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玄门宗师》 第1章 师父之死 “师父!”赵非空推开院门,大叫一声。 赵非空此次外出是帮师父到外地收购一批珍贵古玩,方便摆在店里,招揽顾客。一路上比较顺利,但当他拐进自家院子前的胡同时,竟然看见一团浓重的阴气从院子内满溢而出。 很显然,有人刚在这里施展过阴毒的术法。 他心下一沉,快步跑到门前,一把推开院门,就看到了他最担心的一幕——师父赵阳华躺倒在院内的柳树下,身体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松弛。 他立刻甩下背包,口念搜寻咒,双手祭出符纸。符纸随咒语而动,向四周快速射出,自动寻找凶手。他往复几次,不断催动符咒,但等待片刻之后,还是一无所获,周边没有任何异常。 他仿佛瞬间被抽空全身力气,像是怕惊醒什么似的,小步走到师父跟前,然后蹲下来轻轻抱住师父。 这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原本修习过道法神通的人即使死了,短时间内也可以保持神魂不散,但赵非空无法从师父身上察觉到丝毫的神魂气息----凶手敛走了师父的神魂! 他紧紧攥住拳头,一向极为隐忍、冷静的他,此刻却控制不住地缓缓落泪。 是师父在他7岁时,将他带出了福利院,为他冠上自己的姓,起了新的名字。 他表面看起来寡言内敛,没什么锋芒,实际上却非常固执、早熟。幼儿时便被扔在福利院门口,在福利院长大的他,从不肯受一点委屈,被欺负了就会狠狠报复回去,所以大家都讨厌他。 在遇到师父之前,他不知道被喜欢是什么感觉。 他还记得那天师父摸着他的头跟他说:“别害怕,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我会好好照顾你。”他当时就知道这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要牢牢抓住,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人长什么样子,就赶紧捣蒜一样地点头答应。 后来,师父就带他来了河北,定居在这个小城。 往事在眼前不断浮现,他抱着这具冰冷的尸体一动不动,夕阳一点点铺进院子,秋日尽头的风里夹着落叶,刀似的割在人身上。 这时,随着一阵风飘过,一道传信纸符突然凭空闪现,围着赵非空周身盘旋一圈确认无误后,便径直竖立在他眼前。他僵硬地抬起头,读出上面地内容: “非空,我知道了你师父的事情。最近术士界变故不断,已经多人被害。我希望你能来北京,在我这里毕竟更安全一点,我已经安排了傅家后人过几日去接你。节哀。-------陈叔” 赵非空面无表情地收下传信符,踉跄着将师父抱进屋子放在床上。 他一夜未睡,隔天取出积蓄料理后事。他们师徒性情冷淡,几乎没什么亲朋好友,他独自守灵三天,然后将师父安葬在僻静的市郊墓地。 当一切尘埃落定,他终于松了松心中绷紧的那根弦,刚回家躺在床上便迷迷糊糊睡去。 砰!!! 院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这什么破地方!七拐八拐的,这么不好找。那个谁,赶紧给我出来,跟我走!”来人毫不客气地大喊,一脸不耐烦地弹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赵非空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莫名的火气一下子盖过了理智。他抬手发出一道雷符,随即彻底清醒,后悔不迭,心想:这雷符不弱,可别误伤了他性命。 却见来人手上白光一闪,一掌震碎了赵非空发出的雷符,掌劲震碎雷符之后却依旧威势不减,将院内的柳树也一齐劈为两半。 赵非空见状也动了真火,起身冲到院子。他左手捏法诀,右手接连祭出五行符咒,顿时在院内激起一片烟尘。 来人瞳孔微震,一脸慎重。 金、木、水、火、土,五行符生生不息,自发组成了一个微型阵法,可使阵内之人五感暂失,瞬间夺人心智。 “你这五行符术比起福云观的道士,还是差点火候。且看我仙家上身!”来人嘴上轻松,手上却严阵以待,他十指弯曲、青筋毕露,恍惚间似乎变成了一双兽爪,对着五行符连拍带打,虽未彻底破除五行符阵,却大大降低了符阵的威势。 赵非空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这人多半是陈叔信里的傅家后人,即使赵非空师徒大隐于市,很少与其他术士多做接触,但对赫赫有名的东北出马家族傅家,这招牌一样的请仙法还是知道一二的。 赵非空此时见对方与他年纪相仿,言行相貌颇具风度,当下便也难免存了一份比试的心思。只见他踏步上前,搓指为剑,指尖凭空生出剑芒。傅家后人不敢硬接,身影一晃,带起一阵腥气,多半是狐仙上身。 赵非空一剑未中,刚想转身再刺,背后掌风已至,他躲闪不及,后背硬接了一掌。出马仙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掌虽然有所保留,却震得赵非空眼前一黑。他立刻借势向前,冲出掌风范围,右手向后划出一剑,左脚落地,趁机转身面向对手立住。 傅家后人也不得不后退两步以避剑芒,他面露惊讶,似乎难以置信对方在硬接了自己一掌后竟然还有余力出招。 赵非空趁此间隙,立刻调整呼吸,蓄势待发。 傅家后人现已完全出马,凭外表几乎看不出他原来样子。此时他眼里精光四射,獠牙外露,双手彻底变为兽爪,只见他双爪向前一抓,赵非空立刻动弹不得,呼吸一滞。 赵非空身体受制,但其剑道是以神念催动,他神念一起,剑芒即出。 傅家后人不敢摄其锋芒,脸上青光一闪,转瞬间又变为一头吐信巨蛇的模样,整个院子立刻弥漫起一层带着一丝腥甜气味的薄雾。 雾中有毒! 赵非空见傅家后人手段跌出,十分强横,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咬着牙略一思索,便决定破釜沉舟,做最后一搏。 他下定决心后,立即掏出一枚黑色丹丸放入口中,此丹是他师父炼丹时偶然炼化出来的,起名为小金丹,可以在服食者体内临时化作一颗临时内丹,瞬间提升实力。但效用时间短,且使用过后会短暂脱力,几个小时内无法施术。 小金丹刚一入口,赵非空顿觉丹田处升起一股热气,一枚暗淡的椭圆内丹随即生成,指端剑芒暴涨。 一力降十会。术士界走到今天,历经众多世事动荡,多数典籍、神通均已失传,曾经结出内丹是术士修行的基本,但在当今世道,金丹期术士已可横行一方。 这位傅家后人的出马功夫想必也未臻化境,与赵非空周旋不久,竟被赵非空全力催动内丹发出的一剑,斩断了与仙家的联系,恢复人形,狼狈的跌落在地。 赵非空其实也是强弩之末,见对方已露败相,心神一松,丹药之力随之退去,也是一阵眩晕,随之瘫倒,无力起身。 两人原本并不相识,此刻却一样是灰头土脸地躺卧在院子两边,初时还瞪着眼睛互不相让,渐渐却都忍不住发笑。 “我叫傅丰羽。”那人声音爽朗地自我介绍道。 “我叫赵非空。” “哈哈,幸会幸会。今天打得痛快!不过,你到底师承自哪里啊?你所用的术法都非常精深,怎么我却从没见过?” “不过是一些杂学而已,比较少见也很正常。” 傅丰羽混不在意赵非空的搪塞,直说道:“你们这种人就爱掖着藏着的,也真是不嫌累。算了,不绕弯子,是陈会长派我来接你回北京,他打算将你安置在我们协会,你有啥打算?” 赵非空却被这句话问愣住了,之前他一直处于师父逝世的影响之中,并没有细想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现在冷静下来,却发现这件事中有很多疑点。 师父一向行事谨慎、与人为善,怎么会无端招来杀身之祸,甚至连神魂都被敛走。从凶手施术后遗留下的大量阴气,且现场没有打斗痕迹看来,凶手一定是阴狠歹毒、修为极高之人,师父定是被一招毙命的!想到这里,赵非空不禁目眦欲裂。 如果真像陈叔所言,术士界已有多人被害,那么凶手多半背后还有强大势力。而且这股势力目的为何,现在还不好下判断。 想到陈叔,他是一个年纪很大的人,须发皆白,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师父偶尔会邀请陈叔来喝酒,赵非空其实也只是在俩人喝酒时见过这个所谓的“陈叔”几面,有过几次交谈而已,对此人并无太多了解,甚至不知道他具体姓名。此前赵非空一直以为陈叔只是师父的一个普通老友,但听傅丰羽的语气,此人似乎是一家协会的会长,颇有些地位。 而这协会竟能吸收进傅家的人,且可以随意指派,看来势力也不会太小。 目前,赵非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仅凭他自己是绝对追查不到真凶,无法给师父报仇的。那么,借助协会的力量,是否可以寻到一点蛛丝马迹呢? 看来,跟随傅丰羽去北京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赵非空抬头看了看身处的这个院子,一切似乎没有改变。他跟师父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靠着师父经营古玩生意维持两人开销,他毕了业以后便把生意正式接手下来,这几年已经逐渐步入正轨,敞开的大门上还挂着写有“阳华古玩”四字的一竖小木匾。 但如今师父不在,他在这里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那种熟悉感和归属感。 傅丰羽看赵非空良久不说话,早已不耐烦,刚要开口催促,就听见赵非空说:“好,我跟你去北京。” 傅丰羽一拍大腿:“这就对了,有啥好犹豫的嘛!你收拾收拾,咱们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说罢,傅丰羽也不顾俩人身上的灰土,便拉着赵非空进屋,随手脱下外套卷一卷垫在脑后,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赵非空暗笑:这人长得英气,行事却大大咧咧,真是难得的天真率直,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第二天,他没一会就整理好了背包,里面只有几件随身衣物和师传典籍。接着走到师父的书桌前,看着摆在上面的师父贴身佩戴的怀表发呆。他轻轻地拿起怀表,放在眼前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地放进上衣口袋里。 接着他叫醒了傅丰羽,说可以走了。傅丰羽夸张地伸了个懒腰,跟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边揉眼睛一边向外走。 赵非空锁上院门,走出很远之后决定再回头看看,把这里的样子深深地记住,眼前却又一次渐渐模糊。 他擦了擦眼角,再无犹豫,转头跟上傅丰羽。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没有了牵挂之人。接下来只有一件事要做,并且要不惜代价地完成。那就是——为师父报仇! 第2章 初入协会 傅丰羽这一路上喋喋不休,直到上了火车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邻座的两个女大学生身上,妙语连珠地逗着她们发笑,那两个女孩子却时不时地将目光从赵非空冷峻、苍白的脸庞上扫过,明显充满了兴趣。 车厢里的笑闹声,乘务员推销的叫卖声,此刻仿佛都与赵非空没有任何关系。他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手上习惯性地不停掐算,嘴里也配合着默念。 傅丰羽无意间注意到了他的这一举动,就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其实并未在意。赵非空却因此突然停下,装作极为自然的样子,加入他们的谈话。 上车之前,傅丰羽已经把现今术士界的大概情况给介绍了一遍,如今传承比较完整且实力较强的术士派别共有五个,统称两派三家。 两派分别是:精通阴阳五行术的通虚派,位于安徽齐云山福云观;另一派是门人以女子为主且终身不婚不育,研习巫蛊术的湘西苗蛊派。三家有:泰山石敢当后人,擅长御鬼伏妖的泰山石家;以赶尸术闻名的茅山林家;当然还有出马请仙、解灾祛病的东北傅家。 但赵非空听说,因为傅家人经常请仙上身,多数中年开始便疾病缠身,难以善终。赵非空看着傅丰羽侃侃而谈的样子,突然开始疑惑,他这样一个人,会怎么面对这种命运呢? 而他口中的协会,全称则是“民俗文化管理协会”,是专门处理奇异事件与协管各个术士门派的官方机构。 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每届副会长共任命五人,分别由两派三家内部自选一人出任。会长只有一名,既不能出身于两派三家,又要兼具足以服众的威望,因此候选人实在屈指可数,故经常空缺。 现任会长陈杰乃是不世出的奇人,据说已经150多岁。陈杰的传奇事迹,傅丰羽还没来得及说,便被车上的女孩子分散了注意力。 不过也挑起了赵非空巨大的好奇心。 下了火车,早已有人在出站口等候。那人五十岁上下,满脸笑意,虽然相貌平平却自有一种随和大气的风度。傅丰羽似乎与此人极为熟悉,笑着打招呼:“怎么敢劳驾宋大主任亲自来接啊。” “你这孩子,就知道开玩笑。”接着那人将目光转向赵非空,“这位就是赵老先生的高徒吧。你好,我是协会的办公室主任,我叫宋平。” 宋平向赵非空伸出手,赵非空受宠若惊地上前握住,自我介绍道:“宋主任您好,我叫赵非空。” 宋平眯着眼睛一笑:“别这么客气,叫我宋叔就好。好了,别站着了,上车吧。”他指了指身后的黑色轿车。 车里面坐着司机,宋平很自然地坐到副驾驶,傅丰羽大大咧咧地拉着赵非空坐上后座。赵非空开始的些许不自在随着宋平一路上妥帖的谈笑逐渐消失。接着他不禁暗自埋怨自己,怎么竟表现得这么小家子气,真是给师父丢脸。 赵非空想象中的协会应该在那种刻板但气派的单位办公楼里,可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眼前却是一栋位于市郊,且颇具风致的独栋三层小楼,半隐在周围高大的树木之间。唯有门口右侧挂着写有“民俗文化管理协会”的铜牌,让这栋建筑有了几分庄重气息。 他刚要走进,突然从拐角迎面快步走出来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胖子,如果不是赵非空及时立住,俩人差点撞在一起。啤酒肚抬起鼻孔,一副傲慢无比的样子:“宋主任,这又是你从哪捡来的废物?咱们协会可不比从前了,养不了那么多闲杂人等!” 啤酒肚把“闲杂人等”咬的很重,同时斜眼瞥了一下傅丰羽。宋平在赵非空与傅丰羽发作之前,立刻上前一步,隔开几人,对啤酒肚客气地说:“这位是陈会长请来的客人,陈会长还在等着,我们就先进去了。” 啤酒肚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傅丰羽气的脸色都变了,要不是宋平拉着,估计拳头早就锤到那人脸上了。他气愤地冲着那个背影喊道:“不过捡了便宜,借着残废老爸的光才当上的副会长,你装什么装你!” 赵非空心想如果啤酒肚此时再回来找麻烦,一定不会手软。可奇怪的是,啤酒肚这次反而却像没听见似的,在傅丰羽的挑衅下头都没回,挺着肚子一步一颤地走远了。 赵非空忍不住随口问了句:“那是谁啊?” “茅山林家的长子林力强,他老子沉迷炼尸,最后弄得半身不遂。他不过是勉强靠着林家祖上传下来那点家底才当上的副会长,有啥好神气的!”傅丰羽越说越气。 宋平无奈的摇摇头,对赵非空说:“见笑了,咱们还是别耽误时间了,上去见会长吧。” 赵非空突然有一些紧张,按说之前他也见过这个陈叔,也就是宋平口里的会长陈杰,但他还是没办法将这两个称呼重叠在一起。 宋平一直引着他们走到三楼最里面的房间。门没关。陈叔,也就是陈杰,此时正站在窗边向外看。他听见有人进来,转过身对着赵非空探究似地瞧了一会儿,然后点头示意他坐下。 宋平见状便拍拍傅丰羽的背带着他走了,直到走出很远还能听见傅丰羽大声地抱怨为什么不让他留下。赵非空也只有对陈杰无奈地笑笑说:“陈叔,您要跟我说什么?” 陈杰好像比赵非空上次见到的时候苍老了一点,但依旧精神矍铄,他走过来坐在赵非空边上,说话间像个亲切但严厉的普通长者。 “非空,你也看到了我的传信,那我就有话直说。最近很多隐居的玄门术士,包括你师父,同时发生意外,而且状况极其相似。可是在两派三家中却没有任何动静,这十分蹊跷。 “虽然现在协会还没有查到更多线索,但从种种迹象中可以肯定的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我相信这件事一定还会有后续的动作发生。 “你师父他的能力我知道,你作为他的徒弟,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而且,目前协会也需要你这样的新生力量。所以,我建议你加入协会。因为有了协会的身份,既便于你追查凶手,又可以使你真正学以致用。你说呢?” 赵非空顿了顿,然后非常肯定地点头说:“我愿意留在协会。” 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就是这个决定,为当今术士界拉开了一场风云巨变的序幕。 第3章 提升境界 “好!”,陈杰爽朗地笑着拍了拍赵非空的肩膀,接着又换上一副郑重的神色说: “最近呢,昆仑山上常有异动,石家家主和通虚派的掌门已经动身去往昆仑山查看,我随后也会前去。传说那里有一处阳间的阴眼,神秘莫测,可以连通阴阳两界,所以不能大意。但石家老头前脚刚走,泰山便阴魂肆行,石家那个小丫头虽然厉害得很,但正值多事之秋,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总觉得这几件事似有关联。这样吧,为了万无一失,你跟丰羽过两日便去一趟泰山。” 赵非空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由得想: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昆仑、泰山这种自古以来的神山灵地都不得消停,看来术士界将要迎来一阵不小的动荡。 陈杰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非空啊,你们师门来历神秘,无论炼丹、符咒、阵法还是御剑都属上乘,你自小在你师父门下学习,这些东西自然手到擒来,根基甚好。但一来你师父似乎无意让你以此为生,二来修道一途,这些技艺终是小道,唯有境界上的提升才是正途。而境界的每一步提升,都需要历练和机缘。你就把这次危机,看成是一种修炼吧。” “是,陈叔。” “不过你也别觉得我这人忒小气,只会给任务不会给好处。要知道,我们修道一途共分十二境界: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其实你根基不错,但因为缺少历练,所以境界一直停留在开光期,我这便助你突破一下。” 言毕,尚未等赵非空反应过来,陈杰便将食指与中指伸直并拢,指尖轻轻点了一下赵非空的百会穴。 瞬时,一道有如天光的灵犀智慧闪现在赵非空脑海,赵非空坦然接受,好像那本来就是自身的一部分,他感觉自己整个一会儿像是飘荡在海洋里,一会儿像是飞翔在天空,与万物同生同长,美妙已极。从前那些迷蒙的想法、未解答的疑虑都像抛过光的器物一样变得清晰、明确。 他沉浸在这种难得的体验中久久无法抽离,睁开眼时再看见这个世界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赵非空站起来郑重地像陈杰鞠了一躬,陈杰笑呵呵地坦然接受:“你早已具备进入融合期的能力,只是差这一个机缘,今日我只是顺手推了你一把。小事小事。哈哈。” 陈杰说的简单,但这种提升境界的灵犀一指,非师徒关系是绝不会贸然相助的,可见这份提携情谊之深厚。可他接下来的举动才真正让赵非空大吃一惊。 陈杰竟然将自己食指上的戒指摘下放在赵非空面前,示意他接下。 戒指颜色漆黑、造型古朴。外圈刻有先天八卦图,内圈刻有道家“九字真言”篆书。道家九字真言,又名奥义九字,六甲密祝,由“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所组成之咒术。 陈杰说:“这戒指是早年间我出外游历时偶然所得,轻捻一下便有辟邪破妄之功效。最重要的是,只要神念一起,即可化为一柄三尺长的法剑,无往不利,正合你们师门的御剑之道。近些年,我是越发用不到这些身外之器了,便送你吧。” 赵非空愣住了,一时不知是否该接下这份厚礼,回过神来后连忙摆手:“这是您的贴身法器,太贵重了,我受不起的。” “别跟我客气,我这一生未收弟子、未传功法,但与你师父交流、切磋甚多。如今你师父不在,我瞧你也亲近,便擅自逾矩,视你为半个弟子。这法器我尚未命名,如今送你,还是费点心思起个名字更为妥帖。” 陈杰不顾赵非空的推辞,站起身来,绕着房间边踱步边自顾自地说道:“屈原在《九歌·少司命》里曾写过一句‘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来描述少司命,大意是:你一手挺执长剑一手拥着幼儿,少司命啊独有你才能为民持正。” 陈杰转过头看着赵非空一字一顿地说:“我便将这法器命名为:宜正,也是要你今后,时时记得为世间持正,而不要遇事犹豫不决、是非不分!” 赵非空见陈杰盛情难却,便接下“宜正”,戴在自己食指上,然后规规矩矩地跪下向陈杰磕了三个头说:“我师父对我有教养之恩,非空不敢背叛师门。但陈叔您今日对我的提携和嘱托,非空必定铭刻在心!” 陈杰笑呵呵地扶起赵非空:“放心,我不是要你转投在我门下,你不要有负担。只是替你师父指点指点你,免得你将来走上歪路。好了,我也不多拘着你了,去找丰羽吧。” 赵非空闻言立刻顺着陈杰的话说:“好的,陈叔,那我就先出去了。” 陈杰虽然全程态度都很和蔼,但是跟之前俩人见面不同的是,这次谈话给了赵非空一种莫名的压力。 而赵非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出去之后,陈杰还一直目光复杂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嘴角也渐渐下沉,脸色平静得有点冰冷。 赵非空刚从陈杰那离开,正犯愁去哪里找傅丰羽,结果就在走廊里听到另一间办公室传来傅丰羽标志性的大嗓门。赵非空笑着走进去,看到他正和宋平坐在一起喝茶。宋平对赵非空招招手:“你也过来喝杯茶吧。” 傅丰羽见状连忙缠着赵非空,询问陈杰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悄悄话。赵非空全都照实说了,宋平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一边喝茶一边听着。 傅丰羽却一惊一乍的,表示自己已经停留在融合期好久了,也希望被会长随手那么提点一下,还拿起“宜正”反反复复地研究,后来听到陈杰让他跟赵非空一起去泰山石家时,更对这种明显是公费旅游一样的任务拍手叫好。 傅丰羽甚至兴奋地主动邀请道:“非空啊,你在北京又没有住处,不如今晚就去我那住吧。咱们在去泰山前,我还可以带你转转北京城,怎么样?” 话还没说完傅丰羽拽起赵非空就要走,赵非空赶紧放下手中差点被他撞掉的茶杯,连忙向宋平慌张地告辞。 傅丰羽是家中的独子,家里长辈都住在黑龙江,本来在老家给他找了个稳定的机关单位上班,但他非要自己跑来北京进了协会。他爸原本就是协会的副会长,家里人又比较溺爱,也就没多加阻拦,还在北京给买了房子、买了车子,听说连结婚对象都给选好了。 赵非空一边被傅丰羽拉着玩转了大半个北京城,一边听着他全不设防地唠叨自己那点家事。 赵非空忍不住腹诽他标准的“富二代做派”,接着又突然有些羡慕。 但接下来的泰山之行,却不再有这份轻松和惬意,也使赵非空命中注定般的,遇到了两个与他纠缠至深的女人。 第4章 石氏集团 赵非空两人第二天便动身来到了位于泰山脚下的城市——泰安,术士界最有名望的石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守着。石家人坚守本分的同时,也向来脑筋灵活,他们眼看术士界逐渐没落,便把精力转移到了商界。现任石家家主石鸿阔,甚至一手将他们的石氏集团打造成了涉足地产、金融、制造等多个行业的国内知名企业。 不过,目前石鸿阔虽然名义上仍是石氏集团的董事长,但基本处于半隐退状态,公司与家族事务多由他独生女石韵打理。 傅丰羽一路上都在给石韵打电话,但奇怪的是,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他们俩下火车时已经入夜了,难免饥肠辘辘。出了车站,就在街边随便找了家露天茶馆坐下,准备先吃点东西再说。 初秋这个时节正适合在路边喝茶吃宵夜,即使有点微风也更显得凉爽、舒适。泰山不愧是著名的旅游胜地,夜里也不那么冷清,路上依然有零星的游客在散步。 赵非空俩人刚喝了半壶茶,不经意间,这个小小茶馆却也渐渐热闹了起来。先是来了一老一少的祖孙两人,孩子长得白净可爱,年纪虽小,却也不吵闹,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摆弄手里的玩具。接着茶馆对面一家周易馆里,两个一高一矮的年轻学徒也关了店门,出来喝茶、聊天。 赵非空本不是个八卦的人,但是修道之人耳聪目明,竟然被他偶然间听到,两个学徒在聊天中提到了“石氏集团”和“石家”。他立刻向傅丰羽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俩人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放在那桌学徒身上。 原来这两个学徒竟多少也算跟石家有点关系。从俩人谈话看来,石家虽然把经商作为主业,但依然没有放下老本行,所以他们把泰安周边的周易馆、风水堂这类店铺全部收编,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用公司化模式统一管理。 赵非空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些术士界的事,正听得起兴,俩学徒却停下了谈话,接着高个子的站起身来,拦住了刚结完账要走的爷孙俩。 爷爷把孙子拽到身后,小心地说:“小兄弟,有什么事?” “干嘛着急走啊,是害怕了,还是犯了事心虚了?”高个子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低声说道。接着他快速手捏法诀,向老人胸口拍去。 如果不是赵非空一直注意着这里,可能只会以为两人在正常谈话而已。 老人畏惧法诀,却担心孙子受伤,不敢躲开。只能双手勉强硬接了下来,全身战栗不止。 矮个子趁机一把将老人身后的孙子抓住,小孩子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被弄晕了。 老人大惊失色,高个子捏住老人右臂,靠近他耳边威胁道:“别出声,跟我们走!” 如果不是赵非空按着,傅丰羽早就激动地冲出去了。赵非空看着两个学徒态度强硬地将那对祖孙带回了周易馆,然后才说:“先别冲动,咱们跟去看看再说,这祖孙俩似乎不是常人。” “两个草木精怪而已,至于这样吗?走,过去看看!要是他们太过分,可别怪老子不客气。”傅丰羽义愤填膺地说。 赵非空感叹道:毕竟是出马弟子,经验丰富,竟然已经分辨出了祖孙俩的原形。 赵非空拽着傅丰羽上前,客气地敲了敲周易馆的大门。 开门的是那个矮个子,他一看见赵非空先是愣了一下,显然是认出了对面的两人就是刚刚坐在茶馆的邻桌,质问似的说:“你们干什么的?” 傅丰羽上前一把抓住矮个子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赵非空眼看对方快要断气了,赶紧把傅丰羽拉回来。 赵非空说:“朋友,咱们是同道中人,刚才见你们二位抓了两个草木精怪,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矮个子恨恨地看着傅丰羽,回头喊了一声:“张海!” 高个子张海听见动静从里面的房间出来,赵非空通过打开的房间门,正好能看见那祖孙俩被捆着扔在地上。 张海疾言厉色地指着赵非空说:“你们算什么东西,这是你们能随便看的吗?两个屁大小子,别不知好歹!” 赵非空脸色陡然冰冷下来,剑指直指张海面门:“他们俩并没有作恶,你们这样有些过分了吧!” 傅丰羽早就忍不住了,看到赵非空出手,一个挺身冲进屋内。 四个人,两两对峙。 张海额前的头发被赵非空指尖的剑气吹起,一股寒流瞬间弥漫全身,但他仍旧嘴硬道:“你别跟我装模做样!” 张海一拳直击赵非空下巴,赵非空见对方不知好歹,立刻剑气化形,横扫而过。 张海被剑气扫过,巨大地劲力仿佛巨石般直击他的腹部,张海“咚”的一声撞到身后的水泥墙上。他歪歪扭扭地扶着地爬起来,似乎被吓住了,站在墙角边不动了。 赵非空这一剑既要立威,又不能给对方造成重伤,其间力道与技巧的拿捏属实惊人。 傅丰羽走进房间,解开捆绑,带着祖孙俩走过来。那祖孙俩也吓住了,爷爷连连向着赵非空作揖:“大师,我们只是山上的两株柏树成精,从不敢害人,也没啥用处。既不能炼丹入药,又不会打家劫舍。大师您老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赵非空气的哭笑不得,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啊。接着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老树精看着腿脚不怎么利索,逃跑的速度倒是快到惊人,抱着小树精一阵风似的就没影了。 走前还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们也快离开吧,这泰山要不安稳了。” 这句话让赵非空不由得皱了一下眉,思索其中的含义。 张海却好像刚刚反应过来似的,连忙想叫矮个子追出去:“张河,不能放他们走!” 赵非空站在门口,一歪头:“你什么意思?” 矮个子张河不敢再冲撞赵非空,却又不甘心让老树精跑掉,苦着一张脸对张海说:“哥,怎么办啊?咱们告诉经理吧,这个月的指标咱又完不成了。” 赵非空心想:原来这俩是亲兄弟啊。 张海却一贯拎不清,竟然转头埋怨赵非空:“都怪你,公司这次肯定要把我们开除了。不行,你必须得帮我们跟经理解释!” 赵非空不禁腹诽:这石氏集团听起来高大上,怎么连这种脑筋不灵光的人也会招进公司,而且他们都没有入职培训的吗? 接着他与傅丰羽交换了一下眼神,明知故问道:“你们是哪个公司的啊,怎么还有这种奇怪的指标?” “我们是石氏集团的啊”,张海有点惭愧地如实说道。 赵非空向来只跟蛮横霸道之人争锋,对老实人却发不起脾气了,见两人倒也情有可原,便说:“这样吧,这事儿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我们明天跟你去找经理解释好不好?” 张海理直气壮地点点头:“那倒也可以。对了,你们叫什么啊?” “我叫赵非空,他叫傅丰羽。”赵非空已经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张海感叹一声:“其实你倒是挺适合入职我们公司的。” 赵非空一脸嫌弃,傅丰羽却嘿嘿一笑:“我们这次就是来找石韵的。” 张海激动的问:“你们认识我们石总?” 赵非空点点头,微笑道:“我们是民俗文化管理协会的,这次来帮你们石氏集团解决麻烦。” 张海更激动了:“你们是协会的人啊,那经理肯定更会相信你们的话了!这样一来,说不定都不会扣我们奖金。”然后又不免担忧地问:“我们公司能有什么麻烦啊?” 赵非空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确定。” 陈杰交给他这个任务时,赵非空就十分疑惑,来到泰安稍微了解了石家的情况后,就更想不明白。而且,老树精临走前的那句话也让他十分在意。石家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能让陈杰这么担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以石家的势力都解决不了,那么,派他们两个愣头青来能有什么用? 这到底是陈杰的考验,还是一种试探? 第5章 毒尸与少女 “刚跟我们经理联系过了,他说去问问石总,应该马上就会安排你们见面了。”张海倒是还算热心,知道赵非空联系不上石韵,特意留他们俩人在周易馆住了一宿,第二天还主动帮忙联系。 赵非空一贯起得早,又不想打扰傅丰羽睡懒觉,跟张海兄弟聊了几句,便出门闲逛了。 周易馆就在泰山景区附近,一早起来路上已经有了不少游客。 那些兴致勃勃的,一定是还没上山的,此时正积极地做着准备工作。还有另外一批无精打采的,便是刚从玉皇顶上看过日出下来的。虽然他们经过连夜登山的折腾,一个个恨不得立刻飞回床上,但偶尔被那些准备登山的人询问时,还是立刻打起精神,极力地将所见所得描述一番,一副不虚此行的样子。 赵非空找了家早点铺随便吃了几个包子,脑子里却还是回荡着昨晚老树精留下的那句话。他着实放心不下,刚刚经过仔细观察,确实发现了一些异常。 本来泰山作为五岳之首,相传自古便有泰山山神庇佑,而且还有石家镇守,理应是一派清明福地的样子。 可今日看来,这里的磁场已经混乱到影响了五行风水,浓重的山雾已经漫过半山腰,即将到达山底。长此以往,这里必然阴雨连天、聚阴散阳。不仅不再适宜修道,甚至连长期生活在山脚下的普通人,都会开始变得身体不适、体弱易病。 赵非空紧皱着眉头,手上不停掐算,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动作,也是他的修行法门。赵非空师门之所以行事低调,是因为他们修的是倒行逆施、篡改天道的六壬道法。所以,他们师徒一向只以炼丹、符咒、阵法还有御剑等术示人,即使与他们来往最多的陈杰也被隐瞒着。 相传,当初六壬仙师开宗创立六壬学派时共分两支。 一支是六壬术数,以深奥精准的占卜术、计算术闻名于世,因此广为流传。六壬术数可以组成上千万种式子,卜算万物,无所不含。 另一支便是六壬道法,它是在精通六壬术数的基础上,通过术法影响事物的形成,改变事物的发展轨迹,最终为了达到篡改已知结果这一目的,而产生的道法。这就意味着一旦有人精通了全部六壬道法,一切事物都将成为他手中的玩物。 六壬仙师在创造出了如此神妙的道法后,既担心有人利用它胡作非为,又不忍心让它就此蒙尘,便把六壬道法隐秘地传给了他品行敦厚、但资质不佳的小弟子,并告诫他此道法只能一脉单传,不可擅用,不可著书立说,如果遇不到可信之人,便随它失传罢了。 可是,在六壬道法的传承历史中,还是出现了几个叛徒。好在六壬仙师早有预料,在六壬道法中种下反噬之力,强行使用道法改变大道规则,便会引起反噬惩戒。但不知是祸是福,六壬道法仍旧香火未断,一直延续至今。 赵非空在回周易馆的路上又演算了几个六壬式子,现在他已经逐步稳定了自己的融合期境界,六壬道法却依然停留在“人和、地利、天时、神助、格局”五层中的第一层“人和”,在实战中用处不大,仅能卜算人事,并进行简单的操控,但目前还只能针对普通人施法。 张海见赵非空回来,扭扭捏捏地上前要说话,还未开口却先红了脸。 赵非空暗笑,开始装做看不见,低头摆弄手机,最后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开口,只能问道:“你怎么了?有话就直说。” 张海声音低得像蚊子:“那个……经理说,石总她很忙。那个,最近……不方便接待协会的人,让你们回去。” 赵非空默默点头,思考良久:“我明白了,那我们就先回去。” 傅丰羽听见了却不乐意了:“不是我说,这石韵也太能摆谱了吧!我们可是来帮忙的,不然她请我,我还不来呢!” 赵非空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此时人家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厚着脸皮硬贴上去。他打定主意,先暗中在这里盘桓几日,看看情况再说。 张海却一根直肠子,面子挂不住,非说要请赵非空两人游过泰山再走。 赵非空推辞几句便顺势答应下来。 张海性情好客,奈何身上拮据,留下张河看店,领着赵非空、傅丰羽找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泰山山脚,充分发挥了自己东道主的作用:“我跟你们说,从这里登山,既不要门票,又能看到没有过度人工开发的自然景观,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的!” 可是没爬了多久,赵非空就极度质疑这句话的可信度。山路越来越崎岖,人际越来越罕见,加上张海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和游移的眼神,难免不让人怀疑他是否认路。 赵非空刚想建议原路返回,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嗡嗡”作响的声音,他左手略一掐算,右手赶紧拦住想要过去一探究竟的张海和傅丰羽:“危险,快走!” 话音未落,一具花白头发所剩无几的干瘪老尸,自草丛间一跃而出,张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一下咬住张海的脚踝。 张海大叫着奋力一脚蹬开干尸,脚踝处一片黑血流出。 赵非空闻到一股浓重的尸臭,向前一看,层层叠叠的尸骸从树木间僵直着手脚爬出来,朝着他们三人逐渐靠近。尸体们要么腐烂变形,要么肢体不全、挂着脓血。 脚踝的伤,让张海右腿迅速开始麻木。他难以保持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大叫:“小心,有毒!” “臭男人,真讨厌。给我撕了他们三个!”清泉一样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带着满不在意的冷漠。 赵非空抬头一看。 一个十分灵动娇憨的女孩坐在高高的枝桠上,她微微抬起了小巧的下巴,露出优美的颈部线条。 那张清秀的脸庞,在依稀的天光与斑驳的树影间熠熠生辉。 她右手指挥着尸群攻击三人,左手却捂住鼻子,脸上一副嫌弃之极的摸样,好像赵非空几人比她的毒尸更面目可憎。 毒尸与少女,极恶与极美。极端的不和谐反而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惊艳,在赵非空内心留下了一个震撼的烙印。 第6章 你是谁 赵非空愣愣地看着那少女,呼吸不由得一滞,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但毒尸可是不解风情的,就在赵非空失神的那一刹那,立刻上前扣住他双肩,张开嘴巴带着一股恶臭咬向他的脖颈。赵非空一把推开毒尸,唤出宜正法剑。手臂斜伸,一挑,毒尸的脑袋被一剑削断,向后滚了好远。 傅丰羽也陷进了尸群,因为对方实在数量太多、且过于顽强,即使缺胳膊少腿也要爬过来咬上一口。傅家请仙之法虽然强横,但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身,几番下来早已面露难色。 赵非空见傅丰羽渐渐不支,便奋力冲过去,砍掉好几颗脑袋后,横剑当胸,挡在傅丰羽跟张海二人身前。 宜正所散发出来的先天罡气似乎与毒尸正好相克。尸群虽越聚越多,却再不敢靠近上来,只是张开嘴含糊地嘶叫着。 “哼,倒是有点门道。”少女一阵惊奇,抬手向尸群一撒,撒出一把密密麻麻的小虫,小虫钻入尸体中,尸体立刻发出惨叫,一声接一声,无比凄厉。 尸群仿佛得到了催促,变得更加疯狂,而且不再畏惧,即使被砍断了手脚依然匍匐着往前爬行。 赵非空一边尽力挥舞宜正法剑试图阻挡毒尸的靠近,一边防备着少女再出奇招。可是毕竟他独剑难当,三人再次落入下风。 张海尸毒攻心,加上吓得不轻,早就晕了过去。傅丰羽一手抬着他这个累赘,一手勉力对抗尸群。支撑不久,便一个不留意,被毒尸咬住小臂。 傅丰羽气极发狠,干脆扔下张海,徒手拧下咬伤自己的那个毒尸的头颅,接着仰头发出一声长啸。他身形瞬间魁梧不少,背后更是若隐若现地跟着一头巨型大蛇,在尸群间左冲右突,所过之处留下一地的毒尸头颅,整个人比毒尸还要狰狞可怖。 “原来是傅家的人啊。”少女一眼看出傅丰羽的底细,却并不在意。 赵非空见傅丰羽受伤,知道他现在只是勉强硬撑,坚持不了多久。 赵非空现下更加不敢大意,只要他有一丝松懈,被毒尸咬上,他们三个可就全交代在这里了。 他不禁紧皱眉头,仔细观察过周围地形后,压下胸中的一阵烦恶,大喝一声,运足全力砍向左右两边的树木。几声闷响过后,大片树木一齐倒向三人身前,暂时挡住了尸群的进攻。 傅丰羽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张海,有气无力地对赵非空说:“你还有力气冲出去,我留下断后……” “闭嘴!”赵非空立刻打断他。 “你就算把整个泰山的树都砍了也没有用哦。”少女似乎特别善于说风凉话,接着话锋一转,多了几丝森然之气,“你可知这一闹腾,废了我多少心血!” 赵非空心想:这姑娘还真是蛮不讲理,明明是她的毒尸先动手,难道要我们乖乖等死,才称她心意吗? 傅丰羽早就是强弩之末,此时气血上行,一阵眩晕之后,便不省人事。 赵非空没时间跟她多说废话,一咬牙,运起宜正法剑,踩着树干刺向少女。 少女娇笑一声,似乎对自己极为自信,伸出纤长的手指,竟一下捏住宜正的剑尖。 赵非空被那个笑容晃了一下眼睛,回过神竟发现自己再次受制,他初步判断眼前少女至少达到了心动期境界。 少女转手一推,赵非空重重跌落下来。他强忍住一阵气血翻腾,还未起身,便被一双形容枯槁的手抓住左臂,他赶紧一把砍断毒尸的双手,却发觉手臂一麻。 他低头一看,心里默念:糟了! 手臂上,两道伤口已经渗出黑血。 赵非空在此危难之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只见他咬破食指,凌空画符,双手结印,祭出一道天火焚内符。 群尸立刻厉声惨叫,双手抓向自己的胸口,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灼烧,有的甚至把自己胸膛抓得稀烂。 天火焚内符能燃尽体内五脏六腑,这批毒尸原本不难对付,但是被那少女抛出的小虫入体之后,实力却突然大增。所以,这其中的关键一定在那小虫身上,杀死小虫才是制胜的正途。 赵非空就是想到此处,才能一举得手。 少女大怒,利落地从腰间拿出一把彩色软鞭,随便一甩便带起一阵腥风,不用想都知道带着剧毒。她迅捷地跳下树枝,向着赵非空用力挥出一鞭。 赵非空在生死攸关之际,竟突然开始胡思乱想:她这样好看,为什么偏要杀人不可呢? 他看着少女冷漠的面容,突然生出一点偏执和倔强,一把紧紧抓住挥来的毒鞭,向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 少女立足未稳,登时被赵非空拉到身前,脚下一滑,竟一下扑到他身上。 赵非空原本连番受伤,身体几乎散架,此时被少女撞进怀里,立时疼痛难忍。但香风扑面,心里却悄悄沁出一点点甜意。 少女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之前那张虽然漂亮,但却像带了面具一样的面容,这时才渐渐露出了点真实的情绪,变得生动起来。 赵非空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对方,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少女脸上一阵绯红,猛地推开他,连忙站起来慌乱地整理衣服。接着向赵非空恨恨地举起了鞭子准备下手,却又扭捏了几下便收回来。最终娇蛮地跺了下脚,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她略一思索,伸手向赵非空一指,一个黑点从她指尖倏地飞向赵非空。 赵非空尚未设防,只觉得舌尖一阵湿滑,像是一条小虫爬进来。还没来得及警惕,那小虫便化为水一般,随着赵非空下意识的吞咽动作进入了他的身体。 赵非空哑着声音问:“你是谁?” 少女歪头一笑,没回答,转过身逆着光走远了,只留下一个曼妙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林光树影间。 赵非空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尸毒的酸麻感渐渐蔓延至全身,眼前一黑,再无意识。 第7章 阴气再现 “李经理,我没撒谎啊!我也不知道怎么泰山上出现了那么多死尸,用不用告诉董事长啊?这可不是小事啊!” 赵非空脑袋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刚清醒就听见边上张海在不停嚷嚷。 他睁开眼发现身处在一间很大的会议室内,傅丰羽依旧昏迷不醒,跟自己一起躺靠在沙发上。张海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大碍,跟那个李经理不停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经理看见赵非空醒了,立刻示意张海闭嘴,然后对赵非空问道:“赵先生,虽然你们是协会的,不过我们石总已经说了她没空。你们非但不走,还在泰山招引来一群毒尸,这是什么意思嘛?” 张海立刻反驳:“不是啊,我们当时真的只是碰巧遇见毒尸的!泰山也是我邀请他们去的。” 李经理根本不搭理他,只是一双眼睛直盯着赵非空:“既是碰巧遇见,怎么这位赵先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根本没中尸毒呢?而张海,如果不是被公司发现,及时解了毒,早就死了。” 赵非空也在纳闷,心想不知道是否跟那个少女临走前喂他的东西有关,但这个事情更不方便说出口。他也不着急解释,指着傅丰羽问李经理:“我的这位朋友怎么样?” “他是傅家的人,这点尸毒至多只能让他昏睡一会儿。” 赵非空放下心,转过头问李经理:“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李经理抬抬下巴,“这事可不好解决,你们本是协会的,但却因为没见到石总而对石家心生不满,还招来毒尸捣乱。”他又指指张海,面无表情的接着说道,“甚至杀害张海不成,又哄骗他替你们找借口脱身。别以为仗着协会的身份,就能不把石家当回事了!” “不是这样的,我弟弟也知道,我可以叫他过来!”张海急了,但他发现赵非空只是冷静地看着李经理,根本不说话。 自从赵非空醒来后,看到这个形势,并结合他之前的观察,他就明白了。石家在泰山周围经营这么多年,最终形成庞大的集团企业,自然有它责任明确的管理级别制度,自然有复杂的派系斗争。 而眼前这件事,恐怕正好是在李经理的管辖范围之内。就连张海都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是绝对瞒不住的。所以,现在李经理要的不是谁告诉他事实真相,因为这个事实意味着他管理不善。往大了说,也就意味着他所在的派系出了漏洞,甚至可以说是石氏集团出现了漏洞。 本来这件事迟早会爆发出来,到时李经理绝对是第一个背锅的人。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个人主动来接盘了。 李经理下定了决心,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如果这件事是你一个人做的。张海兄弟俩是公司的人,自然不会被太过为难。至于这个傅家的,我们也考虑到他不知情,可以不计较。但如果此事是你们合伙找公司的麻烦,这可不能善了。总之,你是脱不了干系,你觉得呢?” 赵非空无奈的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原来没有背景在哪里都寸步难行。 张海虽然反应慢,但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多少有些懂了。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扭过头不敢再看赵非空。 赵非空其实与傅丰羽相识并不久,跟张海兄弟也刚认识两天。此时,他们的命运却都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赵非空想活动活动身体,但因伤势不轻且刚刚苏醒,现在还是全身无力。 他想:此刻如果傅丰羽醒着,听见这番谈话,冲动起来一定又会不管不顾,好在目前不用再费力安抚他了。 他看李经理马上要忍不住动手了,干裂的嘴角轻轻一扯,似笑非笑:“好,这事我认了,与他们无关。” 赵非空紧盯着李经理,看他什么反应。 李经理慢慢靠近赵非空,轻轻摇摇头:“你现在是认了,可你一旦反悔,你让我怎么交代?” 李经理说罢,抬手聚起一团阴气向赵非空头顶拍去。 突然,会议室的大门“嘭”的一声被一脚踹开,一个中年男子闯入,身手利落地上前一把抓住李经理地手腕,阻止道:“怎么,着急灭口吗?” 李经理嘴角抽动:“二爷!” 二爷相貌端正,只是任谁一看便知道是个火爆脾气,好像一把干柴烈火。他扭过头对随后进来的另一人说:“老三,你是怎么管的!手下人都敢在公司为所欲为了?” 李经理辩解道:“三爷,我没有……”他刚准备讲出一副长篇辩词,随后看见跟在三爷身后进来的张河,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三爷与二爷气质迥异,他面目冷硬,周身仿佛带着凛凛寒光。他看见这幅情形,心中已经明白大概,脸色极不好看:“李昌,你怎么解释?” 李昌几番想从二爷那抽回受制的手腕,却均不奏效,二爷反而再次施力,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见三爷没有直接戳穿,心中大定,不慌不忙地说:“二爷,我也是为了公司好。我见这小子不说实话,只是诈他一下,并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您这可是冤枉我了。” 二爷虎目圆睁,好像能喷出烈火,手上再次发力:“李昌,你再敢找借口狡辩!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三爷欺身上前,同样反手扣住二爷手腕,眉毛一挑:“二哥,你这是故意为难我喽?” 两人话不多说,瞬时间连拆三招,各自退了两步,怒目对视。 李昌趁机脱离二爷控制,立刻纵身躲进角落。 赵非空对刚才发生的争斗视而不见,他想极力保持理智去思考,却完全无法自制地全身发抖。 那熟悉的阴气……跟师父死在院子里时,同样的阴气…… 他死死盯着李昌,几乎要把牙根咬碎,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就在二爷、三爷再次交手之际,两名鬼仆凭空出现,合力制止住两人。 鬼仆周身萦绕着黑色的幽雾,恭敬地解释道:“二爷、三爷稍安勿躁,主人来了。” 屋内众人全都转头看向门口,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来人步伐节奏不疾不徐,带着高贵、淡定的气度。 那人进来后先向二爷、三爷轻轻点头示意,利落的及肩中长发,拂过带着精致妆容的脸庞,一身剪裁得体的简单职业装,更加衬托出她匀称的身材。 张海愣愣地叫了一声:“石总……” 她目光转向张海,然后依次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大家都不自觉地低头回避她的视线。唯有赵非空从头到尾只看向李昌,眼神里好像能射出刀剑。 “李昌,你管理不善,非但不认错,还屡次狡辩推脱。给我收拾东西,立刻离开公司。”石韵声音清脆,语气却不容置疑,给人极大的压力。 李昌愤恨地撇了下嘴,没有反驳。 石韵见三爷面露不快,转头说:“三叔,您近些年动作不少,我都看在眼里并没有深究。这样吧,下个月我会调您去宣传部,您清闲清闲,也好好反思一下。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把您调回来。” 石三爷脸色已经僵硬得有些不自然:“石韵,你爹都没有这样跟我说过话。” 石韵并未理会,反而话锋转向石二爷:“二叔,您如果把心思都用在公司上,那涨的就不会只是脾气而已了。父亲他既然把公司交给我打理,那侄女我也就不客气地说一句,在公司里,没什么人情可讲。” 石二爷被自己侄女毫不留情地教训,却意外地没有大发脾气,只是涨红着脸,转头摔门而去。 石韵进来没多久,几番连消带打,虽然稳定了局面,却也把人都得罪了。 她接着指了指赵非空和依然昏迷中的傅丰羽,对张海说:“把他们带到我办公室。” 这时,一直躲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的李昌,突然暴起发难,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欺身靠近石韵背部。 两名鬼仆听到石三爷大喊了一声“大胆!”,这才反应过来,但一时来不及出招,便直接撞向李昌试图阻挡一阵,谁知李昌那阴气十分霸道,悍然逼退石家鬼仆,右手一掌随即直印在石韵后心。 电光火石之间,石韵尚未动作便被一掌击伤。但她反应极快,受伤之后,立刻忍痛借李昌掌势之力向前一步,单脚捻地,扭过身反手翻出一尊石印反击。 石三爷距离最远,但却最早发现了李昌的不对劲,在李昌与石韵的几番较量间已携着一柄深红色法尺,从上而下直击李昌头顶。 李昌不敢贸然接招,横跨两步,再次以阴气强行逼退两人。 石韵本就受伤,此刻忍不住一口腥甜直逼舌尖,她咬紧牙关不愿示弱,一丝血线却依然从嘴角渗出,凭添出一份凄艳。 石印与法尺均是石家家传的法器,李昌竟能与之匹敌!石三爷十分震惊,他自忖金丹期修为,并且了解李昌的路数,但那阴气着实诡异,此刻也不免有些心里没底。 张海兄弟站在一旁,早已手足无措。 而原本尚未恢复气力,只能躺在沙发上的赵非空…… “师父,我现在就替你报仇!”,赵非空在心里呐喊道。 第8章 六壬道法 霎时间,整个会议室内突然掀起一阵奇异的波动,一股莫名的力量仿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而来。 那是一种新的规则,不能抵御,不能反抗。 所有人,即便是已达圆满金丹期的石三爷,都不由自主地感觉自己好像身处虚空——过去变得毫无意义,现在变得无法捉摸,未来变得遥远莫测。 这感觉就像:一切毫无意义,一切都是虚无,你不属于自己,甚至你不确定自己是否存在。 但在这种无法违逆的新的规则之下,有一个例外。 当然,任何规则都会有例外,而这唯一的例外就是——规则的修改者。 赵非空双目紧闭,嘴唇微动,双手快速掐算。 随着他的动作,施加在众人身上的规则越发牢固,仿佛叠上一道道枷锁。 其中,压力最大的便是李昌,他感觉到无数双手在不停地拉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些力量撕得粉碎。 赵非空停止了掐算,睁开双眼。 李昌突然意识到强烈的对死亡的恐惧,一双无形的巨手紧紧地攥住了他。 赵非空握着宜正法剑,一步一步走向李昌,带着令人窒息的规则枷锁,让身处此间的众人如临深渊地狱。 随着宜正法剑一寸寸地刺入李昌的心脏,赵非空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接着七窍尽皆流血不止,这是强行施用六壬道法的反噬之力,他却依然不管不顾。 赵非空平时看起来极其冷静理智,此刻却变得比傅丰羽还要冲动。 也或许,这个为达目的,偏执的不计代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终于,宜正法剑几乎全部没入李昌的身体,生命的痕迹从他身上迅速消失,神魂也随之被分离出来。这时众人才明白,原来阴气的源头竟然是他自己的神魂。神魂在规则枷锁与宜正法剑之下依然垂死挣扎,发出刺耳的嘶吼:“历堰,救我!”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师父,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神魂的挣扎逐渐减弱,嘶吼声也渐渐停歇,然后一点点消散于无。 赵非空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头栽倒在地。 此时,众人才仿佛终于从溺水的状态里突然回到地面,熟悉的踏实感和掌控感一瞬间都回到体内。 张海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大口调整呼吸,才勉强止住了全身肌肉的痉挛,冷汗甚至打湿了上衣,在胸前留下一处尴尬的痕迹。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石韵最先站起来,即使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她还是保持着惊人的镇静与自制,一旦发现混乱的迹象,立刻开始提出解决方案,然后掌控一切。就像条件反射或肌肉记忆一样,身体已经可以自动做出反应了。 她指向赵非空与傅丰羽,对张海说:“张海,从现在起你接替李昌经理的位置。如果你还有力气,跟张河一起把这两个人立刻送到我家,然后在那里等着我,哪都不要去。还有,今天这里发生的事,谁也不要告诉。知道了吗?” 张海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变故,此时竟然还能被石韵亲自点名重用,受宠若惊,连忙点头。 石韵得到肯定的回答,转而看向石三爷。他还是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眼睛在赵非空身上徘徊了一会儿,便不置可否的板着脸出去了。 石韵冷静地等着张海兄弟带走了赵非空二人,然后拿起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李昌死在了会议室里,你现在马上来处理一下,后续安抚家人或涉及到报警立案的事情,也全权交由你来安排。” 她挂断电话后,对会议室里的一片狼藉视而不见,像来时一样镇定地走出去,并对立刻赶过来的助理优雅地点头示意,仿佛刚刚只是在这里开完了一个普通的会议,现在要去赶赴下一个行程一样轻松自然。 但是,没有人发现,她微微颤抖的手和明显过快的呼吸频率,已经暴露了她不安的内心。 当她终于走过了好像比平时更加漫长的走廊与电梯,坐到车里时,才敢稍微放纵自己露出一副惊惶的样子。她双臂紧紧环抱住身体,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细软的头发悄悄落下来,盖住了所有表情。 “叮铃铃……叮铃铃……” 没一会儿,电话铃响起。 石韵按下接听键,是助理的声音:“石总,李昌家人接受赔偿,不会报警或起诉,他们稍后就会过来带走遗体。” “好的,辛苦了。” “没事,石总。后面的事交给我吧,您放心。” 石韵放下手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掉,又换上一副刀枪不入的面孔启动了汽车。 石家宅子是位于郊区的一处独栋别墅,别墅位置僻静,环境清幽,从外表看来并不如何富丽堂皇,但却自有一份豪门大户的底蕴。 张海兄弟看见石韵进了门,立刻拘谨地站起来喊了一声“石总”。 石韵母亲和气地拍拍张海肩膀叫他别拘束,然后便招呼家里阿姨端上来一碗甜汤递给石韵:“你送来那俩人我已经叫宋医生看过了,他做了处理,后续还需要再观察看看。” 石韵在母亲的温言细语中,渐渐放松下来,闲谈了几句,便叫张海到书房谈话。 张海把自从认识赵非空二人开始到刚才发生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石韵。 在张海兄弟离开后,她喃喃自语:“眼看石家将要乱一阵子,我本来是不打算叫协会的人趟入这趟混水的。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如此,那就将计就计吧。” 就在石韵重新梳理计划的时候,阿姨上来敲门:“石总,您叫人送来的那两个病人,有一个醒了,您去看看?” 石韵还没走到房间,便听到里面大呼小叫:“非空,你怎么了?醒醒啊!” “行了,别乱动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已经叫家庭医生看过了,具体还要再观察一下才知道。” “你是谁?”,傅丰羽总是能把一句正常的话,说得像是挑衅。 他自然也得到了一句没好气的回答:“石韵!” “你就是石韵啊!我们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也不接,最后还叫人回一句‘不方便接待’,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石韵懒得跟他计较,转头就走。 傅丰羽反而叫住她:“那个……我听你家阿姨说,是你救了我们俩。那个……谢谢!” 石韵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实在不想再跟傅丰羽交谈,边走边说:“你先在这里住着,他也需要治疗。一切都等你们伤养好了再说吧。” 她不禁想:指望他们两个帮忙,到底靠谱吗?还有那个叫赵非空的,他那种奇怪又强大的道法,究竟是什么? 但蠢蠢欲动并计划周详的人,却不仅石韵一个。一场关于石家的酝酿许久的危机也随之而来。 第9章 董事会生变 经过半个多月的修养,赵非空的身体终于逐渐恢复了。冷静下来之后,他也明白李昌的阴气虽然与他最初见到的阴气份属同源,但是两者所展现的境界其实相差很远。 不过,他直觉李昌临死前大喊出的那个叫“历堰”的人,必与此事有关。这也更落实了赵非空与陈杰的猜测,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赵非空相信,李昌并不是这条锁链上十分关键的一环,后面一定还有其他准备和行动,虽然不能确定杀人凶手是否就是历堰,但顺着这条线索一定能找出真相。 在此期间,他也一直想正式对石韵表达一下感谢,但是石韵最近一直早出晚归,听说是在为了石氏集团马上要召开的董事大会做准备。 赵非空此前一直与师父避世而居,虽然对商业上的事一窍不通,但凭借他敏锐的观察,还是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迹象。 董事会正式召开的那天早上,赵非空实在忍不住,拦在了即将要出门的石韵身前:“石总,这段时间多谢您的关照。我虽然没什么太大的能力,但是也知道投桃报李。冒昧的说一句,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我自然会尽力帮忙。” 石韵歪着头听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别着急,需要你时,我当然不会客气。不过,你介意现在就跟我去一趟董事会吗?” 赵非空看着石韵狡黠的眼神,突然有一种奇怪的被算计了的感觉。可是自己刚刚做了承诺,此时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石氏集团的总部。上一次的会议室里变故叠生,他根本没办法分散注意力在其他事情上。 虽然他早知道石氏家大业大,但还是被眼前坐落于市中心的,一整栋石氏集团的建筑震惊了。 进了公司内部,大家都恭敬地称呼石韵为“石总”,并用十分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赵非空。 这次董事会的会议室比上次赵非空去的那间更加气派,因为在座的都是集团内部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气氛更加凝重。 石韵一脸淡定地坐上首座,一摆手:“大家都是集团的元老了,不如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石总,那我先来汇报一下吧。大家都看到了,今年整体的业绩大幅下降,很多经销商甚至频频要求退货。我就是担心,产品的问题如果一直不解决,我们营销部很难做啊。”一个年轻的中层管理首先说话。 另一人面色难看地站起来:“我客观的说一句,这还真不是产品部的问题。没有运营和采购的支持,我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您说对吗?” 这句话立刻在会议室内激起一片推卸、指责地声音。 “因为集团流程上的严格规定,很多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运营已经在尽力支持大家了!” “还不就是说的好听而已……”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怎么,做得不好,还不让人说了!” …… 赵非空细心观察了一下,发现在场很多人看似都十分激动,口不择言,却渐渐分为两派,下意识地频频看向石家二爷与三爷的方向,仿佛在等待指示。 其中,静观其变的也不在少数。 石韵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石二爷与石三爷也始终没有过多参与。 突然,石韵站起来将手里的记事本一把摔向会议桌中间:“好了!”。 她见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双手支在会议桌上发言:“这些问题每次都在提,集团也在积极协商,不久就会出台相应的解决办法,大家稍安勿躁。我反倒是担心一事,今天大家都在,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咱们石氏集团的人要么出身玄门,要么是散修术士。泰山周围的异动,想必大家都有所察觉。对于这个事情,谁有什么头绪吗?” 石三爷接话:“石总,咱们现在在说公司的事情,你先别岔开话题。” 此刻,任谁都能看出石韵眼底出现的满满怒气。 石三爷整整衣领,接着说道:“大家心里明白,这几年集团确实是在走下坡路。石总,公司内部流程复杂,执行速度缓慢,领导层决策过于谨慎。这些都让集团平白错失了好多发展机会,你承认吗?” 石三爷话里带针。 石韵正在斟酌词句,石二爷却大大咧咧地说:“老三,你说的倒没错。可这也不是石韵的问题啊,她毕竟年纪还小,有待锻炼。我们当长辈的,自然是该多担待一些,出了什么问题,多帮忙解决就好了。” 赵非空原以为首先发难的,会是看起来心机深沉的石三爷。没想到石三爷还算就事论事,而这石二爷看似豁达,却字字诛心。 接着,石二爷话锋一转:“今天大家伙都在,我倒是有个想法。咱们集团经营这么多年,涉及业务太多,难免最后弄得疏于管理、层级混乱。不如今天就做个归纳,重新调整公司结构。” 石二爷此话一出,一片哗然,调整公司结构可不是小事,这几乎涉及到了每个人的利益。 石韵气极反笑:“二叔,您看应该怎么调整呢?” 石二爷顺势说出真正目的:“我建议开设独立分公司,把集团新兴业务全部合并到分公司统一管理。” 石三爷目光复杂地说:“这可不是小事,应该仔细考量再做决定。” “今天所有董事都在,何必多此一举,浪费时间呢。”石二爷反驳道。 石韵眯着眼睛说:“既然二叔早有准备,那我倒想听听二叔怎么说。” 石二爷满面红光,显得更加志得意满。他对助理做了个手势,助理立刻把计划书送到在场每个董事面前。 他接着说:“请大家仔细看看手中的计划书,里面有公司未来详细的规划与策略分析,大家如果没有异议,咱们就开始投票表决了。” 赵非空心想:想必私下里,这份计划书早都送给在场的各位看过了吧,没想到他们还能装作津津有味地审阅一番。 赵非空开始担心石韵的处境了。 会议室里,随着投赞成票的董事逐渐增加,石韵的脸色越发难看。当看到赞成票超过半数时,她冷笑一声:“呵呵,想必这分公司未来的负责人也就是二叔你吧!” 石二爷摇摇头,做出一副十分可惜的样子:“石韵,不是二叔说你,你接管公司以来,多次任性妄为。我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才不与你计较,但是如今大哥退休,我作为石家的长辈和公司的董事,不能再看着你胡闹,把石家跟公司都毁了。所以,今天我才要跟董事们好好商量商量。” “二叔,你说‘商量’?哈哈,你太谦虚了,你这次是稳操胜券,来通知我结果的吧!既然如此,何必还惺惺作态呢!” 石二爷立刻满脸怒容:“没有教养!”,接着举手一个嘴巴打向石韵。 董事们大惊失色。 场面却来了个反转。赵非空紧紧抓住了石二爷的手腕,石韵反手一个耳光“啪”地扇回他脸上。 石二爷面子受损,一时间眉眼倒立,怒火难以自制。 他抽回手臂,倏地唤出一柄飞剑,飞剑凌空刺向赵非空。 石二爷嘴里大骂一声:“狗杂种!” 第10章 一场危机 赵非空原本就是孤儿,对这种辱骂最是忌讳。他眉头一皱,手上已快速完成了六壬术数的掐算。 上次虽然过度使用六壬道法导致反噬,但因祸得福,赵非空因此在“人和”境界上感悟更深,六壬术数与道法更为精进,对于卜算、控制人事更加得心应手,且熟悉了触发反噬之力的界限。 现在的石二爷在赵非空眼里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毒蛇,赵非空虽然略有忌惮,但只要稍加小心就可以避开他的毒信,随手便能捉住他的七寸。 在众人眼里,石韵身边那个小子并没有出手。石二爷却突然诡异地顿住了,接着难以自制地不停打摆子。 石二爷牙关紧咬,几番挣扎,仿佛正在与什么未知的东西抗争。 这时大家才看明白,那小子并不是在被动接招,而是使用了高深的法术。 石氏集团虽然以公司形式构成,但内部人员多有玄门背景。此时见两人僵持不下,兴趣大增,没人上前制止。 俩人竟就此僵持下来,似乎难分胜负。 赵非空毕竟刚出师门,经验尚且不足,对石二爷实力预估不准。他原以为石二爷较好对付,却没想到如此难缠。 赵非空横下心来,决定速战速决。他左手继续掐算,右手唤出宜正法剑,剑气凛然,凭空生风,一剑径直向石二爷刺去。 石二爷的飞剑虽然品相不凡,且自发护住,但依旧在赵非空的攻势中渐落下风。 石二爷眼神复杂,似有不甘。 突然,众人只听“叮”的一声轻响,飞剑剑身竟出现裂纹,那裂纹逐渐向四周扩散,眼看飞剑便要彻底报废、碎裂。 赵非空一剑挑开飞剑,直刺石二爷面部。 石二爷眼见宜正刺来,无力还击,只能不甘地闭上眼睛,准备领受这一剑。 此剑,却并未落下。 石韵按住了赵非空。 石二爷睁眼时,一身戾气消失殆尽。此次两人几番交手,虽未生死相搏,但还是险象环生,明眼人已知胜负高下。 赵非空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他知道这里是石韵的主场。在稍微惩戒了石二爷的气焰之后,便也撤手罢了。 石二爷随之终于摆脱了六壬道法的控制,他勉强维持住身形,未露出过分的狼狈。 石韵抬头环视众人,再次开始控制场面:“我从小便是在座各位长辈们看着长大的,没想到今日父亲不在,大家竟然闹到这一步!” 赵非空明显看见几位年纪较大的董事,微低了头,脸上略红。 石韵的目光扫过角落,突然发现张海站在那里,一副愤愤不平、欲言又止的摸样。她这才想起,是自己不久前提拔了张海,如今他是有资格旁听董事会的。 石韵其实尚未想好接下来该如何处理,便随口问道:“张海,你有什么想说的?” 张海没料到自己突然被提问,第一次在这么多举足轻重的人面前发言,十分紧张:“我……” 石韵也暗叹自己过于莽撞了,但话已问出口,便接着说:“大家都说,如今公司出现了许多问题。而你之前一直在基层职位工作,对公司一定有一些更切身、更实际的体会和想法,很多问题可能比我们这些人看得更清楚。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张海陡升一股不平之气,故意大声说话来壮胆:“石总,我不觉得公司有什么问题!” 众人嗤之以鼻。 石韵却眉毛一挑,诱导着说道:“整个集团人心浮动,销售部业绩也在下降。而且,二叔提议要设立分公司,独立出去。这可以说是我掌管集团以来最大的危机了,怎么就没有问题了呢?” 张海理所当然地说:“不就是开个分公司吗?集团这么大,能有多少影响?” 他说到一半,看了看石韵。石韵轻轻点头,他便接着说下去:“我一个半吊子术士,以前只能着点杂学勉强维生,现在能进咱们集团,已经觉得很有面子了。至于业绩什么的,我管不着,反正集团又没亏待我!” 有人低头沉思,有人轻声附和——现如今除了两派三家,玄门术士严重没落。石家是其中唯一没有门派之见,只看重能力的去处。大家玄修多年,都是希望能学有所用。少数高层的明争暗斗其实并没有触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 石韵转而询问石二爷:“二叔,你是一定要出去,独立经营分公司喽?” 石二爷第一次语气正式地对石韵回答:“没错,石总。” 石韵换了目标,又问:“三叔,你有什么打算?” 石三爷早料到石韵有此一问,却仍旧迟疑了片刻才答:“我尊重董事们的意见,没什么别的想法。” 石韵一边深呼吸,一边整理思路,然后郑重地说:“各位,我之前一向强势独断。如今再任性一次,想必大家也不会见怪。 “石氏集团自我父亲手里发展起来,能有今天不容易。但我实在能力不足,支撑不起这份家业,不如辞了这总经理的职位,今后集团一切事务与我无关。 “至于,这新的总经理人选,还有是否设立分公司等事,就由董事会决定吧。 “之前,我总担心自己无法兼顾石氏集团和石家的玄门身份。没想到,你们都理所当然地觉得石氏集团更重要! “别忘了,我们石家原本可不是商人!我们从祖上开始就把守护泰山、镇压邪祟作为使命。如今泰山阴气肆意、妖鬼横行,三叔竟觉得无关紧要吗?别人可以坐视不管,偏偏我石韵不行! “今天,既然你们这么想要石氏集团,那么我便把它还给你们。石家的祖宗家训,你们不守,我去守!” 石韵铿锵有力地说完了这一大段话,完全不管会议室内的一片哗然,转身便走。众人被她的气势所迫,无人敢应声,竟任由她抛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不顾。 赵非空不放心,赶紧追上去。奇怪的是,这次看起来明明是石韵被逼无奈,负气出走。但赵非空跑出会议室,跟上她时,却见她脸上带着笃定的微笑。 她说:“现在,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到了。” 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 第11章 山神结界 泰山居于东方,是太阳升起之地,万物生命之始,也是群山之祖,五岳之宗。相传泰山是东岳大帝的道场,东岳大帝司掌幽冥,负责阴阳交代、统摄鬼魂。 所以,自古以来,泰山便是人杰地灵之处。 如今术士界如日中天的石家,便是泰山石敢当的后人,御鬼伏妖之术无能出其右者。 石韵作为石家家主的独女,自小就天赋异禀。她十几岁外出历练时,便独自收服了两只凶厉的鬼仆。所有人对她不是毕恭毕敬,便是视若珍宝,所以她从来没尝过失败的滋味。 从董事会上回来后,她丝毫不做解释,不由分说地将赵非空与傅丰羽拉来了泰山。 赵非空一路上都在纳闷,难道石韵真的甘愿放弃她父亲一手建立的石氏集团吗?他忍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石韵神秘的一笑,回答说:“我当然自有安排,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泰山的异动。你们也看到了,泰山最近不太平。原本因为有山神的庇佑,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泰山神了解清楚,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傅丰羽说:“那你干嘛不带着你们石家的人来,反而找了我们两个外人?” 石韵脸色瞬间暗淡下来:“我……信不过他们。” 赵非空看见一向高高在上的石韵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由得心软了,之前一直盘梗在心里的那种被利用的感觉,也随着这句话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他示意傅丰羽不要再追问。然后立刻转移话题:“那咱们怎么找到泰山神呢?” 石韵拿出一尊巴掌大小的石印,说:“我父亲曾经告诉我,在泰山山腹有一处法阵。我们石家世代镇守泰山,所以山神赐下石印,通过它可以打开法阵,从而进入到山神的结界之内。想必,在结界内应该能找到山神。” 接着她四处张望了一阵,不太肯定地说:“父亲告诉我的位置,大概就是这里了。” 赵非空仔细打量周围,突然发现这里似乎有些眼熟。 傅丰羽纳闷道:“咦?这里不就是之前我们被毒尸袭击过的地方吗?” 赵非空闻言,脑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曼妙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气息,依旧清晰如昨日。 赵非空还没回过神,石韵手里的山神印突然自行浮动起来,并在半空中飞速的盘旋。 赵非空三人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山神印所过之处均留下了发光的轨迹,不多时,一个古老复杂的光阵便已成形。 赵非空叹为观止时,傅丰羽却异常的没有什么反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韵说:“这应该就是那个通往山神结界的法阵。” 赵非空因为修炼六壬道法的缘故,所以遇事便会下意识地事先掐算一番。但这次,他却无法计算出此行的任何结果,心下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但他遇事素来不会退缩,所以与石韵一齐走入阵法中央。 傅丰羽却没有跟上来,依旧站在阵外。 “丰羽,快过来!” 傅丰羽听见赵非空叫他,慢慢抬起头,表情木然得很。赵非空并非多想,刚要继续叫他,便听见傅丰羽说: “此处太过异常,我这徒孙不能贸然跟你们进去。”傅丰羽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古怪,像金属摩擦一样刺耳。 石韵虽然并不熟悉傅丰羽,却也察觉出了异常,她带着询问的眼神转向赵非空。 赵非空意识到,此刻与他们对话的恐怕不是傅丰羽本人,而是某位仙家在出马。 “傅丰羽”接着说:“你们可知这泰山是哪位神灵的领地?这山神结界有何作用?” 赵非空老实地回答:“还请仙家指点。” “傅丰羽”点点头,继续说:“人所皆知,泰山神圣,鬼邪不侵。但这里面的由来,你们小辈想必不知。 “这五岳之称,实际为‘五狱’的误传。‘五狱’便是镇压鬼魂的牢狱,泰山为‘五狱’之首,由司掌幽冥的东岳大帝管辖。 “山神结界是历代泰山之神的居所,更是收监鬼邪的牢狱。小姑娘,你手里的山神印便是开启这牢狱的钥匙。 “如今,泰山邪祟横行,必是山神出事,导致结界絮乱,出现漏洞。此行太多危险,无法预知,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石韵向来倔强、好强,最听不得这高高挂起的话,一咬牙:“这本就是我们石家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今日无故连累到仙家,我石韵在这里道个歉。既然仙家已经决定作壁上观,那我也不强求,咱们各走各路。” 她接着向外推了一把赵非空:“你也别跟来,我一开始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早存了利用的心思。你不必当回事儿,跟他回去吧!” 赵非空却回头向“傅丰羽”一拱手:“多谢仙家告知,我们二人会小心行事的。” 石韵睁大眼睛:“你……” 赵非空笑着说:“别耽误时间了,咱们进去吧。” 石韵本来也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便点点头,接着利落地变换手诀,催动山神印开启结界。 在石韵的催动之下,阵法之光瞬时大亮,山神印围绕着他们四周飞旋,一股强大的拉扯之力随之袭来,石韵不由得一阵晃动,赵非空下意识拉住她的手,稳住两人身形。 拉扯之力越来越大,不知是不是因为开启结界太过费力,石韵脸上竟已经一片绯红。 “傅丰羽”看着两人在飞沙走石之间,逐渐进入结界之内,不免轻轻摇头,露出了一脸担忧的神色。 但此刻,没人注意到的是,就在赵非空两人刚刚消失,阵法之光尚未完全熄灭,结界之门将闭未闭之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速度奇快地冲入结界。 “傅丰羽”眼神一亮,杀机顿起。他虽然试图上前阻止,但可惜已错过时机。那黑影向后打出一团阴气,竟意外地阻住了他一秒。 在这一秒间,结界之门彻底关闭,黑影已经闪身而入。 “傅丰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自言自语道:“这阴气,是鬼界的手段……可鬼界已经被打压多年,现在竟还敢有所动作。莫不是……” 第12章 封印之人 石韵与赵非空经过一阵天旋地转后,来到一个光线微弱,就连空气都十分稀薄之地。 四周全是巨大的石壁,看起来像是一处山洞内部。 两人摸索着前行了一会儿,发现此处道路繁杂多变,有时空间巨大,有时却仅能容下一人通行,各个通道间像蛛网一样联通贯穿,即使方向感极好的人,也难免迷路。 石韵两人几次迷失在通道内后,便试图让鬼仆先行探路,谁知鬼仆刚被召唤出来,就一脸惊惧的样子。 “主人,这泰山结界内煞气太重,与我们天生相克。在这里,如果离开您身上的山神印太远,都会寸步难行的。” 赵非空上前解围:“不如叫他们跟在身后,这结界内确实十分诡异,虽说鬼仆行动受限,但也好过没有。” 石韵自从进来后就变得十分寡言少语,只是点点头便继续探路。 赵非空知道出马仙的那番话意味着情况已经十分严重,石韵此刻心里一定非常焦虑。 他还在胡思乱想,走在前面的石韵却突然停下来说:“你看……” 赵非空跟上去一看,通道前方竟然有一处非常宽阔的空间。 他向前一伸头,仔细查看四周。整个空间成柱形,向上几乎看不到顶,向下看是一处平地,四周的石壁上延伸出多条巨型锁链,锁链的另一头全部汇合在平地中央的一处古老阵法之上。 “看样子,这应该是一处封印……”赵非空轻声说。 但封印之上,锁链已经碎裂成段。 石韵把他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可这封印内空无一物,如果那东西不是死了话,很可能已经解开封印,逃脱了。” 两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轻手轻脚地上前观察。 “这封印阵法好像也已经失效……”石韵回过头对赵非空说,话未说完却登时愣住。 赵非空暗道不妙,只听身后传来一声:“你们是在找我吗?” 一只干枯如树皮一样的手,悄无声息地搭上赵非空的肩膀。 赵非空冷不丁在这幽深结界内听见这样一句话,忍不住寒毛直竖。他也不管那是人是鬼,马上唤出宜正,回手一剑,接着立刻跳开。 两名鬼仆也同时与他组成三角之势,围住那人。 他仔细打量,只见那人形容枯槁、毛发散乱,明明是一副羸弱无力的老人样貌,眼神却极其锐利。 那人视鬼仆如无物,向着赵非空与石韵的方向步步靠近。 一股巨大的压力立刻向两人袭来,石韵已祭起山神印,毫不犹豫地出手。 山神印瞬时变得巨大无比,像一座小山般压向那人。鬼仆也不知不觉地闪现在他身后,找机会出手。 那人第二次张口,声音不紧不慢:“哼,雕虫小技!”。接着他单手一摆迎向山神印,随之带起一阵腥风邪气,山洞内一片鬼哭狼嚎之声顿时响彻耳边。 赵非空心知石韵必然不是那人的对手,趁两人交手之际,立即凝神默念:“六十花甲、十二地支、二分阴阳,正反十二神、十二将……” “甲课寅兮乙课辰,丙戊课巳不须论。丁己课未庚申上,辛戌壬亥是其真。癸课原来丑宫坐,分明不用四正神……” 那人估计是刚刚解脱封印,初时气力尚未复原,石印隐隐呈现克制之像。但逐渐,石印的攻势一点点变得缓慢,石韵还不能完全发挥山神石印的力量,鬼仆也根本无法对那人伤及分毫。 不多时,赵非空已经计算完成,但面色却变得更加难看。六壬术数原本有上千万种式子,虽然他目前仅能掌握其中一小部分,但这一小部分已经足够使用,而且从没出现过今天这种情况——计算结果竟然都是无解…… 他见石韵已经渐渐落入下风,一皱眉,竟打算再次强行提升六壬道法。 突然,却见那人眉间一挑,转而瞬间闪现在赵非空面前,赵非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掌拍在额头。 石韵顿时一惊,好像有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心脏,又好像是心里突然什么都没有了。 山神印由于失去催动自行掉在地上,在无人注意之处,激起一小片烟尘。 两行清泪瞬间从石韵眼中簌簌流下。 那人修为诡异高深,这一掌恐怕…… 她不敢再想,声音哽咽:“赵非空……” 却见那人缓步上前,单手抓着赵非空领口,一把将瘫倒在地的赵非空举起来。原来,那人只是身形枯瘦才显得病弱,其实他肩膀宽阔,身高比赵非空还多出半头。 石韵大怒,立刻收回山神印,向那人后背全力一击。 那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瞬间回过身,一弹指便犹如一记重锤般砸在石韵胸口。 石韵被这股大力悍然一推,而后重重地撞在了石壁上,又摔落在地。一口腥甜已经直抵齿间,她偏是硬生吞下,毫不示弱。 那人嘴角一扯,似笑非笑,随手将赵非空扔向石韵的方向。 石韵不顾身上伤势,赶紧狼狈地起身接住他。 “嘶……啊……”赵非空竟发出轻声痛呼。 这声音在石韵此时听来,却犹如巨响。 他没死…… 石韵狂喜的抱住赵非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人此刻却突然平静得像是一潭幽暗莫测的深井,没人知道那里面是否藏着刻骨的怨仇和无尽的愤恨。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一切恩怨皆有源头,我苍楼一生肆意妄为,但也从来无愧于心,今日又何必与这不相干的孩子计较。” 他转向石韵问道:“你是石家的后人?” 石韵恨恨地横了他一眼,并不作答。 哪知,他趁两人不注意,竟抬手一指,隔空将石韵点倒。接着,又一抹,封住了鬼仆的神识。 赵非空见石韵昏迷不醒,鬼仆也受制于人,暗道:此人行事古怪、不合常理,既然被关押在这封印之内,必然不是什么良善人士。如今他已破了封印,也不知道有何打算。看来,眼下只能先静观其变再说。 那人却对他解释道:“放心,我从不滥杀无辜。此番是因为,接下来的话,可不能给这石家的人听到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赵非空:“我说你小子,是赵阳华的徒弟吧?” 赵非空微微惊愕,谨慎地反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话一出口便后悔不迭地想:我这样一说,不就相当于默认了嘛! 那人并未继续纠缠,而是笑着回答道:“我啊,便是你的太师父,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妖王苍楼。八十年前……” 第13章 妖王苍楼(1) 八十年前,苍楼及冠之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他置身于近代中国那一段最动荡不安,却也是奇人术士最闪耀无比的年代。无数的传奇人物在那段时间里,应运而起、扶摇直上。有人凭一己之力改天换地,有人死在街边无姓无名。 大地之上满是疯狂的气氛,所有人都想搏一把,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一个。 苍楼也不例外,那年他刚刚学成六壬道法,拜别了师父与父母,独自闯荡。 可是啊,他低估了人心,也高估了自己。 原本,用于卜算万物、篡改天道的六壬道法,在动乱的年代里优势尽显,也使苍楼风生水起、声名远播,小小年纪便坐上军方高层,手下兵士无数。 可是,慢慢的,他见过了更多的世界,走上了更高的位置,却更加无法平衡内心的秩序。 他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些失去家人,却不哭不喊,只是木然坐在路边的孩子;那些最亲近之人的背叛;那些曾经老实善良的人长出的毒牙;那些无数人眼里渐渐熄灭的光…… 那晚,他突然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悄悄离开。 他想要回家了。 当然,夜间赶路,难免遇到妖鬼作祟。起初,远处偶尔响起的邪祟嘶叫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等走近了,却发现那里有一道道术法玄光此起彼伏。 他心想:定有术士高手在附近剿灭邪祟,自己既然已经决心摆脱这一切,还是别插手为好。 但少年人的心性又让他不自觉地悄悄向那里探去。 他躲在一边观看,果然有个玄门子弟在灭妖。 那人手段凌厉,见对方均是山野间不成器的精怪,虽有数十的数量,但在他的术法之威下却全无反抗能力。于是,那人渐渐起了戏谑的心思,先是用阵法困住群妖,接着一个一个折磨致死。 所以,苍楼才能在远处便听见这嘶叫声。 妖与人自古不两立,苍楼原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今夜他本就是因失意而上路,心中又迷惘不定,此刻不忍再看,便转身想走。 可是,他刚转过身就站定在那里不动了——转身前,他偶然看到了一只小妖的双眼。 那眼中木然的神情……与人类孩子又有什么区别? 那是一种彻底的绝望。 苍楼听着背后的惨叫,心中几番纠结,终还是忍不住跳出树丛,现身挡在群妖与术士之间。 那玄门弟子见有人横空而出,挡住自己施术,皱着眉一脸不悦。 苍楼向他合手见礼,笑着说:“我恰巧路过,见道友身手不凡,便想出来结识一番。不想却阻了道友除妖,实在抱歉。” 那人也回礼问道:“好说好说,在下通虚派赵清云,敢问道友的姓名与师承是?” 苍楼刚要张口报出姓名,却想到如今自己既已打算隐退,何必再多生事端。但他一向行事磊落、不惯说谎,便含糊其辞道:“我不过从老家的乡野先生那里学到点皮毛,不足挂齿。” 赵清云被苍楼打断施术,已经心怀不满,见他又没有师承靠山,不免心存鄙夷,上前一把推开苍楼:“别碍手碍脚的,耽误了道爷的事,小心你的小命!” 群妖见赵清云又要动手,三两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苍楼急道:“我见它们不过是一群山精野怪,也弄不出什么大乱子,何必这么赶尽杀绝呢?” 赵清云闻言,竟直接回手一剑劈向苍楼。苍楼心思恍惚,一不留神,未及还手便被一剑劈退十步之远。 赵清云得手后更加不拿苍楼当一回事,向他啐了一口唾沫,便继续催动法阵。 但群妖并没有如赵清云预料的那般开始哀嚎,仍旧一脸恐惧地抱在一起。 什么?阵法突然失效了! 赵清云疑惑地四处查看,接着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向身后。 苍楼早已起身,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高挑清瘦的身影在冷冷的月色中,像一把刚出鞘的利剑。 赵清云不自觉退了一步,接着为了挽回面子似的故意大声喝斥道:“杂碎,难道你要帮这些跟你一样低贱的妖物,与我通虚派作对吗!” 一阵冷风拂过,赵清云看不清苍楼的神色,继续说:“我看你行事不端,躲躲藏藏的,多半也是个妖人。马上给我跪下道歉,道爷我今天还可以考虑是否对你宽大处理!不然,嘿嘿……” 苍楼问:“不然你要如何?” 赵清云似乎也没细想过,被苍楼问得一愣,然后厉声说道:“我便砍了你双手双脚,喂野狗!” 赵清云边说边祭起众多符咒,脚底踏七星,手上起法诀,暗含阵法原理与阴阳五行之术,瞬时对他方圆一里的领域之内形成了绝对控制。 通虚派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赵清云遇到了一个不合常理的对手。 苍楼并未受制——赵清云再次发现自己的阵法失效了。 不,不是失效了,而是……根本无法成立……此处竟突然变得阴阳颠倒、五行混乱…… 苍楼一动未动。 赵清云突然发现自己除了头脑还能思考以外,整个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向着苍楼渐渐跪拜下去。 他感觉到自己向苍楼磕了三个头,这感觉很奇怪,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群妖也纳闷地看着两人,眼神中满是不安和疑惑。 只见赵清云起身后,双手拿起法剑径直向自己右腿砍去,一剑未砍断便再砍一剑,直到鲜血淋漓,右腿断掉才罢手。 赵清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但依然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仇恨,还有因疼痛和屈辱而留下的泪水。 就在苍楼收回六壬道法的那一瞬间,赵清云即刻发出了非人般凄惨的哭嚎。虽然他马上用符咒止了血,但断腿是今生都不可能再重新接回去了。 他将法剑当作拐杖一样拄着,苍楼并未阻拦,任他一瘸一拐地离开。他走到很远时却站住了,没有回头,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苍楼!” “很好……”赵清云原想再威胁几句,但又怕苍楼痛下杀手,张了张嘴,却没敢再说什么。 苍楼看着他走远,转身对群妖摆摆手,示意它们可以离开了。 谁知,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迈的妖族老者却走出来,带领众妖向苍楼恭敬地跪拜,它说:“我们虽为妖族,但也知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您就是我们的主人,生杀予夺、做牛做马,全凭您一句话!” 众妖纷纷附和。 第14章 妖王苍楼(2) 妖族的屈辱史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而且一直延续至今。它们被人类术士肆意地围剿和奴役,侥幸逃生的也都过着躲躲藏藏、暗无天日的生活。 曾经的苍楼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但今天他却仿佛站在了一个巨大的裂口上,他只能选择站在哪一边,然后与另一边彻底分裂,渐行渐远。 妖族老者见他犹豫不决,急忙道:“恩人,今日我们与那通虚派的弟子结下了梁子,日后他必然回来报复。我们势单力薄,还望恩人做主啊!” 苍楼又看见了刚刚那个神情木然的小妖,此时它躲在后面,眼睛里已满是湿漉漉的期待。 老者言语间看似示弱,实为逼迫。苍楼心中了然但并没有怪它。因为苍楼今天才意识到,原来妖与人一样,有恐惧、有喜悦、有爱、有恨……那自然也会为了生存而不惜手段。 他想:我虽出身低贱,却从来不愿认命,向来随心而为。修习的是逆天道法,不甘平凡便出门独自闯荡,终于仕途顺畅却又转头隐退,抱打不平便救了一群妖族……那么,既然都有胆子做了,又何必诸多顾虑呢!就算以后成妖入魔,也是我自己愿意,管他旁人做什么! 苍楼下了决心后,便雷厉风行地决定在此安营扎寨。没几日,他的事迹就在妖族中口耳相传,越来越多的妖族慕名来此。他手段强硬,又有带兵经验,经过一番整肃后,竟形成了不小的势力。 这处曾经无名的小山,也逐渐引起了术士界的注意,渐渐被人称作“妖山”,而苍楼,则成了人们口中的一方“妖王”。 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为酣畅肆意的时光,偏居一隅,称王称霸。 可惜,好景不长。术士界是决不允许出现这样的“叛徒”的。 那一晚,妖山被无数术士围攻。术法天火燃了整整一夜,整个妖山被烧的如同白昼。山中精怪死前的惨叫声仿佛让大家以为正身处无间炼狱之中。 经此一役,妖山覆灭,妖王与术士大战时被道法反噬,重伤后不知所踪。 而这次围剿的主力,便是通虚派。那些道士,在斩杀妖族之余,秘密地将妖山几乎搜了个遍,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东西,特别是对术法典籍或藏书一类尤为重视…… 术士界攻下妖山后并未就此作罢,依然四处追寻漏网之鱼,想要斩草除根,妖族迎来了真正的灭族危机。 从此,妖族一蹶不振,直到建国后便再也不见它们的身影。 又十余年,泰山石家竟传出消息,妖王苍楼已经被泰山神封印。 这一段轰轰烈烈的“除妖”行动,终是圆满告终。 不会有人相信,那个曾经出将入仕、志得意满的苍楼只是因为归家途中的一时兴起,便决定做了妖族首领。而这个少年,从此再也没能回家。 但那通虚派求而不得的神奇道法,却在苍楼逃亡的那段时间里,顺利地有了新的传人,从而流传了下去。 …… 这个故事说来并不长,但里面字字句句都是血与火、生与死、善与恶的复杂交织。 苍楼此时讲来语气平静,像是根本与他无关。 赵非空却已经满眼泪水,待苍楼全部讲完时,他跪着爬向苍楼连磕了三个响头,哽咽着叫到:“太师父……” 苍楼的眼底第一次露出温柔的神色,那张曾经英气勃发、骄傲执拗的脸此时已经老态龙钟:“刚刚如果不是我阻止,你是不是要甘冒反噬的危险强用六壬道法?” 赵非空惭愧地低下头,依然跪着不敢接话。 “你跟你师父两个虽然看起来老成持重,怎么骨子里却偏偏像我,都是这一幅冲动起来不顾一切的臭脾气”苍楼虽然嘴上批评,眼里却带着笑意:“当年我负伤逃亡时收了阳华做徒弟,却没有告诉他这一切,就是担心给他惹上麻烦。” 赵非空听到这里更忍不住眼泪,抬头说:“师父他,被人害死了……” 苍楼登时双目圆瞪,森然问道:“是谁?” 赵非空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他,苍楼听后大怒:“如果那阴气如你所说,事情必是跟鬼界有关。待咱们出去后,定要寻到那个历堰,查清真相,给你师父报仇!” 接着,苍楼话锋一转:“不过这么说来,当今这术士界与我那时已经大不一样了。这陈杰我虽然从未听过,但加入那个协会倒也并无坏处。” “太师父,虽然如此,但很多门派内的老人难免还会有认识您的,咱们出去后还是小心行事比较好。” 苍楼上前扶起一直跪着的赵非空,说:“放心,我虽然因为反噬和封印,六壬道法退化严重,但一些妖族的藏匿之法还是略为精通的。你身上可有随身携带的小器物可供我附身?” 赵非空抬起右手说:“这个戒指是陈杰会长赠我的,您看可以吗?” 苍楼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又还给赵非空说:“这戒指确实不是凡物,回头我帮你重新祭炼一番必能更为顺手。不过它的气运太强,不适合我寄身。” 赵非空突然想起自己离家前,曾从师父的书桌上拿走一块怀表做念想,而且一直随身带着。 他赶紧从口袋里翻出怀表。 苍楼看到后却忍不住失神:“这不过是当年我随手送给你师父的,没想到几番辗转,今日却又在这里见到。” 苍楼重重的叹了口气,余光中看到石韵,突然问道:“我见这姑娘似乎对你有意,你对她可有什么想法?” 赵非空立刻说:“徒孙现在只有替师父报仇的心思,别的从没多想!再说,这石家与泰山神关押您这么多年,我还要与他们算账!” 苍楼拍拍他的头:“我的帐自己会算,不用你一个小辈插手。而且这是上一代的恩怨,与你们无关。” 他看赵非空还要说话,便抬手制止道:“好了,这事你自己决定,我也不多过问了。过会儿我附身怀表之后,石家小姑娘便会清醒,那两个鬼仆的控制也会解除,你随便编个瞎话糊弄过去也就是了。至于这结界,我因为一直被封印着,根本就无从了解,后面的事还要看你们自己了。” 赵非空疑惑地问道:“太师父,这山神到底出什么事了?” 苍楼摇摇头:“不知。但不久前,结界内突然发生了一次非常大的震动,这里的很多封印都开始松动,我就是趁此机会才能脱身而出的。如今,鬼界复出,山神遇危,不知道后面还会再发生什么。看来,又要变天了……” 第15章 乱局 赵非空刚把怀表收进口袋,便听见身后石韵清醒过来,挣扎着起身的动静。 他赶紧跑过去与鬼仆一起扶起她,问道:“你怎么样?” 石韵低头看着赵非空正扶着自己双肩的手,虽然瘦削修长却骨节结实,好像能给人一种奇妙的安全感。男人磁性的嗓音从耳边传来,带着一点焦急的关切。她揉了揉太阳穴,似乎还没有缓过来:“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对了,那个人呢?” 她声如蚊蝇,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紧张颤抖。 赵非空回答说:“他点晕你后,便逃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他随之放开扶着对方的手,赶紧转移话题道:“先别管他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山神,但这结界之内实在太为复杂,没准别处还封印着更为可怕的东西。恐怕不想想办法,只是一味地乱闯是不行的。” 石韵的注意力一时被他突然放开的双手和那从来都是冷峻疏淡的神色影响了,对他说的话根本没有起疑和深究。 但两人琢磨许久都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时,赵非空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异动,接着太师父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山神石印!” 他福至心灵:“对了,通过山神石印说不定可以与山神沟通!” 石韵立刻点头赞同,唤出山神印,试探着催动它寻找山神的踪迹。 山神印随之发出轻响,一阵阵轻微的咒语波纹向四周扩散开来。石韵和赵非空同时听见一声叹息:“唉,来吧……” 随后,山神印散发出来的咒语波纹将两人及鬼仆一齐缚住,瞬时间传送到了另一处地方。 但让赵非空与石韵没想到的是,他们刚被传送过来就面临着一个十分复杂的场面。 此处与封印苍楼的地方非常相似,现场除了赵非空一行,还有其他三方正在彼此对峙,整个场面一触即发。 赵非空紧紧盯着其中一方,根本无暇他顾。那方只有一人,全身隐藏在厚重的黑雾之内,与鬼仆的做派简直如出一辙。但吸引赵非空的只有一样——萦绕在那人四周的诡异而又强大的阴气。 “历堰……”赵非空听见两名鬼仆的惊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鬼仆原本就属于鬼界,自己早该与他们打听的。 赵非空眼珠不动地盯着鬼使,嘴里向鬼仆问道:“这历堰到底什么来头?” “他是我们鬼界的三大鬼使之一,鬼界已经很久没有能修到鬼仙境界的强者了,三位鬼使都是最有可能晋升为鬼仙的候选。” 赵非空把目光转向另外两方时,再次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这么快又能与那个神秘的少女再次相见。 他暗道:这次不能再在她面前失态。 少女此时依然操纵着一群毒尸,至少气势上看起来是此处最强的一股力量。 而最后一方,则是看起来最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一个穿着僧袍十分年轻的光头和尚与一个年迈的老者。 小和尚看起来二十岁上下,身量不高,神态间依旧有几分不谙世事,除了长得清秀一些,并没有什么特别。但那老人实在苍老得不像话,脸上的皱纹如古树一样深刻,须发皆白且体态佝偻,如果不是有小和尚扶着,似乎连保持站立都十分困难。 太师父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老人便是山神了,看来他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山神也会死吗?赵非空心想。 此时,少女先出手了。 她再次拿出彩色软鞭,轻轻一甩。周围立刻响起嗡嗡的响声,一时间竟凭空出现了许多看不清的小虫,快速地扇动着自己的薄翅。初时声音还很小,渐渐却将此处整个填满。赵非空甚至觉得有无数蚊虫就在耳边飞动,忍不住要挥手驱赶。 石韵面色凝重:“小心,好像是苗蛊派的飞虫蛊。这种蛊无孔不入,但最怕明火,只有烧死母虫才可解。” 赵非空闻言立即凌空画出几张火符立于四周,虽然不如纸符持久,但尚能抵挡一阵。 少女似乎刚刚注意到赵非空这里,娇笑着远远的冲赵非空调皮地眨了眨眼。 历堰却趁她分心之际,诡异地突然出现在少女身后。 赵非空那句“小心”还未来得及叫出口,历堰周身的阴气已经迅速裹挟住她小小的身躯。 石韵一把拉住即将冲出去的赵非空,眼神古怪的看着他说:“不要冲动,你仔细看那里。” 不知什么时候,少女早已躲在一边冷笑,被阴气包围的只是一具普通的毒尸而已。 历堰哼了一身,对少女森然质问道:“你我来此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山神。何不联手将多余的人打发了再说,省得被别人‘黄雀在后’!” 少女一脸嫌弃:“刚刚还要至我于死地,怎么现在却说得这么好听。谁要跟你联手,自作多情!” 苗蛊派的蛊术对鬼界之人亦有效果,历堰也不多做纠缠,周身阴气立时化作一团团蓝色的阴火,对飞虫蛊的克制虽然不如真实的火焰那么明显,但蛊虫已经不敢近身。 少女手段多样,此时她手下的毒尸已经将历堰重重包围。 她见历堰暂时受困,几个箭步后已然出现在山神与小和尚面前,二话不说一鞭子抽向二人。 那小和尚看着不起眼,面对袭来的软鞭与漫天的毒虫却面不改色。他一边扶着山神,一边单手立掌行了一个佛礼。 就在少女手中的软鞭即将打在二人身上时,却出乎意料地突然反弹回来,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而且那反弹之力极强,少女退后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金钟罩?”少女略微吃惊,随后轻笑道:“原来是少林和尚,怪不得有恃无恐。小师父,这事本来就与你无关,你何必拼死护着山神,咱们可不可以商量一下?” 小和尚声音清脆稚幼,语气却十分沉稳:“有什么可商量的,你打赢了我不就行了。不管他是山神还是谁,只要被欺负了我就会帮!” 少女喜怒无常,刚刚还在笑,此刻却又一脸怒容。 石韵早已看不下去,赵非空也担心小和尚不是对手,两人赶紧各自祭出山神印和宜正法剑,一齐挡在山神和小和尚的身前。 少女看着赵非空的眼睛说:“怎么,你又要来坏我的事?” 第16章 燃尽寿元 石韵从不废话,取出山神印并指挥鬼仆,立即对少女展开攻势。石韵法器强横,少女手段诡异。两人实力在伯仲之间,此刻缠斗在一起,一时还难以分出胜负。 历堰却已经从尸群中脱身而出,赵非空的六壬道法暂时还无法对鬼界之人产生效果,只能凭着剑道与符咒之术暂时牵制住他。 赵非空上前一剑刺去,历堰抬手格挡。两人刚一接触,便均被对方劲力所逼,各自向后飞退了几步。 赵非空趁此空挡立刻问道:“你最近可曾去过一间门口挂着‘阳华古玩’的院子?” 历堰撤去了周身黑雾,似乎在认真思索,不多时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赵非空。 赵非空面对马上将要揭晓的真相,不由得一阵紧张。 却见历堰嘴角一扯,发出冷笑,显得整个人更加刻薄阴狠:“去过怎样?没去过又怎样?” 赵非空脸色瞬时间冷下来,倒提宜正,一剑盯在身前的空地上。随后左手掌心朝上托住右手,右手竖直,食指钩住无名指指背,其余三指皆收入掌心。 只听他口中念道:“冥冥天尊,人有来路,邪师邪法鬼无门,踏在天罗地网不容情,谨请南斗九星北斗七星,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一句句念出天罗地网咒之后,历堰便觉得身上渐渐被紧紧束缚住,难以动弹。 赵非空见历堰已被控制,手提宜正迅速逼近。历堰却没有坐以待毙,他虽然身体受制,周身阴气依然有如实质一般,与赵非空拼斗在一起。 小和尚见后来的两人似乎没有恶意,既想上前帮忙,又担心山神安危,左右两难,十分焦急。 山神知道他的顾虑和担忧,有气无力地说:“明妄小师父,你扶我坐下吧。” 明妄立刻找了个相对比较平坦的地方,扶山神坐下。 山神说:“他们知道我即将作古,定是以为能从我身上得到点好处,便来争夺。其实,我已活了这么久,早就该消散了,哪还能留下什么呢?” “生死皆不由人,山神您放宽心吧。”虽然是那么稚嫩的声音,却神奇的有一种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山神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调皮的神色,他靠近明妄轻声说:“不过,我还真有一样东西,不如就留给你吧。” 说着,山神趁所有人都没注意之时,突然伸出右手,手掌中握着一枚黑色的珠子,但仔细一看,那东西竟是一个微型的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因为将周围的光都吸收了,所以看起来像是一颗黑色珠子。 山神轻拍了一下明妄的胸口,那黑洞随之进入他体内。明妄生性单纯,并未担忧是否会有隐患。 山神又悄悄叮嘱了他几句之后,自觉终于做完了人生中最后一件事,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对着正在因他而打斗的四人说道:“大家都住手吧,我有话说!” 虽然大家各有恩怨,但来此却均是为了山神,此时山神发话,四人便立时分开,各自戒备着。 山神首先对石韵和赵非空说:“石家的孩子,实在对不住了。我能力不足,如今大限将至,既找不到山神的接任之选,又无法继续维持结界的稳固。待我形神俱消之后,这结界也就该彻底崩溃了,到时鬼邪出逃,还要劳烦你们帮忙解决这个烂摊子了。” 山神见两人一道前来,误以为赵非空也是石家人。但这本就无关痛痒,赵非空并不打算在此多做解释。石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山神未等她回话便转而向少女和历堰说道:“你们既然认定我死后会留下异宝,那么无论我怎么说,你们也不会相信。不过此事既然与明妄小师父还有这两位石家的人毫无关系,便放他们走吧。我死后无论留下什么,皆归你们俩所有。” 明妄见山神已做了决断,便没有再多话,双手合十,闭目祷告。 石韵却愤愤不平,大声质疑道:“这怎么可以,谁知道这两个妖人要做什么。” 山神神色依然十分平静,没有回答石韵,而是继续问道:“两位觉得如何?” 少女与历堰交换了一下眼神,一齐点头回答:“没问题。” 山神闻言大悦,竟忍不住发笑,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震耳欲聋,众人这才发觉异常。 山神一步步向历堰两人的方向走去,身形不在佝偻,而且变得越发高大。几步之后,山神的身体已经高达数十米,且四肢逐渐膨胀僵硬,皮肤也开始生出纹路,慢慢的凝固在那里一动不动。山神已经现出真身,再也发不出声音。这时人们才知道,原来山神的真身竟是一株参天巨树。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巨树身上突然燃起大火,火光并不是纯红色,而是夹杂着多种颜色,奇妙异常。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身上,却并不灼热。 那是寿元之火,燃尽便是命尽。 原来,死亡也可以美丽得如此动人心魄。巨树如天柱一般直通高空,火焰像是舞姿曼妙至极的精灵,漫天飞散的火苗仿佛无数星辰坠落。 没人知道山神究竟活了多少年。在这个神灵纷纷消散,术士逐渐没落的时代。也许,他们目睹了最后一个山神的死亡也说不定。 不知道烧了多久之后,地面上一片干干净净,刚才那副画面犹如一场梦般就这样消散了。 最终,打破了这片平静的是突然冲进来的几股阴气。 是历堰的手下。 历堰回过神来,厉声问道:“找到了吗?” 几人瑟缩着摇摇头,极为惧怕的样子。 历堰训斥道:“废物!” 他环顾四周,也许是觉得再没有留下的必要,便再次化为一团黑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非空刚要追上去询问师父的事,右手下意识的想拔出刚刚插在地上的宜正法剑,却摸了个空。这时他才突然想起那个少女。 此时,她正举着宜正仔细查看,见赵非空望过来,好像怕被失主抓住的小偷一样,赶紧把剑藏在身后。 赵非空见她总是古灵精怪的,这次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名堂,说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拿走我的剑?” 她知道自己偷剑被发现了,便索性拿出宜正随意比划了几下,问道:“你是想要剑?还是想知道我的名字?” 奇怪的是,这人行事乖张,且多次与赵非空作对,赵非空却总是对她发不起脾气。 少女突然身影一闪,几个起落间便不见踪影。 只留下一句话:“想要剑,就来湘西找我吧!” 第17章 辞行 见两波心怀不轨的人已经先后离开,赵非空便上前对小和尚自我介绍道:“我叫赵非空,她是泰山石家的后人石韵,不知小师父怎么会在这里?” 小和尚说话前又习惯性地施了个佛礼,故作老成的样子反倒更显出几分稚嫩。他对人似乎从无戒备之心,听见赵非空询问,便一五一十地说: “我叫明妄,师父说我从小长在寺里,对修行没什么好处的,便让我多出来历练。前几天我路过泰山,突然感应到这里的山神似乎有死劫要应验,就突破了结界打算进来看看再走。没想到遇到了那两个人在欺负山神爷爷,我一时气不过,就留下来帮忙了。” 明妄说的容易,赵非空与石韵却吃了一惊。山神虽不是货真价实的神明,但在这个以人为尊,连上古之神都接连消逝的时代里,已经是高山仰止的存在。他们的劫数岂是随便就能预测出来的。 这小和尚看着手里也没什么法器,仅凭感觉竟能判断出山神死劫将至,还能突破结界找到山神所在,实在是匪夷所思。 赵非空继续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明妄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没想好呢。” 话音刚落,三人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龟裂,远处传来无数妖邪嘶吼的叫声,四周的石壁迅速崩塌。 赵非空突然想起山神死前的话。 “结界快要崩溃了!”赵非空说。 石韵和鬼仆也开始慌乱起来:“可我们怎么出去啊?” 他们突然一齐看向明妄。 明妄灿然一笑:“我带你们出去啊!” 说罢,明妄抓住两人的双手,石韵立刻将鬼仆收回到法器之内。 明妄说道:“闭眼调息,不要妄动。” 赵非空赶紧闭上双眼,紧接着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浮在空中,伴随着巨大的失重感,四周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其他。 好像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许久。风声渐小,失重感慢慢减轻。等他双脚终于落地之时,那种踏实的掌控感才终于回来了。 他睁开双眼,刺目的阳光让他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错觉。虽然离开没有多久,但在那个永远阴暗的结界内仿佛时空都停滞了。他难以想象,太师父究竟是怎样在那里面,度过了这么多年的。 石韵也适应了一会儿,才习惯这突然的环境转变。 她建议道:“明妄师父,如果你没什么计划的话,不如先跟我们回去怎么样?” 明妄考虑了一会儿就痛快地答应了。 石韵给助理打过电话没多久,就有一辆车开过来接他们去往石家。 明妄一路上好奇地四处张望,石韵与赵非空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人各有心事,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候,赵非空突然怀念起那个一向口无遮拦的傅丰羽。有他在的话,至少不会这么尴尬。 说曹操,曹操到。赵非空的手机适时响起,来电的正是傅丰羽。 赵非空刚接起电话,就把听筒位置拉得远远的。 里面传来傅丰羽标志性的大嗓门:“电话终于打通了!这么说你们一定从结界里面出来了吧!怎么样,有没有事?” “没事,不过我耳朵快被你吼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哎呀,都怪我家那常仙太爷,也不打声招呼就突然上身。不然我肯定是要跟你们去的。” “好了,又没人怪你。对了,你在哪呢?” “哦,正想跟你说呢。我家出了点事,我现在回东北了。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再去找你!” “出什么事了?” “唉,一时也讲不清楚,等回头再说吧,我先挂了啊。” 嘟……嘟…… 傅丰羽说挂就挂。 真是受不了他这么火急火燎的性格,赵非空少见地一阵腹诽。 此时,汽车已经开到了石家。 石韵母亲亲自在门口等着,对赵非空客气地点点头,然后对明妄表现出一种善意的好奇,却礼貌地并未过多询问。 一进屋子,石韵母亲便招呼赵非空与明妄用餐,餐厅里已经周到地准备好了素食饭菜。 石韵自从回家后就一直在电话里跟助理询问公司事务,赵非空虽然知道她一定早有计划,此时却也难免开始欣赏她的利落能干。 赵非空吃过饭,经过简单地洗漱休整后,在书房找到了刚刚放下电话的石韵。 “集团的事情怎么样了?”赵非空开门见山地问道。 “还好,我正在处理。” “还是要再次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看来后面也没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了。我在这里打扰得够久了,也该走了。” 石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心里的那个疑问说出了口:“你……要去湘西找她?” 谁都能看出赵非空与那个少女之间没那么简单,更何况石韵这么聪明。 赵非空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石韵侧过脸去,背光中,看不清她什么表情:“好啊,一路顺风。” 赵非空第一次在她面前局促得,就连手脚都无处安放,他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心里竟突然觉得堵得难受,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改变主意。 两人沉浸在各自的心事中,谁都没注意到明妄进来。 “非空哥哥,你要去湘西吗?那,也带我去好不好?”明妄根本不懂男女之间复杂的心事,一派天真地询问。 赵非空不置可否。 石韵把脸转回来,语气平淡地替赵非空回答说:“当然可以,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还是继续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明天我叫司机送你们去车站。” “谢谢石姐姐。”明妄小孩子心性,立时便高兴起来。 “好了,我还有公司的事要忙,你们有事再打我电话吧。”石韵起身走出书房,眼神一直再未看向赵非空。 赵非空一肚子话说不口,憋得难受,等石韵走后,转身狠狠地拍了一下明妄的小光头。 明妄一脸无辜,赵非空深深地叹了口气,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不想挨揍,这一路上就给我乖乖听话,知道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明妄鼓着嘴抱怨道。 …… 恰恰就是此时,另一场难以预见的危机已经悄悄开始酝酿。 在相隔此地很远的另一个房间内,有人正看着地图上的泰安。 “他真的也会使用那种神秘的道法?” “是的。” 第18章 苗后大会 湘西自治州虽然城市发达程度不高,但风光秀丽、民风独特,对于赵非空与明妄这两个北方人来说,有着非凡的魅力。 湘妹子明艳火辣,笑容爽利,明妄一路上经常被小姐姐搭讪,气鼓鼓又害羞的样子反而惹来了更多的调戏。 两人刚找了家湘菜馆坐下,便听说了这里即将举行一次罕见的且不对外公开的苗后大会。 明妄在菜上来之后就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着自己狼吞虎咽。 赵非空却凝神细听。原来,湘西苗族历来便有推崇苗后的传统,苗后便是苗族内部的精神领袖,每次在众人面前出现时脸上都要覆盖黑色面纱。人们都传说历届苗后均是来自于在当地都非常神秘的苗蛊派,苗蛊派内部全是女子,她们终其一生都在钻研蛊术,从不婚嫁。 而心思阴暗的人,也难免猜测苗后之所以终身不嫁是因为蛊毒伤身,所以面貌丑陋,无人敢娶。要不为什么要遮遮掩掩,从不露脸呢。 更有甚者,说她们一定是以活人练蛊,所以性情孤僻狠毒。 菜馆内的人几乎都在谈论这次的苗后大会,据说苗族内部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参加,而且现任苗后打算在这场大会上卸任,所以这也是一次选举下届苗后的重大盛事。 大家都在为自己无缘得见如此神秘的盛会,而感叹连连。 赵非空却觉得事情有点过于凑巧,从那个少女的种种做派来看,一定是苗蛊派的人没错。她行事古怪,却并不是没有章法的人。在结界内偷了剑,又让自己千里迢迢赶来即将举行苗后大会的湘西,一定不仅仅是一时兴起,而是另有预谋! 他一路上都惴惴不安,难以真正放下心来,总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自从师父去世后,协会、石家、泰山神、鬼界、苗蛊派……全都一股脑袭来,他经历了以前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复杂情况,遇见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算盘。 但他一直都在别人的算计中,做着一枚小小的棋子。这绝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想:这次,该是掌握主动权的时候了。 两人吃过饭后,随便找了家酒店休息。明妄似乎有些水土不服,有些蔫蔫的不想动,早早上床睡觉了。 赵非空则坐在书桌前,看着外面美丽的夜景,安静的氛围更有利于计划和思考。 他想:如今,我虽然来到了湘西,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想要掌握主动实在难上加难。但是,如果仅仅是将这潭混水搅乱,是不是会简单一些?或许,协会的身份,可以让我利用一下…… 第二天一早,赵非空便联系了协会的办公室主任宋平。 “您好,宋叔,我是赵非空。” 宋平沉稳厚实的声音传过来:“非空啊,怎么了?你不是跟丰羽去泰安了吗,石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泰山的异动其实是因为山神寿元将尽,无法继续抑制作乱的妖邪导致的。前几天山神便已作古,不过我看石韵应该可以处理好这件事,就先离开了。还有,丰羽家里突然有事也走了。”赵非空大略地跟宋平汇报道。 “唉,原来是这样。不过,你怎么去了湘西?” “我在山神结界里,被人拿走了陈会长赠我的法器,我猜测那人是苗蛊派的,但现在还没办法确定,所以过来看看再说。” “我听说她们正在筹办苗后大会,要选举新的苗后来掌管苗蛊派。到时,苗蛊派的人一定悉数到场,你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确认那人是否在苗蛊派。” “可是,听说苗后大会不对外人开放……” “嗯……如果你直接报出协会的身份,倒是可以参与。可这样光明正大地去参加,难免会让那人产生警惕,藏匿起来。” 赵非空意有所指地说:“是啊,得想个别的办法。” “哈哈,你这孩子应该已经有主意了吧。别卖关子,直说吧,让我怎么帮你?” “宋叔不见怪的话,那我就直说了。我还是想以协会的身份去参加这次大会,毕竟这样行事方便得多,但我会改变一下样貌,而且带上一个帮手,所以需要您提前跟苗蛊派打个招呼,给我们两个假的身份。” 宋平十分谨慎:“这主意不错,但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多生事端。苗蛊派的人一向偏激,这个事如果处理得不好,会大大影响协会和苗蛊派的关系,知道吗?” “当然了。您放心,宋叔。” “好,你等我消息吧。” 赵非空挂断电话后,将早已想好的说辞和计划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一会儿,宋平的微信就发过来了:我跟那边已经说好了,你们分别叫王克、张洲,到时将以协会理事的身份,特别出席这次的苗后大会。稍后他们就会主动联系你。 赵非空本以为能随便摆个名头混进去就好,没想到宋平给直接弄了个理事这么大的身份。 不过,这样也好,对我的计划反而更有利,他想。 赵非空赶紧把还在睡懒觉的明妄叫起来,用昨晚刚跟太师父学的妖族幻术,将两人彻底改变了形貌。 明妄从一个光头小和尚变成了一个短发青年,清秀的五官也随之变得平凡无奇。 赵非空自己则成了一个略微秃顶的中年男人,相貌十分油腻。 赵非空对两人变化后的样子甚是满意,对着镜子不住地点头。 明妄却又回到床上昏昏欲睡,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太过好吃懒做,才被师父给找了个借口打发出来的。 叮铃铃……叮铃铃…… 一个陌生的当地号码打过来,是苗蛊派的人,赵非空报上自己的位置后,便叫明妄起床洗漱。 最让赵非空吃惊的是,来电话的竟然是男的,他还以为苗蛊派内全是女人,原来传言并不都是真的。 两人刚在酒店一楼办好退房手续,苗蛊派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那人叫何松,为人十分健谈,一边开车一边解释说:“现在湘西真正血脉纯正又愿意花一生的时间,去研究蛊术的苗女,已经越来越少了。所以,我们门派也开始招收男弟子了。没办法,总不能就这么失传啊。” 赵非空感叹道:看来,就连苗蛊派这么古老的门派,都开始顺应着时代做出了改变,未来的术士界究竟会往怎样的方向发展呢? 第19章 初入苗寨 赵非空两人被安排暂住在苗寨外围,一间独立吊脚楼内。苗寨之内并不都是苗蛊派的人,也有很多普通苗人在此居住。 他一路上已经跟何松打听到了很多关于苗蛊派的事情。原来,现任苗后已经重病很久,众人才这么急于选出新的继任者。 现任苗后共有四位亲传弟子,分别是:苗柔、苗雪艳、苗英寒还有苗以菱。其中三弟子苗英寒是历代苗后亲传弟子里唯一的男性,如果他当选,那这“苗后”之称,便要改叫“苗王”了。因为守旧者必竟还占多数,所以现在苗英寒的支持者最少。 但现任苗后至今还没有给出关于继任人选的任何答复。 按道理来讲,苗后如果一直都没有指派,那么她病逝后,自然将由其大弟子继任苗后。众人本来因此最为拥护苗柔,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苗后的心思越来越不可捉摸。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要知道,苗后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虚名,苗蛊派的至高蛊术和祖传蛊王只有苗后才能接触到,那是传说中能与神明匹敌的力量。加入苗蛊派的人多年与蛊虫相伴,多少都有些偏激、固执,既入了此门,当然要做最强的那个。 熟悉苗蛊派历史的人都知道,每届的苗后更替,少有安稳过渡的。同门相残实属正常。渐渐的,在换届中存活下来,似乎也成为了继任苗后的一种考验。 所以,整个苗寨的气氛都很紧张。 即使赵非空如今顶着协会理事的身份,众人也只是客气地维持着一种表面的尊重,实际上保持着一定距离,担心惹火上身。 就连安排给赵非空的这个住处,都更像是一种隔离。 但他的第一步计划就很大胆——赵非空打算直接参与到这场苗后之争中。只有将情况弄得更为复杂,他才有可能掌握主动。 入夜后,赵非空安顿好明妄那个大孩子,便按照宋平的指示找到了一处偏僻的房子,他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才进去。 他来找一个叫老陈的人。 据宋平说,在苗寨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找他。最重要的是,他的嘴很紧。 宋平推荐的人,一定十分可靠。而且宋平从不夸大其词,他说是“任何事”,那就是“任何事”的意思。 赵非空推开老旧的房门,带出一股腐败的气味,并发出“吱呀”的一声,。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一个五十来岁的干瘦男人,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目光闪烁。 赵非空因为修习六壬道法的缘故,一向善于看人。可是盯着眼前的人许久,他却没办法给出评判。 他谨慎地收回目光,说明来意:“宋平说,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你。” “宋平……”老陈低头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继续说:“没错,你有什么事?” “我想单独见一个人。” “谁?” “苗后的大弟子——苗柔。” 老陈开始沉思,这个时候见苗后的大弟子,自然是有所企图。不过他不是在顾虑,而是在权衡利益。这么多年,他什么特殊的要求没见过。 “告诉我,你的真名。”老陈说。 赵非空虽然信得过他的办事能力,但暂时还不想把底牌亮出来。而且,他有更好的办法让老陈安心。 赵非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很厚的信封递过去。 老陈接下信封打开一看,便满意地收在一旁。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承担的底线在哪里,这件事还并不能触及到那根线。 “最快明天,你就可以得到答复。”老陈很有把握。 “好。”赵非空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你这屋子还是经常打扫一下比较好,不然容易滋生蚊虫。刚刚落在我身上两只,怎么这会儿从脚底又爬上来一只?” 老陈歪头:“哦?” 赵非空笑笑:“听说这湘西的虫都是母子连心,杀了子虫不要紧。可要是顺着子虫找到了母虫,这母虫可轻易不能受伤,否则……” 赵非空说罢运起六壬道法,身上突然冒出三缕青烟,子虫已死。 接着老陈指尖一跳,手中的母虫瞬间凭空消失,他这下才面色突变。 “你!”老陈有点着恼,刚要斥责却又讪讪着缓和了语气:“小兄弟果然好手段,老陈一时技痒,冒犯了。” “无妨,事情办得好,我自然不会找您的麻烦。”赵非空威胁道。 母虫再次回到老陈手上,两人都没有做绝。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次互相的试探而已。 赵非空转头留下一句“我等你的回复”,便离开了。 他走出很远后,太师父的声音随之传来:“这苗寨之内,人人练蛊,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大意了!” 赵非空也不禁一身冷汗:“竟然让人种了蛊都还没发觉,刚才要不是太师父您的提醒,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那老陈或许是觉得这单生意有风险,又看你面生,才敢有了一点杀人吞钱的心思。还好他摸不清你的底细,开始只是试探着下了三虫蛊。不然,这湘西厉害的蛊毒无数,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我以后一定多加小心。” 赵非空回去的路上还在一直修改、补充自己的计划,他现在需要一场全面且彻底的胜利,来摆脱掉那种被控制的感觉。 他刚走到吊脚楼门口,便看见一个穿着一身苗族传统服饰的男人正在那里敲门。 男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向赵非空。 赵非空上前问道:“你有什么事?” “你好,我是苗英寒。”那人态度大方得体,微笑着伸出手。 赵非空与他握手后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王克。” 这时,房门打开了,明妄探出头来。他看见赵非空,刚要说话,立刻就被打断了。 赵非空怕他露出马脚,便赶紧先对苗英寒介绍道:“这是张洲。我们是协会的理事,这次听说了苗蛊派的盛事,特地代表协会来参加。多有打扰了。” 苗英寒爽朗一笑,说道:“哪里哪里,反而是我们招待不周。这不,刚忙完手里的事,特来赔罪。” 苗英寒难得的看起来没有苗蛊派人士那种阴沉的感觉,嗓音洪亮亲切。 明妄知道自己多说多错,便只在一旁陪着傻笑。 赵非空并未放下戒心,知道此人深夜来访,必是事出有因:“我们有事进去谈吧,请进。” 三人进屋后,赵非空找了个借口将明妄支开,与苗英寒面对面坐着。他虽然早就计划着要见苗英寒,但既然苗英寒现在主动前来,他此刻便不打算先开口了。 他在等,因为他深知:如果你想掌握主动,一定不要急于表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果然,苗英寒爽朗一笑,率先说话…… 第20章 暗中交锋 人所皆知,苗英寒之所以能让苗后开天辟地收了他这名男弟子,除了因为此人天赋极高以外,行事作风上也是无可挑剔。 赵非空见了此人以后也不免暗道一句“果然如此”。 苗英寒外貌高大英俊,天生有着极富感染力的气质:“苗寨已经好久没有像理事这样的贵客到来了!” “您客气了,苗寨的风光也是让我惊叹不已啊。更何况能亲身参与‘苗后大会’也是我的荣幸。” 苗英寒见赵非空说到“苗后大会”,立刻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王理事对这次苗后换届可有什么看法?” 赵非空装糊涂:“看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王理事一定很意外,我为什么偏要今晚就来见你。”苗英寒直接开诚布公地说道。 他的坦然确实让人不由得产生好感,赵非空说:“是的,愿闻其详。” 苗英寒又笑了笑,好像心情很愉悦的样子。却并不显得轻浮,反而让人觉得这是一种,两人正共处同一阵营时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是多少人刻意拉拢都难以做到的程度。 “师父给我们出了一道考题。”他眨眨眼睛,凑近了说道:“她打算让我们四个,每人都在协会理事的身上下蛊,并能成功解除掉其余三人种下的蛊虫。谁的蛊虫能活到最后,谁就继承苗后之位。” 苗后的考题确实出人意料,她完全没有把赵非空两人的性命放在眼里,竟拿他们的身体作为比试的赛场,苗蛊派的怪异由此可见一斑。 赵非空有点欣赏苗英寒的胆略,竟然能把这么重要的秘密这么轻而易举地告诉了自己,只是不知道他的所图又是什么。 “可是我们有两个人,你们怎么选择?”赵非空故意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问道。 苗英寒见赵非空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一脸的担忧惧怕,赶紧回答道:“最后苗后确认了张洲理事,作为此次考题的对象。” 这完全触到了赵非空的逆鳞,他虽然外表冷漠,但那只是对外人而言。对亲近的人,是不允许他们受到一点伤害的。他师父去世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先后遇到了傅丰羽这样的朋友和太师父这样的尊长,但真正能让他相处时觉得如亲人一般的,就只有那个懵懂天真的明妄,他一直把明妄当作亲弟弟来照顾。 他语气冷下来:“这是在向协会挑衅吗?” 苗英寒并不担心赵非空的怒气:“师父这几年的性情越发怪异了,也许她只是一时兴起,过几天就改变主意了呢。嘿嘿,她可能已经病得糊涂了。” 他言语间对苗后带着轻轻戏谑,这引起了赵非空的注意。 他见赵非空陷入了深思,正色道:“理事别担心。苗寨以前交通闭塞、生活落后,所以思想守旧。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人们已经逐渐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固守成规了。 “新的想法、新的秩序,已经一点点在人们心里扎了根。苗后虽然地位崇高,也不能再一手遮天了。 “协会统管术士界多年,取得的成效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协会恰巧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派两位理事高人前来苗寨,想必也有自己的打算吧?你们难道不想与一个更加懂得开明、变通的苗蛊派合作?” 苗英寒是一位称职的谈判家,赵非空以前遇见的人与他一比,全部显得夸夸其谈极了。 但赵非空想要的更实际:“可我们连眼前的安全,都不能被保证。”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也是我给的保证。” “苗后与其他三位弟子呢?” “没错,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他的语气好像两人已经结盟:“苗蛊派从不屈居人下,这是苗后与我三位同门的一致看法。如果任由苗蛊派如此发展下去,那么,协会与苗蛊派势必会有一场难以避免的争端。只有在根源上切断这事的可能性,协会才能高枕无忧。” 赵非空觉得自己的立场几乎摇动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说服力的人。不得不承认,以赵非空的调查,苗英寒的话十分真诚,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 赵非空说:“但这都还只是假设。” “未来的格局之争尚远,但眼下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我想,王理事就算还没想清楚协会的立场,总该在意两位的安危吧?” 赵非空还没打算这么早就给出答复,但对于苗英寒的热忱建议,他应当给予一点肯定和保证:“你希望我们帮助你得到那个位置?” “得到与付出总是对等的。帮助当然也是相互的,不是吗?” 赵非空还是不打算松口:“你准备怎么应对其他三个苗后弟子?” “不想坐以待毙,就要先下手为强。表面上她们在暗,你们在明。可咱们的合作,已经使事情整个翻转过来,真正掌握主动的是我们。” “主动”两个字突然提醒了赵非空,他一下警惕起来。苗英寒看似坦诚的交谈,实际上充满着威逼和利诱,还有一丝的可疑。 苗英寒的真实目的,仅止于此吗? 赵非空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战场,且随时可能作为一块垫脚石而牺牲。 苗英寒一直在描述一个不安的未来和危险的现在,但他始终没有给出真正的代价。 赵非空需要更实在的东西,他随即适当地露出了一点懦弱:“这事,我得再想想。我没权力替协会做这么大的决定。” “这还犹豫什么!”苗英寒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但马上换了口吻:“是我太着急了,两位理事今日刚到,应该先好好休息的。那我今日就不再打搅了,理事你好好考虑一下。” “哪里,多谢您的提醒。我跟张理事再好好商量一下,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我期待。”苗英寒露出招牌的爽朗笑声。 赵非空将苗英寒送走以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个苗蛊派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今天只是见了一个苗英寒,便已经让他差点难以招架。 不知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奇怪,怎么一向不消停的明妄,此时却没有一点声音? 赵非空打开明妄的房门,看他已经睡了,才放下心,悄悄地关上门。 不对! 他再次推开门走进去,太师父的声音跟着出现:“他中蛊了!” “是苗英寒吗?” “不一定。苗蛊派的蛊,很多都不需要蛊主亲自在场就能下。” “他有什么危险吗?” “看起来暂时还不会,不过我们要尽快找到下蛊之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没想到,他们进入苗寨的第一天,事情就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第21章 晚宴 赵非空来到苗寨的第二天,就接到了苗后二弟子苗雪艳的邀请。 名义是为协会两位理事,特别举办一场湘西特色的欢迎晚宴。按理来说,这种事应该是由大弟子安排,苗雪艳却越俎代庖,而且苗寨众人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习以为常。 这让他更加好奇苗雪艳与大弟子苗柔之间的关系究竟怎样,是否可以加以利用。 说是晚宴,但还没有入夜,苗雪艳就派人来接赵非空与明妄了。 宴会的场面很大,菜式花样繁多,荤、素、冷、热、甜、辣……几乎照顾到了各种口味和习惯的人,可见主办人的用心与周到。 苗雪艳见赵非空二人入席,立刻起身相迎,热情地将二人引荐给在场众人。大家都很承情,互相致意,一时场面十分热络。 明妄虽然中了蛊,但目前还没有出现什么症状。赵非空怕他知道了反而坏事,并没有告诉他。此时,他一见到好吃的,立刻把赵非空之前的叮嘱忘到一边,只顾着自己吃的高兴。 赵非空再次开始怀疑,小和尚师父让他出来历练,是否真的是“良苦用心”。 苗柔,苗后的大弟子,当然也在场。赵非空特别观察了一下,她既没坐在主位,也没有直接躲在角落,对主动前来攀谈的人不会表现得受宠若惊,同时对别人刻意的忽视也看不出有多失落。 苗英寒来得较晚,对赵非空两人则像是初次见面一样,重新互报了一次姓名。 赵非空对苗后的三个弟子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现在唯一还没见到的就是小弟子苗以菱。 人渐渐到齐之后,宴会的气氛也逐渐高涨起来。苗寨的人都是能歌善舞、毫不羞怯,男人洪亮的山歌与女人摆动的腰肢,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动人。 苗雪艳似乎急于想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掌控能力,宴席上极尽周旋。她不仅是此次宴会的主人,也是整场的焦点。在场的苗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热情地回应着她抛出的每一个话题。 她眼角看见苗英寒对赵非空连敬了几杯酒后,身形直晃,连忙关切地说道:“以寒,今日是为了两位协会理事设宴,大家高兴就好。你再这么敬下去,明天头疼了,可别又去我那拿药。” 苗英寒仿佛深受感动,并保持着一贯的爽朗,借着酒劲向苗雪艳敬了一杯,然后一股脑喝掉:“二师姐,这苗寨和苗蛊派自从师父病重以来,全是靠你一力支撑,才能如此。如果真是为了大局考虑,真该是一直这样下去不变才好,大家也都省心,是不是?” 这几乎等于公开地表明态度。 众人不禁用余光看向大弟子苗柔,她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脸上甚至带着一点醉意的微笑,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她当然不可能没听到。 今天能来的多数是苗雪艳的支持者,但苗后的四位弟子有三位在场,大家还是都明智地选择将话题含混过去,像苗柔一样,假装没听到。 赵非空选择做一个称职的观察者,在这个场合,隐藏好他自己才是最有效的动作。 当然,他也在暗自做出判断。面对苗后之争,多数人还是选择保持一种谨慎冷静、作壁上观的态度,他们虽然表示出愿意与苗雪艳交好,但那是在苗雪艳可以继任苗后的前提下。 苗雪艳的眼神不易察觉地冷下来,她实在太自信,以为苗后之位手到擒来。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态度,这些人都不愿意表露。她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是不是过早将苗后之位视为私有了。 苗雪艳依然尽力着炒热气氛,但宴会还是渐渐冷下来,大家只顾着各自轻声交谈。 赵非空认为,苗雪艳还是有着巨大的优势,她只是急躁了些。但苗柔,他暂时还无法判断。 其实,整场宴席,最受冷落的并不是苗柔,而是赵非空和明妄。 苗英寒说得没错,苗蛊派对协会并没有什么好感。苗雪艳借着给自己接风的由头,很可能只是为了找时机下手,或者用这个机会不露声色地笼络人心。 苗人向来生性自由,不受拘束。苗蛊派多年来一直被协会压着,心里难免有怨气,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苗英寒那样想得更长远。 在苗人眼里,也许协会其实更像一个遥远的威胁,在他们内部还不安稳的时候并不明显,一旦他们解决了自己的问题,这个威胁就会随之刺眼起来。 赵非空既然已经加入协会,那么就不得不为协会的未来考虑起来。 这时,四弟子苗以菱到了。 赵非空虽然早有预感,此时也难免有些不自然。没错,那个在泰山养了一群毒尸的少女,就是苗后的四弟子——苗以菱。 苗以菱拿着软鞭,脸颊上带着怒气,刚进来就从桌边随便拿起一个杯子,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水,对谁都不搭理,径直找了个空座便坐下了。 苗雪艳隐去了脸上的厌烦,假意问道:“小师妹,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苗以菱突然走到苗柔面前,一伸手:“把东西还我!” 她来的气势汹汹,众人一听还涉及到苗后两位弟子之间的争斗,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想不认人注意都难。 苗雪艳突然来了兴趣,还未等苗柔回话,立刻走过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师妹跟我说说,别闹出误会。” 苗雪艳看热闹不嫌事大,苗以菱瞥了她一眼,继续对苗柔说:“你凭什么收了我飞虫蛊的蛊母不还!” 苗雪艳没想到苗柔这么谨慎的人,竟拿了人家这么重要的东西。想到这事儿绝不简单,她便不再开口。 在场众人也吃了一惊。蛊母对蛊主的重要性,就连赵非空这种外人都一清二楚。苗柔此举,等于直接与苗以菱撕破了脸皮,彻底交恶。 别人不敢出声,苗英寒却带着醉意将两人拉开:“师妹,你向来任性,这次一定是得罪了师姐,师姐才跟你开个小玩笑。干嘛当真啊?” 苗柔微笑着站起来,她平时看起来面目十分温柔,此时,眼里却好像闪着冷光:“你竟敢对同门下蛊,别以为苗后现在管教不了你,你就能为所欲为,我这次不过是小惩大戒。” “苗后”两个字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几个人甚至不禁打了个冷战。 苗以菱的火气突然消了大半,不由自主地降低了音量:“你赶紧把蛊母还我!” 苗柔并未回答,转身离开宴席。 场面一时鸦雀无声。 赵非空的大脑却开始迅速盘算起来。因为,苗柔走之前冲他使了一个眼色。 看来,是老陈起了作用。 第22章 密会 原以为,苗柔是苗后的大弟子,理应是最受推崇的苗后继任人选,现在看来,事实与赵非空预想的有很大差距。 现在,新任苗后的人选成为苗寨最敏感的话题,再加上苗后的讳莫如深,让本来高枕无忧的苗柔渐渐被苗雪艳取代。 苗柔明白,争夺苗后之位,有多么的重要和凶险,不是一味躲开就能全身而退的。 这也许算不上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但也是一场波诡云谲的较量。 谁也没想到,初来乍到的赵非空与明妄,成为了这场争夺的重要战场。 赵非空得到苗柔的暗示,在她走后不久,也找了个借口跟明妄离开了。 有人早等在外面,见赵非空两人出来后,什么都没说便指示俩人跟着他走。 赵非空让明妄先回住处,明妄心思单纯,并没有多想。 那人一路将赵非空带到了老陈家门前,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独自走了,从始到终一句话未说。 苗柔果然很谨慎,他想。 赵非空再次推开那个老旧的门,苗柔正坐在曾经老陈的位置上,老陈却不见踪影。 苗柔说的第一句话便进入了主题:“听老陈说你要见我,不知道王理事有什么要指教的呢?” 苗柔在试探,对于初次见面的两人来说,这是极为必要的。赵非空也这样认为,所以他不打算将原本想好的话说出来了。因为现在的赵非空,自认为已经摸到了一条比较清晰的脉络,他有了新的打算。 他含糊地说:“希望我们的这次见面,不要让你为难。” “当然不会,我们苗寨很少有外人来的,这次两位理事能来,我们大家都很欢迎。”还是一句迂回的试探。 在赵非空眼里,苗柔是个标准的南方女子,细眉细眼,无论说什么都温温柔柔,好像从来不会发脾气。 可他知道,观察一个人,绝不能只看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而是要观察这个人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他的话语、他的行动,都有可能在骗你。唯有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才是真相。 就像,赵非空注意到,苗柔在自己刚进来时,眼神一直看向自己的身后。她在确认,她真正的目标是否也一起来了。 在苗柔眼里,眼前的“王克”也是迷雾重重,明明是这个人主动联系到老陈,要求见自己。此刻,他却丝毫不着急表露出真正的目的,话语周旋间的神态,仿佛他才是已经掌握了主动的那一方。 “看我多失礼,王理事您请坐,是否愿意跟我喝杯茶?”她好像刚刚才注意到,赵非空进来后一直是站着的。 “十分乐意。”语气却依然平淡。 赵非空随之坐在苗柔对面,苗柔拿起桌子上的茶具,不急不忙地煮水,冲泡。 苗柔轻轻一笑:“其实不怕说句恭维的话,王理事您倒是挺适合我们苗蛊派的,如果我可以做主,一定不能让您这样的人才离开。” 赵非空的目光一直在她那柔若无骨的双手上,泡茶这件事由她做来,仿佛是一种艺术。 “你太过奖了。”赵非空原本以为可以打探到更多的东西,但他很快发现,苗柔根本就没打算对他透露任何事。 “我一直都在为苗蛊派的大局着想,可是很多人都误会我只是不甘心屈居人后。我想解释的是,只要对苗蛊派有利的事,不管谁提出来的,我都会支持。适当的时候,还可以出手相助。” 她误会了赵非空的意思,他以为赵非空急着见她,是因为协会想要趁机对苗蛊派有所图谋。 赵非空却已经意兴阑珊:“您说的没错。” “所以,协会应该考虑与一个苗蛊派内部占据重要位置的人合作。我们不妨把目光放的远一点,把合作考虑得更长。您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谁才是那个更合适的选择。” 苗柔一直对关键问题避而不谈。 赵非空突然明白,为什么苗雪艳能力压苗柔一头,得到那么多人支持。苗柔确实谨慎,但她的谨慎过头了,反而适得其反,这并不是一个“苗后”该有的样子。 赵非空突然站起来,他对这位苗后大弟子已经失去了兴趣。 “抱歉,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苗柔一脸不可置信,转而第一次出现震怒的神色:“你到底什么意思?别以为我愿意来见你,是你真的有多么大的面子。在苗寨,你们协会没人帮忙,手可是伸不进来的。” “谢谢您的劝告,我记下了。”赵非空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 他开门走时,太师父提醒他,苗柔刚才已经悄悄对他下了蛊,但这个蛊的目的并不是赵非空,而是那个好吃懒做的小和尚。 赵非空没有轻举妄动地去除苗柔的蛊,因为如果被她察觉,很可能会影响到他后面的计划。 赵非空的身影没入黑夜。 苗柔仿佛能杀人的目光一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老陈从阴影里走出来,叹了口气,他今天是彻底得罪了苗柔。他向门口走去。 “老陈,去哪啊?”坐在那里的人轻声问道。 “离开苗寨。”老陈心里也有一股怒气,他怨自己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一点异常,不应该不问清楚来龙去脉,就轻易地接了这单生意。 最重要的是,他还留在这里,目睹了全程。 老陈以为他只是犯了一个错误而已,自觉离开苗寨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但苗柔明显不这样认为。 她出手了,要的是老陈的命。 老陈脸色大变,回头说:“不要,我还有很多用处!” 苗柔不耐烦地摇摇头:“我不需要。” “我……我……”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甚至身体也已经渐渐不受控制地抽搐。 苗柔看着老陈开始还在挣扎,最后一点点变得僵硬的身体,眼神前所未有的寒冷。 “为什么你们都便要与我作对,让我难堪,我也不想这样的。”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师父,明明我才是大弟子,能力、天赋哪样比他们三个差了,凭什么说我不堪大任!” 她握住拳头,表情彻底变得狰狞:“我便要让你看看,谁才是你最优秀的弟子!” 第23章 意外 赵非空如今对苗后的四个弟子已经完成了初步的观察。 目前他们中已经有两人主动对明妄下了蛊,可应该是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暂时还没有人轻易地妄动杀手,但留给赵非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且,赵非空对另外两人什么时候出手,会用怎样的蛊毒完全无法预测。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赵非空两人似乎被众人遗忘了,并没有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毕竟,苗后大会才是苗寨人最关心的头等大事。 赵非空彻底得罪了苗柔,他们再也没见过面。老陈的失踪也让他断掉了一个打探消息的门路,他不得不更加小心,因为他知道苗柔是个记仇的人。也许,老陈的失踪就与她有关也说不定,赵非空想。 苗雪艳表面上看起来对赵非空和明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注,只是派来了个普通弟子例行公事似的询问一下,他们在日常生活上是否还适应,然后再没有下文。可就是这种故作忽略的态度让赵非空更加担忧。 苗英寒一切如常,但能看出来他对赵非空的摇摆不定十分生气,但仍勉强维持着诚心合作的样子。私下里,还是偶尔过来探寻赵非空的口风。 赵非空决定主动一点,于是他找到了在苗寨根本不惹人注意的何松,打算打听一些消息。 “好久不见,何松!”赵非空热情地微笑道。 两人寒暄了一阵后,赵非空直接进入正题:“你进入苗蛊派多久了?” 何松还是那么健谈:“我就出生在这个寨子,从小就觉得自己是苗蛊派的一员,大了之后自然而然就得到苗后的批准,正式加入了。但是我那些朋友却都恨不得赶紧走出这里,他们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过时了,淘汰了,只想去大城市里打拼。唉……” “那你对这里一定很熟喽?” “当然啊!”接着他突然恍然大悟,露出一脸我猜到你要问什么了的表情:“你是不是要打听苗后大会的事?现在苗寨人人都在关注这个。” 赵非空故作窘迫地笑笑,顺着他的话装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问道:“对啊,我们也是第一次代表协会来参加这样的大会。你说,会不会有危险啊?” “危险嘛,也不是说没有。这个外人不知道,苗后大会啊,其实就是一场由苗蛊派举办的比试切磋大会。为了热闹,苗后允许参会的人只要有兴趣,都可以入场比试交流,没有门派之别,比试最终的获胜者将得到丰厚的奖品。而且今年还涉及到苗后继位人选的问题,肯定多少是会有一些激励地争斗。但你放心啦,远来是客,没人会去招惹你们的。” 可是已经有人招惹到我们头上了,而且那个人就是你们的苗后,赵非空想。 “怪不得大家都这么兴奋,这届苗后大会既有比试,又有看点,我们这次还真是没白来。”赵非空口不对心地说道。 “你放心吧,这一定是一次最精彩的苗后大会!”何松的眼睛好像在放光。 “对了,到时你会参加比试吗?” 何松不由得有些窘迫:“我……会参加,但我太弱了,蛊术根本不到家,也就是凑个人数而已,比不到太后面的,应该前几场就会被淘汰……” “还是个淘汰制?” “是啊,而且是单淘汰制,只要输了一场就不能进入后面的比赛了。有时,甚至很多游历四方或离群独居的神秘高手都会出现,想要争夺冠军。” “那你对这些人都熟悉吗?” “不怎么熟,很多都没见过。”何松已经有些垂头丧气了。 赵非空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加油,希望你这次能够超常发挥!” “谢谢王理事,我……尽力而为吧。” 赵非空离开何松那里后想:既然你们已经把我视为俎上鱼肉,那就别怪我翻过来咬你们一口。 但还不等赵非空出手,有人已经决定先发制人——明妄失踪了。 赵非空在房间等了一夜,明妄虽然任性,但绝不会没有一句告知就一夜不归。 事情又开始变得复杂,赵非空猜不到具体是谁下的手。 每个人看起来都有可能,但仔细想来又都有不合理之处。 赵非空直觉,无论是谁,带走明妄的人,目的并不在于他的性命,而是另有所图。 赵非空还是太大意了,他原以为明妄出身少林,除了苗后四个弟子诡异的蛊术,没人能对他轻易造成什么伤害。就是这一点大意,差一点又让他陷入被动。 这时,苗寨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茅山林家也来参加苗后大会了,由林家次子林力杰带着族中几名小辈,但因为他们每人都是赶着一具僵尸前来。刚进入苗寨,就被苗雪艳误以为是寻衅挑事而被挡住了。 “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苗蛊派的范围吗?” 林力杰回答说:“我是茅山林家的林力杰,来参加苗后大会。” 苗雪艳这次不知为何,火气十分的大,听到来者是林家的人也并没有轻易放行:“来参加苗后大会,为什么赶来这么多僵尸!你们想要进去可以,先把僵尸交给我们检查过才行。” 僵尸对林家人来说,就相当于蛊虫之于苗蛊派。林力杰手下的人首先忍不下去了,站出来指着苗雪艳:“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我们林家诸多要求!” 苗雪艳脾气上来,随手一挥,立时唤来无数蛊虫:“我是苗后二弟子苗雪艳,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们苗蛊派才不屑于你们林家!” 随后,两方的二话不说,直接出手。 赵非空听说,虽然这场冲突在变得更激烈之前被突然赶来的苗柔制止了,但两方已经打出了火气,只是碍于面子才维持表面的平和。 赵非空在协会曾与林力强有过一次不愉快的接触,但对他这个弟弟林力杰却毫无所知。他也将林家列入了可能带走明妄的可疑人选之中。 这是他从未遇见过的复杂场面,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总觉得最近的事都很凑巧,就像还有一个幕后的手在操作一切。 他不能再等了。 然而,就在当天,他又见到了苗以菱。 正好是因为这番见面,让赵非空想到了之前一直被忽视的问题,渐渐看清了真相,也避免了因一时冲动而走入那个已经布好的圈套。 第24章 阴谋重重 与苗以菱的见面,让赵非空不得不小心应对,他担心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 最初他只是为了寻回宜正法剑来到苗寨,可渐渐发现事情超出了控制,局面对协会越来越不利。他总觉得这事是因他而起,也该由他一力承担。虽然并没有人要求他,但他还是责无旁贷地担起了这份责任。 没想到,苗以菱还是一样古灵精怪,刚开始就故作神秘:“王理事,不好意思。初次见面就要给您带来一个坏消息。” 赵非空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不会,您说吧,怎么了?” 她靠过来,带着一阵清清的香气,让赵非空不禁心慌意乱,她说:“这苗寨要出大事了。” 赵非空纳闷自己怎么每次面对她时,都难以冷静下来,不是容易冲动,就是进退失据。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问道:“你是说林家与苗蛊派的那场冲突吗?” “当然不只是这件事。我知道,协会来的另外一个理事失踪了,对不对?”她俏皮地眨眨眼,仿佛不谙世事,却又带着一种天然的魅惑。 苗以菱最初是在赵非空的怀疑名单上的。 苗以菱见赵非空闭口不言,知道对方在怀疑自己,坦然道:“到底是谁动的手,虽然现在无法断定,但最后我们都会知道真相的。不过,每个行为背后都有它的目的,你能猜到有人想用这件事达到怎样的目的吗?” 赵非空似乎被点醒了,他原来一直在怀疑这四个弟子、甚至包括苗后。可是他这时突然发现,自己可能错了,还有个更可疑的人选。 他看到了一个布局更大的阴谋。 太师父传声过来:“有人想要挑起协会、林家与苗蛊派的矛盾……或者说,是与苗后的矛盾。” 也许,幕后人的最终目的就在苗后身上,在顺利挑起矛盾后,一旦苗后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协会和林家都会成为最先被怀疑的对象。而真凶,则可以顺利逃脱。 赵非空抬头直视苗以菱:“那你今天来提醒我,又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苗以菱突然说:“怎么记得好像在哪见过你……” 赵非空立刻躲闪开她试探的眼神,不想她再继续疑心:“我们不要绕弯子,有话直说吧。” 苗以菱也正色道:“没错,我现在需要一份不属于苗寨的力量。而你,就是我的选择。我相信,我们可以做一对完美的合作伙伴。” “我需要付出什么?” 苗以菱将手指按在他嘴上,冰冰凉凉的,她说:“不要着急,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赵非空不自觉地将她与石韵做比较,遗憾地得出一个结论,与这两个人相处,自己永远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 苗以菱的眼睛总是带着笑,神色间却满是志在必得。 “同意。”赵非空回答:“不过,苗后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他已经来了不短的时间,但却一次没有见到传说中的苗后,这已经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也是一次对苗以菱的试探。 “她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早晚要把苗后之位交出来,不是吗?” 她还是在隐瞒,但也透露出一个消息,她并没有多么在乎苗后的安危。 有人想要加害苗后,她猜到了这个阴谋,但并不打算阻止。相反,她要利用这个阴谋,拉拢协会,使自己获利。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赵非空问道。 苗以菱伸出一根手指:“首先,你不会成为给这场阴谋背锅的那个人。” 她再伸出第二根手指:“其次,协会可以得到一个更加可靠的盟友,而不是一个新的威胁。” 她又伸出第三根手指:“还有,我可以把法剑还给你,赵非空!” 然后,她收回手指,嘴巴靠近赵非空的耳朵:“最后,别忘了,你上次中尸毒,可是吃了我的小黑才好的。如果你不听话,我不确定它会对你做什么哦。” 她说完俏皮地一转身,像上次一样消失在赵非空的视线里。 在确定了赵非空看不到后,苗以菱赶紧双手按住自己微烫的脸颊,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们没人注意,站在暗处的苗英寒,闪着毒蛇一样的目光离开了。 屋内,太师父现身之后,眼神古怪地看着他说:“你怎么惹上了这样一个小妖女……” 赵非空在太师父面前终于可以全无戒备地说出自己的忧虑:“太师父,没有几天就要召开苗后大会了,敌人来自四面八方,咱们掌握的信息却太少了。” 太师父也不再打趣:“整个苗寨里都充满着阴谋的气氛,我们已经接触到了一些,但还有两处是一片空白。” “一处是暗中挑起争端的那双手。还有一处,是林家……”赵非空试着说。 太师父满意地点点头:“没错,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弄清楚这两方的底细。” “太师父,我心里有一个猜测,想今晚再去验证一下。” “好的,但是……”太师父突然担忧地说:“非空啊,你是很聪明。可是有时候,不要事事求全,任何时候都要容许瑕疵的存在。还有,你要记住,聪明就像一把利刃。如果你总是把它握在手里,虽然别人不会伤到你,但是也会把一些原本想靠近你的人推到对面。这世界上啊,摇摆不定、待价而沽的人总在多数,不要考验他们的忠诚。你需要的,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忠诚,其实只是让他们站在你这边而已。你说呢?” 赵非空听到这段话,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默默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太师父。我会好好想想的。” 苍楼知道他虽然看起来像是听进去了,但其实脑子里思考的还是那些阴谋和谜团。 他摸摸赵非空的头说:“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你这孩子心太重,总是喜欢钻牛角尖。但是,到了该懂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懂的。” 说完,苍楼却不免在心里感叹道:这个小子总是把责任和名声看得太重,对别人来说,这当然是优点。但对他来说,无异于给自己套上了一道道枷锁。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希望有一天他不要像我从前一样,让这些东西成为负累。 第25章 接近真相 赵非空趁着夜晚出行,他心里有一个迫切的疑问,必须马上得到验证。 路线他已经很熟悉,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很普通的吊脚楼,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他马上找了个既隐蔽又能听见屋内声音的位置,藏起来。 屋内暂时还没有奇怪的动静,他只能等。 苗寨的夜晚其实很美,但他来的这几日一直没有时间和心情去好好欣赏。 这里没有城市的大厦霓虹,却能看到更加清晰明亮的星月。一阵晚风习习,拂过脸颊时甚是舒爽,耳边还有轻轻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他一下子放松下来,脑子里却乱乱的,翻来覆去的都是两个名字:石韵、苗以菱。 眼前一会儿浮现出一张清冷艳丽的脸,一会儿又逐渐模糊,变成了另一张灵动娇蛮的脸。 就在他三心二意之时,屋子内突然传来异动。他立刻收摄心神,屏气细听。 是两个人交谈的声音,而且这两个声音,赵非空都十分熟悉。 “事情怎么样?”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有机会对苗后下手吗?” “还没有,现在苗后连四个弟子都不见了。但是,她一定会出现在苗后大会上,到那时再动手也不迟。” “好,那个小和尚后面还有用处,你看好他。” “没问题。” “好,等一下……谁在那!” 屋内立刻冲出一个黑影,在吊脚楼四周巡查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他人。 虽然未发现异常,那人还是在阴影里谨慎地说:“苗寨里面毕竟高手众多,我先走了,以免被人发现。” 那人说完,施展了几个诡异的闪身之后,就不见踪影了。 赵非空早已离开,在六壬道法的卜算下,他提前预知了危险,顺利逃脱,并最终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果然是他!” 看来,这人正在筹划除掉苗后。而且,据赵非空这段时间的观察,苗寨中除了苗以菱外,还有人也发现这个阴谋,但是他们都选择暗中不动,甚至有些准备坐享其成。 现任苗后已经掌管苗蛊派太久了,久到很多人都不想再等了。 他们都想苗后死,但赵非空却正好相反。他不得不开始考虑如何保护苗后的安全,因为一旦苗后出事,那么这些人必然把黑锅扣在协会身上。 陈杰会长他们维持多年的术士界的和平很可能因此打破。 这还真是滑稽,苗蛊派自己人想方设法地要苗后死,而这个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赵非空,却不得不全力破坏这个阴谋,保证她的安危。但这个苗后,根本一开始就丝毫没有把他们的性命放在眼里,甚至以明妄的身体作为比试蛊术的容器。 赵非空在这一团乱麻中,不由得感叹连连。 但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石韵突然打来了电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阵心虚:“喂,石韵……” “嗯……你最近怎么样?”她的声音也轻轻的。 “我还好,你那边呢?” “泰山的邪祟几乎都处理干净了,二叔也带着一批元老走了,但是我还没有回集团,不过一切还在掌控中。那个……你还在湘西?” 赵非空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长篇大论的解释:“是的,苗蛊派最近在准备召开苗后大会,而且会在这次大会上确定下届苗后的继位人选,还有林家的人也来了。而且发生了一些事,我担心会对协会不利,所以就……” 电话那边的石韵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赵非空也尴尬地笑笑,但是悬着的心却悄悄放下了。 隔了一会儿,石韵说:“我也准备去湘西。” 赵非空是真的吃惊了:“什么!” 石韵的声调悄悄提高了,带着一点点不自觉的撒娇的意味:“怎么,苗后大会这种术士界的大事儿,你们协会能去,林家也能去,我们石家就不行吗?还是说你不欢迎我!” “没有没有,你误会了。那个……你什么时候到?” “明天的飞机。” “好,那我去接你。” 石韵欢快的声音立时传过来:“好的,明天见。” 石韵要来的消息,立刻将这几日笼罩在赵非空心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好像那些阴谋和诡计突然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第二天一早,赵非空便出门前往机场去接她。 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机场人并不多。石韵刚取了行李,就看到赵非空在候机大厅等着。赵非空在人群里十分醒目,他身材挺拔,五官也颇为英气,但因为常板着一张脸,且眉毛总是习惯性微微皱着,容易让人觉得有点过于冷漠。她不禁暗自一笑,心想:怎么还是这副“讨人厌”的样子。 石韵则穿着一套利落的职业装,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赵非空上前从她手中自然地接过来,俩人并排走着。 赵非空把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一点点讲给她听,石韵始终静静地听着,不时附和两句,看得出来十分在意。 赵非空其实也很好奇石氏集团现在情况,但看到石韵很累地样子,眼睛底下甚至有一层淡淡的青色,他也就没再多问。 因为回到苗寨,还要再坐一个小时的汽车,赵非空让石韵靠着自己的肩膀,这样就可以多睡一会儿。 石韵没有回答,头却轻轻靠过来,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头发丝随着车身的晃动轻轻地拂动着他的脖颈,也拂动着他的心。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此刻却觉得好像什么都不用说出口,就能互相明白对方的心意。外面的湘西风光与周围人陌生的口音,此刻都显得异常的美好,连时光都变得慢悠悠的。 他想:这段路再长一点吧,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多好…… 不知不觉间,随着路程的过半,车厢渐渐安静下来,人们不再交谈,渐渐睡着了。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给每个人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太阳一点点下落,彩霞随意的横斜,汽车在落日的余晖下缓慢行走,带着最美的颜色,却最终会驶向一片黑暗中去。 第26章 大会开幕 赵非空刚进入苗寨就又恢复了那个油腻中年男人的样子,石韵不由得捂嘴发笑。 苗蛊派将石韵安排在另一间距离赵非空不远处的吊脚楼内。 赵非空帮她简单整理了一下,打趣道:“堂堂石家未来的家主,怎么跟我这个普通小子待遇一样啊?” 时间过得很快,术士们陆续都在苗寨汇合。各门派的长老级别人物也悉数来到苗寨,作为此次苗后大会的裁判。 傅家则由傅丰羽代表出席,他主动要求住在赵非空和石韵附近。 万众期待的苗后大会终于如期举行。 当天,一众当代最杰出的术士,全部聚集于苗寨后山。场上玄光飞射,神兽奔行,满是热闹、兴奋的气氛。 谁知道,在这一片欢腾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同门相残、以下弑上这等最幽冷的阴谋。 石韵作为石家未来的家主,不停地与各派人士寒暄。傅丰羽交游甚广,在场的术士界子弟他几乎全部认识,带着赵非空逐一的介绍。 苗后四位弟子,赵非空已经无比熟悉了。但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中也是能人辈出。 比如,一个穿着一身道袍,站相松松跨跨、吊儿郎当的道士,便是通虚派掌门座下大弟子,他看起来不修边幅,却有个一本正经的名字,叫做宋逸邈。 宋逸邈主动过来跟傅丰羽两人打招呼:“嗨,丰羽,好久不见呐。这位怎么称呼?” “这位是协会的理事,王克。”傅丰羽向两人介绍道:“王理事,这位是通虚派道长宋逸邈。” 宋逸邈随意地与两人握握手就走开了,除了那一身皱皱巴巴的道袍,没有一点道士的样子。 赵非空发现太师父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突然想起当初剿灭妖族的正是通虚派。 傅丰羽接着说道:“那个就是林力杰,与他那个哥哥不太一样,倒是挺稳重的。” 赵非空顺着傅丰羽的指示看过去,在苗寨的这段时间他还没遇见过林力杰,这是第一次见面。 林力杰穿着合身的西服,相貌堂堂,确实与他哥林力强从外表上就天差地别。只是,他此时正与石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起来相谈甚欢的样子。 赵非空立刻就对他没什么好感了。 傅丰羽问道:“这次两派三家中的年轻一代高手都聚齐了,而且都是一些棘手的人物,看来苗后大会上有得期待了。不过,作为过来人,我可要告诉你。千万别小看那些不知名的小门派,往年中在他们那里可出了不少黑马。” 傅丰羽指向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瘦弱少年:“比如那人,他叫丁八,可是奇门遁甲的正宗传人。他们门派原本也是人丁兴旺,但已经一蹶不振好久了,难免这次会突然冒出个天才高手。” 奇门遁甲?赵非空心想,那不是与六壬道法一样,来历悠久的古老术法嘛,不知道经过这么久的传承,还能留下几分。 赵非空悄悄地说:“还有个少林传人也到了。” “嗯,在哪里啊,我怎么没见到?” “你会见到的。”赵非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 接下来,苗雪艳代替苗后站上高台,带领苗蛊派众人向蛊王图腾行过祭拜之礼,然后对众人宣布:“欢迎各位莅临,大家久等了!众所周知,此次苗后大会除了各门派切磋交流以外,还会在大会最后选出我们苗蛊派的新任苗后。希望到时,大家可以为我们苗蛊派的未来做个见证。好了,我也理解大家急迫的心情,那我废话不多说…… 她顿了一下,接着放大音量:“苗后大会,现在开始!请大家抽取比试号牌!” 苗雪艳的话将场面的气氛再次推向一个顶点,每个人都不能免俗地争相向前,抽取到了属于自己的比试号牌。 苗蛊派早已统计好了参加比赛人员的数量,取号桶里每个数字都有两个。拿到相同数字,则成为对手。按数字从小到大的顺序,依次开始比赛。 苗后四位弟子中,只有苗英寒和苗以菱两位参加了这次比试,苗柔与苗雪艳却根本没有下场的意思。 赵非空抽取完数字,目光便在固定的几个人身上来回流转,眼神越加的复杂。 “我是35号,明天才要比试。非空,你抽到几号?”傅丰羽拿着号牌过来问道。 赵非空看看自己的牌子:“我是3号,马上就要入场了。” “哇,这么快啊!知道对手是谁嘛?” “还不知道。”赵非空摇摇头,却渐渐开始兴奋了。 “好,你先入场。我去叫石韵,给你一起加油。”傅丰羽难得十分地识趣儿一次。 苗寨后山有多处宽阔的平地,正好可以作为比试场地,这边没有什么热门人员,所以来观赛的人并不多。 赵非空的对手已经等在那里了。 那人穿着与宋逸邈十分相似的道袍,看来也是通虚派的。赵非空心想:真是不走运,谁让你今天撞到我手里,太师父所受的屈辱和伤害,今日就由我帮他讨回来。 两人各自向着对方施了一礼,互相自我介绍,原来那人叫张逸群。 赵非空一直听说通虚派的符箓咒术冠绝术士界,他早就想试试到底有多么厉害。 太师父却偷偷提醒道:“非空,不要轻敌。通虚派延续至今,绝不是浪得虚名。” 太师父话音刚落,张逸群脚底瞬间浮现出阴阳鱼图形,接着他双手随意一翻,便凭空唤出符咒。 赵非空没有着急出手,他在观察对方。 张逸群甩出手中的符纸,口中念道:“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那纸符带着煌煌雷火之威,向赵非空奔腾而来,惊得一边的石韵忍不住叫出声。 赵非空暗道太师父果然说得不错,这张逸群的符术确实不一般,但他也丝毫不慌,祭出最擅长的五行符,并大喊一声:“敕!” 五行符应声而出,生生不息的五行之力与神雷天火相击在一处,发出了巨大的碰撞与爆炸声。 没想到,比试第一天,最大的动静出自于之前根本没人注意的这一组。 赵非空与张逸群互相投去冰冷的眼神,两人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 第27章 苗蛊与唐门 苗以菱抽到了10号,也要马上入场,她的对手是唐门的女弟子唐芊。 唐门位于蜀中,曾经也是风光一时的大门派,暗器与用毒堪称双绝,但如今人才凋零得厉害,且门中弟子一向很少出来走动,他们常常行事诡秘,行为飘忽,是个极为神秘的门派。 今年唐门只派出唐芊一人参加。她年龄与苗以菱相仿,两人的美却各有不同。 她们在场中相对而立,像两株带着剧毒的盛开着的恶魔之花,美丽异常却让人不敢靠近。 苗族蛊术与唐门暗器的对决,是今天所有比试中的最大的话题和爆点。这场比试吸引来了最多的人观看。 虽然,边上突然传来的巨大爆破声显得先声夺人,但场内两名女子诡异莫测的比试还是更加让人屏息以待。 唐芊对苗以菱微笑道:“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蛊术练得怎么样。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子,就手下留情哦。如果觉得受不了,现在认输还不迟!”” 苗以菱瞥了她一眼:“你这人真是喜欢废话。要比试就上,不比就赶紧退下去,别在这耽误时间!” 唐芊面上看着虽然不甚在意,左手却已经悄悄背在身后,想来那只手上已经握着不少暗器。 苗以菱的飞虫蛊被苗柔破了,控尸蛊在这种场合也不方便使用。正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随着裁判的一声“比试开始!”,那边的唐芊已经率先出手。 唐芊身法极快,几步便绕到苗以菱身侧,素手一挥,一片腥风夹杂着几点寒光,立时向苗以菱袭来。 显然,她挥出的暗器上早已萃满剧毒,唐门的毒千变万化,有粉装、雾状、水状等各种形式,让人防不甚防。 苗以菱的身法虽然在苗蛊派算是顶尖,但与唐芊一比,便登时落入下风。 她刚想闪身躲避,唐芊早已料敌先机,抢先再次射出一只毒镖。 苗以菱突生急智,纵身向上一跃,顺利躲开一众暗器。 唐芊紧咬不放,一个纵跃,已冲到苗以菱身前。几秒间,两人已经近身交换数招。虽然都是女子之身,却均是拳拳到肉,角度刁钻狠辣。 两人最后落在地面的那一刻,依然用尽全力再次互攻一掌,却共同被对方逼退数步。 简直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苗以菱在发现对方似乎不善近身交手,立刻快步近身抢攻唐芊下路。 唐芊不愿与她近战,为避免暴露短板,向后一跃再次拉开一段距离,手中已经紧握着两枚翠绿光泽的短镖,毫不犹豫地向对方掷去。 这次苗以菱却再未躲闪,立刻将两枚暗器向两边格挡开来,接着目光直视唐芊,嘴里默念:“摄魂!” 经过刚才一段紧张刺激的快速对攻之后,场中两人此时突然同时停住不动了! 苗以菱的目光中散发着诡异的幽光,仿佛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唐芊的眼神在苗以菱的逼视下却渐渐暗淡下去。 场外一片愕然,过会儿,才有苗蛊派内的弟子解释道:“唐芊已经被摄魂蛊控制了,身体无法动弹!” 众人这才明白,凝目向场中看去,果然看到唐芊面目扭曲,身体却一动不动,十分不对劲。 苗以菱也不轻松,此时额头上已经布满一层细汗,显然这摄魂蛊并没有那么容易操作。 她在与唐芊共同争取这具身体的主控权。 唐芊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意志力却十分强大,苗以菱还从没遇见过这样不好控制的对手。 苗蛊派的蛊术自古以来就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下蛊不成,便会被蛊虫反噬。 也就是说,如果此时唐芊顺利压制住摄魂蛊,那么场上形势将彻底逆转,受制的一方会立刻变成苗以菱。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苗以菱突然心口一跳,她暗道:不好,一定是小黑出事了! “赵非空……”她嘴里刚说出那个名字,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接着便立刻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果不其然,唐芊趁机抢回身体的控制权之时,苗以菱的蛊术马上反噬自身。 唐芊被蛊虫控制之后,虽然顺利脱困,但暂时全身虚弱,挣扎几下,仍是无力起身。 现在,比的就是谁更早恢复过来,然后给予对方最后决定胜负的一击。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两人。 苗以菱对此一无所知,她此时仿佛在无尽的黑暗里行走,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她害怕极了,嘴里大喊:“不要!不要……抛下我!师父!” 她感觉身上爬上来无数蛊虫,每一只都张着可怕的嘴想要彻底吞噬掉她。 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小孩子,苗后选择徒弟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将他们都当作养蛊一样放在苗蛊派的蛊池之内。 毒虫在瓦罐之中互相拼杀撕咬,活下来的就成了蛊。 而苗后的弟子都是在蛊池之内,与无数蛊虫争斗,直到彻底泯灭了人性,凭着动物的生存本能,才最终活下来的。 这样,蛊才会认他们为主。 没错,她是蛊虫之主,苗后的弟子! 她想起来了,自己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小孩子,她已经将那个孩子深深地埋在心里的最深处。现在的她,坚固的像城墙一样,谁也别想再伤害到她。 蛊虫不能,师父不能,谁都不能! 她要做主宰者。 苗后,又何尝不是像蛊一样的存在,在一群没有感情的人中间,杀死其他所有阻挡自己的人,才能最终成为苗后。 苗后,就是最终的蛊王,她本身就是最毒的蛊! 以身为蛊,才是蛊术的最高境界。 苗以菱睁开双眼,看到的不是唐芊,而是一只蠕动的虫子。 当她把手按在唐芊的头顶时,她心里想的却是,这就是世界的真相吗?当我想要得到一切时,必须要先放弃一切吗?包括情感、包括欲望、包括自我…… 她也不知道,她没办法给自己回答。 “苗以菱,胜!” 耳边裁判的声音,好像给了她一个回答。 她突然想到刚刚心口的剧痛:“赵非空……” 第28章 报仇 赵非空目前除了六壬道法以外,用的最顺手的便是剑指,虽然没有宜正法剑的加持,剑指的威力大减,但他仍然愿意一试。 只见他指端剑芒吞吐不定,蓄势待发。 张逸群不知从哪里取出那么多符纸,一张接一张地向场中甩出,其中一半的目标并不是赵非空,有的飞向天上,有的隐入地底,有些干脆就浮在半空中。 太师父赶紧提醒赵非空:“小心,这通虚派的小子在布阵,不要让他的阵法成型,否则更加不好对付。” 赵非空心领神会,不再主动攻击张逸群,而是绕着场子周围出剑,试图破坏阵法。 但为时已晚,阵法即将成型。 张逸群双臂向外一展,周身立刻出现五张纸符围绕旋转,给他镀上一层五彩光环。他突然大喝:“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五行符!” 张逸群的五行符的威力比赵非空使出来的真是天差地别。 赵非空不敢妄动,凝神以待。 张逸群口中念动咒语,双臂向前,一个旋转往复的巨大五行阵图瞬间覆盖住整个比试场。 赵非空突然感觉深陷炼狱一般。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彼此生生不息地轮转着攻向赵非空。 赵非空自出师以来,几次深陷险境。唯有这次,让他真实地感觉到一种无可抵御的绝望感。 阴冷与火热,生与死,一股股截然相反但又彼此相生的力量,考验着他的神经。 他的剑气暂时只能勉强护住心脉,身体所承受的压力无比巨大。 太师父焦急地喊道:“非空!非空,你怎么样!” 赵非空什么都听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五行之力终于寻到空隙,一举突破剑气的防护,直接攻入赵非空心脉。 “赵非空!” 是谁?是……苗以菱吗? 接着一股新生力量随着那个声音突然出现,瞬间将五行之力逼退,赵非空腾空而起。 手中已开始掐算六壬术数。 他其实早已经能熟练施展六壬道法的人和境界,经过在泰山结界内的历练并亲眼看到山神燃尽寿元之火,他突然领悟到,六壬道法第一层的“人和”是顺势而为,但第二层的“地利”却是造势而起。 “地利”的势,需要创造出来。 场中的张逸群看到赵非空明明已经深陷五行法阵,原以为胜券在握,谁知他却突然破阵而出,张逸群不免大吃一惊。 接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周围的一切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自己却好像已经被带入了一个陌生的场地。 他暗道:“不会就这么着了这小子的道吧?难道他也懂得布阵?” 张逸群虽然自认在通虚派内比不上大师兄宋逸邈,但他对阵法的研究和痴迷,远远超过同辈其他弟子。 所有的阵法都要遵循一定规律,只要找到规律便能得到破阵之法。 张逸群见赵非空只是远远站着,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便心想:他一定是在与我比试阵法。 他仔细观察周围,心里却越发吃惊。 “这……这,不可能的!” 这不是阵法,这场地虽然看起来与刚才没有什么不同,可一切都变了。 他感觉自己所站的土地在慢慢抓住他的双脚,身边的风也不再徘徊,而是紧紧禁锢住了他的动作。 “这到底是什么道法?” 张逸群看着赵非空一步步靠近自己,突然一阵心慌。 这明明只是一场比试切磋,一般不会造成生死相搏,为什么自己突然如此惧怕眼前的男人。 是他的眼神!没错,就是他那个冰冷的眼神,里面好像藏着无尽的愤恨和报复的欲望。 赵非空也惊讶于自己怎么突然涌起这么多的怨恨,好像上次强行施展高层境界的六壬道法时,也是突然满心充斥着仇恨。 此时也是如此。 他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大喊: “杀了他!杀了他!他罪有应得,通虚派没什么好人!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小人!杀了他,为太师父报仇!” 赵非空决定按照内心的声音去做,没错,就算杀了人又怎么了,当年妖山上死的那么多妖族。这个仇,仅用一个人的姓名去填,真是便宜了通虚派。 在周围观看这场比试的人渐渐多起来,其他各场比试已经陆续决出胜负,唯有这里还在僵持,而且刚刚那声巨大的响声也吸引过来不少人。 但直至此刻,众人才发现不对劲,比试场地并不大,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地形。但奇怪的是,场中两人的身影却渐渐模糊,就连场地都开始发生奇怪的变化。 明明是一片平地,此时看起来却好像里面山林从生,幽深复杂。仿佛再多看几眼,就要被瞬间吸引进去一样。 在一旁观战的宋逸邈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却不急着下场对自己的同门施救。 石韵与傅丰羽稍微镇定一点,他们知道赵非空的道法虽然十分诡异,但却非常强大。 “非空,清醒一点,不要被道法影响心神!” 太师父的声音像一把利剑刺破迷雾,将赵非空从一片混沌中拉出来。 六壬道法有时像个爱引诱孩子偷吃糖果的坏人,总是先给你一点甜头,然后再把你拉入深渊。 太师父告诫他:“不要随便使用自己尚未领悟透彻的六壬道法,那很危险,快清醒过来!” 可是还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要听那些人的话,听听你的心,你是在代表正义给予这个犯了错的人一点惩罚而已。为什么他们当初能一举剿灭妖山,因为他们手中有正义。可是现在,正义在我们手中!” 赵非空想:是啊,我们是正义的一方…… 那个声音继续道:“那你为什么不把正义贯彻下去?苗蛊派阴谋不断,石家分崩离析,山神耗尽寿元因而殒命,协会里面鱼龙混杂,就连你师父都无端被杀,再看看你太师父,被囚在泰山几十年……整个术士界都已经腐朽了,他们需要一个新的秩序。需要你将正义的秩序传承下去……” 他想:那我该做什么? “杀了眼前这个罪人!” “好,那就从杀了他开始吧……” 第30章 蟒仙出马 第一天比试,虽然有些小的意外,但仍算顺利结束,并没有发生太多的波折。 第二天是傅丰羽比试的日子。经过第一天的比试,大家的热情明显更加的被点燃了起来,每个人都聚在一起大声地讨论各派的术法优劣。 傅丰羽打听到自己的对手是苗英寒。 赵非空对苗英寒的为人比较清楚,但对他的蛊术却没什么了解。不过,他既然能成为苗后的弟子,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不知怎么,赵非空的心里还是十分没底,第二天一早便提前来到比试场地,经过仔细检查,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 傅丰羽却不甚在意,大大咧咧地入场。不多时,苗英寒也随之到场,大笑着向众人打招呼,他在外人面前一向表现得十分豪爽。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两人立刻进入比赛状态。 苗英寒的蛊术与苗以菱不大相同,苗以菱的蛊都是诡异隐秘,对手往往在不易察觉间便中了她的蛊。 苗英寒率先施用的蛇蛊却极具视觉冲击力,场内不知何时已经布满大大小小的花纹毒蛇,向傅丰羽包围而去。唯有一只巨大的白色蟒蛇吐着信子,挺立在苗英寒身旁,应该就是蛊母。 傅丰羽暗道:“这蛇蛊蛊母倒是与我家蟒仙有些像啊。” 接着他闭目凝神,在心里召唤蟒仙出马。 众人只见傅丰羽一阵颤抖,嘴角似乎涌出一点白沫,突然他周围的毒蛇全部不再上前,在傅丰羽周围留下一圈空地。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睛中散发出莹莹的绿光,瞳仁呈诡异的扩散状。 一股阴冷的凉气瞬间席卷了整片场地,就连苗英寒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苗英寒为了抢得先机,赶紧指示蛊母继续进攻。 本来停滞不前的蛇蛊得到苗英寒的催促,立刻跃起飞向傅丰羽。 傅丰羽见此情形,面寒如霜。只见他右脚一跺,一股无形的气波向外迅速扩散开来。 周围的毒蛇竟全被这股气流一下震晕。 傅丰羽张嘴伸出一条蛇信,一脸阴沉地舔了舔嘴唇。 苗英寒脸上浮起一个微微的冷笑,刚刚明明还晴朗的天空随之渐渐暗下来,有人抬头看天时忍不住惊呼:“快看!” 一群遮天蔽日的蝙蝠正聚集在场地上方,赵非空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蝙蝠,一时也被震惊了,心想:之前真是过分低估苗后弟子了,这苗英寒的蛊术如此霸道,不知道苗柔和苗雪艳到底已经到了怎么样的地步。 他再次为傅丰羽担心起来。 傅丰羽还是那副阴冷的脸色,自从蟒仙出马后,傅丰羽整个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赵非空对这种请仙的术法其实颇有微词,他总觉得这是过分依赖别人的力量,如果自身不够强大,频繁请来这样怪异的仙家,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但现在还不是担心这样长远的问题的时候,因为,危机就在眼前。 下有毒蛇徘徊,上有蝙蝠围困,如果傅丰羽再不出招,可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就在众人以为傅丰羽已经无计可施之时,他出手了。 不知什么时候,傅丰羽右手持一长鞭,鞭侧刻有“阴阳”二字。 这阴阳鞭,实为蟒仙中地位最为崇高的蟒仙太奶的法宝,说起来还颇有一段神奇的来历。 据说,蟒仙太奶当年与蟒仙太爷在盘蛇山一心修炼,修为已经无比精纯、高深,早就达到封神资格。但在即将封神飞升之时,却因听见一声来自民间的哀嚎,而踯躅不前。 蟒仙太奶向来心地良善,这么重要的关头,还是与蟒仙太爷商量去民间看一眼再走,可谁知这一看便让蟒仙太奶触目惊心。 当时,神州大地哀鸿遍野,万物凋敝。人们也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而阻挡了蟒仙太爷太奶飞升的那声哀嚎,正是来自一个即将临盆的女人,那女人全身枯瘦如柴,显得肚子更加凸起。她躺在树林中,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有人听见了,也只是眼神呆滞地转过头走开。大家都朝不保夕,已经见惯了悲剧和死亡,并对此逐渐习以为常。 就连那个哀嚎的女人都是同样呆滞的眼神,死水一般。 这个眼神刺痛了蟒仙太奶,她上前问道:“我怎么样才能帮你摆脱痛苦?” 女人的嘴巴依旧张张合合地想要哀嚎,却已经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听见蟒仙太奶的问话,她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啊……啊……” 蟒仙太奶努力地分辨她的口型:“你说什么?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我的孩子!为什么?” “啊……啊……” “什么太苦了?你说,活着太苦了?”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是啊,人有这么多的苦。蟒仙太奶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脸颊上流下的泪水。 女人最终还是死了。 但她的孩子活了下来,由蟒仙太奶照顾长大。 那是个男孩,聪慧无比。但老话说慧极必伤,他从小便体弱多病。 他在盘蛇山长大,却始终向往人间。成年之时,蟒仙太奶知道留他不住,便放手让他回到了人间。 他走之前,哭着对蟒仙太奶说:“您就是我的母亲,我一定会回来看您。” 蟒仙太奶并未多言,却一路看着他下山,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一个黑点,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了,才转身离开。 他果然更适合人间的生活,他纵横开阖、阔疆辟土,并最终成为了人间一位极有名的贤德帝王,人们都说他如有神助。 但他再也没有回过盘蛇山。 人的一辈子很短。死前,他泪水涟涟地不知对谁道歉:“对不起……” 蟒仙太爷太奶最终放弃了神位,决定留在民间体恤疾苦、匡扶正道。 此举感动了上天诸神,遂赐下拘魂瓶与阴阳鞭。传说此两种法器,上可拘九天正神、下可镇地府阴曹,是确确实实的神兵仙器。 蟒仙太奶与蟒仙太爷历经过很多朝代,他们曾救过周文王、周武王,后又跟随姜老太公讨伐北征。据传,还救过大元朝成吉思汗,在成吉思汗死后出关。此后便一直留在东北,保佑一方。 成为了东北,极为有名的保家仙。 第29章 金丹境界 场外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连裁判也是一头雾水,但没人喊停,他也不敢随意打断比赛。 “法法法元无法,空空空亦非空。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曾说梦。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还如果熟自然红,莫问如何修种。” 这是师父给赵非空起名字的由来,出自道教南宗初祖——紫阳真人张伯端的诗句。 意为:论法,法没有所谓的法,论空,空也并不是空。静和喧、语和默本是对立相反,但在某些人眼里都是没有区别的,人生就好比在梦里说梦一样。就像那生长的果子,熟了自然就变成了红色,也不用去管他是如何生长,如何就变成红色的了。 当你真正不在意一样东西时,才证明你真正了解了它、得到了它。 人不可过分执念,一旦心有挂碍,便容易行事偏颇。 心无所执,才能随心所欲。 六壬道法便是凭着一股逆天改命的执念而生,但施用之人一旦心有偏执,便反过来被道法所执。 所以,唯有心底真正的空无,才能施展真正的六壬道法,才能不被反噬之力所伤。 苍楼一生肆意,但心底却始终有偏执放不下,虽然修为高深,却终究难以圆满。而赵非空的师父赵阳华看似死板,却是真正明悟之人。 故而想以“非空”这个名字,时时提醒他。 “赵非空!” 是太师父的声音吗? “非空!” 是师父的声音吗? 顺势与造势,人和与地利。 “我知道了!”赵非空大喊,他一朝领悟,顺利踏入六壬道法第二层境界! 但是还没有完! 他睁开双眼,体内气旋流动,精、气暴涨,好像随时可以冲破他的身体。 “凝心!准备以神念炼化体内精气!”太师父的声音突然传来。 赵非空知道此时是关键时刻,赶紧遵从太师父的指导,收敛心神。 “心欲动而神不止,身欲行而识不分,魂欲出而魄不蜕。稳性固命,心如止水!” 太师父的每一句话语都如天雷炸响,原本躁动不安的精气随之渐渐平稳下来,一点点聚集在丹田之内。 “就是现在,开始炼化!” 赵非空并没有发现自己此时全身金光外露,耀眼异常。 他正在突破境界的关键时刻,没有精力维持六壬道法。 张逸群已经摆脱了控制。他出自正宗术士门派,当然知道眼前正在发生什么。 他向四周看去,六壬道法改造之后的地形彻底隔断了他们与外界的交流。 外面也察觉不到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他痛恨刚刚不小心流露出胆怯的自己。 赵非空正在突破境界,此时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张逸群想。不知不觉,他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枚天罡地煞符。 只需轻轻一挥,眼前的敌人,不仅会突破失败,还将重伤,而且以后的修行之路都再难有寸进。 “他刚刚也没有打算对我手下留情,我又何必顾及。”找到合适的借口后,纸符脱手而出,直奔赵非空而去。 太师父见一道凌厉的纸符破空而来,便不再不惜暴露身份的危险,准备现身抵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天罡地煞符突然被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一场冲突因此轻易被消弭在萌芽之内。 “大师兄!”张逸群惊讶道。 宋逸邈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语气却异常严肃:“逸群,你是觉得还不够丢脸吗?赶紧给我滚回去静修!” 张逸群面色巨变,似乎十分敬畏,再也不敢多言。接着转身祭出传送符,消失在比试场内。 宋逸邈转身看着赵非空。 太师父见危险解除,便没有现身,专心继续辅助赵非空突破境界。 不多时,赵非空周身的金光一点点内敛,回归于体内,逐渐在丹田处汇合,形成一枚圆形的物体。 赵非空此时只觉自己心境圆满,万千幻想归于一处。 灿灿金丹有如实质一般。 他竟一连突破两重修行境界,直入金丹期! 此时,云雾洞开,山林消散。 众人竟发现场内的赵非空盘坐在地,张逸群已不见身影,取而代之站在场中的却是通虚派大弟子宋逸邈。 就在众人迷惑不解之时,宋逸邈又做出惊人之语,他举手说道:“通虚派张逸群,退出比试!” 场周一片哗然,裁判一时怔住,接着马上反应过来,赶紧宣布道:“张逸群退出,王克胜!” 石韵与傅丰羽终于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冲进场内查看赵非空是否受伤。 众人见原本热闹的比试,竟然不明不白地就这么结束了,全都兴趣缺缺地随之散去。 宋逸邈走到赵非空面前抱拳致歉:“王克理事,师弟行事不端,我回去一定替您好好教训他。我在这替他给您道歉了。” 说罢,对赵非空鞠了一躬。 赵非空刚刚见宋逸邈放走张逸群,明显是想要包庇同门。正想找他撒气,没成想对方却主动上来道歉,而且态度十分诚恳。这弄得他反倒是不好发作,只好忍下一股气,挥挥手故作大度:“张道长或许是一时冲动,还好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不然……哈哈,宋道长回去可要严加管教啊!” “那是当然。小道在此还要恭喜王理事顺利进入金丹期,从此修行之途一片光明!” “承您吉言,多谢!” “那我也不再多做打扰,改天找王理事喝茶。” “好说,好说。” 两人一阵寒暄,倒是稍稍缓和了赵非空心中的郁结之气。 宋逸邈走之前还周到地向石韵与傅丰羽点头致意。 两人对宋逸邈的印象极好,等他走后,傅丰羽赶紧打趣道:“呦,一场比试的功夫,已经是金丹真人了!恭喜,恭喜啊!” 赵非空看他那张刻意夸张的脸,不由得一阵发笑。 石韵却赶紧关切地检查他有没有哪里受伤,直到赵非空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才送了一口气。 赵非空突然想起某事,立刻询问明天的比试安排,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畅快的比试只是表象,真正藏在下面的阴谋才是急于解决的问题。 第31章 金蚕蛊 石韵在边上对赵非空简单地介绍了这件法宝的来历,接着沉吟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但是,此时傅丰羽手里的阴阳鞭应该不是法宝原体,可能只是一个分身,但即使只是法宝分身,威力也是十分强大的。” 傅丰羽请来的蟒仙竟能得到蟒仙太奶的法宝分身,必定不凡。 赵非空立刻开始后悔自己刚刚对出马仙与出马弟子,那番自以为事的随意揣测。 他想:任何一个术士流派能延存至今,甚至依然占据一席重要的位置,都绝不会是浪得虚名。 “现在就看苗英寒如何接招了。”石韵的话将赵非空的思绪拉回比试场内。 傅丰羽手中的阴阳鞭通体漆黑,向上一甩,鞭子突然伸长数米,直通半空,不消几下搅动,上方聚集的蝙蝠全部被驱赶干净。 傅丰羽歪着头看向苗英寒,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让人不由得一阵心虚。 苗英寒面色逐渐冷硬,默默地收回了蛇蛊,接着脸上金光一闪,立刻大开大阖且迅捷无比地向傅丰羽俯冲过去。 傅丰羽的阴阳鞭毫不留情地打向苗英寒,苗英寒仅用双臂格挡,两相撞击,竟发出刺耳的金石之声。 “没想到,师父连金蚕蛊都传给他了。” 赵非空惊讶地转头发现,苗以菱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他身旁。 “这就是传说中的苗蛊派的祖传蛊王吗?” “当然不是。”苗以菱露娇俏地翻了一个白眼,看见一旁的石韵,语气突然又冷了下来,“金蚕蛊虽然是至毒至强之蛊,却还称不上是蛊中之王。” 炼制金蚕蛊,需要收集一百种不同的毒虫放在一处,封存在一口大缸之内,让它们自相残杀。大缸要选择口小腹大的,缸的口须埋得和土一样平才行。因为农历五月五日,也就是端午节,是一年中毒气最盛之时,所以金蚕蛊必须要在这一天炼制。 期间要每日在缸口封塞上施加各种蛊毒,并对缸内的毒虫施术,让毒虫知道练蛊人是它的主人。 等经过整整一年后再开封,会看到里面只剩下一只毒虫存活,其余毒虫已经全被它毒死吃掉了。此时它的形态颜色都变了,形状像蚕,皮肤金黄,看不出原本是什么。这样,金蚕蛊才算练成。对外,它剧毒无比。对内,可以使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但要金蚕蛊继续生长、存活,却更加困难。因为随着金蚕的成长,它需要的食物也越来越多,开始时喂以简单的草木便可,但接着便要用昆虫、家禽、动物,最后甚至要用人的血肉才能喂养。 所以,最后很多制造金蚕蛊的人,因为无力喂养,便想到了很多骗术,将金蚕蛊送给不知情的人。便是“嫁金蚕“。 所以,到苗寨的人,轻易不要接受苗人的礼物,也不要随便捡起地上的东西。很可能,那就是金蚕蛊。 没想到,刚刚是苗后大会的第二天,便出现了仙器与金蚕蛊对决这样难得一见的场面。 苗以菱指着围绕在苗英寒周身的金色雾气说:“看见了吗?那蛊毒飘散在空中,你这朋友经验太少,只怕早已经中蛊了,这场他必输无疑。” 果然,赵非空看到傅丰羽的动作明显变慢了许多。 “我觉得傅丰羽倒不见得会输。”石韵突然插话,“苗蛊派的金蚕蛊虽然厉害,但傅丰羽毕竟是来自跟苗蛊派并称‘两派三家’的傅家,如果只有这点手段,傅家怎么在术士界立足?” 苗以菱捂着嘴轻笑,好像是天真得不谙世事,又好像暗含着一点讥讽:“现在术士界整个被协会把控着,谈什么‘立足’?就连通虚派这样的大门派都要谋求协会的庇护,更何况小小一个傅家。这修行啊,可最忌讳眼高手低,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哼!”石韵一摆头,再不搭理苗以菱。 赵非空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十分难受。好在傅丰羽与苗英寒的比试再次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只见场内的金色雾气越来越浓郁,几乎看不清人影。 傅丰羽的动作随之越来越迟缓,苗英寒却如鱼得水,在傅丰羽周围不断抛出各种各样的蛊毒。 附身在傅丰羽身上的蟒仙不堪其扰,就算蟒仙手握阴阳鞭,但傅丰羽却是凡人之身,对蛊毒的抵抗力不强。 就在此时,傅丰羽突然大吼一声:“尔等小辈,太过猖狂!” 声音与他原本差别巨大,定是蟒仙暴怒。 随着这声怒吼,阴阳鞭瞬时间一个角落挥舞过去,带着咧咧地破空声。那角落本来空无一物,阴阳鞭过处却仿佛击打到一物,那物瞬间发出痛苦的嚎叫,随之现出真身。 原来这金蚕蛊竟还能隐形,但阴阳鞭破去了它的隐身法。众人这才得见,别看金蚕蛊这名字听起来威武大气,原形却是一只长达一米的黄色肉虫,身上还附着稀疏的黑毛,十分丑陋。 阴阳鞭不愧是神仙法宝,一鞭下去金蚕蛊躺在地上不断哀嚎,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下去,最后几乎比之前小了一半。 “他这一鞭下去可是浪费了我师兄好几年的血肉啊。” 赵非空问苗以菱:“苗英寒不会真是以自己的血肉喂它的吧?” 苗以菱耸耸肩摆出一副表情,好像在说“不然呢?”。 苗英寒只是脸色更加难看,却没有像赵非空想象的那样失态,赵非空十分佩服他的涵养功夫,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虚伪”。 不过,比到这里也不用再进行下去了。 因为,傅丰羽挥了那一鞭子下去之后,再也没能站起来。 苗英寒目光看向裁判,裁判稍等了几秒后便痛快地宣布:“苗英寒,胜!” 赵非空上前扶起傅丰羽时,苗英寒冰冷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他。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苗英寒,他们之间本来还有那么一点合作的可能,但现在完全被掐断了。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用足够长的时间做出了观察和判断。他已经找到了更合适的合作人选。而这个人,并不是苗英寒。 接下来,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32章 信任与背叛 赵非空把傅丰羽扶回房间,将他安置好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在等人。 不一会儿,他等的人就到了。 “赵非空,对于我们的合作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可以继续了吗?”石韵进来后,好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侧着身子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赵非空一笑:“当然可以。” “嗯?怎么,不再怀疑我别有用心了?”一向多疑的他突然变得这么痛快,反倒让苗以菱不那么适应。 “不,我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你。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合作,不是吗?” “哈哈哈,是的。你一直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最有利的。”苗以菱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有趣,眉眼都带着笑意,像个小孩子。 “多谢夸奖。”他始终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得到夸奖的意思。 “对了,你上次问我,你需要付出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要你帮我得到这次比试的冠军。”苗以菱又换了个侧卧的姿势半躺着,仅用一支手臂支撑着上半身,另一支手臂继续拨着头发,看起来舒服极了。 赵非空装傻:“为什么?” 苗以菱回答道:“相信你也猜到了,有人想对苗后不利,好趁机浑水摸鱼、一步登天。但是苗后最近从不露面,他找不到机会。唯一的时机就是在,苗后大会的最后一天。届时,苗后必然会出面,先为比试胜利者颁奖并随之宣布苗后的继任人选。” 赵非空从她的话里,听出她在怀疑苗英寒。赵非空虽然并不同意她的猜测,但还是把她的话接下去:“你认为,那个别有用人的人会全力争取到比试冠军。因为这是在苗后宣布继位人选前,唯一能有机会近身接触到苗后的机会。苗后既不能死的太早,也不能死的太晚,恰好在宣布继位人选前死掉,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苗蛊派的仇恨和报复欲望。这样,他就能利用这种欲望达成他的目的。” “没错。”苗以菱露出赞赏的眼神。 赵非空继续说下去:“所以,你需要我想办法阻挡他,因为他一直没真正把我放在眼里,所以还不至于开始提防我。当他一旦发现自己的计划即将落空,以他刚愎自用的性格,多半不会马上取消行动。但难免气急败坏,在仓促之下一定露出马脚,这样,你便可以借机将他一网打尽。” 苗以菱微笑着点头,眼睛中透出狡黠,确实意外地更加迷人。 赵非空沉吟了一会儿,打算将砝码加得更重:“既然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我们不再玩点更大的呢?” 此时,这间屋子里已经充满着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嗯?”苗以菱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色,她天生就喜欢这种味道。 “我不仅能帮你赢得冠军,还能助你再进一步,直接得到苗后之位。” 苗以菱下意识地歪着头皱起眉毛,这也是赵非空的习惯动作,但是此时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问:“为什么?” 她还并没有愚蠢到轻易地相信会有从天而降的幸运,而且这份幸运来自一个敌友未明的人身上。 “因为,协会需要一个稳定的苗蛊派,而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苗蛊派。” 苗以菱依旧谨慎地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我可以帮你扫清一切障碍,并在苗后宣布继位人选之前找回明妄。明妄失踪之前已经中了蛊毒,想必下蛊的就是你吧。我敢肯定明妄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没人能继续对他下蛊了。这样,通过明妄就能证明,你已经顺利完成了苗后的测试,可以成为新任苗后了。” 苗以菱的隐瞒和小动作,就这么被轻易地揭穿了,她却也没有什么特别地表示:“这么说,你知道苗后对我们的考验方式了?” “没错。”赵非空很坦白。 “苗英寒告诉你的?” “是的。” “你怎么知道是谁绑走了明妄?”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苗以菱又沉思了一会儿就答应了:“好,我赞同这个计划。” 接着,她站起来,用力地伸了个懒腰便走了。 苗以菱走后,赵非空问太师父:“您觉得我应该信任她吗?” 太师父回答道:“我不觉得你应该信任她。在一段稳定的合作关系中,靠的不是信任,而是谁能给互相带来最大的利益。你这整个计划中,她的得利是最大的。而且,除了你,我看不到她还能有别的选择。” 赵非空想:是的,目前他们之间是最稳定的合作关系。但是,也仅止于此。 太师父的话题一转,声音突然严肃:“非空,你现在已经是金丹期了,是时候该开始修炼六壬道法的后几层境界了。” 赵非空自然十分高兴,之前师父怎么也不肯多教,没想到现在太师父主动要让他学了,他赶紧虚心请教:“请太师父指点。” “别怪你师父不教你,因为六壬道法的特殊性,如果没有金丹期修为,强行使用后面几层道法,实则有害无益。” 赵非空点点头,其实他心里并没有任何怨怪。 太师父继续说:“六壬道法的五层境界——人和、地利、天时、神助、格局,虽然一层比一层难以掌握,但却并没有高低上下之分,将不同境界的道法运用在不同的地方,才是它正确的使用方法。 “前三层境界的人和、地利、天时,注重八个字——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其中,人和讲究顺势,地利则是要造势,天时却是破势! “而后两层的神助与格局……”太师父突然停顿下来,指指赵非空心口的位置,“重点则在于你这里。” “我的心?” “没错,六壬道法之所以神奇,就是在于修炼者可以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道法。每个人的神助境界与格局境界都各不相同,虽然修炼起来极为困难,也许终其一生都摸不到门路,可但凡有谁能修炼成功的,最后无不成为了改天换地的传奇人物。” 赵非空听后,突然一副扭捏着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太师父一笑:“你是不是想问,我修炼到哪一个境界了?” 赵非空唯有在太师父面前,才会露出讨好、撒娇地样子:“我只是好奇嘛。” “这后两个境界,我在做妖王的那段时间中,就已经领悟到了。” “那您怎么还会被……”赵非空不敢问下去了。 太师父看着赵非空说:“因为妖族跟人一样,也会有背叛者。你记住,感情、利益、权势等等,很多都可以成为信任的纽带,但是没有任何一条纽带可以坚不可摧。所以,别抗拒‘利用’两个字,善于找到并利用纽带的人,总能得到更多的信任。” 这句话后来成了赵非空的人生箴言,在没有太师父的日子里,也时时不忘…… 第33章 清净门 比试的第三天,终于轮到了石韵。 她的对手叫做李飞,来自一个名为清净门的小门派,可能因为实在太小了,赵非空打听了半天,也没人知道这个门派的来历。 李飞是个小个子男人,长得贼眉鼠眼,说话却不古不白,且声音尖细,让人十分不舒服:“女士优先,请石小姐先赐招。” 石韵也不客气,上来便召出两只鬼仆。鬼仆与石韵心灵相通,不需主人指示,刚一出现,便裹挟着两团黑气径直扑向李飞。视觉效果极为震撼。 反观李飞,他像是吓坏了,都没有出招应对,转头就跑。场外的人刚要嘲笑他,突然发现…… 李飞消失了! 赵非空不敢大意,一直紧盯着场内,嘴里的“小心”两字还未叫出口。电光火石之间,石韵已经被一把短刀从后心处迅速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还好她身法灵活,第一时间察觉到身后的异常,马上躲开要害。不然挨了这一下,必定就是重伤,再难参加后面的比试了。 即使如此,她后背此时也已经渗出一大片血迹。 石韵虽然年纪轻,却十分稳重,此时并没有过分注意身后的伤势,目光一直不离开李飞。 李飞小眼睛一转,更显得不怀好意,嘴里却说:“对你这样的弱质女流动手,还真是让我怪舍不得的。” 石韵一向好强,本以为此次比试十拿九稳,没想到这清净门的术法却这么诡异。 她涨了教训,让鬼仆护住身后,手持山神印正面攻向李飞。 李飞不敢大意,向侧面躲了两步又突然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已经在比试场的另一边了。 真是神鬼莫测,诡奇无比。 石韵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凭着快速的身法优势,满场追着李飞跑。 李飞不断的消失又出现,让人完全找不到规律。即使这样满场躲避,他的嘴也还是一刻不闲着,说一句话换一个地方:“美女,你干嘛总是追着我啊?让哥哥休息一下,好不好。干嘛这么认真,不就是玩玩吗?” 石韵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显然已经被气坏了。 赵非空暗道:“李飞这是在故意挑衅。再这样下去,石韵的体力恐怕跟不上,早晚落败。” 石韵也知道李飞在消耗自己的体力。 但是只要她一停下,李飞保准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突然出现,给自己出其不意的一击,根本防不胜防。 李飞声音还是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出现:“哥哥只告诉你一个人,这可是我们清净门不外传的绝密神功,叫做‘偷天梯’。你要是想学啊,哥哥我就教教你。不过,你可得先拜在我门下,叫我一声师父才行。哈哈,我李飞还没收过女弟子,不知道什么滋味啊。哈哈哈……” 石韵因为平时为人比较强势,在术士界人缘并不好。此时,场外的一些人见她露出败相,便聚在一起跟着李飞一起大声调笑。 赵非空无法对付场内的李飞,但对场外这几个人不用顾忌。他们均被赵非空暗中使用六壬道法,给狠狠教训了一番。 那些人一头雾水,还不知道谁动的手,此时正在那里大喊大叫,誓要找出暗算的人。 “看着神奇,其实也逃不出术数运算。”一个冷冷地声音突然传来。 赵非空做贼心虚,听到“术数运算”便以为有人发现了自己在使用六壬道法。向旁边一看,说话的正是那个奇门遁甲的传人,丁八。 丁八却没有看他,眼睛一直盯着场内的李飞,自言自语道。 原来不是在说我,赵非空松了口气。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赵非空突然福至心灵,“这‘偷天梯’名字虽然叫得夸张无比,但绝对偷不了天,也不能违背大道规则。” 赵非空仔细观察后,已经发现了他每次出现的地点看似杂乱,其实都暗合术数计算结果。 而说到术数计算,六壬术数可是当仁不让的名列前茅。 赵非空经过仔细凝神计算,然后马上将计算得出的方位,传音给石韵。果然,石韵渐渐掌握到规律,已经不再一味的受制于人,开始扭转局面了。 李飞脸色大变:“咦?小姑娘开窍了?” 丁八却古怪地看了一眼赵非空,然后转身走了。 赵非空也没在意,继续指点石韵,告诉她对手即将出现的位置。 石韵越来越得心应手,终于找到机会,一把将山神印盖在李飞胸口。 李飞应声倒退,一口鲜血吐得并不比石韵身后流出的少。 他倒也硬气,一声不哼,只是语气变得十分阴狠:“你这小娘们儿,真是狠啊!好,让你再见识见识老子的‘神仙手’!” 只见李飞双手向前一伸,石韵周围突然出现无数双持着短刀的手,向她砍来。 她情急之下只能祭起山神印护住周身,再也没有反击之力。 赵非空看透了李飞的门道之后,一通百通,破解这个“神仙手”当然也不在话下。 他赶紧传音道:“石韵,别急。这神仙手看着虽然来自四面八方,其实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他只有一双手,一定是隐藏在哪里了。你身处其中更容易找到他的破绽,仔细观察一下。” 石韵经赵非空提醒后,镇定了许多。果然,这些手里面有一双,从不上前进攻,只在后面指挥,像是领导一群士兵的将军。 就是他了! 石韵一边催动山神印抵挡,一边叫鬼仆捉住那双在后面指挥的手。 李飞发现了石韵的意图,赶紧准备撤回,但鬼仆更快,瞬间抓住了那双手。 李飞这次实在忍不住大叫一声,漫天的手全部消失。 李飞被鬼仆抓到双手,痛苦不已,像是鬼仆暗中用了手段。 “我认输!啊!我认输!” 裁判闻言立刻宣布:“石韵,胜!” 赵非空吐出一口气,手心湿透了,简直比他自己比试时还紧张。 石韵笑着跑过来,一把抱住他。 赵非空想,还好傅丰羽在养伤,没跟来,不然让他看见又要大嚷大叫了。 可是,明明自己抱着的是石韵,为什么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背影呢? 第34章 再生变故 随后又经过两天的比试。至此,苗后大会第一阶段的比试全部完成。 除去退赛和重伤不能继续参加的,共有16人进入下轮。这16人再分为8组,两天内比试完毕后,胜利的8人将进入再下一轮比试。 赵非空甚至在获胜名单上面看到了苗蛊派弟子何松的名字。 当他去对何松表示恭喜的时候,何松羞得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开口说:“是我的对手退赛了,我没有比试就晋级了。” 赵非空笑着说:“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啊。别妄自菲薄了。好好准备后面的比试吧。” 何松低着头答应道:“好的,谢谢。” 石韵却来不及高兴,第二轮她第一个出场,而且再次遇到一个强敌。她的对手,是林家次子林力杰。 林家是茅山派的传人,精通茅山道法,且以赶尸术与炼尸术闻名,常年昼伏夜出,炼制僵尸。据说,林家祖宅现在还有三具镇宅飞僵,凶猛异常。 人们都说,林家家主林鸿云之所以搞得半身不遂,就是因为沉迷炼尸,才被自家飞僵所伤,中了僵尸毒,现在连家门都出不了。 林家的僵尸与苗以菱的毒尸看起来相似,其实天差地别。 毒尸只是被控尸蛊操纵的一个工具而已,自身没有攻击力,力量来源全在蛊虫身上。 但僵尸不同。所谓僵尸,就是人死后的尸体受某种影响而形成的妖怪。能影响尸体变为僵尸的方式有三种:埋葬处的风水不好、生灵的阳气冲撞、染上僵尸毒。 僵尸又分为:白僵、黑僵、绿僵、毛僵、飞僵、魃。从外表特征上就能辨认,六种僵尸可与术士的修行境界做类比,杀伤力依次增长。 白僵:全身呈现出惨白色,此时还只是最初等的僵尸,不能行动。 黑僵:僵尸随着成长,身上的白色逐渐转为黑色。黑僵已经可以行动,但还比较缓慢,且怕光、怕火、怕生灵。 绿僵:僵尸的身体、皮肤变成绿色。此时的僵尸,才能叫做真正的僵尸,跳跃极快,不再害怕火和生灵,唯独只怕阳光。 毛僵:僵尸身上开始长出毛发,并慢慢变得铜皮铁骨,刀枪不入。毛僵已经拥有初等智慧,可以自行修炼,修为越高,身体越结实。它行动迅速,纵跳如飞,甚至不再畏惧阳光。 飞僵:是修炼有成的千年僵尸,有不坏之身,擅长法术。因为这种僵尸能飞,所以称之为飞僵。 魃:也叫旱魃,是传说中的僵尸,具备上千年的道行。据说,飞僵得到大机缘时,便可化僵为魃,超脱于妖怪精灵之上。但因僵尸本身便是邪恶的与怨气的聚集所成,即使成了魃,有了大智慧,还是会为害一方。 赵非空早就听说,林家人来时带了僵尸进苗寨。不知这次比试会不会派出僵尸上场。 在术士界看来,僵尸也是法器的一种,所以即使对方带了僵尸,也不会被认为是犯规。 虽然,石家以御鬼伏妖之术纵横术士界,但也不是谁都能有机会亲眼看到,石家与林家僵尸之间的较量。 因为,这次苗后大会,是石韵代管家主之位后,第一次公开亮相。这场比试,不仅是石韵一个人的输赢,也关系着石家以后在术士界的脸面。所以,她只能赢,不能输。 石韵一向是十分的冷静、自持。但这次,连傅丰羽都察觉到了她的压力。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石韵与林力杰均已入场。 林力杰没有像之前一样穿着一板一眼的西服,换上了一身舒展的运动装,客气地对石韵说:“得罪了,这场比试我一定要赢。” 石韵也回应:“我也是!” 林力杰并没有急于唤出僵尸,而是手持一把桃木剑,剑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他在等石韵出手。 石韵竟前所未有的一下召出五个鬼仆,一遍指挥鬼仆攻击林力杰,一遍手持石家祖传镇魔令,防范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僵尸。 林家传承自正统茅山术,林力杰见鬼仆冲上来,大喝一声:“茅山正法,天地无极,众邪退散!” 接着只见他一把桃木剑,分别遥指鬼仆所在的五个方位,竟一下逼得鬼仆难以近身。 石韵却不急,手上不断结印,继续下令。 林力杰看见石韵的动作,突然面色微变,低声说:“五鬼混天法!” 五鬼混天法据说需要五只恶鬼配合,施术人手结混天印,并辅以咒文,便有移山填海之威力。但传到后世,已经残缺不全,只能简化为“五鬼搬运术”这样粗浅的运财术。 石韵使用的当然是完整的五鬼混天法,不然林力杰也不会如此吃惊。 五鬼刚刚的强攻只是障眼法,真实目的是为了给石韵留出施术时间。 五鬼混天法刚一施展,林力杰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由上而下,瞬间压在自己身上。 好像五鬼真的搬来了一座大山压来。 石韵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林力杰,她得手之后,却更加谨慎。 因为,她闻到了僵尸的味道。 不仅仅是她,在场的人都闻到一股浓重的腐臭味道。 “快看,是毛僵!”不知道谁叫了一声。 赵非空赶紧看向石韵,一个浑身长满长毛的僵尸已经与她开始交手。 那毛僵身体灵活,刀枪不入,甚至还会一点法术,看起来十分难缠。 五鬼已经控制住了林力杰,此时只要石韵顺利制服毛僵,便能赢得比试。 赵非空眼睛直盯着场内,一刻不敢放松。搞得他身边的傅丰羽也变得十分紧张。 就在众人全都聚精会神地关注着这场比试之时。 一个噩耗突然像一颗重磅炸弹一样,在整个苗寨内部瞬间引爆。 “苗后死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什么!”赵非空呆住了。 在众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苗雪艳突然出现在场内。 她的脸色和声音,都像是一把反射着寒光的利刃:“比试暂时停止,请所有人马上到苗寨后山处集合!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能擅自走出苗寨!” 所有人的心里此时都只有一句话:出大事了! 赵非空赶紧对傅丰羽交代了几句,便趁众人都没有回过神的功夫,一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对方已经先出手了,这打乱了他的大部分计划。 不过,事情还没有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还有机会,赵非空想。 第35章 噩耗 坏消息总是好像能给自己插上翅膀一样,传播得异常快速。 当大家聚集在苗寨后山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苗后已经死了。让事情变得更严重的是,死因并不是病情恶化,而是被人暗害! 看苗蛊派突然叫大家在后山集合的这个架势,应该是在怀疑,暗害苗后的凶手就藏在,前来参加苗后大会的这些人身上。 大家此时全都人心惶惶,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便被认定是杀人凶手。苗蛊派在术士界纵横多年,以苗寨为根基,势力辐射整个湘西地区。 有时,就连协会都要让其三分。 如果被苗蛊派盯上或认定为凶手,那这人不仅在术士界走不下去,甚至很有可能性命不保。 众人想起那些传说中诡异莫测的蛊毒,全都不寒而栗。有时,被苗蛊派弟子的眼神偶尔扫过,都如芒在背。 苗雪艳再次走上高台,后面还跟着苗后其他三个弟子,可是与前几天宣布苗后大会开幕时那种热闹的气氛完全不同,此时场下鸦雀无声。 但还是有胆子大的,大声喊道:“苗后大会你们举办的,你们爱说停就停,这我管不着。但是把我们都带来这,还不让走,这算怎么回事啊?” 有了愿意出头的,更多人便开始跟着起哄,想要试探苗蛊派的真正用意和底线。 此时,苗后大弟子一脸不知所措,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镇定,嘴里只知道嘟囔着:“师父死了,师父死了……” 苗英寒板着脸,目光深邃,首先站出来:“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解释。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我师父也就是苗后,刚刚遇害!现在,凶手不明,但我肯定他一定还没有逃出苗寨,此刻或许就藏在大家中间。所以,请大家配合,我们要清点一下人数。这是杀师之仇,我们苗蛊派不找出凶手,誓不罢休。” 苗英寒话中带着威胁,众人只能接受。 苗以菱上前看了一眼苗英寒,接着他的话往下说:“苗蛊派和苗寨内部人员也要接受清点,互相盘查。现在就开始!” 苗雪艳始终未置一词,轻蔑地瞥了一眼师父一死就六神无主的苗柔,然后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清点人数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苗蛊派弟子很快上报了结果。除了特殊情况早就告知的,其他没到场的也都给出了可靠的理由和证明。 唯有协会来的两个理事,此刻竟全都不知所踪。 苗柔听到这个消息突然大喊道:“就是他,那个王克!他性情古怪,一定是事先知道了师父要对他们下蛊,所以就先下手为强。早知道我就……早知道我就应该……” 苗雪艳想拉住她时,她已经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苗英寒依旧板着脸,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众人却吃了一惊,恨不得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谁都没想到,这件事在暗害苗后之下,竟然涉及到了苗蛊派与协会之间的争斗。 在这个谁都不想过分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林力杰却从人群中走出来,他先后向众人和苗后四个弟子的方向都抱拳致意。 然后,他对着高台上说:“我们林家对苗蛊派向来尊敬,今日苗蛊派的遭遇,我也感到十分惋惜。不过,现在既然苗后大弟子已经找到暗害苗后的嫌疑人,我们也不便过多参与此事。而且,林家还有些家族事务等待处理,我在这里先告个别。日后如果有用的到的地方,林家必定义不容辞。” 林力杰说完转身便要走,他见这事越来越复杂,早就不想再趟这浑水。 “等等!” 没想到,竟是傅丰羽跟苗以菱首先同时出声阻止。 苗以菱看了一眼傅丰羽,没再说话。傅丰羽却只顾着想赵非空离开前交待的话,根本没注意到苗以菱。 傅丰羽上前拉住林力杰的胳膊,说道:“林力杰,既然你说跟你们林家没有关系,干嘛着急走啊?苗蛊派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都一走了之的话,是不是太不讲义气了啊!而且,这个事我看没那么简单,大家不如都留下做个见证,好不好?” 林力杰黑着脸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回来,却不好再说自己要走了,不然更加惹人怀疑。 “不如这样吧,你们给咱讲讲苗后遇害的经过,哥几个也帮着参考参考。”在这么严肃的时候,还能说出这么吊儿郎当的话,就只有通虚派的宋逸邈了。 苗英寒面露难色:“这个,不大方便。” 宋逸邈不乐意了:“嘿,我说你们苗蛊派怎么回事?既不让我们走,又不给个交待就算了。现在说话还遮遮掩掩的,到底什么意思嘛!” 傅丰羽退回去不再说话了,赵非空只让他拦住大家,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走掉,并尽可能地拖时间等赵非空回来。 他倒希望能多出来几个人打打嘴仗,好给赵非空留出更多的时间。 苗雪艳终于打算开口了,她越过苗英寒缓步走到高台最前面,面向众人说:“今日我们苗蛊派突逢变故,多有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前辈、同道们海涵。” 说罢她郑重地鞠了一躬,再抬起头时却已经换了一副神色,突然转身厉声道:“苗英寒,你个大逆不道的叛徒,还不认罪吗!” 苗英寒被苗雪艳突如其来的指责吓了一跳,脸上却岿然不动:“师姐,你什么意思?” 苗雪艳不顾下面一片哗然,指向一名苗蛊派弟子:“何松,你来说!” 大家的目光此时全部转向何松,何松好像第一次被这么多人一起注视,突然红了脸,一时间把要说的话全都忘了。 苗雪艳见何松露出犹豫的神色,立刻威胁道:“何松,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如有隐瞒,与凶手同罪!” 何松身子一抖,赶紧说道:“我……我……昨天看见英寒师兄去过苗后的住处……” 苗柔突然回过神来,眼睛死盯着苗英寒。 “还有呢?你在王克门外还听见过什么?”苗雪艳提示道。 “嗯……在王克理事来的第一天晚上,我本来是想去问问他还缺不缺什么东西。结果,那天刚走到他门外,就听见了英寒师兄的声音……俩人好像正在商量什么‘合作’的事……我当时想既然他们在谈正事,还是别进去打扰了,然后就没敲门直接走了。可是,现在想想……” 何松的声音越说越小,却如同在后山扔下一颗炸弹。 第36章 乱斗 何松虽然没有直说,但用心一想便能明白,这是在指控苗英寒与协会勾结,暗害苗后。至于目的嘛,当然是为了得到协会的支持,从而彻底掌握苗蛊派。 苗英寒此时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气得上前就要教训何松:“你胡说什么!” 苗雪艳赶紧拉住他:“怎么,要杀人灭口了吗?” 苗英寒一把甩开她,反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此刻人证就在眼前,你还想狡辩!还有,两个协会理事为什么失踪?还不是因为发现你们的事情已经败露,所以才逃跑的吗?” “这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辞,怎么能叫做证据。师姐,你这陷害的手段未免太过拙劣了吧?”苗英寒见她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证据,反倒放下心来。 接着,他脑中灵光一闪,将矛头指向了另一方:“与其怀疑我,不如师姐好好盘问一下傅家与石家的人,他们与那两个理事走得最近,没准就是同谋!” 石韵向来不是喜欢隐忍的人,闻言立刻发怒道:“想要污蔑我们,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对,别以为在苗寨,我就拍了你们!”傅丰羽赶紧帮腔。 苗雪艳想借此机会打压苗英寒立威,为以后坐上苗后之位铺平障碍。苗英寒又想借机将傅、石两家扯下水,让她进退两难。 正当几人僵持不下之时,苗柔突然状如疯魔一样冲向傅丰羽跟石韵,口中大喊:“是不是你们干的,让我用验心蛊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石韵毫不犹豫,欺身向前,与苗柔打在一起,傅丰羽也出手帮忙。 苗雪艳与苗英寒根本不在乎真相,他们的目标都是对方。紧绷的气氛让俩人一触即发,瞬间缠斗在一起,看来暂时难以分出胜负。 苗蛊派弟子私下里当然都有阵营,两人的支持者纷纷跟着参与并制造了更大的混乱。 整个苗寨后山,一瞬间打成一团。 明眼人早就各自偏占一个角落,离开打斗中心。这其中就包括了林力杰与宋逸邈,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露出苦笑。 而在另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一个之前从来未在苗蛊派引起过注意的弟子,刚想偷偷溜出后山,就被一人挡住。 他不耐烦地想推开眼前的挡路人,结果那人突然消失,他力道走空,差点摔了跟头。却见那人又出现在自己右侧。 他沉下脸色问道:“你想干嘛?” 那人身形瘦弱,语气却十分坚定:“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不能走。” 何松歪嘴一笑:“那要看你这个奇门遁甲的传人有多大本事了。” 丁八不善言辞,眼神却依然坚定,他的意思很明确:“我不能放你走。” 何松一直藏在背后的左手,突然带着一股阴气拍向丁八胸口。 就在他的手与丁八的胸口即将接触到的时候,刚刚的事情又发生了。他感觉自己一掌又打在了空处,丁八还在眼前,好像一动没动,又好像相隔好远。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色迅速变换,一会他浮在汪洋大海,被巨大的浪头拍打,一会他又身处极寒的高山之上,一会却好像被放逐到了宇宙深处…… 他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幻象,却难以自拔。 奇门遁甲之术,是非常古老的术数著作,也是与六壬道法齐名的秘术,因其运用在战争、谋略、行军布阵上常有奇效,所以号称是帝王之学。“奇”是指三奇,即乙、丙、丁,“门”是指八门即“开、休、生、伤、杜、景、死、惊”。遁甲则指六甲旬首遁入六仪即“戊、己、庚、辛、壬、癸”。 奇门遁甲也分为理数奇门和法术奇门,与六壬术数和六壬道法一样,前者是术数,后者是修行法门。 但丁八显然还没修行到家,只困住了何松一会儿。 何松刚一挣脱,心存忌惮,不敢与他多做纠缠,仍想先行逃跑。 丁八却异常固执,非要拦住他不可:“伤门!” 丁八话音刚落,何松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何松,他转头时全身已经覆满阴气。 丁八更加谨慎,脚下不断根据术数演算而游走,手上不停测量各个方位。看起来淡定、从容,却凶险异常,一步踏错便会被何松的阴气重伤。 反观何松,也是一样惊险无比。随着丁八的测算布盘,何松的压力越来越大。在奇门遁甲局中,一步一个世界,也许一个不慎就将踏入死局。 “杜门!”丁八的布局声,有如煌煌天音一般震耳欲聋。 瞬间,漫天天雷轰击而下,何松勉强以阴气抵挡。 “景门!” 好似万剑一齐穿心而过,何松再吐一口鲜血。 “死门!”丁八下了绝杀指令。 何松不想再坐以待毙,赶紧强提一口气,将阴气一股脑聚集在一起,威力登时增强数倍。接着,他不管不顾地将阴气全部击向丁八布下的奇门局中。 置之死地而后生! 反观另一处混乱中心,石韵与傅丰羽联手对抗苗柔,竟只是勉强占了上风,一时之间还难以彻底压制住她。 苗柔平时看起来寡言冷静,此时却疯了一般,只攻不守。她大喊道:“师父,我要给你报仇。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你最得意的弟子!” 她层出不穷的蛊毒让石韵两人应对不暇。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石韵一边应对着苗柔,一边冷静地对傅丰羽说:“你赶紧去牵制住苗雪艳和苗英寒。我来对付苗柔,我这边尽量速战速决,然后去帮你。现在场面极其混乱,越早控制住整个局面越对我们有利。千万不能让苗雪艳或苗英寒中任何一个人,抽身而出!” 傅丰羽痛快地答应道:“好,你小心!” 此时,苗雪艳与苗英寒更是难分胜负。两人师出同门,修为本身就在伯仲之间,对对方的手段也相当熟悉。 傅丰羽的加入将让这边的气氛更加胶着,也让石韵压力大增。 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拖到赵非空赶回来,也不确定就算赵非空及时赶到,是否还可以控制住这么混乱的场面。 一切都是未知,谁心里都没有底。包括孤注一掷,只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一个猜测的赵非空。 第37章 鬼界 丁八与何松互相直视对方,谁也不肯退让。 何松的阴气来自于鬼界,就算丁八的奇门局再厉害,被这么强大的阴气轰击,也是难以抵挡的。 在两败俱伤之下,奇门局已然被破,两人再次开始僵持。 第一个破局而出的人,是石韵。 苗柔只顾着一味进攻,气势虽强但是却难以持续。石韵趁她停下来回气的那一刻,马上叫鬼仆扑上去,瞬间控制住她不停施放蛊毒的双手,接着用山神印重重地砸向苗柔。 石韵心想:此刻我们毕竟还在苗蛊派地界上,我已经尽力控制着力道了,只将她砸晕了便好。 山神印毕竟不是凡物,了解了主人的心思后,果然将苗柔顺利震晕。 石韵腾出手来,立刻赶过去帮傅丰羽牵制苗英寒和苗雪艳,因为她明白,只有这俩人才是关键。 眼见此事牵扯到苗蛊派与协会两个术士界举足轻重的巨头之间的争斗,其余人虽身处这个乱局当中,但多数出于自保的心态,还是采取了作壁上观的态度。 比如,宋逸邈已经与林力杰聊起了家常。 “力杰兄弟,这次怎么力强大哥没来啊。听说他最近在协会挂了个副会长的名,很忙吗?”无论什么时候,宋逸邈总是嬉皮笑脸的。 林力杰也依旧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大哥在茅山处理一些家务事,不方便过来,所以由我代替。” “哦?原来林家真的出事了?”宋逸邈挑了挑眉毛,一脸地幸灾乐祸,“我还以为是外面的谣传呢?” “你听说了什么?”林力杰眼神微变,问道。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听说你们林家的僵……” “好了!”林力杰喝止道。 宋逸邈好像被吓住了,缩缩脖子小声说:“干嘛这么凶,都是一些小道消息,不足为信,不足为信啊……” “你……”林力杰刚想详细问下去,余光中突然看见侧方飞来一个人影,。 “是丁八!”宋逸邈赶紧上前用柔劲卸掉将丁八击飞的巨大力道,林力杰眼疾手快,立刻挡在两人身前,举起桃木剑直面随之而来的一股阴气。 那阴气带着无比阴寒的气息,林力杰被阴气击中,立马冰凉彻骨,全身一麻,不仅握不住桃木剑,连站稳都十分困难。 宋逸邈放下昏迷不醒的丁八,将林力杰也扶到一边,眯着眼睛看见眼前的人:“你不是刚刚指认苗英寒的那个苗蛊派的弟子吗?” 何松咧嘴一笑,神态、声音都跟刚刚大不一样:“他这个办事不力的家伙,事情还没办成就想逃。弄得我不得不亲自出面。真是废物!” “你不是何松,这是……附身术!鬼界来的?”宋逸邈终于正经起来了,“看来,何松在跟鬼界勾结,那他刚刚说的话就很可能是假的。嘿嘿,这事儿,我可得管管了。” “好大的胆子!” “哈哈哈,没错,我这人唯一优点就是胆子大!”宋逸邈毫不在意地大笑,“喂,你叫什么名字?” “历堰!别拖延时间,动手吧!” 历堰再不啰嗦,直接动手。宋逸邈确实是在拖延时间,他想等丁八和林力杰恢复过来后,一起对付这个历堰,没想到被对方看穿了。 宋逸邈的小算盘虽然没奏效,却也不惧怕与其单打独斗。右手直接从背后掏出一柄法剑,左手拿着通虚派最擅长的符咒,双手齐发向历堰冲去。 历堰的阴气明显要比何松所掌握的精纯许多,也更加诡异。 当年鬼界的鬼修就是凭仗着这份诡异的阴气,对人类术士界大举进攻。无数术士死在这阴气之下,神魂俱散。 那时,谁也没想到一个叫陈杰的,从前岌岌无名的普通术士,在这场战争中突然声名鹊起,成为了术士界的领袖。他带领术士们,不仅击退了鬼修的进攻,甚至重创鬼界。让鬼界一族忌惮万分,再也不敢轻易冒犯。 如今一名鬼修再次试图挑起术士界的争端,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宋逸邈虽然没有亲身经历那段历史,但只是听说过,便知道此事不能等闲视之。 历堰速度极快,攻势极为凌厉。 两人刚一交手,心里都免不了一惊,均暗自感叹对手的修为高深。 宋逸邈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身为通虚派大弟子,自然不可小觑。宋逸邈却十分吃惊于对方霸道强横的阴气。 那阴气似乎与道门玄功天生相克,两相触碰时,竟能抵消掉自己的玄门真气。 宋逸邈不敢托大,一道道符咒接连飞去,就在他即将抵挡不住之时,却突然面露喜色。 历堰暗道不好,一双长满长毛的手突然划过他的后心,那双手简直有如钢铁一般锋利坚硬。 历堰勉强躲开,却也被毛僵所伤,僵尸毒瞬间入体,身形一滞。他抬头一看,宋逸邈的桃木剑已经一下刺入自己肩头。 历堰毕竟附身在何松体内,此时状况不明,宋逸邈不敢痛下杀手。 在刚刚恢复过来的林力杰的指挥下,毛僵一把扣住历堰的身体。他重伤之下,根本无法挣脱。 谁知,就在两人以为万无一失之时,历堰突然化为一股黑气,逃出何松体内。宋逸邈与林力杰反应慢了一拍,根本阻挡不及。 竟让他一举脱逃。 “鬼界这次出现,到底什么目的?”宋逸邈看向林力杰。 林力杰也是一脸困惑,看向何松说道:“这也许,只有等他清醒过来之时,才能给出答案。” 现在,唯有石韵四人还在苦战。 苗雪艳与苗英寒都将对方视为唯一的竞争对手,此时已经打出火气,再难停手。石韵却觉得,在赵非空回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胜出。一旦他们中有人击败对方,顺利掌握住苗蛊派,那样自己跟傅丰羽将马上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她直觉,保持目前的平衡,才能让赵非空的努力发挥最大的作用。 所以,她与傅丰羽两人边在一旁捣乱,边故意大声喊着:“两位别再打了,你们坐下谈谈。大家化干戈为玉帛,都是同门弟子,何必这样!” 傅丰羽也赶紧跟着起哄,心里却越来越焦急。 赵非空你怎么还不回来?他心想。 第38章 力挽狂澜 “多谢两位,帮我抓住他。” 宋逸邈跟林力杰抬头,同时惊呼出声:“王克理事?” 赵非空笑笑,上前拉起失魂落魄的何松,对他说:“我早知道是你。” 何松瞬间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随后认命似的低下头,不再反抗。 赵非空回头招呼还在东张西望的明妄赶紧跟上,然后对宋逸邈两人微微颔首致意。接着便带上明妄与何松,向整个苗寨后山最混乱的地方走过去。 宋逸邈深思了一会儿就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懒散的样子,对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背影说:“要谢就谢丁八,不是他先发现了异常,我们也不会出手相助。” 那个背影微微停顿,没再多言,继续向前走。 宋逸邈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背上昏迷的丁八,也随之跟了上去。 石韵已经看到了缓缓走来的赵非空,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接着却提得更高。 她赶紧拉住傅丰羽,不再参与苗英寒和苗雪艳的比拼,一起退下高台。目光始终盯着赵非空那双熟悉的,始终保持着镇定的眼神。心想:不知道他会怎样收拾接下来的残局。 苗雪艳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异常,与苗英寒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动作,看向赵非空。 “你竟然还敢出现,想要自投罗网吗?好啊,给我把他捉住!”苗雪艳似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苗后,对苗蛊派弟子下达命令。 弟子们经过这一番动乱,心里也在迟疑,听见命令后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苗雪艳见众人对自己的命令无动于衷,脸色更冷。 赵非空其实十分担忧,不知自己接下来的话是否能改变局面。脸上却不露出丝毫异样,依旧不紧不慢地推出何松,镇定自若地说道:“你们苗蛊派出了叛徒,却要拿我来问罪,这就是苗蛊派的处事之道吗?” “你胡说什么!”苗雪艳大怒。 赵非空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来不及整理便脱口而出:“叛徒就是你—苗雪艳!” 这话说出来之后他自己也吃了一惊,再见到苗雪艳异样的反应后,却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并不是全无道理。他马上将自己之前发现的疑点简单整理后,竟然顺利地梳理出一条线索。 他降低语速故作高深,实则是在边想边说:“苗雪艳,你早就觊觎苗后之位,这已经人尽皆知。苗后病重却依然迟迟不肯宣布继任人选,这让你更加心急。于是,你为了确保自己能顺利继位,竟与鬼界合作!” 赵非空满意地发现,自己的话,已经使苗蛊派弟子产生了骚动。 他一半猜测,一半故意污蔑道:“首先,你拉拢了派内普通弟子何松为你做事。在我来到苗蛊派的第一天,便决定利用协会与苗蛊派向来紧张的关系,为以后的弑师嫁祸做铺垫……” 苗雪艳赶紧打断他:“你空口白牙诬陷说我与鬼界合作,又利用何松与协会,真是把大家当作傻子吗?有谁会信?” 赵非空暗中施用六壬道法“人和”境界,将众人原本就开始动摇的心拨动得更加摇摆不定。然后继续说道:“何松会使用鬼界的阴气就是最好的证明!通虚派宋逸邈和林家林力杰刚与其交过手,两位说是不是?” 赵非空在宋逸邈两人点头作证后,继续施用六壬道法影响众人的心绪:“是你将鬼界的历堰带入苗蛊派,暗中杀害了苗后,然后再嫁祸给我和苗英寒,既排除了继任者中最大的威胁,又帮助鬼界达成了挑拨协会与苗蛊派关系的目的。是不是!” 何松在一旁早已控制不住地不停颤抖,众人已经相信了几分,纷纷看向苗雪艳。 苗雪艳在赵非空的逼问与众目睽睽之下,倒退一步,已然露怯。 众人更加深信不疑。 苗英寒趁机一把抓住苗雪艳,立刻将验心蛊送入她体内。 苗雪艳一个不慎,马上被验心蛊所控,再也无法嘴硬。在验心蛊促动之下,她愤恨地吐露实情:“苗后之位理应就是我的,我只不过是想早点取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有什么错!” 罪魁祸首终于承认了! 赵非空本来不善言辞,此刻生死攸关之际,仅凭猜测便侃侃而谈,竟一举道破苗雪艳策划已久的阴谋,真可谓是险中求胜。 一锤定音之后,心脏还在剧烈跳动,难以平复。 就在大家以为一切水落石出之时,变故又生! “多谢王克理事,替我苗蛊派查明真相,解决纷争。” 一个苍老但威严的声音陡然响起。高台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材佝偻,面覆黑纱的老婆婆。 “苗后!你没死……”苗雪艳惊呼。 “什么?”此时赵非空突然一阵无力,脑中立刻飞速运转,马上做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这涉及到协会的声誉,晚辈只是做了份内之事。不敢领功。” “王克理事不必谦虚。”苗后一摆手,“把苗雪艳给我带下去。” 苗英寒在一旁脸色几经大变,然后顺从地将一脸震惊的苗雪艳带走。 现在高台上只剩下苗后与一直默不作声的苗以菱。 苗后对赵非空说:“协会来的小子,别再掖着藏着了,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赵非空不敢再隐藏,赶紧撤去施加在自己与明妄身上的幻术,解释道:“晚辈赵非空,确实来自协会。只是为了方便行事,这才……” 他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借口。 “好了,不用解释。”苗后并没有在意,然后指了指明妄说:“你过来。” 明妄心思单纯,没有多想便听话地向前迈步。赵非空赶紧拦住明妄,直视苗后说道:“这都是我的注意,与他无关!” “哈哈,你这孩子。以为我堂堂苗后,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伤害一个小和尚吗?” 赵非空紧张过度,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便没有再加阻拦。 苗后果然只是简单地查看了一下明妄,甚至没有接触,也没有问话,便让明妄退回来了。 接着她又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苗以菱通过继位考核,今日便继承苗后之位!” 第39章 收尾 苗后对自己引起的骚乱全然不顾,继续说道:“恕苗蛊派招待不周,本届苗后大会就到此为止吧。想要在苗寨多留几日的朋友,我们十分欢迎。准备离开的朋友,我们也会妥善安排。最近苗蛊派事多,还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她说完又转身简单叮嘱了一下苗以菱,便直接走了。 苗以菱从头到尾都没有做出过多反应,待苗后离开了后,井然有序地安排着大小事务。 大家都是识时务的,谁都能看出来,此时的苗蛊派最重要的事就是解决内乱,尽快恢复正常。而且,苗后的话里已经有了送客之意。 众人便客气地纷纷向苗以菱一边道喜一边辞行。 在她终于安排妥善了较为棘手的一些事情之后,便走到赵非空面前说:“苗后让你先不要走,晚上跟我一起去见她。” 苗以菱没有更改称呼,依然叫她“苗后”。 既然苗后发话,赵非空自然不必急于离开,便叫石韵与傅丰羽也留下等他。 他也有好多问题,想问问苗后。 时间还早,赵非空先带着明妄回去休息。没想到,竟在路上遇见了林力杰、宋逸邈和已经苏醒的丁八三人。 宋逸邈毫不见外地上前拍拍赵非空的肩膀说:“兄弟,这不长得还挺一表人才的嘛,之前干嘛弄成那副样子?” 赵非空随便搪塞了他几句,余光里见到站在一旁的林力杰几次想要张口说话,却又没有了下文。他故作不知,接着跟丁八寒暄起来:“此次还要多谢你出手相助,不然叫何松跑了,这事就更难办了。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只要言语一声,我赵非空绝不推辞!” 丁八与宋逸邈的性格正好相反,总是一板一眼,说了一句“不用客气”之后,就再也没说话。 赵非空看得出来丁八不是轻视自己,只是天生寡言内敛而已。 他马上想起来,自己应该赶紧回去跟石韵商量一下苗后的用意,刚准备带着明妄离开,就被林力杰叫住了。 “王克理事……啊,不对!赵非空……”林力杰终于打算开口了,目标却是明妄,“那个,我想问,这位小师父,是少林弟子吗?” 赵非空皱了皱眉头,心想:先是泰山神,随之是苗后,跟着又被何松绑架,怎么现在连林力杰也盯上了他?这个小和尚除了好吃懒做,到底哪里值得这么多人注意? 明妄却大方地回答:“是啊,怎么了?” 林力杰立刻上前握住明妄的胳膊,急切地说:“太好了,你能不能跟我去一趟茅山?” 赵非空赶紧警惕地把明妄拉到自己身后,问道:“你想干嘛?” 林力杰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是我父亲,他……” “没问题,我可以跟你去。”明妄没等他说完就痛快地答应了,反倒让林力杰吃了一惊。 明妄见赵非空马上就要发火,吐了吐舌头,赶紧安抚道:“别生气嘛,他看起来又不坏。放心,没事的。” 赵非空知道他是心软,见不得别人为难才答应下来的,所以更加放心不下。但此时有外人在场,他不好直接回绝,脸色却已经阴沉得十分明显。 宋逸邈跟丁八站在一旁,互相对视了一眼,宋逸邈尴尬地笑笑说:“哈哈哈,你们先聊。我们还有事,准备早点离开苗寨回去,就不在这多耽搁了。” 丁八跟着点点头。 “那……咱们有机会再见。”林力杰不敢看赵非空,转头跟两人道别。 赵非空没有说话,等他们走远才第一次对明妄发脾气:“你真是胡闹!” “我真的没有恶意!”林力杰赶紧解释。 赵非空还是没有搭理他,继续看着明妄。 明妄撅着嘴,也有点不高兴了:“你凭什么管我?” 赵非空气极反笑:“好,随便你。我不管!” 林力杰一把拉住赵非空,赵非空毫不客气地推开他,转身便走。 林力杰见明妄嘴撅得更高,皱着小脸,几乎要哭了。一时间追上去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赵非空回到屋子后,还在闷闷不乐。过了一会儿,听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知道是明妄回来了。 起初,两个人堵着气,谁也不肯搭理谁。最后还是明妄先忍不住了,他孩子气的故意大声地搬动椅子,然后不停地走来走去,试图引起赵非空的注意。 赵非空静静地看着他在那里闹腾,突然忍不住笑出声,然后赶紧板起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明妄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他的动静,发现他已经消了气,赶紧笑眯眯地凑过来:“非空哥哥,你吃不吃水果?” “不吃!” “那你饿不饿?”明妄颇有点死皮赖脸的架势。 赵非空装不下去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好吃懒做。” “嘿嘿,对,我最没用了,我最笨了。那你干嘛跟我一般见识呢?” 赵非空正色道:“明妄,你老实坐在那里听我说。” 明妄像个小学生一样,赶紧一脸乖巧地坐下。 “我刚才不是故意要向你发脾气。可是你怎么能那么轻易就相信别人呢?林力杰跟你从无瓜葛,今天突然要叫你去茅山,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都不会是好事。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答应下来?” “我……” “闭嘴!还有,你这个样子,任谁一看都知道你是少林弟子。少林传人很少出来走动,你又不懂得隐藏修为,但凡融合期以上的术士都能轻易看出你身负玄功。到时,你怎么能分辨出他是有求于你,还是只想利用你?” “你要实在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嘛。反正,我自己去也觉得怪没意思的。” “你这孩子……” 赵非空刚想再好好教育教育他,便听见外面有人叫:“赵非空!” 那人推开门进来,接着说道:“跟我去见苗后吧。” 是苗以菱。 “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赵非空故意吓唬明妄。 苗以菱还从未见过赵非空这副样子,忍不住调侃:“干嘛欺负小孩子,真没出息。” 赵非空不打算跟她一般见识,脑子里想得都是苗后此番究竟什么用意,结合她一贯古怪的作风,突然不由得有点忐忑。 第40章 蛊中之王 苗后住在一个非常普通的吊脚楼里,屋子内部的陈设更是极为简单且一尘不染。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一个常年养蛊的人的居所。苗后此时已经摘了脸上的黑纱,这也让她少了一点神秘的感觉。 苗以菱自从进到这间屋子后就变得十分谨慎,带赵非空走到苗后面前,便恭敬地站在一边不再多言。 “你们坐吧,别拘束。”苗后发完话,苗以菱才坐下。 赵非空也不客气,直接问道:“不知苗后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他们好像都忘记了,此时苗以菱才是真正的“苗后”。 苗后笑起来的时候才显出一点老人特有的慈祥的神情,她笑着说:“我其实应该跟你道个歉的,这次完全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把你们牵扯进来。还希望协会不要见怪,苗蛊派与协会今后还将相安无事地合作下去。” 赵非空心想其实真正将他引来的人是苗以菱,但她肯定没有将此事告诉苗后,自己也不必多此一举。他反而好奇地问道:“苗后,您能解释一下这整件事吗?我到现在还有些地方想不通。” 苗后看向苗以菱说:“你是我这四个弟子里最聪明的,现在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吧?” 苗以菱点点头:“您应该早就发现了苗雪艳在跟鬼界联系,也猜到了他们的阴谋,所以装作病重,引他们上钩。而且,那时协会正好派来赵非空俩人,您开始将计就计,制定出继位比试,假意暴露出协会与苗蛊派之间的嫌隙,好让他们加快行动,从而主动露出马脚。您再用诈死的方式藏身暗处,让他们觉得一切已成定局,做起事来更加肆无忌惮。其实,就算赵非空没有出面拆穿,最终您还是能将苗雪艳与鬼界的阴谋一网打尽。” 苗以菱继续说道:“但是,我始终猜不到,您到底是怎么样让他们相信,您是真的遇害了呢?” 苗后说话前先摇了摇头:“我虽然早有计划,可是没有赵先生的帮忙,也不会进行得如此简单。一旦他们行动迅速并彻底掌握了苗蛊派,就算是我,也很难只手翻天了。” 苗以菱仍旧盯着她,等她回答自己的疑问。这个问题确实也在赵非空心里盘桓不去,苗雪艳与鬼界历堰可都不像是那么好骗的人。 “时候不早了,我老了,该早点休息了。”苗后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赵非空知道自己似乎有点多事了,便识趣地告辞离开。 “赵先生慢走。以菱,帮我送一下客人。过后,我还有事要交待给你。” “好。”苗以菱起身将赵非空送到门外。 赵非空出了门后,便伸出手问道:“我的法剑该还我了吧?” “小气。”苗以菱此时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翻着白眼把宜正交到他手里,“我这次可让你在术士界小小出了一次名,还不赶紧感谢我一下?” 苗以菱见宜正到了赵非空的手上自动变为戒指,惊道:“这东西还认主啊,在我这里什么反应都没有,简直像块废铁。” 赵非空现在觉得,或许她并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你从山神结界里抢走法剑的时候,就计算到这一天了吧?我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凑巧,而你竟然能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异常冷静的态度,并在最后一举得到苗后之位。” 苗以菱面色不变,笑着反问了一句:“怎么会呢?” 说完她便转身进去了,只留给赵非空一个背影。 赵非空心里怅然若失,自言自语道:“我还要看多少次她的背影呢?” 这些,苗以菱都不知道。她刚回到屋子,就见苗后依旧端坐在那里,不知为何,她突然一阵心虚。 “你想知道我是怎样骗过他们的,是吗?”苗后目光灼灼地问道。 苗以菱不敢在苗后面前放肆,轻轻点点头。 “我没有欺骗他们,我是真的老了,也是真的病了。而且,我太低估鬼界的那个历堰,所以才被他们暗害。” “师父,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懂……”苗以菱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已经死了啊。” “这……这怎么可能呢,师父?” “不要害怕,以菱你听我说,苗柔她虽然性情谨慎,却难以承受压力,始终不堪大用。雪艳与英寒是不错,但野心太大,如今的苗蛊派已经禁不起折腾了,所以你以后绝不能留下这二人!知道吗?” “是,师父!”她只有答应。 “以菱,你才是我真正想选择的继任人。今天,我就将咱们苗蛊派最大的秘密告诉你。” “师父……”苗以菱简直不敢相信。 “你知道苗蛊派的蛊王,为什么在我们门派的历史上极少有人炼制出来,甚至到了几乎要失传的地步吗?” 苗以菱摇摇头,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因为蛊王需要以自身为容器,将天下间数种至毒之蛊置于体内,让蛊虫拼命地互相争斗、厮杀,将蛊毒全部释放出来,最终尽数被人体消化吸收。此时,整个人便成为了一具至毒之体。你说,这人还能活吗?”她越说到后面语气越发上扬,好像开玩笑一样。 苗以菱却丝毫笑不出来,她从没想到蛊王的炼制过程,竟是这么的惨烈! “苗雪艳她太谨慎了,怕一般的蛊毒杀不死我,便将能用上的所有剧毒蛊虫,全都下到我体内。她哪知这正暗合了蛊王的炼制纲要——向生而死,复生为蛊……” 苗以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苗后丝毫没有在意,表情越来越疯狂:“我堂堂苗后,怎么能死于蛊毒之上!我即使用生命为代价,将自己炼制成蛊王,也不会如了她的心意,安然受死!哈哈哈!” 眼前的苗后,让苗以菱觉得越来越不认识了。从前她虽然脾气古怪、行事乖张,却从来没有露出过这般疯狂的样子。 不多时,苗后却自己平静下来了,像个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但却更加让苗以菱心底发寒。 没想到,苗后突然苦恼地说:“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也许,时间真的到了……” 她说完便靠在椅子上动也不动,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干瘪下去,皮肤上出现一条条的裂纹,甚至不断地脱落下来…… 直到一阵穿堂风吹过,竟纷纷化为齑粉,消散无踪…… 突然,一只晶莹剔透的白色蝴蝶在逐渐消散的尘灰间,翩然飞起。盘旋几圈后,落到了苗以菱的手背上。 那漂亮的蝴蝶,竟像液体一样一点点融进了她的体内,最终只在她手背上留下来一个淡淡的白色印迹。 这就是蛊中之王,历代苗后的不传之秘…… 第41章 茅山林家 第二日,赵非空没有向苗以菱告别,就带着明妄离开了苗寨。 石韵前一天就已经启程回泰安了,她接到消息,集团那边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她回去直接担任董事长。 这让赵非空突然想起,陈杰会长曾说要与石韵的父亲石鸿阔,还有通虚派掌门一起去昆仑山查看异动,不知现在怎样了。石韵的父亲怎么会放心,把这么大的家业扔给石韵这么久,还不管不问的。 赵非空估计石韵此次回去的主要目的,就是解决石二爷这个后顾之忧。但是,赵非空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这正是她最擅长的领域。 而且,赵非空不知为什么,有个奇怪的感觉。就是不论什么事,只要是石韵真正想做,最后她总是能做成。 赵非空此刻最需要在自己身上找到这种感觉,可是失败了。因为,他最终还是没有拗得过明妄,跟他一起去了茅山。 苗寨与茅山的距离并不近,下了飞机还有很长一段车程。林力杰知道赵非空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坐在副驾驶,很少主动招惹他,多数时间都在对明妄嘘寒问暖。 明妄倒是对此十分受用,一路上都高高兴兴。 最让赵非空头疼的是,这次他还不得不带上了傅丰羽,这个心理年龄并没有比明妄大几岁的傅家传人。 这不,俩人已经因为一会儿要先去哪里玩这个小事吵了半天。 “去茅山,当然要先到各个道观看一下了,我还没去过什么有名的道观呢。”明妄兴奋极了。 “你个小屁孩子懂什么,咱们到了赶紧找个温泉泡一泡,好好吃一顿,再回酒店睡大觉。那才舒服呢!”傅丰羽赶紧反驳。 “不行,我要去道观!” “你一个和尚去道观干嘛?砸场子吗?” “你这么大一个人,干嘛跟我一个小孩子计较!”在特殊时候,明妄非常会利用自己的年纪优势。 但是傅丰羽可不吃这一套:“不行,我说了算,你得听我的!” “非空哥哥……”明妄赶紧把希望寄托在赵非空身上。 赵非空却转过头,权当没听见。 “力杰哥哥……”明妄又转向林力杰。 赵非空没想到这个小和尚还挺会见风使舵,知道林力杰肯定会帮他。 果然,林力杰笑着对傅丰羽说:“明妄小师父说的没错,茅山是道教名山,被道家称为‘上清宗坛’,有‘第一福地,第八洞天’的美称。而且风景秀丽、景观独特,保管你不会后悔。还有,道观一向欢迎四方来客,不会因为信仰不同就将人拒之门外的。丰羽你不必担心。” 傅丰羽常在口才上吃亏,所以总是对这种彬彬有礼的人敬而远之,林力杰就是这里面的代表性人物。所以,傅丰羽干脆撇撇嘴不说话了。 赵非空还是第一次见傅丰羽吃瘪,倒是突然觉得十分有趣。 他最担心的还是林力杰,这个人始终没有说出要明妄来茅山的真正目的。虽然他看起来确实没有恶意,不过赵非空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也许是这段时间总在各种阴谋里纠缠,留下的后遗症吧,他暂时这样安慰自己。 司机开的快且稳,几人刚开始觉得车程烦闷之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林家人与石家相比,要朴素得多,仍旧住在山里的老式宅院。 倒是更平添了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 而苗寨那边,苗以菱正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到赵非空等人的离开。 一早上,就有弟子来报告:“苗后,英寒师兄不见了!” 她一时还不习惯“苗后”这个称呼:“他……应该是走了。” “走了?那还会回来吗?”底层弟子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争斗。疑惑地问道。 “应该不会了。那苗柔现在怎么样了?” “她已经清醒了,现在一直待在自己屋子里。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应该没什么大事。” “算了,别管她。”苗以菱揉揉太阳穴。 不知过了多久,那名小弟子早就走了。 她将黑纱带在脸上,起身出门,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苗蛊派暗室内。 苗以菱刚走进去就看到苗雪艳挺直着身子坐在暗处,目光像是一把剑一样刺过来。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她从来都是高傲而强势的,眼里的光仿佛永不熄灭,她是永远不会认输的一个人。 苗以菱掐灭了来之前,心里那最后一点犹豫和怜悯。 “你来看我的笑话吗?”苗雪艳冷笑着问道。 苗以菱回道:“这都是你自作自受,能怨得了谁?” “是啊,是我自作自受。可是,我为苗蛊派付出这么多,为什么没人看得到?” “你是为了苗蛊派做了很多,可你真的仅仅是在为苗蛊派考虑吗?你难道没有一点私心?” “私信?别跟我提私心,你敢说你没有私心?你敢说师父她没有私心?她从来都只会向着你!所以你们都不愿意承认,我才是最适合当苗后的那个人!” “与鬼界合作,就是你自认为苗后应当做的事?你知不知道,鬼界只是利用你搞垮苗蛊派而已!” “我当然知道。可我有自信有能力不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是你们没有给我机会!”苗雪艳歇斯底里地大喊。 苗以菱摇摇头,轻声说:“苗雪艳,你不能再留在苗蛊派了。” “你有什么权利将我逐出苗蛊派,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苗后!而且,你不配再使用我苗蛊派的蛊术!”苗以菱一点点走进她。 苗雪艳听到这句话后,才真的害怕了,却仍然色厉内荏地喊道:“你想废去我的蛊术?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 苗雪艳在苗蛊派最后的记忆,就停在一只妖异美丽的白色蝴蝶向自己飞来的那个场景里。 “蛊……蛊王?”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 不多时。 苗以菱从暗室内走出来,门外的弟子好奇地向里面张望:“苗后,你……” “将她带出苗蛊派,从此以后不准她再踏入苗蛊派半步!”苗以菱看着他说。 “是,苗后!”那个弟子似乎被她的眼神吓到,再也不敢多言。 至此,四人的苗后之争,彻底落下帷幕。 只是,失败的人真的会彻底甘心,就此罢手吗? 第42章 透露实情 林家居于山中一处僻静的老式大宅内,虽然前有庭院流水,后有靠山依傍,在风水上极为优越,但交通与生活其实很不方便。赵非空猜测,应该是因为林家养尸、练尸的缘故,住在这种地方,反而更适合,也不会惊扰到普通人。 林家其实并不算是个大家族,林力杰这一辈只有他跟林力强兄弟两个,加上一些表亲,也不过二十余人,他们的茅山绝学在当今已经逐渐被时代所抛弃。 但他们依然屹立于术士界,并位列于“两派三家”中,可见林家绝学的厉害之处。 林家长辈是以茅山赶尸术成名,赶尸其实与苗族蛊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都属于楚巫文化。 中国人自古就有恋乡情怀,所谓“落叶归根”,当时很多客死他乡的人,也一定要回家安葬、置于祖坟才行。死者的家人亲友,无论多么困难,都会想尽千方百计地将尸体带回家乡。但归家路远,而且那时的交通建设还不完善,其中山瘴重重、路途崎岖,普通人根本难以做到。 由此,便产生了“赶尸人”这一行业,林家也因此崛起。 赶尸时间没有严格规定,白天晚上都可以,但为了避免惊扰他人,赶尸人通常在晚上行动。无论尸体多少,他们每次赶尸,通常由两个人组伴而行。 赶尸人手中摇着摄魂铃,将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处,并用符纸镇住尸体,以防尸变,再将各个尸体之间用草绳串联起来。通常他们一边走一边敲锣,目的是为了提醒行人避让。 但随着社会的进步发展,赶尸人与曾经风光一时的其他术士们一样,不可避免的逐渐没落,被人们遗忘。 刚来到林家的前几天,林力强只匆匆地露了面,打了个招呼就不见了。赵非空与傅丰羽对他印象本来就不好,三人几乎没有过交谈。 林力杰却很周到,先带着明妄逛了茅山道观,又带着三人泡了温泉,就连赵非空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赵非空答应前来其实也有自己的考虑,他总觉得林家的事似乎与鬼界有关。 先是师父遇害,然后石家、苗蛊派接连出事,其中都有鬼界的身影。他刚加入协会的时候,陈杰还说“两派三家”中并没有异常,但现在很明显,鬼界已经将手伸向了整个术士界。这次林力杰遮遮掩掩的态度,更坐实了赵非空的猜测。 所以,他必须过来。也许这样,才能真正接触到鬼界的阴谋,寻找出师父遇害的真相。 夜里,傅丰羽、明妄跟林力杰出去玩了,还没有回来。 林力强却主动找上赵非空,态度已经比上次在协会门口遇见时客气了不少。 “你们在这住的可还习惯?” “很好,没什么不习惯的,一切都很适应。”赵非空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林力强搓搓手,明显是有事要说。 赵非空盯着他,也不说话。 他犹豫了一会儿,就直话直说了:“嗯……我让力杰把你们带过来,其实是因为我们想求明妄师父帮个忙。” 赵非空就知道是这个事,他谨慎地说:“我们很感谢你的招待,但明妄毕竟还小,我能不能替他先问一句,林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家以养尸、练尸闻名。而且祖上曾经炼制出一具飞僵,就镇在这个宅子地下。”林力强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反应。 “所以呢?”赵非空听见他说,自己现在住的房子下面竟然镇着一具飞僵,难免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后背突然吹过一阵冷风。 林力强打开了话匣子,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可那飞僵已经有了上千年的修为,开了灵智,越来越不好镇压。每隔几年就暴动一次,之前都是我们父子三人合力才能压制住它。可是自从上一次我父亲不小心被飞僵伤了之后,就只能由我们兄弟承担这个任务。但近些年,飞僵暴动得越来越频繁,只靠我们两个已经很勉强了。” “难道飞僵又要……”赵非空真的担心起来。 “没错,本来我打算去少林寺请高僧过来帮忙,没想到力杰在苗寨遇到了明妄师父。我打听过了,他是主持的关门弟子,年纪虽小,却修为高深。所以我们商量过后,决定冒昧地把你们请来。” 赵非空一直以为明妄只是一名天分比较高的少林普通弟子,所以从来没问过他的师父是谁,没想到竟然大有来头。但林力强的偷偷调查还是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猜测:“对了,你们林家可曾来过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林力强不懂他的意思。 “对,比如说……神神秘秘的,或者全身萦绕着黑气的?” “你这么一说,我父亲之前确实接待过这样一个人,好像是叫历……” “历堰!”赵非空惊呼,没想到真被自己猜着了。 “对,好像是。那次是在夜里,家里只有我跟父亲两个在。那人形象怪异,所以我还有点印象。但他来了之后就跟父亲关上门谈话,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一下你父亲,这件事非常不简单,历堰是鬼界的人。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很可能涉及到鬼界的阴谋。他曾经在石家和苗寨都出现过,并且每次出现,都会带来灾祸。”赵非空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问清楚。 “可是……我父亲几个月前已经去世了。” “啊?节哀……”又一个线索刚出现就断掉了。 “照你这么说,这件事确实很蹊跷,一定要认真对待。”林力强一脸郑重,“我回去问问家里人,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值得参考的信息。” 林力强说完便回去了。 但这次谈话彻底改变了赵非空对他的看法,现在的他与第一次见面时简直天差地别,不知是不是跟他父亲去世有关。 父亲对一个孩子的影响,赵非空是从师父身上感悟出来的。师父的去世让他一下子成长,瞬间变成了一个大人。也许,林力强正是经历了这样的蜕变和成长。 这突然让赵非空对他多了一份惺惺相惜的情绪。 第43章 镇压飞僵 三天后的晚上,就是林力强预测的飞僵暴动的时间。 林家兄弟带着赵非空三人,来到后院的一个杂物室,杂物室内有一个狭长的暗道,通过去,是一间潮湿阴暗的地下室。 地下室中间放着一个棺材,上面贴着各种连赵非空都看不懂的深奥符咒,并用墨斗线封住。想必,里面就是那个飞僵了。 林家兄弟两人此时已经准备万全,手中拿着桃木剑和八卦镜等收服器物。 虽然赵非空知道明妄的佛家修为对包括僵尸等一切邪祟阴毒的妖物,都有天然的克制作用,可飞僵毕竟不是一般的僵尸,几乎可以说是世间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妖怪。而且它可以自行修炼,赵非空根本不敢想象,这只已经存在上千年的飞僵的修为,到底强大到了何种的地步。 林力强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8点,我预测飞僵将会在子时,也就是午夜11点左右开始暴动。只要我们能坚持到卯时,就是凌晨5点,便有希望成功。因为虽然飞僵不再惧怕阳光,但卯时是日出之时,那时它的修为将大为减弱,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将他继续镇压住。” 傅丰羽长叹了一口气,已经开始后悔来到这里了。明妄还是那副懵懵懂懂、无所顾忌的样子。 开始时,大家还刻意的,用有说有笑的聊天来缓解气氛。但随着时间地推移,夜越来越深,人的疲倦情绪逐渐占了上风,地下室内开始安静下来。 赵非空又看了一下表,才10点刚过。他百无聊赖间突然好奇地问道:“既然这个飞僵这么麻烦,你们干嘛不想个办法把它一次性处理了,彻底解决这个后患。” 林家兄弟互相看了一眼,林力强叹了口气,跟刚刚傅丰羽的叹气不同,这里面多了一种满满的无力和疲劳。 他回答说:“林家的茅山术虽然正统,但毕竟还是以养尸、炼尸立家,走了偏门。导致林家阴气太重,有伤阳和,所以子嗣不多,且后人常有‘鳏、寡、孤、独、残’这五弊和‘钱、命、权’三缺。我们之所以还能在术士界立足,靠得便是这飞僵的震慑。”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了一下傅丰羽。赵非空立刻想起,傅家其实也跟林家的处境差不多。 傅丰羽没什么反应,但平静对于他这个人来说,其实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林力强继续说下去:“所以,林家传承这么多年,我不能让它毁在我的手上!再说,飞僵的隐患确实大,但暂时还没到控制不了的地步。可是,一旦林家没了飞僵,那可就……” “你也不想想,飞僵失控之后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真是自私……”赵非空撇过头去。 林力强脸色微红:“父亲去世了,这个家只能由我来撑着。我又没有什么过人的资质,做不到让林家再次发扬光大。但是祖上留下来的东西,我无论如何得守好。不到万不得已的那一天,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气氛再次冷下去,这是林家的家事,赵非空本就没资格多话。 没多久,已经快11点了,距离飞僵暴动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逐渐开始紧张起来。 不知是不是潜意识起了作用,赵非空觉得地下室内的气温突然变低了,明明是密闭的空间,却总有阴风阵阵的感觉。 冷气从脚底一直爬到头顶。 滴答…… 什么声音? 一滴水滴从棺材的边角落到地面,在幽暗的黄色的灯光下,瞬间破散。 滴答…… 又是一颗水滴落下。 “水?怎么会有水?”林力杰惊慌地问道。 赵非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却不知所以然:“有水怎么了?” 林力强声音颤抖地回答道:“正常的僵尸是应该放在养尸地的,我们家之所以把这个飞僵养在祖宅之下,就是想利用此处的风水化解掉它的凶厉之气。可是,棺内渗水,这是大凶之兆。很有可能,飞僵已经尸变了……” “什么!”傅丰羽吓得一抖。 赵非空的脸色就别提多难看了。 唯一能保持镇定的,只有明妄。 明妄从怀里掏出一串念珠,上前一步。一边清捻念珠,一边口念楞严咒:“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南无萨怛他,佛陀俱胝瑟尼钐,南无萨婆,勃陀勃地,萨跢鞞弊,南无萨多南,三藐三菩陀,俱知喃……” 楞严咒被誉为咒中之王,“楞严“两个字,翻译过来是“究竟坚固“的意思。此咒有大威力,放大光明,能以佛之净德覆盖一切,以白净大慈悲遍覆法界,有不可思议之大威德。楞严咒是佛的顶上化佛所说,所以是微妙不可思议的。 随着明妄的咒语声,棺材开始微微颤动,而且动作越来越大。 林家兄弟立刻手脚麻利地又在棺材上缠绕了几圈墨斗线,并退回来和明妄站在一起,也跟着低声催动符咒。 赵非空与傅丰羽不知道该干什么,紧张的盯着棺材,手脚无措。 棺材内部渗出的水越来越多,整间地下室也阴寒到了极点,赵非空能感觉到身边的傅丰羽打了个冷战。 突然,渗出的水竟变成了红色,像潺潺的血水一样往外冒。 棺材上的纸符被尸水之气浸透,已经一张接一张的掉下来,墨斗线也被棺材里面强大的向外挣脱的力量绷得紧紧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绷断了。 赵非空已经将宜正法剑握在手里,这才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 突然,棺材内发出一声巨响! 啊——嗷——! 整个地面都跟着一阵颤抖,那声好像是野兽濒死的嚎叫,震得赵非空的脑袋嗡嗡的作响。 打头的明妄三人全都倒退一步。 棺材上所剩无几的纸符,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撕碎。 墨斗线再也承受不住里面巨大的力量,梆梆几声之后竟全部断裂。 棺材盖应声而起,在空中翻了几翻,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地上,激起一层灰土! 赵非空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飞僵。 一个脸色铁青的枯瘦僵尸,从棺材中直立而起,它缓缓睁开眼睛之时,赵非空五人全都不自觉地再退一步。 那双眼睛里面带着无限的阴狠,在狭小幽暗的空间内,散发着阵阵寒意。 第44章 坚持 啊——嗷——! 飞僵张开嘴,又发出一声巨大的嚎叫。 赵非空赶紧忍不住捂上耳朵。 林力强如临大敌,立刻回头吩咐道:“力杰,飞僵身为僵尸之王,它这是在召唤其他僵尸!你赶紧跟傅丰羽去养尸地控制场面,千万不能让其他僵尸被它控制,不然今天不仅林家要完,整个茅山地界都将生灵涂炭。快去!” 林力杰不敢废话,马上飞快地跑出去。傅丰羽这时也知道轻重缓急,二话不说立刻跟上。 飞僵见两人逃跑,似是知道他们的目的,立刻大怒,飞身向出口奔去。 林力强身材虽胖,却十分灵活,一个纵步挡住飞僵,手中桃木剑快速刺向飞僵。 飞僵对他的剑颇为忌惮,见势赶紧止住身形,手掌像钢铁一样坚硬,一把将径直刺来的桃木剑格挡开来。 赵非空也不闲着,从后方砍向飞僵,谁知它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样,整个身体向后一挺,赵非空的剑也根本难以伤到它分毫。 飞僵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赵非空此刻宁愿传闻都是假的,不然只凭他们几个根本就不是飞僵的对手。 明妄继续默念楞严咒,然后突然将手中的念珠向上一抛,那念珠瞬间变大并一下子罩住飞僵,接着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它身上,使它动弹不得。 飞僵边用力挣脱边继续大声嚎叫,召唤其他僵尸前来搭救。赵非空被它叫的心烦意乱,却不敢再轻易上前。他与林力强两人在一旁给明妄掠阵,以防意外。 明妄就这样与它僵持了许久,额头已经渐渐冒汗,脚步变得虚浮,看得出来十分勉强。 赵非空不禁开始为他担心,果然飞僵再次挣脱几下后,接着双臂蓄力向外一挺,突然挣脱束缚。 那念珠也必定不是凡物,竟丝毫没有损坏,原样返回到明妄手中。 三人分别与飞僵交手,虽没有占到上风,却成功阻止住了它。 飞僵已经具备智慧和思考能力,不再冒然进攻,开始停下来观察三人。赵非空被他的眼神扫过时,身上立刻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赵非空趁机看了一下时间,12点了,还有5个小时! 林家养尸地选在茅山山腹一个幽暗之处,那里常年不见阳光的,阴气聚集不散,是十足的养尸圣地。 傅丰羽跟林力杰赶到那里之时,只见一大群僵尸已经破棺而出,听从飞僵的召唤,向林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林力杰身法极快,几个纵跃间,已经跳到群尸之内,手持黄符与群尸对峙。 傅丰羽也立刻请仙上身,他马上感觉自己力大无比,好像力气永远都用不完。 他与林力杰站在一起,打算吸引僵尸的注意力。 果然,察觉到生人气息之后,群尸纷纷停下来,向两人靠近。 晚风飒飒,夜色明亮如洗,将这片养尸地照得一片惨白,数不清的僵尸姿态诡异地在其间行走。如果是普通人路过此地,想必会立时吓死都不稀奇。 但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傅丰羽与林力杰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行动!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必须控制住这些僵尸! 此处的这些僵尸都是林家兄弟亲手炼制的,大部分是黑僵,小部分是绿僵,还有几只毛僵。 林力杰担心傅丰羽失手毁了自己多年的心血,赶紧告诫他:“你不要下手太重,这些可都是我们林家的宝贝啊!” “恶不恶心啊你,还宝贝呢!” 林力杰见傅丰羽虽然嘴上嫌弃,却真的不再下重手了,便将自己的桃木剑也收起来,只以符纸来挟制僵尸,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但僵尸可没有感情,闻到生人的气息之后,全都疯了一样向两人身上扑去。 黑僵对两人来说完全没有威胁。但绿僵数量较多,因为对林力杰的气息天生敬畏,所以它们大部分首先把傅丰羽包围住。 傅丰羽只要小心不被它们用指甲划伤或牙齿咬到,倒是勉强可以抵挡。几次交手下来,渐渐找到了应对方法。 因为绿僵的行动比他慢得多,所以他先是利用灵巧的身法躲开它们的第一次攻击,接下来便能轻易地抓住它,然后用力一甩,将它们扔给林力杰。 林力杰见僵尸飞来,赶紧拿起手中的符纸按在其额头上,便能顺利控制住它们。 可毛僵却速度奇快,而且反应迅速,极难对付。 傅丰羽几次都险些被毛僵抓伤,就算他胆大包天,此时也难免出了一身冷汗。凉风吹过,更是增添了几分寒意。 林力杰也不好过,毛僵被飞僵唤醒后,个别几只不像绿僵一样惧怕他,反而主动冲向他周围。 其中三只甚至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扑来,林力杰先是向两边各甩出一张降魔符,试图略为阻挡住它们一阵。 然后揉身攻向最后一只实力较弱的毛僵,口中念动咒语,手上祭出黄符,“啪”的一声精准地将其贴在毛僵脑门。 那毛僵登时挺直不动。 剩余两只此时也摆脱了降魔符,再次冲向他。他不得不重新拿出桃木剑,左右两下狠狠地打在毛僵身上。 “啊——!” 毛僵随之发出十分瘆人的惨叫。 林力杰趁它们痛呼的当口,赶紧利索地将两张黄符贴在它们脑门。 电光火石之间,惊险异常。 林力杰丝毫不敢休息,继续解决剩下的僵尸。可是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然发现自己身上的黄符已经用光了! “混蛋!”他自责地骂了一句。情急之下,他略一思索,赶紧咬破中指,以精血为引,凭空画符。 这时,傅丰羽凑到他跟前:“我靠,哥们儿,你家这养尸地到底有多少僵尸啊?就你这点血还够用不够用啊?” 林力杰抬起头看着眼前依旧密密麻麻向两人身边靠近的僵尸,不知是被傅丰羽感染,还是极端情况下激发了心中的戾气,第一次张口骂出脏话:“我他妈就是血多,费什么话,干它!” 傅丰羽哈哈大笑:“我现在看你倒有些顺眼了!” 第45章 等待卯时 僵尸是集天地怨气、死气、晦气而生。不老、不死、不灭,被摒弃在众生六道之外,浪荡无依,流离失所。在人世间以怨为力,以血为食。 飞僵为僵尸之王,有统御一切僵尸的威能。 但赵非空眼前这具飞僵被林家炼制多年,早已消减了很多异能。 即使如此,他心里还是十分没有把握,趁飞僵停下来的间隙,赶紧问林力强:“现在这种情况,即使我们坚持到5点,你有可能将它重新封回棺材里吗?” 林力强已经不像一开始时那样笃定了:“我也……不敢确定……” “你!唉……”赵非空叹了口气。 “小心!”明妄大叫。 飞僵突然伸直着双手抓向赵非空。 赵非空心想,必是这飞僵综合判断下,觉得我最好对付,才先对我下手。 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半步不退,一剑刺向它双手。 一阵金石交错的刺耳之声过后,赵非空竟悍然逼退飞僵的进攻,但他自己也是难免气血翻腾,脸色骤变。 飞僵知道他们在拖时间,也焦急起来,不再耽搁,开始全力抢攻。 明妄跟林力强随之顶上,两人压力骤然变大。 明妄的佛语梵音有如实质一般,一层层金色佛光在狭小的空间内将飞僵一层层围住。林力强手中的符咒也不断地击打在它身上。 “非空,试一下你的‘地利’境界。”太师父提醒道。 赵非空赶紧动暗运六壬道法,去感知身周的环境,以及如何创造出“地利”之势。 这是他突破了金丹境界后,第一次使用六壬道法的地利境界。 他感觉自己仿佛融入了脚下的土地,可以随意掌控周围的一切。 飞僵对他来说微小如一颗尘埃。 “明妄,你们让开!”他说。 林力强不知所以,明妄的感受力极强,抓着他赶紧退开。 飞僵见两人退后,立刻向出口冲去。 可是无论怎样,明明是小小的一间地下室,此刻却仿佛中间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不仅它停下茫然地四顾,就连明妄与林力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几人突然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对周围的世界既熟悉,又感到陌生。 “非空,刺它百会穴!” 赵非空听从太师父的指挥,心念一动,宜正即刻出现在飞僵头顶,向它百会穴刺去。 飞僵感觉到了威胁,一歪头,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宜正“锵”地一声直刺入它肩窝! “嗷——!”飞僵大吼,立刻暴怒。 林力强见飞僵受挫,马上一道符纸直接贴向它额头。没想到,飞僵凶猛异常,抬起手,一掌狠狠拍在他胸口。 林力强立刻一口鲜血喷出,倒飞出去,随即不省人事。 “唵!”明妄圆瞪双眼,如金刚怒目,张口念出一字。 飞僵立刻如遭重击,退后一步。 “嘛!” 赵非空心神竟也受到影响,赶紧用六壬道法护住自身。 “呢!” 是佛教降魔神咒——六字大明咒! “叭!咪!哄!”明妄加快语速念完咒语。 飞僵全身似是无法抵挡,身上戾气竟化为一股股烟尘散出。 赵非空瞧准机会,再次召出宜正法剑。 这次,不偏不倚,正中飞僵头顶百会穴。 “啊——嗷——!” 飞僵再次大呼,身上地戾气流失更快,整个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干瘪下去! 但飞僵毕竟身负千年修为,一个挺身,拔出宜正甩向赵非空,竟一举破了他的道法。 赵非空还从未遇见过如此难缠的对手,一不小心差点控制不住道法反噬。 “大胆邪物,竟敢伤害我的徒孙!”太师父忍不住现身,“地利!天时!” 仿佛随着太师父一声令下,整片天地都跟着一起颤抖,飞僵吐出最后一口戾气,再也无法动弹。 “太师父!”赵非空担心他原本就被封印多年,伤了原气,此时竟同时动用六壬道法两种境界,实在太过勉强。 “没事。咳咳……”太师父收回道法,咳了一口血,却笑着说,“你这小子要真是担心我,就加紧修炼吧,别总让我操心!” “是,太师父!你……怎么样?” “还好,果然是老了。哈哈,稍微活动一下就吐血。咳……” “太师父。你快休息一下!” “好,接下来的你处理吧。”说完,苍楼再次回到怀表中去。 赵非空赶紧看了一眼躺在一边的林力强,发现他还是昏迷,便转头对明妄说:“不要告诉别人。” 明妄了然地点点头,赵非空不得不承认他乖巧起来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你先控制好飞僵,我马上弄醒林力强。说到底,这飞僵可是他们家的,总让咱们卖命算什么事啊!” 明妄祭出佛珠,暂时困住了重伤的飞僵。 赵非空立刻用体内金丹之力,在林力强体内运行一周。 林力强也是金丹境界,两颗金丹遥相呼应,事半功倍。 不多时,林力强便转醒过来。他刚一清醒竟发现飞僵已经被制住,没有废话,立刻咬破中指,从身上找出黄符,画出符咒。 他拿着符咒走到飞僵身前,看着林家花费了几代的心血养出的飞僵,此时戾气已经消散大半,修为大减,难免有点心酸。 “还愣着干嘛!” 听到赵非空的催促,他赶紧回神,不再犹豫,将符纸立刻贴在飞上头上。 飞僵的挣扎随之减弱,然后渐渐安静下来,那双充满阴寒怨毒的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赵非空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林力强和明妄将飞僵再次抱回棺材,用符咒重新封印好后。 太阳出来了。 卯时已过。 红彤彤的日光渐渐从入口处照射进来,赵非空觉得这个地下室已经没有那么阴冷了。 明妄和林力强坐在地上,满头的大汗。 三人谁都没有力气站起来,仿佛刚从鬼门关走过,此时只想好好歇一歇。 “糟了,力杰他们还没回来!养尸地不会出事了吧……”林力强突然想起来。 赵非空有种不好的预感。 “丰羽哥哥怎么办!”明妄与傅丰羽常常置气,此时却急得不行。 三人赶紧爬起来,向林家养尸地跑去。 第46章 养尸地 傅丰羽从没见过如此之多的僵尸,层层叠叠,打倒了一个,又有一个扑过来。 林力杰也发了狠,手指几乎已经咬烂了,一向打理得十分整洁的头发也乱得像是鸡窝。 因为黑僵的攻击性不高,没多久,两人已经将全部的黑僵都控制住了。 绿僵行动迅速,难度相对较大。但最难缠的还是毛僵。 傅丰羽刚刚被一只毛僵抓伤,林力杰见状,赶紧赶过来,掏出一把糯米,用力地按在他的伤口上。 “太他妈疼了吧!”傅丰羽忍不住大叫。 “闭嘴吧,活命要紧。这只是权宜之计,回去还要好好再处理一下,才不会感染僵尸毒。” 糯米自古以来便有克制僵尸的作用,也能用来治疗僵尸造成的伤口。 只见那糯米刚一接触到伤口,马上将傅丰羽体内的大部分黑色毒气吸出,没多久白色的糯米就彻底变成了黑色。 刚刚被打退的僵尸又渐渐围过来,两人继续后退。 一直退到一座小山坡的顶部。 “这下真是退无可退了,咱们被逼到绝路了。怎么办?”傅丰羽担心地问。 “没事,还有我。” 傅丰羽见林力杰故作镇定,故意调侃道:“就凭你那点血够干啥啊?用不用我赞助你一点?” “你?”经过这次短暂的合作,两人说起话来无所顾忌,“一没正经修过道法,二又不是童子之身。你的血啊,送给我家僵尸解渴还差不多。” 傅丰羽刚要张嘴顶回去,一个毛僵已经飞身冲上山顶。 他赶紧利用地形上的优势,抬手将那只毛僵一把推下去,山路狭窄,其余几只刚爬上来的僵尸也被一齐带着滚下去。 林力杰抬头看着天上那依旧散发着惨白幽光的月亮,叹了口气:“太阳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别感叹了,快想想办法吧,大哥!”傅丰羽抱怨道。 “倒是有个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有完没完啊!” 傅丰羽经过一番纠结,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烧山吧!” “什……什么?”傅丰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没别的办法了,虽然绿僵与毛僵已经不再惧怕火焰,但毕竟能抵挡一阵。看看能不能坚持到天亮吧。” “别啊,不至于吧。放火烧山……这犯法吧?”事到临头,傅丰羽反而有些犹豫。 “不管了,解决眼前的事才最重要。至于其他的,过了今晚再说吧。” “好,听你的。那咱们怎么放这火?” “一会儿,你帮我吸引一下僵尸的注意力。我趁机绕到山腰,再围着山腰处放一把大火,将它们全都困在山顶!”林力杰继续说,“但是,这样你会非常危险,一定要在火势变大之前逃下山顶。不然……” “好了,别磨蹭。放心吧,交给我吧!” “那就……行动!” 话音刚落,傅丰羽就迫不及待地冲出去,找准了一处僵尸最密集的地方,便毫不犹豫地站在明处,颇有一夫当关的气势。 僵尸们感觉他的气息,纷纷向他那里聚集过去。 “谢谢!”林力杰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却无比郑重地说。 林力杰见僵尸已经逐渐被傅丰羽吸引过去,便屏气凝神,轻巧地几个起落间向山下奔去。 没想到,半路竟突然冒出一个毛僵。 那毛僵也是一愣,接着立刻抬手向他抓去。 林力杰不再留情,抽出背后的桃木剑,一剑劈向毛僵天灵盖。 那毛僵反应倒也迅速,另一只手赶紧护住头顶。但林力杰的桃木剑传承了数代,且由雷劈木制成,专克邪祟僵尸等一切邪物。 “啊——!”毛僵一声大叫,一只手掌已被林力杰彻底斩断,浓郁的戾气化为黑烟,从伤口处四散而去。 林力杰趁它还没恢复过来,赶紧又一剑刺向它头顶。那毛僵挣扎几下,便再无声息了。 “唉,都是我得心血啊……” 林力杰感叹一句后,便立刻按计划跑向山腰。 他抬头已经看不清傅丰羽在哪了,只听见一声声僵尸的惨叫从上面传来。 “希望他不会出事。” 他抬手祭出一张火符,一边绕着整座小山奔跑,一边将火符扔出。所过之处,火势大起,有如带出一条火龙般壮观。 傅丰羽见山下的火苗越来越大,而且已经逐渐形成围困之势。赶紧一咬牙,再次发狠,将身边的几具僵尸狠狠击飞。 接着,立刻向山下狂奔。 僵尸也发现了火势向上面逼近,跟着傅丰羽一起飞奔。 越接近山腰的着火点,烟雾越浓。这对僵尸没多大影响,却呛得傅丰羽几乎睁不开眼睛。 “林力杰这小子真是不客气,不用放这么大的火吧?” 傅丰羽正在抱怨之际,突然听到林力杰的声音。 “丰羽,过来!” 他根本分不清方向,也看不见周围,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紧加快步伐。 火势越来越大,烟雾更加浓烈。傅丰羽满脸的眼泪鼻涕来不及擦,混乱中,有谁突然抓住他的手。他条件反射的以为是僵尸,刚要反击,便再次听见林力杰的声音。 “快跑!” 他不再犹豫,跟着林力杰不管不顾地跑下山。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到了山脚,俩人再也没有力气,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山顶火光冲天。 他们抬头看去,火舌跳跃间,太阳缓缓上升。 俩人对看一眼,发现对方不管脸上还是身上,全都狼狈至极,突然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那酣畅的笑声到最后,又变成一阵苦笑。 “放火烧山呐,我傅丰羽最爱吹牛自己胆子大。”他看向林力杰,“不过今天,我服了你!哈哈哈……” “咱们……不会真要坐牢吧?”林力杰这时才知道害怕。 “事先说好,我可没参与放火!” “哈哈……不知我哥他们那里怎么样了?” “反正,不会比咱们更糟了。”傅丰羽倒是豁达。 林力杰看看他,又抬头看看山上,原本忧心忡忡的表情再次舒展开。 他闭上眼睛,阳光晒下来,暖烘烘的。鼻子里还有浓浓的焦味,却不难闻,反而使他觉得十分舒畅。 第47章 烧山 赵非空三人真的没有想到,他们赶来养尸地时会见到这样的情况。 虽然面前的这一座小山,不在茅山景区范围,只是一处不起眼的位置。但半座山几乎都被烧秃了,浓浓的烟雾隔着老远都能看到。 林力强心里早就七上八下的,刚一赶到便马上焦急地四处寻找林力杰跟傅丰羽。 “哥……” 林力强听见声音,侧头一看,两人正躺在草地上。衣服破破烂烂,还有烧焦的痕迹。脸上混合着血、汗水还有灰土,不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来这俩人是谁。 林力强立刻上去抓起弟弟的衣领,朝他脸上重重地打了一拳,大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我……这……”林力杰被打懵了,一时说不出话。 傅丰羽站起来:“你也别怪他,你们家这养尸地的僵尸又多又难对付,我们总不能让它们跑到山下去祸害普通人吧。这放火的主意虽然有点过头,但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林力强根本就没搭理他,脸色凝重的问道:“僵尸呢?” 林力杰赶紧回答说:“都在山顶上,一个都没跑。” “要是跑了一个,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林力强拿手指着他,恶狠狠地说,“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说完他见弟弟整个人还是稀里糊涂的,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想什么呢,还不报警!” “报……警?我怎么说啊……哥,你不会是想让警察抓我来吧?” “山林起火这么大的事,你不报警不是更有嫌疑吗?你还问我怎么说?”林力强真想再给他一拳,“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哦,好……” 接着,林力强转身对赵非空和明妄说:“还要麻烦二位帮我在警察来之前,将山上的僵尸都带回养尸地。” 赵非空点点头:“没问题。” 他没想到在真正遇到大事之时,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纨绔子弟的林力强,竟能这么冷静镇定,反而一向稳重的林力杰却变得慌里慌张的。 他突然觉得这对兄弟有点意思。 “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吧。”林力强走之前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弟弟。 林力杰缩缩脖子,不敢看他。 明妄则边走边幸灾乐祸地对着傅丰羽坏笑。 傅丰羽抬了抬眉毛,笑着说:“欸,你小子是不是也欠揍?” 赵非空抓着明妄后衣领,催促道:“别闹了,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三人赶到山顶时,焦臭味越来越浓。已经有很多僵尸死在山火之下了,畏火乃是僵尸的天性,即使强悍如绿僵、毛僵也不愿主动去沾染这熊熊烈火。所以剩余的僵尸都被火焰逼到了一处,这样反倒更利于一网打尽,将它们全部控制住。 林力强、赵非空与明妄分三个方向将僵尸包围。 明妄负责把僵尸逼向林力强,再由他给僵尸们贴上符纸,赵非空则在周围处理漏网之鱼。 三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不多时,便大功告成。 此时,山下已经响起了警笛声,并越来越近。赵非空向下面张望,一群消防警察已经先行赶来山上。 “咱们要加快速度了。”他回头对林力强说。 林力强只能默默地点头,没有回答,贴符的动作更加迅速了。 傅丰羽两人听见动静,也赶紧跑上来帮忙。 “不行,来不及了,我先下去顶一下!力杰你带着他们抓紧时间,把全部僵尸赶紧回到养尸地。还有,那些僵尸尸体也不能留下!”林力强交待完之后,马上跑下山,准备拦住冲上来的警察。 “站住!什么人?干什么的?”消防警察看见一人从山顶跑下来,赶紧拦住他问道。 林力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四处张望时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立刻摆手招呼:“李局长,我是力强!” 李局长的体重跟林力强差不多,听见喊声,笑呵呵走上来问道:“哎呦,这不是林道长吗?竟然在这儿遇上你了,这怎么回事啊?” 林力强指指山上,愁眉苦脸地说“唉,别提了,李局长。就是我跟我弟弟报的警啊,我们本来是觉得这里清净,准备到这儿做早修的。谁知道刚来就发现这里起了大火,我不知道怎么办,赶紧报了警了。没想到,竟然麻烦到李局长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们应当的。”说完李局长带着下属想继续上山,但山路狭窄,却被林力强一人挡住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李局长。这里也算是茅山的地界,您能来帮忙,我回头肯定要向您赔罪的。哈哈。” 李局长愣了一下,接着又露出一脸笑意,挑眉道:“咦,道长不是说跟力杰一起来的嘛,怎么不见他?难道……他在上面?” 林力强情急之下,没有想好便随口说出的托词,竟一下被眼前这始终笑呵呵,平时看起来甚至有点糊涂怕事的李局长,给一下找到漏洞。林力强立刻对他重新审视,赶紧也笑着迎上去:“他啊,先回家了……” “林道长!”李局长打断他,“这山林大火,不是小事。具体还要后面彻查清楚再做定论。不过,你现在挡着路不让我们上去救火,光是这个责任你可就担当不起!” 林力强刚想张嘴说话,李局长一把推开他,带着人冲上了山顶。林力强也赶紧跟着跑上去。 “哎,李局长。我又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嘛!”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喊,希望赵非空他们能听见。 火势开始向山下蔓延了。消防警察赶紧支起灭火设施,另有几个人换上了防护服继续跑向山顶。 林力强刚想跟上去,就被李局长拉住。他虽然笑着,语气却冷了下来:“道长,你过界了!” 林力强心里一惊,他想:自己的身份本来就敏感,此时实在不宜与警方发生冲突。他僵硬地笑笑,与李局长站在一起等着。 没一会儿,穿着防护服的消防警察跑下来报告:“局长,上面火势严重,最好请求支援!” “上面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 “好,赶紧去向局里申请支援!” “是!” 李局长调度好一切后,转头笑呵呵地看着林力强,看得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48章 小心 林力强又硬着头皮与李局长寒暄几句之后,便想走:“李局长,你们忙着,没我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啊。” “林道长,这段时间可不要走远。我们后面可能还要去找您了解情况。” “好的好的,没问题。我一定全力配合!” 李局长点点头,继续指挥灭火行动,不再关注他。 林力强赶紧灰溜溜地跑去养尸地。 赵非空等人多亏了他去争取时间,才能顺利转移僵尸回到养尸地,而不被发现。 他赶到时,林力杰已经将所有僵尸都安置好了。 “怎么样,损失大吗?”他赶紧问道。 林力杰回答:“至少三分之一的僵尸要重新炼制了……” “没事,大概林家注定有此一劫。”说完,他见林力杰和傅丰羽看起来实在太过狼狈,略带抱歉地说,“这次实在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咱们还是先回去休整一下吧。” “就等你这句话了,那咱赶紧走吧。”傅丰羽风风火火地拉上明妄就走。 “丰羽,等会我!”林力杰也追上去。 傅丰羽一摆手,做了一个“跟上”的动作。 赵非空没想到经过一夜之后,这俩原本最不对付的人竟然好像突然有了默契。 “非空哥哥,走啊!”明妄回过头叫上他。 “好!”他跟林力强对视一笑,一齐跟上。 时间已经接近正午,太阳变得十分热辣。背后的山火逐渐熄灭,浓烟却继续滚滚而上。前方三人一路上打闹嬉笑,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这久违的轻松惬意的感觉,上次出现还是在赵非空与师父相处之时。 但是这样欢快的气氛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 五人刚回到林家老宅时,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本封印飞僵的杂物室的大门,此时已经碎成一片片的散落在院子内。 “妈的,糟了!”林力强低声咒骂了一句,赶紧踢开脚边的木门碎片,冲进杂物室的地下通道。 赵非空皱着眉说:“是历堰!” “历堰,是谁?”傅丰羽问道。 林力杰却有点印象:“难道就是上次在苗寨与苗雪艳合伙,被你拆穿的鬼界的那个历堰?” “没错,虽然这里的阴气极为稀薄,但我能分辨出来,肯定就是他。”赵非空通过多次与鬼界的接触,已经十分善于分辨阴气的特性。但是,在师父去世之时,他遇到的那种强大的阴气,至今没有再次出现。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正在朝着对的方向走。同时,他能感觉到,鬼界的步伐也逐渐加快了。 那么,总有一天,他们会在途中遇见。 那一天,不可避免。他坚信着,也期待着。 就在赵非空陷入沉思之时,林力强失魂落魄地出来:“飞僵……不在下面……” …… “怎么了,少一个飞僵能有什么大不了,你们养尸地里不还是有那么僵尸呢吗?”只有傅丰羽能在这种时候问出最不合时宜的话。 赵非空怕他继续说出什么更欠揍的话,赶紧抢着说:“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林力强有气无力地说:“事已至此,着急也没有用。你们先去休息一下吧,回头我会叫人送你们离开。后面的事,我们兄弟俩看着办。不能再麻烦你们了。” “那怎么行,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我们已经掺和进来了,这事我管定了!” 赵非空没有发现,明明刚开始最反对来帮林家的他,此时已经变成了最积极的那个人。 林力强不好意思地呵呵笑道:“好,那我就不矫情了。你们先去休息,咱们从长计议,不急。” 赵非空马上发现自己自从发现了阴气之后,就变得有点急躁。赶紧自我反省了一下,带着傅丰羽跟明妄进屋去了。 林力强看着三人进去后,瞪了一眼林力杰:“你跟我进来!” 林力杰低着头,不敢多话,跟着他身后也进了屋子。 接下来的几天,警察来了解过几次情况,甚至把林力强兄弟俩叫到警察局里问了大半天。但是,一来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证明是他们放的火,二来林家在茅山盘踞多年,人脉很广。两人很快就被客气地送回来了。 算是有惊无险。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到底是哪里,又说不太清楚……”赵非空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很是疑惑。 傅丰羽最看不得赵非空总是这副疑神疑鬼的样子:“行了,你别晃来晃去,晃得我心烦!” “非空哥哥,你要是想不明白,就找林大哥商量一下呗,他那么聪明,应该有办法吧?” “小光头,你什么意思?你傅大哥我不够聪明吗?干嘛非要去找那个胖子!” 明妄撇撇嘴:“呵呵……” “哎呦,你个小兔崽子,跟谁学坏了你?”,傅丰羽举起拳头一边威胁一边问。 赵非空心想:还好意思问,不就是跟你学的嘛。 叮叮—— 赵非空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苗以菱的信息,上面只有两个字——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小心谁? “城市快报。近日我市出现多起恶性伤人事件,凶手一般在深夜出现,多位市民已经被其抓伤或咬伤,且伴有严重感染现象。希望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注意安全,最好不要在深夜出行。好,下面插播一条短讯……” 突然,林力强推门进来:“你们看到了?” 赵非空点点头:“是飞僵吗?” “很有可能,它那日受了重伤,正需要吸食人血补充修为。而且,根据报道内容看来,这很像是它的作风。” “好,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这几天在屋子里待得都快长毛了。”傅丰羽站起来又是捏指节又是做蹲起,好像即将上场的运动员一样。 赵非空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犯神经,早就完全无视掉他了。 林力强却笑呵呵地说:“这恐怕是一场硬仗啊。别忘了,飞僵的后面,很可能就是鬼界!” “鬼界……”赵非空默默的重复了一句。 小心鬼界吗? 第49章 夜晚 这是晓雯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三年。 “晓雯,下班了,一起走啊。”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工作没弄完,可能要晚点走了。” “好吧,那你先忙。”同事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不过你最好不要加班太晚,听说最近市里出现一个怪物,专门吸人血的!你回去时小心点。” 晓雯笑笑:“好啦,放心吧。你们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又要堵车了。” “嗯,那你注意安全哦,拜拜。” “拜拜。” 吸人血?晓雯摇摇头笑了,她还是这么爱恶作剧吓唬人。 晓雯站起来活动一下:“也许,没有等到那个怪物来,我的血早就被公司给吸干了。哈哈。” 秋日的日照越来越短,没一会儿,窗外的斜阳落尽,绚丽的霓虹灯火鳞次栉比的闪亮起来。给原本呆板的城市增加了一份神秘和妩媚。 晓雯终于弄完最后一份报表时,已经十一点了。 不知不觉间,公司里只剩下她一个。 她扭扭僵硬的脖子,裹上厚重的大衣,将公司所有的灯全部关掉。 可是,就在她刚锁上公司门时,好像突然突然从玻璃的反光中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她揉揉眼睛:“真是太累了,眼花了吧。” 她叹了口气,现在可千万不能随便生病,自己手里的这个项目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明天给自己煲点汤补一补吧,她想。 今年市场不好,很多公司都在裁员。这份工作是她最后的武器和盾牌,她不能允许自己出现任何的失误和意外。 想起自己那个懦弱的父母和不成器的弟弟,她心上的阴影比这夜色还要深重。 刚走出大厦,一股冷风骤然袭来,她赶快裹紧外衣,走到公交站。 末班车疾驰而来,司机应该也盼着早点收工回家吧。 她暗叹运气好,快步赶上。 车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坐在角落,目光无一例外地看往窗外,表情麻木,对上车的人毫无兴趣。 城市的冰冷在此刻,一览无余。 晓雯对此早已习惯,找了个后排的位置,还没来得及坐下,公交车已经快速地起步,惯性使她的后背一下撞在坚硬的椅背,些微的疼痛让她恢复了一点精神。 每天下班之后坐在公交车上,是她一天当中难得最有安全感的时刻。 因为,只有这时,她才能明确的知道终点和目的地在哪里。 …… “怀安路站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 冷冰冰的报站声突然响起,晓雯一下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来。 “司机等等,有人下车!”她生怕这个急性子的司机过站不停,赶紧提醒道。 她住在租金最便宜的城郊,下了车走出没多远,连路灯都不亮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身后是漆黑的深夜和沙沙的风声。 她突然想起同事下班前的那个玩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已经十二点多了,本就偏僻的小路上更是没有一点人声。 喵嗷—— 一声凄厉的猫叫突然响起,惊得她也跟着低声叫了起来,一个手抖,竟把手机摔在地上。 她赶紧俯下身捡起来。 “什么东西!” 刚刚低下头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突然从身边经过。她不敢停留,小跑起来,慌乱之中,高跟鞋突然被绊了一下,猛地摔倒在地。 “啊——” 她看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瘦高,但是脸上毫无血色的男人站在眼前。他不仅是瘦,简直就是干枯,好像没有一点肉,只是一层皮挂在骨头上。 他突然张开嘴跑向晓雯,两颗尖牙露出来,上面甚至还挂着粘稠的唾液。 晓雯的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顾不得扭伤的脚,赶紧站起来向反方向奔跑。 “救命——救命——”她只能发出嘶哑微弱的叫声,根本没有人听到。眼泪模糊了视线,只能凭着本能选择逃跑方向。 但她哪是飞僵的对手,即使这只是一个元气大伤的飞僵。 飞僵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向后一拖,晓雯再次狠狠摔倒在地上。 她甚至能闻到飞僵身上浓浓的腐臭的味道。 飞僵伏在她身上,尖利的牙齿渐渐靠近她柔嫩的脖颈。 她脸颊上划过一滴泪水。 也好,就这样解脱吧。这样的人生,活着又能有什么意义呢?她想。 飞僵的牙齿咬穿皮肤时并没有多痛,只是有一点冰凉。甚至,就在飞僵突然被谁给拽开时,她都没有太多感觉。 那人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拉开飞僵后背对着她,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 我是在做梦吗?她想。 那人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长相。他身形修长,脸色有点苍白,却有种特殊的英气,像大雪山上的松柏,坚韧却温柔。 就是这镇定淡然的一眼,突然让她有了力气。但胃里紧接着袭来一阵翻涌,她忍不住侧过身开始呕吐。 赵非空看受害者并没有大碍,运起宜正法剑赶紧拦住想要逃跑的飞僵。 飞僵被逼到绝处,用锋利的指甲快速抓向赵非空。 赵非空后退一步躲开,法剑上挑,一下削断飞僵一根手指。 飞僵虽没有痛感,却心生惧意,赶紧张嘴突出一股阴气。 赵非空知道这是鬼界的手段,大怒之下仍不敢硬接此招,立刻侧身躲避。哪知他却忽视了背后还有一个受害者,只见那阴气径直扑向地上的晓雯。 赵非空大呼不妙,一个箭步追上去,举起宜正,一剑将阴气彻底打散。但他再回头时,却已经看不见飞僵的身影了。 “又让它跑了!” 晓雯经此变故,还是呆呆地反应不过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非空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身就要走。 “别走……”晓雯略带哭腔的声音让他不忍心丢下她一人不管。 “不如,我先送你回家吧?” 晓雯见他回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让赵非空更加手足无措:“你别这样啊,又不是我欺负你的!” 晓雯见他苍白的脸上破天荒的有了一点羞涩,慌得像个孩子。竟马上又破涕而笑,但刚笑了一声,又哭了起来。 她哭哭啼啼地说:“还不扶我起来,我脚扭伤了!” 赵非空看她哭哭笑笑的,突然没了主意,赶紧听话地上前扶起她。 她红着脸指了一个方向:“我家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