷祤寒留下的一行字: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不知道,这青石大殿,是不是他告诉我们的九幽沼泽的目的地。”骞绯月看着大殿有些出神,虽是寥寥数笔,但是大殿散发着一股厚重的古朴感,似乎已经经历了几世沧桑。 “成佛?还是成魔?” “千默,你说,他现在是佛是魔?” “月儿,”千默握住她的手,知道她的心里,其实也如当初知道寒冻九幽出自他的手时候的心情是一样的。他把她搂进怀里,就如之前绯月也转过念头,上天对于他们两个的折磨,似乎是比别人要痛苦、深刻地多。 “不疯魔,不成活。”他在她耳边轻叹,若是为了她,终要坠落,成魔又如何。 “嘿嘿,想不到你还挺有佛性啊!”骞绯月听出了他话里的坚定,感动之余,心里也是豁然开朗。是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呵呵,到底是谁先把两个无辜的孩子推入了地狱。他们两人本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也许在被推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早已是魔了。 “那我们还和花大哥他们一起去吗?”骞绯月从他怀里钻出来,下定的决心,就要抓紧去做了。 千默凝眉,若是他还没受伤,自然会跟他们一起。可是如今他…… “主子,姑娘!”这时,外面传来冷清莲的呼唤声。 打开门,路朝天和冷清莲还有明秋并排站在门口。 “莲姐,你们这是?” “姑娘,主子,请你们带上我们。”在骞绯月吩咐她去准备东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猜到了。 清莲他们脸上真诚恳求的坚定神情,让骞绯月和千默有些动容。 “可是……”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明秋一耸肩,大有一种“你说不是,我就失望去死”的意味。 “咳……”路朝天被明秋的抢白愣了下,旋即毫不掩饰地给他投去一个“做得好”的眼神。 一来一去的三个人,让千默和骞绯月又好笑又感动。 “原来你们的一声大哥和姐姐不是真心喊的啊?”这时候,又一个声音从回廊尽头传来。 “哎,我还想着和你义结金兰呢。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啊……” 略带幽怨的抱怨声传来,让骞绯月的眼眶一热,眼神模糊地看着出现在走廊转角的两个璧人。 几天不见,两人之间已经萦绕着一种浓浓的温情和默契。眼神回望间,也是情义十足。 骞绯月看着两个有情人能走到一起,心里也替他们高兴。 “牧姐姐……”骞绯月知道这时候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只能默默地记下了几人的情谊。 骞绯月转头看着千默,也在他的眼神里发现了流转的感动:“千默……” 花灼这时走上来,拍了拍千默的肩膀:“怎么样?走不走?” 几人互望一眼,露出了微笑。 “走!” 第298章 也可以给你 这一生,总会有那么几个混蛋,让你伤痛失望。也幸亏还有人,会主动为你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骞绯月看着正忙碌着准备进九幽的东西的身影,心中深处的冰寒也微微驱散了些。 “姑娘,你看着口罩可行?”冷清莲把手中的东西递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安慰。 骞绯月微笑点头,示意自己无妨。她接过清莲手中的样品,自己观察了下,“很好莲姐,接下去,就要麻烦你带着人尽量多赶制一些。” “好,多亏花领主派了不少人来,否则我们还真不一定来得及呢。” “莲姐客气了,”花灼和牧芷晴走了上来,他们刚从外面回来。 牧芷晴把手上的纸包递给千默,“千默,你看下,这些药材可齐全了?” 千默把药包中的药材核对了一遍,点头:“可以了。” “千月,你看下这个铁丝网可行了?”花灼把手上一个细长的布袋解开,里面是一个折拢的铁丝网,“我命人做了像伞骨一样可折叠的,这样方便携带。” 骞绯月看到展开的精致的铁丝网,连连赞叹:“巧,真是巧。”她给花灼的图纸只是一个展开的铁丝架,却不曾想工匠能做到这么精致的地步。 “可以用就好。”花灼点头,“再巧也比不过你们的心思。”露水收集网、驱蛇虫鼠蚁的药囊,还有什么防毒口罩……这一样一样,看得他眼花缭乱。 “我还想着一起进去能多照顾你们一些,如今看来啊,明明是我们占便宜了!”牧芷晴调皮地扯扯骞绯月的鼻子,真诚的话语让大家都笑了。 即使他们不说一起去,骞绯月也会多为他们准备一份。但是现在大家一起为了一个目标共同努力的感觉,更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花大哥,还有些东西需要你准备,这是清单。”骞绯月和千默又商量了些,列出了一些必备的药品和其他野外生存需要的东西。 花灼接过连连点头:“好好!我也命人准备了一些,如今看来,这信心倒是增强了不少啊!” 花灼也难得说了句调皮话,他能在十多岁时就掌了花家,手段又岂会少了。 “花大哥,我还需要你帮个忙。”千默这时站了出来,拉着花灼走到了一边,把自己的想法悄悄告诉了他。 “你?”花灼听了千默的要求,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会不会太危险?” 千默摇头,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内力,他唯一想到能提高自己实力的办法就是森林里学会的那一套生存手段。只是这些年,他很少真正生活在野外了,也需要稍微适应一下。尤其是对危险的感知和应对。 花灼沉默了下,点了点头:“好。我让乔西带你去,那里不少野狼和野熊出没,除了一些原住民,几乎没人敢踏足进去。” “多谢!让乔西带我到外围就可以,不用跟着我。” “这……”花灼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个女孩,千默的意思是他要自己去闯那无人区。 “真正的危险,才能最大激发潜力。” 千默的话让花灼肃然起敬。这个少年,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狠心,甚至比自己更强大的内心。若是自己受了和他一样的重创,刻苦修来的内力全失,自己未必能这么快地恢复和有现在这样的心态。 “好!”花灼把身上的药瓶拿出,递给千默,“大巫的回魂丹,有起死还生之效。” 千默看着他手上的瓶子,心绪有些涌动。这药,这份情义……太珍贵了。 “花大哥,我有药。这药你留着。”千默拿出身上的药瓶,示意自己并不是客气。 花灼是见识过骞绯月拿出手的药的药效的,既然他们有准备,自己也就不费心了。他并不知道,今日只是出于朋友情义的举动,却是为来日的结果种下了善因。 没一会,乔西就来了,在得知千默要去的地方时,他的眼神也是凝重起来。不过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带着千默前往了那一片荒漠。 “我也去!”明秋见到两人的动作,一步抢先拦在了前面。他看着千默的眼神认真说道,“我也要去!” 千默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一眯,“嗯!” 明秋点头跟上。 直到三人离开了屋子,骞绯月才从牧芷晴那里转过眼神去看他们的背影。 “既然担心为何不拦住?” “他想做的,我都不会阻止。” 牧芷晴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比自己和花灼都小,但似乎比他们俩看得都要通透。也让她心里还微微存在的一缕担忧也烟消云散了。既然心有所往,那些外在的因素,能解决的就解决,不能解决的就坦然面对,何苦多思量来为难自己。 “千月,”牧芷晴拉住千月的手,让她看着自己,“之前我说的义结金兰的事不是随口说说。一是我喜欢你,认可你;第二,也是为了你们将来去参加五国精英战做准备。 “虽说燕皇下发的精英令牌是有才有能者得之,但是有些事我不说你也明白,最终还是会落到有权有势的人手中。就如之前的萧鹤,若不是你们有身手有防备,后来冥殿又意外离开,这块令牌最终还是会落到他手中。” 牧芷晴话里的意思,骞绯月明白了。她是在替她和千默担忧,两人无权无势,仅仅凭借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千月,我不知道你们来自哪里,也不想探知。英雄莫问出处。但是,还有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若是你们没有更多的保障,那牧霖义女名头还是能给你们争取到一些便利的。” 牧芷晴的话掏心掏肺,很是诚恳。让骞绯月也是满满地感动。 只是……她的身份,总有一天会暴露,要不要把牧大人和牧姐姐连累进去,她还想不好。 花灼这时也上前一步:“若是有顾虑,燕西郡主或是花家义女的身份,也可以给你。” 牧芷晴感激地看着站在身边的人,她何尝不知道,他和花家在朝中已经面临着诸多压力。这时候,站出来,他要承担的,必然更多。 骞绯月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人的真诚让她有些无地自容,自己和千默,却还瞒着他们那么多。只是,那些事,说出来,不过是增加他们的负担罢了。 “多谢花大哥,牧姐姐,”骞绯月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我和千默,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暂时,不敢轻易收下你们的好意。若来日有机会,定不会辜负!” 第299章 死亡之地 花灼和牧芷晴见状也不勉强,他们早就看出两人心里藏着不一般的事。 “那好,那你们有需要时,千万不要客气。”牧芷晴把她扶起来,女孩脸上掩饰不了的伤痛,也刺痛了她的心头。 “好了,我们还是接着准备吧。”花灼看着心上人心疼的表情,自己也心疼。赶紧搂过她岔开话题。 “嗯,”骞绯月也微微一笑,扫去心中的一点阴霾,打起了精神,“接下去要准备些长木棒、木滑板、长绳这样的东西。如果九幽沼泽都是沼泽地的话,那这些就一定要用到了。” “好!” 这头骞绯月他们在努力做着准备的时候,千默和明秋已经跟着乔西到了翟戎和极西交界处北面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乔西指着前面的一片干枯草原,“往里走二十里,就进入了燕西仅次于九幽沼泽的死亡之地。我和允乙他们在训练的时候进去过一次,十天!二十人,出来十二人。” 说起这个,乔西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沉痛之色。 他解下肩上的两个包袱,“五天的口粮,我会在这里等你们七天。七天之后不出来,我们就出发去九幽了。” 这次千默没有拒绝,和明秋一人接过一个背在肩上:“多谢!” “小心!” 话音落下,千默和明秋就头也不回地转身朝里狂奔起来。他们抱着的,不是活着出来的心思,而是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冲。 才刚跨过二十里的范围,两人就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意扑面而来。那是常年环绕在这里的怨气不散带来的阴郁和萧瑟、 “有狼群!”千默蹲下来看了下周围,当这熟悉的气息和脚印出现在面前时,他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在森林里穿梭的情景。 明秋看着身边人的气势猛然一变,前一息还是冷冽的少年,此刻却像是一只蛰伏的野兽。 “这边走!”千默习惯性地弓起身子,降低自己的高度,开始迅速地在草丛间跑动起来。 明秋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跟着他往前冲。他的精神也慢慢在跑动中集中起来,连呼吸也不自觉地跟着千默的节奏调整起来。 当他在跟着跑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自己的感知似乎有些上升,他也能听到草原上传来的不寻常的声音,隐约间还能闻到冷风里夹杂的血腥气。他知道,这是高度紧张下带来的好处。而他,一直以来,也极缺少这样的外界压迫。 他这时更加庆幸,自己跟着千默一起来了。 “前方一里地,最少八只。”千默低伏下身,把背上的包袱卸下藏在石缝里,抽出匕首横在胸前。 明秋也跟着做好,然后从袖中抽出许久不用的血蝎,脑子里已经开始转起蝎尾刺的招式。 “一、二、上!” 千默一声令下,两人飞快地冲进了前方正在进食的狼群。 “嗷呜——”一声狼嚎响起,草原上开始了一场血腥的人狼大战。 当千默的匕首饮下第一滴狼血时,一股冲天的狠厉在两人中蔓延。 “呀——”明秋也红了眼,不停变幻着身法在狼群中来回穿梭,血蝎也带起一道道血线,只是那些血线在蝎尾一闪而过,全都吸进了血蝎里。 “唔——”狼群太多,终于千默因为躲闪不及被撕掉一块血肉,但是换来的是他更不要命的反攻。 终于在小半个时辰后,头狼一声狼嚎,释放了自己的投降之意。 千默这才率先收起了匕首,走到了头狼前面,发出了轻声的嚎叫。 “嗯?”明秋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和动物对话,惊讶之余也深深佩服起这个曾经救过他的少年。 “走吧!”千默走回去拿起包袱,简单地把伤口包扎了下,“向西四十里,有一头棕熊,我们走!” “嗯!”明秋干脆也不收起血蝎了,他感觉握着血蝎的时间越长,似乎越能跟它产生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就在两人奋战在死亡之地时,还在翟戎城的骞绯月他们已经把去九幽沼泽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 “千默他们应该会在三天后出来,还有三天时间,我们看看还能准备些什么。”牧芷晴和花灼还有骞绯月坐在桌上,反复讨论着可能出现的状况和应对之策。 “武器!”花灼手指敲着桌面,“我们已经准备了不少防备的东西,还缺少攻击的武器。”他把头转向骞绯月,这个小女孩的脑袋里总是装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他颇有些意外。 骞绯月接收到花灼的意思,他说的应该不是普通的刀剑武器。 “毒!”骞绯月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敲门声。 “开叔?”意外的是,外面站着的竟然是好几天不见的花开。 “大少爷,知道您不会允许我去,所以老奴给你们准备了些东西。”花开拿出一个木盒,里面装了不少瓶瓶罐罐。“有伤药,有毒药,每瓶都贴了标签,千月姑娘想必会知道怎么用。” 骞绯月谦虚接过药箱,扫了一眼药瓶上的标签,“是,开叔,您可真是及时雨!” “呵呵呵,老夫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叹了口气,因为自己是花家医药总负责,花灼是一定不会让他去的。 “谢谢开叔!”花灼真诚地跟他道了谢,看到他身上的包袱,知道他也是要离开了。 “少爷,保重!”花开眼中带着担忧,不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交待了声。 “开叔,”花灼小跑一步追上去,“爹娘,还有阿怜,就拜托开叔了。” 花开的身影一顿,眼中有水光乍现。背着的身影沉重地点点头:“哎!” 看着两人的背影,骞绯月不由想起了牧霖,她转头看向牧芷晴:“姐姐,牧特进那边……” 牧芷晴眼神望着窗外,有些淡淡的哀伤,“和花灼……之后,他已经派人去京城了。想来也应该快收到消息了。” 她不担心他爹不会同意她和花灼的事,也不会不同意她去九幽沼泽的事。因为从小,她和他爹踏遍大江南北,也是经历过不少危险之事。按照他爹牧霖的话来说:“非危险之地不出真知。” 她担心的,是因为花灼的特殊身份,会让他爹在朝廷一贯中立的立场受到影响。她最怕的就是因为她,让他爹一生坚持的东西动摇。 第300章 各方云集 明明已经到了中午,天空却越发暗沉。乔西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像是要压下来一般。他知道,又一场暴风雪就要到来了。而且,看这情况,似乎还不是一下就能过去的。 他转头看向了死亡之地的深处,他已经在这里等足了五天,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他最多再等一天,也只能再等一天。因为后天就是十一月初十了,这是他们约定好要进九幽的日子。 “尽快出来吧!”乔西低声轻叹一声,若是等到暴风雪到了,他们想要再出来就难了。 他没有想过,他们会出不来,因为他对两人有着极强的信心。尤其是千默,他似乎从未看透过这个小子。明明比自己和允乙都要小,但是在他身上,他却看到了不同寻常的气质和能力。 乔西等待的两个人,正在死亡之地腹地里跟两条蟒蛇缠斗。他们原本已经要出来了,却无意中惊扰了正在冬眠的两条蟒蛇,主要还是明秋为了找吃食,偷煮了它们的蛋。 “啊——怎么还来啊!”明秋已经刺伤了公蛇,以为母蛇会照看公蛇而放过他们。却不想母蛇竟然甩开公蛇不管,冲着他们猛追过来。 “你吃了它的娃!”千默前面跑得飞快,不疾不徐地说了句。他的衣衫已经褴褛不堪,身上各处都带着伤挂着暗红的瘀血。但是眼中的精光却是分外闪亮。 这次在死亡之地的六天,让他不仅重新找回了原来在丛林生存的感觉,甚至比原来更胜一步。没有了内力,他又把所有的精力放到了身体的本能上来。往往这种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下的本能,要比外力带来的反应更加敏锐。 也正是这种敏锐的直觉,和他的筋骨、肌肉蕴含的力量,带着他们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交给你了!”千默毫不客气地加快了步子,光是凭借身体素质,他可以把明秋远远甩开。 “主子你太不厚道了!”明秋看着前面一闪而逝的身影,大喊一声,“你惹怒我啦!” 他突然停下了脚下的步子,转身就冲着飞奔而来的蟒蛇冲去。 “既然你执意要来,就来给我的血蝎多一口蟒蛇止血!哈哈哈!”明秋大笑一声,脚下用力一点地,对着蟒蛇的血盆大口就直射过去。 当他下一刻就要被蟒蛇吞下时,他的身体突然在空中如折纸一般半折下来,上半身完全脱离了蟒蛇的血口。就在蟒蛇就要咬到他的腰身时,他的血蝎先一步刺进了蟒蛇的下颚。 “叽——”蟒蛇一声撕裂天空的惨叫声,一直穿到了死地的外围。 “嗯?”在边缘地等待的乔西也听到了这声惨叫,他寻着声音凝神望去。等了进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在灰暗的雾气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就如草原上的羚羊一般,那样轻盈矫健的奔跑的身姿,让乔西的瞳孔都不由一缩。好敏捷的身法,哪怕是他,光从身法上而言,也比不上。 “千默!”乔西终于看清了来人,在他看到他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和熠熠生辉的神采时,心中对这个男孩子的敬佩之情又上了一层。 “乔西,久等了!” 千默接过乔西递过来的烈酒,仰头就喝,“嘶——”六天的死地穿行,又冷又累又紧张,一壶烈酒,无疑是驱散所有寒冷和疲惫的最佳妙方。 “哎,别喝完啊——”后面一声惊呼传来,千默身子微微一侧,喝酒的姿势依旧不变,正好躲过了后方斜插过来的手。 “啊——”明秋有些抓狂,这些天他明明已经了有了飞速的进步,连内力都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历练中增长了很多。可是每次和千默比斗时,却都还是输给他。 这让他有些无法接受,不是没内力了嘛,这逆天的力气和夸张的反应,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别急,还有!”乔西摇了摇头,把另一个酒袋丢过去。 “多谢!”明秋接过酒袋,也是仰头就倒。 “咕咕咕……” 两壶酒下肚,两人身上终于是暖气回转,脸上也多了一丝红晕。配合着眼中的神采,完全不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试练,反倒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走吧!”千默抹了下嘴巴,也不管身上还在滴血的伤口,迈开步子就往回走。六天了,他的月儿应该担心坏了。 她不说,他也懂。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的眼神,烫得他的心都有些疼。他只能狠心不回头,他怕一回头看到她的担忧就会舍不下了。 如今他终于是达到自己的目标安全回来了,他怎么舍得让她再多担心一分。这样一想,他等不及后面的乔西和明秋,翻身上了马一挥马鞭就往回奔。 “等等……他们不在翟戎了!”乔西大呼一声,才勉强喊住了已经狂奔出好几百米的千默。 因为时间的关系,在今天清晨,花灼已经传来消息,他们先一步往九幽沼泽出发了。等千默他们出来,他们就直接赶往九幽,与他们汇合。 “吁——驾!”乔西一喊,千默就会过意来,紧急拉紧了缰绳,调转马头就往九幽的方向奔去。 “驾!”“驾!”后面乔西和明秋也奋力飞快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奔向九幽的时候,整个燕西之地,也都动了起来。 朐衍王带着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一万部下,也开拔往九幽赶去。 相比较朐衍王的浩荡声势,岐山王公孙楚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一辆马车,十二个护卫,轻装简行的模样,倒是更像是出游。但若是仔细观察那十二个护卫脚下的步伐以及沉稳的呼吸,还有眼中的精光,就可以想象,人虽少,但绝对是以一敌百的存在。 似乎如约定好一般,代表着义渠王的路屠和巴图丽,也在这一天,带着人出发了。一千王庭护卫队加上路屠在内的四红卫,一行人也是浩浩荡荡地上了路。 相比较,准备最充分的猑戎王的队伍,就要纷杂得多。他们比其他人更早驻扎在了九幽沼泽的入口处,一个个的营帐几乎把入口的地方都围了起来。 营帐内,一半是猑戎王的亲信护卫队三千人,还有一千人,那是从各方招募来的“英雄好汉”,当日在嘉州客栈的赵二和其他几个人也赫然在列。 大家都在等着冬至日的到来,等着浓雾转薄,他们就要一举向九幽进发。 第301章 九幽沼泽 十一月十二,离冬至日还有一天的时间,猑戎、朐衍、义渠、岐山,除了翟戎,燕西实力最强的四国都齐聚在了九幽沼泽的入口处。 “桀桀桀桀……朐衍王姜子成,想不到你也来凑这热闹啊!”猑戎王姜五熊捧着一张新鲜剥下来的人皮细细嗅着,眼睛却已经飘向了带着一万精兵的朐衍王。这个燕西之地,他最忌惮的家伙。想不到这个老家伙也闲不住,已经掌握了燕西的兵权还嫌不够。 “呵呵,本王只是担心我那灼儿侄儿的安危,过来勤主罢了!”朐衍王脸上看不出真假,只是心里却在嘀咕。他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探到极西之地的动静,难道他们的领主只是把他们引了出来,自己却不进去? 他暗中摇了摇头,就凭他这些年的观察,这个侄儿绝对是一个有主意的主,而且绝对不会因为怕出事而不去九幽闯一闯。 “嘿嘿嘿,朐衍王,你这套放在那小子身上还好用,在咱们这批老朋友面前,就不要端着了,是不是啊,公孙楚?” 岐山王公孙楚摆弄着手上的罗盘,轻描淡写地扫了猑戎王和他手上的人皮一眼:“姜五熊,听说翟戎王出城迎接了咱们的领主,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联手了呢?” 蛇打七寸,当猑戎王听到翟戎王三个字时,眼神里透露出阴冷的光芒。 然而公孙楚并不在意,依旧是漫不经心地看着罗盘上的指针,安静地坐在车里。 “呵呵呵,”猑戎王也不示弱,“公孙楚,你就带着几个小子,怕是给九幽当调料都不够。” “送给九幽填肚子的人,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本王就忝着脸占个便宜!”公孙楚说完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公孙楚的话,相当于是把猑戎王和朐衍王都噎了,两人脸色微变之下,到底没有动作。他们的目标都是九幽,没必要在进去之前因为几句口舌作无谓的争斗。 路屠和巴图丽到的时候,三王已经停止了吵嘴。在看到义渠只来了两个小辈时,也只是瞟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路屠和巴图丽也不凑上去,在边上找了个地方驻扎下来。 九幽的入口处,人虽多,气氛却诡异地安静。大家都是各自忙着手头的伙计,虽然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那一份底气,但是到了这里之后,才感觉,似乎之前引以为傲的那份底气总是觉得还不够。 于是,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着可能出现的意外,和自己的准备。然后和对方交换着经验和心得。这个时候,能多一分准备,将来就多一个活命的机会。 就在这个安静却显得极其紧张的清晨,有一支二十人的小队已经整装从侧面的一个入口,悄悄进入了九幽沼泽。 骞绯月、千默和明秋五人,花灼带着牧芷晴,还有乔西、姬飞,已经刚刚伤愈一定要跟上来的允乙,带着十个护卫和诸多装备,选择提前一天进入了沼泽。今日离冬至日只有一天的时间,除了明天,今天的雾气应该是最稀薄的。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个厚厚的口罩,没有防毒面具,这个加了多层炭粒的口罩也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了。 他们刚一踏入九幽沼泽,就发现大家对于冬至日的期待有些高了。即使离冬至日只有一天,九幽沼泽的第一个致命的危机,毒瘴,却已经强得让他们差点陷入危机。 一般沼泽也会有瘴气,那是因为泥地常年潮湿,水汽蒸发聚集在空中,形成了高湿空气。这种空气里往往带着很多病菌,会让人感染生病。 但是九幽沼泽,因为常年的雾气笼罩,阳光直射不进来,沼泽地变成了富含有机质的“细菌汤”和蚊虫“育婴室”,加上这些洼地蒸腾出水蒸气,在树林顶上重新凝结为细小的水滴,形成雾团。和细菌、蚊虫混在一起,形成了像云雾一样的“瘴气”。 “大家小心,这些瘴气里混有不少毒物,一定不要接触到皮肤。”骞绯月看着弥漫在他们头顶的暗灰色“瘴气团”,神色凝重。 这沼泽里的瘴气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不仅有树叶腐蚀产生的甲烷等有毒气体,还有病菌和毒虫。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往里摸索了才半里地左右,他们就看到了红绿色的瘴气。当他们几乎是眯着眼睛穿过时,他们都能看到就在眼睛周围徘徊飞来飞去的红绿色小虫子。 若不是他们提前抹了好几层千默配的驱蚊虫的药,怕光是这弥漫着的各种瘴气就要了他们的命了。 “嘶……”当那些小虫子擦着自己的皮肤飞过时,一群人都不由打了个寒噤。头顶如影随形的瘴气让大家心里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等等!”千默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刚才有一瞬,他似乎都有种要逃离的冲动。 他这一喊,花灼也感觉到了问题:“有异常,好像有东西在干扰我们的心智。” 骞绯月听完眉头锁了起来。至少目前前进的这一段路来说,他们应该还没有被毒瘴侵袭到。她在脑海中搜索着前世看过的书,当她把雾气和心智相关词串联起来时,一个故事窜进了她的脑海。 故事大概是说在一个常年雾气笼罩的地方开山修路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跳入悬崖。没有原因,没有凶手。后来还是一个心理学家到现场住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常年笼罩的雾气会对人的心理造成阴暗影响,会激发出人潜意识里的抑郁因素,从而让人有寻死的念头。 如今看来,九幽沼泽的毒瘴,不仅会对身体造成侵害,还会对人的心神产生影响。 “这些毒瘴,会激发我们体内的阴暗意识。”骞绯月的提醒让大家警惕起来。 “把醒神药含在嘴里。”花灼一声令下,众人快速把花开准备的醒神药丸塞进口罩压在舌下。 醒神药可以帮助他们凝神静气,不受干扰。清凉的气息让众人脑袋一松,刚才那种压抑的气息也一扫而空。 “好了,小心点,继续!” 这才几里的距离,就已经让大家感觉到了九幽地狱的非同凡响,一行人也更加提高了警惕。他们知道,越往深处,怕是危险会更多。 第302章 吃人的沼泽 在入口处等待的人,还在猜测着沼泽里的情景。在沼泽里的人,却步履维艰。 骞绯月一行人已经在沼泽里摸索前行了近五十里,但是往九幽深处,也就是冷祤寒手札上的青石大殿只前进了二十里左右的支线距离。 到处遍布的洼地和泥潭,让他们不得不进行绕行。 “啊!”一个护卫的脚落在前一个人的脚印上,却不想刚才还能承受人的重量的地方,却突然开始下陷。 “别动!”前面的人眼疾手快,几乎在听到呼救的第一时间就把长绳抛出。 陷入泥浆的护卫也镇定下来,按照之前主子交代的没敢乱动一分。慢慢低下了身,向前趴在沼泽面上,然后抓住丢过来的绳子,让他们把自己拉上去。 “呼……”终于脱离泥浆,他的身上已经裹了厚厚一层泥巴。不得不赶紧换了外面的衣服,否则这一身厚浆会消耗他非常大的体力。 这里虽然到处都是泥潭洼地,但是肉眼可见的水却几乎没有。其实就算是有,他们也不敢用。就在刚才,他们经过一个小水潭的时候,原本还想取点水,还好千默制止地快。 “别碰!”千默从腰间的长竹筒里拎出一条小蚯蚓,丢进了水里。 “嘶——”一声轻响,那蚯蚓已经没有了踪迹。 “这水有极强的腐蚀性,别碰。”其他人看到这情形,头皮一阵发麻。这里,几乎处处都是陷阱,步步都是危机。 “真是可怕。”一行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这些未知的却时刻存在的危险就像悬在他们头顶的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莲姐,若是万一我陷入危险了,要是需要冒险就不要救我了。”路朝天突然说了一句,让众人心头的沉闷更深了深。 “别胡说!”冷清莲一巴掌拍了下路朝天的头,瞪了他一眼。 路朝天就嘿嘿笑笑,也不反驳。 不过他的话却也说进了很多人的心坎里。众人互望之间,眼神里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虽然明知这一趟可能是九死一生,但是依旧没有人退步,每一步都是那么坚定。 终于到了傍晚时分,他们找到了一个似乎还算安全的山坳坐了下来。他们围坐在一棵大树下,这棵树坐落在一个小高地上,是几乎一天下来他们找到的唯一的一个比较干燥的地方。 “吃点东西休息一晚,明天再走了。”错过这个地方,不知道下一次可以安稳坐下来的地方在哪里,众人也不着急赶路,养精蓄锐为好。 乔西和姬飞还有允乙则各自带人轮流守夜,尽管目前看上去还算安全,但是入了夜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 还好,有惊无险,他们在九幽的第一夜,算是平安度过了。当阳光透进浓雾将沼泽照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收拾了行装,吃饱了东西,他们又踏上了征程。 今天是冬至日,身处沼泽里的骞绯月他们已经感觉不到雾气散去的情况。因为他们已经深入沼泽两百多里了。 但是在入口处的人,看着太阳升起,却明显感觉到了雾气散去了很多。 “咚!”一声人皮鼓面敲击响起,“听令!出发!”猑戎王率先带着大部队开拔进军沼泽。浩浩荡荡的人群,让原本还有些渗人的薄雾,显得那么不堪一击。甚至只是人影的移动,就已经驱散了那些雾气。 朐衍王看着猑戎王的部队慢慢消失在雾气中,眼神不由暗了暗。时间已经不早了,他那侄儿竟然还没有出现。他,难道真的不打算进去? 但是这个想法,他心里是不信的。 “来人!”他招来自己的心腹,“你先带两千人跟着姜五熊,我等到午时再进去。记得留好信号!” “是!” 心腹手下带着人刚进去,公孙楚托着罗盘带着十二个护卫悠悠走了过来:“呵呵呵,朐衍王,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说着,这支看上去有些单薄的小队伍也消失在雾气中。 “公主,我们也走吧。”路屠和巴图丽对视一眼,带着人也走了进去。 转眼间,入口处只剩下了朐衍王和他的八千部下。在犹豫了一个时辰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带着人进去了:“出发!”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多力量是会大一些。就如首先进入沼泽的猑戎王,因为人多,他们直接都是带着长长的木板桥进去。既然已经知道是沼泽地,他们也想了很干脆的办法。没有路,就架一座桥出来。 “王您真是英明!”猑戎王的手下看着大部队有序地前进,凑上前夸了一句。只是他的笑还没完全笑开,就被前面传来的惊恐叫声僵在了脸上。 “啊——啊——” “救命——” “有毒虫!” 走在最前端的人突然哭喊着往回跑,跟在他们身后的是黑压压的一片云雾。仔细一看,竟然是一片黑色的虫子汇聚成的。 “啊,别过来,快跑啊!”有人跑得快,有人跑得慢。 跑得慢的那些人被虫子凝成黑色的雾气一卷,竟在刹那之间只剩下累累白骨。 “啊——啊啊啊!”有人看到这种情形,脚步都动不了了,尖叫着看着自己也被虫子席卷吞没。 猑戎王看到这种情形,冷哼一声:“废物!” 心腹立刻回神,一挥手,手下立刻有人上前一步,洒出一片药粉。 “轰——”顷刻间,那片云雾里的虫子无声地掉落下来,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地。 “呀呀——”虫子掉落的地方,人群四散开来,生怕被那些可怕的虫子沾染上一点。 “躲什么!继续走!”心腹大吼一声,那些惊魂未定的人终于是颤颤巍巍地又聚集在了一起。 这一次,他们再也不敢像刚才那也埋头横冲了。尤其是那几句森森白骨还在脚边躺着,就在几息之前,这几个都还是跟自己一样有血有肉活着的人啊。 “慢点,慢点,小心点……”走在最前面的人,不停互相打着气。手也就抓着身边人的衣服或是袖子,似乎这样能给他们找到一点点安全感。 “快点!你们这群废物!”心腹看着一下就降下来的速度,朝着前面的人大吼着催促。 “快点,快点……”领头的人虽然嘴巴里不停念叨着,但是脚下的速度却没有加快。他们时时刻刻看着头顶的薄雾,就怕刚才那样的虫雾又来一次。 只是当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头顶的时候,却忘记多去关注脚下一眼。 第303章 看不到希望 “啊——快拉我一把!”一个人的双脚陷进了泥里,然后身边人赶紧去拉,却同时被带了下去。一个牵着一个,连续掉下去了十几个人,后面的人才惊觉不能再拉了。赶紧缩回手往后退。 “后退后退!” “不要——救我,救命——咕咕咕……”喊着救命的人拼命在泥潭里挣扎着,使着劲想要爬上来。却在越用力时,下沉的越快。 “啊——救命,救——” 仅仅十几息的功夫,数十个人就在他们面前被眼前的泥潭吞没,只剩下最后冒上来的一两个泥泡。很快,泥泡也化作了平静,只剩下眼前一片看不出任何痕迹的泥潭。 “咕!”一声清晰的咽口水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就如刚才泥潭吞没人的声音,让人的心都跟着颤动了下。 “死……死了……”有人指着那个已经恢复平静的泥潭,指尖和声音都颤抖着。 “我,我,我不进去了,我要回去!”终于有人开始拔腿往后跑。 “站住!”猑戎王的护卫马刀一亮,那些想要逃跑的人被挡在了路上。 “想临阵脱逃?”猑戎王指尖把玩着手上的刀片,眼角流露出的邪恶目光让几个想退缩的人脸色一白。 “走!”心腹带着人把这些想要脱逃的人赶到最前面,“向前走还有活路,有机会成为强者。逃跑者,现在就送你们喂沼泽。” “娘的,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呸!”有人小声骂了一句,但是到底没敢再逃,硬着头皮往前走。这时,他们中才有人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进来。 赵二虽然没有站在最前面,但是也是被安排在了猑戎王自己的护卫队前面。这时,他的脑海突然就冒出了郭冬瓜当时望着他深深的一眼。他的心里暮地一沉,难道……真的是自己在寻死路? 只是事已至此,和其他人一样,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这时候恐怕也只有小部分还想着那虚幻的“秘宝”,绝大部分人想的都是保住性命。 猑戎王虽然不把这批江湖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不过他也知道后面还需要用到他们,所以他示意手下的护卫分出一部分到前面去开路。毕竟他们还是准备了不少东西。 猑戎王的部队冲在最前面,公孙楚最初还是跟在他们后面。只是当绕过了第一片虫雾后,公孙楚手上的罗盘转动了下,他就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路屠和巴图丽倒是还跟在后面。 “王,义渠的两个小辈跟在咱们后面呢,要不要……”心腹凑到姜五熊面前,脸上都是对巴图丽他们的不满。 “桀桀桀桀……算他们有眼光。”猑戎王对他们占自己的便宜也不在意,“他们也跟不了多久。” 姜五熊拿着地图这么久,对九幽沼泽也觊觎了这么久,这些年对于这里,他也不是一无所知。至少这些吃人的毒瘴,他很清楚,很快就会把人冲散。不仅是切断义渠那几个小辈和他们之间的路,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会被冲散。 他拉了一批江湖人士,就是为了节省一些自己的力量。而且,虽然他看不起大燕人,但是他也知道,大燕人手里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就像现在走在前面的那批人,终于感觉到了沼泽的危险,开始拿出看家本领来。领头的几个大燕人,正用竹筒在释放一种烟雾。烟雾正在驱散挡在前面的红红绿绿的毒虫。 “王您真是英明!”心腹见状,轻轻奉承了一句。 猑戎王扯起嘴角一笑,“下令,加速。” “是!” 跟在后面的路屠和巴图丽,感觉到了前面猑戎王的队伍突然加速。 “屠,我们还跟着吗?” 路屠摇摇头:“保持速度,小心点。” “戒备!” 路屠一声令下,数十个护卫队的人拿着驱蚊虫的药粉和纱网,还有过沼泽的木板上前探路。燕西八国对于九幽沼泽,一直都在研究探索,几百年下来,多少都是有些底蕴的。 最后隔了一个时辰后进来的朐衍王,几乎又是重头开始了。不过他和前领主姜围是结义兄弟,对九幽沼泽知道的就更多了。 “防护队,探路!” “是!” 驱虫、驱雾、探路,同时跟上,朐衍王的队伍也有惊无险地开始往前行进。 就在其他队伍正亦步亦趋地往九幽深处赶时,骞绯月一行已经又深入了十多里的直线距离。但是他们走过的路却已经超过了八十里。 “这样下去,恐怕我们的食物会不够。”明秋出声,心神高度紧张,对食物的消耗太大。加上他们不停在迂回前行,导致他们实际往深处没有走多远。而接下去还要走多久,他们一点底都没有。 “嗯,所以有机会我们需要就地取材,带着的食物要留着了。”骞绯月点头应到。 接下去的路,他们除了留心赶路,还多了份心思观察周围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只是除了瘴气和一些沼泽里的草丛,没有任何可以当做食物的东西。而偶尔浮在沼泽面上的鲜艳果子,他们连去试下有没有毒的心思都没有。 漫天的雾气,看不到尽头的前方,让一行人的心里多少生出一些迷茫。 “主子,我们的方向没问题吗?”路朝天转头问千默,他不是怀疑,但是这终日灰暗的天气,真的是让人有种看不到希望的感觉。 “我们是在往西走!” 花灼也点头:“传说,九幽的最深处,就是在最西面。” “有多远?” 花灼凝眉:“极西王庭留下的资料,似乎最深处,每次的距离都不一样。” “嗯?不一样?难道那个青石大殿的位置还在变?” 花灼点头:“是的。从先前两位走出来的大巫留下的资料上看,两个人遇到的青石大殿的位置就是不一样的。” 这还是花灼第一次说起他们不知道的事。 花灼也趁机跟他们说了一些他知道的东西:“据资料记载,九幽沼泽的这片毒瘴和沼泽地,大约绵延二百里。但是这些沼泽地却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们似乎是在缓缓地移动。所以我们要走多久才能穿越这二百里不得而知。 “若是我们走的是直线,那么也许很快就会穿过去。若是在绕着环线,可能要好久。” 第304章 等待 “所以,虽然我们早一天进来,但也有可能比别人要晚到达?” 花灼点点头:“是的。不过我们首先要保障的是安全,然后才能谈速度。” 众人点头,为了求快不顾性命,最后能不能到达青石大殿都未可知。 “诸位,这是一条很长的路,大家要耐得住寂寞!”花灼冷冽的声音响起,让大家的心神也微微一振。 “好!”一行人也不再去多考虑那些希望和未来,反正已经进来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活着到青石大殿,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再活着回去。 他们的心思定下来了,但是刚前进半天的其他人的心思,很多已经开始动摇了。 不仅是猑戎王的队伍,路屠和巴图丽手下,还有朐衍王手下,都开始有人在队列中念叨。 “还要走多久啊?永远是这样一副灰暗的天气,怕是走不出去了。” “完了,完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这里是不是就是地狱啊……” 几个领头的听着队列里的念叨,心绪也开始烦躁起来:“都给老子闭嘴,谁再多嘴就先送他去地狱。” 可是他们的警告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那些人更加骚乱不安起来。 “啊——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有人开始逃窜,可是还没跑几步,就跌落了泥潭被吞没。 也有人开始坐在地上哭嚎起来,不再走一步路。 路程才刚刚开始,队伍里就开始弥漫着压抑沉重的气氛。 朐衍王先一步发现了不对,他是沙场上历经百战的大将,一看手下的这种表现,就知道他们怕是被心里的恐惧所驱使了。 “来人,击鼓!”朐衍王一声令下,手下的鼓手就开始有节奏地擂起随身的战鼓,让队伍里的人不由精神一振。 义渠的人还好,因为只有一千人,巴图丽就让所有人前后依紧,然后一起唱起了草原的战歌,也是让他们驱散了不少心中的阴郁。 猑戎王此时也命人燃起了药草,带着提神作用的草药味弥漫在他的队伍里,也帮着他们抵挡着雾气的侵蚀。 而此时已经脱离大队伍的岐山王公孙楚,带着人,却如闲庭信步一般不疾不徐地穿越毒瘴和沼泽。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们的身上都挂着不少药囊,既驱散虫雾,又提神醒脑。 就在所有人往九幽深处进发的时候,一支六人鬼面队伍正策马快速穿过嘉州,然后进入了燕西之地。 只是当他们飞奔过二百里草原,趁着夜色要进入朐衍城的时候,却因城墙外的暗号停下了步伐。 “九幽?”红色鬼面下,一个沙哑不真实的声音响起,让人分不清他在想什么。 “查!” “是!”一个黑面转身离开,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又在天色亮起来前回到了队伍里,带来了具体的消息。 “进去了,三天!” 红面沉默了几息,下了命令:“飞鸽回京!” “是!” 夜色中鸽子飞起,带着消息往京城而来。 在鸽子起飞的时候,花灼派往京城的人已经在大巫闭关的山脉等了四天。他也照着约定的讯号呼叫了四天。可是当他看着满山的丛林、树木,和他差不多呼叫的鸟鸣,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大巫……恐怕已经闭关了。 当时花灼交代的时候,其实就知道未必能顺利通知到他。因为大巫告诉他的,便是自己会在京城闭关一年。 有花灼提前的招呼在,送信的人也没有办法,只能找了个山洞安顿下来,每天定时出来呼叫几次,但愿能等到大巫的回音。 可怜的手下不知道,他这一安顿,就差点成了半个野人。 当千默他们没有把希望放在冷祤寒身上,而是决定提前进入九幽沼泽之后,信能不能送到京城,京城那边又有什么回应,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休息下吧。”花灼看着大家的脸上已经流出疲态,下令在一个大石块边停下脚步。 “按照我们行进的速度,若是顺利,今天就能穿出这片沼泽。”三天了,虽然花灼没有说,大家也明白,他们怕是走了相对较远的环线,而不是直接穿过了沼泽。 不过总算快要走出去了。他们已经感觉到头顶的毒瘴似乎都淡了很多。有种再跨出去就会是新鲜空气的错觉。其实他们肉眼看见的远方,还是灰蒙蒙一片。 乔西和姬飞开始拿东西出来,准备先吃点干粮在上路。却被千默突然握住了手腕。 “别动!” 大家突然就警觉起来,“怎么了?” 众人立刻从原地站起来,手上的武器几乎就没有放松过,一脸紧绷地注视着周围。 “嘘!”千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全神贯注感知刚才一闪而过的危机。 允乙和乔西也开始悄悄运转内劲查探着四周。 半柱香过去了,周围依旧是静谧地可怕,除了他们的呼吸声,好像没有别的任何声音。 几个人向千默投去疑惑的目光,他的脸上还带着紧张,但是看他有些微皱的眉头,似乎也没有发现。 千默伸手示意大家不要动,和乔西对视一眼后,两人慢慢地往人群外围移动了一分。手上拿着的,是他们装着肉干的袋子。 一、二—— 千默举起手,就在他的手指伸出三的瞬间,乔西手腕一动,一块肉干从袋中飞出,飞向他们的反方向。 “咻——” 突然一个东西从前方的地面上跃起,速度极快地越过半空,然后那块肉就从半空中被拖到了地面上。 在他们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时,那块肉已经陷入前方的地面不见了踪影,甚至连一丝气味都没有留下。 “嘶——”众人心里一惊,是什么? 只是他们面面相觑下,却没有人看清那个飞快抢走肉的是什么。 千默转头看向花灼,他刚才没敢动刀,因为还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东西,怕是冒然动手会带来危机。 花灼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微一沉吟。若是他们一直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也是危机。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不走了,也不能不吃东西。 “戒备!”花灼挥了个手势,允乙他们不着痕迹地把药粉、丝网都捏在了手里。 千默见状和乔西点点头,再来! 第305章 虫灾 “咻”肉抛出,同时跟上的还有药粉和丝网。 “叮!”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丝网的一头有一个小凸起正飞速要脱离,被允乙他们一用劲,带到了他们身边。 “小心!”千默一声轻喝,路朝天刀背已经砍下,“嘭!” 就如刀背砍在石头上的闷响,丝网里头的东西没有再动,留下一个灰色的影子。 等了一会,那个影子没有一点动静了,允乙和乔西才慢慢走上前。 “小心点,这东西速度太快。” 两人确实很小心,哪怕地上的东西已经没动静了,他们还是保持着防守的姿势。边上的姬飞也带着人防备着。 允乙伸长马刀挑开了丝网,众人把目光移了过去。乍一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他们只看到了躺在那里的肉干。直到再定睛一看时,他们才发现了那个和泥土几乎是一模一样颜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当确定这东西是一动不动之后,其他人才围了上来。 丝网里躺着的是只有手指长短的类似虫子的东西,被路朝天拍扁的背上似乎是一节一节硬质的壳。当允乙用刀去拨动的时候,就像是在拨动石片一样。 “这壳也太硬了!”路朝天呸了一声,他刚才刀背敲下去的时候,都感觉到了刀背上传来的反震。“就这么几片壳,竟然没碎!” 允乙把地上的虫子翻过来,“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牧芷晴和冷清莲都不由一阵哆嗦,“啊!” 那个虫子的肚皮处,虽然已经被拍扁了,却还是很清楚地看到,它似乎没有头,只有肚皮处一张几乎和它身体一样长短的嘴巴。 那张嘴巴也是土石一样的灰色,但是嘴巴四周却有着无数细密的尖锐的锯齿,就像它的牙齿一样。似乎它还没有死透,那些锯齿还在一点点蠕动着。 “嘶——”饶是几个大男人,也被这只虫子的肚皮恶心到了。 “哎,主子!”路朝天看到千默要伸手过去,赶紧拉住他,“小心啊!” 千默点点头,示意他放手。他自己则拿出一根长针慢慢地探向那肚皮处。 骞绯月在一边又是发麻,又是紧张,“小心点,它可能还活着。” “嗯,是还活着!” 他的话,让几个女孩子又是齐齐一抖。让一边的允乙他们又握紧了刀。 银针一点点靠近那个虫子,在快碰到它的背脊时,千默却微微一转,将银针刺入了那硬壳的下方。 “啪!”非常细小的声音想起,一对几乎透明的小翅膀从硬壳下被拨了出来。 “它会飞!” 千默用两根银针捏着它的翅膀折动了下,很坚韧却很轻盈。 “怪不得速度这么快。” 千默的动作还没停止,他又把银针刺向了肚皮处。 “咦——”明秋见到这个动作,嘴巴都裂了开来,“啊——” 无视了明秋夸张的表情,千默用银针轻轻拨动着那些锯齿。 “咔咔咔——”银针在锯齿上摩擦发出清晰的声音。 “嘶……”又是一阵抽气声响起,这些小锯齿竟然这样坚固。 千默收回银针,后退了一步,眼神看向了离那个虫子不远的肉干。 “允乙,乔西!”花灼明白了他的意思,朝着两人示意。 “嗯!” “主子你们站远点。”乔西咬咬牙,千默的意思,这虫子还活着。他们得弄清楚这虫子的威胁,才好研究到底怎么避开它。至于杀死它,他还是摇摇头。有着这么快的速度和如此坚硬的壳,若是硬碰硬,他们未必能讨得好处。 其他人往后退了退,还有几个人在张起了另一张网,这东西速度太快,他们几乎只能靠这样的方式才能阻挡它。 允乙看准备就绪了,刀尖微挑,那块肉干正好落到了被翻转的肚皮处。 “嗤嗤——”肚皮上的圆口蠕动起来,那些锯齿就像是一圈锋利的刀刃,把那块肉干在转眼之间就切割成了细小的肉末。 只是这只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吞”下一小块肉干后,终于是一动不动了。 安静,接下去的几息,连呼吸声几乎都停止了。 直到感觉到了胸口的气闷,才有人喘了第一口气。 “这些锯齿要是割在人的身上……” 众人脑海中冒出一个血肉满天飞的画面,齐齐打了个哆嗦。 “这虫子和这地面的颜色也太像了。”清莲的一声感叹,正是说到了大家最担心的地方。 几个人站起来,看着不远处那一片这样灰色的地面。一眼望去,犹如一片平地的地方,不知道潜伏着多少这样的虫子。 “领主,我们接下去要怎么办?”前路不明,不敢硬闯。若是原地待着却连吃的都不敢拿出来。 “要不绕路过去?” “绕路,也不知道能不能绕过去……”花灼摇头,在凝神了片刻后,他的脸上露出坚定,“姬飞,探!” “是!” 姬飞带着四个手下往前一站,四个人在他和花灼他们之间张起大网。姬飞则是凝神聚气,双手在身侧缓缓伸起。 “呵!”姬飞轻喝一声,双手手臂在空中一挥,十指一发力。数百枚细针从他的袖口、指尖发出。 “嗯?”这还是千默他们第一次看到姬飞出手,这一出手,瞬间飞出的细针,密密麻麻,几乎每一根都是破空而去,带着极快的速度和力道飞向地面。 花灼看着这一手也微微点头。他的四个心腹统领都有自己的一手绝活,姬飞的绝活便是这“千羽手”。他巅峰的时候,双手可以同时发出千枚银针,让人防不胜防。 几乎是银针出手的同时,姬飞已经脚尖点地,飞上了丝网。当他身体刚过丝网时,前方的地面传来了连续不断的“叮叮叮”声。 “嘶……” 允乙他们和姬飞从小一起长大,最清楚不过他手上每根银针的攻击力。但是当他们看到那些银针擦着地面飞过,绝大部分都是在那表面打了滑飞出去后,全身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 百枚银针,只有数十枚钉入了前面的泥土。而那些打滑的银针飞走后,那些地面上开始响起了“咔咔咔”的硬壳摩擦声。 那密集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带起了一阵阵的心颤。 然而,下一刻,让他们全身都发麻的一幕出现……前方整一片地面开始颤抖起来,然后就听到密密麻麻的“咔咔咔咔”声,还有细密的“咯吱咯吱”声,那……好像是锯齿磨动的声音。 第306章 侵袭 “这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起,众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股无力。 “守!”允乙大喝一声,十个护卫瞬间里层外层拉起了密不透风的两层防护网。 “嗡——”一阵轰响,防护网内的人一阵颤栗,第一层网就听到了“叮叮叮叮”地连续撞击声。 “顶住!”允乙和乔西带着护卫夹在两层网中间,把那些虫子拦在外层。只是虫子的速度太快,冲击力太强,他们的防护网已经开始被四面八方的力量在夹击。 若不是这些丝网是用了极强韧的金缕丝特制,怕是这会早就被击穿了。饶是这样,他们的耳边也响彻这“嘶嘶嘶”的摩擦声,那是那些虫子在吃他们的丝网。 “啊——”手上传来一圈圈蠕动的感觉,让护卫的掌心阵阵发麻。 “允乙,这样下去不行!” 乔西和姬飞帮着护卫用内力顶着丝网防护罩,可是那些虫子似乎被刺激到了,不停地在冲上来。他们要想办法突围。 “乔西,漏一条缝!”允乙一咬牙,和几个护卫移到了两个防护罩的中间。 “一,二,起!” “嗡!”才刚露出一丝,就有十几只虫子从缝里挤了进来。 “合!”虫子一进来,拉着网罩的人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攻击,赶紧把丝网拉上。 “放!”几乎是看到缝隙露出的同时,两个护卫放出了驱虫的药粉,另外两个挥起短匕开始攻击。 “叮叮叮——噗!”匕首和虫壳相撞,剑气四散开,勉强切入了虫腹或是虫壳的连接处。 “啪啪啪!”几招之后,虫子全都从空中掉落,散落在地上。 允乙几人看着地上的虫子尸体,神情凝重。 “怎么样?”花灼从里面的防护网出来,看着地上的虫尸皱眉。 “主子,”允乙看到他们出来,有些担忧,“不好突围,数量太多。属下建议兵分两路。我带几个人带着肉干把虫子引开,主子你带着人往反方向走。这些药粉可以让虫子的反应稍微慢一些,可以尝试集中捕杀。” 允乙的话让几个人眼神一黯,他说到轻松,带着肉干作为诱饵的人,还能不能回来?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一样雪亮。 “头儿,我们去!”两个护卫见状,主动站了出来。眼神里完全没有一丝犹豫。 “千月,开叔的毒粉有没有用?”花灼没有同意。 骞绯月此刻从地上站起来,在他们商量的时候,她已经试过了:“少量有用!” 大家看着防护网上密密麻麻在往里冲的虫子,怕是没有上万也有几千,那一点毒粉,怕是不够用。 “十六,十八,准备!”允乙沉声喝道,领主替他们这群手下考虑,他们不能拿领主的性命开玩笑。 “是!”两个护卫带好防护罩,手上握着两袋肉干,朝着花灼就是一拜,“领主保重!” “等等!” 骞绯月站了起来,她望了一眼千默,抿唇说道,“我有办法。” “千月?” “可以试试用火攻!” “千月姑娘,我们没有可以烧的东西!”乔西提醒她,火攻他们也曾想过,但是现在他们在防护网下,根本没有助燃的东西。 “用这个!”千默把身上背着的一个匣子拿下来,递给允乙。“和肉干一起抛出去,二里远,不能多。” “这里面是什么?”允乙不是不相信千默,但是他们不能让花灼有闪失,所以务必要清楚他们的计划。 “可以燃烧的东西。”盒子里装的其实是黑火药,他们带在身上的也不多。刚才骞绯月的那一眼,千默知道她想到了小火。但是他们才进入三天,就遇到这样的危机。后面会遇到什么还不知道,他得为她留下保命的手段。 “这个东西自己会爆炸,”骞绯月知道千默的意思,“用肉干把虫子引走二里地,我们趁着这一段时间快速撤离。若是火能把这些虫子烧死最好,要是不能……只能再想办法了。” “领主?”允乙听完,觉得可行。虽然只有二里地,但是他们若是全速奔跑的话,二里地也可以给他们争取一些时间了。 “就是怕……”牧芷晴的脸色有些担忧,“盒子没有虫子快。” 这样的话,可能还没飞出二里地,盒子和肉干都被吃掉了。 “所以,我们要快,片刻不迟疑地往前。”骞绯月把毒粉递给允乙,“把毒粉一起撒出去,能拖延一息是一息。” “好!”允乙也不再有意见,他吩咐几个手下顾好冷清莲和两个女孩子,自己站在了防护罩下。 “允乙,小心!” “嗯!” “准备!”花灼一声令下,护卫队一半人已经做好收网的准备,乔西和姬飞则带着人随时准备进攻,给允乙争取一点时间。 “一、二、开!” “哗——”得一声网拉开,“嗡——”震耳欲聋的嗡嗡声和铺天盖地的灰色虫子像一片掉下来的天空一样向着他们压过来。 “走!”允乙大喝一声,手上毒粉撒出,头顶的一片虫子“啪啪啪”纷纷掉落下来,露出一个小小的空间。 乔西和姬飞趁着这个空档带着人升上半空跟虫子乱斗在一起。 “走!” 花灼和千默带着人跳出虫子的包围圈,开始往西奔走。 与此同时,允乙手上用力,两袋肉干和千默的盒子捆在一起被一个大力甩向了东面。 “嗡——”就像是一个信号,盒子飞出的瞬间,身边的虫子就像一条灰色潮水本着盒子就冲过去。 “撤!”允乙借着大力的反冲开始往西走,乔西和姬飞也运气跟上。 千默奔跑中回头看着飞速远离的盒子,才刚飞出半里左右,潮水般的虫子就已经涌到了那盒子周围,下一刻就要把它们全部吞掉。 “月儿!”他大喊一声。 快速奔跑中的骞绯月接收到讯息,意识里一个念头传给附着在盒子上的小火:“爆!” “轰!” 一声剧烈的轰响传来,带着灼人的热气,连带着地面都震颤起来。 “别回头,跑!”千默看着大家都这猛烈的动静吓了一跳,赶紧催促大家别停。回头望了一眼的他,脸色凝重。 第307章 奔命 黑火药爆炸,坚硬如那些恶心的虫子,也被炸得支离破碎。 奔跑中的允乙他们都是心神一震,转头看着骞绯月和千默的眼神都冒着神采。 然而花灼在看到千默的侧脸时,眉头却也跟着皱了起来。 “怎么?不行?”花灼一边跑一边问千默。 千默抿唇,黑火药的效果确实很好。但是他刚才转头的时候也看到了,虽然这样大范围的爆炸让虫子死了不少,但是还是有不少虫子在地上蠕动着。而且,他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嗡嗡”声,虫子……还有。 “不够!”千默一咬牙,把肩头的另一个盒子也摘了下来,“月儿!” “收到!”骞绯月脚下不停,意识里跟已经闪身回来的小火下达命令。 “肉干!” 姬飞把自己身上的两袋抛给千默,千默把他们和盒子绑在一起,丢在地上。 这次,当他们结结实实跑出了二里地后,骞绯月才把那盒黑火药引爆。 “轰隆隆——”震天动地的声响传来,给他们又一次争取了不少时间。乔西和允乙带着人快速在前面探着路,只要能落脚的地方,他们一路撒着黄沙。 后面跟着的人也顾不得许多,跟着前面的人跑过跑过的地方飞快撤离。哪怕偶尔有一脚陷下去了,也被一边看着的护卫飞快地扯出来,带着跑。 就这样,他们终于是离那些“嗡嗡”声越来越远。 “别停下,坚持住!”千默和姬飞断后,却也不停在催促和鼓劲。暂时还不能停下,稍一停留,也许就会被虫子淹没。 就在他们狂奔在九幽沼泽的时候,在他们的前方几十里地的一个山坳里,猑戎王正带着人原地休息。经过了两天的跋涉,他们竟是率先一步走出了毒雾沼泽。 不过看山坳里坐着的队伍来看,他们的情形也算不上多好。尤其是那些江湖人士,很多人的身上都是挂着泥浆,正在用手一块一块掰下来。那些护卫队的人也少了不少,不过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手上正拿着干粮和水在迅速吃着。 “王,那边有人!”这时,正在警戒的人跑过来复命,“东面有一支二十人的队伍在快速靠近。” “再探!” “王,”不一会护卫又回来了,“好像,好像是领主!” “嗯?”正在喝着热茶的猑戎王眼神一眯,“桀桀桀桀,竟然是我们的领主大人?”他的脸上扯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姜子成啊姜子成,亏你还在等你的好侄儿,他可是早就把你丢在外面了啊。” “来人!摆驾!”猑戎王把茶杯一丢,从椅子上直起身,“领主大人来了,咱们怎么能不好好迎接下呢!” “是!”心腹手下精神一振,下面的人可是说,对方只有二十人。“王,你看……”心思转念间,那些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哟,咱们的领主大人,好像有些着急啊!”猑戎王看着前面不停在跑着的人,男人牵着女人,少得可怜的护卫护着,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之前被毒雾和沼泽吞了自己近二百多个人的郁气也一扫而空。 “王,您看,咱们……是不是要前去勤一勤王啊?”心腹凑近猑戎王,眼神里的猥琐让猑戎王得意地笑出了声。 “桀桀桀桀……抢了姜子成那小老儿的活计,总有些不厚道吧?” “朐衍王应该感激王上您呢!” “桀桀桀桀……”猑戎王和心腹谈笑间,花灼他们已经快跑到了山坳口。 “领主,是姜五熊!”允乙在前面,也发现了猑戎王和他的人,“四千多人。” “不管他们,冲过去!”花灼厉声,姜五熊,希望你能聪明点才好。 千默和骞绯月听到两人的对话,眼神微微眯起。姜五熊,那个害了周东的人。想不到,这么快,他们就见面了。 “别冲动!”花灼感觉到了两个人释放的危险气息,不由喊道。 “那就先讨点利息!”骞绯月磨磨牙,千默了然地牵起了一个嘴角。 说话间,他们已经冲上了山坳,和猑戎王对了个正着。 “猑戎姜五熊见过——”猑戎王站在他的座撵上,朝着花灼高声喊道。 只是花灼还不待他讲完,脚下步伐不停,抬起没有牵着牧芷晴的手笑说道,“猑戎王,此地不宜久留,下次再聚啊!” “请你喝酒!”一声大喝传来,一个皮囊从空中朝着猑戎王快速飞来。 “小心!”心腹飞起去接,却在拿到皮囊时用力过头,把皮囊直接捏爆了。 “嘭!”皮囊炸裂开来,酒水撒了他和猑戎王半身。 “你!” “王上恕罪,王上恕罪!属下,只是……”心腹有些不知所措,他刚才明明没有用力,怎么,皮囊就这么爆了。 “王上,一定,一定是领主的人!他丢过来的时候就在皮囊里加了内劲” “废物!”猑戎王闻着身上的酒味,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花灼!”他狠狠地看着已经狼狈跑开的花灼他们,心里已经暗暗发誓,只要下次有机会,他已经让他永远地留在九幽沼泽。 他是发过誓,不会背叛他。但是若是他自己命不好,就怨不得人了。 就在猑戎王在心里诅咒着花灼的时候,人群里有一个人正在锁眉沉思。 “刚才经过的人……”赵二刚才虽然只看到一眼,对方跑得很快,一闪而过。但是,那几个人他一定见过。等等,酒……“给马喝的!”他的脑海冒出了一句话,是他们!是嘉州客栈的那几个人。 赵二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郭冬瓜,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的恐慌从他的心底冒出来。 他看了看那些人跑远的方向,他们脸上的凝重之色在他脑海越来越清晰。他不由转头看了一眼他们来得方向,一个激灵下,拔起腿就跑! 他没有喊没有叫,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丢下手上的干粮就冲出了人群,朝着花灼他们的方向跑去。 “抓住他!”在停顿了几息后,护卫队的人才反应过来有人逃跑。猑戎王手下一个统领伸手往后背一抽,左手弓弦张紧,箭矢已经对准了跑开的赵二后心。 “愚蠢!”统领斜斜扯起嘴角,手指正要放松,却在下一刻猛地调转了箭头。他感觉到了一股致命的危机正朝着自己这边袭来。 第308章 真是作孽 “嘣!”箭弦轻响,箭矢直飞出去,在空中快速有力地飞行了一里地后,直直插进了一个小小的布满锯齿的口中。 “嗯?”猑戎王的统领每次出手,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箭是不是命中了。这次他不例外,他的箭矢一定是击中了目标。可是他心头的危机感却越来越强。 他这时才想到刚才花灼的话和他们脸上紧绷的急色,他突然深深觉得,刚才领主他们是真的着急在逃跑,而不是因为避忌他们人多。 “王,我们必须马上撤离!”他冲着正被好几个人服侍着换衣服的猑戎王喊道。 “嗯?”猑戎王透过侍卫的七手八脚看着一脸郑重的护卫统领。 “王,来不及了!”这时,统领的视线里已经出现了一些黑压压的东西。他顾不得许多,直接下令护卫队开拔,“守护,撤退!快!” 一声令下,护卫队从原地快速站起,在猑戎王周围形成了包围圈。而那些江湖人士却还有些懒散,虽然脸上已经带着紧张,但是比那些训练有素的护卫队还是差了一丝对命令的执行力。 然而就是这样一丝,就让他们几乎葬送了所有性命。 “啊——那是什么!”第一声惊呼声响起的时候,护卫队已经拦起了防护网。然而只是普通的韧丝织就的防护网,只拦住了那些虫子一息都不到。 “撕拉——”防护网被扯破的瞬间,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了害怕。 “啊——啊——我的肉,它们在咬我啊——啊——”铺天盖地的虫子伴随着“嗡嗡”的翅膀震颤,朝着手里拿着干粮的人蜂拥过去。 “啊——救命啊!”当一只虫子无意中扯下了一个人的血肉时,血腥味和肉味让其他的虫子都疯狂起来。 “啊啊啊啊啊!”上百只虫子一下涌向了一个人,就像给那个人穿了一件灰色的衣服一样,把他紧紧包裹了起来,连眼睛都没有放过。 “撤!”统领才不管那些被咬的人,下令让两支小队殿后阻断,自己带着人护着猑戎王飞快地往西撤离。 “啊——”惨叫声连连响起,灰色的衣服滑落,留下了一具只剩下地上一滩血的骨架。 “什么东西啊,啊——救命!啊!”一件又一件虫子围成的衣服穿到人的身上。当衣服脱下,剩下的只有空空的眼洞,还藏着他们活着的时候的恐惧。 “烧!”两支护卫队趁着那些江湖人士逃窜和被吞噬的时候,终于快速堆起了一堆柴火,然后点燃了火墙。 “放我们过去——”有人开始往火墙里冲,身上的虫子被烤焦,连着自己的肉,也被烧熟,倒在了火墙中。 “嘶嘶嘶——”密密麻麻的锯齿转动的声音,生肉、熟肉,都被无数虫子瓜分吞下。 “啊——”那些乱窜的人再快也比不上那虫子的速度。当成千上万的虫子死在火里后,有虫子开始往上飞,往边上绕,追着跑远的人飞来。 最先被追上的就是殿后的两支护卫队,虫子因为两次的爆炸、一次的火烧已经少了很多,但是对于只有两百人的护卫队来说,还是噩梦。 “嗡——”一群虫子冲向了一个人,在眨眼之间把他围得一丝缝隙都没有。然后便是让人肉皮炸裂的“嘶嘶”声,伴着那人惊恐痛苦地嘶吼,那些肉就像进入了绞肉机一样,被一寸寸绞碎吞下。 “啊——”尖叫声还没落下,虫子已经“吃”光了一具身体,开始转向另一具。 队形再也不能保持,护卫队也开始四散开来。 “废物,快给本王想办法!”猑戎王坐在座撵上,在被手下抬着飞奔的时候转头看着后面恐怖的场景,开始歇斯底里地喊叫,“快放火,再放火!” 侍卫统领见状,也是瞳孔一缩:“三、四纵队,堆火墙!” 他抬手一挥,二百个人又分了出去,开始快速堆起柴火。火墙燃起速度很快,又给他们争取了一点时间。 “再放!放火!放火!”猑戎王再也没了平日的悠闲,扯着奸细的嗓子在座撵上不停上蹿下跳喊着,“烧,烧死它们,快烧死它们!” “五六纵队,火墙!” “七八纵队,火墙!” 侍卫统领每挥一次手,就有二百侍卫分出去面对那些硬甲虫。 “嗡——” “嗡嗡……啪!” 终于,最后一只虫子也倒在了烈火中。 “王,王……都死了!”侍卫统领的双目已经通红,那些护卫说是王的人,但都是他一手训练起来的。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些地上滚着的痛呼着的残缺不全的手下,又或是朝着自己的方向倒下的累累白骨,还有那些翻滚在烈火中惨叫着的人,他的胸口有一种冲天的憋闷想要大喊出来。 “啊——啊……” “救——命——” “统领……” 有人没有死,还在挣扎着想要活下去,朝着他一步一步爬过来。 “来……” “还愣着干什么,继续跑,快跑!”猑戎王挥手抽了心腹一下,“万一那些虫子又来了怎么办?快跑!” “统……统领,”心腹看着侍卫统领颤抖的身子,讲话都有些颤栗。 猑戎王气呼呼地看着手下的统领没有动作,手上的人皮差点就朝着他丢过去。但在瞥见那些护卫和江湖人的惨状时,他的余光微微发寒。 “花灼!你竟敢这样抛弃你的子民,我姜五熊,誓要为这些无辜死去的臣民向你讨个说法!” 猑戎王话音落下,不少护卫都红了眼。侍卫统领更是握紧了身侧的双拳,“我们走!” 一声令下,不少人被丢在了原地,任由他们哀号打滚。 “真是作孽啊……”一声轻叹响起,一群人出现在了这片已经被遗弃的坟场。 “王,我们要救他们吗?”黑衣人看着周围不少人还是活着的,抬头问中间那个淡定的男子。 “救?我们就十三双手,能带几个人呢?”公孙楚低眸掩去眼中的冷光,“该救的人不救,我们又何苦瞎操心?” “是!” 一行人就这样,慢慢穿过了人群,消失在了原地。 半天后,这里已经没有几个活口,只剩下几个人还在无望地呻吟。 等到夜色渐黑,那些还活着的人已经几乎放弃了希望,却在此时,他们的眼神中出现了新的“人”,在朝着他们一步一步慢慢走来。 第309章 活尸 “呼——呼——”一行人跑到心头的危机终于散去,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花灼一手扶着牧芷晴,微微给她渡着内力帮她平息,眼神却望着他们来时的路,晦暗不明。 “阿灼!”牧芷晴感觉到身边人萦绕的淡淡忧伤,抬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花灼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不用猜,他也知道,猑戎王手下几千人,这次能躲过的怕是没多少。他这时反倒是希望他的准备能充分一些,活着的能多一些。他自认从不是悲天悯人的人,但那么多虫子……是要吞下多少血肉? “救——命——”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个踉跄的身影朝着他们冲来。 允乙和乔西下意识往前一站,当看清来人的时候,几个人的眼神各异。 “站住!”一个护卫挡住了赵二的脚步,不让他靠近领主。 “救——命!”赵二终于看到了他们,腿一软,靠着路边就瘫坐下来。 “嗯!”花灼示意下,护卫拿了半皮囊的水给他。赵二感激地点点头,拿起皮囊连续灌了三大口,才慢慢缓过劲来。 “几位英雄,求求你们带上我吧!”赵二刚喘口气就朝着花灼他们跪下来,“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只求跟着你们一起走。我只想活着出去——唔——”他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好不可怜,“我只想活着,我不该进来……呜呜呜……” “你叫什么名字?” “额……”赵二一个大汉,鼻涕眼泪地抬起头看着花灼,这样子实在有些让人看不下去,“赵……赵二!” “嗯,我问你,猑戎王那边怎么样?” 赵二摇着头:“我不知道,没敢看,只知道逃命了。” 花灼眼神黯了黯:“起来吧,走吧。”他没有回头再去看看那些人,拉着牧芷晴,带着人继续往西慢慢走。 半个时辰后,当他们穿过一片灌木丛后,头顶的雾气突然就稀薄了很多。 “我们……是走出来了?”路朝天看着头顶明显亮堂了许多的天空,虽然天色渐暗,但是他们竟是能看到那轮有些模糊的太阳了。 “出来了……” 众人看着身后肉眼可见的浓雾,与他们头上的天空,似乎是阴阳两个世界一样。 “别大意,后面只会越来越危险。”花灼的眼中没有任何轻松,反倒是越来越凝重。 “英雄——”赵二跟在边上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有没有办法,可以出去?我……我想出去。” 花灼转头看着他,直到看到他眼神都有些躲闪了,才转开了头:“有些事,走出第一步时,就没有了退路。” 又往西走了小半个时辰,当天色暗下来,他们找了个高地坐下来。今天连续的危急奔波,一行人身心俱疲。 “月儿,靠着睡会吧。”千默把骞绯月按在自己肩头,环着她让她眯会。 “嗯!”骞绯月眼睛闭上,意识却没有休息。她一直在回想今天见到的虫子,脑海中泛起疑惑。九幽沼泽,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仅是那些毒瘴,还有这样恐怖的虫子,还有寒冻九幽这样的奇毒。 他们还会遇到什么东西? 昏昏沉沉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个人站了起来。是赵二? “这位兄弟,你从哪里来?” 骞绯月微微坐起了身,她眼神转动了下,看到其他人虽然还坐着,但是已经保持着紧绷的状态。而赵二,则站在他们所在的高地下方一点的地方,对着黑暗处一个隐约的人影说话。 “有情况!”千默还保持着环着她的姿势,在她耳边用气息说道。 骞绯月一个激灵就醒了,只是身子还不敢乱动。她的眼睛眯起,看着赵二又朝着那个黑影走了一步:“你没事吧?” 暗中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你?”赵二正要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突然,黑影中的人猛地抬起了头:“哈——” “啊——” 赵二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黑夜,伴随着一道寒光,一只手臂被砍了下来。 “啊——啊——啊——”赵二跌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地撑着地面往后爬,而他刚要去拍的人,却睁着通红的眼睛、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他扑来。 明明一条手臂已经被边上的允乙砍了下来,可是那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之色,抬着一条半手臂还在朝着赵二走来。 “啊——啊——”赵二终于是站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山坡上跑。 骞绯月他们看到这一幕,脸色也是青地可怕。 那个人穿着普通的素色劲装,只是身上多处都是血肉模糊的痕迹。看着那些痕迹,他们想到了那些铁甲虫。 若是不去看他的脸和断臂,他就是一个活人。然而,他的眼睛,却不似正常人一样带着光泽,而是木讷地看着赵二,没有任何别的波动。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手臂,那条刚刚被允乙砍下的断臂,竟然没有一滴鲜血留下。甚至已经掉在地上了,却还在用手指往赵二的方向爬来。 “啊——在动,那那那那——”赵二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脚竟然被一只断臂抓住了,他颤抖着大喊踢腿,要把那只手甩掉。 可是,那只手就这样抓住了他的脚,没连在身上,就一条断臂,五根手指,抓住了他。 “啊——救命,救命!” 那张铁青的毫无血色的脸已经快要凑近赵二,那张露出白牙的大口,就要咬到他的脖子。 “噗!”马刀挥起下落,铁青的人头从高地上滚了下去。 “啊——啊——” 然而,那只手却还抓着他的脚,那个躯干也依旧朝着他扑过去。 眼看着就要扑到赵二身上了,允乙飞起一脚,把那具躯干踢飞了出去。 “啊!”赵二这时也是咬着牙伸手掰掉了那只断臂,胡乱丢了出去,“啊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若说下午的虫子,赵二有幸躲过没有看到那惨状,那这次与这具活尸的近距离接触,几乎就要把他所有的理智和坚强打垮。 他看到那只被他丢得并不太远的手臂又在朝他爬来,那具被踢远了的躯干也在地上匍匐着又要爬回来,终于是抵不住心头的害怕,痛哭起来…… 第310章 脚步不停,生命不息 “想引来更多的活尸,你就哭得再大声点!”允乙冷冷说了一句,让赵二一个激灵颤抖起来,却也硬生生咬住了嘴唇不敢再哭。 骞绯月他们此时已经站了起来,看着正在往山坡上爬着的尸体,心神幽暗。 那个人,似乎才死了不久,身上还能看到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然而,他的身体里已经完全没有了血液。 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主子,怎么办?”允乙的脸色凝重,刚才那句尸体虽然一直动,但是没有什么攻击性。可是,万一,下一具来的是会攻击的……而且,他们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作怪。 “有可能是虫子。”千默凝眉,远远地拿长刀拨动了下地上还在动的断臂,指着筋脉出白色的点点,“这个,在指挥着他的筋脉。” “啊——”路朝天脸色一白,他真是怕极了这种虫子一样的东西。 “用驱虫粉?” 千默摇头:“太多,不够。” “允乙,用火试下。” 允乙拿出火折子,很快点燃了柴火,然后把那条断臂围了起来。 “小心!”突然,千默大喝一声,转过身一下把骞绯月抱住,用后背把她保护起来。护卫一把甩出了丝网拦在众人面前。 “小火!”骞绯月意识里同时一喊,一道火墙突然窜起,挡在了丝网前面。 “啪啪啪啪——”连续的爆裂声响起,伴随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断臂里白色的虫子在柴火靠近的时候突然全部飞了出来,然后冲向了几人。 还好骞绯月的火墙升起得及时,那些虫子都被小火烧死在了丝网前面。 火墙隐下,众人看着地上的白灰,头皮发麻。 “千默……”花灼几人感激地看着千默,他们以为是他放的火药燃起的火,若不是刚才他急中生智,现在,他们怕是也成了那样的尸体。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虫子竟然会朝着活人侵袭。 花灼突然想到刚才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脑海中闪过猑戎王手下的几千人。若是那些人,被虫子希冀了…… “不行,我们要快走!” 众人一下明白了他的担忧,迅速收拾了行装开始连夜奔袭。然而才刚下山坡,就遇到了带着零散的队伍刚走出沼泽的猑戎王。 “花——灼!” 猑戎王借着火把看到了前方的一行人,咬牙切齿地喊出声。 “嗯?”花灼也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到他们。他们下意识地朝人群中看去,发现队伍少了一小半多的人,还有些人身上带着伤。 “糟糕!”花灼瞳孔一缩,“允乙!” “是!” 允乙脚下一点,一下飞身到猑戎王的侍卫统领姜闽槐面前,“闽统领,借一步说话!” 闽槐的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气,但是没有王的命令,他不好朝领主动手。如今允乙送上门来,他若是浪费这个机会,就对不起自己手下死伤的好几百人。 “借什么步,允大统领什么时候也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 此话一出,允乙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生气的不是自己被挤兑了,闽槐这明显是在落花灼的面子。不能忍! 允乙马刀一横,刀尖向外,这是燕西之地武者之间讯号:战! “嗒——”闽槐长箭上弦,垂在身侧,“允统领,就让闽槐见识下极西王庭首席统领的高招。” 允乙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闽统领,你可别意外!” 话音落下,允乙身影突然晃动了下。别的人看着,似乎他还留在原地,刚才的一晃动只是错觉。 而下一刻,闽槐的脸色已经铁青得可怕。 “你……”他抬起头看着像是一动不动的允乙,拿着弓的右手正在颤抖。 允乙则是无视了他的脸色,转身朝着花灼便是单膝跪地:“领主恕罪。” 花灼深深地看了一眼还坐在座撵上的猑戎王,眼神扫过他手下的人,尤其是那些伤者,终于是叹了口气:“走吧!” “是!”允乙收刀站起,和护卫将花灼他们拱在中间,不疾不徐地从猑戎王他们面前走过。 “花领主!”猑戎王咬牙喊了一声,却被花灼无视了。 直到一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猑戎王才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一句不太真切的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闽槐!你!”猑戎王刚要发火,却看到闽槐举起的长箭,“这……” 长箭还在,箭头却已经断了。 “咯……”猑戎王的喉咙滚动了下,他,不是没见过上一代极西首席首领的身手,很高,却没有这样的神出鬼没。 “王,小心!”突然,闽槐的眼中出现了一个极速飞来的东西,他只来得及拉着猑戎王往后了一步,堪堪躲过了偷袭。 “这是!”当那个偷袭的东西飞过眼前时,他才发现,竟然是自己被折断的箭头。 箭头呼啸而过,钉进了身后不远处一个受伤的护卫的脑额。 “噗!”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闽槐气得不由握紧了拳头。 “允乙,你欺人太甚!” “啊——闽统领!” “啊啊!” 突然,人群中两声惊呼响起,闽槐一转头。却在下一刻明白了允乙要跟他说的话。 那个被箭头刺裂头骨的护卫,竟是站着没有倒下,甚至一滴鲜血都没有流出来。反而在他望去那一眼的时候,僵硬地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没有任何生机,带着死亡的灰暗,也带着对鲜血的贪婪。 闽槐瞳孔一缩,这是,什么东西?他飞起一脚,把人直接从人群里踢飞。却在还没落地时,又听到了接二连三的惊呼声。 “呀——你干嘛咬我!” “诈尸啦!” “啊走开走开!” “啊,他们不死啊——” 有人砍断了咬着他们的活尸的脖子,可是那张口却还咬在他的身上,竟是没有松口。 “护驾护驾!”猑戎王肥胖的身躯在椅子上不停颤抖着,大喊着。 闽槐只能分身出来先拉着一些明显活着的人把猑戎王护送出人群。 他转头看着人群中分不清活着还是死了的人,他们都站立着,互相撕咬着,心沉到了谷底。 第311章 深入敌后 朐衍王赶到的时候,猑戎王的手下正在和那些活尸撕扯着,也在和他们的内心交战着。惨叫声,恐惧的惊呼声不绝于耳。 “王……”朐衍王的心腹和侍卫都看到了那恐怖的现场,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机械站着的尸体,“这……” 朐衍王活了大半辈子,生生死死这么多回,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周围的情况。 “王,我们好像绕不过去……”心腹也是头皮阵阵发麻,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这九幽里什么都会有,却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幕。 “派人开路!” “是!” 这一头,朐衍王的队伍在冒死前进,在暗处的岐山王公孙楚的罗盘也在不停晃动着。 “王,这些是什么东西?” 公孙楚神情凝重,“怕是,更厉害的还在后面。传令,收起所有兵器,尽量降低生机。” “王,您是要?” “我要布置龟息阵,否则,我怕我们会过不去。” “是!” 不一会,岐山王的手下几乎屏住了所有呼吸,身上的香囊开始散发出奇特的气息,让他们和周围的环境开始慢慢融为一体。渐渐地,他们不仅失去了身影、呼吸,甚至失去了所有味道。若是有人经过,甚至会以为这里没有人而直直穿过去。 岐山王和十二个手下,能在穿越了沼泽和铁甲虫阵后依旧片叶不沾身,靠的就是这一手绝妙的布阵手段。 之前,他们一直用的是一般的幻阵,用于隐去身形,悄悄地跟在猑戎王的后面。若是猑戎王知道自己曾经嘲笑的只有十二人的公孙楚,竟是拿他的五千人当开路先锋,怕是要气得扒了岐山王的皮。 只是猑戎王现在一点分心的心思都没有,哪怕是前一刻还在心里喊着迟早有一天要扒了花灼的皮,此刻,他反而期望对方能活得久一点。因为他们活得久一点,自己和手下活得机会就更大一些。 当他们带着又少了好一些人的队伍进入一个山坳口的时候,却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正在奋战的花灼他们。 一行二十个人,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活尸”,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武器。狭长的山坳里充斥着血肉横飞的场景。 山坳里的活尸已经不似刚才他们遇到的那些,这些活尸手上都拿着兵器,虽然不像活人一样灵活,但是他们张开的大口露出的都是尖锐的牙齿,手上的武器也是一齐朝着那二十来个活人挥去。 “啊——”猑戎王的手下齐齐一抖,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往后缩了几分。 “死人……不死人……” 有人开始颤抖,有人开始作呕。因为他们眼睁睁看着领主和手下挥刀砍断了他们的手臂,他们的头颅,可是他们的身体却还在往前。 “呕!” “王,我们……逃吧?” 终于有人开始在人群里小声议论,那些不死人被踢飞了不少,但是更多的不死人开始从前方的山坳里、峡谷里涌出来,不计其数…… “王!”饶是闽槐,头皮都发麻了,难道真的要后退?可是后退,就意味着退出这场权力的争逐,尤其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死伤了这么多人。 “来人,去帮花领主!”猑戎王手恨恨一挥,他不能退,往前还有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后退,不管谁从九幽出去,他这个猑戎王,都会再没天日。 “是!”闽槐手一挥,分了六支小队过去。 “啊——”被分到的人咬着牙挥着长矛,几乎是闭着眼冲了过去…… 正被成千上万的不死人围攻的花灼他们,余光透过活尸的缝隙看到了这一步,心头一沉。 “别被他们咬到!”允乙和手下大喊一声,声音差点被淹没在兵器交接和那些侍卫自己喊声中。还好几人一直保持着用着内力在防御,喊出的声也带了一丝提神的内劲。 “什么?”有些冲过来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跟活尸交上了手。 “叮叮——嘭——” “啊!”有一个侍卫被活尸的兵器划伤,紧接着边上的另一具活尸伸手抓破了他的手臂。他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然而让他和身边人更加恐惧的事,他的伤口转眼之间开始变黑,然后似乎有白白的小点点出现。才几息的功夫,这个侍卫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双目通红。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 “呵——呵——”还没喘到第三息,他的手又一次挥起了长矛,这次却是对着身边的让你刺去。 “啊——你——啊!”身边的同伴刚要质问他这么不小心,却对上了一双红得可怕的血目,还有张开的尖牙血口。 “啊——”极度的惊慌和害怕让他拔腿就跑,然而刚一转身,就被两个活尸抓住了肩膀。 “啊啊啊啊!”慌乱的挥动的长矛很快被一双双手淹没,不一会,他又站了起来,长矛又对向了之前的同伴。 “闽槐!”允乙大喊一声,让闽槐别再派人过来。这些人,不懂抵挡之下,很快就会变成攻击他们的敌人。 闽槐在听到第二个侍卫的呼救声时,就注意到了异状。这人活尸的毒竟然这么厉害?他还不知道,那些把他们变成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他让手下的人往山坳口退了退,冲着允乙大声喊道:“要怎么破?” “火!” “火?”闽槐一听忙下令,“来人,堆火墙!” 朐衍王姜子成带着队伍赶到的时候,坐在马上的他远远地就看到了山坳里的情景,他不由一个冷战。 电光火时间,他就做了决定:“来人,去帮忙!” “是!” 有了朐衍王队伍的加入,堆火墙的速度快了很多。 花灼抵挡的空档看到了入口处的火墙,急急喊道:“活尸的来源在前方!” “前方?”猑戎王和朐衍王都听到了花灼的喊声,那岂不是要深入后方才能从源头上灭了这群活尸? 朐衍王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势,一条狭长的山坳两边是连续的数十个土坡。若是缩小了看,还真像是一个坟场啊…… “领主,臣带人掩护你们冲过去!” 朐衍王的话让花灼他们皱起了眉,他的意思是让他们去烧敌后方? 第312章 恶毒 “混蛋!”乔西抽空骂了一句,“我们死了,他们也活不了!”朐衍王这是摆明了借人多胁迫他们。 “小心!”允乙马刀伸过来,帮乔西挡掉了从低处凑过来的一个攻击,瞪了他一眼。 乔西脸色一凝,收拢了心思全力应付攻击。因为他和姬飞还承担着保护几个女子的重担,容不得有一次差错。 这些活尸的攻击并不快,但是他们人太多。而且最可恶的是,他们还得随时提防着不能被活尸击中。否则,他们转眼就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千默,这样下去不行!”不知不觉中,花灼已经把千默摆在了和自己同样的位置。虽然这个少年还很年轻,但是他的手段和魄力都让他佩服和认可。 “我还有一盒火药,但是远远不够。”千默身上就剩下一盒黑火药,他们看着前面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活尸,有种不是被他们吞没就是自己累死的错觉。 “允乙他们身上带着助燃的东西,但是只够用一次,和你的那个差不多的威力。”花灼长剑一扫,牧芷晴跟着拉着他的手一一踢飞了那些活尸。 “月儿?”千默看了骞绯月一眼,他们不想死在这里,却也不想白白当了猑戎王他们的打手。 两人心意相通,千默一喊,骞绯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花大哥,让他们帮我们往前推进!”骞绯月说的他们,便是朐衍王和猑戎王。 “好!”既然两个人有了主意,他也不多问。他们已经连续打斗了半个多时辰了,再强的内力都会消耗完毕。尤其是像路朝天和明秋,内力本就不深厚,如今已经感觉到了疲惫,手上的抵挡都已经慢了几分。 “猑戎王,朐衍王,我们需要更多助燃的东西。”花灼收到两人的意思,朝着包围圈外围喊道。 “给他们!”朐衍王一声令下,数个皮囊朝着几人飞来。 “收!”姬飞趁机飞起把皮囊收入怀中,朝着花灼点点头。 “助我们向前!” 花灼说完,带着人开始一边抵挡一边往里行。 朐衍王和猑戎王各派了两百人帮忙分担他们的压力。这次上前的人都得到了特别交代,主要还是帮着他们分担些压力,让他们可以往深处行去。也更注重防范了,所以直到推进了三里多地,都没有人受伤。 这时,前面三里地的一个缓坡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个缓坡横在峡谷的前方,不高,却绵延近半里地。在缓坡的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空洞,露出漆黑的山洞,就如一张张开的巨口。而那张“巨口”中,正不停吐出吃人的活尸。 “在那儿!”花灼和千默交换了一个眼神,手下小七和小三已经开始把助燃的皮囊往身上挂。 “只要把东西送到那附近就可以!”骞绯月不放心地交待了一声,她看到了两人眼中的坚定。她不能明说小火能点燃这些东西,只能用黑火药来找借口,“那东西会带着这些助燃物一起烧起来,自动烧起来!” 小三和小七点点头:“明白!”他们原本也打算好了,若是不行,两人就算是冒着被这些活尸咬上一口的风险,也要烧了那个恶魔之地。不过既然千月姑娘这样说,他们也相信。因为之前对付铁甲虫的时候,他们也是见识过千默盒子自动点燃的威力的。 “小三,小七,看到山坡边上那条路吗?我们就在那里汇合。”花灼低声交代了一句。 “是,领主!” 两人也不耽搁,借着猑戎王他们的力量,开始不断向前冲,花灼他们也紧跟其后。 猑戎王和朐衍王是想借着他们的手烧了那个不断放出活尸的魔窟,若是能烧了那最好,皆大欢喜,他们也能安全通过,还能保存实力。若是烧不光,或是场面不可控,他们也许就会马上选择退走,反正谁也通不过,那就不去争那缥缈的宝藏了。 进可攻,退可守,两只老狐狸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但是千默他们不会白白给他们当枪使,放在平常,确实需要人在那些活尸的老窝放火。可是他们不同,他们有黑火药,有可以在几里地外引火的小火。 所以他们想的是利用朐衍王他们的人,帮自己推进到稍稍远离那个魔窟,让小三和小七先去把助燃物和黑火药放到那魔窟里,等他们离开一段距离后在再引爆。 当他们稳稳当当地在一群人的护卫下开始靠近那个土坡时,朐衍王和猑戎王的眼睛都盯紧了,连眨都不敢多眨一下。 “近了,近了……”朐衍王手上打着暗号,“还有二里” “还有一里,准备!”他的暗号在说,“等火烧起时趁乱快速通过,不用去管是否成功。”不管成功或是失败,他的人都会在那一刻不计一切代价的护送他们穿越活尸带。 而猑戎王则更直接,在看到花灼他们快接近那个山坡时,已经开始对着手下下令:“跟上,赶上!晚了你们就等着自己打过去吧!” “是!”被猑戎王一吓,队伍里的硬着头皮跟在那些帮着花灼他们打扫战场的人,也向着那个缓坡走去。 离那个山坡只剩下小半里地了,小三和小七朝着花灼点点头,攻击突然就凌厉起来。而允乙和其他户外,也突然开始动作加快,一分为二飞快地开始清理活尸。一条路往离开山坡继续往西的方向,一条路则是帮着小三和小七通往山坡。 那些得了命令的朐衍王的手下见状,不由愣神了下。他们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派这两个人去送死,自己要逃离吗? 这些护卫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是要继续往缓坡推进,还是跟着花灼他们往西行进。这时,允乙他们已经帮着小三和小七顺利到达山坡,两人正要将身上的皮囊朝洞口丢去。 “嘘——”突然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响起,让正在奋力抵挡的千默等人心头微微一凛,而 这声音,是朐衍王的信号,他要做什么? 就在他们心头警铃声响起,还没来得及猜透他要做什么时,朐衍王派过来的护卫中,有五个人突然放弃了抵挡。几乎是瞬间,那些活尸的手和口已经抓向了他们,而他们却把手伸向了还没对他们起任何防备之心的花灼等人…… 第313章 试不试? “领主!” “小心!” 允乙他们正在开路,眼看着那五个人的手抓向花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噗噗噗……”姬飞手上匕首连续飞出,五个人的额头都被插上了利刃。然而他们的姿势已经形成,眼见其中两个人的手指就要抓到花灼的后背,而花灼也正好背着他们正环着牧芷晴帮着她抵挡攻击。 花灼感觉到了后面袭来危机,却没有办法在那一刻抽身。就这一瞬,他的眼神停留在了牧芷晴的脸上。若是下一刻,他就要变成伤害他们的活尸,他一定先选择自爆而亡。 然而,就在他的念头飞快地转过的电光火石间,一只玉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对着伸过来的两只手掌用力拍去。 花灼的瞳孔里印着她如水的柔情和深深的不舍,他的表情顿在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眷恋,他的心却已经僵化,感觉不到任何温度,通体冰凉…… “晴……” “嘭!”掌间对碰的力量让牧芷晴往后一仰,被花灼双手搂住。 “晴儿——” 牧芷晴靠在花灼的肩头,她感觉手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然后就是手掌的筋脉开始变紧,她在被那些虫卵控制……“阿灼,杀了我,快!” “晴儿!”一声轻唤,包含了太多太多。 “我不悔,杀!”牧芷晴凄厉喊出声,她感觉自己的脑海已经快被侵袭,她甚至已经有一股冲动想要就在他的脖子边咬下去。她的眼中已经不由自主地印上了周围那些机械地想要冲过来撕扯他们的行尸走肉,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杀了我……”她的眼神里带着祈求,还有隐隐的害怕,她害怕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紧搂着他的花灼,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慢慢僵硬,还有她祈求中带着的隐隐害怕。他抬起手轻轻覆上了她的后脑,在她耳边温柔说道:“晴儿,别怕,我会陪你。” “咯……”牧芷晴的喉间已经发不出声音,但是她的意识还留存着一点点,“咯……”她想跟他说,不要…… 花灼自然知道她想说的话,可是,“出嫁从夫知道吗?” 他在她耳边说着调皮的话,仿佛是在枕边缱绻的软语,丝毫不像在这修罗地狱说要陪她死。 他放下一只手,擦过她手中握着的软剑,掌心一条细长的血线流下,顺着软剑低落地上。他伸手要去抓她垂在他身侧的手掌,他要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带着她一起走。这样,她才不会孤单,他也不用担心下了黄泉,会有恶鬼欺负他。 “停下!!” 千默一把抓住了花灼的手,就差一点,他的伤口就要对上牧芷晴的伤。 花灼侧过头看着千默,微笑着问他:“若是千月,你可愿独活?” 千默眉头一皱,他也许,会成为魔,比这些行尸走肉更吃人的恶魔吧。杀光了他们后,他,也会陪着她的。 “牧姐姐!”骞绯月飞身到了花灼身边,眼神瞥见了花灼和牧芷晴受伤的手心,还有她的异状。糟糕!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所有一切有用的信息在她脑海中一一闪现。 虫子,血液,火烧,高温…… “有个法子,九死一生,试不试?” “试!”几乎是脱口而出,花灼一声令下,“我需要时间!” “是领主!”允乙他们刚才差点就要引咎自尽了,还好千默及时阻止了领主。远处的小三和小七也暂时停了进度,而是在原地拼命抵挡着洞口不停冒出来的活尸。 允乙立刻将护卫分成了两拨,一拨帮着小三和小七分担压力,一拨帮花灼他们抵挡争取时间。 至于猑戎王和朐衍王的人,已经被他们引活尸群包围了,他们的死活早在朐衍王的人动手时就已经注定了。 “姜子成,”花灼怕朐衍王事情败露后灭口,他抱着牧芷晴朝着外面大喊一声,“你若是敢再出手,我就把这山坡移走,大家一起活着成鬼!” 朐衍王听到这句话时,眼睛眯了起来。他也没想到,这样的偷袭,他竟然都躲了过去。如今脸皮已经撕破,他刚才还想给他们致命一击,让他们腹背受敌。 可是花灼的话却让他迟疑了没有下令。他完全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在死之前让山洞的口开得越来越大,他最担心的就是那山坡底下埋着他们承受不了的数字的活尸…… 就在朐衍王迟疑的时候,花灼已经听骞绯月的吩咐把牧芷晴放在了地上。 情况紧急,骞绯月也顾不得隐瞒:“一切问题等牧姐姐的事情完毕!” 说完,牧芷晴的身上突然就着了起来。熊熊烈火一下就把牧芷晴包围了。 盯着这一幕的花灼不由呼吸一滞,他看到骞绯月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火折子都没有拿,她的身上竟然就这样着了起来。 惊讶过后,他只剩下了浓浓的担心。他看着她的衣服烧起来,火烧上了她的皮肤,发出了“嘶嘶”的烧焦味。 牧芷晴已经没有了意识,她感觉不到痛,哪怕火已经烧伤了她的皮肤,烧焦了她的头发,她也只是在火中不停舞动着要冲着他们过来。 “拦住!”骞绯月喊了一声,花灼和千默分别用刀鞘顶着她,控制着她不能乱动。 “牧姑娘……”冷清莲看得嘴唇死死要紧,她相信骞绯月,可是她眼睛看到的一切真真切切地告诉她,牧芷晴……快要被烧死了。 牧芷晴的身体已经开始变黑烧焦,脸上更是面目全非。他们甚至都闻到了肉香的味道…… “晴儿……”花灼的心也像在火上烤一样,又痛又灼,他的手捏紧了已经发烫的刀鞘,拼命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打断她,不要去扑灭那场火,“千月!” 他感觉她快要离他而去了,她,她会被烧死的! “还不行!”骞绯月的额头也出了细密的汗,她的手心握着一颗血晶,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牧芷晴的身体,她也感觉到了她的生机在飞速流逝。但是,那些白色的虫子还没有出现。她在赌,赌那些虫子会受不了火烧的高温而跑出来。 他们就是在硬撑,看是那些虫子先撑不住,还是,牧芷晴,先撑不住…… 第314章 飞蛾扑火 “月儿……”千默已经快感觉不到牧芷晴的生机,若是再这样下去…… “快点快点快点,出来,出来啊!”骞绯月捏着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伤口处,不行了啊,那些虫子再不出来,她就要被烧死了。 “晴儿!”一声惊呼,牧芷晴终于瘫软下来。 然而,下一刻,却有一个身影毫不迟疑地冲向了那个火人,抱住了她。 “花大哥!”骞绯月心惊之下差点就让小火撤走,被千默及时制止。 “唔!”剧烈的疼痛刺激下,花灼忍不住轻哼出声。 “领主!” “站住!给我拖住!”花灼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若是真要她死一回,那么他也要陪着她,“晴儿,不论是浴火重生,还是灰飞烟灭,我们都在一起!我不会丢下你的,你也不能丢下我!晴儿!你要撑住啊!啊——” 火烫伤了花灼的皮肤,烧焦了他的眉发,他的手已经痛得不自主在颤抖,可是他还是抱着她的手臂却越收越紧。 “晴儿……”他的声音轻了下来,疼痛已经麻木,他只是感觉浑身都很烫,他的眼睛已经被高温灼伤,睁不开了。但是他的眼前,却始终浮现着女孩倔强却又温柔的面容。 已经快变成炭人的牧芷晴突然抖动了一下,花灼感觉到了,手指却已经不听使唤,动不了了。但是他的意识却活跃起来,他的晴儿在回应他了。 千默和骞绯月也感觉到了,骞绯月的感觉尤其明显,因为小火就附着在她的身上,随时感知着她的动静。 “出来了!”骞绯月瞳孔里映着的,牧芷晴的掌心伤口处,白色的细小的虫子正如两条细线被人抽着一般,迅速地从她的伤口处出来,然后消失在烈火中,发出细微连续的“啪啪啪”的声响。 “呜……”冷清莲捂着嘴唇,这一刻,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这一幕,来得太艰辛太艰辛。她看着两个紧紧搂在一起,已经被烧焦的人。身上的疼痛,只用眼睛看都能感觉到,可是明明是两张面目全非的脸,她却在上面看到了柔情和笑容。 “领主……”饶是允乙几个硬汉子,眼眶都是通红的。他们也看到了牧芷晴掌心的异样,振奋之下,手上的动作越发猛烈。 这时候,他们更担心的是牧芷晴能不能撑到那些虫子全部爬出……还有花灼,他身上的火虽然没有那么大,可是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了。 “糟糕!”骞绯月突然感觉到牧芷晴的心跳停止,可是那些白色的虫子却还在往外爬。她手上握着能让她“起死回生”的血晶,可是她不敢给她用。吃下去,也许虫子就会更坚强。 她的心一下如坠入冰窖,眼神里的期待也瞬间变成了一片黯然。 然而,就在此时,一双手又伸入了火中…… “千默!”骞绯月吓了一跳。 “月儿你盯紧!”千默的手里捏着银针,飞快地在已经焦黑一片的牧芷晴身上施针。行针之法他了解还不深,但是他懂得几手刺激人的生死大穴来博生机的法子。 “嗯!”骞绯月强迫自己不去看千默迅速被烧伤的手,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的掌心。左右手各一颗血晶随时准备塞进牧芷晴和花灼的口中。 “还不够!”千默咬牙喊了一声,“给她输送内力!” “我来!”离得最近的乔西伸过来一只手,贴上了牧芷晴的肩头,开始缓缓给她支持。 姬飞则迅速靠过来帮着乔西护着他们。 “给我撑住了!”少了一个人,局面有一瞬的被动,允乙带着人都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再撑一会,快了,快了! “牧姐姐,加油啊!加油啊!”骞绯月的眼眶涨热得难受,可是她连一眼都不敢眨。她不敢去想那焦黑的花灼和正在被烘烤着的千默,所有的一切,只要她活过来就好! “没了?”就在这时,牧芷晴手上的白线戛然而止。骞绯月下意识地就要让小火撤离,手已经伸到了两人的嘴边,正要把血晶送过去。却突然顿住了。 “月儿,头和心!”千默行针至百会穴,感觉到了那里的阻塞。 “行不行?”骞绯月怕得是人受不了了。 “我来!”姬飞也伸了一只手过来,只用一只手抵挡着,用内力护住牧芷晴的心脉。 乔西则护住她的脑海,“快!” “好!”骞绯月一咬牙,下令让小火猛火烧她的头顶和心脏。 “呜!”可能是虫子在牧芷晴的身体深处在挣扎,她竟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连千默扎在她身上银针都在颤抖着。 “小火!再狠点!”骞绯月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轰——” “唔!”已经晕过去的花灼都被这股猛烈的高温痛醒,千默疼地发出“嘶嘶”声,但是他的手指却没敢离开银针半分。他怕高温会烧化了银针,又怕那些虫子的挣扎会逼着牧芷晴的内力把银针震出来。 突然,一个较大的白色虫子在掌间闪现,小火一闪而过,虫子“啪”得一声飞灰湮灭。 “小火,还有一个!”骞绯月刚和小火交流完,牧芷晴的掌间又是白色一现。 “噗!”白色虫子一出来,牧芷晴突然一口污血喷了出来! “月儿!” “小火,散!”同时,骞绯月两颗血晶塞进了花灼和牧芷晴的口中。 “唔……” “嗯……” 两声轻哼声响起,所有的人都是心神一震。尤其是眼睛一直盯着两个人的冷清莲和乔西,他们的眼睛里,刚才还焦如木炭的两个人,胸口开始慢慢起伏。身上已经烧成炭一般的皮肤开始脱落,焦黑皮肤下的血肉正在一丝一缕地重新生出。 “这……” “怎么会……” 两人都是目瞪口呆,饶是知道一些血晶功效的千默,也被眼前的这一刻震惊到了。她的药,竟然会有这样的奇效。她…… 还不待他多想,纤细的手指靠近,一股暖流充斥了他的口腔,然后顺着他的喉咙滑入。这是他毒发前吃的药,但是以前,都只是抑制了寒毒。这次,他却看到并感觉到了这药正在修复他烧伤的双手。才几息的功夫,他的双手已经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到受过伤的痕迹。 “哼……”而另一头,花灼已经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就对上了一张正在灰烬里重生的脸。 第315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两人的身上披着两件宽松的衣服,他的眼睛正好对着她的脸颊。 “这是……”花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就如被施展了仙法一般,刚才还是一片焦黑的面容,却在他的眼神注视下,一点一点在恢复。 那些黑皮一块一块地脱落,落下后展现在他面前的竟是光洁如前的面容。她的肌肤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细腻光滑,她的眼睛还闭着,但是他能感觉到她平稳安宁的呼吸。 花灼这时才感觉到了自己的一丝不对,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发现已经没有了刚才昏迷前的烫伤,还是以前的那双手,只是掌心的伤和以前练剑留下的茧都已经不见了。 花灼这才意识到了这神奇的一幕怕也是来自骞绯月或是千默。他转头看着周围的人,他们都已经在抵挡蜂拥而至的活尸,只是时不时飘过来的关切的眼神让他相信他还在现实中,并不是做梦。 是的,他以为他和芷晴已经下了黄泉,也许已经是两人的灵魂,在恢复生前的模样。是她怕自己认不出,还是他怕她嫌弃? “晴儿……”花灼终于感觉到了他手中柔荑传来的暖暖的温度,他们还活着,她活下来了…… 他不敢触碰她,怕会影响“仙法”的施展,他会等她,等她真得浴火重生的这一刻。 牧芷晴感觉自己做了有史以来最恐怕也是最甜蜜的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了那些恐怖的活尸,却也梦见了他跟她说不论是灰飞烟灭还是浴火重生,他都会和她在一起。 她梦见了地狱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炙烤着他们的身体。她听到了他的痛呼,她心痛却怎么都没法睁开眼睛。她想跟他说,不要陪着她了,不想他忍受这样的痛楚,可是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挣扎,但是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一动都动不了。痛,切肤之痛,如刀绞的心痛,让她快要承受不住。是不是他也跟她一样的痛?阿灼……她的意识里流下痛的眼泪,却不知道,她的脸上,在泪水出来的瞬间就已经被火烤干了。 似乎历经了几世的光景,身上的火焰终于暗了下去。剧烈的疼痛也被一阵温暖的热流代替。这股暖流,不仅快速缓解了她的疼痛,甚至让她的意识也如回到了在母亲体内被柔软包围的感觉。 “晴儿,还疼吗?” 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了自己的脸颊,带着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让她的心也被填满。 “阿灼……”她还发不出声音,但是她肯定,是他,是他在呼唤她,触摸她。 “晴儿!”花灼感觉到她的睫毛颤动了下。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被烧过的痕迹,一如既往的美丽动人。 “千月?” 千默把骞绯月护在身后,让她去看两人的情况。 骞绯月先给花灼把了下脉,确认他基本上没有大碍了。然后才探向了牧芷晴。她的外伤和深层次的烧伤已经完好如初,只是脉象上还很虚弱。就和当初路朝天失血过多时一样,显然一颗血晶只能让他们恢复至此。 骞绯月没有再给她吃第二颗,一是不知道吃得太多会不会对一个已经差不多好了的人有没有影响,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身上的血晶已经不多了。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制”血晶了,现在身上有的还是以前存下来的。今天又用了三颗,她身边也只剩下了五颗,还要留给千默。 “牧姐姐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可能那些虫子很伤身,她现在气血不足,比较虚弱,需要点时间。” “能用补气血的药吗?”花灼的眼中全是担忧,若是没有看到她安全醒来,他的心就一直提着。 骞绯月沉默了一下,血晶的效用,她现在也不够清楚,不敢贸然很快就用药。尤其是牧芷晴又是被那些吓人的虫子所伤。 “先等牧姐姐醒来再看。” “好!”花灼也不多说,他先站起了身,让自己的手脚适应了下,然后打横将牧芷晴抱在怀里,“千月……” 骞绯月知道他想说什么,点点头:“这一声大哥和姐姐,不是嘴巴喊喊的。” 一个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女孩,还有一个稚嫩的男孩,用他们的行动在证明自己的话。花灼的心里如刚才的药滑入喉间一般,烫软了他的心。 “好!”他没有多说,感谢二字相比较他们的真情,太过苍白无力。既然是最没用的感谢方式,他选择不做。 “千月,千默,”转瞬之间,花灼的气势陡然一变,望着峡谷尽头的猑戎王和朐衍王微微勾起了嘴角,“人家送了这么大份礼物,我们总不能一点回礼都没有,显得我们太没规矩。” 此话一出,允乙他们的眼神都亮了起来。千默和骞绯月也是露出了笑颜:“好!” “千月,你能不能让那些火在我们周围形成一道屏障?”花灼问道,他不追问她的秘密,但是他知道,她做得到。 “短时间,可以。”骞绯月点头,时间太长,她怕小火累了。九幽后面的路,可能还有需要她的地方。 “小七把东西丢回来!”花灼朝着不远处洞口的小七喊道。 “是领主!”小七用力一甩,两包袱的助燃酒被丢到了他们上面。姬飞飞起接住打开,“领主,怎么做?” “小三,听我信号,把洞口炸大一点,乔西,你去接应!” “是!” “允乙,我们再往前行半里地。” “是!”允乙立刻带着人开始往西行进。 骞绯月和千默点点头,半里地后有一个狭长的细小的路口,正好可以用来构筑火墙。 一行人快速往前移动,远处的朐衍王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在远处,刚才又被那些活尸挡住,他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再一转眼,花灼已经站了起来,怀中抱着那个女子,一动不动。 “死了?”朐衍王眉头微皱,她应该是替花灼挡了他布置下来的必死局,可是他也没有看到她变成活尸。难道是被花灼亲手杀了? “朐衍王,我们等得够久了!”猑戎王阴恻恻地说了一句,心中颇为不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害怕起来。 朐衍王被他一问,心里也烦躁起来。 “下令!准备推进!”朐衍王手一抬,刚要挥下,却被远处传来的“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命令。 “那是……”当浓烟散去,他看到前面的场景时,饶是身经百战的他,都感觉通体冰凉,全身发麻。 第316章 死亡谷 前方峡谷的尽头,那个活尸不停出现的山坡在刚才那一声巨响下,当烟尘散尽,那个黑色的恶魔嘴巴竟然变成了之前的三四倍大小。密密麻麻的活尸从那个山坡底下钻出来,如同一条死亡河流,正朝着峡谷的两端——他们这边和西边涌去。 然而,当这条活尸汇聚的河流往西奔走了一段路后,竟是在一个路口被熊熊的烈焰挡在了路口。 “嘶嘶嘶——”这是活尸太多挤在一起摩擦的声音,但是火焰太烈,它们不敢再靠近。在挣扎了一会后,在朐衍王和猑戎王的惊恐眼神中,这些活尸一股脑全都开始往他们这边涌来。 “啊——它们都朝着这儿来了,快逃!”有人慌乱地逃窜起来,虽然被护卫队或是统领立刻斩杀在阵前,但是人心到底是乱了,不停有人的脚步开始朝后退。 “姜五熊,联手吧!不然你我都要变成他们!”朐衍王脸上还是一片淡然模样,但是心里却已经有些发毛。 “我怕你用对方花小子那招来对付我!”猑戎王恨恨地说了一句,若不是刚才朐衍王迫不及待地要把花灼彻底留在九幽,花灼也未必会来釜底抽薪这招。 如今他们已经消失在火墙后头,想必已经脱离了这死亡谷,往九幽深处去了。而他们却还要跟眼前的那些恶心的活尸拼个你死我活。 朐衍王战甲下的双拳握紧,猑戎王的讽刺他哪里听不出来。他也没想到,花灼逃过一劫不说,竟然真的敢对他们下这狠手。燕西的兵权可还在他手上,他就不怕自己反了他! “你放心,谁是最大的敌人,我清楚得很!” “桀桀桀桀……”猑戎王奸笑起来,“朐衍王,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啊!别忘记,你也是在巫神面前发过誓的!” “呵,巫神也有旨意,谁能征服九幽,谁就是主!” “好!”猑戎王见朐衍王终于肯承认他的野心,反倒是愿意和他合作一次。不管怎么样,在走到九幽最深处之前,他们还是可以合作的。 “来人!筑火墙推进!” “来人,助猑戎王一把!” “是!” 两王的人走到了一起,集合了两队剩下的一些助燃物,在队伍面前构成了一道两丈长的火墙,开始往里推进。火墙的前方,活尸感觉到了高温,也有一些迟钝和躲避,开始绕到两侧。 猑戎王和朐衍王的护卫队分别管着一侧,抵挡活尸的攻击。而几个统领则在两侧游走,及时“清理”那些被活尸伤到的人。 “啊——啊——闽统领救命!”有人身边的同伴被咬了一口,转头就朝着他咬来。 “咻!”破空声响起,一支长箭带着巨大的力量,在洞穿那人的脑袋的同时,把他的身体也直接射飞了出去。 “谢——”然而,谢谢还没有说出口,闽槐因为发现了他脖子上的一丝血迹,也直接抬脚踢飞了他。 “闽——啊!”那人落入了一群活尸中,直接被暴怒的活尸撕了个四分五裂。 “啊!”这一幕刺激到了在最外侧的护卫,强烈的恐惧下,他们的脚步越来越往中间缩。 闽槐见到这一幕,恨铁不成钢地大喊:“保持队型,不许散开!” “听到没有,你们快回到自己位子去!”他和朐衍王的手下统领不停维持着队形。但是,活尸似乎被两头火烤得越来越暴躁,朝两侧的攻击也越来越密集和强势。 “啊!” “啊啊啊!” 连续的惨叫声响起,刚刚勉强维持住的队形又开始散乱,这次,哪怕是闽槐他们不停的鞭策,但是该有人的位置总是有缺口出现。 “燕西的勇士,给本王撑住!”朐衍王长刀一挥,高声呼到。 然而,平时他这样喊时会发出热烈的回应的护卫队,此时却用倒灌的潮水般的退缩来回应他。 “啊——他们疯了!啊——” “王,救命,唔——” “王,我们撤退吧!啊——” “王,救命,救命——” “我跟你们拼啦——” 连绵起伏地呼救声和痛哭声,让朐衍王都不由心神一震,他们……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部下,曾经战场上随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却像一群懦夫一样,在这些未知的活尸面前痛哭流涕。 “你们都忘了吗,我们曾经都是这样历经生死,最后不都是挺过来了!”朐衍王试图吊起他们的血性和勇气。然而他不知道,从进入九幽到现在,他的手下,包括他自己都一直在毒雾和始终弥漫的灰暗笼罩下,他们的心性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 未知的物种带来的恐惧,激起了他们心底的害怕。让他们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勇气。 “王,我们赢不了的……”有人一边无力地抵挡一边哭起来。 “扰乱军心者,斩!”闽槐一刀下去,那人的头颅被砍了下来,滚落到了活尸脚下。然后很快被两个活尸扯着咬进了嘴里。 这一幕刺激到了周围的人,“啊啊啊——闽统领,我快要没有力气了,不要杀我,不要吃我啊——” 有人忍受不住心里的害怕和压力,哭着就往外跑。开始他忘记了除了在队伍里还勉强能得到一点安全感,出去后就是千万活尸的分食。 “啊!”又有人吓得手上一软,手中的长矛被一个活尸一手抓住,连人带矛被扯进活尸群中。 “不要不要!” “救命啊!” 连番的哭喊声响起,队伍的一个地方终于出现了一个缺口。而这个缺口就犹如在奔腾的河流上开了一个闸一般,潮水般的活尸一下冲进了队伍里。 “啊啊啊啊啊——快逃!” “啊——冲进来了!” “混蛋,给我撑住!”闽槐骂了一声,赶紧把人往缺口处赶。但是缺口太大,活尸太多了,哪怕他们几个人已经拼命塞人,但是还不够填活尸的牙缝。 “闽统领,我不想死不想死啊……”有人被他推出去,哭着喊着往后退。 “妈的!再不堵住大家都要死!”闽槐一把把人拍了出去,然后淹没在一群活尸里。 “啊——我不想死——啊!”又一人被丢了出去,然后被活尸撕扯着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我跟你们拼啦——” “啊!” 呼天抢地的声音,伴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撕咬声,队伍越冲越散。 第317章 羊皮地图 而队伍里的护卫,在被成片成片的活尸瓜分成了一块又一块后,死亡谷俨然就变成了一个狭长的绞肉场。 一群又一群的人被死亡谷的活尸撕碎扯烂,最后要么变成活尸,要么变成碎肉。 除了猑戎(kunrong)王和朐衍(quyǎn)王在的最前端的数百个人,还能保持着从容不迫。后面队伍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分不清是人还是尸了。 闽槐和几个统领一看这情形,心里沉了下去。队伍……怕是已经保不住了。几人眼神交流下,已经决定放弃这一批人。他们只能把精力放在确保他们的王能顺利通过这个死亡绞肉场。 “闽统领,别丢下我们!”就在闽槐准备飞身赶到前面去时,一个护卫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嗯?”闽槐看着他,无奈说道,“王会记住你们的!” 那护卫的嘴角似乎是笑了笑,“真的吗?” 闽槐的眉间已经露出了不耐,“会的!” “呵呵……”那护卫的眼神里都带上了笑意,但是抓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 而闽槐也在此时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他突然转头看向这个护卫的后面,背对着那个护卫还有一个护卫。他的眼神不由往下移,却看到了那两个人的手在背后是牵在一起的。 “你们?”闽槐下意识地想要甩开手,却对上了那个护卫和他后面的护卫转头的一个诡异的笑容。 “闵统领,黄泉路得你相伴,死而无憾了!” 闽槐这才看到了背对着他们的护卫的一只手竟是塞进了一个活尸的口中,而他们握着的手心,却都是带着血迹。 “啊!”闽槐惊呼之下用力一震,两个护卫直接被他震进了活尸群里。只是那个护卫在被他击飞的瞬间,却用自己的指尖藏着的碎刀片划破了他的手,两个人的血液混在了一起。 “啊——混蛋!”闽槐通体一寒。电光火石间,他举起大刀,直接砍断了自己的手臂。 “啊——” 断臂飞出,闽槐凄厉地痛呼出声。他咬着牙捂着断臂飞身到了前面的队伍里。 “闽统领!”护卫队惊呼出声,忙派出了两个人帮他包扎。猑戎王招募的江湖人士里,倒是有两个大夫,闽槐一直派人专门照顾着,就是为得以防万一。 猑戎王看见闽槐的断臂,眼睛眯了眯,到底没说什么。 当队伍在后面大部队的惨叫声中终于行进到了花灼他们燃起的火墙时,火墙的另一边,已经早已没有了他们的踪影。而那些把活尸逼向他们的火焰,也熄了下来。 就如经过神算子计算的一般,那些火竟是在他们到达的时候正好熄灭。而之前被挡在烈火前的活尸也因为火灭而一直尾随上来。 “邪了门了!”猑戎王在座撵上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也正好说到了朐衍王的心坎上。 竟是这样的巧,原本他们还打算借着这堵火墙甩开这些活尸,去没想到……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火都进了小火的肚子里。 就在骞绯月他们筑起火墙然后脱离绞肉场的时候,小火被留在了原地。骞绯月也只是尝试着问她,她能起火,那能不能灭火?而小火在意识里传达给她的,竟是可以。 这样一来,她也不管小火用的是什么方式了,跟着花灼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就把小火留在了那里。直到她离开她快接近二里地了,她才下达了命令,灭火。也正好是猑戎王他们到达路口的时候。 “火灭了!”骞绯月在队伍里说了一句,不知道这份大礼,朐衍王他们是否还满意。 “那就加快点速度!”花灼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刚刚醒来的牧芷晴微微一笑。她醒了,他的心才真正放下了。 “允乙,把地图拿出来。”花灼在经过一座有五个垂直高耸的山峰接连在一起的山峰时,吩咐了一句。 “是!”允乙把地图拿出,然后当着骞绯月他们的面翻了过来。花灼伸出自己的手掌,允乙拿匕首在他掌心一划。之前因为血晶的作用,他的掌心已经恢复如初了。 “啪!”“啪!”血滴到了羊皮地图上,然后就像明秋的血蝎一样,竟是把血都吸了进去。 “极西王庭的信物,便是这张九幽地图。”花灼轻声跟他们解释着,“只有走出沼泽后的路。” 赵二被几个护卫远远地隔离着,他也识趣,自觉跟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几次下来,他已经在心底认定了,只有跟着他们,他才有活着走出去的机会。 “九幽地图只认王庭姜氏血脉,不知道这张羊皮地图有什么神奇,似乎只认嫡系血脉。”花灼的眼神往他们来的方向瞄了一眼,“朐衍王姜子成、猑戎王姜五熊,其实都是王庭血脉,不过都是旁系。我……父王在世的时候,曾经想把地图交给姜子成,但是姜子成并不能得到它的认可。” 花灼指指地图,这张羊皮地图就如巫神的神旨一般,是决定王庭继承人最关键的东西。 说话间,羊皮地图已经把他的掌心血都吸了进去,被他抱在怀里的牧芷晴没什么力气,只能拿着手帕握住他的手,帮他止血。 “领主!”允乙喊了一声,示意大家看地图的动静。 羊皮地图的背面,原本只是淡黄色的一片,还带着一些年份的陈旧感。就在血迹消失了一会后,竟然开始浮现一点一点的黑色。这些黑色如墨迹一样的点状迅速地浮现、相连,连成线铺了路,画成圆汇成湖。 几个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开始研究地图。仔细看了一番后,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但是在地图上,他们的前面似乎是一片空白。不似其中的湖面,上面带着水纹,而是一大块犹如没有显示的空白。 “这一片是什么?”骞绯月指着这块空白问花灼。 “不知道!”花灼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张地图。王庭关于九幽的手札记录也很有限,对于这个羊皮地图,也只是说要嫡系血脉才能开启。” 千默脸色比较凝重:“这片区域看上去很大,我们好像一定要穿过去。” 其他的地方还好,那些不在主线上的区域都没有路线显示,但是唯独这一片,是他们没有办法绕过去的。 “那就去闯一闯!”骞绯月笑着看着他,“铁甲虫,死亡谷,还有什么在后面?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第318章 幻境 当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千默突然停下了脚步,狐疑地往后面看了看。 “怎么了?”骞绯月就走在他的身侧,转过头也看向后面,可是那里却是什么都没有。 千默皱起眉,摇摇头:“有点感觉不对劲,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 听到他这样说,大家都停了下来。 “去看看!”允乙下令,两个护卫谨慎地往后走了一段,一直走到了他们刚才停下的地方,但是都没有发现。路两旁基本都是一些低矮的石头和杂草,也藏不了什么人。 两个护卫又仔细搜了一遍才走回来:“头儿,没有!” “走吧!”花灼说了一声,但是眉间却带着沉思的疑虑。其他人迈动了脚步,千默和花灼暗中交流了个眼神,脚下的步子又恢复了寻常。 而这次,他们走了好一段时间后,千默都没有回头。 “现在呢?”骞绯月在他身边问道。 千默点点头:“没感觉了。” 两人说完又若无其事地赶路,脸上的疑虑也尽显。 而就在他们后面百丈左右一片空气的地方,突然如北风吹皱的湖面一般,那空气似乎出现了一些褶皱。 “王,他们?” 岐山王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嗯,发现我们了!” “什么?”公孙楚的手下很是诧异,王的幻境手法他们再熟悉不过了,竟然被察觉了?“是那个少年?” “不错!”公孙楚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几个背影,眼神里绽放出异样的光彩,“若是本王猜得不错,翟戎的幻境应该也是这小子破的。他的身边,倒是多了不少能人!” 之前在死亡谷的时候,他们其实隐在龟息阵里看着那些活尸撕扯活人,还是好好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就远远地躲在他们后面跟着,看着他们炸破了那个山洞,放出了无数的活尸。看着他们筑起火墙,挡住了活尸。 他们就躲在那火墙的边上,悄悄等着火焰熄灭,然后迅速追了上来。却没想到刚刚看到他们的背影就被人察觉了。 那个放火的丫头,那个察觉他们的少年,还有那个手持血蝎的高瘦小子。公孙楚喃喃念了一句,身边人没有听清他念得是什么,只是看他指尖微微一动,空气上的褶皱又消失不见。他们又回到了近乎空气的存在。 与岐山王他们的气定神闲相反,猑戎王和朐衍王此时已经没有了进来前的意气风发。终于摆脱了死亡谷的活尸,两支队伍剩下的人加在一起竟是不足两千。一个沼泽加死亡谷,就让他们损失了总共近一万人。这个数字,光是想,就让两个人咬牙切齿。 当他们看着之前还气势如虹的队伍,如今不仅丢盔卸甲,脸上更是带着死灰之色,心中也泛起了一丝颓败感。哪怕之前听得再多九幽的恐惧,但是心里都是有些不服气的。而现在,他们的心里,用大燕人的话说便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只是事已至此,人也死了,路也走了一半了,唯一的选择便是走下去。否则,难道要回死亡谷再闯一回?在趟一次沼泽地? “原地修整!”朐衍王下令,终于让他们停了下来。话音刚落,那些护卫立刻瘫软在地上。过度疲劳和心里时刻的紧张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 猑戎王的情况看似比朐衍王好一些,损失得没那么多。只是他的心里却更加冒火,因为剩下的几百人中,那些江湖人士竟是占了大半。 “奸诈的大燕人!”猑戎王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闯死亡谷的时候,这些江湖人士竟是拼了命地往他身边靠,狡猾得不得了。可是他现在却必须依靠他们,所以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闽槐,下令休息!” “是!” 猑戎王看到闽槐用一条断臂背着弓的样子,暗暗咬牙。闽槐最擅箭术,一只手的弓箭手? 也许是看他们还不够惨,上天又让他们遇上了正好捡了便宜跟了上来的巴图丽和路屠的队伍。看看人家的队伍,虽然有些疲累,但是几乎没什么损伤。进来是一千人,如今至少还有八百多。 再看看自己,猑戎王一把捏紧了手上的人皮:“侄女倒是捡得一手好便宜!” 巴图丽扫了一眼,就已经猜到了猑戎王和朐衍王的境遇。他们之前经过死亡谷的时候,正是他们的大部队和活尸撕扯的时候。他们也损耗了一百多人才冲了过来,这还多亏了四红卫配合默契,带头杀出了一条活路。 她如今穿着一身红色劲装,露出紧致修长的身材。长发也是高高盘起,颇有些飒爽。 巴图丽朝着朐衍王和猑戎王抱了抱拳:“侄女任性,好奇这九幽非要进来看看。如今见识了可怕,想退,却也回不去了。只能仰仗两位叔叔了!” 说完,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委屈沮丧之色。“能借了两位叔叔的光是侄女的福气,后面的路,”她的话锋一转,“侄女愿意当先锋,为二位叔叔探路!” “哦?”朐衍王还以为他们要厚脸皮继续占便宜了,没想到巴木家的女娃倒是讲几分义气,果然是,年轻!幼稚! 姜子成的脸上尽显赞赏,心里却是鄙夷到底:在这样的地方,自然是能多争取一分活着的机会是一分,一点点脸皮又有何用。 “既然侄女有心,我和五熊……便只好倚老卖老收下你的心意了。”朐衍王呵呵一笑,朝着巴图丽一个劲画大饼,“等叔叔们稍作修整,便马上赶来带着侄女你们冲破九幽!” “多谢二位叔叔!”巴图丽激动地一拜,然后朝着后面的队伍一吆喝,“听到了吗?有二位大王坐镇,咱们不怕破不了这地狱!” “是!”护卫们虽然仍心有余悸,但是刚才闯死亡谷的时候,公主和驸马带头冲在前面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有这样的主子,就算埋骨九幽,又有何憾! “我们走!”巴图丽振臂一呼,带着人果断地往前走去,然后消失在朐衍王和猑戎王意味深长的眼神里。 直到队伍走出了一里多地,巴图丽才轻声问路屠:“你确定?” 路屠点头,手上握着的是他在路边发现的一个贝壳碎片,那是路朝天身上的东西,他们……在前面! 第319章 热情的沙漠 在前面跟着队伍不疾不徐赶路的路朝天,每次大家坐下来休息的时候都会掏出他的酒壶,然后拿出一个小布袋,把小布袋里灰的白的贝壳碎片丢进酒壶里。 “我爹在世的时候,就用这种贝壳碎片泡酒喝,带着一股海里的鲜味。”路朝天给允乙他们也泡了一点。 允乙和乔西接过各喝了一口,接下去的路还不知道有多长,他们带着的酒也少,大部分都用来筑火墙了。 “怎样?” “味道还挺别致。”允乙笑着点头,然后跟乔西交换了个眼神,“接着走吧?” “嗯!” 路朝天也把酒和贝壳收了起来,挂在腰间和冷清莲并排走着继续前进。 在他们后方,岐山王公孙楚他们还是不近不远地跟着。前面的人坐下来,他们也坐下来。不过他们没有吃喝,只是静坐着休息,食物的味道甚至是水汽都会对龟息阵有一定影响。自从前面的少年有了疑虑之后,公孙楚似乎更加谨慎了。 他的手下有些看不懂,似乎他们的王是故意的。离开了死亡谷,他们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紧地跟着他们了。 公孙楚手指摸了摸自己随身的罗盘,脸上带着沉思,又像是戏谑。他就是故意的,他在看,前面的人到底会怎样破他的阵。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样有耐性。明明已经感觉到他们了,他相信至少花灼已经猜出了暗中跟着他们的是谁。可是他们愣是忍着没有再往后看一眼,至于破阵或是甩掉他们,更是犹如没有考虑过。 他们就这样一路坦然地走着,而自己也就一直跟着。 这一前一后,不知不觉就走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他们在一堆乱石中安睡下来,公孙楚也没有等到他们破阵。 “王,他们会不会……是感觉错了?”手下轻声问道,他原本对那个少年能看破龟息阵就抱着怀疑的态度。 “不会!”公孙楚很肯定,那个少年的感知很敏锐,他回头那一刻,正好是自己的阵法在微微调整的时候。龟息阵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寻找可以依靠的周围的环境,来给自己的阵法提供迷惑人的气息和场景。 之前他们是在死亡谷,后面离开了那里后,那种死亡的血腥味和灰败的气息慢慢消失。所以他需要稍微调整下才能让他们的龟息阵更隐蔽。却没想到,就那几乎是四分之一息的破绽,就被那个小伙子察觉了。 “提高警惕,尤其是后半夜,他们很有可能趁着我们最困的时候突袭!” “是!”公孙楚的手下开始轮流值夜,务必保持最警惕的状态。直到…… 太阳高高升起,地面上开始蒸腾出温暖的气息。 花灼他们悠闲地吃过了早饭,修整了一夜,神清气爽地又开始赶路。连牧芷晴,也因为这一夜的休息和早上骞绯月给她吃的混有血晶的补药,已经能自己走路了。 “王?”一天一夜没睡,对公孙楚的手下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他们是不是还要继续跟着走? “跟!”公孙楚从静坐中站起来,他们是要做什么?就这么任由自己跟下去? 这一跟又是小半天,直到他们的后面来了一支队伍。 “义渠的丫头?”公孙楚看着巴图丽和路屠带着人朝着自己这边赶来,示意自己的人往边上站了站。但是路只有三人宽,巴图丽的队伍却是四人一排。他们眼瞅着就要撞到了。 可是就在下一刻,路屠他们快要撞上他们的人时,路屠突然就往后退了一步,让巴图丽先一步走过。后面的人也是如此,都纷纷错开了身,并排的四人突然就变成了一人通过。 在前面已经看到路屠他们的路朝天他们,已经停下了脚步等着他们过来。却看到中途,他们突然由四列变成单人一列,就仿佛……他们脚下的路突然变窄了,只允许一个人通过一般。 见到这一幕的千默眼睛眯起,这就是幻阵的神奇?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从花灼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东西。跟在他们后面的,应该是他们曾经碰到过的类似会阵法的人。而后面的人,显然阵法的水平更加高明,竟是能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后面,就像空气一样。 待路屠他们全数通过后,公孙楚又带着人跟在了他们后面。这次隔着八百人的长队,他们倒是可以略微放松一些。 路朝天看着路屠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途……”他刚要开口,差点喊出口的字还是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到路屠不经意扫过来的眼神,在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停留,他知道,他可能有他的难处。 “巴图丽” “路屠” “参见花领主!” 花灼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一路可还顺利?”他自然是知道路屠和路朝天的关系的,对于巴图丽,他也是欣赏的,一个不输于男儿的有抱负的女子。 “稍有损失!” “嗯,后面的路可有安排?” “愿唯领主马首是瞻!” 花灼没有多说,只是示意他们跟上。巴图丽也识趣地落下一步跟着,只是在看向路朝天时眼神稍微顿了顿。 这个人……她转头看向路屠,眉梢挑了挑。路屠倒是比较淡定,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跟她并排走着,什么都没说。 巴图丽知晓他的脾气,便也不多问。 人到齐,花灼他们的脚步也就快了些。路朝天留下暗号他们都是知道的,甚至允乙和乔西也配合着他。所以现在他们要等的人已经安全出现,便可以朝着那一块地图上空白的区域赶去了。 后面的路相对之前的沼泽来说,宁静顺畅,虽然有些岔路,但是他们跟着地图上走,倒是也没遇到什么阻碍。唯一有一点,就是脚下地面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等到中午太阳高悬的时候,他们的额头都已经沁出了汗珠。 哪怕如允乙他们内力深厚的人,可以通过调节内息来控制体内的消耗,减少热量的产出,却也感觉到了一阵一阵迎面扑来的热流。 第320章 想要水? “怎么回事?这天好像热得过分了。”路朝天看到冷清莲已经不停在拿手帕擦着汗了,脸上都被蒸得红透了。他转头看向后面路屠他们的队伍,那些护卫穿着盔甲,更是已经汗流浃背了。 身边的明秋也在流着汗,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我的……剑,似乎有一点反应。” “嗯?什么意思?”乔西明白他说的其实是血蝎。 “你说过,它,来自沙漠?” “你是说?”众人一听,心头一凛。 “嗯!”就在这些热气中,明秋的血蝎突然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前面就像是血蝎的家一样。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拧起了眉,难道,这血蝎还有自己的意识不成? “我想,我们不用猜了!”这时,骞绯月喊了一声,手指指向前面一个小山坡的后方。 “天……” “不是吧……” “这……” 一个并不高的小土坡后面,竟是绵延着一片如大海一般无边无际的沙漠。没有大海的湿润气息,有的只是滚烫的热气,就像有个大火炉在沙子下面烘烤着。热气汇成的热流不停在他们眼前晃动着,让人忍不住泛起一股烦躁之意。 那沙子也不似之前有人见过的黄色,而是泛着苍白之色,那是被高温炙烤了太久的原因。 当他们站上那个小山坡,直接面对那片沙漠的时候,沙漠里滚滚而来的炎热气息让他们有种窒息地感觉。 “这……要是踩上去,鞋子会不会烧起来?”冷清莲手中的帕子已经湿透,她感觉自己吸进来的空气都烫得她鼻子疼。她鬼使神差地把手掌的帕子展开,上面的汗水竟是在十几息后就被烘干了,只剩下蓝布帕子上一圈淡淡的白色的盐。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不由“嘶”了一声,光是空气里的温度就已经这么高了,若是踩到石子上…… “我们是会被烘成干尸还是被煮熟?”乔西的玩笑话,却让大家嘴里发苦。 他们见过地图,地图上那一小段路线他们就赶了近一整天,如今却要穿越这么大一片,还是在这种高温下。 “领主,我让人下去探路。”巴图丽先开口。 “等下。”花灼看了眼她的队伍,缓缓开口,“巴图丽,他们的粮草够几天?” 巴图丽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若只是原地等待,最少一个月。” “那好,你挑十个人跟我们走。” 花灼说完,巴图丽也不多问,和路屠交换了个眼神,由他去挑选人。除了四红卫,他另外只挑了两个聪明稳重的,连他们自己总共七个人。 允乙看他们挑好了,先问了后面一直跟着的赵二:“你要继续跟我们走还是和他们一起留下?” 赵二下意识想要留下,毕竟前途未知,至少这里目前是安全的。可是他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咬咬牙:“允统领,我跟你们走!” 允乙也不多说,让手下把提前准备好的厚底鞋垫和帽帷拿出来分给他们:“垫在脚底,遮住脸,否则会被灼伤。” 接到东西的骞绯月和千默倒是有些意,花灼他们看来也是准备了不少东西。 “带上吧,多少有点用。”花灼帮牧芷晴围好帽帷,他会准备这些东西,还是大巫在交给他手札的时候多说了一句:那里就是一个小世界,霜雨雷电,山崩地裂,都可能会遇到。 “所以……”牧芷晴和骞绯月他们望着他。 “嗯!能想到的都准备了。”花灼点头承认,那些护卫携带的行装里,还有雨具、长绳等等。 但是到底人员有限,所以他们带的东西也有限,如今又加进了巴图丽等人。不过路屠的张弛有度,让花灼安心不少。 待大家都装备完毕,一行十八人,便开始走下山坡。 当前面探路的护卫踏上那些白色沙子的第一步,他就感觉到了脚底隐隐传来的高温,还好有厚鞋垫,否则他们的脚底肯定是会被烫伤的。但是即使如此,若是他们在这沙漠里逗留得太久,有厚鞋垫也是顶不住的。 “月儿,烫吗?”千默踩在沙子上,烫的感觉要比别人好一些。因为在森林的那些年,他都是光着脚……他的脚底,其实早就磨出了厚厚的茧。 骞绯月看着身边的人隔着帷幕透露出来的难色,眉间露出沉思。她转头看着千默,轻声摇头:“不烫,只是觉得温度比之前要高一些。” 听了她的话,千默略一沉吟便猜到了大概。她身体里本就住着小火,还有之前她一直在吃的冷祤寒给的药,也许她早就已经烫习惯了吧。 他心疼地摸摸她的帽帷,他脚底的厚茧如今是起了作用,但是这老茧背后蕴藏的痛苦,别人又岂能轻易体会。就像她现在对这高温的适应,何尝不是之前已经几次被体内的高温灼伤至晕厥,才有了今天。 骞绯月感觉到身边人带上了一丝伤感的气息,掀起帽帷的一角扬起头,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你说,后面的人,还能忍多久?” 被她的故意调皮逗弄了下,千默爱怜地放下了心疼,也露出了一个略显轻松的笑容,朝着花灼的方向问了一句:“花大哥,之前我们被困在一个阵法里,颇为神奇。” 关于政府创新的内涵,纽曼(2001)在总结其他学者观点后提出:“对于某一区域来说是首创的或者已经发生改变的行政行为就是地方政府创新。”2 国内学者对于地方政府创新的研究主要涉及地方政府创新的内涵、动因、困境和效果运用等方面。因本案例分析需要,主要从地方政府改革创新的动因和政府官员不敢创新的原因视角出发进行分析。 第一,党的十八大以来,深化改革、推进创新被摆在了突出的位置。“面对新形势新任务,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而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必须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全面深化改革,不断增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党中央的明确 第321章 不认识? “公孙楚见过领主!” 从空气中走出的人正是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岐山王公孙楚和他的手下。 骞绯月他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眼神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了下。光从外貌看,虽是穿着素色劲装,但是透着一股深邃儒雅的气息。 只是,当他刚跟花灼行完礼转头对上千默时,一开口却是一点也不客气:“小子,你能看出本王的龟息阵是你的本事,不过,这也不代表你就有资格调侃本王!” 刚才千默和花灼说的用阵法降低温度什么的,就是在故意挤兑他们。 千默听完低头看向公孙楚他们的脚,一行人虽然脸上没有特别的痛色,但是他能感觉到他们靴子上的高温。 “岐山王果然厉害,竟能用阵法做这掩耳盗铃之事!以为自己感觉不到就能不被烧伤了?”骞绯月上前一步,站到千默身边,眼神颇为戏谑地扫了公孙楚他们一眼。 “大胆!” 公孙楚的护卫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拿马刀指向骞绯月,被允乙一个闪身把武器压在了身侧。 “大胆!”允乙一喊,乔西的刀已经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然而更快的是千默的匕首,已经堪堪刺到了公孙楚的眼前。 “王!”护卫惊呼一声,刚要动作,公孙楚却抬起了手。 “放下,不得对领主无礼。” “是!” 护卫松开了手,允乙和乔西也收回手。只有千默的匕首还抵在公孙楚的眉心。 “呵呵呵,小子有个性。”公孙楚也不让开,只是透过匕首笑着说道,“若是今日你能将让这匕首再近一分,我就把《八阵图》传给你。” 千默眉头微皱,其他人也是有些疑惑。 “有闻《八阵图》吸收了井田和道家八卦的排列组合,兼容了天文地理,是不可多得的作战阵法。”牧芷晴轻声解释,声音里带着惊讶,“相传创此阵图者御敌时以乱石堆成石阵,按遁甲分成「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万端,可挡十万精兵。” “牧先生的独女果然学识广博!”公孙楚朝着牧芷晴友善点头,然后重新看着千默,“事实上,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阵间容阵、队间容队;奇正相生,隐显莫测。所谓八阵,并不是只有八种阵法。” 公孙楚看着千默眼神深处的好奇和渴望,继续说道:“八阵乃集合了易经八卦的精髓,实则是一幅‘文王八卦方位图’。易经将天、地、人视为一个整体,顺天、因时、依人以立胜。 “天地为相,人为心。用心感通天地、感悟人生,便能达到我心即宇宙,宇宙即我心……” 其他人听着公孙楚娓娓道来的解释,有些不懂又有些着迷。有一些兵家的阵法知识,花灼、允乙他们都是知晓的,但是公孙楚说的,似乎除了那些基本的兵家阵法,他的话里还有些别的东西,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想了解得更多。 哪怕是不懂这些的冷清莲,脸上都露出了好奇和沉迷的神色。 公孙楚的手下看着一群人脸上露出的表情,神色微变。他们的王……又在使坏了。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看着王的眼神是那样的崇拜和着迷,显然是中了王的迷魂大法。 如今,别说是让那刀子寸进半分,就是让他把刀子对着他自己的喉咙插去,他都不会有半分犹豫。 而公孙楚则一点不觉得自己对几个年轻人使迷魂法有什么不对,不然他们怎么走出这片沙漠,难道真要把自己烤熟吗? 虽然他是对他们自己施了一个小小的幻阵,让人感觉不到周围的火热,但是就像这个女娃子说到,这并不能改变他们的脚底已经快被烤熟的事实。而且,他们身上的水已经不多了。看他们的装备,似乎带了不少东西。 不过他今天还是比平时多花了五成的功力来迷幻这些人,尤其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他有那样敏锐的感知力,他还是要求稳妥。虽然就算这小子没有被迷住,就凭他一个人,他们也是不惧的。 公孙楚深深地盯着千默的眼睛,在他的眼神里,确实看不到什么别的波动了,他才停下了说话。 “王?”手下看他停下了施法,上前一步,“要不要惩戒他一下?”他是说他拿匕首指着他的事。 “不用了,”公孙楚扯了扯嘴角,“年轻人火气旺也是正常的,把他们的东西都拿走就好了。” “是!” “云翔,你先去允统领那儿找些鞋子和帽帷来!” “是!”叫云翔的护卫翻了两个包袱,发现了他们多备的护具。 “换!”公孙楚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踩着鞋子换垫鞋底。 当大家把护具都带好了,公孙楚才把幻阵撤去。这一路又是迷幻阵,又是龟息阵,刚才还两阵叠加施展,确实损耗了他不少精力。 如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他毫无形象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呼……老了老了啊。”感叹完的公孙楚心神一松,感觉到疲累就如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就原地坐了下来。 屁股还没贴到沙子,他突然跳起来,“啊,烫烫烫烫烫……” 几个正要去扒别的东西的护卫差点笑出声,却又赶紧忍住。 公孙楚刚停下来就看到手下在扒巴图丽几个手下的包袱,连忙说道:“哎,把这小子一起的这几个人的东西扒了就行。”花灼的东西他不能多动,巴图丽那丫头他也还挺欣赏。最可恶的就是这个少年和他身边的丫头了,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哎对,就这个、这个还有那个瘦长的面瘫。” 他一路跟着早就已经看清了,谁是谁的人。 “呵,既然血蝎在这里,等本王出去,总得帮人家蝎族把他们的传人找到啊!”公孙楚看了看明秋,又把脑袋转向了千默,“这个我自己来!” 公孙楚似笑非笑地看着千默,他的手还举着匕首:“年轻人,以后脾气要收敛点!”说着他把手伸向千默的腰间,那里挂着两个大水囊。 突然,那悬在半空的匕首横在了他的手边:“怎么?想要水?” 千默他们的东西基本都在路 第322章 抱歉 公孙楚得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那把他刚说的只要能再近一分的匕首,此刻随着他的手臂开始慢慢往上抬,一直贴在他的手腕处。仿佛只要他敢有异动,随时就会切断他的手一般。 “你?”他直起身,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着迷和木讷,反倒是带上了一丝嘲讽。 “八阵图呢?”一只娇小玉手横里插了过来,伸到了公孙楚的面前。 “你也没被迷住?”公孙楚看着眼神清明的骞绯月,终于失声跳了起来,“怎么回事?你们懂迷魂大法?”只有懂的人,才知道怎么破和怎么防。 “岐山王大人,咱们是不是先把帐清了再好好聊?”骞绯月才不管他的震惊,给这个岐山王看似儒雅,实则奸诈腹黑,竟然对他们施展迷魂大法,更可恶的是,竟然还偷东西! “公孙楚,你还是先把八阵图拿出来吧。”花灼这时也带着牧芷晴走上前。 公孙楚被千默和骞绯月一刺激,失声之下迷魂术也没能稳稳保持住,花灼他们本就是心性坚韧之人,稍微有了一点波动,他们也就醒了过来。 不过,看花灼和允乙他们的表情似乎毫不意外。倒是路朝天和明秋还有冷清莲,在乔西的解释下才明白过来。这一后知后觉,让他们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岐山王也太恐怖了,若是他是朐衍王或是猑戎王,那么他们这一批人刚才就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被花灼这么一说,公孙楚看了他一眼,然后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厚羊皮。不过他没有马上交给千默,只是送到了他眼前:“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破的本王的迷魂大法。” “我们有醒神的药。”千默拨了下腰间的药囊,伸手拿过了公孙楚手中的八阵图,然后转手交给骞绯月。自己却依旧举着匕首:“拿了我们的,全都交出来。” 公孙楚被这少年的动作弄得稍一愣神,眉梢一挑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到了本王手里的,就是本王的。你以为,岐山王的东西是那么好抢的?” “呵……”骞绯月冷笑一声,“原来岐山王不仅有妖精般迷惑人的法术,还有强盗一样强取豪夺的手段!” “大胆!” “嘿嘿……”公孙楚轻笑,“小丫头,你这么伶牙俐齿,就不怕这小子不要你?” 话音刚落,千默的匕首又向前送了一分,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 骞绯月听了脸上讽刺的笑容更盛,她扬起头对上公孙楚略带愠怒的眼神:“岐山王,你这么道德败坏,就不怕花大哥放弃你?” “嗯?”公孙楚这次是真的眯起了眼睛,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杀机,“你说什么?” “花大哥,岐山王,是你选中的合作者吧?”骞绯月的一句话,让花灼和公孙楚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公孙楚透过千默和骞绯月,眼神望向花灼。他眼神里的询问意味明显,杀意也毫不掩饰。似乎只要花灼一点头,他立刻就会对眼前的两人动手。 而骞绯月这时也转过身,锋利的眼神直射花灼,口中的话也是咄咄逼人:“花大哥,你确定你选的人心是向着你的?翟戎城外的幻阵,妹子可是记忆犹新呢!不知道这燕西,还有几人有岐山王一样的手段?” 骞绯月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几乎都变了脸色,尤其是牧芷晴和花灼,尤为厉害。 “阿灼?”牧芷晴担忧地看着花灼,却在对上他有些歉疚的眼神时,担忧慢慢收了起来,反而变成了疑惑,最后变成了不可置信。 “……阿灼?” 花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晴儿……我……”他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脸上和眼神里满是爱怜和歉疚。 骞绯月见状,眼底的不忍一闪而逝。 千默这时也收起了匕首,轻轻搂住骞绯月。他知道,她只是不想牧芷晴被骗。公孙楚一路的跟随,花灼明显也是知情的。刚才公孙楚除了拿了他们的一些护具,其他什么都没动。显然,他对花灼是一点敌意都没有。 猜测之下,她才会问出那句话,然后公孙楚的反应也是印证了他们的猜测:花灼和公孙楚不仅相识,他们至少还是合作的关系。说是臣服,看公孙楚对花灼的态度又还远远谈不上允乙他们的恭谨。 猜测对了,骞绯月没有一丝高兴,因为她的心里担心的是当初在翟戎的一切。若是那时花灼只身去见翟戎王,然后自己被困城外,甚至后面的中毒都是花灼有意为之,那牧芷晴的牺牲是不是也在他的算计之下?还有千默的中毒受伤、甚至到最后的内力全失。 牧芷晴的伤,骞绯月的痛,花灼的沉默和满脸的愧疚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灼?”牧芷晴的脸色已经是惨白,她颤抖着的被她咬着的双唇诉说着她内心的不愿相信。 “我想知道真相!”牧芷晴没有去甩开他抓着她的手,他怕失去她,她又何尝不是。可是,似乎真相是那样的伤人,她……还在期待什么? “我……”花灼的声音几度辗转,最终还是没有滚出喉咙。但是他的手却越抓越紧,他怕说了就会失去她。 见到他这幅样子,牧芷晴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干干净净:“你不说就我来问!翟戎王会算计你,你事先是不是知道?” 花灼拉着她的手紧紧一缩,眼眸却低垂起来不敢跟她对视。 “呵……”牧芷晴惨笑一声,“那城外布置幻阵,你知不知情?” 花灼的头一直低垂着,没有再抬起来。只有握着她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允乙他们站在边上,听着她的轻声责问,脸上都露出不忍。尤其是允乙和乔西,他们看着牧芷晴,又看着一脸嘲讽笑容的骞绯月,千默的伤……说起来,也是拜他们所赐。而骞绯月还拿出上好的伤药给他。 “牧姑娘……”乔西上前一步想要替花灼解释,被允乙拉住。他虽然没有心上人,不懂得爱情,但是他却知道,这个时候解释反而会让他们的主母更心伤。 “千月,千默!”牧芷晴这时抬起头,朝着骞绯月他们露出一个歉疚的微笑,“抱歉啊,是我遇人不淑,连累你们了。” 第323章 分道扬镳 “晴儿!”花灼的神色慌张起来,她…… 骞绯月的心一抽,对牧芷晴和花灼,他们都是付出了真心的。可是,换来的却是什么?牧芷晴的身心伤害,千默差点爆体而亡,现在的内力全失。 她的眼前闪过那个全身通红火热的少年对着她咬着牙说着“我宁愿去死”,还有知道他内力全失后她的担忧和无措。 “牧姐姐,”骞绯月低头,掩去了眼中的神色,“若是无心,哪怕那一次,千默死了,我也不会怪你们一丝一毫。你可知……我原本想让翟戎王父女有什么下场?” “千姑娘!”乔西惊呼一声,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辛苦修得的内力全失是多么痛苦的事,可是……“千姑娘,领主他!” “住口!”牧芷晴厉喝一声,让乔西都不由颤抖了下。 “千月……”牧芷晴抓住花灼的手,然后一点一点从他手中把自己的手臂抽离出来。 “晴儿……”花灼想抓紧她,却又怕弄疼她,“晴儿,不要……” 然而,牧芷晴的手这时候却异常坚定,她的手指因为挣脱已经发出了“咯咯”的关节响声。 “晴儿!”花灼感觉到手上传来的丝丝疼痛,她有多用力,他就抓得多用力。他在痛,她却更痛。他的眼神盯着她雪白的肌肤上已经起了通红的指痕,他不敢再用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的指尖慢慢溜走。 “晴儿,你听我解释!”他害怕,怕这一松手就再没机会,他想去抓她的手,却被她侧身避过 “千月,”牧芷晴转身朝着骞绯月和千默走去,对于后面哽咽挽留她的声音视而不见,“千默,”她抬起头,绝望的眼神里充满了祈求,“但凡一切我做得到,哪怕做不到,我也会穷尽一生。只求……” “晴儿,不要!”花灼跑了上来,她在替他求情,她那样骄傲的人,却那样低身下气地求人,“晴儿!” “站住!”牧芷晴一把抽出了腰间的软剑,直指花灼胸口,“今天之前的十八载,牧芷晴从未亏欠过任何人。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会无愧良心。但是今天之后,我不敢说了…… “花灼,若是你有心,就当是成全我最后的一点尊严吧!” 她的惨然一笑,化作了一把无形的剑,割裂了他的心,鲜血淋漓。痛得他连她的名字都喊不出口。 可是他不敢说自己痛,不敢用痛来挽留她。因为他知道那笑容底下,是比他流得更多的血泪。他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她提着剑转身。他甚至连自己承担这一切后果都做不到。 牧芷晴不是没有看到他眼角溢出来的泪,和脸上的哀伤心痛,但是这时候的心疼和流泪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可笑。她的耳边,似乎不停在回荡他说过的那些情话,让她沉沦的心扉直言。可是如今,她竟是一句都分辨不出来,到底是真是假。 她转过身,让他的背影和那些耳语都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剑尖拖在地上,在沙石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就像是利刃一条一条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口。看不见,却遍布全身。 牧芷晴突然转头看向巴图丽,微微福礼:“义渠公主,贵地是有一种花唤做忠诚花吧?不知巴图丽公主能否帮我种下?牧芷晴愿用义渠祖先的忠义剑交换!” “你有忠义剑?”巴图丽诧异地看着她,那是义渠传世的宝剑,却在她的祖父辈不幸遗失了。忠义剑,义渠王族已经找了四十多年,只是这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找不到任何踪影。 “是祖师爷沈汗青传下来的。” 沈汗青的威名,巴图丽听过。既然是这样,她也不再怀疑剑的真假,能以一敌四国的奇才,自然不会认错忠义剑。 “好!我可以帮你!”巴图丽没有去问花灼,她自然看得出来,这个女子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当一个女人被伤透心时做出的决定,哪怕是山崩地裂,都很难让她动摇和改变的。 “你要效忠谁?”其实她不问也猜得到,不过她还是想帮她一把。她的眼神不经意地扫过路屠,想着她到底比她要幸运一些。虽然她知道,在他的心里,她也许只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牧芷晴看着千月:“月儿,千默,牧芷晴愿用一辈子的忠诚来弥补对你们的伤害。” “咚!”说着,她双膝一屈,朝着骞绯月和千默跪了下来。 “晴儿!” “牧姐姐!” “牧姑娘!” “求你们成全!”牧芷晴说着便要拜下去,被骞绯月一把拉住。花灼此时也已经冲了上来,伸出的手臂却被骞绯月抬手挡住。 “花领主,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晴儿……” 花灼眼里的痛,谁都感觉到了。骞绯月自然也看到了。只是……他在布下这些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的痛? 骞绯月转头看着千默,撇开他们错付的真心,他受的伤最重。 她把牧芷晴当姐姐是真心,所以她这样,她心疼也不忍。 她把花灼当哥哥也是真心,尤其是当她想起那个从船上一跃而下跟着他们一起冲向漩涡的红衣少年,若不是他,他们也许对花灼还不会这样的敞开心扉。 可是,花怜,你的大哥……骞绯月突然担心,他是不是也算计过花怜?那个状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则重情重义的家伙…… “忠诚花是什么?”千默问巴图丽,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当巴图丽说完用途后,眼神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路屠:“忠诚花一旦种下,便是一生一世,直到身死。” “牧姐姐……”骞绯月脸上的心疼之色更重,有错的并不是她。可是,就算被那人伤得那样重,她依旧还是选择保护他。什么尊严,什么亏欠,谁都听得出来她对他的维护。 “值得吗?”千默低声问道。他和骞绯月一起把她扶起来,摇了摇头。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身边傻丫头的影子。当初她为了他跳下悬崖,怕也是这样的义无反顾吧。 “牧姐姐,你又何苦……” 牧芷晴抬起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他们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对不起……”她不是为花灼的行为伤害了他们,而是为她自己利用他们对她的真心强迫他们不去追究。 第324章 路在何方 骞绯月轻轻搂住她,她的“逼迫”只是让她觉得心疼。她握住她的手,“牧姐姐,我们走吧?” 什么忠诚花,他们不需要。她是他们的姐姐,既然他不珍惜不疼爱,那就他们来护着就好。 牧芷晴轻“嗯”了一声,便和骞绯月先一步走了开去。 “晴……”花灼的手抬了抬,最终还是没能喊出口。 冷清莲见状也赶紧跟上帮忙扶着她,她看得出来,牧芷晴已经是在强撑了。 千默站在原地扫了路朝天和明秋一眼,眼神里其实是对路朝天的询问。路屠显然是跟巴图丽在一起,那么他呢?是要跟他们还是留下? 路朝天接收到千默的眼神,忍着没有多去看路屠一眼,他怕他会给他带去困扰:“头儿,我们先跟着去照看着。”他率先开口,然后拉着明秋先一步走开。他知道,千默也许有话要跟花灼说。 其实作为男人,他们都感觉得到花灼对牧芷晴的真心,他眼里流露出的伤痛和心疼不是假的。也许,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们只能这样期待,毕竟他们是看着他们走在一起的,若是就这样分开了,太可惜了。 而且,他们也知道,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牧姑娘以后该承担多少压力…… “哎……”公孙楚见人都离开,颇为惋惜地长叹一口气,牧霖的丫头还是很不错的。他走上前,抬手正要拍拍千默的肩膀,却被一直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手腕。 然后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千默一个背摔丢了出去。 “哎哟!” “王!” “找死!”公孙楚的两个护卫长刀立刻跟了上来。 “叮叮!”千默身体还没直起,半躬着身拧过来用匕首扫掉了攻击,然后和两个护卫缠斗起来。 允乙和乔西见状,只能帮忙先把公孙楚扶起来。这次他们也没有再去劝阻,千默心里有火,不能对着领主发,总要让他有出气的地方。 “给本王好好教训这小子!”公孙楚气急,被当众摔了个四脚朝天丢人不说,关键是自己的屁股又痛又烫,现在简直站着都忍不住想去搓。他脚底有厚垫子,屁股可没有啊! “给本王把他按在地上烤!” 公孙楚跳着脚下着命令,乔西在一边听了嘴角抽了抽,谁被谁烤还不一定呢。 就在此时,交错在一起的两人突然眼前一晃,千默的身姿以一个怪异的角度翻转,闪到了两人背后。然后在他们背后双腿一蹬,两手一按。 “嗷——” “啊——” 两声痛呼响起,公孙楚的两个手下被千默按在了地上,好巧不巧,都是没有防护的双手着地。几乎是瞬间,他们的掌心就被烫起了好几个水泡。 “嘶——”乔西几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热气,这看着就好烫好痛。 “住手!”公孙楚大喊一声,却被千默冷冷地瞟了一眼。 剩下的护卫正要上去救人,被乔西带人拦住:“人家内力都没了,还以多压少,丢燕西的脸!” “乔统领……”公孙楚的贴身护卫自然是认识乔西的,双方也有过几次接触了。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乔西,怀疑他话里的内容。他们或许比不过允乙和乔西,但是功夫绝对不差,竟然还被一个没有内力的人以一敌二干翻在地了? “他没有骗人。”允乙这时也难得开口解释,“就是因为翟戎王的药,他硬抗过去了,却内力全失。”他也中毒了,很清楚那药的药效。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药力之猛,还是让他为了不就范差点被自己杀死。 可是千默愣是硬抗下来了,光是这份魄力和坚韧,他就自愧不如。 “你……”公孙楚这时才全然明白了,刚才牧芷晴为何要那样求这两人。他看着花灼的脸上也带着一丝为难,没想到,竟是给这样惊艳决绝的少年带去了这么大的痛苦。 “千默……”花灼看被他控制着的两人眉头微皱,“错都在我。”放了他们吧。 千默手上劲不松,只是抬头看着花灼,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话语。直到把花灼看得带上了祈求的神色,他才淡淡开口:“我相信那些事比我们先到你的预料之中,但之后呢?你准备怎样对待那个意料之外?” “千默?”花灼的脸上又是动容又是错愕,他……相信他! 是啊,翟戎的安排早就定下,在他回京城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从离开燕西开始,所有的布置就已经开始启动。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回京后会在花怜的牵线下认识了他们,更不会预料到会遇见她,他想携手一生的人。 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尤其……尤其是她成为了他的人。他不敢说,其实,那一刻,他内心深处只是借着药力顺应了自己的心意。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她。却也在半计划半意外后,不断地后悔和自责。 还有对千默的连累,是他始料未及的…… 千默看着他脸上的犹豫摇摇头,在他看来,花灼是可恨也是可怜的,他的牵绊太多,所以他的选择也更艰难。 “花灼!”千默松开手下的两个人直起身,他担心先一步离开的骞绯月他们,也为了那个话里强硬内心却一片柔软的女孩,她的心底,还是希望牧芷晴不要受伤。 “一个面对‘活尸’那样的恐惧都不曾犹豫一丝一毫的人,你以为她是在生气你的算计?” “我……”花灼的眼睛露出疑惑,不是吗?她不是在怪他算计她,算计他们,害得她失了身,害得千默失了内力。 “所有的真心最怕得,不是困难,不是死亡,而是欺骗和隐瞒!”千默收起匕首转过身对着公孙楚,“下次再求我们的时候,我要你的幻术!” “你什么意思?”公孙楚一脸惊讶,还带着不忿。这个小子,凭什么觉得自己还会求他?、“哎小子,你把话说清楚!” 花灼看着那个已经离开的少年的背影,口中一直念着他离开前的那句话“真心自怕欺骗和隐瞒……” “晴儿……”花灼的眼睛越来越亮,晴儿,等我! 第325章 咳咳 “哎,你说,”公孙楚拍了下花灼的肩膀,指着自己鼻子,“他以为他是谁?我会求他?” 花灼的眼睛依旧看着牧芷晴他们离去的方向,微微笑道:“会!” “什么?” “因为我会求他!” 花灼忽略了脸色转绿的公孙楚,转身朝着允乙他们示意,继续赶路。他也朝着巴图丽那边友善点头,刚才她特意强调忠诚花的副作用,虽然也许对骞绯月和千默没有太多的触动,但是这份心意他还是领了。 “领主,跟上他们了。”快速赶了半柱香后,他们看到了前面牧芷晴他们的身影。 花灼稍稍心安,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自己竟然让他们独自行走,真是失误。只是刚才那一刹那他真是乱了分寸,失了寻常的理智。 “别跟太近,别扰了她。”虽然有了千默的提点,但是到底她还没原谅他,他这心可还悬着。 一行人就这样不远不近地吊在骞绯月他们后面,不追上去打扰,却也不让对方离了自己的视线。他们快走,他们也快走;他们休息,他们也休息。 “真烦人!”在被这样跟了一天一夜后,牧芷晴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之前她被伤心冲昏了头,如今一天一夜过去,她多少冷静了一些。若说花灼之前对她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也不信。可就是心里的这股委屈咽不下去,还有对千默和骞绯月的抱歉,也一直困扰着她。 “千默,我们可以跟他们不走同一条路吗?”牧芷晴烦闷地朝火堆里添着柴火,花灼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可是她现在却不想见到他。 骞绯月看她的样子,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在摇头了。自从她跪下来替他求情赎罪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牧芷晴是放不下花灼的。 而且千默回来后,两人也暗中交流过,在翟戎他们遇到的幻阵也好,花灼的中毒也罢,应该是他早就和公孙楚布置好的。只是牧芷晴的自愿解毒和千默的中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千默的内力尽失也是中毒之后出现的意外,他们相信,这些都不是花灼的本意。只是两个人的后果太重,让他有些难以启齿罢了。后来他拿出冷祤寒的回魂丹也应该是存着弥补的意思。 他的心思太重,牧芷晴即是因为他的隐瞒而伤心,也是因为他对她和千默造成的伤害而愧疚。 骞绯月也不多劝,千默的伤是事实,她恨,她气,不去追究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让步。剩下的是她自己心里的坎,也是他们两个人的劫,能不能化解就看他们的缘分和花灼的努力了。 “别的路没有地图,怕是危险重重!”千默这话让牧芷晴无奈,虽是大实话,可意思就是无法避免和他们的相撞。 又这样走了两天后,这片沙漠的高温带来的伤害开始显现。众人喝水的频率越来越高不说,几个人身上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晒伤,以最白嫩的明秋最甚。 骞绯月还好,本身抗热能力是几个人中最强的,哪怕是牧芷晴这个大家小姐,也因为常年奔波在外面习惯了,只是露在外面的手上有些晒伤。冷清莲也因为长期在庄稼地里干活晒皮实了,只有一点点脱皮。 而明秋虽是男人,却因为鲜少干粗活,皮肤却是最嫩。又因为一直穿着浅色的衣服,对紫外线没什么防护,从脸上到脚上,竟是晒得通红通红。到了晚上,就开始火辣辣的疼。到了第三天,就开始蜕皮。 “嘶——痛痛痛痛……”晚上,路朝天给他上药的时候,明秋叫得撕心裂肺,到后面就成了哀号,“莲姐,莲姐……求你了,你来帮我上药吧。这个变态这是要杀人啊——啊——” “娘儿们样!”路朝天翻了个白眼,他们虽然尊敬她喊她姐,但到底男女有别。他一想到她曾经给他温柔喂药的模样,心里就是不愿意这个面瘫也享受到,“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皮肤那么嫩,一点痛都忍不了,简直比姑娘还小姐!” “你——啊——”路朝天抹了一把药,又抹掉他一大块皮,“变态你是不是有虐待瘾啊!擦个药已经搓掉我三层皮了。” “啊——”又一声惨叫声响起,路朝天一个巴掌拍向他脑袋,“老子这次已经很轻了,嚎什么!” “你耳背啊,不是老子在喊!”明秋一脚踹回去。 两人同时把脑袋转向后面不远处的帐篷里,有些耳熟的嚎叫声响起。 “额,这声音有些耳熟!” “嗯!好像哪里听过!” “啊!痛痛痛痛痛!” 帐篷里痛呼声又传来,路朝天和明秋对视了一眼: “公孙楚!” 两个人猜的没错,嚎叫声确实是公孙楚发出来的。哪怕手下已经很轻很轻了,但是到底都是练武的,手指头又粗又糙,尤其下手的力道不自觉地有些重。这药一抹,同时皮也被带下一块又一块。 “啊!你倒是轻点啊!” “王恕罪!”抹药的手下一脸苦色,他已经很轻了呀,只是手上的茧太厚了,他感觉不到呀。 “领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沙漠?”公孙楚转头问在帐篷口站着的背影,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人的眼神绝对在偷瞄前面的牧芷晴。 “不知道。” 敷衍的回答让公孙楚差点骂出口,话到嘴边还是憋了回去。他想起了当时允乙好心提醒的一句,“里面穿暗色的,外面穿浅色的”。当时队伍里只有他是一身从里到外都是素色,然后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烫得浑身蜕皮。 还有刚才手下说的队伍里水已经不多了,意味着过不了多久,他就得靠别人的救济过日子了。他还是决定,要好好相处! “咳咳……那万一还没走出去,水就不够了怎么办?” 花灼这时才转过了身,意味深长地看着公孙楚,这个外强中干的家伙! 公孙楚,确实有一手很厉害的阵法手段,但是本身不会武,身子骨也弱。而且平时给人一副高深莫测的强硬模样,其实有些幼稚又有些胆小。 不过此人有一个他很看重的优点,就是有责任心。他的责任心不在所有,只对他岐山百姓有着让人敬佩的担当。他要保护岐山百姓,给他们争取最稳定的生活,而他是最有可能和能力给他这些的人。 “我们的也不够走出去。”花灼干脆地截断了他的后路,“不过,前面的人,可能有办法!” 第326章 求我 “呵呵呵,领主,你别开玩笑了。”公孙楚趴着笑着,“万一他们不给怎么办?” 花灼耸耸肩:“那只能渴死在这里了。” “……”公孙楚看着他走出帐篷,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明秋身上的伤,骞绯月他们赶路的速度慢了一些。这一举动,倒是也正好顺了公孙楚的心意。 只是速度慢了,他们在沙子上炙烤的时间就更长了,而他在两个时辰前刚喝完最后的半壶水。这让他的心里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王……要不,您先喝我的血吧?”手下心疼公孙楚已经完全干裂的嘴唇和惨白的脸色。他们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沙漠,还是这样高温又宽广的沙漠。 “闭!”公孙楚已经连多说一个字都是好的了,他现在没吸一口气,喉咙里就像刀割了一般。 这时,允乙走了过来,带着两皮囊的水,“领主省下来的。” 公孙楚接过点点头,他知道允乙的意思是,他们也已经没有多的了。就这样,他们又坚持了半天,又熬过了一个晚上。 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队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连尿都没有了。他们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什么水分了。 “领主?”允乙轻声问花灼,他们的身上是有几个之前准备的蓄水的工具,但是他们人太多了,怕是不够用的。 “先用起来。” “领主!”这时巴图丽和路屠走过来,手上拿着四壶水,“给需要的人喝吧,我们还能坚持。” 花灼感激得点点头,却没有接:“留着吧,还有一点办法。” 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允乙带着人开始找了几个地方挖坑。因为怕出汗,几人挖得很慢,不过人多很快就在几个低洼处挖了几个深坑。 然后允乙把准备好的近乎透明的薄肠衣铺在了洞口用沙石压住,在中间压了一块比较大的石头,让肠衣成一个漏斗型。 允乙留下了两个人看着,其他人先慢慢赶路。到了中午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出现了异常的脸色,这是中暑的征兆。虽然后来吃了药补了一点水好了很多,但是他们知道,这种情况将会在缺水的情况下越来越严重。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早早地就停了下来休息。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留在原地守候的人带着工具和三壶水回来了。 “领主,一天一夜,只有三壶。” 虽然只有三壶,但是着实让队伍里的人振奋了不少。至少他们会有一些来源。 “真是水啊!”公孙楚小小地咪了一口,当喝到的是带着一点点咸味的水时,不可思议地看着花灼,“这……怎么做到的?” 花灼轻声感叹了一句:“不是我们想出来的,是千月他们。” 是她说的可以利用……蒸腾蓄水。坑洞里的水汽会被太阳晒起来,然后遇到相对低温的肠衣就会形成水珠,然后沿着漏斗状的肠衣流到底部的水壶里。 “那个丫头?”公孙楚的眉头皱起,他见过那丫头似乎有一手很神奇的控火的手段,没想到还会这种奇妙的法子。 花灼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知道,他伤的不仅是牧芷晴,还有千月和千默。 “公孙楚,你最好忘记你见过的事。”花灼突然神色凌厉地看着他,“你想象下若是有人灭了岐山全族,若是你敢泄露半分,就准备好承受同样的怒火!” “你!”公孙楚被花灼严厉的警告弄得有些气恼,“威胁我?”竟然拿灭族说事! “你敢么?”花灼转头戏谑地看着他。 “开玩笑!”公孙楚嗤笑一声,“我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嘛!” “嗯不敢最好!”花灼满意地点点头,把手中的一壶水递过去,又收了回来“否则,我只好先灭口了。” “你别逼我!”公孙楚恨恨地站起来,一脸愤慨,“我可以把你们都迷倒再抢了你们那个蓄水的玩意。” “你可以试试啊!”花灼诚恳说道,“你以为一个药囊就能轻易破了你的迷魂大法?是你太不自信还是对我的药太高估?” “什么?”公孙楚这时是真的震惊了,他引以为傲的迷魂大法,难道真的被破了? “公孙楚,”花灼此时的眼神锋利又霸道,实在与他平时的儒雅模样有些相左。这两天里,他已经想好了,既然已经让她看到了自己阴暗的一面,就干脆把最真实的自己给她看。他决定,不再对她有半分隐瞒。 “迷魂大法的精髓就在于迷人心智。你靠什么迷惑?靠调动心灵上最薄弱最隐秘的东西,还有欲望! “若是我的心智坚如磐石呢?你无法迷惑一个无欲无求、无悲无伤的人!” “怎么可能!”公孙楚惊呼,“人怎么可能没有情感没有欲望?” “是几乎不可能,”花灼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他突然发现自己是那样地渴望她的笑容和她的亲近,“但我可以不隐藏任何悲喜和欲望。我本就直面它,不去逃避,就不容易被迷惑!” “这……”公孙楚沉默下来,他一直以为他们是靠“手段”或者说是破阵一样的技术来破他的迷魂大法的,却没想到竟是直接从建立自己的防御本身。这种防御是有效可行的,却也是最难的。 就如他所说,如果心智足够坚定,确实比较难被迷惑。若是再加上一些醒神的药物或者防御的手段,迷魂大法是比较难施展成功。 “好吧……”公孙楚认命地低下头,他承认他的法子确实有效。不过他也没有真的要抢他们的东西,他只是嘴上说说的,“我可以拿阵法祖师爷发誓,不会泄露半分。” “拿死去的人发誓,你了真行。”花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马上又说了另一件事打断了公孙楚的狡辩,“水的问题暂时解决,但是药的问题就比较难了。” “什么问题?” “给你擦的烫伤膏没有了。” “什么!”公孙楚跳了起来,“那我怎么办?” 花灼摊摊手:“药我都放千默那儿了。” “我!”公孙楚一脸的欲哭无泪,他终于知道自己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了,“你怎么能把救命的东西交给别人呢!” “他是大夫……”花灼站起身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然后转过身迈开了步子。 第327章 给你个机会 没有了烫伤药,公孙楚龇牙咧嘴地跟着队伍又行进了两天,到了第二天的傍晚,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领主,你是不是很想跟牧姑娘和好啊?” 花灼看了眼怪异地拧着身子的公孙楚,继续低头做着手上的东西:“记得带上幻术去换!” “咯……”公孙楚的喉咙滚动了下,背上的伤似乎更痛了,“一定要用幻术?” “带点诚心去,否则怕用幻术都换不来。” 花灼的话让公孙楚的脚步又踉跄了一下。 “什么来历,这么嚣张!”公孙楚嘟囔了一声,但是他也没有指望花灼会回答他。一个没有内力还能一人挑翻他两个近卫,另一个更没礼貌的丫头却是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控火的能力。 心里这么想着,公孙楚又忐忑了一些,他转过身走回去,在花灼耳边怂恿:“我说,要不一起去吧!咱们的水没了,他们应该也差不多了吧。要不送点去?” 花灼挑眉,转过头看着公孙楚,露出一个担忧的笑容:“允乙!” “领主!” “加快速度,我们去送水,别渴着他们了。” “……是!” 允乙的嘴角抽了抽,他们收集水的本事还是千月教的,能缺他们的水? 这边花灼他们加快了速度,没多久,前面的人就感觉到了。 “他们来了!”千默对和她并排走着的骞绯月说了一句,两人对视一眼,闪过了然。花灼忍了这么多天,终于是忍不住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最忍不住的不是那个心急如焚的人,而是火烧眉毛的家伙。 “咳咳,那个千默是吧!”公孙楚走了上来,尽量保持了七分客气,每当他想端起以往的架势,他就想起花灼的警告,“那个,那八阵图可还看得懂?” 千默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把他看得一个激灵。 “八阵本身要看懂不难,难得是如何阵里套阵,叠加增强。”公孙楚心里一阵嘀咕,这个少年的眼神竟然如此锐利。 千默这时才正儿八经转过头看着他:“想要什么?” “额,啊?”幸福来得太突然,公孙楚差点高兴地跳起来。 “哦,药!我的一个护卫啊,被这沙漠蒸得浑身的皮都掉了,太可怜了。领主说,你是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忍心见死不救的吧?” “求我!” “什什……什么?” “药在我手里,你自己决定!” 说完千默拉着骞绯月往前走,牧芷晴为了逃避花灼已经往前跑开了,路朝天他们也跟上去了。 “哎哎别走啊!”公孙楚跑上前拦住他们,看了一眼擦着他们跑过去的花灼,无视了这个眼睛里只有女人的家伙,“千默千默,等下,不是,那害你失去内力的可不是本王,你为什么就非要针对本王呢?” 骞绯月帮着千默耸肩:“你是帮凶!” “……”公孙楚当初假意跟翟戎王合作算计花灼他们,也是花灼授意的,“好吧好吧,求你!千默,求你给我药吧。”不就是一句话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反正这里没外人。 听到他说这句话,骞绯月低头无声一笑,然后就听到千默说了句, “下次求我的时候,我要你的幻术!你没忘记吧!” “我!”公孙楚差点就一句粗口爆出来,“你!” 千默伸手拿出烫伤药在手里晃了一圈:“不要就算了!” “要!”公孙楚赶紧伸手去抢,却抢了个空。 骞绯月伸出手,做了个“拿来”的动作。 “没有!”公孙楚气急,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幻术是简单几句话就能写出来的?想要可以,等出了这里,跟着我去岐山,我再把幻术教你。” 骞绯月斜眼看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刺激到了他。 “丫头,我堂堂岐山王,岂会说话不算话?” “呵……我可是听说岐山可不是谁都进得去,地儿都进不去,我们找谁要幻术?” “丫头,幻术需要配合岐山的一处秘境才能学习,不是本王有意推脱。”他看了一眼千默手中的瓶子,身上的伤因为炙热的高温又开始痛起来,那火辣辣的感觉,尤其是被衣服一磨,又痛又刺。 “好好好,”公孙楚朝着前面的花灼喊了一声,“领主请留步,你回来给我做个见证呗?” 花灼被他喊停,望着前面的背影,眉头皱了下。不过这是他欠千默的,若是能让公孙楚把阵法和幻术传给他,也算是对他失去内力的一点弥补了。千默要是能把这两样学好,也能多一个自保的手段。 他收回脚步转身走了回来,“千默,千月,我可以给公孙楚作证。这幻术确实是需要去了岐山才能学会。” 骞绯月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一码归一码,虽然她答应了牧芷晴不找他算账,也和千默体谅了他的困难。但不代表他的欺骗就不曾存在。 被她的眼神一望,花灼的脸上露出尴尬愧疚的神情,他知道,千默的事她有多在乎。就如他在乎晴儿甚至更甚吧。 “千月,千默,隐瞒了你们,对不起!” 感谢也好,对不起也好,成了最无力的语言。花灼说完也不知道怎么继续,他沉默了几息后又把头转向了公孙楚:“光是幻术不够,你会的都教了吧。” “什什……么”公孙楚差点一巴掌呼过去,这,他是找了个什么主上,坑下属这么不带犹豫的? 花灼看了千默一眼,重重地拍了下公孙楚的肩膀:“道友,靠你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吗? 公孙楚一脸石化地顿在原地,脖子僵硬。 看到他这幅样子的骞绯月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别装了,再装就过了!” “啊?”公孙楚似乎还没从花灼的落井下石中缓过来,听着骞绯月的话云里雾里。 千默上前一步把药塞进他的手里,“这不是正合你意?” 听到这句话的公孙楚猛地抬头,在对上千默戏谑的眼神时,眼睛里迅速闪过异光:“你?” “我愿意给你个机会,让你传授所学!” 第328章 控制 “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公孙楚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他转头喊住正准备离开的两人,他自诩伪装得很好,甚至连花灼都没有发现。 “眼神!” 公孙楚在看着千默的时候,眼底带着好奇的光芒,尤其是他在听到千默失去内力时,一闪而逝的兴趣之色,让他们猜测他对千默可能是“别有用心”。 直到他今天的主动靠近,他们绝对不会认为一个可以当上岐山王、能在九幽安然无恙地穿梭了这么久的人,会连一点小小的烫伤都忍不住。联想起之前他主动抛出《八阵图》作为诱饵,他们便有了大胆的猜测。 今天的求药是借口,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千默,他想让千默跟着他学。而刚才的试探,已经让他们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就这?”公孙楚有些无语,这两个娃心细胆大,早知道只是猜测,他刚才就再装一下了。 “目的!”既然他承认了,而自己对他的所学确实很感兴趣,千默也不再装,转头认真地看着他。 公孙楚看着这个自己看中的传人,露出满意的神色。年轻轻轻,气势不凡,心性坚韧,主要还是他对万事万物敏锐的感知力。这点,早在翟戎城外他就已经发现了。 事实上,当初这个少年从他布置的幻阵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盯上他了。在九幽里遇上他,看到他的表现就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原本他还有一点担心,因为学幻术的时候,有一关必须要过。越是内力深厚之人,反倒危险越甚。 也许真的是天意,他竟然失了内力,简直拥有完美继承人的所有条件。 “你适合!我需要继承人!” “我不会做你的徒弟!” “别以为我非教你不可!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年硬闯岐山,就是为了得到本王的幻术。你……” “你可以再找的。” …… 公孙楚看着千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欲哭无泪:“克星啊……你你你……你简直!”可是这么多年,他还确实没有遇到过这么合适的人。 “罢了罢了……”公孙楚似是认命一般摇着头,“但是!不入门就不能外传,包括她!”他指向骞绯月。 “可以!”骞绯月先一步答应,然后转头看着千默。 “好!我们答应!” “呵呵呵,好!”公孙楚这时才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离开九幽后跟我去岐山。” 千默微一沉吟摇摇头:“半年以后。”他们还要去一趟蝎族,还有两个五毒没有下落,若是这次九幽之行没有结果,寻找五毒之源便成了唯一的办法。 “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几人开始往前面有去,公孙楚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去,脸上也恢复了他高傲又莫测的神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见到他这幅模样,骞绯月和千默交换了个眼神,这人真是……装成习惯了。 “他的目的是什么?”骞绯月眼神问千默,也许他是适合的人,但绝对不仅仅只是因为合适。 千默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不用担心,是补偿!” “额……咯咯咯”骞绯月笑出声,她有点同情公孙楚了。花灼和千默一开口,直接把这定性成对他们的补偿了,这样哪怕公孙楚后面有什么无理的要求,他们也可以置之不理了。 “那你说,牧姐姐这次会原谅他吗?”原谅几乎是肯定的了,就是不知道牧姐姐舍不舍得多晾花灼一会了。 “晴儿!”突然前面一声惊呼传来,千默和骞绯月心头一紧,有危险! 一群人迅速飞奔起来,因为要把空间留给两人,允乙他们并没有跟太近。当骞绯月他们赶到的时候,花灼带着允乙、路屠和巴图丽已经抄起了武器和前面的人对峙了起来。 而牧芷晴和路朝天竟是被朐衍王姜子成带着人控制了起来。两人的脖子上各被两把马刀架着,稍微有一点动静,就要血溅当场! “牧姐姐!” “朝天!” “姜子成!”花灼的青筋已经暴起,因为估计那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嗯?他怎么到我们前面了?”公孙楚眉头皱起,姜子成和姜五熊明明在他们后面。 千默上前一步,和花灼并排站着,看着对面姜子成浑身带血的模样,周围的护卫只剩下了百来个人,他们应该是从别的路过来的,看来死伤很惨重。 “他们埋伏在这里,目标就是晴儿和路朝天。” “嗯?” 听到这句,千默和已经走上来的路屠脸色微变。牧芷晴还好说,他们一路上也没有掩饰,尤其是经过死亡谷的时候,帮花灼挡死劫、花灼为她炸活尸窟,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但是路朝天就…… “是鸟云飘告诉你的!”路屠眼睛微眯,知道路朝天的人,只有当时去了巫神殿的知道。那些护卫是鸟云飘的人,也就是他杀的鸟屋的叔叔,义渠的将军。 “你杀了他的侄子,他请我帮他顺手报仇!” “姜叔叔,不知道鸟将军跟你做了什么交易?”巴图丽上前一步,她看得出来,这个人对路屠来说非常重要。 “哈哈哈哈……” 姜子成再没了之前在马上的风度,他的脸上、手上都布满了黑色的血迹。他的额头淌着汗水,大笑之下,夹带着眼角的血迹流下来,整个人有一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感觉。 “巴侄女,你对这个来历不明的驸马可真是,情深义重啊!可是要让我们燕西草原多少好男儿伤心流泪啊……可惜啊可惜——” 姜子成讽刺一笑:“鸟云飘可是允诺了我义渠王庭,你可舍得啊?” “什么?”巴图丽震惊,“你们要对付王上?” “姜子成,你终于露出你的野心了!”花灼上前一步,眼神担忧地扫了牧芷晴一眼,示意她安心。 牧芷晴看着对面站着的人露出的担忧神色,不由自责。若不是她当时心烦意乱,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怎么会着了姜子成的道,还连累了路朝天。 “花——灼!”姜子成呵呵一笑,“好侄子,等叔叔把外人的事解决了,咱叔侄俩再好好聊聊!” 第329章 你猜? “姜子成,你把我爹他们怎么样了?”巴图丽软鞭一抽,脸上已经一片冷色。 “哈哈哈哈……热情如烈焰,冷情似冰霜,巴图丽,你果然是我燕西草原最耀眼的花朵。怪不得鸟屋这个废物连命都不要了!” 姜子成手上长刀一架,直接第三把刀又伸到了路朝天的脖子上。 “嗯!” “别动!” 路朝天想挣扎,被姜子成手腕一动,后脖子一条血线流下。 “住手!” “你想要什么?” 路屠和巴图丽上前一步,他的手一直抓着刀柄,却不敢轻举妄动。 “千默……”骞绯月看着对面的情况,朝着千默示意。牧芷晴和路朝天分别被两拨人控制着,姜子成则是站在两人中间。两人四周都被围了三圈人,是在防范他们救人。 千默眼神闪了闪,不行。姜子成这只老狐狸,把人包围得这么深,又特地把两人分开,就是不让他们能同时救了两个。哪怕小火能在不误伤人质的情况下烧死他们,也不能保证能同时解救两个。 小火的速度很快,但分开两个人,五把刀,救下一个还有可能,但是另一个就……而且姜子成的护卫和人质贴得很近,就怕火会引到两人身上去。 手上营救人最好的法子不能用,他们只能先稳住姜子成,看他需要什么。 “呵呵呵……巴侄女,对于你,我要的出了九幽就能得到。现在无非是少了一个钥匙罢了。而你的人头,就是我推开义渠王庭大门的钥匙。” “你就不怕乌云飘反悔?”巴图丽冷哼着拖延时间,她的手暗中打着手势,看能不能把路朝天救下来,而心里却已经开始担心身在义渠的王上和她爹。 虽然,他们对鸟将军已经有了一些防备,但是若是他跟姜子成联手了,就怕有什么别的手段。毕竟这只老狐狸手上最不缺的就是武力。 “领主,我去交换人质!”允乙在快速地分析情况后主动开口。 “还有我!”明秋和乔西也站了出来。 “别废话,姜子成早就看准了,不会同意的。”花灼心里着急,还是努力冷静下来。这时候,越着急就越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姜叔叔,干脆,把你想要的一起说出来吧。”花灼拿起水壶喝了一口,发出长长的一叹,“这里的高温若是再熬下去,叔叔您和手下们久经沙场自然不用担心,侄儿我可是从小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可受不了。” “小子,你想激将还嫩了点。”姜子成冷笑,“不过做叔叔的自然是要关心下你,毕竟,这可是叔叔答应你那不长命的老爹的,叔叔可不能食言啊不是?” 听到他这样说,花灼的眼睛微微眯起。他这些年一直蛰伏着,也查到了不少消息。当年爹娘在海上出事,十有八九是和这个他爹的好兄弟有关。 花灼没有顺着姜子成的话头去多想他的爹娘,要查的事他自然会查清楚,该报的仇,他一个也不会放过。但是现在他要做的是把晴儿和路朝天救出来。 “姜子成,九幽的地图我可以给你,放了他们两个。” “现在不是你开条件的时候!”姜子成刀一用力,路朝天的脖子又被拉开了一个长口子,离他的颈脉只差了不足半分。 “不要!”路屠着急出声,“我人就在这里,命随时给你,放了他!” “途途!” “老大!” “路屠!”巴图丽一把拉住他,“别冲动!他骗你的。” 路屠转过头看着她脸上的担忧,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抬起手覆上了巴图丽的发丝,眼神却借着这个动作看向千默和花灼这边:若是他能拖延住路朝天这边的人,他们能不能同时把人救出来? 花灼和千默暗中给了可以冒险一试的眼神,路屠转过了身。 “姜子成,”路屠手一松,刀落到地上,他伸出双手向前迈了一步,“放了他!” “哈哈哈哈……鸟云飘猜得不错,他果然跟你关系不一般。”姜子成脸上露出得意,但是一个路屠的命又有什么了不起。他要的,是巫神之女的命。他要的,是整个义渠。 “就是不知道,他和巴图丽,哪个对你更重要呢?” “嗯?” “姜子成你!” “你闭嘴!”姜子成手上的刀又紧了紧,朝着巴图丽恶狠狠说道,“巴丹老了胆子越来越小不说,脑子都不好使了。女人能顶什么用?呸!还是个祸国殃民的祸水,还神女!老子呸!若是把义渠交到你手里,简直丢尽了燕西的脸面!” “你!” “路屠!”姜子成不再废话,他单手一挑,刀架到了路朝天的颈脉处,“杀了巴图丽,然后你自杀,我就放了他!别想耍花招,你信不信,不管你们有什么动作,我都可以在死之前拉上他们垫背!” “救牧芷晴!”这时,被控制着的路朝天朝着千默他们使眼色,身体甚至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帮他们吸引注意力。 只是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姜子成横刀变直,直接松手插进了路朝天的脚背。锋利的刀刃穿过他的脚背和厚厚的鞋垫直接钉在了沙子里。 “啊——” “不要!” “朝天!” 路屠一把抄起剑,就要往前冲,被千默一把拉住,“别冲动!” “放手!”路屠转身,却见千默暗暗摇了摇头。 他这样去,最多也就是帮他们报仇,根本救不了他们。看姜子成今天这有备而来,想必也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万一不得逞,他也许就会来个鱼死网破。 “花侄儿说得不错,这里实在是太热了,我可是没有多少耐心了!”姜子成一把抽出了插在路朝天脚背上的剑,溅起了一滩鲜血,撒在滚烫的沙石上发出“嘶嘶”的声音。 “唔——别管我!”路朝天刚一开口,姜子成又是一刀。 “噗!”这一刀刺进了他的左肩,透骨而出! “混蛋!” “等下!”路屠握紧了手上的刀,转头看向了巴图丽。 “我已经等得够久了!”姜子成一刀拔出,带起路朝天的又一阵闷哼,“我数到三!每数一下,我就在他身上扎一刀。你猜,我会在第几下扎穿他的喉咙呢?啊?哈哈哈哈哈……” 第330章 哥 “一!” 姜子成话音还没落下,刀子在路朝天手腕上一绕。 “啊——”路朝天咬着牙痛呼出声,他的手筋被挑断。 “朝天……”冷清莲死死抓着骞绯月的手,眼角的泪无意识地留下来。 “千默!”骞绯月着急看着千默,快想办法啊…… “我杀!你住手!”路屠大吼一声,眼睛里遍布血丝,带着恐怖的血红。他手提着长刀,转身看向巴图丽。 “路屠……”巴图丽眼中的受伤一闪而逝,“你!” 路屠抬起眼睛,对上她透着强装的笑颜低声说道,“他是我哥!我的亲哥,我们失散了十六年……他已经为我死过一次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死去。 “所以……你要亲手杀了我?”巴图丽的声音温柔如水,却带着能浇灭这一方热吐的心凉。 “对……”路屠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撇过了头,“黄泉路上,再赔你!” “呵呵,”巴图丽露出了一个美艳无双的笑容,只是眼角却带着藏不住的伤和绝望,“也好,活着得不到你的心,死了能作伴也不错。” “二!”姜子成刀尖一挑,刺进了路朝天的肚子。 “不要!” “啊——” 姜子成的刀尖没有拔出来,开始一分一分往上移,“我已经没有耐性了,你再不动手,他的肚肠可都要流出来了!” “哥——”路朝天痛呼,咬着牙横起了刀。 “动手吧……”巴图丽看到了路屠嘴角流出的血,凄然笑道。 “啊——”路屠眼睛一闭,刀朝着巴图丽的胸口刺去,却在她的心口处顿住了。 突然,他的胸口一抽,一口血喷到了巴图丽的脸上,差点倒了下去。 “唔——噗——” “路屠!”巴图丽一把接住了他。 “途——途!”路朝天已经快要痛晕过去,他想喊出声却喊不出来,“啊——” 姜子成的刀又开始往上划,路朝天肚子上的伤口越来越大,鲜血如瀑布一样从衣服上淌下来。 “啊——”路屠的眼角看到这一幕,痛呼这要抬起刀,却被心口传来的心脉寸寸断裂的疼痛撕扯地差点握不住刀。 “他怎么了?”千默上前一把抓住路屠的手,他们都在一边看着,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幕。 “忠诚花!”花灼的脸上带着惨白,“是忠诚花……”他知道忠诚花,却是第一次见到它毒发时的情景。之前牧芷晴为了救他,还要让巴图丽给她种。若是她当时真的种了,那毒发的时候…… “姜子成!”花灼看着被控制着的牧芷晴,伸手举起九幽地图,厉声喊道,“九幽地图在这里,只有我的血脉才能用,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花灼!” “领主!” “姜子成!”花灼没有去管他们的阻拦,不管是牧芷晴,还是路朝天,这一切都跟他有脱不开的关系,“你要是担心,巴图丽在这里,我可以让他给我种上忠诚花!姜氏嫡系血脉难道还抵不上几个外人?” “嗯?”姜子成拿着刀的手停了下来,只是刀却没有拔出来。他转头看向花灼,眼中带着戏谑,“忠诚花?怪不得……好侄儿,你这个条件真是让我有些心动了呢!” “巴图丽!”花灼大喊一声,“忠诚花你带着吧,给我种上!” “领主,不可以!”允乙挡在他的面前,若是他成了朐衍王的傀儡,以后,燕西就真的是朐衍王的了! 花灼把手轻轻搭在允乙肩头,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了一句话,让前面的允乙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领……” “允乙,记住我说的,一定要保护她!”花灼掰过允乙,走到巴图丽面前,“来吧!” “不行!”“不可以!” “阿灼不要!”牧芷晴惊呼,“不要管我!” “晴儿——”花灼转头看向牧芷晴,笑着说道,“你还记得那天我给你的承诺吗?” 牧芷晴的脸上带着痛苦,脑海中纷乱地飘过那天他说过的话。 “我想过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想娶你……” “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 “孩子!”牧芷晴的眼中闪过震惊,她抬起头看着前面微笑看着他的坚定男子,她的脑中闪过那天花灼拉着花开给她把脉,难道…… 她远远地看向他,他的脸上依旧是带着平淡却如春风的笑容,一如她一开始见到的模样。 她想到了之前被火烧时,他抱着自己一起被烈火焚烧,在自己耳边说着他会陪她。尽管他开始隐瞒欺骗,但是他陪着她受烈火煎熬,要和她一起黄泉相伴又岂是假的。 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牧芷晴的眼睛慢慢变得透亮,心头的乌云也豁然散去。除了对千默抱着的歉疚,那些之前的委屈、不忿和心痛已经全都散去。当所有一切在被生死考验了一番后,那些执着、坚持似乎都成了笑话。 原来爹说的在生死面前,什么都成了云烟便是这样的感觉。 “阿灼——”牧芷晴突然喊了一声,眼神里传递给他的是空前的坚定。她爱他,不论他是要生还是要死,她都会全力以赴支持他。而他们的孩子……她不敢流露出一分,为了她,他们愿意拿命去搏! 接收到牧芷晴的眼神,花灼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就如悬在他们头顶的烈日一样耀眼,她原谅他了! “晴儿……”他的眼中满含不舍,开叔说她十有八九是有了,虽然当时时间还短,他没有打包票,但是他相信开叔的医术。姜氏有了血脉,就算他被姜子成控制了,他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成为他们的掣肘。他一定不能让他们有事。 但是晴儿和孩子,他不能再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了:晴儿,对不起,以后的日子,我可能不能再保护你们了! “巴图丽!”花灼又催促了一声,巴图丽望着花灼和怀中已经痛得蜷缩起来的路屠,咬牙站了起来。 “慢着!”姜子成看到这一幕眼睛微眯,“一个条件换一条命,你们可想好了!是救他?还是她?” “姜子成!你不要得寸进尺!”花灼的脸上露出了从外出现过的厉色。 “你闭嘴!谁捏着谁的命,你们最好想想清楚!”姜子成手上用力,刀在路朝天肚子里又深了一分。 “唔——”路朝天的嘴角鲜血直流,他的眼角却一直看着前面咬着牙嘶吼着的路屠,“途——” “三……” 第331章 我杀! “我——杀!”路屠听到这个声音,一口鲜血随着一声吼喷出来,“噗……咳咳——呀——” “途……途……”路屠感觉到自己肚子里有东西在往外流,整个人似乎越来越轻。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眼睛里只看到了那个每动一下就吐一口血的弟弟。 “途——” “呀——”路屠挣扎着要把刀架起来,但是每一次他想杀她,他全身的筋脉就开始一寸一寸地断裂。若是不停下,他就会筋脉碎尽。 “我——噗——杀!” “老大我来!”小幺一咬牙,刀已经出鞘,被路屠一声厉吼制止。 “住手!噗……咳咳咳……我!”路屠没说一个字,他的嘴角就多一口鲜血。 巴图丽看着他这模样,眼角的泪接连不断地落下。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心伤,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在随着他的血一点点在裂开。 她把他按回怀里,轻轻握住他拿刀的手,“别动了,我自己动手!” “公主!”两个护卫惊呼上前,被小二拦住。 “咯——”路屠的眼睛望着她,喉咙里滚动的声音被不停流出来的鲜血冲散。 “领主,义渠的仇,拜托给你了!”巴图丽看着花灼,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准备,但是亲手报仇,她怕是做不到了。谁让她,在这个人手上沉沦了呢? “屠——”巴图丽贴近他的脸,握着刀的手开始慢慢往她的心口移动。“骞绯月和千默看着这一幕,转头和花灼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因为就在这一瞬,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 骞绯月手上有起死回生的药,若是动作足够快,在刀进入两人体内后、在他们生机断绝之前喂下,他们应该就不会死。他们要争的,就是两人“死”后到救下路朝天的这一瞬。而允乙他们可以趁着这一刻把牧芷晴救下来。 “准备救人!”花灼立刻领会了两人的意思,左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允乙他们面上不显,身体里却已经开始运起了内劲,等着下一刻随时救人。 “公……”路屠感觉到手上的温度,眼神不离那双美丽的眼睛。他以前在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虽然是看着她,却从未望入她的内心。不是他看不到,而是他不敢看。 他怕她的眼神太深情,会让他迷失,让他失去报仇的信念。今天,他想任性一次,在死之前好好看她一眼。 她的眼睛是那样水润美丽,完全没有迷惑人的风情,有的只是对他的深情和无奈,她的眼里,全是他的身影。 “巴图丽……”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他看到了她眼角滴滚出了一颗泪珠,然后顺着她精致的脸庞落到了他的口中。 是咸的,就像海水一样的味道。是苦的,就像那天他尝到的自己的泪。 “屠,你的心里……有过我的位置吗?”刀尖已经刺破了她的衣服,她的嘴角却是带着笑容。之前她不敢问,如今,听着他喊自己的名字,她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咯——”路屠的心口也是一疼,他知道那是刀尖刺进了她的胸口。他身上种下了忠诚花,若是她死,他也会承受同样的疼痛,然后死亡。 姜子成看着巴图丽自己把刀送进心口,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去。若不是鸟云飘拿捏着他的一个大秘密,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挑战花灼他们的底线。原本,他只要得到地图就可以。他是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让花灼愿意种下忠诚花,算是意外之喜了。 如今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赶尽杀绝,因为依照他现在剩下的人手和实力,他完全没有把握能扛住花灼他们的誓死反扑。但是……鸟云飘手上的秘密,关系到他所有的布局,他一定不能有失。 等巴图丽和路屠死了,他答应鸟云飘的事也算是做完了。他原本并没有打算动巴图丽,这个女人在燕西男儿心中还是有着不少地位的,他原本是打算好好利用。 可惜啊可惜,谁让他们杀了鸟云飘的独子呢!年轻一辈的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几个老一辈可是清楚的很,鸟屋是鸟云飘和他大嫂生下的亲生儿子,是他唯一的儿子。 “忠诚花……还真是神奇啊!”姜子成喃喃出声,“主死则仆亡,若有异心,四红卫之首竟是连刀都拿不起来。呵呵,真是好东西啊!这么好用的东西,我倒是有些期待看我的好侄儿的表现了!” 主死……仆亡…… 路朝天的耳边响起这几个字,他的视线因为失血过多开始出现模糊,但是他的意识里却异常清晰。 “途途……”他努力地抬起眼睛,看着已经躺在地上几乎不动的路屠,他的命被人拿捏着,他就被人拿捏着。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承认了他呀!可是此时,他宁愿途途是真的忘记了他这个大哥,是真的不是途途啊! “途途——”路朝天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喉咙里滚动着含糊不清的耳语。 “什么?”姜子成似乎听到了人质在一些奇怪的话,什么火?什么秘诀?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了在死亡谷时候的情景,那场把活尸赶回来的大火,还有被活尸咬了却还活了下来的女人。 难道…… “你说什么?”姜子成没有转头,眼睛还是盯着前面警戒着,上身却微微靠后,去听路朝天的话。 “……” “什么?别动,让他说!”姜子成喝住了要把路朝天往后拉的护卫,身子更靠近了一分。 “啊!”突然一声尖叫响起,路朝天一口咬在了姜子成的后脖子上,“给老子松开!啊——” 姜子成痛急,手上一用力,插进路朝天胸口的刀被他狠狠拔出,划过了他的胸口,刀尖划出,划破了他的喉咙—— “咯——”一声刺耳却轻微的声音,让正在巴图丽怀里的路屠突然顿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让巴图丽手上的动作顿在了原地。 让时刻关注着前方的允乙和花灼等人心突然停止了跳动。 “咯……”又是一声堵在喉咙口的声音响起,路屠从巴图丽的怀里翻身到地下,抬起头看着前面正在瘫软下来的血人,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只剩下那双已经失去了所有光泽却还在望着他的眼睛。 第332章 我叫路朝天(番外) “途途,看这里,小鸟飞过来咯——” “啊——” 看着臭小子终于肯张开嘴吃下米糊,我的心终于落地了。十天前,爹娘出海后就没有再回来,留下了我和途途两个人。 村长和亲戚帮忙办了爹娘的后事,村里每年被大海吞没的人都有不少,人也找不着,就拿了爹娘的衣服做了个坟。 村里也照例留下了一两银子,每个被大海吞没的家里,都能得到一两银子的抚恤,是村民们凑的一点心意,也算是一份福报。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自己家了,若是有一天自己死了,这份银子也能让自己家里的人好过一些。 于是,我和途途就靠着这份银子活了下来。只是这个小子死活不肯吃米糊,我已经厚着脸皮去张婶家要了三天奶喝,张叔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还好,这小子终于是体谅他哥哥我了。 “途途——你,你叫途途!路途途!” “噗——” ……“嗯,噗噗也行!” “我叫朝天,路朝天,大路朝天!” “噗——” …… “途途,你乖乖呆着啊,阿哥出去捡瞎眼螺。”转眼,大半年过去了,途途会走路了,也会咿咿呀呀喊了。可是我只能把他绑在家里,然后自己去捡海螺。家里没人照看他,我也不能跟着村里的叔伯出海,只能在海滩上捡一些别人看不上的瞎眼螺。 这种海螺不鲜又难弄,要把壳敲碎了,把细肉挑出来腌渍上十来天才能吃。不过他知道集市上有一个老头子很喜欢这种螺肉下酒,所以每三天,他就会送去一份,换十文钱。 “阿——”途途抓住了我的手,小手隐隐带着点力气,在抵挡着也要拴上他的绳,“嗯——嗯!” 带着细密的伤口的小手推搡着,让我看着心疼,那是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在地上蹭的划的。他口中的嗯啊,说着他不想被捆起来。 “途途乖,阿哥很快就回来。回来给你买糖吃!”我没有办法,只得去糖罐子里刮了一两粒糖,塞进了他的嘴里。这是他唯一的零嘴了。一文钱,可以哄上一个月。 看着他被舌尖的甜味甜得眯起了眼睛,我的眼睛却胀得想哭。 “啊——”小子尝完了糖,拉着我手中的绳子开始往他自己脚上套,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虽然我每次都会在绳子上绑上棉布条,但是他细嫩的小腿上还是被绳子磨出了一片血红。这一刻,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抱着途途放声大哭。 哭过之后,我把绳子放了起来,拉着他一起走出了门。 “啊——啊——”途途第一次跟着我到了海滩上,湛蓝的天空和海水惹得他兴奋不已。他迈着小短腿一直在海滩上跑啊跑啊,跑得布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还在笑着喊着。 我就时不时看他一眼,然后低头捡几个海螺。就这样,一直到了天快黑下来,背篓里瞎眼螺也只有平时的一半。不过看着这小子在我肩头睡着了还在“啊啊啊”说着梦话笑出声的样子,我又觉得少点就少点吧,大不了以后不给他买糖吃了。 可是,我到底还是没舍得不给他买糖。这个小兔崽子,没多久就学会了爬上椅子自己去翻糖罐,小拳头蘸了一手的糖,然后放在嘴里唆得“叭叭”响。 “小祖宗诶!你手指都唆出老茧了!”我拍了下他的头,他却扬起头朝着我笑,然后把他的拳头塞到我的嘴巴边,“啊——啊——” 我嫌弃地躲开,他却非要塞过来,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呼!”我一把把他抱住,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怕不怕?” 他扁了扁嘴,然后又把手往我嘴里塞,口中执着地喊着“啊啊——” 我只好象征性地稍稍唆了一口,噗!全是这小子粘腻的口水。 “哈——”途途看我吃了,却又笑开了。被他一笑,我也气得笑了。 “臭小子!捡海螺去!”我拎着背篓出去捡海螺。 到了冬天,途途已经会帮着捡海螺了,虽然小短腿在沙滩上还站不稳,但是他却固执地非要跟出来,“阿哥——给!”混着泥沙的海螺被丢进了背篓,我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吃海螺的老头生病了,别说海螺,连水都喝不下了。虽然我还坚持着每天都去捡,但是却不知道要卖给谁了。家里剩下没多少银子,我看着前面笨拙地蹲下身的小子,心里闷沉地厉害。 “阿哥,吃!”当小家伙讨好地把糖拳头又伸到我的面前时,原来我以为隐瞒地很好,却逃不过这颗清澈透亮的心。他可能还不懂钱是什么,但是却看懂我不高兴了。 “啊——”小家伙学着我哄他的模样让我张开嘴巴,我心里的阴郁在看到他的小脸时全都散光了。 “啊——大鲨鱼来咯!”我张大嘴巴朝他要去,他却“咯咯咯”笑着躲开了。“别跑,大鲨鱼来咯——” “咯咯咯……”小短腿飞快地在屋里绕着圈跑着,清脆的笑声好像把心里最沉重的东西都化解掉了。 春天还没到,集市上的消息说,那个吃海螺的老头走了。途途也大了一岁,我们开始一起寻找更多能赚钱的东西。海草,香螺,醉螃蟹…… 途途四岁的时候,我十二了。村里不少大男孩到了十二岁就会跟着大人出海了。途途这时候已经懂事了,他知道我们要赚钱,可也不肯离开我。就这样,十二岁的我带着四岁的他,划着小船出了海。 “阿哥,天真是大啊,比海还大!” “我看啊,是你的心最大!”我一把把他从船头拉回来,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没看到前头有浪过来了?给你打翻下去喂鲨鱼!” “扑——”臭小子吐吐舌头开始乖乖在船里坐好,可是没一会又跳起来东张西望了。 “你给我坐好!一天到晚得不停歇!”我笑骂了一声,却没再管他,专心收起渔网来。 从小,我都没有太严厉地管他,以至于后来我总是在后悔。是不是因为每次说起危险,我都是嬉皮笑脸的,所以面对那些坏人,让他没有觉得害怕反倒是好玩,所以被人贩子拐跑的时候,我没有听到他的大声呼救。 我也经常在半夜里惊醒后哭着骂他,“让你那么贪吃,让你那么爱吃糖!一定是人家拿糖把你勾走了!” “途途——”当我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找到他时,他却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嬉皮笑脸。我知道,他这些年肯定经历了非常多的磨难,才会有这样连笑都忘记了的表情。 “途途,你不认我没关系,哥哥找到你了,就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第333章 不想你走 “十六年前,我没有看好你,以后,我不会再丢了你。” “哥……”路屠的喉咙里滚动着声影,却没法完整地喊出来,你不是说不会丢下我了吗?哥——我认你啊,我早就在心里认了你了啊! 阿哥,我是途途,是你的弟弟途途啊——阿哥! 路屠扒在地上,抬着头在心里朝他喊着,可是兄弟俩之间的默契被这炎热高温烤得一点都不剩。不管他怎样看着他呼唤他,他却依旧低着头瘫软着身子。 “哥……我好像把你丢了……哥——哥——” “啊——混蛋!”前面,姜子成捂着脖子骂了一句,却突然感觉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冷冽气息。 “王——”身后的护卫架着突然倒下的路朝天有些不知所措。 姜子成刚刚转头,就看到了如恶魔一样扑上来的允乙和千默等人。 “啊——”一阵烈焰燃起,姜子成的双腿突然化作了飞灰,然后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周围的护卫已经更早地化作灰烬垫在了他的脚下。 “啊啊啊啊啊——”惊恐的惨叫声不断响起,骞绯月他们的眼神却没有任何停留。 “朝天!” “朝天!” “药药药——”千默和明秋一人一边架着他,两只手按住他血涌如注的喉咙和肚子,嘴里慌乱喊着。 骞绯月和花灼同时把血晶和还魂丹塞进了他的嘴巴,可是平时都会化作暖流的血晶此刻却像普通的药丸一样,安安静静地在他的口中躺着。 “吞啊吞啊!”明秋不停推着他的胸口,捏着他的面颊,“变态,快吞下去啊——” “朝天……”冷清莲手忙脚乱地帮他包扎伤口,却怎么都止不住不停流出来的鲜血,“朝天,你撑住啊!朝天……” “千默帮我抓住他的脖子,我灌药!”骞绯月的眼睛通红,双手也微微颤抖着。血晶化不进去,她就灌进去。骞绯月把化成液体的血晶灌进他的嘴里,千默用力一捏,药在他的喉咙口打了个转却没有吞下去。 “咽!”千默一狠心,伸手一拍他的胸口,两个穴道一按,帮着路朝天把血晶吞了下去。可是从来都是有着神奇效果的血晶,对他却失去了任何效用。 一行人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药咽下去,等着它起效,等着他醒来。可是,直到眼睛看得酸了胀了,痛了流泪了,他却还是躺着一动不动。 “唔——”冷清莲怎样都包扎不好,懊恼地拍了自己一下嘴巴子,然后扁着嘴哭出了声。一边哭手上却还一边在和那些绷带纠缠着。 牧芷晴被解救了下来,和花灼站在边上。她蹲下身握住了冷清莲的手,帮着她一起理顺那些绷带。 “让我来吧。”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转过头,看到了嘴角还流着血拿刀撑着走过来的路屠。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路朝天,脸上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路屠丢下刀,在路朝天面前跪了下来,伸出手从千默手里接过他,然后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路屠一声不吭地从怀里拿出伤药,撒到路朝天的身上、脖子上,一条一条撕下自己的衣服,开始仔细地替他包扎。轻手轻脚又专注的模样,还有他浑身散发出的悲伤压抑的气息,让几个人都不忍地转开了头。 千默站起身拉过骞绯月,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她的双肩在他的怀里剧烈地抖动着,也震颤着他的心。 牧芷晴搂着冷清莲在一边看着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被两个护卫扶着走过来的巴图丽,也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地上的男人。她为他心疼,也为他们的将来哀伤。她知道,路朝天死了,以后,他们之间将会留下一道很难越过的鸿沟。但是她又抱着无限的感激,若不是他舍了自己,她和路屠,也许此刻已经走上了黄泉路。 “老大——”其他红卫站在边上,上一次见到他这样,是小鸭子死的时候。他们老大也是这样默不作声。当再次站起来时,已经变得几乎不会笑了。 而如今……他们看着他已经包扎好了所有的伤口,开始一点一点帮他擦拭脸上身上的血迹,心里的担忧和心痛更甚。 小鸭子走的时候,他们还看到他流了泪。如今,他却是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只是睁着通红的眼睛,虔诚地看着地上已经没了生息的人。 “别怕,有哥在。”路屠的脑海里回荡着他们重逢后他说的话。他那时还说那么狠心的话,还伤了他。 “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明明自己比他厉害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他来保护他,用他的性命保护他。 路屠抱起他的头,让他贴在自己的胸口。他想开口喊他一声,但是……他似乎说不出来了。是不是上天在惩罚他,惩罚他没有早点认他。害得他连再听自己叫一声都不行了。 “咯——”他用力地想要喊出声,却怎么都喊不出来。他的脸上开始露出急色,“啊——啊——”可是,他的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路屠!”巴图丽冲了过去,抱着他,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着急害怕,她的心就比刚才刀尖刺破都还要痛,“路屠,你怎么了?路屠……” “领主,大夫,有没有大夫?” “路屠?”千默听到呼声,蹲下身去看他。 “啊——啊——”路朝天固执地不停喊着,却始终发不出第二个声音。 千默掰开了他的嘴巴看了一下,然后看着路屠,“不要喊了,你的嗓子坏了,你喊不出来,他也听不见了。” “咯……”路屠看着千默,顿了一下。像孩子做错事一样后悔、无措的表情,让巴图丽忍不住哭出了声。 “路屠,别这样,他不会怪你的……路屠……” “他已经死了,听不见了!”这时一个女声开口,巴图丽的软鞭差点就要抽出去,却对上了让她心惊的眼神。 骞绯月蹲下身,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路屠:“他没有听到你喊他一声,肯定是有些遗憾的。但是,你活着,好好活下去,会让他更加安慰的。” 路屠听着骞绯月的话,低头看向怀里没有了血色的沧桑的脸。十六年,分别后的相聚,两次都是他救了他的命。若是第一次是他在补偿弄丢了他,那这次呢?他要怎么补偿他?阿哥——途途,不想你走……能不能再给我一个让我喊你的机会…… 第334章 虐! 九幽的沙漠依旧是几乎要将人烤化了的高温,但是在沙漠中无声行走的人群中,却弥漫着冻人的寒冷。 虽然来之前,他们都做好了会死的准备。但是当真正面对身边的人死亡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心里准备是足够了的。 突如其来的埋伏,毫无预兆的死亡。一个似乎前一刻还在逗笑耍宝的大活人,下一刻变成了一抔灰烬。空落落的寂静弥漫了整个队伍,哪怕是脚下踩在沙石上的声音,似乎都成了难以忍受的噪音。 “啊——放过我吧!”这时,一个痛苦的声音响起,让队伍里的人不由都是捏紧了拳头。 “给老子闭嘴!”明秋一个箭步转过了身,冲到姜子成的面前,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放过你?你放过他了吗?” “嘭!” “啊——” “嘭嘭嘭!” 明秋连续揍了十几拳,直到把姜子成揍晕了,还补了两拳:“艹!娘的!啊——”一直是一副瘦弱书生模样的明秋,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暴躁地大喊着。喊着喊着,他的眼角就流下了泪,然后滴到了沙石上,发出“嘶嘶”的声音。 “明秋……”冷清莲看着他这幅模样,咬着抖动的唇拉住他,“别……这样……他……”她想说他会走得不安心的,可是话却被眼泪堵在了胸口,说不出来了。最后都化作了低声的呜咽。 “莲姐……”牧芷晴拉住她,挽着她往前走。乔西也一把扣住了明秋,硬拖着他离姜子成远一些。他怕这小子一个冲动把人给打死了。不是不能杀,而是不能让他死得太轻松了。 两人离开后,骞绯月走了过去,掰开他的嘴巴喂了一点血晶。姜子成很快就醒了过来,身上的伤也好了。只有被烧断的双腿和剩下的半截身子依旧被拖在地上。 “求求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啊——” 路屠的身上捆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就栓在姜子成的腰上。他看到他又醒了,便又开始迈动了步伐。 “啊——我说,我都说啊——别再拖了,杀了我吧!”滚烫的沙子一次又一次地磨破了他的身体,痛得他死去活来。可是每一次他痛晕过去再醒来,他身上的伤又都好了,然后他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浑身的皮肤再被磨破一次,血肉再被烤焦一次。 当冷清莲下意识地多拿出一份干粮却没有人要给的时候,当允乙拿起酒壶灌了一口酒却喝到了那有些古怪却奇鲜的味道时,当巴图丽看到路屠脸上更沉的脸色时…… 姜子成便成了他们的发泄对象。 “花灼——花灼!我说,我告诉你我最大的秘密,只求你杀了我吧!”再又一次被毒打之后,姜子成忍不住痛呼。 “秘密?”花灼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他,“不就是你和太子合作了么?” “你——”姜子成的脸上一片震惊,随即漫天的恐怖终于袭上心头,“你知道了?”那他要怎么办? “知道了!巫神殿对巴图丽的刺杀,燕西各地的棋子,还有……今天的埋伏,想要抢九幽的地图,都是他示意的吧?” 花灼的脸上一片嘲讽,眼底却是带着寒霜。是那个口口声声喊着自己“阿灼”的人啊! “你……” 姜子成一直没有小看过他,却没想到,他竟是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尤其,他竟然知道棋子的事。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在那人面前争取到的信任,可是似乎,眼前的人比他掌握得更多。 “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还让你活着了?” 花灼的笑容是那样的真诚,但是姜子成的心却沉到了谷底。他以为他们是想从他口中探查秘密,原来……他们只是想要虐待自己…… “呀!”姜子成想到这里,把心一横,张嘴就要咬舌自尽,却被花灼一只手扣住! “姜叔叔,你说了这么多不是秘密的秘密,不如让我告诉你一个真正的秘密吧?”花灼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姜子成听完大惊失色。 “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花灼,“他——竟然……” 花灼看着他惊得回不过神的样子摇了摇头。 “你和他说了什么?”牧芷晴走了过来,好奇问道。 花灼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没什么!” 牧芷晴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却没有躲过花灼的眼神。他的心底泛起一丝心疼,自己的欺骗和隐瞒,到底还是让她少了一份安全感。 他握住她的手,让她对着自己的眼睛,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晴儿,从今往后,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不会瞒你骗你。” “嗯!”牧芷晴点点头,她心里是相信他的。但是,他把事藏得太深了,因为担心,因为关心,却看不到,就让她有些不安和害怕。 “对不起!”花灼把她搂紧怀里,“是我不好。” “翟戎的事,是我事先安排好的。”一句大方的承认,让怀中的牧芷晴不由惊了下。花灼的手臂轻轻收拢,示意她安心。 “不过那些安排是早就定下的,你们的出现,还有……你闯进了我心里,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听到这样直白的话,牧芷晴的脸有些发烫。其实当她冷静下来之后,她已经大概都猜到了。他不会不知道翟戎王庭的曼妙花,既然知道,就不会毫无防备地冒然闯去。 这样,乔西的恰好赶到,还有那个只是困住他们却没有伤害他们的阵法,就变得理所应当了。 “就算没有我们,就算乔西算准了时间赶到,万一……你没控制住你自己呢?”只是,一想到那药力和那个姜曼露骨的着装,牧芷晴的心里依旧是有些不舒服。 花灼听完脸上带着歉意,心里却偷偷乐了,晴儿是吃醋了。 “咳……原本我是打算将计就计——啊!” 牧芷晴的手指捏着他胸口的肉使劲拧了两圈:“将计就计?将什么计?美人计?” “饶命饶命夫人饶命!”花灼低声在她耳边求饶,“不是美人计啦!” 牧芷晴看到允乙他们的眼神往这边瞟了,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狠狠地瞪了花灼一眼。 “晴儿,真的不是。”花灼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向前走,“姜烈身边有我的棋子,我原本是安排了他和姜曼……” 第335章 别再跑了 “额……”牧芷晴脸上闪过尴尬,“那你自己怎么办呢?”话刚说出口,她的脸“轰”得一下烧了起来,恼得她差点就又要跑。 “晴儿别再跑了!”花灼一把拉回她,把她扣在身边。 听到这句话时,牧芷晴不由想到了之前也是自己跑开,路朝天他们追了上来,才让姜子成有了机会。她的脸色“刷”得沉了下来,整个人的气息也突然变得伤感。 花灼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他抿唇抱了抱她的肩:“晴儿,这事责任在我,你别自责了!” 牧芷晴摇摇头:“阿灼,我们……欠他们太多了。” 花灼看着依旧一步一步拖着姜子成默默走着的路屠,轻叹了一口气。他拉着牧芷晴走到路屠边上,巴图丽也和他并排走着。 “义渠王和你爹那边,我安排了人。” “领主?”巴图丽突然顿住脚步,惊讶地看着花灼,“您是说?” “若是真的有危险,我的人会把他们带出王庭!” “真的?”当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却听到这样生的希望,巴图丽像个寻常的女孩一样激动地喊了出来。 “他们会尽力!”花灼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知道,队伍里现在太需要这样的消息。 “巴图丽与义渠愿诚心追随领主!”巴图丽突然跪了下来,朝着花灼便是一拜。 花灼正要喊她起来,边上的路屠却也跟着跪了下来,随着巴图丽一起拜了下来。 “屠……”巴图丽侧过头看着和她一样认真的路屠,心里情绪翻滚涌动,他…… 路屠没有说话,直起身后,只是摸了摸他的左手心。这里藏着路朝天的骨灰,他会把他带在身边,谁也不会丢了谁。 看到他这个动作,巴图丽和花灼的眼神黯了黯。他的意思,他们明白。没有了路朝天,他也没有了牵绊,所有接下来的日子,都是为了复仇和报恩。 巴图丽望着他,他……竟然还是跟着自己。 “我不会背叛你!”这是他之前说过的话,之前因为路朝天,他曾要对她动手,她心痛却不怪他。路朝天死了,她以为,他会怨她。没想到…… “屠……”巴图丽试探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左手心,路屠的左手微微一动,却没有收回。 这一举动让巴图丽的眼中一下涌上了泪水,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也许是真的开始走进他的世界了。 “路屠……”花灼把他们扶起来,看着路屠久久无言。牧芷晴也是歉疚地看着他。 路屠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摇了摇头。路朝天的死,他才是罪人,若不是他杀了鸟屋……不是姜子成,还有别人。鸟云飘不会放过他,而阿哥,便是他唯一的软肋。他只怪自己还不够强大,否则,他也不需要杀了鸟屋。 只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以前他保护不住小鸭子,现在保护不了阿哥。 巴图丽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低落,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路屠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担忧的眸子。他的眼神闪了闪,脑海中飘过她贴在他耳边的低语,还有那一刻他望进她眼底和心灵的颤动。 他移开了眼神,却不知道要往哪儿放,也忘了要收回他的手。 巴图丽没有多说话,她知道,他需要时间。 “你们,需要什么,可以尽管跟我说。”花灼能补偿的,也只有以后了。 巴图丽点点头,陪着路屠继续往前走。 姜子成的哭喊他们已经习惯,又过了两天,骞绯月已经开始不给他吃药了。因为姜子成的折磨,他们已经麻木了,他再痛再哭,似乎都没有办法减轻他们心头的伤和痛。他们知道,留下的,全是对路朝天的念想了,那是永远不会消散的东西。 姜子成最终被丢在了沙漠里,浑身是伤又一心求死的他,仅仅过了半天,就死了。一个时辰后,他的脸已经完全被烤烂,分辨不出来了。 “领主,”允乙把姜子成身上搜出来的兵符交给他,却也带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我们已经不太收集得到水了。今天一整天,三个装置,只有一壶水。” 听到允乙的话,公孙楚先一步跳了起来,“什么?没水了?” 前几天,他们的水已经不够用了,在拿下姜子成后,取了他们的水,又坚持了两天。现在看来,必须得另想办法了。 他们现在所有的集水器都是放在一起用的。而他们这一行人,除非实在难以坚持才会喝一小口润润喉,可是即便是这样,一天也最少需要四壶水,“这沙漠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天……” “这里一棵树一棵草都没有,这已经是唯一的蓄水办法了。”骞绯月也想不出更多的办法。 “岐山王有别的法子吗?”牧芷晴问公孙楚。 “牧姐姐,你问了最不可能有法子的人。” “哎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公孙楚跳到骞绯月面前,这丫头是损他上瘾了。 “你有法子?做法求雨?” “我……没法子,你有?”公孙楚被她噎了一句,这做法降雨的本事,他还真没有。他突然凑近骞绯月,被千默拉住。 在白了千默一眼后,公孙楚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低声说到,“你会玩火对不对?那你能不能也变点水出来?” 听到他的话,千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不过在接收到花灼的目光后,他还是没有动手。 公孙楚直起身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千默一眼,耸耸肩:“不用着急,也许很快大家就都渴死在这里了。” 听了他的话,大家也都沉思起来,现在他们面临的情况也确实是这样。这些天所有人的身体都处于极度缺水的状态,再久下去,哪怕再强的人都有可能出问题。 “月儿,我这里还有一点,你喝一口。”千默冷冷地看了公孙楚一眼,拿出一个空的药瓶,这里他也存了一些水。 骞绯月会意,拿起瓶子看着公孙楚仰起了头。 “哼——”公孙楚被两个人孩子气的举动气笑了,斜了他们一眼正要撇开,却被余光瞟到的东西愣住了。 第336章 鱼人泪 “丫头!”公孙楚突然跳了过来,朝着骞绯月的脖子伸出手去。 千默见状,一个鹰爪扣住了他的手腕,反手就要往外推,被公孙楚的护卫长刀横过来,挑开了手。 “干什么?” “住手!” “啊!要死啊!”公孙楚被千默坚硬的手指抓得手腕都差点断了,一边跳着脚甩着手一边却又伸过来另一只手,“把那东西给我看看!” 这时,千默和骞绯月才意识到了不对,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怎么了?”花灼瞪了一眼公孙楚,“什么东西?” “那丫头脖子里的!”公孙楚一反常态,脸色尤其凝重,若是仔细看,却还能发现他眼底带着的一丝期望和兴奋。 千默抬手要阻止骞绯月,看着公孙楚的面色不善,刚才突然那一下,他下意识地以为他是要控制骞绯月。 公孙楚也知道路朝天的死给大家带来的阴影不小,让他们也成了惊弓之鸟一般,所以他倒难得地没有狡辩,只是手一直伸着,等着骞绯月拿出来。 “千月,是什么?”牧芷晴走过来,低声问道,眼神里的询问也很明显。若是她不愿,就不要拿。 骞绯月眨眨眼,示意她没事。她转身把脖子里的绳子拿出来,这还是当时在益州千默非要送她首饰的时候买的。 红绳掏出,一颗晶莹润泽的珍珠垂了下来,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个?”骞绯月递上前,她看得出公孙楚脸上神色的不寻常。 “能不能给我看看?”公孙楚的眼睛里已经在放着光,但是碍于刚才自己的鲁莽,他还是远远地站着,先询问了一句。 骞绯月把珍珠递过去,公孙楚慌忙双手接过。 大家都狐疑地看着公孙楚郑重地细细翻看的模样,不知道这珍珠里有什么玄机。 看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公孙楚才抬起头,认真地问骞绯月:“丫头,这颗珠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骞绯月转头看了一眼千默:“店里买的。” “哪里的店?什么店?谁卖给你的?” “益州,祥瑞阁。”这次是千默回了他的话,“有问题?” “益州?”公孙楚先是皱皱眉,随后又摇了摇头:“不是问题,是生机。” 他的话让大家更是满头雾水,看公孙楚的样子,这颗珠子似乎来历不凡? “你们买的时候可知道它叫什么名?” “美人泪。”还是因为这个名字,这颗珍珠才没有卖出去,最后却落到了骞绯月的手中,“难道不是?” 公孙楚拿着红绳:“我要做个试验才知道。”他看着骞绯月,她是珠子的主人。 “别弄坏。” “嗯!”公孙楚应下后,先问允乙拿那壶水。 “最后一壶!” 允乙的提醒让公孙楚翻了个白眼,极西王庭的首席统领这么小气。 “有数!”接过水壶的公孙楚用嘴咬掉了壶嘴塞子,然后往自己口中狠狠地灌了一口,“咕咕——嘶——哈——真是爽啊!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公孙楚挑了挑眉,神色收拢,终于开始凝重起来。只见他手指拎着红绳,把那颗美人泪缓缓地塞进了水壶,然后慢慢地浸到了水里。 壶嘴太小,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看着公孙楚,等着他的试验结果。 “别着急!”公孙楚感觉到背上汗开始流出,空气似乎都变得烦躁。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一群人中,似乎他最着急。 不过,又等了一会后,他们也开始觉得周围的温度似乎更高了。 “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更热了?”乔西转头问姬飞。 “不是热,是干!”千默微微伸出舌头,试探着周围的空气,“空气里的水汽比刚才更少了。” “快看!”牧芷晴突然喊了一句,手指指着壶嘴的地方,那里竟然出现了一些水珠。 当大家把眼神都转向壶嘴时,那些原本只有芝麻粒大小的水珠竟然开始一圈一圈地变大了,直到变成了一颗大大的水珠,然后滚进了水壶里。 众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看得更仔细了。于是同样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虽然很慢很慢,慢得他们都要担心那颗水珠会不会被烤干了。但是小小的水珠出现后最终又变成了大水珠,然后滚进了水壶里。 看到这里,众人都直起了身,然后把眼睛转向了公孙楚。而公孙楚也长长地舒了口气,抿唇看着手中的水壶良久。 终于,在乔西要忍不住抢水壶的时候,他幽幽地开口了:“这颗珠子原名鱼人泪,并不是什么美人泪。传说,它是海中生活着的鱼人的泪水。” “鱼人?” “就是半人半鱼的怪鱼。”公孙楚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是怪人吧?鱼会哭吗?” 乔西难得认真好学的模样逗笑了众人,却气哭了公孙楚:“我也没见过,传说!传说知道吗?只是个名字而已,不要这么较真!” 公孙楚拿起水壶作势要打,被千默一把抢过,里面装的他第一次送月儿的首饰,不容有失。 乔西被允乙拉了一下,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听公孙楚说。 “你没见过鱼人,却见过鱼人泪?”骞绯月歪着脑袋,话里的意思让公孙楚的脸色一僵。 这颗珠子刚才最多只是在他眼前闪现了一下,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还知道怎么测试它是不是鱼人泪。若说是第一次见,她是不会信的。 骞绯月的话,公孙楚的反应,大家都感觉到了不寻常。哪怕是一直和他有来往的花灼,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公孙楚被大家异样的眼神关注,脸上有了一些不自然,“我没见过鱼人,就不能见过鱼人泪吗?额……”情急之下,他发现自己竟是说漏嘴了。 “你见过?”千默上前了一步,这是月儿贴身戴着的东西,他得问清楚。 “好吧,我见过……”公孙楚被千默的眼神一逼,立刻投降。他可是还得指望他继承他的学识呢。 “事实上,我认识这颗珠子的主人。咳!原主人,原主人!”公孙楚被千默的眼睛一瞪,立刻改口,“这么护犊子!”他嘟囔了一句后指指那颗还在壶里的珠子,“那是我师弟的东西。” 第337章 冥冥之中 “你师弟?”这次倒是花灼意外了,公孙楚的来历他知道一些,却没听说过他还有师弟。 “嗯,是我到岐山之前的事情,我也是为了找他才找到这里。”公孙楚应了一句后不再多说。 众人也没有追问,这里的人,多少都有一些自己的秘密。 “只是这颗珠子……”公孙楚的脸色有些沉重,以前他想看下都不给,如今却是遗落在外,难道,他们…… “月儿的!”千默冷冷地强调了一句,惹来公孙楚大大的一记白眼。 “知道知道,天注定被你们买了就是你们的。而且,”他示意千默把水壶递给他,“若不是这样,我们这群人也未必能安然走出这片沙漠了。” “可是就算鱼人泪能聚集空气中的水汽,这速度也不够我们这么多人喝的。” “不不不不!”公孙楚连连摇头,“鱼人泪最厉害的地方不是这个,它会聚集水汽是它渴了。但是若是它发现自己会活不下去,它就会真正释放它的能力。” 说完他拎着绳子把珠子提了出来,送到骞绯月的面前:“丫头,用火烤它。” 骞绯月犹豫了下,点点头。千默和花灼等人适时的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虽然她之前已经显示过她的手段了,但是那时候情况紧急,真正注意到的没有几个,现在又有好几个外人。 公孙楚无视了千默灼灼的不满眼神,就是现在骞绯月面前不走了。他今天誓要看到这丫头是怎么控火的。 骞绯月看着鱼人泪,在意识里和小火说了一声。 “哎哟!”突然他的屁股一痛 “啊”冷清莲和牧芷晴捂住了眼镜。公孙楚只觉得一烫之后又冷嗖嗖的,他尖叫一声赶紧在护卫的掩护下跑开了。 见到这一幕的千默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骞绯月的发顶,“调皮。” 骞绯月挑了挑眉,然后专心致志地开始用火烤鱼人泪。 开始她还不敢让小伙火靠太近,只是在它边缘晃动着慢慢烘烤。但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反应,反倒是身边的几个人被烤地越来越热,不停抿着干裂的嘴唇。 想到刚才公孙楚说的只有它觉得活不下去的话,骞绯月一狠心,“小火,烧!” 一声令下,鱼人泪瞬间被烈焰包围。甚至表面都发出了水被烤干的“嘶嘶”声。 听到声音的骞绯月的动作稍稍一滯,一双温暖的手负上她的肩头,“傻瓜。” 听到身后的软语,她突然一笑,因为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竟是那样的担心它会被烧坏。 她不再犹豫,让小火持续猛烈地炙烤它。 就在这时,包围在珠子周围的火焰突然晃动了一下,而骞绯月意识里的小火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威胁,突然自主地加大了力道。 “小火!”骞绯月惊了一下,连忙喊停,还好,小火还听她的指挥,一下就黯了下去。 她连忙定睛去看鱼人泪,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清它。 “这是……”其他人这时也惊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鱼人泪的外表包围着一圈蒙蒙的雾气,这些雾气越来越大,慢慢朝着周围扩散,扩散,直到把他们都笼罩在了一层雾气里。 公孙楚换好裤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神奇的一幕:四周是太阳炙烤地烫人的沙漠,中间一团浓浓的水雾包围着众人,那厚重的水汽让他闻着就忍不住要冲进去。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一群护卫看着前面的王张开双臂冲进水雾中,张开嘴就想制止,然而已经晚了。 下一息,他们就看到了他们王被雾气里伸出来的手击飞了。 “啊——” 冷清莲听着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向还没收回手的千默,“好像是岐山王。” “我知道!”千默说完看向骞绯月手中的珠子,小火已经没有在烧了,但是鱼人泪却还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着雾气。 那雾气全是浓厚的水汽形成,让他们吸一口都感觉到了通体舒泰。没一会,一行人干裂的嘴唇就开始恢复了光泽,连头发、睫毛上都挂上了水珠。 有人抬手抹了一把脸,手上竟是留下了一条水痕。 “真是神奇!” “这世间竟是有这样的奇物!”饶是见惯了各地神奇的牧芷晴,也忍不住连连赞叹。“曾听说千年东珠可以在人的周围形成一圈水雾,没想到真有这样的东西。” “千年东珠算个p!”随着一句骂声,公孙楚带着人走进了雾气团。 “呼——”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公孙楚才满足地缓缓开口,“千年东珠只是本身在水中滋养了千年,具有浓厚的润泽之气,可以滋养人体。最多也就是让戴着它的人可以感染它的水汽,比鱼人泪可是差远了。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好了,我们快走吧!不知道这水汽会持续多久。” “嗯!”众人点头,开始第一次在沙漠中奔跑起来。被烤了这么多天,第一次奔跑在水雾里,大家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一边奔跑,一边拿手帕抹着脸,洗去了这一路的灰尘和汗水。 当水雾散去已经是两天后的事。 “呼……”终于散了! 哪怕是之前快被烤干了,连续连续两天两夜泡在雾气里,也让他们有些吃不消了。尤其是随身带的衣物、包袱都变得潮湿,贴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太好。他们不得不时不时跑到雾团外面被太阳烤一段时间。 雾气散去的时候,他们也差不多到了沙漠边缘。他们已经看到了前面隐约的绿色小道,而头顶的太阳也似乎没有了之前的猛劲,竟是变得温和暖人。 “走出来了?” 当他们的脚真正踏上绿色的小道上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走出来了。 回过头,再去看那白茫茫的一片,众人的心里都有些不好受。十六天的时间,他们走了出来,却……永远地少了一个人。 一行人默默地在沙漠的边缘站了许久,那些走过的路在身后,那些逝去的人却永远留在了心里。 转身再次踏上路途时,他们的心里又多了一份坚定,那是他们对逝去的人的致敬和怀念。他没有走完的路,没有完成的事,他们会替他继续下去。 第338章 师弟 没有了水雾,鱼人泪被骞绯月又收了起来。就像一颗只是形状有些特别的普通珍珠,被挂回了脖子上。但是它的作用却还在被他们津津乐道。 “岐山王,你师弟从哪儿弄来的这个宝贝?”明秋想着自己要去蝎族,也有一大片沙漠,若是有这个宝贝应该能多一番助力。 “怎么?你想要?” “嗯!”明秋也不隐瞒。 “我劝你省省吧,那东西,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公孙楚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摇了摇头。 “你还没找到他?” 公孙楚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明秋见状也不多问,倒是边上一直跟着的乔西随口问了一句:“你师弟叫什么?说不定领主能帮你。” “不用,该相见的时候总会相见的。他叫九卿,还有个女娃跟着他……” “什么!”明秋和乔西都跳了起来,而身后的骞绯月他们也是楞在了原地,着实被惊得不清。 “你们……”公孙楚看着众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们,不会……认识……他吧!” 明秋和乔西有些无语地看着他点点头。 千默和骞绯月走上来,“你师弟九卿长什么样子?”他们的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和担忧。 九卿说他的灵魂是范建,是重生的,只是借用了九卿的身体。但是黄婉婉和范建又说四年前见过他,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有画像。”公孙楚有些无语地拿出怀里的一本旧黄的书,“咳,我师弟比较自恋。” 公孙楚捏着书的一角,把另外一角露了出来。上面画着的一个作拱手状的瘦弱男子,不正是剃了胡子的九卿,但是这怪异的姿势和讨好的表情…… “好了,看到了吧!”公孙楚一把把书合上塞回了衣服里,“你们知道他在哪里?” “你说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娃?” “嗯。”公孙楚点头,“对,现在,应该有六岁了吧。” 听到这话,骞绯月他们都想起了那个被海水乱走的石桥。 “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公孙楚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他们在哪里?” 骞绯月和千默对视一眼,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实情。而他们以为的实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们认识的九卿不利。 万一九卿是范建,占了人家师弟的身体,然后被公孙楚发现了,会不会被他暴起而杀之泄愤? “他……” “他好像脑子出了问题。”千默开口,让一边在犹豫的骞绯月差点一个踉跄。 “什么?”公孙楚先是一惊,随即又沉默下来。良久之后,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可能。他是失忆了还是疯了?” “咳!” “咳咳咳!” 听到他的答复,其他人都一阵无语。 而千默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时而失忆时而发疯。好的时候记得自己叫九卿,不好的时候说自己范建。” 千默说完这句话后眼睛一瞬不动地看着公孙楚的眼睛,然而他却没有在他的眼里看到任何波动。 “他是挺犯贱的。” “……那他为什么会这样?”千默的问题很自然,公孙楚没有任何怀疑。 “那个……可能是迷魂术的后遗症……” “你对他用迷魂术?”明秋惊呼,“他不是你师弟?” “师弟又怎么样?他还对我用咒术呢!”公孙楚也跳了起来,“我还是他师兄呢!这个孽障,竟然对他师兄下诅咒,活该!活该傻了疯了他这叫报应!” 骞绯月和千默看着公孙楚跳着脚原地打着转,口中念叨着骂咧的话,终于是相信两人可能真的是师兄弟了。都是一样的人来疯,又爱装。而且九卿一直说他能掐会算,一个会法术,一个会占卜术,似乎也确实像出自同门。 公孙楚转悠了好一阵后,终于停了下来。脸上还带着些不忿,似是心里还有许多的不痛快:“好了,那个傻子现在在哪里?” “琉都” “东边?海边?” “嗯!” 公孙楚眉头锁起,“那个女娃呢?还在他身边?” “我们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一个人。”骞绯月开口说道,不管石桥有没有事,她都决定先把石桥的事瞒下。说不上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是有一些奇妙的感觉。她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这一瞬,她竟然有了一丝想要去触碰胸口那颗鱼人泪的冲动。 “嗯?”她心中一动,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鱼人泪?鱼人……泪?难道…… 骞绯月一把抓住了千默的手,手指在他手心画了一个形状。 千默背在后面的手先是手心一痒,当感觉到她画的东西,再沉下来一想,他的眼底闪过异样的光芒。 而公孙楚正好在低头思考,错过了两人转瞬而逝的不自然。只有一直在他们身边的花灼捕捉到了一点痕迹,不过他没有任何异动,只是上前打断了公孙楚的思考,也转移了他的念头。 “等从九幽出去,让千月他们陪你去找他。” 公孙楚又看了一眼千默,但是两人一脸真诚还带着一丝意外的表情,让他点了点头:“好!” 待花灼拉着公孙楚慢慢往前走远了些,千默才开始和骞绯月低声交流。 “月儿,你想到了什么?” “石桥水里的能力出奇的好!鱼人泪又和九卿有关。会不会……” “鱼人泪是石桥的东西?” “嗯!”骞绯月点头,“我想到的是,有没有可能,通过鱼人泪去寻找石桥?鱼人泪既然这么奇特,会不会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功能?”就像当初她一眼看中了它,当时也是因为它让她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那会不会,它对石桥、或是石桥对它也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呢? “公孙楚肯定有事瞒着我们!”千默低声说道,“他很关注那个女娃,却又一点都不多说。等到了岐山,我们可以设法多套一些。” “你是说,他瞒着的事可以帮助我们找到石桥?” “至少可以知道石桥和鱼人泪的来历。” “好!”骞绯月的眼中射出精光,也许鱼人泪会是他们找到石桥的关键。 第339章 他可能没死 石桥和九卿的事先放在了一边,一行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千默和花灼他们则在研究着地图。 地图上的那一大片空白之后,便是一条绵长的蜿蜒小路。小路一直延伸到了一个高高的山坡上,小路的两边,还有一个湖泊。 “我们去湖边休整一下。”花灼说完示意允乙他们先行探路,然后一行人在进入九幽后,第一次好好地洗漱了一番。 到了晚上,天色也渐渐暗下来,静谧的湖畔、温暖的篝火,还有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或静静待着或低声交谈的人,一种安详的舒心在湖边扩散。让这一群已经身心俱疲的人,短暂地得到了一丝放松和安抚。 “晴儿,”花灼坐在她身边,眼睛望着湖面平静开口,“我在姜子成耳边说的……” “阿灼!”牧芷晴突然打断他,“若是不方便就不要说了。” 花灼转过头看着她,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理解的笑容。“没有不方便,”花灼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没有什么你不能知道。只是……” 听到他这样说时,牧芷晴脸上露出动容,她虽然也在告诫自己,要信任就要放手,但是心中总是少了一些心安。 “你在担心什么?” “晴儿,若是以后,燕西会和朝廷对上,你将如何?” 牧芷晴听到这里,身体不由伸直。她看向花灼的眼睛,发现在湖面上月光的反射下,他的眼神是那样纯净明亮。 “阿灼,你……” “在上书房的时候,虽然知道君臣有别,不过也曾想过忠心辅佐他,在心里做他的兄弟。然而,君臣,永远不可能做君臣。” 当他开始接手花家的生意,开始从父亲花朵那边了解更多的内情,他才发现,花家对于朝廷、他对于上官君逸,更多的是一种倚重。也许慕容君逸对他,是有一些真心的,但是和权力和大局相比,那一点真心又显得那么可笑。 而花家的事,朐衍王的事,探子的事,甚至还有更多他还没有发现的地方…… “都说帝王无情,太子他……也是身不由己。”牧芷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惆怅,这种“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失落和心伤,她替他心疼。 只是心疼之后,她也明白了花灼的顾虑。自己的爹毕竟是大燕的特进,也深受燕皇信任。尤其,师祖沈汗青对于大燕的情义,几乎给牧家子女都冠上了“忠义”的帽子。这样的荣誉和责任,作为牧家的女儿,她又如何能去做与大燕抗争的事? “晴儿,我原本想的是,尽量把这些事往后拖,拖到咱们的孩子出生长大,然后把燕西交给他。咱们俩就找个地方隐居。” 说到孩子,牧芷晴的脸色一下就柔和下来。她的手轻轻覆上小腹,这里,真的已经孕育了一个新生命吗?她突然有些惶恐和不安。 “阿灼,我之前被那些活尸咬了……” “晴儿!”花灼握住她的手,“我相信能让我们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药,应该也会保护我们的孩子。” “真的?”牧芷晴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蜕变,只是听花灼讲过,她一直都觉得不可思议,简直无法想象。 花灼不敢打包票,只是微微一笑,靠近她的耳边:“就算这次没有,以后总会有的。” “啊——”牧芷晴轻呼一声,伸手使劲掐了他一下。 花灼没有躲闪,只是把她搂进了怀里:“晴儿,我答应你,不论事情到了哪一步,我都会竭尽所能,不让你为难。也不让……岳父大人为难。” 他的真心和诚意让她感动,却也让她担心。今天他有这样的说法,明天也许就真的会遇到。不过她还是紧紧回报住了他。路朝天和路屠的事还在眼前,若不是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之事,很有可能天人永隔的,就是他们。 既然活下来已经是赚到的,那么以后的日子,他们总要尽情地过。至于那些未来可能出现的困难,那就等来时再面对。不管怎样,两个人能在一起就能给他们最大的动力。 “那你和姜子成说了什么?把他惊成那样?”这样一想后,牧芷晴也不再隐藏心里的那一点小疙瘩。以后她和花灼要面临的事还有那么多,坦诚和信任,将会是他们之间最强韧的纽带。撕不破,扯不烂。 花灼听到她坦然地问了出来,心里的一口气终于可以松了,她是真的对他敞开了心扉。那他,自然也不会有丝毫隐瞒。 “太子,还有一个强大的对手。能不能成功登位还很难说。” “什么?”牧芷晴瞪大了眼睛,她立刻沉静下来思索。如今宫中,除了太子,就只有宛妃生下的二皇子慕容君澈一人。而二皇子争储,却少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朝中助力。 宛妃在宫中虽然位列四妃,但那是因为燕皇顾念她是他的第一个妾室,年少陪伴,风雨里一起走过了几十年,才给的厚封。但是宛妃出身只是燕皇的通房丫鬟,所以不论是出身还是朝中的背景,都不足将二皇子送上高位。 而二皇子似乎也是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一直以来也是潜心学习如何做辅臣,而不是君王。因此,燕皇也好,太子也罢,对于二皇子还是给予了很多真心和关爱的。 花灼看到牧芷晴的表情,就知道她应该是想到了慕容君澈。 “晴儿,”他似是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被晒伤的手背,轻声问道,“大燕的二皇子,是谁?” “慕容君……”说到这里,牧芷晴顿住了,不是!不是慕容君澈!慕容君逸是大燕嫡长子,然而第二个出生的皇子,并不是慕容君澈,而是…… “慕容君默?”说出这四个字时,牧芷晴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名字,可是大燕皇族的禁忌,若不是花灼提起,她甚至都要下意识地遗忘了。 “可是他不是……”话没说完,她对上了一双富有深意的眼睛。她的心里“突突”跳动了起来,“难道……难道……” “他可能没死!” 第340章 没关系 慕容君默,出生前的备受瞩目到出生后的避之不及,几乎还没引起动静就被一道旨令划作了闭口不谈的禁忌。连燕皇都已经亲口将慕容君澈定为二皇子,也就是不承认有过这个皇子的存在。 而如今,他却说这个皇子竟然还活着? “阿灼,你……怎么知道?”牧芷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听自己父亲亲口说过,那个真正的“二皇子”已经早夭了,怎么…… “因为……” 花灼刚要开口,却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戒备!”而这时允乙一声令下,其他护卫已经在自己的护卫区手持武器戒备起来。千默也下意识地把骞绯月往后拉了半步,两人神情绷紧地看着湖面。 此时月亮已经高悬,莹白的月光洒在湖面上,视线很清晰。所有人都紧盯着湖面,因为那里刚才还如镜子般平静,这时忽然从湖底泛起水泡,然后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水纹。 “灭火!”花灼一声令下,几个护卫立刻把篝火提到湖里,岸上的人一下陷入了黑暗。在还没有弄清楚湖面下的情况前,隐在暗处至少能帮他们抢占一些先机。 允乙乔西他们也各自负责几个人保护,这样万一有问题也不至于在黑暗中慌乱。 “出来了,噤声!” 在又等了十几息后,湖面下的声音越来越响,似乎是有东西在搅动。 “哗啦——”第一声水花溅起,一个黑影伸出水面。 这是……当湖面行的人定睛望去,发现露出水面的竟是一个人头。一行人不敢轻举妄动,死亡谷的活尸还近在眼前,即使是人,他们也不确定是不是安全。 他们看到湖中心的人在转了一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后,朝着水面轻轻拍打起来。 “是暗号!”允乙和乔西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这是燕西常用的暗号。那个人是在说:安全! 这时他们已经确定水里的人应该是这次一起进入九幽的人马,就是不知道是谁的手下。 然后下一刻,在第一个人打出暗号后没多久,他们就见到了湖面上如水饺煮熟般一个个浮出水面。 连续的水花声后,他们见到了湖中这批人马的全部人。一共十三个,不少人似是受了伤,气息颇为不稳。而其中让一行人眼睛眯起的便是被围在中间的一个胖子和一个断臂。 “姜五熊!” “闽槐!” 是他们!半夜打扰他们休息的,竟然是猑戎王和他的人。呵呵,真是冤家路窄啊! 一行人已经不由扯起了笑容,过了这个湖他们就要去登上最后的九幽峰了,原本还以为没机会遇到了。想不到,在去冲击九幽最后的秘密前,还能让他们“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不过他们还是很有耐心地蛰伏在岸边的黑夜里,用树林和草丛掩护着守着。他们能从水里出来,说明水下有路。万一惊扰了他们又逃回去了,也不知道今世还有没有机会报了。 “王,好像有……”闽槐虽然受了重伤,但是长期历练出来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他刚在出水面的一刹那,感觉到了似乎被人盯上的感觉。但是仔细看,又没有发现。 “王,我们先上岸!”另一个江湖人士打断了闽槐的话。之前因为逃命进入了这湖底甬道,这个闽槐就是拿自己的兄弟做了垫脚石。 “拉我一把!”姜五熊也无视了闽槐的警示。在人看来,闽槐现在就跟废人差不多,甚至还会拖累他们队伍。就在刚才,他就又浪费了一个人才。如今的他们,死伤惨重,只剩下这十几个人了。还没去闯别的地方,哪里还能浪费人了。 闽槐看着姜五熊脸上已经毫不掩饰的嫌弃,心里一股火立刻窜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如今护卫队的人只剩下他和另一个人,反倒是这批江湖人还有十个。 “这批奸诈的大燕人!”另一个护卫在闽槐耳边啐了一口,扶着他走上岸。 “晦气!”姜五熊气喘吁吁地被人扶着在岸边坐下,“果然是被大燕人养奸诈了,给的地图没一条路是准的!” 听着姜五熊的抱怨,闽槐心底冷笑。若是靠着一张地图就能轻易闯过,这里就不叫九幽了。他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能不能获得宝物了,而是害怕能不能活着回去。几千人,如今只剩十几人。 他小心翼翼地走在后面,虽然断臂的伤已经让他有些体力不支了,但当他踩到了一截树枝并从脚底传来一点点的热温时,他还是果断喊了起来: “有埋伏!” “啊——”当其他人刚准备抽出刀时,周围突然一下亮起了十几个火把。 “闽统领几天不见,这反应倒是没降啊!”乔西先一步开口,当初他对领主不敬,因为形势所迫没让他长点心,他的心里一直憋着。 “乔西!” “是你们!” “呀!闽槐!你怎么少了一条手臂啊?这可怎么是好啊?”乔西咂咂嘴,“以后是不是要用嘴咬弓弦了?” “乔西你找死!” “闽槐!”姜五熊一听立刻瞪了他一眼,他以为他们是逃出生天了,却不成想,竟被这群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呵呵呵呵,领主,你们能从食人花里逃出来,真是太好了!”说着,他还掏出怀里的人皮手帕抹了抹额头的水,也不知道是湖水还是冷汗。 食人花?众人一听身上一凉,光听名字就知道怕又是一样吃人利器。难怪他们只剩了这十几个人。 “其他人呢?”赵二在队伍后面看了一眼,竟是没有看到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忍不住喝问了一句。 闽槐借着火光看清了来人,冷笑一声:“胆子小,眼光倒是亮!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个运气活着出去!” 其实闽槐不说,赵二心里也有了答案。三千江湖人,就剩下了这些。而和他一起来的几个,怕是已经…… “他有没有这个运气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乔西长刀一横,“他肯定比你死得晚!” “乔西你——敢!” “噗”的一声想起,闽槐的“敢”字随着他的头颅飞上了天空。 “噌——”长刀入鞘,姜五熊的脸上溅着闽槐的血迹,眼里却已经露出了极度的惊恐,“你你你……花灼,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伯伯!我也姓姜!” “没关系!我们不姓姜!” 第341章 留给他 “你们是谁?”姜五熊看到后面走上来的两个少男少女,“在领主面前胆敢……” “聒噪!”明秋一个闪身,趁着他张开嘴的刹那,血蝎利落出手。左手顺势在他后背一拍,一块肉团带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啊——”姜五熊痛呼出声,却只能发出“啊啊”声。 “啊!是舌头!” 身边的人被这凌厉残忍的一幕吓得往后一跳,看着眼前人的眼神都是瑟瑟一抖。 “不管我们的事,他,我们,我是被他胁迫来的……”剩下的人中有人开始跪下来求饶,“英雄饶命,饶命啊……” 当这些人一喊出口,赵二不由摇了摇头。这些人的初衷和心理,他似乎都有过亲身体会。然而,现在,他却觉得他们和以前的自己是那样可悲可笑。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却好高骛远要去追求那人上人的事,心里期盼着这世上最后的一分幸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朝得势、鸡犬升天。其实,那只不过是自己想要走捷径便成功的侥幸罢了。 他一路跟着这些人,这些已经算得上是他们这些普通人的人上人,却还依旧在吃苦受累,流泪流血。 赵二站了出来,走到了那些人的面前,然后朝着花灼他们深深一拜:“几位恩人,赵二前半生太过糊涂,如今得各位恩人宽宏,让赵二得以多活这么久,也看清了自己的可笑。只是我还想厚着脸皮问各位恩人再讨一次人情!” “你要救他们?”花灼的话里听不出喜怒,赵二身后的人的眼睛却陡然亮了起来。 “不是,”赵二摇了摇头,“赵二的命都是几位恩人给的,不敢做违背恩人意愿的事。他们走进这里到现在,并没有伤害过几位。所以我只是想求几位饶他们一次。” 至于后面,他们能不能走出九幽,或者会不会再找上门寻死,他自然也不会再管。 千默和花灼对视一眼,对这个赵二倒是有了一点刮目相看。 “姜五熊的事,你问他们吧。”花灼往后退了一步,把千默和骞绯月推上前。这个赵二,如今看来,倒是一个可用之人。把他留给千默,当做是一点点补偿。 千默和骞绯月领会了花灼的心意,犹豫了几息后便接受了这份好意:“那个护卫留下,其他人走吧。” “啊?多谢英雄多谢英雄!”有人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感谢,可是也有人说着感谢眼神里却带上了更多的东西。 这个赵二一路跟着他们到了这里,那他们应该能再加上一个自己吧?说不定,最后还能分一杯羹?或者多少能从他们手指缝里捞一点遗漏的。这可是九幽宝藏啊,就算是边角料,也能让他们在外面显摆一阵了吧? 这些人想得很美,却不知道脸上和眼底的贪婪,在千默他们看来是那样拙劣和恶心。连赵二都不愿再去提醒一句,感激地朝着千默和骞绯月一拜,然后默默地走到了他们身后。 他虽然以前糊涂,但并不笨。花灼刚才话里的意思他明白,他今天要的这份人情是千默他们给的,以后,他就是他们的人了。 “这人怎么办?”明秋踢了一脚地上已经痛晕的姜五熊,“还有这个!”那个护卫被允乙他们看着,也不敢再动一分,毕竟他的脚边可还躺着闽槐统领无头的尸体。 “捆上,带走!” “行!”明秋接过乔西递过来的绳子,开始捆姜五熊。 赵二也自觉地走了上来,接过乔西的绳子:“乔统领我来吧。” 乔西耸耸肩,把绳子交给他。 “你要带着他们上九幽峰?”花灼低声问千默。 “这个,我还有些话要问。至于姜五熊,就留给他自己动手吧!”千默说完便拉着骞绯月先一步走开,剩下的人真的是太聒噪。 花灼自然知道千默说得“他”便是他当初让允乙去解救的周东,这个他和花怜的少年之交。 “允乙,他们太吵了。”花灼说了一句后也拉着牧芷晴离开。 允乙看着还在找机会想要凑上来的人,长刀一挥。 众人只听得“咔嚓”一声,脚尖前面一寸的地面竟是突然裂开了一条一尺长的宽缝! “啊!”站在最外面的人差点以为自己的脚趾会被削掉了,都不由惊跳起来。 “看懂了?”乔西跟在允乙后面,朝着那些人冷冷一笑。不自量力加自以为是,当所有人都是傻瓜? 允乙无声却霸气的警告还是很管用,那些人虽然有心,却最终没有一个有胆量冒上来。于是他们就押着姜五熊和那个护卫开始往九幽的最深处行进。 路上,千默单独拎着那个护卫好好聊了会天,回来时已经不见了那个护卫的身影。大家自然也都没有问。 当接近正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一个云雾遮掩的山峰脚下。 “这里应该就是地图上的九幽峰,也就是九幽的最深处。”花灼抬头望着眼前的山峰和云雾,他们能看到眼前缓缓向上的山坡,却看不到山峰的顶端在哪里。 “这云有古怪!”公孙楚往前了几步,然后端着罗盘绕着山脚来回走了几圈。 “难测,难解……这云,这山……不懂,不懂!” 听着他的皱眉念叨,骞绯月和牧芷晴默契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姐妹俩对视一笑,拉着手先一步开始爬山。 “月儿!” “晴儿!” 后面两声惊呼同时响起,两个身影一闪就到了他们前面。 “哎,你们等等啊!”公孙楚抓着罗盘快步跑上来,“让我先算一算啊!” “公孙楚!”骞绯月毫不客气地喊了一声。自从知道他是九卿的师兄后,她对他的印象和评价就更低了。谁让九卿就是那样让人看不上呢! “丫头,你家大人没教过你要尊老爱幼吗?” 公孙楚的气言让骞绯月脸上的冷笑更重,“你以为的计算和阵法,也许最终什么都没算中也什么都没困中,唯独算计了你自己,困住了你的心!” “什么?”公孙楚的脸上一片骇然,带着震惊和不解。 骞绯月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转头看着路屠和巴图丽。路朝天没了,他唯一的记挂,她会尽力帮他照顾:“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记住!破云障,解心障。” 第342章 步履维艰 交代完路屠,骞绯月和千默拉着手率先一步跨上了山坡。后面紧跟着同样拉着手的花灼和牧芷晴。允乙他们也是快步跟上,护在他们周围,赵二和明秋拖着昏迷的猑戎王跟在后面。 巴图丽看了眼前过去的两队人,望了一眼身边的路屠。这个原本话就不多、而现在已经不会说话的人,虽然经历了更大的痛苦,但是他的脸上似乎反而多了一分柔情,少了一份冷冽。 “屠,我们也走吧?”她喊了一句,下意识先一步跨出,却被后面突然伸出的手抓住了。 “屠?”她茫然地转过头,还以为他想要说什么。然而男人只是抓着她的手然后走到了她的前面。 这一个动作让巴图丽的脸上,绽放出了有史以来最美丽真挚的笑容。虽然前面的人没有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拉着她一步步走着,却让她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满足和期望。 公孙楚看着前面的人不一会就消失在云雾里,低头看着手中的罗盘,脑海中却还回响着刚才骞绯月的话。他低声地呢喃了一句后,收起了罗盘,抬手一挥,身后的人跟着他一起踏上了山脉。 “月儿小心!”走在最前面的千默在跨入云雾没多久,就感觉到了一点隐隐的压力,压得他心头有些沉闷。他皱眉不去想心头的烦闷,转头交代了一句。 但是身边的人却突然没了回应,这让千默心都漏跳了一拍。 “月儿!”千默不由握紧了手。然而前一息他还感觉到的她的手心,却陡然消失在了掌心,让他的手抓了个空。 “月儿!”千默伸手朝着四周一扫,却没有抓到任何人。 “月……”他环顾了一周,没有找到人。再向各个方向都走了几步后依旧还是一片蒙蒙白雾。他终于不再喊,而是沉寂下来。 千默试着去听、去闻,却没有任何收获。 “云雾有古怪。”他想起了冷祤寒留下的话,“破云障!”这些云,就像是把他困住了一样,让他看不清听不见。想必,也困住了其他人,才会让他和月儿之间断了联系。 他在沉思了一会后,选择继续往前走。自从进入云雾后,他特地控制了自己脚步的朝向。这样一来,就算如今他看不到脚下的路,他也能沿着同一个方向一直往上走。 然而,云雾阻断了他的视线和听觉,却没有让他的感觉消失。当他往前走了十步后,他发现那种烦闷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发现并不是空气的缘故,而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挤压他的胸口,让他有些胸闷。可是当他细细地感觉筋脉和体内的情况时,又没有发现什么受伤或是中毒的迹象。 于是他还是迈出了脚步继续向前。 一步,两步,三步……当他对这种气闷有了注意后,他发现每走一步,这种挤压似乎都在增强。开始还不明显,但是当走出了将近半里地后,他就发现,在这种挤压下,他的体力开始急剧消耗,甚至已经让他出现了一丝气喘的感觉。 “怎么回事?”千默的眉头紧紧皱起,若是平常,按照他走过的这段距离和山坡的陡峭程度,他甚至连一点累的感觉都不会有。但是今天,他却感觉到了压力。 他又试着往前走了几步,依旧是这样。凭空出现的对他身体的压力没有变,甚至因为他一步步向上,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他试着朝其他方向走了几步,发现除了后退,其他方向也是一样,压力在增加。于是他重新回到原来的方向然后继续往前走。 若这种压力是他想登上九幽峰必须面对的考验,那么除非把他压扁压碎,他都不会退却。 只是信念再强,实实在在加诸在他身上的压力却不会少一分。 当他又走出了一里多地后,他的步伐开始变得缓慢和无比吃力。现在的他,就像浑身被埋在土里一样,胸口已经被压得快喘不过气。想要跨出的脚也似是绑上了千斤的石头,让他每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劲。 他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额头的青筋也开始暴起。此时的他,每一步,都需要咬着牙屏着气,拼着筋肉受伤的风险在前进。 “呀——”千默的脚又在地上拖出了一步,留下一条拖动的痕迹。 他撑着一口气想要再迈出一步,却在脚微微离地的瞬间被强大的压力压得差点摔倒。就像他的头上突然落下一块万吨巨石,压弯了他的肩膀和脖子。 “啊!”他浑身肌肉绷紧,撑住了身子不让自己倒下。他怕自己一旦倒下,就会被这压力压得直不起身。 然而与巨石硬撼的结果就像是两块巨石的对撞,产生了巨大的冲力。 “哼!”失去缓冲的千默一声闷哼,嘴角流出了鲜血。他知道,这是内府受到的冲击太大,已然受伤。 府脏的疼痛让他对周围压力的敏感更甚,一阵阵由内传来的刺痛似在不停折磨着他的神经和意志,他敢再迈出一步,便是更大的受伤和疼痛。 “呀——”千默咬着带血的牙齿,全身的肌肉又紧了紧,一只脚又往前拖动了一点。 “噗!”这一次,又重了一分的压力让他直接喷出了鲜血,差点让他憋着的那口气松掉。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气一旦松掉,就像头顶举着的巨石直接落下一般,将会面临直接被压扁的危险。 现在,他唯一的活路只剩下撑着压力走出去,直到——压力消失。但是,这些压力还会持续多久,他不知道。反倒是随着他脚步的拖动,在持续变强。 若是之前的两里地,他还在靠着身体硬抗,还能勉强拖动步子。那么,在他真正迈出两里地后的第一步时,这种压力的骤然加大,差点让他第一步就趴在了地上。 “哼!”突然几乎强了两倍的压力让千默一下跪到在地,他的嘴角又一次溢出了鲜血。这次,甚至是他的皮肤,都开始出现了点点血红。 因为从这一步开始,不仅是外面,他感觉到他的体内都产生了强大的压力。内外同时出现的挤压,让他不仅连直起身的力道都难以撑起,甚至连内脏、筋脉,都开始被挤压地生疼。让他连调动一分力气都成了难事。 第343章 起来! 在千默步履维艰的时候,骞绯月正在云雾中摸索着寻找他的身影。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的骞绯月不知道千默正在与死亡压力抗争,她在突然失去了千默的手时,就猜到了可能是这笼罩他们的云雾作怪。 在周围的人突然消失不见的时候,她也慌乱了几息,但是很快镇定下来。她想到了那个公孙楚布置下的,曾经也这样困住和迷惑了他们的幻阵,难道这些云雾也是幻阵? 但似乎又有些不同,因为她看不到除了她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闻不到任何气味。不过她还是尝试了下去破解这个像是幻阵的东西。 当初千默靠着气味破解幻阵的法子在这里用不了,不过让她略微松了口气的是小火还在。她看着眼前长大了不少的小火,哪怕之前在死亡谷已经消耗了不少。但是吸收了鸽血石能量的小火看上去状态还是不错。 “烧下这些云雾试试。”骞绯月在意识里跟她沟通,小火也开始在她眼前陡然变大,就像一团凭空燃烧的火球。 过了一会后,周围的云雾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哪怕是小火的高温也没能让这些云雾散去一丝。 看来并不是水汽聚集的。公孙楚说的没错,这些云雾有问题。 “小火,去周围看看有没有能燃烧的东西。”她又一次下了命令,小火现在似乎能接受也只有这些简单的指令。 然而她意识一直联系着的小火,在绕了周围两里的方圆之地,都没有找到云雾意外的任何东西。飞了一圈后,她又回到了骞绯月的心口深处静静地隐了起来。 一时半会没有更好的法子,骞绯月只得试探地往前走。因为脚下都被云雾挡住了,她完全看不清路,而自己的方向感又没有千默好,所以她只能慢慢走,尽量保持着脚尖的方向朝着一头不动。 在走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没有去想任何东西,尽可能地保持着平静清明,以期许和千默之间的默契或是她的直觉,能帮她找到一丝希望。也想通过这样心静不动的方式来抵挡冷祤寒说过的“心障”。 “云瘴”她已经看到了,但是“心障”…… “呀——”就在这时,她似是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低吼,这是…… “千默!” 骞绯月快走了几步,却又失去了那个声音。千默…… 她的心里涌上了急切,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那样辛苦,“千默——”她朝着一片迷茫大喊一声,但是却连回声都没有。 “冷静,冷静!”她用力深呼吸了几次,驻足专心去捕捉那若有若无的声音。 “哼——”她又听到了一次,是他!好像是在那边…… 骞绯月闭上眼睛,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那声音的来源处,脚下开始一点一点往那来源处挪动。 “啊!”她又听到了一声,似乎近了一些。她确定了方向,开始大步往前迈去。 “呀——”左前方的一声嘶吼,她立刻调转步伐快走了几步,终于让她看到了那个跪在地上正死死咬着牙想要站起来的千默。 “千默!”骞绯月冲了上去,想要把他扶起来,却发现自己竟是一点都搬不动他。 “千默,你怎么了?怎么回事?”骞绯月蹲下身,脚下用力撑住,双手去架他的肩膀,却还是没法抬起他一分。 “月——”千默的牙关还是咬着,费劲的样子让他的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太阳穴都鼓了起来。他嘴角还在溢出鲜血,却不敢松开牙齿一分。 骞绯月看着他手臂和跪在地上的膝盖竟是深深陷在了泥里,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毛孔里,都在渗出丝丝血迹。 “你……有东西压着你?”骞绯月终于意识到了问题,他紧咬的牙齿怕是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她看出他这口气已经憋了好久。 “是什么在压着你?在上面吗?”骞绯月心里着急不已,但是她却什么都看不到。她站起身伸手去探千默上方的云雾,却摸了个空,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是地上的千默显然非常难熬,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上方的天空正在塌下来一样。 “千默,撑住!”骞绯月快速在他四周摸索了一遍,没有,没有!全是空的。 “小火,烧!” 然而小火在千默的周身都转了一圈,却还是没有任何作用,就像之前她让她在云雾中烧一个样子。 “呀——”这时,千默的左手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似乎快要撑不住了。 “千默!”骞绯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想要帮他承担一些。但是她感觉不到那些无形的压力,她完全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少。她只是不停用力帮他撑着手臂,就像推着一根快要被折断的竹竿一样。 当一根竹竿在被快要压弯折断之时,再给它一个力量让它强行直立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压裂! “噗!” “千默!”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一根莹白色带着血肉的骨头从千默的臂弯处穿破皮肤,戳了出来。骨头戳出的同时又一声“咔嚓”,他的桡骨直接折断,骨血崩到了骞绯月的脸上,划出了好几个小口子。 “千默!”骞绯月才刚惊呼一声,脑海中闪过失去一根柱子的房子被压塌的场景…… 她刚要去撑住他失去左臂的肩膀来维持他的平衡,却还是晚了。 “唔!”一身闷哼,千默的右臂也被压断,整个人被压趴到了地上,把正扶着他的骞绯月的手臂也压在了下面。 “啊!”骞绯月的手臂突然被压住,然后就感觉到了那一动都动不了的疼痛。 “千默——”她终于感觉到了压住他的力量,隔了一个他的身体,她都感觉到了骨头似要被压碎的感觉,而这种压力却还在增强…… “千默!”骞绯月的一条手臂被压着,根本使不上力气,她用另一条手臂和双脚用力,想要帮着他起来,却又一次听到了让头皮和心炸裂的脆响。 “咔!”是他的肩胛骨!因为千默下意识地拱起了肩膀来保护头部,他的肩膀被先一步压碎。 “呀——起来啊!”骞绯月在努力往上撑着他的时候,又听到了“咔咔”两声。 第344章 还是能好吗? 在双腿的骨骼被压碎之后,连续的清脆的“咔咔”声传来,千默身上的骨头开始连续被隐形的强大力量挤压断裂粉碎。 “千默……”骞绯月听着耳边传来的断骨声,还有他内脏被碎骨戳破的声音,眼角急出了泪水。她拧过身子,让自己贴近他的脸。 “千默,别睡……”她看到他的眼睛已经在慢慢合拢,嘴角的血无意识地往外流,她伸手去摸身上的药瓶。路朝天去了后,她把剩下的五颗血晶分别给了花灼和明秋他们,自己只留下了两颗。 “千默,撑住啊——”她奋力弯过手拱着身子,终于拿到了药瓶。而此时,她的另一只手臂突然一松,身边的人闷哼了一声,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突然撤走了。 “千默!” 骞绯月没时间多想,立刻翻身跳起来,拔出瓶塞,将血晶塞进了千默口中。 刚一入口,血晶就化作了一股热流滑进了千默口中,这让一边提着心的骞绯月微微松了口气,还能吞下就好,剩下的交给血晶就好了。 她轻轻搭着他,因为全身骨头和内脏都破裂了,她不敢移动,只是在一边耐心等着他醒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担忧的缘故,今天的血晶效果似乎出奇的慢。在等了快一炷香了,她才看到千默的手臂在慢慢愈合。 当双臂的骨头和血肉回复如初后,她看到了他的胸口开始慢慢有了起伏,应该是血晶在修复他胸口的碎骨和内府。 “千默……千默……”骞绯月听他的呼吸慢慢平稳起来,她轻轻地把他翻过来,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又过了一会,她看到他的睫毛颤动了下。 “千默!”骞绯月轻唤一声,怀中的人儿终于慢慢张开了眼睛。 “千默……” “月儿?”千默疑惑地看了一眼周围,“我……” “我们还在九幽峰,你感觉怎么样?” 千默用手支着地上,骞绯月扶着他的背帮着他慢慢坐了起来。 “腿……”千默发现上半身已经没什么大概了,但是腰以下却还没有任何感觉。“月儿,我的腿不能动。” “什么?”骞绯月这时才发现了异常。千默的大腿还塌着,当她用手去触碰时,发现皮下全是碎骨。 “怎么会这样?血晶……怎么没修复好?”她意识到今天血晶修复这么慢似乎不是偶然,而是真的有了一点问题。 “嘶……”一边的千默醒转后开始感觉到了腿上的剧痛,不由连连抽气。 “你忍着点!”骞绯月也来不及多想,倒出最后一颗血晶塞进了千默嘴里,“这颗吃完应该就可以了。” 当血晶又一次发挥作用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血晶对千默的治疗真的出现了问题,在等了这么久后,它只是修复了他的两条大腿,剩下的两条小腿依旧是软软地贴在地上,没有一丝起色。 “怎么会这样……”骞绯月着急了,她伸手去探千默的脉象,确实是下肢血液瘀滞,他小腿的筋脉也没有连上。 “月儿,别着急,也许还需要点时间。”千默握住她的手,强扯起一丝笑容安慰她。只是脸上因为疼痛而变得惨白的脸色,却显示着他其实并不那么轻松。 “千默……”骞绯月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嗯,我相信你。”千默似乎用尽了力气,坐了一会后,眼睛微微地合上休息了一会。 骞绯月看着他疲惫的模样,心里的焦急更甚。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第二颗血晶的药力似乎已经止步于此了。 难道是这些云雾在作怪吗?心障,心障……她一直在担心的就是血晶失去效用,就像药对一个人产生了抗性一样。如今是真的发生了…… 骞绯月抿紧了嘴唇,合着眼的千默还在皱眉,他是真的感觉到了疼痛。她刚才也是切实体会到了那种压力,难道这些都是幻觉?会不会等他们闯出了这里,千默的伤就会好了? 可是她赌不起,而且千默现在这样,难道要他拖着残废的双腿趴着走吗? “怎么办?”她身边已经没有了血晶,她从千默身上找出了那些花开配的伤药。当她卷起千默的裤腿时,被碎骨戳的血肉模糊的腿让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千默,你忍着点。”她只能先把止血药撒上,至少让血流先停止下来。 “啊——啊!”,那些药粉让千默从睡梦中痛醒,痛呼过后便是大口地喘气。 “很痛?”除了之前被寒冻九幽折磨的时候,她几乎没有见过他这样痛呼过。 “嘶——月儿,多久了?”千默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安,他自己也感觉到了问题,不似平时的温暖滋养的感觉,他的小腿除了痛没有任何感觉。 “千默……”骞绯月的脸上带着些沉重和愧疚,“好像,血晶好像出问题了。”她抬起头看着他,正好捕捉到了他脸上闪过的失落。 “是不是没用了?”千默的声音说不出的落寞,他深邃锐利的眼睛此刻却失去了锋芒,被浓浓的哀伤和自嘲代替。 这样的千默刺痛了骞绯月,她抚着他的脸摇着头:“不是的,只是没有血晶了,会好的,有用的。你看,你的其他地方不是都已经好了吗?它……它可能只是效力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所以……还是能好吗?”千默希冀的眼神,让骞绯月微微一愣。 “会好的!”她肯定地点点头,抓着空瓶的手却不由握紧。在这个没有手术的时代,筋骨碎成这样,除非是血晶,还有别的可以治好吗?血晶,血晶…… “月儿?月儿?”千默看着她像是走了神,在她耳边呼唤了两声,“怎么了?” “啊?哦,我……我先去找些树枝来,看能不能做一副拐杖。”她需要找个地方“做”血晶出来。 她拿出一件衣服快速的用匕首割成了许多长布条,绑成一条长绳,塞进了千默手里,自己则拿着另一端。她怕走远了后云雾太浓,找不回来。 “我很快回来!”骞绯月安抚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 “月儿……” 骞绯月转头就看到了低着头的千默,“嗯?” “血晶……是不是没有了?” 千默的问话让骞绯月不由瑟缩了一下,他……他猜到了?“千默……我……” “你能做血晶对不对?” 第345章 笑着流泪 “我……” “你能做血晶!”千默再一次说的时候已经用上了肯定。 骞绯月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却看到了让她心惊的目光。他……他的眼中竟带着希望的光芒。 “月儿,你可以现在做出血晶吗?” 千默握着她的手,却因为隔着布条,让她好似感觉不到他手心的温度。 “你说的,只是效力低了,那就是还有用对吗?只要一颗,一颗应该就够了。”似是感觉到了骞绯月脸上的错愕,千默微微垂下了眼帘,“月儿,我不想连累你,却也不放心你一个人走下去……” 前一刻还在慌张要如何面对他的她,却在这一刻定住了眼睛。她想看到他的眼睛,望向他的内心,可是他低着头,让她看不到他的面孔。 骞绯月的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望着他的发顶低声问道:“你知道血晶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坐着的千默身子一震,似是抬了抬头,最终还是撇过了脸:“是不是要你的血才可以?” 骞绯月看着他闪躲的样子,脑海中闪过一张久远的面孔。那张因为他带给她的温暖而几乎遗忘的面孔,却在此刻又冰冷地浮现。 “呵,不就是血而已么。”骞绯月笑着低声呢喃,“命都给过了……” “月儿,你说什么?”后面的话千默没有听清,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的脸,却被她笑着流泪的样子刺痛了眼睛,“月儿,你……” 骞绯月没有回答他,只是站了起来,看着山顶的方向。云雾太浓太厚,她竟是一点都看不透。 “千默,你可还记得在东灵山的太阳……” 那一天,他为了不让她再流血受伤,硬是扛着没有吃血晶,而生生忍受了寒冻九幽的毒发。剧烈的疼痛之后,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是那难熬的黑夜过后,便是让人暖化心头的灿烂阳光。 “月儿!”千默一脸歉疚地望着她,“要不……你还是走吧。等破了这云障再来接我。” 骞绯月低头看着他,他的眼中似乎是心疼。她却在他的眼底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那种她从来没在千默眼睛里看到过的东西…… 突然,她笑了,笑得就如那日东灵山的阳光一样明媚。 “月儿,你笑什么?”她笑了,他却慌了。 “呵呵呵呵……笑我自己啊!”竟会以为那血晶的效力降低便是她的心障,熟不知,她心底深处最担心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背叛啊! 一人两世,被最在乎的人欺骗背叛,才是她心底真正绕不去的坎。 “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越来越响,眼睛也越来越亮。 而此时,在不知是某处的云雾下,一个双手撑着地面似是失去了意识的人突然动了下。 “月儿……”千默好像是听到了她的笑声,那清脆欢快的声音,好像让他回到了两人小时候在香山深处的湖里嬉戏着抓着鱼的场景。他的嘴唇动了动,虽然人已经因为长时间与压力抗争的疲累,连声音都已经快发不出,但他还是醒了过来。 就在前一刻,他已经就要放弃了。这无时无刻、无孔不入的压力已经让他几乎要失去抵抗的念头了。如今还没有倒下,完全就是靠着他的本能在支撑。 但是现在,他的眼前浮现了骞绯月的脸庞。痛苦的她,调皮的她,欢快的她,哀伤的她……他不能就这样倒下,他还想多看一看她的各种容颜。 “呀——”千默开始蓄力。原本还有内力可以调动,可现在他只能靠着他纯身体的力量。内外的压力让他的肌肉和筋脉还有内府都在承受巨大的疼痛,但是他却似是忘记了疼痛,不要命地用着力。 因为自己的弱小,那天在湖边,她被那条大蛇抽飞;在海神岛上,她只身深入蛇窟…… “月儿!”千默的喉咙口滚动着她的名字,他不能被压垮,月儿! 当千默迸发了浑身的力气终于支起了一只脚时,那只脚却因为身体的重量下压,骨头都发出了“咯咯”的震颤声。若是再这样下去,可能下一刻就是被压断。 但是他却无视了那腿上传来的疼痛,颤抖着强撑着又撑起了一条腿。然后拱起了背脊。 他不知道是什么在压迫他,甚至没有任何着力点。这让他硬抗这些压力的难度又加大了很多很多。可是就在他奋力顶起肩头要扛起那山一般的压力的一瞬,他的肩头深处,突然好像有一道暗中的力道窜了出来,让他肩上的分量陡然一轻。 “这是……”全身青筋都在绷起的千默在这一瞬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 他又一次绷紧了身体,再网上顶了一次。这次是手臂,手臂往上撑的时候那股力道又出现了。 “是内力!”是内力!他感觉到他的身体里,似乎是一直潜伏着的一丝内力从他肌肉深处钻了出来,然后帮着他减轻了一点压迫。 这个异状让千默的脑海隐隐跳过了一个念头,甚至让他的心尖都不由颤动了一下。 再试试!可能是紧张和兴奋所致,也有可能是那两丝内力真的起了效果,他直起身的动作变得容易了一些。 虽然当他再一次站直身体后,他还是累得气喘吁吁。但是他还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刚才起身那一刹那,他的膝盖处,他的脊柱,后背的肌肉几个地方,都有一点点游离的内力被挤压了出来。 难道……自己的内力并没有失去?千默趁着喘息的机会开始思考。当时他的丹田碎裂后,他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丹田已经不复存在,所以他们就自然以为那里储存的内力也散去了。 可是如今看来,那些内力似乎并没有消失,而是在他的体内潜伏了下来。当他快被这些无形的压力压碎的时候,这些内力又跑了出来。 这也许就是一种因祸得福? 如果这些压力再强一点,会不会让那些内力跑出来更多? 刚要尝试的千默却猛然顿住了要往前走的动作。不行!他的眼睛在看到云雾时,突然闪过一丝清明。 这些内力如果真的存在,那跑了出来后又去了哪里?他没有了丹田,也没有运转功法将它找地方储存起来,那会不会内力被逼了出来后却又散掉了? 第346章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散掉?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千默的后脊伸起一股凉意。他刚才是差点被自己的心障所困吗? 当他在面临绝境时,他不由想到了自己已经消散的内力。却在这时,因祸得福,他体内潜藏着的内力被巨大的压力逼了出来。 一切似乎是天不绝人,也似是他靠意志走到了现在的收获一般。那样的自然而然却又不是顺其自然。 当一个人在黑暗中快要迷失却又见到曙光的时候,他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抓住它,认为它会是指引自己离开黑暗世界的关键。孰不知,那也有可能是引诱他坠入更深的无底深渊的诱饵罢了。 “呼……”千默深吸了一口气,甩去脑海中关于内力的念头,也抛开了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的想要找寻办法恢复内力的执念。 然而当他刚刚甩开念头,四周涌过来的压力骤加,让他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呀!”千默咬着牙扛住又加了一倍多的压力,可是步子却更加难以迈动。 这时候,他的脑海似乎出现了一个声音,告诉他用内力,去寻找身体中的内力,然后逼出来。这样他就可以走得轻松一点,马上就可以走出这片云雾了。 而在这样的声音作用下,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想要去找寻隐藏的内力。 就在这时,他的小臂上,一丝内力似乎就要从肌肉中钻出来,转眼就要穿破皮肤“逃走”了。 “啊——”千默一咬牙,小臂猛一用力,硬是把这丝内力又关了起来,锁在了深处。但是这样一来,他手臂上的肌肉却因为用力不当立刻就受伤了。 酸痛的感觉袭来,让他往前走的压力又增加了许多,但是他的心头却越来越亮。他现在已经几乎可以肯定,他的内力没有完全消散,确实是隐藏了起来。但是现在不是让他们出来的时候。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豪气。 心障又如何,只要他有撼不动的意志和坚持,就算下一刻是死,他也不愿沦陷! 千默的脚步动了,虽然步伐很小很艰辛,但是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月儿!等我!” 当两人心有灵犀,就算再远的距离,再弄的云障,都没法阻挡这种心头的感应。 “月儿……”轻唤响起,似就在耳畔,又好像远在天边,让被喊的人扯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月儿,你在想什么?” 又是一声呼唤,让骞绯月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她低头看着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甚至连那宠溺的表情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是他不懂,他比他,到底缺了什么。 他眼底的狡黠和冰冷,他望着她的眼神似是深情,却没法让她专注。因为,他不是他。 “你……”骞绯月想跟他说“你不是他”,但是到底还是闭上了嘴。是幻象也好,是陷阱也罢,既然已经认清,就不想再为无谓的人多耽搁一分。 骞绯月卷起了手中的布条塞进了包袱,然后向着直觉的方向迈动了脚步。刚才,她似乎听见了他在呼唤她,不是这个冒牌,而是真正的千默,爱她远胜过自己的千默。 “月儿,别走——”身后的人抬手要拉住她的手,被她侧身避过。 “月儿,你要丢下我吗?” “好痛啊——我会死的,你就这样丢下我吗?” 身后的喊声让前面的骞绯月低声笑了起来。自己真是一叶障目了,这样自私却又胆小、怯弱的人,又怎么会是她的千默呢?他甚至连模仿他的面容都不配呢! 想到这里,她胸口小火一闪,后面传来了一声痛呼。 小火一下就回来住下了,至于身后的人是被毁了容还是烧成了灰,她也不关心。她的脚步越迈越大,此时她有一股很强的直觉,她要找的人,就在前面等他。 云雾并没有因为他们发现了自己的心障而退却,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心魔会被云障利用,但是他们都将会坚守本心,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而此时,在云雾中失去了方向的其他人,也都陆续碰到了他们自己的心障。 赵二遇到了他之前心心念念的绝世武功秘籍,但在最后一刻还是收住了去触碰他的手;冷清莲遇到了能复活路朝天的药材,明秋却被告知只要拿千默他们的秘密就可以换来他爹的自由…… 在另一个地方,路屠正盘坐地上,心中默念着骞绯月交代给他的话。身后传来的巴图丽被人欺凌的凄惨的厉吼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花灼和牧芷晴的情况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他们竟是进入了同一个幻境,经历了同样的事情。只是一个是被捆上手脚,脚下便是百丈城墙;一个是被威胁的对象,身后站着十万子民。是生是死,选择道义还是情谊…… “罪欲扰魂心生乱,前尘杂念心如魔。焚香待解三千结,不知地狱在人间。”公孙楚看着自己的两个手下因为心魔倒下,默默摇了摇头低吟。 “王……我们不救他们吗?”剩下的手下显然刚从自己心魔中闯过来,脸上还带着庆幸。只是看着在地上的两个同伴,他们还是不忍心地问道。 “心是菩提,亦是魔障。仇恨心、贪念、妄念、执念、怨念……一切皆由心生,一切皆随心动,一切皆附心往。困住他们的不是这云雾,不是别人,就是他们自己。”公孙楚看着手下希冀的眼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走上前,俯瞰着两人。 地上的两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已被自己的心魔控制,都躺在地上一人面目狰狞,一人欣喜若狂。 “救了又如何,心魔已经捆住了他们的心。就算人活了,也已经失去了自我。”公孙楚拿出身上的罗盘和黄色小旗,看了几个方位后小旗布下。两人身边的云雾瞬间变得稀薄。 然而云雾散去,两人脸上却依旧是走火入魔的表情。 “心魔已深,救回来也没用了。”话虽这样说,公孙楚还是咬破了手指,指尖鲜血滴到了两人眉心。 “智开清明,邪气散!” 第347章 青石大殿 公孙楚收起了手指,不一会地上的两个人悠悠转醒。但是当他们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却已经忘记了所有。 “你是?” 其他人见到这种情况惊愕不已,他们看着公孙楚或疑惑,或担忧。 “你们带上他们,等出去了便送回家吧。” “是!” “王……那他们……” “只是失去了记忆,智力没变。这已经是我能挽救到的最好的程度了。”公孙楚说完背着手开始往前走,手下赶紧拉着那两人跟上。 手下不会多想也不敢多问,为什么公孙楚没有早点救他们。但是已经背过身的他的心里,却在怪自己这个问题。 这些云雾如他一开始的感觉一样,带着问题。而他也在走了几步后便发现了,这些云雾能激发人心中最深处的执念。然后让人产生幻觉。 他不是不想早点救,而是云障的厉害程度已经超过了他现在能承受的范围。他费劲力气,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不被他影响,刚才把两人救回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都怪那个不省心的臭小子!”公孙楚暗骂了一句,若不是为了九卿,他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 “等离开了这里,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话音落下,脚步再跨出一步时,那些云雾就如被一拔剑劈开了两半,全都停在了公孙楚和手下的两侧。 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条静谧的小路。而身后的云雾在他们身边形成了两堵拔地而起直至云端的白墙。若不是他们刚刚从里面走出来,他们一定会以为那不是云雾,而是两面墙壁而已。 前方只有一条去路,他们不由望向尽头。 路的尽头,耸立着一座巨石堆砌的方形大殿。每一块巨石都有两人多高,数十块巨石叠成的大殿古朴浑厚,透露出浓浓的沧桑感。 “青石大殿?”公孙楚眯起了眼睛,他们终于到了九幽的最深处。 “走吧!”公孙楚说了一句,迈开步伐踏上了小路。当他们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整座青石大殿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他们看到的只是它的一面,而另外几面却被云墙挡住没法过去。 “王,只有一扇门。” 手下转了一圈后回复,大门之外,一目了然。大门之内……他们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他的手下还隐隐有着一丝激动,这里可是巫神留下的地方。西戎有史以来,也才只有两个人进来过。 公孙楚拦住了要走在他面前的手下,他转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进去吧”,然后先一步跨进了大殿。 而在另一面,千默也正站在一样的大门口。他已经等了两个时辰,始终没有等到其他人。他担心却也相信她。眼前的大殿只有一条路一扇门,会不会还有别的路,而她已经进去了里面? “月儿,你在里面吗?”想到这里,千默也迈开了脚步。 他不知道一直在寻找等待的人,此刻和他一样站在同样的门前,也在等待着她。骞绯月看着眼前古朴的巨石大门,决定不再等待。 她相信他会走出云雾,走出九幽。 “千默,外面见!” 骞绯月走到巨石大门前,看上去和边上如石柱一般的青石一样厚重的大门,却在她手触碰到的一刹那,缓缓地自动打开了。 “嗯?”骞绯月提高了警觉,手中匕首捏紧,小火也被她唤了出来,时刻准备着。 她慢慢伸出了脚步,巨石后面是一片蒙蒙白色,她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就好像之前身处云雾一般。 当她整个人都跨进了大殿,身后的巨石门自动“嘭”地一声关上了。 骞绯月一个激灵,立刻警觉起来。不过下一息,那些阻扰她视线的云雾突然就散去了,露出了大殿。 外面看着宏伟异常的大殿,在跨进来后,竟然只有十尺见方,眼前的景象一览无遗。除了正对着大门口放着一张长桌,三面全都是墙壁。 “没人?”骞绯月下意识地想找千默,可是她仔细查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暗格通道。 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她走回到了那张桌子前。这里应该便是冷祤寒画中九幽的最后一个地方,不应该什么都没有。现在唯一的线索只有这张桌子。 三尺长的桌子上没有放置任何东西,也没有什么灰尘,却有三个凹槽。她小心地伸出手指去触摸了下,好像就是桌面本身就有些凹陷。她也试着按了下,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唔……”骞绯月看着三个凹槽若有所思。这形状……像什么?她伸出左手轻轻比划着,却在手移动到一个位置的时候陡然顿住了。 “是这个!”她微微一惊,当她的手掌覆盖在上面时,竟然差不多吻和了。 “是手掌!”三个凹槽的形状就是手掌的样子。可是为什么有三个?难道每一个背后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她想起了花灼说过的燕西关于九幽的说法,传说九幽的最深处藏着可以让人统领燕西的东西。难道真是什么宝物? 骞绯月自嘲一笑,不知道赵二有没有走到这里。若真有什么宝物,他倒是得偿所愿了。 摇摇头甩开那些杂念,她深吸一口气站到了桌子前。既然千辛万苦来到了这里,她总要看一看,这最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三个凹槽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她也没有多想,伸出左手手掌嵌入了左手边的第一个凹槽。 当手掌放下后似乎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稍微等了一会。就这样,一息、两息过去……当第三息的时候,她的手心突然传来了一股温暖的感觉。这种温暖甚至让她有种熟悉又安详的错觉,让她有些不想离开。 然而没一会,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她抬起手掌看了看,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那种温和的感觉却那样清晰,似乎还萦绕在掌间。 于是,她把手掌又伸进了第二个凹槽里。 一,二,三…… 又是这种温暖的感觉传来,然后又消失。当她准备抬起手掌时,突然手掌下方一股微微的颤动声传来…… 第348章 心之所念 手掌下的震颤越来越甚,到后面连桌子都开始剧烈震动起来,甚至都开始脱离地面似要移动开的样子。 “怎么回事?”骞绯月的手掌还按在凹槽处,手上温热的感觉也被震颤代替。但是她没有轻举妄动。 在等待了近半柱香的时间,震颤终于停止了。而停止的同时,她的手掌下竟是亮起了金黄色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盛,她的眼睛也渐渐被那光芒刺得睁不开。 突然,那光芒猛地一闪,然而骞绯月的眉心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防备不及的同时她痛得抱住了头。 “啊——”灼热的痛感从眉心处蔓延,一直冲到了她的脑海深处。让她的整个脑海“嗡”地一声如炸裂般撕扯疼痛。 骞绯月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地坚持着不晕过去。眉心处的灼热似是越来越旺,几乎都要将她烤化。这种痛感比吃下冷祤寒的药都要更甚。 在死死坚持了很久之后,这种痛感突然猛地变强,让骞绯月忍不住痛呼出声“啊——” 一声凄厉的痛喊之后,她瘫倒在地。她的意识已经快要迷失,但是眼睛还撑着没有闭上。她怕松懈了放弃了,就会失去。至于会失去什么,她说不上来。只是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她的脑海里刚才随着那些光芒似乎钻进去了一些东西。 过了好一会,那种炸裂般的疼痛才慢慢缓解了一些。 “唔——”骞绯月好不容易才撑起了身子,深深地换了一口气后,她试着去脑海里探寻刚才那一下带着光芒冲进来的东西。 可是她不懂得怎样去看她的脑海,那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她试着去想,可是却想不出来。那个东西,好像在眉心? 骞绯月感觉到眉心处隐约有一股酸胀的感觉。她想象这那里住着一个和小火一样的东西,然后用意识试着去跟“她”沟通。 “你是谁?”她自顾自在意识里对着自己的眉心说道,若不是因为有跟小火沟通的经历,这个样子的她就像一个傻子一样,似乎在对着自己的幻觉说话。 说完后她等了好一会,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又试着和“她”沟通了一会,仍旧没有反应。 看不见摸不着,又沟通不了。无奈之下,她也只能暂时作罢。 此时,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了千默的身上。当他进入大殿的时候,也是遇到了同样的屋子,看到了一样的桌子和上面三个手掌凹槽。 当千默将手按在第一个凹槽上时,也是被温热的感觉包围了下,但是也是没有任何动静。当他按向第二个凹槽时,温暖过后桌子竟也是同样抖动起来。紧接着,他的掌心也出现了一片光芒。 但是与骞绯月的情况不同的是,他手心的光芒是深黄色的,带着大地一样的光芒。 “唔!”光芒钻进脑海,千默也被这一下的剧烈疼痛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虽然伸出手挡了一下,但是那光芒却穿过了他的手掌毫无阻碍地钻进了他的脑海。 “啊!”千默在平复了一会后,适应了眉心传来的灼热感觉,“嘶——是什么东西?” 他抬手抚摸了一下,除了还有一点疼痛,指尖传来的是自己的皮肤,也没有任何突出或是受伤的感觉。 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而现在他的疼痛也已经消失,除了眉心有一点点温热的感觉,没有任何其他不适。 “刚才进去的是什么?”千默的脑海刚刚冒出一个念头,突然,他的脑海闪过一句话。没有声音,却就像浮现在眼前一般,他“看到”了他脑中的一行字: 以身为鼎,以穴为炉;血脉筋骨,无尽丹田。 “无尽丹田!”千默浑身一震,这……他的脑海突然又一次炸裂,这一次不再是疼痛,而是突破。 这……这难道是针对他身体的功法? 他的心绪翻滚起来,眼睛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凹槽震惊不已。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竟是这样神奇。之前的云雾能激发心灵深处的欲望,甚至要引人入魔。而现在却出现了一个他心之所念的功法口诀。 难道又是心魔? 可是……尽管他已经尽量保持冷静,却始终无法抵挡自己不停默念着出现在他脑海的口诀。 按照口诀的意思是要以自身作为鼎炉,将全身血脉、筋骨、肌肉化作丹田。将自己身体的每个部分、甚至每一滴血、每一丝肉都作为一个丹田,凝气聚力。 这个想法完全颠覆了他的观念,却又深深冲击着他的思想。他们一直以为的丹田,只有上中下丹田,也就是督脉印堂、胸中膻中穴和任脉关元穴。 当时花灼提出的让他聚力上丹田已经是让他们觉得心惊不已。没想到,这口诀竟是完全抛开了以往的观念,竟是要修自身为无尽丹田。 这时,他的脑海又闪过了一句话:引气入体,血脉行走;藏气于穴,凝力于身。 这是……气劲运行、内力储存之法? 将内劲修炼出来之后藏到身体里、填进穴道里? “我知道了!”千默难得激动地惊呼一声。因为他想到了之前在云雾里被挤压后,肌肉深处不由自主跑出来的那几丝内力。 是了!内力!隐藏在肌肉里的内力。也就是说,内力、气劲是真的可以纳进血肉筋脉里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又可以修炼内劲了? 醍醐灌顶的感觉让千默整个人陡然一亮,看似颠覆却又合情合理。他强忍住想要马上坐下来尝试的冲动,他知道现在还在九幽,也不知道下一刻青石大殿会发生什么。而这种新的修炼方式显然需要时间和安静的环境去摸索。 “等出去了再说。”千默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念头,把眼神转到了第三个凹槽上方。会不会还会有剧烈的疼痛传来? 稍稍酝酿了一下,他还是把手掌按了上去。当那种温暖的光芒又一次传来的时候,千默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防备起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他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一下跌进了一个黑暗的空洞里。 第349章 极西之地 “啊!”千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断下落中的他慌忙伸手在黑暗中寻找可以稍稍阻挡的抓手。然而他什么都没有摸到,反而被越来越快的速度给冲击得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前一刻,他的脑海闪过担忧,月儿,小心…… 站在桌子前正看着第三个凹槽的骞绯月并不知道千默在触碰了后的变故,她抬起手掌按向了第三个凹槽。 第三次温暖的感觉袭来,她正在犹豫是颤抖还是没有动静时,她的手掌下升起了点点莹白色的光芒。 “唔——”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上身都不由向后仰了一点,难道,又是要钻进她的脑袋吗? 但是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而那些光芒也没有离开她的手掌。而是犹如一点点的星光,开始爬上她的手臂。 骞绯月看着那些莹白色的光点慢慢爬满了自己的手臂,又爬上肩头,然后竟是慢慢覆盖了她的全身,让她整个人都被这些光点包围。 沁凉却不寒冷的感觉弥漫了全身,让她似乎有一种刚洗过澡的神清气爽的感觉。甚至连刚才疼过后的脑海,都变得清明无比。 “好舒服的感觉……”骞绯月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不只是身体,甚至连疲惫不堪的内心,都似乎是轻松了很多。 通体舒泰的感觉过去之后,点点莹光慢慢聚拢起来,然后化作一团暖玉一般莹润的光芒闪进了她的脑海。 没有疼痛,没有灼热,而是更加清明的感觉,让她进入九幽后一直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就像回到了当初在香山深处和千默一起度过的短暂却又悠闲的时光,让她忍不住闭上眼静静地享受起来。 “呼——”终于,当这种感觉一点点退却,骞绯月忍不住深深地舒了口气,仿佛把全身所有的疲惫和压力都呼了出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的脑海突然出现了三个字:神通术。 神通术? 三个字就像在她意识里放电影一般闪现,然后在她看清后又慢慢隐去,消失不见。然后在她还没有想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句话又紧接着闪现: 先耳目内通,后外于心知。及通达己心诸念,至观他心诸念。自由无碍,随心所欲。 “先耳……”当骞绯月刚记住这句话,想要仔细琢磨的时候,她的脚下突然一空。 “小火!”几乎是掉落的同时,她下意识喊出小火。 小火一闪而灭,骞绯月在这一霎,正好抬头看了一眼洞口,然后便晕了过去。 深深的黑暗,长长的一个梦,骞绯月感觉自己的脑海一直有东西在闪现,却醒不过来,也睁不开眼睛。 “月儿……月儿!”她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在呼唤她,这声音好熟悉。是谁?她的脑海中似乎有好几个声音在转,让她有些分辨不清。 “正坐西向,谛观于日,令心坚住,专想不移。见日欲没,状如悬鼓,既见日已,开目闭目皆令明了。” 骞绯月发现自己并没有醒来,意识却没有停下。而耳边的纷乱的话也越来越清晰:“当能见六道众生生死苦乐之相,及见世间一切种种形色,无有障碍。此为神通术第一通——耳目通!” “神通术?耳目通?”一堆从未听过的词钻进了她的意识里,让她有些混沌。什么意思?什么神通? 而这时,话音落下后,她的脑海里突然升起了一轮耀眼的炎日。刺目的日光似是就在她的眼前一般,照得她下意识想要闭上眼睛。 然而,她的身体却还睡着,她的眼睛也闭着。这轮炎日是出现在她的意识,她避无可避。 “大日焱炎图!” 这是,在炎日的边上,闪现了同样耀眼的五个字。“大日焱炎图?” “正坐西向,谛观于日,令心坚住,专想不移……”她的脑海又开始闪现刚才那句话。 骞绯月这时才有了一点懵懂的感觉,那一直在耳边的话是想要让她看这幅图?可是当她在意识里把目光转向那副大日焱炎图的时候,她的眼睛立刻就被日光刺得疼痛不已。 哪怕只是在脑海,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紧闭的双目正在流泪。 “好痛!”骞绯月下意识地转开了头。而这时,这幅图也在她的脑海渐渐隐去。 “怎么不见了?”骞绯月感觉到了意识又恢复成了一片灰暗,而耳边一直在缭绕的话音也似乎弱了下去。 “月儿,月儿你醒醒!”当那个声音熄灭,她终于听清了是谁在呼唤她。 “是千默?”骞绯月慢慢睁开了眼睛,一阵射进她眼中的白光让她差点又要闭上眼睛。 “月儿!” “姑娘你醒了?” “千月!” 这时,连续的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终于看清了眼前正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几张熟悉的面孔。 “月儿,你怎么样?” “千月,你没事吧?” “姑娘……” “唔——”骞绯月感觉到自己有些吃力,尤其是头,隐隐泛着疼痛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太阳穴,然后被一只大手抓住。 “我帮你揉!”千默把她的手放下,自己轻轻帮她按压起头上的穴位。 直到皮肤上舒适的触感传来,骞绯月才终于回过了神。 “千默……” “月儿,是我!别着急,先休息一下。”他以为她还没有从快速掉落导致的晕眩中缓过来,示意她闭上眼睛。 “没事了……”骞绯月抬手覆上他的手掌,她的头还有一点点晕,但是已经没有大碍。她有直觉,应该是刚才看那副大日图的后遗症。不过她回过神后,便知道现在不是多考虑这些的时候。 她直起了身,醒了下神。然后看清了身边围着她蹲着的人。 “莲姐,明秋。” “在在,在呢!” “千月……” “牧姐姐,花大哥,你们没事吧?” “都好都好!”牧芷晴看她醒了过来,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路屠呢?”骞绯月突然惊觉,路屠和巴图丽没有看到。 “别着急,他们没事!”千默知道她的担忧,赶紧安抚她,“他们已经先一步赶回义渠了。” “嗯?”骞绯月这才想到环顾四周,他们的周围,是一片广阔的草原。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没有了积雪,却多了一层暖暖的阳光。 “这里是?” 花灼笑着上前了一步:“这里便是极西之地。” 第350章 黑洞 极西之地? 骞绯月意外地看着他们:“这里是燕西王庭?” “不错!”花灼肯定地点头。 “月儿,”千默看到她却是没什么事,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把她慢慢扶起来,感慨道,“我们出来了,从九幽走出来了!” 骞绯月听着他的话,看着周围的人脸上带着的复杂的神色,心里也是升起了万千思绪。 大家不由都沉默了下来,活着的人,都出来了。而留下的……却永远回不来了。 “其他人呢?”良久之后,骞绯月才缓缓开了口。 “先上车再说吧!”花灼看到手下找了两辆马车来,招呼他们先上车。 允乙带着人弄来马车的时候,也顺便找了一些吃的来。虽然简单,但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地随时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危机,一行人算是吃了大半个月来最安心的一顿饭。 马车慢慢跑在路上,一种久违的清闲和舒适在众人心中蔓延。 “呼……”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然后靠在了车厢上。千默和花灼却是自然而然地搂住了身边的人,能再牵到她的手,他们的心里都是一阵庆幸和感恩。 “巴图丽和路屠担心义渠的情况,先一步回去了。他们两人没事。”千默低声跟她说着她醒来前的情况。 公孙楚应该是最先出来的。当他转醒时,看到了他正站在自己身边。而他另一边躺着还晕着的花灼。 “他没事,和你一样,过一会应该就行了。” 公孙楚的话印证了千默的猜测,花灼应该也是在那黑暗的通道里掉落时才晕过去的。没等多久,花灼也醒了。 只是两人还没说上话,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圈圈的波浪,就像一颗石子丢进了池塘,空气也泛起了层层水纹。 空气开始扩散,那水纹也越来越大。不一会,一个黑色的洞口出现在空气中。 两人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就像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通道,然后两个人从通道里滑了出来。 “路屠!” “明秋!” 两个人从通道被晕着甩出来后,那个通道又一圈圈缩小,然后关闭了。 “这……”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同时转向了公孙楚。他一点也不好奇的样子,看上去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 “别看我,我只是已经见过你们的出场,才见怪不怪了而已。”公孙楚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有没有见过月儿?” “还有晴儿呢?” 公孙楚白了两人一眼,伸手朝着他们身后一点:“下一拨可能就是了。” 两人转过身,又看到了空气的震动。果然不一会,黑色的洞口再次出现,这次出来的是牧芷晴。然后是允乙、赵二,还有冷清莲。 又等了一会,当路屠和明秋他们都醒了过来,乔西和其他剩下的人也陆续出现了。众人也从开始的惊讶变成了习惯,但是心情却从激动变成了担忧。 尤其是千默,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出来,却始终没有看到骞绯月的身影。他着实有些坐不住了。当巴图丽也出现的时候,千默走上了前。 若是他们都活着,那么应该还有两个巴图丽的护卫没有出来。他要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试着从那个黑洞里进去,他要去找骞绯月。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看着那个出现洞口的地方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冲进去。 终于,那空气似乎又动了,千默的身体已经微微弓了起来,手上捏着两个火折子。 “又出来了!”一声轻呼,空气中的黑洞开始显现。 当一个人影从黑洞口滑出,千默在看到的第一眼确定不是他的月儿时,他的双腿突然奋力一蹬,整个人跳起准备跳进洞里。 “不要!”公孙楚大喊一声,然而已经晚了。 “嘭!”千默的双脚在接触到黑洞的一刹那,似乎是遇到了巨大的反弹力量,整个人被震了出去。 “嘶——”公孙楚转过头捂住了眼睛。 “千默!” 花灼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他竟会想出了这样的方式。他看着千默冲着那黑洞跳去,却被反弹出去好远。还好他在空中及时反身曲起了膝盖,落地时有了不少缓冲。 “怎么样?”一群人冲了过去,看着刚才那架势,他们似乎听到了力量冲击他骨头的声音。他失去了内力,这样的冲击很有可能会让他受了内伤。 千默半蹲在地上,低着头没有回答。这样的状态让众人更加担忧。 “头儿,你没事吧!”明秋蹲了下来凑近他问道。 千默此刻不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关心,但是刚才被震开的一刹那,他似乎抓住了一点东西。所以他落地后一动都不动,也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全身心地在回味刚才那一瞬的感觉。 当他的脚在收到强烈冲击的时候,他原本已经打算承受这一下,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在青石大殿里的那一句口诀。 血脉筋骨,无尽丹田。 他的身体里隐藏着内力,他不是没有内力的人!于是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冲击当做了在九幽云雾中强大的挤压,然后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前脚掌处。 他要通过外力去仔细体会内力在肌肉处释放的感觉,知道了内力是怎么出来的,他就可以反其道而行,试着将内力收进肌肉中。这样,也许他真的可以肌肉也作为别样的丹田。 “噤声!”花灼突然喊了一句,他发现了千默的一些异常,“别打扰他!” 周围的声音安静下来,千默脑海中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刚才肌肉被冲击的那一刹那,脚掌深处,有两丝内力跑了出来。 他一遍一遍回味着刚才与黑洞接触的一幕,虽然他看不到,但是一向感知敏锐的他,感觉到了内力跑出肌肉时的状态。 就像是他原先在李家村冬天做的碳炉一样,那一片的肌肉就像一个可通气也可封闭的碳炉。而那丝内力就像一缕轻烟,在盖子被打开了一点的时候,便从碳炉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肌肉如此,血脉、筋骨是不是也一样?都可以当做一个碳炉,把内力当做木炭一样存进去,然后需要时就打开盖子,将那些轻烟一般的内力释放出来。 第351章 清心诀 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千默站直了身体:“我没事……”他抬头看着黑洞已经消失的地方,紧紧抿起了唇。 他进不去,就没法去找月儿…… “放心吧,她会没事的!”牧芷晴走上来,她也担心,但是她相信她一定可以平安出来的。 “嗯,姑娘会没事的。”冷清莲重重点头,似是在安慰千默,也在安慰自己。 又等了半天后,其他所有的人都已经出来了,却独独没有见到骞绯月的身影。一时间,气氛压抑得有些可怕。 尤其是那个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黑洞出现方向的人,更是浑身散发着紧绷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凝固一般,让人都没法靠近。 花灼看着巴图丽脸上也露出焦急之色,知道她是担忧义渠的情况,便派姬飞护送他们先回去。自己陪着牧芷晴等着骞绯月出来。 当空气再次震动,已经是夕阳西斜的时候。黑洞打开,已经纹丝不动站了一天的千默眼疾手快地飞身出去,接住了滑出来的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 没有摔到她,看着怀中的她呼吸平稳,千默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骞绯月的醒转比别人多花了很多时间,不过还好,总算是平安醒来了。 “有人没出来吗?”一松懈下来,又靠在熟悉的怀抱里,骞绯月难得放下了所有思绪,不再费神去思考。 “对不起主子!”这时车外的赵二在地上跪了下来,“猑戎王他……死在里面了!” “怎么回事?” “这事我也有错!”明秋也在赵二身边跪了下来,他是知道猑戎王对他们有用的,却没能把他带出来。 通过两人的描述,猑戎王是在进入云雾后被自己的心魔吓死的。 “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不关你们的事。”骞绯月摇摇头,示意两人起来。像猑戎王这样杀害无辜无数的人,心魔怕是尤其重。过不了那关也是正常。 “就是不能让周东手刃仇人了……” 千默轻轻拍着骞绯月的肩膀低声说道:“说不定他的幻境里,就是被别人剥了皮死掉的。” “额……”听了千默的劝慰,骞绯月哭笑不得。虽然不是亲自动手,但还真是很有可能,猑戎王就是死在她想要的剥皮拆骨里。 “姑娘,岐山王的手下也出了点问题。”冷清莲坐在她的身边轻声说道,心里却是想到了那个再也出不来的人,脸上带上了一些黯然。 “什么问题?”骞绯月疑惑,她看着前面跟在公孙楚后面的人数没少。 千默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让骞绯月微微皱起了眉。 公孙楚的手下竟然全都失忆了? “岐山王说,他们在云障里被心魔所困,他是能力也只能是救了他们的性命,但是记忆却全都消失了。只记得进九幽之前的事情。” “这么……怪异?”骞绯月和千默对视一眼,心中都泛起了大大的问号。一行十二人全都被心魔所困?是他的手下太弱还是其他人太强? 骞绯月不由望向了其他的几个护卫,听千默说,巴图丽的两个手下也平安归来了,只剩下在沙漠外等待的那些人,他们回去后会想办法进去再接他们出来。但是被云障所困的人,几乎都走了出来。 没道理他们全都…… “领主!”这时公孙楚走了上来,马车行至了一个路口,“若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带着人回岐山了。” 花灼点点头:“嗯,这次辛苦岐山王了。” 公孙楚摇头:“只要领主将来对岐山的百姓多多庇护就好。”说完他转头望向千默和骞绯月,“二位,公孙楚在岐山恭候大驾。” 千默和骞绯月点点头,他们是要去的,不论是他的阵法幻术,还是为了九卿石桥,岐山,他们总归是要走一遭的。 公孙楚带着人告辞离开,两人也停下了刚才的话题。这个人藏得太深太深,那些疑惑也只能等去了岐山再说了。 “千月,你怎么出来这么慢,可把我们担心坏了。”只剩下了亲近的人,牧芷晴也放松了许多,露出了一丝平日里的俏皮,这一趟实在是走得太累太压抑了,“尤其是千默……” 牧芷晴朝她挤了挤眉,让骞绯月脸上露出一丝害羞。倒是千默,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理所当然模样。 “唔……”骞绯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出了她心里的疑惑,“牧姐姐,你们进入青石大殿了吗?” 问起这句,几个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点了点头。 “一张桌子?” “三个凹槽!” “莲姐你们也是吗?” “是的,”冷清莲点点头,“允乙他们都是,不过我按了那三个凹槽都没有反应,他们也没有。赵二你呢?” “主子,莲姐,我也没有。”赵二在车外回了一声,他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三个凹槽都按了,然后就掉下来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外面了。” 冷清莲、允乙他们听完都点点头,显然众人的情况都是一样的。 这时明秋却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主子,我好像有些不一样。” “是什么?” 听完明秋的描述,骞绯月和千默他们都若有所思。明秋的情况和他们差不多,他在按向第二个凹槽的时候遇到了绿色的光芒。 “那道光一下就飞进了这里,”明秋点点自己的眉心,“然后我的脑袋里就出现了几个字。” “啊?是什么?”冷清莲他们没有遇到,听着明秋的描述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明秋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了?”冷清莲看他嘴巴动了动,却突然没发出声音,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但是明秋的疑惑比她更甚,他竟然……说不出来。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清心诀”三个字,他刚才要说的也正是这三个字。却在要说出来时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明秋又试了一遍,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怎么回事!”明秋凝眉暗骂了一声,“我说不出来!”他有些委屈又有些郁闷,“我说不出那几个字,那几个进入我脑袋里的字……” 第352章 奇怪 “说不出来?”其他人也被他的话惊讶到了,明秋没有哑,怎么会说不出来? 骞绯月看着他一遍一遍试着要说那就几个字却就是发不出声音的样子,也开口试了一句:“……” “嗯?”她也发现了不对,因为她刚才想说的便是“神通术”三个字,可是这几个字到喉咙口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又试了一遍,还是不行。 看到骞绯月脸上露出浓浓的疑惑,嘴巴在张动却分辨不出她在说什么,花灼千默他们也试着说了几句。 ……顿时,车里浮现了一片诡异的场景。千默、骞绯月、花灼、牧芷晴,还有明秋,五个人的嘴巴都在一闭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 冷清莲和外面骑在马上的允乙他们看着这幅场景,都有些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别试了!”花灼自嘲笑笑,“怕是说不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呢?”明秋还不死心,这次他试着先说一个字,却仍然发不出来。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花灼笑着说道:“别想着那几个字,你试试说说别的字?” “啊?”明秋被他突然的问话愣了下,在思索了一下后,转头看着冷清莲:“冷清莲?” “怎么了?” “……”可是下一息,他又想说“清”的时候,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别说了。”千默突然开口,脸上还带着一丝慎重,“应该是只要你想把那几个字说出来,你就会发不出声音。既然它就是不想让你说出来,就别说了!” “对,不要说了!”牧芷晴也郑重点头,“千默说得对,还是不要逆着来好!” 骞绯月不由想起了自己在青石大殿掉下来的一刹那看到的情景,也皱眉说道:“我们都不要说了。那些东西太不可思议,或许藏着我们不知道的深意,还是顺其自然吧。” 其他人听了也都点点头,只有明秋的脸上还带着一些沮丧。他刚才在等待的时候已经稍微试了一下,发现效果奇好,所以想告诉给他们,让他们也试试。 “对了,名字不能说,那口诀呢?”明秋眼睛一亮,回想着脑海中的第一句口诀,刚要开口。突然脑中一阵剧痛袭来,让他惊叫出声。 “啊!”强烈的刺痛让他一下从座位上摔到了地上。 “明秋!”冷清莲离他最近,被他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别想,停下!”花灼带着内力的一声冷喝,让地上的明秋稍稍清醒了一分。 正是趁着这一分神,他赶紧把思绪转到了别的地方。当他刚熄了要说出口诀的念头,那种疼痛感就突然消失了。快得让他都以为刚才的疼痛是错觉。 “嘶——”明秋站起来又坐回位子上,那种疼痛让他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是不敢再去动那个念头。,“这也太诡异了!” 其他人也是有着同样的感觉。能钻进脑海的光芒,会自动显现的文字,却也有让他们“开不了口”的霸道。 一行人都有些沉默,都不约而同地回响起了自己得到的光芒和脑海里的那些东西。 “我是第一个凹槽得到的。”不能说名字,应该不妨碍他们交流过程。多一些经验,也许以后他们还会进入九幽也不一定,“是红色的光芒。” “我也是第一个!”牧芷晴接话,“是深绿色的。” “我是第二个,深黄色。” “我也是第二个,浅绿色。”明秋这次能说出来又不头痛了,悄悄送了口气。 听着几个人的说话,骞绯月却皱起了眉:“你们三个都按了?” “嗯!”其他人不明所以,都点了点头。 “就一个有光芒?” 这句话问出,大家的神色有了变化。 “月儿,你不是?”千默的脸上隐隐带着担忧,虽然他脑海里看似功法的口诀好像很有用,但是这些到底是什么他们还没弄清楚。万一有不好的地方…… 骞绯月摇了摇头:“我有两个!” “什么?”明秋跳了起来,因为他得到的清心诀让他觉得异常有用,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得到了传说中的九幽的宝藏。没想到,骞绯月竟然是得到了两个。 “主子你太厉害了!”明秋感叹了一句,脸上倒是带着和千默不一样的羡慕之色。 “月儿,你是什么颜色的光啊?”牧芷晴其实想问是什么,却突然意识到不能说,只能是好奇这样问了。 “第二个,金黄色;第三个,莹白。” “听着就一定是好东西!”明秋的话让骞绯月他们都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虽然他们也觉得自己得到的是不错的东西,但是就凭颜色判断也太武断了。 “呵呵呵,好了,先休息一下吧。”花灼看着牧芷晴和明秋还很好奇的样子无奈说道,“都很累了,剩下的可以慢慢再说。” “嗯,是有些累了。”被花灼这么一说,牧芷晴点点头,疲倦也确实一下就涌了过来。没一会她就靠在花灼怀里睡着了。 千默和骞绯月也依偎在了一起,但是两人都没有睡觉,而是闭上眼睛静静养神。 “千月……”当牧芷晴均匀深沉的呼吸声传来,花灼轻声喊了下。 “嗯?”千默和骞绯月都睁开了眼睛。 “我想请你给晴儿把个脉。”在九幽条件不允许,他也没有提。但是他知道,她的心里肯定是在乎的。他想先了解下情况,万一不好…… “孩——子”花灼无声地说了两个字,骞绯月点了点头。 花灼轻轻握住牧芷晴的手腕递了过来,骞绯月抬手覆了上去。 花灼看着她严肃的神色,心也是高高揪起。晴儿到底是经历了死亡谷的生死劫,所以孩子有没有事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万一……万一出了事,他有了准备,也好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晴儿。免得她伤心担忧。 “怎么样?”花灼看骞绯月收起了手,着急低声问道。 “千默你看看。”骞绯月先没有回答,而是让千默再把了一次脉。 当千默收回手后,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第353章 接人 “是不是……”花灼的脸色已经黯了下来。 “不是!”骞绯月知道他是误会了,“孩子还在!” “那是晴儿?”因为两人的脸色确实说不上轻松,让花灼不得不多想。 “都不是!”骞绯月赶紧把话说完,否则她怕花灼又要乱想,“牧姐姐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孩子也挺健壮。奇怪的是牧姐姐的体温。”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体温计,但是也有体温一说。这个时代的人也知道健康人的体温是恒定的。于是将正常体温作为标准温度,以此推测体表温度是高还是低,即所谓“发热”与“发寒”:“尺热曰病温,尺不热脉滑曰病风。” 所谓“尺热”、“尺不热”,是发烧与不发烧,“尺”为腕端脉穴之一,与“寸”、“关”相连,统称“寸关尺”,是看病时必测摸部位。也便是望、闻、问、切四法之“切”法,就是测脉相和体温,切在尺部。 为了校验准确性,大夫切后往往还会触摸病人的额头、身体皮肤,与自己的体温作一综合对照,故又有“切肤”一说。 “牧姐姐的体温很低,比常人要低得多。但是却没有寒热症状。但是是什么原因,我看不出来。”骞绯月看向千默,却也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那会不会有问题?”花灼担心的是她的健康,“是……被咬过的原因吗?还是孩子……” “说不好!”千默皱眉,“翟戎的曼妙花毒素,九幽的活尸……都有可能。” 骞绯月看花灼脸色都变了,伸手扯了千默一下:“花大哥,体温不正常肯定是存在着异常,但是目前脉象上看不出来。我和千默的医术也很有限,所以最好能找开叔或者……师父来看看。” “好,我知道了。”花灼很快恢复了神色,不是不担忧,而是藏了起来。既然脉象看都还是正常的,就不告诉晴儿了。免得她多担心。 “允乙,给京城去封信。” “是!” 允乙离开了一会后就回来了,消息送出去了,也带回来了两个消息。 “领主,去找大巫的兄弟传消息来说,没有联系上。” “让他继续等着,等到了务必请大巫回来!” “是!”允乙应下后并没有走开,脸上带着一丝犹豫。 “还有事?”花灼难得看到允乙举棋不定的样子。 允乙抬头看了千默和骞绯月一眼:“是!属下接到消息,冥殿的人在二十天前进入了燕西,他们似乎是……” “追着我们来的!”骞绯月和千默眯起了眼睛,这些人,当初在要斩杀他们之前突然收手。如今再次出现,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几个人?” “五黑……一红!” “红面?” “是!”允乙的脸上露出凝重。冥殿的实力在江湖上颇有盛传,以他的功力,黑面还好,红面的话……他也没有交过手,并没有把握。 “花大哥,你带牧姐姐先回去吧。我和千默去看看。”骞绯月说着就要拉着千默下车。 “主子,我们也去!”明秋和赵二还有冷清莲也是望着他们,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急什么?”花灼看着怀里的人儿动了动,轻声说了句,“允乙,去把冥殿的人带到王庭。” “领主,我陪他们去。”冥殿的人并不好惹,他们不怕,但他得首先保证领主的安危。 “不用,你把这个带去。”花灼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三角形状的黄色纸包,“然后让乔西去把周东和小优接来。” “可是这样,您身边就没人了。” “如果自己家都不安全了,多几个人少几个人也没什么区别。乔西去吧,来回时间长,接他们回来过年。” 千默和骞绯月听了,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意。若是花灼不说,他们都要忘记了,如今已经十二月了。 “是!”允乙没有再坚持,王庭的守卫是他一手带出来,城防也是一手布置的,他有信心。 骞绯月看着允乙离开,望着花灼面色复杂:“其实你不用这样,事情已经发生,我和千默也不会再怪你们。” 花灼淡笑摇头:“你说的不错。错已经铸成,伤害也已经产生。就算我有能力补偿,也不能否认曾经带给你们和晴儿的伤害。” 他抬手轻拍着牧芷晴的肩膀,就像哄着孩子一般,让她睡得更加安心些:“喊一声哥,叫一声姐,大哥和嫂子能看着你们被人欺负?” 花灼抬起头看着千默和骞绯月,诚恳问道:“你们……原谅大哥一次,可好?” 一声大哥,让骞绯月和千默心神狠狠一震。若之前一声大哥,是因为他年长,因为他是花怜的大哥。那么这一声,是他真心地将他们当做和花怜一样的弟弟和妹妹在对待了。 花灼看着两人的脸上变幻的神情,等了一会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若是你们不愿,就喊我姐夫吧!” …… 还在喉咙口滚动的暖意和有些冲上脑的酸涩,被花灼一句哀叹吹得无影无踪。 面色瞬间沉下的千默拉着骞绯月坐了下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婚书大贴也没有,这声姐夫,我们肯叫,你好意思应吗?” “想娶我牧姐姐,你问过我同意了吗?”骞绯月也调侃了一句,刚才心头酸酸的感觉确实也没了,倒是留下了一股淡淡的温情。 “你们在说什么?”牧芷晴这时候也转醒了过来,看着对面千默和骞绯月颇为不忿的神情有些迷惑,“阿灼欺负你们了?” “没有牧姐姐。” “没有!” “哪儿敢!” 三人异口同声的话惹笑了一边听着的冷清莲,却让牧芷晴更迷惑了。不过她也没有追问,因为不管是什么,反正她感觉他们几个人之间之前的那一点尴尬好像已经消散了。眼神间的交流,又恢复了自然和亲切。 “嗯?允乙他们呢?” “去接人了。”花灼看着怀中人儿刚睡醒的迷离样子,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了。 “接什么人?” “冥殿!” 第354章 君 当马车还没到王庭门口,车里的人已经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六个黑衣人,五黑一红的奇异面具,纹丝不动的身姿。虽然就那样静静伫立,却让人远远地就感觉到了一股压迫的气息。 “吁——”赵二用力一拉缰绳,让马车还算安稳地停下。 花灼等人一起走下马车,冥殿的红面也带着人下了马。 “不知道冥殿殿主说过的话可算数?”花灼看着领头的红面手中捏着的三角纸包眯起了眼睛。而一边的允乙已经蓄势待发,万一冥殿的人动手,那他们自然也不会客气。 “我要带他走!”红面不置可否,只是把手指伸向了千默。面具下的声音与那些黑面不同,没有了之前的故意隐藏变声,应该是他自己的声音。 “这么说冥殿是要做这出尔反尔之人?”花灼手势一动,近在咫尺的城墙上,瞬时出现了数千精兵。各个手持弓箭,箭在弦上,已经对准了城下的人。“不还我的钱,还要动我的人,是觉得我燕西男儿的箭不够快、刀不够利?” 花灼冷笑一声,允乙刀尖横在身侧,一身战意燃起,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闻风丧胆的红面而有半分退缩。 红色面具下,六月的脸色微变。他手上拿着的纸包确实是主子的信物,所以他们才会来到这里。但是,花灼说的主子欠他的钱……他的眉角抽了抽。若不是清楚花家大少爷、燕西领主的底细,在他侮辱主子的瞬间,他就已经一剑隔断他的喉咙了。 “不会杀了他!”六月难得解释了一句,他隐晦地看了骞绯月一眼,转头看向了千默,“等你听完我说的话,走不走,随你!”说完,他往一边走了开去。 “千默……”骞绯月不知道这冥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之前刺杀又放过,如今又找上门来。但是这次好像并不是冲着那块精英学院的令牌来的,而是千默。 “不想去可以不去!”花灼抬起头,“燕西二十万兵马,就算是冥殿,也得掂量掂量。” 千默听着花灼的话,点点头:“嗯!”不过既然冥殿刚才没有动手,红面也这样说,他想,走不走主动权还是在他手里。 他更好奇的是,他们千里迢迢赶来,不惜在燕西等了二十天,是想跟他说什么。他心里有种直觉,他们想要跟他说的话,跟上次他们突然的撤离有关。 “月儿”千默望向骞绯月,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支持,他和其他人交换了个目光,转身往六月那边走去。 但是当千默一转身,骞绯月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惊慌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想要迈出脚步跟上去,被其他一个黑面抬手拦住:“姑娘请留步!” “嗯?”骞绯月被那变了声却带着客气的话惊了一下,似乎他们的态度和之前真的是不一样了。她停住了脚步,看着千默和六月走远了的背影,虽然相信红面不会杀了他,但是心里却没由来的有些慌张。 “月儿,不用担心。”牧芷晴走了过来,之前他们在路上和冥殿的这些黑面冲突的时候,千默还有内力都已经感觉吃力了。若是红面真要动手,根本不需要把他带那么远。就算对燕西有忌惮,但是她也知道,若是冥殿真想杀人,哪怕是百万大军,他们也不会有任何退缩。 骞绯月没有说话,她不是因为他的安危在慌张,而是突然有种他要远离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又说不上来。 “没事!”她甩甩头,不去想那些,“牧姐姐你们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就好了。”骞绯月看了一眼花灼,牧芷晴有了身孕需要多休息。离开这么久,花灼应该也有不少事要处理。 “允乙你留下!”花灼点点头,拉着牧芷晴进去,他感觉到了骞绯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离开时,他又转头看了远处的人影一眼,眼底闪过凝重之色。 因为和冥殿殿主有过一面之缘,他后来也了解过一些。能让红面亲自出马的事,绝对不会是小事。 而红面对着千默说的第一句话就印证了花灼的猜想。 “你知道你背上的字是什么意思吗?” “嗯?”千默着实惊了一下。脑海中画面闪过,想起了当时和冥殿第一次交手时候的情景。那一次激烈的交手,他转身时背上受了重伤,衣服也碎开了。是那时发现了他肩头的印记? “所以当初他们停手了?” “不错!” “你知道印记的事?”既然能认出来,应该多少知道一些。 “知道,因为你肩上的印记是殿主亲手印上去的。” “什么?”千默浑身一震,但是立刻又恢复了冷静,“证据呢?” 因为面具挡着看不清,此刻六月的脸上带上了一丝肯定。小子年纪不大,心性还算沉稳。只是还是差了点,不过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训练。 红面抬起手,把纸包丢给千默:“自己看。” 这个三角的纸包他见过,就是花灼之前交给允乙的,听他的话,似乎是冥殿殿主交给他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交集,但是这个纸包应该是真的。 千默低头摩挲着手上的纸张,看着像祭祀时候用的符纸。他把纸包拆开后,发现了被包裹起来那面的中心,赫然印着和他肩头一样的印记。 “这个……” “就是你肩头的印记!” “复?”红色的印记似乎是一个字,他却好像没有见过这个字。他只是想到了那个“阳神后人”在女子身上纹过的刺青。 红面这时气息微微收拢,带着一股自豪的气息:“君!” “君?” “殿主的名号!” “那复?” “呵……”红面显然也是知道“复”字的,他的笑声里带着强烈的鄙夷,“赝人赝品!” 终于知道了肩头印记的来历,却让千默心里的疑惑更重:“告诉我来历!”印记的来历,还有……他的来历。 “你想好了?”红面一改刚才的冷酷,突然邪魅一笑。 这笑容哪怕是隔着面具,千默都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突然下意识地转向了王庭的城门处,想起刚才红面信誓旦旦的样子,难道……真的和他的身世有关? 第355章 什么时候走? 骞绯月在城门口等了很久,等到王庭的城门上点起了灯笼,等到夜露沾湿了她的靴子,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从黑夜中走来。 他一步一步走得是这样坚定,尽管天色已黑,她却看到了黑夜里他带着精光的眼神。 “千……”等他走到眼前,她还来不及喊一声,就被他一把搂进了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千默,怎么了?”骞绯月回抱住他,但是心里却又开始七上八下。长时间的等待,让她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因怀里的他,萦绕着满满的哀伤和低迷的气息,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那样脆弱的模样。 “月儿……”千默的话堵在胸口,似有千斤万斤那么重。 他的耳边回响着刚才红面的话:“不论是你的身份,还是她的身份,都注定你们以后的路将会非常难走。你以为,就靠那远在天边的小岛上的百来个人,就能和他们对抗?太天真,太幼稚!” “千默,”骞绯月听出了他话里的沉重,她从他怀里出来,借着城楼的灯光看着他的眼睛,“他逼你了?” “不是。”千默牵起了一个笑容,“是好事。” “嗯?” “是真的,”他捧起她的手,帮她捂去夜凉,“红面说,有办法可以让我恢复内力。” “真的?”骞绯月惊喜出声,可是脸色又马上沉了下来,他虽然笑着,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有什么条件?” 千默看着眼前人儿眼里的真诚和担忧,差点就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他……”可是今天之后的他,却是真的要隐瞒她骗她了。月儿,对不起……他不会说谎,他知道她看得出来他有事瞒着她。可是,他能说吗? 惹她心疼,替他不甘,甚至陪着他一起去面对更多的复杂和危险? “你什么都没有,你以为只凭一腔热血就能无所畏惧?” “他们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而你!不仅保护不了她,更会连累她!” “一起死?呵……就算是死了,你们也不能在一起!” 千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一次把她抱在怀里。 “月儿,他们看中了我,要带我去冥殿训练。”千默埋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而且红面说殿主会有办法让我恢复内力。” 所以……这就是红面要跟他说的话。跟他们走,便是他的条件。 所以,红面才会这样信誓旦旦地说,走不走随他? 因为这个条件太诱人,别说是千默,连她都拒绝不了。千默有多想恢复内力,她最清楚不过。虽然自从尝试上丹田失败后,他没有再说过。但是在九幽,每次遇到危险,当他感觉吃力甚至保护不了他们的时候,她多次看到了他眼底闪过的懊恼和不甘。 “他们没说,为什么看中你吗?” 听到这句话时,骞绯月感觉到肩头的人身子一震,过了好一会后,耳边才传来轻微的摇头声。她的眼神黯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走?” “我……”千默的心头一阵生疼,她是那样聪明体贴,知道了却不忍逼问。他伸手抱住她的头,在她的鬓角嘶摩着低声呢喃,“对不起……” 一声抱歉,让骞绯月的心酸一下涌了上来。他有心事,却瞒着她。她不怪他,因为她知道,那一定是对她好、却对他艰难非常的事,她心疼,也不舍! “要去多久?”她的鼻子酸涩,带着重重的鼻音。明明决定不让他为难,却无法想象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千默此时的自责和心痛已经快要把他淹没,他说不出话,她是那样的难受却强忍悲伤,是他让她这样难过。 “月儿!”千默一把把她按在自己胸口,抬头望向了夜空。 “呜——”胸口闷闷的哭声传来,千默的心也随着那哭声阵阵抽痛。他抬起的脸上划过泪水,流进了他的领口,烫得他心尖颤抖。 月儿,对不起。我一定拼尽全力,让离开的时间尽量缩短。对不起…… 听着她压抑的抽泣,他的心更痛。他又何尝舍得,又哪里会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骞绯月才渐渐止住了哭泣。她闷在他的怀里,不让他看到她红肿的眼睛:“马上就要走吗?” “呼……”千默深吸一口气,掩去了喉间的异常,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着,“不是,先去蝎族再走!” “嗯。”去蝎族的时间他们定在过年后,那两人还能待在一起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那——那个冥殿殿主有没有办法解你的毒?” 去九幽没能找到寒冻九幽的解毒法子,他们只能按照原来的办法继续去找五毒。 “应该不知道……”红面没有说起,也许,冥殿殿主不知道他中了毒。 “那好,等你去了冥殿,也可以让他们帮忙找另外两种五毒的消息。”骞绯月的语气已经接近平时,但是胸口却压抑地喘不过气。 “嗯!不用担心!”千默听着她的关心,手臂越收越紧,“等……蝎族回来,你留在燕西吧,有花大哥保护着,我也能放心一些。” “好。”她乖巧应下,让她自己平平安安的,便是对他最好的支持了。 “月儿,我……”千默顿了一顿,还是闷闷地说出了口,“我舍不得你!” 有些孩子气、带着鼻音的一句舍不得,让骞绯月的眼眶又红了,却也终于破涕为笑了。舍不得就舍不得嘛,憋着做什么?好像懂事坚强地可以笑着说“你去吧”,其实心里难受得要死,她一点都不想笑,一点都不想他走。 “呜——你又不能不走!”骞绯月又哭出了声,只是这次却是少了压抑,多了抱怨。 看不见的夜色里,千默也偷偷扁起了嘴巴,他也不想离开她,可是就像她抱怨的,他又不能不走。他知道,她抱怨的并不是他,而是那让他们没有选择的无奈。 “是我不好,等我回来后,就再也不分开了。”千默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哄着,一边又让她尽情哭着。 等哭完,两人心里的不舍又浓了几分,但是难过却少了很多。 第356章 走好 “好了,进去吧。”骞绯月抹去了眼泪,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说道。 千默知道她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他也略微安心了一些:“月儿等下。”千默拉住了她的手,朝着黑夜里轻喊了一声:“出来吧。” 这时,两个黑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两人眼前。若不是千默事先说了句,这两个鬼面突然出现,骞绯月还真是要吓一跳了。 骞绯月疑惑地看着千默,这黑夜黑衣黑面的…… “这两人是我问红面借的,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他们保护你。” 骞绯月听到这句话时,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不过很快隐藏了起来。她点点头:“好!”这是他对她的牵挂,她不会拒绝。只是她没有这样的人可以借给他用,不过既然他去的地方是冥殿,应该他们会保护他的安全。就是万一…… 她的心里已经暗暗下了决心,等到了王庭,趁着这段时间要多做一些血晶出来,让他带着以防万一。 “他们叫什么?”骞绯月怕千默发现端倪,马上转移了话题。 “你们自己说吧。”千默看着两人,黑面的实力他还是相信的,就是怕他们会不尽心。 “血影” “风影” “参见姑娘!” 两个黑面单膝下跪,对着骞绯月恭敬一拜。而他们的声音,也不再掩饰,用的都是自己的声音。 见到这一幕,骞绯月不由好奇地和千默对视了一眼,这态度,比起允乙和乔西对花灼的态度,也不遑多让了啊。 “你牺牲了什么?”骞绯月不由以为是千默拿了什么跟冥殿做了交换。 千默也是有些意外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虽然疑惑,但是两个人不会尽心的担忧倒是没有了。他看着两人还跪在地上,朝着骞绯月示意。 “额,你们起来吧。”骞绯月还有些不习惯,前不久还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此刻却把她当做了主子一般。不过她一想到这是他们把千默带走换来的,脸上的惊讶都收了起来。 “你们平时是隐在暗处?” “是!”血影答道。 “不会干扰我?” “姑娘召唤才会出现,平日里我们只是保护姑娘安全。” “嗯!”骞绯月点头,“那你们下去吧。” “是!” 连夜色都没有晃动一下,眼前的两个人就已经看不见了。骞绯月暗暗感叹了两人的功夫,朝着千默微微一笑:“进去吧,饿了!” 千默宠溺一笑:“好。” 千默虽然很不愿意有别的男人陪在他的身边,但是为了她的安全,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只怪自己还不够强。 不得不说冥殿的人确实有着极高的功夫。哪怕他知道两人离他们只有几丈远,但他依旧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这让他的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好胜之心。他有些话没有跟骞绯月说,但是去冥殿训练的事却不假。 他想到了自己脑海里的口诀和功法,在心里狠狠下了决心。趁着去冥殿的机会,他一定要把内力再次修炼出来。 他们刚跨进城门,就看到了一直在等着他们的允乙。 千默和允乙打了声招呼,看时辰,应该已经是子时了:“久等了!” “不碍事!”允乙刚说完,突然朝着他们身后攻去。 “自己人!”千默赶紧喊了一声,而允乙的刀已经和血影的剑碰到了一起。 “自己人?”允乙看对方只是防备并没有反攻,也收住了手。 千默走到他面前,稍微解释了几句。 允乙了然,“得罪!”他抱了抱拳收起了刀。 血影没有说话,只是收起了剑,又隐进了黑暗里。 允乙带着他们进入王庭,牧芷晴已经休息了,花灼和冷清莲他们倒还在等着。看着两人平安出现,一群人也放了心。 就是骞绯月的眼睛还是肿的,让他们不得不把千默要离开的事讲了一下。冷清莲心疼她,在一起吃完东西后,特地陪着她一起去休息了。心里有事儿的千默则和花灼找了个地方继续喝酒。 两个男人各自端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灌下,却几乎没有一句话。两个女人躺在床上,也不睡觉,静静地聊着天。直到天色渐亮,四人才各自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中午。睡醒后的几人都稍稍调整了一下状态,那些难过的、压抑的负累,多少轻了一些。 掉到水里不会死,呆着不动才会死。他们都知道,要想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就必须不停向前游。 “牧姐姐,早上好啊!”骞绯月的眼睛还看得出有一点点肿,但是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牧芷晴也没有要拆穿她的意思,她知道她是一个要强的人:“还早啊,太阳都晒屁股了!” 她走上前轻拍了一下她,却又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千默要离开的事花灼已经跟她说了,说起来,也是因为他们的缘故,才让他没了内力。现在又要离开…… “牧姐姐,有什么好吃的?好饿啊……”骞绯月装作没有看到她的抱歉,顺势拉着她的手撒了个娇。 牧芷晴哪里不知道她的好意,她是不想自己陷在愧疚里。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越是这样体贴,她越心疼。 “有有有!来人!” 此时,明秋跟着千默他们正好进来。在门口就闻着香味的明秋一下就冲到了前面,在看到琳琅满目的一桌好吃的时,只匆匆跟骞绯月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坐下来拿起了筷子。 在九幽这段日子,真是难为死他了。谁让他从小在大酒楼长大,虽然他爹很少关心他,但是好吃的,却是从来都不缺的。 “等下再动!”突然一双手伸了过来,拍了下他的手,“先敬朝天!” 冷清莲说完,明秋点点头,放下了筷子站了起来。 路朝天的骨灰路屠带走了,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祭奠他。冷清莲拿出他一直随身带着的酒壶,给他倒满了酒。明秋则帮着挑了不少路朝天喜欢的菜放在空碗里。 千默带着众人朝着酒壶敬了三杯酒,深深一拜:“朝天,走好!” 第357章 再聚 祭拜完了路朝天,一行人都坐了下来吃饭。因为想起逝去的再也回不来的人,饭桌上的气氛难免有些低沉。 “义渠那边有消息来了。”花灼看着大家这样,特意略微提高了声音,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巴丹和巴木都平安逃出来了,虽然受了点伤,但是没有性命之忧。路屠和巴图丽也已经把鸟云飘控制了。” 鸟云飘没有意料到朐衍王会死在九幽,更没有想到巴图丽和路屠会这么快出来,而姬飞带着人的支援,还有花灼隐藏在义渠的人里应外合。这一切,都打了鸟云飘一个措手不及。 仅仅半天一夜的功夫,路屠和巴图丽就强势收服了鸟云飘的部下,夺回了王庭。 “呼——”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的精神确实一振。朐衍王已经死了,鸟云飘也是害死朝天的凶手。路屠能手刃仇人,对他和朝天,都算是一种告慰了。 “那朐衍那边……” “姬飞已经赶过去了,不过我也得去一趟。”花灼夹了好些菜到牧芷晴碗里,“你待在这里好好养胎,朐衍那边情况比较复杂,我这一趟可能要去十来天。” 朐衍的兵力最多,又有不少太子的人渗透,他必须趁着这次收服的机会把那些暗桩拔除。 “好!”牧芷晴甜甜一笑,说起孩子,她的脸上不由自主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花灼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暖暖的,却也隐隐担忧着。他转头看着千默他们:“你们先留在这里,过两天,乔西应该就回来了。” “嗯!留下!年前哪儿都别想去了。”牧芷晴接上话茬,“尤其是千默你,别以为你要去冥殿了,就可以不学习了!就算你当上了红面、金面,五国精英战的时候你都得给我去比赛!” “额……”因为九幽的事,让两人的心思转开了。猛地被牧芷晴一通教训,两人的脸上都露出尴尬。他们还真是差点忘记了……而且被牧芷晴这样一说,似乎去冥殿的事也变得没有那么沉重了。 “嘿嘿,牧姐姐,我们哪儿都不去,就陪着你和小侄子!”骞绯月连忙讨好一笑,一句小侄子让牧芷晴气笑了。 “是牧姐!”千默也认真点头。精英战!他一定会参加! 被花灼和牧芷晴一绕,气氛好了很多。一行人吃完后,便又开始了各自的忙碌。 花灼带着护卫去了朐衍,允乙则留下教明秋和赵二,冷清莲也抽空在一边学着。千默和骞绯月则是沉下心来,开始接着跟牧芷晴学习。 虽然想起一个月的年后的暂别,两人都很是不舍。但是有些事既然避不开躲不掉,他们也会积极去面对。心中的难过都化作了动力,让两人更加努力去尽快成长。只有真正强大,他们才不会被外力所阻碍。不论是时间,还是地点。 白天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学习,这次牧芷晴更是一下加大了难度,不仅要熟记古今地史文理,更是把武功也加了进来。 “龙种马盛产于何地?” “康国,”骞绯月先一步回答。 “还有龙兹!”千默赶紧补充,“啊!”却在回答的空档,允乙的刀已经到了。一时没有反应不及的千默,被允乙的刀差点刺破手臂。还好他潜意识对危险的反应,让他凭着感觉让了一下,这才只是挑破了衣袖而已。 但是训练并没有停止,允乙一刀未中,下一刀的攻势又转瞬即至。 而牧芷晴也是趁着这时又抛出了问题:“浊酒发酵,米渣滓飘,米渣是什么颜色?” “额——” “绿色!” “唔!”这次是骞绯月,被明秋的短刃点住了肩头。 短剑达衣,却没有刺破一丝。这也是允乙对明秋的要求。明秋的问题在于蝎尾刺的速度还不够,力道还不精准。 “蝎尾刺,讲究一个‘刺’字。形如蝎尾,速比闪电。刺客,讲究一击击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要保证你的攻击刚好能够达到目的却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于是明秋在帮着训练千默和骞绯月时,也在磨炼着自己的“刺”。 “再来!”骞绯月没有躲过攻击,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答案,她的脸上升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倔劲。 “东西两市都有礼席服务,各三百五和二百八十人的筵席。北市各送去干果四百一十六份,南市各送去糕点二百七十份。筵席主家各布施干果八十六份,糕点二十八份。东市还缺干果多少份?” …… 换在平时,两题都是简单的加减法,按照两人的记忆和心算能力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然而,现在他们的精力大部分都用来躲避明秋和允乙的攻击,剩下的精力勉强听清了题目。 “四百一十六减去三百五,多了六十六……” “时间到!”那边两人还在算,这头三息时间已过。 “啊——” “吼——” 两人痛呼一声,明秋他们却是乐开了花。 “牧姐姐……”骞绯月可怜地转向她,脸上难得露出了小女孩的撒娇神色。 “牧姐,我……”千默的脸也是涨得通红,可是牧芷晴似笑非笑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月儿……”千默转头看着骞绯月,脸上烫得慌。 牧芷晴看着扭捏的两人,用力咳嗽了两声,“咳咳!”声音里的警告意味已经很是明显。 “三,二——” “陶俑戏,一!”骞绯月赶紧大喊一声,和千默一起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没有躲过攻击的惩罚便是被击中,而没有回答出题目的惩罚便是摆出先秦九十九个陶俑做戏的姿势。 “噗——”明秋看到两人涨红了脸色机械地开始摆动他们的身体,或单脚独立、或抬手一顿一顿地画着圈,又一次笑出了声。 骞绯月还好,因为看着还是小姑娘,一个一个举着手摆着腿的姿势还有些好玩。而千默,本就板着的尴尬的脸,配上怪异的动作,让他平时给人的压迫和锐利一扫而空,倒是多了一些少年的窘迫和赧然。 “噗……哈哈哈哈……”明秋终于是忍不住大笑出声,一边的牧芷晴也是笑弯了眉眼。 周东和小优进来时,正好看到了这搞笑却又温馨的一幕。 第358章 总是要长大 当骞绯月和千默做完一整套的的陶俑戏,气喘吁吁地停下后,却在下一刻同时转过了头。 练武场的台下,少男少女一身劲装,有些黝黑泛红的脸上,带着动容的神色。 “周东!” “小优?” 再坐下来,四个人都有些相顾无言。分开不过一年不到,那个阳光的周东脸上虽然还带着有些稚气的笑容,眼底却带上了深邃的哀伤。那个单纯善良的小优,举手投足之间也已经带上了不少凌厉之色。 周东和小优再次看到千默和骞绯月,发现不止女孩的腿已经好了,而且两人原先萦绕在身上的一股冷气也收起了很多。虽然仔细看,两人的锐气还在,但是倒是释放着一些温暖的气息。让他们觉得似乎比原来亲近了很多。 终于过了许久,千默看着周东低声开口:“伤好了吗?” “……好了。”周东犹豫了下点了点头,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巫的医术很高,虽然是……动物的皮,但现在习惯了,对身体动作已经没有影响了。 只是心里的伤,家破人亡,身被兽皮…… 骞绯月没有错过他眼底的伤,她又想起那个没能帮他带出来的人,“猑戎王他……” “月姐姐!”周东微微一笑,“乔统领已经说了。谢谢你们!”说着他站起来,郑重地给二人行了个礼。 不论是花怜也好,千默和骞绯月也好,还有小优。对他来说,其实原先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但是他们对他的那份心和所做的事,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相交之义。 “不必如此。”骞绯月看着曾经那张洋溢着幸福和阳光的脸竟是带着无比的沉重,她的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姑娘……”小优看着气氛有些压抑,站起来微笑说道,“这是阿东应该谢的。” “小优姐姐,不用这么客气,喊我千月就好。” 小优微笑,却还是保持着敬意。她并不自卑,但是当初花少爷救下她,她就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下人的位置。少爷和他们是朋友,她自然也是一样对待。 骞绯月看她坚持,也不勉强:“那你们现在是?” “我和小优姐在跟着学些东西。”周东轻描淡写的说道。 但是骞绯月他们知道,这中间的过程肯定不容易。两人精神很不错,但是脸上的风霜和身上透露出来的血腥气却并不是原本就属于他们的东西。想必这大半年来,两人也是吃了不少苦。 “领主仁厚,特意让我们来王庭过年。”小优的话里都是感激。花灼看在花怜的面子上,对他们俩的帮助和恩惠实在是太大。 骞绯月知道他们被救下的过程,若是没有花灼,恐怕周东也没有机会再站在这里:“嗯,花怜提起过了。” “姑娘见到少爷了?”小优的脸上带着关心,周东的眼中带着期待。 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神色,让骞绯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们是一样的人,花怜对于他们就像千默对于他一样,怕是生命中几乎是唯一的曙光了。 还好,现在她有了莲姐、牧姐姐,有了明秋他们,还有远方的易笙易箫、封顺,还有那个红衣张扬的少年。 “见到了。”千默看着骞绯月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不由急了声音,“还是那样自恋。” “咳……” “咯咯……” 千默的急切让骞绯月翻了个白眼,让周东和小优终于也笑出了声。 “他被关起来学习了,所以没跟我们来。”骞绯月把宫里的事隐瞒了下来,省得两个人担心。其实到燕西的这段时间偶尔从花灼和牧姐姐那儿他们也了解到了一些,花家目前在宫里的境况并不是很如意。 而在九幽里,当花灼和太子那边的朐衍王撕破脸皮后,他们已经很清楚,燕西和朝廷之间的积怨和矛盾已深。以后会怎样,恐怕双方都是心知肚明。 “嗯。”周东和小优虽然有些遗憾没能见到花怜,但是能见到千默和骞绯月,也已经很满足了。 四个人便这样慢慢聊着,尽管没有了花怜在其中插科打诨,似乎少了一丝活跃,却充满淡淡的温暖的气息。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不想破坏这种温和的气息,大家都只是说着那些并不难过的事。 周东和小优留在王庭过年,剩下的日子便更加热闹了。尤其当允乙开始让明秋和周东进行对练后,日子就更加火热了。 “周东不一样了!”骞绯月看着一招一式都带着狠厉的周东,简直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千默看着周东虽然生疏但却果断的出招,轻声说道:“总是要长大的。” 骞绯月没有转头,但是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身边的人身上。他的话里,带着深意。她猜测红面告诉他的,很有可能便是他的身世。他……到底来自哪里,让他会变得这样心事重重。 以前的他,虽然也会有烦恼,但心思却和在山里差不多简单。并不会有太大的波动,除非和自己有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变得沉重,有负担。甚至,还有些哀伤。 千默,到底是什么,让你这样的沉寂? 骞绯月转头看着他,心里甚至开始有一刻的犹豫,自己把他带出大山,到底是不是正确。若是当初她什么都没有做,或许,他至少过得快乐吧。 “月儿,别多想。”千默的眼睛还是看着前面的对战,但是他的心思却一直在关注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认识你是我永远不会后悔的事。” 千默……骞绯月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和他比肩站着: 你不知道,若不是你,也许当初在骞府门口,当那个女人转身对自己说“认错人”的时候,她就已经让小火烧毁了一切了。从那以后,你才是我愿意撑着走下去的所有动力。 “月儿,我们也去!”千默突然展颜一笑。 “好!”骞绯月也是眼神发光,两人手拉着手加入了战局。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第359章 二月初二 紧张、充实的学习训练,让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当花灼和姬飞回来的时候,他们才惊觉原来离过年只剩下三天了。 “朐衍的情况怎么样?”牧芷晴站在校场边,看着里面几个人的缠斗,和花灼聊着天。 “基本稳定下来了,今年的暴风雪伤了不少庄稼,我从王庭的粮仓调了五千担粮食,应该能让百姓们安稳过年了。” “嗯,那就好。阿灼,还有件事,”九幽回来后他就匆匆赶去了朐衍,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我在青石大殿得了点东西,应该可以帮到你。” “嗯?”因为不能说出口,所以花灼一直不知道她得到的是什么? 其实牧芷晴得到的是一本书,名为《农耕要术》。这本据说是先秦炎王妃、也是女官太仓令大人的手札,记载了许多农田治理、开荒耕种的秘法。却没想到会让她在青石大殿里得到。 虽然她不能说出来,但她可以亲手去做,身体力行去教。 “等过了年,我马上着手安排,但是你要给我人。” 花灼握起她的手,低头轻叹:“不急,还是等你生了孩子吧。不然太辛苦了。”其实他心里更担忧的是她的身体。京城的信已经回来了,开叔最近有事脱不开身,只能过了年再来。大巫又联系不到…… “没事的,我会小心。”牧芷晴不疑有他,只当是他小心了些。 “那也不行……”花灼摩挲着她的手掌,“我还想趁着你身子不重娶了你呢。” 牧芷晴一听这话,脸立刻就红了:“那……” “岳父那边已经回信了。” “真的?”牧芷晴先是跳起来,旋即又露出了担忧,“爹他……” 花灼看着她迟疑的神色,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是在担心会对她爹造成影响:“晴儿,岳父大人的信在这里,你可以自己看。” 若是他转述,怕她不安心,所以特地将信交给她。 “吾儿晴儿:你能寻得良人,爹和你娘深感欣慰。牧家虽非顽固,独女出嫁,三书六礼不得马虎……” 看到最后,牧芷晴惊呼出声:“爹娘要来?” “咳……”突然,身后的大门打开,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咳嗽。 牧芷晴拿着信的手猛得一抖,随即被一个壮实却又温暖的怀抱搂紧了。 “娘……”牧芷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的有些手足无措,她靠在她娘的肩头,眼光看着身后瘦弱的男子,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爹……” “嗯!”牧霖点点头,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胖媳妇,“小心晴儿的身体。” “哦哦哦,对对对。”牧夫人闺蜜裴珮,年轻时也是妙曼少女,只是后来牧霖带着女儿成天四海游历,她一人在家只得用“吃”来打发时间。于是几年后,当牧芷晴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比出去前大了两圈的牧夫人。 “女儿啊,几个月啦?有没有害喜啊?吃得惯这里的饭菜吗……” “咳咳!夫人,进去说!”牧霖瞪了她一眼,虽然他不是迂腐之人,但是女儿家的名声到底还是重要的。尤其现在还选了燕西的领主,万一以后有人拿这件事出来说,流言猛于虎,还是要谨慎一些。 “是啊,岳父岳母里面请!”花灼顺势接过牧芷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的这个安排有些唐突了。但是,看晴儿泪中带笑的模样,他知道她是高兴的。 “嗯!”牧霖点了点头,这个小子虽然伤他女儿在前,但是这一路的举动和考验,却也勉强让他满意。 “好好好!”倒是牧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一脸笑着的拉着牧芷晴一起进去。 等他们进去,校场上的人也停了下来。刚才人家家人团聚,他们也不好意思上前打断,只好装作继续在训练的样子。 “领主是要成亲了吧?”小优也听说了一点点他们的事,主要是牧芷晴为了花灼以身犯险,去挡活尸的啃咬。光这一个举动,就已经让他们这些下属敬佩和感激不已了。 “嗯,”乔西也是和小优一样的想法,自牧芷晴救了领主后,她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女主子了。 “二月初二,领主已经布置了任务。”姬飞也站了出来,去京城接二位老丈的人、还有年后的婚礼都是他安排的。 “要不,等牧姐姐和花大哥成亲后再走?”骞绯月眼睛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犹豫问道。 千默的眼里闪过歉意:“怕是不行。”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万一寒冻九幽的毒解不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而他放不下的,没做好的,却还有那么多。 “嗯!”骞绯月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那我和明秋、莲姐留下,就当是牧姐姐的娘家人。” “好!”千默身侧的手暗自牵住了她,月儿,等我。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也一定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但是这些话,他现在没办法说出口,甚至都没有底气说出口。 牧家人一直聊到了晚上,再出来时,接风宴都已经布置好了。简单却又精致的一桌菜,让牧霖对这个女婿也是更加满意。 一路走来,他也看到了不少燕西的民情,暴风雪加上几个部落王在九幽横死,朐衍、猑戎几个地方着实有些困难。还好花灼对这些早有预料,应对也很及时,才不至于民不聊生。而今天的晚餐,也没有铺张浪费,这让一直在百姓中行走的牧霖,对他的好感度上升不少。 “晚辈见过牧大人!”上了饭桌,千默和骞绯月才正式对牧霖行了个礼。之前双方可能有过一些紧张和小冲突,但是这一句“晚辈”也算是道歉了。 “千默,千月,是老夫要感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晴儿。” “爹,月儿,千默,你们都坐下吧。”今天的见面很意外却也很贴心,牧芷晴的心情好了不少,“都是自家人。” “这样啊……”牧霖似是若有所思地感叹了一句,“那我欠着的鸽血红是不是可以不用还了?” 第360章 木偶 “啊?”骞绯月和牧芷晴同时张大了嘴巴,被牧霖的“赖皮”给惊到了。 “不许欺负小孩子!”牧夫人拍了一下牧霖的背,疼得牧霖呲起了牙。 “你轻点!简直跟你那弟弟一模一样!”后面半句牧霖只敢嘟囔了下,随后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千默,“虽然我已不是特进,但这答应过你们的鸽血红,自然不会赖了你们的。” “什么?” 骞绯月意外地看着牧芷晴,“牧大人他……” “我爹已经向朝廷告老了!”牧芷晴说完有些抱歉地望着她爹。为了不让她为难,他在接到自己和花灼的信时,就已经做出了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 千默他们了然,牧霖对朝廷的局势还是看得很清的,而他对女儿的疼爱也是非常深的。 “多谢牧伯父!”千默和骞绯月朝着他郑重一拜,也改了称呼。 这一声伯父倒是让牧霖笑弯了眉眼:“呵呵呵好好好,还是伯父亲切。不过,等你们进了精英学院,还是要称我一声牧院长。” 虽然燕皇批准了他的退隐,但是五国精英战他却是最好的负责人,毕竟有沈汗青的这一层关系在。而牧霖也因为对师父的承诺,也放不开这一件大事。 “是。”两人应下,“不过,我和月儿暂时去不了。” 牧霖摆手:“你们自己决定,但必须在学院最后选拔之前回来。” “是!” 离过年只剩下三天,王庭也开始热闹起来。虽然燕西这边不似大燕本土那样多的规矩,但也有自己的一套过节方式。 “三十那天,所有王庭的百姓都会到广场上祭拜巫神,到了晚上,就会在广场上举办篝火群宴。到时候,你们都可以去玩,还有不少小游戏小玩意。”因为爹娘来了,婚事的事也有了落实,牧芷晴的心情比之前是舒畅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更加轻松了。 花灼因为是领主,所以到了大年夜那天,他一早就带着允乙他们去祭台了。他要带领百姓祭祀巫神。 骞绯月他们走在路上,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各式各样的集市小摊。虽然很热闹,但是她和千默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冷清莲和明秋跟在后面,看着两人强颜欢笑的面容,对视一眼后,都有些难过。过来今天,千默就要跟着红面离开。 “姑娘,那里好像很热闹,我们去看看吧。”冷清莲看着不远处传来惊呼声,挽着骞绯月的手臂说道。 “好啊。”骞绯月笑道,她也不想让自己沉浸在离别的悲伤里,不想给千默造成思想负担,但是她却克制不住。 “千默,我们去看看。”她拉起千默的手往前挤,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往那堆“热闹”上引。 千默歉疚心疼地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自己跟在后面悄悄地帮她挡掉那些挤过来的人群,月儿,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是套圈!”骞绯月终于挤进人群,发现大家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套圈的小游戏。 地面上拉着一根线,线前方一丈处放着一个长桌,长桌上摆着五个木偶人。 “好精致的木偶人啊。”冷清莲一看就喜欢上了,那桌上的木偶人五官栩栩如生,动作也是惟妙惟肖,就如活了的一般。 “十文钱五个圈啊,来来来,祖传手艺,精致偶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老板,我来试一试!”周围的人也是被那些可爱别致的木偶吸引了,有人立刻站了出来。 “十文钱,齐了,您站着线后面,圈拿好嘞!” 那人接好圈圈,对着看中的木偶比划了几下,然后手腕一动,“嗖”——,竹圈飞出,擦着那个木偶飞了出去。 “哎呀!”周围的人和他自己都是一声叹息,然后又屏气等着下一个圈。 “又没中!”“哎呀——”“差一点!” 三个圈圈出去,都没套中,眼见着就差最后一个圈圈了,那个人也是深呼吸,瞅准了才丢了出去。 “嘶——”一群人看得一阵抽气,那竹圈眼见着就对着那个木偶飞去,然后套住了一个木偶。 “吼——哎呀!” 众人刚要欢呼,紧接着却是一阵整齐划一的叹息。因为那个竹圈在套到了木偶后落到桌上,却弹跳了出来。 “哎——呀!”那老板也是一拍大腿,那遗憾的模样仿佛是自己是套圈人,而不是老板了。 那竹圈和桌子有问题!千默和骞绯月无声对视一眼,竹子本就有很强的韧性,而那桌子也是用韧性绝佳的木材制作。当竹圈丢出后,就算丢中了也会因为两个材质的问题弹出来。 “老板,我来试试!”边上有人看得跃跃欲试,纷纷拿出铜钱出来试手。 再看了两个人都失手后,千默轻声在骞绯月耳边问道:“喜欢哪个?” “那个!”骞绯月指着那个摆着一个金鸡独立的木偶,就像摆着陶俑戏的千默一样,涨红了脸,却又带着一本正经的要把每一个动作做到位的认真。 “咳!”千默有些宠溺地无奈摇头,这丫头,他自然也发现了,那木偶还真是似曾相识。 “好!”他笑着应下,然后走出人群,“收钱!” “好嘞,这位小哥,您的圈!”老板乐呵地把竹圈递过去。 千默看着他手掌上挂着的五个圈圈,抬起手,手指捏了一个竹圈拿在手里。然后在老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站在线外轻轻一抖。 竹圈旋转着从他手中飞出,快速在空中划了一条优美的曲线,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中落在了第二个木偶上。 那老板的眼神微眯,等着那竹圈刷圈而出。然而他期待的事并没有发生,那竹圈在撞到木桌时,却鬼使神差地在绕着木偶转动了两下后,稳稳地落在了桌面上。 “吼——” “厉害啊!” 千默在老板惊异的目光和众人的赞叹声中走上前,拿起那个小木偶,然后走回人群送到了骞绯月手里:“月儿。” 骞绯月接过木偶,看着那可爱的表情,和脑海中某人的神态重合在了一起。 千默看着小人儿有些坏笑却开心的模样,暗叹一声,这个丫头!不过若是这个蠢蠢的小木偶能让她减少一些对自己离开的难过,那就算是自己“丢人”一些,也没所谓了。 第361章 开窍了? “老板,我大哥刚才剩下的四个圈圈呢?”那老板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明秋已经走上了前。 “啊?”老板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挂着人家剩下的四个圈圈呢。 “我们一起的。”明秋指了指边上的千默,然后自己拿起剩下的四个圈圈,“嗖嗖嗖嗖”连着四下,稳稳地套住了剩下的四个木偶。 “嘶——”众人的抽气声响起,明秋自若地走上前,把四个木偶都收进了怀里。允乙对他力道控制的要求,确实让他进步了不少。这不,立刻就有用武之地了。 直到一行人挤出了人群,老板才惊觉桌面上已经空空荡荡了,只剩下五个空牢牢的竹圈成了刚才那一幕的见证。 “老板老板,快摆上,我也要试试!没道理人家行,我不行!” “啊,哎哎!”那老板迅速从身后的竹箱里,重新拿出五个木偶摆上,收起了刚才的竹圈。 身后的热闹几人已经不再理会,明秋把四个木偶塞进了冷清莲、周东还有小优,“剩下这个最好看的是我。” 明秋看着手上一袭白衣、风度飘飘的人偶爱不释手,“这老板手艺真是好。尤其那头顶的发丝,一丝一丝清晰分明。” “你可以借这种手艺训练自己更精细的力道。”千默看了一眼说道,这种不多一分不少一毫的精准,让他有了一种明悟。不论是用刀用剑,还是内力的控制,应该都是需要这样精细的控制。 明秋听了千默的话,看着木偶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连脚步都停在了原地忘了动。 几个人看他这种状态,也停下了脚步,在他身边站定,让他可以安静抓住这一瞬的顿悟。 过了一会,明秋突然眼前一亮:“我明白了!主子,姑娘,你们继续逛,我先回去!”说完,他一阵风似地跑开了。 看着明秋进步这么快,几个人心里欣慰的同时也很唏嘘。虽然明秋不说,但是路朝天走了后,他有了明显的变化。整个人变得爱说话了,完全不似以前一副高冷的模样。可是他们知道,那不是因为他更“开心”了,而是他活出了一半路朝天的模样。 “月儿,蝎族的事,你们要小心。”因为红面的另有安排,千默不得不在明天就离开燕西,所以没有办法陪他们去蝎族。虽然花灼安排了去过的乔西带路,还有血影和风影相陪,但是那个地方太过邪恶,他却难以放心。 “嗯。”骞绯月看着他难掩担忧的脸,认真地点头,“我们会小心的。花大哥和蝎族有过一些交往,有乔西在,来回应该没有问题。就是要潜入他们的神庙去盗取蝎王会有些难度,不过有血影和风影相助,把握还是很大的。” “若是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勉强。”去蝎族,一是为了明秋,二是帮他盗取五毒之源。让她为了他以身犯险,他还不能陪着…… “嗯。”骞绯月知道他心里的愧疚,郑重地表示自己会小心。“你也是!”她可不会认为能培养出血影这种厉害的杀手的地方,那种训练会比他们去蝎族轻松。 “好。” 两人沉默下来,一边走着一边享受着热闹下的一份宁静悠闲。 到了晚上的时候,两人也随着人群去参加了篝火群宴。燕西的百姓本就粗犷,在喝了酒后,一群人男男女女围在一起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千默和骞绯月并排坐在火堆外围,看着燕西的百姓围着花灼和牧芷晴他们笑着跳着,那热闹的声音响彻耳边,似乎要永远环绕一般。 骞绯月望着眼前环绕的人群,轻轻叹了口气。当篝火的映照下,她的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容,眼底却已经露出了黯然。 “姑娘……”冷清莲从人群中退出来,走到她身边坐下,那个位置上的人,已经消失在了黑夜里。 骞绯月抿抿唇,拉着冷清莲又站起来,“走吧,去跳舞!”说着她笑着跑进人群,然后和他们一起互动起来。 黑夜中的一双眼睛,在定定地看了她的笑靥许久后,终于捏紧拳头转过了头。 “走?”深夜里,红面一身黑衣带着人骑着马已经在等着了。 “走!”千默点头,翻身上马,马鞭一挥跟着红面他们跑了出去。 似是有感应一般,当他上马离开的时候,人群中骞绯月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拉起清莲的手跳得更起劲了。 “哎哟!” 一声惊呼传来,骞绯月赶紧转头道歉,她一个走神好像踩到了人。 “对不……童心!” “千月!” “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怎么都不会想到竟是对方。 “我跟我爹一起来的啊。”童心指了指另一边正坐在地上品着酒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兴奋,“你呢?对了,千默呢?” 他刚说完,骞绯月的神色一僵,有些怅然说道:“他有事去忙了。去那边说吧!” 骞绯月强打起精神,示意他到人少的地方去。 “千月,真是太巧了。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童心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激动地一跳一跳说道。 “是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骞绯月下意识地扫了童祤沧一眼,在东州的时候远远见到过一次。那时候只当是是三大家族的当家人罢了。但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这个人便是自己师傅的亲大哥,而眼前兴奋的胖子是师父的亲侄子。 “我们今天刚到,你们呢?怎么到这里来了?九卿和石桥呢?他们来了吗?”童心在人群里扫着,想要找一些熟悉的面孔。 “他们……没来。”骞绯月摇了摇头,“你们来燕西办事?” “对啊对啊!”童心不疑有他,他原本就没什么朋友,千默和骞绯月算是他很重视的朋友了,所以故人相逢,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跟我爹要去趟蝎族找毒蝎。” “蝎族?”意外之下,骞绯月不由惊呼出声。而这时,童祤沧也注意到了童心正在和一个女孩子开心地交谈着。 “嗯?”童祤沧酒杯挡住的脸微微挑眉,这个女孩?他喝酒的唇微微一笑,难道自家这个楞小子不仅知道上进了,还开窍了? 第362章 大日焱炎 正在和童心聊天的骞绯月不知道,两人“亲近”的互动,在童祤沧眼里,已经误会了。她现在还在为要不要和童心说自己的想法纠结着。 “千月?千月?”童心看骞绯月突然就安静下来,不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嗯。你是说你们要去找蝎王,然后还要取蝎王毒?” “对啊!”童心脸上露出不好意思,“之前在硝石岛研究毒术,被蛇咬了。不过千月,”一说起毒术,他眼睛就亮了,“我发现亲自试验了毒素后,对这些毒物的运用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所以……你爹是让你去试蝎毒?” “是我求我爹带我去的!”童心一脸不赞同,“我以死相逼,他才肯的。听说蝎王可是蝎族的宝贝,被奉为‘神兽’,也不知道他们肯不肯……” ……骞绯月望着童心一脸“得之不易”甚至还在担忧自己没法试毒的表情,突然有些同情童祤沧。养了个天才的女儿,却惨遭杀害。好不容易纨绔儿子终于开窍了,要奋进了,却不是要自杀就是要寻死。 “蝎族肯吗?” 童心皱眉:“应该……不知道。我爹以前给蝎族族长的女儿看过病,但是没治好。” “……不会看死了吧?”明秋这时走上来,他可是接到了千默的指示,要帮他看好骞绯月。他认为,帮她挡桃花也是“看好她”。 “你是谁?”童心对明秋翻了个白眼,这个人说话太难听了,他爹那是能看死人的人吗? “童心,明秋!”骞绯月暗中瞪了明秋一眼,帮着两人介绍了一下。 童心一看是骞绯月的朋友,也收起了之前的嫌弃,转头跟骞绯月继续说:“是那个女孩子的身体太特殊了,那族长不放心才让人带出来到东州看的。不过后来我爹说她没病,只是体质特殊。” “是……吗!”明秋本来想说,是真特殊还是看不好呀?可是在接收到骞绯月警告的眼神后,他还是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童心,我们也要去蝎族。” “什么?真的?”童心听了后突然跳起来,“那实在是太好了!你们真的也要去吗?太好了……” 明秋看着这个过分激动的家伙,暗暗留了个心眼:“姑娘,我们可以自己去的。” 明秋的防备骞绯月看在眼里,她笑着摇头:“一起去,机会大!” “可是……”明秋还要反驳,在接收到一边冷清莲的目光后,讪讪闭了口。 “千月,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对了,你们住在哪里?我们住在王庭客栈。” “初五吧?”明天乔西要先带着周东和小优离开,等他回来,初五也差不多了。 “那好!我去跟我爹说,这样我还能在这里多玩几天呢!你不知道,这烤羊肉实在是太好吃了!”童心在一边又开始手舞足蹈地要跟骞绯月聊天。 明秋见状连忙挤到了两人中间,背着童心朝着骞绯月拱手:“姑娘,时候不早了。” 骞绯月点点头,她也确实没有多少心思继续留下:“童心,我们先回去了,初五早上我们去王庭客栈找你。” “哎,千月……”童心看着她毫不留恋地离开,有些失落地耸耸肩。她好像看上去不太开心啊……童心的嘟囔很快被热闹的舞蹈和美味的食物吸引打断,他又开心地扎进了人群了。 自己从小待在东面,这西面的风情和东面真是完全不一样啊。 不远处一直暗中留意自家儿子情况的童祤沧,在见到童心竟然没追上去,暗暗骂了句笨蛋。这小子,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不开窍啊。女孩子是要追的呀! 恨铁不成钢的童祤沧已经在心里想着要好好给儿子一把助力了:“阿祥!” “在老爷。” “那姑娘你们早就认识?” “哦对!”阿祥不疑有他,也是毫不隐瞒地将少爷和他们从冲突到认识,然后到成为朋友的事都说了一遍。 “这么说,这女孩还救过童心的命?” “是的老爷。” “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阿祥摇头,他只知道少爷把他们当朋友,他们也为少爷犯过险,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但是至少算得上是好友了。 “去打听下,他们为什么到这里来。别惊扰了人家。” “是!” 骞绯月他们一路安全地回到了王庭,冷清莲本来要留下,被骞绯月拒绝了:“莲姐,我没事。” 冷清莲看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勉强了。只是她还是留在了边上的偏房睡下,也算是陪着她了。 骞绯月听到了她的动静,也没有再说什么。这是她对她的担忧和关心,她怕她不习惯。而她却是也是睡不着…… 在辗转反侧了一个多时辰后,她还是坐了起来凝神打坐。开始她还一直在想着此刻的千默在做什么,完全静不下来。但是当她逼着自己运转了几遍内功心法后,脑海终于开始有了一丝清明。 而这时候,她想到了在青石大殿得到的那部《神通术》。自从九幽出来以后,她就没有去触碰过。因为当初那烈日灼眼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她怕自己又晕过去。 不过现在千默不在,而接下去的几天他们也没有别的事要做,于是她决定再试一试! “正坐西向,谛观于日……”她回想着记忆中的那句话,按照那句话的说法,应该是让她观想“大日焱炎图”。而“见六道众生生死苦乐之相,见世间一切种种形色无障碍”应该是观想之后达到的一种境界。到了这个境界,应该就是修成了“神通术”的第一通——耳目通! 耳目通是什么样子,她还不知道。那句关于耳目通境界的话,她也是懵懵懂懂。但是她确定一点,那就是要练就“耳目通”,她得观想“大日焱炎图”。 图在哪里?这些天,那个图一直没出现过。难道是自己不曾想起的原因? 骞绯月试着在脑海用意识默念了一句:“大日焱炎图!”下一息,似是一片黑暗的脑海里突然升起了一轮烈日,仿佛一下把整个周围都照亮了。 第363章 弟363章 观想 “大日焱炎图!”骞绯月惊呼,但是她马上转开了意识,并在脑海里默念了一句,“下去!” 神奇的是,前一刻还闪着耀眼光芒的烈日,在她意念一动的时候,倏地就灭了,消失不见。就好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是骞绯月的眼前确实猛然一黑,缓了两息才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猛然的强光和黑暗。虽然意识里的身体给了反应,可是她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其实并没有睁开眼睛。 “呼——”她深吸一口气后张开眼睛,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黑夜,刚才的一切,果然是发生在她的意识里。 她先走出了屋子,然后找了冷清莲,告诉她自己在内功修炼上有了一点灵感,需要闭关几天,让她初四晚上再来喊她。 冷清莲在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不似说谎之后,才放心点头:“那我把吃的放你门口,你方便的时候就吃点。我会和明秋轮流守着,不让人打扰你。” “好!谢谢莲姐!”骞绯月感激点头,她是怕自己想不开,闷着了。 再次回到屋里,骞绯月先是默念了几十遍那句观想口诀,确认自己想的没有错,才盘腿坐到了床上。不怪她谨慎,而是这种观想的法子她从未听闻过。而那大日焱炎图的光芒太过刺眼,她怕自己理解有误,修炼不成反倒伤了自己。 “应该没错了!”骞绯月深吸一口气,盘腿坐到床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大日焱炎图!”她在意识里低念一句,烈日果然又一次升起。既然已经想好,她也不会再有任何犹豫。骞绯月把心一横,意识里的眼神直直对着光芒望去。 “啊!”强烈的日光一下刺进了她的眼睛,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闭上眼睛。但是她却在躲开的一刹那顿住了眼神,“不能躲!”若真是神通术,那修炼起来想必就是需要这么痛苦。 “呀——”她转动眼睛又对着强光迎了上去,“唔——”疼痛、酸楚一下涌了上来,让她的眼睛立刻不自主地流出了眼泪。 “忍住啊——”身体直接的反应让她不停地想要躲闪,但是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眼睛从烈日上移开。眼睛上刺痛的感觉让她觉得好像是有刀在一层一层刮着她的瞳孔,甚至下一息就要失明。 虽然这是意识里发生的事,但是她眼睛的疼痛却是切实存在的。而她不用摸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已经布满了整个脸颊,然后淌进了脖子里。 “会不会把眼睛看瞎了?”如潮水般不断袭来的疼痛,让她苦笑出声。可是她知道,若是她现在放弃了,那就一定学不会这神通术。 可是那大日焱炎图似乎还嫌光芒不够强烈,在她快要对这种疼痛麻木的时候,那轮烈日突然闪了一下,然后迸发出了比刚才强烈了数倍的光芒。 这一下,光芒不仅刺进了她的眼睛,还直直射穿了她的眼底,朝着心中刺去。 “啊!”她的瞳孔猛然一缩,然后心口猛然一阵抽搐,她晕厥了过去。 在黑夜中昏迷的骞绯月看不到,在她晕过去的时候,意识里刚才刺目的烈日一点一点收拢了它的强光。就如当空的烈日慢慢西斜,最终变成了温和的夕阳一般,温柔地洒下它的余晖,给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却不刺眼的霞光。 此时昏迷中的骞绯月,就像沐浴在这种霞光下一般,浑身冒着晚霞一般温暖的红色。而她阖着的眼睛上,正在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那光晕就像是点缀在她眼眸上的金晶,闪着迷人透亮的光芒。 当脑海中的烈日的霞光一点点收拢,最后变成了黑暗又沉寂到了她的脑海深处、消失不见时,她身上的光芒也慢慢消失了。但是那不是消散,只是隐藏到了她的身体里面。就如夕阳西下,黑夜终会来领。但那并不是灭亡,而是为了蓄积能量,等待下一次光明的来领。 这一切,骞绯月并不知晓。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睛很痛,头也很痛。哪怕是痛晕了过去,她还感觉到针扎一般的痛。甚至让她怀疑,她的身体是晕过去了,可是意识却还“醒着”。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了身上一阵凉意,是“水”?她挣扎着动了下手臂,发现手指可以动了,然后是脚,也可以动。可就是眼睛睁不开。她努力想要把眼皮睁开,却发现只要眼珠滚动一下,她就觉得生疼。 “唔——”这种刺痛的感觉让她的眼睛里又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不是痛得,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她想着自己被眼泪浸湿的衣服,苦笑地逼着自己强行睁开了眼睛。 “啊!”这时候,似乎只有痛呼才能有一个宣泄口,让她不至于沉浸在痛苦里。 “真是痛啊——”骞绯月不用看镜子就知道自己的眼睛现在恐怕是红肿的可怕,她安慰地轻叹一声自嘲地摇了摇头。这种连躲都躲不了的疼痛,真是受罪啊。若是最后痛也痛了,却没什么用,那这苦,可真是白受了。 起身换下衣服,骞绯月发现外面已经天亮了。她站在窗口,下意识地看着外面高悬的太阳,此时接近午时的太阳在她眼里却是那样温和亲切。一点都不似脑海中那个“大日”那样残酷霸道。 “呼——初一了啊!”她轻叹一声,手指摩挲着衣袖中的小木偶。新年的第一天,千默,这是遇见你以来,我们第一次没有在一起过年呢。她想起了当年在李家村和冷祤寒一起包饺子,想起了在回春堂,和叶落他们一起吃团圆饭…… “姑娘,你起了?”冷清莲端着水饺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双眼通红的骞绯月站在窗口看着天空。她识趣的没有问她的眼睛,想必是昨晚哭过了吧。 “嗯,莲姐新年好!”骞绯月看到她在看着自己眼睛时候一闪而过的担忧,知道她是误会了。不过她也没有解释,毕竟她说不出来她在做什么,干脆就让他们误会着吧。 “新年好姑娘!来吃饺子吧!” “好!”骞绯月开门让她进来,和她一起坐下来吃新年的第一餐。 千默,不知道新年的第一天,你是怎么过的…… 第364章 选拔 骞绯月惦记着千默有没有饺子吃,而此时的千默却根本没有功夫去关心周围人手中的饺子,因为此时的他,所有的精力都在找那个盯上了他的杀手。 在昨夜跟着红面离开王庭后,他们转向往北面而去,要穿过拢右道的东片沙漠,然后进入嘉州城北。而这一段路一开始,千默就被红面“抛弃”了。 “从现在开始,你正式进入冥殿的选拔赛。” “选拔?” “不错,冥殿每三年会在各地挑选一批新人进行选拔。只有通过者才有机会参加冥殿真正的训练。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千默接过一个黑面递过来的一张残缺的地图和一个瓷瓶,皱起了眉:“怎么选?” “找齐地图,活着到集合点!” “瓶子里是什么?” “追影蝶!所有的地图上都下了寻踪香。”而追影蝶是一种会一直本着寻踪香的气味飞下去的奇特蝴蝶。“它可以帮你找到别的地图,当然,还有别的——杀手!” “杀手?” 红面拍了拍千默的肩膀:“冥殿是什么地方?” 江湖传闻最强的杀手组织。 “所以,必须要杀了对方才能拿到地图?”千默并不排斥杀该杀的人,但他却没有嗜血的癖好。 “成佛还是成魔?随你咯!哈哈哈哈——”红面大笑一声,带着人骑马离开。千默甚至来不及问一句,有多少人参加选拔。 他望着手上的地图望向前方。具体的集合点在哪里他不知道,但是他首先得穿越眼前的这一片沙漠。 淡黄色的沙子让他有些恍惚,仿佛又一次站在了九幽沼泽的那一片沙漠前,他的脑海也不由浮现了那土黄色的光芒。 月儿,等我!等他通过了选拔,他可以进入冥殿训练。他说的冥殿殿主有办法修炼内力并不是骗骞绯月的,而是真的。按照红面的说法,冥殿殿主曾经无意中说过一句“丹田的大小,决定着你体内可以存储多少内力!” 也正是这句话,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加入冥殿并见到那位传说中的“金面”的决心。按照他的说法,似乎丹田也是可以“扩大”的?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可以开辟别的丹田?那是不是口诀里说的“无尽丹田”也是有可能的? 而这一切,他都需要见到他,才有可能得到解答。 “呼——”千默深吸一口气,迈开了步伐。能进入冥殿参加选拔的,又岂会是泛泛之辈。而自己虽然有着不弱的身体素质,但是跟真正有内力的高手比起来,还是会差不少的。 就如他担心的一样,当他刚刚穿越一览无遗的沙漠,然后进入一个嘉州边防的一个小镇时,他就发现了一只追影蝶。 有埋伏! 千默当机立断,开始快速在城镇中穿梭,利用人群和房屋地形的掩饰,迅速想着应对之策。然而就在他还在思索着要怎样躲过埋伏并寻求反击的时候,他发现了另一只追影蝶。 两个人!没想到对决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凶! 千默意识到两只追影蝶的不同方向,他飞快地做了决定,拔开手中的瓶塞,然后一头钻进了一间热闹的酒楼。 正值新年,酒楼里似乎正在免费布施积德,大堂里挤满了灾民。嘉州和燕西接壤,燕西百姓这个冬季因为暴雪的影响,粮食无收,导致了不少灾民涌向嘉州的各个城镇。 千默在闪进了酒楼后,飞速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破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把身上带有气味的药捏成了粉抹在身上。又趁着伙计不注意,沾了不少饺子汤抹在身上。 快速做完这些,千默收拢了气息隐藏在人群中,眼睛却默默注视着门口的地方。 就在他刚刚把自己伪装起来,两只追影蝶一前一后飞进了酒楼。 “来了!”千默认出了其中一只就是自己的,还有一只应该是跟着自己来的。这时,他不露声色地快速扫过人群,他必须在追影蝶找到自己之前先找到他。 因为身上多种气味的缘故,让那只寻着他地图追来的追影碟有了一段时间的迟疑。而正是这个空档,他的那只追影碟却稳稳地落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身上。 “在那里!”千默眼神一凝,借着自己灵活的身法,飞快地穿过三个灾民,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噗”地一声把匕首送进了那人的肋下。 “唔——”那人闷哼一声,瘫软下来。千默伸手扶住他,让他架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将站在他边上的灾民布兜里的地图和自己的地图抽出放在他的身上。然后把他扶到了一边墙角靠着柱子站好。 布置好假象,他伸手一撩,把两只追影蝶藏进了瓷瓶里,然后端了一碗饺子站在不远处。 刚咬下一口饺子似是满足地眯起眼睛的千默,这时看到了窗口飞进来的另一只追影蝶。 “来了!”他低下头去吃第二只饺子,眼睛却在看着门口的脚步。 就在几息后,一双灰色的布鞋出现在他的眼中。那人埋进来的脚步缓慢、谨慎,却异常沉稳。 “是那个人!”千默大口吃下饺子,余光看到了那双鞋子的鞋尖朝向了了柱子,在停顿了一下后,突然开始加速,然后飞快跃起,冲着柱子边的人强攻过去。 “啊——”众人发现突然有人拿着长剑一跃而起,都吓得赶紧抱着碗闪开。 而这时,在离柱子不远处,一个少年被撞了一下,他的碗也掉了下去。他惊呼一声低头想要去捞起它,弯下的身子又被人一撞,直直撞向了那根柱子。 “唔!”那拿着长剑的人一剑刺进了靠着柱子的人的胸口,一声闷哼声传来,他的眼睛也突然鼓了起来。 “哼——” “啊——”众人看到那人杀人了,都尖叫着往外冲。谁都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一个少年在快速地掠过了那两人后又跟着大伙冲出了酒楼。 直到城防军赶到,看到已经咽气的两个人,都以为只是江湖仇杀引起的“同归于尽”罢了。 而在电光火时间解决了两个人,并取得了连他自己在内的三份地图和三只追影蝶千默,却在冲出酒楼后,又飞快地找到了一家女子香粉店,然后冲了进去。 第365章 硬茬 “啊——”一阵女子的尖叫声传来,千默快速地掠过了架子上一排的胭脂香粉,然后丢下了一个银锭子跑了出去。 他不懂得怎么去除寻踪香的味道,只能用各种香料来掩盖它的气味,只为了在追影蝶出现的时候可以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和主动权。 稍微乔装了一下的千默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才把刚得到的两份地图拿了出来。刚才那场战斗,看似轻松,他的心里却是紧张不已。 第一个人将地图放在别人身上的故意引导,第二个人出手一刹那爆发出来的强劲内力,都显示着这些人的不俗实力。他能险中取胜,也是靠着突然来的用别的气味来掩盖寻踪香味道的灵感。 但是他知道,这种办法他想得到,别人也会想得到。虽然他用了更多的香料掩盖,但是下一次想要这样“轻松”得手,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不知道对手有几个,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地图拼起来,然后找到下一步路线。 三张地图,两块是连在一起的,一块是单独的。他只能靠着其中一块辨别出下一段的路线,是往南绕过河西道的肃州。 记下三张地图的路线,千默下意识想要毁掉地图。因为这样,别人就没法追踪他了。可是当他拿出火折子的时候,他却又收了起来。 他看着手中的地图,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引蛇出洞! 与其被动地逃跑,然后寻找,还不如摆好陷进,等着人自己跳进来! 他收起地图,开始往肃州方向奔跑。因为牧芷晴的严厉教导,让他对大燕的国土地域有了不少清晰的了解。他知道在嘉州通往肃州的路上,会经过一片深林。深林对他来说,将会是埋伏的绝佳地点。 在快速地奔袭了大半天后,他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分进入了肃州边界的丛林里。让他感到一些庆幸的是,追影蝶虽然在晚上也可以追踪,但是因为个头太小,哪怕他自诩目力不错,也不能长时间准确地跟着他。 所以在布置了一番预警陷阱后,他得意半眯着睡了一觉。等到天色微微亮起时,千默一下醒了过来。此时天色还暗,但是跟着追影蝶却已经没有了大问题。 他收起利用枝条做的简易陷阱带在身上,然后带着三张地图上路了。千默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警惕着敌人的出现,一边放出追影蝶寻着“狩猎的对象”。 在天色亮起,远处一只摇晃着飞动这的蝴蝶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人寻过来了!” 他眼睛一眯,快速在周围布置了隐蔽的陷进,将地图放在那里,然后自己在不远处隐蔽了起来。而他的那只追影蝶,正朝着一个方向义无反顾地追去。 远处发现了千默的追影碟的人也提高了警惕,在这种地方出现,很有可能是有备而来。他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然后跟着追影蝶跑了起来。 千默看着人走近,他屏住了呼吸,连目光都不敢盯得太紧。功力深厚的人感知也会异常敏锐。 当那人看着追影蝶朝着一个草丛飞去的时候,他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垂在身侧的手带着强劲的内力砸向地面。 “轰!” 一阵巨大的冲击震塌了那追影蝶周围的地面,露出了布满直刺的陷阱,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一张残缺的地图。 “雕虫小技!”那人冷笑一声,另一只手一挥,一阵香粉向着地图撒去。 而他的追影蝶在一张地图被香粉掩盖的时候,很快转头往另一边的灌木丛飞去。 “看你往哪儿跑!”那人牵起嘴角,又是一拳直直朝着那灌木丛轰去。 “轰!”一阵飞灰扬起,那人的视线突然被阻碍了下。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那飞灰里有一个东西正在朝着自己袭来。他下意识地抬起拳头击了出去。 却在下一刻碰到了一个软绵的东西,“什么东西?” 就在他愣神的半息之间,一把尖锐的匕首透过那软绵的东西扎上了他的拳头。 “唔!”匕首划破皮肤,那人下意识地振拳而出,却在内力外放后感觉手上一阵强烈的酥麻感传来。 “内劲运转越快,麻药起效就越快!”飞灰中,一声提醒传来。 可惜他听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感觉自己双腿一软,整个人一下瘫倒在地,“卑鄙!”他看着飞灰中似是还是少年的身影骂了一句。 不过千默并不理会,他无视了对方怨毒的眼睛,摸走了他身上的地图,然后快速地消失在了原地。 而那个人咒骂了一通无果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钻进了更深的丛林里:“别让老子再碰到你!”他看着地上被自己震碎的一地兔子血肉狠狠地说了一句。 利用算计偷袭了他的千默,并没有因为没有“正面对抗”而觉得有什么愧疚。对他来说,奸诈,是所有动物在丛林中活下去的生存之道。 那人的功力很深,若是正面对抗,他很难从他手中逃脱。被人打败的下场,基本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人命都没了,还保持着那可笑的“君子”的风范?他自问没那么高尚。他还要留着命去冥殿,去复仇,去见绯月。 但是他很清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伎俩,都会沦为一个笑话罢了。 走远了的千默迅速将第四张地图拼了起来,有了这张图,他手上的四张地图终于连了起来。肃州、通州,然后是…… 千默看着缺着的那角眯起了眼睛。他手上的地图还构不成一张完整的地图,但是并不妨碍他分析可能的路线。若是没有猜错,按着地图的走向,通州之后便是济州,而济州之后……就是燕京! 燕京……千默的心绪不由一沉,那个地方…… 然而还不待他多想,一种直刺心头的危机感袭来,他下意识地拧转了身。一根长长的暗器擦着他的下巴飞过,让他甚至闻到了上面的血气。 当他看清差点洞穿他喉咙的暗器是什么时,他的心里浮起一个不太好的念头:他碰上硬茬了! 第366章 渣不渣,打过才知道 “叮!”一声轻响,带着剧烈的震颤,一截像是随手折断的树枝插到了千默脚边的地上。 “反应挺快!” 千默的对面,一个精壮的汉子咬着一根杂草正笑着看着他。虽是笑着,但是看着他的神色,似乎已经把他当做了一个死人一般。 “你早就盯上我了?”千默确定在丛林出来之后,没有见到过追影蝶。而这个人却非常确定自己的来历。 “不错!”那人很坦诚的点头,也许是在他看来,对一个必然要死的人说谎有些不仁道,“原本我还想领教下铁拳宋义的拳头,却没想到被你这个小子给破坏了。不过你小子年纪不大,心机倒挺深。” 他说着扫了一眼千默放着地图的胸口:“短短一天时间,你就拿了四块地图,冥殿选的人果然有过人之处! “不过也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干脆一次收齐!” 这人在讲话的时候,千默的脑海快速地闪过所有可行的脱身的方案,但是似乎都实现不了。 这个人显然对自己的功夫非常自信,但是种种表现却是自信却不狂傲。他选择在这一片没有什么遮挡的平地上出现,还先采用了偷袭的方式,显然也是非常谨慎之人。 所以他这次也许只能是搏一把了! “你叫什么名字?”千默突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了非常平静的表情。既然躲不过,那就战!他虽然之前可以说都是取巧,但并不代表他就会怕! “呵,不想死得不明不白?”那人一吐口中的杂草,抬起手拱了拱拳,“年纪轻轻却能坑了三个老江湖,光这份心性和气运,就值得我把你当做敌人!柯宇,去了黄泉记得报我的名号,说不定还能和那些被我杀了的人做个伴!” 这时的千默突然想到了骞绯月,她在遇到这些事时,就会忍不住暗中翻一个白眼,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对面正蓄势待发的柯宇在看到眼前的男孩子突然露出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时,提到胸口的气都顿了一顿:“你!” “聒噪!”千默突然展颜一笑,月儿,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笑容还在脸上,人却已经在瞬时移动到了近前,带着凌厉无比的气势迎面而来,速度之快、气势之强,让哪怕一直防备着的柯宇都惊讶了一下。 “好小子!”他忍不住赞叹一声,立刻全神贯注和千默对战起来。 许是千默的攻势太过迅猛人,与他的年岁完全不符,让柯宇在应付的同时忍不住连连在心里暗叹,这小子是哪里来的?没有内力,劲却这么足。而且反应之快,似乎经历过不少实战。 “嘭!”“嘭嘭!” 连续的对撞后,柯宇的心惊更甚。他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攻击如虎狮般猛烈,却竟然一点内力都没有。 “你没有内力!”他在招架着千默的时候冷冷说道,“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不错的苗子,但是……没有内力的你,能在我手下撑过几招?” 说完,柯宇突然气势一变,手上一直以守为主的招式猛然一变,变成了更加猛烈的攻击,而且他毫不犹豫地带上了内力。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没有内力、又是少年而谦让半分。 柯宇带着内力的拳头冲向千默,千默抬手硬生生地一接:“嘭!” “唔!”一声闷哼响起,千默的嘴角溢出鲜血,攻击也被打断。 “小子,不要负隅顽抗了,我还能给你个痛快的死法!”柯宇嘴上说着打击的话,手上攻击也没有减轻,反倒是更加压着千默打。 “嘭嘭嘭!”赤手空拳的几次对冲,千默都是凭着身体硬抗。虽然没有被打倒,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体内已经受了不少内伤。对方的气劲太过强劲,每一次对撞后,那些内劲都会冲进他的体内。 等等!内劲冲进他体内?这…… 千默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快得差点让人抓不住。 “小子!生死关头你还开小差!” 柯宇一声大喊,又是一拳打到了千默的右肩。 “哼!”千默侧过身拱起肩头扛了一下,却被这带着强大内劲的拳头揍飞了出去。 “砰!”千默被打在地上飞出去很远,但是擦着地面蹭着石子的千默眼睛却陡然亮了起来。竟然可以! 他稍稍动了下被攻击的肩头的肌肉,发现那里竟然真的存下了一丝内劲,柯宇的内劲。 刚才那一下他是硬接的,因为他脑海里闪过了“将全身血脉、肌肉化作丹田”这句话。那一刹那,他还闪过了内劲在肌肉中窜出的场景。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把肌肉当做一个容器,然后装下内劲。 他自己之前试验的时候是发现自己按照原来的功法修炼出来的内劲太过脆弱细小,完全没有力道“钻”进肌肉里。 当时,他还有些感慨,若是有九幽山峰上那种强大的挤压就好了,就可以帮着他把内力“挤”到肌肉中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柯宇的内劲很强,击打在他身上时,他的肌肉也感觉到了那强大的冲击。 所以刚才那一下,他就做了这个大胆的尝试,利用被揍的那一下,将肌肉打开,把柯宇冲入他体内的内劲锁起来。想不到,竟然成功了。 而且,内劲被他锁起来后,也失去了对身体内府的冲击。这样一来,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有一丝机会跟对方耗下去了? 自己的身体和拳脚、经验并不比他差,差距就在内力。若是自己可以“吸收”他的内力,那他也会有力竭之时…… 心下这样想着,刚停下来的千默不顾一侧被地上的石子磨得血肉模糊的身子,一个打挺翻了起来。 柯宇看着千默一面已经鲜血淋漓的身体,脸上却丝毫没有痛苦之色,反倒是显现了更强的战斗意志,不由笑赞一声: “呵,小子斗志可以啊!不过,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都是渣!” 柯宇气势又变了下,这时的他,光是身上散发出来的霸道气势,就让人有种不战而退的感觉。 千默眯起眼睛,这个柯宇的内力确实深厚,没想到刚才也只是用了五六成而已。 “渣不渣,打过才知道!”千默说着甩掉了袖中的匕首,一副要肉搏到底的架势。 “呵,那就打到你服!”柯宇冷笑一声,内劲外放,挥起双拳冲着千默袭来。 第367章 你很好 “砰砰砰砰——”柯宇连续出了十三拳,拳拳到肉,而且他的拳带着他二十年的内劲,这种破坏力在他看来,这少年马上就会倒下。 然而让他越打越心惊的是,这少年每一拳都是用肉体在扛,每一次他都以为下一拳,他就会被打趴下,那少年却总是在倒下后又站了起来。 虽然全身几乎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的了,到处都是被他的气劲炸裂的血肉,可是他就是硬撑着没有倒下。 “嘭!”又是一拳打到了他的手臂上,“咔!”他都听到了对方手臂断裂的声音,但是那少年却是在后退了十几步后又站住了。 “你……”饶是一向自诩心狠手辣的他也不免有些心惊,但是这种心惊下,却是隐隐的一丝不安。我在害怕什么? 柯宇被自己心底的慌张吓了一跳,他看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少年,一直严肃的脸上也因为一只眼睛眼眶被打裂而显得尤其狰狞。 “你叫什么名字?”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千默看着自己被打折的手臂轻笑了一声,他抬起另一只手臂擦去了眼角流下的血水,不让它遮挡自己的视线:“你的内劲差不多了吧?” “嗯?”柯宇眼睛眯了起来,他的内劲还剩三成,但是就算是三成,要杀了他也是易如反掌。 “小鬼,告诉我你的名字,死在我拳头下的无名之辈不计其数,能让我记住你的名字,你也挺不错了。” 千默尽管一只眼睛伤着,但并不妨碍他翻白眼:“我已经记住你的名字了!” “什么?”柯宇马上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说自己要死在他的拳头下,“不知天高地厚!我已经陪你玩太久了!” 柯宇是真的被千默气到了,那不屑一顾的冷笑,还有那个白眼,现在的孩子太嚣张了! “小子,一拳!”柯宇伸出右拳,身上的气势一攀再攀,“受死吧!” 拳头挥出,带着要刺破空气的力道,冲着千默而去。 千默此刻的精神完全不似他脸上的轻松,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调动肌肉里的气劲。柯宇的这一拳,让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但是他敢叫板,就意味着他有所依仗。借着刚才柯宇猛烈的攻势,他的肌肉“锁住”气劲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尤其是最后一下,除了手臂被拳头的猛烈冲力打断了,气劲却几乎完全被他锁在了上臂。 而这时,当柯宇强劲的一击挥来时,他浑身肌肉一绷紧,然后所有的血肉间的力道都被他在这一瞬传到了锁着深厚气劲的肩头。 在接触到拳头的瞬间,肩头的肌肉一开,强劲的气劲一下冲了出去,与柯宇的拳头和上面他几乎使出的剩下的所有气劲撞了个正着。 “嘭!” “哼!”“唔!” 巨大的响动传来,两个人同时痛哼一声,齐齐倒飞出去。 “嘭!” “咔!” 千默被震飞出去十几丈,擦着地面又滑出去数十尺后才停了下来。 而另一边,柯宇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这最后一击竟会迎来这么强悍的反击。也正是这一下反击,让他的拳头连带手腕骨头都已经碎裂了。 “嘶——啊——”剧烈的疼痛让柯宇忍不住痛呼起来。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千默,“死了没有……” 在等了好久后,地上的千默突然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刚才那一下,不仅他的肩胛骨已经碎完了,内劲一直冲到了他的肺部,对他的胸肺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你……”看着千默咳嗽着挪动着只剩下半边能动的身体想要撑起来,柯宇差点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自认不会感觉错,这个人明明没有内力。可是却在刚才爆发了这么大的力量,甚至让他怀疑,他之前一直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千默当然不会告诉他,他其实是用了移花接木、斗转星移,用他自己的内力伤了他。不过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很不好。虽然他的肌肉深处还藏着几道内劲,但是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冒险地将柯宇的内劲锁在肌肉中,并没有那么轻松。虽然减少了内劲对内府的伤害,但是他的血肉却承受了极大的冲击。 他颤抖着从腰包里掏出药丸塞进嘴里,虽然不是血晶,但是开叔的金疮药还是很有效的。 “你……”柯宇看到那个小子竟然开始吃药,一下跳了起来,“小子你过分了!你这是作弊!” 在地上快速缓着劲的千默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柯宇功夫不错,也算是谨慎,但却有个致命的缺点:受不得激将。 几次赤果果的鄙视和挑衅,他都毫无例外地跳了起来。自己翻白眼,他就急;自己丢掉匕首,他就也真的肉搏…… 柯宇见千默无视了他,更是气得牙痒痒:“你作弊也没用!我现在就送你上路!”说着他捡起千默丢掉的匕首,朝着千默走过来。 千默还躺在地上,他的眼睛似是已经无望,但是在无望的眼神下,他压在身下的手臂却已经蓄势待发。他的手臂上还蓄存着内力,柯宇拿起了匕首,应该不会加上内力。所以他在赌,赌他不用内力,赌他自己能用最后的力量控制住他。 “你不用告诉我名字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柯宇走到他面前,抬起匕首狠狠说道,“去死吧!” 他的手挥刀而下,匕首尖已经刺破了千默的衣服,他都听见了刺破胸口的声音,下一息就要刺进他的心脏。他的脸上甚至已经带上了胜利的笑容,然而他的笑容却在下一刻陡然凝固。 就在他等着刺破心脏的声音传来时,地上的人突然强行横过了身体,那匕首在他胸口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划破皮肤的撕扯声传进了他的耳朵,让他不由一阵激灵的同时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握着匕首的手却被地上的人的肋骨突然卡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人在这个精准的时刻伸出鹰爪,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咯——” 第368章 效果初显 “你……”柯宇的喉咙滚动了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一息之间,境况完全翻转的一幕。 千默吐出一口鲜血,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减低一分:“我叫千默!”说完他手指一用力。 “咳……”柯宇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咳咳咳咳……”千默也一下瘫软了下来,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就这样躺着。匕首还插在他的胸口,他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发冷,这是血液流失过度的症状。 “千默,带上血晶吧!”他走之前,骞绯月祈求地看着他。 “月儿,别伤害自己,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自己有事!不用血晶,别再用血晶!”这是他离开时的承诺,他不能有事。没有血晶,他也不能有事。 “啊——”千默咬着牙忍着痛坐起来,掏出身上带着的所有金疮药,用嘴要开瓶塞,胡乱地撒在伤口上。鲜血淋漓的右手又拿出了金针咬在嘴里。 “呀——唔!”千默抬手拔出了匕首,又迅速从嘴里拿过金针在几个穴道上猛地扎下。 “呼……”连续的疼痛后,几个大伤口的血终于是止住了。他这才拿起内服药吞了下去。做完这一切的他一口气松掉,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他的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任由那些伤药在体内自行行走。他想她了,若是她在,就有人给自己包扎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想起了当初月儿和他帮路朝天和明秋包扎的场景。那时候路朝天嫌弃自己粗手粗脚,嚷着喊着要月儿帮他包。月儿包起来,一定是轻手轻脚吧。 他回想着当初她看他肩头的字时,指尖划过他皮肤的感觉,让他现在都不由浑身一阵颤栗。 “呵……”还是算了吧!千默自嘲一笑,若真是月儿帮忙包扎,想必又是另一场折磨吧!而且,他也不忍心让她看到自己伤成这样的模样。 “月儿,我想你了……” 被千默惦记的人,此刻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夜过去,骞绯月又关上门闭关了起来。她虽然暂时还没感觉到那神通术带来的好处,但是她也知道这种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她让眼睛休息了一夜后,又唤出了大日焱炎图。 “啊——”观想的第一眼,她就痛呼出了声。她以为过了一夜,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然而恢复的只是表面而已,她的瞳孔在接收到强光的那一瞬,立刻就剧烈疼痛起来。还伴随着灼热和酸楚,让她的眼泪又刷刷流了下来。 “嘶——”不断的抽气声响起,她终于熬过了最痛苦的第一个过程,她的眼睛几乎麻木了。虽然眼中看着的是一轮烈日,但她就像是在看着黑夜一般,因为她的眼睛已经花了暗了。 眼睛是木了,她的心却提得更高了。按照昨天的情况,马上更强一轮的光照就要出现了。 “啊——啊……”果然麻木才一息的功夫,那大日焱炎图的光芒就强了一倍多。让她呲着牙低吼出声。 她尽量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在意识里死死抵抗着强光的折磨,浑身上下都被紧张和痛苦的汗水浸透。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正贴在脸上黏糊得难受。 熬了一炷香后,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虚脱了时,那强光一点点弱了下去。 “呼……呼……呼”她张着口喘着粗气,难道终于一轮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时,意识里的烈日猛的一闪,那光芒就像是无数把刀子,一下冲进了她的意识里。 “啊——”猝不及防的攻击让骞绯月痛喊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炸裂,那些光芒好像在切割自己的意识。 “痛……”她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一个字,就晕了过去。 …… “怎么还不醒啊……” “姑娘……是不是只有千默主子一个亲人?”冷清莲轻声问明秋,她是后来才到千月身边的,对她的过去并不了解。 “我也不知道。”明秋摊摊手,“不过我见到他们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难怪……”难怪千默离开后,她会把自己哭晕过去。 骞绯月迷迷糊糊地听着耳边传来的低语,下意识地试着转动了下自己的眼珠。 “嘶——”灼痛感传来,她不由皱起了眉。 “姑娘!”冷清莲靠近了轻唤,她看见她似乎要醒转了。 骞绯月被疼痛刺激醒了,但是眼睛却疼痛地睁不开:“莲姐,让我再睡会。”怕他们担心,她也没有说自己的异状。 “哎,好!”冷清莲担忧地又望了一眼,才拉着明秋出去,“姑娘,你醒了就喊我一声,我就在外面。” 骞绯月听见两人掩上了门,才一点一点适应着眼睛的疼痛。知道痛,应该没瞎吧……过了好一会,她才勉强睁开了一条缝。看着外面柔和的日光,应该又是一个清晨了。 “呼……又熬过来了啊!”骞绯月长叹一声,又适应了一会后,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当她绕着床顶、房间转动了一圈眼睛后,她突然“咦”了一声。 她轻声坐了起来,然后转头看向了房间的另一面。那里的墙上挂着一幅织锦画,是燕西这边的一个特色手工织品。那幅画还是如之前见到的那样没有任何改变,但是有了变化的是她的眼睛。 她刚才随意的一扫,竟是看清了离她有一丈远的一副一尺见方的画上,那绣在上面的丝线。一丝一缕,清晰分明! “这……”她的视力不差,但是却从不认为能在三米开外看清一副密密麻麻的织品上的每一根丝线。不仅仅是颜色、花纹,而是能把每一条线都看得非常分明。 难道……是观想大日焱炎图的效果?一个念头不可阻挡地冒了出来,让骞绯月的心都不由紧张地跳动起来。 有些不可置信的她转头看向了另一边,那里是更衣的里间,里间门口放着一架屏风,屏风上绣着仙鹤徐来。 骞绯月定神望去,下一刻真的被自己惊到了。因为她看清了屏风上绣出细小的仙鹤眼珠的每一根丝线。 第369章 忠告 “呼……”内心震动不已的骞绯月转回了头,长长地舒了口气。没想到,她才观想了两天,就有了这么明显的效果。 可是,拥有这效果付出的代价也确实是大。她抬手覆住了自己的眼睛,让她再休息了一下后重新睁开。就刚才看得那一会,就让她的眼睛又开始疼痛起来。 观想痛,仔细看也痛,看来暂时还是尽量少用吧,不然能不能撑过下一次观想都是问题了。 休息得差不多了,她才喊了冷清莲进来。 “姑娘,可不敢在哭了。”冷清莲一边帮她换着衣服,一边担心说道,“千默主子会没事的,我们也都陪着你……” “额……”骞绯月愣了下后,拉住冷清莲的手低笑,“莲姐,你放心,我眼睛不是哭的。” “姑娘……”清莲以为她是怕自己担心才这么说。 “真的,莲姐。我是在练一种功夫!”如今看来,神通术效果是有的,所以她打算继续练下去。这样的话,她也必须解释一下,不然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误以为自己是思念千默哭成这样的。 “可是我不能说!” 这句话一说,清莲一下反应过来,姑娘练的怕是九幽里的功夫。就和明秋一样,说不出口。 “姑娘,这功夫没问题吗?你的眼睛……” 骞绯月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我心里有数!” “那好吧……姑娘,你可千万不可冒险啊!”冷清莲叮嘱了一句,但是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就这半年多来,姑娘和千默冒的险还少吗?也许正是这样不停在生死边缘的历练,才有了这样坚强和强大的他们吧。 骞绯月笑着点点头,她知道冷清莲并不是要自己一个承诺,只是让自己要多加小心:“我知道了。莲姐,乔西回来了吗?” “我让明秋去看看。” “嗯。”已经初三了,明天她就要把神通术的修炼放一放了,她得做好去蝎族的准备,“牧姐姐在吗?” “在,和牧大人牧夫人在汀芷楼。” “好,我去找他们。” “哎等会我的姑娘,你先吃点东西吧!”冷清莲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把她按在凳子上,“你爱吃的面!” 骞绯月看着满满一碗菜、肉还有蛋的面,有些失落的心里也充满了暖意。以前和千默两个人的时候,他也会时不时给自己下面,也是放很多菜。现在他暂时离开了,莲姐就跟上了。 “快吃吧,面放久了要糊了。” “嗯!”骞绯月拿起空碗给清莲也添了一碗,“我吃不下,莲姐一起吃!”说着硬拉着她坐下来。她昏睡过去的时候,清莲肯定也没好好吃东西。 “哎,好!”清莲感觉着身边的女孩一点点从最初的冷漠到现在的温情,心疼之下多了一丝安慰。 吃碗面,骞绯月就去了汀芷楼,一座花灼特地命人给牧芷晴收拾的院子。虽然外观是燕西的石楼,但里面的布置却是大燕江南的精致模样。想必花灼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牧姐姐!” “月儿,你来了?” “牧伯伯,牧伯母!”骞绯月给牧霖他们行了礼,走到了牧芷晴身边,“姐姐在忙?” “没事,就和爹娘聊天呢。你……”她看到了骞绯月明显红肿的眼睛皱了皱眉,“怎么?睡不好吗?” “不是,是练功的。”她带过一句,坐下说起来的目的。 “牧伯伯,我是想来向您请教下关于蝎族的事。”原本她也向牧芷晴了解了一些,但是她相信,牧霖那边肯定会有更多的信息。 果然,牧霖了然地点点头:“你们是打算后天出发?” “是。” “嗯,那你们是要提前准备一下。”接着,牧霖跟骞绯月聊了不少关于蝎族的事。他年轻的时候曾经路过蝎族,也进去过。 “乔西说那是一个很邪门的地方?” “呵呵呵呵,何为邪门?只是风土人情和燕西不同,和大燕不同罢了。”牧霖笑着说道,他走过的地方多,见过很多具有很鲜明的特色的国家、部落,百姓。 “若说真有什么让咱们普通人不习惯的地方,也许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信奉蝎子为神,这种我们一般人看来是毒物的东西。其他的,无非是他们对自己信仰非常尊崇,到了一种近乎疯魔的地步罢了。” “那他们有什么禁忌?” “他们在乎什么?” “蝎子!” 牧霖点头:“那就是了,所有与蝎子有关的东西,你们只要尊重、不伤害,就没什么问题。” “咳……”牧芷晴在一边神色古怪,她没跟他爹说,骞绯月他们就是冲着他们最神圣的蝎王去的。 “牧伯伯,你能跟我详细说说那里的情形吗?”骞绯月面不改色,若是让牧霖知道了,说不定会严词制止他们的。 “可以。” 骞绯月细细地记着,牧霖也是把自己多年前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说了。 “都记好了?” “是,我都记下了!多谢牧伯伯,牧姐姐,等蝎族回来,正好赶上牧姐姐成亲。”骞绯月调皮一笑,被牧芷晴瞪了一眼。 “等下!”牧霖深深地望了自己女儿一眼,她是他心尖的宝贝,这个丫头救了她的命,他就再帮她一把,就当是报恩了。 “爹?” 牧霖横了牧芷晴一眼:“若是爹不喊住她,让他们去蝎族送了死,怕是你这丫头事后连我这个爹都不认!” “爹,你在说什么?”牧芷晴脸上露出疑惑,心里却是莫名一愣,难道…… “别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们打得是人家蝎王的主意!” “爹……” ……骞绯月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窘迫,还是被发现了。 “丫头,我不问你们的来历,但老夫几十年走遍各地,观世间百态,你和千默那小子绝不简单。尤其能帮着晴儿和花灼走出九幽,更说明你们的实力。 所以,你们要做的事,我也不会阻止。今天喊住你,是把你们当做晴儿的姐妹、恩人!” “牧伯伯?”骞绯月感觉到了牧霖话里的深意,他这是在说情,却也是在施威! “你们都是聪明人,晴儿也没什么朋友,尤其嫁在燕西这么远的地方。我也希望,你们能成为永远的朋友、姐妹,互相照应!” “爹?”牧芷晴想要打断,被牧霖拦住,“千月丫头,要打蝎王的注意,你记住我给你的忠告!” 第370章 向蝎族去 骞绯月听完忠告,带着冷清莲离开了。 牧芷晴看着两人走出汀芷楼后,颇为埋怨地看着牧霖:“爹,你刚怎么这么和月儿说话?” “爹是为你好!” 牧霖看着那远去的女孩的背影,沉下了神色。他确实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是两人身上的气势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还有小小年纪的两个人,眼神深处却一直存着的防备还有隐约的仇恨,以及他们展现出来的实力,都让他觉得心惊。 “月儿不会伤害我们!”牧芷晴何其聪明,她自然知道他爹的担忧,但是她也坚信自己的眼光和直觉。 “晴儿,爹不是怕他们伤害你,而是怕有一天,你们会因为燕西而对上啊……” 牧霖的话沉沉地击在牧芷晴的心头,她和花灼的事,已经让爹和娘几乎是背井离乡了。难道以后,还会有别的会困扰他们的事吗? 而此时已经走出了汀芷楼的骞绯月,也已经猜到了牧霖说那些话的真正担忧之处。不过就算有那一天又怎样? 她的嘴角牵起一丝笑容,似讥似嘲,似狰似狞:她认定的人和事,任谁都别想掺和扭转! 这时,明秋走了过来:“姑娘,乔西回来了。” “嗯,正好,我们一起过去。”从牧霖那里知道了不少东西,再找到乔西合计了准备了一番,夜色就已经差不多降临了。 晚上的时候,花灼和牧芷晴又来了一趟。因为马上要成亲了,还要册封,花灼有不少事要忙。牧芷晴有孕在身就更不方便。所以两人只能是尽可能地帮忙做了些其他的准备,交代他们要千万小心。 “姑娘,要不我还是跟你去吧?”冷清莲一边帮着骞绯月收拾些简单的衣物,一边再次恳求。因为这次去蝎族,很有可能最后会变成“速战速决”,所以骞绯月只带明秋和乔西去,还有会在暗中跟着的血影和风影。 而牧芷晴又有了身孕,虽然王庭不缺女婢,但是到底不是大燕人,风俗习惯都会不同。有她帮牧夫人一起照顾牧芷晴,也更合适。 “莲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安全回来。而且还有东州的童家主和童心,不会有问题的。” “哎……”清莲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姑娘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骞绯月也不再多劝,所有的担忧只有在真正见到他们平安回来的时候才会放下。她也知道,路朝天走后,不止是明秋变了,其实冷清莲也变了。 短短一年内,经历了两个亲近的人的离去,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沉痛和悲哀,怕是再经不起这样的事了。所以把她留下帮着牧芷晴一起筹办婚事,也是希望能让她多接触一些开心快乐平和的事情。 骞绯月看着冷清莲忙碌的身影,靠在窗边摩挲着袖中的人偶。四天了,不知道现在千默跟着红面到了哪里。 她并不知道红面在第一天就已经丢下千默了,更不知道心心念念的人儿,正在水深火热中。 身受重伤的千默此刻正隐藏在丛林里的一片低洼处休息,说是休息,不如说是在和死神做抗争。虽然血止住了,但是伤实在太重,他发起了高热。身上的药在两天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能是硬抗了。 “嘶——”高热的他一阵寒一阵热地打着哆嗦,毫无血色的唇已经干裂起皮。靠在山壁上的头上还在不停冒着冷汗。 “唔——”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模糊,他努力想要让自己睁着眼睛,却怎么都没法抵挡越来越沉的眼皮。 “不能睡……我不能睡……”千默的口中呢喃着,他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不能睡……月儿……” 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一双温暖的手抱起了他,带着淡淡的幽香,让他有一种安心的味道。 “默儿……”好像有人在喊他,默儿?是在叫他吗? “默儿,别怪娘!” 娘? 千默的眉头紧皱,突然他被一双有力却粗糙的手接了过去。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他的心里突然害怕起来:“不要……不要……” “别碰他!他生带不祥……” “默儿……” “他不是你的儿子,是大燕的罪人!” 罪人! 罪人…… “不要!”千默浑身一颤,惊醒过来。他大口喘着粗气,脑海中还在回想着梦里出现的话。他想看清楚说话的人,却始终没有结果。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靠回了山壁上。 缓了好一会后,他才低声开口:“醒了?” 地上被五花大绑着的柯宇皱了皱眉,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他自认自己的闭气功夫还是不错的。 “我惊醒的时候,你的气息乱了一下。”千默依旧闭着眼睛,但是脸色已经比刚才好了不少,只是依旧还是惨白。 “你……简直不是人!”柯宇气急败坏说道,“做噩梦的时候你还管着我的气息?” 千默没有回答,他只是让自己的神智始终绷紧着保持着一丝清明。毕竟他的身边还放着一个不确定的危险。 柯宇看着千默沉默的表情很久,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千默的神色不变,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柯宇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人:“你知道我想杀你?” “你想过!”想过,却没有动手。 “……”确实,当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的时候,他立刻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气息极弱。所以那一瞬,他心里闪过的念头就是:找机会杀了他! 他甚至已经开始暗中运功在蓄力了,只要内劲恢复,震断绳子,他就可以杀了他。 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边恢复着一边却也在心里挣扎着,对方到底为什么不杀了他?他可是一点都没有留手啊。甚至到现在,他还想着要杀他。 “告诉我原因!”柯宇坐了起来,丹田一聚气,就要挣脱绳索。 “劝你别动!”千默冷冷说道。 “什么意思?” 千默却不再回答,他感觉自己的体温已经降下去了不少,但是身上却还是一点力都没有。 “你下毒?”这时柯宇尖叫起来,唯一的可能就是绳子上下了毒粉,他若是敢轻举妄动,就会被毒死。 “桀桀桀桀……真是天助我也!”这时一个猥琐的声音响起,两个瘦黄的男子同时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第371章 你得负责 靠在山壁上的千默睁开了眼睛,柯宇此时也没再动作,而是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来趁火打劫的两个人。 虽然千默已经把地图销毁了,但是寻踪香还是在身上残留了一些。他看着两只在他们头顶绕着的追影蝶,泛起苦笑。若不是实在没有力气了,他也不会只是找了这样一个低洼处就停下了。 “横行夏桀?”柯宇嗤笑一声,显然是知道这两人。 “吓吓吓吓……算你有点见识,我可以给你一个说出自己名字的机会。” “呵……”柯宇冷笑一声,转头看着千默,“这两人是双胞胎兄弟,名夏恒,夏星。两人同进同出、同吃同睡,打家劫舍也是一起上,江湖人称‘横行夏桀’。” 千默想起刚才两人的笑声,暗暗抽了抽眉角。 “桀桀桀桀……大哥,这人好像看不起我们啊!” “吓吓吓吓……弟弟,让他们见识下!” 柯宇看着两人提刀冲了过来,看着千默说了一句:“你有解药的吧!” 说完他用力一挣,“啪啪啪”绳子被挣断的同时直接飞向了夏家两兄弟。 “啊——” 柯宇的内劲非常深厚,哪怕一只手断着,光是内劲外放就已经伤了两人。 “吓……你不要命了……绳子上不是有毒?” “桀……大哥,硬茬!” “吓……撤!” 两兄弟发现敌不过柯宇,抬手就要撤。 “想走?”柯宇捏起黏在身上的一根杂草,一甩手就是冲着夏星的手腕扎去。 “啊!”夏星一声惊呼,手腕被扎穿,手心的黄色粉末也撒在了地上。 “吓!” “鼠尾草?”千默凝眉,是迷幻药。 “呵呵,真以为自己叫横行,仗着一点迷药就能横行江湖了?鼠辈!”柯宇冷哼一声,双拳一振而出。 “砰砰”两声,夏家兄弟的胸口一下就凹陷了下去,连到嘴边的“吓”都被憋进了胸口。 柯宇连多看两人一眼都没有,而是转向了千默:“我的药你都用完了?”他发现自己随身的药瓶都不见了,只可能是千默用了。 千默也不否认,他带着的伤药确实不多,这次和柯宇的交手重伤,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算了!”柯宇摆摆手,“就当是换解药了。拿来吧!”说着他伸出手,让千默给他解药。 千默定定地看着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柯宇等了很久没等到千默有任何动静,嘴角抽搐得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没有解药吧?”他下意识地去感知身体,看看哪里有什么不适。可是体内气血运转一圈后,除了之前的那点内伤还没有恢复,好像没什么大碍。 “你没下毒?”他一下跳了起来,“你怎么能不下毒呢?你就不怕我醒了杀了你?懂不懂行走江湖啊?你这样什么时候被人杀了都不知道!你你你……” 千默看着跳着脚的柯宇,又靠回山壁上合上了眼。药效已经开始起来了,他得抓紧时间恢复。 “哎,我说你……”柯宇恨铁不成钢地转过头,却发现靠着山壁的少年已经传出了均匀的呼吸。 “啊——真是!”柯宇看着千默没心没肺的样子,差点一拳就轰过去了。不过在最后一刻还是收回了拳头,该死! 他暗骂一句,坐下来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也不知道是骂千默还是骂他的伤。 当千默再次醒来的时候,柯宇已经弄了些野果来,正“嘎嘣”咬得脆。 千默直起身走过去,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 “你还真不客气啊!” 千默吃完抓过柯宇的手。 “哎,你干什么……我有喜欢的人了!啊!” “别动!” 千默皱眉,看着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柯宇的手,撇了撇嘴:“丑!” “你……”柯宇差点跳起来的身体在看到千默拿出的银针时,乖乖闭上了嘴,“你会医?” 千默没有回答,一只手解开了他的绷带,帮他正了下骨又扎针止了血:“用内力把药力划开!” “嗯?”柯宇这才感觉到伤处似有些热痒的感觉传来。 “哦!”他听话地将内力往伤处运行,热热麻麻的感觉让他不由轻呼出声,“嘶——神奇啊!这么灵光……” 千默帮他扎好针后把绷带丢给他:“自己绑!” “你不是嫌丑吗?”柯宇微微转动着手腕歪过头。 “我又不喜欢你。” “咯……”柯宇一口口水卡在了喉咙口,“咳咳咳”咳嗽起来。 千默则走到夏家两兄弟身前,摸出了他们身上的东西。两份地图,一些伤药和银票杂物,还有一瓶……迷幻药。 “这两兄弟猥琐的很,仗着两个人心意相通,在江湖上专挑落单的人打劫。要是遇到硬茬就撒迷幻粉逃跑。” “也不知道冥殿是怎么搞的,竟然让这样的人进选拔。”柯宇包扎好站起来,看着千默手里的地图,“其他地图呢?” “烧了!” “我的呢?” “烧了!” “……干得好!”柯宇扯扯嘴角,“应该差不多能找到集合点了吧?” 千默看着手上的两张地图,然后在脑海中把它们和记忆中的地图碎片拼接在了一起:肃州,通州……后面的两张真的是济州,然后是燕京! 但是燕京的地图只出现了一个角,具体的集合点却没有。 千默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地图。 “哎……我还没看呢!”柯宇伸手去抢,千默一把往他身上丢来。柯宇赶紧一闪,地图落到地上,很快就烧成了飞灰。 “你!”他深吸一口气,“算了算了,反正看了也没用。”千默那里的几张地图他就没见过。 这时千默才想到一个问题:“你的起点在哪里?” “这里啊!”柯宇不明所以,“难道你不是?” 千默沉默下来,每个人的出发点似乎还不一样,却都在地图的路线上。所以,就算他们拿到了大部分地图,但是沿着路线走的话,肯定还会遇到其他的人。 他看着自己半边几乎不能动的身体皱起了眉。赶路不能耽误,但若是遇上强敌,他未必有抗衡之力。虽然他的身上还有一小盒存着的黑火药,但那已经是最后的底牌,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一定不能拿出来的。 “我不管啊,你烧了我的地图,你得负责!你得带着我一起走!” 千默斜眼看着一脸“你不带着我我就自杀”的表情的柯宇,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不会丢下你的!” 第372章 荒 于是接下去的路似乎就变得简单起来。千默一边赶路一边研究着将修炼出来的内力锁进肌肉的事,而柯宇就负责警戒、打猎和扫除障碍。 “噗!”再解决了两个上来抢地图的人之后,柯宇终于明白了千默那句“不会丢下”他的话的意思。 “小子你太奸诈了!”柯宇走上前拎起了千默的衣服,“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就算没有地图,我也有办法找到集合点,你信不信?” 千默也不还手,只是用真诚的眼神望着他:“信!” “你……我!”柯宇的伸在千默耳边的拳头紧了又紧,最后恨恨地甩开他的衣领,“我去找吃的!” 千默看着柯宇离去的身影,低头微微一笑。他伸出自己没有受伤的左手,摊开掌心。然后运转内劲,当他按着功法运转了一个周天后,一丝微薄的内力出现,然后在他的血脉中开始游走,似乎在找地方安身。 这时,他按着这两天来琢磨出来的办法,在血脉中一点点牵引着这丝内力到了掌心。然后再运转了一个周天,用新修炼出来的那丝内力向掌心血脉中的内力冲去。 “锁!” 借着两丝内力对冲的力量,第一丝内力被挤压进了他掌心的肌肉里。而后一丝则融进了他的筋脉中。 终于找到了办法锁住内力,千默又回想着当时和柯宇对战时释放内力的方式,把他锁着那丝内力的那一片肌肉当做丹田一般,一用劲,那丝内力就“噗”从掌心窜出。 千默低着头的脸微微一闪,一道极小的气劲贴着脸飞过。 成了! 就在这时,异状突发。他的脑海突然升起了一道深黄色的光芒,就像当初在青石大殿得到这种修炼之法的时候一样的光芒。 “唔……”他突然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一样,除了那黄色的光芒,他竟是什么都动不了,甚至连意识想要转开都不行。 身体和意识都被那黄色的光芒吸引过去,然后就如自己就站在一片深黄色的世界里,不论是头顶还是脚下,都是荒渺的一片深黄。暗沉的天空,广袤的大地,犹如一片混沌的泥土世界,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条红色的光芒闪现,似是从虚空中来,割裂了整个世界。将这一片深黄分成了上下两层。而他就似站在这两层的中间,头顶的是暗沉的天空,脚下的是昏黄的大地。 这道红色光芒在劈开了天地后便消失不见,然而下一幕却让站在地上的千默目瞪口呆。 突然从天和地接连的尽头,伸进了两只红色的巨手。那巨手竟是没有任何皮肤,只有筋脉和赤红的血肉,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在血肉上布满的筋脉里血液的流动。 他似是望了呼吸,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两只堪比天地的巨手。 只见巨手的四根手指猛地绷紧,然后就像是抓着两片木板一般,把上面的天和下面的地一点一点撕了开来。 千默在的世界,就像是被一个巨人从外面掰成了两片一般,把中间空了出来。 那巨手掰开后还没有停止,之间它一只手在开始往上撑,一只手在往下按。 它……它要挤进来?千默的脑海里蹦出一个疯狂的念头,那个巨人是要进来。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只巨手把天和地撑开,然后同样是只有筋脉和血肉布成的庞大的脑袋钻了进来。 他被那硕大无比的头颅和身躯震惊地连呼吸都停滞了。这时的天空和大地,就像是一个狭小的箱子,而那个巨人就像是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想要挤进来看一看。 头颅,身躯,然后四肢……他钻了进来,却是半曲着身体。 千默看着他甩动了下身体,似乎是被“小箱子”挤得有些难受,他伸出了双手,撑住了天空。 “他不是要……” 千默惊恐地看着那巨人一点一点撑起了天空,看着头顶的空间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直到成了他现实中见到的模样。 他看着那巨人抬起了头,看着离自己的头有了一段距离的天空,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那巨人开始旋转头颅,看着周围的模样。 深黄色的世界,什么都没有,除了荒芜。那巨人虽然没有皮肤,但是五官清晰可见,千默甚至看到了他在皱眉。 “呼……”一阵狂风一般的轻呼,千默听到了他发出了声音。他在说什么? 他下意识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让他不禁惊呼出声的,竟然是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荒……” 这……这是……他抬头看向那个巨人,他看着他时,就像是望着一座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山峰一样。可是,他却真切地看到了那巨人的眼睛正朝着自己的方向。 他难道是在跟我说话? 千默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他……他看得到我?他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眼前的一幕和脑海中的声音太过难以置信,让他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只能在意识里懵懵地问了一句:“是在跟我说?” “荒……”还是这个字响起,他确定是在他的脑海,带着遥远的空洞的声音,就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但是却是那样清晰,也没有想刚才那狂风一般的巨响。而是响在了他的脑海,意识里。 “……荒?” 然而那巨人没有再回答他,而是抬起了手。 “啊——”在千默的惊呼声中,巨人把自己的头颅拧了下来,然后双手一拍,所有的血肉飞到了空中,融进了昏黄。 千默震惊地开始颤抖,他要做什么……他竟然…… 头颅没有了,那巨人却还站着。 他仿佛看到了巨人正仰着头看着头顶的天空,等待着它的变化。 千默的心里被深深冲击到了,他呆愣地看着他,看着他望着的天空,有一种极度的震撼在他的意识中回荡。震撼之下,他好像感觉到了无尽的悲伤。 他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已经流下了泪水,那种悲伤已经笼罩了他的人和心。我在悲伤什么?为什么会流泪? 茫然的千默在下一刻,看到那天空的变化时,找到了答案。 第373章 荒古不灭 混沌天空,那些血肉化作了如沙子一般的细小颗粒,和天空中昏黄的污浊混合溶解。那些暗沉开始一点点消散,昏暗的天空就像被一遍又一遍地筛过一般变得干净、清晰。 当血肉散去,天空中剩下的混沌开始下沉,缓缓飘落到地上化作了泥土。 “他是在用他的血肉在净化这个世界……” 巨人又转动了下身躯,没有了头颅的他却好像并不妨碍他“看”这个世界。 “荒……”又是这个声音响起,千默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想喊,喊他不要再继续了。够了!可是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在他震惊无比的目光中,那个巨人撕掉了自己的双腿,绷断了他的双臂,化作了山林、草木…… 够了……别再继续了!够了! 千默的眼泪汹涌而下,他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要用自己的筋脉血肉在重新造化这个世界。 “够了!”意识里,自己的声音突然响起,千默疯一般地朝着只剩下一具躯干立在地上的巨人大喊,“够了!停下!” “够了——啊——” 千默大喊着想要跑到巨人的身边,却挪不动一下。 “荒……” “不荒了,有山有书,有草,有花……够了别再继续了……” “死……生……” 他的脑海响起了两个字,“死?”“生?” 他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大地山川,还有花草、树木……是……黄色的,和大地一样的深黄,没有任何颜色。 干枯的树木、沙丘、山峰,甚至连花草,都是黄色的……是……死的。 “死……生……” 声音又一次响起,千默的心头升起了一股极强的不安,他还要…… “不要!” “嘭!”身躯炸裂,化作无数血雨,飞到了天空,落到了地上,滴进了他的眼里,烫在了他的心头。 “不……” 千默张着口,看着血雨飞向天空,化作云雾风雨;落到地上,化作江海河流;撒在花草上,染上了鲜艳的颜色…… 这个世界开始出现了色彩、活力,焕发了生机,有了生命…… 可是,千默的眼中看着这五彩缤纷、生机勃勃的世界,心里却是黑沉一片。 他人呢…… 天地间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然而,却又遍布着他的血肉。 “生命不息,荒古不灭” 天地间,一句长叹回响,似是他在劝慰千默这个见证者,又似在慨叹自己的选择。 “荒古……是你的名字吗?”千默喃喃出声。 “生命不息,荒古不灭……”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那里一棵嫩芽正在破土而出,带着冲破泥土的顽强,展现着它的生机和活力。 “血肉化作生命,所有的生命都是你的血肉” “所有的血脉筋骨,都可以孕育生命……” “血脉筋骨……” 血脉筋骨,无尽丹田…… 柯宇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千默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感觉不到。 “该死!” 他猛地运劲飞身到了千默身边,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呼……”在摸到了一丝极弱的气息时,柯宇先是舒了口气,又伸手去探他的脉,“不会是伤重不治了吧……” 只是当他的手快要摸到他的手腕时,千默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后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你!”柯宇刚要开口,却在看到千默的眼睛时陡然顿住了。 他的眼神,带着无尽的深邃,仿佛两个巨大的黑洞,要把他的魂魄吸进去一般。那黑洞的深处,他似乎看到了一片混沌的空间,那是怎样一片荒芜的世界。 “啊——”然而就在他要看清楚那世界的模样时,一道强烈的红色血光从他的眼中穿刺而出,直射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转过头,那血光擦着他的耳朵而过,竟是穿了一个血洞。 “啊——”柯宇痛呼一声,捂着耳朵就要伸出拳头。 但是他的手腕却在这一刻被千默抓得死死的,竟是一动都动不了的。 “放手啊!”柯宇大喊着,却不敢再转头去看他的眼睛,“死小子放手啊——要死啊——我是柯宇!” 仿佛是在听到他喊出“柯宇”两个字时,抓着他的手微微一顿。 “快放手!我是柯宇,放手!呼……” 手被送开,柯宇忍不住转动起手腕来,这小子哪来这么大力气!他暗骂一声,他很清楚千默现在的身体状况。自己刚才挣脱不掉的时候都已经带上了内力,却依然挣不掉半分。 还有他那眼睛,那混沌的世界是什么?还有那血光……怎么会从眼睛里迸出这么强烈的攻击。真是邪门! 他咧嘴颤抖了一下,撇开头问道:“你……是怎么了?” “喂?问你话呢?不会还中邪着吧……” “喂……你没事吧?” 柯宇连问了几句,千默都没有回应。 他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样?我回头了啊……你别看我啊!我真回头了啊!” “啊——”柯宇咬牙一回头,眼睛却还是闭着的。 过了一会,他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才微微眯着睁开了一条缝。在看清楚眼前的情况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冲了过去。 “喂!喂!你怎么了?” 柯宇看着地上的人双眼紧闭地昏倒在地上,眼角的血泪慢慢流下,心里一阵毛毛的感觉泛起。但是他还是咬了咬牙,把刚打的猎物挂在肩头,然后一手拖着千默找了山洞安顿下来。 看着千默呼吸平稳,似乎没有什么别的大碍,柯宇便到用着一只手笨拙地处理猎物。 背着千默的他不知道,此刻在地上躺着的人体内,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昏迷中的千默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世界,那里仍旧是一片混沌,就像他之前到过的时候一样。 但是他知道,那已经不是之前真正他“见过”的世界,而是他的意识里在回想。回想荒古出现的那一幕。 “血肉筋骨,尽散天地。生命不息,荒古不灭……” 他开始把自己想象成荒古,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他全身的筋脉、血肉,还有血肉覆盖下的筋骨。他看到所有他的身体的每一部分、每一滴血、一丝肉、一段筋、一截脉,都化作了生命之源,开始孕育无限生机。 第374章 心自由,才能随心所欲 如春雨般细密,润物无声,却唤起了天地的生机。哪怕是寒冷的燕西,也已经消融了冰雪,枯木逢春。 “姑娘,是个好天气。”冷清莲一早就进了屋,给骞绯月送来了早饭。 “嗯!是个好兆头!”骞绯月微笑看着她,让她脸上的神色稍稍轻松了一些。 吃过早饭,几人也没有耽搁,带上行装骑着马踏着夹杂着嫩绿的草原,向王庭客栈行去。 骞绯月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摩挲着掌心的玉佩。这个她已经带在身边八年的东西,几乎是见证了所有从“骞绯月”死去后的所有事情。 “有些事,是时候开始清算了……”骞绯月牵起嘴角,手心用力,玉佩飞进衣袖深处,猛地一拉缰绳,“驾!” “驾!驾!”后面乔西和明秋也快速跟上。 在他们离开了十几息后,两阵微风轻轻吹过,然后又转瞬消散。 “吁——”一炷香后,他们到达了王庭边缘的燕西城。正月还没过,城中的年味还是非常浓厚。只是他们也无暇多逛,径直到了王庭客栈的门口。 三人刚一下马,客栈里掌柜就迎了上来:“几位留步!” “有事?”乔西上前一步,这人明显是在等他们。 “乔统领!”王庭客栈是花家的产业,自然认识花怜身边的人。当然就算不是,王庭副统领还是不少人见过,“东州的童老爷有请这位千月姑娘!” 骞绯月露出一丝轻笑:“她在哪里?” “姑娘请随我来!”掌柜微微侧身,挡住了要跟上来的乔西和明秋,“抱歉,客人指明要单独会见千姑娘。” 还不待乔西和明秋发火,他连忙又补了一句:“二位放心,花家客栈自然会保护主子的妹妹!” 这话一出,乔西和明秋看着骞绯月,虽然是花家的客栈,但这里是王庭! “你们等我一下。”骞绯月说完抬脚跨进了客栈,然后跟着掌柜上了二楼的雅间。 打开门,童祤沧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坐在那里。 骞绯月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下,然后自己倒了杯茶。虽然已经初春,但是骑马时冷风灌进来还是很冷的。 她连着喝了两杯热茶,才感觉脸上的僵硬恢复了一些。 “千姑娘,这茶可是极品毛尖,是要慢慢品的。你这,可算是牛饮!”童祤沧不冷不热的一句话,似乎是在说她举止有失。 骞绯月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又倒了一杯。不过这次,她没有一口喝下,而是微微晃动着手腕,却不让茶水滴下来一滴。 “童家主有话就直说吧!” 从她进来开始,童祤沧一直在观察着她的举动。大胆,甚至有些嚣张:“如果你认为有极西王庭给你做依仗,就能随心所欲的话,我想花灼都没这个胆量!” “童家主,心自由,才能随心所欲!” 童祤沧一听,皱起了眉:“你什么意思?” 骞绯月冷笑一声:“童家主,你的心可自由?” “大胆!”童祤沧一声厉喝,他本是想好好和这丫头聊聊,看能不能有机会让她和童心走在一起。却没想到,从她进来开始,就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更是出言不逊。仗着一点小背景就不知天高地厚,简直没有教养! “开个价吧!我童家不忘恩负义之人,救童心一命的恩情,你开口!但是!”他眉眼横起,“从此之后,你不准再靠近童心一步!” 骞绯月看着童祤沧的表情,突然冷笑出声:“呵呵呵呵……童家主,童心不知道我来了吧。” “你想干什么?”童祤沧此时已经对她极其不满,若不是还欠着一个人情,他早就挥袖离开了。 “童家主!”骞绯月冷声打断他,带着一股让童祤沧都心惊的凌厉的气势,“救童心是随心之举,别拿你的那些个东西侮辱你自己的儿子!” “你!” “但是!”骞绯月看着他伸出她握着拳头的左手,牵起了嘴角,“你还真是欠着我一个大人情呢!” 嘲讽的表情让童祤沧沉下了脸色。但是当他看着那握着的拳头,却突然慌了神。 “那……是什么?”没由来的心慌,让他不由握紧了手上的杯子,眼神却一直盯着那拳头里的东西。 骞绯月也不着急,而是轻声问道:“童家主,童心的姐姐死后,你的心是不是就没自由过?” “你……说什么!”童祤沧的身子猛地一摇晃,手中的杯子里的茶水都晃了出来,溅到了他的手上。 但是他却完全没有理会,而是死死地盯着骞绯月的手,捏着杯子的手指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瑶儿……你……你知道些什么?”他心里震撼不代表他就糊涂,他有了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她手中的东西,就是和瑶儿有关。瑶儿……他的女儿,他永远的痛…… 骞绯月看着他一下落寞的面孔,某一瞬,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那是……那个谪仙一般的男子身上带着的气息。 “听说他是被遗弃的……”花开的话在脑海浮现,让她刚刚升起的一丝不忍又消失不见。 “杀害她的凶手,你们找到没有?”骞绯月直白的话一下撕开了童祤沧心底最深的痛。 “我……”他没有找到。找了八年多了,都没有找到。她说的对,他的心里一直存着对童瑶的歉疚,负罪,他的心,从没有自由过。 “聂洪,是吧!” “你!”童祤沧猛地抬起头,“你真的知道?”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才十多岁的女孩,瑶儿出事的时候,她应该才两三岁吧。 “不可能,不可能……”他摇着头,这些年,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也正是因为这个打击和后面的心力都花在了替童瑶找凶手上,他才会忽视了童心,才会让童家在东州的地位摇摇欲坠。 多少年多少心力都没有找到的人,一个十多岁的丫头又怎么会知道。 说起了童瑶,童祤沧也没了和骞绯月再谈下去的心思:“你想好要什么了,给童家去个信,自然不会赖你。”说着他站起身,有些摇摇欲坠地往外走。 “童家主!”骞绯月张开手掌,“这个玉佩,你认识吧!” 第375章 他怎么能死 童祤沧半转回了身子,眼睛在看着她掌心的东西时,身子猛地一震,然后冲上前抓住了她手里的玉佩。 “是……瑶儿的玉佩……瑶儿!” 童祤沧捧着玉佩颤抖出声:“是瑶儿的,是瑶儿的,瑶儿……”他眼角的泪花闪动着,身子都有些站不稳。 “瑶儿……” 骞绯月看着他痛彻心扉的模样,突然低低惨笑起来。 那怆然的表情让童祤沧不由心惊,“你……怎么了?” 骞绯月侧脸看着他,他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那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家长的模样。不论是前世的妈,还是今生的爹娘…… “爸……”她的脑海浮现出那张慈祥和善的面孔,印象中的他一直都是笑着。爸……你走的时候,流泪了吗? 历经两世,也只有他一个人给过他父母的温暖,可是她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杀死你女儿的人已经死了!” “什么?”童祤沧先是一愣,旋即一步跨到了骞绯月的面前,“你再说一遍!” 骞绯月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聂洪已经死了!你女儿的仇已经报了。” “他……聂洪死了?他死了?”他的脸上从震惊转到愤怒,“他怎么死的?谁杀了他?他不能死,我要给瑶儿报仇!他不能死——” 童祤沧双眼通红,面露狰狞。他一把抓住了骞绯月的肩头,无意识地捏紧了她的肩膀:“他怎么能死?啊?他不能死……不能死!” 肩头传来钝痛,骞绯月紧紧地皱起了眉:“留着他,是要多几个童瑶一样惨死的人?” “咯……”童祤沧的手停住了,他的眼珠还瞪着,但是眼睛里的愤怒却突然消了下去。换上的,是深深的黯淡和绝望。 “瑶儿……”童祤沧颤抖着松开了手,失魂落魄地看着掌心的玉佩。许久许久之后,才发出了嘶哑低沉的声音,“谢谢你把这个消息告诉我,还有……谢谢你把瑶儿的玉佩带回来。” 骞绯月没有说话,他的感谢,她不需要。 “不需要谢谢,拿东西来换就好了!” 毫不留情的冰冷的话语,让童祤沧终于开始抬头正视这个女孩。他的心里还充斥着童瑶的悲痛,但是略微恢复的一丝理智让他意识到,眼前的女孩似乎远远不似他打听到的和之前想的那样。 他也在这时才真的相信,她并不是为了靠近童家才接近童心。 “你……想要什么?” “五毒的位置!” “什么?”童祤沧没有听明白,他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小心翼翼地将玉佩贴身收好,才又坐回了椅子上。只是这次,他却没有了心思喝茶。 “你说的五毒是什么意思?”童祤沧一直看着骞绯月,想从这个女孩子的身上看出点什么。可是她纹丝不动的表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世间五毒本源!” 童祤沧的神色严肃起来,他甚至直起了身子:“你,从哪里听来的五毒本源?” 骞绯月对上一双探究甚至带着危险的眸子,冷笑道:“怎么?童家主是想赖账?” 童祤沧这次没有生气,而是低眉沉思起来。 五毒本源……他已经有快二十年没有听到这几个字了。 童祤沧突然沉默下来。 骞绯月看着他脸上变幻着的似感慨,似遗憾,最后又带着浓浓的悲伤的神情,心中升起疑惑。他想到了什么……五毒之源,难道真的和师父有关? 五毒之源,他们也是通过《五毒圣经》才了解到,那本记录着寒冻九幽的毒经,从冷祤寒手里交换来的毒经。难道,真的和童家有关。 她心底最不想承认和面对的,便是千默身上的毒与冷祤寒之间的关系。 她此时等着童祤沧的心情,紧张却又隐隐担忧。万一……从他口中证实了……那她和千默……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看到的五毒之源,”沉默了许久后的童祤沧终于缓缓开口,他抬起头看着骞绯月,眼神里毫不掩饰他的疑惑和探寻,“不过,我确实知道它们的位置。” “在哪里?” 童祤沧又是沉默了下,终于还是缓缓开口:“金蟾蜍,在童心这,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所以这才是你接近童心的真正目的是吗?” “这与我们的交换无关!”骞绯月冷声,他们和童心相交确实是这个出发点。但后面的事,是他们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 “好!”童祤沧也算是摸到了一点这个女娃子的脾气,她不想说的,他多问反倒是自讨没趣。而且他在看到玉佩的时候也想通了,有些事,可能真的是冥冥中有注定。他不如不要强求,顺其自然就好。 “眼镜王蛇,在东州琉都的海神岛。” “金蝎,在蝎族神庙!” 骞绯月听了三个后神情没什么变化,这三个,他们也早已知晓。 “第四种,血背毒蛛,在南海道南海洲。” 说到这里,童祤沧停顿了下,似是在犹豫。 “还有一种!” 童祤沧的手覆上了茶杯,手指在杯缘摩挲着:“第五种,哈氏蜈蚣……已经没有了!” “什么?”骞绯月闪身到桌子前,凝眉望着他,“什么意思?” “你得先告诉我,你要五毒做什么用?” 骞绯月的气息沉重起来,再停顿了好久后终于开口:“制药!” 童祤沧点点头:“我猜也是。如果只是制药,是不是活体,想必影响并不会太大。” “你是说?” “活着的哈氏蜈蚣已经没了,不过我知道最后一只哈氏蜈蚣王,被南云州的道台用秘法炮制后上贡给了当今燕皇!” “宫里?” “不错!”童祤沧看着骞绯月,此时的眼神沉寂深邃,“你可知,五毒之源知道的人并不多!” 骞绯月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后倾,手指在腰间轻摆着:“童家主以为,我是从哪儿知道的?” 童祤沧听着她的话,眼睛眯了起来。这个女娃看着十多岁,心思却沉得可怕。他的念头在脑海里打了好几个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千月姑娘,不管你们和童心到底是什么关系,童……瑶的事,我铭感五内。这次蝎族之行,你若有需要,童家自当竭尽全力!” 第376章 番外:聂洪(一) “聂洪!” “是大少爷!”一个十来岁的清瘦少年快步小跑着到了童祤沧面前,彼时的他,也才刚刚二十而已。 “大少爷!夫人!”清瘦少年便是童家的小厮聂洪,忠心、机灵,对童祤清更是死心塌地。所以他们才会把他安排到新来的“三少爷”身边。 “嗯!三少爷最近怎么样?在府里可还习惯?” “回大少爷、夫人,三少爷他……基本没出过房门,一直在屋里看书。小的也只有在送饭和打扫的时候才会进去下。” “嗯,好生伺候着。不管怎么样,也是姓童的。” “是,小的明白!”聂洪禀告完就退了下去。 但是一边童祤沧的娘也就是童夫人却是一脸鄙夷:“哼,不过是个野种!” “娘!”童祤沧皱眉,“再怎么样,他身上也有童家一半的血脉。” “你爹已经死了,那一半血脉也入土了!” “娘!” “娘!”这时一个声音传来,然后一个面容清冷、亭亭玉立的少女出现在了后方,“大哥……” 童祤沧点点头:“嗯,清儿你闭关结束了?” “是。大哥,我有事要和娘说。” 童祤沧看着童祤清眼里的深意,点点头:“那好,娘,我先去忙了。” “嗯!”童夫人哼了一声,先一步转过身离开了。 童祤清给了童祤沧一个眼神,赶紧跟了上去。 “哎——”童祤沧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爹去世后,他娘对老三的不满已经毫不掩饰,每天都挂在脸上的怨气,让他也很为难。 子不言父之过,娘的心情他能理解。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而且老三是个懂事的,自从来了这个家后,几乎的足不出户。想必也存着一些要避开家里人的心思。 才八岁,爹娘又都没了,对他来说,住在童家甚至算是寄人篱下。想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童祤沧也是有些唏嘘。两兄弟感情算不上好,但是他对自己倒还存着敬意。 还有清儿,也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原本詹家老二倒是挺好的,清儿似乎对他也颇有好感。奈何神女有梦、襄王无情,詹家老二更是果断地离开了东州,去了战场。 “哎……”想到这里,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詹老大和徐家徐锐的心思,整个东州都知道。詹老二能不知道?恐怕他的离开也是为了成全他大哥。 头疼啊……童祤沧摇了摇头。他是没有想到他爹会这么早逝,童家的胆子一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原本还想醉心研究几年的医药,如今倒是被一堆杂事缠身。 还好瑶儿才三岁,就展露出了惊人的医药天赋。就算不能让童家走到巅峰,但至少是后继有人了。这样想着,他的心里才微微轻松了一些。 二十年前的童祤沧根本不会想到,就是从那一天起,一切都将会不一样了。而他更不会想到的是,他引以为傲并寄以厚望的女儿,会在不久后发生的一场变故里,被注定了悲惨的未来。 那时候的童祤沧,也以为这些都是家族内的小纷争,最多不过是母亲、女人间的嫌隙。其实是他不懂,女人,有时候是这世界最可怕的动物。而女人的嫉妒心,绝对称得上的可以毁天灭地的罪恶之源。 他不懂,所以也不会想到,一个被嫉妒充斥了整个神经的母亲,还有一个被不甘包围了的妹妹,会做出让好几个人为之痛苦一生的事情。 当童祤沧以为自己信赖的妹妹是去帮着自己开解娘亲的时候,童祤清却和童夫人在屋里商量着如何将童祤寒赶出家门。 “清儿,这样做,你大哥会不会生气啊?”童夫人虽然脸上一直摆着不满,但是她心里知道,自己儿子是个重情义的,不可能把那个野种赶出去。 “娘,只要人是自己要走的,大哥又能说什么?” “可是……”童夫人承认,女儿的主意确实不错。可是,老头子生前千叮万嘱地一定要将那个野种留在家里到十八岁。 “娘……”童祤清摩挲着手中的一个荷包,幽幽说道,“医药大比可是不远了,若是让他得了头筹,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儿!到时候,大哥的家主位子还稳不稳可难说了。” “他凭什么?你大哥可是……” “凭他那个娘!”童祤清冷笑一声,“至少人家有一个让爹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娘!” “清儿你……”童夫人的脸上露出不满,眼底却掠过一丝尴尬。跟那个贱人比起来,她却是差了一些。虽然也是医药世家出生,但是她资质平平,对医药更是没什么兴趣。所以若说成就,最多也就是江湖郎中一般的水平。 而且因为打小就和沧儿他们爹定了娃娃亲,她就更不知道上进了。以至于,现在连女儿都来嘲讽她。可是她有又反驳不了一句。 “娘,那个女人那么有本事,留给他儿子的又岂会平凡了去。你也听到了,聂洪说他足不出户,想必……也是在为医药大比做准备呢!” “好啊,这个小畜生!”童夫人立刻横眉冷竖,“他以为他是谁!还妄想参加医药大比?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娘!”童祤清的脸上露出不悦,她娘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咳……”童夫人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老头子死后,她总是忘记要保持规矩。童夫人赶紧笑着凑上来,“清儿,娘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定不能让那个野种把童家占了去。” ……这一天后,童祤沧看她娘在说起老三时的脸色确实收敛了很多,虽然还夹杂这怨言,但至少不是时时刻刻把“野种”挂在嘴边了。 就在他以为也许情况会向好的方面发展的时候,一场毫无预兆的风暴突然袭来。 “家主,家主,您快去看看,三少爷要杀人了!”童林惊呼着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绞。 “什么杀人?老三要杀谁?” “聂洪!三少爷要杀了聂洪!” 第377章 番外:聂洪(二) “住手!”童祤沧赶到的时候,老三童祤寒正掐着聂洪的脖子,一脸的冰霜。 童祤寒见到他过来,转过头看着他,掐着聂洪的手却一点都没有松开。 童祤沧从没有见过这样冷冽的他,一脸的青寒,就像下雪天天空的颜色,但是压抑地灰暗,又让人冷得发抖。 更让他心惊不已的是他手上的力道。聂洪是从小当做护卫在培养的,有着这个年纪不算弱的功夫。而老三,不仅年龄小,身体看着也瘦弱。可是却没想到,他刚才竟是能禁锢得聂洪一动不动。 “祤寒,你先放手。有事大哥会为你做主!” 许是一句大哥,又或是那句做主,让童祤寒的手指顿了顿。终于他还是松开了手,让聂洪掉落地上。 “咳咳咳咳……大少爷救命,小的没有,小的真的没有……” 聂洪一边咳嗽着一边爬到童祤寒的脚边,然后朝着童祤寒不停磕头,嘴里一直念着“没有……” “你先住口!”童祤寒厉声说道,“老三,他做了什么让你要动手杀人?” 童祤寒也不去管那个还在磕头的聂洪,直直对着童祤沧的眼睛:“他偷了我的书!” “嗯?” “我没有,大少爷,我真的没有……”聂洪这边一听又磕头喊着。 “住口!”童祤沧皱起了眉,“我自有分晓!” 童祤沧脸上已经冒着冰寒,让聂洪也不敢再开口。 “祤寒,他偷了你什么书?” “《五毒圣经》,我娘的书。” 童祤沧听着已经深深皱起了眉,就冲书的名字是他闻所未闻的这一条,他已经猜到了这本书的重要性。不是他自夸,若说这世间上还有他没有读过或者听过的医药方面的书,那这本书除非是随手瞎编的,否则一定是隐世孤本。 而一个毒药方面超过了他爹的高手留下的,自然不会是一本瞎编的书。 他这个三弟的娘,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听爹是说,她用毒的功夫已经是出神入化了。 “祤寒可有证据?”童祤沧是信任聂洪的,但是他也相信童祤寒。所以只能让事实来说话。 “我的屋里只有他进来过。” “三少爷,小的是能进您的屋里,可是小的一直都是本本分分,什么都没有做过!”聂洪跪着的身子挺直,振振有词地说到。 童祤沧听到这里也皱起了眉,老三的理由实在称不上是铁证。虽说一直以来,都是只有聂洪一人照顾他,他也吩咐了其他下人不得允许不准打扰老三。但是并不代表别的人不会偷偷摸摸进去。 “老三,你还有别的证据吗?”至于是不是他自己放错地方了,他没有想过。他这样一个几乎天天捧着书的人,又怎么会这样糊涂? “没有。”小小年纪的童祤寒一脸严肃,“我知道是他偷的!” “三少爷,您怎么能这样信口雌黄!聂洪在童家呆了六年了,从未出过差池。三少爷许是自己带了出去被别人顺走了吧!” “你出去过?”童祤沧看着他问道,这几天,他忙着筹办医药大比的事,确实没有多关注他。 “嗯!”童祤寒也不否认,他这两天在研究五毒圣经需要试药,所以出去了一趟买药材,花了半天多的时间。就是因为怕人多不方便,他才放在了屋里。不过他也不是随手丢在了桌上,而是藏在了床下的暗格里。 但是当他回来的时候,那本书就不见了。他拿不出更实在的证据,但是他就是知道,是聂洪偷了他的书。 “老三……”童祤沧看着他的脸色沉重,“聂洪你先下去!” “是……” “站住!”童祤寒往前一站,堵住了聂洪的去路,“把书交出来!” “三少爷,我真的没有!”聂洪也被逼急了,最后脖子一梗头一仰,“若是三少爷一定要责罚小的没管好书,那您就杀了我吧!” “老三!”童祤沧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厉色,“我会尽量帮你查清楚事情!”老三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除非他有更明确的证据。他让聂洪下去,也是想单独问下他是不是有特殊的手段可以确认偷书的人。 他知道,医者和毒手都喜欢在自己的东西上做一些特殊的记号。 但是童祤寒显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又或是他真的没有其他的证据。他只是又上前了一步,手臂一横拦住了聂洪的去路:“交出来!否则,死!” “童祤寒!”童祤沧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已经尽可能站在他的角度去想了,奈何他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聂洪,你走吧,这件事我自由分寸。” “是!”聂洪脸上还带着不忿和委屈,但是对着童祤沧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贼子受死!”小小年纪的童祤寒一声冷喝,身子一闪而出,强劲的内力爆发,右掌冲着聂洪左肩下后心击去。 “住手!” “放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童祤沧也已经迎了上去。光是老三出手那一下带着的内劲,他就知道了聂洪根本躲不掉。他只能自己迎击上去。 “嘭!” “唔——”然而童祤沧还是低估了他这个弟弟的内力,双掌接触间,一股强大的冲力袭来,顺着他的手臂一下冲到了内府。 “噗……”童祤沧闷哼下,一口鲜血喷出,内府已然受伤。 “你……”童祤寒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看到他大哥出手的瞬间,内劲已经外放收不回来了。他是要聂洪死,所以根本没有藏力。没想到…… “沧儿!”刚喊放肆的童夫人惊呼一声,在童祤清的搀扶下快步冲过来,“沧儿,你怎么样?” “娘,我……唔……”童祤沧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痛得厉害,连喘一口气都似乎要割裂一般。 “大哥你受了内伤,别说话了。我马上给你去配药!童林,把大少爷扶下去!” “是!” “等……”童祤沧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他捂着胸口看着童祤寒,“我会给你解决,等……” “等什么,快去!”童夫人厉喝一声,童林连忙带人扶着童祤寒下去。而童祤清在隐晦地给了童夫人一个眼神后,自己也跟着下去了。 第378章 蝎族圣女 童祤沧没有想到,等他伤好得差不多时,有些事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童祤寒因为伤了家主,自请离开;聂洪也因为照顾主子不力被逐出了童家。 当他看着家里的剧变,想着他爹的遗言,心里终于是嗅到了一丝不正常的气味。 就在他打算去质问他娘时,他最心疼和信任的妹妹竟是拿着《五毒圣经》到了他的面前。 “清儿,真的是你们搞的鬼?” 童祤清的脸上还是带着一贯的清冷:“不是,是聂洪擅自做主要偷出来给我。” “聂洪他……”童祤沧皱眉气愤地暗骂一声,“他大胆!” “哎……是我误会了老三。”他知道,老三的离开,他娘肯定也出了不少力。但是究其原因,还是他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坚定地相信他。 一个该死的下人……他却想着自己作为家主,要“秉公处理”。谁知,竟是…… “清儿啊,我对不起老三,也有愧父亲啊……” 童祤沧看着掌心静静躺着的玉佩,想着当年自己的一个失误,却没想到最对不起的,会是自己的女儿。 “报应啊……”他把自己关在里屋里,看着玉佩老泪纵横。那本《五毒圣经》被他放回了老三住的屋子的暗格里。派出去找老三的人差不多都快把大燕翻遍了,也没有找到。 枉他还是东州童家家主,高高在上,众人仰慕。实则是一个连弟弟、女儿都保护不了的懦夫。 “嘤嘤嘤……瑶儿……爹对不起你……”童祤沧抱着玉佩低声啜泣起来。 楼下已经等了一会的童心开始不耐烦起来:“阿祥,去看看我爹,怎么还没好!”他早上被他爹支开去准备东西,没想到他都弄好回来了,他爹还没好。 “别去了,不着急。”骞绯月自然猜到了童祤沧在做什么。她拦住了童心,状似不在意地说道,“早上的风太冷,等日头高了再走。” “嗯,那好。”童心不疑有他,又坐了下来。 童祤沧没有让他们等太久,过了半个多时辰后,他便毫无异状地下了楼。只是在眼神扫过骞绯月时,微微眼神示意了下,点了个头。 骞绯月看他主动释放的善意,也客气地福了福身。撇开师父的事情不说,目前看来,他对子女是真的好。哪怕是刚才跟自己单独聊的时候,也是找了借口支开了童心,并没有把他认为的自己“图谋不轨”告诉他,也算是对童心的善良的一种保护了。 “爹,你太慢了!”童心递上两个纸盒,“要买的东西我都买好了。” 童祤沧点点头,抬手覆上了他的发顶,脸上露出了童心似乎从未见过的爱怜和柔和:“你可想好了?毒医这一路,可不好走。” 许是父亲话里的温情让童心有些不适应,他有些不安和奇怪地转了转头,逃开了他爹的手:“爹,你不会是要反悔了吧?” 童祤沧也不恼,依旧耐心地跟他说着:“试毒,可能会让你死,也可能会毒你个半死不活,一生痛苦。或许是皮肤溃烂,又或是浑身发臭……” “啊——爹,你怎么回事啊!我都说了,我不怕!”可是童心皱起的容颜却不像他话里说的那么坚定。 “还有可能被人厌恶唾弃,以后没有朋友……” 听到这里,童心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骞绯月:“应该……不会吧?是吧,千月?” 骞绯月看着他有些担忧的神情,很想给他一个坚定。但是正如童祤沧所说,毒医这条路,似乎太难走:“很有可能!你要慎重!” 童心看着骞绯月认真的神情,也沉默下来。之前他爹劝他,都是用吼的,他也几乎没听进去过。现在看来,似乎,确实不是很好走的路啊…… 过了许久,童心抬起头来看着他爹,带着希冀和崇拜的眼神问道:“爹,你医术这么高,就算我烂了臭了,你也会医好我的吧?” 真诚而期待的眼神让童祤沧的身躯不由一震,旋即他的眼光里露出了无限的慈爱:“会!爹一定会竭尽所能!” “嘿……”童心突然就开心地笑了,然后又转头看向骞绯月,“我相信你和千默不会嫌弃我厌恶我的!” 还不等骞绯月回复,童心就伸出双手拉住了骞绯月和他爹,一手一个往门外拽:“好了好了,快走吧!不然赶到蝎族都要天黑了!” 童祤沧和骞绯月被童心拽着往前,不由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动容。两人微微一笑后快步跟上,一行人策马往西北面奔去。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是进入了蝎族的地界。 “千月姑娘,再往北十里地就是沙漠了,那里就会有蝎族人的出现。”乔西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片黄色说道。从九幽的白色沙漠闯过来后,乔西对那片原先意识里还有些恐惧的黄色沙漠,也显得有些无感了。 “嗯。那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夜再进去!” “好!”童祤沧他们也没什么意见。虽然他和蝎族的人有过交道,但是里面却没进去过。倒是乔西和骞绯月,似乎对里面还颇有了解的样子。 一行人坐下来后,骞绯月把她知道的消息跟童祤沧他们分享了一下,尤其是牧霖最后给她的忠告:“蝎族的蝎王是用蝎族人的血喂养的,蝎族人和蝎王之间有着血脉感应。” “什么?”听完之后,童祤沧马上会意,“也就是说,我们要是打蝎王的主意,蝎族人会立刻知道?” “不错!”骞绯月神色凝重,“童家主可有把握,让蝎族人同意我们取蝎王毒?”如果可以正大光明的来,他们也不想招惹一个以自己的血养蝎子的民族。 童祤沧沉默下来,思虑了一会还是谨慎地摇了摇头:“不确定。当年蝎族的人带着他们族中圣女来找我,是因为他们的圣女生带奇毒。” “生带奇毒?” “不错。”童祤沧神色凝重,“在东州这么多年,不论是东州的医药手札还是真实的病症,我都见过不少。但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孩子。” “她的全身都带着毒素,不论是皮肤、血液,甚至是呼出来的气,都是有毒的……” 第379章 祭坛 “啊?那她怎么没把自己毒死?”明秋咂舌,却被一边激动地跳起来的童心吓了一跳。 “哇……要是我也是这样就好了!” 众人斜着眼睛看着一脸羡慕嫉妒又带着沮丧的童心,齐齐抖了抖。 童祤沧也被自己的儿子弄得有些难为情:“要知道,她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人敢靠近她。不论是触摸她的皮肤,或是凑近了闻到了她呼出来的气,都会中毒。连你爹我,都得带着软玉丝手套才敢给她把脉。” 想起当时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他依旧心有戚戚。 “额……”童心终于有些意识到他爹说的“毒医”会被所有人厌恶排斥的意思了,若是他也是全身带着毒药,别人自然不敢靠近了。 “那后来呢?”骞绯月不去管童心的心思,转而问道。 “后来,我仔细给她把了脉,也给她的血液试了毒。毒性很强,但是对她自己却是无害。”童祤沧摇摇头,“为了这个女孩子,我潜心研究了三个多月,但是毫无所获。唯一的解释,便是我在一本神怪志上看到的那样,天生毒体。” “没有办法解决女孩的问题,我只能给蝎族伺候她的人配了一些防毒的药,并把软玉丝手套送给了他们。”软玉丝手套极其难得又难制,童家也就这一套。 当时,他正为童瑶的死痛心不已,所以当看到这个女娃,看到她的族人连抱都不敢抱她的时候,他就起了怜悯之心。 “爹,那个圣女多大了?” “今年,应该七岁吧!” “这么小啊……”童心感叹了一句后撇了撇嘴。 “你不会是想抽人家女孩子的血吧?”明秋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谁知童心还若有其事地点点头:“是啊,我想着那些蝎族人连蝎王都不怕,却不敢靠近她,那她的毒说不定比蝎王还厉害。” “禽兽啊你!”明秋暴跳起来,指着童心一顿鄙视。 童心也跳起来跟他据理力争。 骞绯月看着两人的动作,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沙漠,若有所思。 打打闹闹的,夜晚很快降临,一行人也钻进了搭建的简易帐篷里休息。 正当后半夜最困之时,突然两声急促的虫鸣声响起。 骞绯月他们立刻睁开了眼睛:敌情! 警告声是血影他们发出的,他们惊醒后又按兵不动,各自躲在帐篷里假装睡着。 当一群人突然冲进了他们的帐篷里,然后拿着长矛对着所有人的时候,他们才“惊觉”地跳了起来。 “是蝎族的人!”骞绯月他们一看就认了出来,因为实在是太明显了。 借着火把的光芒,他们看到这群人的身上穿着的衣服就像蝎子的甲壳一样,是横着一圈一圈的。他们裸露的手臂上都刻着一只黑色的蝎子图案。甚至连他们手持的长矛,矛尖都是微微勾起,就像蝎尾一样。 没想到还没进入蝎族,就先被他们包围了,显然他们今晚的出现是有目的的。 童祤沧扫了一圈控制着他们的人,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他冷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群蝎族人没有理会,在确定他们不会有动作之时,中间的人才让开了一条路,露出夜色里一个小小的身影。 “这个人是?”骞绯月看着远处正在一步步走来的人眯起了眼睛,因为她看到那人身边的人在她迈进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影,是她! 当那个娇小的身影走近,其他人显然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是她!那个蝎族圣女! “是你!”童祤沧是在场的唯一一个见过她的人,但已经是七年多前了,当时,她还是襁褓里的一个孩子罢了。 不过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全身上下都被薄纱包裹,只露出一双黑夜里都尤其明亮的眼睛。那包裹的薄纱正是千金难得一丝的软玉丝制成,饶是童家,也不过一双手套而已。蝎族的人竟然给他们的圣女制了一整件。 蝎族圣女走近几人,眼光扫过骞绯月他们。虽然在看到童祤沧的时候停顿了下,但是还是很快转了过去。小小的年纪却因为全身笼罩在紫色的薄纱里显得有些神秘,她的眼睛也是带着让人有些异样感觉的深沉。 当女孩的眼睛转到明秋的时候,就陡然顿住了。 “难道?”骞绯月的脑海闪过念头,蝎族怎么会在半夜主动出击,现在又对上了明秋,难道是…… 蝎族圣女抬起了戴着手套的手,手指直指明秋:“他!” 话音刚落,两边立刻跑上前扣住了明秋,然后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啊——住手啊!”被粗鲁地对待,明秋扭动着尖叫起来,黑暗中,他的眼神微微望向了骞绯月。 还好他听从了她的建议把血蝎藏了起来,否则,这会估计就要被搜刮走了。 “圣女,没有!”一行人就差把明秋剥个精光了,却没有发现他们要的东西。 那个小圣女听闻皱起了眉,她抬起脚朝着明秋迈过来。 “你……你别过来!”他刚要挣脱,却被骞绯月一个暗中的眼神制止。 他们需要一个进入蝎族的好借口,既然人家送上来了,就干脆顺水推舟。这些人的目标看来是血蝎,找不到血蝎,也许他们就有进入蝎族的机会了。 “啊——”明秋看着那个女孩凑近,下意识地转开了头。他怕她的眼睛也有毒,看上一眼就会中毒。 那圣女仿佛习惯了别人的躲闪,只是径直走到他的身边,然后薄纱下的面孔似乎是用力嗅了嗅,然后又皱起了眉:“不在他身上!” 一边的童祤沧也皱起了眉,他狐疑地望了骞绯月一眼,看来这个女孩去蝎族还有别的目的。 “血蝎呢?”边上有人站了出来,拿着长矛指着明秋的脖子。 “什么……?”他茫然地摇摇头。 “不说就杀了你!” 明秋适时地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蝎族圣女突然靠近了一步,盯着他的眼睛用清脆却坚定的童声说道,“他跟过你一段时间,但是你这两天好像把他藏起来了!” ……骞绯月他们一听心里都是咯噔一下,看来这个圣女对那把血蝎会有感应。 蝎族圣女也不待明秋回答,抬手一挥:“把他带回去,启用祭坛就可以找到!” “是!” 第380章 紫紫 “祭坛……”已经被押着走的明秋不由一个哆嗦,这个词怎么听着都不那么对劲呢。 同时也在被押解的路上的童心,却完全没有明秋的负担,反而一直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圣女好奇不已。 “那个……圣女!” “童心……”童心一开口,童祤沧就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忙瞪了他一眼。 “爹,没事,我就是跟她聊聊。”童心完全不以为意,他微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蝎族圣女,我叫童心,你叫什么名字啊?” “嗯!住口!” 边上一个人拿着长矛警告了他下,可是童心依旧是笑嘻嘻地,“圣女妹妹,我们见过的哦!” “侮辱圣女者死!”边上两根长矛已经要刺过来了,这时前面走着的圣女停下了脚步。 “等下!”她转过身看着童心几息,然后认真说道,“这个人见过,”她指着童祤沧,“你没见过!” “额……”童心和童祤沧都愣了一下,一个有些尴尬,一个有些意外。 “爹那里有你的画像!”蝎族圣女对着童祤沧简明扼要地说道,“我叫紫紫!” “紫紫……”童心听完又来了兴趣,“紫紫,为什么你爹会有我爹的画像啊?” 紫紫转过身又走回了前面,听到童心的问话也不回答,不过他的族人也没在警告童心不准他说话。 童心虽然有些幼稚,但是并不笨。他发现没人制止他说话了,他便一股脑儿把问题都抛了出来:“紫紫,我爹说你小时候全身是毒,你现在还这样吗?” “紫紫,你身上的毒很厉害吗?能毒死人吗?” “紫紫,你会中你自己的毒吗?” “紫紫……” 就在童心喋喋不休的时候,天色已经渐亮,他们的脚下也踏上了松软的沙漠。 初晨的阳光照耀下,入目可见的,是一片闪着金光的沙子,就像他们踏在一层金色的地毯上一般。 “好美啊……”童心刚忍不住感叹,就被自己接下去的一声尖叫声吓到了,“啊————!” 众人不由转头望去,之间他的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三只蝎子。而其中一只,正在把刺扎进童心的靴子里。 “别动!”乔西大喊一声,及时制止了要去弹开蝎子的童心。 “呼……”乔西看见周围的人已经面色不善地看着童心的目光,又想起了当年自己就是因为震飞了一只蝎子就差点被丢进蝎子巢里的情景。 “还好,还好……”还好赶在童心做出后悔的举动前制止了他。 “啊——”童心没敢再动。可是远远躲着的上半身还有颤抖着的脸颊都无不显示着他心头的紧张,“啊……怎么办,怎么办,他要爬进来了。” “嗤……”看到童心的这幅样子,明秋他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这样的货还想去试蝎王毒? “爹……啊……” 童心转头看着他爹,奈何童祤沧都是一脸“我不认识他”的尴尬模样,刚才在客栈里意气风发的样子呢? 就在这时,紫紫走了过来。她蹲下身在童心的靴子边伸出手,其他什么都没做,那三只蝎子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一般,突然齐齐从童心的靴子上转过了头,然后快速地爬到了紫紫的掌心。 “啊——”童心的叫声戛然而止,他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全然忘记了刚才的害怕,一下就蹲下身看着紫紫掌心的蝎子。 “他们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你会说蝎子语?” 许是童心的真诚终于感动了紫紫,紫紫抬头望了一眼这个一脸好奇的宝宝,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气味!” “气味?”童心跟着紫紫站起来,然后和她并排走着,浑然忘记了她身上带着奇毒这茬。 “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吗?哦对了,你之前闻那个人,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别的气味?”童心指指明秋,“也是蝎子的味道?” 紫紫听到这里顿住了脚步,侧着脸问他:“你见过一把刻着蝎子的剑吗?” 童心愣了下,皱眉认真想了想:“没有……怎么?你要找这个东西吗?” 骞绯月和明秋他们在后面听着,心里狂流冷汗的同时又给童心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呆的好! 前头小小的紫紫又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往前走,童心就又跟在了她的身边。一会看一眼她手中的蝎子,一会又好奇地提问。让这原本防备的一路倒是轻松了不少。 而自从童心跟在紫紫身边后,他的身边就再没出现蝎子。后面的骞绯月和乔西他们就比较难熬了,因为他们要时不时防备沙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蝎子。不能杀不能伤,只能是躲了。 但是奇怪的是,一路前行了有十几里地,明秋的身边竟也是一只蝎子都没有。 很快大家就发现了这个异常,甚至连童心都不例外。因为除了在紫紫身边的童心,其他人都不停在“跳来跳去”,这样的情况下,一路上除了走路就没有动过的明秋就显得格外扎眼。 “完了……”骞绯月他们心里都闪过这个念头,他们也没有想到血蝎竟然会有这样的奇效,竟是和紫紫一样,让明秋也带上了让蝎子自动闪避的气味。 看到这个情形的紫紫半抬着眼睛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明秋,软玉丝纱巾覆盖的面孔下,猜都能猜到是戏谑的表情。 “整个蝎族,除了我,就是血蝎!”紫紫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没想到蝎子的异状会坐实明秋拥有血蝎的事实。 童祤沧这时没有再沉默,骞绯月对他来说有恩,不管怎样他都得帮着他们一把:“紫紫姑娘,血蝎……对你们来说非找回不可?” “童家主!”紫紫从出现以来第一次一本正经地说话,“血蝎对于蝎族就是命!” 童祤沧知道这个圣女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甚至允许童心在她身边跟着,怕也是存着对他的感谢之心。他心里想的是这女孩本质应该不坏,所以斟酌着继续问道:“那要是找不回来呢?” 紫紫听完转头看着明秋,眼神里是毫不怀疑的坚定:“血祭,会找到的!” 第381章 转机 “什么是血祭?”童心诚恳好奇的眼神,差点让明秋直接就揍上来了。 紫紫指着明秋:“他融合了血蝎的血,可以通过血祭找到血蝎的位置!” “哦,用他的血吗?” 这次连童祤沧都别开了头,没看到明秋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极点了吗? “心头血!” “额……”童心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严重了,“那个,那……他会不会没命?” “嗯!”紫紫也很认真地回答,“会的!血祭不是用血,而是用命!” …… 剩下的路,几人都有些沉重。甚至连童心,都默默地后退到了明秋身边,然后悄悄问他:“你真有那东西?”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也就他到现在还在问这么明显的问题。 “那你交出来得了,不然命就没了!” 明秋转过头看着一脸善意的童心,咧开嘴:“谢谢你啊!” “嗯,不用客气。你是千月的朋友,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话音落下,童心转头冲着前面的紫紫喊道,“紫紫,他愿意交出那个血蝎的,就不用血祭了吧……” …… 明秋深吸了一口气,瞪着眼睛脚下已经在蓄力。 童祤沧见状连忙上前两步,挡住了他和童心之间的路,然后朝着紫紫赶紧开口:“紫紫姑娘,那请问你们那血蝎是对你们有特殊的用途吗?” “圣女!”这时,一边的一个看似护卫头领一样的人站了出来,面色不善地看着童祤沧他们。 紫紫抬手让他退下,小小的人儿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傲气和凌厉,显然,她在族中的地位很高。 “血蝎是蝎族圣物,本就不能流落在外。” “那怎么会到了他手里呢?” “童心!”哪怕是一向好气性的童祤沧今天也被童心气得不轻,越是哪壶不开越是要提哪壶。 “去东州的时候遗失的。” 听的几个人了然,是去找童祤沧医治的时候遗失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带在身边呢?怎么不收好呢?” 童心本是一句极普通的话,却让骞绯月他们心里一亮,是啊,为什么要带着?难道……是和这个紫紫有关。 而下一刻紫紫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沉思也印证了他们的想法。 “紫紫姑娘,”骞绯月第一次开口,她也和童祤沧一样,似乎感觉到了这个女孩子心底的善良。也许是她一直以来的“无法靠近”,才让她有了这样拒人千里的冷气。她在她的身上发现了一丝同样的悲哀。 “血蝎他见过,你能否告诉我们他对你有什么用?” 紫紫也是第一次正面对上了骞绯月,这个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坚定的冷傲,但是她却从她的眼底感觉到了暖意。 不似她的族人对她的敬畏或是可怜,竟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圣女!”那个领头人又站了出来,“他们是在套您的话!” “住口!”紫紫突然厉声一喝,转过头时的眼神也是锋利得可怕。让那个领头人不由瑟缩了一下,旋即又梗着脖子往前站了一步。 “圣女,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全!” 紫紫望着他的眼神从锋利转为讽刺,然后又变成了冷漠:“所以你可以违背我的意思?” “属下不敢!”领头人忙跪下认错,只是骞绯月他们明显感觉到了此人话里并没有太多真正的敬意。而且他们相信,紫紫也是看了出来。 “那就最好!”紫紫冷笑一声,也不让他起来,而是深深地望了骞绯月一眼,然后转身走回了前面。 而童心也被童祤沧拉住放在了自己身边,“给我安分点!” “否则别想我帮你!” 听了他这句话,童心才不情不愿地没有凑到前面去,而是默默地跟在了童祤沧身边。不过很快他又兴奋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前面一里地外,出现了一片绿洲。 “蝎族到了?”童心激动地喊了一声,冲上前去。 骞绯月他们也跟着走上前,已经看了小半天的沙漠,他们的眼睛都有点不适应。此时看到这片绿洲,看着青翠的树木和澄净的湖面,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圣女,这些人要关在哪里?”那个被紫紫叱问了的领队没有跟上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沙漠里跪着,另一个护卫则是毕恭毕敬地上前问紫紫。 “把他关押起来,其他人带去我爹那里!” “是!” “哎……”明秋接收到骞绯月暗中递过来的眼神,略微挣扎了下就跟着他们走了。 圣女紫紫转头看着剩下的童祤沧、乔西还有骞绯月,还有那个已经冲进绿洲里面的童心,头一甩,示意他们跟上自己。 没走几步,他们就看到了童心被几个人举着长矛架在了入口处。 “爹,紫紫……” “放开他,别让他乱跑!”许是已经被童心缠得厌烦了,紫紫竟是没有要带着他一起,只是让人跟着他而已。 “爹,你们去哪里啊——” 童心的话在骞绯月他们背后响起,松了一口气的几人又冒起了新的担忧,尤其是见识过他让阿祥买了蛇上岛的骞绯月,心里不可遏制地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家伙会不会偷偷潜去神庙找蝎王? 不过她很快就没有心思去多想这些了,因为他们跟着进入绿洲深处后,紫紫竟是直接带着他们去见了她爹,也就是蝎族的族长——紫勒。 “童——” “童祤沧!紫族长你好!”童祤沧也是难得地谦虚了一步,主动跟紫勒打了个招呼。 不过紫勒倒是没有拿乔,还是很郑重地拉着紫紫对童祤沧行了个礼:“童家主!” 再抬起头时,紫紫的眼眸里对童祤沧少了一分刚才的冷冽,多了一分温情。听抚养她长大的阿嬷讲,是这个童家主给了她一双软玉丝手套,才能让她可以偶尔轻轻地抱抱她照顾她。 让她享受了难得的几次与人亲近的机会。 “紫族长,”童祤沧看他们的态度,已然感觉到了两人对他的感激是真心的。他这才真正直截了当地问起了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紫紫姑娘和血蝎,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牵绊?” 第382章 紫勒 紫勒把目光转向他的女儿,昨夜她突然带着人出动,说是感觉到了血蝎的味道,没想到今天带回来的会是东州的童家主他们。 “阿爹……”紫紫踮起脚附在他耳边,快速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紫勒听完脸上升起了凝重之色。过了好一会后,他才招呼童祤沧他们坐下。 几个人低头看着被雕琢成一条弯着的蝎子模样的椅子,还有坐下后悬在头顶的蝎尾刺,身上都一阵轻微的发麻。 怎么会有人喜欢蝎子这种东西,还会奉为神灵? 紫勒自然发现了众人的一丝不寻常,若是平时,他一定会让他们见识下蝎神的厉害。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时间紧迫,加上又有童祤沧在场,他也只能当做没看见他们的异常。 “童家主不妨先说说不远千里来蝎族所为何事吧!” 紫勒的话让童祤沧有些捉摸不定。看他们的态度是有事相求,但是现在又带着不少防备。 这时,骞绯月暗中朝着童祤沧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放开说。 “是这样的,犬子童心有意修习毒医一道,所以特此赶来,想求一个就近观看蝎王的机会。”童祤沧把要蝎王毒的要求隐下了,并不是怕说出来紫勒不同意。而是他在说的中途对上紫勒的眼神时,突然改变了主意。 若是他没有看错,刚才紫勒似乎有种让他不要说尽的暗示。 当他说完后,又对上了紫勒看似沉重实则松了口气的神情,他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这个紫勒,想必已经猜到了他们此次来的目的,但是却示意他们不要说出口。 “只求一观?”紫勒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童祤沧点点头:“只求一观,了却犬子心愿。” “嗯!童少爷想必也是医学奇才,毒医一路,可不好走啊!既然童家主对我蝎族圣女有恩,蝎神教诲,不可在心头留下亏欠,否则将来不得圆满。我蝎族自然会还上这个人情!” “但是!”紫勒还不等童祤沧回话,突然厉了神色,“血蝎乃我蝎族圣物,任何人不得蝎神认可,都不得擅自拥有!所以童家主,还请您的人说出血蝎所在,别逼我们动用血祭大法!” “蝎神认可?”当听到这几个字时,在场的人心头都是一震,这个紫勒,是在暗示什么? “唔……”童祤沧状似低眉沉思起来,过了一会,他有些为难地抬起头,“紫族长,并非我的人想要独占血蝎,而是……” 他转头看向骞绯月,血蝎的事他不知晓。 骞绯月适时地上前一步,看着紫勒诚恳说道:“而是他在得到血蝎后,因为不懂圣物的功效,现在似乎是被圣物‘控制’了?” “哦?”紫勒眉梢一挑,颇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这个看上去似乎只有十来岁的丫头,说出来的话,真是让他喜出望外啊! “我们这次前来,除了想看一看蝎王,其实还有一个所求,那就是能否请紫族长帮忙,解了血蝎和我朋友之间的‘血脉’联系!” “血脉联系”几个字一出,紫勒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他的脸上似带着疑惑又似带着笑容,让人分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何样的联系?若是能不伤人性命就找回圣物,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骞绯月看着眼前的紫勒,心里冷笑不已。这个蝎族族长,竟然是这么狡猾之辈。她还以为这样一个信奉蝎神的奇异民族,族长会是一个巫师一样邪门的人物。没想到,这心思沉的,就跟那些官场上的人一般。 明明是需要他们的帮忙,却挖了坑让他们跳进来。童祤沧的突然刹车,然后顺理成章地引出明秋非交出血蝎不可,却又适时地透露了“蝎神考验”的讯息。这个紫勒,一步一步都已经想好了,就等着他们钻进套子。 但是她还必须地跟着走,因为不论是蝎王毒,还是明秋的蝎尾刺,都需要这个紫勒的大力帮忙。 无奈的是,她现在还没有摸清楚蝎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紫紫身上的事,她经过血蝎和明秋的血脉联系已经刺探得差不多了。 从紫勒的反应来看,和她猜测的结果差不多。那就是血蝎是压制紫紫身上毒素的关键东西。有这样的推测是因为童心的那句无心之言。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带在身边呢?” 不错,是什么原因要让他们,哪怕是带着紫紫去千里之外的东州去看病都要带着血蝎?联想到血蝎会吸血的奇特,她才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测。 血蝎除了是蝎族的圣物之外,很有可能和紫紫身上的毒也有分不开的关系。而“蝎神认可”,这个紫勒特地透出来的消息,想必就是和他们现在的困境有关。 来的路上那个对紫紫明是保护,暗是“不敬”的护卫,让她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骞绯月心里转过万千思绪,脸上却是一副替朋友担忧的神色:“是我朋友不小心被血蝎划破手后,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喂一次血给那把短匕,否则……他就……” “嗯?”听到这里,紫勒长长地“嗯”了一声,看着骞绯月的脸上带上了不可思议的震惊。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你说的? 紫紫仅露在外面的眼睛里也带着难以置信,她对着紫勒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说。 “不会这么巧吧……”紫勒暗自呢喃了一声,低头沉默起来。 这次他眉宇间的凝重不似作假,几次抬头欲言又止,最后却又低眉沉思起来。 而骞绯月他们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坐着等着,他们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紫勒心里在琢磨的事情会是他们这次蝎族之行能够达成所愿的关键。 但是让他们意外的是,在长长的沉默之后,他抬头时竟是一片平淡,甚至有些冷酷:“紫紫,带宾客去休息!童家主,观看蝎王的事我会和族中长老商量后另行安排。这几天,就请你们不要随意在族中走动!” “是爹!”紫紫走上前,声音里又变回了清冷:“几位,请吧!” 第383章 金蝎试炼 “那好!”童祤沧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强行留下,而是站起身和骞绯月他们一起跟着紫紫出去。 只是刚到门口,迎头就遇上了刚才押走明秋的人匆匆跑进来。 “族长,圣女!” “说!”紫紫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 “圣女,那个童……少爷,擅闯神庙被大长老的人抓了!” “嗯?”紫紫和屋里的紫勒都是皱起了眉,而骞绯月和童祤沧则是同时看向了对方,然后在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了“果然”的无奈。 紫勒从屋里走出来,“怎么回事?说清楚!” “是。童少爷进来后先是随处逛了下,后来他看到了神庙,便不顾劝阻去了神庙。碰巧大长老和幽梦小姐刚进贡完,他们好像起了点冲突……” “什么冲突?”童祤沧皱起了眉。 “是……童少爷好像抓了幽梦小姐的手……” “什么?” “啊……” “不可能!” 紫勒和紫紫是震惊,乔西是戏谑,到童祤沧时却是一脸不信。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虽然以前纨绔,但从不会做侵犯女孩子的事情。 倒是骞绯月,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进贡是给金蝎王献血吗?” 那护卫下意识地点点头。 这时童祤沧和紫紫都反映过来:“献血在什么部位?” “进贡是掌心血!” 两句话同时喊出,除了紫勒之外的人都了然,这样的话倒有可能了。童心很有可能是要去看那个叫幽梦的姑娘的手掌心,就像他之前对着紫紫喋喋不休一样。 “紫族长!”童祤沧这时也不敢耽搁了,“此事怕是有误会,还请紫族长帮忙解释一下!” 这时的紫勒和紫紫,却同时沉默下来,两人对视间都有了一种为难。 “爹?” “带路!”紫勒发话,先一步走出了屋子,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当他们跟着护卫快速穿过低矮的丛林,走到一座古朴的庙宇面前时,就看到了童心正被几个穿着奇异的人押着往一个小山坡上走。 “住手!”见到这一幕的紫紫冷声一喝,山坡上的护卫停顿了下动作,但也没有放了童心,而是把头转向了山坡下的一个虬须男子和一个妙龄少女。 虬须男子半露着肩膀,露出结实的上臂,脸上带着凶煞之气。倒是他身边的女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虽然也是穿着略显粗糙的劲装,但是面容却很小巧精致。尤其是柳叶舒眉和樱桃小口,倒是颇有些江南女子的味道,如果忽视她黝黑的皮肤的话。 骞绯月看着那个女孩,突然转头看了一眼全身遮掩起来的紫紫,不知道她摘去面纱会是什么样的面容。现在只是看她是眼睛,就感觉到了一股灵气。 “紫紫,这个外人是你带进来的?”那个女孩看着紫紫他们走进,颇不客气地指着童心问道。 这还是骞绯月他们第一次看到竟然有人对紫紫这个圣女这么地不客气。 紫紫上前一步,没去看那少女,只是微微朝着那个虬须男子行了个礼:“大长老他是东州童家的少爷,童家主对紫紫有恩,还请您把他放了!” “不行!”那女孩脸色一板,“他刚才轻薄我!” “唔——唔——”山坡上被封了口的童心挣扎着叫着,奈何却怎么都挣脱不掉。 “这位姑娘,想必是误会!”童祤沧上前一步,虽然童家不惧蝎族,但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并不想以势压人。 “哪里误会了!”女孩生气回到,被边上的男子制止。 “幽梦!”虬须男子的脸上带着戏谑,“紫紫,就算他是你恩人之子,也不能在我蝎族放肆!” “大长老,幽梦。”这时紫勒站了出来,他笑呵呵地打起圆场,“这个童家少爷只是对我蝎族的金蝎王感兴趣,他可能只是想看看进贡金蝎王的伤口罢了。” “可是……” “幽梦!”大长老拦住幽梦,朝着紫勒低了低头,“族长,既然您开口了,这童少爷,我们自然可以放。但是您是族长,也不能让族人被外人欺负吧?” “呵呵呵……大长老说的是啊!”紫勒笑着点头,“不如……就让幽梦和紫紫一起去参加金蝎试炼好了!” “当真?” “真的?” 大长老和幽梦同时惊喜出声,眼神里带着的光芒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呵呵,自然是真的,幽梦参加金蝎试炼也是众望所归嘛!” “嗯,族长能秉公处理,是我蝎族之福!”大长老拉着幽梦行了个礼,然后挥手让山坡上的人将童心放了,自己则带着人和那个幽梦姑娘离开了。 “爹!”童心一重获自由就冲了下来,“爹,我……”他刚要解释,在接到童祤沧凝重目光时,有些歉疚地闭上了嘴。 “紫族长……”童祤沧转过头看着紫勒,“此事……” “童家主,这是我蝎族之事。”紫勒说完对紫紫吩咐,“带他们去休息。” “是爹!” 其他人也不好多留,拉着童心就跟着紫紫离开了。 紫勒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眼神里闪过深邃。 紫紫带他们到的地方是一个小湖泊边的院子,绿树掩映又是湖水相伴的,让他们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差点忘记了自己是身处沙漠的中心。 “漂亮啊——”一看到这宽敞美丽的地方,童心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事,好奇地打量起来。 “紫紫姑娘,请问明秋怎么样了?那个大长老会不会为难他?”经过刚才的事,骞绯月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个大长老和幽梦怕就是紫紫和紫勒没有说出来的他们的“困境”。 “不会!”紫紫没有多说,但是她还是给了骞绯月一个肯定的答案。 既然如此,骞绯月也暂时不做声了,转而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那紫紫姑娘,你们说的‘金蝎试炼’是什么?”乔西尝试着问道。 紫紫看了他一眼,只是说了一句:“你们待在这里别出去,除非我来接!”交代完她便离开了。 没有得到回复的乔西皱眉,弄不清楚这金蝎试炼是什么东西,他们就没有了突破口:“千月姑娘,你看?” “别着急!”骞绯月手上暗暗比划,面上则是一片坦然,“很快就会有人告诉我们了!” 第384章 目的 “嗯?姑娘是说?” 骞绯月笑笑,“进去就知道了!”说着她衣袖一挥走进屋里。 和乔西一样疑惑的童祤沧也跟着走了进去,只有童心还好奇地趴在墙头上眼睛那上面刻着的蝎子图案。 几人走进屋里,无处不在的蝎子图案让他们很快就适应了第一次见到时的那种不适。适应之后,他们倒是坦然地喝起了茶水。 “姑娘,我们在等谁?”坐了一会后,乔西忍不住开口。 这时,骞绯月感觉到空气里的一点点小波动,嘴角微微翘起:“来了!” “嗯?”疑惑的话还没问出口,他们做的前厅的一个蝎子壁画突然抖动起来。 几乎是同时,乔西一闪而出,已经在壁画前戒备起来。 紫勒刚出密室,就被这凶神恶煞的乔西还有他就要刺进他眉心的剑吓了一跳。 “霍!” “紫勒?” “是你?” 童祤沧和乔西惊呼出声,只有骞绯月还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紫勒理了理跻身过来微微变型的衣服,然后笑着开口:“大家住的可还习惯?” 乔西虽然把剑收了起来,但是脸上防备的神情却没有消失:“紫族长,虽然这里是你的后院,但是客人住着,主人家过来也得打声招呼吧?” “打招呼?”紫勒好整以暇地看着乔西,“小伙子,要不要让我们蝎子窟的兄弟跟你打声招呼?” ……乔西不由头皮一阵发麻,“你……还记得啊!” “哼,要不是允统领救过蝎族的百姓,今天你连在这里质问我的机会都没有!”紫勒脸色一变,突然变得凌厉无比。 乔西听了眉头皱了皱,不过还是没有反驳。他说的也没错,当初自己能从蝎族出来也确实是托了允乙的搭救。 童祤沧虽然和乔西没什么交集,但是紫勒的话未免有些狂妄了。而且这番不请自来,他的气势也就升了上来:“紫族长,你这番到来,是有何事?” “紫族长!”骞绯月这时站起了身,看着紫勒一脸戏谑,“有求于人总得有个像样的姿态,你说是吗?” 紫勒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你们到蝎族来打蝎王的注意,还只是一观?是以为我蝎族善骗好欺?” “呵……”骞绯月轻笑一声,“那紫族长是认为东州童家和燕西王庭善骗好利用?” “自从我们来后,你步步为营,甚至枉顾童家主对紫紫曾经的恩惠不惜置童心于险地,不就是想让他们承你的情,然后顺理成章地帮助你们吗?紫族长,忘恩负义、得了便宜还卖乖,您可真是可以啊!” “什么?” “你!” 最后几个字时,骞绯月的眼神里已经带着更甚的霸气和凌厉,让紫勒不由心惊地后退了一步,也让童祤沧他们和刚走进来的童心着实楞了一下。 “不是我爹!是我的主意!”这时,壁画后头的黑暗里,又走出来一个人。赫然是包裹一身的紫紫。 “紫紫!”紫勒呵斥了一声,但是紫紫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爹,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还是我来解释吧!”紫紫转头看着童心,“差点害你进蝎窟的人是我,要报仇就冲我来!” “啊?”童心傻愣愣地看着紫紫,“什么?不是啊,要推我进去的是刚才那个幽梦啊……” 骞绯月看着童心单纯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紫族长,紫紫姑娘,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童祤沧到底是童家家主,骞绯月才说了一句,他就瞬间把所有的事都串了起来。 童心被允许在绿洲里自由行走,然后被告知神庙的位置,又碰巧遇到了进贡完出来的幽梦,完全是这个紫紫圣女的一手安排。目的便是骞绯月所说的,要让他心存歉疚,事实上他刚才确实因为童心的“莽撞”而有些不好意思。 紫勒的几次欲言又止,如果骞绯月不揭穿的话,说不定此时紫勒出现,再表达一下自己的困难处境,出于感激,他也许就会开口帮忙了。 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紫勒看着童祤沧和其他几人的表情,突然咧嘴一笑:“姑娘既然火眼金睛看出来了,那想必已经猜到了!不妨你来解释如何?” 骞绯月冷哼一声,这个紫勒太油滑,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开口说过他自己的目的。如果自己说了,他以后大可以说“这可是你们自己猜的,我可没有这么说”。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她确实是猜出来了一些,而且既然已经猜出来了,她自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若是顺利的话,他们也许顺便就能把蝎毒和明秋血蝎的事一并解决了。 “你们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紫紫通过那个‘金蝎试炼’!”骞绯月坐回了位子上,“顺便,还得让那个幽梦通不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着茶杯,其实脑子里却是不停在推演。她快速地把所有的线索都连了起来,“或者说这只是你们的表面目的!” 她想到刚才紫紫说的此时因她而起,让她想到了更多的东西:“你们的最终目的应该还是在紫紫身上,她的天生毒体!” 听到这里的时候,紫勒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他的笑容却更开了:“哦?” 骞绯月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血蝎、毒体、金蝎、进贡、试炼……这些词被她在脑海里快速地排列起来,最终在她意识里形成了一张清晰的脉络图。 “是了!”她站起身,眼神犀利地看着紫紫,“你的天生毒体并不像童家主说的那样对你自己无害,它应该对你的身体会造成损伤。但是这种损伤可以通过血蝎解决,所以你们就算去东州也会带着血蝎。 “而你们也没想到血蝎会在东州遗失。但是紫族长,你既然可以为了紫紫姑娘制一套这样价值连城的软玉丝防护服,想必也是找到了暂时压制紫紫毒体对她的伤害的法子。” “够了!” 紫勒的双拳紧紧握起,但是骞绯月却不会停下来: “只是这个法子已经快用不了了,所以你们着急要通过‘金蝎试炼’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紫紫对金蝎试炼并没有把握,而那个幽梦却似胸有成竹。” “够了!” “所以你们想把我们也拖下水,一是为了找到血蝎看能否压制紫紫身上的毒,二是通过金蝎试炼打败幽梦和她代表的大长老的势力!” 第385章 岌岌可危 “紫族长你可真是好算计啊!”骞绯月冷哼一声,为了压制紫紫的毒还能接受,为了和大长老争夺权势而陷害童心,就是她不能原谅的了。 “对不起!”紫紫抢在紫勒面前朝着童心就是道歉,“但是我爹他不是为了权势!” “紫紫……”紫勒按住了紫紫的肩膀,转头看向骞绯月,似是沉重似是自嘲,“姑娘好推理!” 骞绯月也不回应,只是站在原地,等着他的下文。 “你说得差不多就是事实!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紫勒说完脸色一翻,毫不客气地说道,“既然如此,血蝎或者你们那个朋友的命,你们选一个吧!至于你们打的蝎王的主意,看在童家主对紫紫有恩的份上,蝎族可以原谅你们一次,暂不计较!” “紫族长你这是在威胁我?”童祤沧身上也气势全开,带着一股摄人的压迫直刺紫勒。他看着他们之间的交情,他可还得掂量下自己儿子被陷害的这笔账。 只是这样的话,势必会造成无辜损伤,这是他一开始选择和童心来蝎族诚恳求助的原因。先礼后兵,若是这个紫勒真不识趣,他也不惧用强的。东州能在整个大燕都成为特立独行的存在,自然是有着它自己的依仗的。 “紫族长,燕西可是紧邻你们蝎族,行军过来,也最多不过一天时间罢了!”这时乔西也阴沉地开了口,这是花怜在他们出发前交待给他的。若是事不可为,就以整个燕西试压。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甚至连童心都绷起了脸。因为他感觉到他爹是真的生气了。 骞绯月听着乔西话里的意思,心下感动。乔西不会私自拿整个燕西来说,唯一的可能便是花灼下的命令。花大哥…… 这时,外面一声遥远的虫鸣声响起,骞绯月和乔西都突然松了神情。 “呵,紫族长!”骞绯月手指微动,“血蝎……我们肯定是不会就这样交出来的!至于人,我想你一会就知道了,也不会成为你的筹码!所以,你要不要趁我们离开前,再考虑下?” “嗯?”紫勒在骞绯月的眼神里看到了志在必得的把握,他突然有些心慌不确定。他转头看向紫紫,眼神里是对那个被他们控制起来的明秋的询问。 紫紫显然也听懂了骞绯月的话,她刚要转身进密道里,身子却突然顿住了:“爹,消失了!” “断了?”紫勒皱起了眉。 紫紫点头:“断了!” 得到确定的回复,再看那个丫头脸上自信的神情,紫勒知道,自己的依仗已经确实没有了。他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就弱了下来,那张凌厉深沉的脸上,也露出了无奈苍老的表情。 “紫族长,我们可不会同情你!”骞绯月冷冷开口,其实她对紫紫这个女孩的印象还不错,虽然年纪轻轻就知道算计,但是敢作敢当。 不像她爹,非要维持着那一点作为一族之长的威严,假还没用。 与骞绯月不同的是,童祤沧反倒是在这时却是有了一点想要帮他的心思。他自己也是一家之主,很了解紫勒在这件事情上的坚持和无奈。 但是骞绯月这么强硬,他也不好多说,只是多看了紫紫一眼。这个丫头年纪虽小,却有勇有谋,就是她这天生毒体,实在是有些可惜。 也许是因为她来的时候正是他失去童瑶心痛之时,又或许他曾经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丝对瑶儿的念想,所以对于紫紫这个女孩,他还是心疼的。 本来血影他们照着她的吩咐把明秋救了出来,骞绯月已经想着要自己掌握主动权了,但是如今看童祤沧的眼神,似乎又有些不忍心。 她看向乔西,皱了皱眉。 乔西显然也察觉了童祤沧甚至还有童心的不忍之心,他朝着骞绯月挑挑眉,示意自己完全没有问题。而风中传来的暗号表示着明秋和血影他们也没有意见。 骞绯月无奈之下,只好又站了出来:“不过若是你们能做到一件事,我们会尽力帮忙,不论是对紫紫的毒,还是你的权势!” “不是的!”这时紫紫从紫勒身后挤上来,“我爹不是为了他自己的权势!” “紫紫……” “爹!”紫紫不赞同地摇头,“他们都要把蝎族卖给别人了,您还要顾及不让外人帮忙吗?我相信他们要的不会是蝎族的覆灭!” 紫紫的话,让骞绯月他们又都迷惑了,什么别人?什么蝎族覆灭? 紫勒看着几人脸上的犹豫,想着刚才看到的童祤沧的不忍,他这次是真的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长叹口气点点头:“紫紫,爹来说吧!” 他示意几人坐下,自己在上首坐下。这个举动到没引来骞绯月的不满,这是他作为族长的威信,是他已经带进骨子里的东西。紫紫则乖巧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沉默了十几息的时间,紫勒才缓缓开了口:“童家主,不是紫勒和紫紫不懂感恩。而是实在是无奈之举。你们想看金蝎王,作为报恩,这本是小事!但是,”他自嘲笑了笑,“这恐怕也是老弟我现在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了。再多的,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蝎族本是一个隐秘的名族,与外界也几乎没有交流,就这样安于一方过了几百年。但是,这十几年,却是异状迭起。 “先是天降紫雷,击中了金蝎王,让它食量大增。后来紫紫出生,竟是天生毒体。幸亏血蝎似乎能压制她的毒性,却又意外遗失。” 再后来,紫勒为了给紫紫寻找抑制毒性的法子和找回血蝎,带着人离开族中五年时间。等他五年后终于暂时压制了紫紫的毒性回到族中时,却没想到,大长老已经趁着这段时间把持了族里不少的一部分势力。 原本紫紫的回归是替他们扳回了一些,毕竟紫紫是百年来唯一得到了金蝎反应的人,也是绝大部分族人心中的“圣女”,除了大长老的那些死忠。 但是随着紫紫的毒性压制一年年变弱,血蝎却一直寻找不到,而大长老那边的幽梦却不知得了什么法子,竟然也能得到了金蝎王微弱的反应。于是不仅仅是大长老的势力又开始增长,连紫紫的“圣女”地位都岌岌可危。 第386章 神庙大殿 “若只是幽梦想要当圣女,或是大长老认为我这族长做得不好也就罢了,”紫勒长叹一口气,“紫紫身体里的毒始终是个隐患,我原本也打算回来一段时间后再带她出去寻找血蝎。”毕竟紫紫才是他最大的牵挂。 而族里的事,他也已经有了想法让大长老上来,他的余生,若是紫紫能治好,他也就死而无憾了。若是不能,他恐怕是要一直陪着她到死了。 “可是大长老想要的却不仅仅是一个族长之位!”紫紫的声音里带上了气愤和不甘,“他是和外人窜通,要得到蝎王认可,再利用整个蝎族变成他们的权力工具!” “等等等等……”童心听得越来越模糊,刚才什么利用什么陷害,他好像已经懵懵懂懂想通了,但是现在的串通、蝎王认可又是什么?哦还有什么金蝎反应,? “金蝎反应是什么?”不止童心,其他人都有同样的疑问。 “金蝎反应……” “紫紫,”紫勒打断紫紫的话,而是站起身,“诸位不妨亲自一观?” “嗯?你是说?” 紫勒转头朝着童心友好一笑:“童少爷不是想看看金蝎王长什么样?” 童心愣了下后立刻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是是是是……”说着他就要跟上前去。 “童心!”骞绯月抬手拦住他,把他一把拉回后面,“紫族长,我以为我们还没有达成共识不是吗?” 紫勒看着这个并不大的女孩坚定清明的模样,知道她对自己已经防备颇深,看来自己不表态恐怕是不行了。 他转过身严肃地看着骞绯月:“姑娘,那你总得给我一句实话,你们要的到底是什么吧?” “紫族长,你得弄清楚一件事!”骞绯月站上前,“不论是大长老和他背后的势力,又或是东州和燕西,都是你们目前无力抗衡的。 “当然,也许你可以说大不了‘同归于尽’,但是我相信一个慈爱的爹,一个称职的族长,但凡有更好的选择,是一定不会走那条最后的不归路的是吗?” 进退张弛有度,骞绯月话里的强硬和诱惑,无不冲击着紫勒的神经。 久久之后,他颇是感叹又无奈地看着骞绯月:“姑娘,你可真是……好手段啊!”明明有求于蝎族的是他们,却能建了这么牢固的后路,结果是逼得他们退无可退。 本来他还打算大不了最后以“同归于尽”作为自己的退路,结果在这个女娃子口中说出来,却成了害了孩子害了族人的不归路,自己也会成为罪人一般。 “罢了啊——” 紫勒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息,倒是让骞绯月他们终于听出了几分真心。怕是紫勒自己也知道,再僵持下去,说不定就真的要走上“不归路”了。 童祤沧看着紫勒一副认命往前走的样子,对骞绯月这个人的疑惑和惊讶更甚了许多。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丫头,胆子如此之大,心性如此坚定。若不是她毫不犹豫地斩断自己和紫勒的后路,这件事未必能成。 当然最后能不能成,他们似乎还有一个很大的考验。 “丫头,只要你能保住我蝎族族民的安稳生活,帮紫紫免了毒体的侵害,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允诺你!” 你来我往这么多回合,骞绯月终于听到了紫勒的一句还算实在的话,她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一些:“我们会尽力!” 紫勒听着她的保证,莫名地相信她说了就会做到。他此时才发现,原本自己一直想要带着他们走,到头来却反倒一步步被这个女娃子拖到了她的陷阱里。 “真是……”后生可畏啊!紫勒摇着头和紫紫往前走,穿过壁画后露出的黑洞,带着他们进入密道。 在一行人全都进入密道后,前面的紫勒在几块墙壁上微微敲动,在前厅强上的壁画又缓缓移动起来。然后“嘭”地一声轻响,和墙壁又毫无裂缝地拼接了起来。 当墙壁不动后,血影和风影带着一个人悄然出现,赫然便是刚被他们解救出来的明秋。 “跟上?”明秋走上前去看那壁画,似乎只有从里面才能打开。 血影望了一眼风影:“你去取东西!” “嗯!”一阵风飘过,风影消失在了前厅。 而血影则是抓住了明秋的手,“去神庙!”他的话和两个人的身影,都是一闪而逝。前厅又恢复了平静。 在前厅的地下,脚步声快速均匀地响起。紫勒带着人迅速地穿越地道,也没有多解释一句,只是用最短的时间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台阶下。 紫勒用手指指上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让紫紫站在前面。 紫紫抬手示意大家准备好,然后自己走到了台阶上,用手指轻敲了下两边的墙壁各处,台阶上面的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小门。 “上!”紫紫手一挥,先抬脚进入了里面。后面紫勒也跟上,然后其他人都轻声跟了上去。 当大家穿过小门,直起身子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空旷的大殿。他们正站在一个佛龛的背后。 “这是……” 然而还不等他们多观察一下,一道飞速的黑色影子一闪而过,晃得众人一个激灵,立刻在原地戒备起来。 “收手!”紫勒低沉地喊了一句。 众人一听,果断地放下了手。他们已经猜到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应该就是蝎族的神庙。那刚才一闪而过的黑影…… 想必就是那金蝎王了! “爹……”童心刚要问话,被前面那段紫紫和童祤沧同时瞪了一眼,他讪讪地闭上了嘴。 紫紫看其他人都没有别的动作后,才示意他们跟紧她跳下了佛龛,走到了大殿中间。 大殿的立柱有三层楼高,抬头望到顶上甚至让人有一种要眩晕的感觉。除了他们刚才出来的一个十尺多长的佛龛外,其他空无一物。甚至连窗户都没有。 唯一的亮光还是佛龛上的蜡烛发出来的。说是佛龛,上面却只有一个精致的匣子。 骞绯月看到这个匣子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这个恐怕就是供奉血蝎用的匣子。只是现在它应该只是个空匣子了。 第387章 金蝎反应 幽暗空旷的大殿,让人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尤其他们都感觉到了黑暗中的某个角落,有一只蝎子正蛰伏在那里。 “别动!”这时,前面的紫紫对他们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隐在黑暗里。自己则去佛龛上拿了新的蜡烛点上,让佛龛周围稍微亮了一点点。 众人看着只有那佛龛前大约四五尺的范围闪着微弱的黄色光芒,而紫紫正处在那中心。 只见她盘腿在地上的蒲团上坐下,面朝他们,然后抬起右手脱掉了带在左手上的软玉丝手套放进袖中。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都不由好奇地看向紫紫的左手,天生毒体的左手会是什么样子。不过看到之后他们才发现,除了紫紫手上的皮肤尤其白皙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不同。 不过就算是这样,童心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手,甚至脸上还带着丝丝兴奋。因为他意识到接下去,紫紫可能要做的是什么了! 不仅童心,当大家看到紫紫把手伸到身前,摊开掌心的时候,他们都不由屏住了呼吸,她……是要……给金蝎王进贡! 众人的呼吸弱了下去,紫紫的身姿也保持着一动不动。当这样静静地过了一炷香左右后,骞绯月他们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感觉。 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从他们的头顶慢慢袭来,似是要把他们的灵魂都要挤压出来,让每个人都有了一种浑身的胀痛感,甚至感觉下一息他们的脑袋就要炸裂了。 这时,几人中间的紫勒微微动了下,已经快要忍不住喊出声的童心突然感觉浑身一松。虽然那种压迫感还在,但是已经是他完全可以忍受的范围了。 他不由低头去看紫勒送过来的东西,是一块深黄色的玉佩,正泛着如烛光一般莹润微弱的光芒。 饶是童心也知道现在不是可以胡闹的时候,他只是抿唇朝着紫勒笑笑表示感激,没有再说话。 紫勒没有收回玉佩,而是稍稍抽回了一些,放在众人中间。虽然效果远没有童心的感觉明显,但是总是让众人松了一口气。也让他们可以缓过神去看紫紫那边的情况。 也正是这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那给他们巨大压迫的那个东西,也就是传说中的金蝎王——那只大蝎子。 “好大!”这是几个人第一次看到这只蝎族神兽时同样的第一感觉。一直蝎子,竟是有三尺多长,一片一片的甲壳,每一片就像一块兵士腿上的护甲一样,泛着坚硬的光芒。 更让人惊异的是它的蝎尾,高高卷起的蝎尾就像一根钢鞭一般悬在空中。那蝎尾刺竟是有成人的拳头大小。果然是蝎王啊!不说它的本事,光看着个头,就已经太不寻常了。 唯一和他金蝎王的名字不同的是,这只蝎子是通体黑色,并没有任何金色的地方。 金蝎王好像是从他们的头顶爬过去的,然后沿着墙壁爬到了佛龛上。在那个空匣子边上微微停留了一下后,又一闪到了地上,正好落在紫紫的手边。 “紫……”童心差点惊呼出声,还好他及时地捂住了嘴巴,只是瞪着眼睛牢牢地盯着那蝎子和紫紫。 与他和其他人的惊异不同,正面对着金蝎王的紫紫,确实一片平静。想来,她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只见她淡定地抬起右手抚摸了一下金蝎王的蝎甲,然后把她的左手握紧,口中似是念了一段奇怪的语言,应该是他们进贡前类似祝祷一样的话。 当她话音刚落,那一直停顿不动的蝎尾突然一闪,蝎尾刺飞速刺进了紫紫的掌心。 “嗯!”剧痛之下,紫紫不由闷哼一声。 “唔!”这次童心还没喊出口就被乔西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巴。 那如铁钩一般的蝎尾刺,竟是硬生生刺进了紫紫的掌心,然后就像一根吸管一般,开始吸取紫紫的掌心血。 “嘶……”几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揪了起来,传说中的进贡竟是这样的残忍。 那么娇小的孩子,比她手指还要粗的蝎尾刺,几乎穿透了手掌。她手上细小的筋脉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蠕动着。 “啊——”紫紫的脸上已经痛苦地拧在了一起,哪怕是隔着面纱,他们都感觉到了她剧烈的痛苦。小小的身子已经痛得弓了起来,右手也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左手的手臂,本能地往后退着。 但是她的手掌却被那只黑色的铁钩死死地勾住,她一往后躲,不仅要承受吸血和穿肉的痛苦,还要忍受掌心肉被撕扯的痛苦。 “啊——”紫紫终于是忍不住痛呼出声,整个人都不由颤抖起来。而她的手掌已经开始变得惨白和干枯。 “够了吗?”骞绯月他们都看不下去了,但是又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用眼神看着紫勒。 虽然这种进贡是蝎族的传统,但是看紫勒的神情,显然也是心痛不已。他握着玉佩的手已经紧紧握起,发出“咯咯”的响声。 嘴唇也被自己咬得惨白,他脸上的痛苦一点都没有因为传言说的能为金蝎进贡是一种荣耀的感觉。 童心的脸上再也没了好奇,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他的神情说不住的凝重。 “够了吧!够了吧!”他用极其低的声音念着,身子甚至已经向前倾,要去拔掉那邪恶的蝎尾刺。 “唔!”这时,佛龛下的紫紫闷哼一声,身子狠狠地晃了一下。 童心差点就要冲出去,被紫勒横出手臂拦住:“不是要看金蝎反应?” 他话里的语气很生硬,带着残酷和冷冽,但是骞绯月他们此时却没有任何人会责怪他。 此时佛龛前的紫紫已经没有了动作,她只是低垂着头在轻微地喘着气,但是她的左手却还被那只蝎子钩在手心。 那只蝎子似乎是喝饱了一般,微微晃动了下身子,就像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当晃动过后,骞绯月他们突然看到了蝎子的头部中间,那一对中眼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下。然后,蝎王的头部就像是一盏灯一般,慢慢地亮了起来,发出了如佛龛上烛光一般的柔弱的金黄色的光芒。 那光芒忽明忽暗地闪动了十几下后才慢慢隐了下去。然后那蝎王才慢悠悠地拔出了蝎尾刺,晃动着身子爬上了佛龛,爬了墙上,隐在了黑暗里。 第388章 金蝎试炼 “紫紫!” 蝎王一走,紫勒第一个冲了出去。他的声音里带着的急切和担忧,让骞绯月第一次对这个固执狡猾的族长有了一丝同情。 身为族长,进贡蝎王似乎是他必须带领族人做的事情。可是身为父亲,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刺骨抽血。 骞绯月不由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她知道血影带着明秋也应该在那里。今天亲眼所见,才让她体会到蝎族的那种邪性。它的邪不是来自族民本身,而是在这个神庙,这只蝎子。 她甚至有了一瞬间的冲动,要毁了这种金蝎。 然而当她刚刚冒起这个念头,有一道强大的压迫突然从头顶袭来,冲进了她的脑海。 “唔!”强大的忍痛能力让她只是轻哼了一声,但是身边的乔西和门外的血影瞬时感觉到了她有危险。 “嘭!”神庙的大门突然被穿破,一道黑影飞速袭来,冲着神庙的屋顶而去。一边的乔西也已经飞身到了骞绯月身边,剑尖直指上方的黑暗。 “住手!”骞绯月呲着牙喊了一声,血影的剑堪堪在血蝎的对眼上方停住。而下一刻,半空中也被那种巨大的压迫冲击到了地上。 “哼!”血影冷哼一声,内劲迸出,冲着头顶的血蝎就攻击过去。 “不要!” “住手!” 一切来得太快,紫勒还没弄清楚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头顶的屋顶已经被冲掉了好些瓦片,“哗啦啦”地砸落下来。 那蝎王似乎也被血影惹怒了,已经不是血影想住手就可以了的。刚吃饱的蝎王似乎精力也亢奋得不得了,似乎是玩上瘾了一般,不停追着他快速移动着。 和血影开始在大殿里展开了一场追逐的游戏。 “怎么回事!”紫勒把紫紫交给童祤沧,快步过来看着骞绯月,“他是谁?” 乔西眼疾手快地把神庙的大门关好,在门口守着。此时血影已经只是利用身法快速在大殿里穿梭,并没有在攻击了。倒是再没有什么声响发出,只是众人时不时会感觉身边一阵一阵带起的风。 “我的人!”骞绯月没有多说,她的心思还沉浸在刚才金蝎王那一下锐利的冲击时发生的异状。 就在前一刻,血影飞进来之前,当她起了杀蝎王的心的瞬间,金蝎王似乎对她的意识发起了什么攻击。 就像之前他们承受的灵魂要被挤压出来的胀痛,但是刚才那一瞬的攻击迅猛强烈,就像一把尖刀,突然就冲着她的脑海而来。 然而就在她感受到这一瞬间的剧烈疼痛时,已经被她遗忘在一边两天的大日焱炎图忽然自动升了起来。那耀眼灼热的光芒散发,完全没有了之前她观想时那样的疼痛,反倒是一片暖洋洋的感觉,让那金蝎王的攻击瞬间瓦解。 而疼痛消失后,那大日焱炎图又自发地隐退了下去,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只是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因为骞绯月看到紫勒的神情已经非常难看了。 “他惹怒了金蝎王!”紫勒的脸色很沉重,“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敢惹怒它。” “会怎样?”骞绯月没有害怕,只是他们还要取金蝎王的毒,否则杀了它又何妨。 “蝎族祖先有讯,需日夜人不息供蝎神进食,否则金蝎一怒,血灭全族!”紫勒的神情恭谨严肃,带着对祖先和蝎神的敬畏。但是骞绯月也听出了他话中的隐隐的愤怒。 紫勒的心底确实是愤怒的,多少年来,被金蝎王吸血致死或是中蝎毒死的族人又岂在少数。 这时童祤沧走了过来,紫紫已经被他安置在蒲团上,他的眉头紧锁,看着紫勒冷声道:“金蝎王吸血的时候会释放毒素?” 紫勒看着昏迷在蒲团上的紫紫,走过去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墙边:“呵,金蝎王自然是有毒的。” “可是……”童祤沧显然有些意外,“我以为它只是在受到攻击时才会释放毒液,怎么……” “怎么还会对他的族人下手?对被它嗜血啖肉的无辜下手?”紫勒轻笑出声,“呵呵呵……所以啊,你说祖训让蝎族百姓时刻供奉它,到底是何道理?” 紫勒抬头看着还在大殿里奔波的黑影,他当了十五年族长,自然知道金蝎王会释放冲击脑海的猛烈攻击。只是这会,它却有了更“好玩”的对手,所以根本没有管他脑海中闪过的一丝“怨怼”。 也正是因为这金蝎王的怪异手段,才让那些“有异心”的族人都不敢动一丝一毫杀了金蝎王的念头。甚至包括他自己。 祖训是一回事,但是几百年了,一直供着它吸血,谁都有亲人子女,当在生命消逝的时候,那痛苦和挣扎又岂会比他看着紫紫被吸着血时候的心痛少了。 于是有了第一个人提出要“杀了金蝎王”,但是念头刚起,几乎是转瞬之间,这金蝎王就发动了剧烈的攻击,让那个人变成了傻子。一个不会动脑子的白痴…… 金蝎王的这种攻击太过邪门,几百年来,蝎族都有人要破解这种攻击,但是最终都是化作泡影。因为当有人有这种念头时,就会受到“刺痛”的警告。 骞绯月看着一脸惨笑绝望的紫勒,轻声开口:“没有制衡它的办法?”其实说出这句话时,她闪过了脑海的大日焱炎图。可是,这个图她说不出口更画不出来。 “有!”紫勒抬起头,看着骞绯月第一次充满了祈求的目光,“金蝎试炼!祖训有云,若能通过金蝎试炼,得金蝎认可,就能成为金蝎的主人,任其使唤!” 那应该也是包括命令它不再吸血,不再伤人吧……紫勒在心里这样希冀着。也许蝎族的族长几百年来都是抱着同样的想法,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能做到。直到紫紫的出现。 天生毒体的奇相,让大家都以为她是能拯救蝎族的圣女,能得到金蝎王的认可。 “金蝎试炼是什么?” “让它吸血!” 第389章 畜生 “吸血?” “是!”紫勒的脸上带着无奈,“具体是怎样通过试炼,我也并不清楚。只有蝎族祖上几百年来传下来的训言。”就是让金蝎王不停吸血。 “呵,也不知道是先被吸成人干还是最终被金蝎王降服。”以前紫紫出生的时候,蝎族的族人包括他都以为她是可以改变一切的异数。但是后来,每次紫紫想要进行试炼的时候,都会被金蝎王吸血到晕厥。 说到底,是他们太幼稚天真了。紫紫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加上她现在自己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对她产生了影响,让她的身体已经开始败坏,也已经并不适合去强行进行金蝎王试炼。 紫勒低头看着在他怀里安静睡着的女孩,哪怕是作为父亲,他都要隔着这些软玉丝才能抱着她。他所求的,不过是想看着她健康平安快乐长大而已。 “就只是让它一直吸血就可以?”乔西皱眉,这算什么试炼。 “是的,但是试炼者得同时抵挡血液的流失和金蝎王毒素的侵袭。”紫勒点头。 “恐怕还不止!”骞绯月心里这样想着,但是没有说出口。金蝎王的攻击不仅是抽血、毒素,还有它对脑海意识发起的冲击。如果是明秋的话,他们也许能同时防备抽血和抗衡毒素。 但是意识冲击怎么办? “我来试试!”这时,又一个人影从门口的黑暗里站了出来。 紫勒看到人影从黑暗里走到了自己面前,借着佛龛的烛光看到他的时候,突然瞪大了眼睛:“你……” 而正在和血影追逐金蝎王,在空中突然骤停下来,然后冲着地上刚走到佛龛前的人就冲了过来。 “小心!”乔西高呼一声,金蝎王速度太快,一瞬而至,眼见着那蝎尾刺就要扎进那人的胸口。 就在这时,在紫勒面前的明秋抬起了右手,身子下浮,腰部用力,双脚一蹬,主动迎了上去。 “叮!”清脆的声音想起,血蝎擦着金蝎王的蝎尾刺滑行而过,发出刺耳的尖锐摩擦声。 猛烈的碰撞过后,明秋倒飞回了大殿中间。而金蝎王也飞到了头顶的黑暗中,突然没了声音。 一行人全都跑到了明秋身边戒备起来,若是刚才和血影的追逐是玩闹的话,刚才和明秋对撞的那一下,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死亡的威胁。 “怎么样?”骞绯月低声问道。 明秋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严肃慎重。他的眼睛半抬着看着前方上面的黑暗,他看不见,但是他知道它就在那里。 “我来对付这只畜生!”明秋的话轻声却坚定,还带着一丝寒意和怒气。 骞绯月看着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明秋,不由皱起了眉,她感觉到他带上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息。她低头看着他手上握着的血蝎,第一次感觉这把短匕竟然和他身上的气息是这样相近。 “你打不过他!”血影也站在明秋身边,风影则是把血蝎取来交给明秋后又隐藏了起来,“它的意识攻击很厉害!”哪怕是他,都是靠着强劲的内力和坚定的信念在硬抗。若不是殿主教过他们一些意识防备的功法,刚才的那一下他差点就要中招了。 “嗯!”明秋点头,他转头看着骞绯月和童祤沧,“给我一些补气血和解毒的药!” “你想好了?”骞绯月看他的表情尤其认真,不似莽撞,药她和童祤沧都有一些,就是可惜她身上已经没有血晶了。“你准备怎么抵挡它的意识攻击?”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 明秋虽然没有说是什么法子,但是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有点把握的。 骞绯月选择相信他:“那好,当心!” “嗯!” “小伙子!”这时,紫勒扶着已经苏醒的紫紫走了过来,两人看着他手中的血蝎露出复杂的表情。 “血蝎……”紫勒看着明秋通身的气质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冥冥中注定?他低头看了紫紫一眼,抬起头和明秋说道,“紫紫是在这间神庙里出生的,出生的时候是用这把血蝎割断的脐带。也正是这样,才让我们发现了…… “这把血蝎能够吸毒!” “吸毒?”众人愣了下,骞绯月猜到了血蝎能压制紫紫的毒性,却没想到是直接吸毒。 “不错!”紫勒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当血蝎接触到紫紫的血液时候,她体内的毒素就会往血蝎里走,帮她减轻毒体带给她本身的伤害。” “所以她到东州的时候,我看不出她身体的毒对她自己有些损伤?” 紫勒听着童祤沧的话点头:“不错,当初去找童家主,是想解了紫紫的毒体。至于压制,原本想的是有血蝎,却没想到会意外遗失……” 童祤沧了然地点点头,他明白紫勒的顾虑。若是不解毒体,她就会一直被毒素侵袭。至于压制的办法,就算是他,也没有好的办法,最多也就是像她现在一样,被人用药物压制了毒性。 但是这种压制始终是短期的,而且当毒素被不断压制,等到压不住的那一天,爆发出来的时候对紫紫来说就会是一场灾难。 “所以小伙子,金蝎王的毒,你可以试着用血蝎来压制试试!而且……”紫勒指了指头顶的黑暗,“我有种感觉,它……怕它!” 从蝎族有记录开始,血蝎和金蝎王就是在一起的,血蝎一直被供奉在神庙里,直到紫紫出生才被带了出去。 明秋朝着紫勒点头,感谢他的提醒。骞绯月和童祤沧也分别把自己能用的药都交给了他。原本他们是想在边上护着,但是明秋坚持要一个人留在里面。 “姑娘,他会没事的吧!” 几个人退回了密道,留下明秋一个人在神庙中。 “我相信他!”骞绯月点头,她也担心,但是她看到的明秋不一样了,他会成功的,这是一种异常强烈的直觉。 当人都散去,大殿里又恢复了安静和空旷。明秋站在大殿中央,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此刻,他的脸上平静淡然,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自信的笑容。 这笑容越来越大,当他睁开眼睛,嘹亮的声音在大殿响起:“畜生受死!” 第390章 收服 黑夜中,一道几不可查的身影快速俯冲下来,冲着明秋袭来。 明秋双脚用力,稳稳在地上扎了个马步,当金蝎王的尾刺如一把铁钩朝着明秋的脖子扎过来时,明秋直接伸出左手,迎向了那尾刺。 “噗!”清晰的入肉声响起,紧接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蝎尾刺穿透手背而出。 “呵,想喝血?”被尾刺扎透的明秋诡异一笑,竟是感觉不到左手的疼痛一般,血淋淋的手紧紧抓住了尾刺。 “咕咕……” 蝎尾飞快地吸起明秋的血来,转眼他的手掌手臂就变得青黑。而明秋看着这一幕,脸上却没有展现出任何痛苦的感觉。不是他不痛,而是此刻手上的痛与心里的痛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就在他跟着血影悄悄潜伏到神庙时,正好看到了紫紫为金蝎王进贡的场景。 那个被面纱遮住的小女孩的痛呼声一下刺痛了他的神经,一股从心底窜起的怒火让他差点就要冲进殿中杀了这畜生。被血影制止后,他才惊觉自己似乎有些激动过了头。这种他内心几乎无法平息的怒火,是因为什么? 心里的疑惑在风影交给他血蝎时豁然开朗。 时间有限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他拿到血蝎后的十几息时间里,他的脑海电光火石间闪过了无数张人脸,或痛苦或凄惨或痛哭。那些都是被金蝎王吸血时留下的人脸,被血蝎一张一张地展现在他的脑海,就像那些人就在他的眼前哭喊一样。 数不清的人脸,男人的女人的,还有行将枯木的老人,甚至还有比紫紫还要小的小孩……那些人脸在他眼前闪过,每一双眼睛都透着惊恐、哀伤还有祈求。 他们在祈求蝎神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在为自己没有选择的未来哀伤惊恐……他们的尖叫就像真的一样在他的耳畔缭绕。 “救命……” “好痛……娘,好痛……呜……” “蝎神,求求你不要杀了我……” 明秋的眼睛已经通红,他甚至可以看到那些挣扎痛苦的人生命最后扭曲的青筋。“啊——”他嘶吼一声,右手的血蝎奋力刺进了金蝎王的对眼中间。 “嘶——” “啊!” 尖锐的声音在明秋的脑海爆发,带着强烈的魔音,让他的脑袋猛地一阵疼痛加轰鸣。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一片白色。他感觉自己意识在飘忽,入目所及都是空白,他也完全想不动任何东西,就像要迷失在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一般。 若是现在他身边有人,就能看到他的眼睛此刻是完全呆滞无神的,就像是灵魂被人勾走了一般,只剩下一具躯壳。 若是他醒不过来,也许以后就会变成那个第一个被金蝎王惩罚的人一样,成了一个白痴傻子。可能甚至连命都没有,因为此刻金蝎王的蝎尾刺似乎加快了吸血的动作。 “咕咕咕咕……” 明秋的手臂到肩膀,又延伸到另一只手臂,甚至全身,都开始慢慢瘪下去,所有暴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失去了光泽,变得青黑干枯。再这样下去,不用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具被吸干血的干尸。 “报心守田,气沉津生,眼鼻心神守一,邪风不侵……” 这时,在他的脑海深处,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道空灵的声音。那声音就像能涤荡人心灵的梵音一般,让他迷失的意识好像找回了一丝清明。 “清心诀……”明秋的眉头微微皱了下,是清心诀。这篇他已经烂熟于心的口诀,在这时帮助他在一片封闭的白色世界里打开了一个缺口。 “意识攻击!”那一个缺口让他回复的一丝清明,让他意识到自己是被金蝎王的意识攻击给伤到了。若不是清心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以眼观鼻,以鼻观心,心无杂念。气沉丹田手心平,舌顶上腭自生津……”口诀在他的脑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后面就变成了他自己的低语。 随着意识的慢慢回拢,那个白色的世界开始崩塌,飞速地崩塌。 “轰——”得一声,就像四面墙壁倒塌,一座新的世界升起,明秋的意识又回复到了现实。 可是下一息,他的眼前就猛然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糟糕!”明秋暗道一声,忙不迭从相比较身体已经宽松了很多的衣服中掏出了各种药瓶,然后一股脑儿倒进了嘴里。 “这颗回血丹是我用各种补血圣品所制,可以让你在三息内恢复自身七成的气血。”药品中有一颗最珍贵的药丸,是童祤沧的珍藏,也被他倒进了嘴里。 几乎已经干枯的筋脉在几息之后,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飞速充盈起来。 “咕咕……”蝎尾刺还在吸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已经吸足了紫紫的血液,又几乎吸干了明秋的血液的缘故,它的动作明显缓了下来。 明秋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快速恢复,他的眼睛正处在金蝎王的对眼下方。他看着金蝎王咧开嘴:“呵……畜生,你弄不死我就等着给我受死吧!” 明秋的右手抬起,朝着血蝎的手柄猛地一拍! “噗!”血蝎深深刺进了金蝎王的甲壳,让它似乎想要挣扎。 “嗯?”明秋这时发现了异常,那金蝎王自始至终只是用蝎尾刺在吸着血,根本没有对他采取任何攻击。难道?真的是血蝎的缘故? 紫勒说它怕血蝎,难道血蝎真的可以压制它? 明秋这时才感觉到,似乎从他刚才醒来并恢复气血开始,面前的金蝎王好像有了一种……退却的感觉? 他仔细地看着它的尾刺,眼睛突然一亮。是真的!他感觉到尾刺似乎想要从他手心挣脱出来,然而却不受控制地没有成功。 他慢慢张开了自己的手掌,不让自己的手指抓住它的尾刺,若是他想逃,自然就可以拔出来。但是事实却是:它拔不出来! 而这时,他吸血的动作也缓了下来,明秋只感觉到掌心穿透的疼痛,却察觉不到血液的流失。 “嗯?”就在这时,异象突生。金蝎王的头顶,那把血蝎插着的地方,突然开始泛起了金黄色的光芒。然后这光芒开始从头部向它的身体和尾刺延伸,直到它全身都变成了几乎透明的金黄色。 然后那光芒越来越亮,甚至开始有些刺眼,到后面,那金黄色的光陡然亮起,照亮了整个大殿,穿过了大殿的所有瓦片,直射天空。 第391章 没机会了 “怎么回事?” “快看啊,是神庙那边——” “是金蝎反应?是金蝎反应!” “天啊,这么强的金蝎反应,会是谁啊?” “肯定是圣女!” “我猜是幽梦小姐!” 神庙外冲天的金色光芒引起了蝎族所有族人的关注,议论纷纷的时候,他们的心里其实也是在美好地期待着,期待真的有人可以得到金蝎认可。 “快去通报族长——” 有人喊了一声,立刻有人跑向了紫勒住所的方向,人群中自然也有人跑向了另一边,那是族长长老住的地方。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乎所有的蝎族族人都聚集在了神庙的周围。有几个已经走不动路的老人,或是被抬着或被背着也到了神庙的前面。 金黄色的光芒已经消失,但是他们却不敢多靠近一步,只是远远地观望着等着。 “是谁?是不是紫紫?”一个急冲冲的声音传来,然后就是那个幽梦冲到了神庙前。她的脸上带着急切和慌张,拉着身边最近的人就着急问道,“出来了吗?是谁?” “额……我不知道,幽梦姑娘,圣女还没出来!” “什么?”幽梦的手一下捏紧,“真的是她?” “幽梦姑娘,不是……我不知道……”被抓住的族人自然知道幽梦和紫紫之间的比较,“我,我没看见……我不知道啊……” “幽梦!”稍晚一步赶到的大长老见到这一幕,冷声呵斥了一句,“着急什么!一切都还不明了呢!” 被大长老一喝,幽梦也稍稍冷静了下来。她看着自己握着的人躲闪害怕的表情,眼神里的厌恶一闪而过,不过她迅速露出了一张和善可亲的面容,赶紧松开了手:“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呵,还好吧?痛不痛?” “不……不痛……”那人抓着手臂躲闪着退后了几步,挤到了人群的后面。 幽梦自然也不会多过问,她牵出了一个极敷衍的笑容后转头看着大长老:“爹,他们人呢?” 大长老也皱起了眉,异象消失好一会了,若真是紫紫那丫头,他们也应该出来了。 “来人,去看看族长他们,怎么还没来!” “是!” “不用了!” 这时紫勒的声音传来,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尤其是幽梦,那一刹那的眼神,就像是要把那个地方看穿一般。 “参见族长!圣女!” “你没在里面?”当幽梦看到紫勒身边那个通体薄纱的女孩,高声惊叫起来。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喜出望外。 “幽梦!”大长老斜眼看了她一下,这个丫头就是有些沉不住气,现在还不是他们暴露的时候。既然那个紫紫没有得到金蝎认可,那么他们也不会再客气了。 今天手下突然的禀报,说神庙出现异象,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他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和幽梦是一样的,就怕这对父女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把他们的机会都剥夺了。如今既然还有机会,那么他也不愿意再等待了。再等下去,就可能真的没他们什么事了! “族长,神庙出现异象,不如我们进去看看金蝎王的情况?” “嗯,我也正有此意!”紫勒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不过……”紫勒微一沉吟开口,“神庙突显异象,也许是什么征兆。所以我想,不如把金蝎试炼就干脆放在今天。” “今天?”大长老眼睛眯起,刚才紫勒在看到幽梦的时候,眼底深处闪过的庆幸他可没有错过。 “这只老狐狸!”大长老心里暗骂一声,看来紫勒也是和自己的想法一样。迫不及待想要那个毒丫头拿到金蝎认可。因为他也怕,怕幽梦会不声不响就干成了这事。 他心思转了几圈后,就有了决定。他低眸看着幽梦,眼神询问“今天行不行?有没有把握?” 幽梦此时心里哪有紧张,满满的都是亢奋,她为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太久了!蝎神知道刚才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机会时的崩溃,现在还有机会,她哪里肯再放过。 “今天就今天!”幽梦往前一站,朝着紫紫挑衅一笑,“紫紫妹妹可想好了?金蝎试炼可不是开玩笑的,说不定……会——死——人的!” 最后几个字,她只是用嘴型说着,但是又有谁看不出来呢? 紫紫的脸被面纱遮着看不出表情,她只是径直走到了神庙面前,然后转过头看着已经略后一步的幽梦,淡淡说着:“需要我先进吗?” “你……哼!希望你等下还能这么淡定!”幽梦冷嘲了一句,大步迈上前和紫紫并排站好。 紫勒见状看着大长老和众人:“各位,今日幽梦和紫紫为了全族尝试金蝎试炼,让我们为她们的勇气助威!祝她们能够顺利通过!” “吼——吼——吼——”紫勒的话简单却说进了族人的心坎,若真是成功了,也许他们就不用再受祖训约束了。 大长老看着紫勒在族人心中的威望还是很高,心中不免冷哼。自己这么多年经营,还是抵不过他。他转头看着已经迈向大门的两人,心里默默祈祷着,只要幽梦能通过金蝎试炼,那么他们父女在蝎族的威望就会直线上升。到时候,在那位大人物的带领下,说不定自己真有可能封王拜相! 大长老心里这样想着,望着神庙的眼神就更加炽热和紧张。 “嘭!”当那扇大门打开,露出了神庙里面暗黑的一片,神庙外的族人不由齐齐打了个哆嗦。他们供奉蝎神,敬畏这个地方。但内心深处,他们却害怕走进去。 所以当紫紫和幽梦淡然地迈进大殿,关上大门后,众人的眼中都出现了佩服和渴望的神情。 “要成功啊!”这是他们此刻心中共同的愿望。 哪怕是大长老,现在也没了和紫勒争锋的心情,所有的精神和心思都放在了那扇已经关上的大门后。当大门再打开时,也许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新的世界了。 在万众瞩目的大门后方,紫紫和幽梦已经各自在佛龛前盘坐下来,并伸出了左手。这动作她们都已经做了太多太多遍。不过以前她们都是进贡得差不多了就会离开,而今天,注定是要和以前不一样了。 熟悉的压抑的气息临近,幽梦转头看了身边的紫紫一眼,垂在一侧的右手微动:“你可别死了,至少得看完我完成试炼知道吗?” 紫紫眼睛轻飘了她一眼:“你没这个机会了!” “哼!那就走着瞧!” 黑色的身影闪现,那铁钩一般尾刺又一次刺向了她们的手心…… 第392章 主人 “啊——”一声痛呼响起,紫紫晕厥过去,无意识地躺在了地上。 幽梦看着这一幕,心中猛地一跳:机会来了!她失败了!哈哈哈哈……她失败了! 幽梦精神一振,刚才金蝎王先一步吸了紫紫的血,让她既激动又担忧。激动的是有紫紫那丫头替她先挡一波,她的希望就更大些。而这样她就怕紫紫先成功了。 现在这丫头扛不住晕过去了,那接下来就是自己的了! “真是天助我也!”幽梦的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神情,她的右手袖中,手指正伸在一个细长的瓶子里。这瓶子里的东西可是她通过金蝎试炼最大的依仗。 当金蝎王尾刺刺进她的掌心时,幽梦口中开始默念那个大人物教给她的气血运行口诀。随着气血按着轨迹运行起来,她右手指尖刺破的地方开始慢慢将瓶中的药液吸收进了血液里,然后顺着筋脉运行到了左手掌心,被蝎尾刺吸了进去。 这时,在密道里盘膝而坐的明秋突然睁开了眼睛:“嗯?” “怎么了?”边上骞绯月他们都在,除了已经又隐匿起来的血影和风影。 明秋的嘴角牵起一个奇怪的笑容:“这个丫头的血里有古怪啊……” “什么古怪?” “她的血里有……补品,嗯,应该是补气血的。还有……解毒药。嗯?呵……竟然还有迷药……” “迷药!” “看来这丫头是要迷晕我的蝎子啊……”明秋幽幽一笑,“若不是这畜生已经认主了,说不定还真要被这丫头得逞了!” “那现在呢?紫紫不会有事吧?”童心关心地问道,却得了明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么关心她啊?” 童心却没听出明秋的调侃,反而很疑惑地看着他:“她现在已经算我们的朋友了吧,当然要关心啊……” “哦!朋友啊——哎!”明秋刚要说话,被骞绯月拍了下头。 “先办正事!” “是!”明秋也收起了戏谑的神情,专注地感知起来,“那迷药的分量很足,再吸下去,小金迟早会撑不住。” 小金就是金蝎王,在明秋收服了他后,就被改名字叫小金了。不得不说,明秋的这个眼光和童心还是有些相近的。一个小金,一个小红…… “不知道这药是谁配的……”一边的童祤沧则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明秋摇头:“臭丫头,让你尝尝小金灵魂攻击的厉害!”他扯起嘴角,意识里给金蝎王下了个命令。 “嘶——”尖锐的声音在幽梦脑海响起,大殿里传来痛呼和惨叫声。 “哼……”明秋从金蝎王传来的意识里知道了幽梦已经半晕过去,这灵魂攻击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是有清心诀的他,都差点变成白痴。就算是现在想起来,他都还是心有余悸。 就在不久前,有着清心诀的帮助已经清醒过来的他,和金蝎王对上。那金蝎王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突然全身都变成了金黄色。 也正是那破屋而出的耀眼金黄色,才引来了蝎族全族的注意。 还好当时他没有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通过了金蝎试炼,而是更加谨慎起来。这个还得多亏当时和千默在燕西去了死亡之地历练,才让他有了下意识的警觉。 在死亡之地的时候,就有一次这样的情况。两人已经把一头巨型雪狼打趴下了,那狼看着几乎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就在他的神经已经松懈下来的时候,那雪狼的白色皮毛突然开始转红,转瞬就变成了一头血狼。 若不是千默时刻保持着警惕,在血狼奋起的瞬间刺破了他的喉咙,否则自己已经被血狼咬断脖子了。当时,那狼牙都已经刺到了他的皮肤,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他记忆犹新。 而正是有过一次这样的血的经历,才让他在看到金蝎王变色的时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力用内力催化着所有药力,脑海中的清心诀也不停运转,右手抓住血蝎狠狠地钉在金蝎王的头部。 多亏他做了这一切的准备,当金蝎王的通体都变成金色时,冲进脑海的灵魂攻击突然猛增是数倍,而蝎尾刺抽血的速度和释放毒素的速度也快了好几倍。 “啊——”就这一瞬,明秋一下承受这三重的压力,让他差点痛晕过去。不过坚定的意志让他最后还是保持了一丝清明,右手紧紧抓住的血蝎也没有放手。 当金色光芒渐熄,金蝎王终于开始示弱,甚至隐隐向明秋传达着一种哀求,哀求他拔掉血蝎,放过它! “呵……放过?”明秋此刻也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出尘气质,反而因为口中和手上不停流出的鲜血而显得有些狰狞,“现在求我放过你了?那他们呢?那些被你吸血而亡的人呢?他们还只是孩子,只是手无寸铁的妇孺,你放过他们了吗?啊?” “噗!”明秋暴怒之下,右手又一次有力,那血蝎又刺进了金蝎王的身体跟近了一分。 “嘶——”这次在他脑海响起的是真的惨叫,没有了攻击,只有像孩子哭一样的痛呼。 “唔……”听到这个哭声,明秋的手突然一顿,“你……别想博同情!你个畜生!” “噗!”“嘶——” “噗噗!”“嘶嘶——” “呜呜……”当血蝎的手柄都要没入金蝎王的身体里时,明秋的脑海真的响起了像人一般的哭声。而且他的脑海还传来一个别样的意识。 “认主?”明秋愣了一下,什么认主?“我才不要你这样没人性的畜生!”他抬手去挖那没入的刀柄,他要再刺这蝎子一百遍! “呜呜呜——”金蝎王似乎是害怕地剧烈扭动起来,然后在明秋触不及防之下,他的对眼中间突然闪出一道金光,然后直直飞进了明秋的眉心。 “唔!”明秋一个激灵,挖血蝎的手一阵冰凉,那是什么?不会是死亡攻击吧……该死!怎么没防备住! 他这样想着,然后等着下一息自己的倒地不起。可是当沉寂了几息后,他却没有任何不适,反倒感觉自己全身升起了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尤其是脑海,之前那种剧烈的疼痛已经不复存在。 “咦?怎么回事?”当他还没有想明白时,脑海的一个声音让他猛地跳了起来。 “主人!” 第393章 诱 “谁?” “主人!”还是这两个字,在他的脑海响起。 明秋终于意识到是谁在喊他了,因为他眼睛的下方,那只金蝎王的对眼中间,插着血蝎的地方正在一闪一闪。 “不会吧……”他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它……它……真的认主了?”若是有人在身边,这表情真是精彩绝伦了。前一息他还想着要杀了它,它还想抽干他的血,想把他变成白痴,这,这怎么就变成自己的宠物了? 明秋花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尽管他还是觉得难以理解。一只三尺多长的蝎子,变成了自己的宠物? 想起之前自己看到那些人身上纹着的蝎子图案他都要打哆嗦,如今却时刻有只真实巨型版的跟在身边? “咦……”明秋又抖了一抖,不过他还是得面对这个现实。他低头看着那只已经拔出了尾刺乖乖趴在自己面前的蝎子,心里泛着嘀咕的同时也在防备着,“这厮……不会又是故意示弱麻痹我吧,要骗我把血蝎拔出来,它好溜走?”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相信它,要不要让它出个证明的时候,他的胸口突然一烫:“啊!”灼热的疼痛让他惊跳了一下,“什么东西!” 他扯开衣襟,低头一看。 “嘶——” 一只精致小巧的金色蝎子纹身正在自己胸口一点点被勾勒出来,当金光一闪,完整的金蝎子就印在了他胸口的皮肤上。 灼热的感觉慢慢消失,那只金蝎子也隐去了光芒,只剩下淡淡的金色纹路。但是哪怕在黑夜里,他都能看到那胸口蝎子纹身上一条一条清晰的甲壳纹路,甚至连一双对眼三对侧眼都清晰可见。 他甚至感觉到那一双对眼正在用祈求讨好的眼光看着自己。 “啊——真是邪门啊!”明秋拉好衣襟又打了个哆嗦,怎么会有这么奇异的事情发生。 这时他再低头看着趴着身前的蝎子时,表情就更加有趣了,“喂,你……你真的认我为主了?”话虽这样问,但是他心里已经相信了。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让他再不肯相信都没有理由反驳了。因为他看着那只蝎子闪了下又闪了下然后突然变成了透明一般,然后一点点缩小再缩小。最后缩成了只有手指长短,然后再一缩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嗯?” 还没等他晃过眼,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又一热,他猛地扯开衣襟,果然,那只金色的蝎子纹身上,静悄悄地趴着一只小小的黑色的蝎子。 “啊——” 明秋咧着嘴拍了下脑袋,难道以后都要贴身带着一只蝎子行走了吗?而那蝎尾好巧不巧地竟是耷拉在他胸口的红豆上。 “唔!”明秋的脸一下就通红了,他捂着眼睛苦笑不已,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又一幕,让他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然而现实却不给他缓冲的时间,在等了久久没有反应后的骞绯月他们终于是从密道里探出了头:“明秋?” “啊……啊!”明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转头看向佛龛的后面,“哦,已经好了……” “什么好了?”乔西先跳了过来,“你没事吧?金蝎王呢?” “啊……啊……咳咳……它,在呢,在呢!” “在哪里?你成功了?” “明秋,怎么样?”骞绯月也走了过来,关心地问道。刚才他们虽然在密道,但是却听到了外面地面上的鼎沸人声。 “哦,姑娘,没事了,成功了!” “真的?”紫勒也冲了过来,他好奇激动地看着明秋,“那它认你主了吗?真的能听你的话吗?” 明秋看着紫勒讪笑:“呵呵……认……认了,听……听……的吧……” “那蝎子呢?给我看看!”童心也凑了过来,兴奋地看着明秋。 “那个……”明秋扭捏起来,“哎呀,等下再说吧,我……我现在浑身没力气,我要休息……”说着他就要冲进密道里,却被骞绯月一把拉住。 “恐怕,你暂时还休息不了!”她转头看着门外,他们都听到了门外已经聚集起来的人群,还有他们关于那金色光芒的纷纷议论。 “怎么办?”明秋听了一会就明白了,他暗暗在心里对着胸口的金蝎王骂了一句,都怪这个家伙,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低调点不行吗! 骞绯月凝眉,眼角看到紫勒和紫紫,突然眉梢一挑:“紫族长,你确定大长老他们是联合了外人要对蝎族不利?” “确定!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 骞绯月点头:“那好,那么我们就干脆一次把事情都解决了吧! “明秋,金蝎王呢?他能听你命令吧?” “额,我还没来得及试……” “嗯,那你试试这样……” 骞绯月快速把她的想法和大家交流了一下,众人听后都点头表示可以。 “明秋,把金蝎王拉出来溜溜!”乔西朝着他挤眉,他感觉到明秋的尴尬,他倒是很想看看被收服后的金蝎王是什么样子。 不过他的八卦之火被骞绯月扑灭了,“好了,都进密道里去吧,剩下的交给明秋就好了!” 骞绯月一下令,乔西和童心都耷拉下了脑袋,无奈地往密道里走去。倒是紫紫,转过头深深地望了明秋一眼,然后跟着紫勒也出去了。剩下的戏,还得他们俩一起演呢。 “啊——”大殿里的痛呼声一阵阵传来,明秋慢慢对着意识里的小金下令,“差不多了,别过头了。”否则把那个幽梦弄傻了,后面的戏可就没人唱了。 “唔……”幽梦感觉那剧烈的疼痛终于熬了过去,她的浑身已经冒出了冷汗,甚至连挪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在下一刻,一股强烈了一倍的疼痛又席卷而来。而她手心蝎尾刺抽血的力度和释放毒素的强度也突然倍增,让她的药力一下就被消耗一空。 “啊——”她咬着牙死死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再撑一下,再一下!我要做人上人,我不能失败……我才是圣女!”她看着边上的紫紫狠狠地咬紧了嘴唇。 但是那痛苦却一波胜过一波,让她终于有些撑不过去,在晕过去之前,她似乎看到那金蝎王的额头亮起了金黄色的光芒:“唔……通过了?” 第394章 神女 “好了,大功告成!”大殿里幽梦晕了过去后,密道里明秋也长长地舒了口气。小金才刚认主,他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劲了,却已经要和它在意识里沟通配合,让他压力不小。所幸,最后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姑娘,我能睡会了吗?”他的脸上已经疲惫不已。 “嗯,就一会!”骞绯月话音刚落,明秋那头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不过明秋怎么都没想到,骞绯月的一会竟然真的只是一会。 好像有几百年那么长,又好像只有半柱香这么短,明秋感觉到有人在摇他,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唔……怎么了?” “她要醒了。” 明秋反应了好一会才想到,他们说的是幽梦:“哦。”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收服小金消耗太多,这会他真是没什么精力了,“我睡了多久……” “半柱香不到。” ……明秋暗骂一声,都怪那个死丫头。扰人清梦,罪大恶极!这一觉没有睡醒就被打断,让他把气都撒在了罪魁祸首上。以至于接下去的日子,让那个幽梦小姐简直是天天处在水生火热中。 骂归骂,但是他也知道接下来的事还需要他出马。所以他迅速调整了状态,强打起精神开始和小金沟通。 “唔……”大殿里的幽梦感觉似乎有东西在蹭她,她忍着身体的不适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巨大的蝎子正在小心翼翼地用他的蝎尾刺在蹭自己的手臂。 “金蝎王?”幽梦的头还沉浸在剧烈的疼痛里,那种灵魂撕裂般的疼痛,让掌心被穿透的痛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啊——嘶……痛!”幽梦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但是这种疼痛似乎没这么快消除,她感觉整个人都沉重不已,连脑袋都迟钝了。 “怎么还在蹭!”手臂被蝎尾刺一直在拱,让她不耐地抱怨了一句。然而下一秒,她“噌”地跳了起来,“金蝎王!” “啊!”她甩甩头压住脑袋一阵一阵的抽痛和眩晕,目光灼灼地看着乖乖趴在她面前的金蝎王,“我……难道?成功了?” 她这时才想起晕倒前看到金蝎王头上的诡异亮光。 她心里漏跳了两拍,有些紧张地抬手指着前面的柱子,“你……到那边去!” 然后她就看着那只平时人人敬而远之的金蝎王乖乖地爬到了她指着的那根柱子前面,然后默默地坐了下来。 “哇——”幽梦的眼睛都直了,脑袋的疼痛也顾不得了,她一下冲到了金蝎王面前围着转了好几个圈,“真的这么听话啊!这也太神奇了!” 兴奋地幽梦没有注意到,在佛龛的后面,有一块墙壁露出了一条缝,那里面有一双眼睛正鄙视地看着她和金蝎王的动作。 “呵……小妮子诚会玩啊!”明秋这会简直是牙痒痒了,要不是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他现在已经让小金把那个幽梦勾起来甩出屋顶。 “哈哈哈哈哈……成功了!我是它的主人了!”大殿里幽梦疯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成功了!我才是圣女!我才是天之骄女!” ……听到幽梦的狂言,密道里的骞绯月默默地皱起了眉,天之骄女? “呵呵呵,圣女!”这时,大殿里的幽梦走到了还在“昏迷”的紫紫面前,甚至伸出脚轻轻踢了她下,“圣女……醒醒!” 幽梦看紫紫没有反应,嘟囔了一句,“不会死了吧?” 不过她再得意也没有忘记这个丫头浑身带毒,所以并没有多碰她,也才让在密道里挤在缝里看着的童心忍住了没冲出去。 幽梦此时的心思也已经飘到了远处,收服了金蝎王,她就可以走出这个该死的沙漠,就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了。她发觉这个神庙实在是太小太昏暗了,她要走在阳光下,走在万众瞩目中。 于是她双手猛地一拉,“嘭!” 神庙的大门敞开,透进来外面明媚的阳光,让幽梦不由张开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在迷恋这种感觉的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金蝎王往门后的阴影躲了一下。 密道口的明秋也皱了皱眉,他感觉到金蝎王并不喜欢阳光,怪不得神庙平时那么昏暗。他给了乔西一个暗号,乔西会意后给暗中的血影传了信。 背光的神庙让在翘首以盼的众人有一瞬的晃神,当他们眯起眼睛看清了门前站着的人时,许多人都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是……幽梦小姐!” “是幽梦小姐!” “圣女呢?” “怎么了?怎么没有看见圣女……” “大长老,是幽梦小姐!”有人激动地喊了出来,大长老自然也看到了,他笑眯眯地点着头,若不是还要顾及那些族长的人,他早就已经大笑出声了。 “呵呵呵……好啊……好啊……”大长老颇为动容,眼眶里甚至已经带上了热泪。 带上眼泪的不仅是他,那些一直站在紫勒和紫紫身后的人也在人群里开始默默抹起了眼泪。 “族长,圣女呢?怎么没有看到圣女?” 紫勒的脸色也很沉重,他知道紫紫并没有事,但是他看着还是有不少人都在担心紫紫,他的心里就有一种沉沉的负担。哪怕是为了一直支持他们的人,他也得保护他们。 “圣女?呵……”这时一阵轻笑声响起,幽梦从大殿里昂首阔步地走出来。虽然她的脸色因为失血和灵魂受伤而不太好看,但是不得不说此时的她,浑身带着自信的光芒。 “是以为她能让你们免于痛苦,她才是圣女。可是现在圣女自身难保了……”她不屑地看着那些对着她或怒目而视或颤颤巍巍的人,“你们最好弄清楚,现在!我才是蝎族的圣女!阿不——” 她突然粲然一笑,“以后,你们要称呼我为——神女!”她似乎对这个称呼非常满意,自己先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就是神女! “因为我已经是金蝎王的主人了——” 她抬手朝着神庙里面一指:“金蝎王,给本小——神女出来!” 第395章 我来接住你 “什么!”虽然看到幽梦的时候大家已经有了猜测,但是真正听到她说金蝎王已经认她为主了,那种冲击还是让大家伙都发出了惊呼声。 这时怕是除了紫勒意外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神庙门口。 幽梦看着大家或紧张或期待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更盛了:“金蝎王,出来!”她又大喝一声。 这时,神庙门口突然一阵风卷起,吹得大家都眯起了眼睛。 “呼——” “哪儿来的这么大风……” “别说话,是蝎王!” “哦哦……” 被大家这么一说,众人都了然地闭上了嘴。不过还好,风很快就散去了。 然而当大家刚刚放下遮挡的手,然后瞪大眼睛转向神庙的时候,众人不由齐齐咽了口口水。 “咕——” 殿门口的幽梦看着大家几乎要惊掉下巴的表情,下巴一抬:“你们……啊,爹你!” “快给我闭嘴!”大长老恨恨地挡在她的面前,“你的衣服!” “衣服?”幽梦这才想到低下她高贵的头颅,然而这一低,她宁愿自己没看到。自己的身上,除了上下两片地方还缠着纱衣,其他地方都已经被风扯破了。怪不得她刚才就感觉到一身凉意。 “啊——”她惊呼一声,被大长老捂住了嘴巴,“镇定!”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个女儿,若不是今天她成功收服了金蝎王,他一定考虑是不是再重新生一个再培养。实在是太莽撞了。 不过这阵风也太邪门了,迷乱了所有人的眼,也刮坏了幽梦的衣服。更邪门的是,那衣服好巧不巧地正好刮在了那个金蝎王的身上,挡住了它的整个身躯。 明秋透过密道看着外面穿着一身女孩衣服的小金,不厚道地笑了。滑稽是滑稽了点,但是至少它没有再发出不愿意出去的意念。 当大长老的手下快速地拿来了衣服给幽梦披上之后,大家才不情不愿地把目光转到了她身后的衣服上。只是还是有不少人在看到金蝎王身上的衣服时,偷偷地瞟向幽梦神女。 “咳咳……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你呢?” “嘿嘿……”类似这样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又若无其事地转开,但是心底,不少人都泛起了热火。 神女啊……云英未嫁呢! 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更在乎那衣服下的金蝎王,那个他们几乎所有人心中的阴影。 “幽梦,它,真的能听你的吗?”好奇的人自然也包括大长老,其实金蝎王认主已经是传了几百年的传言了,到底能不能成真在今天之前都还是蝎族人心里的疑问。 如今,真的有人说已经降服它了,他们自然想开开眼界。 “当然了爹!”幽梦此刻又恢复了精神,她微微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让它看起来稍微端庄一些,然后对着穿着自己衣服的金蝎王下了个命令:“去,爬到那棵树上去!” 众人望向那棵树,不由窃窃私语起来。因为幽梦指的那棵树前面,正好站着他们的族长紫勒。这显然不是巧合。 “神女显威了!”大长老的人在下面偷笑起来。 但是紫勒的人就有些不平了,不过紫勒的脸上倒是一片淡然,看着幽梦趾高气扬的样子也不怪罪,不过也没有移动脚步就是了。 大长老开始还有些顾忌,但是当他看到金蝎王开始缓缓迈开了步子后,他也不说话了。而是看着紫勒笑得意味深长。他也终于有这一天了! 紫勒的手下看不过去,上前几步就要挡在紫勒前面,今天他们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这两个人侮辱族长。 “不要紧,蝎神的路,谁也不可以阻挡!”他这样说着,轻轻拍了几个手下一下,让他们让开。 “是啊!”幽梦也高声喊道,“还是族长有见地!”然而她话音刚落,突然背后一个猛烈的冲力把她一顶,让她一个踉跄往前冲了好几步,还好大长老眼疾手快抓住了她,否则她刚走光后就要马上摔个狗啃泥了! “哎!可惜了!”密道里的童心叹了口气,竟然没让她摔倒。 “别急!好戏在后头!”明秋冷笑一声,这女人真是不作不死啊! “是谁!”幽梦刚一站稳,就恨恨回头,结果就看到金蝎王又冲她这里快速地爬过来。 “啊——”她快步往边上一让,“你眼瞎啊!我叫你去撞他!你跑哪儿来了!” “吼——” “天啊——” “幽梦!”大长老心惊,狠狠地掐了她一把,“怎么回事!”怎么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幽梦这才意识到刚说漏嘴了,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辩解,金蝎王又一次冲了过来。 “啊——”她惊跳着跑开,“你,去那棵树!我是你的主人,你竟敢不听我的话?你……啊!” “呵,它听我的话就行了!”明秋暗暗说道,然后在意识里跟小金交流,“小金,勾住她的腰带!” 突然金蝎王似乎迷路一般在原地摆动起身子来,然后那长长的蝎尾刺也在空中挥舞起来。 “啊!啊!”幽梦还没来得及跑远,就被乱舞的蝎尾刺勾住了衣服,然后被吊了起来。 “啊——你这个畜生,快放我下来!啊——” “神女!神女!” “快把她救下来!”大长老气得快要冒烟了,他着急地下着命令,可是其他人哪有人敢靠近啊,那可是金蝎王啊! “神女,你快命令它啊!”有人在下面喊着。 “神女,它可是蝎王,你骂它畜生是大不敬!”也有人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密道里的童心和明秋看着这个坏女人在空中被甩来甩去,转身就来了个击掌。 “干得好!” 骞绯月看着这一幕也是摇了摇头,还好是明秋先一步成功了。若是真的让这样的人成功了,蝎族的人恐怕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明秋,差不多了!” “好嘞!”明秋点点头,“好了,小金让它下去吧!” 乔西看着两人好玩,也坏坏一笑:“我来帮小金一把!”说着他的手指微微一曲,一道劲气擦着缝隙而出,然后正好赶着小金把幽梦甩出的同时,又一次——撕破了幽梦的衣服。 “嘶——” 清晰的布帛碎裂的声音响起,一道白花花的身子朝着人群惊叫着飞来,下面不少人眼疾手快地伸出了双手—— “神女,我来接住你——” 第396章 冤家路窄 “啊——啊——啊!”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响起,上身衣服几乎没剩几条的幽梦在人群中被推来搡去。大长老有心想要把她救出来,却反而搭了更多手下进去。 手忙脚乱下,幽梦的身上留下了不知道多少杂乱的手印。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神女幽梦,此刻怕是成了今晚不少人床上的美梦。 最后还是紫勒一声令下,久居上位的威严让族里的人收了手。 幽梦最后被几个妇女七手八脚的挡着送了回去,但是穿着一身薄纱的金蝎王却还安静地待在神庙的门口。 闹剧过后,大家的目光也都转移到了金蝎王的身上。 “族长,这……怎么办?”刚才的事让大家对金蝎王已经认主的情况又有了怀疑,长期以来对它的敬畏让族人都不太敢靠近。 紫勒看着神庙前一片狼藉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派几个人看着,别让蝎王乱跑伤及无辜。我去把紫紫带出来。” “是!”手下立刻有人开始分工看守金蝎王,也有人安排人去把神庙周围打扫干净。 紫勒看着众人有序的模样,终于是微微安心了些。这里到底是蝎族几百年来最神圣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摇着头走进大殿,因为知道金蝎王不会伤人,他才会放心让人看着。 紫勒进去把已经醒来的紫紫带了出来,也关上了神庙的门。而明秋他们则沿着密道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幢屋子里。 因为下午的闹剧,让幽梦终于是消停了一会,直到夜色渐深,她才又在大长老和几个心腹的陪同下去把金蝎王“召唤”回了自己那里。 和血影一起躲在暗处的明秋有些犯困,因为要随时配合“神女”的动作,他只能一直跟着他们。而他,也已经疲惫不堪了。 “劝你别睡。”血影看着抱在树枝上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明秋冷冷说道。 “子时了,那女人该消停会了吧……” “未免夜长梦多,他们也许会尽快行动。”血影虽然听骞绯月的话,这是他作为一个手下的职责,但是之前几天也不过是遵守命令而已。 他真正佩服骞绯月却是在今天。对明秋的选择的尊重,更难得的是她的放手,尽管担忧,却还是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金蝎王,这是一个领头人物很难得的品质。 而今晚,她又能考虑到下午的闹剧过后,大长老和幽梦很有可能会连夜行动,这点让血影更是进一步认可了他们的这位新主子。 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果敢冷静,甚至冷酷,在面对那个幽梦被一群男人揩油的时候,他注意到她的脸色也是毫无变化。这种近乎冷血的冷酷更是让他们这种见惯了生死的人佩服。很多时候,杀死他们和他们的同伴的,不是敌人太强,而是无谓的同情心和善心。 “来了!”屋里传出的异常动静打断了血影的思路,他拉着明秋飞到了院墙上方,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下潜伏下来。 “爹,要现在去吗?”说话的正是幽梦。 “嗯,马上出发,明天晚上就能赶回来。我已经安排好了,就说你收服金蝎王消耗过度,闭门休息几天。” “可是……那蝎子……”她还摆不平呢。 “没用!”大长老颇为不满地瞪了幽梦一眼,说是认主了,却又不听话。可说她不认主嘛,又挺安分地待在那里。也就是因为有些不确定,他才想着赶紧去跟那位大人物汇报下,省得夜长梦多。 “爹,你!”幽梦差点就要说她现在可是神女,不过她还是及时制止了。和那位大人物的联系方式只有他爹知道,她还得靠着他攀上那位大人物呢。等他见到自己收服了金蝎王,以后她爹也不敢对她这样呼来喝去! “好了我知道了,”幽梦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然后指着外面院子里还穿着衣服的金蝎王问道,“那它去不去?” “去!不然拿什么作证?” “哦。”幽梦其实心里也有些慌,那蝎子看似认主了,可是她却一点别的感觉都没有。难道不应该有什么印记或是别的东西吗? 不过这个问题她爹都回答不了,她也只能先放在一边了。只要它帮着自己达成心愿,之后就把它献给大人。这么黑漆漆的东西一点都不可爱,哪里配得上跟在她身边。 声音到这里就没有了,没一会,大长老就和幽梦从屋子里出来了。那幽梦又对着金蝎王下了命令。这次明秋为了帮骞绯月引蛇出洞,也就没有再使坏,而是让金蝎王乖乖地跟着幽梦他们走了。 “爹,它跟上来了!”幽梦看它这次这么听话,激动地叫了起来。 “嗯!”大长老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下了一些,“一会见到大人,一定要看好它知道吗?” “知道了爹!” 大长老和幽梦悄然出了蝎族,然后到了个隐蔽处换上早就藏好的马车奔出了沙漠,一直往东而去。 血影带着明秋悄然跟上,隐在了车沿后架上跟着一路出了沙漠。当天色渐亮之时,他们已经到了嘉州城外。 城门开启时,他们跟着马车到了城里一条安静的巷子里。马车进入了一处毫不起眼的院子里,然后幽梦和金蝎王就被留在了院里,大长老则自己走了出去。血影示意明秋在院子里等着,自己跟了上去。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风影带着骞绯月也跟了上来。 “姑娘?”明秋没想到她也来了。 “嘘——”骞绯月点点头,示意自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三个人在院子里潜伏下来。 在等了一个多时辰后,他们身边一阵清风吹过,是血影回来了:“来了!” 又过了半柱香左右的时间,他们也听到了门口的马蹄声。 “大人,就在里面!”这是大长老的声音。 “嗯。”一阵悉索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里。 “嗯?”当看到来人时,骞绯月和明秋不由一愣,“是他?” 血影点点头,他刚才跟去的时候也稍稍惊了一下。 “真是冤家路窄啊!”骞绯月和明秋对视一眼,无声笑了。 第397章 蝎神? “萧鹤!”明秋的眼中更是迸出了精光,狭路相逢啊这是! 不错,进来的人虽然带着帽檐,但是透过薄纱他们还是一下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当初和他们比试状元斗输掉后,又拦路抢劫他们的人。骞绯月余光扫了一眼血影和风影,当初他们俩也被萧鹤买通来取他们性命。 血影自然感觉到了骞绯月的申请,他第一次有些尴尬地撇过了头。他们哪里想到昨天刺杀的对象会变成今天的主子。 萧鹤和大长老走近,几个人尽量收敛了气息,不让对方发现,虽然对方几次都没有在他们这里讨得便宜,但是还是得谨慎一点。 这时幽梦也从屋里出来,换上了大方得体的水蓝色长裙,就是穿在皮肤很黑的她身上,反而显得她更黑了。 不过看大长老的神情,似乎对她的着装非常满意:“大人,幽梦不负众望,已经收服金蝎王了!” “嗯,很好!”萧鹤朝着幽梦点点头,指着一边穿着花衣服的金蝎王,“就是它?” “不错!” 萧鹤先是皱了皱眉,当看到它额头上微微泛着的金光时,满意夸到:“不错不错!幽梦小姐是吧?” “大人……叫我幽梦就好了。”说着幽梦还状似害羞地低了下头。 “呵呵,小生怎可如此无礼,以后幽梦小姐可是有可能飞黄腾达的呢!” 显然萧鹤的话说到了幽梦的心坎里,她的脸上和眼睛里都迸射出耀眼的精光:“那就多谢大人提携了!” “不敢不敢,不知幽梦小姐可否为小生展示下这金蝎王的威力?” “啊?”幽梦愣了下,“威力?”她看着她爹,什么威力?她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些人要金蝎王做什么。 “呵呵大人,幽梦刚刚在收服蝎王,她还没有和它完全沟通好,还望大人耐心再等一段时间。”大长老给了幽梦一个眼神,示意她别乱说话。 “是是是……”幽梦这次没犯傻,她立刻点头捣蒜道,“大人,我已经可以指挥它了,不过它的攻击,可能……” “啊!”这时,正在仔细听着的萧鹤突然痛呼一声,双手立刻抱住了头,“啊——该死,让它停下!” “啊——啊——大人你怎么了?”幽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不已,她连忙想要去扶他,但是被已经疼得皱起身的萧鹤一把抓住,“快给我停下来!啊——” “停,停……停,我……”幽梦看他的状态猜到了可能是金蝎王对他的脑海进行攻击了,就像之前对自己的一样,可是,不是她让它攻击的啊。她要怎么停下啊…… “啊,你给我停下,不许动!”她只能硬着头皮指着金蝎王,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萧鹤还在抱着头痛呼,“快点——啊!该死,它做了什么?啊——” “我没做什么的啊……呜,我,我没让它动啊——” “快让它停下!”大长老也慌了神,这位使者大人可得罪不得啊,“幽梦,快下令让它停下!” 明秋会让小金停下吗?当然不可能。 他们已经找到了插手蝎族的背后黑手,哪里还需要忍耐。尤其这黑手还是他们的“老朋友”了。 “小金,来点狠的!”明秋暗中下令,院子里的小金头上金光更盛。 “嘶——” 同样的攻击在大长老和幽梦脑海中迸发,两人捂着脑袋痛呼起来。 “啊——” “啊!快停下,你这个畜生,你给我停下!” “啊——该死,你耍我!”萧鹤呲着牙看着抱着头哭喊着的大长老和幽梦,心里的火直冲眉心。他的薄纱也被他掀掉了,他一手捂着脑袋一手长剑抵住了幽梦的喉咙,“说!谁让你来害我的?” “不是,不是啊——啊——”幽梦自己已经痛得死去活来了,但是她更害怕,那剑尖就抵在她的皮肤上,那种冰凉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大人,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你相信我,我可以指挥它的,你再给我点时间——啊!” 更强烈的攻击响起,幽梦完全说不出话来,双眼已经开始翻白,整个人都开始抽搐。 大长老看到这一幕也害怕了,“不要,不要……大人,一定是误会,是误会啊……啊——” 明秋哪儿能给他们解释的机会,他这头命令着小金对三人进行攻击,那头血影和风影适时地释放出了杀气。 “糟糕!”萧鹤来不及多想,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似乎已经锁定了他,“该死!”他捂着头使劲甩了甩,长剑一挥就披段了外面马车的缰绳,快步飞身上马。 “你们该死!”萧鹤打马飞出前,一道剑影朝着院子里狠狠辟出,直接斩断了大长老的身躯,劈断了幽梦的脖子。 “驾!”萧鹤一剑劈出,头也不回地驾着马飞奔着逃离了开去,那股杀气太强,他自认对付不来。 可是他才刚跑出数十步,突然一道黑影飞到了头顶。 “啊!什么东西!”他抬头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是那只穿着衣服的蝎子。 “嘶——” “啊——”又是要刺破他脑海的尖鸣声响起,他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不要——” 他看着那只巨大的蝎子降落下来,然后蝎尾刺直直冲着他的脖子就要刺下来,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铁钩快要扎进他的皮肤,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孽畜住手!”这时在那黑影的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厉喝声。他抬着头看着他似是在金光包围中的修长男子,有些睁不开眼睛。 “孽畜,休得伤人!还不快快随我离去!” 话音落下,萧鹤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见前一刻还有数尺长的大蝎子突然金光一闪,然后迅速缩小再缩小,竟然只剩下手掌大小。最后那套在它身上的花衣服缓缓落下,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等他再看时,那只蝎子和那个冒着金光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呼……呼……”萧鹤的心还在剧烈地跳着,他的眼睛还有些回不过神,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那个人……他会发金光,他……难道……是蝎神? 第398章 儿媳妇 萧鹤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还在危险中,他忙不迭又跨上了马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太邪门了!这个蝎族太邪门了!他回去一定要告诉楼主,还是不要打蝎族的主意了。反正蝎子也已经被蝎神收走了。 萧鹤心里念叨着的蝎神此刻正嫌弃地要把小金从他胸口扒下来。 “你给我下来!”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金却赖在他胸口不听命令了。 反倒是骞绯月看着这情形,仿若似曾相识:“它……可能是饿了!” “饿了?”明秋愣了下。 “嗯!”骞绯月想到了自己身上的小火,她饿了的时候也是会罢工不干活的。 “那怎么办?我要喂它吃东西吗?”从收服小金到现在,他都没有时间和它好好交流过,也不知道它想吃什么呀。 骞绯月皱起了眉,小火吃的是火属性的东西,但是小金……它之前可都是吸血的呀。 “它……”明秋显然也想到了,不由打了个哆嗦,“它不会是要喝血吧?” “很有可能,不过也不一定。”骞绯月拍了拍明秋的肩膀,“你好好和它聊聊,看能不能让它改吃素!” …… 说完她也不管明秋脸上的五彩表情,而是弯下腰去看地上的幽梦。萧鹤的那一剑直接斩断了两人的生机,她示意血影搜了下大长老,自己在幽梦身上摸索起来。 “嗯?这是?”骞绯月在幽梦腰间的荷包里搜出了一个细长的药瓶。她戴上手套后小心打开,拿手扇了下瓶口闻了下味道。 “这是……”她看着明秋,“你说过这女人对小金用药是吗?” “昂?哦是的,有……迷药、补气血的药,还有,解毒药!”明秋点点头,“小金好像可以把它感觉到的东西传递给我。” 骞绯月挑眉,这么厉害,怎么小火不行?她在意识里问了一下小火,你能分别这些药力么? 然而心脉深处的小火却没有动静。 骞绯月扯了扯嘴角,就知道这个吃货不懂。她小心地把瓶子收好,等回到蝎族要让童祤沧帮忙看看,看能不能从药上查到什么端倪。 除了药瓶,其他也没有发现什么了。他们清理了下现场就离开了。没多久后,这里被发现死了两个人,然后官府查了后发现似乎是蝎族的人,最后也只是派人到蝎族外围通知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当蝎族里的人接到他们的大长老和幽梦神女被人劫杀身亡的消息,不少人还感慨和害怕了很久。 感慨是那些黑夜里还在想念那柔软的手感的人发出的,可惜了……害怕,怕是除了紫勒和紫紫外的每一个人都经历了的。他们怕神女死了,金蝎王会再回来。 战战兢兢地等待了好几天后,金蝎王始终没有出现,这让蝎族人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又过了很久,当族长命人打开神庙,在里面供奉上历代祖先的牌位后,蝎族人才终于真正开始释怀。 他们供奉了几百年的金蝎王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们也只是会在茶余饭后才会谈论下了。 而且很快,他们也没有空去理会金蝎王了,因为改变他们族人生活的一件大工程开始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紫族长,你们只要负责养殖,销路的事童家主会帮忙。至于运输,我会安排人来跟你对接。” 骞绯月把手上一天一夜赶出来的蝎子养殖计划书交到紫勒手里,刚才她已经把计划书里主要的想法都解释了一遍,剩下的就看紫勒愿不愿意接受了。 毕竟原先他们还把蝎子奉为神一般敬畏,可是现在她却要他们养蝎子去卖! “这个……”紫勒看着手中的计划书有些哭笑不得,他很感激骞绯月和明秋他们,不仅帮忙收服了金蝎王,也顺便解决了大长老和幽梦,让他在处理这两人的问题上不至于为难。 可是这养殖蝎子,是不是转换得有点太快了? 骞绯月也不着急,她只是抛出一个信息,等到他们需要的时候自然就会用到了。 “紫族长,金蝎王我们就带走了,剩下的事我想凭您的能力,处理起来完全不是问题了。” “你们是要走了?”紫勒看着骞绯月和明秋几人,短短四天不到,困扰了他这么多年、困扰了蝎族几百年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他到现在还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嗯!”骞绯月手摩搓着袖中的玉瓶,那里装的是明秋让金蝎王吐出来的毒液。这次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甚至完美完成了。明秋也已经把血蝎的事妥善解决了。 “那……紫紫……就拜托给你们了!”紫勒看着一边静静站着的女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从出生开始,他就从来没有真正触碰到过她。 “孩子,真希望有一天,爹能亲手抱一抱你。”而不是每次都要隔着软玉丝。 紫紫望着紫勒有些不舍,她得跟着明秋他们离开,血蝎能帮助她压制毒素。明秋帮里族里这么大的忙,他们已经无法开口让他把血蝎留下。 而她自己,也想出去闯一闯,也许有一天,跟着他们能找到去除自己毒体的法子。 “紫族长你放心,我们会保护紫紫的。”童心站了出来拍着胸脯说道。 童祤沧看着这个儿子心疼紫紫的模样,有些难过又有些欣慰:“紫兄放心,我会想法子帮她解了这毒的!”否则,以后他想抱孙子就有困难了…… 紫勒不知道童祤沧心里已经在打着让紫紫成为他儿媳妇的主意了,还很感激地朝着他拜了拜:“那就拜托了!” “不不不,感谢你相信我!”童祤沧回了一礼,骞绯月这丫头他也看出来了,童心对她只是朋友之情,她对童心更只是义气相交,根本没有男女之情。而他经过这几天的事也明白了,这骞绯月不是一般女孩,童心不差,但是扪心自问,似乎还不够和她并肩站着。 “明秋兄弟!”最后紫勒把眼神望向了这个对蝎族来说是全族救命恩人的人,“你的大恩,蝎族全族——记下了!” “嗯!”明秋明白,他说的不仅是金蝎王的事,还有以后他得时刻带着紫紫帮她压制毒性的事。 骞绯月看着寒暄地差不多了,果断地转身,率先跨出了屋子:“走吧!” 第399章 瓷点子 “驾!”“驾!” 当蝎族人还在大长老和幽梦小姐被杀、金蝎王消失的震惊中议论纷纷的时候,刮起这一阵飓风的几个主导者却已经骑着马离开了蝎族,离开了沙漠。 “明秋,那东西还趴在你胸口呢?给我看看!”中途休息的时候童心凑了上来,这次去蝎族他心心念念的蝎毒还没有试呢! “它困了,睡着了!”明秋靠在树上逼着眼睛,这几天他累坏了。 “小气!”童心轻骂了一句转身,却又突然折回双手冲着明秋胸口抓去。 “啊!变态啊你!”明秋刚骂了一句,狠狠抓住了童心的手,却愣在了原地。曾几何时,他好像也这样骂过一个人……他抬起眸子,眺望着远方夕阳下的沙漠,那片一样炽热的土地上,有一个人曾在那里倒下。 “喂……你没事吧?”童心看着明秋愣在了原地,他的手抓得他很痛,但是他感觉到他的眸子深处的哀伤似乎更痛,“啊?” 明秋松开了童心的手,侧过身又闭上了眼睛。 童心撇了撇嘴,没再强行上手。 “你想要什么?”这时紫紫走了上来,她看了一眼靠在树上的明秋,然后转头对童心说道。 “我……想看看金蝎王嘛。”童心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慌忙走开了几步,“我就是想试试金蝎王的毒。” “试毒?” “对啊,我想……”童心找了块赶紧的地方拉着紫紫一起坐下,然后跟她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现在的金蝎王还会不会有毒了。” 紫紫转过头看着童心的脸,他表情里带着的点点失落不似作假,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人?她很难理解。尤其是一个被毒折磨了八年的人,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主动要去试毒。 不过她还是伸出了手:“我的毒和蝎毒差不多可能。” 童心看着紫紫露在外面的真诚的眼睛,突然想起她应该是很恨毒的:“你……” “怕了?” “怎么会!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愧疚,也有些可怜她。 “能帮到你的话,我还会觉得自己的毒有点用!” 紫紫的眼角带着笑意,让童心的心似乎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两下。 “不过你最好还是做些准备吧?”说道这里紫紫有些黯然,她小时候还不完全懂的时候,就曾经因为用脸去蹭了照顾她的阿嬷的眼角一下,就害得她一只眼睛失明了。 “嗯,我爹会看着的。” 紫紫点头:“那就好……” 不远处的童祤沧看着童心和紫紫和谐聊天的画面,欣慰地捋了捋胡须,看来回去后要抓紧研制治紫紫的药啊。 “童家主,能不能帮忙看下这瓶药。”这时,骞绯月递过来一个细长的瓶子,正是从幽梦身上搜来的。 “哦,可以。”童祤沧忙收回了眼神,转到了那只瓶子上。 他打开瓶塞闻了闻,先是了然地说了几种药效。 “不错,是这几种,童家主能否看出更多的东西?比如……制药的手法?”骞绯月是想通过这只药瓶去查复楼的事。若说之前萧鹤只是为了抢精英学院的令牌,她还能无视。 但是这次,萧鹤似乎出现得太不正常了。他是黔中渭西的人,怎么会大老远跑到蝎族来?而且还打着蝎族的主意。 她从萧鹤和幽梦他们交谈的情况来看,似乎这个萧鹤还跟朝中的人打交道?天之骄女、大人、飞黄腾达……让她不禁想到了那个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地方。 “怎么样童家主?”她低头去看童祤沧,此时他已经戴上手套拿着银针细细辨别着。 童祤沧低着头琢磨了好一会才抬起头:“药瓶能不能给我?我需要点时间。” “可以。” “多谢!” 骞绯月把要药瓶留给了童祤沧,自己则走了开去。乔西接收到她的示意,站起身防备起来。 “血影!” “在!” “说吧!”骞绯月站在山坡上,看着远方的斜阳夕下,马上又是一天过去了,他已经离开十天了。 血影眉头微皱低下头:“姑娘,萧鹤当时出了银子,雇了冥殿杀你们。后来……”他说到这里顿住了,接下去的事是殿主密令,他不能说。 “说你能说的吧。”骞绯月没有为难他,她知道既然千默也不说,血影肯定也不会说的。 “谢姑娘!萧鹤,黔中业州人士,年十七,复楼渭西堂堂主,手下有五百人,瓷点子。” “瓷点子?” “冥殿判别暗杀难易程度的划分,从低到高分别是瓷、铜、铁、银、金、玉!” ……骞绯月的嘴角抽了抽,这么弱…… “那……” “姑娘和千默不在点子簿上!” 骞绯月挑了挑眉,之前他们肯定是在的,如今却不在了?她转过身看着血影,当初他们停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肯定不会只是因为看中了千默,想培养他进冥殿。 那么还有什么可能呢? “复楼的资料呢?”骞绯月想到了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千默的身世。这个到现在一直都还没有下落的事。 “属下不清楚!红面大人才会知道。” “你掌握的告诉我就行。” “是。”血影没有隐瞒,骞绯月也没有怀疑。他知道的能说的他自然就说了,不知道的或是不能说的他也不会说。 骞绯月听完皱起了眉:“这么说,复楼是江湖组织?跟朝廷没什么瓜葛?” “是的,从目前属下知道的情况来看,他们很少活动,但是每次活动也只是参与一些江湖事,不涉及庙堂。” 可是最近光和自己牵扯的两件事情,争夺精英令牌和收服蝎族势力,看上去都是和朝廷有点关系啊。难道他们现在和朝中的人有交涉? 信息太少,她猜不出来。若不是因为复楼可能和千默身上的印记有关,她也不会去关心这样一个江湖组织。 印记……千默,千默……骞绯月不由自主地拢起了袖子,袖中手指摩挲着那个木偶。太阳已经快要落下,但是心里的思念却遏制不住地泛上来。 千默……千默,你还好吗? “呼……”她深吸一口气,她很想他…… 第400章 丹田 同样的一片夕阳下,千默正靠在山洞口也看着同一片天。 “月儿,十天了……” 当最近几天,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赶路了,他就多了更多的时间想她。有柯宇会戒备,会打猎,他除了练功赶路就是想她。 “好了,吃吧!”柯宇塞过来一只兔腿,千默自然接过咬起来。 味道不错,但是没有月儿烤得好吃,想她…… “喂,”柯宇丢了一根拆下的骨头过来,千默微微一闪躲过。 “我在你脸上看到了嫌弃!”柯宇不屑地啃起另一只兔腿,“不好吃你可以自己烤。” 千默没有理会,继续看着夕阳,啃着兔腿,想着千月。 “一脸春色的样子,肯定是在想哪个小情人!”柯宇坏笑着走过来,拿着兔腿环过千默的脖子,“来给哥说说,是哪家的妹子?要不要哥替你去提亲?”说着他还绕着他的脖子把兔腿伸进嘴里。 “哼!”千默身侧的手肘往后一击,柯宇肚子一缩,刚巧只让他碰到了衣服。 但是千默的手肘一抖,一股劲气连着冲了过去。 “嗷!”柯宇防备不及,一个吃痛退后开去,手上的兔腿却还牢牢抓着。 “嘶——你这小鬼,”柯宇揉着肚子走上前,“真是变态!没见过那么重的伤,半天功夫劝恢复了的。” 就在几天前,前一刻还流着血泪昏迷过去,让他差点以为要一命呜呼的他,却在杀个兔子的功夫里把所有的外伤都恢复好了。又过了一夜,连内伤都好了。 “你会法术的吧?”柯宇没敢再贴上去,而是在他身边坐下来,“恢复起来跟变戏法一样。”他看着自己还有些不太舒服的手腕摇了摇头,人比人气死人啊。就这么个断腕,他到现在还有些不自在。 然而更打击他的还是这个小子的内力。明明初次见他的时候一点内力都没有,后面他趁他昏迷的时候也探过他的脉,发现他竟然没有丹田。 可是现在,就刚才,他竟然用内力击开了他。虽然自己并没有抵挡,但是那劲道可一点不差。 他的身体可是那个变态的老爹从三岁开始当炼铁一样,打磨了快二十年了。筋骨皮肉可不是一般的耐揍,哪怕是力气仅次于他爹的四叔,不用内力都打不痛他。这小子才几天功夫?内劲就已经能钻进他的皮肤了。 “哎,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古怪?”他用手臂撞了撞千默,“太诡异了,匪夷所思啊!” 千默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柯宇一眼:“高手的世界,你,不懂!” “我!”柯宇差点就要抬手,在对上千默戏谑的眼神前,深吸了一口气后放了下来,“我不急,我不受激,我淡定,我平和……” 千默听着他碎碎念,隐隐一笑。这小子,自己这几天找到机会就激他,他终于开始控制自己的性子。不过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问题,只是一直放任没去约束自己而已。 “再有两天就要进入燕京了。”被柯宇一闹,思念的思绪被打断,他也说起了正事。 “嗯,然后呢?”柯宇还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 “我们还少一张图。”千默手指捻着吃干净的骨头,看着外面已经降下来的夜幕。 “嗯,然后呢?”柯宇闷头啃着肉,点点头。 千默站起身将骨头丢回火坑:“两天,不是我们找人家,就是人家找我们。” “嗯,然后呢?” 千默白了已经吃完在唆着骨头的柯宇一眼,走进山洞里面盘坐下来。 “哎,然后呢?你还没说呢!”柯宇唆完了骨头的香味转过身,却发现千默已然入定。“这么快?也不怕我趁机杀了他……” 不过他自己就把自己否决了,这些天下来,这样的机会还少么? “我上辈子肯定欠了你的!”柯宇狠狠地把骨头丢到地上,自己坐到了门口守着。不过当夜深人静后,他看着盘坐着的千默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气血,表情深沉凝重。 这个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仅身体心性非比寻常,连练的功夫他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不知道他的内功心法是怎样运转的,但是当他入定练功时,他浑身带着浓厚的气血和生机,仿佛整个人充满了极强的生命力,极强的生机代表的是他体内气血、筋脉的活跃。一个没有丹田的人,是怎样做到让气血形成周天然后将内力聚集在身体里的? 他想不通,千默自然也不会告诉他。 “哎……想不通啊想不通!”柯宇摇摇头,每天想到这里,他最后只能是抬头望天。他敢肯定,哪怕是师公,都不知道这种奇妙的功法。也许只有天知道了,哦还有一个人也可能知道。 他想起那个神秘莫测的三叔,不由抖了一抖。虽然他的面孔很和善,但是每次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都是那么渗人。 “咦……”他不由抖了下,坐起身子也盘坐起来,“还是感激恢复下内伤吧。”那小子说两天内,就会跟拿着集合点地图的人碰面,想必到时候还是一场恶战。能拿着最重要的地图的人,肯定是冥殿那些人特意安排的。 柯宇开始还一边恢复着一边留了一分心思在戒备上,慢慢地似乎进展越来越顺利,他开始全力恢复起来。不知不觉中,他就入了定。 这时,山洞里头的千默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柯宇已经入定的模样皱了眉。 自从前几天他经历了荒古世界的那一幕,然后他的身体就变得不一样了。就像那个世界的每一粒尘土吸收了荒古的骨血然后有了生命一样,他的血肉筋脉好像也和那些尘土一样经历了一遍洗礼,然后开始焕发生机。 那种蓬勃的生机,让他的伤势迅速彻底复原了。这还不止,恢复伤势后,他又尝试开始凝聚内力到肌肉血脉中。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已经完全不需要通过两丝内力的对撞来把内劲挤压进身体里。而是他的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自动打开,然后就像以前的丹田一般,随着功法的运转,修炼出来的内劲自主地就会跑到血肉筋脉里去储存起来。 第401章 碾压 三天的时间,他已经差不多把半条手臂都储存满了内力。当他摸索了几天后发现,以身体为丹田储存的内力比原来的下丹田储存要多的多。 原来的丹田只是一个穴道般小小的空间,他必须不断压缩内劲,然后通过长期的不懈努力将丹田一点一点扩大,才能储存更多的内劲。 但是现在,他的每一寸血肉都可以储存内力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巨大的湖泊一般,可以灌注无数的内力进来。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不断修炼,储存越来越多的内力。等他把整个身体都修满了内力,应该就有能力可以保护月儿了。 可是就在刚才,当柯宇开始打坐运气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似乎和外界的什么东西忽然连通了,让他从入定中惊醒。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在那一瞬,他感觉自己的气息和柯宇的连在了一起,他甚至能感觉到他气劲的运转。尤其是行经他的伤患处时,他自己的气血和内劲,好像有一种要往柯宇那边延伸靠拢的感觉。惊得他赶紧从入定中出来。 可是当他醒来再仔细感觉的时候,这种奇妙的联系又消失了。 他看着柯宇已经入定,也不再修炼,而是站到了洞外。头顶的天空很干净,能将天上的星星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闲适地望着天空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可是,这世上总是有些讨厌的事讨厌的人,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千默留恋地看了一眼远方的星星,那颗月儿说过的可以指引方向的北极星。她,是他心中唯一的方向。 “天空很美对吧?”一个温柔有磁性的男声响起。 千默收回了眼神,看着前方一棵大树后走出的人影,又转头看了眼还在入定的柯宇,迈开腿往一边走了开去。 “呵……有意义吗?反正解决了你后还是要解决他的。”这个讨厌的人是一个修长阴柔的男子,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五官也很精致,尤其他邪魅的笑容,更带了一分阴气。 千默看着眼前的人,不由闪过了那个好像一样自恋漂亮的二两。没对比没感觉,一对比就看出差距了。一个拿着匕首却阴柔得像个娘们,一个拿着镜子却是好看的男人。 “是男人吗?”千默斜眼。 “你!”那男子眯起了眼睛,“你成功地惹怒我了!” “来,像个男人一样!”千默说完,双腿绷紧,后退微微完全,蓄积了内力的右臂慢慢抬起。浑身的气息凝练却不霸气,那是力量高度凝聚的体现。 对面的男人见到这一幕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手上的匕首飞快地在指尖转动起来,把微弱的星光反射愣是转得让人有些目眩。 “受死!”男人的手上用力一甩,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冲着千默心口飞来,转眼之间就已经刺进了千默心口的衣服。 而千默此时已经一跃而起,借着脚下的蹬力,硬是用衣服的布料改变了一丝匕首的方向,让它贴着他的皮肤擦了过去。 “噗!”一片血肉被削掉,千默的腋下瞬间一片血红。 然而下一息,那男人硕大的拳头已经到了千默的身前。那把匕首是探敌虚实,也是掩人耳目,他真正的杀招是他的拳头。 “碎骨拳!” 千默的拳头也已经提了起来,当他感觉到那拳头上带着的霸道气势的一刹那,他果断地把所有的内力都压到了拳面上。 “死!” “嘭!” 巨大的声响震彻了山岭,甚至带着撕裂天空的气势冲上云霄。 “该死!”被声响震醒的柯宇蹭地跳起来,“找死!” 他猛地运起内劲挥起拳头冲着那黑夜中倒飞出去的影子追去,但是那身影却以比他快了将近一倍的速度摔到了山坡上。 “轰!”一声闷响传来,人影陷进了山坡的泥土中。 柯宇追到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歪着脖子卡在土坡里了,边上被震散的泥土正在“扑簌”往下掉。 当尘土散去,他看到那个男子的面目时,不由吞了一声口水:“咕——坏了!” 他立刻转身朝着反方向飞去,那个小鬼,不会是和他同归于尽了吧。 “咳咳咳……” 当他赶到的时候,千默正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着。 “喂,你没事——吧?” 柯宇前一刻心还在喉咙口,下一刻看到千默的样子时,他又把心吞了回去,“你……手臂断了?”他看到他垂在一侧无力晃动着的手臂。 “嗯。”千默终于是缓了一口气慢慢直起了身,这碎骨拳果然厉害,他的手臂竟然已经全都粉碎了。所幸,他及时把所有的内力都用了出去,否则怕是要冲击到自己内伤了。而且不是这一次的全力一击,一击之后,怕自己就没有后续的还击之力了。 看来内力还是不够啊,远远不够啊!他得赶紧修炼内力了。 “就断了条手臂?”柯宇又问了一遍,已经带着非同类的眼神望着千默。 “碎了。”千默无奈地走到一边捡起那匕首,然后用一只手给他自己包扎着。他们已经没有伤药了,手臂的骨头也暂时没办法了。所幸再熬两天就能进入燕京了,到时候再找个医馆抓些药。 突然柯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知道他是谁吗?” 千默咬着布条没有回应,他是谁他也不关心,他只要知道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 “破山王,裘力。”柯宇喘着粗气,脸上一片急色,“因为他的拳头能打穿一座山!而且他的用刀功夫也不差,速度很快。你别看他这么瘦弱,他的内力和我不相上下。你你你……真是太莽撞了,就算是我没受伤的时候对上他,都不敢说。你……” “他死了没?” “他……”柯宇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口,是啊……他已经死了。那个自己都忌惮的破山王,被这个小子一拳打死了…… “咕……”柯宇的话被口水梗住,他狠狠地咽了下去,才回过未来,“你……怎么会……” 千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晃着手臂自顾自走到了嵌在山坡里的裘力面前,伸出没伤的手在他身上一阵摸索。 第402章 战利品 一份地图,千默在柯宇反应过来之前看完又烧掉了。 “啊——你!”柯宇一脸懊丧地看着地上的灰,“小子你太奸诈了。” “千默!” “啥?” 千默没再多说,蹲在地上翻起从裘力身上搜下来的东西。 “你是说你叫千默?”柯宇反应过来,突然兴致勃勃地蹲下来,“千默?是吧?是你的名字吧?” 千默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脑海里盘算着后面还要不要带着他。 柯宇可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千默在嫌弃了,他还津津有味地自顾自琢磨着:“千默……嗯,这名字起得不错!” 一边的千默眉梢一挑,“月儿起的。”他想着,这柯宇还算有点见地,还是带着吧。 “月儿……”柯宇脾气急,心思可不粗。他一听这个名字,就不像是长辈。他便识趣地没有再问,而是把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地上。 “哟,东西不少啊。” “嗯。”千默拿起地上的两个药品塞进怀里,剩下的有银票,有暗器,还有……“给你!” 他把一本书塞进柯宇怀里,自己拿起另一本书翻看起来。 “什么?”柯宇打开书,第一页就让他一张脸刷得红到了脖子根,“娘的什么东西!”他一把把书丢得老远,气呼呼地看着千默,“你……干嘛给我这个?” 千默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眼底突然亮了起来:“你……没成亲?” 话里的揶揄太过明显,让柯宇火急火燎地跳了起来,“本少爷才二十二岁,当然没有成亲……” “哦?柯少爷?”千默的脸上似笑非笑,他早就看出柯宇的身份绝对不一般。见识广,却又少了一分江湖人的草莽气,反倒多了一分贵气。 “额……”柯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都怪这个千默,拿什么小黄。。书刺激他。 “阴险!”他骂咧了一句,不过没有反驳,算是承认了千默的猜测。 千默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后都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包括所有的银票。他既然是少爷,应该也不缺钱。 他坐下来拆下绷带,一边上药一边打趣柯宇:“你是哪家少爷?燕京的?” “算是吧。” “那……留下巷,知道吗?” “什么!”柯宇震惊地跳了起来,“留下?” 千默看着他的表情眯起了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柯宇的拳头握起,放在唇边不停轻敲着,“怎么会是那里,怎么会是留下?嘶——”他有些焦虑地开始在原地来回徘徊起来,“你确定没看错?最后的集合点是留下?” “留下巷有问题?” “不是不是,”他摇着头,“当初给你布置任务的红面有没有说最后要做什么?”他的表情紧张又严肃,甚至带着隐隐的焦急。 千默耸耸肩:“没有。” “不是去杀人吧?”他又问了一遍。 “没说。” “呼……还好还好,应该不会,不会的不会的。” “你在担心什么?”千默看他难得露出慌乱之色,他转念一想就猜到了缘由,“你认识留下巷里住着的人!”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柯宇刚才的慌乱,都来自于得知冥殿的最后集合点后。他担心冥殿要对那里的人不利。 “是你的……亲人?” 柯宇还带着一丝烦躁,“嗯。”冥殿的力量太过强大,若真是要对师公他们出手,他再对他们有信心,都会有些担忧。 “是……”柯宇抬起头看着千默,“我师公和几位叔叔。” “嗯?”千默没想到竟是这样亲密的关系,那……冥殿怎么会把集合点选在那里?这时,连他都带上了一丝沉重。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冥殿的最后集合点会是他师公邻居家。 “你为什么会来冥殿?”千默刚才不问,但是现在却问出了口。 柯宇听到他一问,也冷静下来:“我自己要来的!等等!”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难道…… “不会吧……”柯宇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是要自己来的,却是被他三叔激将来的。 “就你这样的,连人家冥殿的选拔都过不了……” “不可能!怎么样总比那些黑面强吧?” “呵……我看悬。” “三叔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悬……” “三叔你别小瞧我,在军中……” “拉出去遛遛?” “遛就遛!” …… “啊!”柯宇突然大喊一声站起来,“三叔你阴我!”他明白了,他终于猜到了。他三叔就是冥殿的人,说不定还是个红面。 他那样揣度自己来,就是要把自己拉进冥殿。怪不得,怪不得集合点在留下。他自己不就在那里嘛! “三叔是谁?”千默听到这个名字时不由皱了皱眉,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爹的结拜兄弟。”柯宇气呼呼地坐下来,“我本来是要说服师公让我去参加南海道的武林大会的,结果……”结果自己被几句激将就激来了。 柯宇一想到三叔脸上一副真诚的样子就更抓狂,他这些年在三叔手下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亏了,怎么还不涨记性!连爹都怕了他,他还自己凑上去。 “啊——我的武林大会啊!”他仰天一喊,痛心地垂下了头,“我的血背毒蛛丝啊……” “血背毒蛛?”千默的心不由轻跳了下。 “对啊,一只很漂亮的蜘蛛,能吐出很强韧的蛛丝。”柯宇前一刻还在兴奋地说着,后一刻又垂头丧气了,“哎,算了算了。三叔说的对,我连冥殿的选拔都过不了,去了也是送死。” “两天后就能到了。”千默压下心头的疑惑,轻拍下他的肩膀,“还有机会。” “不是的,”柯宇的脸上露出自嘲,“如果你是别人,我早就已经死了……”哪儿还有机会站在这里。 千默抿了抿唇,他当时是直觉这人不坏,却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一幕:“呵,福气也是种实力。” “咯……”柯宇被千默的打趣逗乐了,“好了,言归正传。我刚是担心冥殿会对我师公他们不利,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会了。” 他看了眼千默的手臂:“你药用完了吧?给我一点,我手……”他刚想说他手腕还没完全好,可是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他抬起手腕转了转:“好了?明明……”明明一个多时辰前还很有些不适应啊。 千默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不过他用转身隐藏了,“好了就走吧,快点赶去,说不定你还能赶上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看来,他也得想个法子去了…… 第403章 见面 此时的京城留下巷天刚亮,六月走进厨房。 独孤殇正在做早饭,低头擀面的侧颜认真祥和,纤细的手指做起这女人家的活计却看出了一股独特的魅力,仿佛整个人都带着耀眼的光芒一般。 “主子,刚传来的消息,千默一拳打死了裘力。” 独孤殇捏着面皮的指尖微微一顿:“哦?看来老头子是多担心了。柯宇呢?” “柯少爷和千默在一起。” “呵,有趣了。”他把手上面皮捏好,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模样,“把他们带这里来。” “不去基地了?” “不用了,柯宇若是猜不到,也不配去基地。” “是!” 红面接着把血影传回来的消息也跟独孤殇汇报了下。 “哦?金蝎王认主了?”独孤殇的嘴角翘了起来,一大早意外的消息倒不少。“让他们好好跟着,不该说的话别说。” “是!” 红面离开后,独孤殇又埋头做起了蝴蝶饺子。詹若谷要去精英学院教书,他怕那里的伙食不好,他吃不惯。 送走了詹若谷,陪着老爷子下了一天棋,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挂着胳膊的千默和柯宇就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三叔,果然是你!”柯宇先一步跨进这个熟悉的院子,就看到了坐在桃树下泡着茶的独孤殇。 稍微落后一步的千默,在看到院子里的人时,狠狠震惊了一下:“是你?” “呵,千默小哥好久不见。”温和客气的模样就如一年前在琉都时见面那样。 但是一边的柯宇却惊得合不拢嘴,这一脸人畜无害的人还是他腹黑狡诈的三叔吗? “三……叔,你……是我三叔吧?” “独孤盟主,别来无恙。”千默走上前朝着他微微行礼。 “你们见过?”柯宇有些乱了,三叔是冥殿的人的事实,已经让他惊讶了,怎么还和这个小子认识? “六月,带他去基地。” “是!”六月伸手一抓,柯宇就挣脱不掉了。 “哎哎,六月大哥等下,三叔等下,我……让我先见见师公……” “柯少爷,请吧!”六月接收到独孤殇的眼神,手上一用力,柯宇就被他带走了。 没了柯宇在边上,瞬间安静了很多。千默看着独孤殇心潮涌动:“没想到飞鸽盟的副盟主,会是冥殿殿主。” 独孤殇一点都不奇怪他能猜出来,在琉都的时候他就发现这小子和那丫头很聪明,也只有柯宇这个傻小子还会以为自己是和六月一样的普通的黑面或是红面吧。 “伤怎么样?” “无碍!” “嗯。”独孤殇站起身,抓住了千默的手臂,但是下一秒,他却猛然换了气势,“嗯?” 一道猛烈的力道传到碎骨中,千默不由闷哼出声。 “小子运气!”独孤殇的脸上一片谨慎,“你的丹田碎了?不对!你!”他突然顿住了手,错愕地看着千默。 “不可能……”他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内劲释放,快速地在千默的身上游走起来。 这一切来得太快,千默感觉到自己全身似乎都被一股奇怪的气息包围起来,然后在他的血肉筋脉中流窜起来。 “跟我来!” 话音刚落,千默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竟是飞上了云端。他望着在他脚下不断后退的风景,惊愕地看着身边的男子。他们在空中,不是运用轻功在半空中一段距离的滑行,而是像鸟儿一样在空中漂浮着飞着。 “别说话!”独孤殇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是他现在不会告诉他。 千默看着独孤殇,他明明嘴巴没有动,可是他的脑海确实是响起了他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情景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他没有说话,可是满脸的错愕还是显示着他的震惊。 这种错愕直到独孤殇带着他落到地上都没有收回来,他的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独孤殇往前了,可是眼睛和嘴巴却还愣着。 “坐下来。”独孤殇正常地说了句话,千默这才回过神。 绝对不会超过半炷香的时间,他们现在是在……香山?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另一个山头上的相国寺。他环顾了下四周,这个位置,哪怕是快马从留下巷赶来,也需要最少半个时辰。 “报守心海,凝神静气,坐下!” 独孤殇一喝,千默赶紧按照他的做。刚才的那些太过惊人,他暂时完全没有办法想通,只能照做。 他挂着一条手臂,但还是认真地盘坐下来,然后按着独孤殇的要求全神贯注地静下来。 独孤殇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运功,修炼内力。你之前怎么修炼就还是怎么炼!” “嗯!”千默心里闪过一道念头,他心里有个很大很大的疑惑,他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个独孤殇可能真的可以帮助他。 他没有保留,若是这样的人要对他不利,就算他留一手也根本没有还击之力。一个能在天空飞的人……他抛开脑海的念头,沉下心来。先凝神静气打坐了一会,才开始慢慢入了定。 独孤殇也不着急,他脸上一直保持着非常严肃的表情,严肃地让他的脸都有些不自然。 “以身为鼎,以穴为炉;血脉筋骨,无尽丹田。”千默的脑海开始响起这句话,他的意识里也回放着当时他看到荒古时候的场景。 闭着眼睛的千默不知道,当他入定开始默念那句口诀时,他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了浓浓的血气,这些血气开始在他的浑身萦绕,然后慢慢朝着他的断臂收拢,让他的断臂被一层浓厚的血红色笼罩。 “这是!”对面的独孤殇深深地吸了口气,他闻到了空气中的血气,他的眼睛瞪大,整个人都绷了起来,“怎么会……”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小子身上出现,怎么会这样? 然而让他更加吃惊的是,在浓浓的气血迸发后,千默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蓬勃的生机。这种生机环绕着他,让他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他低头看着千默周围的草地,多数还是干枯的小草此时却飞快地变成了绿色,甚至开始猛窜起来。 “灵气!竟然是灵气!”独孤殇身子猛地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还沉浸着对他自己和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的千默,久久回不过神。 第404章 封印 入定中的千默感觉到自己的断臂在快速地恢复,就像当初第一次回想荒古世界修炼那段心法时一样。他心头微微一跳,难道这套心法可以让人快速恢复伤势吗? 他压住心里的激动,一遍遍念着口诀,然后开始修炼内力。他的断臂的碎骨开始愈合,带着剧烈的疼痛,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头里长出来一样。 很快,他感觉到断臂的筋脉血液已经正常流通,内力也开始又存储到左臂中。他又准备开始全力修炼内力。然而就在这时,异状突生。 一直在他对面没有工作的独孤殇突然站了起来,拉起千默的双臂往后用力一折。 “唔!”反手的疼痛让千默从入定中醒来,“你想做什么?” “救你!”独孤殇说完这两个字,飞快地在千默的身上各处大穴点着,每点一处,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打进了他的身体里。不痛,但是闷闷的很难受。 当他全身大穴全被独孤殇拍了一遍后,他说了两个字:“忍住!” 话音刚落,背后抓着他手臂的独孤殇双掌拍在了他的背上,然后在他背上揉搓起来。 “啊——”身体里所有的筋脉和气血犹如在被搅动撕扯一般,让千默痛呼出声。然而下一刻,这样的痛楚更甚。 “啊——啊——呀——”千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他直觉他不会害他。没有动机也没有必要。但是此刻的痛苦好像是在被抽筋扒皮一般,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肉都在被拉扯着。 独孤殇双掌揉搓完毕,厉喝一声:“气血逆流!” “啊!”千默头仰起大喊,筋脉里的血液竟然全都逆着在往同一个方向汇集,就是独孤殇手掌贴着的地方,“啊——” 他的手死死地抓着两边的地面,手指都已经深深抠进泥里,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都开始颤抖,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他的牙齿死死要紧,脸上的肉都在抽动着,“呀——啊——” 背后的独孤殇也是咬着牙,纤细的手指根根绷紧,五指张开成爪悬在千默的后心处,他似乎在抓着什么东西往他的后肩上移动。他的太阳穴也鼓了起来,似乎这些动作对他来说也非常吃力。 “呀啊——”千默的脸色已经惨白,眼睛甚至都已经开始迷糊,他快坚持不住了。 “忍住!”独孤殇也是咬着牙喊着,“还差一点。”他的双手已经变得通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指尖钻出来一般,他的手指已经贴上了千默的右肩。 “给我封!”独孤殇大喊一声,双手食指间突然两道血线冲出,一下冲进了千默的右肩。 “啊!”千默厉吼一声,身体猛地一震。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的全部能量都被掏空一般,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的眼睛一睁,晕了过去。 “呼——呼——”独孤殇也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这一切对他来说也是异常吃力。他撑在地上的手已经恢复了白皙,只是食指的指尖还带着血珠。他抬手要去抹汗,却在碰到自己的脸时又无奈地收回了手。 独孤殇休息了半柱香后,才直起了身,扶起前面低着头的千默。他探出手指搭在他的脉上,没再感觉到任何异样。他才点了点头。下界的灵气太稀了,差点害他连封印都没完成。不过还好,总算是成功了。 他看着千默虚弱但是呼吸平稳的样子,脸上露出复杂。这个小子……明明是下界的一个小子,竟然会得到如此天大的机缘。这种机缘,哪怕是放到上界,就算是已经成名已久的老家伙,都会羡慕不已,甚至会不顾身份地出手抢夺。 “一个凡界的小子,气运竟然如此之强。”独孤殇看着千默摇头。原本他只是答应了老头子好好培养他,让他以后可以帮着大小姐,让她有势可仗。却不想,竟会让他发现他的身上竟带着这样的机缘。 自己遇上他,也许正是自己的机缘,所以他才选择了帮他。世间一切皆有因果,今日他种下的因,也许在某一天会结下果子。活到了他这一步,除了自己还有一件事看不穿也不想看穿,这世间的事,对他们来说,都是因果循环罢了。 “小子,但愿我没有帮错人。”独孤殇掏出一个药瓶,里面有老二给他制的药,他不舍地拿出了一颗塞进千默嘴里。若真是机缘,他希望他也能沾染一些。 “唔——”千默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开始恢复,身体里刚才如被抽走的血液也开始流动,他恍惚着睁开了眼睛。 “我……”他刚要开口,被独孤殇抬手制止。 “你现在还很虚弱,想自己慢慢化解药力,听我说。” “嗯!”千默点点头,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功法,我不问,但是我要提醒你:永远不要在除了我之外的第二个人面前说起,包括骞绯月!” “你!”千默陡然冒出一股杀气,他竟然知道月儿。 “别激动,她的事我稍后再跟你说。先说你身体的事。”独孤殇的脸上无比严肃郑重,“你知道吗?这天下有一些人,他们拥有着奇异甚至残忍的手段,可以有办法从你们的脑中剥离你们知道的东西。” “什么意思?” “呵,蝙蝠吸血知道吧?那些人就像吸血一样,可以吸走你们的灵魂、意识,然后读取你们的记忆。” 千默看着独孤殇震惊中带着茫然,还会有这样的手段吗?今天他看到的听到的,太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了。 “理解不了没事,你只要记住就好了!”独孤殇接着说道:“那个功法带给了你一些东西,但是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拥有的。所以刚才,我帮你把它们都封印起来了。” “封印?”那岂不是没有了内力,没有了可以恢复伤势的能力。 “你放心,你还是可以修炼内力,只是下次再断臂就要吃药养伤了。”他指指他已经恢复的手臂。 千默点点头,有些话他不太理解,但是独孤殇的意思他明白了。 “那封印什么时候可以解开?” “等你自己有能力解开的时候,它自然而然就没了。” 第405章 那些过去 独孤殇说完也盘腿打坐起来,千默看得出他的状态有些不太好,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帮他,但是这份情他先记下了。 他也盘起腿,独孤殇说不影响内力,他还是要试验下。 于是两个人在香山的小山坡顶,迎着春风慢慢入定。直到夜色降临,星光洒下,两人才同时睁开了眼睛。 山坡的另一头,山下的燕京城已经亮起了点点灯光,东南西北四条大街笔直宽广,远远望去川流不息的人头和灯光,仿佛听到了人声鼎沸的感觉。 “那里,”独孤殇手指着的,便是燕京最北面最高最宏伟的皇宫,“是你的家!” “呵……”千默轻笑出声,“你比我更清楚那里是不是,不是吗?” “不想回去?” “要回去的!”千默站起身,怎么能不回去呢。他这个人的来龙去脉,他总得弄清楚。而且,他知道,月儿肯定是要回来的。为了她,他也得回来。 “骞绯月……” 千默的眉头皱起:“你跟月儿有什么关系?” “先跟我来。” 这次他没有带着他飞,而是闲庭信步般向山下走去,千默也迈步跟上。 黑夜对于两人来说,没有任何阻碍。千默跟着独孤殇走在下了一半的时候,转向去了香山的主峰,相国寺所在的山峰。然后又绕去了后山。 在那里,有一片偌大的竹林。香山很大,他那时候还小,就只是在香山的一片地方活动,从没有来过这里。 当他踏入这里的时候,心里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安宁。 “这里……很舒服。”那种安宁让他整个人似乎都清醒平缓了许多,连他的脚步和呼吸都不由放慢放缓了。 独孤殇轻笑一声:“嗯,算那和尚有点本事。” 千默听了疑惑地看着前面走着的背影:“你到底是什么人?” “独孤殇!” 千默不再问了,只专心跟着走,也趁着这里舒适的氛围开始沉淀内心。这段时间,一直在紧张和激进中度过,现在真正平静下来,他才发现这种宁静带来的思考是这样的清晰和迅捷。 独孤殇转过头看着千默的身上似乎带上了一阵竹叶般的清新,心中暗暗点头,这小子的悟性不错。空相和尚的恕愿清明阵倒是有几分意思,可以让人涤荡心中怨气和杂念。这小子不认得这阵,却自然而然知道利用这阵法效果。 只是这一段路太短,千默还没沉浸多久,独孤殇已经停下了脚步:“到了。差不多行了,你要是分去太多的愿力,埋在这里的亡灵怨气不散,这燕京可是要倒霉了。” 独孤殇的话让千默疑惑丛生,他说的东西,好像很多都是他不懂或者未曾听过的。 “你也不用多想,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第二排最东头的那个就是。” 千默看着眼前一片整齐布置在竹林里的坟墓皱起了眉,第二排最东头?是谁?当他轻轻走到那个坟墓前时,一股从心底突然窜起的怒火差点让他一掌就劈了那碑牌。 “爱女骞绯月之墓!” 是月儿的墓!他们……千默的拳头紧握,牙根咬得咯咯响,骞府的那些混蛋,竟然给他的月儿修了坟墓。 “皇帝都发了告示,骞府长女骞绯月已殁!所以,骞绯月,只能死了!” “呵……就因为圣旨不可逆?” “除非你能临驾在他上面。” 千默皱眉,独孤殇的话他不懂,他肯定不是说的自己当皇帝。 独孤殇笑着指指天空。 “飞?” “不错!”独孤殇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而后收起了笑脸,“你的身世我已经让六月告诉你了。但是还有一件事,你也需要知道。 “当初命令我去救你出来的,便是骞绯月的外公——上官英雄。让六月去找你进冥殿,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一个交易。” “你是想告诉我,他对我们有恩?” 独孤殇点头:“不论你们要做什么,留他一命。” 上官英雄…… 千默看着地上月儿的坟墓,他想起了雪天那个仗势欺人的老头,他没有忘记月儿当初熬夜给他炙药的情景。 “只要他不伤害月儿。” 独孤殇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至于主子对他的外孙女……他让自己派人去保护,又怎么会伤害她。这样,那个傻子应该就不用担心了。 事情办完,他带着千默下了山。千默没有去损害那个墓地,他还要找人来看着这墓地,这里可是他们抛弃她的证据。这些人,他一个一个都会帮她讨回公道。 独孤殇没有带他回留下巷,而是带着他绕在山间的小路上。 “你的内力修炼法门很特殊,是将身体当做丹田。” 独孤殇的话让千默浑身一震,果然,他果然知道!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厉害的功法,哪怕是我,也只是听过,而不敢尝试。既然你有这个机缘得到,就一定要好好把握。” 独孤殇不紧不慢地一边走一边仔细地跟千默说着:“但是越是厉害的功法越难练,你若是真想取得成就,就一定要把基础打好。” “怎么打?” “别着急,你先回答我,你是想成为人中之王,还是人上人?” “人上人?像你?会飞?” “呵呵呵……可以这么说,但是远远不止于此。我……也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罢了。”说完他似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什么?千默被独孤殇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就他这样的,还只是沧海一粟?怎么可能?他的功夫,他甚至都不敢去想有多深。如今他见过的最厉害的高手,应该就是红面六月和师傅冷祤寒。 很厉害,但是他自己有信心,只要努力拼命练,他也会达到那一天的。 但是独孤殇……他甚至连他到底是人还是神都分不清楚。他听过看过的任何一种武功,都没有办法让人在天上像鸟一样飞翔。 “不要怀疑,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大得超乎你的想象。而你,若是想,有一天,肯定会在我之上。” 在他之上?那……会是怎样一种光景?他看着独孤殇的背影,似乎有一种超然于世感觉,再看却又平淡无奇。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而这世界……到底有多大? 第406章 千锤百炼 这是一条狭长的山涧,两边是陡峭的山壁,独孤殇带着千默走到一面的峭壁下。 “上面一百丈是冥殿的基地,你自己上去。想要成为人上人,我给你一个忠告: 千锤百炼,练就铁齿铜牙、钢筋铁骨,你的筋肉越强劲,他们能承受的内力也就越多。 “无尽丹田,身无尽,才能气无尽!” “你知道?”千默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独孤殇。 独孤殇仰起头,看着上空长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只是听说过,却没想到真的存在……” 他突然转过身抓住千默的肩膀,凑近他低声却极其严肃地说道:“记住,你修炼的,是远古传说中的‘荒古不灭体’!” “嗯哼!”独孤殇话音刚落,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鲜血。 “你怎么了?”千默抓住他的手臂,难道是刚才为了帮他受了伤? “没事。”独孤殇伸出手指刮了下嘴角的鲜血,“远古神诀,果然不同凡响……”只是泄露了一个名字,尽然会受到天罚。 “呵……懂了吗?”独孤殇咳嗽了两声,显然刚才说出那个名字,让他受了些伤,“体!咳咳……” “别再说了!”千默脸上露出急色,“我明白了!”他看着独孤殇的眼神,肯定地点点头,“我已经明白了!” “很好,很好!”独孤殇拍拍他的肩膀,缓了一口气后脸色终于是好了一点,“要是不知道怎么做就问柯宇,这小子从小就被打磨筋骨,经验丰富。” “好!”千默确实理解了他的意思,一个“体”子,这荒古不灭体注重的是身体的修炼。他的脑海不由回想起那顶天立地的巨人,他的血肉筋脉竟带着可以让一个世界都活过来的生机。那是怎样一种霸道的体魄。 而他,也要朝着那个方向努力。至少不能辜负了荒古的威名。 只是他没想到,努力的第一步就是挨打。当他爬上了峭壁,通过了陷进进入了冥殿的训练基地,然后告诉柯宇,他要接受他从小就开始的训练后。他就开始了无穷无尽挨打的日子,而且还不能还手。 “嘭!”手臂粗细的棍子扫过来,打在千默的背上发出闷响。 “唔!”千默双脚稳稳地扎着马步,背上的冲击打得他一阵阵钝痛。但是他不能抵挡不能还手,甚至不能用内力去化解那力道。 “对,就是这样!”柯宇站在一边轻飘飘地说着,“别挡别绷,保持肌肉放松,一定要用肉扛啊!” “嘭嘭嘭!” 一下一下,千默的背上很快都肿了起来。 “一千下,好了,现在手臂。”拿着粗棍子揍他的是一个黑面,没用内劲,却带着极强的力道。 千默咬咬牙,把撑在膝盖上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来吧!” “嘭!” “嘶——” “嘭嘭嘭!” “嘶嘶嘶嘶——” 千默无语地看了边上不停嘶着的柯宇一眼,摇了摇头:“武林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五月初二。” 知道了独孤殇的身份,千默自然也猜到了柯宇的身份。上官英雄手下有四大将,独孤殇和詹若谷是一起的,余勇他见过,那么剩下的一个应该就是大燕的大将柯泽成,也就是柯宇的父亲。 现在千默也明白了为什么飞鸽盟有这样大的本事和网络,因为他们是上官英雄手下的组织,也可以说是大燕的组织。 “为什么要上官英雄同意?” “邀请函啊!”柯宇翻了一个白眼,“一般人还去不了,我没有邀请函,师公手上有一张。不过!”正在钉板上滚着的柯宇一个激动,忘记了自己身在钉板上,抬手就是往下一拍。 “嗷呜——”一阵响彻山谷的叫声响起,山涧外山坡上正在砍柴的柴夫以为狼来了,撒腿就跑,连柴刀都丢下不要了。 柯宇看着自己马蜂窝一样的手,脸上一阵抽搐。自己的心性还是太差了啊,怪不得师公也说他还需要磨炼,不适合去那里。 “不过什么?” “喂,你有没有同情心啊,我现在手伤成这样,你不关心一下吗?”柯宇无奈地举着手一边在钉板上滚着一边抱怨着,“干嘛要我滚钉板,害我受伤。” “为了让你记住,你的身边都是危险,”千默眼神朝他的手瞄了一眼,“切勿冲动。” “我一般也不冲动……”柯宇撇了撇嘴,还不是为了那血背蜘蛛丝么。 手臂的一千下又打完了,棍子也打断了。身后的黑面又换了粗一些的棍子来,正对着他的小腿。那里肉太少,一棍一棍都是结结实实地打在小腿骨上,每一下又都控制得极其到位,刚好是骨头不断却又最痛的力道。 他站在那里已经不停咧着嘴喘着粗气,若不是有柯宇在一边插科打诨,他估计更难熬。 “你刚说不过什么?”越来越痛,痛得快不能呼吸,千默只能自己转移注意力。 柯宇被千默提醒起来,又来了劲头:“不过现在有你了啊!我去和三叔说,让你陪我一起去就行了。我看三叔好像挺信任你的样子。” 千默听完抿起了唇,脸上带着沉思。 “怎么?你不愿意啊?”柯宇动了动肩膀,让自己受伤的手挂得舒服点,又不碍着他滚钉板,“我可以……”他本来想抛几个好处和诱饵出来,让千默陪他去。可是千默却打断了他。 “不是!唔!”他的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水,沿着他好看的眉毛流到眼角,让他的眼睛带着倔强却又似乎有些迷离。 “那是什么?” “哼——可以!” “真的啊?啊!”柯宇每次只要气息不稳,那参差不齐的细长的铁钉就会戳进他的肉里,“那你在担心什么?” 千默没有回答,他在担心,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他怕自己不够强,那么去了武林大会也白搭。 所以接下去,他得加紧训练的步伐。 “两根一起来吧!”他无视了柯宇惊诧的目光,朝着后面的黑面说道。 “想好了?” “嗯!”千默咬着牙干脆点头,如果今天多受一分的痛苦,能换来将来多一分的实力,给月儿带去多一分的保护,那么他愿意痛苦到死! 第407章 尸毒 山中历练无岁月,千默只知道他要不停训练、挨打,基础的重要性,冷祤寒早就告诫过他。所幸有柯宇时不时逗一下,让枯燥痛苦的训练不至于那么难熬。 千默的日子不好过,而刚从蝎族回到王庭的骞绯月他们,心里也非常沉重。 一天前,骞绯月、乔西、明秋,还有童心他们一起回了王庭。童祤沧也被骞绯月邀请了来,撇开他和师傅之间的瓜葛,他的医术应该是不错的。而且这次蝎族之行,骞绯月也看得出来,他和他那个恶魔妹妹童祤清不一样。 骞绯月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意气用事地把童祤沧也变成仇人,因为当他们赶回王庭时,原本应该在欢喜准备婚事的牧芷晴却陷入了昏迷。 童祤沧给牧芷晴检查的间隙,骞绯月问守在一边的花灼: “牧姐姐她……怎么回事?” 此刻的花灼脸上隐忍着焦虑,站在那里眼睛没有离开屏风一步:“昨天正说着话,晴儿说有些冷。我把她扶到床上,她说她困了,就睡着了。一直到现在……已经派人去请开叔了,王庭最好的大夫都看过了,看不出异常。除了体温很低,其他都好的,大人和孩子都看不出问题。” 花灼眼底的心疼掩饰不住,“千月,谢谢你及时回来。”带回了童祤沧。 骞绯月听完闪过担忧,牧芷晴不寻常的低体温到底是隐患。现在她只能期望童祤沧能看出问题所在,找到了病源才能有治疗的法子。 “不用谢,她也是我姐姐。”骞绯月看着花灼强撑的容颜,知道这一天一夜他估计不好受。 “牧伯父他们呢?” “他们一天一夜没休息了,我命人送他们去用膳休息下了。” 这时,允乙带着牧霖夫妇过来了。两人急冲冲地进来,脸上也是带着满满的疲惫和担忧。 “我听说东州童家主来了?”牧霖看到骞绯月回来了,已经猜到了大概,“千月,谢谢你了!” “伯父不用见外。童家主在给牧姐姐诊治了。” “好,好啊!”有了东州的童家主,芷晴应该有救了。牧霖拉着牧夫人坐下,才短短几天时间不见,牧夫人就明显瘦了一大圈。 大家都沉默下来,都在担心屏风后的情况,几个人也无心多问别的。终于在煎熬了小半个时辰后,童祤沧走出了屏风。 他示意大家到外面去,牧夫人在屋里看着牧芷晴,让花灼先出来。 四个人在外间坐下,童祤沧看着骞绯月。他是她邀请来的,自然是问她:“牧姑娘可经历过异常之事?” “有!”花灼先一步出声,“是为了我!”才说一句,他就有些哽咽。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感慨难过的时候。花灼将牧芷晴在九幽发生的事简单快速地说了一遍,然后希冀地看着童祤沧。 “童家主……” “不可思议……”随时寥寥数语,但是童祤沧却听出了不同寻常之处,“如果是这样,那牧姑娘身上的异常可能就说得通了。” 童祤沧不愧是医药大能,听到如此奇异的遭遇后,还能迅速冷静下来分析:“牧姑娘的身体表现不像是生病,更似中毒。” “中毒?” “是也不是,”童祤沧犹豫了下,“我看不出她的问题,只能从别的病例上找寻相似的情况。凑巧的是,我在一本非常偏门的书上见过一种这样的情况。” “那就是晴儿有救了?”花灼的眼睛一亮,听童祤沧的意思,他是见过这样的情况的。 童祤沧的脸色说不上轻松:“照着先前的病例和牧姑娘自己的情况,她的身体里应该是染上了未知的东西,而那种东西造成了她现在体温偏低、嗜睡昏迷的情况。但是这种东西是什么,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姑且称它为一种毒。 照九幽沼泽里那些异常的尸体情况,牧姑娘很有可能就是被他们的那种尸毒感染了。” “可有解救的法子?”牧霖的脸上一片沉重,那九幽里的东西太神秘怪异,都是生活中不会出现的东西。那那种尸毒……会不会也很难化解? “先前的病例也是中了一种毒,但是他那种毒是花毒,找到了毒源,配置了解药,就能化解。可是牧姑娘……一是毒源没有,我不知道她感染的到底是何种毒素;二是她身体特殊,身怀六甲的情况下,用药方面就有了掣肘。” “童家主!”花灼站了起来,朝着童祤沧深深一拜,“还请童家主救晴儿!赴汤蹈火,花灼但凭童家主吩咐!” “花领主,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童祤沧把他扶起来,“不是我不想救,确实是有些难度。”他看着骞绯月,“你也懂医,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时,我们能做的首先便是对症下药。症状为何,便用对应的法子解。” “童家主的意思是?” “牧姑娘体温太低,身体机能便会放缓,昏迷、嗜睡甚至低温,都是她的身体在自我调节防御。但是过低之后,她很有可能就一直昏迷醒不过来。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她的体温适当上升,控制在既不会让她昏迷、又不会诱发她体内毒素的程度。” 众人一听,大致都明白了,就是让她先醒过来正常生活,再慢慢想办法解毒。 “要怎么做?需要用什么药,童家主尽管吩咐!”只要能让她平安,不论做什么都好,花灼都会尽力去做。 “还有童家主,若是……若是孩子会影响她的身体,孩子……可以……先放弃!”花灼的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是狠狠一震,尤其是牧霖,看着花灼的眼神复杂又感慨。 牧芷晴弄成这样,虽然并不是他想的,但到底是因为他。不过……事已至此,牧霖看到花灼对女儿的真情实意,也不愿去责怪他。一切的一切,只要晴儿能平安就好。 童祤沧也有些触动,“我尽力,除非万不得已,能保两个一定都保下来!” “童家主大恩!”花灼又一次跪拜下去,被童祤沧和骞绯月一起拦住了。 “童家主,”骞绯月脸上带着果断和坚定,“也许我有法子。” 第408章 温养 骞绯月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然后拿出了匕首在手心一划。 “千月?” “你……” 掌心的血快速滴落,流到了瓷瓶里,很快装了小半瓶。 “童家主,你看下我的血。”骞绯月把瓷瓶递过去,“有个人说,我的血……是热的。” “千月!” “花大哥,没事,只要牧姐姐好。童家主,您看?” 童祤沧已经低了一滴在手心摩挲着,再抬起头是,看着骞绯月的眼睛炽热又惊异:“怎么会这样?你的血……难以置信……” 这个丫头的血竟然至纯至阳。与常人带着水汽和湿气的气血不同,她的血竟然没有丝毫湿气,反倒是充斥着暖意。 他不可遏制地想到了两年后的地心大比,若是有这个丫头在,那…… “丫头,你可否……” “童家主,救人要紧!”骞绯月冷冷说道,若不是为了牧芷晴,她一定不会暴露自己的血液。童祤沧一定是从她的血里看出了什么。 师父冷祤寒给她吃的药丸,每次都在灼烧她的身体。这么多次痛苦下来,她自己也有了一点感觉。那些药,是在凝练她身体里的阳气,驱散所有湿气和别的杂质。就像铁匠不停煅烧生铁然后反复锤炼一样。所以她才会提出用自己的血作为温养牧芷晴体温的药引。 “好。”童祤沧的眼底闪过可惜,不过他也知道此事急不来,尤其他总感觉这个丫头对自己带着敌意。虽然开始自己对她有些误会,初次见面的气氛不是太好。但是他有种直觉,她似乎对自己的态度在见面初始就已经不好了。 难道……以前有什么瓜葛?童祤沧抛开杂念,把心思放到了牧芷晴的事情上。 “千月的血,很特殊,作为药引,确实可以让其他的药材的药力更温和适用。牧姑娘身体情况特殊,能少用药最好。” “那就多取些血。”骞绯月毫不犹豫地说道,是药三分毒。 “不用了,千月啊……”牧霖打断了她,“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就让童家主用药吧。” “牧伯父,我可是为了我的小外甥呢!”骞绯月微微调皮了一句,转头看着童祤沧,眼神里带着深意,“童家主给我多开些补气血的药就行。” “嗯。”童祤沧也顺着骞绯月的话头,“人稍微放点血也有好处。好了事不宜迟,千月你跟我来吧。” “我命人带您去库房。”花灼连忙把允乙喊进来,“不论童家主要用什么,一律听童家主的。” “是!” “那我先去开方子。”童祤沧带着骞绯月离开,花灼和牧霖转头对视了一眼,两个男人在这一眼中,统一了意见。若是事不可为,孩子可以先放弃,保住大人要紧。 “牧姐姐的孩子,是不是也感染了尸毒?”骞绯月跟在童祤沧后面低声问道。 “逃不掉!”童祤沧刚才没有说,是怕一下子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但是孩子的脉象却平稳强壮。所以……孩子目前肯定是还活着。” “只是以后就不知道了!” “嗯!”童祤沧沉重地点点头,“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解了尸毒。” “可有法子?” “暂时没有……不过若是能让我试验下……” “你是说?” “尸体!那种咬了牧姑娘的东西。”童祤沧突然转过身,差点让骞绯月撞了个满怀,“对,有没有办法?弄一具这样的尸体出来?” 骞绯月看着童祤沧满眼期待和兴奋的眼神,发现竟然和童心说起试毒时候的表情完美重叠起来。果然是父子啊! 不过他的提议……确实很有必要啊! 骞绯月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件事,还要跟花灼商量。九幽那个地方,太复杂太神秘,她不知道第二次进去还有没有上次那样的幸运。即便是上次,他们也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的。 路朝天没了,牧芷晴成了现在这样…… 她说了句再说吧,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了骞绯月的血,童祤沧开方子的压力小了很多。两个时辰后,第一帖药熬好了。因为不知道牧芷晴对这药的反应如何,所以童祤沧还是很小心地控制了用量。 “药力可能比较弱,所以第一次用药后,她不一定能马上醒。”童祤沧把药交给花灼时特地交代了一句。病人生病,家人担心,巴不得一贴药就药到病除。这样的情形屡见不鲜,他多说这一句也是让他们把心态放好。 “嗯!” 花灼扶着牧芷晴,牧夫人一勺一勺把药喂进了她的口中。然后一群人都默默地在一边等候着。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在他们都以为第一次的药恐怕是没有用的时候,床上的人突然颤动了下睫毛。 “晴儿!”花灼的眼睛一直盯着,一下就发现了她的状况。他趴下身去靠近她的耳边,“晴儿……” “我来看下。”童祤沧上前把了下牧芷晴的脉,探了她的体温,“好像……有改善了!”他不由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骞绯月,他自己下的药有多少药力他很清楚,唯一意外的就是她的血。 看来,她的血比他想象中要有效地多。有效,不仅是血液中的阳气和热度,还有对人体的适应、吸收…… 他暗暗在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出手,到时候代表童家去参加地心大比。有了她这样至阳至纯的身体,说不定,童家这次还有希望登顶! 骞绯月感觉到童祤沧偷偷望过来的炽热眼神,她装作没有看见地望着牧芷晴:“童家主,牧姐姐是不是要醒了?” “哦,是的。”童祤沧收起了目光,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轻松之色,“牧特进,花领主,牧姑娘的状况比预想的要好,等药力全都化开后,她应该就能醒来了。” 一个半时辰后,牧芷晴果然是醒了,只是人还是有些乏力,只能躺着。 童祤沧也说了,这件事急不来。所以剩下的时间只能是慢慢温养着。 骞绯月抽空跟花灼说了去九幽弄活尸的事,事不可为却不得不为。 花灼点点头:“我知道了,剩下的事,我会安排!” 第409章 大婚 牧芷晴醒了,花灼没有隐瞒,把她的情况都说了,也说了他要亲自带队去九幽取活尸的事。 “自家媳妇和孩子的事,我总得亲自去。”花灼轻搂着她,厮磨着她柔软的发丝轻声却坚定地说道。 “嗯……好。”牧芷晴没有拒绝,他给了一个她没有办法拒绝的理由。不说别的身份,他们的这个家,他是家主,是丈夫,是孩子的爹。 “晴儿,我想越快越好,所以,等我们大婚完就出发。” “活着回来!”牧芷晴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是她知道即使不说他也明白。不过是他死她随罢了。 两个人生生死死一路走来,有些事不说,心意却已经相通了。 童祤沧在帮牧芷晴温养了十天后,看她的状态不错了,暂时稳定下来了。他找到了骞绯月。 “你也要去九幽?”骞绯月看着童祤沧的表情不似作假,“万一有去无回呢?” 童祤沧背过手,看着远处正和紫紫在给一只小鸟试毒的童心,眼底闪过精芒。 他要去九幽,要亲眼去看看那惊人的活尸,若是真能弄一具回来研究,说不定会有突破的发现。他的心底,还有一个自私的想法。要是他一去不回,童家必会大乱,童心也会陷入困境。到那时候,依照骞绯月的性格,她必然不会见死不救。届时,她自然会出手了。 “童家主是要以死相逼了?”骞绯月冷笑,他的心思她猜到了。 “出不出手不还是千月姑娘自己决定的?”童祤沧微笑,明知他的阳谋,她却不会拒绝。 “哼!”他是吃准了自己会帮童心,“童家主,你以为我就算能帮他一次,那以后呢?能帮他一世吗?” 童祤沧闪过担忧和一丝不舍:“他总要长大的。有些事他必须学着一个人面对。” “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童祤沧的话,远处的童心惊呼一声,被那只发了狂的鸟啄了手,然后捂着手上蹿下跳起来,像只……猴子。 “……”童祤沧转过身不去看,不是要狠心放他一个人,而是……太丢人! 经过商议,最后决定了跟着花灼去九幽的人员。花灼带上乔西和姬飞,还有三百侍卫,再加上童祤沧和明秋。允乙被他留在了王庭,看着燕西。 骞绯月不去,她代替童祤沧看着牧芷晴。花灼知道她有秘密,万一牧芷晴有问题,她要在关键时刻救她一命。 明秋是自己提出来要去的,他知道在那里,他有了心魔。他想去再走一遍,有些事,当初发生得太快,让他毫无防备,直到现在,他还无法接受。而且他有金蝎王跟着,也能给花灼他们一点助力。 原本紫紫也想跟去,被童祤沧和骞绯月拦下了。她身份特殊,骞绯月不能刚把她带来就送她去险地。而童祤沧,则是为了童心。 “紫紫姑娘,我会把血蝎留给你。”明秋怕她的毒会压制不住,而且,他很清楚,此去有没有回都是两说。 可是紫紫拒绝了,她只要求在他走前帮她用血蝎压制一次就行。血蝎可以吸走她身体里过多的毒素,让她的毒体不至于伤害他自己。血蝎对于明秋,就和金蝎王一样,已经算是他的左膀右臂了。 一切安排妥当,剩下的便是等待二月初二这一日的到来。 也许是因为王庭的人多少知道一些内情,所以大喜的氛围之下,多少带着一点沉重。 不过真正到了大婚那天,整个燕西还是热闹了起来。他们的领主终于娶妻了,而且还是牧大学士的千金,有名的名门才女。 祭天、祭祖,册封、接受百姓朝拜……忙碌的一天下来,牧芷晴正式成为了燕西领后。而且,花灼同时当着众百姓和官员的面,将燕西兵符和领主印鉴交到了牧芷晴的手中。 “见领后如见本主,燕西上下一心,守创荣耀!” “领主,领主!” “领后,领后!” 骞绯月在祭台下看着这一幕,既替牧芷晴高兴,又替他们的未来担忧。花灼的举动是在给牧芷晴安排以后,万一……他回不来,燕西之地,至少能让她有一点自保之力。可是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如果真有那一天,牧芷晴能不能撑住是一回事,甚至燕西还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不过花灼走之前还是尽量做了很多安排,加上有牧霖在,燕西几年的安稳还是能做到的。 大婚后三天。牧芷晴和骞绯月送走了花灼他们,直到人影消失在视线里,牧芷晴才流下了担心的泪水。 “牧姐姐……”骞绯月深知她的心思,哪里能不担心,只是她很清楚只有支持才是最好的方式。 “月儿我没事。” 牧芷晴很坚强,不论是身上的尸毒,还是对孩子和丈夫的担忧,都化作了动力。让身体恢复起来、让燕西繁荣起来的动力。 正当春,万物生机正盛,牧芷晴开始以领后的身份带领燕西百姓春拨耕种。她脑海里的《农耕要术》帮了她很多。 转眼花灼他们已经离开了一个月,天气已经很暖,院里的桃花都已经开始凋零,慢慢换上了绿叶,在为结果做准备。 这一个月,所有人的心随着时间的过去,在慢慢下沉。时间越久,他们平安的希望就越低。 只是不论是牧芷晴还是骞绯月,都是心性坚定之人。有些事,哪怕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在真正的结果出来之前,他们都会坚持下去。 “月儿,我最近又感觉到有些乏力。”牧芷晴的胎已经快五个月了,可是她却没有停下手头的事,反而因为初春种下的新苗开始发出而变得更加忙碌。 “牧姐姐,”骞绯月替她把完脉,拉着她的手看着她,“休息一下,就算是为了孩子。休息一下!” “领后,属下恳请您为自己和小殿下注意身体!”允乙也跪了下来,牧芷晴最近有多忙,他看在眼里。 牧芷晴笑着摇摇头:“你们知道,我是不敢停下来。” 一句话,让气氛一下就沉闷下来。是啊,谁都不敢也不愿去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牧姐姐,坚持就会出现奇迹!”骞绯月相信奇迹,就算没有,他们也要创造奇迹! “嗯月儿!你放心,我不会放弃!”她会替他生下孩子,替他守着燕西,等他回来。 第410章 有朋自远方来 牧芷晴的身体状况并不算乐观。温养了一个月,又开始出现体温下降的情形。骞绯月只能依着童祤沧留下来的手札和方子,调整牧芷晴的药方加大药力。但是她毕竟医术有限,而牧芷晴的情况太特殊,她这药下下去,心里却是忐忑的很。 还好,在这个时候,传来了花开进入燕西的消息,这让骞绯月心头轻松了不少。 两天后,花开的马车进入了王庭,牧芷晴行动不便,骞绯月和允乙去接的人,只是她没想到,一个久不见的朋友会一起出现。 “月妹妹,许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美啊!” 一个熟悉带着轻佻的声音想起,骞绯月牵起了嘴角: “花怜!” “月妹妹!”花怜跳下马车,他承认,前一刻他还在马车里想着要怎样打趣她。但是在真正见到她的容颜时,所有的话似乎都梗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 他望着她,瘦了,也高了,也漂亮了。虽然额头上还带着浅浅的疤痕,但是那张清丽精致的容颜却让他快要移不开眼睛了,尤其她的身上,少了一分清冷的气息,多了一丝自信和温和。 这半年多来,她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就和记忆中一直印着的样子一样。对着他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骞绯月看着花怜有些呆滞的眼神,想要微微撇开头,还是忍住了。她笑着走上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晕车了?” “呵……”花怜轻笑,这个丫头,那么聪明,却又那么善解人意。若是她刚才逃离了眼神,自己心里会有些伤吧。 “月妹妹,半年不见,你看我是不是更英俊了?”花怜伸出手臂撑在马车上,侧着颜用他的桃花眼扫了骞绯月一下。 眼前的少年依旧是大红衣袍,云鬓飞扬,眉眼带花。但是骞绯月却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深沉。 “去见见牧姐姐吧!大婚,都没有参加。”骞绯月说完,花怜也收拢起了戏谑的表情。 “好!” 骞绯月和允乙朝着等在马车边的花开行了个礼,“有劳开叔一路奔波!” “千月姑娘客气了,是老朽分内之事。” 大婚之后,牧芷晴已经住进了花灼的西殿。她在牧霖夫妇的陪伴下见了花怜和花开。 “花怜拜见大嫂!”花怜跪了下来,朝着牧芷晴行了大礼,长嫂如母,他虽是第一次见她,但他对她的敬重是真心的。 “花开拜见少夫人!”花开也行了手下礼,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以下属的身份拜见她。 牧芷晴起身扶起了花开,花灼把他当长辈,她自然也是把他当长辈。 一阵寒暄之后,花怜才跟牧芷晴解释了他们没能来参加大婚的缘由。 “上书房规矩严明,不准轻易外出。爹娘又忙于生计,脱不开身。”花怜的寥寥数句,在场人都听出了里面的无奈。怕也是燕皇顾忌花家和燕西走得太近,明里暗里在阻挠。 “这次来,还是托了牧大人的福!”花怜朝着牧霖行了一个晚辈礼,“牧院长,学生花怜如今也是精英学院的学子。精英学院每月有五天假期,学生可是连续四个月没有休息,才凑得二十天。正好可以来回一趟。” 牧霖点点头:“你能遵守学院的规矩,这很好!”他是在赞赏这个花家的二少爷,虽然言语看似轻佻,但是行事却是稳重了很多。 后面,自然是不可避免地谈起了花灼。他们进入九幽已经三十四天,每个人都是在掰着指头数着日子。若不是牧芷晴制止,允乙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要带人进去找了。 花怜听了他们的描述,脸上的表情也是沉重无比。他没想到九幽里面竟然会有这样恐怖和危险的东西,不过就算是地狱,他也相信他大哥一定会平安回来。 他这一生,最重视的便是责任。他不仅有对花家的责任,现在更是有了妻子、孩子,他一定不会就这样丢下不管的。 “大嫂,你要坚强!”花怜很担心,他怕她会思虑过重,“你现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知道。”牧芷晴扶着已经凸显的肚子,脸上带着柔和的光芒,“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她自己带人进去九幽找。 “开叔,您帮忙给牧姐姐看下吧。”骞绯月没有跟他说童祤沧查看的情况,怕影响他的判断。 不过花开仔细诊断后,结果和童祤沧的差不多。骞绯月这才把童祤沧的药方拿给他看。花开到底是医术高手,在调整了骞绯月之前开的药方里的几味药后,才三帖下去,牧芷晴的情况又转好了。 “开叔,幸好您及时赶到了!”骞绯月有了一丝后怕,自己医术不精,若是因此害了牧姐姐,她可就万死难辞其疚了。 “千月姑娘谦虚了。你的药方没有问题,偏保守,见效会慢些,但是也是有效的。”花开则是想到了调动牧芷晴腹中的胎儿,在牧芷晴的体内形成一套自我调节的体系。 “胎儿吸收母体的能量,本身就存在一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能力,只是比较微弱。”花开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想法教给骞绯月,他看中她的天赋和努力,也感激她对花灼他们的付出,“所以这个药方是调动胎儿的活力,帮着母体一起抵抗毒素。更理想的状态,便是她能帮忙消化一部分的毒素。” “那不会影响胎儿吗?” “母子连心,二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药方难在不停根据患者的反应来微调用量,以求他们母子二人达到一个体内的平衡。既可以消化一点点毒素,又不会影响二人。” “是!千月受教了!” “千月姑娘,你的血很有用,老朽厚着脸皮想要留下一些,制几颗速效的药丸给少夫人,以备不时之需。你放心,绝不挪作他用!”花开知道,她的血里,肯定有秘密。 “好!”骞绯月也不犹豫,当即就消毒了刀子,放了满满三个瓷瓶的血。 这一段时间的长期放血本就让她有些虚弱,加上现在一下放了这么多,让她一个踉跄差点晕过去。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地扶住了她。 第411章 邀请 “千月!”花怜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担忧,他刚跨进药房就看到骞绯月一脸惨白要晕倒的样子,还好,他扶住了。 “开叔……”花怜余光看到了桌上的三瓶血,还有她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没事!”骞绯月头还有些晕,她摆摆手示意花怜让她坐下来。 花开也快速把补血的药丸送进了骞绯月的嘴里。 药力化开,休息了一阵后,骞绯月才慢慢觉得眼前不再闪着黑影了:“不怪开叔,是我心急了。” “为什么要放那么多血?”花怜言语里的心疼掩饰不住,他的脸上也带着不悦。 “是我让开叔制点药。你怎么过来了?”骞绯月岔开话题,救牧芷晴是她心甘情愿,她不想他们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花怜哪里不知道她是故意的,皱了皱眉后到底没舍得再责怪她:“有人送来了请帖,是武林大会的,嫂子让我来找你一起去商量。” “武林大会?”骞绯月坐在下首拿着一张深红烫金邀请函皱眉问道。他们又不是江湖中人,怎么会把邀请函送到燕西来? “是给阿灼的。”牧芷晴在江湖行走过,她知道武林大会的一些事。 武林大会是江湖中人联合举办的聚会,或是切磋比试武艺,或是为了共同做一件事,但是一般都是武林中人参加,很少会牵扯朝中之人。 “嫂子,千月,这件事,我倒是知晓一些。”花怜刚从京城来,还是从各地精英齐聚的精英学院来,所以这次武林大会的事情他倒也是听说了一些。 “据说这次是江湖极其隐秘的复楼楼主,联合了江湖的三大门派碧水宫、八卦门还有佛手派一起举办的武林大会,邀请江湖英雄豪杰还有德高望重之辈共同参加。目的在于选出这一辈的少年才俊,然后组成队伍去参加……精英学院。” 说到这里花怜看了牧霖一眼,看他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想必他也已经知道了。 “不错,花怜说的确实属实。”牧霖放下茶杯,“这个复楼楼主好像有些神通广大,他弄到了六块精英令牌,放出话可以让江湖人也有机会进入庙堂一展所长。” 怪不得,一个不知道来历的复楼,竟然能联合江湖三大门派,有这么大的声势广发邀请函。 众人了然,但是骞绯月更多的是疑惑。这个复楼到底要做什么?他们的精英令牌是怎么来的,她可是亲身经历过的,无非是想尽办法获得、求而不得就强取豪夺罢了。可是进入精英学院后呢?就算能脱颖而出参加五国精英战,难道只是为了给江湖人争一个入朝为官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要给大哥邀请函?” “是评审。”骞绯月转过邀请函给他,“邀请花大哥去做评审。” “这复楼,心思不一般啊!”牧霖笑呵呵地说了一句,据他所知,收到邀请函的可都是大燕名头响当当的人物。花灼算是年轻一辈里的才俊代表,还有当今三皇子也收到了。年长的,有已经告老的镇国公,也有在朝的容太师。 “竟然请了这么多大人物?”这样一来,花灼要不要去便成了问题。若是这些德高望重的前辈都去了,花灼作为晚辈不去,便会落人口舌。牧芷晴看着她爹有些犹豫,“爹,那我们……” 牧霖点点头,“晴儿你的担忧是对的。不过在我看来,镇国公也好,容太师也罢,自然是不会千里迢迢纡尊降贵去参加一个小小的武林大会。 “这个复楼的楼主是个聪明人,他应该也是猜到了他们不会前往,给他们发邀请函也只是表明了一种态度,也是向世人摆出了姿态。这些邀请函能被送到这里和他们这些人的手上……本身就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既然邀请函送了,那么镇国公或是容太师,还有三皇子,应该都会做出一种态度。江湖……虽然一直游离在庙堂之外,但说到底还是大燕的百姓。而且历来,江湖人士若是真的齐聚一心,也是能翻出一些浪花来的。 “所以历朝历代,绝大部分帝王都不会完全放之任之,也不会排挤打压。江湖,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的存在有它合理的理由和必要。” “牧大人的意思是,其他几位都会派人参加?” “不错。”牧霖点头,“而且这次打的旗号是为五国精英战选拔优秀才俊,所以朝廷对于江湖人士这样的诉求,也是要摆出一个态度的。” “什么态度?” “三天前,刚收到的圣上的密信。”牧霖笑着摇头,他随时离开了朝廷,但是只要拿精英战和精英学院说事,他就无法拒绝,“圣上命我一个月内启程去南海道,参加武林大会——做评审!” …… 骞绯月几人齐齐抖了抖眉角,原来,牧大人早就已经接到密令了。 “爹,你要去?”牧芷晴猜想是他爹怕她身体不好,才没有说出来。 “圣意难为啊!”牧霖叹了口气,现在正是牧芷晴最需要人的时候,他却不得不离开。 “爹安心去吧,”牧芷晴微笑着安慰他,“这几天有了开叔调理,女儿感觉好了很多呢。” “是,牧大人,老朽会一直在少夫人这里照看着,直到小少爷安然降世。” “好,好……有劳花兄弟了!”牧霖这时把目光转到了骞绯月和花怜身上,“花灼不在,千月,不如你就作为花灼的义妹代为参加吧。” “我?” “嗯,就当是去精英学院之前的历练吧!”牧霖倒是很期望她和千默有好的表现,只是现在千默不在,那么花家的二少爷似乎也不错,“花怜也一起吧。” “真的吗?”花怜眼睛都亮起来了,他当然想去凑热闹了,尤其还和骞绯月在一起,“可是精英学院那边……” “小鬼!”牧霖笑骂一句,“精英学院那边我已经传信去下令了,想去参加武林大会历练的,都可以有三个月的假期。” “哇太好了!”花怜一下就蹦了起来,若不是碍着好些人在场还有牧霖的威严,说不定他就冲上去抱着牧霖转三圈了。 但是骞绯月的神色却没有那么轻松,她看着牧芷晴的肚子,心里闪过担忧。 第412章 耳目通 当骞绯月、花怜和牧霖他们踏上马车,往南赶去的时候,燕西的土地已经是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牧姐姐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骞绯月透过车帘看着外面草原上新开垦出来的土地,正长出绿油油的油麦苗,心里闪过对她的心疼。 “姑娘,放下来吧,别着凉进了湿气,对你胳膊不好。这倒春寒也是很厉害的。”冷清莲在一边看着骞绯月吊着的一整条左臂,心疼不已。“你说王庭什么药材没有,非得你自己去采。” “莲姐……”骞绯月难得露出撒娇的表情,她哪里是采药摔断了胳膊,无非是寻了个借口罢了。她想起离开前交给花开的两颗血晶,心里才总算踏实了一些。 “好了好了,不说了。”冷清莲知道自己是念叨了一点,但是她也是忍不住。路朝天走了,千默也离开了,现在明秋又生死未卜。这一路上的人,一个个减少,她这心里,就像塌了一样难受。 骞绯月看着冷清莲脸上的低落,坐到她身边:“莲姐,我给你变个戏法。” “戏法?”冷清莲还没回过味。 “莲姐,你从你身上随便拿一样东西放在垫子下面,别让我看到啊!”骞绯月说着侧过身,不去看她。 冷清莲迷糊地看着骞绯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她还是照做了,拿了东西放在垫子下后还整理了下,至少面上看不出什么东西。 “好了。” “嗯!”骞绯月转过身,看着边上拱起的垫子微微一笑,“莲姐你看好哦,我要变戏法了。” 说着,她闭上眼睛沉寂了一会,然后睁开眼睛。 这一刻,冷清莲觉得骞绯月的眼睛无比透亮清晰,好像一面镜子,能照出所有她看到的东西。 此时的骞绯月,眼睛里看到的东西确实不是普通时候的模样。她眼睛里那块织锦坐垫,变成了一条一条相互缠绕的丝线。她的眼睛,似乎有一种功能,将那些密密麻麻的丝线都无限缩小。而那些如针眼般细小丝线的空隙,被她一点点放大。 然后无数的空格连在一起,就像一张网罩住了那东西,虽然有丝线的阻隔,但还是能让她透过网格看到垫子下面的东西。 “莲姐……”当她看清垫子下面的东西时,她心里泛起一股沉重。那是一片小小的贝壳碎片…… 骞绯月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握住冷清莲,“莲姐,明秋会没事的!以后……谁都不会离开了!” “姑娘?”冷清莲先是一怔,旋即眼眶一红,一滴泪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涌上眼眶,“对不起,我……” “我知道,我知道……”骞绯月很心疼,这个其实才三十不到的女人,一直在强撑,从她丈夫离开后,就一直把自己捆绑在“认命”的囚笼里。她心里是苦的,不愿和不甘的。可是她面上却不太表现出来,她在用她的“要强”在强撑。 “莲姐,难过就哭吧。”骞绯月把垫子掀开,拿出里面的贝壳碎片放进她的手中,“哭过不代表遗忘,伤心也不是懦弱。” “姑娘……”冷清莲的泪水再忍不住,紧紧握着手中的碎片低声呜咽。 骞绯月轻叹一口气,当初留下冷清莲是因为她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可是真的把她当自己人后,她又做不到当初想的那样冷情冷血。 感情真的是最难控制的东西。她心里隐隐有一个担忧,她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变得优柔寡断、多愁善感,甚至到最后……忘了仇恨。 可是她怎么能忘记仇恨呢?若是她忘了,藤娘、二丫、大宝的仇,谁来报?还有那个帮她杀了人又自杀的覃婆。 “姑娘?姑娘?” “嗯?” 冷清莲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眼睛通红着,声音也带上了嘶哑,“姑娘在想什么?”她刚才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恨意,还有……杀气。 骞绯月摇摇头,“莲姐你刚才问什么?” “哦,我是问你怎么猜到是这个?”冷清莲摊开掌心,那里躺着路朝天用来兑酒的贝壳碎片。 骞绯月捏起碎片,她摊开了掌心,就相当于把心敞开在了她面前。可是她呢?不是不能说,而是……需要多一个人替她一起恨吗? 恨,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啊…… “戏法说出来就不灵了。”骞绯月轻声一笑,把碎片放回了冷清莲手心,“莲姐,跟着我让你受累,若是你……” “姑娘!”冷清莲的表情突然就严肃起来,“姑娘,清莲喊你一声姑娘,是把你当主子,也当亲人。莫再说这种见外的话!清莲也无家可归了,有姑娘在的地方……就是家了!” “莲姐……”骞绯月撇开了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而她也仅仅只用了一息的时间就收起了脆弱,“嗯,不再说了。” 她笑着指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不一样了,这就是我的戏法!” 冷清莲装作没有看到她的脆弱和假颜欢笑,她不怪她的隐瞒,她只是心疼。她也牵起了一个笑容,哭过之后,似乎闷在心头的那一股气终于是散去了一些,让她的笑容多了一分轻松:“难道姑娘是开了天眼?” “嘿,差不多了!”骞绯月天真的笑着,像个孩子一样。 她虽然没开天眼,但是已经摸到了神通术第一层耳目通的壁障。 当能见六道众生生死苦乐之相,及见世间一切种种形色,无有障碍。此为神通术第一通——耳目通! 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跟着牧霖学习,其他的时间都用来观想大日焱炎图了。虽然每次依旧是被灼烧得双目流泪,头晕目眩。但是这一个月的辛苦还是很有成效的。 她现在还不能没有障碍地看清所有众生相,但是她已经能透过一部分障碍看到东西了,就像刚才透过垫子看到那块碎片一样。她相信,只要坚持观想下去,一定能达到真正的耳目通的程度。到时候,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景。 骞绯月有些期待,期待早日达到耳目通,然后期待练成第一之后其他的神通术。 第413章 十万火急 马车一路向南,气候也开始变得暖和。骞绯月的手臂在慢慢恢复,她没有让小火治疗,就用最普通的伤药敷着,和平常人一样绑着夹板挂在脖子上。 她心里一直知道,不能习惯依赖小火。而且她也需要了解正常的伤势愈合会经历的阶段和感觉,这有助于她以后给人治疗。 可是她的久不见好,让有的人着急了。 “月妹妹,要不你还是试下我的药吧!”花怜又一次拿出身上的精致瓷瓶,里面装的是花开制的上好伤药,像她这样的骨伤,最多三天就没有大碍了。可是她都已经挂了十二天了。 不方便是一回事,主要是他看着她伤着,心里就堵得慌。 “没事,快好了。”骞绯月已经感觉到了骨头连接处传来的胀鼓感和麻痒的感觉,这是伤口在愈合了。 “快好了就是还么好嘛,用下吧……”花怜看骞绯月要跳下车,赶紧扶了她一把,“能愈合得更好些不是吗?我保证不会留下疤痕。” 说完他正好对上抬起头的骞绯月,瞥到她额头的伤,一口气塞在了喉咙口:“月妹妹,我只是……” 骞绯月看着他突然慌乱的表情,无奈地看着他:“花怜,不用这样……”这样小心翼翼,这样……关心。不论是她的伤,还是她伤好后的疤。 花怜的脸上闪过赧然,旋即又牵起一个邪魅的笑容:“呵……我只是怕你站在我的身边太失色。” “你出色就好!” “我可以分一点风华给你。” “不用,你自己绝代就好!” ……冷清莲捂着嘴笑着跟上骞绯月,留下花怜一个人在马车边表情精彩。 “牧伯父,您在担心?”骞绯月看着牧霖站在山坡上似是在发呆,她走上前退后半步站在他身边。 “怎能不担心……”牧霖笑着摇头,“你……”他原本想说你的父母应该也一样。可是他突然就停住了,刚才思绪飘远的一刹那,竟是忘记了她和千默应该是不适合说这个话题。 他没有停顿地转了话题,“你有了孩子后,也会明白的。” “牧姐姐那边有伯母、开叔、允乙看着,走之前我已经给巴图丽公主去了信,他们也会尽力帮助牧姐姐。” “不一样啊……”牧霖没有再说话,他很清楚,对于牧芷晴来说,没有花怜,再多的人也是比不上的。 骞绯月也明白,就像千默不在他身边是一样的。 “千默什么时候回来?” 骞绯月摇头,她不知道。他走了已经两个多月了,音信全无。她问过血影,他也不知道,也没有消息传来。 暗中跟着的血影听到他们的谈话,想着是不是下次问下红面大人,能不能让小姐用他们的通信路子传个信。他是知道千默已经到了基地训练,但是他不能说。 这样想的人不止是血影,自然还有在基地里心心念念惦记着骞绯月的千默。他已经在这个峭壁上呆了一个半月了,紧张枯燥痛苦的训练充斥了所有的生活。他很想念骞绯月,想知道她怎么样了,蝎族回来没,是否平安。 尤其当他一次又一次被“折磨”得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骞绯月是他咬牙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他问了训练他们的黑面,想给她报个平安,但是得到的答复自然是不行。他其实也明白,冥殿的训练基地,又岂会让外人知晓。通信,就有可能被人截断,然后被顺藤摸瓜。 不过他还是带着一点期望,因为身边的柯宇已经要按捺不住了,他肯定会想办法出去。 “千默,我已经打探过了,这个基地就我们俩和六个黑面。我觉得只要我们配合得好,从这里逃出去完全不是问题。” 晚上回到他们的住处,一个掏空山体劈出的石室里,柯宇小声撺掇千默。 “逃出去做什么?”千默正顶着一大块千斤重的巨石在练深蹲,脸上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武林大会啊!”柯宇一下从石床上跳下来,“你不是答应跟我一起去武林大会吗?那可是在南海道,再不出发要来不及了。 “咱们还得赶回留巷去找我师公拿邀请函,再赶去南海道,这路上就得花上大半个月的时间。” “你三叔不是不准你去吗?”千默一下一下举着巨石深蹲,每一次千斤的重力都在压迫他的筋骨血肉,让他们更结实。同时也是在压缩深藏在他肌肉中的内力,让它们更凝实。 柯宇搓了搓鼻尖,他怕他三叔。惹他爹生气了,最多不过毒打一顿,一点皮外伤罢了。但是惹了三叔,是要受内伤的,搞不好还会受心伤,甚至留下心理阴影。 他小时候就皮过一次,受过三叔的一次教训,到现在都还有阴影。 “可是,我都过了冥殿选拔了。”柯宇脖子一梗,在对上千默飘过来的眼神时,又怂了回去,“不然怎么办?你有好办法没?” 千默皱眉,身子用力一挺,双手用力,“轰!”巨大的石头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血背毒蛛啊!” “你要血背毒蛛做什么?” 柯宇脸上闪过尴尬,不耐地摆摆手:“哎呀,反正有用就对了!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千默耸耸肩:“有没有办法传信出去?给你三叔传个信,让他来一趟,看看能不能说服他。” “你开口?”柯宇知道若是他开口,三叔一定会拒绝的。 “嗯,可以。”千默点头。他心里想的是按照独孤殇对他的态度,若是开口了,他应该会允许他去的吧。 “你说的!”柯宇激动地跳起来,然后拿出了脖子里戴着的一个小石头。 千默看着那个毫不起眼的灰色小石头犯起疑惑。 只见柯宇伸出食指用力咬了一下,一滴血滴到了那个小石头上。接下去的一幕,让千默瞪大了眼睛,那石头就像血蝎一样,把那一滴血吸了进去。 片刻之后,灰色石头突然泛起了一圈一圈的红色光芒。 “三叔,快来,我十万火急的事要找你!”柯宇对着石头念叨了好几句,然后石头上的红色光芒暗了下去,石头化作了粉末散落在柯宇的掌心。 第414章 不准去 未开之花 1 夏鸣第二次见到施辰是在高一开学的第一天,这个在半个月前的初高中衔接班上见过的,让她怦然心动的帅哥,她没想到会和他在同一个班,也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施辰,带着夏鸣所有对于初恋的期待,干净、修长、阳光,还带着一点痞气。她不可遏制地把所有空闲时候的目光都从书本上转到了他的身上。 她觉得一定是她的暗中祈祷起了效,才会让他来到了自己身边。 上课吃方便面,拉着前后同桌打扑克,把小黄书带进教室传阅,拉着一堆花痴女生高谈“情妇守则”……这个花了十几万买进重高的“差生”,挑战了所有老师的底线。 于是在他父亲的强烈要求下,班主任把他放在了第一排,一米七八的个子跟着一米六还不到点的自己坐在讲台的面前,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夏鸣的表情一定是为难并且乖巧的,所以老师说完决定后还颇为抱歉地拍了拍她的肩。甚至应该是痛心疾首的,以至于很多女生羡慕嫉妒得不行,却没人恨她。 但是她到底是天真了,女生的嫉妒最终会化作恨的。 当施辰注意到身边可爱小巧的夏鸣并且表现出了极强的兴趣后,几个女生联合“陷害”了她一次。极简单的诬赖,夏鸣不愿意自己背上恶名,就和她们吵了一架,在自习课上,把第二排坐在施辰后面的女生骂哭了。 夏鸣在接下去的三年,都没有忘记施辰那天跟她说的话:我喜欢上你了,但是你和林洁的吵架,让我失望了。 林洁就是那个被自己骂哭的女生。 她想解释自己不是那样的无理取闹,不是和她们一样的女生,她是不一样的。但是施辰再没近一步的举动让她知道,她的初恋之花还没开就已经枯萎了。 直到长大后再想起这件事,夏鸣自嘲一笑,若说初恋是花,那么当初的林洁可能是一朵白莲,而自己,可能配得上是一朵绿茶吧。 2 夏鸣没想到,十年过去,莲花和绿茶有一天会被种到一个盆里。 夏鸣,介绍下新同事…… 林洁? 夏鸣! 这世界也太小了!夏鸣有些感慨。 是啊,以后夏科长要多多提携小女子了!林洁作揖。 嗨,老同学了,这么有缘,客气什么! 夏鸣要调到别的科室去,林洁正是来准备接手的人。公示已经出来了,不过正式调岗的手续要两个月左右才会下来。而这段时间,夏鸣被安排带林洁上手。 林洁,刚从狮城留学回来,带着让人眼红的履历,是领导想要重点培养的人。 当然夏鸣也不差,本科毕业在采购科做了三年,业务很精通,人也活络。若不是单位对重点岗位的风险防控有要求,也不会让一个新人来换掉一个稳定的熟手。 这些是三年来所有采购的项目,你可以想熟悉下。过几天有个项目马上要开始做了,到时候你可以先上手试试。第一天夏鸣就豪气地把所有的资料拷给了林洁。 夏鸣,你真是太好了!还是让女人都酥软的甜美嗓音,林洁隔着屏幕向夏鸣撒娇。 这有什么,咱们可是老同学!夏鸣丝毫不以为意。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真的太巧了。 嗯嗯嗯,必须的。夏鸣一脸激动。 地点就在单位下面不远的西餐厅,是个很有情调的地方。老同学见面,尤其是两个女同学,谈笑间的眼光都是不经意地瞄向了对方的皮肤、手腕,还有包包…… 岁月在林洁的脸上没有留下沧桑,反倒是精致妆容和齐臀包裙衬托下的白皙紧致的皮肤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让本就是走轻熟女路线的她,更是多了成熟的味道。 夏鸣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林洁的夸奖,夏鸣认为是真的,因为她却是没怎么变。除了少了一点胶原蛋白,她真的算得上是童颜了。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让她现在扎起马尾穿上运动服还能装一下学生。 还是这样可爱和热情。林洁端起酒杯,谢谢你的不吝赐教。 夏鸣和她碰了下杯,于公于私都是应该的。 林洁摇头,不是的,是你人善良。 一顿晚饭,两人喝得微醺,兴奋又感慨地聊着这些年,聊着那些年,也说起了施辰。 那时候他可真是帅啊!林洁笑着说道,还记得他的外号吗?就是帅哥! 夏鸣也是笑,他现在还是很帅! 你们还有联系吗?不会……她眼神看着夏鸣中指上的戒指,露出惊奇。 想多了你!夏鸣笑着推了她的手一把,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3 两天后,当施辰一身休闲却又不失正式的便西出现在采购科的门口时,林洁的眼睛都亮了。 不同于读书时期的痞气,如今的施辰带着一丝稳重和敞亮的精神气。而原本阳光的笑容更是因为自信而显得睿智无比。 你果然还是这么帅啊!林洁摇摇头啧啧赞叹。 再笑牙就掉了!夏鸣从外面进来白了站在门口朝着林洁放电的施辰一眼。 夏鸣……你可没告诉我你办公室来的大美女是林洁! 林洁,好久不见。施辰绅士地朝着林洁伸出手,在轻握了她的四指后又迅速放开。 夏鸣没有错过林洁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她微笑着摇摇头:不是来报名?资料带齐了没? 施辰是来报名的,他开的布艺公司要参加夏鸣他们公司新建项目的窗帘布招标。三十几万的项目,不大不小。 林洁刚来,以前学的都是理论,实务没有做过。夏鸣便一边带着她做,一边把要注意的地方事无巨细地告诉她。教的时候,就拿一直坐在那儿赖着不走的施辰举例。 窗帘布按照一米五的门幅和一米八的门幅分别有不同的报价,所以你拟标书、看报价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免得被那些奸商骗了。夏鸣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施辰说的。 夏鸣,你这就不对了,我可是正直的人,你这样说我,我很伤心。施辰朝着两人露出委屈的面孔,不得不说一副好皮相做出这样可怜的表情时,确实能引起女性的心疼。 不过夏鸣脸上还是一副鬼信的表情,林洁和我都是知道你底细的,上学的时候就属你最坏,别用你撩妹那招对付我们这种对你知根知底的,不——管——用! 那天,施辰硬是赖了一个下午,直到他们下班,又硬拉着两人去吃饭。 饭桌上,施辰极尽各种调皮,段子笑话信手拈来,逗得林洁笑弯了眉眼。而夏鸣却是每次都是一个白眼或是一个冷笑丢去,惹得施辰搜肠刮肚抓耳挠腮,就为逗乐一次夏鸣。 然而直到晚饭结束,夏鸣也没能陷进施辰的坑里,施辰颇为不甘地看着林洁:求安慰,夏鸣太伤人了,我的心好痛。 修长白皙的大手,捂着被衬衫包裹的厚实胸膛,还有帅气拧眉的容颜,让林洁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笑着看着夏鸣抱怨她太高冷了。 但是夏鸣却听出了她话语里的酸意。夏鸣笑着摸了下手上的指环,晚了,施辰你送林洁回家吧,她刚回国,路不熟悉。 夏鸣则是开着自己的小polo,在环湖大堤上绕了两圈后才回了家。 到家了吗?手机微信亮起,是施辰的问候。 夏鸣把手机丢到了沙发上,换衣服洗澡。 洗完后,她走到书房拉开抽屉,那里躺着一枚白色的狼牙挂件。这是高二的时候,施辰的女朋友不幸煤气中毒死亡后,自己送给他的。当时她只是留了一句话,希望他能快乐起来。 高中的他们没有在一起,但还算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是施辰对他无话不谈,而她却什么都隐瞒不说的那种。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所有想对他说的话加起来,唯独一句喜欢而已。 她没想到,这份尘封的感情会在十年后又被开启,钥匙便是这个狼牙。 当两人无意中因为工作又重新有了交集,施辰把这颗狼牙拿了出来:当时你没有说,但是我猜到是你给我的。因为只有你,才会这样细心地关注我。你可知,其实我心里一直很在乎你。 记得你生病请了一天假吗?那一天,我很担心,心一直悬着放不下来。 夏鸣……还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4 微信上的问候一直持续了一夜,夏鸣第二天醒来后看了所有的微信,差不多十五分钟一条,三十条微信,正好到她的闹钟响。 她扫完所有的留言,起床洗漱上班。 后面的三天施辰没有出现,微信的问候却没有停止,直到开标的那天。 夏鸣不再参与一线的评审,只是在边上帮忙。林洁开始挑起了大梁,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是有夏鸣不余遗力地帮忙,项目评审很顺利。 结果施辰毫无意外地中标了,不论是样品的质量,还是他的报价,在一群竞争者中还是很有优势的。 夏鸣、林洁,谢了!施辰来办合同的手续,说要请两人吃饭。 夏鸣拒绝了,她要准备新岗位的资料。 你要调岗了?施辰这时才知道,那我以后岂不是很难见到你了?他的脸上浮现落寞,夏鸣要去的岗位不再适合蹲点闲聊。 夏鸣晃晃手机,又不是到天边。 可是你又不会回……施辰露出难过,那失落的模样刺痛了林洁的眼,也刺痛了夏鸣的心。 林洁跟施辰去吃了饭,第二天来时,望着夏鸣带着些异样的神情,夏鸣看到了,却没有问。 一个月后,林洁开始不再粘着夏鸣一起吃饭,施辰的微信问候倒是时不时在继续,不过办公室却很少见到他的人影。来了一次,也是因为项目要结算了。 夏鸣在采购科办的最后一个业务便是施辰那个窗帘布项目的竣工决算。办完之后,她把手上剩余的资料都移交给了林洁,包括马上要启动的新项目,一个将近一个多亿的项目——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布草和窗帘布。 这么大的项目?林洁惊讶,她有些担忧,要不你帮忙一起做完这个再走? 不用担心,项目有代理公司做,你帮忙联系就好。夏鸣犹豫了下,还是补充了一句。标书虽然代理公司会做,但是采购的要求还是要我们定的,你要多和上面沟通,了解清楚需求。 林洁接过资料,忽然拉住夏鸣认真地问到:你的未婚夫是谁? 夏鸣看着林洁似是沉思似是愧疚的神情,展颜一笑:圈外人! 第415章 罡风 柯宇在三天后离开了,带着千默给骞绯月的信,还有上官英雄那边的邀请函。 独孤殇则是留在了冥殿的训练基地,在柯宇离开后,就开始了对千默的亲自教导。 “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也最多教你半个月,剩下的,能达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要知道,达者之路,多数是寂寞枯燥的,但是你要沉得下心摒除杂念。” “是!”独孤殇的话,千默听了进去。他把对骞绯月的思念放在了深处,所有的心思都用来跟着他学习。他很清楚,独孤殇对于现在的他,是需要仰视的存在。他的指点,是站在一种极高的角度,高度越高,视野越广。千默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必须牢牢抓住。 独孤殇看到了他状态的改变,满意地点点头。 “这一个月的打磨让你的身体已经有了一点样子,但是你要知道,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身体的潜能也是无限的。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的训练收效已经甚微了?” 千默抿唇,确实是这样。他虽然不断加大训练的力度,但是总觉得事倍功半。也许再继续这样高强度地训练可以让他的筋肉再强劲一分,过数年甚至十几年,他肯定能到达更高的境界,甚至超过柯宇。 但是柯宇是从娃娃开始,他就在接受这样的训练了。那也是快二十年下来才到了现在皮肉坚韧的程度。几乎完全是靠长年累月积累起来的。 而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那我该怎么做?” “身体的打磨和内功修炼是一样的,当达到了一个极限后,都会遇到瓶颈。就像一道无形的壁障,挡住了你的去路。你要做的就是突破极限,打破壁障。这样才能开辟一个新的境界。 新的境界也会有极限,也会有壁障。你想要提升,就得不停突破极限,打破壁障。” 独孤殇说着转身朝着基地的深处走去,千默也在后面一边跟着一边仔细记下他的每一句话。 “你把你的身体想象成池子,内力就是池子里的水。这池子能装多少水,取决于池子的大小。 “开始的时候,你的身体就像一个杯子那么大,只能装下一杯水。后来慢慢长大,就变成了茶碗。然后你再训练、突破,你的身体就从茶碗变成了饭碗,然后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变成池塘、湖泊、大海……” “大海……”千默的脑海中闪过东州的海域,那一片一眼望不尽边际的汪洋,若他的身体能达到那样,那汹涌澎湃的海水都变成他的内力。那会是怎样一种恐怖的存在?和他一样吗? 千默看着独孤殇挺直的背影:“你呢?是池塘还是湖泊?” “我?”独孤殇笑着摇头,“千默,你觉得天高吗?”他指着天空问他,“可是当你能把天空踩在脚下的时候,你还会觉得它很高吗?” 此刻千默的脑海闪过了那昏黄的世界,还有那个把天和地分开的荒古。 从荒古的眼中看,天和地也不过是他的玩具吧。可是荒古又从哪里来?他所在的世界的人,是不是都和他一般,是比天和地都要庞大的存在呢? “大海不会是你的终点,这个世界也不会是。”独孤殇这时在一个悬崖边站定,认真地看着千默,“终点在哪里,就看你的心有多大了!心若无涯,能力无限……” 千默浑身一震,无限的能力,无涯的追求…… 独孤殇看着他的表情轻轻一笑,“可惜啊,世间心很大的人不计其数,真正能够抵达他们想要的终点的人却少之又少。千默,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 千默眼中的炽热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眸中的坚定:“教我!” “脚下一千尺,有个地心空洞,那里存在着猛烈的罡风。” “罡风?” “呵呵,下去你就知道了。”独孤殇拿出一个小石头,递到千默面前。 “留影石?” “你知道怎么用。半个月后我再来接你出来。若是中途想出来,也可以用这留影石。不过……呵呵呵呵,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独孤殇转过身离开,留下了千默一个人在原地。 他低头,手上的留影石静静地躺在手心。独孤殇不过后面的话,无非是用了就等于放弃。他自己放弃了变强的机会,独孤殇也会放弃他。 千默低头看着脚下漆黑的深渊,罡风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这一步迈出,就有可能是地狱黄泉,有去无回。 可是,难道在这里就要回头退步?当然不! 千默的身上升起了一股无限的豪气,地狱又如何,他想变强,谁都不能阻挡!佛挡杀佛,魔挡斩魔! 千默的掌心轻轻一松,一颗灰色的小石头悄然落在崖边的地上。然后终身一跃,消失在了崖边。 在他跳下悬崖后一会,独孤殇又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看着脚边地上躺着的留影石,毫不起眼,就和其他石头一样普通。 “斩断生路,置之死地。”独孤殇的嘴角微微翘起,“千默,我等着看你死地后生,破茧成蝶!” 千默放弃了中途放弃的机会,他知道,只有没有后路可退,他才只能不停向前。但是当他到达崖底的时候,他才知道,就算没有了后路,他也没法向前走一步。 罡风! 他在还没到达崖底、人还在半空的时候,崖底飞旋上来的一阵又一阵短促的烈风,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朝着他飞过来。 他虽然有了防备,但是那无章无序到处乱刮的罡风让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嘶啦”一声,扭转不及的他衣服瞬间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风速不减,划开衣服的同时又划破了他的皮肤。 “嗯?”细微的疼痛传来,半空中的千默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那罡风不仅像刀锋一样锋利,而且划破皮肤后,那风里带着的力道还钻进了他的皮肤,刺痛皮下的肉。就像一刀下来后紧接着就是盐水浸到伤口处一样。 “糟糕!” 千默已经接近崖底,他感觉到了脚下无处不在的阵阵罡风,就像布满刀光剑影的杀阵,正发出“嘶嘶”地撕裂空气的声音,仿佛要把上面掉下来的他,撕扯成万千碎片。 第416章 什么来历 “啊!”黑暗中的一声惊叫,惊醒了帐篷里的人。 “姑娘?” “月妹妹你没事吧!” 帐篷外,花怜的声音也是紧接着响起。 “噗”几不可察的破空声也飞到了帐篷后方,“蛐蛐”两声暗号,是血影在询问骞绯月的情况。他和风影一直看着,没有发现异常,虽然猜到了是骞绯月做噩梦了,谨慎起见,他还是来看看。 “我没事。”骞绯月的声音响起,然后是冷清莲窸窣起来点灯。 接着,花怜他们就看到了帐篷里映射出来的两人的身影。 血影又隐回了暗处,花怜却还站在门口。 “月妹妹,你是做噩梦了吗?” 骞绯月低声嗯了一声,虽然是梦,但她还是心有余悸。刚才,她竟然在梦里梦见了千默,他一身血肉模糊的样子,轻轻地来跟她道别,吓地她从梦中惊醒。 “花少爷请回吧,夜深了。”冷清莲喊了一声,她看到骞绯月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又吹熄了灯,在黑暗中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衣服换好,但是骞绯月却睡不着了。和冷清莲并排坐着,静静地等着天亮。 “姑娘是梦见千默主子了?” “嗯……”骞绯月不敢再去回想那个梦,虽然是梦,但是太过真实。她知道,可能是太久没有见到他、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所以心里的担忧都在梦里出现了。 “千默主子年纪不大,但是心性坚韧。再大的困难,他也会坚持下去的。”冷清莲叹息,已经两个多月了,怎么也不传个信来,让姑娘这么担心。还有一个明秋,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嗯,我相信他。”骞绯月听着外面寂静的夜,那微微卷起撞在帐篷上的风声,好像他在她耳边轻咛。自己真是太想他了,仿佛所有能听到的声音,就好像是他在跟她说话。 “月儿……” “月儿……” 他的呼声似乎无处不在,那是她的担忧,他的思念。 “莲姐,我心里有些不安……”骞绯月终于说出了心声,因为心里的不安太过强烈,让她没有办法假装逃避。那种不安就像环绕在她身边不绝于耳的呼唤,越来越密集。 “姑娘……会没事的……”冷清莲沉默了好久后轻轻叹息,“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不论是千默,还是明秋、花怜、乔西、姬飞…… 她们也只能这样想,不知道人在何方,她们能做的只能是等待,被动地等待…… 有一种心意相通,是哪怕远隔万里,都能感觉得到对方的情况。骞绯月强烈的不安,正是来自于千默。 此刻在地底千尺的千默,浑身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甚至连眼角、耳边,都是被割裂的皮肤,还有碎开的血肉。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还在蠕动的嘴唇,依稀能分辨出喊着的两个字“月儿……” 在他躺着的地方上空十尺,一个穿着白衣的清冷身影正浮空而立。 独孤殇看着底下已经被罡风割得面目全非的少年,眼底闪过黯然。难道,他也还是不行吗……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始往下走。 他的脚下,就像是空气凝成了台阶一般,就这样一阶又一阶地往下走去,直到走到了千默的跟前。 那些罡风在飞到他的面前时,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开一样,都自动从他的身边绕了过去,然后又快速地飞向别的地方。有的飞到了崖壁上,发出“叮叮”的声响,在崖壁上留下了浅浅的划痕。 千默已经晕了过去,无数伤口处流出的鲜血已经浸染了身下的土地。若是在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在重伤下血流尽而亡。 独孤殇看着昏迷中还在紧紧抓着地面的罡风有多强,他很清楚。他已经封印了千默身上的灵气,就相当于撤掉了他身上的保护罩,这些罡风在撕破他的皮肤后,会不断侵袭他的身体内部,把他体内的血肉和府脏都绞成碎肉。 这也是他把他带到这里的原因。只有这些能冲进身体内部的罡风,才能锻炼他的血肉和内府,帮他塑造身体。 只可惜,这些罡风对于现在的他,还是太过猛烈厉害了。 独孤殇已经伸出了手,半个月的要求本就是他奢望了,既然完不成,他也不会真的让他死在这里。 “嗯?”就在这时,地上躺着的人,突然散发出了一种浑厚的气息,仿佛从远古而来,带着极其沧桑的感觉。而在那浑厚的沧桑下,却是盎然的生机。 “这是?” 独孤殇的眼中闪过惊讶,“竟然……不可思议,没有了灵气竟然还能自修复……荒古不灭体……不灭,不灭……哈哈哈哈……老天终于开眼了………哈哈哈哈哈” 独孤殇大笑着,笑着笑着眼角都笑出了泪:“你终于……开眼了,哈哈哈……这一天,我等得太久太久了……若谷……你再坚持一下,不会太久了……” 独孤殇一会大笑,一会呢喃,脸上时而带着狰狞,时而带着笑泪。许久之后,直到地上的人慢慢发出了平稳的呼吸,他的脸色才终于收拢,换上了镇定平淡的神色。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的疯狂和希望。 他低头看着还昏睡着的千默,他的身上还带着横七竖八的伤口,但是那些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在他的眼里,那伤口下是在盎然生机下渐渐恢复的血肉。而且因为罡风肆虐过,那些血肉再次生长起来,必然是更加的坚韧和强劲。 “小子,我终于开始好奇了。当年降生引动天雷,如今却能得到这惊天神诀的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独孤殇的呢喃千默没有听见,他也在说完这句话后离开了地洞。后面,他不会再来了。既然上天已经给了机会,他又怎么能错过呢。 所有的一切都该开始了,不开始,怎么能有结束呢! “哈哈哈哈……小子,你等着。等你从这里出来,这个世界会因为你而变得精彩绝伦!” 第417章 神通术第二 这世间,最难熬的是等待,最值得的也是等待。 就算再不安,再担心,骞绯月知道,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等待。就像她等了一夜等到了天亮一样,那些黑暗和困难终将过去,光明和希望一定会到来。 当她钻出帐篷,眺望着远方地平线上从黑暗中升起的太阳,那翻滚的日光让她想到了脑海中的那张大日焱炎图。 眼中,太阳在升起,日光穿透黑暗,刺入眼球,直射心中。 那是……是破!刺破黑暗,穿透人心。阳光,阳光所至,黑暗不在,一切躲在暗处的东西无所遁形。 能见六道众生生死苦乐之相,及见世间一切种种形色,无有障碍。 是了,耳目通,就像阳光一样,能照进所有黑暗,看见一切形色之相,所有无所遁形,无有障碍! “月妹妹!”花怜看到骞绯月一个人站在山坡上许久不动,担忧地走上前。 骞绯月转过头,看了花怜一眼。 “月……”花怜顿在了原地。骞绯月看他的那一眼,带着七彩流光,似是一道彩虹划过她的眼眸,那样瑰丽,摄人心魄。他竟是忘记了动作,忘记了说话,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双美丽的眼睛吸引。 她是那样迷人,那样触动他的心。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骞绯月,“好美……”两个字脱口而出。 骞绯月的眼中的流光散去,慢慢恢复了平静。她看着还有些沉迷在刚才自己目光注视下的花怜,眼底一丝不忍闪过。 刚才那一刻,她被初生的阳光启迪,终于达到了耳目通的境界。但是她还不会控制,可能是刚才那一刻的福至心灵,让她的眼中迸发出了神通术第一诀耳目通的威力,也让她“看”到了花怜的内心。 她深吸一口气后走上前,抬手晃了晃花怜的眼睛,“天亮了,走了,出发了!” “啊——”花怜从失神中惊醒,有些疑惑地转过身看着已经走向马车的骞绯月,“奇怪,我刚是怎么了?”他喃喃一声,看骞绯月已经跃上了马车,忙喊了一声追了上去。 “月妹妹,刚才你在山坡上发什么呆呢?”花怜跟骞绯月、冷清莲挤在一辆马车里,一边吃着冷清莲准备的早饭,一边问。他想了很久都想不起来,他在山坡上看到了什么,但是他有感觉,他忘记的想不起来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日出!”骞绯月没有骗他,她看的是日出。不过此日出非彼日出罢了。在刚才,她达到耳目通的瞬间,她的脑海也有一个太阳冉冉升起,依旧是带着强烈的灼人日光。 但是这次,她竟然在那刺眼的要落泪的光芒下,看到了那刺破一切黑暗的力量。同时,她的脑海也浮现了神通术的第二句话:修得与色界天人同等的眼根,此达天眼通,不论远近内外昼夜,都能得见。修得与色界天人同等的耳根,此达天耳通。耳目皆通,方成第一术。 她一直以为耳目通是一起的,原来,耳目通还分为天眼通和天耳通。自己早上的奇异感觉,也不过是刚刚触摸到天眼通的壁垒。接下去,她要修炼的,还有天耳通。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想着,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她要试一下天耳通的修炼。 “牧伯父,我们还有多久才进入南海道?”这一路,他们已经走了十八天,眼见已经三月底了。 “再行六天,应该能到南海道。不过我们要在进入南海道之前,先在岭南道宜州落脚。” “是要等什么人吗?” “嗯。我猜的没有错,容太师和镇国公都派了人来,还有二皇子殿下也会亲自来。” 花怜和骞绯月脸上都是露出疑惑,“我们……要和他们一起吗?” 牧霖轻笑一声,“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是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做的。容太师的嫡孙容成子,还有镇国公的外孙女骞霏雪会陪二皇子殿下一起来。陛下命我带他们一起去,江湖险恶啊……” 花怜望着骞绯月,眼神中带着震惊和隐藏的担忧。 “牧伯父,我想,到了岭南,不如我和花怜先去南海道吧。既然是历练,总不能躲在您的羽翼之下。”骞绯月微微笑着,看不出有任何异常,“而且,您这次是评审,和您一起出现,怕也是会遭人质疑结果的公正性。” “呵呵呵,就算是晴儿来参加,我自然也会一视同仁。”牧霖笑着看着骞绯月,心里自然很清楚,他们还是不想和那些人虚与委蛇。“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江湖险恶,也只有自己闯过才知道。” 牧霖的话,让骞绯月和花怜心头都是一松。 但是他们的表情在牧霖看来,只是因为不需要多和官家的人打交道。 “千月不去可以,花怜……你……可以吗?” 花怜的脸上闪过不自然,按理,他是需要去的。他毕竟在上书房修习过一段时间,和容成子和二皇子都是相识的。只是……他想陪在骞绯月的身边。 “牧院长,我……” 牧霖拍了拍花怜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现在,你可知你大哥的难处和不易了?” “牧院长!”花怜猛地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沉重哀伤的双眼。 “若是……若是真有那一天,你能不能替他挑起燕西和花家的担子?” 牧霖的话,让花怜愣在了原地。 若是真有那一天,是……大哥回不来的那天吗? 大哥…… 花怜的双拳紧紧握起,这段时间,他不是不担心,但是他一直坚信他会回来,他不会丢下他的父母兄弟妻儿,不会丢下他的责任…… 可是,可是已经快两个月了。他们……能不能真的平安回来?他这才发现,他从来不敢去触碰他可能再也回不来的真相。那是他完全无法面对和承担的结果。 但今天牧霖的话让他意识到,这个他一直在逃避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若是……他真的回不来了,那自己,能帮他完成没有完成的事吗? 花怜沉默下来,他的脸上,悲恸和犹豫不断交织,他一想到花灼可能回不来的事实,他的整个人都几乎无法思考。 呵……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弱不禁风,竟是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要替他去承担什么。 第418章 打劫 牧霖示意骞绯月跟他出来,留花怜一人在马车里。 “给他点时间。” “嗯!”骞绯月知道花怜面上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但是她很清楚,他的心思细腻又温柔,而且对花灼的感情非常深。万一……他们真的回不来,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 “千月,你们既然不去宜州,那么接下去的路你们可以不用跟着我走。从这里直接往南穿过沂州歆州,就可以直接到南海道。” “牧伯父是现在就要先行离开?”宜州是在岭南的东面,一进入岭南就得转向往东。 “你们不去也好,早点到也好熟悉下情况,也见识下江湖。呵呵呵……三大门派可是一般也不太有机会接触的。”牧霖作为伯父是要带着他们。但是作为精英学院的院长,就是要放开他们,让他们可以自己去闯。 “牧伯父可有话要提点我们的?” “不错。”牧霖赞赏地看了骞绯月一眼,这个孩子心思剔、反应极快,是个好苗子,“复楼这次召开武林大会,我总觉得他们的目的不简单。所以你们,千万小心!” 牧霖仔细交代了几句,便带着牧芷晴派给他的侍卫离开了。留下骞绯月、花怜和冷清莲三个人。他不知道暗中还有血影和风影的跟随,所以在离开时还颇为担心地想要留下一些侍卫,不过被骞绯月拒绝了。 “姑娘,怎么不留下些人呢?”冷清莲也是担忧,虽然她知道她家姑娘要独自上路肯定是有所依仗。不过人多到底力量大。 骞绯月和她并排坐在车架上,花怜还在马车里静坐。自从半天前牧霖对他说过那些话后,他就把自己闷在了马车里。 “莲姐,牧伯父他们不走,那些在暗中跟了那么久的人,又怎么能有机会出来呢?” “什么?”冷清莲握着缰绳的手一下紧绷起来,神色紧张地看着四周。 “人已经走远了,求财还是索命,来个痛快吧!”骞绯月说着突然朝着身后一个山坳处望去。 “哈哈哈哈……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这时,那山坳里,一阵大笑声传来,紧接着,几十个蒙面人一窜而出,一下就把马车包围了起来。 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加一个弱女子,对着几十个手执利器的壮汉,怎么看都有些可怜。 骞绯月看着人影靠拢包围,眼神眯起,垂在冷清莲身侧的手,隐蔽地在车架上敲了几下:毒! 冷清莲的手指不由一缩,她佯装镇定地紧紧拉着缰绳:“你们要做什么?” “呵……别想借机逃跑。”那个领头人眼睛朝着冷清莲握紧缰绳的手扫了一眼,“你放心,我们不会要了你们的小命,我们……只求财!” “我们没有银子!” “呵呵呵……你身边的丫头既然知道我们跟了这么久了,你说,我们会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么?”领头人朝着两人身后的马车车厢冷笑,“花二少,堂堂花家少爷,竟把两个弱女子推到前面,你可真是对得起花领主的大名啊!” “爸爸……呜呜呜呜,我怕。爸爸……爸爸,爸爸——” “啊……不要……啊……呜呜呜……” “小圆子,小圆子!醒醒,醒醒,不哭啊!”王弢打开灯,把身边的小子搂进怀里,“好了好了不哭,是梦啊,是梦……” “呜……”怀里的呜咽还在继续,但是王弢听得出来,小子已经是咬着嘴唇在忍着了。 他摇了摇头又重新把灯关上,给这个倔强的孩子保留一点小小的自尊。 声音渐熄,他把他放到枕头上,右手轻拍着他,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轻叹了口气。 小圆子大名王源,刚满十三岁,是他的亲侄子。圆子妈在他三岁的时候就跟人跑了,大哥一个人带着他长大,父子俩感情很好。 可是天降横祸,一个月前,大哥早起送菜的时候被一辆逆行的汽车撞飞,五脏俱裂,救护车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小圆子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大哥走后,小圆子就跟着自己过了。爹娘早逝,除了抛弃了他们父子俩的妈,他也就自己一个亲人。 而他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刑警,三十二岁的单身狗一只。原本家对他来说就像个旅馆,如今倒终于是有点家的模样了。 没办法,工作忙又没老婆,回家一个人冷清无聊,还不如在所里值班有劲。也能让那些想要回家陪老婆孩子的人,多点机会。 而如今,他自己也成了这个要被“照顾”的人了。小圆子六年级了,还有半年就要小升初,学校是不愁,不过他既然把他接来了,就得尽可能给他好的。 他托他们所长问过了,这一片区最好的海院附中可以给圆子一个去面试的机会。小圆子成绩不错,竞赛也得过奖,只要面试发挥稳当,进去应该不难。 所以接下去这半年,他可得好好看着他。至少这吃饭睡觉得顾好了。 只是这孩子心思重,大哥走了一个多月了,现在他脸上是看不出啥,可是晚上却老是做噩梦,不是惊醒就是哭醒…… “哎……”王弢听着身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看着梦里都在紧紧抓着被子的小圆子,心里一片沉重。要他劝犯人自首还行,这开解孩子……跟他说“坦白说出来,心里就不会再有负担了?也不用担惊受怕睡不着觉了?” 他轻轻地翻了个身,头疼,看来孩子的事还得懂孩子的来。 “没……行!”王弢也不多问了,以前这圆子不仅聪明乖巧,还挺热乎,如今说话是越来越冷了。哎,他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多好的娃,他一定得好好帮他把这关过去。 十三分钟,到了学校,离七点二十的早自习还有点时间,王弢把圆子打发去了教室后,自己下了车走到了二楼东头的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八张屏风位拥挤地排在一起。王弢只扫了一眼,这间屋里的情况他差不多了然于胸了。 第419章 再次上路 “保护莲姐!”骞绯月朝着暗中的血影打了个手势,起身一跃,和花怜两个人冲进人群。 红衣白衫,瘦小灵活的两个人在几十个大汉中穿梭,每次出手都带起强劲的力道,把一个个高大威猛的人击飞出了人群。 “哼,果然有两下子!”那首领见状也是露出狰狞的神色,那人早就告诫过他,花怜这小子是深藏不露,所以他才带了不少好手。意料之外的是那个丫头,竟然也是这般厉害。人虽小,内劲却极深厚。 “给老子压上去打!”他大吼一声,再深厚也就几年的功夫底子,他就不信耗不死他们! “是!”底下的人哪怕被击飞,在地上一滚后又忍着伤冲上来。 “哼!”花怜见状也不手软,手上宽袖一震,一把长剑挥出,一下就带起了一片血珠。 “死!”见状,骞绯月伸出的手掌也换成了短匕,每次出手都是直刺要害。那些被击中的人再没能站起来。 “啊——”那些人也没想到两个少年竟是这样心狠手辣,出手毫不手软。没有防备之下,瞬间有数十个人都失去了气息。 “可恶!给我杀!死了也得一半!”那首领气急,大喊着冲到花怜面前,开始跟他缠斗起来。 花怜内劲不错,但是和这贼人比起来,也不过刚刚能够打个平手:“哼,你们胆子不小!” “花灼都死在九幽了,你以为谁还能为你出头?不过是个被宠坏的二世祖罢了!”贼人话虽这样说,心里可没敢大意。这少年的功夫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他这样说也不过是想扰乱他的心智。 “呵呵,是吗?”花怜的嘴角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里的冷意却冰得那贼人手都有些凉。 “你……”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看见对面的少年气势陡然一变,浑身的内力突然拔高了一个层次,挥过来的剑一下一下震得他手臂发麻,连刀都快要拿不住。 “你隐藏实力?” “哼!”花怜才不会跟他多说,长剑挽起,越挥越快,直到把对方击得只剩下勉强抵挡之力。 “阿怜,天下之招,无快不破!想要超过所有人的招,你就得比他们多出几十倍的训练!拔剑一万次,然后就可以用早膳了。” “啊——大哥,那你呢?你就不怕我这么练超过你吗?” 花灼转过身,看了花怜一眼,然后又转身离开了。 “什么意思嘛……”花怜撇撇嘴,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不过还是不敢违背他大哥的意思,在原地开始拔剑。 只是当他刚一动作,耳边的散发突然掉落下来,他抬手抓住。当他看到上面明显的由下向上的断痕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是……拔剑,刚才大哥看他那一眼时,已经完成了一次拔剑。而他,却一点都没有反应。 他的速度之快,竟然已经达到了拔剑伤人而人不知。 “大哥……”花怜的心头闪过热烈,他的大哥是这样的厉害,又岂会轻易就这样死去呢!他是他的弟弟,又怎么能丢他的人呢! “给我死!”花怜突然栖身上前,贴着那贼人挥剑而过。 “啊!”那人喊着挥刀迎上,他感觉自己的刀已经劈过了他的肩膀,一片血红印在了他的双目中。他看到一具身体在他的眼前倒了下来,却穿着熟悉的衣服,不是红衣,那是…… “大哥——”惊呼声响起,那个已经滚落在一边的头颅才意识到那倒下的身体是他自己,下一刻,他的双目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大哥!”那些贼人看到老大被杀,疯狂地朝花怜压过来。但是此刻的花怜,就像是一片在秋风中来去自如的红色枫叶,不断在人群中快速飘荡着。一剑又一剑地收割者他们的生命。 直到风渐熄,枫叶才似乎落了地,带着震颤和喘息。 “呼呼——呼——呼——” 花怜执剑的手在剧烈抖动,他好看的脸上沾满了血迹。他的眼中也是一片血红……那一片血红中,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对着他点头:你做得很好! “大哥……”“叮——”他突然浑身一软,手一松,瘫倒下去。 “花怜!”骞绯月冲了上来,赶紧俯身给他检查把脉。 “呼——还好!”只是脱力罢了。 冷清莲也跑了上来,帮着骞绯月一起把他扶上马车,“姑娘,怎么办?”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不是害怕,但是那一地的尸体…… “血影,处理下!” “是!有人来了!”这时血影突然冲了上去,若是不相干的人,他自然会杀了灭口。 “等等!”骞绯月眼睛眯起,她喊住了正要出手的血影。 过来一会,前面的路上出现了两匹飞奔着的快马,马上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的面容也渐行渐清。 “是熟人!” 骞绯月话音刚落,血影又隐回了暗中。 “千月姑娘!” “月姐姐!” “小优,周东,是你们?”骞绯月也没想到,他们两个竟会在这里出现。 “千月姑娘,少爷呢?” “月姐姐,花大哥……” “他没事!”骞绯月撩起车帘一角,让他们看到里面昏迷着的花怜,“换个地方说话!” “好!姐你们先走,我把这里处理下!” 周东取下腰间的皮囊,飞快地在周围洒下。 骞绯月闻到火油的味道,点点头,带着人先一步往岭南方向赶去。没多久,她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熊熊烈火,然后周东也赶了上来。 直到奔出了数十里后,几个人才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溪边停了下来。 “主子,已经妥当!”停下后没多久,血影的暗号也传来,骞绯月这才安心下来。虽然那些人死有余辜,但是她不能给花怜留下把柄。这么多条人命,若真是有人追究起来,又是一件麻烦事。 周东和小优帮着花怜清洗了下,换上干净的衣服。这一番折腾下来,花怜也终于转醒。只是他的脸色并不是太好看。 “周东,小优姐?” “少爷你醒了!”两人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月妹妹呢?” “我没事!”骞绯月爬上马车,“人也处理干净了,把这药吃了。” 花怜接过她的药塞进嘴里,看着她露出感激的目光。 “不用谢我,人是你杀的,善后是周东做的。” 花怜露出自嘲一笑:“我还是太弱了……” 第420章 八卦门 花怜醒了,他们也就重新踏上路途。 小优和周东解释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是花灼在朝中秘密安排的人打听到了有人要对花怜不利,传信回了燕西。允乙收到传信后,便把两人派了来。 “大哥……”花怜听完,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不仅为他大哥的生死不明,也为了他对他的保护。自己果然还是不够,就算大哥已经是这样了,他还在接受他的保护。 他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甚至替他把担子扛起来? “花怜,所有人的成长都需要一个过程。”骞绯月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其实今天的花怜已经超出了她的意料。她一直知道他的功夫不错,但是却没想到,他原来花了这么多的力气在训练。今天的剑法,可不是随便练练就能成就的。 花怜第一次没有露出戏谑的表情,而是认真的点点头。 “少爷,”小优看他心情沉重,岔开话题,“这次雇佣杀手来杀您的是……” “李亦阳!” “少爷你知道?” “呵……”花怜露出嘲讽一笑,“你家少爷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只有这两个不懂得欣赏的家伙才会与你家少爷不对付!” 小优和周东偷偷一笑,骞绯月白了花怜一眼,刚才还一副深沉的模样,现在又变得调皮。不过他们知道,他不是没心没肺,只是把一些心思藏在了心里罢了。 “刘昭云就是那个刘喜助教的孙子?”骞绯月想起了这个人,那个在渭西状元斗时想要买他们令牌的那个人,也是想要接近牧芷晴的人。 “月妹妹认识?” “我猜,他是因为花大哥娶了牧姐姐,才跟你不对付吧!” 花怜朝骞绯月竖起了大拇指:“月妹妹真是料事如神啊!不过这个家伙外强中干,最多逞下嘴上得意,没这么大胆子。他能依仗的也就是一个当助教的爷爷。” 助教这个官职,说好听了是皇子皇孙、官家子弟的老师,事实上这个位置也不过是皇帝看起年岁已高,空有学问却无能力,最后只能让他去教书了。 所以刘昭云很清楚,他若是敢做些过分的事,别说他自己现在的地位不保,就是他爷爷,都有可能被拖累。 但是李亦阳就不同了。 “李亦阳是当朝元老容太师外孙,父亲李攸海是吏部侍郎,副管大燕文职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封勋事务。手握实权,朝中重臣。 “而他的亲姨母,也就是容太师的小女儿,便是当朝皇后,容后!” “怪不得!”行事如此猖狂。花怜的身份也很敏感,即是燕西领主的弟弟,又是花家继承人。敢对他动杀手,也确实是李亦阳这样的人才有可能。 “他和你有仇?” 花怜轻笑,“不过是看不过卿沫妹妹和我走得近罢了。” “他对公主有意?”骞绯月的第一念头以为是李亦阳要为他的妹妹出气,毕竟在东州的时候,卿沫是受了委屈。不过后来她转念一想才意识到应该不至于,唯一的可能便是嫉妒。作为现代人转世,她还是有些转不过观念,表兄妹之间的那些近期嫁娶。 花怜耸肩,“强强联姻,肥水不流外人田!” “少爷,你的意思是,公主要招你当驸马?”小优听明白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小优姐,你这是什么表情?”花怜朝着骞绯月和小优展颜一笑,“驸马有什么好?要我说,还不如小优姐姐、月妹妹贴心呢!” “小优姐,我们去骑马!”骞绯月无视了花怜半真半假的话,拉着小优出了马车,留下周东陪着花怜。 马上,小优看着骞绯月认真问道:“千月姑娘,我看得出,少爷对你是真心的。” 骞绯月笑着摇头:“那你呢?不也是真心的?” “姑娘莫再说这种话了。”小优的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她对花怜是真心的,但没有半分非分之想,“小优只想伴随少爷左右,但求能为他做一些事就好。” “他不是那种人……”骞绯月怕她是担心身份的差异。 “谢谢姑娘,不是的。”小优摇头,“小优这辈子只会把少爷当主子、当弟弟一样敬爱、疼爱。” 骞绯月不再开口,小优眼中的坚定和话中的自尊,是不能亵渎的。 “千月姑娘,千默少爷有消息传回来吗?” 骞绯月有些牵强地笑了笑,“还没有。” 两人各有心思,在马背上安静地坐着,慢慢地往前走。马车里,两个少年同样有些沉默。 许久之后,花怜才低声开口:“周东,你的伤……都好了吧?” 周东原本还想笑着回答,在对上花怜澄清的眼神时,所有的强装都坚持不下去了。 “花大哥,还是忘不了啊!”周东苦笑着,仇人已经死了,可是伤却永远地留下了。尤其是每次看到自己如动物一样的背,他的心里都会忍不住迸发出愤怒和痛楚。那是他还不能释怀的自卑。 是的,他自卑。生身为人,却披着动物一样的皮。 花怜抬手扣住了他的脖颈,使劲地捏了捏,“有些人披着人皮却干着畜生的事。皮囊虽然挺重要,不过我想,男人的魅力应该来自于内心,还有实力!” 周东使劲点点头,道理他是懂的。但是……总还是需要点时间。 “花大哥,我知道了!”周东认真地看着花怜,“那花大哥你应该是皮囊、内心和实力三者兼顾的!” 花怜愣了一下,然后抬手掰过周东的头,让他看到自己真诚的眼睛:“周东,诚实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周东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逗乐了花怜,也温暖了自己。 “好了出去吧,”花怜拍了下周东的肩膀,“让两位佳人骑马护送,这可不是君子作风!” “嗯!”周东点头,刚要起身,马车咚地一声停在了原地。 两人对视一眼走出马车,骞绯月和小优也停在了马背上,目光看着前方。 他们走的小路尽头,正是通往岭南的官道。而此时,官道上,正有清一色黑衣白衫的二十多人骑马经过。领头的马匹上,一人手持长杆,杆上一面白底黑字旗在风中摇曳。 “八卦门!” 第421章 群英汇聚 八卦门,山门在河北道邺州。掌门谢星,以一套六十四式八卦掌闻名江湖。八卦掌据说是以八卦为基础,一圈八步,每步八式。但真正运转起来,却是灵活多变,阴阳相印。 “你们看他们的腰带。”花怜此时已经和骞绯月他们一样站在了地上,看着前面气势浩荡的队伍慢慢通过,“白色腰带的是普通外门弟子,镶黑色花纹的是内门弟子。最前面的三个,灰色腰带的应该就是掌门一脉的入室弟子。” 骞绯月听着花怜的介绍轻笑:“知道的挺多!” 花怜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微微俯下身凑到骞绯月的耳边:“月妹妹,如此才貌双全的我,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那那个灰色腰带镶金线的?”骞绯月没有理会,而是眼神示意在三个入室弟子后面还有一个年龄较小的少年。 花怜也不在意,直起身开口介绍:“如果没猜错,那个应该是八卦门这一代的嫡系传人,谢宇浩。据说他刚刚年满十六,一身游身八卦掌已经是使得出神入化。是八卦门上下一致认可的掌门传人。” 骞绯月挑眉,看来这个谢宇浩就是八卦门来争夺精英令牌的主力了。 说话间,八卦门的人已经在官道上渐行渐远,骞绯月他们也上了马车上了官道。去南海道,岭南道是必经之路。因为南海道是一片几乎孤立的岛屿,与岭南道的南州仅仅一条海峡之隔。除非从海上直接走水路到南海道,陆路只能从南州通过。 所以武林大会在南海道举办,但是岭南道却是先热闹了起来。 骞绯月他们一进岭南的沂州就有了感觉。光是排队入城门就花了他们近一个多时辰。好在他们也并不着急,慢慢跟着队伍蠕动着。借此,还能听到不少关于江湖、关于武林大会的消息。 当然,如三大门派之一的八卦门那些“精英”是不用排队的。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远远黑白相间的一行人从城门的侧门进入了。 “看到没有,刚才从侧门过去的就是八卦门的人。”排队的人群中有感叹声响起。 “那么大的旗子,那么显眼的三个字,我又不瞎!”有人羡慕,自然也有人见不惯。 “啧啧啧,真是派头啊!” “有本事的人往往都是低调不宣扬的!” “没本事的人想宣扬也没底气啊!” “反正我不看好八卦门。” 边上也有听着看热闹的人好奇:“那你看好谁?” “那还用说,自然是我碧水宫的女神姐姐!” “……我呸!”边上有人听到这句立刻呸了一句,“你的女神?简直玷污我碧水仙子的名声!” “哈哈哈哈……”周围有人跟着笑起来。 那个说女神的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是最后还是红着脸梗着脖子说道:“怎么怎么?难道不是你们的女神?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跟你吃到过葡萄似的!”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那人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不过被笑声淹没了,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花怜,碧水宫……” “都是女子!”花怜知道骞绯月要问什么,“碧水宫地处专出美女的江南道。江南水土养人,据说碧水宫个顶个都是天仙般的美人。” “少爷,你见过吗?”小优好奇问道。 花怜撇撇嘴,“没见过,不过肯定不是好地方。”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因为碧水宫的女子都必须——守身如玉!所以你们说,这样一个变态的地方,怎么会出正常人?” “额……”小优的脸红了一下,骞绯月也没好气地瞪了花怜一眼。这家伙,几乎就没有个正经的时候。 不过花怜的话糙理不糙,男欢女爱本是伦常,一个有着这样门规的门派,他们稍一想就能猜到里面恐怕有不少不和谐和压抑的地方。 之前在闹哄着的人群已经开始在聊起碧水宫的那些传说,什么清波仙子、凌波仙子…… “碧水宫的入室弟子都有个名号,”花怜给他们解释,“如今年轻一辈最有名的就是他们口中清波仙子、凌波仙子,好像都只有二八芳龄。不过听说最近碧水宫的掌门新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堪称碧水宫百年来与水亲和力最高之人。” “嗯?与水亲和力?” “碧水宫的成名武功便是碧波水蓝诀,是模仿水的波动进行攻击的法诀。这个功法算是一门水系法诀,遇水则强,在有水的地方或是下雨天尤其厉害。当然,平时若是施展之人能亲和空气中水汽,也能形成很强的攻击。所以,与水的亲和力越高,越能施展出这门武功的威力。” 经过花怜的解释,骞绯月他们明白过来。 “那这个关门弟子叫什么?” 花怜摊手,他也并不清楚:“只是小道消息,碧水宫似乎掩得很牢。” 城门口的人群在慢慢移动,但是口中说碧水宫的传奇是越来越玄乎。甚至已经有人在说碧水宫的什么仙子能翻江倒海,如龙王亲临…… 其他人听着这些传闻或是起哄或是笑,江湖反正永远不缺传说。也只有那些传说,才显出江湖的传奇。 “要是能有缘见到一位仙子之面,这辈子我也就死而无憾了!”有人感叹了一句,不少人的脸上也是露出同样的向往感叹之色。 这些话落在骞绯月他们耳中,不过是当个笑话罢了。又有多少人是在红颜和性命面前选择了辜负红颜。 在热闹的议论声中,骞绯月他们终于是通过了城门。凭着花怜刷脸住进了人满为患的沂州客栈。巧的是八卦门的人也住在了沂州客栈。 当然这种巧合又在情理之中,沂州客栈是沂州最好的客栈,自然是那些“名门”的首选之地。 晚饭的时候,骞绯月他们近距离见到了八卦门的三大入室弟子。精神奕奕又带着些自傲的神色,仿佛是高人一等的“精英”自然具备的气质。 不过倒是没有见到那个谢宇浩,同是天字号房,骞绯月他们看到小二都是把饭菜送进了屋里。也还好他没有出现在大堂,因为大堂里赖在桌上一直在吃着聊着的不少人,似乎就是为了一瞻这位八卦门下一代掌门人的英姿。 第422章 冲突 “太夸张了。”回到屋里,小优不由咋舌,刚才在楼下大堂众人眼巴巴看着八卦门的人吃饭情景,就像是在看奇观一般。 因为房间不够,小优和骞绯月还有冷清莲同住一间。 “世间之人,多趋之若鹜。”骞绯月无奈摇头,八卦门对于江湖人来说,就像是皇亲国戚对于百姓来说是一样的吧。哪怕是道台出巡,百姓都会把街道挤个水泄不通。 “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冷清莲从外面端水进来,语气里带着不忿,脸上也明显露出不悦。 “莲姐怎么了?”骞绯月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很少见到冷清莲生气的神色。 冷清莲懊恼地皱皱眉,都怪自己没及时收拢表情,让姑娘看出了端倪。她想说没事的话,在骞绯月认真的眸光下也卡在了喉咙口。 “姑娘……”她犹豫了下,知道自己无法隐瞒,便说了出来,“刚才去灶间打水,八卦门的弟子把着所有热水,一定要先供着他们。等他们全部用好了才能给别人用。” 她也不要求多,好声好气地说了就要半盆热水。因为骞绯月的伤正在活血期,所以需要热敷。可是那些人冷嘲热讽地就是不许她打。她又按着骞绯月的吩咐,没有去麻烦掌柜。最后还是小二看到了,偷摸匀了半盆水给她。 骞绯月一边敷着手臂一边看着冷清莲,知道她说得简单,但是事实肯定要严重得多。 “骂你了?” 冷清莲换帕子的手微微一滞,“算不上,那几个弟子年轻,语气冲点也正常。”她知道,要是真把那些难听的话说出来,骞绯月肯定会为她出头。 “嗯。”骞绯月也不再多问,她的隐瞒,她自然知道。不过她的委屈,她又怎么会视而不见。 八卦门!低头看着因为帮花怜迎战那些埋伏又伤到了的手臂,骞绯月牵出一个冷笑。 在沂州客栈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行人吃过早饭又上了路。八卦门的人出门早,骞绯月几人离开时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身影。 在冷清莲为几人收拾的时候,骞绯月已经问小二哥打听到了昨天的冲突。 “月妹妹,你想怎么教训他们?”路上,花怜凑了上来。他自然也已经知道了昨天冷清莲在客栈里受的委屈。 小二不知道花怜的真实身份,但是能住天字一号房的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所以他还是把经过跟掌柜的说了,掌柜的诚惶诚恐地跟花怜一字不落地汇报了。 “二少爷……他们……” “说什么了?别给我落下一个字!”花怜眯起了眼睛,竟然敢在他的地盘上欺负他要罩的人。 “说……说……”掌柜是咬着牙把话复述完的,因为实在是太难听了。那八卦门的弟子看冷清莲是妇人,又看似下人婆子打扮,便出言不逊,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师兄,女子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是要用热水的。”低俗**的话语,让花怜刚听一句就火冒三丈! “活腻了!”花怜看着掌柜的寒冷目光,让那个掌柜差点就跪下了。直到几个人离开,他在柜台前瑟瑟发抖地狠狠拍了小二的头,“活腻了啊你是!蠢到家了!” 小二哪里知道,被欺负到头上的人会是自家主子。只是在心里把八卦门的人和他们的祖宗骂了个遍。 “什么名门!我呸!”八卦门外门弟子口出污言秽语的传闻很快就在坊间流传起来,又成了江湖的一个“传说”。 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传说”也只敢在私底下传一传。这也是八卦门那些弟子敢这样出言不逊的依仗,人在江湖,就得遵循江湖的规矩,谁强谁就是爷! 他们也不会想到,自己逞一时口快会给他们带来几乎灭顶的灾祸。 骞绯月看着花怜眼中的冷光,突然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你那个知音……的药还有没有?” 花怜听完一脸兴奋地看着骞绯月:“月妹妹,看不出来啊……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啊!” 骞绯月扫了他一眼,无视了他眼中的戏谑,手指在车厢上轻扣着。她得好好找个机会…… 八卦门的一众精英从沂州离开后,又是浩浩荡荡地往歆州开拔。所过之处,自然也是惹来不少目光。众星拱月般的注视,让他们早就忘记了曾对一个不起眼的婆子口出秽言。 骞绯月他们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冷清莲虽然心里还有些别扭,但是脸上已经看不出来了。她当时也只是气氛他们对骞绯月出言不逊,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她也就不想多生事。 骞绯月也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把精力都花在了恢复伤处。眼看武林大会也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原本她没有打算去争夺什么精英令牌,只是替花灼走着一遭,也但看看与她同辈的这一代人,功夫都到了什么程度。 可是路上无意中听来的一个消息,却让她不得不对这次武林大会严阵以待。 “花怜,血背毒蛛的事,你知道多少?” 花怜看着骞绯月异常严肃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安:“月妹妹,你……没事吧?” “告诉我!” “南海道特产毒蛛,而血背毒蛛则是其中最有名的一种。因为这种毒蛛的背上有一滴鲜血一样的印记,所以被称为血背毒蛛。血背毒蛛的蛛丝极其强韧,不少武林中人用它来做成护甲或是武器。 “血背毒蛛数量极少,因为它在成长过程中会不断吃掉同类,然后吸收它的毒性。但正是因为这种特性,让那些存货的毒蛛的毒性极强。这也就导致采集蛛丝尤其不易。” 花怜做了不少这次武林大会的功课,花家在江湖中有不少信息的来源,所以掌握的资料很多。 “这次武林大会,胜者除了可以获得精英令牌之外,还可以有机会接近血背毒蛛王采集蛛丝!” “血背毒蛛王?” “嗯,血背毒蛛的成活期大约是十二年。每十二年,就会产生一只毒蛛王。在成活期一直争斗并吞噬别的毒蛛,最后胜利的那只!” 第423章 佛手派 “月妹妹……你想要血背毒蛛?”骞绯月眼中的炽热太过明显。 “是!”骞绯月也不隐瞒,她需要知道更多关于血背毒蛛王的消息,“怎样辨别是不是毒蛛王?” “还是血背。血背毒蛛背上的鲜血印记除非是毒蛛王,否则那一滴鲜血都不会圆润。” “那在哪里可以找到?” “佛手派后山!” 经过花怜进一步的解释,骞绯月才知道,佛手派能成为三大派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们的“千手观音”和“万佛朝宗”暗器与施展手法。血背毒蛛蛛丝制成的暗器也是佛手派的秘密武器。 佛手派当年的创始人就是看中了血背毒蛛的奇异之处,才把山门建在了南海州。经过百年发展,在江湖上也已经拥有了很高的地位。 “为什么佛手派要提供这个机会?”骞绯月想不通,没有道理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外人。 “让江湖人了解佛手派,散播名声,吸纳精英加入。” 骞绯月看着花怜说的头头是道但是一脸嘲讽的笑容,心里也是猜测这恐怕也是迷惑江湖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至于真正的原因,恐怕是要到了那天才会知道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佛手派的后山,她是一定要走一遭了。 “只有第一才可以?” “传出来的消息,只要能进前十都可以进入佛手派后山,都有机会捕捉毒蛛王。而前六还能额外获得精英令牌。” 花怜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骞绯月,两人沉默了一阵后又合计了一阵。 花怜看着自己能帮助她,然后成为她可以商量求助的对象,心里一种极强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带着飞扬神采的脸庞也顿时显得异常好看,让那些路过的人竟是一时有些看痴。 “那个少年真好看!”马车外,有胆大的姑娘对着花怜这样夸赞。 花怜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骞绯月:“月妹妹,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下?” “嗯,还算清秀。”骞绯月则是把目光转向那个夸他的女孩,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可以相处试试。” “月妹妹……” “花怜……” 骞绯月脸上的无奈让花怜的心紧紧一缩,他……好像有些困扰她了。沉思了好一会后,他猛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行,还是普通了一点,我怕影响下一代。” “……”骞绯月听他的话也不再跟他胡闹,不过她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好。 后来的路花怜又恢复了调皮模样,又是说些玩笑逗他们玩,又给他们普及江湖知识。让这无聊的路途倒是有趣了很多。 当他们离开沂州城的范围,开始进入沂州和歆州交界的山脉处时,江湖的纷乱就开始体现。仅仅三天,每经过一个山头,就会有一批人来收“买路财”。 可能是看着一车子少年少女,不谙世事又衣着光鲜,尤其是花怜,有心人一看就是富家公子。所以他们可能成了这一片山域被打劫最多的,到后面,冷清莲都忍不住开口了。 “花少爷,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来不及赶到南海了。”因为不停地打劫,他们的行程都被拖慢了很多。原本三天就打算到歆州的,现在才走了大半。 看着前面还是连绵起伏的山林,冷清莲有些担忧地看着骞绯月,每次打劫虽然周东和小优都会抢先去,但是万一来了一批是他们不能抗衡的,说不定骞绯月又会出手。而她的手,才刚刚放下绷带,还没有完全复原。 “咳咳……莲姐,我所有换洗的衣服都是红色的。” ……冷清莲歇了心思,只能婉转地表达让他躲在车里不要出来的意思。但是花怜哪里坐得住,只能不停跟冷清莲保证,绝对不会让骞绯月出手,一定会保护她的安全。 可是,保证和发誓,往往都会遇到同样的结局——打脸。 就在他们终于要进入歆州地界的前一晚,他们就遇上了一个强敌。 来人孤身一人,单枪匹马的在半夜出现在他们的火堆前:“看公子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不知可否江湖救急……” “还有完没完!”英俊的面孔一脸不耐地喊了一声,手上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柴就飞了过去。 他正对骞绯月道歉呢,因为一个时辰前的一顿打劫,让他把她烤的肉都给弄脏了。没想到新肉还没烤完,又来一个。 “嘭!”对方手掌一挥,柴火一下就被击飞出去,木柴上的火也被内力震灭。 “嗯?”几个人同时警惕起来,行家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是个硬茬! 小优和周东站了起来,挡在了几人面前。 花怜也站了起来,他拍拍两人,示意他们退后。来人功夫不俗,他们不是对手。他自己也没敢大意,长剑在握,一下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火光映照下,对面的人脸色晦暗不明:“年轻人,你家大人没告诉你江湖险恶,要收敛点脾气吗?” “呵……”花怜突然就笑了,“我家大人告诉我,世间人太多,不张扬自己就会成了别人!” 话音落下,花怜长剑一抖,冲着那个人挥剑而去。 “嘭嘭嘭!”接连的对碰声响起,一剑两掌,在火光中交起了手。 骞绯月开始还能坐着,后面看到对方连绵不绝的内力时,她把手上的烤肉交给了冷清莲。 “姑娘……” “战线拉长,花怜不是对手。”对方的内力太过深厚,花怜的剑很快,但是偶尔击打到对方时,却是发出了如击在金属上一般,发出“叮叮”声。 对方可能有防护盔甲,骞绯月眯起了眼睛,花怜的内力并不算深厚,若是不能速战速决破开对方防御,不久就会陷入被动。 她的身体绷紧,小火已经听令准备着,随时上去偷袭。对方的年纪和气劲明显要长花怜不少,她不会杀了他,但也不会让他伤了花怜。 “少爷!” “花大哥!” 小优和周东一声惊呼,对方的双掌眼看就要击到花怜肩头。 “小火!”骞绯月下令,小火转瞬已经到了那人的衣袍下。 就在这时,对方却突然收了手,掌心在距离花怜肩头只有半寸不到时停住了。 第424章 碧水宫 “嗯?”花怜愣了一下,抬头诧异地看着对方。 骞绯月也及时唤回了小火,上前站在花怜身边看着对方。 看着二十来岁的年纪,脸孔很生疏,但是看得出来,对方很结实。 那人看着几人牵起嘴角:“花家二少爷,深藏不露啊!” “你是谁?” “若是以前,刚才那一掌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拍下去。但是现在嘛……”那人好似想到什么,低头一笑。 “你到底是谁?”花怜自问从没有见过这个人,就算是家里报上来过的资料里,似乎也没有这样一张脸孔。 “你先回答我,有银锭吗?” 花怜转头看着小优,小优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银锭递上前。 那人接过银锭,“小子,记住,脾气别那么急!这三十两,就当是哥哥教你的学费了。告辞!” 说完那人双脚点地,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开了。留下一群人在原地发愣。 将近半柱香过去,冷清莲才幽幽开口:“那人……刚才应该只是想借钱。” 小优和周东跟着点点头,然后齐齐把目光转向了花怜。 花怜的脸色在黑暗中都看得出尴尬:“我……只是不想借……” 四人齐齐转身走回了火堆旁,这一夜折腾,害得烤肉都没吃好。作为惩罚,剩下的肉,没有花怜的份。 “混蛋,爷记住你了!”花怜恨恨地撕着嘴里的干烧饼,脸上一片愤恨。 “少爷,你真的不认识他吗?”小优疑惑问道,刚才那人显然是因为认识他才手下留情的。那人又年轻,功夫又这么强,照说他不应该一无所知的。 “谁要认识他!”花怜还有些气愤,就怪这个家伙,害他没吃到月妹妹的烤肉。 “小优姐,花大哥风华绝代,英姿勃发,别人认识他也不奇怪。”周东笑着说道。 “好你个周东,你取笑哥哥我啊!”花怜再不忿也听出了周东的调侃,一下跳过去扣住他的脖子,伸手就要去抢周东手里的烤肉。 “啊——月姐姐,花大哥要抢肉吃——”周东手舞足蹈地抵抗着看着,逗乐了边上的几个人,也让花怜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骞绯月看着周东调皮的神色,有些心疼这个大男孩。他对花怜的心,是那样的至纯至真。只可惜,他的命运,也是这样的多舛。 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过去,当太阳升起时,他们又整装出发。昨夜那个人,他们也放在了心里。在这里出现,多半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这样一个强敌,值得他们好好重视。尤其骞绯月对最后的毒蛛王又志在必得。 所以后面她也多了份心思跟花怜多打听一些江湖上的高手,主要还是年轻一辈,可能会成为她对手的人。 “月妹妹,你不用紧张,我一定会帮你赢到毒蛛王的!”花怜看她紧张得辛苦,拍着胸脯认真说道。 “花少爷,您之前也是这样跟姑娘保证的!”冷清莲在一边轻笑了一句,让花怜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莲姐……”骞绯月笑着看着冷清莲的嘲讽,花怜的个性看着就是会让人担心的那种。可是她心里却很清楚,那桀骜不羁的表面下,是一份真挚的心。 当初在东州,那一跃而下的身影,那份坚定,不论什么时候想起,都能深深触动她的心。 夏鸣第二次见到施辰是在高一开学的第一天,这个在半个月前的初高中衔接班上见过的,让她怦然心动的帅哥,她没想到会和他在同一个班,也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施辰,带着夏鸣所有对于初恋的期待,干净、修长、阳光,还带着一点痞气。她不可遏制地把所有空闲时候的目光都从书本上转到了他的身上。 她觉得一定是她的暗中祈祷起了效,才会让他来到了自己身边。 上课吃方便面,拉着前后同桌打扑克,把小黄书带进教室传阅,拉着一堆花痴女生高谈“情妇守则”……这个花了十几万买进重高的“差生”,挑战了所有老师的底线。 于是在他父亲的强烈要求下,班主任把他放在了第一排,一米七八的个子跟着一米六还不到点的自己坐在讲台的面前,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夏鸣的表情一定是为难并且乖巧的,所以老师说完决定后还颇为抱歉地拍了拍她的肩。甚至应该是痛心疾首的,以至于很多女生羡慕嫉妒得不行,却没人恨她。 但是她到底是天真了,女生的嫉妒最终会化作恨的。 当施辰注意到身边可爱小巧的夏鸣并且表现出了极强的兴趣后,几个女生联合“陷害”了她一次。极简单的诬赖,夏鸣不愿意自己背上恶名,就和她们吵了一架,在自习课上,把第二排坐在施辰后面的女生骂哭了。 夏鸣在接下去的三年,都没有忘记施辰那天跟她说的话:我喜欢上你了,但是你和林洁的吵架,让我失望了。 林洁就是那个被自己骂哭的女生。 她想解释自己不是那样的无理取闹,不是和她们一样的女生,她是不一样的。但是施辰再没近一步的举动让她知道,她的初恋之花还没开就已经枯萎了。 直到长大后再想起这件事,夏鸣自嘲一笑,若说初恋是花,那么当初的林洁可能是一朵白莲,而自己,可能配得上是一朵绿茶吧。 2 夏鸣没想到,十年过去,莲花和绿茶有一天会被种到一个盆里。 夏鸣,介绍下新同事…… 林洁? 夏鸣! 这世界也太小了!夏鸣有些感慨。 是啊,以后夏科长要多多提携小女子了!林洁作揖。 嗨,老同学了,这么有缘,客气什么! 夏鸣要调到别的科室去,林洁正是来准备接手的人。公示已经出来了,不过正式调岗的手续要两个月左右才会下来。而这段时间,夏鸣被安排带林洁上手。 林洁,刚从狮城留学回来,带着让人眼红的履历,是领导想要重点培养的人。 当然夏鸣也不差,本科毕业在采购科做了三年,业务很精通,人也活络。若不是单位对重点岗位的风险防控有要求,也不会让一个新人来换掉一个稳定的熟手。 这些是三年来所有采购的项目,你可以想熟悉下。过几天有个项目马上要开始做了,到时候你可以先上手试试。第一天夏鸣就豪气地把所有的资料拷给了林洁。 夏鸣,你真是太好了!还是让女人都酥软的甜美嗓音,林洁隔着屏幕向夏鸣撒娇。 这有什么,咱们可是老同学!夏鸣丝毫不以为意。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真的太巧了。 嗯嗯嗯,必须的。夏鸣一脸激动。 地点就在单位下面不远的西餐厅,是个很有情调的地方。老同学见面,尤其是两个女同学,谈笑间的眼光都是不经意地瞄向了对方的皮肤、手腕,还有包包…… 岁月在林洁的脸上没有留下沧桑,反倒是精致妆容和齐臀包裙衬托下的白皙紧致的皮肤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让本就是走轻熟女路线的她,更是多了成熟的味道。 夏鸣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林洁的夸奖,夏鸣认为是真的,因为她却是没怎么变。除了少了一点胶原蛋白,她真的算得上是童颜了。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让她现在扎起马尾穿上运动服还能装一下学生。 还是这样可爱和热情。林洁端起酒杯,谢谢你的不吝赐教。 夏鸣和她碰了下杯,于公于私都是应该的。 林洁摇头,不是的,是你人善良。 一顿晚饭,两人喝得微醺,兴奋又感慨地聊着这些年,聊着那些年,也说起了施辰。 那时候他可真是帅啊!林洁笑着说道,还记得他的外号吗?就是帅哥! 夏鸣也是笑,他现在还是很帅! 你们还有联系吗?不会……她眼神看着夏鸣中指上的戒指,露出惊奇。 想多了你!夏鸣笑着推了她的手一把,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第425章 见识不到 过了好一会,似是碧水宫的仙子们终于离开了城门口,八卦门的人也跟着护送了出去。城门口终于又恢复了通畅,对八卦门和碧水宫的议论也肆无忌惮起来。 就在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中,骞绯月他们也进了城。都不用打听,只要跟着人流,他们就找到了碧水宫住的地方。 “花怜!”骞绯月朝花怜使了个眼色,因为碧水宫落脚的地方正是歆州客栈。 花怜神秘一笑:“交给我!” 歆州客栈的门口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之前没有看到仙子容颜的人正挤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几人避开了人群,朝着客栈的侧门走去。 “站——住!”一袭黑白相间的劲装,一条白色腰带上绣着一个八卦的图案,八卦门的一个外门弟子抬着下巴看着马车前的周东,“哼!就知道你们这些癞蛤蟆会走侧门钻空子!” 骞绯月透过车帘看到外面的人,转向冷清莲,用口型无声问道:“是这个人?” 冷清莲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摇了摇头,那天的人,不是这个。 “不让进?”花怜坐在马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八卦门弟子。 “客栈我八卦门已经包下了!” 花怜俯在马背上,斜眼轻笑:“哦?可是我怎么听说,歆州客栈从不会被包圆?”这是花家所有客栈的规矩,不论你是谁,就算是皇孙贵族也不得包场,花家客栈、酒楼,永远都是对所有人开放的。住满、坐满自然是另算。 那个弟子一听,脸上闪过不自然。这小子消息倒挺灵通!事实确实如此,哪怕是大师兄出面,开了三倍的价钱,掌柜都不肯让他们把客栈包下来。 不知道这硬气的客栈背后的来历,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用武力威胁。不过可不代表他们就这样妥协。威胁不了掌柜,吓唬这些有色心没色胆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呵,朋友,八卦门今日有事,恕不方便打扰。这位朋友还是另寻客栈吧!” “若我就是要住这里呢?”花怜甩着马鞭,轻飘飘地说道。 “看来几位是要与八卦门为敌了?”那弟子伸手掸了掸腰间的腰带,手指在八卦图案边扫过,手上已经有黑白的气劲在旋转环绕。 “花怜,我们掉头!”马车里,骞绯月的声音传来。 花怜一收马鞭,“好!” “哼!算你们识相!”八卦门的弟子看着马车离开,收起了手上的气劲,得意一笑。他不由又摸了下腰间的腰带,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八卦门在江湖地位卓然,他果然没有选错门派!这次武林大会,他一定要找到机会争取成为内门弟子,以后行走江湖必定是风光无限。 他不知道,就在几个时辰后,他就会完全颠覆现在的想法。 “少爷,我们要去哪里?”小优虽然看不惯八卦门的做派,但是少爷和千月他们都忍了,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自然是走大门!”花怜笑着跟着马匹走路的节奏晃着,不管怎么样,骞绯月的处事还是真得他心啊! “嗯?”小优露出疑惑,很快露出笑容,开心答道,“是!” “哈哈,小优姐,是我错了。这什么人呀就该走什么道!” 小优歪着头,周东轻声一笑:“小优姐,狗挡道……” “扑哧——原来是这样啊!”小优和冷清莲都笑了起来。 骞绯月则是若有所思,是啊,这什么人就该走什么道!有些事,你不争不抢,不代表人家就会放过你。所以该是她的,就算是不要,那也得自己做主说了算。 “姑娘到了!”不一会,他们又回到了客栈的大门口。人已经拥挤,也有人在和八卦门的人或交涉,或冲突。但是最终都是被八卦门的强势给挡了回来。 “八卦门今日闭关商议重要事情,各位朋友给的薄面,八卦门记在心上了。”门口,八卦门的一个内门弟子朝着外面拱手,但是言语间还是时不时透露出警告的意味。给了面子的,八卦门可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没给的,八卦门自然也就记住了。 此时的客栈后院二楼,碧水宫的外门弟子正在跟两位师姐汇报外面的情况,“师姐,八卦门的人堵在了客栈门口,不准别人进来呢。” “呵呵呵,这许柳山挺会来事儿啊!”穿着深蓝色长裙的两人中的一人开口,她便是碧水宫的两位入室弟子之一、人称清波仙子的寇清波。 “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得与八卦门的人私下接触!不得我的允许,不准私下迈出客栈一步!”另一个人开口,她便是碧水宫如今的大师姐凌波。碧水宫以衣服蓝色的深浅来辨别在宫中的地位。那位汇报的外门弟子是白色长裙,只在裙边有一圈浅蓝色水纹。 “是!大师姐!”外门弟子脸上一片恭谨和小心之色,显然,凌波这个大师姐在宫中的威信很高。 外门弟子退下后,寇清波眼波流转地看着凌波,“师姐,姐妹们难得出来,又何必如此严厉。” “正是因为难得出来,你要知道,江湖险恶……”凌波长叹一声,这次师父在宫里帮着小师妹冲关没有出来,让她带队,她这心里总是有些担忧。碧水宫宫规严厉,底下的师妹又多是自小就在碧水宫中,很少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就怕她们心思纯洁,不懂得江湖水深危险,万一着了人家的道…… “师姐,你也看到了师妹们一路眼中的渴望……也许这一生,她们也就这一次真正见识到外界的精彩……” 凌波看着清波眼中的失落和感慨,脸上也是闪过不忍。不过最终还是化作了坚定:“见识不到总比受伤失望要好!” “师姐……” “好了,我意已决!”凌波这时突然转过头盯着寇清波的眼睛,“平日里你一个人也就算了,这次你我身上担着十六个姐妹的责任,别给我出纰漏懂吗?” 寇清波的脸色一僵后还是乖巧地点点头:“是!” 第426章 真心话 任楼下再吵闹,客栈的后院始终是平静如止水。许柳山,八卦门的大师兄,此刻也坐在自己的屋里,借着窗口的细缝看着后院。脸上带着玩味,眼中却是露出危险的光芒。 “凌波仙子果然沉得住气!” “大师兄,她们要是不领情怎么办?”同是腰系灰带的入室弟子林敏,虽然也是入室弟子,但是对许柳山,还是毕恭毕敬。他没什么后台,入门也晚。凭着自己的努力,还有许柳山的关照才能这么快就成了内室弟子。所以他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至少在许柳山面前,他永远只表现得入外门弟子一般恭谨。 所以许柳山也很信任他,在他面前,基本不会隐瞒自己的心思。 “哼,天真!”许柳山看着对面其他屋子时不时打开一条缝的窗户,春色要爬墙,她以为挡得住吗?“吩咐下去,过了今夜后就撤禁,让她们也感受下江湖对仙子们的‘热情’!” 林敏闪过了然,低头接令。 许柳山看着林敏下去吩咐,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等她们有了对比,才会知道,有他们的庇佑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几个女人闯出来的名堂,还真以为能当回事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可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此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凌波啊凌波,你太小看男人的征服欲了。 许柳山把目光又转向了二楼天字号房间的窗户,不由露出了一丝痴迷和欲望。他喜欢凌波,在三年前的一次三大门派间切磋时就看上了她。气质出尘,聪明果断。但是当时碍于碧水宫的宫规他没有表露出来。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外面的人并不知晓,但是他作为八卦门的大弟子,却是知道碧水宫如今正是生死存亡之际。 碧水宫的绝学碧波水蓝诀,对女子与水的亲和力有着极高的要求。虽然凌波的悟性不错,但是与水亲和力是上天给的,后天锻炼增长的非常有限。而碧水宫的宫主在多年前的一次受伤后,身体根基损伤。碧波水蓝诀也已经几乎使不出来了,碧水宫面临着要断层的危机。 原本他还隐隐期待着宫主可以早点归西,那到时候碧水宫必然会被江湖瓜分,而他也好趁虚而入,夺得美人。 可是就在这时,仿佛是从天而降,碧水宫突然传出了找到一个与水亲和力极佳的苗子。不过那个丫头才是个孩子,所以碧水宫要把她培养起来,还得十来年的功夫。 这十来年就是他的机会! 碧水宫已经衰败的内里可支撑不了他们坚持十来年,所以对她们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帮手,可以借势的帮手。 八卦门,无疑是非常好的选择。 一群女子建立的门派,最好的办法能有什么?不过是联姻罢了! 一般的联姻可没法取得什么效果,适龄的最佳人选,不过清波和凌波两人。但是门派有难,凌波作为大弟子,肯定是首当其冲要挑起重担的。 “凌波阿凌波,你这又是何苦呢?”许柳山摇头,“为了那一点好笑的自尊端着清高,最后受罪的还不是自己嘛。”他看着窗外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大师兄!”这时,外面传来林敏急切的声音,然后就是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进来!” “大师兄,有人硬闯!” “嗯?什么人连八卦门的面子都不给?” 林敏皱眉:“不清楚,但是……掌柜已经给他们安排了房间。” “什么?没拦住?”许柳山的话里带着不满,说不通不会打么? 林敏脸上露出犹豫,刚才几个看着大门的师弟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们还没动手,歆州客栈突然窜出来一批保镖,直言不准对他们的客人动手。否则,就 他们虽然霸道,但是不笨。歆州客栈与大燕其他州府的客栈一般装饰,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势力经营。在没有弄清楚背后的势力前,他们不敢轻易得罪。 “哦?”许柳山听了林敏的讲述,眼睛眯了起来,“安排了哪间房?” “天字一号、二号!” “什么?”许柳山眉头皱起,就连凌波,也不过是住的天字三号房。当初掌柜拒绝他的时候,可是说的只给自己人留。 “行了,不用管那些人。”许柳山很快反应过来,估计这些人和客栈本身有着密切的关系。否则,他们在“欺负”别的想要进来的客人的时候,那些保镖可没有出手。 “可是……”林敏犹豫了下,眼神也透过窗户看到了后院处,天字一号、二号房可就是在凌波仙子他们的房间边上啊。 许柳山脸上的杀气一闪而过,“给我盯紧!” “是!” 两天后,当施辰一身休闲却又不失正式的便西出现在采购科的门口时,林洁的眼睛都亮了。 不同于读书时期的痞气,如今的施辰带着一丝稳重和敞亮的精神气。而原本阳光的笑容更是因为自信而显得睿智无比。 你果然还是这么帅啊!林洁摇摇头啧啧赞叹。 再笑牙就掉了!夏鸣从外面进来白了站在门口朝着林洁放电的施辰一眼。 夏鸣……你可没告诉我你办公室来的大美女是林洁! 林洁,好久不见。施辰绅士地朝着林洁伸出手,在轻握了她的四指后又迅速放开。 夏鸣没有错过林洁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她微笑着摇摇头:不是来报名?资料带齐了没? 施辰是来报名的,他开的布艺公司要参加夏鸣他们公司新建项目的窗帘布招标。三十几万的项目,不大不小。 林洁刚来,以前学的都是理论,实务没有做过。夏鸣便一边带着她做,一边把要注意的地方事无巨细地告诉她。教的时候,就拿一直坐在那儿赖着不走的施辰举例。 窗帘布按照一米五的门幅和一米八的门幅分别有不同的报价,所以你拟标书、看报价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免得被那些奸商骗了。夏鸣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施辰说的。 夏鸣,你这就不对了,我可是正直的人,你这样说我,我很伤心。施辰朝着两人露出委屈的面孔,不得不说一副好皮相做出这样可怜的表情时,确实能引起女性的心疼。 不过夏鸣脸上还是一副鬼信的表情,林洁和我都是知道你底细的,上学的时候就属你最坏,别用你撩妹那招对付我们这种对你知根知底的,不——管——用! 那天,施辰硬是赖了一个下午,直到他们下班,又硬拉着两人去吃饭。 饭桌上,施辰极尽各种调皮,段子笑话信手拈来,逗得林洁笑弯了眉眼。而夏鸣却是每次都是一个白眼或是一个冷笑丢去,惹得施辰搜肠刮肚抓耳挠腮,就为逗乐一次夏鸣。 然而直到晚饭结束,夏鸣也没能陷进施辰的坑里,施辰颇为不甘地看着林洁:求安慰,夏鸣太伤人了,我的心好痛。 修长白皙的大手,捂着被衬衫包裹的厚实胸膛,还有帅气拧眉的容颜,让林洁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笑着看着夏鸣抱怨她太高冷了。 但是夏鸣却听出了她话语里的酸意。夏鸣笑着摸了下手上的指环,晚了,施辰你送林洁回家吧,她刚回国,路不熟悉。 夏鸣则是开着自己的小polo,在环湖大堤上绕了两圈后才回了家。 到家了吗?手机微信亮起,是施辰的问候。 第427章 酒后吐真言 骞绯月和花怜他们慢慢从后院走出,在看到八卦门的两大桌人时,眼神也几乎没有停留。哪怕是冷清莲,在看到那两个曾经言语侮辱过她的外门弟子时,脸上都没有任何波动。 倒是八卦门那边,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到底是何方圣神,竟然让歆州客栈都不惜和八卦门对上。 而那两个与冷清莲有过冲突的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私下两人默默地交流了个眼神后,把头低到了自己碗里,开始专心吃饭。 “好了吃饭!”许柳山见对方完全无视了他们,心里的烦闷更盛。但是他面上还是控制得很好,看了一眼后就转了回来。 但是陈起就没那么舒服了:“哼,装神弄鬼!” 骞绯月听了,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身子往冷清莲那边缩了一缩:“莲姐,这里有鬼吗?” “姑娘别怕……”冷清莲爱怜地抚摸她的头顶,“这世界上啊,最可怕的不是鬼,有些人啊,可是比鬼还可怕!” “你说什么?”陈起一把把筷子拍在桌上,转身对着冷清莲怒目而视! “坐下!”许柳山怒斥一声,陈起撇了撇嘴还是坐了下来。 另一边,骞绯月靠着冷清莲手臂的脸上牵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她看着花怜“瑟缩”了好一会,在等到花怜给他传来肯定的眼神时,她才直起了身子。 “莲姐,人的身体里也有鬼吗?” “是心里有鬼!” “啊?鬼怎么会住进他们心里呢?” “这是因为呀,有些人……心怀不轨!” “嘭!”陈起这次再忍不住,他一拍桌子直接从椅子上飞身起来到了骞绯月他们的桌子前,“臭娘们你活腻了?” “啊!”冷清莲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出手臂环住了骞绯月,“你……你……想干什么?” “他娘的,别给老子装蒜!老子忍你很久了!” “三师兄,我见过他们!”这时,另外那个外门弟子突然站了起来,指着冷清莲就是疾言厉色,“说,你跟着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嗯?”这时许柳山也站了起来,他看着骞绯月他们一桌人露出深沉的目光,“几位看来需要给我一个交代啊!” “嗤!”花怜轻笑一声,俊美的容颜如樱花绽放,带着浪漫的温度,“这位兄台真是好笑。这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兄台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啊?” “说!”陈起突然抬手猛地向桌子一拍,“哐!嘭——”桌子一下四散开来,桌上的碗筷都散落一地。 “啊——”骞绯月和小优尖叫着愣在了原地,周东和冷清莲一人一个眼疾手快拉开了他们。但就是这样,还是有不少菜汁溅到了两人身上。 “啊!”小优被拉开后又痛呼一声,一片木屑被陈起的内力带起,划破了小优的衣袖,刺进了她的肉中。 “小优姐!”周东惊呼一声,赶紧拿出伤药和绷带帮她包扎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花怜怒气冲冲,他是真的生气了,没想到小优会受伤,“八卦门又怎么样?八卦门就可以随便伤人?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哈哈哈哈……”陈起一听突然大笑起来,紧接着八卦门不少外门弟子也是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小子,这里可是江湖!什么是江湖你懂吗?” 夏鸣第二次见到施辰是在高一开学的第一天,这个在半个月前的初高中衔接班上见过的,让她怦然心动的帅哥,她没想到会和他在同一个班,也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施辰,带着夏鸣所有对于初恋的期待,干净、修长、阳光,还带着一点痞气。她不可遏制地把所有空闲时候的目光都从书本上转到了他的身上。 她觉得一定是她的暗中祈祷起了效,才会让他来到了自己身边。 上课吃方便面,拉着前后同桌打扑克,把小黄书带进教室传阅,拉着一堆花痴女生高谈“情妇守则”……这个花了十几万买进重高的“差生”,挑战了所有老师的底线。 于是在他父亲的强烈要求下,班主任把他放在了第一排,一米七八的个子跟着一米六还不到点的自己坐在讲台的面前,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夏鸣的表情一定是为难并且乖巧的,所以老师说完决定后还颇为抱歉地拍了拍她的肩。甚至应该是痛心疾首的,以至于很多女生羡慕嫉妒得不行,却没人恨她。 但是她到底是天真了,女生的嫉妒最终会化作恨的。 当施辰注意到身边可爱小巧的夏鸣并且表现出了极强的兴趣后,几个女生联合“陷害”了她一次。极简单的诬赖,夏鸣不愿意自己背上恶名,就和她们吵了一架,在自习课上,把第二排坐在施辰后面的女生骂哭了。 夏鸣在接下去的三年,都没有忘记施辰那天跟她说的话:我喜欢上你了,但是你和林洁的吵架,让我失望了。 林洁就是那个被自己骂哭的女生。 她想解释自己不是那样的无理取闹,不是和她们一样的女生,她是不一样的。但是施辰再没近一步的举动让她知道,她的初恋之花还没开就已经枯萎了。 直到长大后再想起这件事,夏鸣自嘲一笑,若说初恋是花,那么当初的林洁可能是一朵白莲,而自己,可能配得上是一朵绿茶吧。 2 夏鸣没想到,十年过去,莲花和绿茶有一天会被种到一个盆里。 夏鸣,介绍下新同事…… 林洁? 夏鸣! 这世界也太小了!夏鸣有些感慨。 是啊,以后夏科长要多多提携小女子了!林洁作揖。 嗨,老同学了,这么有缘,客气什么! 夏鸣要调到别的科室去,林洁正是来准备接手的人。公示已经出来了,不过正式调岗的手续要两个月左右才会下来。而这段时间,夏鸣被安排带林洁上手。 林洁,刚从狮城留学回来,带着让人眼红的履历,是领导想要重点培养的人。 当然夏鸣也不差,本科毕业在采购科做了三年,业务很精通,人也活络。若不是单位对重点岗位的风险防控有要求,也不会让一个新人来换掉一个稳定的熟手。 这些是三年来所有采购的项目,你可以想熟悉下。过几天有个项目马上要开始做了,到时候你可以先上手试试。第一天夏鸣就豪气地把所有的资料拷给了林洁。 夏鸣,你真是太好了!还是让女人都酥软的甜美嗓音,林洁隔着屏幕向夏鸣撒娇。 这有什么,咱们可是老同学!夏鸣丝毫不以为意。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真的太巧了。 嗯嗯嗯,必须的。夏鸣一脸激动。 地点就在单位下面不远的西餐厅,是个很有情调的地方。老同学见面,尤其是两个女同学,谈笑间的眼光都是不经意地瞄向了对方的皮肤、手腕,还有包包…… 岁月在林洁的脸上没有留下沧桑,反倒是精致妆容和齐臀包裙衬托下的白皙紧致的皮肤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让本就是走轻熟女路线的她,更是多了成熟的味道。 夏鸣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林洁的夸奖,夏鸣认为是真的,因为她却是没怎么变。除了少了一点胶原蛋白,她真的算得上是童颜了。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让她现在扎起马尾穿上运动服还能装一下学生。 还是这样可爱和热情。林洁端起酒杯,谢谢你的不吝赐教。 夏鸣和她碰了下杯,于公于私都是应该的。 林洁摇头,不是的,是你人善良。 一顿晚饭,两人喝得微醺,兴奋又感慨地聊着这些年,聊着那些年,也说起了施辰。 那时候他可真是帅啊!林洁笑着说道,还记得他的外号吗?就是帅哥! 夏鸣也是笑,他现在还是很帅! 你们还有联系吗?不会……她眼神看着夏鸣中指上的戒指,露出惊奇。 想多了你!夏鸣笑着推了她的手一把,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第428章 再见 两天后,当施辰一身休闲却又不失正式的便西出现在采购科的门口时,林洁的眼睛几乎可以说是目不转睛了。 不同于读书时期的痞气,如今的施辰带着一丝稳重和敞亮的精神气。而原本阳光的笑容更是因为自信而显得睿智无比。 你果然还是这么帅啊!林洁摇摇头啧啧赞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地欣赏和着迷。 施辰也是大方地摊手,谢谢林美女,你依旧这样迷人。你看我的心,噗通,噗通……不得了,你这是要让我犯错啊! 男未婚女未嫁,郎才女貌,登对!要不,你们先聊?夏鸣从外面进来白了站在门口朝着林洁放电的施辰一眼。 夏鸣……你可没告诉我你办公室来的大美女是林洁! 林洁,好久不见。施辰绅士地朝着林洁伸出手,在轻握了她的四指后又迅速放开。 夏鸣没有错过林洁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她微笑着摇摇头:不是来报名?资料带齐了没? 施辰是来报名的,他开的布艺公司要参加夏鸣他们公司新建项目的窗帘布招标。三十几万的项目,不大不小。 林洁刚来,以前学的都是理论,实务没有做过。夏鸣便一边带着她做,一边把要注意的地方事无巨细地告诉她。教的时候,就拿一直坐在那儿赖着不走的施辰举例。 窗帘布按照一米五的门幅和一米八的门幅分别有不同的报价,所以你拟标书、看报价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免得被那些奸商骗了。夏鸣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施辰说的。 夏鸣,你这就不对了,我可是正直的人,你这样说我,我很伤心。施辰朝着两人露出委屈的面孔,不得不说一副好皮相做出这样可怜的表情时,确实能引起女性的心疼。 不过夏鸣脸上还是一副鬼信的表情,林洁和我都是知道你底细的,上学的时候就属你最坏,别用你撩妹那招对付我们这种对你知根知底的,不——管——用! 那天,施辰硬是赖了一个下午,直到他们下班,又硬拉着两人去吃饭。 饭桌上,施辰极尽各种调皮,段子笑话信手拈来,逗得林洁笑弯了眉眼。而夏鸣却是每次都是一个白眼或是一个冷笑丢去,惹得施辰搜肠刮肚抓耳挠腮,就为逗乐一次夏鸣。 然而直到晚饭结束,夏鸣也没能陷进施辰的坑里,施辰颇为不甘地看着林洁:求安慰,夏鸣太伤人了,我的心好痛。 修长白皙的大手,捂着被衬衫包裹的厚实胸膛,还有帅气拧眉的容颜,让林洁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笑着看着夏鸣抱怨她太高冷了。 但是夏鸣却听出了她话语里的酸意。夏鸣笑着摸了下手上的指环,晚了,施辰你送林洁回家吧,她刚回国,路不熟悉。 夏鸣则是开着自己的小polo,在环湖大堤上绕了两圈后才回了家。 到家了吗?手机微信亮起,是施辰的问候。 夏鸣把手机丢到了沙发上,换衣服洗澡。 洗完后,她走到书房拉开抽屉,那里躺着一枚白色的狼牙挂件。这是高二的时候,施辰的女朋友不幸煤气中毒死亡后,自己送给他的。当时她只是留了一句话,希望他能快乐起来。 高中的他们没有在一起,但还算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是施辰对他无话不谈,而她却什么都隐瞒不说的那种。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所有想对他说的话加起来,唯独一句喜欢而已。 她没想到,这份尘封的感情会在十年后又被开启,钥匙便是这个狼牙。 当两人无意中因为工作又重新有了交集,施辰把这颗狼牙拿了出来:当时你没有说,但是我猜到是你给我的。因为只有你,才会这样细心地关注我。你可知,其实我心里一直很在乎你。 记得你生病请了一天假吗?那一天,我很担心,心一直悬着放不下来。 夏鸣……还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4 微信上的问候一直持续了一夜,夏鸣第二天醒来后看了所有的微信,差不多十五分钟一条,三十条微信,正好到她的闹钟响。 她扫完所有的留言,起床洗漱上班。 后面的三天施辰没有出现,微信的问候却没有停止,直到开标的那天。 夏鸣不再参与一线的评审,只是在边上帮忙。林洁开始挑起了大梁,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是有夏鸣不余遗力地帮忙,项目评审很顺利。 结果施辰毫无意外地中标了,不论是样品的质量,还是他的报价,在一群竞争者中还是很有优势的。 夏鸣、林洁,谢了!施辰来办合同的手续,说要请两人吃饭。 夏鸣拒绝了,她要准备新岗位的资料。 你要调岗了?施辰这时才知道,那我以后岂不是很难见到你了?他的脸上浮现落寞,夏鸣要去的岗位不再适合蹲点闲聊。 夏鸣晃晃手机,又不是到天边。 可是你又不会回……施辰露出难过,那失落的模样刺痛了林洁的眼,也刺痛了夏鸣的心。 林洁跟施辰去吃了饭,第二天来时,望着夏鸣带着些异样的神情,夏鸣看到了,却没有问。 一个月后,林洁开始不再粘着夏鸣一起吃饭,施辰的微信问候倒是时不时在继续,不过办公室却很少见到他的人影。来了一次,也是因为项目要结算了。 夏鸣在采购科办的最后一个业务便是施辰那个窗帘布项目的竣工决算。办完之后,她把手上剩余的资料都移交给了林洁,包括马上要启动的新项目,一个将近一个多亿的项目——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布草和窗帘布。 这么大的项目?林洁惊讶,她有些担忧,要不你帮忙一起做完这个再走? 不用担心,项目有代理公司做,你帮忙联系就好。夏鸣犹豫了下,还是补充了一句。标书虽然代理公司会做,但是采购的要求还是要我们定的,你要多和上面沟通,了解清楚需求。 林洁接过资料,忽然拉住夏鸣认真地问到:你的未婚夫是谁? 夏鸣看着林洁似是沉思似是愧疚的神情,展颜一笑:圈外人! 第429章 滚 “你别胡说!”寇清波气急,挥起长绫又要打。 “哦——?”而在场的人却齐齐哦出了声,甚至连碧水宫的那些弟子,都把目光都转向了寇清波。 “许柳山!”一直冷着脸的凌波突然大喝一声,喝断了众人的嘘声,也喝回碧水宫弟子的眼神,“你八卦门欺我姐妹,秽言侮辱,今日我要为碧水宫和众弟子讨个公道!给我上!” 凌波一声令下,碧水宫的弟子齐齐冲着八卦门而来。而她自己,则是长绫飞舞,冲着许柳山攻去。 “哈哈哈……凌波,你着什么急呢?”许柳山大笑一声迎了上去。后面一种八卦门弟子也是冲上了前,陈起则是抢在林敏前头对上了寇清波。 “哈哈哈,二师姐,要不要细细(试试)我的功夫呀?”陈起的嘴巴漏着风,却好不影响他继续言语调戏着寇清波。 “打穿你的嘴,叫你犯贱!”寇清波一脸火光,长绫飞快地一下一下冲着陈起的伤处而去。 “哈哈哈,二师姐,你别这么性急啊,知道你最近憋坏了!”陈起一边应付一边调笑着,引得大堂的人跃跃欲试好奇得不得了,也气得寇清波毫不留情地使出了碧水宫的绝学,碧波水蓝诀。 宽大的长绫连续舞起,带着凌厉的气势和排山倒海的力道,而且那长绫似乎源源不绝,不停再变长变宽。就如那连绵的水波和巨浪,一波又一波地朝着陈起席卷而来。 水浪叠加,力量一浪强过一浪。 陈起开始还一边调笑一边迎战,慢慢地他感觉到了吃力。谩骂也顾不上了,只横着脸不停抵挡着。 但是碧波水蓝诀的特征和强力之处,就是它的生生不绝和力量的叠加。当叠加到了一定地步,哪怕是强于自己的力量都会不堪一击。 “呀——”陈起虽然力量很足,但是都是靠着爆发,当遇上这种如抽刀不断的水流时,他总是觉得每一次出掌都会被化解。 “林敏,你上!”许柳山的余光看到了陈起的不敌,他朝着混战在一众弟子间的林敏喊了一声。若是再不去支援,陈起马上就会败下阵来。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要是八卦门先一步弱了,那以后在江湖上他们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嗯!”林敏拔身出来,挡到陈起的面前接了寇清波一波攻击,“呵呵呵,二师姐,欺负后辈可不是什么光明的事,让我这个二师兄来陪你耍耍!” “哼!巧嘴簧舌!陈起可比你大不少!”寇清波冷哼,但是手上的攻击确实越来越强。碧波水蓝诀的施展要点,就是必须要让攻击形成攻势,让一波一波的攻击叠加,就像浪花一样。所以万不能断! “哦?寇师姐怎么知道?”林敏样子看上去柔弱,但是功夫却比陈起要高不少。就冲他迎上寇清波已经叠加成势的攻击却还有空谈笑风生的样子就知道。 寇清波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她的脸色很难看。不仅因为他们的话,还有林敏游刃有余的应对状态。她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她用余光看了大师姐凌波那边一眼,心里的不安更重了一些。 许柳山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功夫是真不赖,一手八卦掌运用得炉火纯青。大师姐的功力要高出自己不少,但是在许柳山面前始终没有叠加超过十势。 每当碧波水蓝诀快要叠加到中段气势的时候,许柳山总能找到机会破解或者化为自己所用。 八卦掌的精髓,刚在先兮柔后藏,柔在先兮刚后张。他人之柔腰与手,我则吸腰步稳扬。 用刚劲之先必须隐含柔劲,此谓「刚中寓柔」;在用柔劲之前,必须以刚劲为后备,此谓「柔中寓刚」,攻与守都不能脱离这个原则。当对方用柔劲时,我则以刚劲对付;对方用刚劲时,我就用柔劲吸腰稳步而化之,然后再击之,即可取胜。 所以凌波的攻势在遇到许柳山时,经常会被对方化柔为刚,然后变成反击之力冲着凌波自己而去。 虽然凌波也是每次都以柔克刚化解,但是这样下去,两人必将缠斗许久。但是此时男人的深厚内力和体力优势就会显现。 而且许柳山成名已久,他比大师姐年长不少,内劲势必是要深厚的。 “师姐!”长绫舞动中,寇清波如水中鱼儿一般滑到凌波身边,“换!” 凌波仅一皱眉,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 “爸爸……呜呜呜呜,我怕。爸爸……爸爸,爸爸——” “啊……不要……啊……呜呜呜……” “小圆子,小圆子!醒醒,醒醒,不哭啊!”王弢打开灯,把身边的小子搂进怀里,“好了好了不哭,是梦啊,是梦……” “呜……”怀里的呜咽还在继续,但是王弢听得出来,小子已经是咬着嘴唇在忍着了。 他摇了摇头又重新把灯关上,给这个倔强的孩子保留一点小小的自尊。 声音渐熄,他把他放到枕头上,右手轻拍着他,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轻叹了口气。 小圆子大名王源,刚满十三岁,是他的亲侄子。圆子妈在他三岁的时候就跟人跑了,大哥一个人带着他长大,父子俩感情很好。 可是天降横祸,一个月前,大哥早起送菜的时候被一辆逆行的汽车撞飞,五脏俱裂,救护车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小圆子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大哥走后,小圆子就跟着自己过了。爹娘早逝,除了抛弃了他们父子俩的妈,他也就自己一个亲人。 而他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刑警,三十二岁的单身狗一只。原本家对他来说就像个旅馆,如今倒终于是有点家的模样了。 没办法,工作忙又没老婆,回家一个人冷清无聊,还不如在所里值班有劲。也能让那些想要回家陪老婆孩子的人,多点机会。 而如今,他自己也成了这个要被“照顾”的人了。小圆子六年级了,还有半年就要小升初,学校是不愁,不过他既然把他接来了,就得尽可能给他好的。 他托他们所长问过了,这一片区最好的海院附中可以给圆子一个去面试的机会。小圆子成绩不错,竞赛也得过奖,只要面试发挥稳当,进去应该不难。 所以接下去这半年,他可得好好看着他。至少这吃饭睡觉得顾好了。 只是这孩子心思重,大哥走了一个多月了,现在他脸上是看不出啥,可是晚上却老是做噩梦,不是惊醒就是哭醒…… “哎……”王弢听着身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看着梦里都在紧紧抓着被子的小圆子,心里一片沉重。要他劝犯人自首还行,这开解孩子……跟他说“坦白说出来,心里就不会再有负担了?也不用担惊受怕睡不着觉了?” 他轻轻地翻了个身,头疼,看来孩子的事还得懂孩子的来。 第430章 等小师妹 “圆子,给你买了小笼包和豆浆。” “谢谢叔。”圆子双手接过,“下回我自己买吧,你多睡会,我能自己坐公交车。” 王弢看着这个刚到自己腰间的小子懂事乖巧的模样,眼眶一热。这娃孝顺听话,长大了铁定出息,是他大哥没福气 …… “叔今天轮休,送你去学校。”王弢把小圆子塞进自己的二手小飞度,发动车子朝他们学校开去。 才六点四十,路上没啥人,王弢跟圆子闲聊打听他们班主任的情况。以前的班主任他去帮圆子请假的时候见过,但是听说最近申请早退了,所以换了个刚来没多久的老师。他心里也在担心,这新老师也不知道对圆子的情况了不了解,万一不清楚情况瞎劝解,可别害了孩子。 “挺好的。”圆子快速地吞着小笼包,嘟囔着嘴说道。 “性别,年龄,户籍,婚姻状况……咳!”王弢拍了下方向盘,“叔换个法问。” “女,三十一,海市人,未婚。” “嘿……”王弢抬手拍了一下圆子的后脑勺,“小子可以啊!还有啥别的情况?” “没了。” “没……行!”王弢也不多问了,以前这圆子不仅聪明乖巧,还挺热乎,如今说话是越来越冷了。哎,他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多好的娃,他一定得好好帮他把这关过去。 十三分钟,到了学校,离七点二十的早自习还有点时间,王弢把圆子打发去了教室后,自己下了车走到了二楼东头的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八张屏风位拥挤地排在一起。王弢只扫了一眼,这间屋里的情况他差不多了然于胸了。 “你好,我找王源的班主任。”王弢对着第四张屏风位里面的人喊道,屋里只有一个人,但是他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确定她就是王源新来的班主任。 “我是,你……”屏风后面低着头的女子抬起头,在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时,不由楞住了,“王——弢?” “安欣?” 3 安欣,王弢的高中同学。两人原本交集不多,高二的时候安欣当了学生会的体育部长,而他恰好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倒还不错。 后来高考的时候,王弢成绩一般,就考了提前批的警官学校。而安欣,听说是考上了海东师范,不错的一本。当年的他们,家境可以的才有手机。像王弢是没有的,安欣有没有他不知道。当年的他,还只是个整天就知道闷在nba里的愣头青。 “加个微信吧,有机会再聊。我要去带学生早自习了。”一阵简单的寒暄后,安欣大方地拿出了手机,点出了她的二维码。 “那行,微信上说也行。”王弢麻利地拿出手机,扫码添加,备注加星。 回家后,王弢迅速地收拾了屋子,但是手指在桌沿柜边一摸,反手一看,一手的灰。一咬牙,他拨通了家政的电话。三小时后,他看着窗明几净的屋子舒坦地靠在了沙发上。果然,这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办啊。 他掏出手机,手指滑到所里哥们小宇的名字上:帮哥查个人。 :身份证号。 :没有。安欣,海市人,三十一岁,手机号137766…… 打到这里,他顿住了。专业的人总是要凭证据说话,可是……王弢抿起了唇,叉叉掉了所有的字:不用了,哥明天到所里自己查。 回复完,他把手机丢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长嘴利群点了一支。一口云雾吐出,他唆了唆嘴。明天,他也不会去查了。他不小了,想找个老婆了。以前也不是没人介绍过,一直到上周,所里搞卫生的阿姨还给他介绍了一个。可是也不知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对方的问题,总看不对眼。 两个是几乎没有脑子的女孩,一个天天转发保健养生的帖子,人家发啥她信啥,然后都转发给他,还苦口婆心地劝他;还有一个就整天在朋友圈霸屏晒什么瘦瘦丸,三天瘦十斤,五天瘦二十斤。后来一个被他转给社区妇女主任了,这样的女孩得多关注教育,社会水太深,少女太肤浅;还有一个被他顺藤摸瓜查了一个制假药的窝点,那女孩也被行政拘留了十五天。 还有一个是护士,见面时候觉得挺不错。可是刚交往两天,他开始加班调班,她成天白班倒夜班,两人愣是连续一个月没能碰着一面。这要是成家了,以后天天就像《小侠龙旋风》里演的,晚上男人变蝙蝠,女人变成人,白天男人变回来了,女人变成雕像了,两个人永远见不了面。世界最远的距离是你在身边却不能相见,这样的爱情太虐心,太忧伤。他不玻璃心,却也承受不起。 也遇到过不错的。一个是给他办车险的时候认识的,各方面都还挺合适,而且她做业务时间自由,正好可以照顾家里。可是他手痒查了人家的资料……三年,三页a4纸打不完的开房记录,他不死心的一数,光第一页就有五个不同的男性。 还有一个就是上周那个,说是个研究生,在海院教书,比他大两岁。见了一面,挺文静的,他想这个不错,可是有了上次的经历,他还是点开了系统。简单清爽的资料,眼睛看着很舒服,心和手却抖了。因为她的学历栏写着:博士;职称:副教授。而他自己,看看肩上的警衔,一道杠一颗花,这还是自己立了个三等功提前了一年得来的,就这么拿命拼来的一个科员还只不过是一个初级职称。 “嘶——呼……”王弢吐出最后一口烟,掐灭了手中的烟,又拿起了手机点开,星标朋友,安欣! 4 四点四十,小飞度带着圆子,后面跟着一辆大众polo,王弢看着方向盘中间盘算了下。差不太多吧,好歹自己有房了,虽然只是一套所里的二手福利房。五十四平多层,但是年份还挺近,零九年的,装修也不错。尤其今天收拾了下,挺像个样子。这样一想,他这底气又足了些。 第431章 难道…… “大师兄,怎么就放他们走了?”陈起扶着林敏走上来,脸上的血迹已经稍微处理了下,但是被击碎的半片嘴唇显得他面目尤其狰狞。 他虽然莽撞,但此刻也已经想到了原委,一定是刚才那小子干的。他以后破相是肯定的了,大师兄顾忌碧水宫的凌波,他只能先找那小子算账了。 “给我闭嘴!”许柳山横了陈起一眼,示意弟子带着人回了自己房间。 “大师兄……”林敏被许柳山按在自己床上靠着休息,他的脸上一阵局促,被许柳山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制止了要下来的行动。 “大师兄,到底是为什么?”陈起的嘴巴漏着风,“就几个娃娃,怕他们做什么?” “废物!”许柳山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今天的事让他对这个长老的儿子颇为不满,还不如无根无萍的林敏机灵实在。他爹是门派惩戒堂的长老,对这种没脑子又能惹事的,又因为是门派老人的家属不能拿他怎样的,最是恨了! 陈起还想还嘴,在许柳山不耐的表情下最终还是安静下来。他对这个大师兄还是怕的,尤其是见识过今天他的功夫后,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虽然严厉但还算和善的大师兄,会有这样凌厉的攻势。 许柳山看他还是控制住自己了,心里的不满到底是散去了一些,还不至于没救。他才说起正事。 “今天你们发觉什么时候被下药的吗?”他想过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下药了。 两人都是一愣,自己回想了后都摇了摇头,他们这时才意识到了这几个少年少女的可怕。 “大师兄,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药?而且,这客栈的掌柜竟然对他们这么客气?” 许柳山悠悠地看了陈起一眼,这小子终于开窍了一回。 “所以……以后你们离他们远点。也交代下去,别再去惹他们。”他已经知道了缘由,既然忌惮这些人,他不去理会就好。他哪里知道,骞绯月和花怜他们有多“记仇”,尤其是伤害了他们最在乎的人。 “大师兄。”这时,靠在床上的林敏虚弱出声,“会不会是……” “是什么?” “东州的人……” “东州?”许柳山被林敏的话惊了一下,旋即陷入沉思。传说东州的人医术手段神乎其技,看那个俊美的少年气质不凡。 难道……“他们是从东州来的?” 林敏点头,“很有可能。说不定还是东州三大世家的人。”就凭几人出手不凡,年纪轻轻竟敢戏耍两大门派,单这种不怕事、不怕死的勇气都不可能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东州……不会有错吧?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小子竟然从那里来的?”陈起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已经相信了。八卦门现在隐隐已经是江湖第一的门派了,却从未见过今天这样奇特的药。恐怕也只有那个传奇的地方,才会出来这样奇异的东西。 “陈起,你带人先一步赶去南海道,去南海府城找复楼楼主,打听下今天这几个小鬼的身份。”许柳山脸上闪过疑虑,拿出一块令牌交给陈起。 陈起接过令牌,看到上面的图案,辨别不出是什么东西:“复楼?” 若是骞绯月或是千默在这里,就能认出这令牌上的字便是他们在芝福那个假阳神后人那里见过的“复”字。 “复楼楼主似乎与东州世家有些接触,你速去速回!切忌莽撞!”许柳山特地交代了一句,若是林敏没受伤,这事儿肯定是要林敏去才放心。不过现在也只能让陈起跑一趟了。 陈起也知道事关重大,郑重地点点头:“是!”他收好令牌即刻就带着四个人快马出发了。 “大师兄,你是想?” “若他们真是东州后人,咱们得想办法缓和和他们的关系。若不是……呵呵……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今天的一切。” 林敏看着许柳山脸上阴鹜的表情,深知他心里已经恨上了那几个人。今天被他们这样一搅和,大师兄心里很清楚,他和凌波仙子之间,基本是没戏了。 不过他还没有放弃,如今不为了心中的喜欢,也得为了明天的颜面。今天之后,那么多人已经看到了自己开口说了喜欢凌波,要追求她。若是以后他没能做到,那么,江湖上,以后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拿这个说笑。 他……虽然以后未必能成为八卦门的掌门,但一定会是大燕的精英,又如何能背上这样的耻辱。 “林师弟,你好好休息。”许柳山的心情有些不好,他交代了一声后快速换了个装,便离开了屋子。 林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知道他又要去寻乐子了。他轻叹了一口气,慢慢躺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不论是他们聊天的时候,还是陈起出去的时候,直到他睡着,窗外,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在和他们一院之隔的内院二楼,天字一号房里,骞绯月坐在桌子旁正敲着手指,血影刚把八卦门的情况都汇报了一遍。 “血影,能不能跟着陈起把复楼的情况打探下?”骞绯月问他。 血影低头:“抱歉主子,属下的任务以主子的安危为重。此次武林大会,高手云集。就风影一个人,属下怕……” 骞绯月看了他一眼,没再强求。血影显然是受了命令,不让她去接触复楼的事。上次也说不知道,这次明显是在回避。 “罢了。寇清波的毒怎么样了?”当凌波带着人与他们擦肩停下说了几句的时候,后面的弟子显然没有注意到轻轻撞了一下她们的手。那一下,骞绯月的手指滑过了寇清波的手腕,几息的时间,她可以确定,寇清波被下了毒,一种很像内伤破坏力的毒素。 “凌波还没找到合适的解药。” 骞绯月挑眉,这凌波显然很聪明,竟然猜到了。不过依照今天对许柳山的了解,这种毒怕是不好解。 她轻笑一声站起身:“既然他们猜测我们是东州的人,那就让他们再肯定下好了!” 第432章 能救你们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经渐暗。歆州客栈从掌柜到小二,似乎下午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照旧准备了丰富的晚餐。只是八卦门也好,碧水宫也罢,都是送到了屋里。 而上午还严禁入内的大堂,此刻却是人声鼎沸。大家都是一边吃着一边热火朝天地聊着下午的大战。 “还是八卦门略胜一筹啊!” “呵……说到底还是欺负人家弱女子!” “哈哈哈……你心疼了?不舍了?”有人笑着,这话说得太幼稚。人在江湖,哪有什么真的“好男不跟女斗”。不想被欺负就不要出来,不要进门派啊。早早地嫁人、在家相夫教子不好?又要名声,又要尊重,却又不准被欺负,是何道理? “老三说得也没错,女子本就比男子弱些!”另一个人似是说了句公道话,却又引来另外人的鄙视。 “你这话不对。我看是功夫不到家。” “哦?你又看得出来咯?” “哼,当年碧水宫宫主凭碧波水蓝诀一人单挑武林四大高手,最后四大高手两死两伤,碧水宫宫主却是只受了轻伤。这种功力,你说要是凌波仙子或是清波仙子拥有了,还能怕那个许柳山?” “哇——这么厉害?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啊,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嗤,没见识!这事儿都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江湖上当然没多少人知道。” “切,二十年前,你还穿开裆裤呢吧!” “哎,你们还别不信。我爹当年可是亲眼见到的,虽然离得有些远……” “有多远?” “额……大抵就是……她在海中央,我爹在岸边吧……” …… “哎老皮,你这么说我倒有点相信你了。听说,碧波水蓝诀在有水的地方格外厉害,所以碧水宫主独战四强也是有可能的。” “对嘛对嘛!所以我说,凌波仙子她们是功夫火候不够。” “嗨……那又怎么样?她依然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恩恩说的对,我也是!” “还有我!” “为了共同的女神——干杯!” 掌柜在柜台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看着这一幕,淡然一笑。这举杯的人中,有多少是真正喜欢或是尊重那些女子,不过是嘴上占占便宜、晚上被窝想想罢了……这些江湖中人,有不少人看上去功夫并不弱,可是刚才碧水宫落了下风的时候,又有谁站了出来? 不过他没有替碧水宫不值,因为人在江湖混,就得守江湖的规则。他也没有觉得许柳山就有错,男人本性如此。只是有些是上面支配下面,有些是下面代替上面罢了。 掌柜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盘算着今天下午店里因为两个门派争斗造成的损失,这些他都是要跟两家算回来的。人家怕了八卦门,怵了碧水宫,他可不能退。 何况,这一次他还能在机缘巧合下帮了自家少爷一把,这今年的考核,怕是要不得了咯。这样一想,他手下这算盘就打得越发专注了,和大堂里的闹哄情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八卦门不是没听到大堂快要冲破屋顶的热议,但是许柳山下了禁令,不许八卦门的再出来惹事。他们也不敢有所动作,尤其是骂了冷清莲的两个外门弟子,更是惴惴不安,生怕被门规处置。 能动作的许柳山正在外面快活,林敏熟睡养伤,陈起也出了任务。八卦门的人只能听着吵闹声缩在屋里,没人来阻止这一切。 碧水宫是更加不会理会。原本宫规就不准她们和外界过多接触,因为寇清波的伤势一直没有好转,她们更加没有心情去管这些口舌。 “大师姐,要不我还是去请大夫吧?”一个弟子看寇清波的脸色越来越白,还是壮着胆子提了出来,她以为是凌波担心外面的人对碧水宫不利,才不让她们出门。 “不用去,歆州的大夫救不了清波。”凌波摇摇头,她已经把宫主给她的解毒良药喂了清波了,但是也只是帮她延缓了一下,并没有根治。 其实她也知道既然许柳山有心下毒,用的自然不会是普通的毒素。她知道,他就是在等她,等她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去求他。他的手里握着清波的命,可是她的手里却握着碧水宫的未来啊…… 碧水宫是需要外力帮助,但绝对不能以破坏宫规、牺牲宫里弟子为手段。否则就算是安然度过了这一阵,碧水宫在江湖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几十年来碧水宫所有弟子拼来的尊严也会粉碎一地。 所以她们这次才会应了复楼的邀请,来参加武林大会。她是想和清波去拼一块精英令牌,虽然自己不去参加,但也能凭借着这令牌交好一些不错的势力。可是哪知事情会演变到这步,清波的毒,根本撑不了多久。 可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寇清波就这样死去,这个和自己陪伴了快二十年的姐妹。虽然她违反了宫规,但是凌波知道,清波对于碧水宫的心和情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要差。 “师……师父……”床上,寇清波昏迷着开始说胡话,凌波的心也紧紧缩起,她的伤势在恶化。 “大师姐……”边上的弟子也都开始着急,要怎么办? “大师姐,我去求许柳山!”一个年长点的外门弟子一下跪在了凌波面前。 “小绸,你起来,没用的……”凌波长叹一口气,除非自己,许柳山是不会给解药的。 “那怎么办?二师姐她……” 凌波皱眉,她又一次把寇清波扶起,她已经派人飞速传信回去,请师父出关或是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但是碧水宫到这里,快马加鞭也要十天。她现在只能是不停用内力来帮她控制伤势。但是这种方法既不治本,又会让她的内力飞速损耗。哪怕她能撑到师父的支援,也恐怕不够状态去竞争精英令牌了 不过事有权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护法,我要给清波疗伤。” “是!”一众弟子刚要戒备,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叩叩!” “谁?”凌波皱眉,下一刻,一个清冷却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 “能救你们的人!” 第433章 那片好久不见的大海 门外敲门的,正是从隔壁过来的骞绯月。 碧水宫的人打开房门,看到了门外黑夜里的清瘦小巧身影。 “大师姐?” 凌波看着骞绯月,眼中闪过疑惑和一丝愤怒,最终还是点头让她进来。 骞绯月也不客气,进来后径直走到了床前,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寇清波:“没有解药,她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你说什么?”凌波听完先是一急,但是迅速冷静下来,“你能救她?”她这个时候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显然是有备而来。 “能让她多活几天。”骞绯月也不敢夸口,她手上有一瓶解毒药,是童祤沧当时给牧芷晴配药的时候教她配置的一种解毒药,而她又自己加了一点血晶液体。能不能彻底解了寇清波的毒不知道,但是给她缓解一下,延几天的命,她很有把握。 凌波低头,天下没有送上门的便宜。清波中毒说起来虽然跟这个女孩也分不开,但是她很清楚,没有今天的事也会有别的机会。许柳山或是八卦门对碧水宫虎视眈眈,总会让他们找到机会的。 就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丫头想要的是什么? “条件!” 骞绯月来之前,原本是有想法了的。但是当看到清波的现状时,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清波的状况太差,而凌波,显然已经被她拖累了一些。接下去,还要拖累多久不知道。那么他们能不能拿到精英令牌还不一定。 所以她临时把心里的想法放下了:“一个承诺!” “不行!”凌波一口回绝,一个承诺太轻也太重,她不能把自己和碧水宫陷入困境。 仿佛看穿了她的担忧,骞绯月补充了一句:“我对你们碧水宫或是你,都没兴趣!” “那你……为什么来?”凌波不知道除了这些,她还有什么可以让她看中的,“难道你想要碧波水蓝诀?”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 骞绯月犹豫了下还是摇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碧波水蓝诀的诱惑不小,但是她有种直觉,那也不是她最想得到的东西。 凌波看着眼前的丫头,不明说到底要什么,却又一副郑重的模样。思虑了好一会后才点头:“好!我要最少十天!” 骞绯月对上她的眼睛,在确认对方不会反悔后,才拿出药瓶:“先试下。” 凌波扶着清波,骞绯月倒出了一粒解毒药丸塞进清波口中。药丸入口即化,顺着清波的喉咙滑进肚中。 血晶先一步开始起效,骞绯月摸着清波的脉感觉到了她内伤在快速恢复。虽然不像直接吞服血晶般极速恢复如初,但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清波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惨白也开始出现血色。 “清波……”凌波见到药效如此明显,脸上露出惊喜。 内伤本就不是让她危在旦夕的主要原因,所以骞绯月看着她的内伤恢复却没有放下心,而是更加专心地摸着她的脉象,她在等解毒药起效。 在等了小半柱香后,寇清波的口中突然开始溢出暗黑色的鲜血。 “把她扶起来!”骞绯月轻唤一声,凌波立刻盘膝坐好,双掌已经贴上了寇清波的后心。 “运功,帮她把毒往外逼!”骞绯月的眼中带着亮光,童家主的解毒药果然不凡。 随着凌波的内劲引导,寇清波的眉头开始皱起,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快!毒素所经之处在破坏她的内府!一鼓作气!”骞绯月喝了一声,这毒太霸道了,虽然解毒药已经起效了,但竟然在逼出体外的过程中还会垂死挣扎破坏。 凌波不敢耽搁,全身内力飞快地引导,到了她心肺处时,陡然用力一拍。 “噗!”寇清波一口污血喷出,落到被子上,将缎面被一下灼出了一个黑洞。 “唔——”寇清波身子一软瘫倒到凌波怀里。凌波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她内力消耗了不少,但是她没空多管,先赶紧查看寇清波的情况。 “不用担心,她暂时没事了。”骞绯月在一边已经开口,同时拿出了一颗内伤的药丸给凌波。 凌波手指一顿,还是接了过去:“多谢。”药丸划开,她感觉自己几乎空竭的内力正在快速地恢复。极快的速度让她惊讶不已,哪怕是碧水宫最好的伤药,都没有这样的效果。她不由又一次刷新了对骞绯月的认知,这个丫头……到底哪里来得这么上好的药。 她怀里的寇清波气息已经平稳下来,虽然眉心还有些黑色的气息,显示她的毒素并未完全清楚。但是与刚才相比,已经好了太多。她不会医也看得出来,清波应该是暂时脱离危险了。 “你……是什么人?” 骞绯月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她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了大半,剩下的,可以继续服用这个解毒药慢慢祛除。不过,若是没有解药,那毒素很有可能会祛不彻底,从而伤害她的根基。” 凌波听完皱眉:“没有别的更好的药?条件你开。”若是这样,清波很有可能接下去的武道之路就毁了。 除了血晶,骞绯月确实拿不出更好的药。但是她的转身却被凌波误认为是自己不能提出打动她的条件。 “我可以跟门派要一个机会,只要经过与水的亲和力测试,可以不入我碧水宫学习碧波水蓝诀!” “嗯?”骞绯月挑眉,她倒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操作。碧波水蓝诀……这个诱惑有点大。 但是,血晶的秘密更大,她不能轻易拿出来。 仅仅是停顿了一瞬,骞绯月依旧往外走,“我拿不出更好的药。” 凌波看着消失在黑夜里的身影,眉头皱起。 “大师姐……”其他弟子见状有些着急。 凌波抬起手:“你们轮流看着,有事来房中找我。”寇清波自己也消耗不小,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化解药力。而且,她还想再找刚才那个丫头聊一下。她说她拿不出,可不代表她身后的人拿不出。 走出房间的凌波感受到夜里吹来的凉风,还有风中带来的水汽,感觉精神一松。不管怎么样,清波的命已经保住了。这一放松,她感觉脑海也清晰了很多。 “药……”她的眼中闪过异样,难道…… 第434章 小火冰鲜 凌波也顺着骞绯月的思路,认定了她是来自东州的人。所以她又一次找了骞绯月,只是连门都没有进去,甚至都没有打开。 “凌波仙子请回吧,我身上真的没有药了。” 骞绯月没有说谎,但是她也知道,凌波一定会误以为她身上没有,但是她家里或者她的家人身上会有。 这就是人性,对自己希望得到的东西抱有极其高以及不理智的的期待,他们总以为那个能救他们的人没有尽全力,都有保留。 凌波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她又在门口站了一会,低声念了四句话。 屋里的骞绯月听清了,碧波水蓝诀的前四句口诀。凌波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碧波水蓝诀……骞绯月轻叹一口气,这个东西,她确实是有些想法的。在前些天听花怜讲到碧水宫的绝学还有那与水亲和力的时候,她就有了念头。 那个可爱纯真的小身影,那个执着的小丫头……那个消失在海底的石桥…… 她是她见过的在水中最快乐最自由的精灵。 若是她来,恐怕就没有碧水宫那个传人什么事了。所以她在听到碧波水蓝诀的时候,就不可遏制地想到了她。若是她还在,她可以冒险将血晶伪装一下后给寇清波,去换那碧波水蓝诀。 “石桥……”骞绯月的心头一揪,揪得她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水。她不信她已经死了,但是他们还没有找到她。封顺那边一直在找寻她的身影,可是传来的消息里,都没有她的踪迹。 顺风行发展得很快,之前在燕西的时候还看到了封顺的人留下的暗号。封顺……对!顺风行! 骞绯月突然直起身,她可以通过顺风行去追踪陈起这些人:“莲姐!” “姑娘。” “明天你帮我去传个信。”她把事情交代给了冷清莲,她相信血影他们虽然不会告诉她关于复楼的消息,但是也不会阻止她去查他们。 封顺……但愿他能给她带回来好消息。她现在不知道千默的消息,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去打听。所以也只能寄托看能不能通过复楼来侧面去帮他找寻一些身世方面的消息,甚至打听到一些他的消息…… 同时她也让清莲去询问下琉都的情况,有快半年没有见了,硝石岛外的那片大海不知道是不是还是红色,那些故人是不是都好。 虽然消息偶有传来,但是见不到、聊不着,总是会想念。 易笙,易箫,封顺,还有九卿……不知道他们是否都好。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了那片许久不见的大海,那一片给了她一段温馨和平静的大海。 “哗哗——哗——” 夜晚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悦耳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内心宁静,所以即使是一阵又一阵的海浪,却让她听出平静和安详。 那是大海的容量,是一种无论多少哀愁丢进去,都会被稀释得感觉不到的大气。 “哗哗哗——” 又是这样的夜晚,也是一个壮硕的男孩带着一个娇小的女孩,坐在油灯映照下旧旧黄黄的沙滩,看着眼前的大海泛起思绪。 “哥,你说,月姐姐她现在在哪里?会不会把我们忘记了啊……啊!哥,干嘛打我啦!” 易箫佯怒瞪了易笙一眼,手却覆上她发顶刚才自己手指敲的地方轻揉了几下:“千月不是这样的人。” 易笙委屈地嘟了嘟嘴:“我也知道……我只是……想她了,她都好久不来信了。” 自从千默离开,骞绯月他们赶去了蝎族,回来后又忙着牧芷晴的事,又紧接着去南海道……所以,今年以来,她却是没给封顺去过信,易箫和易笙兄妹也已经有快四个月没有收到她的消息了。 “千月要忙,还这么孩子气!”其实易箫在说她的时候,心里何尝不想那个女孩,他心底深处的女孩。 “才没有……”易笙撇撇嘴,她这两年成长了很多了,也只有在自己哥哥面前,还有那个去了远方的千月姐姐面前,才会流露出孩子的一面。她知道千月有大事要做,所以她也只是在这样的时候才会说一句。平时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学习和经营。 学习,她一直在坚持。经营,她也做得很好。 小火制冰厂在经历过琉都酒楼的事之后,也稍微经历了一阵低谷。因为朝廷的影响还是很大,不少大户人家都不敢顶着宫里那位的怒火明目张胆地定海鲜。 那时候的冰块一直在做,却卖不出去多少。加上天气渐渐冷下来了,鱼本身也存放的久了些,有不少人为了降低成本,都暂停了订制冰块。 眼瞅着冰窖里的冰块都要堆到门口了,两兄妹心里是越来越急。 后来他们商量了下,又找了封顺,决定自己开始做冰鲜生意。 封顺有顺风行,可以帮忙运送。他们就专门购买新鲜的海鲜,然后用自己的冰块冰好。销往的地点也在几人商议下把原来重点运输的燕京,改成了远离燕京的南面几个道府。 尤其是江南道,那一片燕京最富饶最养人的地方,仿佛人世间的所有繁华都堆到了那一个地方。就如哪怕是燕京城,都因为江南道的富庶而专门用它来命名一条大街。 江南道只有极东面的一个小镇才靠海,所以当地的百姓还是以河鲜为主。开始的时候,海鲜运去还不太受欢迎。因为独特的海腥味,让习惯了河鲜的江南人很不适应。 但是他们依旧选择走官绅富豪的路线,先后联系了江南道的好几个客栈,尤其是花家的客栈,跟他们一起研制生鲜的菜肴。 当第一道精心烹制的清蒸大虾被端上桌面,并获得了无数赞扬后,生鲜也打开了江南道的市场。 后来,他们又推出了椒盐、炭烤等多种口味,除了大虾,也开始推出贝壳类、海鱼类的菜。都推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潮水般的赞扬。 如今天气渐热,江南道的那些富家豪绅已经完全习惯了海鲜独特的美味,他们也开始大胆地推出了生鱼片。配上秘密调制的酱料,嘶——那种原汁原味的鲜味,一下席卷了整个江南道百姓的口感。 如今小火制冰厂,已经改成了小火冰鲜。而且他们也在各地的菜市场专门开了冰鲜店铺,推出不同价位的冰鲜,供不同层次的百姓品尝。 “哥……小火冰鲜已经开遍了整个江南道了,接下去,我们要往哪里?” 易箫站起身,夜已深,明天还要开工。 易笙也站了起来,看着易箫,她心里有一个想法。 易箫看着妹妹跃跃欲试的表情,莞尔一笑:“一起说?” “哈哈,好呀!一、二、三!” “南海!” “南海道!” 第435章 江南道 同一个黑夜里,在易箫兄妹俩坐着的那片沙滩对面,一片被红黑色的海水包围的小岛上,有一艘小船漏液快速行来,靠上了岸。 岸上一排一排整齐的屋子尽头,有一个屋子里还亮着灯。灯下,一个胡须已经长大脖子的男子正对着一张地图仔细研究着。 地图上,遍布着一条又一条的线,还有线上每隔一寸均匀分布的点。 “石桥,你到底在哪里……”灯下的男子正是已经找石桥找了半年的九卿,他的脸上带着憔悴,细长的胡须带着花白,让他看起来沧桑了很多。唯独那双依旧执着的眼睛显示着他的不放弃。 地图上的线是他找寻石桥的路线,每一个点代表着一片区域,他已经走遍了附近的十几个地方,还是没有一点她的消息。接下去,他就要开始往外走,沿着海水的流向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她…… “九哥,九哥……”突然一阵急促的喊声传来,九卿皱了皱眉。已近子时,岛上早已宵禁,难道是火硝室出了事? 他收好地图站起身,外面通报的人也正好跑到他房门口。 “九哥,封当家的船来了——”门口,手下气喘吁吁带着着急,九卿交代过,若是顺风行的封顺来,只要他在,就要第一时间通知他。所以他可是憋着一口气跑过来的。 “封顺?”九卿刚一开口,腿却已经开始往外迈,跨出房屋的他开始飞快地跑起来。 是石桥!一定是石桥! 他让封顺帮忙找石桥,只要一有消息就让他知道。最近硝石岛没有货要进,封顺半夜赶来,肯定不是普通事。 石桥…… “石桥……”九卿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兴奋和紧张,一定是石桥! “石桥,石桥!”九卿冲到了岸边,看到封顺的船刚刚靠岸,人还没走下来。他箭步一冲,直接跃上了甲板。 “石桥——” “她不在。”封顺刚走出船舱,差点被冲上来的九卿撞了个满怀,赶紧伸出手挡住。 “石桥……”九卿只顾着冲,没有听到封顺的话,他收了下往前冲的身子又要跑进去,被封顺一把拉住。 “她不在,还没找到。你给我停下!”封顺看着这个平时在其他事情上冷静地可怕的男人露出的紧张和激动,他手指用力,使劲捏了他一下,“九哥,你听我说!” 九卿手腕吃痛,终于是恢复了一丝理智。他看着封顺身后的地方,一个狭小的船舱一览无遗,里面没有任何其他人。他眼中的亮光一点点暗淡了下去,“抱歉……” 封顺摇摇头,拉着九卿走下船,“回屋再说。” “嗯!”不是石桥,九卿瞬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采,昏黄的灯笼下萧瑟的背影,让暗处的萧柯艾也不由撇开了头。 封顺感觉到身后的眼神追随,他转过头,正好看到他不忍撇开的一幕。他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都是那样关心石桥,虽然这一长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分成两拨各自找着石桥,也不跟对方说话。不过,萧柯艾应该已经是原谅了九卿了。不管怎么说,石桥的事,到底是谁都不想发生的。 这么久了,九卿的心也受尽了折磨,萧柯艾也都看在眼里。 “萧哥一起来吧,我有石桥的消息。” “什么!”边上的九卿一把抓住了封顺的肩膀,不自觉地力道捏得封顺的肩膀都“咯咯”作响。 “石桥?”萧柯艾也冲了上来,一脸的惊喜,刚才他也和九卿一样经历了从惊喜到失落。却没想到是真的有了石桥的消息。 “九哥,我们先进屋……”封顺眼神示意了下。 这次,两个人都是瞬间冷静下来,“好!” 当三个人走进屋里,封顺也不耽搁,他知道两人对于石桥踪迹的期盼有多强烈,所以才会在刚收到消息时就亲自漏液赶来了。 “事关重大,”封顺拿出了手下刚传来的消息,“五天前,在江南道送货的兄弟偶遇了一批女子。他发现其中有一个女孩子,不论是外貌还是身形年纪,都和石桥很像。所以他特地细细打探了一番。 “那些女子来自江南一个有名的江湖门派,叫碧水宫。而那个女孩子,则是碧水宫新收的关门弟子。消息说……” 封顺说到这里看了两人一眼,两人都是紧张地连呼吸都屏住了,“有传言说,这个孩子是碧水宫在半年前在海边救回去的!” “石桥!” “是石桥!” 九卿和萧柯艾同时喊出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确认和激动。 一定是石桥!这次不会有错! “有没有画像?”九卿一步迈到封顺面前,他这时的脑海异常清晰,按照封顺的性格,若是没有大的把握,他是不会就这样跑来的。 封顺往后站了一步,抬起手:“你们别抢,我拿出来。”他十分相信若是他就这样拿出来,两人估计就把画像抢裂。因为赶时间,他都没有空誊写一份。 “好好好……” “我们不动!” 九卿和萧柯艾都赶紧退了一步,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封顺。 “唰——”画像纸打开,两个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红了。 画像上的女孩子,梳着清新俏皮的发髻,脸上蒙着白纱。但是白纱外面那双灵动的眼睛,他们一眼就确认了眼神,是石桥! “石桥……”九卿呢喃了一句,嘴唇开始颤抖,他的眼睛一瞬不动地望着画像,渐渐地呜咽出声,“石桥……你没死,石桥……” 萧柯艾也是红了眼眶,眼角已经溢出了眼泪,只是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小石桥,你果然没死,你还活着……真好……你还活着……哈哈哈哈哈!”萧柯艾笑着笑着也捂住了脸。 六个多月了,他们终于有了她的消息。他们正如他们一直不肯放下的执念那样,她还活着,活着…… 久久之后,两人都顿住了哭声,而是睁着朦胧的泪眼望着封顺:“她在哪里?” 我们要去找她! 第436章 打探 当夜,九卿和萧柯艾就收拾了东西,拉着封顺离开了硝石岛。三人先到了活鱼村,敲醒了易箫和易笙兄妹。他们明天早上正好有一批生鲜要运往江南道,封顺让两人跟着他们一起去。 封顺刚把事情原委和易箫兄妹大致讲了一下,九卿就迫不及待问道:“船什么时候走?” “辰时。” “不行不行太慢了。”九卿连连摇头,那他们岂不是还要等三个时辰。 “能不能再快一点?”萧柯艾也是一脸急色,消息已经是五天前的了,他们不能再浪费任何时间。他恨不得现在就有双翅膀可以飞过去。 易箫看着两人的急色,很清楚他们的心情,“明早是低潮,船离不了岸,我可以让他们先把货物运到沙滩上,等潮水一起,我们就出发。” “那我们自己走!”九卿说着就转身要走,萧柯艾也是。 “九哥,萧哥你们等下。”封顺一手一个拉住两人,他知道的东西要比两个人多一点。只是因为刚才情况才没来得及说。“你们先听我说完。” 封顺把碧水宫的大致情况说了一下,才开始跟他们讲自己的想法:“那个地方,都是女子,宫规又这么森严,肯定是不能轻易接近的。” 九卿和萧柯艾虽然着急,但也知道事关重大,也压制着心情冷静下来:“有没有机会潜进去?” “很悬。”事实上顺风行的兄弟已经试过了,但是正好遇到碧水宫全宫上下闭关。“宫中的优秀弟子去参加武林大会了,看到石桥也就是那一次宫里人送他们出去。后来碧水宫的宫门就关闭了。” “你有办法?”九卿一下就想到了关节,封顺一定是有办法。 “我确实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此刻的封顺俨然一个冷静的首领,那是这半年主持偌大的顺风行锻炼出来的。虽然盟主和副盟主留了不少人,但是顺风行这半年的急速膨胀,也得罪了江湖上的不少人。 封顺不仅要震慑那些宵小和意图不善之辈,还要交好各条道上的人。巨大压力下的成长是痛苦的,也是飞速的。如今他虽然还是一个不大的少年,但是脸上的沉稳和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无不显示着这个少年正在快速蜕变,成长、变强。 “这个办法需要易箫兄和易笙妹妹帮忙。”封顺冷静分析,“碧水宫的守卫森严,但是我们不能硬闯。石桥在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所以我们先要做的,是打探清楚情况,才能想着后续的找人。” “嗯!”几人听后都点头。 可是怎么打探情况?人家连宫门都关闭了。 “我的想法是,守株待兔!”封顺紧接着说道,“碧水宫虽然闭宫了,但是我打听过了,宫里留下了总共两千多弟子。是人都要吃喝,她们就算存储再多,也不可能长期不买吃穿用度。” “所以,封顺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趁着她们买东西的时候去打探?”易箫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 “不错!”封顺看着易笙,“碧水宫中都是女子,宫规也是不许她们与男子有不必要的接触。所以就需要易笙妹妹出马。易笙妹妹年纪小,又是女孩,可以把她们的戒心降到最低。” “然后我就找机会打听石桥的事情?” “聪明!”封顺赞赏地看了易笙一眼,这个小女孩这半年的成长也是非常快,他都是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他自问自己哪怕是有千月和副盟主的帮忙,也未必有这样的能力和成就。 “可是,我要怎么接近她们?”易笙已经听明白了封顺的安排,但是她还没做过这样的事,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你放心,我会安排。”封顺看着九卿和萧柯艾,一脸严肃,“近期,京城和南边都有些大动向,我不能离开。我会安排人在江南跟你们接头,剩下的事,要靠你们自己见机行事! “但是九哥,萧哥,我必须提醒你们,一定一定不能轻举妄动!这些门派底蕴都极其深厚,所以你们不要想着用武力,能黯然和石桥对接上最好。若是不能、有困难,你们也一定要先忍耐,明白吗?” 他手上还有碧水宫十几年前的一些信息,所以很清楚能成为江湖三大门派之一的碧水宫一定有着他们自己的非凡手段。他就是怕两个人找人心切,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嗯!”九卿和萧柯艾点头,他们虽然急切,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 “我陪你们一起去。”这时易箫开口。他原本就打算和易笙走一趟南海道去打探下市场,既然现在有事,他们就先去一趟江南道,把石桥找到后再转去南海道。 封顺看着易箫,“小火生鲜这边没问题吗?” “没关系,我们原本就有打算出去。”只不过就是接下去这半夜,他得全部用来安排余下的事了。去江南道要四天的时间,石桥的事不知道多久能解决。还要转去南海道。 这一来一回,没有个把月恐怕是完不成的。也还好这半年来自己在小火生鲜的威信已经树立,大家对这份共同的事业也都有了认同和积极性。所以他把事情交代好后,就可以安心离开一阵。 易箫先一步出去安排,易笙则熟练地开始收拾账目和行礼。 “易笙,我来帮你。”封顺看着她有些忙碌的小小身影,有些心疼。 “好啊,谢谢顺风哥。嘻嘻……”易笙说完俏皮一笑,自从小火生鲜和顺风行的联系密切起来后,她和封顺也熟悉了,称呼也从原来的封顺哥哥变成了她自己起的“顺风哥”。 “顺风哥,你看这名字多好听,一路顺风,哈哈!”她们海边的人啊,最喜欢期待的就是海上顺风了,那是平安、顺利的意思。 “易笙,虽然找石桥很重要,但是你也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封顺一边帮着她收拾一边唠叨交待。这丫头的脾性他很清楚,聪明灵活,却也冲动热情。他就是怕她仗义为了石桥的事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我知道啦顺风哥。” 第437章 出发 “若是把自己搭进去了,不管救没救出石桥,我们不都是亏了嘛!亏本的买卖咱可不能做!”易笙调皮地眨眨眼,让封顺不由失笑。 “行,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也放心点。”封顺笑言,这丫头还有一点,就是“贪财”!倒不是她对钱多小气,而是对生意特别在乎,见不得生意做亏。想当初她和易箫在顺风行谈生鲜的运营费的时候,这丫头也是一点都不肯退让,那谈起价格的一套一套,就像是商场老手一般,精明非常。直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 虽然顺风行在运输上给小火生鲜的费用很低,但是两兄妹也很大方地让顺风行占了一点份额。所以运费那边让的利倒是在分红上都赚了回来。 不过这可不是小火生鲜亏了,这丫头精明的很,她很清楚他们缺的就是顺风行的这些运输线。否则他们的生鲜也只能是运到附近,根本没有大的前景。而自己组建队伍太耗时耗力,完全不是他们的长项。 只是光红利这一条,就把顺风行和小火冰鲜绑在一起了。 而且他还知道,这个小丫头还有个小心思。顺风行也有份参与小火冰鲜了,那么押运过程中肯定也会更加小心一些。虽然顺风行的信誉在,肯定不会做这些动手脚的事。不过小丫头的小心思,他还是满足了。 “顺风哥,你怎么不去?” “嗯,千月姐那边很久没有消息传来了,我打算主动去联系下看看。而且燕京太后的寿宴马上就要开了,我得看着点。”这种京城的大活动,总能探寻到不少消息。 “哦好吧。”易笙耸耸肩,原本还想一路跟着封顺长长见识呢。易箫和他的年纪差不多,虽然易箫现在也把小火冰鲜经营得不错,但是和封顺比起来,还是差太多了。 封顺看着小丫头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莫名的心里有些疼痛,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等我忙过这阵就去找你们。” 那种轻微的刺痛让他不由自主就开口说了,说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啊!”易笙展颜一笑。 那笑容笑进了封顺的心坎里,不仅抚平了刚才的痛,还让他突然觉得心情尤其好。 “我……”他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一个了不得事情,他的脸一下就红透了,“先出去下!” 他匆忙地说了句,放下手中的行礼,转身就跨步出去隐入了黑暗里。 “哎……”易笙还没回过神,人已经不见了。她嘟囔了一句后继续收拾东西。 易笙年纪还小可能并不懂,但是封顺可不小了。他很清楚自己刚才那异样的感觉是什么。 “呼……呼……”他跑进黑暗里,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后才平复下来。只是脸上的余温还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好像……有些喜欢上易笙了。 “哎呀,真是胡闹!”他跑到海边使劲用海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易笙还小,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不行,不可以这样。他的理智告诉他,必须先把这个念头深深地埋藏起来。 “呼……”他全部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开始迈步往前走。每一步,他的脑海都闪过一次那丫头的身影和面庞。每一次闪过,他的心就沉静一分。现在他的身上背负着整个顺风行,所以行事也越发谨慎和沉稳。他很清楚,有些事还远远不到时候。 当封顺回到易笙家门口时,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异样,只有身上还沾染着些许水迹。他转身又去了易箫的工厂,帮他一起安排事情,顺便聊下去江南后的事。 天色渐渐亮起,该做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虽然有些仓促,但是好在平时易箫兄妹一直及时整理处理事情,所以也很快都安排好了。 而九卿和萧柯艾也已经趁着这个机会想了好几个营救石桥的方案,他们心想的应该是石桥被困住了。那样一个森严的门派,一点都不适合性格活泼的小石桥,她一定备受煎熬。 在两人如坐针毡地熬了几个时辰后,开往江南道的货船终于是开了。两人的心也随着船驶向辽阔的大海终于变得有些开阔起来。 但是他们还需要煎熬四天的时间,从东州到江南道,走水路要四天左右。就在他们心急火燎地赶往江南的时候,有人也在马不停蹄地往江南道赶。 “驾——驾驾!”几声悦耳又凌厉的喝声,伴随着紧凑的马蹄声,三匹快马飞奔进了江南道的地界。 “驾!师姐,还有两天,我们就可以赶回宫里了,不知道二师姐……” “一定会没事的!有大师姐在,一定会让二师姐没事的,我们再快一点!驾!” “是!驾——” 三人正是从歆州赶来要回碧水宫求救的人,她们已经不眠不休地跑了快三天,连吃饭都是在马背上一边跑着一边啃着干粮。虽然她们的双腿都已经被磨破,人都快颠散架了,可是几人却一刻不敢停顿。她们每次的休息都是以二师姐的性命为代价的。 到了第四天,三人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于是就轮流着把自己绑在马匹上,颠簸着小憩半柱香一炷香,然后换人再继续跑。 就这样,她们终于在第五天天不亮的时候赶到了碧水宫的宫门口。 “开门——”几人见到宫中姐妹的时候,只来得及说一句“去歆州救二师姐,危!”就晕了过去。 碧水宫的人迅速去禀报宫主,事关重大,她们不得不去闯关:“宫主,歆州急救,二师姐危!宫主——” “哗哗哗……”碧水宫主闭关的地方便是一片瀑布后面的山洞里。当她们喊了好几遍后,突然那瀑布如水帘一般,就像被人从中间撩开,缓缓向两边靠去。露出了水帘后面的深洞。 “恭迎宫主出关!”一种女弟子跪在地上高声呼到。 但是等了一会后,她们再抬头看时,却对上了一个小巧清冷的身影,还有她腰间挂着的代表着碧水宫掌门人的碧蓝玉珏。 “这是……”众人的瞳孔剧烈一缩,没想到宫主竟然会把碧水宫的宫主信物传给小师妹。 “宫主有令,从今日起,由我代掌碧水宫一干事宜,碧蓝玉珏为证! 第438章 转舵 “是!弟子参见代宫主!”一种弟子虽然意外,但还是尊敬地行了跪拜礼,就如她们对宫主一般。 被跪拜的小小女孩,一袭碧蓝色长纱,那也是只有宫主或是宫主传人才能穿的。蒙着面纱的脸上,一双眼睛清冷淡然,甚至还泛着莹莹蓝光。那是碧波水蓝诀已经修炼到一定程度才会有的表现。 “出了什么事?二师姐怎么了?”稚嫩的女声带着让人冷静下来的雨丝拂面的感觉,一个弟子连忙把事情快速讲了一遍。 “苑师姐,立刻安排人,随我赶赴歆州!” “是!” “慢着,走水路!” “代宫主,水路比快马要慢一天。” “照做!” “是!” 一个时辰后,一艘狭长的木船从碧水宫后山瀑布下快速行驶而出。跟着她们的小代宫主出发的一行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才终于知道为何她要她们走水路了。 船的尾部甲板上,她们的小师妹也是如今的代宫主,正潇洒地挥舞长绫,击在水面上,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浪,快速地推动着她们的小船向前行驶。 而当波浪形成了一段时间后,竟是自主地叠加成了势,源源不断地开始一波又一波奔来,她们的船稳定地飞快往前冲去。 “这是……碧波水蓝诀大成!”能与水沟通,得水自主助力,这确实是碧波水蓝诀大成的迹象。 众弟子目瞪口呆又充满崇拜地看着这一幕,竟然是大成…… 这个入门才半年、宫中最小的师妹,竟然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已经将碧波水蓝诀修炼至了大成。要知道,整个碧水宫资质最高的大师姐,入门十六年,才刚刚修炼小成。 怪不得……怪不得宫主会把碧水宫交给小师妹,这个才只有七岁的孩子手上。她在碧波水蓝诀修炼上的天分,完全是她们仰望的存在。 眼前的一幕不断冲击着碧水宫弟子的心灵,她们的眼睛随着前方水面越来越开阔而变得越来越亮。 她们的小师妹真的成功了!碧水宫的希望真的到来了!不用再等,那些原先想的六年、八年甚至是十年都不复存在了。 “代宫主!”一行人中入门最早的苑水脸上带着激动,“您……” “苑师姐,你们还是喊我小师妹就行!” “不可以!”哪怕是现在宫主说让小师妹的“代”字去掉,她都不会有异议。 “苑师姐,此番前途未知,我们还是谨慎为妙!” 苑水看着眼前的女孩,年纪虽小,却心性沉稳细心,她认真地点点头:“谨遵代宫主吩咐!” “苑师姐……” “是!小师妹!”苑水说完自己都是忍不住一笑,“未落师妹!”师父给她们的小师妹起名“未落”。 “苑师姐是在担心宫主?” 苑水的脸色收拢,带上了沉重。她望着未落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的担忧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师父……很好!”未落微笑说了句,反倒让苑水皱起了眉。 “嗯?” 未落笑着摇头:“真的,只是她如今正在闭关,需要一点时间。待下次出关之时,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唔……”苑水捂住了嘴巴,她的眼中开始有泪水在凝聚。天不亡她碧水宫,宫主在恢复了,小师妹又功法大成。 “苑师姐……”未落微微摇摇头,她太激动了,这样对感知水的平静没有帮助。 苑水知道,却不会在意。她连忙抹去了眼泪,说起正事:“二师姐那边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出发前,她们已经听了醒来的师姐妹的转述,八卦门许柳山和林敏对上了大师姐她们,接过许柳山却暗中下毒。 “苑师姐,没到之前,急也没用。” 话虽这样说,但是未落在船行至逆水段的时候,她又一次动用法诀开始推动船的快速前行。 苑水看着小师妹脸上沁出的汗水,眼底闪过不忍。她自然知道她如今淡然的心性是受了碧波水蓝诀的影响。碧波水蓝诀,越往上练,就会变得越冷。而最后一个阶段,也就是大成到完美的阶段,碧波水蓝诀的要诀便是流水无情。 所以碧水宫才会对门中弟子有不准与男性接触的要求。因为一旦动情,碧波水蓝诀必然是无法练出成就的,那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武道之路给毁了。 她为小师妹练至大成而激动,同时心底,也在为她悲哀。因为她若是还想再往上走,必然心性会越来越冷,甚至到后面就像……宫主。 她还那么小,这个世界都还没有经历过,什么感情都还没尝试过,就这样,渐渐变得冰冷。 “哎……”苑水叹了口气,她很矛盾。有一刹那,她甚至都要忍不住告诉未落,碧波水蓝诀的后遗症,她敢肯定,宫主一定没有告诉过她。 可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未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而且是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再退回去了,也许……是天意。 苑水不再想这些问题,而是往未落那边走去。她虽然功夫大成,但是到底年纪小、精力有限。她现在是整个碧水宫的希望,不能出一点差错。 宁愿少消耗一点功力,慢一点,哪怕是二师姐……想必也是会赞同的。 “未落师妹,休息一下吧,已经很快了。相信大师姐一定会帮二师姐撑到我们过去的。” 未落没有停手,“等过了逆水段。” 苑水无法,还好这一段并不是很长,很快她们的船驶入了大海,在海风的推动下,快速行驶起来。 “未落师妹,去船舱休息一下吧。后面可能还有需要你的地方,你得保留体力。” 这次未落没有拒绝,跟着苑水下了船舱。 就在两人进入船舱的时候,在她们的船的斜前方,有一艘巨大的货船正在快速靠近。那货船很高,比她们的船高出了好几倍。在那船身上,刻着一艘帆船的模样,上面还写着“顺风行”三个字。 “注意——转舵!”小船上一身干练劲装的碧水宫弟子高喊一声,前方的船太大,她们必须远离一些,否则很容易被海水吸过去,撞到大船。 “转舵——” 第439章 错过、巧合 “哗哗——”巨大的波浪推过来,让碧水宫的小船就像海面上的一片树叶一般上下浮动。 大船上的工人也看到了那飘零的小船,所以也提前往另一个方向转舵。 “哗——”两艘船交错而过,小船上的人跨进了船舱。大船上一人多高的船板挡住了刚走上甲板的人侧面的视线。 九卿和萧柯艾的眼神,都直直地望着前方已经进入眼帘的江南,那是石桥在的地方。两人的眼神同样炽热,眼底却是带着不同的色彩。 “呵……害怕了?”萧柯艾斜眼看着脸上带着踯躅的九卿,“害怕可以回去。” 九卿没有因为萧柯艾的调侃而生气,反倒是对着前方说着平淡却真诚的话:“就算石桥要恨,我也要先确认她平安。” “呵……但愿你见到她的时候还能这么淡定。”萧柯艾轻哼一声不再说话,两个人都期待着与小石桥的重逢。 满心期盼的两人并不知道,那个他们寻找了半年多、日夜都在惦记担心的人,与他们只有咫尺之遥。只要他们走到船的护栏边,低下头,就能看到那一个小巧的身影。 然而这世间的事,总是不断反复上演着如此一些让人唏嘘的错过,错过得那样不巧。 但这世间,又总是有那么多的巧合,凑巧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此刻因为宫里要举办太后的五十九寿宴,封顺特地跟着行里的人一起赶去了燕京。一是顺风行接了好几单贵重保价的货物,要送进宫中作为贺寿礼;二也是他想借机能到燕京走一遭,因为他打听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盟主和副盟主在京城出现过。自从琉都一别,他已经有一年没有见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境况如何。 还有第三点原因,是封顺埋在心底的。他心里还念着小火冰鲜在燕京的销路。上次云妃的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想,风头应该散得差不多了吧。所以和易箫商量下,他也带了一些冰鲜上路。等到了燕京,他就尝试着向一些酒楼兜售一些,探探风头。 从他暗中了解的消息来看,不少酒楼因为之前尝过海鲜的甜头,在新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悄摸着寻找一些零星的冰鲜来撑场面了。被暗中端上桌面的海味,是那些王孙官绅请客吃饭时的脸面。对他们来说,什么东西越好吃又越难弄,才能体现他们的身份。 所以封顺其实对这件事很有把握,只是面上还是要低调一些,毕竟就是上次宫里办宴会时发生的事。保不齐不少人见到同样的场景,会有些心有余悸、杯弓蛇影。 一路一直在思索着要怎样把冰鲜卖得稳妥又安全些的封顺并不知道,在他刚刚离开东州三天后,一封信从歆州传来,指明了要他亲自过目。 顺风行的信有金羽、银羽之分,银羽信是按照正常的速度送递,金羽信则是可以加快一倍。但是外人不知道,还有一种信,上面黏着的是普通的白色羽毛,那是顺风行最机密也是送递最快的“轻羽信”。 琉都总舵的人见到了轻羽信,不敢擅自启封,又快马加鞭地往京城送去。 封顺错过了骞绯月派人传来的轻羽信,却遇上了另一个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眼睛的巧合。 当他和手下人一起押送着货物从燕京外的香山翻越,经过一个并不高的山头的时候,他无意中往峡谷对面扫了一眼。就是这样一眼,让他竟是忘了挥动马鞭。 “大当家?”前面的人看到封顺停在了原地,也停下了脚步。 封顺抬起手,示意他们停下。自己却还是转着头看着对面,虽然对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久久之后,他才回过了神,然后看了一圈周围后又扫了一遍他的手下。手下人的表现都是在看着他,显然,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对面的异常。 “大当家的,有什么问题吗?”边上的人也看了对面好久了,却没有任何发现。 封顺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回想着刚才那一幕。 一个浑身血红的人,在峡谷对面的山洞口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他以为是幻觉。然而就在他怀疑的一瞬,那个红人竟然对他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让他惊呆了。 虽然那个人满脸通红,但是他敢肯定,那张脸、那双眼,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而且……他还看了他。 他非常确定,那一眼,对面的人发现了他,而且就那一次眨眼都没来得及的机会,对面的人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面容。他也认出了自己! “怎么回事……”封顺口中低声呢喃,“怎么会是他……而且,那模样……” 边上顺风行的手下看到封顺凝眉在低头自语,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封顺睁开了眼睛抬起了头:“走吧,先把货送到。” “是!” 车队又开始启程,封顺也没有再回头去看那个地方。若真是他,他想刚才那一眼,若不是因为确认了是自己,换一个人,可能已经跌落了一侧的峡谷悬崖。 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那么确定,所以他就没有再把注意力往那里引。直到他疑惑不定地绕过了这个山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呼……” 那双一直追着他的目光终于离去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看着他,却不出现。他是不是有难言之隐?还是需要自己帮助? 封顺刚在心里想着等把货物送完,就一个人再回来这里,去对面,去找他。这时,一个熟悉得让他差点落泪的声音却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向前走,不要停!” “副盟主大人……”封顺的眼眶一下酸涩不已,他的嘴巴张动了下,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是副盟主独孤殇的声音,是他!他看到自己了,他和自己说话了…… 若不是话里的交代,封顺早已跳下马了。如今,他只能暗中死死咬着嘴唇,面色如常地往前一步一步走去。 第440章 该你决定 “他不会回头了。”独孤殇站在山林的暗处,看着藏在一株巨大的树冠里面的千默眼睛眯起。 他没想到,十五天的时间,他竟然真的穿过了罡风阵,还是自己走出来的。当他之前看到他身上因为荒古不灭体出现的异象时,他就猜到了他能坚持下来。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他,也低估了他身上带着的荒古不灭体。他没想到他会穿过那一整条的罡风阵带,他自己布下这个罡风阵的时候都没想过这个世界的人,会有人能闯过去。 而这个才十几岁的少年,竟然真的做到了。 “你……超出了我的预计。”此刻,他毫不掩饰对千默的赞赏,透过茂密的树叶看着千默的眼神也是充满了肯定和希望。 反倒是被他望着的躲在树叶后的千默有些很不自在。他低头看着全身赤裸又透着血红的自己的身体,有些羞愧又有些疑惑。 “我……” “穿上,跟我走!” 独孤殇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身衣服抛给了千默,然后心情颇好地转身先走。 千默想着刚才独孤殇手上抹的那一刹那,眉头皱了起来。他……从哪里拿出来的衣服?他确定就在这之前,独孤殇的手上是什么都没有的。 他会变戏法?这个年头刚一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独孤殇的来历太过神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手段也很正常。 所以千默也不再管这件事,迅速套上了衣服,轻身一跃就跟到了独孤殇的后面。 独孤殇感觉到身后一瞬而至的气息,背着的身眉梢挑了挑:“看来你已经开始适应你的新身体了?” “还是我!”千默不喜欢新身体这三个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在罡风阵里绝境复生后,他的身体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丝不挂,全身通红。 罡风连人都割得裂,衣服被割裂刮跑也是正常。但是,为什么他的皮肤会通体呈现一种红色,就像……全身都抹上了胭脂一样。甚至连脸上、耳朵、眉毛、头发都是,除了眼珠还是黑色…… “呵呵呵呵……记得吗?我告诉过你,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全身通红又如何,你没见过,在世界的另一头,还有全身铜绿的人。连脑袋都是绿色!” …… “哈哈哈哈……”独孤殇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不仅会大笑,甚至还会调侃千默了。 “好了,在你还没见识过那个疯狂的世界之前,在别人没机会见识会把你当异类之前,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恢复原来的肤色。” “包括眉毛、头发?” “呵呵,嗯!”独孤殇点点头,然后指着千默的肩头,那个他曾经封印了东西的地方,“把你全身的气血往封印出引去,它会让你的肤色变回去。” “那我的……” “不会影响你的身体和内劲。”说到这里,独孤殇有些羡慕的摇摇头,“小子你的好运连我都要嫉妒了知道吗?” 千默不懂他身体的状况,但是他明白独孤殇话里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而除了颜色之外,他也确实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因为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与进罡风阵之前,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仅仅十五天的时间,他从一个连一记罡风都抗不下住的“弱者”变成了可以在罡风阵中轻易穿梭的强者,他真正征服了罡风阵。 他的皮肤,虽然比铜皮铁骨还是不如,但是若是一般的刀子擦着皮肤飞来,也不过在上面留下一道白色浅痕罢了。 “放心,你那小丫头不会嫌弃你的。”独孤殇转过头邪魅一笑,“你要担心的,是她以后会不会嫌你……” “触感不好!” ……千默在听懂独孤殇的话后,脸红了一下。只是因为原本就已经是通红了,所以看不出来。 “哈哈哈,半柱香的时间,应该足够了。”独孤殇说着自己走到了一边的山头开始眺望风景。 千默见状立刻盘膝坐下,按照独孤殇的要求开始运转全身的气血,然后往肩后的封印冲去。 “噗——”就像捅破了一层纸一般,气血冲进那个封印毫无阻力,然后又顺利地从另一头冲了出来。那个封印就像一层过滤的纸一般,让千默的气血经过“过滤”后又便会了原来的颜色。 小半柱香的时间,他的皮肤已经都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但是他自己手指按到皮肤上,却还是感觉到了依旧的坚韧。只是他这时的脑海里,却不由浮现了独孤殇说的“触感不好”。 月儿……会不会嫌弃? 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什么的千默,脸又不由自主地红了下,这次因为皮肤恢复了,他脸上的红晕都让他感觉到了烫热。 “嘶——呼——”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翻手掌心打开。 一丝看不见的内力从掌心窜出,按着他的念头冲向自己的另一条手臂。轻微的疼痛传来,千默站起了身,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如独孤殇所说,除了肤色,所有的都没变。 “好了?”独孤殇感觉到身后的气息,转过身,上下扫了一眼后点点头,“等你忙过这阵,有一个更强的罡风阵,你可以去试试。” “哦?”千默一听眼睛亮了,更强的罡风阵?他之前还在担心,怕走出了上次那个后,以后不知道要怎么修炼荒古不灭体了。如今看来还是可以继续的。 他看着独孤殇眼神复杂,会不会是他……特意为自己? “不用猜了,罡风阵是我布置的。”独孤殇又开始往前走,“还是那句话,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那现在去哪里?我该知道么?” “接下去的路,不是你该知道,而是该你决定了!” 独孤殇此时走到了一个山坡的另一侧,手指着停在不远处的山坡下的一辆马车。马车通体是用竹子做成,绿莹莹的,让人一眼望去就有种生机和清新的感觉扑面而来。 “跟我走还是上车?等你一息!” 第441章 一场轮回一场空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 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作者最近有事都来不了,跟一直在追书的大家说声抱歉。她说一周后事情忙完会再次出现,不会弃掉的,烦请大家等待谢谢,抱歉! 一场轮回一场梦,烟花水月镜中,波纹糊了面容,抚平水痕依旧。 第442章 归来 “你做了什么?”骞绯月走出门,看到走廊上已经挤满了人。那一袭红衣,在一圈黑白和水蓝中是那样耀眼。 “来了!”花怜让开身,让骞绯月上前一步,目光转向了正朝着客栈狂奔而来的灰衣人。 “大师兄……”林敏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在飞奔的人,他余光扫了一眼那个红衣少年,心里突突的不安越来越盛。 “什么情况啊?”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嘀咕,有人不满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花怜,大清早的有什么好戏看? “安静!”突然,那红衣少年轻喝一声,“听戏!” 周围的人真的全都安静下来,凌波他们也在人群里,顺着他的眼光望去,自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已经飞奔到客栈门口的人:许柳山? “噗……”寂静的清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让走廊上的人都鼓起了眼睛憋住了气。 糟糕!林敏本就没好的身子猛地一晃,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 “噗噗噗——”一连串的爆破音打断了林敏的提醒,也惊醒了每一个没有睡醒的灵魂。 “咕——”不知道是谁咽了一下口水, “呕——” “噗——” “啊——” 连串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大家或惊恐或震惊的眼神,许柳山冲到了客栈里。 “走!”林敏大喝一声,希望没人看到他的脸可以死不承认,“大师兄……” 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拍。 许柳山已经被崩了一路了,他哪里敢有半分停歇。他没想到躲过了一路的人,却让最不愿意被看到的人逮了个正着。 “你们!”许柳山刚冲进院子就听到了惊呼,但是他还没反应过来下先抬了头,几十双眼睛注视下,许柳山浑身如坠入冰窖,深深地打了个寒颤。 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身后又是无法控制的一紧一松: “噗——” “啊——”许柳山终于崩溃了,他大喊一声冲进屋里,留下走廊上一群人面面相觑。 “噗……噗……咳咳……”客栈的小二和几个护卫带头憋着笑了起来,眼角还留着尴尬和鄙夷,那笑声在周围的人听起来,面色就更古怪了。 “咯咯咯……”终于,碧水宫的几个年轻丫头也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笑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害羞的红晕。 “二师兄这……”八卦门的人此刻比许柳山也差不了多少了。浑身尴尬得起了一身疙瘩,这也…… “全都回去!”林敏强撑压下心中的怒火呵斥一声,八卦门的人逃似得快速回到屋里,砰砰砰把门关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这下,留下的人再也忍不住了,花怜就是带头笑得最欢的那个。 冷青莲也是无奈有好笑地半捂着嘴小,清冷如凌波嘴角都带着一些笑意。 她的眼睛看着骞绯月,那个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的女孩,不用说,今天这一出一定是出自他们的手。虽然昨天碧水宫被利用了,但是不管怎么样,今天这闹剧,还是让她们小小地出了口气。 “无聊……”骞绯月白了花怜一眼,但是眼中的赞赏也是毫不吝啬。她也没想到花怜那个道友的药竟然这么有……奇效。不过被花怜这一闹,一个念头倒是爬上了她的心头。 她朝花怜使了个眼色,又在进屋前看了走廊上的林敏一眼。只要八卦门还想在这次武林大会上待下去,他们就不得不过来。 “哈哈哈哈……月妹妹,怎么样,出气了不?”花怜跟着骞绯月走进屋里,一边笑着一边给她倒了杯热茶。戏好看,天也确实还有点凉的。 骞绯月把茶递给冷青莲,自己又接过一杯:“药效能持续多久?” 花怜挑眉:“月妹妹还没听过瘾?” “咳咳!”冷青莲呛了口茶,“花少爷,我们都还没吃早饭!” “额……抱歉抱歉!”花怜脸色古怪,“咳咳……那啥,额,两天!” 骞绯月被茶水的雾气笼罩的眼眸眯了起来。 花怜拿出一个小瓶子在手上把玩着:“希望碧水宫不要辜负了月妹妹一番心意才好。” 从昨天和八卦门的对阵情况看,若是她们没有其他的依仗,那么这次武林大会前十的争夺,碧水宫已经落了下风。 骞绯月不知道碧水宫能不能在前十里摘得一个名额,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已经和八卦门对立,那她怎么滴也得让碧水宫多一点机会。 “来了!”花怜轻笑,手上把玩的动作不止。 林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风华少年斜靠在桌上,拿着糕点,明明是无骨的坐姿,大口的进食,却因为绝美的脸蛋,愣是给人一种不羁的美感。 看似毫无规矩可言的少年,却让他没法轻视。尤其是当他看到另一只手上随意捏着的药瓶时,整个人都不由紧张起来。修长白皙的手指只两根捏在瓶口,还在不停转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掉下来摔到地上。 “二位!”林敏深吸一口气,抱歉开口。可是那少年却是只是专心吃着糕点,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林敏这时才注意到另一边安静吃着面条的女孩,自始至终他们都以为那少年才是正主,这个有些毁容的女孩总不至于是东州的大家小姐,否则,凭着东州的医术又如何会让她留下那样丑陋的疤痕。 但是他现在终于意识到好像他们都错了。那女孩岿然不动的姿势,旁若无人的气质,难道……她才是这一行人的领头? 林敏微微皱眉,再次抱拳:“姑娘,在下想替师兄求药,还请姑娘、少侠高抬贵手!” 骞绯月一听这明显带着讨饶的话,不动声色的面容下,倒是对这个林敏有一点刮目相看了。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她确实是想以这个药交换,不过若是他们不识趣,依旧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度,那她也不介意让整个歆州的人听听他们大师兄的好戏。 “嗯。”骞绯月给了花怜一个眼神。 “解药换解药!”花怜终于吃完了糕点,把瓶子放在了桌上,“管好你们的人,江湖不是你八卦门一家的江湖。” 第443章 追 林敏拿着解药回到屋里,打开门冲门而出的味道让他不由憋住了气。顾不得解释,他先把解药给许柳山服下。 几乎是解药刚入喉,许柳山就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舒泰的感觉,那是身体重新回到他掌握的感觉。 “东——州!”许柳山咬着牙,尽管已经不再放屁,但是鼻尖的味道还在,众人的戏谑和鄙视历历在目,这口气叫他如何咽的下。 “大师兄!”林敏看到他这副模样,长叹一口气坐在他身边。事实上就刚才去求药的紧张,已经让他湿透了里衫。若是大师兄身上的异样不解除,怕是八卦门以后在江湖上都会笑柄了。 林敏抬手按住了许柳山的拳头,“大师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武林大会要紧!” 许柳山转头对上林敏的视线,眼神里几乎要溢出的杀气终于在林敏坚定恳求的目光中慢慢隐了下去。 “呼——碧水宫,东州,给爷等着!”许柳山深吸了好几口才从牙齿缝里蹦出来几个字,等他得了精英令牌,等他江湖朝廷两边都站稳了脚跟,他一定要凌波这个臭娘们臣服在自己胯下! 还有那个纨绔,他不是喜欢被“欺凌”么,哼,到时候爷一定好好让你满足! 林敏看着许柳山眼睛里冒出的邪恶光芒,哪里猜不到这个大师兄的想法。其实,他很想劝他放下这事,碧水宫还好,迟早是他八卦门的,但是东州就…… 只是今天这丑事……换做谁都接受不了,他也只能是先把他安抚下来,只希望大师兄能在武林大会上大杀四方,稍稍弥补一下他心里的失衡。 “大师兄,时候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先敢去南海,早点到也好早点熟悉。” 这带给他人生最大的耻辱的地方,许柳山一刻都待不下去:“传令下去,我们即刻启程!” “是!” …… 凌波听着外面动静,知道八卦门已经离开。她看着依旧淡淡坐在对面的女孩,心绪难得有些乱。她竟然能用这样的法子,换来了清波的解药。 “你……到底想要什么?”昨天的利用,她猜到了他们有旧怨。今天之举,明显是跟八卦门闹翻了。虽然没有他们,碧水宫和八卦门迟早是要对上,但是这不代表碧水宫就可以被随意当枪使。 可是清波的毒,也确实是靠了她才解了。林敏给的解药不假,床上清波的毒素已经都逼了出来,剩下的便是调理了。八卦门的毒太霸道,才一天,就对清波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损伤。 凌波不是第一次出宫,但是江湖的复杂,让她有些应付不过来。宫主说得没有错,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等你们能拿出我想要的东西,你自然就知道了。”骞绯月看着解药起了效,寇清波已无大碍,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下!”凌波咬了咬唇,不得不承认,碧水宫现在,和其他两大门派相比,确实差了太多。别说八卦门被称为最惊艳绝绝的谢宇浩,就是许柳山,她现在都未必敌得过。而且仅次于自己的清波也败在了对方的林敏手下。 在小师妹成长起来之前,碧水宫这次的武林大会,恐怕……已经失去了争夺之力。 “如今的碧水宫,恐怕未必能还这个情……” “那就当是了结了利用你们的因果。”骞绯月本想说等他们能还的时候再还,可是当她对上凌波倔强的眼神深处的无助时,心突然就软了。 那一瞬,她的眼前闪过了石桥小小的身影。那个傻傻呆呆的小女孩,跳下漩涡时也是那样倔强。她被冲走时,也是这样无助吧…… 骞绯月走出了屋子,凌波的挽留和疑惑她已经不想去管。本就是为了莲姐出气才算计的八卦门,她本无意牵扯碧水宫。武林大会的前十还得考他们自己,速战速决后她还要去找最后一种五毒。 这样一想,她也没了逗留的心思,回到屋里和青莲他们收拾了下,就启程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寇清波也慢慢转醒。 “清波” “大师姐……” “你刚解毒,身体还没恢复,先休息,一切等你好了再说。”凌波怕她多想,简单把事情经过讲了一下。 “可是武林大会……”寇清波知道,就算她毒解了,这次武林大会她怕是也出不了力了。 “顺势而为吧……”凌波也没有别的办法,她现在想得更多的是怎样把这些师妹平平安安地带回去。碧水宫,已经经不起太多的折腾了。如果……如果真的需要结盟,她,最多不过是牺牲自己,希望能为碧水宫带来一点缓冲的时间。 “传令下去,闭门三天,等回去禀报的师妹回来,我们再启程。” “是!” 虽然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凌波的心里还是存着最后一点期望。期望武林大会上她们能如愿,抢夺到哪怕一块精英令牌,或是结交到一个可靠的盟友。 盟友……凌波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那个女孩的身影。 “嘶……”她这时才突然意识到,如果真的需要,也许她会是个不错的盟友,只是……呵…… 凌波摇摇头甩去心中的念头,自己连能打动对方的东西都拿不出来,又谈何结盟。 这样一想,她无奈苦笑,凌波阿凌波,枉你被称是清高的仙子,其实那点可笑的清高根本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撑得起来的。 “呼——”她长舒一口气,收敛心神开始打坐调息。一切还是都得靠自己,就算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那一天,至少也不能负了自己和碧水宫的气节。 在凌波已经打算破釜沉舟的时候,一个猝不及防到来的好消息,让她置之死地的心终于是活了起来。 “小师……”凌波看着眼前的来人,意外之下惊愕地发现她手上的碧蓝玉珏,“碧蓝玉珏?师父她……” 未落看着凌波猛地沉下来的脸色,知道她误会了,“大师姐,师父安好。” “呼……那就好!”不是师父出事就好,凌波点点头。而后收敛神色,带着一众弟子,朝着未落跪拜下来:“凌波——参见代宫主!” 第444章 齐聚 小师妹碧波水蓝诀大成后到来,给碧水宫带去了新的希望。一行人也不耽搁,稍作休整后也上了路。寇清波被留在了歆州安心休养。 凌波在路上把这两天的事情简单汇报了一下,对于这个小师妹,她是爱护并且敬重的。不管如何,现在碧水宫所有的希望都在她的身上。 “师妹,八卦门许柳山可能与你有点差距,但是谢宇浩还没出过手,所以……你要当心。” 未落听了凌波的汇报,淡然地点了点头。八卦门也好,谢宇浩也罢,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脑海里一直在转的是那个神秘的东州来的女孩。说不上为什么,她在听到这个女孩的事情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师妹可是想起了什么?”凌波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 其实这个小师妹被捡来后已经失忆了。师父也是因为看她天资聪慧,带着一点私心地把她留下来,然后迅速地把碧波水蓝诀传授给她。这样,才能把她和碧水宫捆绑在一起。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她原本就不是普通人,万一她某一天恢复了记忆,就未必能听他们的了。 未落看了凌波一眼,“没有”,然后她闭上眼开始调息不再开口。不间断地赶路让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她必须迅速调整状态恢复过来。虽然武林大会什么的她并不在意,但是她答应了师父,要为碧水宫重塑声望。 一支支队伍或快或慢,或早或晚,都陆续赶到了武林大会的地点。 “月妹妹”花怜把骞绯月拉出马车,让她坐在车架上往前看。 “嘶——太壮观了吧……”一边的小优和周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饶是见惯了东州的富饶,在见到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海时也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不同于燕西广袤的草原,南海道竟然入目所见全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哪怕是青石板铺成的宽阔的大街中央,都整齐划一地布置着巨大的树木。 车子一路往前,每隔数十米就有一株几人环抱粗的大树。这些大树的树冠在头顶几十米的高处连成了茂密的树冠,让整个街道、整个城都处在树荫底下。走在街上,抬起头,竟有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看来这次南海道为了武林大会作了十足的准备啊!”花怜也不禁感叹。从城门口的登记,到客栈分配,还有人手一份的武林大会手札,粗中有细,细中有全。 “看着比杏林大会还热闹。”周东拿起手札,想起了第一次遇到花怜他们时候的情形。 “嗯,杏林大会到底只是医药这一方面的盛世,武林大会可是整个江湖的盛世。”花怜翻看着手中的手札,不仅有武林大会的日程安排,还有参加这次武林大会的有名之士的介绍。 “竟然还有预测排行榜?”花怜乐了,他看着上面号称是统计了近十年来各方主要优秀人物的信息排出来的预测前十排行榜,许柳山、凌波仙子赫然在目。 “切,都没有风华绝代本花少,没眼光!”花怜嗤笑一声,不过却没丢掉手札,还是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姑娘,我们到了。”这时,冷青莲已经把车架到了他们分配到的客栈门口。 “安新客栈,看着还凑合。”花怜跳下马车,带头走了进去。花家在这里自然也有客栈,不过客随主便,既然南海道已经统一划分了客栈,他们也没必要因为这一点小事去违反规矩。 “不管复楼是何方神圣,单从这大局谋划上,倒是仅仅有条。”骞绯月心里闪过念头。在城门口登记的时候,他们被告知所有的人都要遵守武林大会期间的规矩。 最主要的一条便是不允许在正式比斗之前在城内动手,否则取消后面的比试资格。当然,你要是出了城,那就生死各安天命了。估计这也是主办方怕各门派之间会因为一些旧怨把好的苗子提前消耗掉了。 还有就是一些琐碎的规矩,比如都要按照要求入住对应的客栈和房间。像骞绯月他们这种无门无派的散人就被安排到了这种小客栈。一路上,他们也看到了不少豪华的客栈,想必是给那些如八卦门一类的大门派的。 因为人数众多,客栈有限,五个人只分到两个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他们到了大厅找了个位子坐下,叫了些菜,一边吃一边听消息。 手札上说了一些,但是都是想要让你们看到的。还有很多是手札上没写的,自然是要从江湖中来了。 “哎,听说了嘛,八卦门和碧水宫在前些天已经战过一次了。” “哦?来说说……” 消息跟着人走,人到了,消息也就到了。尽管和事实有些出入,倒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大家最关心的重点自然是谁赢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碧水宫这次是输定了?” “除非她们也有一个谢宇浩啊!” “那谢宇浩很厉害?” “你没看手札么,他可是进入本届武林大会新秀榜前三的种子选手。” “没看,我不识字!新秀榜是什么?” “本次武林大会,主办方根据已经在江湖上成名一段时间的老江湖和还没入世的新手分别列了一个排行榜,以年龄为界。那些二十岁以上的老江湖便是实力榜,二十岁以下的新手就是新秀榜,各取了前十。” “那谢宇浩排第几?” “三!” “那前二呢?” “排第二名的便是佛手派掌门的女儿,杨奕兰。据说她深得佛手派掌门杨钧的真传,一手千手观音的暗器功夫出神入化。这还不止,听说她从小与血背毒蛛为伍,一身的毒功,触之即死。” “嘶……这么厉害!” “那当然。” 骞绯月听到这里,不由想起了紫紫,不知道那个杨奕兰和紫紫相比,谁更毒呢? “那第一呢?第一是谁?”那人迫不及待地问道,骞绯月他们也侧耳听着,手札他们还没来得及看完。 “第一便是当今太子,慕容君逸!” 第445章 二皇子 “想不到逸哥哥这么厉害!”在南海城中央的南海客栈天字号房间里,一个俏皮可爱的女孩正捧着手札看得津津有味。 “霏雪,回去后我会如实汇报大哥,你看了他的名字两个时辰!”边上,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笑着调侃。 “阿澈,霏雪,手札上记录的人要关注不错,不过……意外和惊喜往往都是预料不到的。”圆桌的另一边坐着的儒雅中年男人缓缓开口,引来了两人的侧目关注。 “老师是说,还有厉害的人没记录上去?” 少年和女孩正是牧霖特地去接来的二皇子慕容君澈和骞霏雪。被他们称为老师的赫然便是与骞绯月他们分开的牧霖。因为二人都进入了精英学院,所以称牧霖一声老师。 “那也比不过逸哥哥。”骞霏雪颇为骄傲地说道。 “大少爷,确实是百年一遇的天才!”牧霖认可地点点头,一年后的五国精英战,担子最重的就是他。 “老师您见过吗?”慕容君澈好奇问道,虽然他和大哥关系很不错,但是平时两人的学习基本是分开的。大哥学的帝王道,他学的是臣子道。不过他私底下拉着大哥切错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几招就落败了。对于大哥的实力,他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深不可测! “呵呵呵……”牧霖对这个二皇子倒是甚是喜欢,聪明大度,和善真诚,“我也没有真正见过,不过柯将军和夏将军对大少爷都是赞不绝口,称当今同辈人中,无出其右。” “这么厉害?”慕容君澈亮起了眼睛,那两位将军的眼光有多高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当年师父说自己已经很不错,可以去江湖闯一闯的时候,两位将军说自己是孩子打架,根本上不了台面。 “别拿你和逸哥哥比,”骞霏雪猜到他的想法,斜了他一眼。 慕容君澈也不在意,笑着点头:“嗯嗯嗯,在霏雪眼里啊,兄长就是天上的太阳,最耀眼最亮!” “那是!”骞霏雪头一扬,只是余光瞥见牧霖了然的笑容时微微害羞红了脸,她怎么把老师忘记了。 “笃笃……” 还好这时门外一个声音传来,解救了她的窘境。 “阿澈,霏雪。” 骞霏雪“蹭”得跳下凳子,逃似得跑去打开门,“成子哥哥,是要吃饭了吗?” 门外站着的高瘦青年,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显得尤其自信。他便是当朝容太师的嫡孙容成子。 “是啊,带你们去吃南海的美食。” “哇,好!” “还是成子哥懂我啊!”慕容君澈也跟着走出来,“老师也一起去吧,老师肯定最清楚哪里有好吃的!” “呵呵呵……”牧霖也站起身,“老夫也已经有五六年没有来这里了,不知道那家店还在不在。” 他想到了六年前带着晴儿来这里的时候,她才刚过自己的腰间。如今,一晃眼,都已经是一方领后了。 思及此,他又忍不住担忧女儿的身体来,脸上也不由带上了一点愁容。不过仅一瞬的功夫,便掩去了。如今燕西花灼失去音信,朝廷蠢蠢欲动,尤其敏感。他猜测,等五国精英战一过,自己失去价值,也许…… 牧霖正正神色,至少他先要帮晴儿他们把这一年多稳下来。 “南海此地有一种美食名为‘黎家三色饭’,倒是可以尝试下。” “就是那种用叶子和姜黄做成的三色米饭吗?”慕容君澈倒是在书上看到过描述。 “不错。”牧霖指了一个方向,马车带着他们便往前走。 南海城的街道围着中间的南海深林一圈圈往外辐射布置,南海深林是一片长在城里的茂密森林。森林深处生存着各种动物,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血背毒蛛”。 最靠近森林的一圈建筑,分布着道台府和其他当地的贵族,佛手派自然也在列,在森林的西面占据方圆百里的范围。此次武林大会便是在佛手派门口的演武场上举行。 一圈一圈的街道层层排列,每一层似乎都有不同的面貌。 “卖菜的,杂货的,衣服,书籍……每一条街道卖一类东西,真是新奇。”小优转头和冷清莲笑说着,“那吃的在哪条街啊……” “小优姐,到了。”周东看着小优难得露出来的女孩子心性,心里也愉悦了几分。小优姐之前为了他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是眼底透露出的担忧和深沉他很清楚。 “黎……家……黎家……在这里!”沿着弧形的街道一步步走过去,小优他们终于在街道中央找到了这家客栈掌柜极力推荐的美食店。 “人好多呀!”正是饭点,又是武林大会期间,各个外地来的人都想来这里尝一尝当地美食。这一片有名的黎家三色饭更是人满为患。 “我去找位子。”周东说了一句便挤进了人群,小优也跟了上去。 守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轮到了他们。 虽然是坐下来,但是周东和小优脸上却是有些羞色。是他们没有想周到,提前来占位,让花怜和骞绯月他们也跟着站了半个时辰。 骞绯月刚想开口说没事,却是没想到花怜先开口了,而且一开口便是承认了他们的失误:“小优姐,周东,意外往往就出在准备不足。” “是少爷!”花怜的话没有责备的意思,但周东和小优却是正襟危色应下。 骞绯月坐下后朝着花怜皱眉,他不是吹毛求疵的人,今天的反应很反常。 “月妹妹这么看着我,是终于发现我的魅力了么?”花怜优雅地提起水壶,帮几人倒了水,那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小优他们看楞了神,也让骞绯月的眉头更深了。 “这些,想必你做起来也不会差了去吧。”花怜把水杯递给骞绯月时低声说了句。 “你要做什么?”骞绯月侧目。 “是你想怎么做?”花怜对上她的眼睛,灼灼的目光背后是深深的担忧。 “什么?” “骞府,你想怎么做?” “你?”花怜的话让骞绯月气息猛地一窒。 然而还没等她再追问,花怜却突然收回身子往桌上一靠,又恢复了平日里慵懒的姿势。一手撑着腮帮,一手拿起茶杯往嘴边送,口中还长长地舒了口气: “等个半个时辰,真是累断了我的小腰了啊……” “呵呵呵,”突然,鼎沸人声中,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传来,话里的意思直刺花怜。“你这么软的骨头,还有腰吗?” 第446章 有危险! 难听的话让周东和小优“蹭”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已经覆上了剑鞘。 骞绯月微微侧目,看到了刚挤进门口的人,眼神微凝:是她?骞霏雪! 他们来了,那么牧霖,应该也是到了。骞绯月随后就在人群的后方看到了牧霖,他正和一个清朗少年站在一起和另一桌的人聊着,想必是遇到了相识之人。 她看到牧霖神态自若,没什么异常,才把目光放到牧霖身边的少年边上。尽管那少年的衣服很普通,但在她如今极好的视力下,还是看出了普通的外袍下是带着金丝银线的暗纹。 “是皇族的人!”那种金丝银线暗龙云纹绣,是宫中独有,那这个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二皇子,慕容君澈! 那眼前这两个,一个高瘦,但是与生俱来的清高,眼神扫视中带着隐晦地审视,相比就是容太师的嫡孙容成子了。 还有一个……应该是…… 这时花怜的开口正好印证了骞绯月心中猜测。 “李奕阳,知道你骨头硬,跟把—‘剑’一样!” “你!” “奕阳!”容成子突然出声,“别和他们计较,凭白降了身份!” “呵……”花怜轻笑,刚要开口却被横里递过来的茶壶打断。他侧脸看着面容淡然地骞绯月,突然露出玩味的笑容。 “花怜,别那么小气。”骞绯月缓缓倒着茶,又抬眼示意露出怒容的周东和小优坐下,“难道被狗咬一口,你们还要咬回去不成?” “放肆!” “找死!” 容成子和李奕阳脸色一变,这女孩年纪不大,嘴巴却是厉害。 “咦——”突然一声轻咦声传来,让倒茶的骞绯月眉梢微挑,来了! “这位姐姐有些眼熟啊!”骞霏雪栖身上来,眨巴着大眼睛盯着骞绯月看了一会,“真的是你啊!”她惊呼出声。 “嗯?”容成子皱起了眉,看着骞绯月。 李奕阳更是不可思议地望着骞霏雪:“霏雪,你认识她?这么……”一个“丑”字在他嘴边滚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因为他余光已经看到了门口的两人在走过来了。 “嗯,我们有过几面之缘了对吗?”骞霏雪朝着骞绯月眨眨眼睛。 骞绯月扯了下嘴角,不置可否地放下茶壶。她认出来了,不仅是在东州,更早的在京城郊外的相遇,她还记得。 这时,一个念头跳入她的脑海一闪而过,快得让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溜走了。等她再要去想的时候,牧霖和慕容君澈已经走到了跟前。 花怜此时也不再斜斜倚着了,而是和骞绯月他们一起站起来,朝着牧霖作揖施了个礼:“拜见院长!” “呵呵,好!”牧霖也不多说,只是把慕容君澈介绍给了他们。话没说破,但在场的都不是笨蛋。朝着慕容君澈微微点头。 “老师,这位姑娘是?”慕容君澈看着一边淡然而立的骞绯月露出好奇的目光。 不过他的目光倒没有任何杂质,仅仅是好奇,却真诚坦然。 “千月!”骞绯月主动开口,她怕牧霖不知道怎么介绍她。事实上,牧霖也确实对她了解不多。 “嗯。”慕容君澈点点头没有追问,而是礼貌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示意容成子他们去别的桌上。显然他刚才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冲突。 牧霖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在较远的一处雅间里坐下。 热闹的人声很快就冲散了刚才紧张的氛围,骞绯月喝着茶水轻声问花怜:“你早就知道他们来了?”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明显今天的他有些状态不对。 花怜耸耸肩,他也是今天清晨刚知道的,南海客栈传来的消息。 “你在担心什么?”骞绯月看花怜似乎多了些平时没有的东西,那是谨慎和压力。以前,她在他的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他似乎一直是一个没有负担和烦恼的人。 花怜手指摩挲着衣袖里的小铜镜,不论是花家还是燕西,还有骞绯月,都会跟皇宫,跟那些人扯上关系。他不屑,却很清楚那些人的手段。 既然避不过,那么准备和把握肯定是要越充足越好。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所有在这个漩涡中的人,如周东、小优、冷青莲,还有骞绯月。 “客官,你们的饭来咯~”一声吆喝打断了几人的严肃,鲜艳的红、黄、黑三色饭,诱人的香味,很快让几个人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但是笑容底下,是几人各自的忧虑。 花怜的担心和顾虑骞绯月都了解了,其实她又何曾轻松过。只是一路过来,似乎很少有他们可以选择的时候,不论是为了解千默的毒辗转各地,还是为了逃命复仇隐姓埋名,等等…… 骞绯月的筷子突然顿在了空中,隐姓埋名?隐藏……隐藏…… 糟了!她想起来了,刚才那一瞬突然冒出又消失不见的念头是什么? 骞霏雪记得见过她几次,记得那次在京城城外的相遇,那次她给上官英雄醋柴胡的情景。 那场城外的雪天相遇之后,就是上官英雄找上门,然后他们就被黑衣人劫持了。她和千默又借机逃离了京城,假死远离了上官英雄。 但是今天一见,也就是说他们的“假死”已经穿帮,不管当初的“假死”有多少人注意,但是若是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死,甚至是故意逃脱。 “若是……”她想起了当初在南山深处,找上他们要寻找玉佩要杀人灭口的黑衣人,要是那些意图不轨的人知道……千默现在在冥殿,应该有自保之力,冥殿的实力她还是信任的。自己也没关系,好歹也有小火傍身。 “四两!” 还有个四两!当时骞霏雪也见到了四两。要是她跟有心人透露了这个信息,四两将会首当其冲地被当做要挟他们的筹码。 骞绯月猛地转过头,“花怜!” “怎么了?”花怜被骞绯月突然的紧张惊到了,他看到了她眼底溢出的着急和担心。 “四两!”骞绯月嘴型无声地说着,“四两有危险!” 第447章 规则 几人迅速吃完了饭,远远地跟牧霖打了个招呼离开了饭馆。 “我去安排!”一出饭店,花怜急忙离开去找人,冷清莲也在骞绯月的示意下去给顺风行留信。不管是不是多想了,总之先把人带出来。 骞绯月想着是直接带到燕西了,不管如何,现在的燕西还是安全的,而且有牧芷晴、允乙这些可以信任的人在。 虽然两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布置下去了,但是骞绯月的心还是提在半空中。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有些后悔,应该更早一点就想到这件事的。 “姑娘,不要太担心。会平安无事的。”冷清莲看着骞绯月揪心的样子安慰开口。她没有见过姑娘口中的弟弟,但有这样善心的姑娘和姑爷,他们的弟弟肯定也是很乖巧的。 虽然两人的名字很相近,但他们的关系瞒不了身边的人。两人根本不是别人第一眼以为的兄妹。 “嗯。”骞绯月虽然点着头应着,但是心情仍然很沉重。她以为不去联系是对四两最好的保护,但是那些有心人又岂会轻易善罢甘休。 她不由摸出了那块玉佩,若是没看错,今天骞霏雪的腰间也是挂着一块同样的玉佩。按照骞辰华的意思,这玉佩是慕容皇族嫡系的信物,应该是只有慕容君逸有。 她手上这块是周岁的时候自己抓的,算是两个人的定亲信物。那骞霏雪这块……应该就是原本属于慕容君逸这块吧。 “呵……”一门亲事的信物,竟是交到了两个亲姐妹手中。 冷清莲看到骞绯月的脸上突然露出的嘲讽笑容,眼角却是带着点滴泪光。她不由心疼地把骞绯月搂进怀里。 她的姑娘,不知道她之前经历了怎样的痛楚,小小的身躯里到底藏着多少伤痛。那些坏人,为何要对这样善良的人下手,甚至还要去对付一个才十岁的孩子。 其实骞绯月和千默他们也还只是孩子而已…… “哎……”冷清莲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世道不会因为你年龄小就会多一些偏爱,也不会因为你有善心而多一点公平。 他们不愿去做坏人,但一次次下来,他们也不得不竖起带刺的盔甲。 骞绯月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和冷淡。 “莲姐,”她从冷清莲的怀里出来,“去开门吧”。她感觉到了小优的脚步在走近。半年前吐纳小成后,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对气息变化更敏感了。 冷清莲打开门,正好对上要站定门口的小优。 “莲姐,少爷让我来传消息,请姑娘去抽签。” “抽签?” “是,佛手派刚放出消息,本届武林大会的报名已经截止,将在今天申时安排统一抽签分组。正式的比试后天卯时准时开始。” “好,我这就去。”骞绯月说着便跨出了门。她知道花怜的意思,让她去抽签是次要,主要还是要顺便了解下分组的情况和对手的底细。 路上,小优则跟她介绍比试分组的规则。 “这次武林大会的比试,就和手札上说的一样,是分成精英榜和新秀榜,以二十岁为界。二十岁以下的均可参加新秀榜,精英榜则年龄不限。若是有自信的二十岁以下者,也可以直接挑战精英榜。但是一旦选择了精英榜,就不能再回去参加新秀榜的争夺。” “就是说,分组的时候就要确定自己要参加精英榜还是新秀榜?” “是的!” 骞绯月点头,这样要求应该也是为了比赛的秩序,不然二十岁以下的都报完新秀,再报精英了,恐怕会大大增加比试的数量。 “那奖励呢?”既然分了两个榜,奖励应该也是两个分开。 “精英榜和新秀榜各三块精英令牌。另外,两个榜的前十都可以进入南海深林去抢夺血背毒蛛。而且听说复楼楼主单独拿出了一份奖励,给两榜的第一。” “什么奖励?” “听说是……可以举荐至朝中为官!” “嗯?”为官?骞绯月不由想起了牧霖之前的叮嘱,按他所说,复楼的目的并不单纯。如今从分精英榜和新秀榜来看,复楼应该不止是要拉拢优秀的江湖人士,还要把新生代的力量也拉拢过去。 而这个举荐为官就更有意思了。大燕朝廷虽然开放,但选拔调用官员还是有着其传统且严格的程序。文有科举,武有武比。 科举还好,是面向天下学子的,不论你身份背景、来历如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的都是公开公平的。 但是武比就不同了。因为武举选拔出来的官员基本都是要进入军中执掌一方军队的,若是身家不清不白,难保以后军中的秘密不会泄露,军心是向着大燕向着慕容皇族的。 所以说是武比,但多数在资格审核的时候就被刷下来了。凡是无根无萍、来历不明者,很难在武比中走得远。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武林大会会轰动整个江湖的重要原因。 江湖上地位再高,说难听了也还是草莽。所以大部分人还是希望能有朝一日得见天颜,入朝为官的。 “这个复楼,竟然有这样的本事!”骞绯月的心中有些沉甸甸的。从黄婉婉肩头的刺青开始,复楼渐渐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后来是萧鹤,甚至跟远在西北的蝎族都有瓜葛。 如今又一手推动了这个武林大会,一手握着六块精英令牌,甚至还放出举荐入朝这样的筹码,这个复楼到底要做什么? “月妹妹!” 思考中,他们已经走到了南海城的中央,一个巨大的演武场外围的一处,花怜和周东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看到他们过来,两人快步上来。 “小优姐都跟你说了吧?” “嗯!”骞绯月扫了一眼演武场上人山人海的情景,看来复楼的第一步肯定是成功了。 “我们报新秀榜?” 骞绯月沉思下来,精英榜,新秀榜……两个的奖励是一样的,她的目的不在成名,不在精英令牌,不论是哪个榜,她必须要进入前十。 前十,才有机会得到血背毒蛛。 第448章 分组 正常来说,肯定是新秀榜的竞争压力小一些。就算天才再多,也比对上那些久混于世的老江湖要好。江湖险恶,又有谁没些搏命的手段。 而那些新秀、天才,因为年龄放在那儿,江湖经验肯定是相对较少的。当然,他们又不能轻视任何一个新秀。八卦门许柳山的厉害他们是见识过的,而这些天来听到的消息说,那个他们没打过照面的谢宇浩还要更胜一筹。 管中窥豹,他们也能预见几分谢宇浩的实力。而就是这样,这个人也才排到了第三。那第二的杨奕兰就更加不容小视了。前三如此,其他前十的也不会有天差地别。 几番思量下,骞绯月抬起头,望着那广场中央竖着的两块大影壁,分别贴着新秀榜和精英榜的分组情况。等所有分组抽签完毕,这两块影壁上的名字都会被誊写下来。 等正式比赛开始后,每一次的对决,输的那方,他的名字就会被划去。最终只留下十个。 在大影壁的后方,有高耸的两块石碑。石碑上各有十格空格,那里,将会是这届武林大会几乎所有人的目标所在。 从下往上,从十到一。不论是精英还是新秀,只要最终进入了这石碑,那么,他们的名字将会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轰动整个江湖。 “月妹妹,还有一件事你也得考虑到。”花怜似乎看出了一点,他轻声提醒,“精英令牌不限制一个门派可以拿几块!” 骞绯月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所以有些门派为了多拿几块,会同时进军两个榜?” “不错,还会有门派为了提高成功率而只压一个榜!” 花怜的意思他们明白了,如八卦门这种底蕴丰厚的,也许会两头进军,既争夺精英榜,又觊觎新秀榜。他们也确实有这个实力。至少他们知道的许柳山和谢宇浩应该可以分别竞争。 一旦他们成功,最后争夺血背毒蛛的二十人中,同一个门派会有两个人参加。这样他们获得血背毒蛛的几率就会大很多。而这种几率可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有绝对信任的两个人在这种人数很少的时候就会占很大优势。 而那些实力不够的,便会倾尽全力去冲击一个榜,这样就会加大这个榜的难度。 “所以,月妹妹你想好了吗?”花怜再次问时眼神里多了一点期盼,他在等,等她是不是和他有默契。一种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的幼稚举动,可他又就是想这么做。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什么…… 尽管他知道,就算真的如他所想,也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花怜自嘲地笑笑,眼神里的期盼却依旧不减。 骞绯月看着花怜,不知道是真的没有看到,还是没有注意他眼中的异样,她只是抬起了脚,往精英榜的那条队伍而去。 而花怜此时,望着骞绯月背影的脸上,嘴角也缓缓牵起,越来越上扬,直到他低笑出声。 “额……少爷,月姑娘是要报精英榜吗?”小优看着花怜的笑容还有骞绯月的举动有些不解,不过她也没有错过花怜此刻极好的心情。 “呵呵呵……不愧是月妹妹!”花怜笑着抬脚跟上。 小优和周东对视一眼后也赶紧跑上前帮忙开路。 冷清莲也不太明白,直到她看到骞绯月真的站在精英榜的队伍里、然后在众人惊异的指点中抽了签分了组,她才意识到,他们家姑娘是真的要去参加精英组的比赛。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去跟一群老江湖、老爷们竞争。 尽管如此,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支持他们姑娘的决定。 直到一行人报完名回到客栈,她才开口问:“姑娘?”就报名排队这一会,她已经看到太多满身血气、一脸凶相的竞争对手。 “莲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冷清莲疑惑,花怜他们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过去的经验,往往就是杀死你的那个人!” 一句话,让几个人都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细嚼之下,竟然发现自己都有过因为相信经验而吃亏的事。 “月妹妹,你真是每次都能让我刮目相看啊!”花怜也啧啧感叹,虽然他也想到了这茬,但是他更多的是在赌。赌那些老江湖的高傲,赌那些人眼中他们这群“小孩”不自量力。 骞绯月的脸上却没什么轻松之色,真正的老江湖是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掉以轻心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们这样最多只是取个巧。在大家还没把注意力关注到他们身上时,能够快速且省力地通过前面几轮。 因为整个比试,在前四十产生之前,所有的对决都是连着来的,要在三天里全部完成。直到他们报完名,精英组已经有两千八百多人报名了,而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三天的时间,这么多场比赛要全部完成,对体力是一个极大的消耗和考验。所以他们必须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利用对手的“轻视”也好,经验主义也罢,快速地结束前四十的比斗。 “不知道最终会有多少人参加……”明白了骞绯月他们的意图,冷清莲又开始担心人数。虽然她对姑娘有信心,但是架不住她年纪小啊。那一个个粗莽的大汉,光是比力气就能让她好一顿受了。 “等周东来了就知道了。” 周东和花怜的人在演武场等着,等所有的人报名结束,他们会第一时间把分组的情况送过来。而他们就可以利用剩下这一天的空档去研究下自己组里的人的情况。 而此时的演武场边上,复楼、三大门派共同开设的武林大会竞猜局也已经开盘。 沿街的五个相连的店铺在早前就被一齐买下打通,做成了巨大的赌场,正对着演武场上的两大影壁。 店铺二楼长达数十米的窗棂上,挂着一块巨型木板,上面罗列着一个一个的名字和他们的赔率。杨奕兰、谢宇浩、许柳山、凌波等人赫然排在前几位。而几人之间的赔率也因为下注的人数在不断变化,木板上的名字也因为各方消息和报名情况的汇总在不断增加。 “快看快看,又多了一个!” “哇,赔率这么高!” “是啊,竟然这么前面,太不可思议了!” “是谁是谁?” “名字叫——未落!” 第449章 分组 “什么?叫未落?”此时,远在千里之外江南道一直在等待的九卿和萧柯艾终于等到了消息,但是却并不是他们想听到的名字。 “是的!”易笙确定地点点头,她也是忙活了好几天,才终于在今天有机会送“冰鲜”到碧水宫里面。 如封顺所料,因为年纪小,又是女孩子,碧水宫的人对她没有太多的防备之心。权当满足小女孩的好奇,稍微跟她说了一些宫里的情况。但是也很有限,她怕问多了会引起怀疑。 “碧水宫的人是这么说的,年龄、样貌还有出现的时间都对的上,就是名字不对。她们说她的名字就叫‘未落’!” “而且,她已经离开门派了!” “什么?” 易笙没有说这个消息是她蹲在茅房里忍了半个多时辰的臭味听来的,她知道月姐姐很在意石桥,她也很想快点帮她找到她。但是她又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找借口蹲点守着等消息。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让她知道了那个疑似石桥的人的动向。 “武林大会!”易箫马上想到了一个信息,最近道上有不少人在谈论这件事情,“南海道在举办武林大会,她很可能去了那里!” “南海道?那我们快去!”九卿听到这里,一刻也待不住了,拉着易箫就要走。 “九哥等下。”易箫耐着性子解释,“你和箫哥先去,我和易笙得把这里的事情忙完。”他们好不容易才打通了进入碧水宫的通道,不能去了一次就浪费了。他打算多去几次,争取多打听一些消息,也许会对他们找石桥有帮助。 而且去南海道,他们也得做些准备。那里毕竟有一部分区域也靠海,冰鲜可能没什么竞争力,但是他们肯定需要冰块。他们的打算是在南海道建一个小火制冰厂的分厂。 “好!”九卿也不多问,这五天的等待他时时刻刻都在煎熬。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南海道,他要去找这个叫“未落”的人。他有强烈的预感,那个未落,就是小石桥。 “麻烦你们了!”萧柯艾也不多说,跟九卿飞快地上了船,直奔南海道。 夜色已经降临,无边的海上更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盏孤独的灯在散发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就像九卿心中的希望,石桥还活着,活着便是希望。 一边是无边无际仿佛要吞噬人的黑暗和寂静,另一边却是如白天一样灯火通明的喧嚣。 “这一夜,怕是无眠了……”冷清莲放下房间的窗户,街道上鼎沸的人声,还有客栈大厅里热闹的谈笑,让整个南海和客栈的夜都充满了活力。 她转头看着桌上专心研究分组情况的四个人,悄悄退了下去。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去替他们准备些宵夜。 小优、周东、花怜和骞绯月都报了精英组,小优和周东也参加不是过分自信,他们只是想知道自己和真正的江湖中人差距有多大。对他们俩来说,以后要面对的就是真正的生死厮杀。巧合的是,他们两人被分在了一组。与花怜、骞绯月都分了开来。 两个榜各分成了四个组,每个组都大约一千人左右。三天的时间,一千人两两对决,赢者晋级,败者淘汰,直接快速,却没有停歇。直到每个小组比出前十,然后才会和其他三组的前十混合。 然后进行四十进十的比赛。到时候比赛规则又有变化。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进入小组的前十。 “月妹妹,你这组一千零二十人,人数最多。你最少要比六轮才能进入最后小组前十。这组的名单我已经给你筛了一遍了,有二十个人你得注意,尤其是这几个!” 花怜拿着笔一个一个给骞绯月分析着。按照他知道的骞绯月的实力,排到小组前十并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就是怕抽签不好,早早遇到这组里的高手,提前被淘汰了。 一夜的时间,花怜把所有打听来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告诉了骞绯月,话语里的担心和紧张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月妹妹,你可记清楚了?”花怜侧目看着骞绯月似乎是在发呆,又不放心地问了一遍。这个对战是要抽签的,签抽得好不好非常重要,却又是不能控制的东西。 他很想说,交给他就好。可是他自己实力也还不够完全碾压所有人,他也知道她不是什么都不做就等着享受成果的人。 “月妹妹!这个卢大友和常雄的杀招你都记住了吗?”花怜又重复了一遍。 “花怜……”骞绯月突然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你缺不缺钱?” “什么?”花怜被她突然的问话愣了下。 “呵呵,我记住了,都记清楚了!”骞绯月展颜一笑。她哪里是发呆,她哪里敢不记清楚。不论是为了最终的血背毒蛛,还是为了花怜的这份情谊。 明明是不羁的浪子,却为了他一夜之间背下了那么多人的信息。他的担心和紧张,她不是木头,哪里会感受不到。只是…… “花怜,不是说有赌局?” “对啊!”花怜猛地回过神,“你是说?” 骞绯月难得露出女孩子狡黠的笑容。 她眼睛放着光的模样让花怜差点忘记了呼吸,他明白了她在转移话题,胸中隐隐泛着酸楚。却又在看见她明亮的样子时,变成一片灿烂。 他恐怕是中了她的毒吧,她笑他才能好过。 “你……”骞绯月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着了迷的双眼,那眼中流露出的深情似乎比小火的温度还要高。她不由呼吸一滞,眼底的抱歉一闪而过。旋即猛地一拍花怜的肩膀。 “你是不是有很多银子?” “啊——嗯!” 花怜忙低头去掏银票,掩去眼中的神色。再抬起头时,眼中带着的是和骞绯月一样坏坏的笑容。 他把一沓银票塞到骞绯月手里:“这里是两百万,我回头再去花家的钱庄调用一些。” “好!”骞绯月也不客气,她想到复楼,想到八卦门,眼睛眯起。 想借着武林大会人财双收?呵呵…… 第450章 比武开始! 骞绯月把冷清莲喊过来,把自己身上和花怜给她的银票都交到她的手上。 “莲姐,这些银票你拿着,你这三天就帮我盯着竞猜会!你这样……” 冷清莲听着骞绯月的吩咐,一一记下。她不是太懂,只认真记着。但是一边的花怜却越听越坐不住了,这……也太狠了吧。 到后面,他的心里已经忍不住在为复楼他们担忧了……他很怕,他们会输得连裤子都当了。 “不用担心,赌局永远不会输的只有庄家!”骞绯月不屑地笑了笑,只是这次,她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如愿就是了。复楼这次这么大的手笔,又如何会没有依仗。 只是这次,她至少也得让他们肉痛一下! 骞绯月又问了些花怜的情况,花怜的实力也不弱,上次在歆州城外她已经见识过了。不过上次他也暴露出了一点不足,他到底修炼内力的时间尚短,就怕遇上内功深厚的老江湖。 “这个你带着。”骞绯月拿出一个瓷瓶交给他,“里面是可以短时间恢复三成内力的药丸,以防不时之需。” “还有这种好东西?”花怜惊奇地问道,就算是开叔,也只有一些快速恢复气血的。恢复内力的药,太过难得。三成的内力,在双方都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是可以完全逆转局势的。 骞绯月点点头:“我也只有两颗。”这药是冷祤寒给的,一共就三颗,千默留了一颗。师父交待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怕是这药太不寻常。 花怜看出了她眼中的凝重,点点头收好。再和她说了下小优和周东的情况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几乎是万事俱备,只待明天的到来了。这一天的时间里,南海城里的信息不断飞着,落到这里,窜到那里。 备受关注的几个,几乎是连早饭吃了什么都被挖了出来。 许柳山和谢宇浩果然是报了两个榜,他们要同时冲击精英榜和新秀榜。佛手派也是,杨奕兰赫然在新秀榜的名单上,而他们门派成名已久的大师兄陈辉则是在精英榜,和花怜一个组。 让人意外和津津乐道的是之前已经不太被看好的碧水宫,竟然都报了精英榜。凌波仙子,还有——未落。 “未落?”骞绯月听着冷清莲报回来的赔率的信息,不由问道,“这个就是碧水宫的那个天才?” “是,”冷清莲也是因为这个人的赔率太高,才特地回来确认一下。 说不上为什么,骞绯月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一点奇异的感觉。可是具体再去想,又想不出原因。 “莲姐,还是照旧。明天比赛就开始了,我恐怕顾不上赌局这边,反正你就坚持之前说的,二八拆就行。” “好!” 骞绯月要做的便是用两份钱去抬高赔率,再用剩下的八份去买冷门。呵……一赔十五,这个未落看来是一匹黑马啊! 她也是想起前世赖金花在家里赌球时候唠叨的事情才想到了这一点,想不到,她竟然还有可以帮助她的时候。 骞绯月甩去脑海中那些杂七杂八的片段,在床上盘腿坐了下来。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她必须让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调息了一会,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保持了清明,她开始梳理自己的情况。 内劲上,她的吐纳诀已经小成。最近这大半年,又一直在修习洗髓经,因为功法的优势,加上冷祤寒逼着他们把基础打得很扎实,她相信自己的内力肯定是超过一般的人的。 但是这还不够,她的玄机密授拳诀在燕西这段时间,因为被牧芷晴逼着训练,招式已经熟悉,但离融会贯通还有一段距离。如果遇上高手的话,会有些相形见绌了。 剩下的便是她要冲击精英榜前十的依仗了。天目通的威力她已经见识到了,之前在城外迷惑人心的一幕还记忆犹新。生死对决中,哪怕是半息的愣神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只是天目通的后遗症太大,她不敢多用。尤其是前面三天的淘汰赛,她不能因为要赢一场而放弃了后面的比赛。 实在不行,她还有最后一招。只是小火太神秘也太强大,不到万不得已,她一定不能暴露。她很清楚这世上强者太多,就像之前在和冥殿对战时,就有人发现了小火。只是当时他们把她当做了隐门的人,才没有引起过多的怀疑和探寻。 而在九幽沼泽里经历的各种奇异事情,更是让她深知这世界上她未知和不能控制的事情太多太多。 骞绯月默默地想了一遍后,把所有的思绪抛开,专心打坐起来。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小优在门外听到动静,敲门进来。从昨天开始,冷清莲和风影就一直待在赌坊那边了。 “月姑娘。”小优端来了水和早饭,她发现此时的骞绯月有一种极其静谧祥和的感觉。看着状态,更像是要出游,而不是血战。 “谢谢小优姐。”骞绯月下床后,先给了她两个瓶子,瓶子里装的是掺了血晶的疗伤药,“你和周东一人一瓶,千万别舍不得用,记住,只有人在才能谈未来。” 小优眼眶不由一热,昨天少爷也给了他们上好的疗伤药,今天姑娘又给了。她知道,他们两人手里的药没有差的,这种药放在外面都是千金难求的。她自小出生在东州,很清楚一瓶极品的药的价值。 她默默把药收好,她知道他们不需要口头的感谢。她和周东唯一的报答便是一生的效忠。 两人下楼的时候,花怜和周东也已经整装待发了。 “月妹妹!”花怜看到她的状态心里稍稍放心了一点,转念他又觉得非常自豪。他心中的人儿就应该是这么优秀! 骞绯月看两人的精神也不错,尤其是花怜,一身大红色劲装,收起了平日里宽大的衣袖,束起了往日的披发,显得尤其精神和精致。 “你这张脸,往那一站,人家就舍不得打了。”骞绯月笑着打趣他,让小优和周东偷笑出声。 可惜再美你也看不上……花怜的眼神闪过宠溺,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哈哈,借月妹妹吉言!” “那我们……出发?” 四人相视一笑。 “出发!” 第451章 可惜 跟着人流慢慢移动到了演武场,几个人再淡定也出了一身细密的汗,不是紧张的,而是挤的。 偌大的演武场如今却连下脚的地方都不好找。精英榜和新秀榜分别占据了一半,每边都排列着十六个擂台,每组四个擂台同时进行。 人实在太多,几个人都是要见缝插针地往前走,才能保证不被人群挤偏。终于到了自己小组所在的擂台处,才站定没一会,演武场上四面巨型的锣声同时响起。 “铛铛铛——” 三声过后,刚才还是人声鼎沸的模样,一下子静谧下来。 演武场中央的高台上,空着一排座位,那是这次武林大会评委坐的地方。只是现在只有一个大会比武的主持者站在上面。要等决出前四十名,他们才会出现在台上。 “本届武林大会即将开始,请大家听好以下规则!”台上,一个中气十足的壮年大声说道。他的声音明显带着深厚的内力,让广场上的数万人,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每个擂台都有一个裁判,各组比试者听裁判号令。传唤三声内上台,三声过后不上台者视为弃权,另一方直接晋级。比武不论手段,投降或被击出擂台为输。裁判喊停后不可再度出手,否则取消资格!各小组比赛日夜不断,直至决出前十!” 中年人的话语简介明了。至于生死他没有说,既然没有不准,那就是各安天命了。 “好了,现在,比赛开始!” “铛!” 一声巨响,各个擂台上的裁判都站了起来,走到了擂台前方,然后对着自己的一片区域喊起来。 “精英榜第一组,林西、钱岩岩、陆响……” 随着裁判的喊声,一个个人都跃上擂台。裁判一口气点了八个人,八个人都在一声下就上了台。这八个人要在台上现场抽签,抽到相同号码的则为同台对手。 “精英榜第一组,一号台,林西对陆响;二号台,徐波对林立平……” 当每个擂台上人站定,各个擂台的裁判也是快速地下达了开始的命令。 此刻,骞绯月他们分别都在自己小组的几个擂台前观战,这些人中,有些人可能会在将来成为自己的对手。但是人太多,他们也无法看清每一组的情况。只有那些看着还算精彩的才会多花一点功夫。 “砰砰砰……”一串连续踢腿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人倒地的痛呼,一号台的林西已经结束了战斗。 “一号台,林西胜!下一轮,喊到者上台抽签!” “吼——”许是久等的战斗终于到来,第一场胜负分出,场上的热情被调动起来,人群里时不时发出惊呼或是感叹。让擂台上的裁判不得不加大了声音,让台下的人也不得不竖起了耳朵。 只要有一个擂台结束,这一组的下一轮抽签就会开始。然后紧接着就会比试。不管别的擂台打到了第几轮,反正每一组八人、八人的被喊出列,然后一场一场的对决开始、结束,不断有人被淘汰,有人晋级。 不过可能是因为仅仅是初赛,大家都还保留了一些实力,倒是没出现打死人的情况。 “精英榜,第四组下一轮,喊到者上台抽签。李目、周东……” 周东!轮到他了。远远的,骞绯月似是听到了周东的名字。她转头望向最里面,暗中集中了视力,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她看到了站在台上淡然的小伙子。 他的对面站着的,是一个虬须大汉。那大汉嘴唇微动,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显然,在他看来,对面那个看似毛都没长齐的瘦弱的小家伙就是来送死的。 “开始!”裁判一声令下,虬须大汉挥舞着厚重的大刀冲着周东挥去。那大刀带起的猛烈的一阵风仿佛要把那个少年撕裂一般。擂台前面的一些人已经侧过了脸,仿佛不忍心看到那少年被击碎头颅的惨状。 “啊——”然而下一刻,伴随着一声痛呼,头顶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那些人惊呼一声赶紧四散开去。 “砰!”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虬须大汉,如今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别说台下的人,就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那小子看似无力的一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道,让他飞出擂台不说,更是痛得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嘶……”台下的人看到大汉的惨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屁孩也太凶猛了吧。 台下骞绯月和小优看到这幕,也是露出了微笑。周东这几个月跟着乔西他们集训,功夫进展不小。尤其姬飞还教了他们刺穴的法子。因为两人人小,底子薄,通过直刺穴道和软肋的法子,可以让攻击事半功倍。 但是这种法子是取了巧的,若是对方防守严密,功夫扎实,根本不会给他们接近自己的机会。所以周东这样的,一次两次还行,遇到真正的高手,就不管用了。 周东之后,花怜、小优也各自上场了,第一轮三人都是顺利通过。很快,骞绯月也被喊到了名字。 “第一组,下一轮,谭刚雷、费新、千月……” 骞绯月轻轻跃上擂台,在裁判的示意下抽了一支签。 三号! 她看着另一个抽到三号的男子,正是第一个被喊到名字的谭刚雷。这个男子很高,身体看着也非常结实。不过一张脸倒是很白净,像个书生。 “小姑娘,你……确定要比?”那个谭刚雷看到他的对手竟然是一个刚到他腰间的女娃娃,脸上露出不忍。 骞绯月面色微变,这人没有轻蔑的表情,但是看得出来还是有点善心。只是,她很清楚,在这个吃人的江湖,善心,有时候是会要命的东西。 她似是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但最终还是在看台边站定,犹豫着比了一个起势。 对面的谭刚雷看到这个情形,眉头一皱,然后也抬起了双拳:“姑娘,那就得罪了!” 说完,他脚下步子飞快点地,眨眼之间就到了骞绯月的面前,同时接着奔跑的力量,双拳已经冲着骞绯月而去。 看台下的人看到这一幕,已经为台上的小姑娘可惜了。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这么没眼力见的跑到精英榜来,她以为她是碧水宫未落一样的天才吗? “啧啧啧……可惜……咯!”台下的人话还没说完,接着的一幕让他们接下去的话卡在了喉咙口。 第452章 长生 只见那个壮硕的谭刚雷双拳快要击中那女娃之时,那女娃突然害怕得惊呼一声,跌倒在地。 “啊——”空中的谭刚雷似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形,而他的身形却已经控制不住,猛地击出的双拳挥了个空,整个人被自己的力道带了出去,跌落了擂台。 “咯……” “咳咳咳……” 台下的人看到这一幕都鼓出了眼睛,使劲咽了口口水,这…… “千月胜!” “哗——”台下一阵惊呼,“这也太好运了……” 千月也在第一时间悄然下了台,她小小的身影几下就闪身不见。 而台下的人在感叹几句后也没有再去关注那个女孩。台上的比赛还在继续,比刚才那戏剧性的一幕要精彩紧张得多了。 说是如此,但他们也是因为没必要多去关注。一点运气而已,在这里,实力唯尊。 骞绯月离开人群后,迅速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刚才在台上的时候,有一瞬,她胸口的鱼人泪突然凉了一下。只是那时候谭刚雷正要冲过来了,她也无暇顾及,只能佯装害怕,暗中出手借他自己的力把他推出了擂台。 只是她现在握在手里,却再也没有那种冰凉的感觉。她四下扫了一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骞绯月抿唇,公孙楚说过这是九卿的东西,她和千默猜测可能是和石桥有关。他们还想着靠这个来找到石桥。 难道是…… 骞绯月心头一惊,她再次站起来,仔细扫了一遍,看到了碧水宫的一个弟子刚走下台,还有在人群里仔细看着她这组擂台上对手的花怜,也看到了另一头新秀榜擂台上的年轻人在比试。却没有发现她想找的身影。 她收起微微的失落,把鱼人泪收好,走到了花怜边上。 花怜朝着她眉梢轻挑,刚才这丫头使坏的动作他可是看在眼里。骞绯月回了他一个眼神,抬头看他这组的情况。 “月妹妹是在担心我?”花怜眼睛不离开台上,嘴角却露出玩味的笑容。 “过分自信那就是自负!” “月妹妹有所不知,那些在预测排行榜前十的人是不用参加第一轮比斗的。” 骞绯月点头,如许柳山等人,不参加千人大比才是正常。她突然想起冷清莲说的人,不由多问了一句:“那个未落……她呢?” 没有出现在预测排行榜上,但是赔率竟然一下飙升到那么高,实在有些让人意外。 花怜此时也皱起了眉,他要是昨晚才收到的消息,因为怕影响骞绯月的心境才没有说:“据说这个未落到南海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八卦门的麻烦。” “嗯?”骞绯月挑眉,倒是个有仇必报的主!“结果呢?” “只有一点点消息,据说当时引得谢宇浩出来了,结果如何,不知……双方都是缄默不语。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这个未落一下就火了。想必今天江湖上私下谈论的排行榜上她肯定也会在列了。” 骞绯月点头,估计赔率也是这个时候上去了。能让许柳山让步、谢宇浩出手的人物,恐怕不会简单。 这么厉害的对手,和自己一样也在精英榜,要说没有压力是假的。 花怜看到她凝重的表情,故作轻松道:“没事,就算打不过她,不是还有九个名额嘛!” “要是提前碰到了呢?”骞绯月不是害怕,但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侥幸上,“没有更多的资料了?” 花怜点头:“这次的武林大会各门各派都非常看重,真正的消息传出来的很少。” 说起这个,骞绯月顺便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只是精英令牌?”如果只是入朝为官,诱惑虽然非常大,但应该不够让整个江湖沸腾至此。 花怜也沉默下来,这个问题显然他也想到了,但是却查不到消息。花家的店铺遍布各地,虽然耳目众多,加上大哥手上也有一批人。但是有些消息,也只有大哥才知道。 就在这时,骞绯月耳边轻风微动,一条声线传进耳朵。 是血影!而他用内力传进骞绯月耳朵的信息,让她着实震惊了一把。 什么?藏宝图?是有关长生的秘诀? 骞绯月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却还是被花怜发现了。 “怎么了?” 骞绯月转头看着花怜,嘴型微动,回去再说。 …… “藏宝图?”客栈里,花怜听了骞绯月的话,也惊了一下,“长生不死?” “嗯。”血影告诉她的就是这个,在二十年前,大燕发现了一条山脉,在山脉里有红色的亮光传出。有人进去探寻,却没再出来。后来燕皇派了高手进去探查,只回来了一个,也仅剩下一口气。 据说当时有人给这个高手吃了一粒药丸,硬生生让他多活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那个高手恢复清明时说了那个山洞里面的情形。 “遍布的红色宝石,还有仙人?”花怜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疑虑,这……怎么听着像是小时候的神话。 后来燕皇广邀了天下豪杰,要一起去探寻这个山脉的时候,遇到了地龙翻滚,整座山脉都倾倒了下来,原来的路也不见了。 “什么?地龙?” “嗯,就是地震了。但是大家却以为是触怒了仙人,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花怜冷笑一声,不论是宝藏还是仙人、长生,任何一条都是致命的诱惑。那些人又岂会轻易放弃。 “嗯。”骞绯月也觉得如此,恐怕中间还发生了其他一些事,导致他们没有再继续挖寻宝藏。 “所以现在,那些人是要重新出发了吗?” 如果是这样,这条线就齐了。也许这次的武林大会也有朝廷的手笔,以精英令牌和为官为名,要网罗一批天下高手,去寻找那个等了二十年的宝藏。 到嘴的肉光看吃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他们的耐心恐怕是已经被磨光了。 “应该是,只是……”骞绯月的话讲到一半猛地顿住了,她的脑海里思绪飞快转动,武林大会、三大门派、朝廷……南海深林、血背毒蛛…… “是这里!” 骞绯月猛地转头,她的眼神透过窗户看着血影隐藏的地方轻声开口,她知道他听得见: “那个山脉,就在这里!” 第453章 第二轮 骞绯月的猜测得到了血影的默认,如她所料,二十年前发生颠覆的山脉便是现在南海道正中的南海深林。而南海道台府、佛手派坐落的位置正是当时山脉的两个入口。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守着这片宝藏。 “看来八卦门、碧水宫的掌门也是知情的,不然也不会联合复楼办这次武林大会了。” “嗯。”骞绯月不由想起了之前在歆州听到人家的闲聊,说碧水宫掌门借助海水以碧波水蓝诀以一敌三,也许……是真有其事。而时间,似乎与这个宝藏发现的时间也对的上。 看来,当年是肯定发生了其他的事情。血影不知道,或者没说…… 花怜说着,若有所思地看着骞绯月,“那……复楼……” “应该是代表朝廷!” 但是她还有点想不通。如果是代表朝廷,那为什么还要来抢精英令牌?难道是萧鹤自己为自己抢的?毕竟他原本对这块令牌是志在必得的。 不管怎么样,她终于是有了一点复楼的资料。只是这样,她去抢夺血背毒蛛的难度可能会更大了。 若是血背毒蛛和那片宝藏有什么关系,她原本想的如果进不去前十就混进佛手派后山,恐怕就比较难了。他们等了二十年,哪儿会这么容易让人摸进去。 “花怜,去休息会吧,后面的路恐怕不会好走。” 尽管只有几天,但是这几天对他们这种势在必得的人来说,每一分都是煎熬。 第一轮的比赛耗费了十个时辰,一直到第二天的后半夜,才在初晨的阳光中落下了帷幕。不少人直接在演武场外围席地而睡,就等着卯时一到,直接进行第二轮的比试。 武林大会的杂役和裁判则是在横七竖八躺着、坐着的人中间穿梭着,把第二轮的名单送到各个擂台上,把大影壁上的名字一一划去。 冷清莲和风影此刻也是坐在人群里,看着赌局的人不断改着名字,写着赔率。 “睡会,我看着。”风影难得出声,大小姐让他跟着冷清莲保护她,怕她一个女子带着这么多银票被人惦记。 冷清莲点点头,没有客气,她闭上眼睛趁机眯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会她还得时刻盯着赔率下注。经过第一天的适应,她终于开始有些摸到点门道了,也有点理解姑娘的布置了。 几乎是太阳刚挂到头顶,演武场上的人都缓缓动了起来。有的打坐,有的舞动拳脚热身,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昨天整整刷掉了四千多人,即使这样,演武场上仍旧没有一点空隙,反而因为这一轮会有预测榜上的高手来参加而显得更热闹了些。 “有了!”这时,一个声音传到了冷清莲耳中,她睁开眼睛,沿着风影的视线望去,在赌局的赔率墙末尾,赫然看到了姑娘、周东和小优的名字。只是他们后面的赔率因为还没有人下注显得很可怜。 倒是花怜的名字微微靠前,看来花家二公子的名声还是有人知道的。只是跟谢宇浩他们比起来,就差得远了。就算有名,也是纨绔之名吧。 “看来只要进了第二轮的名字,都在上面。”冷清莲随意塞了点吃的,重新打起精神关注起赔率的情况。看着这里,她也能间接了解一点对战前方的情况。 前方相隔一条街的演武场,裁判在短暂的休息后又回到了场上。随着他们的上场,演武场上的气氛又一次紧张而且热烈起来。 骞绯月他们也已经到达了各自的小组前面。但在离开擂台五十丈远的地方就几乎挤不过去了。因为擂台前最好的位置已经被各大派的人占据了。 “铛——” 锣声响起,第二轮的比试正式开始。 这次,四人中,花怜第一个上场。俊美的相貌,挺拔的身姿,让不少台下的人都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哼,堂堂男子汉,长得像个女人!”花怜的对手一看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冷哼一声。他可不允许别人抢走自己的风头,还是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花怜听罢眼睛一眯,敢说他像女人! “开始!”裁判一声令下,那人刚要拔刀,突然感觉一丝凉意从耳边飞过。 “嗯?”他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对面的红衣少年身形依旧没动,只是一点微风带起了他的秀发。 “找死——” “花怜胜!”话音未落,裁判的声音响起,让那人愣在原地。 “什——什么?”他机械地转过头,“裁判,他……” 他举起刀指着花怜,却只换来一个精瘦的背影,和裁判不屑的目光,“咯……”在看到这一幕时,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对。一阵刺痛感传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似有软软黏黏的东西在爬。 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却发现了一手的血。他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一种后知后觉的剧烈疼痛席卷:“啊——” 之间那人的脸上,从左耳到嘴角再到右耳,一条细长的血线贯穿了整张脸。在他捂着的地方,血红的肉已经从内到外翻了出来。 “嘶——好狠的手段!” “好快的剑!” 台下的人见到这一幕,不由都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那么精致英俊的少年,竟然有这样凌厉的手段。 “拖下去,下一组!”裁判连多看一眼都没有,既然上了台,伤了、残了,或者死了,都是自己的选择。后面还有一百多组人要比试。早点结束,他也能早点休息。 骞绯月自然也看到了花怜的动作,干脆利落,这样才能让他们走得更远。她没再去关心别人,因为她感觉到很快就要抽到自己了。 果然,两组过后,她的名字也被喊了出来。只是当她的对手被喊出来时,刚走到人群后方的花怜猛地转过头,担心地看着骞绯月这边的擂台。 “第一组,下一场,千月对战——常雄!” 是常雄!一个混迹江湖二十多年的老手,武艺精湛霸道不说,为人更是心狠手辣。一双毒勾手下,冤魂无数。 “月妹妹,若是遇到常雄,你千万千万要小心!”这是花怜之前给她介绍对手时一再强调的。他当时还想着那么多人,总没那么差运气早早遇到。没想到……在第二轮就对上了。 当台下的观众看到那个十多岁的小丫头站在一身煞气的常雄对面时,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嘶——完蛋了,这姑娘要倒霉了……” 第454章 激战 骞绯月看着对面的常雄,眼睛里的幽光如蛇一般阴毒,带给人一种凉意。 甚至连笑,都带着毛骨悚然的阴森。 “桀桀桀……这么嫩的女娃,真有些下不去手啊!桀桀桀……” 只是他的动作却一分要手下留情的样子都没有。 “女娃,叔叔给你一个痛快!”说着,一双如铁钩般的手指已经冲着骞绯月的喉咙口抓来。一出手,便是最杀招。 骞绯月心里一个白眼,这么阴险的脸,真是污了“叔叔”两个字。手上却已经蓄积了内力,对于这种心狠手辣的老江湖,可不是之前的谭刚雷。 “砰!”预想的穿破喉咙的感觉没有传来,常雄的脸色一变,对上的白嫩的小手上,竟然有一股浑厚的力量,让他的双手无法再更近一分。 “桀桀桀,好一个女娃!”常雄一抓不成,双手突然反向去扣骞绯月的手腕。骞绯月手腕灵巧一扭,躲开常雄的双爪。同时双脚一蹬,连续几个后翻离开了常雄的攻击范围。 “嘶——” “厉害!” 两招一过,台下的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个女娃,竟然反应这么快。 常雄的眼睛眯起,气息有些沉重起来,他竟然没有一招拿下,这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骞绯月看到常雄的脸上杀气更盛,知道他已经开始生气了。接下去的攻击恐怕会更猛烈。她刚摆好防御的姿势,常雄的连环攻击已经到了。 “砰砰砰……”毒勾手和一双白嫩双拳的对撞,带起一阵阵闷响。 十几招后,骞绯月的拳头已经麻木,她的双拳,此刻不仅要一直承受常雄极强的力量和内力,还要不断将内力附在双拳表面,防止常雄手上的毒气钻进自己的拳头内。不管是力量还是毒素,对骞绯月来说都是不小的压力。 “呵……看你能抗多久!”常雄冷笑一声,毒勾手的力度和速度都骤然加快。事实上,他的心理已经震撼不已。这个小丫头的内力之深厚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要知道,他的毒勾手可是已经在毒铁砂中浸泡锻炼了二十年。说是坚硬如铁、毒猛如蛇都不夸张。可是没想到,今天已经三十几招过去,竟然还没破开这小丫头的防御。 他不得不几乎使上了八成的内力,毒勾手也没再保留。可就是这样,他又和那丫头对战了二十几招。他每每看到那丫头似乎已经力竭了,可她竟然硬生生每一次都扛了下来。 常雄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台下人的意外和嘲笑,堂堂江湖毒勾手常雄,竟然连这样一个小丫头都拿不下。 “呀——受死!”他心一横,全身的内力呼啸而出,他要一举灭了她! “来了!”骞绯月的眼眸深处精光一闪,这个常雄终于失去耐心了。这一刻,他会是最松懈的一刻。 骞绯月再次举起双拳,对着毒勾手拼去,眼中是深深的害怕和强撑,身体也不由弓了起来,似乎再也抵挡不足。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常雄的嘴角扯起笑容,他已经陪她玩得太久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毒勾手犹如两只尖锐的鹰爪,冲着骞绯月的双手抓去,他相信这一击,她一定抵挡不住。他会直接折断她的手臂,然后抓破她的喉咙。 只是,那女孩似乎真的是抵挡不住了,他的双手直接破开了她手臂的防御,直击她的肩头。 “哼,不堪一击!”常雄这样想着,他直接就可以捏碎她的喉咙。 “咯!”只是下一刻,他的手却怎么都没办法再向前一寸。 他感觉有一股极强的、恐怖力量让他不敢再动一步,他似乎已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死亡……是什么味道? 常雄前一刻还在疑惑,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 “砰!”常雄的双眼还在瞪着,身体已经倒在了擂台上。喉咙上,一把匕首透喉而出,献血瞬间就浸染了这一片的擂台。 骞绯月喘着粗气看着被自己杀死的常雄,心里也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太过紧张,她得掐着在常雄的双爪触到自己的喉咙之前,将匕首先一步送进他的喉咙。就这一瞬,时机要掐的非常准,也只有在常雄气急的一刻才能让他有一丝的麻痹。 这个常雄却是不弱,若不是他还想着留一手,一开始就拼尽全力的话,估计自己只是拼内劲是撑不到最后那一刻的。 “呵呵,千月胜!”裁判挥手让人把常雄的尸体拖下去,颇有点赞赏地看着骞绯月,宣布她的胜利。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骞绯月最后那一刻的故意示弱。小小女娃,心机深沉,出手狠辣。没想到本次武林大会的第一条性命会上折在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手里,有意思,有意思! 看来,等这轮结束,倒是可以跟门派里提一句,说不定还能趁早培养。过些年,说不定是第二个凌波、许柳山一样的人物。 他们这些擂台裁判都是各门派、各家族的长老一般的人物,自己的前途已经差不多止步了,剩下的任务就是给门派里物色一些有潜力的年轻后生。须知道,一个门派、家族的兴盛,中青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啊!” “天啊——” “嘶——太……太狠了!”台下的人如炸锅一般突然热闹开来。谁都没有想到,出了名狠辣的常雄会输给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还丢了性命。 裁判的想法和众人的议论,骞绯月已经无暇去管。她现在得抓紧时间调息和解毒。那个常雄的毒勾手果然厉害,尽管她一直用内力抵挡着,还是有几次内力渗进了她的双拳,进入她的血液。 毒素的毒性不强,一粒解毒药丸下去已经完全无碍。不过若是在战斗中又不能及时解毒,哪怕是这一点点毒素都会对身体产生很大的影响。 就在她抓紧调息的时候,台上裁判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下一组,卢大友对战——未落!” “未落!”骞绯月猛地转过头,看向擂台。 第455章 认输 “未落!” “是那个赔率榜上前十的人!” 大家的心思一下被吊起,纷纷转头看向擂台。三息,三息之内,这个神秘的年轻高手就会出现。 如大家一样,骞绯月也在等。 “未落!”此时,李大友已经站在了擂台上,裁判也响起了第二声喊声。 “怎么回事?”两次喊声已落,这个未落怎么还没出现?台下的人纷纷交头接耳,一般大家都是第一时间上台,以免错过时间直接被弃权,这就太不合算了。 “不会是……怕了吧?”也有人挑眉,李大友与之前的常雄一样,是这组里公认的高手。虽然,另一个已经魂归擂台了。 “未——”裁判的声音未落,另一个声音响起。 “不用喊了!” 这时,众人的目光中,一个黑白身影飞过头顶,轻轻落上擂台。 黑衣白衫,灰色腰带,金丝镶边! 是他! 八卦门嫡传弟子,掌门传人! 新秀预榜第三! 谢宇浩! 骞绯月看着一身气劲内敛、面容清秀却坚毅的少年,如大家一般泛起疑惑。 “有好戏看了!”这时,花怜轻笑出声。在骞绯月刚下台的时候,他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与常雄一战,虽然他对骞绯月有信心,但也是替她捏了把汗。 “嗯?怎么说?” 花怜抱着双臂,轻声解释:“这未落去找过八卦门的麻烦,越过了许柳山,引出了谢宇浩不说,还带来那么高的赔率。我很怀疑,那天是不是谢宇浩……” “输了?”骞绯月挑眉。 “呵呵……”花怜笑而不语,但是眼神里的赞同和意外却也是毫不隐藏。 当时在歆州,他们这么折腾,还弄得许柳山颜面无存,这谢宇浩都能忍着不出来。这次却是因为这个未落,公然站到了擂台上,这里面说没故事都没人信。 同样,台下的人也是意外竟然会让这样的新秀大人物主动上场,恐怕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发生了。 “咳……谢……宇浩,你可有其他事情?”这个裁判正是八卦门的一位长老,他虽然当的是裁判的职责,心到底是向着八卦门一分的。不过面上倒也不敢做得太过,毕竟,这次武林大会,事关重大。 “非本擂台比试者,还请下去,不得干扰比赛!”裁判收敛神色厉声说道。 “晚辈无冒犯之意!”谢宇浩虽是门中天才,但该有的规矩他不会少。他朝着裁判抱了一拳,而后转身看着一组看台下,“我上台只为说一件事。” 裁判见此也不再多说,就当是中场休息了。只是他没想到,就是他没有阻拦,导致接下去整个形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八卦门谢宇浩,携本门所有第十九代弟子,向碧水宫未落,认输!” “认输!” “向碧水宫认输?” “还是十九代全部弟子!” “天啊——我有没有听错?” “没有,不是你的错,应该是台上的人疯了!” 台下的人听到这句,都疯狂了。 “谢宇浩!你在胡说什么!”台上的裁判也疯了,他在胡说什么。他一下冲到谢宇浩面前,刚要开口,却被谢宇浩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是少掌门!”谢宇浩眼神里的坚定和命令不容置疑,让辈分还要高一级的长老都愣在了原地。 谢宇浩是少掌门,八卦门除了掌门之外,所有人都要听他的号令。 可是!可是,“少掌门,你!” “阁老不用多说!”谢宇浩年轻虽轻,但是话语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裁判还想争辩,刚提起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有一种被压制缓缓不得动的趋势。 “少掌门,你……”他惊了,他,竟然真的练成了八卦门的绝学——境随心动。这门几乎只有传闻的绝学,可以压制人内劲的运转的逆天功法。 “裁判,”谢宇浩也不多说,微微提高了声音让阁老记得自己的身份,“谢宇浩愿赌服输,未落的比赛,我替她接了!” “什么?” “你以为这擂台是你家开的?”台下的人和裁判都还没回过神,一边等了好一会的李大友高声喊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他说认输就输,他说代替就代吗? 那个什么未落,他是没见过,但是谢宇浩的威名他可没少听。让他跟谢宇浩打,十个他都不够! 至于他说的什么带领弟子认输,他才不会信,那样的天之骄子,在这么大的场合说认输,还代表这一代所有的弟子,他八卦门是要自愿屈居于碧水宫之下了吗? “裁判!这不符合规矩!”李大友心里突突,赶紧冲着裁判大喊,“武林大会可不是八卦门一家的大会!”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裁判和谢宇浩相识,很有可能就是八卦门的人。 不得不说,李大友人看上去很粗犷,但心思却是细腻。 “这……”这时候裁判也已经回过神,按说确实是不可以代替的,不然他一个谢宇浩代替十个人进行小组比赛,前十都是他了。而且,他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的少掌门向另一个门派低头认输,还是他们原本打算吃定的碧水宫。 “谢宇浩,你是新秀榜的参赛者!”他终于找到一个谢宇浩不能拒绝的借口,“大赛规定,凡是报了新秀榜者不得参加精英榜的比赛!” “那我就参加精英榜!反正第一轮我都是不需要比赛的。” “这……”裁判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印象中的少掌门年少有为,稳重识礼。怎么今天…… “不比也行,等我得了新秀榜前十,位置自会让给未落。” 前一句话还没消化完,谢宇浩的下一句话直接说得裁判一个踉跄。这他要是今天真的这么做了,回去掌门定饶不了他。可是,就算这样,今天谢宇浩的举动已经让他们这一群人讨不得好了。 “我,……这事关重大,我需要禀明裁判组大人们!”他真的不敢做这个主,虽然惩罚已是不可避免,但他还是得挣扎一下,至少换个不死。 谢宇浩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而自己就在李大友的对面盘膝坐下来。 第456章 惊 这一个动作,让跑着下台的裁判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也让一变的李大友懊恼地不断挠着他的光头大脑袋。 “啊——”李大友握着他的大刀不停在擂台边来回走着,“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嘴巴里不停骂咧着,时不时恨恨地看那谢宇浩一眼,可是真的要做什么,他又不敢。他娘的,这后面可是八卦门和碧水宫两大门派。 台下的人也是惊疑不定,悄悄指点议论着。比赛出现这一幕,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这个未落……真是搅乱了一池春水啊!” 骞绯月瞪了一边颇有兴致的花怜,谢宇浩的横空而出,真是搅乱了他们这一组。不过未必不是好事。 果然,没多久裁判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擂台上。坐着的谢宇浩也站了起来,李大友虽然定下了脚步,但他手上捏着刀柄的微微泛白的手,却预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谢宇浩,李大友,还有在场的第一小组的全部选手,老夫已经请示了裁判组,得到的指示是,允许谢宇浩代未落展示实力,愿意上台挑战并胜出者,直接进入小组前十。拒绝者可重新抽签。” “什么意思啊?”裁判说完,台下就有人讨论开了。 “那我们是要跟谢宇浩比还是未落比啊?” “你可以上去啊,赢了就前十。” “那输了呢?” “输了自然就淘汰了。” “嘶——那……” “那什么那,就是说那个未落已经是小组前十了。” “啊?”有人还没反应过来,“那,那我们不是少了一个小组名额?” “傻!笨蛋!蠢货!一个名额,保证你不用对上这种逆天的家伙,让你还有九个名额的机会,至少你不用再跟他们对上,不好么?” “照你这么说,好像还是好事?” “要是李大友也被干掉之后,再出这个事,就真的是好事了……”那人一句长叹,说出了多数人的心声。第一小组放眼望去,除了那些无名之辈或是故意隐藏这人,最厉害的常雄已经被干掉了,只剩下一个李大友还让那人有些忌惮。 “不过……”同时也有人想到了之前的常雄,似乎隐藏的高手还不少! 骞绯月感觉到周围偶尔扫过她的目光,也知道自己击杀常雄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擂台中央的人注意到了,擂台外的赌局就显现了出来。 这时,一直关注着赔率榜的冷清莲看到了千月的名字一下提前了很多。 “风影,你看!” “嗯!” 骞绯月的赔率已经到了一赔四,虽然离前面的差很多,但已经在上升了。他们知道,骞绯月应该又是赢了一场,而且对手还不弱。 不过转瞬才一会的功夫,已经在很前面的未落的赔率,却一下又上升了一个档次,瞬间到了一赔二十。 “嘶——这个人也太厉害了吧?” “对啊,这个未落到底是何方神圣?” 冷清莲和风影对视之下也有些疑惑,碧水宫的这个弟子,感觉是凭空冒出一样,却快速霸道地抢占了赔率榜的前几名。 “哇——这个未落是什么人?” “什么?连谢宇浩都主动认输了?” “还代表这一代的所有弟子?” 这边赔率榜刚更新,前面擂台上的消息也即刻传来了。消息的内容惊呆了几乎所有的人。 在演武场这一片的后面半山腰,佛手派的门派大殿里,同样震惊的还有裁判组和三大派的所有人。尽管已经接收到消息有一炷香了,但他们的震惊却一点没少。 “这个未落……真是一鸣惊人啊!” 牧霖端着茶杯,脑海中不由闪过了骞绯月这个丫头。不知道,这丫头和未落相比,孰强孰弱。若是真是个好苗子,他倒是可以跟皇上申请,让她直接进入精英学院。 至于其他人对这次武林大会打的其他主意,他也不想管。 “牧院长也没见过这个人?”容成子眼睛里有些精光,他们容家虽然是文官世家,但并不代表就不能收武门生。而且,一个门派的天才,一个女子。若是收在家里,有一个门派做后盾,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牧霖又怎会看不出他的想法,他不屑却也不会干预,只点点头表示未落不是他的人。 容成子笑着点头后,又看向李奕阳,言语里带着一点警告:“你看到了,江湖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后,你也给我收敛点。” “呵,表哥,你是怕我输给那个花怜?”与容成子代表容太师来当这个裁判不同,李奕阳是作为精英学院的学生来比赛的。只是他是容太师的外孙,又跟着三皇子和容成子,才会出现在这里。 “奕阳,花怜功夫不弱的。”三皇子是看了花怜的比赛的,依他对李奕阳的了解,恐怕不会是那个花怜的对手。若不是他是大哥的表弟,他也不会特地提醒。 “殿下不用多虑,就算他有留手,奕阳又岂会没有依仗!”李奕阳心里暗恨,这个花怜竟然扮猪吃老虎。不过,就算他隐藏了实力又怎样。猪就是猪,再龇牙咧嘴也变不成老虎。 三皇子见状也不再多劝,因为他的思路已经转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那个跟花怜一起的女孩子,竟然能击杀常雄,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牧霖看到了三皇子眼神中的好奇,也看到了李奕阳眼底的怨毒,还有容成子的算计。不过他也不会多说,不会去给骞绯月他们提醒。 撇开私下的关系,作为精英学院的院长,他不会多去干涉学员之间的竞争。因为将来的五国精英战,只会更惨烈。 慕容君澈出神了一会后,看到牧霖淡淡的神色,还是对着李奕阳开了口:“奕阳,第二轮结束后,你还是少往这里跑。不然你赢了,人家也会有微词。” 李奕阳虽然狂妄,但还是识好歹的,至少在三皇子面前还是不敢放肆:“是殿下。” 李奕阳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大殿,既然三皇子开口不让他继续参与后面的事,他就想别的法子。 “哼!花怜,本少就拿你来当垫脚石!” 第457章 李奕阳的阴毒 第二轮的比赛在夕阳落下时,终于落下帷幕。但是众人的议论却不会停止。有谢宇浩认输这一个劲爆的消息沸腾着,原本被看重的高手常雄死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手上也没翻起多少浪花。 而周东和小优的运气也不错,第二轮抽到的对手都不是很强,两人倒是也有惊无险地通过了。 花怜看着骞绯月这边没有引起过大的轰动,暗中替她松了口气。“这谢宇浩倒是做了件好事!” 骞绯月倒是没有太大的波动,选择精英榜本就是要占一点年纪小的便宜。不过她很清楚,越到后面,就越要看实力。 尤其是他们这个小组的前十只剩下了九个名额。不管大家私下如何怀疑那个已经抢先占去一个名额的未落到底是什么实力,但是到底没有人敢去挑战谢宇浩的威名。 李大友也是,他也是如所有人的选择一样,放弃和谢宇浩对战,而是重新抽了签,也顺利晋级了。 “你担心下你自己吧!”骞绯月看着花怜的心思都在她这里,提醒了一句。 花怜耸耸肩,“除非遇到陈辉。” 陈辉,佛手派的大弟子,他再自信也不会认为三大派的大弟子会是沽名钓誉之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什么?” 骞绯月扫了一眼他手中正要塞进嘴巴的桂花糕,缓缓说道:“吃了它,下次上台的时候,你的内力会不受控制!” “什么!”花怜的眼眸眯起,看着手中的桂花糕泛起冷光。下黑手? 骞绯月眼神示意:“吃了!” “月妹妹?”花怜愣了下,他拧起了眉头,“真的要吃?” “嗯!” “好吧……”花怜摊手,“月妹妹有令,就算是砒霜我也甘之如饴!” 说着,在骞绯月无语的眼光中一口咽下了手中的桂花糕,还伸出舌头舔掉了指尖的一点碎屑,惹得骞绯月连翻白眼。 “小优姐,去问下厨房,这桂花糕还有没有?”骞绯月让小优把空的盘子端下去。 小优会意,特地去厨房又要了一盘上来。 花怜修长的手指捻着手中精致的桂花糕,“月妹妹是想迷惑他们?” “引蛇出洞。” “那解药呢?” “没有啊……” “……月妹妹你变坏了!”花怜放下桂花糕,伸出手“拿来吧。” 骞绯月没有动作,依旧喝着她的茶,眼神里一片清明。 花怜开始脸上还带着笑,慢慢地他发现了不对,笑容也一点点收拢:“你……不会……真的……” “没有!” “……”花怜手瘫到桌上,人半趴着看着骞绯月,“月妹妹,我……下半生要你负责了……” “噗……”小优看着自家少爷幽怨的样子不由笑出声。 骞绯月也是白了他一眼:“最好的迷惑,就是真的!” 花怜脸上的表情不变,说出的话越发可怜:“月妹妹一点都不心疼我,不担心我……” “难道不是正好如你的意?” “嘿嘿嘿嘿……”被道破心思,花怜也不在意。他支起一只手臂撑着脸,玩味地看着手中的糕点,“内力不受控制嘛……” 骞绯月闻到了桂花糕里细微的药味,要解这种引动内息混乱的毒药,也不难。不过既然花怜装作不知道要吃下,她也不必去费那个心思。 “月妹妹,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好奇了。”花怜依旧撑着脸,眼睛里满是欣赏。他是依靠衣服袖口的特殊银丝线才知道手上的糕点有毒的,但是他相信,月妹妹手上应该没有。她凭借的,是她自己对药物的敏感。 骞绯月也难得露出好奇的神色,她看着花怜袖口那一圈红色镶边的丝线。不仔细看会以为那就是和衣服相配的普通丝线,如今看,却是微微变了颜色。 花怜手指轻捏,扯着袖口的一个线头微微抽出了一截,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六月血丝,遇毒会变烫。” “这么神奇?”骞绯月还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我爹和一个域外商人买的,百万两,只换了两圈。” “黄金!”花怜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骞绯月点点头:“值!” 花怜看她目不转睛的样子:“月妹妹,送你吧!” 骞绯月又看了一圈才收回视线,“别辜负了你爹的疼爱。” 百万黄金,一两黄金百两白银,就这一圈血丝,就要一亿白银。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是跟命比起来,就又太不值钱了。 被骞绯月这样一说,花怜也不再提。他不是不知道这六月血丝的贵重,不是不懂他爹的担心,就两圈,一圈给了他,一圈给了大哥。只是…… 你可知,在我的心里,你比我自己重要! “姑娘!”这时,外面的一声轻唤打断了有些僵硬的气氛。 “风影?”骞绯月有过交待,除非大事,让他都要守着冷清莲,难道是? “不是!”风影明白自己的职责,一句话说明来意,“方才李奕阳下注了一百万两,买自己赢!” “知道了,辛苦你了。”骞绯月知道应该是冷清莲发现了一点端倪,特地让风影跑回来一趟。 风影听完微微点头,身形一闪,已经离开了房间。 花怜和骞绯月对视一眼,闪过了然,看来这黑手是有些急不可耐啊,自己先跳了出来。 “呵呵呵,月妹妹,你说,我现在的赔率会不会又高了不少?” “莲姐会下注的!” “那我就等着收钱了!”花怜笑着站起身,本想去拉骞绯月的手,在快碰到她时还是换成了“请”的手势,“月妹妹请。” 骞绯月眯起眼睛看着调皮的花怜,“你要是敢让我输钱……哼哼!” “不敢不敢!”花怜忙抱拳做了个揖,“小生怎敢让佳人失望!” “哼哼……别只会耍花腔!”骞绯月又警告了他一眼,才拉着小优出去。 花怜看着两个女孩的背影笑容满面,她是在担心自己。 “花怜啊花怜,其实这样不是挺好吗?”花怜轻声嘟囔,“知足者常乐不是!哈哈哈……”似是想通了什么,他大笑一声,迈开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