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气无敌》 第一章 任职副镇长 “我要下车,为什么不停?” “现在没到站点,中途不能停,这是为了行车安全,上站怎么不下?” “上,上站忘了。你到底停不停?” “一站一停是公司规定,必须严格执行。” “不停是吧,那老子……”骂声到了半截,车身忽的猛然一晃。 “啊!”惊呼声响起。 什么情况?李光磊睁眼看去。 一个身影正侧扑在驾驶舱处,后胯来回的晃着,显然在使力。 “干什么?干什么?”随着司机的喊叫,车身不停的晃动着。 不好,有人在抢方向盘。李光磊“噌”的从座位上站起,大步向前奔去,嘴里喊喝着:“放开,危险。” “狗逮耗子,多管闲事。”趴伏的男人依然甩着后胯,却也骂出了脏话。。 来在近前,李光磊看到,方向盘上正有四只手掌撕扯着。容不得细想,他伸手抓住趴伏男子衣服,用力一扯。 “小兔崽子,挡什么横?”趴伏男子侧转身,一手仍抓方向盘,一手指着李光磊,“松开老子,我*你姥姥。” “忽悠”,车身又猛的一晃,惊呼再起。 真你娘可恶,不但制造危险,还骂老子的妈的妈。脑中念头电光火石闪过,李光磊用力一扯,拽起中年男子,“duang”的一脚,踢在对方屁股上。 “噔噔噔”,中年男子斜着身子,顺过道连续退去。 在踢飞对方一瞬间,李光磊不禁心中一惊,是否用力大了?随即便暗自冷哼:这家伙找打。 “扑通”,在双手乱抓间,中年男子攀住座椅,堪堪没有吃上狗啃屎。 “啊?”大吼一声,中年男子撑地站起,反身回扑过来,“小兔崽子,竟敢殴打老年人。” 李光磊心中已有定夺,岂容对方反咬,厉声道:“你不顾乘客安全,肆意抢夺方向盘,我是替乘客教训你。再说了,你根本不老,就不要给老年人抹黑了。” “啊……”中年男子大叫着,双手挠向李光磊脸颊。 “去你娘的吧。”李光磊再次起脚,口中喝斥,“车旁过往车辆和行人众多,差点因你酿成大祸,这脚是替他们的。” “duang”,大脚板印在对方身上。 “噔噔噔”,这次中年男子没那么幸运,直接摔了个仰八叉。 这家伙也算一号,不但没有告饶,而是仍旧起身扑去。 “这次是替司机的。”李光磊又抬起了大脚。 “噔噔”,离着对方脚掌还有咫尺,中年男子忽的收住步子,咬牙道,“小兔崽子,有种报上名姓和单位,若是有缘也好再见!” 李光磊“嘿嘿”一笑:“我做好事从来不留姓名,更不愿见到内心丑陋的人。” “你……”中年男子腮帮鼓了鼓,恨声道,“老子记住你这张脸了,你等着。” “吱”,刹车声响起,车门打开。 紧跟着响起一众声音:“到站喽,到站喽!” “你,你们……”中年男子怒视着车上众人,骂了句“都不得好死”,气咻咻跳下十一路公共汽车。 “哄”, “哗”, 一阵哄笑响起,紧跟着是热烈的拍巴掌声。还有齐声的致谢:“谢谢你!” 李光磊微微一笑:“没出事就好!”然后看向车上公交车站牌,下一站就是目的地——长途汽车站。 …… 从市里到县城,又从县里到镇里,经过两次辗转,下午三*点多,李光磊乘坐公共汽车,到了倡诚县于翰林镇,径直来在镇党政办公室。 镇党政办主任钟正全恰好在屋里,知晓李光磊是新来报到的,要他稍等,然后带着任命文件,直接去向书记汇报。 不多时,钟正全返回党政办,带着李光磊到了镇党委书记办公室。 屋子里,办公桌后坐着一名四十多岁男子,那份任命文件就躺在桌上。男子长着一张圆脸,留着毛寸头发,正是镇党委书记杨得力。 看到杨得力的一刹那,李光磊忽然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确实没见过,也说不清是哪里眼熟。他来不及细想,上前问候道:“杨书记好!” 杨得力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稍稍打量一下,抬手示意:“小李,坐。” 道过谢之后,李光磊坐到了对面椅子上。 “老钟,你先忙去吧。”杨得力挥了挥手。 钟正全应答一声,退出屋子。 拿起文件又看了看,杨得力放下纸张,抬起头来:“小李呀,这次组织派你来于翰林镇,你有什么想法和打算?” 李光磊又正了正身子,做出表态:“做为镇里一名新兵,我会在镇党委领导下,勤奋学习,努力工作,尽职尽责完成组织交办的各项工作任务。” “好,好一个尽职尽责。”杨得力连连称“好”,“做为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新人,就要有这样的态度,就要有这样的决心,很好,我看好你。” 得到书记肯定,李光磊表达了谢意,并谦虚的补充表态。 接下来,杨得力又询问了一些情况,李光磊都仔细倾听,并认真回复。两人谈的很好,气氛非常融洽,杨得力还表示出了赏识的意思。 下午四点钟,李光磊随着杨得力,到了镇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十多人,人们都把目光投到这个新来的年轻人身上。 面对人们的注视,李光磊用礼貌微笑和轻轻点头回应。 “咳咳。” 在杨得力的故意干咳声中,现场微小议论也随即停止,人们都把目光投到主位上。 环视众人后,杨得力开了口:“同志们,开会。现在召开镇党委扩大会,就是一件事,宣布李光磊同志的任职决定。单副书记,你来宣读。” 看着杨得力递来的纸张,镇委副书记单于微微一楞,将纸张接在手中。清了清嗓子,顺便扫了扫上面内容,单于宣读起来:“任命决定,经**倡诚县委组织部部务会研究,报倡诚县委常委会批准,决定:任命李光磊同志为于翰林镇副镇长。” 对于这个任命决定,人们并不觉得突然,早就说要派下来一名副镇长。只是具体谁来,又是什么时候到任,还不清楚,现在谜底是揭开了。于是人们抬起手来,准备例行拍巴掌。 谁知停了一下之后,单于又读出一句话来:“李光磊同志排名在其他副镇长之前。” 什么? 什么意思? 只是暗自疑问后,人们很快便给出了答案:这是要让李光磊做第一副镇长呀。 随即又产生了新的疑问:为什么这么安排? 有人更是气呼呼的想:凭什么? 人们只顾着脑中想事,只到单于宣读完年月日,大都没有表示,还是杨得力率先鼓掌,众人才跟着拍手响应。 示意掌声停歇,杨得力脸上挂着笑容:“同志们,上级组织为于翰林镇派来李光磊同志,这是对镇里工作的大力支持,体现了上级组织对镇里工作的重视。李光磊同志是名牌大学高材生,又是校学生会主席,在校期间就自修了研究生学历,这是一位积极追求上进的同志。这次到源稀市工作,李光磊同志本来有机会留在市委机关,但他自愿到条件更为艰苦的基层一线来,他的……” 听着杨得力对李光磊的介绍,人们都暗暗点头:怪不得不让组织委员宣读文件,偏偏让副书记来读。刚才的时候,还以为是杨得力一时疏忽,竟然忘了忠诚的马仔。现在看来,分明是故意为之,是为了提高李光磊的身价。 旋即众人疑问再起:为什么呢?如果仅因为所谓的“名牌大学”、“学生会主席”、“研究生”,杨得力就对其刮目相看的话,这也太解释不通了。杨得力会这么幼稚吗? 镇长包壮志却心里明镜似的:杨得力又在拉笼人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包壮志还不清楚,这个李光磊是否已经直接投到了杨得力门下呢? 现场参会的这些人中,除了镇党委委员,就是副镇长,对于这个新成员的加入,都很感兴趣,但感兴趣的点却不相同。有人拭目以待,等着看好戏;有人不以为然,反正和自己关系不大;有人则愤恨不已,既痛恨县里的安排,也嫉妒杨得力的这顿褒奖。 在介绍了李光磊的“光辉过往”,解析了李光磊“高尚思想”后,杨得力开始介绍现场这些人。 对于这个新同志,镇长包壮志、镇人大主席岳承怡、副书记单于都表示了欢迎,纪检书记、组织委员、宣传委员、党政办主任等也进行了寒暄互动。 李光磊把自己摆到后生晚辈位置,语句很是谦卑。 介绍完镇党委委员后,杨得力再次伸手一指:“副镇长于思新,这是一位年轻的老同志,你们以后要多多交流。” 瘦脸男子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请李副镇长多多指教和帮助。” 对方抢了自己的词,李光磊微微一楞之后,马上回应:“于副镇长,不敢,不敢。我初来乍到,没有基层工作经验,还请于副镇长不吝赐教。” 于思新语气阴阳怪气:“哎呀,不敢,不敢。我只是个泥腿子,没有上过名牌大学,也没有买上,不,没有考上高学历,哪敢……” 听到于思新这样的说法,好多人都笑了,只是笑的意思却不一样。 虽然仅仅是几句对话,但李光磊已经清晰感受到于思新的敌意。他意识到,接下来的日子未必轻松,不过他早已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其实对李光磊不感冒的何止于思新,有一人和于思新一样,正在心里诅咒着:姓李的,敢挡老子的路,你就等着倒霉吧。 第二章 醉解危局 下午的任职会上,还没来得及确定李光磊分工,杨得力手机响了两通,还来了一条短信,于是杨得力匆匆宣布“散会”。 分工还没有呢,祝贺的倒来了。当然也不是专为祝贺,而是找信用社同学时,正好知道李光磊到了镇里,也就成了祝贺晚宴。 这些同学与李光磊好几年没见,自是大说大笑大喝,不知不觉间,两个多小时过去,七、八两白酒也已进肚,李光磊脸颊带上了红晕。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李光磊就是一楞,随即按下接听键。 对方声音立即传来:“李光磊同志,我是杨得力。桦树背村有人要喝药抹脖子,派出所所长张猛打来电话,希望镇里派领导去帮着做村民工作。今天是周末,大多数镇领导都不在,只能是你去了。你要辅助公安机关,千方百计控制事态,化解危局。这是对你的考验,是一项光荣而艰巨的政治任务,希望你能圆满完成,我和镇党委也相信你能完成。” 尽管还没有分工,尽管治安不归自己管,但此情此景,李光磊不能推脱。加之酒劲助着豪气,立即爽快应承:“书记,您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完成镇领导交办的任务。” “好样的,司机已经在镇里等你了。”手机里声音戛然而止。 握着手机,看到同学们诧异的神情,李光磊才为之一震:人命关天呀,自己行不行? 行不行也得行,别无选择。李光磊告别同学,坐上镇委书记专车,乘着蒙蒙夜色,赶奔桦树背村。 行驶了大约四、五十分钟,汽车到达目的地。此时的桦树背村已是警灯闪烁,人影摇摇。 李光磊跳下汽车,在司机引领下,与镇派出所和县局经侦队警察见了面。 据张猛介绍,常二楞子参赌并提供场所,自是要被带走。可是其妻申有花却突然闯入,一手菜刀,一手毒药,扬言如果带走男人,便要人前自尽。这么一来,警方投鼠忌器,骑虎难下。 饭桶,全是饭桶。李光磊腹诽着,转头四顾:“闹这么大动静,村干部哪去了?” 一个瘦子哭丧着脸,到了近前:“李镇长,我是村主任常有礼,福来叔是书记,他早就气的趴炕了。你初来乍到,不知道村里情况。我是村主任不假,可根本就不是官,村民好多时候都不买帐。” “不买帐啊,那你是怎么被选上的?按说你和常二楞子也是本家,你说话他应该听吧?”李光磊再提质疑。 “这,这……”支吾两声后,常有礼避重就轻回复,“李镇长,你没来的时候,我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好多,可根本不管事,还起反作用呀。我们确实是本家,可要论起来,二楞子还是我叔,他老婆就是……” “放了我男人,要不我就死给你们看。”尖厉女声忽然传出屋子。 来不及再做询问,李光磊跟着常有礼,穿过小院,向屋子冲去。 “申有花,我告诉你,不许再胡闹,乡领导来了。”常有礼迈步进屋,嚷嚷起来。 “常有礼,你他娘的大奸细,出卖乡亲,给警察报信,常家咋就*出了你这么个王八蛋?”骂到此处,里屋女声更为凄厉,“赶紧放了我男人。放不放?啊……” 紧跟着,“咚”的一声,好似有人倒地声响。 “抹了,抹脖子了。”院里随即响起惊叫。 李光磊大惊,快步冲进屋子。 一脚里屋,一脚外屋,李光磊看到,里屋女人好好的,倒是有一个面袋子躺在地上,空中还飘荡着白色微粒,柜子上也有散落的面粉粉尘。 他娘的,故弄玄虚,李光磊暗骂着,心中为之一松,环视着屋内情形。 里屋女人背靠着西墙,右手抓菜刀,左手拿瓶子。瓶身黑乎乎的,上面贴着标签,标签上字母正是农药名字。 女人大约四十一、二岁的样子,和外屋那个被警察扭着的男人年岁相仿。 疑惑的盯着李光磊,女人说了话:“你是谁?” “我是于翰林镇政府的。你是申有花吗?”李光磊说着,另一只脚迈进里屋。 “不要过来,要不我死给你看。”女人说着,把本来平举的菜刀放到肩膀上。然后又道:“镇政府的?领导们都躲着不露面,派一个小屁孩来,毛都没长齐,管屁用。” “申有花,放尊重点,这是镇里新来的李副镇长,年轻有为的名牌大学生,今天刚上班。”常有礼接了话。 “副镇长?”女人语气中满是不屑,疑惑的打量对方。 李光磊沉声道:“申有花,这是干什么?” “我是被逼无奈。他们非要带走我男人,带走家里唯一的男劳力,我一个女人家,又上有老下有小,不寻死还怎么活?”说话间,申有花晃了晃双手的东西。 李光磊盯着对方:“申有花,常二楞不但参与赌博,还在家里设赌,你又妄图阻挠执法,这是……” “快算了吧,少给老娘讲这些大道理。”申有花厉声打断,说的理直气壮,“农村老百姓们累了多半年,大冬天冷嗖嗖的,人们好不容易歇几天,还不让乐呵乐呵?哪个村子不是这样?农村不像城里,没有什么电影院、舞厅,不玩几下小牌,能干什么?其实我跟你说,人们玩的都很小,输赢也没几个钱,用城里话说就是‘娱乐’,娱乐怎么犯法呢?就因为这么几个钱,就要抓走我男人,让我男人坐大牢,这不是欺负人吗?这就是不让老百姓活。” “申有花,你不要混淆概念,娱乐和赌博完全是两码事。到底人们输赢多少?这里可有警察在场,你撒谎也没用。”李光磊手指外面,脚下轻轻挪动了一步。 “也,也没几个,也就千数来块钱。”申有花支吾着。 李光磊起了高声:“好大的口气,还说也就千数来块钱。家里一年能收入多少,孩子上学又花费多少?这好几千块钱能办不少事呢。这就是纯粹的聚众赌博,是政府一贯打击和禁止的。我告诉你,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配合警方执法,为你男人争取宽大处理的条件。只要你们不再横生枝节,你男人应该也不会坐牢的。” “不会?那他们为什么抓我男人,为什么非说判个十年八年的,为什么……”申有花用了一系列排比句,根本都不带打磕的。 从申有花话头来看,警察们说话也确实欠考虑,但李光磊当然还得站稳立场,进行劝说。 别看申有花是个农村妇女,搅起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当然她那都是胡搅蛮缠,但却也总能多少抓到一些漏洞。 就这样,你有来言,我有去语,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两人“交锋”了四、五十分钟,李光磊也向前累计挪动了多半米。 虽说有策略的取得了一定成果,可李光磊也遇到了新问题。在饭馆吃饭的时候,喝下了差不多一斤白酒,本就晕晕乎乎,再让屋子里烟味和臭脚味一薰,李光磊只觉阵阵恶心,也不免更为上头。 忽然,申有花“啊”了一声,右手菜刀放到衣领处:“李,姓李的,退回去,赶快退回去。” 让这女人一叫,李光磊就是一震,略微迷糊的神经清醒好多,暗道:大意了,大意了。 “姓李的,你马上退回去,让警察把我男人放了,要不我就抹脖子。”申有花声音更高,握刀的手臂也微微颤抖,显见情绪很是激动。 注意到不停颤动的菜刀,李光磊生怕发生意外,赶忙道:“好好好。” “快点,快点放了我男人。”申有花不但手臂颤抖,声音也颤动着,好似手上随时准备用力。 “可以。” “那快点呀。” “不过……”李光磊也提出了条件,“放人可以,但你也要把手里东西交出来,包括菜刀还有那个瓶子。” 略一迟疑,申有花道:“那是肯定的,只要你们放了我男人,我还拿这些干什么?” 沉吟了一下,李光磊转头说:“把常二楞放了。” 警察提出异议:“可,可他聚众赌博,难道就这么……” “放了。这是李副镇长提出来的,不用你承担责任。”经侦队熊队长看似训斥手下,其实却是趁机甩了锅。 “是。”警察答应一声,松开了那个男人。 “花花。”常二楞子嚷嚷着,向里屋冲去。 “等等。”李光磊伸出手臂,抓住常二楞子胳膊,“放下菜刀和瓶子。” “当然可以。”说到这里,申有花语气一转,“但是警察必须撤走,否则我一放下刀子,他们又该抓人了,到时还得连我一块抓。” 李光磊沉声道:“申有花,你这也……” “少费话,他们要是不走,我就不放下东西。”申有花说的很是坚决。 “好,你可要说话算数。”说到这里,李光磊转过头去,“你们先撤吧。” 熊队长二话没说,直接一挥手:“撤。” “你们可别骗我,赶紧开车走。”申有花冲外面嚷嚷着。 警察们出了院子,很快外面便响起“嘀呜嘀呜”的声响,而且声响越来越远,直至没了动静。 李光磊盯着申有花:“这回该放下东西了吧。” “好,一手放人,一手放东西。”申有花说着,拿开菜刀,垂下手臂,却忽的又道,“不行,你们上班人花花肠子多,你先放人,我再放东西。” “你出尔反尔。” “放不放人?” “言而无信。” “把人放了。” 长长嘘了口气,李光磊说了声“好吧”,推开了二楞子。 “楞子,给,小心警察再来。”申有花瞅准机会,把瓶子塞了出去。 二楞子没防着这手,收住奔行的步子,楞在当地。 李光磊就等这机会呢,猛一探身,抢过瓶子。 申有花楞过之后,急得大喊:“楞子,别楞着了,快过来。” 二楞子这才反应过来,喊了声“花花”,伸开双臂,扑了过去,把女人搂了个结结实实。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借着二楞子身体遮挡申有花视线,李光磊赶忙把药瓶向后一滚,身子前扑,双手猛掐申有花拿刀手臂。 “啊,姓李的,二楞子。”申有花惊呼着,胡乱喊叫。可他上身被男人抱着,手臂根本使不上劲,自也躲不开李光磊双手。 “放开。”情急之下,李光磊抬起右手,在申有花胳膊上砍了一下。 “啊”、“当啷”, 菜刀掉到地上。 右手一伸,抓起菜刀,李光磊转头一哈身,快步出了里屋。在出屋之时,顺势捡起了门槛处的瓶子。 已经换成便装的张猛,适时冲进屋子,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小伙子。 “姓李的,王八蛋。” “姓李的,不得好死。呜……” “老实点。” “不许动。” 二楞子和申有花的哭喊声、警察的喝斥声,从身后传来。 李光磊已经不管这些,而是大步出了院子。这时他才注意到森森凉意,原来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在凉风的吹拂下,他的酒意又醒了一些,也不禁有着些许后怕。 第三章 转任工作组 新的一周开始,于翰林镇再次召开党委扩大会。 杨得力环视一周,轻咳两声,说了话:“同志们,开会。过去的一周是不平凡的一周,之所以谓之不平凡,是在周末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非常惊险,最终结果却又有惊无险,很是令人感叹和欣慰。成功处理此事的人就是我们当中一员,就是刚刚到任的副镇长李光磊同志。下面就请光磊同志,为我们大家分享一下当时的情形,介绍一下成功处置的经验,大家鼓掌欢迎。” 今天一开会,李光磊就意识到,会上可能要提起那件事,不过他没想到还会让自己复述。但现在既然杨书记提出,他也只得接了茬:“杨书记、各位领导,当时事情确实紧急,当事人一手菜刀、一手药瓶,很让人头疼和棘手。我其实也没经验可言,只是事情一点一点赶到那,换做别的同志也能化解危局。” “不然,不然。”杨得力连连摆手,“虽然我没在现场,但也听说了当时的紧张气氛,如果一个不慎,就可能酿成无可挽回的悲剧结局,根本不像你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你言说别的同志也能化解,可为什么县局的人却束手无策,为什么派出所张猛还得请镇里出面?那个申有花是有名的悍妇,不但村里有名,全镇也知道这个女人的泼辣。常二楞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嗜赌成性,屡教不改,标准的‘滚刀肉’。可就这样的两口子,就在那样危急的情形下,你却能化危局于无形,这必须要和大家分享一下,不要敝帚自珍了,也让大家有所借鉴。好不好?” 书记话已讲到这份上,李光磊不能不说了,但他仍然很是谦虚:“从当时来说,确实非常惊险,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不过在事后来看,问题关键是当事人仅为了要挟,那个瓶子里装的根本不是农药,只不过是醋精兑着洗衣粉。当然她也无心抹脖子,菜刀也不过是配合表演的道具,否则事情也许未必可控。当时……” 同样是听,听到杨得力刚才说话,于思新感觉到的是痛心,痛心于杨书记的“喜新厌旧”。而听闻李光磊所讲,却是觉着恶心,恶心的想吐。 痛心并恶心的还大有人在,他直接送给李光磊一个称号——“道貌岸然伪君子”。 简单讲说了过程后,李光磊便停了下来。其实有句话没有讲,他也很后怕,若不是当时有酒劲助着,自己是否敢那么做,还真两说。更让他后怕的是,一旦处理不当,发生了流血事件,甚至出现人命,那自己可就吃不了也兜不走了。 “好啊,好啊,绝对的好同志。居功而不自傲,面对险情临危不惧,尤其还是刚刚参加工作,这样就更难得了。”杨得力不吝溢美之词,然后郑重表态,“像是这样的同志,必须要放到最需要的位置上去,必须要委以重任,要人尽其才。对于这样的同志……” 凉,透心凉,拔凉拔凉的,这就是于思新当下的心情写照。周五那天,分工一事中途搁浅,于思新还曾经庆幸一番,觉得这是天意,是上天不帮姓李的。可从现在来看,分明是给姓李的更大机会,是让姓李的阴差阳错撞大运,到头来增大被重用的砝码。更让他心凉的是,从现在来看,那个党委委员的位置,自己是别想了,分明是给姓李的定制的。 哎,想要一个虚名的“常务”,咋就这么难呀,我*你姥姥。于思新暗自骂了脏话,但究竟是骂李光磊,还是骂那个“喜新厌旧”的家伙,亦或是骂老天,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去死吧。更有人暗自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杨得力忽然停了下来。 现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楞,刚才好像只是听了一些溢美之词,并没听到更关键内容。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对着李光磊笑了笑,杨得力才说:“在这个会议之前,我和包镇长、岳主席、单副书记碰了碰头,他们都觉得光磊同志虽说刚刚报到,虽说还没有正式分工,但已经在危机发生时,能够妥善、高效处置;就冲这份沉着与冷静,就足以堪当大任,就足以独当一面;只是为了对该同志适当保护,为了避免揠苗助长,暂时不宜让该同志直接冲锋在前,更适合做为主要领导的臂膀使用。“ 臂膀? 左膀右臂? 听着像是镇党委副书记的差事呀,人们大都惊讶不已,全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生怕漏掉关键内容。 相比起其他人,李光磊又多了一份紧张,也可以说是激动,激动于即将接管的工作。 杨得力继续说:“因此,我建议,李光磊同志以于翰林镇副镇长身份,再出任凤角工作组第一副组长,在组长无法正常履职时主持整个工作组。” 什么? 什么? 相比起前面的猜测,人们此时更为震惊,纷纷暗自疑问:不会吧?这反转的也太快了。夸了半天,怎么会安排到工作组呢? 李光磊更是惊呆了:怎么会这样? 根据这两天的了解,李光磊已经知道,凤角工作组的人要么是不求进步,要么就是不让进步。自己属于哪一种呢?难道是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 “怎么?什么意思?是觉得安排过高了吗?就冲李光磊同志所作所为,难道不应该予以重视?凤角工作组做为镇里重要的组成部分,肩负着管理原凤角乡事务的职责,必须要有责任心强、综合素质高的同志予以负责。近期以来,葛玉庆同志身体一直不好,多次请假调休,正需要有光磊这样的同志去辅助。难道你们自恃超过光磊同志,难道想撬过这份职责?好啊,如果谁想出任此职,不妨举手,咱们现在就议一议。”杨得力语气中带着喝斥之意,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镇委书记目光所到之处,人们纷纷低头避让,无人予以回应,更怕忽然被点到名字。 “有没有?到底有没有?”杨得力再次追问。 当然没有,众人又不是傻子。不但没有提出异议,反而全都举手附和书记提议,于思新更是积极的第一个举起。 “光磊同志,镇党委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是对你的充分信任,希望你不辱使命,圆满完成镇党委重托,做个表态吧。”杨得力笑容可掬,伸手示意。 李光磊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个中滋味难以名说,同时也懵逼不已,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现在已经被点到头上,便不能不予以响应,于是他稳稳心神,面上挤出一丝恬淡的笑容,张口说话:“感谢镇党委信任,感谢党委、政府各位领导支持!能够担任此职,我非常高兴,也倍觉责任重大。我一定在镇党委领导下,坚持贯彻执行各项……” 看着小兔崽子笑比哭难看的神情,听着其言不由衷的语句,于思新心中乐开了花,就差直接唱出“今儿个真高兴”了。虽然没有直接出声,但于思新还是暗自诅咒:小子你终于倒霉了,怕是会终老凤角工作组吧。 该,你小子“好日子”就要来了。另一人更是咬牙送着“祝福”。 …… 第二天一早,在于翰林镇党委、政府一班人马挥手相送下,李光磊到了凤角工作组。 在李光磊到达时,没人欢迎,没人搭话,任何人都没理他。在于思新宣布镇里决定时,没人鼓掌,更没人表态,葛玉庆仅在宣布会结束时说过“都散了吧”四字。 你不理我,是吧?那我找你去,李光磊直接找到了葛玉庆办公室。进门便说:“葛组长,我来向您报到,请您给我分配任务。” 报纸依旧挡着脸颊,葛玉庆就好似没听到一样。 “葛组长,我是工作组副组长,自是应该承担工作任务,不能只拿工资不做事吧。知道的是你没顾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工作不到位呢。”李光磊稍微激了一下对方。 报纸抖动两下,缓缓移开,露出了葛玉庆清瘦脸颊:“呵,不愧是工作组第一副组长,不愧是镇政府排名最前的副镇长,不愧是名牌大学高材生,扣帽子工夫还真是厉害。镇委书记还打电话来,说什么让我关照,这不是反话吗?该是你关照我才对呀。” 李光磊暗自点头:明白了,明白了。怪不得自己不受待见,原来问题在这,是杨得力帮了倒忙呀。杨得力是帮自己吗? 抛开心中狐疑,李光磊正色道:“葛组长,是否高材生不重要,担任什么职务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做工作,做些实实在在的工作。” 葛玉庆“哦”了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诮,脸上神情更是精彩。 自是感受到了讥讽与轻蔑,但李光磊还是追问道:“葛组长,请给我安排任务。” “想要权利是吧?那就坐我这好了。”葛玉庆说着,站起身来,绕过桌子。 “葛组长,我不是那意思。”李光磊做着解释。 “那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吗?”葛玉庆“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李光磊被孤零零的晾在当地。他知道,工作组的日子绝不会好过,最起码很长时间内会是这样。但他也下定决心,不管前路多么崎岖,一定要扭转这种局面。 机会很快就会来的,不过谓之“危机”更为贴切,还是一个触不及防的危机。 第四章 狐假虎威巧借力 自李光磊到任的第二天,葛玉庆就休息了,说是去市里闺女家“看病”,是坐专车走的。 尽管到任当天专门找葛玉庆,要对方安排工作,可几句不合,对方便拂袖而去,别说是安排工作,根本就没再见面。即使葛玉庆“看病”一说,也是由办公室齐祖仁代为转告的。 什么任务都没领上,也没有具体事情可做,李光磊便只好翻看工作组的一些资料。 对于李光磊看资料事宜,齐祖仁倒是没有刁难,可面对提问却是一问三不知,要不干脆装糊涂。 虽说齐祖仁不配合,但还是唯一与李光磊接触的人,其他几人干脆根本不打照面。 李光磊心里明镜似的,齐祖仁也并非是有限配合,纯属为了“监督”。他倒也没有较真,反正就是翻看资料,到点儿便去吃饭。 在这样的模式下,几天过去,新的一周到来。 这天下午,李光磊正在翻看资料。 齐祖仁急吼吼的来了,进门便说:“出事了。” 李光磊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没大没小,当下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于是追问着:“什么事?” “桦树背村民要去找于翰林庄的人拼命。常有礼在电话中说,村民们在聚集,他正想办法解劝,怕是根本劝不住。”齐祖仁道。 听到“拼命”二字,李光磊急问:“什么?为什么?” “为……我也不清楚,反正听常有礼的语气很急。”说到这里,齐祖仁忽的抱住肚子,哈下腰,向后退去,“哎哟,哎哟,疼死我了,一着凉就疼,老毛病又犯了,我先去弄一弄。” 早不疼晚不疼,偏偏现在疼?我看你是神经疼。李光磊没理这个茬,而是沉声道:“马上通知所有人开会。” “我,我这肚子。”齐祖仁已经退到门口。 李光磊提高了声音:“马上通知人到会议室集合,否则一旦事情恶化,由你承担全部责任。” “你,我,好。”齐祖仁咬着牙说过,“噔噔噔”出了屋子。 略一沉吟,李光磊取出手机,拨打了葛玉庆号码。 直到铃声响了两通,对方才接通:“你是谁?我爸去医院看病了,等他回来再打。” “等等。跟葛组长说,桦树背村民要集体找于翰林庄人拼命,我刚到工作组,不清楚情况,让他尽快回电话。”做过交待,李光磊直接结束通话。 又给桦树背村打过电话,李光磊从办公室出来,直接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连同齐祖仁在内,一共坐着三个人。 “他们呢?”李光磊说着话,坐到了台上。 “都有事。”齐祖仁掰着手指头,不紧不慢的说,“庞大刚是去做治安……” 李光磊抬手打断:“除了葛组长外,没有任何人请过假,也没任何人请示外出。你跟他们讲,如果五分钟内不能赶到会议室,就按组织纪律处分。” “扑哧”,那几人都笑出了声。 “从现在开始倒计时。”说过这句,李光磊不再言声,而是看了眼手表,便闭起双眼,靠在椅背上。 看了看那二人,收到诡秘的笑容后,齐祖仁出了屋子。 四分多钟的时候,那四人先后进了会议室,有人还是一副呼呼带喘的样子。 “到底有什么事?我那还忙着呢。”庞大刚开了腔。 盯了庞大刚一眼,李光磊道:“桦树背村民要集体找于翰林庄人拼命,我们必须马上前去阻止,齐祖仁、庞大刚和我去现场……” “哎呀,像是这种事,又涉及到两个村子,镇里出面才行。我现在只是留守人员,主要就是整理以前一些手续,我先去忙了。”庞大刚抢说之后,就站了起来。 “我这疼的越来越厉害,怕是……哎哟。”齐祖仁又捂起了肚子。 那几人也找着理由,都跟着站起身来。 “啪”,李光磊一掌击在桌上,“站住。我告诉你们,如果谁现在离开这个屋子,可别怪我不客气。” 听到拍桌子响动,人们俱都是一震,但脸上却是满不在乎神情。 李光磊抬手点指:“庞大刚,你是治安员,以前还是凤角乡副乡长,更没理由逃避吧?” “李副组长,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逃避,谁还没个事?”回怼之后,庞大刚又嘟囔道,“反正也是混日子,还能把我怎样?” 李光磊冷笑一声:“哼,混日子,想得美。现在适逢突发状况,你如果临阵脱逃,那以后就不用上班了,也不用再领工资。” “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你以为你是谁?”庞大刚不屑的大笑着,继续走去。 “不信是吧?”李光磊说着,拿出手机来,胡乱的按着数字。这倒不是他气糊涂了,而是实在不知该给谁打,不知谁能给自己做主,可今天这事不能做光杆司令呀。 “叮呤呤”,铃声响起。 忽然响起的动静,阻住了众人脚步。 看到来电,李光磊就是一楞,但随即心中大喜,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杨得力声音:“李光磊,镇里接到报告,桦树背村民要集体闹事。你身为副镇长、工作组第一副组长,又是临时代为主持工作组工作,现在我以镇党委名义命令你,全权代表组织处理此事。” 哪是做主的?分明是逼人。但李光磊就是李光磊,马上回应道:“好的,杨书记。可我初来乍到,没有积累威望,恐难调动各位同事,因此请书记回应三点:一、我要真的全权,而不只是一句空话;二、对于不服调配者,我有权提出免职甚或更严厉处置;三、能答应村民什么条件?” 手机里静了一下,才传来声音:“我讲一个总的原则,只要能圆满处理此事,又不留下后遗症,一切由你相机行事。” “好。”答过之后,李光磊就要挂断。 “等等。”对方声音再次传来,“如果没有处理好,或致使事态蔓延,镇里肯定要追责,到时我也保不了你。”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李光磊说过,直接摁下挂断键。 刚才的通话,人们都听见了,全收住脚步,楞在那里。 请到了“尚方宝剑”,李光磊质问道:“庞大刚,你连着两天旷工,去城里办私事,我还没找你呢。今天遇到突发事件,又拒不服从调配,是不真不想要这份工作了?来个痛快话。” 辛辛苦苦二十多年,庞大刚可以混日子,却不能砸了饭碗,于是他“龇牙”一笑:“先忙这事,其它事往后推推。” 李光磊又移动了目光:“齐祖仁,你呢?” “我……哎哟……”齐祖仁还是老办法。 “我告诉你,无论你肚疼是真是假,都必须跟我到现场。你是原凤角乡党政办主任,又是现在整个工作组大管家,没有不去的道理。除非你现在说不做大管家了,那我马上向镇里汇报。”李光磊发出通牒。 如果是几分钟前,齐祖仁绝对会不予搭理,而是捂着肚子退出屋去。可刚才杨得力明确说过“相机行事”,这就不是闹着玩了。于是他咬着牙道:“那我就坚持坚持。” 说过一声“好”,李光磊再次强调:“齐祖仁、庞大刚和我去现场,其余人等在单位待命。如果哪人消极怠工或是擅离职守,我会即刻砸了他的饭碗。出发。” 看着李光磊雄赳赳步出屋子,所有人都咬牙暗骂: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老子就要狐假虎威,巧借力量。这样想着,李光磊回头催促着:“快点。” …… 杨得力已经放下电话多时,于思新一直想要说话,可却没敢妄言,对方脸上太严肃了。 终于,杨得力先说了话:“你怎么看?” 于思新满脸堆笑,竖起大拇指:“书记真是高。这么一来,姓李的死定了。” “什么意思?”杨得力皱着眉头。 “书记,您想啊。就他一个毛头小崽子,没有一点工作经验,更不清楚整个过程,他能把这事处理好?再说了,桦树背人能给他面子?笑话。人们砸碎他还差不多。只要他完不成任务,或是把事情弄砸了,那么镇里就能堂而皇之治他罪名。这可是他亲口允诺的,想赖也赖不掉。”于思新给出解释。 杨得力冷哼一声:“不见得吧。上周五人家同样没经验,不是照样险境夺刀?你行吗?” “那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因为那天的事,他今天才更完不成任务。到时怎么收拾他,还不是您说了算?高,实在是高。”于思新再次竖起大拇指。 杨得力猛的一拍桌子:“于思新,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心术不正?自从李副镇长到了以后,你是成天给人家念背兴。上周申有花要抹脖子上吊,你找理由躲着,还说人家李光磊没事捅猫蛋,指定砸锅。本周他被派去工作组,你又说什么‘发配的好,就该教训教训他’。现在还盼着把事办砸,盼着人家倒霉,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我,我错了吗?”于思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是问你,怎么看这事,又该怎么去处理?”杨得力右手叩击桌面,声音冷厉。 “怎么处理……”于思新翻着眼皮,心中暗道:难道我理解错了?可能吗?为什么呢? 第五章 拼死拦下拼命人 “突突突”,响动声中,一辆农用三轮车停在桦树背村口。 车上棉被掀开,李光磊、齐祖仁跳下车厢。 庞大刚头盔、皮裤一应俱全,锁好农用车,从驾驶位下来。 工作组只有一辆旧“桑塔纳”,被葛玉庆带走了,这辆农用三轮是庞大刚的私有财产。 瞅着静静的村口,齐祖仁道:“这也没个动静,该不会是人都去了吧?” “我刚才可是油门到底,一点儿都没敢耽搁,估计也就是二十来分钟。”庞大刚接了话。 李光磊没有接茬,而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正好过去半个小时,然后拨打着电话。 “嘟……嘟……”, 可就是没人接听,一连响了三遍,都是如此。 李光磊也不禁心中起急:这个常有礼去哪了? 放下手机,略一沉吟,李光磊道:“庞大刚,你马上和齐祖仁去村里看看,无论村民走没走,都给我回个话。” “好吧。”庞大刚应答一声,上了农用三轮车。 齐祖仁也跟了过去。 农用三轮还没发动着,吵混的人声传来,还有响成一片的“突突”声。 “来了。” 三人全都循声望去。 声音忽的一高,村子里冲出一众农用车、摩托车,径直奔村口而来。 “挡住。”李光磊上前两步,伸开双臂。 “轰……轰……” “突突突……” “吱……” “吱……” 嘈杂的发动机声、尖厉的刹车声响过,紧跟着就是粗暴的骂声: “妈个了*的,找死啊?” “想死也别拉垫背的。” 李光磊没有回怼,而是直接问道:“你们去哪?” 听到有此一问,农用车和摩托上的人们都是一楞,当先的“钢盔男”回问:“你是谁?于翰林庄的?” “我是工作组副组长李光磊。”李光磊朗声回答。 “李……光磊?没听说呀。”“钢盔男”疑惑的转过头去。 “没听说。” “不知道。” 身后那些人也是摇头否认。 李光磊注意到,个别人神情嬉皮,应该是认出了自己。但他还是褪下头上羽绒服帽子,大声说:“现在认识了吧?” “你是那个……”话到半截,“钢盔男”又急忙否认,“没见过,不认识。大家都不认识吧?” “不认识。” “没见过。” 人们都予以了附和。 知道这些人在故意装蒜,李光磊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大声质问:“我问你们去哪?是不要去于翰林庄拼命?不能去。要钱不是这么个要法。村干部呢?常有礼去哪了?” “去哪跟你有毛关系?我们就想要回自己的钱。如果你能拿出钱来,能让于翰林庄把钱给我们,我们肯定就不去了。少扯没用的,没钱是吧?那就闪开,别在这瞎**。”说到这里,“钢盔男”吼道,“让开,赶快让开。” “不能去,这样不行?”李光磊没有任何退却。 “好啊,不让开是吧?”说着话,“钢盔男”发动着摩托,狠命的轰着油门。 “轰……轰……” 发动机鼓噪声大振。 “钢盔男”左手点指对方:“到底让不让?” “不让。不能去。”李光磊不但不退,反而伸开了双臂。 “好啊,你这是跟所有村民作对,是帮着于翰林庄欺负人,那可怪不得我们了。”咬牙吼过,“钢盔男”转头环顾左右,“大伙都看见了吧?准备。” “不能去。”李光磊跺脚吼着,“你们这是要闯祸的。” “让开,好狗不挡道,是你逼老子拼命的。”“钢盔男”身子下伏,数起了数字,“一……” “是你逼的。” “不给钱就拼命。” “是你不让我们好活。” 后面人群跟着鼓噪,也轰起了油门。 油门声越来越大,股股黑烟腾起,众多车辆随时要冲出去的样子。 “二……”“钢盔男”边数数字边骂着,“赶快滚开,别他娘的找死。” 李光磊并没理对方,而是转头吼道:“齐祖仁、庞大刚,堵住口子,谁也不能走。” 庞大刚一直没有吱声,后来也一直没再下车,就那样冷冷的观望着。可现在李光磊直接点了名,便不能再装聋,以免被秋后算帐。于是他把农用三轮向前挪了挪,车子和李光磊横向基本看齐。 看到伎俩被识别,再没有车行缺口,“钢盔男”骂道:“小子,既然不给老子们留路,那就只能从你这过了。让不让?” “不让,除非从我身上过去。”李光磊没有任何迟疑。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大家都听见了吧?那就怪不得我了。”说到此处,“钢盔男”再次一轰油门,摩托车“蹭”的一下蹿了出去。 钢铁家伙喷着黑烟,“轰……轰……”的轰鸣着,直奔李光磊而去。同时吼声响起,“让开,别找死……” 李光磊没有应声,自也没有移动步子,而是就那样眼睁睁的盯着那辆摩托。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已经迟在咫尺了,李光磊仍然瞪着双眼,紧盯着那个迎面而来的铁家伙。 “啊!” “让开。” “快闪开。” “孙子,别找死。” 不同的喊声交织响起。 庞大刚撑不住了,一下子扯下头盔,嘶声吼着:“常三唬,我*你姥姥,停下,赶紧停下,别撞李组长,别撞呀。” “吱……” 尖厉的刹车声响起,轮胎擦起了火星子,离着仅有尺余之时,摩托车停了下来。由于前冲的惯性,“钢盔男”的头盔更是几乎撞到了对方。 没有理会砂烁、尘土击打的疼痛,更没在意瞬间站起的头发,稳了稳心神,李光磊沉声吼道:“撞呀,你倒是撞呀,孬种!怎么怂了?” 如果倒推几十秒,如果没有刚才这一场,常三唬真没准头脑发热,直接就不踩刹车了。可他现在不敢,他怂了,真的怂了,关键是实在没想到。 几天前的时候,发生在二楞子家的事,他也见了,也听了最精彩情节的描述。可他知道,申有花根本就不是寻死,完全是在吓唬,是为了让警察放开二楞子。再加上这个姓李的当时可是酒气冲天,分明是酒壮怂人胆,那天不过是运气好,顶多有一点儿楞头青罢了。 可刚才的时候,既没警察给对方壮胆,而自己又是直接冲上去,这个小崽子咋就不害怕,就不知道躲呢?这要是自己一个收不住,他不是完蛋了吗,他就不怕死?怎么反倒自己心里“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呢? 何止是常三唬,现场哪个人不震惊?小年轻咋就这么唬呢?那可是只差一点点呀。那些轰油门的人早就收了手,“突突”、“嗡嗡”的声响也停了下来。 “说呀,你倒是说呀。”李光磊瞪眼怒吼着。 说什么说?已经怂了呀。常三唬只觉得心跳加快,牙齿打颤,根本就说不上来。 “常三唬,装你娘个*,摘了。”庞大刚已经到了近前,伸手去扯对方头盔。 “庞,庞乡长,慢,慢点慢点,我自个来,自个来。”常三唬终于说了话,佝偻着身子,费过一番力气,摘下了头盔。 此时的常三唬脸颊通红,头发湿*漉漉的,脸上肌肉不停的跳动着。 庞大刚点指常三唬,继续开训:“李组长明明说了他的身份,苦口婆心劝你们不要去,那是为你们好,是怕你们闯下祸来。可你他娘倒好,咋咋唬唬的领着一帮大傻蛋,还说什么‘拼命’、‘不想活’、‘被逼的’。狗屁,我看你们就是吃饱撑的,是他娘的都想背兴了。不是要拼命吗?来呀,往我身上来。” 说着话,庞大刚干脆还敞开了衣襟,“啪啪”的拍着胸膛:“来呀,来呀。” 常三唬支吾着,说不出完整语句:“我,我,庞乡长,我……” “少他娘的乱喊,我早不是副乡长了。”庞大刚挥手打断对方。 “现在李组长是领导,是工作组副组长,也是今天专门来劝你们的领导。”齐祖仁适时走上前来。 常三唬脸红脖子粗的,直接下了摩托车,嘟囔着:“我不认识李组长,以为是骗子呢。” “庞乡,不,李组长,我们也不是吃饱了撑的,实在是于翰林庄欺负人,镇里也跟着一块欺负。凭啥就没有我们的钱?”农用车上跳下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胡子拉茬的。 “常运来,村支书常福来的弟弟。”庞大刚低声做着说明。 李光磊微微点头,脸上带出笑容:“常叔,今天先不论于翰林庄是否欺负人,我只问你,就这样舞马长枪的去,你们就能要上钱?” “那也没准。”常运来显然心里没底,却还嘴硬。随即便又反问,“我们要不去的话,那钱能给我们?他们早他娘的私分了。你能给我们要上钱?” “对呀,你能要上?” “你要现在拿出钱来,我们立马就撤。” 后面人自是跟着起哄。 “你就给个痛快话,要是能给我们要,我们就不去了。”常运来继续追问着。 “说呀”, “你倒是说呀”, 后面人又跟起了风。 迎着众人的目光,李光磊点了点头:“可以。” 常运来说了声“好”:“那咱们一言为定,我们马上就撤。你什么时候能给要上?” 李光磊跟着又语气一转:“但是……” 干什么?村民们全都瞪着李光磊,眼中既有疑惑,也有不解,还有着浓浓的怒意。 第六章 二楞子大撒野 李光磊接着说:“你们也不用怀疑。我的意思是,要想要钱,必须弄清楚一个前提,那就是到底有没有这笔钱,到底是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那,那能有错吗?明明他们村一下子就分了……”停了一下,常运来又说,“反正这钱得给我们。听说你不光是副组长,还是副镇长,镇里也能说上话,就看你是不是真心帮了。” “我看你就没心帮。”常三唬接了话。 “你说我没心帮你们?为了怕你们闯祸,我都差点被你撞死,还要怎样?”李光磊厉声反问着。 “你那是为了保住头上乌纱帽,怕我们给你弄没了。”常三唬嘟囔着。 庞大刚伸手给了常三唬一巴掌:“你他娘是说话呢,还是放屁?李组长一心为了你们,你的良心让狗掏了?” 摸着后脖颈,常三唬嘴巴动了几下,没再言声。 本来庞大刚今天到现场,纯属就是被逼,就是为了不留话把。可是经过刚才那一折,感受到李光磊的凛然之气,不知不觉的少了些许偏见。 李光磊看了看众人,对着常运来说:“常叔。我现在这么说,才是真心要帮你们,才是对你们负责。否则完全可以先忽悠,不管三七二十一满口答应,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拖一天是一天。整个事情经过,常主任跟我讲了,但他也是站在你们的角度,难免有不客观的地方。而我却必须全面了解,多方调查,弄清事情本源,只有这样,才能找出正确处理办法。” “你说的话好像倒也在理,可却相当于什么都没说,还是个灰漉漉。我们就这么撤了,要是你总说‘了解了解’,那还不得到猴年马月呀?”常运来再提质疑。 李光磊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现在没完全弄清事情真*相,我是不会贸然给出肯定答复的。这么的,给我两周时间,容我弄清来龙去脉,到时肯定给你们一个答复,好不好?” “这个……”常运来迟疑起来。 后面的人又嚷嚷了: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让我们撤离?我们又不是傻子。” “到时你说这钱不该给我们,我们还能找谁?谁来管?” “我看又是忽悠人。” “你们当官的最会来这手,到时要么不认帐,要么鞋底抹油。” 李光磊双手摇着:“乡亲们,乡亲们,大家听我说……” 不曾想,人们还越嚷越来劲,有些人更是吵混着要去骑摩托。 “瞎嚎什么?听李组长说。”常运来吼了一嗓子。 还别说,这一声真管用,村民们立即都哑了炮。 感激的看了常运来一眼,李光磊面对着众人,大声道:“乡亲们,我来镇里时间不长,到工作组更没几天,还未干出什么名堂,没有马上离开的理由吧。我既是工作组副组长,也是于翰林镇副镇长,今天同着这么多乡亲表态,还有两名同事做证,我可能不认帐吗?” 庞大刚接了话:“在前几天,李组长不顾个人安危,制止了村民申有花的危险举动,今天更是冒着被撞死的风险,苦苦阻止大家,他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大家好,怕大家出事吗?” 经李光磊和庞大刚这么一说,村民都暗自嘀咕起来:是呀,应该是这样的。 “乡亲们,刚才我虽然没承诺给大家要到钱,但我可以保证,一定把这事管到底,一定弄清是非曲直,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答复。”李光磊说的字字铿锵,诚意十足。 现场静了一下,常运来大声说了话:“乡亲们,听到了吧?李组长跟我们无亲无故,却能为我们这么做,我们还说什么?不信他还信谁?” 现场没人回应,却也没人起哄,非常安静,显然听进去了常运来这些话。 “还楞着干什么?都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常运来当先走去,挥动着双手,“走,走,都走。” 其他人略一张望,都奔向停在路边的交通工具。 “轰……轰……” “突突突……” 一阵轰鸣声响起,摩托车、农用车全部启动,向着村子里驶去,很快便没了影子。 李光磊心头一松,长长嘘了口气。 庞大刚看看村里,又看看李光磊,露出了笑容。 齐祖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珠却转个不停,不知在想什么。 正这时,“轰……轰……”,一阵轰鸣声传来。 三人全都循声望去。 村子里荡起缕缕尘土,三辆摩托由远及近,飞驰而来。 这是干什么?李光磊微微皱眉。 “姓李的,你他娘的欺负老子,欺负村里人,老子跟你拼了。”一阵骂声顺风而至。 “二楞子。” “二楞子要干什么?” 庞大刚、齐祖仁发出疑问。 常二楞子来了?他想干什么?李光磊很是不解,却也提高了警惕。 “老子跟你拼了,李光磊,王八蛋。”随着骂声,摩托车已经近在眼前。 这次李光磊没有充好汉,而是快速向着北侧一闪,跃到墙根处。 “轰……轰……” “突突突”, 当先的红色摩托车发着怪声,呼啸而过,接着第二辆、第三辆。 李光磊背对墙根,回头看去。 “轰……” 本已穿过拐角处的红色摩托,再次调头现身,径直奔着李光磊撞来。 “二楞子,你他娘的干什么?” “二楞子,你想死呀?” 庞大刚、齐祖仁全都摆手阻止,厉声喝骂。 红色摩托根本不管这些,不但没有收手的打算,而且还加大了油门。 来不及思量,李光磊纵身一跃,攀住墙头,双腿向上一荡。 就在这当口,红色摩托到了近前。 “轰……吱……轰……”,怪声迭起,摩托车贴着墙角蹿了过去。 摩托前把划过裤脚,径直就是一道口子,差点把李光磊拽了下来。 饶是如此,李光磊也仅坚持了几秒,便堪堪落到地上,弄了一个大趔趄,不得不扶墙站住。 幸好摩托车刚刚过去,假若差上一点点,怕是李光磊就要遭殃了。 “二楞子,滚下来,滚下来。”庞大刚晃着壮硕的身子,直奔摩托车而去。 “吱……”, 尖厉的刹车声, 激起的点点火星, 焦糊的橡胶摩擦味, 呛人的尘土, 红色摩托车停下,车上两名男子跳下来,手持木棒,径直冲来。其中一人正是常二楞子。 “姓李的,老子跟你拼了。”二楞子吼骂着,冲在最前。 与此同时,那两辆摩托也已停下,那四人也全都奔向李光磊。 六人三组沿着不同方向包抄而来,李光磊又背靠着墙壁,根本无从躲避,也躲避不开。 “那就全来吧。”咬牙大吼一声,李光磊攥紧了拳头。 “李组长快跑,二楞子住手。”庞大刚边跑边喊。 二楞子已经到了近前,抡起大棒,劈头便砸。 躲吧,没有选择,李光磊向着旁边猛的一闪。 “唔……”带着风声,木棒抡空,棒稍却扫到了墙上。 “duang”的一声,土屑乱飞。 二楞子“啊”了一声,连连甩手,显然震的不轻。 “二楞子,你他娘的想死啊。”庞大刚挥着拳头,到了近前。 二楞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回身吼道:“拽住他。” 同来的壮汉也不应声,两人猛的一扑,径直抱住庞大刚。 “王八蛋,放开我。二楞子,你他娘的等着。老齐,你死人呀?”庞大刚双臂挥动,大声嘶吼。 “我,我……”齐祖仁支吾着,并没移动步子。 “把那个也弄住。”二楞子下了命令。 其余二人也很听话,一人直接去抓齐祖仁,一人加入扭着庞大刚的战团。 看了看身边壮汉,二楞子一挥手:“老五,给二哥报仇。” “好。”壮汉应了一声,挥棒抡来。 二楞子更是不甘落后,举棒便砸。 两条木棒,两个方向,挟着风声而至。 眼看着大棒近在眼前,李光磊情急之下,身子大哈下去,“滋溜”一下,从二人中间钻过。 庆幸钻的快,庆幸那二人一右手一左撇,否则只要被一根棒子削上,那就得当场趴下。 尽管躲开了木棒,但由于哈腰幅度太大,速度又极快,李光磊一个没收住,直接向前冲去,扑到地上。若不是急急用手支撑,势必来个嘴啃泥。 耳轮中就听“嘎嘣”一声,李光磊只觉得左胳膊一疼,双掌也火辣辣的。 顾不得这些,李光磊迅速起身,转头望去。 二楞子和壮汉已经拎着木棒,追赶过来。 此时庞大刚、齐祖仁早被那四人缠住,别说帮忙了,根本脱不了身,齐祖仁倒是也没准备脱身,庞大刚也只能急的大叫。 “轰……轰……” “突突突”, 伴着发动机声,一众摩托、农用车从村子里驶来。 “住手……” “二楞子,住手……” 各种呼喊随即传来。 “老五,快,搅局的来了。”二楞子向着壮汉一示意,挥起了木棒。 跑吧,不能等着挨揍呀。李光磊一哈腰,向着村边公路跑去。 “老子打死你。”二楞子挥舞着木棒,尾随而至。 “嘀嘀”, 汽笛鸣响,一辆公共汽车驶到村口。 李光磊及时收脚,身子晃荡一下,才没有撞到车上。 看到公共汽车,二楞子和壮汉也暂时收住脚步。 “吱扭”一声,车门打开,一个人走了下来。 看到此人,二楞子“哈哈”大笑:“太好了,帮手来了。” 听闻此言,李光磊脑袋“嗡”了一声,两个都难对付,再来一个还有好? 第七章 老妪解围 公共汽车开走了。 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女人穿着很普通,但走路气势却很足。 “妈,你怎么才来?不是说两点……”二楞子垂下木棒,径直迎着女人走去。 “别提了,今儿个差点就……”话到此处,女人疑惑道,“你这是干什么?还拎着木头棒子。” 二楞子指向李光磊,咬牙道:“那个王八蛋害得老……害得我进班房,今儿个我非归置了他。” “他把你……”女人说着话,转头看去。话到半截却又忽然楞住,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刚才听说是二楞子的帮手,李光磊就大为头疼,但仗着马上就到的常运来等人,便没有继续奔逃,而是趁机活动了下胳膊。还好胳膊活动自如,应该没有问题。现在见到对方盯着自己,李光磊大为不解,却又觉得对面女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正这时,先前那些摩托车、农用车都到了近前,纷纷停到路边。 一见又来了人,二楞子急道:“妈,就是他,你闪开,我去归置这小子,他可把我害苦了。” “老娘先归置归置你。”女人说着,奔前几步,一把薅住常二楞子,“噼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啊,妈,你怎么……”二楞子捂着腮帮,急急退后两步,一脸懵逼。 李光磊也楞了:什么情况? 村里赶来那些人同样不解:怎么会这样? 看到二楞子被打,那几个同伙也立即放开了庞、齐二人。 女人吸了吸鼻子,骂道:“你他娘的又喝了这么多猫尿,想干啥,想死呀?” 二楞子倒吸了口凉气,捂着腮帮说:“妈,你不帮忙倒罢了,怎么还打我?” 女人上前两步,点指对方:“打你?你他娘的就欠打,不挨打不长记性。我问你,你打到这个小后生没?” “没,没打上呀,这不你倒打我了。”二楞子显得很是委屈,“他欺负你女婿,你不给女婿做主,还上来就打我,你这是,你这是……” “他怎么欺负你了?”女人反问着。 二楞子呼呼喘了两口粗气,点指着李光磊:“妈,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就在十天前,就是他跟你闺女抢出东西,害得我俩全让警察抓走,一关就是好几天。害得你外甥星期天都没地方去,都……” 女人厉声打断:“放你*娘狗屁,那天要是没有这后生,你们两个家伙还不知道捅出什么娄子来。要是真弄出人命,你们去给人家偿命,我那小外甥就成孤儿了,那才可怜呢。” 听到女人如此一说,李光磊暗暗称赞:这才是明事理。 “妈,我们怎么会闹出人命来?本来就是闹着玩的,是他非要横插一杠子。其实就是他不来,花花也不会喝药抹脖子,那都是被他们逼的。”说到这里,二楞子提高了声音,“对,就是他逼的,要不是他给警察报信,县公安局人就不会来,花花也不用拿药瓶子、切菜刀。花花让那药瓶子呛的现在都胃里返酸,千注意万注意,还让刀背蹭掉了脖子上一块皮。后来又是他,来到家里二话不说,用诡计骗出了菜刀、药瓶,我们俩当下就让警察铐了。那家伙……” “他给警察报的信?亏你想的出来,你那脑袋让门挤了吧。他到镇里满打满算……今天才是第十一天。那天你们耍钱被抓的时候,他刚到镇里报到,谁还不认的呢,怎么知道你们耍钱,又怎么能联系上公安局?谁说的,到底是那个王八蛋讲的?”女人破口大骂。 二楞子看看李光磊,挠着脑袋,对女人说:“他,他那天刚到?你怎么知道?” “老娘就是知道,不信你去镇里问?”女人点指对方,“二楞子呀二楞子,原本想着让花花嫁个本分人,把她的野性子磨磨,可现在倒好,你也跟着犯浑了。浑的香臭不分,好坏不分。我告诉你们吧,要不是这个后生,你俩能第三天就放出来?没准现在还在里面关着,还得老娘给你们送牢饭呢。” “啊?”二楞子楞在当场。 李光磊也大为不解:这个女人也太神了,什么都知道? 围观的人们同样迷惑,迷惑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不过人们都意识到,当下这场危机暂时算是解了。 女人点指二楞子:“还不快去赔不是?你拿着棒子追人家,要是人家报了警,到时连你们几个全抓去,老娘可不管。” “可,我,你……”支吾了几声,二楞子扔下木棒,慢吞吞的移动到李光磊近前,低着头,继续吭哧,“李,李组长,我不知道,你还……我真不知道。” 李光磊冷冷看着对方:“二楞子,我就不明白了,你从哪听说是我报的警?” “我,我,反正就是……人们胡说的吧,我也忘了是谁说的。我不该骑摩托追你,也不该拿木头棒子吓唬你,我错了,要不你打几下出出气。”二楞子含糊的应着。 李光磊“哼”了一声,没再追问。 “二楞子,今儿个一开始数你跳的欢,后来咋就不见了?”常运来走上前来 ,质问着。 “就是呀,要不是你那么说,我们还不去呢。”常三唬跟着附合。 “人都让你鼓捣起来了,你却躲了猫猫,还又闹了这么一出,什么人呢?” “到底你是怎么回事?” 人们围着二楞子,七嘴八舌指责起来。 看到人们指手画脚的样子,李光磊担心再出岔子,便开口道:“大家都回去吧,有什么事下来再说。” 经过了刚才的一系列事项,人们对李光磊的信任度大增,听闻此言,都不再耽搁,纷纷告辞离去。 直到此时,村主任常有礼才嘘嘘带喘的跑来,嘴上道着歉:“李组长,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只顾着拦那些人,我来晚了。” “常主任,做为一村之长,你可是屡次失职呀,好自为之吧。”李光磊头也不转的冷声说过,又走到庞大刚身边,拍着对方肩膀,“老庞,谢谢你,好样的!回吧。” 庞大刚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笑容中也满是尴尬。 齐祖仁满脸胀*红,几次想找话说,但是看到李光磊冷峻的面庞,嘴巴动了几动,最终什么也没讲,讪讪的上了农用三轮车。 “突突突”,农用三轮开走了。 看着灰尘荡起的方向,常有礼楞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背抄着手,向村子里走去。 当李光磊三人回到工作组时,天已经黑了,但留守的五人一个没走,还做好了饭菜等着。看到这样的情形,李光磊偷偷的笑了。 …… 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周遭静悄悄的,李光磊靠在椅背上,脑中还在想着“为什么”。 今天村民暂时退去了,但这事还没完,还必须去追根溯源,否则村民那里没法交待,村民权益也难以保障。而与之相关的事项,却又扑簌迷离,一时真弄不清楚。 “轰……轰……”, 发动机轰鸣声由远而近,来在窗外没了声响,紧跟着响起脚步,然后就是“笃笃”敲门声。 侧耳听了听,李光磊问:“谁呀?” “我,二楞子。”院外声音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我丈母娘。” 他们来干什么? 尽管心中狐疑,但李光磊还是说了句“等等”,到了外屋,打开屋门,让进二人。 来在里屋坐下,李光磊问:“你们有事吗?” 看了看岳母,二楞子说道:“李组长,实话跟你说吧。我和我老婆被公安局放的那天,到车站旁一个饭馆吃饭,当时进去一个男人,悄悄跟我们说,是你举报的村里耍钱。说你为了立功、升官,专门就找这样的事,否则你根本就不分管治安,又怎么会去到村里?” “你认识他吗?他那么一说,你就信了?”李光磊追问着。 “不认识,没见过,他说他是同情我。他说你其实早就到了乡里,只不过是那天才公开露面。说你趁着没正式报到,天天到村里转悠,不光收集了桦树背的事,手里还有好多村子的黑材料。他说的有鼻子有眼,还给我们结了饭费,我们觉得他是好人,就相信了他说的。”二楞子给出回复。 “还有呢,今儿个的事。”女人在旁提醒着。 “夜儿个我去城里买东西,又碰到了那个人,他问我们分到钱没有,我说没有,他就讲了于翰林庄的事,还说你向镇里领导建议,不要给桦树背村。回家越想越气,今儿我就跟人们说了,大伙这才吵混着要去找于翰林庄的人。我心里有气,又喝了一通闷酒,这才跟你犯了浑,其实平时我可老实了。”二楞子讲说了相关事项。 李光磊“哦”了一声,缓缓点头,一连串疑问涌上脑海:又是那个人?会是谁呢?什么人派的?为什么专跟自己过不去? 又讲了一会儿相关事项,女人让女婿出去发动摩托,她则说道:“李组长,你肯定疑惑,我怎么知道这些事,其实很简单。闺女、女婿被关了两天,我也很气愤,便去向公安局和相关部门打听,自然也就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就算是你听说了这些,为什么就相信是真的呢?”李光磊又提出疑问。 女人一笑:“我了解你的情况时,在相关部门看到了你的照片,而我在十天前的时候,正好在市里,就坐的那趟十一路公交车。也是凑巧,今天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但却因为没人及时制止,我们差点跟着汽车一块玩完。” 李光磊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谢谢你救了我,也救了我的闺女、女婿。”女人说着,深深一躬,转身出了屋子。 第八章 智激于思新 仅仅过了一天,葛玉庆就回来了。 李光磊心里明镜似的,葛玉庆的回归肯定与桦树背有关,但对方之字未提。不过李光磊却详细汇报了整个事项,并请葛组长示下。葛玉庆不置可否,只是表示,既然你经手了,那就负责到底吧。李光磊没有拍胸脯答应,却也没有推脱,实际就揽上了这事。 工作组的日子恢复如常,但李光磊却忙了好多,有时出去多半天,有时又坐在屋里不停的写,手机自也比别人的忙活。 又是一周过去,日子进入了十二月下旬。 于翰林镇召开年终工作总结会,镇里大大小小头目都参加,葛玉庆和李光磊自也不能缺席。 这个会议年年必不可少,今年也没新意。通观整个会议情形,当年工作取得了很大成绩,一组组数据就是明证;自然也有些许不足,不过这正是能够进步的空间,也是下一年的努力方向。 会议结束后,李光磊请葛玉庆同去汇报工作,葛玉庆以有事为由推脱,于是他便独自到了镇委书记办公室。 杨得力也刚回到屋子,见是李光磊前来,非常热情,不但起身让座,还张罗着要弄茶水,当然李光磊却不能不懂事。 寒暄客套之后,李光磊直奔主题:“书记,向您汇报一件事,就是桦树背村民要求……” 听完李光磊讲说整个事项,杨得力皱起了眉头:“是吗?有这事?政府的事我还真不太清楚,要不你去问问那边。” “书记不知道?”李光磊很惊讶,“我想这么大的事,肯定得向书记汇报的。” “党、政分开,党要管党,党委也不能把手伸的太长。”杨得力打过官腔之后,站起身来。 这比端茶送客还直接,李光磊当然明白,便也站了起来,说道:“书记您先忙!” 杨得力伸出手去:“好,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是工作有什么不顺,尽管来找找我。我看好你,努力吧,自古天道酬勤。” “谢谢书记!”与对方握过,李光磊出了屋子。 看着那个离去的身影,杨得力脸上现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 当李光磊敲门进屋时,副镇长于思新正在电脑上“学习”。看到是这小子,于思新连话都懒的说,而是扬了扬下巴,“嗯”了一声。 对方的意思可以理解成“坐”,也可以理解成“等等”,还可以理解成随意应付。 李光磊可没管到底是什么意思,而是坐到沙发上,直接问:“于副镇长,于翰林庄省级特色文化村的事归你管吧?” “啊。”含糊的应了一声,于思新又急忙摇头,“现在我不分管文化旅游。” “刚刚申请以及省、县两次给钱的时候,正是你分管的,对不对?”说到这里,李光磊又补充道,“包镇长这么说,他让我来找你。” 于思新“哦”了一声,脸上神情也很精彩,说话则是慢慢悠悠:“当初申请的时候,的确是我操办的,直到申请成功后,才交给了别人。穷地方办事难呀,这么有文化的村庄,就因为地处偏僻,到哪申请都碰钉子。我那是求爷爷告奶奶,低声下气的成天装孙子,费了千辛万苦才把称号申请下来。就为了这事,我足足瘦了十四斤八两,当时人都瘦的脱了相。可就是这样,还有那没良心的成天嚼舌头根子,说我这,说我那,硬逼着让我把这份分管业务交出去。你说这还算人吗?这纯属就是……” 李光磊没有插话,更没有打断,而是一直到对方停下,才又问:“还有吗?” 于思新就是一楞:“这还少吗?为了公家的事,谁能受这么多的苦?” “这么说,你是没有了,那我说。”李光磊停了停,又缓缓的说,“于副镇长,申请文化村的时候,县、镇两级政府配套了多少资金,给了村里多少?申请成功以后,省里又给了多少,有多少分到了村里?我是指的于翰林庄和桦树背两个村子。” 于思新语气很冷:“同样都是副镇长,你的岗位又在工作组,这事跟你说不着吧?” “不错,我现在的主要岗位就在工作组,也正因此,才专门来找你说这事。据村民反映,申报项目时,两村实得款项与镇里下拨专门款项有出入,少了百分之四十。申报成功后,省里配备了建设、维护资金,镇里只给于翰林镇拨了少许,桦树背村一分未得。这是何故?”同样语气森冷的说过,李光磊又做起说明,“我是工作组副组长,又受组长全权委托,向你求证此事也是份内之责,没越权吧?” “根本就扯不上越权。工作组不过是镇里一个临时机构,主要负责原凤角乡扫尾工作,本就管不着镇里的事。我在负责整个申报工作时,都是由镇党委会议通过,镇政府充分授权的,你有什么权利质问?即使想要咨询,也必须镇党委授权才可。”于思新起了高腔。 李光磊同样提高了声音:“我刚才已经说过,是包镇长让我来找你。在这之前,我先找的杨书记,杨书记明确表示‘党政分开’。” “听着就跟真的似的。”说到这里,于思新一伸手,“授权书呢?会议决议有吗?” 李光磊摇摇头:“没有,都是口头的。” 于思新轻蔑一笑:“空口无凭,这也太儿戏了吧?李副组长,好好做好凤角收尾工作,不要再掺和不该管的事了。” “你说我不该管?”李光磊“蹭”的一下站起,快步到了桌前,“好,这话可是你说的。你记着,如果桦树背村民到镇里来找,要求镇里给说法,到时可别找我,更别找工作组。”说完,转身就走。 “你,你少唬人,老……我不怕。”于思新大声吼道。 李光磊转头一笑:“对了,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上周的时候,桦树背村民要找于翰林庄理论,是我拼命才拦下来的,还答应他们两周给回复。现在我回去,直接就把你的原话奉告,就说你这个当事人不让我管。到时他们要找你拼命,要向镇领导反映你的情况,或是到上级政府去上访,都就与我无关了。” 听到对方如此一说,于思新先是一楞,然后赶忙起身,陪着笑脸:“小李,别别别,哪那么教条?何必非要掰出个子丑寅卯?有话好商量。” 李光磊“哼”了一声,迈步走去,边走边说:“回工作组之前呢,还得和书记、镇长汇报一下,免得以为是我推诿扯皮,该谁的责任谁负。” 我*你姥姥。于思新暗暗做了个嘴型,快步追了上去,伸手拉住对方胳膊:“李镇长,李组长,怎么点火就着呢?来来来,坐下说。刚才老哥是跟你开玩笑的。” “开玩笑?” “就是开玩笑。都是年轻人,好多天不见了,说个笑话又怎么啦?” 在对方的“劝说”下,李光磊返回了屋子,但他却没去坐沙发,而是径直顺势坐到了办公桌后。 “呀,怪不得于副镇长一直盯着屏幕,原来是玩游戏呢。诶,我记得条例上规定,上班期间不得做与工作无关的事,否则严肃惩处。这什么时候又允许玩游戏了?哪个条例规定的?”李光磊扯着脖子,夸张的嚷着。 哎呀,太大意了。暗骂着自己糊涂,于思新陪上了笑脸:“李组长,不必上纲上线,有事说事,好不好?” “你说呢?”反问之后,李光磊沉声说道,“当初合乡并镇不久,县、镇正申报于翰林庄省级特色文化村。依托‘翰林’这块招牌,加上村子里的一些所谓老宅,村子的人文文化还算勉强够格。可是景观文化明显不足,镇里便把桦树背村的桦树岭考虑进来,把岭上的那个山洞考古为‘于翰林幼时苦读之所’。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直到今年夏天,最终才评下这个文化村。 称号评定不久,配套建设经费随即下拨。可你这里只给了于翰林庄一小部分,桦树背村一分没得着,这么多钱都去哪了?你觉着瞒得巧妙,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村民们全都知道了。大伙都在问,你把这么多钱揣起来,难道就不怕被查,难道就花的心甘?” 于思新脸色非常难看,也尴尬不已,急急的辩解:“冤枉,天大的冤枉,我哪能揣起这些钱,哪敢揣起来?” “说的好听?那么多钱能去哪?飞了不成?”李光磊沉声道。 “真的不是我动的,我根本就动不了那钱,要不我对天发誓。”说着话,于思新举起了右手。 “于副镇长,你去跟村民发誓吧,他们要是信你就行。”李光磊铁青着脸,猛的起身,向外走去。 于思新蹿上一步,扯住对方衣襟:“李组长,别较真呀,你听我说。” “少来这一套,你根本没有诚意,纯属就是拿我和村民打镲。”李光磊一甩衣袖,上前一步,拉开屋门。 “别介呀。”于思新一使力,撞上屋门,陪着笑脸道,“李组长,你听我说,我实话实说,行不行?这事呀是……” 听着于思新接下来的讲说,李光磊心里乐开了花:小子,我就等着呢,没想到一激就管用了。 第九章 以牙还牙 “叮呤呤”,电话铃声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于思新就是一皱眉,冷声骂道:“妈的,真是恶鬼缠身,还他娘的没完没了了。” 也无怪于思新要骂,自那天找过自己后,李光磊就接二连三打电话。在这三天中,每天至少打两个,有时更是一天打四、五通,让他烦不胜烦,可又不便发作。 有能耐你就打,老子就不接。于思新想至此,直接拔了电话线。 屋子里顿时清静下来,于思新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笑容中满是轻蔑与讥讽,又继续玩起了电脑游戏。 两局电脑游戏结束,于思新忽的一楞,赶忙拿出手机,想要按下关机键。 正这时,手机却响了,正是那个可恶的号码。 想了想,于思新还是按下接听键,却又喘着气说:“李组长,我正在外面办事,手机快没电了。” 手机里传来李光磊声音:“于副镇长,今天到底能不能解决?给个痛快话,村民们可都等着呢。” “今天?怎么可能?我跟你说过,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是……手机马上就没电了。”于思新说着,直接摁下绿色按键。 “那就怪不得……”手机里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看着一片漆黑的屏幕,于思新冷哼道:“有能耐去找老杨,总是骚扰老子,算什么能耐?” 放下手机,于思新又继续在电脑上开战。 也真是背运,自从让那家伙骚扰过,就没赢过一局,而且越着急越死得快,差不多十局了,都是这样。 “我*你姥姥。”双眼紧盯屏幕,于思新狠命敲击键盘,显然把键盘当做了李光磊。 “咣当”一声,屋门大开,一人闯进屋子。 于思新忍不住大吼:“没看见正忙着吗?他娘的一点不懂规矩。” “规矩你奶奶个头。”来人大步到了近前,一拳头砸在电脑键盘上。 “咣”的一声响过,键盘猛的颤了颤,几个按键弹飞出去。 “你他……”骂到半截,于思新张大嘴巴,结巴起来,“书,书记,不知道是您,我有眼无珠,我罪该……” 杨得力脸色铁青,点指骂道:“真你*娘的废物点心,不学无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咋就不嘎嘣一下……去我办公室。” 厉吼之后,杨得力转身就走,跺得地面“咚咚”直响,就好似专门要踩塌地板似的。 跟在后面,尽管心惊不已,于思新却也暗自腹诽:老杨这是怎么啦?没见过发这么大火呀。爹妈死了?还是和相好的被抓了。 回到屋子,“咚”的一声“砸”在座椅上,杨得力破口大骂:“于思新,我*你姥姥,是不活腻歪了?就是你不想活,也不能拉上老子垫背吧,老子还想好好活几年呢。你他娘的……” 这骂的也太难听了,于思新几次想插话,可都没敢,也确实插不进去。直到对方换气的时候,于思新才怯怯的说:“书记,您,您这是怎么啦?上班玩游戏的确不对,我向您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在班上劳逸结合,都安排到……” “你他娘的打什么马虎眼,老子说的是这事吗?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咋就不出门让车撞死?咋就不……”杨得力又把一通恶毒诅咒送给对方。 这次于思新没有自作聪明,中途再未插话,直到对方停下来,也未言声。 抹了把嘴角唾沫,杨得力又喘了几口粗气,再次点指对方:“你他娘咋就,咋就不……嘴是用来说话、吃饭的,不是专门放屁的,知不知道?” “书记,到底咋了吗?请明示。”于思新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 “你他娘的听听。”说着话,杨得力一指桌上耳机。 于思新诧异的拿起耳机,戴到耳朵上。 不多时,在杨得力按过电脑鼠标后,耳机中传出声音:“李组长,你听我说,我实话实说,行不行?这事呀是镇里决定的,没有镇里主要领导的同意,打死我也不敢这么做,我只是跑腿的而已。其实杨书记这么安排,也有他的道理,主要是桦树背村……” 听着耳机里熟悉的声音,于思新嘴唇不时抖动,他这既是气的,更是吓的。李光磊他娘的太阴险了,有这么做事的吗?这还是人吗?自己现在抖了老底,还把老杨装进去,老杨能不气死,能不拿我撒气? 十多分钟后,耳机里声音停下来,于思新不情愿的摘下耳机,站起身来,低垂着头:“书记,我错了,我不该……我愿意接受您的任何惩罚。” 出乎于思新意料的是,杨得力并没有立即再发雷霆之怒,但语气却极其森冷:“你说怎么办吧?这事如何收场?” “如何收场……”迟疑了一下,于思新咬牙骂道,“李光磊太不是东西了,这就是条毒蛇,随时都要伤人。当初您把他发配到工作组,本想着让‘葛老软’收拾他,不曾想‘葛老软’真是个软蛋,不但没把他怎么样,还让他抖起了威风。打蛇不死,自遗其害,打蛇就要打七寸,就要……” “收起你的鬼话吧,成天不干正事,就知道胡乱揣度别人意图。”斥过之后,杨得力又道,“村民肯定还要找,他手里现在又有这东西,不妥善处理的话,这事根本就……”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杨得力的话。 看到来电显示,杨得力指着于思新,骂了句“你他娘的就知道翻小话”,然后拿起听筒,语气马上恭敬起来:“于主任,您好,请指示。” …… 看着日历上的数字,李光磊暗道:该来了呀! 近期李光磊没少给于思新打电话,追问文化配套款的事。经过前几天查证,证实桦树背村民所言非虚,李光磊这才要不时追问。 不过最近几天,李光磊没再找于思新,他觉得该说的已经说了,该给杨得力的东西已经给了,镇里应该有反应才对。可现在又等了三天,明天就是约定答复村民的时间,咋就还没动静呢?难道是自己判断有误,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口?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李光磊马上按下接听键:“常主任,什么事?是文化配套金的事吗?” “李组长,就是配套金的事,给了,镇里刚给拨了钱,跟于翰林庄分的钱差不多。这下可好了,村民都高兴坏了,都说李组长真办事,真是老百姓的贴心人。”对方声音很是兴奋。 李光磊心中一松,淡淡的说:“意料中的事,本来就该给。常主任,给村民分钱你总该积极了吧?” “李组长,对不起,我不该耍小聪明,不该和二楞子两口子唱双簧,不该在村民起哄时躲起来。我真的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一心一意干工作,不折不扣执行你的指示,绝不带走样的,请你原谅我。”对方诚恳的表达着歉意。 李光磊没有接话,而是警示道:“钱到了是好事,不要分出什么麻烦来。” “明白。村委会一定算的清清楚楚,列的明明白白,绝对让村民们满意,一定不给领导惹麻烦。”手机里做着表态。 “还有事吗?”询问并得到对方回答后,李光磊挂了电话。 “耶。”李光磊喜笑颜开,兴奋的握拳庆贺。 他不能不高兴,仅仅十多天,就帮村民们要到了钱,真的没想到。这可是跟于翰林庄“抢钱”,哪那么容易?于翰林庄虽然不是镇政府所在地,却是历届乡、镇的不二名称,不但古代出过翰林学士,现在仍有许多庄里人活跃在市、县政坛,省里都有这个于翰林庄的人。 “这是怎么啦?”话到人到,葛玉庆进了屋子。 李光磊站起身来,高兴的说:“葛组长,我正准备向您汇报,文化配套金给了,桦树背村刚刚收到镇里拨的钱,数额和于翰林庄相仿。” “还是李副组长能力超群,关系广呀。”葛玉庆神情似笑非笑,说话间递过了一张纸,“看看这个吧。” 疑惑的望了对方一眼,李光磊接过纸张。 “我是快退休了,什么也不想喽!”自言自语的说过,葛玉庆转身出了屋子。 拿着纸张从头看起,看着看着,李光磊眉头皱了起来,也明白了葛玉庆话中的意思。 这是镇里下发的一份明年工作任务,包括所有部门,工作组也是其中之一。综观整个任务目标,各部门基本都比今年增加了百分之二十,可以说不偏不倚。但要命的是最后那句话:各部门务必按期圆满完成,否则追究部门正、副职领导责任,此项考核与年终评奖、晋级提升等挂钩。 更要命的是,工作组这些人基本全都不求进步,而这又不足以砸掉饭碗,想让他们动起来很难。一旦要是完不成任务,应该先追究葛玉庆的责任,可葛玉庆说的明确——“什么都不想了”,已经没有了进步欲望,那么受影响的就只有自己了。而自己要想背负九个人的任务,那可是难上加难呀。 显然镇里早就算到了这一点,分明就是针对自己的,不用说,这绝对是杨得力手笔。种种迹象表明,杨得力绝对在给自己穿小鞋,与那个录音没有直接关联,而始终又装着很欣赏自己,十足一个笑面虎。当然了,录音一事也导致了这次报复来得如此之快,足见其以牙还牙的品性。 可他杨得力为什么就跟自己过不去呢?刚见面那天挺好的,怎么过了个周末就出鬼了?李光磊百思不得甚解。但他却清晰的意识到,这个目标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很可能到点儿掉下来,也可能随时掉落,自己必须尽快有所作为才是。 第十章 准岳母钓鱼执法 这几天被任务目标弄的焦头烂额,心情也很糟糕。不过元旦放假之后,李光磊心中顿时阳光灿烂,他要去见准岳父母了。 元旦当天下午四点多,李光磊乘坐公共汽车到了源稀市,在女朋友何雨萌迎候、引领下,径直到了市二轻局家属区一户院落外。 拉了拉女朋友衣衫,李光磊低声说:“雨萌,我怎么这么紧张?” 何雨萌回头一笑:“有什么紧张的,丑媳……丑女婿早晚要见丈母娘。刚才不是吹的挺能耐吗?” 李光磊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转过头去,何雨萌掀起铁门上那块小胶皮,把手伸进小孔,打开门插棍,推开了院门。 何先李后,走进了院子。 “爸、妈,你们尊贵的客人到了。”何雨萌嚷嚷着,继续扯着李光磊,向正房走去。 屋子里男女明明看着院里,但却没有迎出来,也没人应声。 李光磊心中暗道:城里人就是规矩多。 “哼”了一声,何雨萌当先走进正房,提高了声音:“爸、妈,你们忙着哪,没听见我说话?” 明白女儿在帮着找理由,何大成起身回应着:“啊,我们刚才……” “你去哪了?”刘巧颖抢了话。 何雨萌拉着李光磊,进了里屋,回着母亲的话:“去等光磊呀,你们知道的。” 明白了屋里二人身份,李光磊马上称呼着:“叔叔、阿姨好!” “好,好。”何大成笑着连连点头。 刘巧颖没有言声,而是不停的扫视着面前大男孩。 注意到刘巧颖的目光,李光磊立即想到了大学时的女宿管,也想到了政教处那个女副处长。刘巧颖简直就是二人的合体,而且警惕系数至少还要乘以三。 注意到母亲鹰隼一般的眼神,何雨萌笑着道:“妈,你怎么那么像电影里的女特……特工?再说光磊也不是坏人呀。” “和平年代里,好坏人更难分辨,坏人脸上又没刻着字。”刘巧颖说话时,眼睛仍然盯着李光磊。 感觉到母亲语气异样,何雨萌就是一楞,赶忙打起了岔:“妈,赶紧开饭吧,我都饿了。光磊为了赴你们的邀约,连午饭都没顾上吃。” 说着话,何雨萌接过李光磊手中提包,从里面拿着一个个小袋子:“妈、爸,这是光磊给你们带的野生口蘑,这是野生黑木耳,这是野生……” 刘巧颖瞪了女儿一眼:“一边去,都把虫子招来了。” 何雨萌很委屈:“妈,可是你让请……” 何大成赶忙使眼色,制止了女儿后面的话。 委屈的撅着嘴,何雨萌把提包放到了组合柜上。 “现在有些人呀,总爱胡吹海侃,专骗城里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把自己吹的怎么怎么能,又是这个官,又是那个领导的,其实就是成天钻山沟的土老帽。”刘巧颖继续按着自己的思路说。 听出来了,刘巧颖看不上自己,这个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以前从何雨萌语句中能感受到,何雨萌的妈妈很在乎城乡差异。可这次是你们请我来的呀,难道其中有诈? 尽管语句太不顺耳,但毕竟说话者是雨萌母亲,李光磊不好发作,也不能发作,便傻傻的假装没听出来。 “哎呀,要不说呢,现在有些人呢脸皮就是厚,尤其一些骗子更是如此,咋就听不出味来?”刘巧颖的语句越来越难听了。 母亲的话实在刺耳,何雨萌不得不接了茬:“妈,你一口一个‘骗子’,一口一个‘脸皮厚’,太不尊重人了,光磊可是你们请来的。” 刘巧颖用眼睛瞥着女儿:“何雨萌,这还没怎么着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不错,我们是让你请他来,可我们请的是堂堂的副镇长,是深受镇领导器重的有为青年,而不是一个发配到山旮旯里的小灰鼠。” 小灰鼠,亏她想的出来,李光磊被这个女人气乐了。 何雨萌可是乐不出来,她急道:“妈,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你这是对基层工作的偏激理解,是你头脑里的小市……” “雨萌,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说大人的吗?别说了,时候不早了,先吃饭,先吃饭。”何大成边说边冲女儿挤着眼睛。 “充什么好人?我这是为她把关,是为她的幸福着想,省得她像我一样,现在还住着小*平房,连给女儿安排单位都没门路。”冲着丈夫瞪眼后,刘巧颖又转向女儿,“何雨萌,接着说。” “好,说就说。”何雨萌不顾父亲阻拦,嚷了起来,“在你们问我的那时候,光磊刚分到于翰林镇,就是副镇长,领导也对他的能力很是赞赏。只是根据分工不同,让他以副镇长的身份,出任镇属凤角工作组第一副组长,在组长缺位时主持工作。这又怎么啦?何来你讲的‘发配’一说。对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刘巧颖点指女儿:“何雨萌同学,我的傻闺女,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我能不关心吗?就你那么傻,那么单纯,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要想了解这个太容易,给县委组织部打个电话就清楚了。” 何雨萌急问:“妈,你跟组织部说什么了?是不讲光磊坏话了?” 刘巧颖叹了口气:“你呀你,总把你*妈往坏处想,别人说什么你又都相信,我只是假借亲戚名义打听一下罢了。” 何雨萌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问:“组织部说‘发配’了吗?” “组织部怎么会明说呢?可我一听那里的情况就知道了。‘凤角’听着好听,可那里除了山就是沟的,不是‘发配’又是什么?我还了解过,那里总共就九个人,都是老弱病残,你说能有什么发展?要是早几天了解这情况的话,我们也就没必要再让人来家里了。”说到这里,刘巧颖叹了口气,“唉,既然来了,那就吃了饭再走,毕竟是同学嘛。” “妈,妈,你这是干什么?有你这么待客的吗?让我请他来,却又这样对他,你这是欺骗,是钓鱼执法,标准的小市民嘴脸。”何雨萌急了,口无遮拦的哭嚷着。然后直接堵在门口,“他是我的客人,哪也不能去,就在家里。” 李光磊伸手推着女友,淡淡的说:“别拦着,我走。” 看到李光磊要走,刘巧颖立即露出笑容:“好好好,倒也算条汉子。刚才我有哪里说的不恰当,还请理解,我也是为雨萌好。虽然你俩不合适,但你毕竟也是吃公粮米的,找个村小学女老师或是个体户女儿,小日子也不错。以后带着老婆孩子到市里玩,那时我们肯定住上了楼房,家里有地方的话,可以留你们住几天。” 李光磊冷冷一笑:“阿姨,我本来就没打算住在这,旅馆还能住得起。但在走之前,我有疑问要弄清楚。” 一听这小子不打算赖着,刘巧颖心中一松,语气也舒缓了一些:“大老远来趟市里也不容易,坐下来喝点水,要是有时间呢,就吃了饭再走。” 李光磊并没坐下,也没接对方话茬,而是问道:“我就不明白,在镇里和在凤角工作组工作有何区别?” 刘巧颖叹了口气:“哎,孩子,不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哄……我想你肯定也不是为了骗雨萌,是怕他为你操心。虽然我没去过凤角,但我也已知道,那里条件很差。以前我在农村插过队,知道大部分农村不但经济落后,而且思想愚昧,你……” 何雨萌忍不住打断母亲。“妈,你这也太武断了吧。有多少小渔村,现在都变成了……” “闭嘴。”刘巧颖厉声喝住女儿,然后语重心长的说:“孩子,时代和时代不一样了,以前人们都穷,都就不觉得。可现在好多地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乡差异更为明显,在城市和在农村生活区别太明显了,就是县城都和村里区别很大。抛开地区差异不说,咱们专说凤角这个地方。 凤角以前是独立的乡,可现在就是后娘养的,什么好处也轮不到,该有的支持也被抢夺了。到那里的人要么不图进步,只求混日子,要么就是不受领导待见,形同发配。别管他是什么副镇长,还是副组长,那都是虚的,其实就是打入另类。在这样的地方能干出什么成绩,能有什么出息?我可不想你一个城市姑娘变成村妇,以后孩子说话也是‘额额的’,他给不了你幸福。” 虽然不完全苟同刘巧颖观点,但她所言也有一定道理。李光磊意识到,要对付这样的准岳母,难度要更大一些。他抬手示意何雨萌不要插话,然后看向刘巧颖:“俗话说‘莫欺少年穷’,大道理我也不想讲,就请您给我一个约定时间,我保证……” “小伙子,算了吧,谁也别耽误谁。”刘巧颖摆手打断,然后一指柜上那盒糕点,“你看见了吗?那是雨萌初中同学送给她的,人家现在是大老板,是社会上层人士,对雨萌一直……” “你不是说周劳班给你的吗?怎么又成了雨萌同学?”何大成插了话。 “啊,是呀。”略一迟疑,刘巧颖给出理由,“邹老板儿子大鹏不是和雨萌同学吗?大鹏一直喜欢雨萌,难道你不知道?雨萌也有意呀,只是她……” 何雨萌大哭起来,手臂乱挥着:“胡说,胡说,他也不撒泡尿照照,我根本不喜欢他,我只喜欢光磊。” 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友,李光磊心疼不已,但还是坚定的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雨萌幸福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刘巧颖说到这里,快步上前,猛的一扯女儿,空出了屋门位置。 “不用你赶,我马上走。但我要告诉你,我就认准你闺女了。”李光磊说过之后,怜爱的看了眼女友,猛转身,绝决的走去。 女友声嘶力竭的喊声,还有刘巧颖的大声喝斥,从身后传来: “我非光磊不嫁。” “猪油蒙心,糊涂透顶,何家造的什么孽呀。” 忍着心痛,李光磊不禁暗叹:说好的拜见岳父母,咋就成了这个样式,咋就成了王母娘娘划天河呢? 尽管现在李光磊很是痛心,但他不会想到,这次源稀之行,却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第十一章 夜遇恶徒 晚上八点多,“佳缘餐馆”一改往日人声鼎沸,今天格外冷清,摆着十张条桌的空间里,仅有一个大男孩客人。 大男孩面前长条桌上,一个炒菜还剩一半,其余两个几乎原封未动,整瓶白酒仅剩少许。大男孩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忽而沉吟,忽而冷笑,忽而酌上一口。 其实大男孩不喜欢酗酒,酒量也真的不小。但今天已经在这里坐了三个多小时,除了一开始边吃边喝外,后来就是以喝酒为主,酒杯始终不离手,没有要放下的意思。平日喝这些白酒也不过微微上头,只是今天空着肚子,又怒气满胸,仅前几杯一下肚,便进入“借酒浇愁愁更愁”的状态。此时他早已晕晕乎乎,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了,但仍然又倒了一杯。 餐馆男主人钻出后厨,看了看大男孩,又冲着收银台女主人努了努嘴。 女主人自是接收到了信号,也完全明白什么意思,可却满脸为难,冲着丈夫轻轻摇头。 大男孩根本没注意餐馆主人神情,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孩,都是与女孩有关的影像。本来带着满满的希望,不曾想却是准岳母一计,是让自己彻底死心,甚至连机会也不给,这太突然了,根本无法接受。 基于和女孩的几年接触、了解,大男孩并不担心女孩会否坚守本心,但他却不确定女孩在家庭重压下会否屈服。从女孩母亲的态度看,誓要拆散这对年轻人,而且已经在为女儿拉郞配了。在母亲重压下,如果大老板儿子再死缠烂打的追求,真保不准会起变故,“好女就怕赖皮男”呀。 想至此,大男孩心中就是一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把瓶里仅有液体倒入杯中。 使劲摇了摇,又乜斜着双眼看了看酒瓶,大男孩大着舌头嚷道:“老板,再来一瓶。” 制止住急欲说话的丈夫,女主人走到大男孩近前:“你已经喝不少了,喝多了伤身体。要不这样,打电话让朋友来接你,或是让我家你大哥送你去。” 大男孩打了个酒嗝,歪着头说:“老板,我又不……不是不给钱,你怕什么?要是这样不行的话,就……就再炒两……两个菜,我现在就给……给钱。” 大男孩说着,就去衣兜掏钱包,可是掏了两次,楞是没找到衣兜口。 正这时,“吱扭”一声响动,一个双眼红肿的女孩推门进屋。女孩鼻尖通红,脸上还留有泪渍痕迹,不停的哈着双手。她微一楞怔后,快步奔向屋子东北角,来在大男孩近前。 “酒,俩菜……”大男孩嚷嚷到半截,忽然楞在那里,张大嘴巴看着侧旁。 在男孩视线中,出现一个,不,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楞过之后,他惊喜的问道:“雨萌,你来了?旁边那,那是你妹妹还是……” “你……”女孩娇斥一声,冲着餐馆女主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大姐,他喝多了。”停了一下,又说,“是不他影响了大姐的生意?” 女主人笑着道:“没有,没有。只是一会儿儿子和女朋友回来,从六点以后就没接待,他来的稍早一点儿,又是熟客,就……” “那就好,打扰了。”再次致歉后,女孩去扯男孩胳膊,“光磊,赶紧走吧,大姐家还有事,儿子和女朋友马上要回来。” “女……女朋……”大男孩楞了一下,马上踉跄起身,翻出钱包来,嘴里叨咕着,“应该的,应该的,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年轻人自由恋爱,自由……” 女主人麻利的接过纸币,快速找了零钱。 “行了,别没完没了的。”女孩没好气的一扯大男孩,却又马上扶住对方,接住女主人找回的钱款,帮男孩装好钱包,相携而去。 看着走出屋子的男女,女主人摇摇头,又“噗嗤”的笑了。 男主人则斥道:“现在年轻人就是吃饱撑的。” “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女主人轻声喃喃一句,低头收拾起桌上的餐具来。 餐馆二人不会想到,离去的李光磊、何雨萌也没想到,就因为在餐馆的磨蹭,才与接下来的事情不期而遇。 …… “唔……” 刚刚迈步出屋,一阵大风迎面卷来。 何雨萌赶忙收住脚步,帮着李光磊戴上了羽绒帽。 李光磊“嘿嘿”一笑:“雨萌,你真好……啊嚏,啊嚏。” “哎呀,打的哪都是。”何雨萌娇嗔着,把自己口罩戴到了对方嘴上。 李光磊推迟着:“雨萌,这,女孩戴的……” “别动,听我的。”何雨萌拨开对方双手,又道:“两个选择,跟我回家或……” “不去你家。”李光磊摇着头,“志士不饮盗……” “哎呀,挺大个舌头,嚷什么嚷?那就去找旅馆。”在对方身上轻捶了一下,何雨萌又补充着,“你别说话,听我讲,跟我走。” “我……”支吾了一声,李光磊点点头,“好。” “光磊真乖。”俏皮的在对方头上摸了摸,何雨萌扶着李光磊,沿着右边巷子走去,边走边说,“光磊,我妈也是为我好,只是认识太狭隘,想法太势利。她是我母亲,我可以尊重她对我的好意,但绝不会听任她摆布。我就认准你了,只想和你厮守一辈子,除非你变心。即使你真变心了,我也不会怪你,只会反思自己。” 听着这样的表白,再加之酒劲助着,李光磊不由得眼窝湿*润,声音也嘶哑了:“雨萌,我绝不变心,绝不负你。” 轻轻拍拍对方肩头,何雨萌又道:“刚才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我估计你也许会来这个地方,就……” 巷子里很静,只有女孩的轻声细语,只有沙沙的走路声,还有两颗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 在女友轻声细雨抚*慰下,李光磊心头的一点儿冰凌随之溶解,化作涓涓细流,暖暖的浸润着心田。他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一定不让心爱的姑娘因自己而受委屈。 渐渐的,黢黑的小巷被甩在身后,街头的光亮透了进来。 在女友细语温暖下,李光磊也不禁浑身燥热,脑中想入非非。趁着光线不甚明亮,李光磊把头凑了过去。 何雨萌下意识的迎合上去,却又忽的“咯咯”一笑,跑出了巷子。 看到对方示意,李光磊才意识到嘴巴上的“武装”,便也笑着追了出去。忽然间失去搀扶,他不免脚步踉跄,还蹭到了墙上。 “小妞,盘挺靓呀。”一个嬉皮声响起。 “妈的,这是老子的……”另一个男声吼道。 “啊?”随着何雨萌一声惊叫,整个身子撞在刚出巷口的李光磊身上。 脚下一个趔趄,李光磊扶着女友靠到墙上,急道:“咋了?” 其实不用问,整个事明摆着,对面来了四个男子,四人都眯着色眼,正大咧咧来在了近前。当先之人很是敦实,像是几人的头儿。 “小妞,跑什么跑?跟大哥玩玩。”说话的正是那个敦实男子。 “滚开,跟你妈玩去。”何雨萌厉声斥道。 “臭婊……”骂到半截,敦实男子忽道,“你是何雨萌?” 何雨萌先是一楞,随即反问:“你是……邹大鹏?”顺势挡到了李光磊前面,在男友手上拍了拍。 好熟悉的名字,在哪里听到过呢?李光磊念头急转。 邹大鹏一拍脑袋:“哎呀,真是雨萌,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雨萌呀,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白天想晚上想,真的是茶饭不思,想要与你比翼双飞,双栖双……” 何雨萌皱眉打断:“邹大鹏,你喝多了,赶紧走开。” 邹大鹏大咧咧一摆手:“别介呀,从小咱两家就是邻居,咱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块玩尿泥,一块过家家演老婆汉……” “赶紧回吧。别瞎说八道。”何雨萌厌恶的挥了挥手。 “回?回什么回?好多年不见,今天偶遇就是缘分。”邹大鹏龇牙道,“那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千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我还要和雨萌妹妹共枕眠呢。” “混蛋,你……”何雨萌骂到半截,气得说不上话来。 “大哥,是千年修得共枕眠。”那三个跟着嚷嚷起哄。 邹大鹏再次一拍脑袋:“哎呀,对了对了,你看这一激动,把顺序都颠倒了。记得不?小时候玩累了,你就在我家睡觉觉,咱俩睡一个被窝。反正不管怎么说吧,现在天色不早,咱俩还是共枕眠吧。”说着话,伸出手去。 “滚开。” “拿开狗爪子。” 男、女厉喝同时响起。 “吆喝。”在对方二人闪避下,邹大鹏自是没摸到何雨萌脸蛋,但却指向她的身后,“谁没系好裤子,把这家伙露出来了?” “哈哈哈……”起哄声随之响起,“都没系好裤子。” 对方人多,看着和邹大鹏一样混蛋,何雨萌生怕李光磊蹿到前面,急忙伸开双手挡住。低声道:“别冲动。” 李光磊是没冲动,而且竟然还向后撤去,径直向着巷子移动。 尽管不希望李光磊冲动挨打,可现在男友却是这个样子,何雨萌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邹大鹏仰天大笑,向前逼近:“哈哈哈,干脆躲女人裤裆算了。” 第十二章 张狂过头自取辱 尽管遗憾男友作法,但何雨萌却也明白“双拳难敌四手”,看见邹大鹏步步逼近,遂大声斥道:“邹大鹏,不得无理。” “你着什么急?”邹大鹏“嘿嘿”一笑,“他是你什么人?” “他,他……”看出邹大鹏不怀好意,何雨萌念头急转,给出一个自认安全的回复,“他是我表哥。” “表哥,是吗?那,那太好了,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表哥海涵。”邹大鹏“呵呵”笑着,收住脚步,还煞有介事的拱了拱手。 何雨萌心中微微一松:看来这家伙也不纯粹是牲口。 而李光磊听到两人对话,却是另一种感受。 邹大鹏又说了话:“大表哥,还有各位弟兄,今天都给我做个见证,我对雨萌那是一片真心,天地日月可鉴。雨萌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在外面打拼,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俩将来的小日子呀。我现在已经给你准备好新房、新车,家具、被褥一水新,地面都亮得晃人眼。现在好多地方不是都时兴三金吗?我给你弄五金,手、脚、脖子、耳朵,还有……还有肚脐上都带金。你现在跟我去共度良宵,明天早上就把房钥匙给你,你就是女主……” “你放……邹大鹏你放屁。”刚才对邹大鹏的微弱好感荡然无存,何雨萌大声怒斥后,扯起李光磊,“我们走。” 邹大鹏一伸双臂:“想走?这还没共度良宵呢,怎么能走?” 那三人跟着围上前来,其中一人还拽起了词:“对呀,洞房花烛夜,水,水什么交融,琴……” “滚开,我,我有男朋友。”何雨萌怒声喝斥。 “你有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不是一直说等着我,晚上都睡不着觉吗?”说到这里,邹大鹏再次一指李光磊,“他?他不是你表哥吗?” 面对对方手指鼻子,李光磊没有申斥,反而又下意识的向巷口移了移。 注意到李光磊动作,何雨萌心中一痛,但还是怒斥道:“邹大鹏,你管不着,反正跟你没任何关系。” 邹大鹏冷哼一声:“刚才还说是表哥,这现在怎么……不过这表哥也……也太那个了吧?扣个绿帽子,嘴上还罩个女人的……裤头布,一看就是吃软饭的。再说了,近亲繁殖可不利于优生优育。” 何雨萌被气的花容失色,怒声道:“邹大鹏,你满嘴放炮,胡说八道。” “我胡说?”虽然是反问语气,但邹大鹏心中却暗道:老子就是要这么说,老子相中的女人怎么能出轨? “你让开。”何雨萌向前迈出一步。 邹大鹏并不让开,而是大咧咧的说:“那不行,咱们得说道说道。现在竞争可是无处不在,女人也得争,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有什么,凭什么和我争女人。敢吗?” 李光磊好像没听明白似的,根本不接茬,反而又下意识向旁边移动半步。 心中一阵鄙夷,邹大鹏又开了腔:“怪不得人们常说,‘好白菜都让猪拱了’,眼前这不就是例子吗?他凭什么?他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的?有钱吗?老子现在轿车就有两部。再看老子的手机,那可是最新款的摩托罗拉,友情优惠价九千九百九十九。他有吗?哎呀,你那也叫手机,那,那是哪个垃圾堆捡的,能出声不?新的也不超过五百吧。” 听到邹大鹏的话,何雨萌转头看去,发现李光磊竟然配合的拿出二手手机,真是又气又恨。 邹大鹏继续显摆:“老子现在的存款就是这个……算了,财不外露,你肯定没法跟老子比。就说挣钱的本事吧,老子光是承包‘村村通’公路工程,就挣了个脑满肠肥,大把大把的数票子。” 旁边立马有人附和:“那是,邹总和老邹总在省城就弄了两个县的工程。” 白了手下马仔一眼,邹大鹏哼了一声:“那算什么,不过是牛刀小试。” 另一个马仔也插了话:“邹总现在已经着手布局源稀市,源稀大概一头半年也该有试点了,到那时候……” “低调,低调。这位……权当是大表哥吧,要是没活干的话,就到我的工地上去,毕竟有雨萌这层关系,让你干点清闲话。如果你会来事的话,管个材料什么的也行。怎么样?大表哥,你忙去吧,我和雨萌还有事谈。”邹大鹏说着,伸手就拉何雨萌。 李光磊一扯何雨萌,移动到巷口,嘴里嘟囔着:“不,我,我不。” “你不?”邹大鹏厉声质问后,语气更为阴沉,“再说一遍。” “我,我,我,我不。”李光磊迟疑着,扯着何雨萌,进了巷子。 冷哼一声,邹大鹏跟了过去:“你倒是说呀,来个痛快话。要是你敢说,要是你能走着出去,算你是条汉子。” “我,我,我,你别逼我。”李光磊吭哧半天,语气也难以坚决。 迈步走进巷子,注意到身后跟来的马仔,邹大鹏示意道:“等着。” 瘦马仔迟疑道:“大哥,万一有个差错……” “有什么差错?一个是我的……那什么。一个是大表哥,自家亲戚,怕什么?再说了,还有你们仨在外面,几十号弟兄也随时能到,在我的一亩三分地,还怕什么。”邹大鹏大咧咧的说着,已经迈步走去。 瘦马仔会意,立即大声嚷嚷着:“大哥,那三十六个弟兄在顺风楼吃喝,两分钟就能赶来,保证连个臭虫也跑不了。” “邹,你,你要干什么?”李光磊怯怯说着,向后退去。 机械的跟着李光磊后退,何雨萌脸上滚烫。这可不是热的,更不是害羞,而是又气又恼又无奈。相处这么些年,基本就没遇上这样的事,没想到光磊竟然是…… 越想越伤心,若不是有那混蛋步步紧逼,何雨萌早就甩手独自走了。 “站住。”邹大鹏厉声喝止,“咱们好好谈谈。” 李光磊立即收住脚步,怯怯的说:“你,你要干什么?” “快走,费什么话?”何雨萌低声喝斥着。 李光磊语气吞吐的说:“他,他说要谈谈。” “你……”何雨萌气的一抽手,可又被对方扯着,根本抽不出来,于是更为气愤。 邹大鹏自是注意到了前面情形,大摇大摆的边走边说:“大表哥,谈谈吧,只要你留下雨萌,一切都好商量。” “好,好商量。”李光磊重复着。 “对,好商量。这样吧,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让你去工地管材料,给你开双倍工资,再给你配一个五千块的诺基亚手机,不能丢了咱公司的份。”说话间,邹大鹏已经到了近前。 李光磊嘴唇动了动,终于出了声:“还,还有吗?” “还有……”邹大鹏“呵呵”笑了,“大表哥可有些贪心呀。不过,为了雨萌,好说,好说。这样,到时也帮你物色个娘们,看你要三十如狼,还是四十如虎的,保证让你好几天下不了床。怎么样?” “这个,你,我。”李光磊吭哧着,压低了声音。 本来喝酒超量,耳朵就背,对方声音又实在太低,邹大鹏根本听不清。看出对方怕成那样,他笑着探过头去:“没事,都是亲戚,别不好意思,有什么就直说。” 李光磊向前一凑,低声骂道:“我*你妈。” 邹大鹏以为听错了,大吼着:“妈的,你说……” “duang” “啪啪”, “咚咚”, 拳砸、扇耳光、脚踹声相继传出巷子,然后响起李光磊求饶声:“邹总,别打,别打,怎么还踢上了?” 接着,就是凄惨的哀嚎:“啊,啊……” 听到巷子里的声音,巷口三个家伙“嘿嘿”的笑了,说起风凉话来: “女人都抢到手了,还打人家亲戚,这……” “那个软蛋男人也真的,戴了绿帽子,还让人揍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呀。” 巷子里的声音继续传出: “啪啪啪”, “邹总,别打我,别打我。” “啊,打死老子了,打死老子了。” 过了一会儿,没有了“啪啪”响动,也没了求饶声,但惨嚎却一直没有停歇:“啊,打死老子了,打死老子了。你们都死人?快来人呀,来人呀。” “来,来人呀,谁会救他一个软蛋,他就是……”话到半截,瘦子马仔突然“啊”了一声:“不对,好像是大哥的声音。” “王八蛋,你们都死了?快来呀,快来呀。”声音继续传出巷子。 三个马仔面面相觑之后,快步进了巷子。 手机光亮映照下,邹大鹏仰躺在地,满脸都是鲜血,不停的“啊啊”干嚎着。 “大哥,怎么,这是……”三个马仔蹲下*身去,一时不知所措。 “快,快抓王八蛋。”邹大鹏“哇哇”叫着,点指另一巷口方向。 “可,大哥,你……”瘦子马仔顿了一下,马上又说,“这样,老七,你赶快叫人,去追王八蛋,我和老四送大哥去医院。” …… 就在众马仔手忙脚乱,还未召集起人马之际,李光磊扯着何雨萌已经跑出很远,专挑小巷子跑。 “光,光磊,实在跑不动了。”何雨萌上气不接下气。 “那也得跑,别让他们逮住,否则没好。”李光磊说着,哈下腰去,直接背起了对方。 “光磊,放我下来,你怎么受得了。”何雨萌拍打着已经汗透衣襟的男友。 李光磊并未松手,而是大咧咧的说:“喝那么多酒,正好有劲没处使。” “看他好像流了不少血,不会有事吧?”何雨萌很是担心,“要是鉴定个故意伤害,只怕你要麻烦呀。” “你放心,没事,脸上就是看着邪乎。除了刚开始一拳头外,其余得都是巴掌扇,剩下的就是踢他身上有肉的地方。”李光磊说的很是自信,也很是霸气,“有些家伙就是欠揍。” “对,欠揍,揍他王八蛋的。”何雨萌咬牙骂着,然后“嘿嘿”一笑,“你真坏,我以为……” “何雨萌,你下来。”忽然一声厉喝响起。 第十三章 谢谢两个混蛋 假期很快过去,李光磊回到工作组。虽然那天的事已经过去两天,但仍然不时在脑中萦绕,李光磊既担心,也不无后怕。担心把那小子打坏,担心有关部门找自己,担心那小子报复,更后怕那天出现闪失,后怕自己成了那小子的结局。 到目前为止,后怕的事已不可能出现,担心的事也没发生,不过李光磊心中仍不踏实,担心万里有一。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看到来电号码,李光磊赶忙插好里外屋门,才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这么慢?”手机里是何雨萌的声音,“光磊,说话方便吗?” “方便。刚回到办公室,就我一个。”李光磊说着,下意识望了望窗外。 “今早上我妈晨练一回来,便说了邹大鹏的情况,是听以前领居讲的。她说邹大鹏已经出院,鼻子有轻微骨裂,脸还肿着,身上有淤青。刚刚一个好姐们说了,情况大致一样。”何雨萌声音很低。 听说邹大鹏已出院,李光磊心中一松:没打厉害就好,否则警方势必要追根溯源。 何雨萌又道:“按我妈和好姐们的说法,邹大鹏是被生意伙伴打的,据说是十多个人围攻邹大鹏。好姐妹还说,在元旦当晚,至少有二十多人寻找打人凶手,他家经营着一家小旅馆,那些人还去打听了半天,据说还有人在车站转悠。” 李光磊暗道庆幸,幸好当晚被何雨萌老爸找到,幸好住到了何雨萌二叔家,幸好次日被何二叔厢式送货车带到郊区。于是笑着说:“多亏了咱爸和咱二叔。” “呸,脸皮真厚,那是我爸和我二叔。”娇嗔之后,何雨萌语带娇羞,“二叔昨天私下跟我说,那后生言谈举止、样貌挺好,别听你妈的,该怎么交往就怎么交往。” 李光磊“嘿嘿”一笑:“还是二叔有眼光。” “看把你美的。”说到这里,何雨萌话题一转,“诶,对了,我问你,你那天揍他,不只是因为他当时出言不逊吧?” “谁让他嘴上缺德、耀武扬威呢。”尽管嘴上这么说,其实李光磊自己清楚,如果那个人不是邹大鹏,不是刘巧颖用来挤兑自己的人,当晚的情形可能会不一样。可能是想着如何逃走,而不是故意让那家伙大放厥词,更不是冒风险把那个家伙暴揍一顿。 “你甭不承认,肯定跟我妈提过那家伙有关,你当时就吃醋了。其实家里糕点是周叔送的,根本不是邹大鹏他爸,是我妈故意那么说的。也合该那个混蛋倒霉,谁让他口出不逊呢,其实我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了。”何雨萌“哼”过之后,语带歉意,“光磊,那天我说你是表哥,主要是担心他们人多,对你不利,否则一定直接说是男朋友。另外,开始也误会你了,以为你是懦弱,没想到是你故意的。” 听闻对方如此解说,李光磊心中小疙瘩顿解,心情更为舒畅,大咧咧的说:“本来你就该想到的,我李光磊是什么人,是宁折不弯的大丈夫,岂能向蝇营狗苟屈服?只不过我也能审时度势,既会强攻,也会智取罢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不过,你可真够坏的,不但先故意示弱,把他引入监控盲区,还假装被打,麻痹那几个帮凶。你又是拳头、巴掌,还上了脚,可嘴里却一个劲假装求饶,想起来就滑稽,笑死了。”说到这里,何雨萌果真“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李光磊立即说道:“佛曰,惩恶即是扬善,我这是大善,怎么是坏呢,女施主错了。” 何雨萌自是又笑了一番,然后才说:“行了,行了,别拽词了。天齐,邹大鹏那就是个混混,又仗着他爸有钱,平时都是欺负别人。这次他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可一定要小心为是。” 其实李光磊何偿不担心,但还是无所谓的说:“我当时戴着帽子、口罩,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底细,他上那找我?除非……他是找不到我,可我担心找你呀。” “你放心,他应该不会找我的,他还怕丢面子呢。他要是真找我的话,我就跟他说,你是国家特殊部门的人,受过严格训练,希望他不要自取其辱。再说了,我从今天又恢复女子散打训练了,有大学那些基础,再练一练,他根本白给。”说到这里,何雨萌压低了声音,“我这里来人了。” 对方已经挂断,但李光磊依旧握着手机,嬉皮神色很快退去,脸色变得异常严肃。他清楚,现在看似一切都过去了,但邹大鹏一定会记着被打之辱,一定会千方百计报仇的。 正如李光磊预料的那样,当邹大鹏知晓李光磊身份后,在怒火与妒意驱使下,不遗余力的一次次下黑手,一次次的背后插刀子。 当然了,尽管李光磊防着报复,但他并不后悔打人,那样的混蛋就是欠揍。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看到来电号码,李光磊略一迟疑,接通了:“你好!” “李副组长,我是于镇长,奉命督促工作计划。”手机里声音故意拿腔拿调。 李光磊心里话:于思新,装你娘什么大尾巴狼?然后冷冷的说:“于副镇长,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手机里显得很惊讶,也很气愤,“镇里早就下了目标任务,其他部门都报来了详细计划,唯独你们工作组到现在没有任何反应。就这工作态度,拿什么来完成目标?” “哦,这事呀,我可以转述一下。”说到这里,李光磊语气一转,“于副镇长,好像你不应该找我吧,我可只是副职,只是辅助工作。再说了,工作组有办公室,你也可以跟他们讲。” 对方语气忽的严肃:“李光磊,身为工作组副组长,镇领导当然有权向你催问工作,你也必须配合与服从。再说了,你可不只是副组长,还是副镇长,镇里找你有错吗?” “那要说到副镇长的话,我可是排在你前面的,更不隶属于你,你凭什么这么指手画脚的?”李光磊语气很淡,措词却很生硬。 “李光磊,我郑重警告你,我是受杨书记委派,是代表镇党委,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对方说话同时,还响起“啪”的声响,显然是拍了桌子。 李光磊冷哼一声:“于思新,不是我应该找准位置,而是你要清楚办事程序。如果是工作组的事,你似乎不应该直接找我吧?要是拿副镇长做由头,又有所谓的目标任务吗?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你都找不到我头上,也不是你该找的。再说了,你口口声声受书记委派,有什么凭证?对于某些人的言行我真不敢轻易相信,不久之前可是有过前科的,难保这次不是假借书记之名。” 手机里声音提高好多:“李光磊,目标任务是镇委会议决定,是所有镇委委员通过的,工作组必须不折不扣、千方百计完成。你这是对抗整个镇党委,是严重的自由散漫主义,太的目无领导了,我,我向书记反映。” “扣帽子把戏又来了,还是先把程序理顺吧。”李光磊说到这里,直接挂断电话。 “妈的,混蛋玩意。”李光磊冷哼一声,放下手机。 刚才李光磊这么无理,并非是受邹大鹏一事影响,而是他故意这么做的,他对这个于思新没有一丝好感。李光磊已经看出来,那就是一个心胸狭隘、极度自私的家伙,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就因为假想被堵了晋升之路,于思新便处处针对自己,仅仅几周时间,已经多次使绊子了。 前几天镇里下目标任务,做出那样的要求,不仅只是某些人以牙还牙,于思新绝对没起好作用。即使镇里跟催,也应该是书记、镇长,或是党政办主任,跟他于思新有屁关系。于思新这分明是公器私用,是想借机穿小鞋,想着给自己套上枷锁。你们设计老子,用的也算阳谋,老子不能说什么,可你于思新想明着把老子套死,门都没有?现在如果不顶回这种苗头,那对方一定会变本加厉,只至把自己勒得喘不过气来的。 李光磊明白,于思新就是一个小人,这种人往往都是欺软怕硬的家伙。当然了,李光磊这么做,也是在表明一个态度:用正常规则限制我,我可以接招,其他手段休想,以后最好少来这一套。 咬牙发狠之后,李光磊不禁皱起眉头来。自己可以不鸟于思新,但目标任务必须想办法完成,这个是必须的,否则必然留下把柄。另外准岳母那里也咄咄逼人,雨萌又对自己一片痴情,自己若是不做出一番事业来,也愧对雨萌的一片痴情呀。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李光磊轻轻扣起了脑袋。 忽然,李光磊灵光一闪,思忖一番后,露出了笑容。 “谢谢两个混蛋。”自语一句后,李光磊翻出一个手机号,拨了出去。 电话里很快传来对方声音:“老李,嘛事?” “老孙,你接触广,消息灵,跟你打听个事。”说到这里,李光磊压低了声音,低得只有手机两端的人能听到。 第十四章 请将不如激将 昼夜更替,新的一周开始。 随着时间推移,葛玉庆既疑惑,也难免忐忑,李光磊前后表现太不一了。 李光磊刚来工作组时,查资料、问情况、看现场,忙得不亦乐乎,更是挺身化解桦树背两次险情。在镇里下达目标任务后,也是忧心忡忡,甚至愁眉不展,这些表现都很符合其身份特点。 尤其镇里制定的目标任务考核方法,显然对李光磊影响最大,更像是专门针对李光磊的。葛玉庆看出来了,其他人也这么认为,李光磊应该也能看到。当时注意到李光磊压力山大,葛玉庆还跟着偷乐:你小子着急就行。 可是元旦上班后,李光磊变了,变的让人几乎不认识。现在他根本不看资料,也不到现场,整天就是喝茶看报,分明是在混日子。 李光磊怎么能混日子呢?短短月余,他就没了棱角?仅仅三天假期,前后就判若两人? 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眼见为实嘛。 应该这样吗? 不应该呀。名校毕业、自愿锻炼、初入仕途、踌躇满志,他怎么会自暴自弃呢? 反常,太反常了。不止是今天才发现反常,这几天葛玉庆就意识到了,一直也在思考着“为什么”。 事出反常必为妖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不急呢?难道他不知道那个考核方法的厉害,没看出来仅对他有影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肯定能看出来。 那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考核方法不是针对他?那会针对谁? 葛玉庆忽的一拍脑袋:啊?莫非李光磊只是个幌子,莫非是针对我?我现在已经竞争失败,已经屈居工作组,他们还担心什么?担心我反攻倒算?我倒是想呢,可我有那机会吗?别管有无机会,看来他们是真的担心,是想给我身上再踏一只脚,让我葛某人永世不得翻身呀。 想到这里,葛玉庆咬牙骂道:“兔崽子们,太恶毒了。” 正这时,齐祖仁敲门进屋,一副幸灾乐祸神情:“书记,汇报一下姓李的情况。从四号上班以后……” 虽说葛玉庆已经是工作组组长,但齐祖仁一直沿用老称呼,葛玉庆也未做过纠正。 看到对方翻着笔记本,煞有介事的样子,葛玉庆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完,才沉声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姓李的已没了锐气,纯粹就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其实也不中看。”齐祖仁眉飞色舞,“这下好了,不用担心他挤掉您了?” 葛玉庆怒声喝斥:“我什么时候担心了?跟你说过?” 齐祖仁惊讶的楞在当场,疑惑不已:对方是没直接讲过这样的话,但平时表现已经说明了,也没有刻意反驳过呀。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要总说人家不作为,桦树背那两件事是你处理的?”质问之后,葛玉庆变相下了逐客令,“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没有了。”齐祖仁诺诺的应着,转身离去。 行至外屋后,齐祖仁又返回里屋,递过一个信封:“书记,这是您的。” “放那吧。”葛玉庆头也不抬,冷冷说着。 只到外屋门响动,脚步声远去,葛玉庆才哼了一声,拿起了信封。 看着只有收件人信息,没有寄件方内容,葛玉庆又翻过了另一面,背面更是什么都没有。带着疑惑,葛玉庆打开信封,取出信瓤。 看到信件内容,葛玉庆不由得皱眉,心中狐疑:奇怪了,怎么回事? …… 更奇怪的是,三天以后,又来了第二封,第三封也在新一周到来,还是同类的内容,还是没有寄件人信息。 奇怪事还在继续,中旬最后一天,第四封信来了。 拿着信封前后翻了翻,葛玉庆叫住欲要离去的齐祖仁:“站住,怎么回事?” 齐祖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回事?” “这里面写的什么?”葛玉庆直接质问。 “我……”支吾一声后,齐祖仁马上解释,“书记,我没看,哪敢看呢?你看封口,那可是严严实实的,根本就没动过。我发誓,要是看过信里一个字,立马就瞎,不得好……” 葛玉庆摆手打断:“行了,行了,哪又扯哪了?你走吧。” “好的。”应答之后,齐祖仁带着惶惶神色离开了。 这么看来,跟齐祖仁没关系,哪又会是谁呢?葛玉庆拿出另外三封对比了一下,笔体完全一样,看邮戳都是从市里寄来的,但每次寄件邮戳又有区别。 带着狐疑,葛玉庆打开了信件。 信瓤仍然是一张印刷稿,仍然是讲事例,仍然是关于基层干部奋发进取的。但这次事例跟以往又有不同,代入感太强了,葛玉庆立即被事例内容吸引。 这次讲的事情,是关于合乡并镇的。其中一乡的耿姓书记被排挤,失去权利,成为了原乡留守工作组组长,而另一乡的黄姓书记成了合并后的镇委书记。一开始耿组长也彷徨、丧气,但很快便不再气馁,通过修路和干其它实事,积累了人气。上级大领导慧眼识珠,发现了耿书记人品端正,也看到了他的业绩。不久,耿姓书记做了镇委书记,后来还升任了实职副处,甚至进了县委常委会。而那个黄书记因为不作为,还胡作非为,最后前*就黄了。 看完整个内容,葛玉庆顿觉胸中燃起一团火焰,其实这几次看信已经胸腔温热,但这次却是心潮澎湃,激动异常。 这不是活教材吗?这不是让我反抗欺凌谋出路吗?那么是谁寄的信呢?朋友、亲人、对手?目的又是什么呢?葛玉庆犯起了嘀咕。 …… 尽管疑惑信件来源,也质疑寄信人目的,但经过半天思考,葛玉庆争胜之志彻底触动。 对,干它一场,咱也修路,咱也来次逆袭。 于是,葛玉庆给李光磊打了一个电话。他知道,要想干成事业,必须拉上这个副镇长兼副组长,那小子还是很有能力的,说不定还有背景。 时间不长,李光磊就端着茶杯来了。坐到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看着对方一副老干部做派,葛玉庆真不知说什么好。但还是讲说起来:“李副组长,你也来了四五十天,一直都有做事的愿望。先前考虑让你熟悉情况,没安排具体工作,现在准备让你干一番事业。” 李光磊仅是“哦”了一声,并没接话。 看到对方漫不经心的样子,葛玉庆只得开门见山:“凤角工作组是乡镇合并的产物,自然也就遗留了好多问题,比如途经全乡的这条主路。本来已经提上议事日程,初步方案也有了,可是这么一合并,就没了下文,不过也有许多便利条件,我具体说说……” 尽管对方讲的很认真,但李光磊依旧“吱溜吱溜”喝个不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直到对方讲了十多分钟停下来,他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压着火气,葛玉庆问:“你怎么看?” “我初来乍到,一没威信,二没经验,对工作组的事也不熟悉,难以胜任。”李光磊直接推脱。 “我没说让你自己弄,是咱俩带个头,大伙一块搞。”说到这里,葛玉庆又补充道,“为百姓谋福祉,是党员干部义不容辞的职责。” 李光磊淡淡一笑:“我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也知道循序渐进,不能好高骛远,不能好大喜功,不能急功近利,不能……” “不能什么?”葛玉庆挥手打断,“要等到什么时候?” “葛组长,别急呀,我也没说不干事,只是为了稳妥起见。我才来了一个多月,又没分配到具体任务,怎么也得再熟悉一头半年,总得做一些日常工作吧。”李光磊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好好,这段你没具体做事,是我考虑不周。”尽量耐着性子,葛玉庆讲起了道理,“从现在起,咱们一同修这条路,你看现在镇里下了任务目标,要是完不成的话,对你影响是最大的,大好前途就毁了。其一呢……” 等着对方讲完几点影响,李光磊很无所谓的说:“反正我现在已经是副镇长,熬个两三年,等着有机会了,再图发展。再说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刚分配的副组长,即使镇里打板子的话,也不应该先轮到我吧。说实在的,我倒是替您可惜,辛苦这么多年,临了临了被窝在这,要是完不成任务……” 葛玉庆怒声打断,也不无威胁:“李光磊同志,我是组长不假,可你别忘了,你是副镇长兼副组长,也不能落下。我告诉你,如果你就这样的话,反正我是不图什么了,到时我就往你身上推,说你不配合我工作。看谁着急?” “我,你,你不能这样啊。” “哪样?我告诉你。如果你执意这样,我会把你的表现记在档案中,让你一辈子背着这个污点。” “你……”李光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葛玉庆同志,你这是打击报复。” “我报复得着你吗?”葛玉庆手指对方,“我现在要和你一块做实事,是你非要逼我这么做。” “你,你……”李光磊脸上露出怯意,却又泄气的说,“工作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拿什么搞?我自己资历浅,又没有人际圈子,要不来钱,也弄不来支持。” 听到对方语气松动,葛玉庆心中暗喜,脸上却很严肃:“李光磊同志,你做为副组长,有义务配合我的工作,也有义务和我一道带领大家戮力前行。只要你有这个信心,只要你愿意干,这些大事由我张罗。怎么样?” “那当然好,只要你弄来钱,那么……”话到半截,李光磊喜色退去,继而支吾道,“只怕你也弄不来钱吧,这可是大数目,不是仨瓜俩枣。” “啪”的一声,葛玉庆拍案而起:“李光磊,亏你还是大后生,还受过高等教育,又是镇领导。老子还以为你有点血性,原来他娘的是个大怂包。” “老子不是怂包。”李光磊也一掌拍在桌上,“我倒怀疑某些人会半路怂了。” “你说谁?小子有种就击掌。”葛玉庆说着,伸出右掌。 “击就击,老子怕你不成?”李光磊脸颊通红,使劲推出掌去。 “啪啪啪。” 三击掌一过,葛玉庆手掌生疼,李光磊也手心发麻。 “小子,击掌就是赌誓,这事可定了。”葛玉庆咬牙道。 “谁他娘要反悔,是大姑娘生的。”李光磊怒声骂过,转身便走。 看着气呼呼离去的李光磊,葛玉庆笑了,心中暗道:请将不如激将,小兔崽子。 可能葛玉庆不会想到,尽管李光磊气得脸色铁青,走路“咚咚”山响,但刚一回到屋子,神色就变了,变得和刚才判若两人。 李光磊离去时怒气冲天,组长办公室大呼小叫,人们看到了,也听到了。尽管不清楚具体因为什么,但人们却知道,两人对骂了,骂的非常难听。有人甚至脑补出了续集:要狗咬狗,两嘴毛了。 第十五章 出乎意料 两天后,于翰林镇召开中层干部会议,各部门负责人以上人员全部参会,葛、李二人自也在场。 令李光磊别扭,也让葛玉庆不舒服的是,李光磊的座位安排很有意思。身为工作组副组长,没排在组长葛玉庆后面,反而坐在了葛玉庆上首。再一细看,竟是按照第一副镇长安排的,排在了许多老资格前面,而葛玉庆却仅是坐在部门负责人中。 这么一来,不舒服的可不仅葛玉庆,好多中年男女心里都不爽了。在人们的潜意识中,根本就没在意李光磊的副镇长职务,而是只把其看做工作组副组长。冷不丁插*进一个小年轻,好多人位置都顺延推后,人们能舒服才怪。 葛玉庆自是注意到了这些神情,心中不快随之退去,反而有了些幸灾乐祸的心思。 在别扭的同时,李光磊感受到了阴谋的意味,似乎有人故意把自己放在了众人对立面。 “噔噔”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众人思绪。 在党政办主任钟正全相随下,书记杨得力精神抖擞的步入会议室。 待到杨得力就座,钟正全迅速放下书记的杯子和笔记本,又快速回到自己座位上。 环视一周,杨得力重重咳嗽两声,开口说话:“同志们,开会。今天会议主题是,总结上年工作,汇报今年工作安排。开始吧。” 在杨得力主持下,汇报依照排名由小到大进行。 人们汇报的内容格式大同小异,都是先重点汇报上年成绩,然后指出些无关紧要的不足,接着给出解决方案。这些方案听着铿锵有力,其实大都是套话,并没有实质内容。在汇报新一年工作安排时,也很有技巧,往往都比较简洁、笼统,以便于之后能够多元的选择解释答案。 在其他人汇报的时候,李光磊犯起了嘀咕。虽说这些人大多报喜不报忧,官话、套话一大堆,有人更是言之无物。可人家毕竟有能借助的工作事项,而自己来了将近两个月,什么具体工作也没领,该汇报什么呢? 在于思新汇报完后,轮到了李光磊。 迎着众人或好奇或讥讽的神情,李光磊汇报起来:“各位领导、各位同事,感谢大家的关心与支持,还请多多关照我这个新手!我来到于翰林镇仅一个多月,近期以熟悉工作为主,也配合了镇里和工作组一些工作。在刚刚过去的年份中,我主要参与了两件事,都是关于桦树背村的,一件是村民携刀具阻挠执法,一件是村民意图到兄弟村讨要说法。在镇领导、工作组领导以及同事、村委支持下,两件事都得到了圆满妥善解决,赢得了村民的认同,我深表欣慰和感谢。在新一年里,我会摆正自己位置,继续配合镇里和工作组领导工作,积极接受组织分配的工作任务并努力完成。谢谢各位领导和同事,谢谢大家!” 这都什么呀,也叫汇报工作?于思新直接嗤之以鼻。 其他人大多刚开始也有这种看法,仔细一想却不禁佩服这个年轻人,既佩服其做的工作,更佩服其汇报的技巧。李光磊的汇报可谓实事求是、言之有物,既不卑不亢,也摆正了位置,而且还有端正的态度,真让人挑不出毛病。 不管人们心思如何,汇报继续进行。 在镇长包壮志汇报完后,杨得力依旧环视一周,然后问道:“哪位还有补充?” 没人应答。 杨得力又问了第二遍:“有补充吗?” 稍稍一静后,有人应了声:“书记,我有补充。” 人们的目光都投向发声处,投到了于思新身上。 杨得力点头示意:“说吧。” 于思新满脸严肃,言词铿锵:“书记,我提一件事。去年十二月份,镇里给各部门下发了任务目标,随即大多数部门立即上交了工作计划。但仍有个别部门没做任何响应,面对镇里催促也是排斥、搪塞,到现在都没交来计划,刚才也未做相应汇报。” 听话听音,人们的目光立即投向葛、李二人,好多人更是等着看好戏,脸上神情精彩之极。 注意到人们的神情,于思新马上做了补充:“其实这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但我要替众人说话,要替各部门讨公平,更是为镇里工作大局着想。同样都是下属部门,这个部门却不服从镇里统一领导,其他部门会怎么想?那么多部门都积极响应,偏偏就有部门顶着干,镇里工作如何全面统一推进?镇里权威如何维护?我真担心一块……那什么坏了满锅汤。” 随着于思新的讲说,人们目光又都集中到李光磊那里,大家早就知道了“李光磊电话里顶撞于思新”一折,何况还有于思新目光的引导。 出乎人们意料的是,面对着质疑、讥诮的眼神,李光磊没有任何难堪或不自然,反而还回以点头微笑。接着,李光磊又轻轻吹开水面茶叶,悠然的喝了两口茶水,然后继续微笑面对众人。 怪了,真他娘怪了,脸皮真够厚的,那么大爷就给你直接点出来。于思新想着,就要再次开口。 “咳,咳。”随着两声轻咳,葛玉庆却开了口,“自从镇里下达任务目标后,工作组全体同志都很重视,为此我和光磊主任还进行了深入热烈的讨论。毕竟我俩刚搭班子,需要融合,又不愿随意应付镇里,这个计划方案就拖了下来。” 于思新“哦”了一声:“理由好像挺充分的。那要拖到什么时候,今年年底?” 葛玉庆厉声喝道:“于思新,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有什么资格僭越镇领导权利?口口声声‘维护镇领导权威’,自己却行越俎代庖之实,你这是标准的两面三刀、言行不一。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是一名副镇长,还是高于书记、镇长、人大主席的超正科领导呢?” 本来要给别人扣帽子,结果却让对方抓住了把柄。打脸,标准的打脸,既是被葛玉庆打,也相当于自扇耳光。于思新一下子脸色胀*红,青筋暴突,却又支吾着说不上话来,只能干瞪眼。 白了眼于思新,杨得力沉声道:“就事说事,不要扯远了。” “于思新,听明白没?书记让就事论事,不让随便扣大帽子。”再次指责“红脸公鸡”后,葛玉庆重接先前话题,“经过我和李副组长反复沟通、磋商,决定整修‘倡凤线’凤角段。” 于思新撇了撇嘴:“整修县道?这也算……” 杨得力狠狠瞪了眼于思新,抬手示意着:“葛组长,继续。” 答了声“好的”,葛玉庆又讲说起来:“我知道,有人肯定要说,每年农闲季节,各村都要简单整修村内公路,有时也协助交通部门整修村前路段,这算什么项目?又怎算在做任务目标?但我要说的是,整修和整修不一样,往常大都是捡捡石块,填填坑洼,平平鼓包,而这次我们是准备真正意义的整修。现在的路都是砂石路,路幅总宽也不过四、五米,极少数地段刚够六米。我们计划把砂石路进行水泥硬化,水泥路宽就要五至七米,加上路肩要达到九米。” 什么?太出乎意料了。葛玉庆疯了吗?他有什么能耐,又有什么权利?凭他和小年轻就能修起来?两人统一意见了吗?也不怪人们大感意外,别看只是不到二十公里,别看只是铺五六米宽水泥,那可都是钱,水泥下面也要铺东西,要做许多工作的。即使镇里修这段路,财力上也要多方筹措挪用,就凭无权无钱的工作组,拿什么来修? 故意停顿一会儿,葛玉庆又道:“有人肯定要说,工作组图什么?我可以明确回复,我们个人什么也不图,只图给百姓干些实事。说实在的,这段路本来应该纳入县交通项目,但各种原因使然,不但没有翻修,就连正常的养护也没有了。看着一线之隔的于翰林乡通水泥路,凤角的老百姓急呀,也确实影响生产、生活。我这里没有发牢骚的意思,只是在说现状。 我做过乡党委书记,自是明白工作一盘棋的道理,镇党委、政府要综合考虑相关工作。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我们工作组才应该主动为百姓着想,主动替镇里分忧,牵头来做这件事情。当然了,要想做成此事,离不开镇党委、镇政府的支持,离不开相关部门的配合,还请镇里大力支持此项工作。” 会议室静了下来,很静很静,人们都在想着,也都在听着,更在关注着,关注着会发生什么。 静了足有五分钟,杨得力郑重的点点头:“要想富先修路,好,很好,我个人很赞赏这种做法,镇党委也应该支持。” 杨得力同意了?人们再次大感出乎意料。 “包镇长,政府意见呢?”杨得力看着包壮志。 “好,乡政府也应该鼓励,只是还需要征求一下同志们意见。”包壮志给出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那这样,下来你们再征求意见,工作组递一个详细报告上来。”做完要求后,杨得力讲起了镇里整个工作。 看着杨得力侃侃而谈,李光磊心中不免狐疑:杨得力真会同意? 事实证明,李光磊的疑虑是多余的,在报告递上一周后,镇里就批复下来了:同意。 第十六章 意见很难统一 凤角工作组会议室。 工作组全体成员悉数在座,葛玉庆坐在主位,李光磊紧临左侧,其他人依次坐定。 “咳咳”,故意干咳两声,葛玉庆说了话:“同志们,开会。李副组长,先宣读一下。” “好的。”李光磊应答之后,拿起面前一沓纸张,“同志们,这是工作组向镇里报的修路方案,现在镇党委已经批复,我来宣读。” 修路方案?光听说,没见过呀。其实人们本来就不信,觉得顶多就是说说。不说别的,就拿葛、李的处境和关系说,就不可能。葛玉庆已经日暮西山,只等着退休了,哪有这个劲头?这么折腾没任何意义,相反还可能带来麻烦,葛玉庆又何必去冒险。而李光磊即使想弄政绩,可他无权利、无威望、无经验,都被发配到这了,又怎么有能力修?而且人们也不相信两人能尿到一壸,前几天还都对骂呢,更不相信镇里会同意。 可现在葛、李二人却这么说,人们都不由得支起了耳朵。 “凤角工作组:经过镇党委研究,支持工作组实施本方案,请镇政府予以支持。杨得力,一月十七日。”宣读完纸上手写内容,李光磊放下纸张,停了下来。 镇里批准了? 什么样的方案,还值当报镇里? 我怎么不知道? 人们想法各异,但却没人出声,现场很是安静。 从李光磊手中接过纸张,葛玉庆说了话:“原本打算和大家统一意见再上报,谁知上次镇里开会催问太急,只好先行现场汇报,随后又按要求报了方案,干脆也就暂时先没说,想着等等镇里态度。没想到镇里真的批准了,还批的这么快,那我们就正好一块说说。” 是这样吗?人们都不禁腹诽:还不是没拿我们当回事。 停了停,葛玉庆又讲说起来:“之所以要修路,既是应广大人民的迫切要求,也是凤角经济社会发展需要。这次公路整修,计划幅宽……” 听着葛玉庆讲说方案内容,人们都不由得心生讶异:真的要修水泥路?能修起来吗?拿什么修? 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葛玉庆讲说完了方案。 现场静了下来,很静很静。 已经静了好几分钟,看样子还会继续静下去。 “都说说呀,怎么想的,要怎么做。”葛玉庆催促了一句。 不催还好,经葛玉庆这么一催,人们不但没说话,还把头低了下去。 “都干什么呀,怎么想就怎么说,全都必须说。”葛玉庆不由得带了火气。 又静了一下儿,庞大刚说了话:“周末加班批复,今天就下发到位,前后总共才一周多时间,这效率还真高。只是镇里虽然批了,却根本没有实质支持内容,只是几句官话,政府主官连字都没签。镇里不出*血,光靠工作组,怎么做?拿什么做?” 葛玉庆点点头:“老庞说的有一定道理,其他人呢,倒是都说说呀。” 迎着葛玉庆犀利的目光,齐祖仁只好也开了口:“这条公路是县道,理应是县交通局管理,整个大修更应该是县财政考虑,最起码也得镇里撑头。可现在他们一推六二五,要么躲着不露面,要么就是空话搪塞,却把这么重的任务落给我们,这也太……太那什么了。” 有了庞大刚、齐祖仁带头,那几人跟着讲说起来,内容大同小异,只是措词略有区别而已。 待到那七人都发过言,李光磊说了话:“各位说的固然不无道理,但有一点要明确,我们是为老百姓考虑,是为了整个凤角经济社会发展。如果我们等着交通局出面,等着镇政府牵头,以现在情形来看,怕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而我们的百姓就只能等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发展,等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身为党员干部,我们不仅不能令百姓失望,更应该为他们带来希望,更应该……” 光说话我也会说。 说的比唱得好听。 听着李光磊的讲说,人们腹诽不已。 在李光磊讲说停止后,葛玉庆立即接了茬:“我和李副组长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们不能让百姓失望,要给他们带来希望,因此这条路必须得修。当然了,这期间的困难非常多,也非常大,首先就拿资金来说,这是重中之重,我准备这么来解决……” …… 就在工作组探讨方案细节的时候,于思新急匆匆进了镇委书记办公室。 看到屋子里还有人,于思新楞了一下,收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语句。 “怎么啦?鬼催上了,着急忙慌的?”杨得力皱眉斥道。 咽了口唾沫,看看一旁的钟正全,于思新讲出了想说的话:“我这刚出差几天,镇里就批准了修路方案,这也太快太武断了。书记,您不要听他们忽悠,他们都是……” 杨得力冷声打断:“什么意思?镇党委做决定,还得你批准?工作组的修路方案,我也赞同。” 于思新“啊”了一声,显得很震惊。随后支吾道:“书记,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不能上了小人的当。葛玉庆、李光磊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其实他们的心思大家都清楚,分明是想借此窃取政绩,以图在政治上发展、在仕途上钻营。现在修路一事已经成为他们勾结的纽带,这两个野心家找到了共同语言,长此以往怕是要出大事呀。打蛇不死……” “说什么呢?”杨得力厉声打断,“本来是利国利民的事,镇里自然要支持,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味了?你的思想有大问题,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这……”于思新支吾着,一时不知所措。 正这时,铃声响起,杨得力拿起手机,去里屋接电话了。 “钟主任,我这说的本来就是事实,现在那两人已经联手,对书记和镇党委绝对不是好事。”于思新向钟正全诉起了苦。 钟正全微微一笑,反问道:“按他们说的标准,这条路能修起来吗?” “那,这……”于思新支吾两声,露出了喜色,“能修起来才怪,那么多钱从哪来?他俩以为自个是谁?” “要是修不起来的话,结果会怎样?”钟正全再提问题。 “修不起来的话,镇里就要追究责任,那么他俩势必互相推卸,到那时候就不是臭味相投,而是臭不可闻了,不打出狗脑子就是好事。”说到这里,于思新高兴的“嘿嘿”笑了起来。 钟正全微微点头:“是呀,现在书记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得罪人的事自有镇政府,最终路也修不成,很可能成了半拉子。到时候不但他俩狗咬狗、颜面扫地,某人也须承担支持不力的责任。有这么大的把柄留着,他们还不得听命于书记?否则小心他们的……啊,这可谓一箭三雕呀。远了不说,怕是当下工作组和村里的意见就难统一吧。” “吱扭”一声,杨得力来到外屋,沉声道:“有的人就爱耍小聪明,总以为自己‘总正确’。” 听到书记提起外号,钟正全的脸刷得红了。 …… 正如钟正全评说那样,在和工作组成员探讨方案时,就遇到了很大阻力,最终还是慑于正、副组长联手,人们才暂且勉强认可的。不过人们心里却都有小九九:活倒是可以干,责任反正是不担,钱的事更不去管。 在下午找村干部统一意见时,这些人的反应远比工作组成员更激烈。 刚开始李光磊讲说方案和修路意义时,村干部也是谁都不说,被葛玉庆追问急了,纷纷开了炮: “修路倒是好事,可这么大工程,哪是各村能承担起的?即使不需要村里出钱,可就是出的那些工,也不是小数呀。” “出钱出力先放一边,关键这根本就不是村民的事,就应该政府管,交通局来修。要是老百姓都自个修了,还要他们这些部门干什么?他们就光挣工资呀。” “那要是修不成,最终成个大烂尾,谁来管这事?” “那可真就成水泥路了,又是水,又是泥的。” 听着人们吵混的麻烦,葛玉庆沉声道:“是你们祖祖辈辈住这,是为了你们好,又不是为了我和李副组长。你们身为村干部,怎么就这觉悟?” 看到葛组长发了火,人们面面相觑,都哑了口。 静了好多一会儿,常有礼支支吾吾的说:“二位组长,刚才大伙说的,并不都是个人看法,而是讲的村民态度,村民们肯定会这么想的。村民都懂得好赖,可也更看重实际,让他们替交通局白尽义务,人们肯定不会同意。” “先别说村民,现在是问你们的意见,是你们能不能配合,能不能为百姓着想。”李光磊插了话。 “我,我当然愿意为百姓做事。可就修路这事,村民能不能同意,我心里没底。”常有礼给出回复。 “别人呢?”李光磊又转头问别人。 “我也是。” “我跟老常意见一致。” 一圈问下来,李光磊道:“你们刚才可是都表态了,个人完全赞同修路。是不是这样呀?” 没人应声。 “刚才已经说过,现在又已默认。”说到这里,李光磊转向齐祖仁,“齐主任,把大伙的意见记下来,省得到时反悔。” 接下来,人们又继续讨论,但只到天黑,各村也还是含含糊糊,会议也只好结束。 先后走出屋子,葛、李二人对望一眼,面色非常严肃,看来这意见很难统一呀。 第十七章 光磊截短 响应聊聊 会后的一段时间里,李光磊几次打电话催问村里态度。 村干部都表示,已经第一时间传达会议精神,向村民做了详细的解读和动员,但村民没有一点儿积极性。在回复李光磊时,村干部把村民态度说的非常形象,甚至描述了当时村民的语态、情绪、肢体动作。 葛玉庆还亲自催问过,得到的答复同样如此,这让他很是苦恼,不禁反思修路决定的鲁莽。但开工没有回头箭,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了。可是想了好几个办法,根本就不管用,暂时也只得如此。 近期关于修路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于翰林镇,尤其凤角各个村子更是家喻户晓,村民的态度也被广泛传播。 对于村民的反应,大多数人早有预感,并不觉得突兀,觉得理应如此。人们把修路一事当成了笑话,纷纷讥讽葛、李二人,说二人想政绩想疯了,甚至把葛玉庆贬损的一文不值。 在镇里和村里一片唱衰声中,进入了春节假期。 工作受阻,个人的事也不如意。本来早就打算借春节拜访准岳父母,可是有了上次被“钓鱼执法”一事,李光磊自是无需源稀之行。春节期间基本都是窝在家里,也就是和就近的同学简单聚了聚。 正月初八,李光磊回到工作组,直接被葛玉庆叫到了组长办公室。 简单的寒暄后,葛玉庆直奔主题:“这样不行呀。年前的时候,我专门询问过县交通局和其它部门,要想获得支持,最起码得动起来,得有一定的规模。春节假期期间,我还和交通局长专门见了面,他又强调了这点,否则他们没有支持的理由,即使想支持也走不通程序。” “本来就该交通局搞的项目,我们是替他们做事,现在反倒成了求他们。”李光磊故意发了句牢骚。 “小李,现在不要说这样的话,只是咱俩还好说,要是当着属下和村民,那影响就太坏了。”严肃的敲打了一句,葛玉庆语气又缓和了些许,“要想修这条路,需要做的工作很多,别看这一阶段没有实质性进展,其实我除了找交通局,还找过其它部门,也找过一些社会企业。人们都和交通局说法一致,必须要让修路工作动起来,依我们现有的条件,那就是先要自力更生,自力更生的基础就是村民先动起来。你明白吗?” 李光磊点点头,并未接茬。 葛玉庆微微皱了皱眉,直接点破了意思:“要想修这条路,需要做的工作很多,我这又是找部门、找企业,还要找资金、找支持,确实也忙不过来,没有那么大的精力。你也说过,工作时间短,和这些部门、企业没有什么交往,这我也不能难为你。不过你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却和村里有一些接触,尤其还帮着桦树背村处理了两次大危险,在村民中有很高威信,现在就把动员村民的事担起来。” “好吧,我试试,不过村民也没那么好动员的。”李光磊说完,离开了组长办公室。 看着离去的身影,葛玉庆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暗道:小家伙,又想撤后,哪那么便宜?这小子是故意的,还是真这么泄气呢? 话虽这么说,但葛玉庆知道,实际工作没那么难,否则也不至于毫无进展。看来还是自己考虑问题简单,但现在说什么已晚,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拱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李光磊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了一番,然后才打出了几个电话。 下午两点多,桦树背村主任常有礼来了。 一进屋子,常有礼上来就拜年,还问李光磊什么时候有时间,到家里去吃饭。 耐心等到对方说完,李光磊没有与其互动,而是直接道:“常主任,刚进腊月的时候,咱们就开过会,你也清楚要修路的事。后来我又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你也说正准备着,现在准备的怎么样了?能够出多少劳力?四、五十人差不多吧?” “什么?四,四……”常有礼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四、五人怕是都够呛,还四五十人?我是……” 李光磊沉声打断:“这都过了一个多月,全村才四、五个人,太说不过去了。我看你根本就没当回事,就没做动员。” 常有礼马上叫起苦来:“李组长、李镇长,冤枉啊,天大的冤枉。从这开完会以后,我回去立即就向书记汇报,又找其他村委商量,第二天就和村民讲了。大家都说,修路是好事,可得分情况,毕竟这是公家的事,老百姓不能受累不讨好。人们还说,虽然路在村门口,可是上下邻村都走,矿上大车更是跑得厉害,从哪边论都轮不到他们。” “给你们开会说的明明白白,这事是由工作组牵头,集结各方力量来修,工作组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方便村民。至于钱款怎么来,受益方如何出资,工作组自会出面解决,村民出工主要就是做一些最基础工作。”做过简单说明后,李光磊发出质疑,“做这么点儿事,还主要是为自己做,难道村民们也不行?还是里边有什么说法?” “没什么说法。能有什么说法?我是真的如实传达,也辛苦动员了,不信你问村里人。”辩解到这里,常有礼叹了口气,“各有各的难处,老百姓也就冬天能猫几天,等着一过正月十五,就开始忙活了,要么往地里拉粪,要么去打茬子。其实好多年轻人现在已经走了,都去外地打工挣点儿活钱,村里剩下的也是老的老小的小。这么一些老弱,平时准备种地就够忙活的,哪还有时间去干其它的。等到再一种上地,跟着就是锄地,一锄好几遍,忙得腰都直不起来,更不能修路了。” 李光磊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盯着对方看了起来。 常有礼被看得发毛,又赶紧解释着:“李组长,我说的完全是实情,确实这活都挨着,根本没有时间。” 李光磊冷哼一声:“哼,常主任,我发现你这人太不诚实,太能欺生。我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可已经两次跟你们村打交道,给你们村处理棘手问题,你哪次真正配合了?不但不配合,还专门拆台,专门等着看我笑话。我记得上次帮你们争取到配套金的时候,你说的比谁都好听,竟然还赌咒发誓,看着跟真的一样。可这还没过几天,你又耍起了花招,欺负我这个外来人。 我是没怎么干过农活,可对于农村的一些事情,我还是知道的。的确,一般出了正月的时候,人们就开始为春耕做准备,但也仅是家里一少部分人来做,其他人还有时间。即使做准备的人,也并非天天去地里,而是隔几天做点什么。正是考虑到了这点,才想着在春耕前来做一些修路准备,既利用了农闲,也为村民自个以后方便。当然了,在春耕以后人们会更忙,但在锄头遍地之前仍然会闲上一段。其实按照工作组计划,并没打算把这些时间都用了,可就是这样,你竟然还推三阻四,分明就是不支持工作。” “我,你……”常有礼脸色胀*红,吭哧着,“虽说不是天天那么忙,可也确实没多少闲功夫,毕竟家里壮劳力大都出去打工了。” 李光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常主任,我是知道你好赖人了。当时在会上,你可是明确表态愿意支持工作、愿意修这条路的,却原来纯属是忽悠人,是骗工作组,骗葛主任和我的。” “不,不。”常有礼急道,“我个人是真的支持,只是……” “既然你要阳奉阴违,什么事都这么有主意,以后再遇到什么麻烦,也别怪工作组不出面,反正我是没心情再为你冒险了。”说到这里,李光磊冷了脸,“你走吧。” 常有礼并没挪动脚步,依旧急急辩解着:“我真的支持,不敢三心二意。” “会说不如会听的。你常家那么一大家子人,远得不说,光是你的兄弟姐妹,儿侄女婿,也不仅仅只是三、四个吧。你赶紧回,我懒得跟你说。”李光磊更加不耐烦,头都懒得抬了。 “我,你……”常有礼支吾两声,做了含糊保证,“家里人尽量动员,能不能有效果,各家忙不忙,我也说不准。” 待到常有礼一走,李光磊眉头便皱了起来,神情也不轻松。 连着两天,下辖村子都有村干部来到工作组,向李光磊做汇报。李光磊依然照方白药,拿那天会上的保证说事,依然在截短。 村干部们也跟常有礼反应差不多,除了述说难处外,都做了含糊应允。 一周之后,工作组召集村干部开会,中心议题就是确定各村参加劳动人员。 等到结果一拿上来,葛玉庆和李光磊脸色都很难堪。各村大都是只报了一个人,就是参会村干部本人,个别村子是两个,只有桦树背稍多一些,也仅五人,那四人都是常有礼近亲。 也就二十个人,怎么干活?一公里一个?葛玉庆、李光磊可犯了愁。 第十八章 骑虎难下 尽管人少,工作组还是在正月十七动了工,所有村民加上工作组的人,也不足三十个。 现在土地都冻着,图纸也没下来,人们也只能是简单的捡捡石块,顺便也拔了少许荒草。 就是这少得可怜的人手,也逐渐“生病”流失,第三天的时候只剩了十来人。 凤角工作组修路“盛况”迅速传开,镇里更是最先知晓消息。 听说修路情形后,于思新乐开了花,整天都是喜笑颜开,嘴里还哼着小曲。这还不解意思,更是亲自沿途“视察”一圈,然后及时拨出电话。 在电话中,于思新说的有声有色、声情并茂,神态、语气、肢体动作都被描绘出来。 手机里静了一下,才又传出中年男人声音:“这又怎么啦?” “本来就少得可怜,两天又损失了一半,即使还在的,也纯属应付、磨洋工。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一周,指定歇菜。”于思新奚落着,“本来就是瞎胡闹,想政绩都想疯了,可也得面对现实,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吧。现在全镇人们都笑掉了大牙,老百姓更是怨声载道,估计县里肯定也听说了,那两个家伙完全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我倒要看看,那两人如何收场,如何向镇里交待,他们已经骑虎难下了。现在镇里就应该追究……” “注意自己身份,镇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中年男人冷声打断,直接挂了电话。 沉吟了一会儿,中年男人拿起听筒,拨打了另一个号码。电话一通,直接道:“那事取消吧。” “取消?为什么?”电话里很是不解。 “没必要了,何必多此一举。”中年男人再次挂断电话,嘴角浮上一抹冷笑。 …… 新的一周到来,于翰林镇召开人代会,会期一天半。 从会议一开始,李光磊的心就吊着,其实在会前已经忐忑了一段时间。只到会议进入尾声,只到镇人大主席岳承怡宣布当选情况,只到李光磊听到了自己名字,心里才彻底踏实下来。 通过到任以后的经历,经过认真观察与慎密思考,李光磊总感觉有人要在选举上捣鬼。尤其近段又有逼村干部“恶行”,势必要被有心人利用,自己能否当选还是个未知数。从现在来看,完全是虚惊一场,虽然自己票数不是最高,却也符合常情,没丢了脸面。 是自己神经过敏吗?还是某些人大发慈悲了呢?李光磊不禁犯起了嘀咕。 只到会议结束,李光磊还在想着为什么,却也没有最终结论。 如果李光磊知道是因修路受阻而逃过一劫的话,不知会做何感想?应该会感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如果他知晓这不是慈悲,而是有人为了让自己“死”得更难堪,不知还会否庆幸。指定不会了,他还会有那样的心情? 会议结束后,人们依序走出屋子。 李光磊注意到,正有几道阴森目光袭来,可当他转头时,却又什么也没捕捉到。 放下了这个包袱,李光磊又想到了如何应对镇领导的询问。 结果只到踏上返回工作组的行程,也没有镇领导找自己,更没领导质问修路一事。 倒是葛玉庆找到了李光磊,李光磊刚返回工作组就被叫到了组长办公室。 示意对方就座,葛玉庆直接发问:“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李光磊点点头:“是因为修路的事吧,人确实太少了。” 葛玉庆长嘘了口气,语气很是沉重:“光磊呀,我也知道你费了不少力,甚至还为此得罪了不少村干部。刚刚工作不到一百天,能把工作做到这个程度,现在还有十来个人坚持,也不容易了。我做为组长,做为凤角老书记,对于你的工作成绩和态度还是肯定的。可是理解不解决问题,召集到干活人才是正题,这也不是我要难为你,而是事情逼到了这个地步。其实要不是考虑到开人代会,要不是找到了停工理由,我前几天就找你了。这也不只是因为镇里盯着,百姓瞅着,关键是事情已经骑虎难下,只能拼命向前拱了。” “组长,我知道,人确实少得可怜,不像是干活,更像是闹着玩,也怪不得人们说三道四。”停了停,李光磊又说,“人们之所以不积极,固然有打小算盘的因素,关键是心里不托底呀。好多村干部都说,村民不愿意出工,既是人手不足,更是看不到希望。人们也都知道工作组没钱,镇里也是口头支持,担心白忙活一场,担心到头来还弄出个烂尾工程。” 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葛玉庆反问起来:“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李光磊迟疑着道,“最起码得让人们看到几台机械,或是知道有单位支持了。老百姓最现实,也最朴实,只要见了兔子就撒鹰,最起码也得认为真有影。现在就这么空嘴说白话,不但村民心里没底,我在说的时候也不硬气。当然了,我的能力威望也差着好多,如果换作组长您,肯定……” 葛玉庆摆手打断:“光磊呀,你说的没错,百姓最朴实,也最现实,我们的确应该让他们见到‘兔子’,最起码得让村干部听到有影。这么的,以前的分工还不变,还是我向相关部门要支持,你来召集村民。当然了,支持也得一步一步来,也得看工程进展,现在也不可能有大把的票子投来。” 李光磊马上接话:“那是自然,谁也不会什么都没见,就大把大把投钱。不过只要村干部听说有支持,或者能见到机械设备,哪怕听到准备消息,心态指定也不一样。” “我们现在也不要假设了,就分头行动,争取在出正月之前,最迟十天之内,都能落实了各自的分工,怎么样?”提出建议后,葛玉庆又看似无意的说,“光磊呀,一个新人要想站住脚,既要有人帮扶,更需自身足够有筋骨。而且老人儿也愿意帮扶有筋骨的人。” “好吧,我尽力。”李光磊回话时,面有难色。 “不是尽力,是必须。”葛玉庆面色忽的严肃,随即又补充道,“当然了,这不只是说你,我也一样。” 李光磊没再说什么,而是略微点点头,脚步沉重的出了屋子。 看着那个很显畏难的身影,葛玉庆眉头皱了起来,不禁疑惑:难道我看错了,难道这就是个银样蜡枪头? 楞了一会儿,葛玉庆收回目光,轻叹一声,拨出了一个号码。 两声回铃音后,里面传出声音:“老葛,有何指示?” 葛玉庆立即换上一副嬉皮神色:“大领导,于局长,你就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代表……” “老葛,哪有你这样的,三天两头打电话,就跟逼债似的?我不是让你先等等吗。即使‘讨债鬼’也没有大正月要帐的吧。”对方笑着打断。 葛玉庆故意长叹一声:“于局长,您是不知道,我现在哪是‘讨债鬼’,分明是人不人鬼不鬼。再说了,我们这可是替你们做事,你们不能就这样一推六二五,不能什么也不管吧。时间不等人呀。” “你看你看,一说这事,你就是讨债鬼嘴脸,我们也没让……”停了一下,对方很是为难的说,“你也知道,单位也有预算,也要走程序,又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再说了,这还在大正月,我也不能这么逼着班子成员呀。” “那好吧,既然于局长又是顾虑,又是要考虑班子团结的。那我也不为难你,就亲自跑一趟,在你那等着,等着你什么时候……”葛玉庆尽管语气可怜,但神色却很精彩。 “别别别,你可别来,我还要正常办公呢。有省下那些酒钱,还能干点实事。”说到这里,对方压低了声音,“来人了。” “那这事……”话到半截,听到听筒里的挂断音,葛玉庆停了下来,自语道,“就你忙,比县长还忙。” …… 又过了两天,李光磊接到葛玉庆电话,要他去一下。 刚一进组长办公室,看到桌上东西,李光磊就是一楞。 “光磊,坐。”葛玉庆伸手示意后,又说,“你看,图纸刚刚拿回来,交通局可以先支持两台铲车,翻斗车也能来几个。你那边人也召集差不多了吧,看看哪天开始?等着人们动起来,我也才好向交通局调用车辆设备。” 李光磊摇摇头:“村里还是那样,就那几个人应付着,我怕这事真不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必须得发。以前没有图纸,也调不来设备,人们还有借口,现在这些都具备了,村里不能再推辞了吧?”葛玉庆的脸色冷了下来,“如果因为人手不到,导致交通局支持泡汤,直至修路无限期搁浅,这个责任我可负不起。” “那,这……”支吾两声,李光磊摇头叹息着,“哎,我是骑虎难下呀。” “那也得坚持,修路大业不能功亏一篑。”葛玉庆语气变得更冷。 “哎……”再次长长叹了口气,李光磊起身离座,踩着“咚咚”声响,出了屋子。 这家伙到底行不行?葛玉庆不禁再次心生疑问。 第十九章 人说来就来 正月最后一天,凤角工作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全体成员都神情严肃,葛玉庆头脸更是冷的厉害。 看了看时间,又环视屋内一周后,葛玉庆说了话:“同志们,经过一段时间准备、调整,凤角修路工作终于进入新阶段,设计图纸已经拿回,相应的支持也已争取到位,我们也该再次启动修路工作了。 在过去的十多天时间里,简单整修干干停停,尤其从人代会开始,就一直停着没动,总共出工也不到二百个。前几天我们还有借口,毕竟参加劳动的这些人大都是镇里代表,都要参会,也要传达会议精神。可现在该传达的已经传达,冻土也开始融化,图纸都拿到了,我们还怎么推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呀,这个东风就是人工。虽说有了图纸,天气也转好,可万事都得靠人干,没人怎么行?尤其要是没人干,工程还一直停下去的话,已经争取到的支持也肯定要失去,要想再争取就难了,关键前提是工程必须正常进行着。说说吧,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各负各的责任呗。人们讥诮的想着,都把目光投到了李光磊身上,葛玉庆更是紧紧的盯着旁边的年轻人。 疑惑的瞅了瞅左右,李光磊道:“大伙这是……哦,是疑惑人工的事吧,我想,我想慢慢人会多起来的。” 这叫什么话?这是工作组副组长应有的态度?人们脸上神情又精彩好多。 葛玉庆脸色更为严肃,但语气还相对和缓一些:“李副组长,这一天十来人,太少了,每村就一个,要是这样的话,怕是简单整修也得好几年吧?关键还没整出个结果呢,新的破损又该造成了,根本也不可能整修出结果的。在年前的时候,我就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你,自己去跑图纸和其它支持。现在图纸和支持都有了,不知这人什么时候能到位呀。怎么着一天也得百十来人,一个村也得十人左右吧,哪怕先有几个村达到也好。若是因为人工到不了位,耽误了工程,这个责任……” 人们都听出来了,这话虽软,分量可不轻。 “应该会有人吧。”李光磊还是给了个含糊的答复。 “困难就那么大?要是你觉着难以完成的话,也不妨说出来。看看别人谁还能做,实在都不行的话,我也可以接过来。”葛玉庆提出了方案。 “困难是不小,不过我完全能够胜任,就不劳烦他人了。”别看刚才李光磊吞吞吐吐,这话倒是回答的非常干脆。 葛玉庆就是一楞,原以为对方会顺杆爬,却原来并不撒手。这个态度既符合常理,却也有些出乎意料。自己刚才这就是敲打,对方肯定能听出来,正常情况下,应该继续努力去做,否则就彻底丢份了。可按照对方近阶段的表现,以及刚刚含糊的态度来看,似乎应该顺水推舟认栽才对,但这分明是瘦驴拉硬屎呀。 尽管心中狐疑,也很是不悦,但葛玉庆还是尽量语气平静的说:“光磊同志,有信心很好,我们就是要对自己有信心,对工作前景有信心。可是光有信心是不够的,必须要有积极举措,要有实际的推动进度才行。现在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你看是三天能落实呀,还是五天能有信?给个准确回复,工作组也好计划时间。”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李光磊缓缓的说:“估计快了吧,也许说来就来。” “快了?到底是多长时间?还说来就来。”葛玉庆语气中带了怒意,他觉得对方更像是逗闷子,没有一点严肃性。 “时间……”李光磊迟疑了一会儿,又说,“要不我再问问。” 问问?弄了半天,就是这么个态度?尽管已经火气上蹿,但葛玉庆还是尽量压着,也尽量语气平静:“问吧。” “先问谁呢,先问……”李光磊拿出手机,却没有立即拨打,而是叨叨咕咕着,像是在斟酌抉择。 葛玉庆那个气呀,但他没有发作,而是就那样冷眼旁观,想看这小子要玩什么花样。 其他人等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脸上表情精彩之极,就差直接起哄喊好了。 就在众人都盯着李光磊的时候,屋外却响起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便有一群人站到了窗外。 怎么个情况?看到外面几十号人,葛玉庆不由一楞,再一细看,好像都是桦树背村人,他首先想到了一件事:上访闹事。年前时候这个村已经弄过两出溜事了,都跟那个二楞子有关,现在二楞子也在人群中,还急吼吼的站在打头位置,肯定总没好事。 “李副组长,去看看。”葛玉庆很自然的想到了李光磊。 “那我这电话还打不打?”李光磊询问后,并没等着回复,而是不慌不忙的离开座位,拉开了屋门。 还没等李光磊开口,二楞子倒先说了话:“李组长,我们要修路干活,去哪干,怎么干?” “修路干活?常主任呢?”李光磊左右看着。 “我们先走的,走的不快,摩托都停院子后面了。他等着最后一拨人,估计也快到了。”说到这里,二楞子“诶”了一声,“好像他们来了。” “突突突。” “轰轰轰。” 农用车、摩托车声大作,瞬间停了半院子。 常有礼快速跳下农用车,来在李光磊近前:“李组长,接您指示,村里立即动员大伙,大伙都积极性很高,争着抢着要来。考虑到各村要尽量均衡,有些人年岁确实不适合,经过筛选,全村一共只来了八十个壮劳力,请李组长分配任务。” “常主任组织能力强,村民思想觉悟高,不错,非常不错。”李光磊赞赏着,回过头去。 此时屋里众人都已离开座位,集中到门口位置,也全都听到了刚才这些话。 葛玉庆拨开李光磊,径直到了院里。他目光烔烔的审视一圈,盯着常有礼问:“常有礼,镇里的用人政策你清楚吧,都跟大家说明白了吧?我们这可是义务用工,即使以后象征性的有点儿补助,现在也根本落实不了。” 常有礼道:“葛书记,这我清楚,也跟大家说的明明白白,大家都是义务做工的,不图工作组任何报酬。” “是吗?是不是?”说着话,葛玉庆看向那几十号人。 “是,白做活。” “自愿的。” 人们七嘴八舌给出承诺。 听着人们的回复,是那样的真切,也是那样的不可信。前些天每村就来一个人,桦树背最多也不过三、四个,这咋说来就来了这么多?为什么呀?觉悟能一下子高成这样? “葛书记,我们该做什么,怎么做呀?李组长传达意见时,说他负责动员大家,具体工作会由工作组统一安排。”常有礼问道。 “是,是统一安排。桦树背能来这么多人,真是太好了,足见常主任和村民对公共事务的重视与支持。我们刚才其实就在研究这事,还没形成最后结论。这样,你带着村民先到屋里暖和,我们去别处继续商量具体意见。”葛玉庆说着,指派起来。 就这样,桦树背村人进了会议室,工作组人换到了组长办公室。 同样是先前那九人,但气氛却变了。在大会议室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李光磊是个笑话,葛玉庆更是暗气暗憋。可现在却是另外的情形,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厉害,葛玉庆更是看这小子亲的不行。大家同时也都疑惑不已:李光磊这小子究意施了什么魔法?这人怎么说来就来了? 今天召开这个会议,葛玉庆并不是专为出李光磊的丑,但也想激一下这小子,毕竟出工人手太少了。按照他的想法,如果这小子有荣辱心,就应该横下一条心,多召集人来;如果是懒散应付的话,那对不起,干不了就让贤,实在不行自己上。反正现在一定的支持有了,葛玉庆也觉得腰杆硬了好多,关键整件事已经箭在弦上,容不得无限期推辞了。 可是让葛玉庆没想到的是,刚才李光磊说话时还吭吭哧哧的,听着根本没有一点儿把握,咋就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从现在情形来看,即使其它村一个都不来,光是这百八十人,最起码也够局面了,很可能其它村来的也少不了。 “为什么?”葛玉庆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 “组长问我吗?”李光磊接了一句,然后又说了起来,“我想桦树背能来这么多人,既是常有礼工作做的到位,村民提高了觉悟,更是组长工作成果对他们的感召。以前我做了那么多次工作,总共也没来几个人,这次讲了图纸和交通局的支持,人们肯定是立即有了信心,这都是葛组长的功劳。” 是这么回事吗?鬼才相信。人们都不相信,葛玉庆也不信,但现在也只能这么认为了。 李光磊忽的又道:“这么多人可等着呢,这活该怎么做,总得有专业人员指导吧。” “好好好,我先联系一下。”说着话,葛玉庆站起身,拨打着电话。 “于局长,我们这里已经到位了几百劳力,你的技术人员、设备得马上到呀。”电话一通,葛玉庆说着,走进了里屋。 外屋人们一脸欢笑的看着李光磊,神情中不无羡慕或忌妒,但却在对方眉宇间看到了忧色,全都不禁心生感慨:这小子又玩起了深沉。 其实人们哪里知道,李光磊根本不是故意做作,而是他心情本就很是沉重。 第二十章 麻烦还在后头 农历二月二这天,天气晴朗,阳光充足。自过春节以来,好天气倒也不少,但没有一天超过今日。 今天也绝对是个好日子,凤角修路工作正式启动。 六百多人全都列队整齐,集中在指定场所。这里面有交通局技术人员,有凤角工作组全体同志,其中更多的是各村出的劳力。 在前天的时候,桦树背村带头去了八十多人,但当天技术人员还没到位,工作不知怎么做,人们都先回了村里,昨天又修整了一天。今天按规定时间,到达指定地点时,各村出的劳力总和已经达到了五百人之多。 在整齐的队伍前面,停放着六台施工机械,其中两台铲车、两台钩机、两辆翻斗车。六台机械上全都批着大红花,铲臂和钩斗上挂着鞭炮,机械前方地面也有鞭炮摆放。 葛玉庆、李光磊站在公路拐弯处,张望着自县城的来车方向。 “来了,来了。”葛玉庆招手示意着,和李光磊一起回到队列附近。 “轰轰轰……” 一台白色越野车裹挟着尘土,由远而近驶来,径直停在队列不远处。 葛玉庆快步来在车前,打开车门,笑脸相迎:“欢迎于局长莅临检查指导工作!” 一个中年谢顶男子步下汽车,正是县交通局长于大江。于大江笑着说:“老葛,少来这套,我最怕听你说虚话,指定没好事。” “于局长,这叫什么话?我们带着十二分热忱,欢迎您这上差大领导,怎么会是虚话?全是发自肺腑呀。”说到这里,葛玉庆压低了声音,“工作组替局里办事,局里支持一下,这本来就是互相帮助、互利互惠,你怎么说不是好事呢?” “行行行,你别跟我瞎拽。”于大江摆着手,四下张望一番,问道,“镇里人没来?” “怎么,于局长,嫌我们这规格不够?”葛玉庆答非所问。 “你……”话到半截,于大江探过头去,压低声音,“老葛,我是提醒你,不要让人挑出理来,那样对你和修路工作都不利。” 葛玉庆一笑:“现在刚开始弄,就不麻烦镇领导了,也省得领导来或不来都为难。等着工程竣工通车的时候,再请他们大驾光临,大家也都抹点粉。” 于大江点指对方:“你呀,你呀。” 其实对话双方都心知肚明,根本不是葛玉庆所讲理由,主要还是他自己托大,不想把镇里那些人当做领导。 “对了。”葛玉庆一指李光磊,“于局长,这位是于翰林镇副镇长李光磊同志,也是工作组副组长,这几百号人就是他动员来的。” 于大江伸出手去:“是吗?了不起,了不起。” 李光磊赶忙与对方握手寒暄,然后一同到了队伍前。 在专人组织下,列队的人们及时拍起了整齐而热烈的巴掌。 待到掌声停歇,葛玉庆大声道:“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是个龙欲飞天的日子,代表着欣欣向荣、奋发向上,我们在这个美好日子正式启动修路工程。由于时间紧、任务重、经费少,我们的启动仪式很简单,好多领导都没有惊动,但县交通局于局长还是在百忙之中来到现场。这条公路工程肯定离不开交通局……” 在葛玉庆几分钟热情的开场白后,于大江又发表了讲话。于大江讲话很简单,主要就是肯定了这种精神,也赞扬了人们的态度和觉悟。 简短的讲话结束后,随着葛玉庆的一声“开工”,顿时鞭炮齐鸣、机械轰隆,现场进入了真正的工作模式。 在现场转了一转,于大江指着绵延的劳动现场,说:“老葛,说实在的,短期内召集这么多义务劳力,我真不太相信。不过看了以后,我知道他们绝对是村里干活好手,不是你们找的托。尤其听了人们的热情与奉献,更是感动不已,不容易,也不简单。” “于局长,可不能拿老眼光看人,更不要贬低我们的热情与能力。前几天是人不多,可是经过李组长做工作,一下子就点燃了人们的激情,只要肯努力,一切都不是问题。”说到这里,葛玉庆话题一转,“于局长,我们是有热情,不过更需要您的大力支持。您财大气粗,拔根汗毛……” “得得得,别一见面就这事。”于大江连连摆手,然后转向李光磊,“李组长真是年轻有为,一下子动员这么多人,真是不简单。只是我很好奇,李组长究竟用了什么奇招妙法,人们就自愿义务劳动呢?” “主要是葛组长领导的好,桦树背常主任觉悟高、带了好头,更离不开您的支持。”李光磊笑着说。 看似说的轻松,但李光磊却心中暗道:照方抓药,损招一个。 自然不完全相信李光磊的话,但于大江还是对其一番赞赏。李光磊也学着葛玉庆,对于局长好一番奉承。 常有礼离着众人不远,自是听到了李光磊对自己的赞赏,在暗喜的同时,也心疼不已,就为了动员这些人,他可是下了血本的。不过想到未来前景,还是充满了无限遐想,脑中又回忆起了那件事。 在上周三的时候,常有礼接到了李光磊电话,还是催问修路出工的事。当时常有礼还是老套回答,表示自己很想出力,只是村民积极性不高。在电话里,李光磊把常有礼好一通训,说常有礼不够意思,还说以后有事别找他。 常有礼既觉无奈,却也对李光磊很是理亏,便在当晚去了工作组,想着向李光磊诚恳解释。可是敲了好几次门,屋里尽管亮着灯,却没人应声。常有礼随意一推,门便开了,于是他就走了进去。 只到进了屋子,常有礼才知道,李光磊并没出去,而是正在里屋打电话。费了好大劲,常有礼才听清楚,原来李光磊在和朋友打电话,在讲一个秘密。听到这个秘密后,常有礼手心出汗,心情激动,便没再等李光磊出来,而是立即返回了村子。 经过一晚上思考,常有礼在第二天个人花钱,请村里好多人吃了一顿,做了一些承诺,希望大家多为修路做贡献。得到了实惠和好处,又正好是农闲季节,人们一下子就组织了起来。 也正是在常有礼的带动下,其它村子也迅速召集了人手,致使总劳力达到了五百多人。严格来说,常有礼起的作用是巨大的,应该能在各村中获得首功。但他只是在心中暗喜,却没敢表露出来,担心让人知晓秘密。其实这几天已经有村干部问他,为什么一下子那么积极,但他都是以冠冕堂皇的套话应付了,没敢提到那事的只言片语。结果常有礼越是这样神秘,村干部也就更疑惑,只能也跟着常有礼见样学样。 在现场逗留、交谈了一番,于大江以“省下钱来干正事”为由,婉拒了葛玉庆的午宴邀请,乘车返回了县城。 等到于大江刚一走,葛玉庆就把李光磊叫到了汽车上,先是对李光磊夸赞了一番,然后又悄悄的问:“光磊,一下子动员这么多人,真是不简单。可我确实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李光磊淡淡的说过,又重复了以前讲说的理由。 “真的?”葛玉庆显然不相信。 “还能是煮的?”笑过之后,李光磊忽道,“组长,你怎么看这事。” 略一沉吟,葛玉庆讲说起来:“这件事从刚开始有想法,到现在正式动工,不足百日,而且上了这么多人,还有交通局的各种支持,确实很不容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你更是功不可没。” 李光磊摆摆手:“现在根本还不到谈论功劳的时候,而是要想到接下来的麻烦,麻烦还在后头呢。” 葛玉庆神色也一下子严肃:“是呀,对于我们来说,这个工程是非常巨大的,接下来的困难肯定很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我们现在不也热热闹闹的开始了吗?” “有信心固然是好事,也是必须的,但更要理智和客观。现在我们是动起来了,看着还很热闹,可隐患是明摆着的,困难更是无处不在。现在能动工,一是交通局的人力和设备支持,二是村里的无私奉献。除了这两点,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最主要的是没钱。现在还只是做垫层,有交通局现成的设备,石料取材也成本很低,还有那么多义务劳动力。可是一旦到了以后,那可都是要钱的项目,尤其水泥更是大头,没钱绝对不行的。”李光磊说的很郑重。 葛玉庆长嘘了口气:“你说的事我正考虑着,也在想着办法,不过到那时还有段时间,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现在红红火火干着就行。” 李光磊摇了摇头:“组长,恕我直言,现在的红火也不稳固。先说村民,现在人家可是白尽义务,这个时间不可能很长。再有十来天,阳历就进入四月,村民们备耕工作就开始了,那时还有多少人来可说不准。然后再说交通局,于局长和你是同学,图纸、人员、设备及油料全都支持,可他毕竟是单位资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变化。最后再说资金,不说大笔开销,就说众人的午晚餐钱、车马费、石料款,我们那点经费能撑多久?” 刚才还热情爆棚,经李光磊这么一说,葛玉庆也不禁惆怅起来,同时也明白这两天李光磊为什么忧心忡忡了。 正如李光磊所言,不久麻烦就来了。 第二十二章 幕后黑手是谁? 第二天吃完早饭,李光磊回屋喝水,准备一会儿就去施工现场。 正这时候,葛玉庆来了。 自从修路正式启动后,葛、李二人工作交流较多,说话也较简洁。 今天李光磊同样没有客气,而是直接问道:“组长有事?” “你这一天忙的,早出晚归的,可要注意劳逸结合。”葛玉庆答非所问。 “没事,能吃得消。”李光磊回应后,又说,“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葛玉庆说着,坐到了沙发上,继续道,“我就在感慨呀,当初咱俩弄这事的时候,几乎那是人人唱衰,说咱们不但弄不成,根本就搞不起来。现在怎么样?先不管以后有多大困难,但最起码当下红红火火的。当然了,除了咱俩的努力外,交通局和村里的支持也弥足珍贵,尤其村民来这么多更是出乎意料。不过你那天讲得好,要防患与未然,所以我要时时与局里沟通,你也要多关注村里动向。” 李光磊“哦”了一声,然后直接问:“组长,是不常有礼找你了?” 葛玉庆一笑:“找了,昨天就打电话,今一早又问了。我不熟悉情况,这才想着了解一下。” “工程好不容易开了头,整体士气也很高,现在正是应该鼓劲的时候,他们却来这么一手。你是没见,两个大男人往地上一躺,口口声声不让经过他们地块,还借机贬损工作组,散布不实负面消息。交通局机械不能动,那么多人也都观望着,若是不能及时处置,很可能引起变故。假如村民相信了他们鬼话,都散了,假如交通局连人带设备都撤了,工程还怎么进行? 可他俩都是村里老百姓,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我们总不能采取强制措施吧?本来就有人想着看我们出丑,想着暗中使绊子,要是逮住这样的茬口,还不知怎么利用呢。那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办法,惹不起躲得起,即然你不让修,那我们就不修。”说到这里,李光磊无奈的摊开双手。 “确实呀,那种情况下,真是深不成,浅也不成。”说到这里,葛玉庆语气一转,“只是这么一弄的话,桦树背村民就白忙活了,会不会迁怒于我们?即使他们不直接找工作组麻烦,而是把人撤走的话,会不会影响其他村民的工作热情?” 李光磊神色严肃起来:“现场那么多人看着,不是我们不给桦树背修,而是他们村里协调不好关系,是他们的人影响着整个工程的继续。如果常有礼足够明智的话,就应该从自身找原因,而不是怂恿村民做什么,否则他就不配做村主任。这才多长时间,他们村可是接二连三出事了。 至于他们是否撤人,那是村里的自由,我们不会阻拦。假如常有礼想拿这事要挟,那就足以证明他不称职,就不是如何对待他的问题,而是要考虑他能否代表村里,够不够格担任村主任了。再说了,桦树背村在工程现场那些人里,十有八*都是他的子侄,若是这些人表现不当的话,他也难逃唆使嫌疑。” 听这李光磊的讲说,葛玉庆暗自思量:还好自己考虑周全,没有冒然答应常有礼,否则就冲李光磊的态度,怕是自己就坐蜡了。 “电话里说的可怜巴巴,就跟受多大委屈似的,还好我不糊涂。这回他要再跟我磨叨,我非把他顶的远远的。”葛玉庆“哼”着,出了屋子。 不多时,李光磊就骑着摩托到了工地。他发现,常有礼在现场,桦树背村那些义务劳动力也在。 这种情况不出意外,他料定常有礼不敢顶着干。 刚才就一直关注着,现在看到李光磊停下摩托,常有礼立即满脸堆笑迎上去:“李组长,冷了吧?” 李光磊从车上下来,边走边说:“冷吗?天这么睛,太阳这么毒,连点风丝都没有呀。” “是,是,不冷就好,不冷就好。”常有礼讪讪笑笑,跟在后面,“李组长,有时间吗?我想……” “忙呀,没时间。”说着话,李光磊加快了步伐。 “李组长,李组长,也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就是村民都希望村前公路能一块修了。”常有礼急急追了上去。 李光磊转过头去,冷冷的说:“常主任,你要搞清楚,是你们的人不让修,非要以此要挟整个进度。现在不是谁要把桦树背怎样,而是你们的人非要把桦树背村民孤立起来,非要放到到凤角其他村民的对立面。” 常有礼脸色通红,做着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表达一下心情。” “那是什么意思?昨天当着那么多人,你还讥讽我不够意思,根本不留半点面子。可我为了工作大局,没有和你理论,不要以为我怕了你。其它的事不说,咱就说那两次。我刚到镇里上班的第一天,大晚上就去你们村处理事情,后来又为村里阻止了一场可能的流血事件。两次我都是冒着风险的,本身也遇到了风险,给你解决了大难题,你也才得以继续当村主任。否则你会怎么样,会不会承担法律责任?最起码村干部是当不成了吧。我这还不够意思?你还让我做什么?”厉声质问后,李光磊头也不回,绝决的走向前面劳作的人群。 常有礼楞在当地,脸上神色不时变化,最终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唉……” …… 几天过去,常有礼再次找到了李光磊。这次他没有上来就解释,而是直接递上了两张纸。 看过张纸上内容,李光磊道:“到底怎么回事?” 常有礼叹了口气:“那俩混球被人利用了。自从那天现场耍混后,二赖、三赖就躲着我,找了好几次也没找到。昨天下午的时候,终于把他俩捂在了家里,他俩都在二赖家。看到我进屋,那俩家伙还挺横,把头往旁边一扭,根本不理不睬。和那天的唯一区别,就是没给我当‘老子’。可是等我一开口,一说到地块的事,俩家伙又胡搅蛮缠起来,要么就装糊涂。 就在那俩家伙准备躲出去的时候,他们的爹和妹妹回来了。常有才和我是本家,平时靠闺女养活,一般不怎么回来,这次我专门去城里找了他。别看那俩家伙是混球,平时不养活老头,可是见了老头还挺老实,二赖还假惺惺的问候了一番。老汉没说别的,就是让两个混球到我家,这是我教老汉说的。 俩混球一路上没说什么,跟着去了我家。到家的时候,我老婆已经炒出了两个菜,酒也摆好了。我让他俩上炕,俩混球还是不理不睬,又靠他爹吼了一嗓子,他俩才到了炕上。刚开始俩混球喝酒的时候,主要靠他爹督促,后来才渐渐喝开了。等到俩混蛋喝得舌头发硬时,说了实话。 据他们说,在工程刚开工的时候,二赖在县城遇到了一个以前的同学,两人一块喝酒。在喝酒过程中,对方要他阻止施工,还教了他办法,就是那天他们上演的那一出。但对同学现在的身份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同学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们之所以那么做,是同学答应给六百块钱好处,先给一半,事成再给一半。结果先前的三百块钱拿上了,事后的一直没拿到手,连人也找不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交待了那件事,否则恐怕还不讲呢。” 李光磊暗暗点头:果然幕后有黑手,这黑手会是谁呢? “等他们酒醒的时候,知道已经全说了,便没再费话,同意了这个。我又马上找村民,弄了这个。”停了一下,常有礼试探着问,“李组长,看在全体村民的面子上,看在……” “你先回去吧,等我们研究研究。”李光磊挥着手,打断对方。 常有礼带着遗憾与忐忑,离开了副组长办公室。 待到常有礼一走,李光磊拿着纸张,到了葛玉庆办公室。 …… 下午工地收工的时候,人们被集中起来。 李光磊站到了队列前面。环视众人一周,从衣兜里取出两张纸来,打开折叠,展示着。 “什么?那是什么?” “怎么那么多手印?” “上面好像都是桦树背的人。” 看到纸张,人们立即议论纷纷。 指着纸张,李光磊讲说起来:“各村的乡亲们,现在我手里拿的两张纸,一份是常万富哥俩与村里签的土地置换协议,他们同意了置换安排,不再以此阻挠施工。其实这事早就说定了,只是当时没有签署这份协议。 第二份是桦树背村民肯请修路的请愿书,每家户主都签字摁了手印。现在已经没人阻拦,村民意愿又这么强,尤其还有好几十号参加义务劳动,这诚意足够了。大家说一说,该不该同意桦树背村民请求,该不该把他们村前公路修了。” 听话听音,再说桦树背村民表现又足够好,反正又不花自个钱,人们没有反对的理由。于是全都纷纷表示:“应该,应该。”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就尊重诸位意见,继续把那段公路纳入进去。”说到这里,李光磊又补充道,“那天的事已经调查清楚,并非常万富哥俩本意,两人已经意识到错误,他们是被指使的,在他们背后有黑手。” “幕后黑手是谁?”好多人都发出了疑问。 第二十一章 你们村不修了 尽管麻烦还在后头,不过工程总算开始了,工作组诸人都很兴奋。但在兴奋之余,其他人员更多的是激动,而葛玉庆却多了份惆怅,李光磊则还有着深深的忐忑。 葛玉庆惆怅的是,现在工程已经开始,真正是开工没有回头箭,只能前进,不能退缩,即使彷徨都不该有。可正如李光磊所说,用钱地方多的是,到哪去弄那些钱?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可他已经趟了许多荆棘,楞是没踩出一点点路来,这和预想差别很大。而更令他惆怅的是,这份担忧只能埋在心底,还得表现出成竹在胸的架势,这就更折磨人了。 李光磊和葛玉庆一样,也在愁钱的事,也在为筹钱想办法。除此之外,他还多了一份担心,担心戏法变漏了。如果真是那样,可就麻烦了,更麻烦的是肯定还要影响到修路大计。 对于李光磊和葛玉庆的内心,好多人看不到,但能看到的是修路搞起来了。而且不但设备和技术人员无偿服务,还有着五、六百人的义务劳动力。人们对于这些现象,既好奇,也不解,还有着诸多的猜测。 在这些人中,有人可不仅是好奇那么简单,而是有着深深的妒忌与憎恨。他们不能接受的是,凭什么是那俩家伙搞起来,那就是两个没人理的倒霉蛋。越想越气,越想越恨,恨不得那俩家伙马上倒霉,倒的霉越大越好,最好是再也爬不起来,永世不得翻身。 对于人们的诸多心态,李光磊能想得到,但他没时间去细想,光是修路的事就忙得不可开交。 相比前些时候召集人手,现在李光磊又忙了好多。这些天,葛玉庆忙着找支持、拉赞助,修路现场的事就落到了李光磊头上。虽说交通局赞助了设备和技术人员,几百号村民也是义务做工,但还有许多管理工作要做,这自然就落到了李光磊头上。 在这期间,李光磊主要抓的就是安全和衔接,安全无小事,衔接很重要。对于安全问题,李光磊特别注意的是两方面,一是施工现场安全,二是食品卫生安全。 施工现场既要安全生产,也要防火防盗,李光磊让庞大刚辅助来做。庞大刚是“老凤角”,又做过主抓安全的副乡长,现在也一直负责治安,对于安全管理很在行,也非常尽职,为李光磊分担了不小的压力。 义务帮工人员的午晚餐,还有交通局人员的一日三餐与住宿,都由工作组负责。刚开始两天,上工人员达到了五百多,后来根据工作需要,减掉一多半,但每天至少还有二百多人。虽然葛玉庆指定齐祖仁具体来做,但李光磊并不敢忽视,仍然密切关注着。这既因为涉及数百人安全,更由于对齐祖仁的质疑,他总觉得这人靠不住。 除了这些事宜,村民与技术人员、村与村之间,还有好多事情需要沟通、磨合,这也是需要李光磊着重注意的。 每天奔忙于工作组和工地之间,暂时抛开以后的烦心事,李光磊忙并快乐着。可是刚开工不到一周,麻烦就来了。 这天上午,李光磊因为忙于给镇里的报表,晚去了一会儿工地,庞大刚电话就来了。 刚一接通,就响起庞大刚急促声音:“李组长,有村民阻挠施工,不让机械进场。” 李光磊急问:“为什么?哪的人?” 庞大刚道:“是桦树背村的二赖、三赖,亲*哥俩。这次修路,各占了他们两家二分地,他们就以这个理由阻挠。谁说冲谁来,村书记、主任说话也不行。” “不是这些事都协调好了吗?怎么还有这事?”李光磊又问。 “他们现在就躺在铲车前,也不说具体事由,反正就不让机械动那两块地,分明就是赖皮。”停了停,庞大刚压低了声音,“你看是不吓唬他们一下,实在不行让张猛来?” 略一沉吟,李光磊给出回复:“暂时先不要激化矛盾,你只管控制好现场,并适当关照交通局人员的情绪,我马上就去。” 做过交待,简单安排了一下,李光磊驾驶着刚买的二手摩托车,一溜烟的奔向施工现场。 经过二十来分钟行驶,摩托车到了桦树背村地界,远远便看到了围观的人群。 摩托车停在人群外围,李光磊从车上下来,顺着人们让开的通道,径直来在人群中间。 一台铲车停在当场,铲斗前躺着一个人,铲车尾部也躺了一个。这两人大约四十多岁年纪,一样的灰色衣裤,一样卷头发,容貌也很像。现场浓重的气味,还有那两人赤红的脸颊,表明这两人喝过酒了。 明明感受到有人绕着身边走,但地上二人依旧双目紧逼,而且还向铲车方向滚了滚。 在绕着场子转了两圈后,李光磊没有看着那二人,而是盯在了常有礼脸上:“怎么回事?” 刚才就想汇报,被李光磊眼神制止了,现在对方发问,常有礼赶忙搭话:“李组长,是这样的。修这条路需要经过他们两家……” 李光磊抬手打断:“前面的事我都知道,不就是修路各占了常万富、常万贵二分地吗?你自告奋勇由村里处理,事后当面向我汇报,说是都已经处理妥当,怎么又闹出这档子事来?” “是呀,是处理了,村里专门给他们协调了好地块,还特意多给了一家二分地,当时他们也都答应了。可今天一早,他们就这样了,说是不要换的地,只要这块。”说到这里,常有礼转向地上二人,“二赖、三赖,做人不能贪得无厌,更不能出尔反尔。就照这样做,根本就没人跟你俩打交道,要再赖着就犯法了。” 铲斗前的人连打两个酒嗝,说了话:“犯,犯他娘甚法,老,老子自己的地,不让占就不让占。” 常有礼手指对方:“二赖,这地是国家租给你种的,又不归你个人,现在国家要修路,你有义务配合并服从,否则……” “国家修路?我,我怎么不知道,还不是工作组那几个人瞎搞的?这路成不成还两说,我可不想自家好地受影响,到,到时候要是成了烂……烂尾巴项目,受影响的可是整块地,沿线这些地都要受影响。大伙醒……醒吧,可不能让他们瞎折腾。”二赖子常万富说到这里,睁开眼看着李光磊,“李组长,我也是就是论事,你可不要挑理。” 李光磊并没理这个醉鬼,而是仍对常有礼说:“他们躺在这想干什么?” 二赖子抢着做了回复:“不干什么,就是不让从我家地里走,我得给儿孙留下几块好地。” “常主任,到底什么原因?”李光磊依旧看着常有礼。 常有礼一脸尴尬与无奈:“那天说的好好的,就差签字画押了,谁知他们今天就躺这耍赖了。” “耍赖,老子是耍赖吗?老子这叫争取……争取那个什么来着?叫……权益。”三赖子常万贵也睁眼说了话。 常有礼指向三赖子:“你,你爹还得叫我一声大兄弟,你俩反倒当起老子来了,还有没有一点儿……” “屁,狗屁。当大辈要……要有大辈的样。要是做事公道,替百姓想……想事,那我就敬你这个大辈。要是就……就知道舔乡干部沟腚子,就知道压……压老百姓,你倒是个*。”三赖子的话更难听了。 “我*你姥姥。”常有礼也骂了脏话,向着三赖子奔去。 李光磊一伸手,拉住常有礼:“干什么?” 三赖子龇牙嚷道:“常,常有礼,你还想打老子呀?你,你这算什么干部,比周扒皮还……可恶。” 常有礼气的呼呼带喘:“你,你他娘,你们俩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要不占我们地,我们立马起来走人。”二赖子接了话。 常有礼急道:“没门,定的事……” “常主任,你们村不修了。”李光磊忽的接了话。 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人们都以为听错了,怎么能说不修就不修呢? 一楞之后,常有礼急道:“不修怎么行?全村人可都盼着呢。再说了,全路段是个整体,哪能落下一段呢?工作组不能不管我们。” 李光磊叹了口气:“常主任,不是工作组不管,是你们村不让呀。这条路一开工,就先从桦树背修起,工作组够意思了吧?至于路段是否完整,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况且桦树背本就在路的一端,也不影响其它路段完整性,还能省不少费用。” “这,这,李组长,桦树背出的人力最多,你……工作组得够意思呀。”常有礼真急了眼,说话也口无遮拦,“如果要是真不给村里修了,现场这么多人怕是要出事呀。” 李光磊冷哼一声,提高了声音:“哼。常有礼,做村里工作不咋地,倒学会威胁人了。是工作组不给你们修吗?是吗?事情弄成这样,完全是你这个村主任没尽到责任,人们都看着呢,又不糊涂,根本不会找工作组的。至于我够不够意思,有人心里明白。” 常有礼急忙解释:“这,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李光磊冷冷瞪了常有礼一眼,又看向庞大刚:“换地方。” 就这样,地上二人没有了躺下去的理由,一骨碌身爬了起来。 尽管常有礼言辞恳求,尽管其目光急切,但装载机还是轰隆隆的开走了。 第二十三章 刘小宝被打 这应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最高兴的莫过于桦树背村民了,辛苦了好多天,带着莫大的希望,终于没有白忙活。虽然这些天人们也觉得最终会这样,也一直听命于常有礼,并未摞挑子,但如果再耗上一段,就真的心里没底了。 最最高兴的还是常有礼,这里边不仅有村民的希望,更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为了这个期盼的目标,自己可是付出了许多,这不仅包含自费请人吃喝的费用,不仅为此做出了许多承诺,更付出了无尽的心血和精力。在高兴之余,常有礼也深刻的悟到了一点:坚决不再得罪李光磊,一定要维护、尊重和服从。 李光磊、葛玉庆当然也高兴,毕竟解决了麻烦,还送了人情,也教训了某些人。 其实其他兄弟村也高兴,毕竟都是上下临村,也难免生出兔死狐悲情绪,现在大家又能一起劳动,将来也能共同享受公路带来的便利了。 但同是这件事,有人却很不高兴,甚至还很愤怒,于思新便是其中之一。 就在修路工地欢天喜地共进晚餐的时候,于思新却气得“哇哇”大叫,冲着手机喊个不停:“妈的,怎么会这样?这也太便宜姓李的了。我就奇怪了,怎么那些家伙没有一点骨气,就知道奴颜卑膝?还有那些愚蠢的村民,为何还如此迷信他们,还相信这路能修成呢?拿什么修?拿屁呀。妈了个*的,气死老子了,气死……” “我手机马上没电了。”对方刚刚插话完毕,声音戛然而止。 “我*你妈。”于思新扬起手机,却又收住动作。这可是新手机,摔坏就坏了。 “叮呤呤”,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妈的,有种别回呀。”于思新以为还是刚才电话,便看也没看,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你他妈……” 手机里传来吼声:“于思新,你想死呀,敢骂老子?” “不,不,我,他,刚才……”意识到闯了祸,于思新赶忙解释,却又一时说不清楚。 “闭嘴。”对方喝斥后,马上又道,“修路那里是怎么回事?” 听到问这事,于思新心中一松,却又马上怒气满脸:“他们修路非要经过村民地块,村民不服,就在机械前请愿。可他们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威胁不给修,最后村民只好妥了协。他们可够卑鄙、邪恶的,村民也笨得要命,村干部更是迎风接屁的马屁精。像是这样的村干部,就该……” 说到这里,于思新忽的收住话头,意识到说走嘴了。 对方并未追究语病,而是沉声道:“我听说的版本怎么不是这样呢?好像有幕后黑手推动吧?这个黑手是谁,会不会是某个和他俩有仇的人,比如镇里干部什么的?” 于思新不时转着眼珠,然后又试探的问:“会是镇干部吗?” “是谁谁清楚。我就奇怪了,身为党员干部,不思考着为百姓谋福利,却想着处处拆台,这样的人真不配当副镇长。”对方声音很是严肃。 “副……我,不是我,我绝对没这么作,我怎么会这么做呢?虽然我看不惯他们的霸道作风,但是团结……”说到半截,于思新停了下来,因为对方早挂断了。 握着手机,于思新疑惑不已:这事可真邪门了,他怎么会这么说?他真的这么想吗?会吗?我咋就不信呢。 长嘘了口闷气,于思新略一思考,在手机上拨起了数字。 手机却适时响了,正是自己要拨的号码。嘟囔了句“说曹操曹操就到”,于思新按下了接听键。 …… 虽然坚信常有礼不会冒险,坚信其能控制村民与亲戚情绪,可李光磊也怕出个万一,更怕有人使坏。 现在好了,一切都很圆满,既解决了隐患,也树立了威信。就是有人想下蛆,也没有可见的“缝”了。 心情舒畅,晚饭又喝了两杯,加上连日劳累,李光磊刚躺下不久,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也阳光明媚,繁花似锦,鸟语花香,好不惬意。 可是,一阵铃声响起,惊扰了美梦。 睁开朦胧睡眼,李光磊辨了辨声音来源,探身拿过桌子上的手机。 看到来电号码,李光磊心中就是一紧:这大半夜的,莫非有事? 来不及细想,李光磊摁下接听键。 手机里立即传出焦急声音:“刘小宝被打了。” 李光磊“啊”了一声,睡意全无,追问道:“蔡大成,怎么回事?不,不。刘小宝现在怎么样了?” “头上出了血,脸上肿了好几块。我刚给他包了一下,正找车准备送往乡卫生院。”手机里回着。 “这么严重啊,人清醒吗?怎么打的?”李光磊一边询问,一边起身套着裤子。 “人清醒,只看到拳头打,头上伤也不知怎么来的,像是……”说到这里,对方讲了句“来人了”,手机里没了动静。 不加思索,李光磊马上拨打庞大刚电话,简单说了事由,要对方和自己一起出去。 然后李光磊又给葛玉庆去电话,汇报了刘小宝被打一事。 葛玉庆嘱咐李光磊,一定要全力救治刘小宝,全力抓住行凶者,手机保持畅通。 庞大刚来的很麻利,然后二人同乘一辆摩托,出了凤角工作组。 先是砂石路,再是柏油路,经过四、五十分钟骑行,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李光磊、庞大刚赶到了于翰林镇卫生院。 来在前排最西边屋子,李光磊看到,靠墙床上躺着一个头戴罩网的人,床边架子上挂着输液瓶,蔡大成三人或坐或站在周围。 冲着蔡大成等人点点头,李光磊径直到了床前。 床上躺的人正是刘小宝,但却变了大模样。除去头上多了罩网外,整个脸颊都肿了,还有几处表皮伤,眼窝也黑青着。 看得出,刘小宝醒着,但却没有睁眼。 俯下*身子,李光磊轻声道:“小刘,现在感觉怎么样?” 刘小宝没有应声,眼睛也依然闭着。 李光磊继续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追查打人凶手,卫生院也会全力救治。根据具体情形或是你的意愿,我们可以送你去县医院,或是更高等的医院。其它的事你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养伤就行。” “怎么安心?”刘小宝忽的睁开眼来,“好心好意帮你们修路,免费给你们干活,到头来却把我打成这样,想起来就……哎哟,哎哟。” 李光磊轻轻挥手:“小刘,不必激动,这里边肯定有什么误会,肯定……” “误会?我都让打成这样了,你还说是误会?”刘小宝捂着脑袋,嚷道。 “小刘,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意识到对方现在情绪不稳,李光磊在说过诸如“安心静养”之类的话后,暂时离开屋子,到了院长办公室。 简单寒暄后,陈院长讲说起了伤情:“伤者出*血部位在后脑部,看伤口像是石块类所伤,具体是被人拿石块打的,还是摔到了石块上,目前还不清楚。再者就是脸上有外伤,身上也有两处青肿,像是拳脚所伤。刚刚给他拍了个片,结果得明天出来,卫生院设施简陋,要想进一步检查,只能到县里或更好的医院。” 李光磊点点头,又道:“依您看,刘小宝整个伤情是什么程度,需要怎样治疗?” “这要靠数据和片子说话,我们只能是尽力而为。”陈院长给出了保守回复。 又问了几句,再没有更细致答案,李光磊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恰好张猛来了卫生院,是庞大刚给打的电话,于是众人一起,找了间屋子,开始了解案发*情形。 留了一个人照看刘小宝,蔡大成和另一名司机配合调查。 蔡大成先讲起了具体经过:“我们四个都是交通局雇的司机,负责操作钩机和铲车,从修这条路开始,我们就一块来了。现在我们住在桦树背村,房子是村里提供的,只在里面睡觉休息,也不做饭。 今晚上吃过饭以后,我们四个又回到屋子打牌,屋里还放着歌。在不到十点的时候,刘小宝出院外撒尿,我们仨就一边瞎侃一边等着他。开始的时候,录音机声音挺大,我们也没在意,睡觉前一般都要出去方便一两次。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回来,我们还调侃,说他掉茅坑了。我不放心,就拉开屋门,准备出去找。这时候,才听到门口吵吵嚷嚷,像是小宝在呼救,我们就一齐跑了出去。 院门口那里,正有四、五个黑影边骂边踢,看到我们出来,立即拔腿就跑。我们急着救小宝,就没有去追,不一会儿听到发动机声,他们应该是开车跑了。扶起小宝,才发现他后脑勺流血,我们就赶紧给他包扎,又找常大柱开着农用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刘小宝认识那几个人吗?他们为什么要打他?你们屋里开着录音机,一时没听到,附近村民也没听到吗?”张猛追问着。 蔡大成道:“我们住的那处房子,在农田里,离着村子有一段,估计人们也没听到。小宝说他不认识那几个人,不过那几人说‘叫你们没事找事,非到这来’。” “对了,那些人在逃跑的时候,好像说了句‘赶紧滚出村子’。”旁边的司机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样的回复,李光磊、庞大刚对望一眼,面现沉重之色。 第二十四章 这工停不起 第二天一早,李光磊还没起床,庞大刚就来了。 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实在乏累,两人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大哈欠。 苦笑了一下,庞大刚道:“刚刚张猛打来电话,经过现场排查,可以确定的是,刘小宝头上伤是磕的,院外地面石头尖有血迹。勘查现场的时候,卫生院陈院长跟着去的,也认可了伤口与石头尖形状的高度吻合。 现在就是行凶者还没着落,既没发现那几人踪迹,也没任何关于几人的具体信息,究竟四人还是五人也无定论。如果从几人留话来看,好像是村民,但口音却更像县城的。目前张猛采取了两条腿走路,一是派出所继续在附近村子排查,重点排查桦树背村,二是将案情线索通报倡诚镇派出所,请兄弟所协查。” 李光磊点点头,没有发表具体看法,而是又提出新问题:“刘小宝情况怎么样,没出现异常吧?” “没听说,我再问问。”庞大刚说着,拿出了手机。 李光磊摆摆手:“不必了,没来电话就是没事,一会儿反正也得把他转回县医院,到时自然就知道了。” 正这时,葛玉庆来了。 庞大刚打过招呼,离开了屋子。 “唉,咋就出了这档子事,偏偏挨打的还是刘小宝。”葛玉庆叹着气,坐了下来。 李光磊道:“这种事虽不可预测,却也在意料之中。只要做事情,就避免不了有人搞破坏,何况咱们做的事本就冲了一些人肺管子。至于刘小宝挨打,我觉得纯属就是赶巧了,是正好他出院子,换做其他司机也躲不开。” “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会是桦树背的二赖、三赖吗?”葛玉庆追问着。 “不是,绝对不是。”李光磊说的很肯定,“虽说这事发生在桦树背,那两个混球又刚闹过事,但他们并不傻,也根本没必要这么弄。我敢断定,既不是他们直接下手,更不会指使他人。从现在来看,更像是那只幕后黑手,是这个人还嫌事情不够乱乎。” 葛玉庆缓缓点头:“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只是一时还不确定,现在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我就心里有底了。交通局是我找的,现在他们的人挨了打,还正好是老于小舅子,那这事只能我去处理。这样,你盯着工地,也盯着警方的调查,我去送刘小宝到县医院,也正好找老于解释解释。” 又简单探讨了几个事项,进行了必要的安排,葛玉庆、李光磊同时离开工作组。 虽说刚才也探讨了几种可能,但对于工程是否受影响,于局长会否理解并继续支持,李、葛二人都心里没底,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弥补和争取了。 …… 下午将近四点,李光磊正在工地忙活,手机响了。 看了眼屏幕显示,李光磊到了僻静处,接通来电。 葛玉庆声音立即传来:“工地怎么样?破案进展如何?” 李光磊道:“整体没受大影响,还照常进行着,但人们说法却很多,有些说法明显不实,也对我们不利。当然也不只是工地有说法,镇里、村里都在议论,更有甚者,说这是喜迎愚人节。交通局那些人情绪不高、心不在焉,像是担心遇到同样麻烦,也像是等待随时撤离。只怕时间一长的话,要起变故呀。我正考虑着如何化解危局,只是现在还没有一个稳妥、有效的方法。 张猛他们又仔细勘查了现场,除了先前的发现外,还理出了几人的初步逃跑轨迹。根据脚印判断,直接行凶的一共四人,车上是否有人等着不得而知。从脚印和车辙分析,行凶者是乘坐七座面包车来的,行凶之后,立即上车逃离了现场。只是到柏油路后,便没了车辙,相关路段也没有监控设施,只能大致判断是奔向县城方向。 在县交警队和倡诚镇派出所传回的消息中,并没发现可疑车辆和人员,也未找到相关影像记录。不过也提供了几个有案底人员,供几处警方分析、比对,只是暂时还没比对出符合条件的。” “得马上破案呀,否则咱们的工程就凉了。”葛玉庆语气很是沉重,“今天我先把刘小宝送到县医院,他姐姐正在那等着,也就是老于媳妇。以往的时候,她每次见到我,都是‘大哥长,大哥短’,今儿个倒好,不但没有这些问候,而且全程黑脸,临了也没接我的话。谁让咱们有短处呢,我只好笑脸相陪,真正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听到葛玉庆这个比喻,李光磊忍不住笑出了声。 让对方这么一笑,葛玉庆也意识到不妥,跟着“嘿嘿嘿”笑了起来。 笑罢,葛玉庆长叹一声:“唉,医院刚受完冷脸,又马上去交通局说好话。老于倒是还算客气,没说什么过分话,可是却要求尽快捉拿行凶者,也对桦树背村民表示了极度不满。我只好向老于保证,这事绝不是村民干的,还把早上专门给桦树背青壮男村民录的像拿给他看。并向他解释,警方也认定,行凶者不在这些村民中。 结果他又疑惑行凶者来自辖区其他村子,我只得尽量解释,好说歹说,他才不再纠缠打人凶手身份。继而他又说了局里的意见,从即日起,中止对修这条路的所有支持。没有他们的支持怎么行?经过好一通解释,仗着这张老脸,仗着同学关系,请他收回成命。老于最终总算松了口,表示可以暂时不追究工作组和村里责任,由工作组负担被打者疗伤费用。但要想让交通局恢复支持,就必须抓到行凶者,让行凶者得到严惩。” “停工?也太小题大做了吧?现在警方正全力破案,而且已经基本排除村民行凶可能,这分明是借题发挥。不能因为是他小……”话到这里,李光磊及时刹住。 手机里静了一下,才传来葛玉庆的声音:“老于也有难处,是不得以而为之,他这人还是很念旧的,否则也不可能给咱们支持。他说对于司机被打,交通局反响很大,大多数班子成员建议停工。当初他支持这个项目,好几人就有不同意见,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他也只好尊重人们想法。为了帮咱们,老于已经顶了很大压力,不能因此影响了他的前途呀。” 李光磊急道:“这要一停工,可不仅仅是延误几天工期的事,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工程。村民可是很不容易组织起来的,现在也都挺有精神头儿,要是他们跟着甩手不干,那可就坏了。事后即使交通局恢复支持,怕是村民也没精神头了,而且还会就此事生出其他事端来。” 葛玉庆声音中满是无奈:“停工是交通局集体意见,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若是想要工程继续,那就只能争分夺秒破案,争取在明天八点前把案破了。本来局里要今天下班就撤人,是我好说歹说,才同意明天下班再通知的。跟张猛他们讲一下,讲他们多辛苦辛苦,争取在十多个小时内抓住凶手,弄清事情真*相。” 李光磊忍不住发起了牢骚:“派出所又不是咱们家开的,哪能说抓就抓住?我看就是……” “说什么都没用,面对现实吧。”手机里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握着手机,李光磊轻轻摇头,苦笑着:“他娘的,什么事?” 正这时,常有礼老远走了过来。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李光磊语气中带着火气。 常有礼快步到了近前,脸上笑意更浓:“李组长,我就是向你请教一件事,明天该上多少人?” 李光磊先是一楞,随即明白: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怕是人们已经听说交通局的态度了。他板着脸道:“该多少就多少。” “不是,不是交通……”吭哧了两声,常有礼没敢说出后面的话来。 “叮呤呤”,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李光磊不耐的摆了摆手,只到常有礼离去,才接通了电话。 “怎么才接电话,老葛电话为什么也总占线?”手机里传来一声喝斥。 李光磊就是一楞,再次把手机放到眼前,辨识了一下上面号码,心里话:没错呀,是党政办电话。 对方声音再次传来:“镇党委研究决定,鉴于近期凤角段公路进展顺利,党委领导决定明天视察工程现场。对了,党政办老钟有急事出去,就由我代为通知了,也顺便替他值守一下。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向镇领导求证。” “知道了。”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李光磊摁掉电话。 虽然看不到对方,但李光磊能够想到电话对面的得意神情,能够想到那副丑恶嘴脸。 求证吗?念头一闪,李光磊立即否定,心道:不停工才是正理。 拿起手机,李光磊拨打了葛玉庆号码,电话一通,直接道:“组长,你再跟于局长好好说说,这工不能停。” 葛玉庆道“怎么说?老于已经到县政府开会去了。再说了,说也白说。我马上就往回返,见面再……” “那也必须得说,坚决不能停工,这工停不起。刚才于思新打电话……”李光磊直接打断,讲说起来。 第二十五章 你可想好PK不劳费心 “嗞……” 尖厉刹车声响过,一辆摩托车来在倡诚县交通局院外,停在那辆黑色“普桑”旁。 李光磊跳下车来,边摘头盔边问:“怎么样?” 葛玉庆适时钻出“普桑”,摇了摇头:“不怎么样。接完你电话后,我就打老于手机。先是怎么也不接,后来回了条短信‘正在开会’。再后来,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也不回了。” “开会?”说着话,李光磊瞅了眼手表,“都八点多了,有什么当紧事,还连夜开?真有急事的话,就这四个小时早凉了。” 葛玉庆苦涩一笑:“可人家就说开会,咱们也总不能去县政府求证吧,再说也无处求证呀。就是去他家的话,我想也肯定不在,他绝对会想到这点的。” 沉吟一下,李光磊问:“组长,你怎么给他发的短信?” “我就……”话到半截,葛玉庆拿出手机,在上面点了两下,递了过去。 接过手机,李光磊看到了信息内容:老于,我在你单位门口等着,希望你在会后回来一下,或是给我回个电话,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工程的事。现在可千万不能停呀,否则对整个工程影响太大了。 在这条信息下面,有对方的回复:正在开会 之后,葛玉庆又发了五、六条类似内容,但对方再未回复过哪怕一个字。 看完之后,李光磊摇摇头,把手机还了回去:“这么给他发,他是不会理的。这样,我再给他编一条短信,你看看行不行?” 说完,李光磊取出自己手机,在上面很快编辑完一条短信,然后把手机伸到对方面前。 看过短信内容,葛玉庆皱起了眉头:“这样不行吧?太不礼貌了。” “我也是没办法,谁让他拿开会搪塞你呢。反正也是我的号码,我的语气,即使他不高兴,也怪不到你头上,不应该会影响你俩交情。”说着话,李光磊已经按下“发送”。 时间不长,手机铃声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李光磊拿起手机,冲着葛玉庆说:“电话回的够快吧。” “是够快的,就是不知道……”话到半截,葛玉庆示意了一下,“接吧。” 李光磊微微一笑,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立即传来压低的喝斥声:“李光磊,你什么意思?竟然……” “我最多再等半小时,过期不候,切莫后悔。”李光磊回过之后,直接挂断。 “这下怕是彻底把老于得罪了。”葛玉庆不无担心。 “那就看他怎么想了。”停了一下,李光磊又说,“组长,我估计他很快会回来,你先躲一下,半路再出现。” 葛玉庆点点头:“也好。那样也能有个回旋余地。” 简单沟通了几个细节和节点,葛玉庆乘车离开了。 …… 离通话结束也就十分钟,交通局长于大江就来了。 “嘭”的一声摔上车门,于大江气咻咻的走来:“李光磊,你到底要干什么?” “于局长,会议结束了?”李光磊答非所问。 “中途跑出……”话到半截,于大江再次质问,“到底你想怎样?” 李光磊一笑:“于局,你看这事是不换个地方说?大晚上的,守着局门口,咱俩在这嘀嘀咕咕,不远处还有监控,我担心对你不好。” 下意识转头看去,又迅速扭回头,于大江一言不发,踩着“咚咚”的步子,进了交通局大院。 李光磊快步跟去,在经过门卫室时,还特意招了招手,比划了一下。 值班老头看到局长贵客如此友好,心里温暖无比,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缝,不时点头哈腰着。 一边后面紧紧相随,一边发出一条短信,李光磊追上了于大江步伐。 “咚咚咚”, “噔噔噔”, 不同的心情,不同的脚步声,于、李二人前后脚进了局长办公室。 听到身后屋门关上,于大江来不及坐下,转头沉声道:“李光磊,你发短信说有大事相告,还说事关我的仕途前程。现在说吧,什么事?” “您请坐!”李光磊到了桌前,伸手示意着。 冷冷的盯了对方一眼,于大江坐到座位上。 李光磊也顺势坐下,却并不说话。 “到底什么事?”于大江声音并不高,但却透着浓浓的焦急与担忧,当然也有质问之意。 相比对方,李光磊一点都不急,反而不紧不慢的说:“于局长,今天请您回来,我完全是为您好,是非常佩服您的人品,否则我是绝不会这么做的。您从最基层做起,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到了今天这个位置,那是非常不容易的。据我所知,在同期全县任村干部的人中,唯有您发展的最好,成了重要县局党政一把手。其余绝大部分都已是普通老百姓,仅有三两个到了乡里,也才是副乡长、股长。以您现在的发展态势,下一步必定……” “直接说事,别扯没用的。”于大江挥手打断,声音更显焦急,也很无奈,还带着一丝怒气。 “于局,我说的不是没用的,的确对您影响深远,弄好了前程远大,假如有所偏差的话,只怕悔之晚矣。”李光磊说的一本正经。 “我在官场打拼了二十多年,不用你教训,你就直接说什么事。”于大江怒意更甚,却又极度压抑着。 “我说的是……”李光磊故意停了一下,然后才又道,“凤角公路绝不能停。” “你说什么?”于大江提高了声音,眼眉也立了起来。 李光磊缓缓的说:“交通局的人员和设备都不能撤。” “就是这件事?”于大江已咬上了牙,眼神也更为凌厉。 “这还是小事吗?”李光磊反问着。 “啪”,于大江一掌拍在桌子上,然后点指对方:“李光磊,你算什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的工龄都赶上了你的年龄,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告诉你,老……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也怪不得于大江火气如此大。本来因刘小宝被打一事,于大江就领教了亲属的指责,感受了同僚和下属的非议,也担心领导和社会的关注,承受了一定的压力。本来想着这次要正确解决,却又接到李光磊带着威胁意味的提醒短信,于大江压力更大,心绪更为焦躁。正是带着这样的心情,于大江才匆匆赶来,想要一听究竟,以图良策,不想竟是这样的事。 在于大江看来,这分明是被对方耍了。让个黄嘴岔未退的小子戏弄,于大江焉能不气? 尽管对方声严色厉,但李光磊神情却更为平静,静的过头,甚至带着冷意:“有志不在年高,无志……工龄长未必见识高,吃盐多不一定明事理。” “你,你给我……”于大江终于没有说出那个字,但还是决绝的手指门口,“出去。” 李光磊摇摇头:“不,我要对你负责,也要对葛组长负责。” “什么?对我们负责?”于大江气极而笑,“笑话,笑话,哈哈哈……” “唉,于局长呀,你怎么……唉,认识太浅薄了。”李光磊连打唉声。 于大江收住笑声,冷哼道:“李光磊,少玩深沉,小儿科我见多了,你走吧。” “你可不要后悔。”李光磊站起身,盯了对方一眼,转身走去。 “等等。”于大江叫住对方。 李光磊心中一喜,但故意磨蹭了一下,才收住脚步回过头去:“有事吗?” 于大江一笑:“李光磊,你回去告诉老葛,我应承‘明天上班再通知停工’仍有效。” 是为了说这话?李光磊心里一凉。一时没有合适语句,只得转身离去。 “吱扭”一声,李光磊拉开屋门,斟酌着要不要出去。 正这时,于大江声音再次传来:“把话说清楚。” 什么说清楚?李光磊略一楞怔,马上明白过来,心道:老狐狸。 轻轻关上屋门,李光磊四平八稳的走到办公桌前,沉声道:“于局长,这条路是葛玉庆组长的心血,如果交通局停止支持,那也就意味着整个工程停工,葛组长的心血就要付之东流。” “正因为有老葛的面子,我才顶着巨大压力,无私支援,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我没有一点责任,我仁至义尽。”于大江声音很冷。 “如果这条路一旦流*产,不但葛组长会受影响,对你影响也不小。他是你的同学,你又用局里资源支持,如果工程停工,就意味交通局也受了损失,那么领导指责、同事埋怨、下属非议可就来了。你可想好了,这不仅只是说说而已。”李光磊的语句中带着警告。 于大江没有表态,而是坐在那里沉思着。 有门。李光磊心中暗喜,继续讲说起来:“只要明天一停工,那么……” 为了说动对方,李光磊摇动着三寸不烂之舌,引经据典,声情并茂,把自己都感染了。连续说了十多分钟,再没有什么合适语句可讲,才停了下来。 “说完了。”于大江嘴角挂上一抹笑意:“不劳费心。请回吧,不送。” 不对呀,应该被说动才对,明明对方神色缓和了呀。李光磊很是不解,更多的是不甘。 “把门从外面关好。”于大江直接抬手示意。 老子这就走。心中腹诽一句,李光磊转身走去。 “笃笃”,敲门声忽起。 第二十六章 三天为限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两辆轿车来到修路工地现场。 工作组众人早已提前等候,看到轿车停下,纷纷上前,葛玉庆、李光磊更是直接去开车门。 杨得力笑容满面步下汽车,伸出右手:“老葛,太客气了,不敢当,不敢当。” 今天葛玉庆也很积极,不但主动为镇委书记开车门,语气也很是恭敬:“杨书记百忙之中莅临指导,关心公路建设,我们理应如此。” 在杨、葛寒暄的同时,镇人大主席岳承怡也下了第二辆汽车,同开门迎候的李光磊交谈。 和这位中年女领导没什么接触,李光磊更多的是礼貌和尊重。其实他有所不知,在刚刚过去的人代会期间,之所以自己顺利当选,既和某些事有联系,也和岳承怡坚持公正选举有很大关系。 副书记单于、党政办主任钟正全、副镇长于思新、副镇长苗玲玲也先后走下汽车。 简单寒暄之后,杨得力用手一指:“老葛、小李,除了老包出差在外,镇里主要领导都来了,都来见识一下二位组长的成果。” “谢谢杨书记,谢谢各位领导。”葛玉庆说着,转圈向着众人拱手。 除了杨得力外,其余大多是原凤角和于翰林老人儿,有人更是葛玉庆曾经的直接下属。现在见到老书记拱手作揖,很是尴尬,赶忙作揖回礼。 杨得力脸上迅速掠过一丝复杂,连说了三、四个“好”,接着又说:“凤角工作组能够主动为镇里分忧,为百姓解难,镇里非常高兴,也非常支持。本来早就该到现场看看,只是开年工作很忙,人也总凑不齐,这不现在照样缺着人。话不多说了,大家边看边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及时沟通。” 就这样,由工作组众人陪同着,杨得力一行看起了现场。 由于开工时间不长,土地也没完全消融,加之还要保持正常通行,所以近期主要就是对加宽部分进行了整理。尽管如此,与以前相比,也有了很大变化,杂草清了,沟坎填了,整个路幅宽了许多。 来的人们兴致很高,看看这儿,瞅瞅那儿,一刻也不停歇。 和同来几人相比,于思新显得心思很重,有时望望远处,有时看看人群,有时上前问上几句,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过他也发现,现场好多人也心思不在,有时窃窃私语,有时张望不停。 眼珠转了转,于思新舒展开眉头,来在一名男子面前,递过烟去:“抽棵烟。” 男子转过头来,“嘿嘿”一笑,接过香烟,对着了火。 “大哥怎么称呼?”于思新看似随意的问。 “常二楞子,桦树背人。”对方说着,又反问道,“于乡……镇长,咱们见过好几次,你忘了?” “哦……对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于思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他就是装象,正因为知道对方是谁,他才上前过话的。 装过糊涂后,于思新道:“看着大家主动来义务劳动,我们做为镇领导,真是高兴,也很佩服你们呀。你们早就盼着新路修好吧?从现在进度来看,估计什么时候能竣工?” “这个我可看不出来。”常二楞迟疑着说,“要是正常的话,多半年差不多吧,就怕是半路停工什么的,要是那样就说不准了。” 于思新显得很惊讶:“停工?葛组长亲自统筹全局,李副组长更是天天到现场盯着,怎么会停工呢?李副组长别看来的时候短,那可是有两下子的,他……” “二楞子,你看看那边弄的,怎么那么不利落?”常有礼手指路边,在远处招呼着,“把沟里东西掏尽,要不到时都埋在下面了。” “好好。”二楞子应答着,冲着于思新笑笑,走开了。 妈的。于思新咬牙暗骂了一句,眉头又不禁皱了皱,但他很快换上笑脸,到了一台装载机旁,再次递出香烟。 面对递来的香烟,蔡大成摆摆手:“不会。” “不吸好,有益健康。”于思新嘟囔着,收起香烟,顺势问道:“师傅,看你们这一共四台机械,怎么只有一台动着?这是有什么……” “工作需要。”蔡大成含糊应着。 “什么工作需要?”于思新追问着,“设备转场还是,还是……” “就是工作需要。”蔡大成应过,转身上了设备,坐到驾驶室里。 听着像是有什么说法,可就是没得到准确消息,还碰了软钉子,于思新既无奈也尴尬,既焦急更期盼。 于思新刚才的举动落在许多人眼里,镇里人看到了,工作组人瞅见了,李光磊、葛玉庆也不例外。但面对同一件事,人们的想法却不同,神情也各有精彩。 其他镇领导也不仅只看现场工程,同样也和建设者们互动,但主要是请教专业问题,询问具体建设情况,并不像于思新那样诱导什么。 镇领导们看的足够仔细,也足够有耐心,光是徒步行进就有好几公里,时间也很快流逝。 在将近十一点的时候,人们才又返回原地。 杨得力代表于翰林镇,对整个修路工作给予高度评价,对以葛玉庆、李光磊为首的工作组予以了肯定,并要求工程平稳快速推进。 在做过表态后,葛玉庆接着说:“各位镇领导日常工作繁忙,今天百忙之中亲临现场指导,我等非常感激,也倍受鼓舞,请领导们赏光,给我们共进午餐的机会。” 杨得力一笑:“各位,工作组热情挽留,那咱们是不是应该……” “应该应该。”于思新抢先接了话。 其他镇领导也给予了肯定回复。 “那就尊重大家的意见,接受工作组盛情了。”停了一下,杨得力又说,“不过我要强调的是,工作餐必须简单,和各位吃一样饭菜。” 就这样,镇领导们留了下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人们又进行了一些交流,然后就是共进午餐。 和其他镇领导的谈笑风生不同,于思新一直心事重重,基本就不说话,后来脸上还现出了愁苦之色。 …… 午餐之后,镇领导们离开了,葛玉庆、李光磊相视一笑,笑容里既有轻松,也有沉重,很是复杂。 在葛玉庆示意下,二人直接到了“普桑”汽车上。 葛玉庆先开了口:“某些人很失望呀。” “是呀。”李光磊点点头,“本来想着感受停工‘盛况’,趁机敲打、挤兑,不曾想却看到了一片欣欣向荣,最终还不得不承诺些支持。” “你说赶着今天来视察,究竟是谁的主意?” “不可说,不可说。” “哈哈哈”,在李光磊说过之后,葛、李二人都会意的笑了。 收住笑声,葛玉庆神色复原,又道:“你怎么看镇里承诺?” “组长,你早有计较,这是在考我。”李光磊微微一笑,接着说,“镇委的两万应该会落实,毕竟是镇委书记当众允诺,而且大张旗鼓前来,不有所表示也说不过去。至于镇政府的八万块不能当真,毕竟镇长没来,那不过是镇委书记给的态度而已,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葛玉庆点点头,神情更为凝重,叹息了一声:“唉,这次侥幸躲过一劫,只怕下次没这么幸运了,必须按期破案才行。这次老于给了你面子,下次绝对没有了。” “不,不。”李光磊摆摆手,“于局长哪是给我面子?完全是看的你面子。要不是你关键时刻到位,我只能灰溜溜滚蛋了。” 葛玉庆露出尴尬神情:“我面子薄得很,就那么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他理都不理,更别说回局里了。还是你的短信厉害,才把他请回去,又是你的说辞触动了他。当时他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给我一些安抚,让我面子少丢一些罢了。” 李光磊道:“确实是看你面子。在你到之前,他已经把话封死,直接赶我走了。” “老于挺油呀,他昨晚肯定算到我要去,才故意来那么一手的。表面看是给了我的面子,其实还是被你的话触动了,否则他也不至于不理我。”说到这里,葛玉庆又扯到了先前话题,“过去的就不说了,要紧的是必须加紧破案,否则交通局指定撤走人和设备,咱们也根本没法再说什么了。” “好,我马上联系庞大刚,现在我俩就去镇里找张猛,跟催此事。”李光磊说着,取出手机。 “叮呤呤”,铃声响起,不是李光磊手机。 看了眼来电显示,葛玉庆叫住欲下车的李光磊,接通了电话:“于局长,有何指示?” “老葛,我哪敢指示你,只要少被利用就不错了。”对方语气虽不无调侃,却也带着一定的不快。 葛玉庆神情尴尬,只得“嘿嘿”一笑。 对方继续说:“老葛,这次我帮了忙,没让你们在镇领导面前漏底,但绝对没有下次。昨天说好的三天为限,如果到时破不了案,我就直接让人和设备撤了,到时你可别说我不讲情面。” 葛玉庆忙道:“老于,我们一定抓紧再抓紧,可我们毕竟不是警察,好多事不由我们控制,你那里还得……” “就三天。”对方生冷打断,随即没了声响。 “听见了吧。”葛玉庆语气沉重,收起手机。 第二十七章 迫在眉睫 时间紧迫,工作组追着镇里破案,庞大刚天天都往派出所跑,与张猛通话更是不计其数。 既是职责所在,又被人天天追着,也感佩李光磊不畏凶险的品格,张猛很是用心,不但所里辛勤排查,也积极协调兄弟所、队配合。只是行凶者做的很隐秘,现场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线索,即使有鞋印,也不带纹路,显然鞋子经过了专门处理。在此期间,也查看了诸多监控录像,同样没发现可疑车辆或人员,应该是行凶者注意到了这点,专往监控盲区跑,或是早已通过更换车辆转移出去。 尽管张猛熬的双眼通红,疲惫不堪,嗓子都哑了,可两天多已经过去,也仅是排除了村民行凶嫌疑。在此期间,倡诚镇派出所帮着划出几个可疑人员,但并未找到这些人行踪,也不能完全确定推测内容。 再次和张猛、庞大刚都通了话,李光磊向葛玉庆汇报了整个情况。 “不行呀,光磊,这要是破不了案,老于可就要撤人和设备了。上次看咱们面子延了三天,还费了老大的劲,这次不可能了,咱们也根本没法再提呀。”葛玉庆语气很不轻松。 “张猛他们确实非常卖力,兄弟队、所也没少帮忙,只是这……”话到半截,李光磊转了语气,“离明早上班还有十五六个小时,还大有可为,也许希望就在今晚。办案就是这样,往往好长时间没什么进展,忽然一下就案情大白,凶手也随即归案。” 葛玉庆缓缓的说:“话是这么讲,可这只是假设,只是……”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打断葛玉庆的话。 看了眼来电显示,李光磊立即接通:“老庞,案子有进展?” “李组长,苗头不对呀。”庞大刚语气既担心,也透着焦急,“交通局设备纷纷停下,技术人员也都怠工、集中,这是要撤的节奏呀。” 李光磊问:“你怎么知道?刚刚你不是还在镇派出所吗?” “工地刚有人偷偷给我打电话,说是亲眼所见,我也正准备去现场。”庞大刚道。 稍微想了一下,李光磊安排着:“老庞,这样,你先不要急着去,先再盯一盯张猛那里,让他们务必再抓紧想办法,我马上就去工地。另外,你要让那人继续盯着,如有异常,立即报告,尤其注意设备或人员离开现场。” 叮嘱之后,李光磊挂断电话,对着葛玉庆说:“我马上去工地,交通局有撤走人和设备迹象。” 答了声“好”,葛玉庆又道:“我也去。要不先给齐祖仁打个电话,问问具体情况,他在现场,了解的应该更具体。” “咱们还是抓紧去吧,争取时间,也防着隔墙有耳。”李光磊说的是实情,却也多了个心眼。 “也好。”葛玉庆点点头,与李光磊一起,乘坐“普桑”离开工作组,赶奔施工现场。 一路上既担心手机响起,也希望接到“误报”的反馈,更希望接到案破、凶手归案的消息,不过直至赶到施工现场,也没接到相关电话。 刚到工地,李、葛二人就发现了异常。 上午还热火朝天的工程现场,现在却非常冷清,冷清的不是没有人和设备,而是都没有工作。义务出工的村民全都三五成群堆在一起,抽烟、闲聊,也有人窃窃私语;而那些交通局人员早已集中在一起,都背上了挎包,几名司机也正在简单清理设备。 注意到二位组长到来,村民大都变蹲为站,但也仅是站着,并没人拿起工具劳动,交通局人员则一切照旧。 葛、李二人面色阴沉,向着人群走去,葛玉庆还不时扫视着四周。 “怎么回事?”葛玉庆冲着众人发问。 没人回话。 “常有礼,你说。”葛玉庆直接点了名。 常有礼露出尴尬笑容,从后排来到了前面,支吾着:“他们……可是……我刚才一直劝人们继续干,可大伙看到他们要走,就……就都……我还想继续干,又担心人们离开,才在这一直看着。” 葛玉庆没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问法:“你向齐祖仁及时反映了吗?” “齐……他……我……”常有礼言辞躲闪。 “垒城墙哪么忙,哪能顾上?”人群里有人嚷了一嗓子。 葛玉庆眉头紧的皱了一下,暗自嘘了两口闷气,沉声道:“该干什么干什么。” “可……”吭哧一声,常有礼又急着点头,“好好,干活去,干活去。” 人们看了看葛、李二人,懒散的拿起工具,四散而去。 其实人们纯属就是应付,但动着就比闲着强。 葛玉庆忽的拿出手机,在上面拨出了数字,等到电话一通,便直接问答起来:“齐祖仁,工地怎么样?正常吗?……哦,正常呀。你现在干什么?在哪呢?……现场、伙房两头跑呀。我问你,现在在哪?……正在工地检查工程?就在装载机填埋沟的附近?……放你娘臭狗屁,再给老子装。”葛玉庆忍无可忍,终于爆了粗口,狠狠摁下红色按键。 也怪不得葛玉庆气成这样。对于齐祖仁,葛玉庆一直很倚重,觉得其办事认真、细心,如果不是为了借助李光磊身份,肯定就让齐祖仁直接辅助修路了。饶是如此,仍然让齐祖仁负责工地伙食。尤其这两天,在李光磊更多关注案子情况下,葛玉庆更是明确让齐祖仁多盯着工地,有异常及时报告。可就是这么重要的时期,齐祖仁竟然去打麻将,还大言不惭的撒谎欺骗自己,葛玉庆岂能不气? 不止葛玉庆难以接受,李光磊也没想到,他只觉得齐祖仁平时虚头八脑,却没想到竟然敢在此时玩忽职守。他理解葛玉庆心情,便没过多旁听,而是同刚刚赶到的庞大刚耳语几句,又奔向了交通局人员。 李光磊边走边打招呼:“蔡师傅,这是怎么啦?设备出故障了?” 蔡大成转回身,含糊的应承着:“哦。” “是吗?都出故障了?找维修师傅没?要是没找的话,我马上给镇里‘老曲修理部’打电话,曲师傅以前就是专修这玩意的。”李光磊来在近前,取出手机。 “我,这……”迟疑了一下,蔡大成如实说,“设备没毛病,我们要撤了。” “撤?往哪撤?”李光磊显得很疑惑,“我怎么不知道?当时讲的很清楚,人员调整、变动都要和我通气,我怎么没听说?” “两天前我们就接到任务,说是三天内破不了案的话,就立马撤走,这可马上就到了。刚才局办公室也告诉我们,做好准备,等候板车拉设备,等着中巴车接我们。”蔡大成讲说了原因。 “局办公室?不对呀。当时于局可是明确对我说,是由他直接通知我,或是直接通知你们。再说了,这也没到满三天呀,怎么会……”停了一下,李光磊又说,“要不这样,我来联系一下。这里太吵,咱们去那边,你们也在旁边听着,看看是不弄两岔了?” 提议之后,李光磊当先走去。 蔡大成等人对望一眼,全都跟着走向工棚大屋。 刚进工棚,蔡大成便说:“李组长,这里安静,给于局打电话吧。” “对了,于局上午和我说,下午要开会,怕是不方便接。”李光磊说着,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嘟……嘟……” 两声回铃音后,手机里传来一个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连着拨打两次,都是同样回复。 蔡大成站起身来,向前一步,说道:“李组长,不会是弄错了吧?” “弄错?”李光磊说着,把手机向前一伸。 众人伸长脖子看去,手机上明明是“于大江”三个字,号码也对。 李光磊收回手机,忽然冷了脸:“蔡师傅,我看你不是怀疑号码有误,而是怀疑我吧?” “不,没有,没有。”蔡大成脸色尴尬,急忙解释。 李光磊“哼”了一声:“诸位,我和大江局长熟得很,他的号码我再清楚不过。我还告诉你们,葛组长和于局更是交情过命,做同学时还曾救过于局。希望大家不要听风就是雨,不要扰乱现场整个工作秩序,可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领导。” 人们互相望望,眼中都带出不安神色。 “你们也不想想,即使有所谓的三天之约,那也得明天上午八点,怎么现在就让你们撤呢?这其中怕是……”李光磊讲说了好大一通,中心意思就一个,不要被人挑拨,要看清形势。 故意停了停,李光磊又说,“这么的,等到于局来了电话,或是运设备板车到了,拉人的中巴也来了,大家再走,怎么样?” 交通局人员大眼瞪小眼,都没有说话。 李光磊一笑:“既然大家都默认了,那就这样。大家都是明白人。”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李光磊说了句“失陪了”,匆匆出了屋子。 庞大刚迎面走来,做了个“OK”的手势。 李光磊挤着眼睛,轻声道:“去陪局里客人。” “放心,保证陪好。”庞大刚“嘿嘿”笑着,走向工棚大屋。 葛玉庆快步上前,拉着李光磊到了一旁,急道:“光磊,怎么能这样?” “迫在眉睫,不得不为呀。”李光磊语气很不轻松。 第二十八章 夜激于大江 “唉。”葛玉庆叹了口气,“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都是为了工程好,可也不能采取这种方式呀。又是让庞大刚锁车,又是软禁工作人员的。我要再不给你打电话,还指不定说出什么来呢。不能这么办呀?” 李光磊一笑:“组长,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现在太阳老高,温度适宜,正是干活的好时候,可让他们交通局的人一弄,整个工程全停下来了。这是咱们及时赶到了,否则那些村民还不都跑掉?我是让交通局人员集中休息一下,静等消息,怎么就成软禁了?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要不更该上纲上线了。再说了,这些人忙活了这么多天,即使要走的话,我们也该适当表示一下,陪着喝杯饯行酒什么的。 他们现在都在屋里,设备就在外面放着,要是让三只手惦记上,那就麻烦了。我们帮他们再锁一下驾驶室,省得东西丢失,也省得分不出好赖人。要是到晚上还没来板车和中巴,他们也喝得高兴了,黑灯瞎火的再让人把设备偷走,那他们肯定要担责任,咱们也脱不了干系。拿链锁把轮胎这么一保护,大家就都安心了。” “哎,你呀。”葛玉庆哭笑不得,“权当是你说的在理,可这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你就能保证在天亮前破案?” “不能。”李光磊摇摇头,然后又语气一转,“不过我们可以两条腿走路,一边催着警方破案,一边再找于局长协调。” “找老于协调?不,不行,不行。”葛玉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上次有过一次了,话都说到了那份上,我们怎么还能找他?关键是没有说服他的理由,我也早没了那个面子。只有看能否按时破案了。” 李光磊皱着眉头,说:“指天吃饭靠不上呀。一旦局里把设备和人弄走,再想弄来就难了,关键是还会把人心打乱,整个工程就黄了。死马当活马医吧,除了找于局长,确实再没任何好办法了。” “好,那就试试。”葛玉庆说着,拿出手机,拨打了于大江号码。 两声回铃音后,传出提示“通话中”,连打三遍都是如此。 想了想,葛玉庆发出一条短信:老于,咱们可是三十多年的交情呀。真的非要撤走吗?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来信息:老葛,我很为难呀。 葛玉庆一摊手:“看见了吧。” “不敢接你电话,而只是回你短信,说明他自我感觉有短处,觉得对不住你。像是这种情况,就应该明确告诉他,如果做事这么绝,那么以往交情一刀两断。”李光磊出着主意。 “不能那么做呀,老于已经够意思了。”葛玉庆说完,又发了一条短信出去:老葛,我知道你很难,也感谢你这么长时间支持。可工地现在真不能停,否则就彻底凉了,先不撤走设备和人员,再缓缓吧。 时间不长,短信再次回过来:这不是咱们哥们个人的事,是集体意见,我也不能总因这事犯众怒呀。 葛玉庆咬了咬牙,再次发出短信:老于,最起码今天别撤走,等到满三天,可以吗? 等了好大一会儿,再没有短信回过来,李光磊说:“他不是不接电话吗,那就去找他。” 葛玉庆道:“我真没法找他了,也肯定见不到他。” 李光磊道:“你留在工地,陪交通局的那些人吃喝,只要不让他们走了,也不让车走了就行。” “那倒行,只要局里别派来接的车。”说到这里,葛玉庆又问,“那么谁去找老于?你去?” 李光磊点点头:“我去。我想局里今晚不会派车来了,这个面子肯定还会给你的。对了,你把他家地址也告诉我。” “你可不要胡来。不管怎么说,老于给咱们帮了不少忙,咱们不能恩将仇报。”葛玉庆不无担忧。 李光磊一笑:“尽管放心,我是求人帮忙的,怎敢把人得罪了?” “也是。”葛玉庆说着,告诉了对方地址,又嘱咐了一番。 与葛玉庆告辞,李光磊乘坐“普桑”汽车,赶奔县城。 …… 天黑的时候,李光磊赶到县城。 尽管明知道早已过了下班点,但李光磊还是到了交通局,对着门卫说:“于局在办公室等着我,开一下门。” 看到是上次冲着自己微笑的局长朋友,门卫立即笑脸相迎:“这位领导,于局长早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呀。” “是吗?这个于大江,不会又开会没完吧。”李光磊叨叨着,走下汽车,进了门卫室。 不用相让,李光磊坐到椅子上,拨打起了于大江号码。 手机里静了一下,传出标准女声:“您所拨打号码已关机。” 连打三遍都是如此。 于是李光磊又发短信,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从门卫室出来,李光磊调出刚才短信内容,又转发给了一个新的号码,这是刚在门卫室墙上看到的。 时间不长,一条短信回过来,正是刚才那个号码,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你又威胁我? 李光磊嘴角掠过一抹笑意,回过短信:我是为你好。否则反悔莫及。 再没有短信回过来。 但李光磊并不着急,就在车上等着。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车灯明亮,一辆越野车停在普桑旁边。 门卫快步跑出屋子,点头哈腰,陪着笑脸:“局长,您朋友……” 于大江根本没理对方,而是狠狠瞪了一眼,“嘀嘀”摁了几下喇叭,驾车冲进院子。 “普桑”也立即跟了进去。 和上次不同,于大江根本没给对方追上的机会,好似小跑一般,快步上楼,冲进局长室,坐到办公桌后。 不是不等老子吗?老子还不追了。李光磊不紧不慢,迈着四方步,用了差不多五分钟,才到了局长办公室。 刚才本来是想着耍一下那小子,不曾想却成了自己主动等人家,瞬时把自己置于了下属位置,于大江气得火冒三丈,但他尽力压着:“李光磊,我帮了你们那么大忙,你们不说感激,反而先是打了局里的人,又屡次三番恐吓我,也太不识好歹了。” 李光磊大声喊冤:“冤枉,天大的冤枉。我们怎么会打你小舅子?我还想着一会儿去看他呢,葛组长也一直惦记他的伤情。你说我们恐吓你,更是无稽之谈,我现在见到你,恨不得直接给你磕头请安。” “放……胡说。你还狡辩?告诉你,这就是证据。”于大江说着,举起了手机,“李光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编造谎言,威胁政府公务人员,你这是犯法。” 李光磊一脸严肃:“于局长,我听说村民要到交通局上访,还要到你家找你,这才第一时间告诉你,你现在反倒这么冤枉我,这也太那个了。” “算了吧,你那纯属就是无中生有。村民怎么会找交通局?根本就找不着。我知道你的伎俩,分明是三天期限到了,你们破不了案,就想着耍赖拖延。我告诉你,这坚决不行,这种无赖作法更是错上加错,别想吓倒我。” 不怕吓?那你怎么又回来了?李光磊心中腹诽着,顺势说了起来:“本来我是给您报信的,既然你提起工程,那我也就不得不说几句……” 这次于大江没有立即反驳,而是带着讥讽的笑容,就那样静静的听着。 说了二十多分钟,又讲了修路的意义,也讲了停工对葛玉庆和于大江的影响,几乎把上次内容又重复了一遍,李光磊停了下来。 “行了,总炒旧饭也没意思,该哪哪去。你告诉老葛,看他的面子,我可以明天早上再通知撤离,这已经是极限。做人不要贪得无厌,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于大江说着,不耐的摆了摆手。 “仁至义尽,仁至义尽?”李光磊忽的冷声质问,“于局长,三十多年的交情,就换这么点面子,这还叫面子吗?” 于大江微微一怔,随即冷哼一声:“那还要怎样?” 李光磊笑了,笑容里满是讥讽:“于大局长,别说的那么好听,什么仁至义尽?分明是你想和葛玉庆撇清关系,是借着此次的事做个了断。这么看来,你的支持也是假的,根本不是真心支持老同学,只是拿公家资源堵老葛的嘴。” “你放……”于大江气的脸色铁青,“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光磊站了起来,朗声道:“俗话说‘莫欺少年穷’,这里用在老葛身上同样适用。你以为老葛混的不如你,永远不会翻身了?你错了。如果把你放到他现在的位置上,你敢修这条路吗?我看未必。就冲老葛的这种精神头,就冲老葛这个心劲儿,我看好他,‘老葛不是池中物,他日必定腾九霄’。 退一步讲,假如老葛没能升的很高,但依我看,升个副处绝没问题。你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反正我是看出来了,绝对没错。再退一步讲,十多年以后,你们都会退休,到那时候,你已经不是大局长,就敢保用不到老葛,就敢保无求于老葛子女?现在不种树,到时要乘凉,可能吗?如果你现在要做的这么绝,到时假设用到老葛,我也坚决不会帮好话。” 面前年轻人言词铿锵,目光坚定,浑身充满凛然正气,于大江不由得心中一震,收起本已击向桌面的巴掌。 注意到对方脸上犹豫神色,李光磊语气缓了缓:“其实你现在多帮助一些,看似在为老葛和工作组做事,其实更是为你自己。首先,修路本是交通局职责,而凤角工作组却牵头来做,其实是为你们分忧,你们若不参与太说不过去了,以后要是有人追究,这也绝对是个把柄。 其次,局里现在帮助村民,也能为单位和你个人博得好名声。第三,你帮了同学忙,那就是重情重义,在同学圈、朋友群里也会形成良好反响,很可能为你以后提供帮助。第四,现在你帮助老葛,那就是雪中送炭,远比以后锦上添花更有效。” 于大江心中早已大起波澜,但表面依然故做平静。 “刘小宝可是你小舅子,若是你揪着破案不放,若是有心人趁机做文章,可是对您不利。现在最好办法,就是一切照就,尽量减小此事轰动效应。何去何从,悉听尊便。”李光磊说到这里,又甩下一句“何去何去,悉听尊便”,绝然走去。 看着那个离去的挺拔身影,于大江脸上神色更加凝重起来。 第二十九章 愚人之节 先是县城,再是镇派出所,然后又是工地,几处一折腾,好几小时过去了。当李光磊回到工作组时,已是后半夜两点多了。 侥是睡得很晚,但李光磊还是在早上六点就起了床。这也并非是他多勤快,而是那么多事逼着,不得不早起。 刚刚洗漱完毕,就接到了葛玉庆电话,要他过去一趟。 组长办公室里,葛玉庆眼珠挂着血丝,眼圈发黑,脸色憔悴,坐在桌后无精打采。 看到对方这个样子,李光磊关心的问:“组长,没事吧?” 葛玉庆尴尬的笑了笑:“老喽,不中用了,喝那么点儿酒就醉了,要不是有老庞在,现在还不知在哪睡呢。” “跟那么多青壮年拼酒,能把他们喝得呼呼大睡,已经很不简单了,我自信没那个酒量。”李光磊安慰着对方。 “唉,也不怪一样,有的人指不上呀,平时说的吧吧的,耍钱、撒谎倒是能的很,正经时候屁也指不上。”在骂过齐祖仁之后,葛玉庆话题一转,“半夜一醒来,就见手机上有于思新好几个未接来电,不知道有什么事。给你打没有?” 李光磊一笑:“他不会给我打的,恨不得我立马消失才好。” 葛玉庆也笑了:“是呀,估计他是恨死你了。好几次想找你麻烦,结果都让你给收拾了,他……” “叮呤呤”,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拿过手机一看,葛玉庆说了句“又是那家伙”,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立即传来于思新声音:“葛组长,怎么回事?昨天打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上面可是要求党员干部二十四小时开机的。” “二十四小时开机不假,但那不是应对同事或下属无聊骚扰的,晚上我无义务接听你的电话。”葛玉庆语气很是生硬。 李光磊忍着笑,竖起大拇指。 “你……葛组长,你现在怎么也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质问之后,于思新语气更为严肃,“葛组长,我代表镇党委通知你,杨书记答应的两万经费今天给付,你们做好准备。” 虽然对于思新不感冒,但看在钱的份上,葛玉庆还是说:“好的,感谢镇党委,感谢杨……” 对方直接打断:“不过,要亲自送到工地,要让所有建设者见证镇党委的支持。” “这……”葛玉庆就是一怔,随即冷声道,“于思新,你从什么时候成了镇党委的领导,又什么时候开始管财务了?怎么连个文件也没下,该不会是冒牌的吧?” “葛组长,镇党委白给你们钱,你们还挑三拣四的,太过分了吧。告诉你,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对方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妈的,臭搅屎棍。”葛玉庆骂着,收起手机。 李光磊冷冷的接话:“臭搅屎棍,哪都有他,镇党委给钱他也掺和。” “给钱是假,看笑话是真,顺便还有了耍赖的理由。”葛玉庆无奈的摇摇头,“就是一空头支票,怕是这钱拿不上呀。” 李光磊哼了一声:“不管他说的人话鬼话,这钱要是不给,我还不让他呢。” “走吧,反正也得起早去工地,这回更得早了。”葛玉庆说着站起了身。 李光磊跟在后面,二人一同上了“普桑”汽车,直奔工地而去。 …… 将近上午十点,一辆普桑轿车停在修路工地。 车门打开,钟正全、于思新走了下来。 葛玉庆上前一步,与钟正全寒暄。 于思新则径直冲着李光磊说:“一早上打了七、八个电话,有你那么办事的吗?” 李光磊一笑:“对不起,于副镇长。” 虽然对方给了笑脸,但于思新却不禁满脸鄙夷:见钱眼开的家伙。 不曾想,李光磊又补充道:“本来也不想多浪费电话费,只是某些人说话经常形同放……放空炮,只得打电话催问了。” “我现在是深刻理解那句话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思新回击着。 对于李、于二人的矛盾,人们早有耳闻,听到这样的对话也并不感觉惊奇。 很快,工作组与镇里二人都打了招呼。 按照程序,应该是镇领导简单讲话,然后把钱或支票给工作组。但于思新没这么做,而是引着钟正全,来回转了起来,还混充内行讲解着。 在讲解的同时,于思新双眼可没闲着,而是不停的搜寻着。时间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仍然没有切入正题,还在来回走个不停,眼珠转个不停。 “钟主任,这都半个小时了,是不该开始了?”说话的是葛玉庆。 没等钟正全说话,于思新抢先开了口:“镇领导亲自来送钱,总得检查一番吧,你们这么急着催,太不礼貌了。” “于副镇长,我这里和钟主任说话,你抢先开腔,这才是不礼貌呢。我之所以和钟主任商量,既是考虑钟主任公务繁忙,不忍过多耽搁,也实在是为工地着想。好几百人,空等半个小时,那就至少折合二三十个工了。虽说村民无偿尽义务,但毕竟时间也耽误不得呀。”葛玉庆声音很冲。 “你们就是不够重视。”于思新叨咕着。 葛玉庆冷冷的说:“冤枉我倒没什么,反正我也习惯了。可是好几百人从天亮就开始排练,到现在少说也三个多小时了;机械设备也擦了又擦,机身几乎没什么脏点,你还要怎样?” 让对方这么一问,于思新一下哑了炮,但腮帮却不时鼓动,眼皮也翻个不停,显然一直在暗骂着。 钟正全接了话:“感谢大家等了这么长时间,咱们也检查了不老少,要不现在就开始吧。” “你是镇党委领导,你说了算。”于思新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就这样,在工作组诸人陪同下,钟正全、于思新站在队列前。在葛玉庆做开场白后,程序正式开始。 钟正全先讲话,说的很简短,总用时两分多钟。主要强调了镇党委特别支持修路,强调了杨书记非常重视,也表扬了人们奋发向上的精神,还对所有劳动者进行了慰问。 接下来本该拿出“干货”,可于思新的前缀讲话却似老太太裹脚布——又臭又长,沥沥拉拉讲了十多分钟,还没要停的意思。当然他也不只是讲,还一直注意着交通局人员队伍,希望能有人接电话,希望能有什么人员和设备来。 让于思新失望了,一直叨叨了二十多分钟,已经过了十一点,他希望的事情仍没出现,只得极其不甘的捧出了现金。真的不甘呀,选在今日,支票变现金,那全是他的主意。可到头来,现金却没有“失而复得”,而是牢牢的进了工作组腰包。 哪有心思与民同乐?交出钱以后,于思新心情糟糕透顶,闷闷不乐的离开了工地。 刚走出不远,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于思新赶忙接通,脸上堆满笑容。 不等于思新开口,手机里已传出吼声:“蠢猪,蠢猪。” 于思新脑袋更大,连陪不是:“确实没想到,怎么会没停工,怎么会……” “蠢猪,是没正式宣布停工,可今天机械就没动,村民们也是人到却没干活。可你倒好,直接给提供了机会,严丝合缝的帮人家遮了丑。蠢猪,这真是人家瞌睡就给枕头。”手机里骂声继续。 有屁不早放。当然这只是于思新心里话,并不敢骂出来,而是怪起了别人:“那两个王八蛋,太他娘恶毒了,我现在就回去跟他们要,就不信他们敢……” “还嫌丢人不够?真他娘恰如其分的傻子节,原来是给你这蠢猪过的呀。妈的,蠢猪。”恨恨骂过,手机里没了声响。 “我蠢吗?”于思新无辜的转头问着。 “你?不清楚。”钟正全摇了摇头,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哎,受累不讨好呀。”于思新长叹一声,重重的靠在椅背上。 …… 与于思新的颓丧心情不同,李光磊、葛玉庆既庆幸也担忧,庆幸的是没有穿帮,还得了两万块钱,担忧的是那事还一直悬着呀。 看着离去的车影,葛玉庆压低了声音:“光磊,上午是混过去了,下午咋办呀。” “该咋办咋办。”虽然嘴上说的很无所谓,其实李光磊心中也纳闷:怎么还没什么表示呢?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说了句“老于的电话”,葛玉庆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立即传来于大江声音:“老葛,那个李光磊怎么回事?胡搅蛮缠太不讲理。” 看了眼李光磊,葛玉庆回应着:“他这么执着全是为了百姓,刚工作的年轻人能这样,实属难得。” “护短。”对方哼过之后,声音一缓,“老葛,我知道你不容易,就再宽限三日。” 葛玉庆脸上一喜:“好的,谢谢于大局长!能不能再延……” “就三天,这真的已经是极限了,你们这是给我过了一个有意义的愚人节呀。”对方声音中带着自嘲。 “哎,我们是正经节日都没时间过,更没闲心注意这种洋玩意了。倒是你让我们煎熬了半天,还差点以为你和镇里姓于的一伙,这才是愚人之节呀。”葛玉庆随口道。 “你……”于大江被抢白的红了脸,只得回应了一句,“真是近墨者黑呀。” 李光磊听到了全部对话内容,一旁“嘿嘿”的笑了,他知道是自己刺激于大江的效果,但笑容中却又分明带着忧郁之色。 第三十章 误打误撞到贼巢 四月一日是个好日子,于大江又承诺再宽限三天,工程得以继续。也是在这天,不但扛过了于思新的“纠察”,还喜得了外财。若不是某些人想出自己丑,钱还不定什么时候到位,从这点来讲,还得感谢于思新这个搅屎棍呢。 只是美好的日子往往过得快,而愁的事情却又来得早,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四月三日下午,但破案的事毫无进展。 不但李光磊和葛玉庆急,张猛也很焦躁,于是张、李二人一拍即合:在倡诚镇走一遭。 下午两点,李光磊骑摩托到了县城,与张猛汇合,二人先去了倡诚镇派出所,然后是交警队、巡警队。一圈跑下来,这些单位态度都很客气,但却没有任何实质收获。 刚从巡警队出来,张猛接电话,有急事离开了。李光磊先去了趟商场,又去医院看了刘小宝。 走出住院楼时,天色已黑,李光磊向着自己摩托车走去。 忽然,一个含糊的声音传进耳朵,引起了李光磊注意。他立即放缓脚步,竖起了耳朵。 那个声音继续:“就是局长小舅子……你们也真是的,揍哪个司机不行?偏偏……那可要盯着了……行了,行了,回去再说吧。” 刚才这几句听的清清楚楚,李光磊心惊不已,也兴奋不已。这不正是讲的打刘小宝一事吗,分明这人和打人凶手是一伙的。 不会听错吧?没听到“刘小宝”三字呀。正准备听个仔细,那个声音却停了下来,还响起脚步走动声响。李光磊快步到了摩托车旁,借着戴上头盔之际,看向那个身影。 那是一个瘦削的男人,似乎略有些驼背,嘴里骂骂咧咧着“笨蛋”、“傻*”之类的话。男人没有左顾右盼,而是径直到了一辆厢式小货车旁,打开驾驶室,坐了上去。 稍微一楞之后,李光磊立即跨上摩托,旋动了钥匙门。 “轰轰轰”,厢式小货车发动起来,离开了车位。 正要立即追上去,李光磊又缓缓松开油门,盯向小货车尾部。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牌照号码,并牢牢记在心中。 眼看着小货车驶到医院门口,李光磊才轻轻给油,摩托车跟了上去。 厢式小货出了院门,先行左拐,径直上了外环公路,然后向南驶去。 李光磊保持着一定距离,在后面远远跟随。 夜幕降临不久,外环上不时有车辆来往穿梭,但并不影响跟踪目标,反而还多了一层掩护。 外环路不长,也就五、六公里,又车行通畅,不多时便行驶完毕,沿国道奔东南方而去。 相比外环路,没有了灯光映照,国道上车辆也少了好多,尤其离城渐远,车辆更为稀少。李光磊不禁担心被发现,却仍然只有继续跟踪一途。 厢式小货车没有停下,也没有驶入岔路,而是先向东南,再奔东北方向,四十多公里出去了。 前方是岔路口,小货车慢了下来,没有拐上于翰林镇方向,而是上了另一条岔路——小磨乡。 稍微迟疑一下,李光磊跟了上去。 虽说刚才国道只是二级路,路况也一般,但毕竟是沥青面层,而现在是砂石路县道,路上坑坑洼洼,难走了好多。 “咣当”、“咯噔”声响中,小货车并没慢下来,似乎还给油更猛。 在注意安全前提下,李光磊紧紧追赶,总算没被甩下,但距离并不小。 过了小磨乡,也就出了倡诚县界,现在已是礼全县区域。 要不要追?当然得追了。就这么追,还是马上叫帮手?摩托停在路边,李光磊斟酌起来。 不好,小货车过了土坡。李光磊不再迟疑,手上给油,脚松离合,摩托又蹿了出去。 这里的路面坑洼不多,但却成了山路,也渐走渐窄,路宽仅容一辆汽车通行。 眼看着厢式小货没了影,李光磊不由得心中起急,给油更猛。 “轰轰”、“嗡嗡”, 轰起大油门,颠颠簸簸着,摩托车也上了土坡,远远看见前面一抹光亮,正是那辆厢式小货车。李光磊心中一喜,向着土坡下冲去。 “咯噔”,就在摩托车来在小坡底之时,忽的停了下来。 猛的这么一站,加上下坡惯性,差点把李光磊甩下汽车。侥是如此,他也在车上晃了晃,才收住前倾的身子,没有掉下去,也没有磕到前面。 “他娘的,咋了?”李光磊骂着,重新旋转钥匙门。 “嗞拉,嗞拉。” 几声干巴的打火声响过,摩托车根本没有发动着的迹象,李光磊只好跳下摩托。 坏了。下车的一刹那,李光磊想到了一件事,赶忙晃了晃车身。 果然,未听到一点儿液体晃动的声音,摩托车没油了。 李光磊不由得暗骂自己虑事不周,只想着县城到镇里距离,根本没想到会多跑这么远,更没想到会遇到疑似打人凶手。 怎么办?只能救援了。想至此,李光磊给庞大刚打电话,讲说了自己的发现,也讲说了现状。 得到庞大刚肯定回应后,李光磊又想到了“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否则即使老庞带人来了,又去哪找厢式小货?更别提找其同伙了。 四外望了望,把摩托向路边挪挪,锁好,李光磊转身拐上旁边山坡。 看着坡不怎么陡,但毕竟是晚上,又有石块、灌木,尽管加着小心,却也绊了好几个趔趄。跌跌撞撞着,李光磊爬到了半山腰,放眼望去,哪还有什么厢式小货?更没发现村庄。只看到黑黢黢的土包、山坡,还有亮着些许星光的天空。 这怎么行?辛辛苦苦追了好长时间,也是目前最有希望的线索,要这么断了的话,太可惜了。 不行,必须得再看看。这样想着,李光磊继续向上爬去,边爬边看,希望发现诸如村庄之类的地方。要是能直接看到那辆厢式小货,就更好了。其实李光磊也是人忙无智,小货车怎么可能专门等着被发现?即使真有村镇,又怎么知道小货车进了哪户院子。 一直爬到接近坡顶,也没发现村庄的光亮,不只前方没有,后面也是如此。 哎,他娘的,怎么这么背?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呀。李光磊一屁股坐到土地上,暗暗埋怨着自己的粗心。 忽然,李光磊轻“啊”了一声,目光定定的盯着前方山路。 黑黢黢的视线中,出现了亮光,亮光正向着这里移动。 莫非是那辆车返回来了?这次可得盯紧了。虽说自己没有可用交通工具,但可以让庞大刚从来路堵截的。李光磊瞪大了眼睛,瞅着那个移动的亮光。 亮光越来越近,发动机声越来越响。 不是,听声音不对。再一细看,车型也不对,现在来的根本不是厢式小货,而是一辆小型农用车。 想想也好笑,厢式小货会专门回来配合自己,给自己二次跟踪的机会吗?李光磊苦笑着摇摇头。 农用车不走了,就停在山脚下。 “咣”、“咣”, 开关车门声响过,又响起了对话声: “这一路也没见人呀,哪有什么摩托车。” “就是,纯属是他神经过敏,还能从……诶,那是什么?” “摩托车?” “还有头盔。” “人呢?人呢?” 听到山下声音,李光磊就是一惊:是那家伙的同伙。自己还以为很隐秘呢,闹半天早引起怀疑了。 山下声音更高了: “人呢?小子,有种追了这么远,怎么成缩头乌龟,躲起来了。” “出来,赶紧出来。” “你在那呀,看见你了。出来吧,省得都费事。” “出来,快点出来。” 李光磊惊过之后,反而冷静了好多,并没理会诈呼,而是脑中盘算着怎么办。 “不出来是吧,那就别怪不客气了。”随着这声响过,又响起了投掷石块的声音,还有更逼真的咋呼声,以及不时闪动的手电光亮。 一阵喧嚣之后,山下声音低了好多,接着便是叽里咣当的响动。 干什么?李光磊发现,在几个黑影的共同折腾下,那辆摩托上了农用车。 妈的,想抢老子东西。李光磊心中暗骂着,差点喊出来,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出声。 “小子,谢谢你送大爷们的礼物。算你明智,保住了狗腿。”一声喊喝之后,那几人上了农用车。 “突突突”,农用车开走了。 虽说不能以身试险,但这毕竟是一千多块钱的东西,相当于三个月工资了,李光磊一阵心疼:偷鸡不成蚀把米呀。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子的摩托就是诱饵,就是线索,一定要把你们这些王八蛋钓出来。 李光磊咬牙想着,向山下走去。刚走出两步,马上又收住脚步,直奔山顶,自己可不能自投罗网,万一那些家伙在山脚有埋伏呢。 一鼓作气,李光磊爬到了山顶。转头看去,哪有什么农用车,早没影了。 忽然,李光磊发现,在另一面山坡下,透出了点点光亮。 有人家?略一迟疑,李光磊奔着亮光走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尽管李光磊加着小心,走得也很慢,但仍然被绊了好几次,有两次还跌倒在地上。手掌处隐隐生疼,脸颊上也火辣辣的。 啊?那是什么?在转过一处灌木时,借着屋内透出的光亮,李光磊忽的发现,院里停着一辆汽车。 再一细看,李光磊咬起了牙关,也不禁欣喜:误打误撞,闯到贼巢来了。 “谁?”忽然一个大嗓门响起。 暗道一声“不好”,李光磊蹲了下去。 “妈的,再不出来,就别怪老子了。”大嗓门咬牙骂道。 第三十一章 短兵相接情势危 “嚷你爹个*,是我。”一个尖细嗓子接了茬。 大嗓门骂道:“他娘的,大头鸟呀,我以为是哪个龟孙呢。你咋一个人回来了,他们呢?” 尖细嗓“哎”了一声:“刚才一块出去,走了没多远,三叫驴非说防患与未燃,让我下车偷偷查看。就他娘这么一条路,咱们这又这么隐秘,哪有人能找来?他们还不知跑哪快活去了,偏让老子蹲坑,老子才没那么傻呢。诶,你咋也出来了?” “你们刚开车出去,六猴子疑神疑鬼,也说可能有人摸到这,就让我出来看看。”大嗓门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我看就是六猴子作妖,故意说有摩托跟着,在吓唬咱们几个呢。” 李光磊长嘘一口气,还以为又暴露了,原来是俩贼“玩”呢。 顺着灌木丛缝隙,李光磊再次瞅向院里,这次看得更清楚。院里停着的正是那辆厢式小货,车牌号码一模一样。 “突突突”,一阵响动忽然传来。 李光磊转头看去,山脚下远处出现亮光。 亮光不时移动,发动机声越来越响。 大嗓门和尖细嗓也听到了汽车声,嚷嚷起来: “他们回来啦。” “我倒要看看,他们逮住人没,是大姑娘还是小伙子。” “逮住个屁。” “哈哈哈……” 发动机声响越来越近,亮光直奔山下院子,是一辆农用车。 “呀,那是什么?”大嗓门声音又起 “不是人呀。”尖嗓子回应着,“好像是摩托。” “滋”, 刹车声响过,农用车停下,几条身影跳下汽车。随即响起对话: “看到没?有东西吧。” “人呢?摩托是咋回事?” “回屋说,回屋说。” 吵混着,这些人穿过院落,进了屋子,院里清静下来。 贼窝就在眼前呀。李光磊欣喜着,却又暗问:怎么办? 从现在情形来看,屋子里怕是至少有七、八人,只靠自己显然不行。可又不知老庞什么时候能到,自己先近前探听一下。想至此,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李光磊慢慢向着山下走去。 担心贼探随时出现,李光磊不但一直把身体隐在灌木后,而且还故意先到了远离院落处,然后才沿山脚向着院落移动。 小心的移动步子,竖起耳朵听着声音,大睁双眼搜寻着可疑物件,李光磊走的非常谨慎。 一路走来,既没遇到人,也没发现监控之类的东西。饶是如此,在移动到院墙外时,李光磊仍然绕着墙体转了两圈。确认确实没有摄像头后,才踩着石头墙裙,双手攀在墙头上,慢慢探出头去。 借着屋子里透出的亮光,李光磊注意到,院内房子比普通民房高出不少,北边一排,东边也有一排。每个斑驳的门板上都写着一个数字,数字周遭全都划着圆圈,所有数字是连续的,显然这里曾经应该是库房。 北边正房的五号屋子亮着灯,其它房子都是黑漆漆的,尽管房间里传出吵混声,但却听不清具体说的是什么。李光磊极力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却怎么也没听出剧头。 忽然,一个很高的喊嚷传出:“狗屁,大不了连夜就走,让他们*也摸不着。” 他们要跑?往哪跑?李光磊不由心中起急。四外看了看,然后双手扳着墙头,右腿向上一荡,搭在墙头上。 手脚并用,不多时,李光磊身子到了院墙里边,轻轻下到了地上。 悄无声息,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引起其它响动。 收住身子,稍稍听了听,李光磊蹑足潜踪,轻巧敏捷的到了五号窗台下,竖起了耳朵。 屋子里的吵混声清晰了好多,还在讨论连夜逃走的事,也不乏互相谩骂攻击之声。 “行了,行了,别扯没用的。你们以为想走就走呀,得有安全地点才行,否则就是自投罗网。”这是一个沙哑的声音。 看来沙哑嗓还挺有威严,旋即其他人没了动静。 沙哑嗓继续说:“我说什么来着,绝对有人跟着,你们还不信。如果不是为了把他引出倡城县,半路我就收拾他了。” 大嗓门接了话:“还是六哥考虑全面,那个摩托车就是证明。对了,摩托还在车上,该不会让人弄走吧,大头鸟非说不用往下弄。” “往走弄车?巴不得呢。”尖细嗓笑着说。 “还是大头鸟有头脑,这叫诱敌深入。你们想啊,摩托车用铁链拴着,只要一弄摩托,指定出动静,到时我们能不知道?”沙哑嗓夸赞道。 尖细嗓“嘿嘿”一笑:“不只是铁链。在刚才下车的时候,我还专门在摩托上放了一个小物件,只要摩托稍微被动,立即就会响起报警声,咱们想不听到都难。” “说你胖还喘上了。六哥让你弄监控,到现在你也没弄成,要不咱们方便多了。”大嗓门哼道。 “是呀,大头鸟,弄个监控有这么难吗?”沙哑嗓带出责怪意思。 “六哥,本来弄个监控并不难,只是按照您的要求,我选的是国内最新款的,在咱们当地根本没有,我是托人从特区给弄的。按他说的,这一两天就到,明天我再催催。”尖细嗓语句中陪着小心。 听到里面对话,李光磊暗松了一口气:还好监控没到位,否则怕是自己早被发现了。 沙哑嗓又道:“好了,好了,那些先不说了,咱们先说一下当下。毫无疑问,一直有人关注着打人的事,看来这个刘小宝打得有点……” “嘀嘀嘀。”忽然一阵刺耳声音响起。 “谁?”屋内齐声喊喝。 暗道一声“不好”,李光磊转身就走。 “有人动摩托。”随着话音,五号屋门大开,一个大脑袋冲出屋子。 “站住。”大脑袋发出尖细声音。 跑不出去了。脑中念头急转,李光磊猛回身,飞起一脚:“回去,警察。” “你他妈……”话到半截,大脑袋“妈呀”一声,返回了屋子。 李光磊不再犹豫,“咣”的一脚踹门而入,怒视屋内众人。 屋子里一共有八个人,高矮胖瘦长相各异,大多面现惊恐。居中之人一张瘦脸,有几份猴样,那个大脑袋就躲在瘦脸人身侧。 和其他人不同,瘦脸人脸上少了恐惧,反而多着一份沉着,缓缓问道:“朋友,哪条道上的,报个腕吧。” “六猴子,你说呢?”李光磊沉声反问着。 瘦脸人一楞,旋即道:“你是警察?警察怎么了,也不能无故私闯民宅吧?” “哈哈哈……”李光磊大笑起来,“六猴子,民宅?叫贼窝更恰当吧。你偷偷摸摸溜到倡诚县医院,专门打听刘小宝的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我们早就盯上你了。正好,打人凶手和幕后指使都在,干脆乖乖束手就擒吧,到时可以酌情考虑从宽发落。” 六猴子没有言声,而是在沉吟一番后,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在对方脸上。 其余七人则全都看着六猴子,想听六哥有什么指示。 迎着六猴子阴戾的目光,李光磊不禁心中略有发虚,毕竟自己是本分的好人,而对方却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社会人。但他立即稳住心神,目光不躲反进,这就是李光磊性格中的“弹簧”特质。 经过几分钟对视后,六猴子突然笑了:“我不明白你刚才说的什么,也不清楚你到底是否假冒,可以让我瞧瞧证件吗?” 他娘的,老子哪有?心里这样想着,李光磊冷哼一声:“六猴子,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耍花样?还想趁机算计老子?双手抱头,乖乖蹲墙根那去。” 六猴子“哦”了一声:“我们这么多人,你一个人怎么往走带?” “你怎么想的?刚才的警报声没听到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外面全是我们的人。”说到这里,李光磊吼了一嗓子,“蹲下,老实蹲下。” “蹲……”六猴子迟疑着缓缓蹲去,却猛的一推大头鸟,嚷道,“他是冒牌的。” 大头鸟身子收不住,急急扑向李光磊。 李光磊身子微侧,闪向一旁。 “假的。他怕了。”六猴子又咋呼了一嗓子。 那几人立即听命,作势欲扑。 “咣当”一声,屋门从外面踢开,一人闯进屋子,再起一脚,踢翻了大头鸟。 一看这架势,那几人立即收住步子,向后退去。 看到来人,李光磊心中大喜,却故意沉着的说:“庞队长,外面都布置好了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庞大刚。庞大刚略一楞怔,马上回答:“全部布置到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兔崽子一个也跑不了。” 李光磊说了声“好”,目光冷冷的盯着六猴子:“怎么样?还想对抗人民警察?” 六猴子没有言声,身子依旧微哈,然后猛的扑了过去:“他们不是条子,别听他们的。” 那七人“嗷”了一声,跟着飞扑过去。 “妈的,找死。”李光磊吼了一嗓子,拳脚齐挥。 庞大刚自也祭出了拳脚。 “劈”, “啪”, “咣”, “咚”, 各种声响此起彼伏,双方短兵相接。 好汉架不住人多,时间不长,李、庞二人便都挨了几下,眼看着就挡不住这些人了。 “给我往死里打,打死这两个冒充警察的骗子,为民除害。”六猴子咬牙怒吼着,回身奔到墙边,再次返回时,手里已多了把砍刀。 “砍死他。” “砍死他。” 其余几人也叫嚣着,纷纷抽*出砍刀。 刀影摇摇,寒光闪闪,一片刀光罩向李、庞二人,二人情势岌岌可危。 第三十二章 摁下葫芦瓢又起 “住手,小心狗命。”李光磊怒吼一声,双手指向当先而来之人。 “你……”六猴子略一犹豫,砍刀不进反退。 “当当当”,一阵响动,七柄砍刀全被磕开。 “六哥,你这是……”大头鸟话到半截,赶忙闭嘴,闪到一旁。 不但众贼怔在当地,庞大刚同样吃惊不小,那可是黑洞*洞的枪口。 注意到那些惊恐神情,李光磊手中枪支轻轻点指,冷哼道:“负隅顽抗,死路一条,乖乖举手投降。” 六猴子没有回声,双手缓缓向上抬起。 立即有三人快速举手响应。 手臂抬到中途,六猴子忽然停下来,双眼盯在了黑魆魆的枪管上。 本来那三人已经抬起双臂,看到六猴子的架势,又缓缓放了下去。 李光磊双手举枪,黑洞*洞枪口径直对着六猴子。 僵持,双方僵持起来。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十多分钟过去了, “庞大刚。”一声沙哑喊喝忽然响起。 乍听呼喊,庞大刚下意识应了一声:“啊。” “哈哈,果然是假的,他们不是条子,是假冒的。”六猴子说着,再次一推大头鸟。 大头鸟“啊”了一声,径直迎着枪管撞去。 “回去,不然我要开枪了。”李光磊厉吼着,枪管匆忙指向那个大脑袋。 “妈呀。”大头鸟仓促中急急收步,但脑袋依然撞到了枪管上。 枪管向旁边一歪,发出轻微的“嘎巴”声。 “哈哈,绝对假了,揍龟孙子。”六猴子大笑着,已经冲到近前。 “龟孙子。” “兔崽子。” “找死。” 各种喊喝顿起,顷刻间重重刀影罩向李、庞二人。 “拼了。”李、庞二人顿时红了眼睛,不约而同怒吼一声,随手抓起身旁物件。 “咣当”, “警察,举起手来。” 开门声、喊喝声相继响起,一群人冲进屋子。 “啊!”众贼大赅,八把钢刀停在空中。 并非众贼突发善心,而是来人全都戎装在身,全都端着黑洞*洞的枪口。众贼又岂敢自不量力?岂敢当众撒野? “咔嚓咔嚓”,闪光灯亮起,记录下了现场壮观情景。 看到来的这些人,李光磊心中略松,大声道:“张所长,打人凶手全都在场。” 张猛冲着李光磊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然后点指众贼:“放下凶器。” 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呀,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众贼,现在早都成了霜打的茄子。听到警察发布号令,立即纷纷弯腰扔掉砍刀,顺势双手抱头,蹲在墙根。 接下来的程序就简单了,一旁仍有警察举枪指着众贼,其他警察上前,为众贼戴上了一副副锃亮的手铐。 在警察押解下,六猴子等人被带出了屋子。 “李组长、老庞,造型时间够长了,还要……”话到半截,张猛语气忽的严厉,“李组长,这是怎么回事?” 李光磊先是一楞,随即放下木棒,掂着手中枪支:“这是老庞的。” “老庞的?” “我的?” 张猛、庞大刚相继发出疑问。 “是呀,你儿子不是一直嚷着要枪吗?我这就给他买了一把,不曾想让大脑袋给撞了一下。”李光磊说着,把枪支递给了张猛。 “也太逼真了,就是分量轻些,这都是应该管制的。”张猛掂着手中“枪支”,轻轻摇头。 李光磊一笑:“这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了,商家能大摇大摆卖,我自然就能买吧。” 庞大刚接了话:“多亏这把*玩具枪了,一下子僵持了十多分钟,否则那么多大砍刀上来,我俩还不被剁成肉酱?” 张猛也笑了:“老庞,扫帚也能对砍刀呀。” “情势危急,人家李组长手快,先拿了木棒,我也只有这个了。”庞大刚调侃着,扔掉了手中物件。 搜查一番,带着相关物件,众人离开了这处院子,奔着山外而去。 …… 日头刚刚爬上天际,一辆普桑汽车驶进县交通局大院。 葛玉庆、李光磊相继下了汽车,上楼而去。来在局长办公室外,敲响了屋门。 “进来。”屋子里传出威严声音。 推门而入,葛玉庆冲着桌后说:“于局长这谱够大的。” 于大江赶忙起身,快步从桌后绕出,边伸手边解释:“老葛,我不知道是你们,没想到你们这么快,还以为是局里人呢。” 握住对方,葛玉庆调侃道:“看来于局长官谱是大,根本不屑理会下属,更不屑我这乡巴佬了。可是我这有求于人,不得不厚着脸皮上门呀。于局长,凤角公路的事,您看……” “老葛,近期你可是尖酸刻薄的厉害,挖苦人的功夫一流呀。我就奇怪了,以前那个忠厚的兄长哪去了,是你隐藏的太深,还是忽然就变成这样了?”于大江拍着对方臂膀,打趣道。 “现实是最好的老师,你这一次次相逼,我想不成熟也不行呀。”葛玉庆笑着回怼。 “牙尖嘴利,坐。”于大江拉着葛玉庆坐下,又伸出手去,“李组长,后生可畏呀。” 李光磊微微一笑,伸手相握:“承蒙夸奖,不胜荣幸。还很稚嫩,仍需努力。” “人以群分呀。”同样拍了拍对方臂膀,于大江伸手示意,“坐。” “果然尖酸刻薄,骂人不带脏字。”葛玉庆及时挤兑了老同学。 “你……你们……哈哈哈……”于大江看着李、葛二人,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李、葛二人旋即也跟着笑了。 笑过之后,葛玉庆说:“我俩赶早进城,主要是担心你没获知消息,担心你把停工命令下达下去。” 于大江“哼”了一声,坐回原位:“别以为就你们关心,我也一直关注着呢,我更怕案子一直拖下去呀。其实真不是因为是我小舅子挨打,关键是局里好多人都盯着,都拿这事说事呢。那两次也根本不是我要刁难,实在是人们追得紧,村民嫌疑又没摆脱。这下好了,打人凶手全都归案,指使者也一并捉拿,别人也就没有反对支持修路的理由了。我今天提前上班,也是担心中间有什么岔头,担心有人胡乱发布指令,才特意来讲说案子进展的。” “那就好,那就好,误会于大局长了。”葛玉庆“嘿嘿”笑着,脸上满是狡黠。 “你呀……”于大江点指葛玉庆,然后又对着李光磊说,“李组长,你直接参与了整件事,也一直跟进着案子进展,能不能讲得更详细一些,也方便我向人们介绍。” “好的。”李光磊点点头,讲说起来,“警方一共抓住了八个人,经过连夜审讯,那几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在这几人中,那个外号叫‘六猴子’的,是打人事件主使者,大头鸟、二马虎、三叫驴、四骡子等人是直接行凶的。当然他们目标就是机械设备司机,并不单是针对刘小宝。据六猴子交待……” 大约用了七、八分钟时间,李光磊讲说了六猴子等人的犯罪事实,也简单叙述了昨晚的缉凶经过,但却有意略去了案件的延伸内容。 听完之后,于大江点头称赞:“不错,不错,警察不错,李组长更不错。我现在就安排下面,重点讨论支持凤角公路事宜。” “笃笃”,敲门声适时响起。 收回伸向话机的手臂,于大江说了声“进来”。 屋门推开,一个干瘦男子走进屋子。 “冯主任,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找你。”于大江冲着来人点手,“刘大宝被打一事已经调查清楚,四名打人凶手全部落网,指使者一并抓获。他们全都承认了行凶事实,相关证据也已齐全,与桦树背村民没有任何关系,也和凤角其它村子无瓜葛。相反这些村子还被泼了脏水,也是受害者,我们更没有不支持的道理。这样,你通知下去,局班子成员开个会,进一步研究加大支持力度。” 冯主任到了近前:“几点开?” 看了看时间,于大江略一沉吟,然后说:“九点半。” “好的。”冯主任应答之后,递过了一封信件,“局长,您的信。” “放下吧。”于大江说完,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放下信件,冯主任转身出了屋子。 随意瞥了一下信封,于大江正要收回目光,却又盯在封皮上,然后拿起信封撕开,取出信瓤看了起来。 于大江先是微微皱眉,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注意到了于大江神情变化,也看到了对方快速瞟来的眼神,李光磊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遂转头看去,发现葛玉庆同样面带狐疑与不安。 “唉……”长嘘一口气,于大江放下信件。沉吟之后,向前一递,“老葛,麻烦又来了。” 葛玉庆立即起身,来到桌前,接过纸张。看过两眼后,说了句“怎么会这样”,葛玉庆快速回到沙发旁,把信瓤递给李光磊。 接过纸张,李光磊迅速浏览了整个内容,心中不由一沉:摁下葫芦瓢又起呀。 盯着于大江,葛玉庆追问道:“老于,这信不会影响凤角公路吧?” “唉……”未曾开言,于大江先自叹了口气。 听着这声叹息,李、葛二人心中预感更为不祥。 第三十三章 雪上加霜 眼睁睁盯着于大江,李、葛二人都在等着答案。 又沉吟了一会儿,于大江语气沉重的说:“老葛,以前的时候,局里人们只是私下议论,班子成员也仅是稍稍借题发挥。现在可好,局里员工直接寄来信件,肯定不只给我寄,这下他们可有说道了。” 葛玉庆“哼”了一声:“有什么说道?先前拿打人说事,楞说是村民打人,说村里不欢迎交通局。现在案子破了,还了村里清白,又马上说项目没有纳入交通局范畴,没有相关预算。这纯属拿不是当理说,纯属是颠倒黑白,就是某些人故意在背后捣鬼。” “受人指使也好,有感而发也罢,现实就是信已经来了,有人指定拿此事说事,指定扣大帽子,又是‘开支不符合规定’,又是‘支援不符合程序’什么的。”于大江缓缓的说。 葛玉庆破口大骂:“狗屁,都他娘是官不大僚倒不小,都是大睁两眼说瞎话。这条公路本来就是县道,就该县交通局养护管理,可县局只修了于翰林镇,对凤角路段不闻不问,这分明是看人下菜碟。以前欺负人,我们忍了,现在我们本来是替交通局做事,某些人还说三道四,背后捅刀子,都是什么玩意。” “老葛,你也不要情绪激动,这不是咱们在探讨吗。再说了,处的立场不同,观点难免迥异,十个手指还不一般长,何况人呢。”于大江解劝着。 葛玉庆立即接话:“不是我激动,是这些人太不是东西。如果谁说县局不该支援,那就让他到凤角住一段,让他大夏天感受一下‘水’、‘泥’路,让他老婆孩子都去,最好大雨天崴在泥坑里。” “老葛,你这说法未免太……”于大江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后面的词句,“太恶毒了吧。” 葛玉庆一下子起了高腔:“恶毒?让交通局大老爷感受一下凤角人民真实生活,这就恶毒了?他们他娘的成天住着高楼,走的柏油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我们凤角干部群众负出了多少辛劳,是怎样的生活,他们考虑过吗?就为了这条路能动工,我们那真是费了…… 远了不说,就说这次抓捕凶手,李光磊和庞大刚都差点把命搭上,还不是为了百姓能够改善生活?你看到了吧,光磊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脖子这就好几处划伤,别留下疤就是好的。他身上也有多处淤青,本来应该在医院卧床静养的,可他为了这条路,依然不管不顾的求你们来了。再说庞大刚,左胳膊还吊着呢,都是抓凶手弄得,都是为了给你们交通局一个交待。这还好是警察到了,否则两人能否活命还两说。我只不过是发发心中委屈,怎么就恶毒了?诶,老于,这信来的可真是时候,该不会是你……” “老葛,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于大江哭笑不得,连连摆手,“好好好,刚才算我用词不当,不该说‘恶毒’一词。老葛,我的心情和你们一样,也想让凤角公路项目能够顺利进行。只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咱俩又是同学关系,势必会成为别人攻击的重点。不过我要说的是,该争取还会尽量争取的。” 听着对方说的至诚,葛玉庆也不禁难为情,语气也随之软了:“老于,我理解你,知道你的难处。你半路调来交通局,挡了那么多人的路,好多人恨死你了,自然要鸡蛋里挑骨头。你对凤角公路的帮助有目共睹,我心里也感激不尽,只是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还希望你能尽量帮我们。” “唉,尽量吧。”于大江语气沉重,显然事情并不乐观。 在沉闷的气氛中,于、葛二人又探讨了一番。 于大江忽的看向李光磊,笑着道:“李组长,你也*静了,一句话不说,我这心里反而不托底了。” 李光磊没有笑,而是很郑重的说:“于局长,逢此时刻,忽然出现这么一封信,绝非偶然,你确实需要慎重对待。但我要说的是,这条路必须得修下去,交通局的支持也必须继续。虽说现在有人借此说事,你感觉为难,但如果此路搁浅,怕是你的麻烦更大,这应该也是某些人的后手,就等着扣你一个‘胡乱花钱’的帽子呢。 假如真到了那时候,除了钱款支配上要挑你毛病,除了拿你俩同学关系说事,你和刘小宝的亲属关系更会被着力渲染,到时再牵扯上一个烂尾工程,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无论这封信出自何人授意,你都要顶着压力支持修路,这是目前最明智选择,也是唯一明智的。” “李组长,我怎么总感觉你这理不对劲呢?”于大江笑着反问。 “于局长,你不应该感觉不对劲,我这绝对是为你好。”李光磊表情依旧一本正经。 “好吧,我知道了,尽量争取。”于大江给出回复。 李、葛二人不再耽搁,与于大江告辞,出了局长办公室。 下了办公楼,上了普桑,葛玉庆看着李光磊:“我怎么也感觉不对劲?” “我真是为他好,也是为你。”李光磊神情严肃之极,郑重之极。 看着对方的样子,葛玉庆焦虑的神情中,带着满满的狐疑。 …… 虽说于大江接到了匿名信,也确实有为难之处,但交通局的设备和人员并未撤走,工程继续进行。 暂时设备及油耗不用操心,但修路的日常开支却需要工作组解决。虽然仅是每日两餐,虽然只是办公车辆油耗,虽然仅是少的可怜的消耗品投资,但工作组却已经拿不出了。从修路到现在,镇里只是给了两万块钱,剩下的全是动用工作组经费。 九个人经费能有多少?镇里又总是拨付的“打埋伏”,现在又每餐好几百张嘴吃饭,这哪够。 为了经费的事,葛玉庆是东跑西颠,这里化缘,那里申请,可又两周多过去了,连一个子儿也没要回来。 昨天葛玉庆又去了市里,现在都快天黑了,仍旧没有回来。 李光磊站在院子里,看着门口方向,那是望眼欲穿,既忐忑于再次失望,也担心葛玉庆的安全。修路几个月下来,葛玉庆又黑瘦了好多,近些天更是眼窝深陷、脸色憔悴,李光磊真担心这个中年老头有个意外。 “嗡嗡嗡……”, 一阵发动机轰鸣,普桑汽车进了院子。 李光磊赶忙走上前去,迎着从车上下来的葛玉庆,一同进了组长办公室。 从对方脸色已经看出结果,但李光磊在为对方弄上茶水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唉……他娘的。”葛玉庆长叹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势力眼,小人,白眼狼。” 缓了缓,葛玉庆继续说:“本来想着一块念过两年初中,想着对他有过照顾,怎么也得差不多吧,哪怕解决不了资金,总得象征性表示点儿吧。谁曾想,人家根本不见,手机也不接,还让手下谎称早就出差了。出差个屁,我在楼里两眼看见他下车,结果秘书耳语几句后,他就又坐车走了。然后办公室副主任接待了我,说了一堆屁话,又是‘市扶贫办没有这样的扶贫项目’,又是‘中间隔着县、镇的’。狗屁,跟老子甩什么,老子是冲着他姓金家伙去的,谁知道他成了缩头乌龟。” 李光磊道:“葛组长,今天粮店、菜店又来了,拿了一摞欠条,说是再不给钱,就断供。” “咱哪有钱?帐上就剩几十块钱了,汽车加油还是司机垫的。”说到这里,葛玉庆哼了一声,“让齐祖仁解决。平时说话‘吧吧’的,一到关键时候屁也顶不上。” 李光磊苦笑一下:“齐祖仁有时办事是不踏实,不过现在欠这么多钱,他根本就解决不了。今天我听见了,那个粮店的‘大喇叭’女人说话特难听,都直接对齐祖仁开骂了,可欠人手短,齐祖仁也只能不停的说着好话,生怕人家立马断供。不过那几家店铺人走的时候,明确放话,到二十号不给的话,二十一号立马就断供。明天可就是二十号了。” “这可怎么办呀?”葛玉庆皱眉说着,然后看向李光磊,支吾道,“光磊,你年轻人有魄力,同学也多,有没有……” 李光磊苦笑着摇摇头:“葛组长,我是有几个同学,可要么无职无权,要么关系不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门路。” “也是,也是。”葛玉庆尴尬一笑,随即又皱起眉头,“这要是一停下来,再想启动就难了,关键后续的钱从哪来呀。” 李光磊眼珠转了转,缓缓的说:“事到如今,实在没有好的办法,您看是不是找于局长想想辙?” 葛玉庆立马摇头:“不,不行,老于已经够意思了,比那个金大牙强了上百倍,咱们不能再让他为难了。关键是……” “叮呤呤”,铃声忽起,打断了葛玉庆的话。 “老于?”看着手机,葛玉庆迟疑着。 “该不会是于局长雪中送炭吧,接。”李光磊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侥幸。 “怎么可能?”葛玉庆摇着头,按下接听键。 于大江的声音立即传来:“老葛,我也只能帮到这了。” 葛玉庆急道:“啊?老于,什么意思?你可不能甩手不管呀。” 手机里叹了一声:“哎,县政府给我打电话,接到了……” 听着电话里的语句,李光磊心情更为沉重,这分明是雪上加霜呀。 第三十四章 落井下石 的确是雪上加霜,于大江在电话里讲,县政府过问了交通局参与凤角公路一事,虽然副县长没有任何倾向性表态,但此时分明没那么简单,于大江决定撤回人员和设备。 这次葛玉庆没敢发飙,而是几近哀求的说着好话。 最终于大江迫于情面,表示人员和设备可暂不撤离,但从二十一号开始,局里不负责机械设备加油。 接完电话后,葛玉庆、李光磊商量许久,也没有一个解决办法,只得带着愁闷各自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尽管双眼发涩,但李光磊根本睡不着,他愁呀。钱可是硬物件,是最难弄的东西,何况还不是小数目,后面用钱地方更多,大头也在后边呢。 钱啊钱,钱在哪呀?这路修得到底对不对?来回翻腾了好几小时,李光磊才在“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样的无奈安慰中睡去。 觉得还没怎么睡呢,李光磊便被一阵铃声惊醒。 醒转之际,才发现窗帘透进了光亮。 电话是葛玉庆打的,要李光磊去一下。 匆匆洗漱了一下,李光磊到了组长办公室。 看到李光磊进门,葛玉庆直接道:“光磊,我想了一宿,现在确实没有来钱的地方。你看这么的行不行?先把工程缓一缓,设备和人员都适当减少一些。反正马上就该春播,壮劳力们也该去捉务土地了。” 听完之后,李光磊没有马上回复,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才提出问题:“村民确实该种地了,也必须得种,这个也在咱们计划范围之内。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大范围放人,那就相当于停工,负面影响怎么消除?更关键的是,春播之后,工程能不能正常复工,那时的钱从哪来?” 叹了口气,葛玉庆道:“往后的事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前把事想得太简单了。” 是呀,太简单了。这是李光磊的心里话,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又强调着:“我建议不要立马宣布,先探一探村干部口风,然后再做决定。” “也好,现在就让齐祖仁通知。”葛玉庆说着,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村干部来的很及时,刚过九点就全到了,会议立即召开。 虽然葛玉庆说的很委婉,主要拿不能耽误春耕说事,但村干部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大家并没提任何意见,而是按工作组要求回去做安排了。 在村干部离去后,李、葛二人继续探讨,探讨近期工作,重点探讨后续事项。 在十一点多的时候,葛玉庆手机响了,是镇里钟正全打的。 “葛组长,下午两点半,镇里开会。”钟正全开门见山,说明中心意思。 “开会?”看了看李光磊,葛玉庆又问,“什么会?需要准备什么?” “会议内容不清楚,杨书记只说了开会,只说让你和李组长参加,要不你直接问问书记。”钟正全踢了皮球。 葛玉庆含糊的“哦”了一声,又说:“好的,准时参加。” 结束通话,葛玉庆看向李光磊,李光磊也正看过来,两人眼中都写着疑问:这么巧? …… 下午两点半,于翰林镇会议室。 镇委委员、副镇长们济济一堂,也包括工作组的葛玉庆、李光磊,但还有几个位置空着。 本来大家都是同事,比较熟悉,但自进到会议室,人们仅是点头微笑,基本没有言语交流,整个会场透着诡秘的气氛。 一阵皮鞋响动,包壮志、岳承怡先后进了屋子。比起那些人,包、岳二人就礼节到位的多,不但以“书记”称呼问候葛玉庆,也和李光磊打了招呼。但随着握手就座,屋子里沉寂下来以后,那种尴尬的氛围又笼罩了整个屋子。 “噔噔噔”, 两阵缓急不等的脚步声传来,在钟正全陪同下,杨得力进了屋子。 今天杨得力穿着一件深色夹克,里面衬衫也是黑色的,再陪以严肃的面孔,整个人透着一股森寒之气。 目光冷冷扫过全场,杨得力说了话:“开会。今天会议内容就一件事,听取凤角公路工程进展,安排下步工作。开始汇报吧。” 意料之中的事,也早有腹稿。在得到葛玉庆点头示意后,李光磊说了话:“受工作组委派,由我向大家汇报整个工程进展。从去年……” 整个汇报从意向出台开始,期间几次重要会议、一些重点事项、工程进度、资金使用情况都进行了罗列,整个汇报的比较详细,还重要强调了资金严重短缺一事。 用了多半个小时,汇报结束,现场静了下来。 杨得力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故意耗了一会儿,才道:“工作组刚汇报了整个工程,大家有什么建议或疑问,都讲一讲。” 现场依然很静,没人应声。 “今天把大家喊到一起,就是为公路工程把脉,一同献计献策,怎么都不言声?怎么想就怎么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用担心被人挑刺。”杨得力强调着。 待杨得力话音刚落,有人接了茬:“既然大家都比较谦虚,那我就先‘抛砖’,以便引出后面珍贵的‘玉’来。” 装个屁,还不是设计好的情节?人们在腹诽的同时,都把目光投到发声处——于思新身上。 于思新又冲着杨得力笑笑,看着李光磊说:“李副组长,刚才你讲,工程进展顺利,人们工作热情高涨,是这样吗?” 李光磊自信的说:“当然。那么多村民义务做工,交通局慷慨支援,工作组同志不分昼夜,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表面看是这么回事。可我怎么听说,当初村民上工时,是被工作组逼的,现在正准备集体罢工呢。还有交通局也一样,听说马上就要撤走人员和设备,到那时不知又拿什么干,用手刨吗?”于思新语气不无讥讽,更带着浓浓质问意味。 “一干就是个把月,这是能逼成的事吗?你看见我们逼着他们了吗?你所谓的集体罢工又是从何说起?倒是我们要考虑让村民春播,民以食为天,国以粮为本嘛。至于交通局人员和设备撤走一说,你又从何得知消息,是交通局专门通知你的?你什么时候又代表整个……”李光磊话没说完,但讥讽、挑唆之意明显。 于思新脸上一红,尴尬的笑了笑,马上言之凿凿的说:“李副组长,无风不起浪,我自有消息来源。只不过嘛……担心被人报复,我还是不说别人名姓了。事实胜于雄辩,接下来日子不停工才是好手。” 葛玉庆抢着做了回答:“好手不好手,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几乎完全白手起家,能把工程进行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简单了。只是仅靠工作组哪点经费修路,肯定远远不够,相关部门的支持必须跟上才是,尤其是镇里。” 于思新冷哼道:“镇委没支持吗?我可是亲自去送了两万块钱,两万哪,那可是镇委杨书记专门从紧俏的经费里挤的。再说了,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镇里可没说让你们修,还不是你们非要逞能?雨季马上就到,要是工程停下来,再被大水一泡,整个路段就成了‘水泥’路,以前做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这是真正的劳民伤财,某些人就是罪魁祸首,就是于翰林镇和整个凤角老百姓的罪人。” “住口。” “放屁。” 李光磊、葛玉庆同时出了声。 不等李光磊再说话,葛玉庆拍案而起:“于思新,放你娘狗屁,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同样都是一个镇,于翰林地界全是柏油马路,而凤角就只能是坑坑洼洼的砂石路,凤角百姓就低人一等?你是眼瞎了,还是看不见?我看你他娘心都黑到家了,根本就体会不到凤角百姓的艰辛,根本就不配做镇干部。身为党员干部,不为百姓着想,要你有*用。” 经过葛玉庆这么一骂,会议室空气骤为紧张,好几人都脸色难看,于思新更是脸色发青,脸颊肌肉不停跳动。 葛玉庆语气随之一缓:“唉,本来我都好几年不骂人了,可你那叫说话吗?我是替所有凤角百姓鸣不平。如果你于思新的亲人不在县城和镇里,都住在凤角地界的话,你会怎么想?如果那时你还能说出‘逞能’、‘管闲事’这样的话,才真的算汉子,你能吗?你竟然还大言不惭,说我们是凤角罪人,你脸红不红?退一万步讲,即使真有那么一天,我葛玉庆自问无愧于心,工作组所有同志都对得起凤角百姓,公道自在人心,人在做天在看。” “咳咳”,杨得力重重咳了两声,借以打断葛玉庆的话,也避免那个蠢货再予人话柄、自取其辱。 停了一下,杨得力沉声道:“这里是镇党委扩大会,不要带情绪,更不得人生攻击。刚刚也算事出有因,暂不予追究,如果再犯,别怪我不客气,别怪党委不给你留情面。” 随着话音,人们都把目光投到葛玉庆身上,可是葛玉庆却面不改色,还带着微微笑意。反正刚才该骂也骂了。 “现在就事论事,少扯陈芝麻烂谷子。既然工作组牵头修路,就要有始有终,就要把工作进行到底,否则必予以追责。”说到这里,杨得力一掌击在桌上。 “啪”, 听着掌击桌面的清脆声响,人们明白,杨得力这既是对语句辅助强调,更是借以对刚才被指桑骂槐的回击。 李光磊则心中暗道:看来马上要落井下石了,可我们还未落井呀。 葛玉庆的脸色则黑了下来。 “叮呤呤”,轻脆铃声忽然响起。 第三十五章 剧情反转 是杨得力手机响了,他离开会议室,出去接电话,要人们继续讨论。 接下来,先是副镇长,然后是党委委员,人们依次发言。不过大都是场面话,不痛不痒,根本就没什么明确意见。 过了半个多小时,杨得力才重新返回屋子,坐到主位上。然后点手示意:“继续,轮到谁了?” “我了,我了。”笑着应承后,副书记单于开始发言,“凤角公路贯穿原凤角乡全境,是辖区各村出行的重要通道,路况好坏对人们影响非常大。凤角工作组牵头修路是大好事,但好事必须要有始有终,绝对不能办成坏事,你们一定要把路修起来。当然了,仅仅依靠凤角工作组,力量毕竟有限,也还需要多借助其它一些力量,只是这又需要工作组去努力寻找……” 听着“大单于”的絮叨,好多人都会心的笑了:果然是“骑墙派”,哪边都不得罪,却又哪边都说上一些。 妈的,墙头草,真不配坐那个位置。于思新暗暗骂着。 说了一通大道理,却又什么态度也没表明,单于停下了话头。 岳承怡的话很简单:“工作组能够牵头修路,这是非常有担当的做法,值得肯定。但后续资金如何解决,这是我们必须要正视的问题,也必须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接下来,轮到镇长包壮志了。 包壮志清了清嗓子,说道:“从一月份开始谋划,主要依靠工作组力量,到现在就做出了这么多工程,这非常不容易。但也面临着许多实际问题,是我们必须要正确认识的。一、资金的问题。刚才光磊同志也介绍到了,截止到现在已经拉下了许多亏空,下一步的水泥、石料等等,更是一笔巨大开支,钱从哪来?另外还有……” 相对前面这些人,包壮志讲的更加客观,也更具体。他所罗列的八大问题确实存在,尤其个别问题已经非常紧急,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他还给出了一些解决办法,有的确实还很对症,但在最关键的事项——钱上却没有具体意见,因此其它办法也就成了水中月。 在包壮志停下话头以后,人们都看向杨得力,都想听听镇里真正的当家人怎么说。虽然人们已经大都看出了杨得力态度,但还是想亲耳听见,更想看到杨得力“严格监督”的场景。有个别人更是在心里暗暗激动:快了,好戏马上开场。 相比诸人的急切心情,杨得力倒非常沉稳,沉稳得过于平静。他目光扫过众人,淡淡的说:“谁还有补充?” “我有补充。”立即有人接了话。 于思新此时发声,既在意料之中,也出乎意料,人们都看了过去。于思新是杨得力铁杆,自然要为杨得力做先锋,替主子摇旗呐喊,他此时开口并不奇怪,很可能杨得力就是要让他说话。只是刚才已经让葛玉庆骂得灰头土脸,于思新应该低调才是,此时出声殊为不智。想到这一层,人们既觉于思新可笑,也为其可悲:给人当狗也不易。 没有得到杨得力首肯,也没有被喝止,于思新在迟楞一下之后,还是开了腔:“同志们,现在讨论前因已经没有意义,面对现实才是正理。现实就是,工程刚刚起步便面临着资金等问题,雨季也马上就到,‘水泥路’已不可避免,工程也必定停工。既然工作组挑起的这事,那就必须一直负责到底,必须要把所有责任扛下来,不能让镇里来背这个锅,谁闯祸谁负责天经地义。” 听着于思新的话,人们暗暗点头:代言人,绝对是为杨得力代言。 “于思新,你口口声声工程停工,不遗余力为项目唱衰,打击人们积极性,到底是何居心?工程停工了吗,什么时候停的?”李光磊沉声质问。 “行了,别他娘装了,村里都传开了,你们上午不是刚给村干部开会说过吗?”于思新本就带着火气,现在直接出口成脏。 李光磊点指对方,声严色厉:“于思新,你他……” “现在是讨论问题、解决问题,不是让你们互相攻击。”杨得力右手关节敲击桌面,打断了李光磊的话。 人们又看出来了:标准的拉偏架。 没理会人们的想法,杨得力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后,又说:“工程进行到现在,面对现实才是关键,少扯没用的陈芝麻烂谷子。” 得到这里,人们都会心的笑了,心中暗自腹诽:明白了,明白了。 于思新更是喜形于色,心里话:看见没?老子猜的没错吧。想到这里,他冲着李、葛二人,挑衅的翘了翘嘴角。 李光磊、葛玉庆根本没心情理这条狗,他俩现在正自问着“怎么办”。 杨得力声音继续:“马上就四月底,春播时节到了,雨季也即将来临,而工程上却又遇到了困难,最大的难题就是资金,没有钱。如果公路中途搁浅,那就是烂尾工程,前面努力也半途而废了,就真正成了劳民伤财。怎么办?怎么办?” 面对杨得力的提问,好多人都低下头去,有人更是腹诽着“爱咋办咋办”。 于思新接了话:“谁捅篓子谁负责,不能让镇里背……” 杨得力狠狠瞪了于思新一眼,噎回了对方后面的语句,然后又说:“二十多公里的路,那可不是小数目,只依靠工作组的力量显然不行,镇里不能袖手旁观,也必须出力。为了支持这条路,镇党委已经专门拨付了两万块钱,那可是从牙缝挤出来的,党委本身可不管财政,并没有来钱处。” 不对,不对呀?人们全都面露惊异,疑惑的看着杨得力。于思新更是抓耳挠腮,挤眉弄眼暗示“说拧了”。 “不能眼看着利民工程变成烂尾,镇党委绝不会袖手旁观。这么的,镇政府拿出切实可行方案来,具体负责支持公路工程,尤其要在保证镇党委、政府正常运转下,为凤角公路提供资金支持。”杨得力言词铿锵,掷地有声。 懵了。除了杨得力,所有人都懵了。这剧情反转也太快了,快得让人根本无法接受:杨得力怎么会支持呢?桩桩件件、句句词词都表明,杨得力分明要扣大帽子,分明要在今天追责。怎么出去一趟,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难道和那个电话有关? 杨得力转向包壮志,语气森冷:“包镇长,上次去工地检查的时候,我就专门讲过,镇里一定要支持这个利民工程,还特意在你出差回来后,让人专门转告。镇政府为什么不予支持?为什么不出钱?” “镇政府,政府经费实在紧张。”包壮志支吾着。 杨得力哼道:“经费紧张?镇党委经费那么少,还专门挤出两万支持,镇政府可是握着镇里财税大权的,难道比镇党委还紧?如果政府无法合理支配资金,镇党委倒是可以……” “镇政府可以合理支配,我马上就进行调济,不劳党委操心,不影响党委专心做党建、组织、人事工作。”包壮志软中带硬打断对方。 冷冷的盯了包壮志一会儿,杨得力收回目光,沉声道:“我再强调一遍,今天召集大家开会,是为凤角公路建设出谋划策,是要解决问题,不是扯闲篇。同时再次要求大家,做工作必须扎扎实实,绝不能敷衍塞责,更不允许阳奉阴违,一旦发现,严惩不贷。散会。” 看着那个离去的气宇轩昂身影,人们楞了一会儿,才依次起身。 …… 匆匆出了屋子,来在普桑汽车上,李光磊转头道:“谢谢葛组长前面蹚雷!” 葛玉庆摆摆手:“我是老家伙了,也不图升迁富贵,他们不能把我怎样,总不能让臭雷炸你这人芽芽吧。” 说到这里,葛玉庆话题一转:“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纳闷呢,肯定跟那个电话有关。”说话间,李光磊也打开了自己手机。 “叮呤呤”,铃声适时响起。 扫了眼来电显示,李光磊立即接通:“老庞,有事?” 手机里传来庞大刚声音:“李组长,刚才给您和葛组长打电话,全都关机,有个情况汇报一下。一个小时前,工地来了好多人,大概有十来位,看着像当官的,可是问他们又不说,我也没敢硬追问。” 李光磊心中一动:“是吗?他们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工地转了转,小声嘀咕了一会儿,还拍了一些照片,临走时有两个人跟我握了手。”说到这里,庞大刚疑惑道,“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你就好好盯着工地吧。”又嘱咐了两句,李光磊挂断电话。 刚才电话里的声音,葛玉庆听得清清楚楚,便也疑惑的问:“光磊,这些人是干什么的?难道杨得力态度与此有关?” “大概是吧。”含糊的应过之后,李光磊赶忙提醒道,“对了,组长,应该给于局长打个电话,明天可是二十一号了。” “对,给他打电话,咱们哪有钱加油?”葛玉庆说着,拿出了手机。 第三十六章 咬牙坚持 下午三*点多,凤角工作组会议室,一众九人悉数在场,现场气氛有些沉闷。 “都怎么啦?说话呀,我可没时间耗着。齐祖仁,你说,平时不是挺能讲究吗?”葛玉庆再次催促着。 齐祖仁尴尬一笑:“平时,平时都是小事,我就能干一些具体工作。修路可是大事,大事只能听组长的,还有听副组长的。” “现在组长让你说。你这么大人了,不能一点思想也没有吧。”葛玉庆语气中带出不快,“怎么想就怎么说,不要总揣摩我的心思。” “这……”迟疑了一下,齐祖仁讲说起来,“修路确实是好事,利国利村利民的事,我们理应参与,更应该全力支持。只是……只是修路就是撒钱,还不是小钱,必须要量力而行。以工作组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整个工程,根本……” “依你的意思,我们就不修了,直接扔下个烂尾工程呗?”葛玉庆沉声打断。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齐祖仁支吾着,最终也没给出一个完整回复。 “我说说看法。”庞大刚开了腔,“为凤角全境修水泥路是好事,也是应该的,工作组牵头来修,绝对没错。在这过程中,交通局和各个村也给予了大力支持,才使工作得以进展到这种程度。只是现在最挠头的事情就是钱,没有钱一切都白搭,现在要想着从哪来钱,只要钱有了,其它事都不是事。从我的角度来看,赞成继续修下去。” 紧跟着,其他几人也纷纷发言,意思和庞大刚相仿,本人都不反对,但也提到了量力而行。 清清嗓子,李光磊说了话:“同志们,要想富,先修路,看来大家在这一点上认识一致。既然大家都有共同的理想,那其他事项就都不是事,也不应该是事。那么大家又会提到一个问题‘钱从哪来’,是呀,钱是硬通货,没钱怎么行?” 是呀,你说从哪来?好几人心里腹诽着。 李光磊话锋一转:“咱们暂时抛开钱的事,先来说说工程。我们修这条路的条件很艰苦,能得到的支持非常有限,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工程启动了。从整个过程来看,这就好比爬坡拉车,现在更是爬坡阶段,而且还遇到了坎。大家想想,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毋庸置疑,只能使劲往前拉,拉过这个坎。否则,便会不受控制的摔下坡去,造成车毁人伤。当然了,即使向前拉车,也难免磕碰,难免伤到大家。在这里,我以副组长的身份,也以副镇长身份保证,如果在前进过程中*出现闪失,责任算我的。” 算他的?他胆子也太大了吧?依目前来看,马上就到担责时候了。那好啊,有人主动担责,当然好了。许多人心里都一松。 个别人则暗自鄙夷着:到底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呀。 “不过前提是,你必须和大家一同拉车,半路掉队的不算,我不替逃兵担责。”说到这里,李光磊语气一转,“当然了,出了成绩是大家,我绝不会多贪多占。怎么样?” 这敢情好,既不用担责,还可能捞到成绩,人们纷纷给予肯定响应。 说了声“好”,葛玉庆开了口:“同志们能这么齐心,非常好,我非常感动。尤其光磊同志勇于担责,更令我感动,也十分汗颜。身为工作组组长,也是原凤角乡老书记,我自没有拉后腿的道理,更没有让年轻人独自担责的理由,责任由我俩一同来担。” 庞大刚接了话:“我也算一个,虽然我不是领导,可我也是老党员,是……” 葛玉庆抬手打断:“不必了。有我和光磊同志,分量足够了,不必再多搭人。” 好几人松了口气,也暗骂庞大刚“显猴”一个。 葛玉庆接着说:“现在工程确实有些困难,那就是钱的问题,但我们也必须咬牙坚持,正像光磊同志说的那样,现在是爬坡拉车,只能前行,不能后退。这么的,今天补发的两个月工资刚到,我的一分钱不领,全都借给单位。” “我也全都不领。”李光磊立即回应。 庞大刚接话:“我也两个……” 葛玉庆再次打断:“你爹每个月都吃好多药,一分不领怎么行?这么的吧,就先借一个月的。” “本来我也应该借出两个月,可是孩子又没学费了,就,就先借出一个月的。”齐祖仁跟着表态。 其他几人也只得咬着牙,在讲说了“困难”后,借出了一个月工资。 “谢谢,谢谢大家!”葛玉庆向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声音也略有沙哑。 …… 就这样,在“前帐暂欠,后帐现钱”模式下,工地伙食得以继续,石料也恢复供应。 县交通局那里,不知于大江是感念老同学情谊,还是犯了“糊涂”,亦或是听说了什么,反正施工机械和人员都照常工作着,也没让工作组给设备加油。 喜的是工程继续,愁的是钱款有限,急的是何时有盼,惑的是判断是否有误。尽管心情矛盾,但李光磊依旧每天下到工地,亲自跟进工程,生怕出现什么闪失。 就这样,五天过去,凑的那些钱也见了老底,如没有资金继续注入,第二天就揭不开锅了。 葛玉庆一个电话,把李光磊叫了过去,讲说了现状。 李光磊没有就此评说,而是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存折递了过去:“组长,先拿这个用着。” 葛玉庆狐疑的接过存折,看了眼里面内容,又立即递回:“你刚挣工资,攒点儿钱不容易。再说了,这是个大窟窿,要想填满可得钱了,杯水车薪不管用。人们的那些工资不就是例子吗?” “这一万三是不多,不过是我个人全部积蓄,包括读大学的奖学金和勤工俭学剩的,还有前两个月工资。先拿着应应急,能顶一会是一会儿。虽说人们那些工资没顶大事,但毕竟又坚持了几天,坚持就是胜利,咬牙坚持吧,天道酬勤。”李光磊接过存折,“我马上把钱取出来,交给财务。” “等等。”葛玉庆叫住李光磊,沉吟了一会儿,说了句“我也不能做孬种”,打开抽屉,同样拿出一张存折来。 看到对方如此举动,李光磊既高兴,也略有不好意思:“葛组长,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行了,磨叽什么,我好歹也做过七、八年正科的人,觉悟不能比副科低吧。”葛玉庆说着,推了一下李光磊,率先走去。 不多时,四沓多现金放到了财务桌上,财务人员既惊讶,也不无狐疑。 离开财务室,李、葛二人又到了组长室,继续探讨着相关事项。 “叮呤呤”,铃声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葛玉庆道:“老于电话,又有什么事了?” 说话间,电话接通,传来了于大江声音:“老葛呀,我已经尽了全力,现在真不能再帮你们,必须得撤回人员和设备了。” 葛玉庆一听,急了眼:“老于,你什么意思?三天两头拿捏人。” 于大江急忙解释:“我哪是拿捏你,是领导又找我了,我现在……” “那天你已经说过了,不就是副县长找你,什么态度也没表吗?也没准县里是支持呢。”葛玉庆打断对方。 手机里叹了一声:“唉,要是那样倒好了。这次不是副县长找我,是大县长找的。大县长也接到了信件,信上说我以公谋私,为老同学帮私忙,不顾县局利益。” 葛玉庆开口便骂:“放他娘个屁。我们替交通局分忧,主动牵头修路,县局配合天经地义,应该再多支持才对。我们是为村民修路,是为了集体利益,何私之有?” “理是这么个理,可毕竟有人告了,我也得注意风头呀。”对方声音满是无奈。 葛玉庆急道:“那也不能……” 李光磊抬手示意,接过手机,平静的说:“于局长,我是李光磊。我就想问一下,县长是什么态度?” “县长……县长倒是没予以点评,就是提醒我注意,小心别人放冷枪。”于大江给出回复。 李光磊说:“县长没有表态,其实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他是赞成局里的做法,否则他一定会提出来,甚至对你进行批评。另外,局里的支持也不是一天了,如果县长不赞成的话,恐怕早就找你了。” 于大江道:“不一定。现在我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先把人和设备撤回来,然后再……” “再什么再?”葛大江又抢回了手机,“老于,咱俩同学一场,你能提供这段帮助,我非常高兴,也很感激,只是希望你还能继续支持。我们坚持到现在不容易,就为了这条路,工作组成员都搭了一两个月工资,李光磊更是把全部积蓄一万三都拿了出来。” “葛组长也拿出了三万块,那可是他准备给老人修房子的钱。”李光磊在旁大声说。 “老于,我们在咬牙坚持呀,你就可怜可怜我,再坚持坚持,哪怕等我们把这四万三花完,等我们实在拿不出钱的时候,你再撤人和设备。好吗?”葛玉庆语句中带着乞求,声音也嘶哑起来。 手机里停了一下,才又传出声音:“哎,何苦呢!你俩图什么?” “帮助百姓。” “为了理想!” 葛玉庆、李光磊先后回复。 “哎……”手机里又是一声长长叹息。 第三十七章 没牙可咬了 日子进入五月,该春播的春播,该出工的出工,伙食也更好一些,村民们忙得不亦乐乎。 常有礼表面也乐呵呵的,可心里越来越没底,越来越狐疑。 凤角公路基础工程做了好多,这是可喜可贺的事,但随着工程推进,开支也会越来越大,不但要用大量水泥,也会用到更多石子和人工。水泥的钱从哪来?目前可没听到任何来钱门路。据说这些天的开支费用都是个人的,先是工作组人员借出的工资,后是葛玉庆、李光磊个人拿的钱。 照这种情况来看,这路还能修下去吗?还能修成吗?如果修不成的话,可怎么办?和凤角的好多百姓、村干部一样,常有礼也希望村前公路平平展展的。另外,他还比别人更渴望公路修成,因为那里面承载着自己的希望。 就为了这个希望,常有礼又是请客,又是许好处,动员着村里壮劳力义务出工。其它村子也受他影响,增派了人手,好多村干部还向他询问内情,他也是不置可否,故意弄得神神秘秘。 假如这路没修成,那就意味着希望破灭,自己可就白搭好多钱财了。不但如此,还会招致村民咒骂,也会招来邻村干部奚落。这么一来的话,村主任还能当成吗? 不行,这路必须修成,我不但要当村干部,还要当镇干部。可是到镇里任职的消息准确吗?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会不会是假消息呢? 不行,我得找李光磊核实,得找这小子敲定。带着满腹狐疑和不安,常有礼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到了工作组。为了防止对方听到摩托声而提前有所准备,常有礼特意把摩托放到了工作组大院外,步行进了院子。孰不知,常有礼聪明反被聪明误,而他却不自知。 尽量放轻放慢脚步,常有礼来在副组长室外,抬手敲门。 “笃笃”,两声响动后,屋内没人回声。 哈腰顺着窗帘缝隙看去,办公室里亮着灯,但却看不到人。仔细瞅了瞅,外屋确实没人,而里屋也亮着灯。 要么在里屋,要么出去了。这样想着,常有礼轻轻去推屋门,屋门缓缓开启。 迈步进屋,随手掩上屋门,常有礼想着要不要去敲里屋。 忽然,一个细微声音传出。 常有礼侧耳听去,是李光磊的声音,但却听不清说话内容。 “哗”,流水声响过,然后是门扇响动。 随着两声脚步走动,里面声音清晰了好多:“我可告诉你,这件事只和你讲了,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起,……千真万确,支持马上就来,修路费用很快就到,你绝对要保密。假如镇里、村里提前知道,都该往这事上扑了,那可是大政绩呀。现在本已是狼多肉少,正愁不知怎么弄呢,要是有主动退出的就好了。” 听到这些语句,常有礼心头就是一震:真的吗?我该怎么办? 转了转眼珠,常有礼起身出了屋子,快步走去。 离着大院门口还有几步时,常有礼收住步子,迟疑了一通,又反身走去。他觉得,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多探听一些,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关键自己还有好多疑惑呢。 再次来到副组长室外,常有礼刚要推门,又改成了轻轻叩击。 “笃笃”, “笃笃”, 静了一下,里面响起脚步声,紧跟着传出问话:“谁?” “我,桦树背老常。”常有礼应承着。 屋子里“哦”了一声:“常主任呀,有事吗?” “有事,也没事。”常有礼说着,推门而入。 “坐吧。”李光磊抬手示意,率先坐到办公桌后。 “好的,好的。”常有礼迟疑了一下,没有在对面椅子就座,而是坐到了沙发上。 “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李光磊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是,是,是想向您汇报一下工作。”常有礼吭吭哧哧的组织着语言,“李组长,近几天村民边春播边修路,还真挺充实的。” “一边种地,一边还要兼顾修路,确实够人们忙的,尤其桦树背人更忙一些。”停了一下,李光磊问道,“是不忙不过来?没事,有什么困难及时说。” 楞了一下,常有礼马上摆手:“不,不,人们都忙并快乐着,都盼着公路早点修通。人们都说,以后工程怕是更紧,估计该需要更多人手了。不知工作组会怎么安排,对村里有什么要求?” “那是下步的事了。”李光磊淡淡的说过,又道,“常主任,是不你个人有困难?确实也是,你参与项目最早,又一直跟着,也真够累的。如果要是时间或身体不允许,就直接说出来,工作组不会那么不通人情的,这已经很感谢你了。” “不不不,能行,能行,我身体棒的很,也能抽*出时间,不打扰李组长了。”常有礼说着,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李光磊起身跟去,嘴里叨叨着:“别为难,要是实在累了或是家里有事,工作组不会抓着人不放的。” “不为难,不为难。”常有礼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来在门口,李光磊问:“你怎么来的?” “骑摩托,摩托在门口放着。”生怕对方再追问,常有礼加快步伐,向着大院门口奔去。 看着那个匆匆离去的身影,李光磊心情很是复杂,既自得,也不无歉意。转而又想:有些人就得特殊手段对付,否则根本指挥不动。 …… 于大江果然说话算话,那天在葛玉庆情真意切的恳求下,果然跟着一同咬牙坚持,没有撤走人和设备,也没要求工作组为机械加油,反而还增加了运杂土车辆。 村民也正如李光磊预料的那样,在留出人手春播情况下,依旧保证了工地用工,尤其常有礼更是把家里能出动的人全出动了。 在这种情况下,工作组自是更不能掉链子,不但不分昼夜,不但周末不休,而且在伙食上也让人们吃得更好、更卫生。 一时之间,整个工地热火朝天,斗志昂扬,工程也进展迅速。 眼前一切都很喜人,但李光磊、葛玉庆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心中更为焦急。瞅了个空子,二人钻到汽车里,合计起来。 “能坚持到现在,不容易呀,可是接下来怎么办?”葛玉庆率先开了口。 李光磊嘘了口气,缓缓的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路在哪?该想的辙都想了,四万块钱撑了半个月,已经不易,还能有什么办法?”葛玉庆语气焦急,面带愁容。 正这时,车外传来敲击玻璃声。 看到是庞大刚,葛玉庆点手示意了一下。 庞大刚上了汽车,开口便说:“石料停了,怎么办?” “再跟石料场商量商量,近段咱们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们就不能赊欠点?”葛玉庆道。 庞大刚苦涩一笑:“哪是一手钱一手货?刚开始那两天是,后来是给点再欠点,到现在又欠了好多,加上先前欠的,人家死活不给供了。” “现在就不供了?再做做工作。有存货吗?” “从今天早上就不供了,我一直在那做工作。可人家根本不能通融,而且把话说的很死,说是如果没有钱,谁去也不行,就是二位组长面子也不给。我们现在基本没有存货,最多也就是坚持今明两天。” “让他们再咬牙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 “我也说了‘咬牙坚持’,可人家说,‘后槽牙都掉了,根本没牙可咬’。” 听到这种说辞,葛玉庆无语了,李光磊同样无话可说。 看到二位领导为难的神情,庞大刚没再追问,而是长嘘一口气,下了汽车。 怎么办?葛、李二人对望一眼,脸上满是焦虑。石料厂一旦不供石料,工地还怎么干,总不能天天都是平整场地吧。再说了,好几台设备在那,好几辆车等着,即使是交通局赞助,也有成本呀。关键是如果没有了石料,那些设备就面临着待工,设备也不可能一直空等着吧。 在葛、李二人还没想出办法的时候,齐祖仁也上了汽车。 看到对方神情,李光磊就知道,绝对没好事。 果然,齐祖仁一张口,就是吐苦水:“米面粮油店停止供应了,我求爷爷告奶奶也不管用。书记,您看……” 葛玉庆沉声打断:“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工作组组长。” 齐祖仁脸色微红,支吾着:“好的,书……组长,怎么办呀?” “怎么办?怎么办?你也得想点办法呀,不能什么事都找我俩吧。”葛玉庆斥道。 “我想了好多办法,可是不管用呀。这些天一直采用‘少给多用’策略,光是这半个月又欠了两万多,加上之前那些欠的,早十多万了。其实在大前天的时候,人家就不给供了,是我从家里拿了五千块钱,才又勉强应付了几天。”齐祖仁满脸无奈。 听到对方如此讲说,葛玉庆也不好再训斥,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老齐,你跟粮油店好好说说。虽说咱们现在欠他们一些,但也是照顾他们生意,让他们再咬牙坚持坚持。” 齐祖仁长叹一声:“唉……还咬牙坚持呢。我刚这么一说,人家都回我‘没牙可咬了’。” 又是“没牙可咬”,李、葛二人对望一眼,眼中满是苦涩,葛玉庆更是带出了绝望之色。 第三十八章 工程绝不会停 一天又一天,三天之后,庞大刚、齐祖仁一同到了副组长办公室。 看到二人进屋,李光磊明知故问:“往天不是各走各的吗,今天怎么专门来等我?你俩先走,我等葛主任说点事,马上就去。” 庞大刚接了话:“去哪?工地丁点石料都没有了,根本就没什么可干的。” “米、面全见了底,今天中午就彻底揭不开锅了,中午人们吃什么呀?”齐祖仁跟着说。 “吱扭”一声,屋门响动,葛玉庆声音响起:“光磊,怎么办?现在已经是弹尽粮……” 话到半截,葛玉庆进了屋子,停了一下,又变了语句:“睡过头了,醒来就太阳老高。” “石料彻底没了。” “粮食完全断顿。” 庞、齐二人又看向葛玉庆,讲了刚才的意思。 葛玉庆眉头微皱:“就再咬牙坚持坚持,咱们用了他们那么多东西,他们光是利润就挣了老多,不能这么势利吧?” 庞大刚、齐祖仁全都露出尴尬神情,虽然没再说话,但意思已然很明白。 看到这种情形,葛玉庆也不好再说什么,把目光投向李光磊。 “轰轰轰”,发动机声由远而近,一辆摩托车停在窗外。一个干瘦男人从车上下来,快步进了屋子,是常有礼来了。 进得屋来,扫了眼屋内,常有礼直接道:“今天人们还去不去工地?” “谁说不去了?”葛玉庆斥道。 “可,可是要石料没石料,粮食也断顿了,人们还怎么干?”停了一下,常有礼又补充着,“其实瞒着也没用,刚开始人们还不太清楚,这两天早什么都知道了,天天有人问我。今儿早上我刚起来,二楞子、三唬子他们几个就找到了家里,问还干不干,拿什么干,吃什么。” 葛玉庆急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常有礼回复:“我跟他们讲,我先到工作组问问,让他们等消息。” 嘘了口气,葛玉庆没有立即接话。 “等什么消息?马上去工地。石料很快就到,活有的是,白天也饿不着他们。”李光磊开了腔。 “可,可是……”常有礼吭哧着。 李光磊冷了脸:“可是什么?如果你不去的话,可不要后悔。” “可,可,好,唉……”叹息一声,常有礼“噔噔噔”出了屋子。 “你俩也去吧,在这干什么?工地那还没人呢。”停了一下,李光磊又说,“尤其注意交通局的人,要是放走了人和设备,拿你俩是问。” “我,我能管住他们?”齐祖仁支吾着。 “快走吧。”庞大刚扯了一下齐祖仁,当先走去。 齐祖仁也打了个“唉”声,跟着出了屋子。 听着脚步声远去,葛玉庆急道:“要料没料,要粮没粮,怎么干?那么多人都堆在工地,更麻烦。” “我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就是刀架脖子,也总得把刀推开,不能就认命吧。”李光磊说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葛玉庆很是不解,也不无担心。 “干什么……”李光磊迟疑着,目光凝视前方,久久没有给出答案。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楞了一下,葛玉庆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叨叨着“老于的,怕是没好事呀”,按下了接听键。 “老葛,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可要挺住呀。”手机里音量很高。 听着手机里的语气,李、葛二人均不由得一惊。 对方继续道:“刚刚得到消息,就你们那条路,已经被……” 什么?葛玉庆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什么也听不到了,觉得如此不真实:怎么会这样?会是真的吗? 手机里的声音足够大,李光磊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同样心湖难平,但却暗暗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只是毕竟胸中波澜起伏,越是压抑反而越是强烈,强烈得令他脸颊通红。 “老葛,记得啊。”手机里强调着。 “记,记得什么?”葛玉庆这才反映过来。 “合着我刚才都白说了。”停了一下,对方又道,“也难怪,任谁是当事人,都会傻的。说多了你也无心听,先这样吧。” “啊”,含糊的应承了一声,葛玉庆举着手机,呆楞在当场。 看到对方如此情形,李光磊急道:“怎么啦?你怎么啦?” “光磊,你掐我一下。”葛玉庆依旧目视前方,神情呆滞。 “噗嗤”,李光磊笑着摇摇头:“葛组长,外面太阳老高,不是做梦。” “是真的?真的是……我们该怎么办?”葛玉庆仍然没有缓过劲来。 “怎么办?去工地呀。”李光磊说着,伸手去拿挎包。 “对,对,去工地,去工地。”葛玉庆叨叨着,当先跑出了屋子。 …… “吱”,轮胎激起阵阵灰尘,一辆“普桑”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葛玉庆、李光磊走下汽车。 蹲在地上的村民缓缓站起身来,不过却没有拿起地上工具,更没有要干活的意向。 施工机械上的司机们则只是睁了睁眼,就又闭上眼睛,静静的躺在驾驶楼座椅上。 “齐祖仁、庞大刚,怎么回事?”葛玉庆黑着脸,走向齐、庞二人,“这么多人都闲着,得窝多少工呀。” 齐祖仁向后撤了撤身子,假装没听见。 庞大刚腮帮动了几动,出了声:“我,我们,工地没有石料,人们都不动弹,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怎么就没办法了?工地上的活多的是,非得有石料才能干?”说到这里,葛玉庆又看向一旁,“常有礼,这么多人待着,你就看得过去?就没说带头干点?” “我,我……” “不,不是……” 庞大刚、常有礼都支吾了两声,便没了下文。 该,叫你们成天显猴。现在好了,也让人剋了吧。齐祖仁脸上紧绷,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齐祖仁,身为工作组办公室主任,这么多人都待着,你就看得过去?中午吃什么?太阳都老高了,怎么伙房连个动静也没有,大师傅们也下工地了?”葛玉庆又转移了说话目标。 刚刚的侥幸与揶揄心情荡然无存,齐祖仁支吾着:“可,可是没有……没有……” 葛玉庆立即点指对方:“齐祖仁,我告诉你,如果中午不能按时开饭,如果不能保证饭菜质量,我拿你试问。要是不能胜任的话,就马上说话,我立马找能胜任的人。” “我……”刚吭哧了一个字,齐祖仁立即打住,然后换了语句,“好,好,我尽量,我尽量。” “那赶紧去呀,还楞着干什么?”葛玉庆斥道。 “诶”,齐祖仁应答一声,暗自问候着葛家老祖宗,脚步沉重的离去了。 组长大红人、办公室主任都挨了剋,自个还杵着干什么?想至此,庞大刚马上回转身,冲着人群嚷道:“干活,干活去。” “干活,干活,赶紧干活。”常有礼等村干部全都冲着村民猛使眼色。 没有理会这些磨蹭的人们,葛玉庆转身来在施工机械前,敲击着机械外壁。 “干什么,干……”蔡大成睁开眼,瞪视着地上的人。 葛玉庆道:“蔡师傅,怎么都停下了?交通局于局长给下令了?” 蔡大成摇下一条窗缝,懒散的说:“要石料没石料,要人没人,怎么干?” “这就不对了吧。你们是交通局派来……”葛玉庆扳着手指头,给对方摆起了道理。 就在葛玉庆“开导”蔡大成的当口,一辆越野车停在路边,车上跳下一个男人。男人边走边嚷:“李光磊,怎么回事?怎么又停工了?镇里……” 李光磊厉声打断:“于思新,什么叫又停工了?现在也没停呀。” 快步到了近前,于思新冷哼道:“李光磊,明明这么多人都杵着,你还矢口否认,这不是大睁俩眼说瞎话吗?我可告诉你,镇里对这条路非常重视,镇委杨书记更是时刻关注着工程进展。在经费那么紧张的情况下,杨书记还专门给拨了款项,你们就这么对待领导关心,太过分了吧?这就是不负责任,是严重的渎职行为,是要受到……” 李光磊向前一探身,压低了声音,骂道:“于思新,你他娘的批发帽子呀,成天就知道搬弄是非、危言耸听,算什么东西。” “你,你们他妈的是什么东西?大好的天气不干活,枉费了镇里的关心,全他娘都是白眼狼。”于思新点指对方,恶恨恨的回骂着。 “于思新,闭嘴。说事就说事,为什么骂人,为什么骂我们大伙?你这还是镇里干部吗?真给镇里丢人。”李光磊也提高了声音。 “他妈的,不是你……”于思新气得手指颤抖,但却没敢骂出后面的话。他发现那些“刁民”正看向这里,有人似乎都在挥动手中镐头了。 “滚开。”李光磊又压低了声音。 “你他妈……”接受刚才教训,于思新立即换了语句,“李光磊,告诉你,工程如果成了烂尾,你就是罪魁祸首,还有葛玉庆。” 李光磊一阵冷笑:“于思新,你怎么就这么恨我们,就这么不盼乡亲们的好。我告诉你,你诅咒也没用,工程绝不会停的。” “叮呤呤”,一阵清脆铃声响起,葛玉庆手机来电话了。 第三十九章 公路纳入村村通 于翰林镇会议室,诸多镇干部已经在座。 这次开会的镇干部非常全,既包括党委委员、副镇长,还包括各个分部门的股级干部。 现场人们已经到位半个多小时,但中心位置的几个座位还空着。在等待主要领导到来之际,人们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葛玉庆、李光磊身上,于思新更是不时的冲着葛、李二人冷笑。 在工地的时候,葛玉庆、于思新分别接到钟正全电话,言说镇里开会,于是各自乘车到了镇里。 虽说钟正全没讲说清楚会议内容,但当于思新看到参会人员如此之众,再想到葛、李二人也被要求参会,自然就想到了公路工程。 没错,肯定是那条公路。现在项目已经弹尽粮绝,不但石料没有一粒,就是粮食也断了顿。雨季很快就要到来,好好的砂石路硬是人为的弄成破烂,弄成烂尾工程,镇里能不过问?不过问才怪。指定有人和自己一样,正等着见缝下蛆,等着兴师问罪,等着置葛、李二人于死地呢。越想越觉得那俩家伙跑不了,于思新不禁高兴的“噗嗤”一声。 本来在极力控制着,结果这一发笑,竟然吹出了“鼻涕泡”。 “哄”,现场立即响起笑声。 脸上迅即掠过一丝尴尬,于思新神情很快恢复正常,边擦鼻涕,边说:“诸位,有什么好笑的,不过是生活小节罢了,又不是重大工作失误,更不是劳民伤财,至于吗?” 听话听音,人们都看着葛、李二人,脸上露出各种精彩神情。 葛、李二人并没尴尬之色,反而李光磊还立即回以“嗤”声,轻蔑之意尽显。 “虱子上脸,离死不远喽!”于思新恨恨扔掉纸团,说了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 但大家却都听得明白,于思新这是在做神预言呀,许多人更加期待精彩一幕,却也有人暗自为那两个倒霉蛋叹息。 “噔噔噔”,脚步声响传来。 人们转头看去,院外拐角处出现几个人影,正是镇里几位正科领导,但还陪着几个“生人”。其实生人并不陌生,只不过不是镇领导,而是县交通局的人罢了。 交通局怎么来人了?念头刚一闪现,许多人都会心一笑:没跑,绝对是那事,县里都要过问了。 “哗”,伴随着掌声,一行人走进屋子。 于大江居于中心位置,面带笑容,向屋内人员挥手致意。 经过谦让后,于大江坚决不坐主位,杨得力也适当把座位移开了中心,处于和于大江并列主位的位置。 随着这几人到来,现场气氛又为之一变,变得更显严肃,也带着些许诡异。 和于大江对视一眼,杨得力轻咳两声,再次提议欢迎于局长等局领导,然后接着说:“自于翰林镇成立以来,县交通局对镇里交通工作非常支持,尤其于局长支持力度更大。今天于局长一行到来,是有重要事情宣布,大家鼓掌欢迎。” 微笑应对着人们的掌声,于大江神色、语气均转为严肃:“于翰林镇各位同仁,今天我等来到镇里,是受省交通厅委托,按照郑县长指示,来宣布一件事情。” 省交通厅? 郑县长? 什么情况?人们既疑惑也惊诧。 在众人目光注视中,于大江取出一页纸张宣读起来:“关于‘倡凤线’凤角段公路纳入‘村村通’工程试点的决定,化‘交’字第……” 什么什么?现场大多数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没听错吧?没讲错吧? 尽管已经提前从于大江处获知消息,但听到现场宣读文件,葛玉庆仍然激动不已,太幸福了,幸福得让他眩晕。 李光磊同样激动,但他尽量抑制着激动,尽量表现的淡然。但毕竟内心非常兴奋,兴奋的脸颊通红。 于大江的声音继续传入那些直楞起的耳朵里:“经省交通厅综合评议,‘倡凤线’凤角段公路符合‘村村通’工程试点,具体有以下几点……” 没错了。没听错,也没说错,的确是这样。可为什么呀?真是文档上说的这些原因?省厅怎么就知道修这条路呢?人们不解,也更疑惑。 宣读完文件,于大江放下纸张,朗声说道:“同志们,凤角公路能够纳入省厅‘村村通’工程试点,既是凤角公路的荣幸,也是凤角人民的荣幸,更是于翰林镇和倡诚县的荣幸。今年省厅计划在源稀市推广村村通工程,这次一共选了八个试点,凤角公路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全倡诚县唯一一个试点。对于这些试点,省厅非常关注,县政府也特别重视,郑县长亲自指示……” 人们已经无心再听后面讲说,现在满脑子就是“为什么”,看向葛、李二人的眼神也非常特别,现场气氛变得完全不同。 在一阵热烈掌声中,于大江讲话结束。 对于省厅、县政府、县交通局的支持,杨得力表示了感谢,然后又道:“凤角公路寄予了于翰林镇和凤角人民的厚望,镇党委、政府非常重视,一直以来予以了大力支持。为了支持这条公路,镇党委临时借用党员活动经费两万元,拨付此项工程。这个作法也得到了广大党员干部赞赏,认为这是更生动、更鲜活的党课,远胜于干巴巴的说教……” 镇委书记的发言既在意料之中,也略出意外。现在是抹粉的时候,杨得力自是不愿放弃机会,这也符合杨得力一贯作风。但从平时,镇党委并未表示出足够诚心,那两万元也是为了看笑话,只不过弄巧成拙而已,据说镇党委主要领导郁闷了好长时间。不曾想,今日却成了闪光的过往,真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表过一番功劳后,杨得力话题一转,神情也更严肃:“镇党委在自身坚决支持的同时,也要求镇政府要大力支持,不知政府支持的怎么样了,支持经费按时到位没有?” 听到这些语句,人们不由得一愕,旋即神情精彩,有人更是等着看好戏。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包壮志说了话:“感谢省厅,感谢县政府,感谢县交通局,尤其感谢于局长!镇政府一直关注着凤角公路建设,不但多次派人深入工程现场调研,还为整个建设做了诸多协调工作。比如采石场供石料,镇里一面规范石场手续,一面要求尽量优先供应凤角公路。类似事项还有很多,就不一一例举。凤角公路主要是依靠工作组力量,能够把工程进行到如此程度,实属不易,二位组长功不可没。镇政府虽然经费极其紧张,但也在千方百计为公路筹措资金,目前已从政府经费挤出五万元,近期很快就会拨付到位。” 五万呀!对于这个数字,对于镇长此时如此表态,人们感慨万千,心情各异。 …… 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中,会议结束。 于大江以“县政府有事”为由,婉拒了镇里就餐邀请,在镇里一干人马相送下,带着属下,踏上了返程之路。 待到交通局越野车出了视线,杨得力没与任何人打招呼,而是神情凝重的回了书记室。 插好里外门插销,杨得力坐在套间里,拨出了一个号码。 过了一会儿,手机里传出声音:“得力,有事吗?” 杨得力马上堆起笑脸:“领导,您身体好吧!血压、血糖、血脂都正常吧!” “直接说事。”对方答非所问。 “好的。”应答一声后,杨得力语气恭敬的说,“领导,省厅把于翰林镇凤角公路列入‘村村通’试点工程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确定吗?”手机里声音很显惊讶。 “您不知道?文件已经下来,于大江刚奉郑县长之命,到镇里宣读完毕。”杨得力同样惊讶,他本来是想探听一些什么的。 “没听说。你也知道,这些天我就没到单位,平时都是他们给我传递信息。可他们没说这事,显然提前也不知晓。”停了一下,对方问道,“都有哪些信息?” 略一沉吟,杨得力说:“省厅文件讲,近期会拨付相关经费,要求各级政府和职能部门支持。另外,文件还特意指出,仍由原管理团队负责公路建设相关事宜。郑县长也口头指示,镇里必须大力支持项目。” 对方“哦”了一声:“那你是怎么做的?” “我是……”杨得力讲说了自己的表态,也说了包壮志的发言,然后又道,“按说这种事,镇党委必须牵头响应,成立专门机构。只是考虑到文件要求,还有郑县指示,不知该不该那么做?所以在会上就没提这个方案。” 手机里静了一下,才传出声音:“现在情况不明朗,还是不要操之过急,不过相关准备还必须要做。比如可以先把组织机构名单拟出来,备而不宣,做到有备无患。 “还是领导高瞻远瞩。”杨得力既真心也不无奉承的说。 “行了,咱俩不用来这个。先这样,我马上打听一下这件事。”手机里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握着已经挂断的手机,杨得力神情复杂之极。 第四十章 不要高兴太早 高兴,高兴,真呀真高兴。这句歌词是葛玉庆心情的真实写照。 村村通了?怎么就成试点了?为什么不能成试点?天道酬勤,好人自有好报,应该的嘛!总不能好人没好报,总不能把自己和工作组彻底拖垮吧。 葛玉庆心情舒爽之极,从出了会议室就哼着小曲,一直哼回到工作组。当然不能显着太肤浅,葛玉庆大多没有出声。但一回到自己办公室,他可就放开嗓了,能想到的喜庆曲段层出不穷。 “千家万户乐团圆,欢天喜地就过大年……高兴,真呀真高兴……双脚踏上幸福路,越走路越宽,越走路越宽。来来……” “叮呤呤”,忽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葛玉庆的“男高音”。 “谁呀?”极不情愿的拿过手机,看到上面号码,葛玉庆又露出了笑容,轻盈的按下接听键。 电话一通,里面便传出声音:“老葛,干什么呢?还在镇里?” “不在了,不在了,刚回到工作组。”葛玉庆语气中满是笑意,“老于呀,要是没有你的支持,我们也坚持不到现在,肯定更等不到省厅的‘村村通’试点了,谢谢你呀!非常感谢,由衷感谢!” 对方笑声传来:“老葛,看来心情真是舒爽之极呀,也难怪,设计了这么多天,终于得偿所愿,自是应该高兴一番。只是你这保密工作做的太到位,竟然瞒着好朋友,把好朋友当成了傻子,这就太不厚道了。” “哪有的事,还说瞒着你,我怎么能提前设计?我……”话到半截,葛玉庆急道,“老于,你可不能这么想我。” “我已经那么想了。我一直就纳闷,平常无故的,你怎么就想起来了修路,怎么就那么有信心?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有依仗呀,根本就不惧中途搁浅。你什么时候有了省厅关系,怎么也不和我分享一下,怕我撬你的行吗?不至于吧?”对方语气半认真半调侃。 葛玉庆“嘿嘿”一笑:“老于,我是那样的人吗?如果上面有关系,会瞒着你吗?” “话虽这么说,可你那行为实在解释不通,你也不是那冒险的人呀,何况是这么大的风险。现在有这么一出,就能解释通了,任谁也会这么想的。”手机里的语气仍旧半信半疑的。 “其实吧,我在去年……”话到半截,葛玉庆打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语句,继而故作高深的“嘿嘿”一笑,“老于,反正我老葛绝不会瞒着你,实在是当时没当……我也没想到好事竟然真就来了,真的没想到,绝对是碰运气。” 对方“哼”了一声,语气也不无酸意:“老葛的运气真是好呀。” “那是,说不准我老葛还要时来运转呢。”葛玉庆不无得意。 “不要高兴太早了。”停了一下,对方又补充着,“老葛,我这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给你念背兴,而是事情很可能并不那么圆满。” 葛玉庆心中一惊,急道:“老于,你可别吓我,要是这事都靠不住,那我可就死的心都有了。”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患得患失?靠是肯定能靠住,只不过未必真那么如意。”说到这里,对方收住了话题。 …… 就在葛玉庆打电话的同时,副组长室同样在手机通话。 从一回到屋子,李光磊就给同学老孙打电话,对老孙进行了感谢。老孙自是很大度的回复“小事一桩,有事说话”。 随后,李光磊又打了何雨萌号码。 回铃音响了好几通,对方也没接。好大一会儿,电话回了过来。 立即按下接听键,李光磊兴奋的说:“雨萌,你知道吗?凤角公路纳入省厅‘村村通’了。” “怪不得你小子打上没完,害得我在领导那里很没面子。”手机里嗔过之后,马上也变成欣喜,“终于如愿了,这回不用再愁了吧。” 李光磊“嘿嘿”一笑:“雨萌,这事能成,你功不可没。” “最大功劳当属那个混蛋,若不是他顺嘴咧咧,又怎么会有后面这些事?”对方“咯咯”笑着,却忽然又不无担心,“对了,听我妈昨天说,那个混蛋正想着从源稀市弄工程,不会掺和到你们那里去吧。当然了,他就是吹牛,他会干什么?还不是他爸要弄。如果他们真承揽了那条路,你势必要和混蛋接触,那就麻烦了。” 李光磊也不由得心中一凛,随即又道:“不会吧。省厅可是专门强调,仍由原管理团队负责公路建设事宜,那就是还由我们工作组管。目前县局、镇里除了表态支持外,也都没有直接插手。” “反正别高兴太早,一切小心为妙。俗话说物极必反,乐极生悲,自古皆同一理。你一定……来人了。”手机里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握着手机,楞了楞,李光磊自语道:“那家伙不会真的……哈哈,又得谢谢那个混蛋了,若不是提起他,差点就忘大事了。” 正这时,葛玉庆来了,进屋便说:“光磊,凤角公路能够纳入省厅‘村村通’,多亏了你的几次坚持,多亏了你在关键时刻能够靠得住。” 李光磊笑着摆摆手:“组长,快别这么说。凤角公路能够迎来今天大好局面,完全都是您英明领导的结果,我不过是偶尔敲敲边鼓罢了。” “过度谦虚就是骄傲。”葛玉庆依旧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语气一转,“不过我也纳闷,刚开始你推三阻四,看着极其不乐意,可在具体执行时又那么坚决,有时比我意志都坚定。你这前后表现太不一致了,真不清楚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我这人就这性格,要么不干,要干就当回事,就这么简单。”李光磊轻描淡写的回应着。 “是吗?经过思考,我倒更倾向于你在欲擒故纵,你当初的懒散是故意的,其实一切尽在你掌握之中,你应该是在故意激我。”葛玉庆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李光磊“呵呵”一笑:“组长,你这越说越邪乎了,我一刚毕业穷学生能掌握什么。主要是你的精神感召了我,鼓舞着我前进的步伐,这可能就是年轻人的特点吧。” “对了,你有亲戚、朋友在市里吗?”葛玉庆忽的问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这有什么关系吗?‘村村通’不是省里搞的吗,市里能直接定?”李光磊反问后,又说,“再说了,市里我也没这种关系呀,否则也许早留市直机关了。” “哦”了一声,葛玉庆再提问题:“光磊呀,项目能够纳入省厅,你高兴吗?” 李光磊先是一楞,随即道:“当然高兴了。” “可我怎么觉得你不如我兴奋,这太不符合年轻人特点了,倒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一样。”说到这里,葛玉庆挑了挑眉毛。 “组长,不是我不高兴,而是觉得不要高兴太早了,还有好多事得注意,有几项工作也得马上做呢。”李光磊说着,拿起水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 就在葛、李探讨一些后续事项时,有一个男人却在生闷气,他气葛、李二人,也气省交通厅,更气自己。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前一阶段工地来的那些人绝对是省厅的,否则“村村通”试点一事如何解释?只是那些人怎么就来工地了,怎么就那么巧?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呢?想了半天,也仅得出一个含糊的结论:要么葛玉庆上面有人,要么李光磊有人,或者他们背后有高人指点。 葛、李二人也太狡猾了,当初怎么就没看出呢?按照当初的现状看,这条路绝对修不成,绝对会中途夭折,葛、李二人也必将栽大跟头。可不曾想,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早知如此,就该顶着和某些人闹翻的可能,也绝对不能让姓李的当选。假如葛玉庆跳光杆舞的话,绝对弄不成,这条路肯定早就搁浅了,又焉有李、葛二人今日的张狂。 说一千道一万,不是人家那些人狡猾,而是自己太无能了,手下也养了一堆废物。只是事已到此,后悔、埋怨都没用,接下来如何做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办呢? 强行破坏?这不是找死吗?就是那俩家伙不强力反弹,县里和省厅那关也过不了呀。 听之任之?那怎么行?怎么能让那俩家伙做大呢?尤其姓李的更不能做大,否则还有天理吗? 不能强行,也不能听任自由猖狂,那就只有一条路了:背后使坏。 这坏怎么使呢?男人犯起了嘀咕。 时间一点点过去,男人时而低头沉吟,时而凝视前方,时面面露喜色,又时而怒容满脸。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男人立即换上一脸恭敬,轻轻摁下接听键。 不等说话,对方已经抢先出声:“我打听过了,这事是省厅……” 听着听着,男人神情渐渐舒展,脸上有了喜色。 在与对方交流了十多分钟后,男人放下手机,自言自语道:“小子,不要高兴的太早。” 之后事实证明,人们的某些预见往往还是非常准的。 第四十一章 工地还用你们 这次镇政府效率真是高,在包壮志答复给钱的第三天,五万元拨款就到位了。对于整个工程来讲,五万元并不多,干不了太多事。但对于囊中羞涩的工作组来讲,无疑增加了很大底气,更关键的是这只是开始,后面的钱款会源源不断到来。 只要有钱,许多事就不是事,李光磊、葛玉庆看在眼中,喜在心上。当然两人也没有盲目欢喜,而是在迅即履行了一些手续后,又着眼考虑起了下步一些事情。 相比起前些时候的同病相怜,现在李、葛二人信心更足,也更理智,正因为理智也更较真。 这不,两人又在组长室较起了真,因较真还弄得面红耳赤。 胸脯起伏了几下,葛玉庆语气缓和了一些:“光磊,我知道你这人心肠热,可这事更需要理智,现在不比以前。” 李光磊盯着对方,一字一顿的说:“组长,正因为理智,我才觉得应该这么做。现在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正因为不一样,我们才必须要这么做,否则是要出事的。” “哪有那么邪乎?我觉得这样拖下去反而不好。从纳入‘村村通’算起,这已经过去了一周多,如果还这样糊里糊涂的话,怕是要夜长梦多呀。”葛玉庆说话时,右手食、中二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是呀,夜长梦多。能有这样的局面不容易,这更需要我们早做决断,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李光磊强调着。 “唉……”葛玉庆叹息一声,说的语重心长,“光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从我个人本意也愿意那么做。可这是交通局的意思,是为了正规,是为了把路修得更好,既对得起百姓,也不给我们自己留隐患。” 李光磊“哼”道:“组长,恕我直言,这分明是交通局的歪理,是他们偷换概念。难道按我说的做,就不正规了?我反倒觉得,这么做的话,既不会带来麻烦,还对保证工程质量有帮助。因为他们这些人都是……” “光磊,这些理由你都说过好几次了,我也和交通局沟通了好几次。”葛玉庆无奈的摆摆手,“可是交通局也说,他们的……” “轰轰轰”, “突突突”, 发动机声由远而近,打断了葛玉庆的话。 李、葛二人都转头看向屋外。 多辆摩托车陆续停在院里,还来了两辆农用车。 一众人等下了车子,迅速涌到窗前,嘴里叨叨着,向着屋里张望。 “吱扭”,屋门响动,脚步声起,三个人影进了屋子。 扫了眼三人,葛玉庆沉声道:“常有礼,不好好在工地干活,这兴师动众的是干什么?” 常有礼上前一步:“是不工地干活不用村民了?” 扫了眼李光磊,葛玉庆盯着常有礼:“你听谁说的?” “人们都传遍了。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常有礼急道。 “工作组修路也是为了村民,只要平展展的路修好了,不是比什么都强?赶紧回工地去,该干什么干什么。”葛玉庆不耐的挥了挥手。 “不行。你们不给个明确回复,我们就不回。”早就想说话的二楞子,终于开了口。 葛玉庆脸色一沉:“常二楞,怎么什么事都有你?我可告诉你,就冲你闹的那些事,已经在工作组和镇里挂了号,你要好自为之。” “正因为我以前犯过糊涂,今天才要干件明白事。我这不是闹事,是为了村民利益,是正义的。”二楞子脸色胀*红,梗着脖子,嚷道。 “常二楞,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葛玉庆瞪起了眼。 二楞子梗着脖颈,一巴掌拍在桌上:“我这是正常反映情况,怎么就成撒野了?我……” 常运来使劲一扯常二楞衣服,顺势上前一步,向着葛玉庆道歉:“葛书记、葛组长,对不住了,二楞子就是这么一个人,刀子嘴豆腐心,您可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今天真不是来闹事的,就是特为反映情况,我们大伙都是。” 白了对方一眼,葛玉庆哼道:“反映情况?有这么反映的吗?” “真是反映情况。”常运来苦着脸说,“您不知道,就为了这事,大伙都闹心好几天了,也是一直没听到个准信,今天才专门来问的。从这条路开始建设,我们就一直义务出工,村长为了动员大家,光是请村民吃饭就花了好几千块。对于这些,我们都无怨无悔,可工作组不能卸磨杀驴吧。” “什么叫卸磨杀驴?把我们说成什么了。”葛玉庆厉声喝斥,“常运来,你哥可是村支书,你今天带头闹事,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他指使的?还有你,常有礼,以前村民瞎胡闹的时候,你还是以躲为主,现在可真有出息,竟然亲自带头来了。” 常有礼苦笑一声:“葛组长,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也根本不想来。可是现在村民都翻翻这事,我要是不来的话,真担心他们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来。其实可不只桦树背人要来反映,其它村也会来,很可能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常有礼,你这是在威胁工作组吗?我葛玉庆可不是吓大的。”葛玉庆脸色阴沉,神情严峻。 常有礼急的直吧咂嘴:“这,这,你,你们不能卸磨杀驴。” “是呀,不能卸磨杀驴。” “我们不干,不干。” “不当驴,我们不是驴。” “你们不能这么做呀。” 院子里的人们也跟着鼓噪起来。 “轰轰轰”, “突突突”, 随着发动机声响,摩托、农用车又进来好多,一群群村民跳下车子。瞬时,屋里屋外嘈杂成一片。 葛玉庆脸色越来越难看,腮帮鼓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出去,大家都出去。”李光磊开了口,随即又补充道,“我也出去,我有话说。” 互相对望了一眼,常有礼三人迟疑着,跟着李光磊出了院子。 院子里少说也聚集了五、六百号人,再加上停得横七竖八的摩托车、农用车,整个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李光磊注意到,几乎凤角区域的所有村子都来了人,估计个别村子的人还在路上吧。 稍一沉吟,李光磊抬腿上了水泥台,院内情形更是尽收眼底。 刚才还吵混不堪的人们,注意到水泥高台有了人,声音立马小了好多,但仍然叽叽喳喳个不停。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李光磊大声说:“肃静,肃静。” 随着李光磊喊喝,现场静了下来。 “我问你们,这么多人不在工地干活,不去地里忙活,都跑这干什么?”李光磊沉声道。 “你们不能卸磨杀驴。” “你们不能这么无情。” “我们可是为公路出过大力的。” 现场又吵成了一锅粥。 “瞎吵吵什么,瞎吵吵什么?”李光磊双手不停下压,大声说着,“常有礼,你来讲,到底怎么回事?” 一小波吵混后,现场静了下来。 “咳,咳。”连着清了清嗓子,常有礼提高了声音,“李组长,村民的意思很简单,先前义务出工的都是村民,这刚有钱了,就立马不用人们,这也太……太不厚道了,到哪都说不过去,村民憋屈呀。” “是这事?”李光磊反问。 “是呀。” “就是。” “我们憋屈呀。” 现场自是又一阵嘈杂。 这次李光磊没有喝止,而是等到人们都闭了嘴,才缓缓的说:“你们糊涂呀。这都从哪听说的?先不论散布谣言的人是何居心,可你们怎么就相信呢?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们,根本就没有的事,公路还用你们。” “什么?” “真的吗?” 人们都发出质疑。 屋里的葛玉庆也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李光磊语气铿锵,态度坚决:“当然是真的了。不过我要说的是,用工肯定优先村民,但用工制度也更规范,不符合要求、混事的人坚决不用。这既是要对得起所拿报酬,也是对公路负责,更是对凤角人民负责。本来刚才葛组长就是和我说这些事项,可你们竟然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兴师问罪,太伤人心,太伤葛组长了。” 听到李光磊所言,人们自是又一番嘀咕。 二楞子看看左右,提出了众人的疑虑:“那,那会不会以这个为借口,故意挤掉我们呢?” 李光磊转头看向二楞子,冷冷的说:“从你干活的劲头看,绝对符合用工要求。可你要是还继续赌博、冲撞干部、带头闹事的话,工地是坚决不敢用的。” “哄”,现场发出哄笑,人们心情为之一缓。 “不会的,不会的,以前是我犯糊涂,现在我只知道埋头干活。”二楞子挠着头皮,很是难为情。 李光磊声音又起:“以后工地用工不但要严格挑选,也要更严格管理。比如出工时间,如果中途无故离开工程现场,哪怕半小时,也按半天缺勤计算;当天累计两次,则不发当天工资,另多罚两天;如果每月累计三次旷工,工地坚决辞退旷工人员,并……” 听着听着,人们忽的移动脚步,快步奔向摩托车、农用车,紧跟着就是“轰轰”的发动车子。 “李组长,我们先走了,就不打扰葛组长了。”常有礼打了声招呼,跟着人们,快步上了车子。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伴随着发动机声响,现场的人们顷刻散去,只留下浓重的汽、柴油味,还有一条条杂乱的车辙。 “你怎么能这么答复呢?”葛玉庆来到了院里。 “不这么答复,他们能走吗?指不定弄出什么事来。本来也应该这么答复。”李光磊说着,跳下了水泥高台。 “唉……”葛玉庆叹了口气,“可交通局那里……”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老于电话。”葛玉庆叨咕了一句,按下接听键。 听着听着,葛玉庆眉头越皱越紧,把手机给了李光磊:“你说吧。” 李光磊一笑,接住手机,放到耳边:“于局长,请指示。” 手机里停了一下,又马上传出声音:“工地用工的事不能再拖了,必须要严格管理,必须要严格按照……” 等到对方说完长篇大论,李光磊淡淡的说:“于局长,我的理由已经说过多遍,不再累述。我要向您汇报的是,刚才来了五、六百村民,还有村民在路上,他们就是问的这事,我已经向他们承诺,优先选用合格村民做工。” 对方急道:“你,你怎么……你们是甲方,不是施工方。” “不论什么方,都应该这么做,否则根本说不过去,工程也无法进行,是要出事的。”李光磊声音很淡,但语气却有些冲,“您说呢?” 对方叹息了一声:“哎……我也担心这事呀。”旋即话题一转,“村民为什么这个时候去找,这也太巧了吧?” “于局长,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那次我和葛组长在您办公室,您属下适时送去下属书信,比这可巧多了。”回怼之后,李光磊又语气一缓,“我们都不是做小动作的人,而是有人在瞅着这种机会,在给我们添堵,我们不能做了小人的枪呀。” “那也只能这样了。”对方缓缓说过,声音戛然而止。 第四十二章 层层截留 “村村通试点”早已传遍了凤角各个村子,人们欢欣鼓舞、喜气洋洋。好多人并不清楚“村村通”真正意义,但却都有一个朴素观点:省交通厅要管这条路,再也不用担心公路修不成了。 只要公路能够修成,先前的辛劳就不白费,以后受益的事多着呢。人们想到这些,干劲更足,效率也更高。 当然了,村民之所以积极性更高,也不仅只是前面这些因素,还因为以后不再是义务出工,而是有偿劳动,据说以前的劳动也能得到部分补偿。虽说现在还只是一些数字,但人们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能拿上花花绿绿的新票子。省交通厅那么有钱,还会欠村民这几个? 和村民的欣喜程度相比,常有礼心情又加了个“更”字,不仅因为修路有了依靠,更因解除了心中的忧虑。李光磊所言不虚,果然是真有支持,看来他真不简单,肯定有大靠山。另外,人们把“不用村民”一事传得活灵活现,结果李光磊一句话就定了板,现在也已形成了书面文书。这么来看,之前听到的通话内容也肯定靠谱了,自己大有可为。 想到平展展的公路,想到自己在其中做的贡献,想到美好前景,常有礼心花怒放,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常有礼的情绪也感染着其他村干部,人们都坚信常有礼得到了内部消息,也认定其绝对是“有利起早”,很可能与切身利益有关。便也不敢懈怠,一边两眼盯着常有礼,一边忙于农事,一边积极组织村民参与公路建设。 自获知了“村村通”这件事,石料厂、粮油店也立即大度起来,主动赊给工程上石料和粮食。商家都怕失去发财机会,已经又赊账供应了二十来天,也没敢再提欠款的事。 交通局的干劲更不必说,不但进度神速,工程质量也是杠杠的,关键现在可不是白帮忙了。 公路有了“娘家”,解了村民忧虑,供应商配合,工程质量、进度双丰收,真可谓诸事顺利,但李光磊、葛玉庆心情并不轻松,最关键的是钱还没着落。 从凤角公路纳入“村村通”开始,已经过去一个月,但工作组仅收到了镇政府五万块钱,“村村通”配套费还一分没到位。 工程进度快,供应商不催帐,也就意味着欠帐越来越多,一旦中间有个闪失或是有小人从中使坏,又该麻烦了。桩桩件件表明,小人一直存在,不时使着坏,也肯定一直盯着公路事宜,很可能已经针对欠帐做出破坏计划了。 即使不考虑小人破坏,也确实该来钱了。石料和粮食款可以欠,工程款也能先拖着,可水泥却赊不出来,日常开支也与日俱增呀。 为了拨款的事,葛玉庆、李光磊也没少跑,但也仅能找县交通局,或通过其它渠道打听。至于交通厅或省、市财政部门,根本就对不上话。 这天早上,李光磊刚起床,手机就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赶忙接通:“老孙……是吗?……好,好……什么时候……哦……哦……那先这样。” 结束通话,李光磊立即冲出屋子,径直到了组长办公室。 看到对方兴冲冲的样子,葛玉庆道:“光磊,这是有什么好事?” 李光磊连连点头:“好事,绝对好事,省厅拨款了。” “拨款了,什么时候的事?”葛玉庆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李光磊说:“应该是昨天或前天。” “怪不得呢,老于还没听说。”喃喃了两声后,葛玉庆又问,“你听谁说的,消息准确吗?” “我一个同学讲的。”说到这里,李光磊又马上补充,“他不在省交通厅,是在别的部门上班,只不过受我所托,这阶段一直帮着打听。据他所说,省厅刚刚拨了几笔款,都是关于上月批复的‘村村通’试点项目,具体有没有咱们这条路,也不敢肯定。” “哦”,葛玉庆点了点头,然后忽道,“你这同学是源稀市的?” “不是呀,既不在市里上班,也不是源稀市人。”李光磊摇着头,然后疑惑起来,“组长,我记得前阶段你就问过类似话题,是不有什么事呀,是不与源稀市有关?” “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葛玉庆打起了马虎眼。 李光磊暗自发笑,脸上却表现的古井无波。 …… 在李光磊得到消息的第三天,于大江也传来了消息,省厅拨款的确下来了,也的确有凤角公路项目。 马上就要有钱了。葛、李二人非常高兴,一边望眼欲穿的等着资金到位,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本来好多事项都该进入实质操作,但由于资金一直没有着落,才拖了下来。现在资金马上就到,雨季也快来了,工程进度也赶得很紧,葛、李二人加紧落实着相关事项。 手中有钱,心里不慌。虽然钱还没到帐,但不日即来,葛、李二人底气十足,好几项事都已敲定,只待付了定金或首付便可实质操作。 省厅专款到了市里。 钱款转到了县财政。 几天过去,款项流转地不时更新。 终于,在六月六日这天,葛玉庆接到了于大江电话,说是钱到了。 哈哈,六六大顺,果然是好日子,果然是好事。 葛玉庆兴奋无比,叫上李光磊和出纳,乘坐“普桑”汽车,直接到了县交通局。 一进到局长办公室,葛玉庆上前就问:“老于,我们来了。钱呢?” 看了看对面三人,于大江笑着道:“老葛,财务人员也来了呀,钱又不是从我这拿。” “哦,心急了,没见过世面,让于局长见笑了。”葛玉庆打了个哈哈,冲着出纳摆了摆手,“你先去车里等着。” 出纳转身出了屋子。 “坐,坐下说。”于大江示意葛、李二人就座,起身张罗着弄水。 葛玉庆连连摆手:“老于,我们不渴,不渴,你就赶紧说说配套金的事吧。一共给了多少?” “大热天的,能不渴?”于大江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为二人弄上水,才返回了原位。 “老于,到底多少?”葛玉庆急不可耐,直接到了桌前,手扶桌案,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于大江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这个数。” “这,这……一……一百八十万?”葛玉庆惊的大叫起来,嘴唇不停颤抖。 “一百八十万?”李光磊也惊的站起身来。 也无怪葛、李二人吃惊,这也太多了。凤角段公路总长十八公里,路幅总宽六米,其中水泥路宽四米五,每公里预算二十二万,总造价将近四百万元。但许多原材料都可以就地取材或从当地低价购买,在保证质量前提下,三百万绝对就够了。 按照葛、李二人计划,购买原材料款只要初步筹措百分之五十,后期支付百分之二十,还可以赊欠三成。人工同样也可以分批次支付,毕竟都是本地乡亲,工作组不可能骗他们,他们也不可能申请什么劳动仲裁。再有设备款、租赁费等等,这些也都可以分批次支付,反正钱不够就欠着,交通局也不差这些。这么算下来,葛、李二人觉得,初期有个七、八十万,后期再弄六、七十万,总工最多筹措二百万,工程基本就能做下来了。只要公路竣了工,至于偿还欠款就能容开时间了。 到底是交通厅,财大气粗,也足够仗义,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钱,那可解决大问题了。按照“村村通”要求,除了省厅拨款外,县里也必须配套资金,镇里也要筹措经费。杂七杂八算下来,加上省厅这一百八十万,怎么也得二百六、七十万吧,整条路竣工绝对没问题了。 越想越开心,葛、李二人对望一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省厅的款项可是全拨下来了。”于大江适时说了话。 葛玉庆“哦”了一声,马上又道:“够了,不少了,不少了。” “不少了?”于大江反问了一句。 听着语气有些不对,葛、李二人全都看向桌后。 “如果能够全部足额到位的话,的确是不少了。”停了一下,于大江又说,“可是经过省、市、县三级财政层层截留,现在可没这么多了。” “还有多少?”葛、李二人异口同声。 “还有……”于大江说着,做了个手势。 “七,七十万,这,这也太……”葛玉庆转头看向李光磊。 此时李光磊也是满脸愕然,还带着愤怒之色。 “就是这七十万也未必能全到你们手里。”于大江再出惊人之语。 “什么?” “不用大惊小怪,上面下来拨款,基本都是这种现象,否则以后市、县拨款又哪有来源?”停了一下,于大江又说,“对于这笔款项,县交通局一分不动,但镇里会否截留,那我可就左右不了了。” “他敢。”葛、李二人都咬牙道。 于大江“嗤笑”一声,没有言声,但意思不言自明。 大眼瞪小眼,与李光磊对望一番后,葛玉庆又看向于大江,可怜兮兮的说:“老于,这么多钱说扣就扣了,能不能,能不能要回一些。” 于大江摇了摇头:“我是没那个能耐,也没听说有过这种先例。之前我就专门提醒过你,跟你说不要高兴太早,还专门拿拨款举例,你应该有心理准备呀。” “可,可我没想到会这么狠,会……”话到半截,葛玉庆长长叹息了一声,“唉……” 第四十三章 专款专用 高高兴兴到县城,愁愁苦苦回凤角。 带着满腔激动,去县交通局听好消息,去拿上级拨款,结果到头来,却得到一个“层层截留”的消息。 各级财政部门也太黑了,怎么能截留专款,怎么能截留这么多呢?尽管很是气愤,尽管很是不甘,但也不能冲着于大江发作,人家私下告之消息,又承诺一分不截,这已经很够意思了。 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葛、李二人下车后,便都黑着脸,回了自己屋子。 坐在椅子上“呼呼”喘了一通闷气,又拿过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干瞪着眼楞了一会儿,李光磊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两声回铃音后,手机里传出笑声:“呵呵呵,老李,钱到了吧?你小子也成有钱人了。” 李光磊苦笑一声:“到什么到?钱还一分没拿到,倒被截留了不少。” “截留啊,正常,要是各级财政不截留,反而不正常了。”对方说的很平静。 “可他们截留的也太多了,省厅总共拨了一百八十万,他们竟然截了一百一十万,只留了七十万。”李光磊愤愤的说,“这可是修路专款,他们胆子太大了,也太黑了,我得找他们要回点。” “打住,打住,你这想法就是错误的。上级截留了你的钱,你还想去要,这不是耗子忽悠猫——不想好活吗?”对方立即喝上,然后又说明着,“截留拨款早不是什么新鲜事,在咱们这穷地方更是再正常不过。虽说截留了六成有点儿黑,不过还有更夸张的,你们这根本不算什么。至于你说的‘专款’一事就更幼稚了,哪笔拨款不是专门下拨,不是专门为了某件事情?只要截留就有截留的理由,更有截留的底气。” “可这也太欺负人了。他们截了那么多钱,这路还怎么修?”李光磊依旧不甘心。 “至于路怎么修,那是你该考虑的事,但追要截留款的事想也不要想,否则不仅你要不到,还会碰得鼻青脸肿,很可能你根本就没法再混下去。即使你离开那里,到了一个新地方,领导也不喜欢这种‘刺头’的。你也不用愤青,这就是现实,你只能适应,等你有足够力量和话语权的时候,才可能去改变。但改变的前提是,你必须保护好自己,必须要有变强大的过程和时间,否则就会‘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说到这里,对方压低了声音,“我这来人了。” “老孙,你等……”话到半截,李光磊停了下来,因为手机里早没动静了。 “哎……面对现实吧。”叹息一声,李光磊起身出了屋子,奔向组长办公室。 …… 拨款已经被截留大半,全额拿到本已不多的钱款才是正道,至于那些缺口再想办法。 于是葛、李二人一面跟进着工程,一面紧紧盯着镇里,除了打电话外,葛玉庆更是几乎每天都去一次镇里。 没有过多耗费葛、李二人耐心,在新周一到来的时候,葛玉庆得到消息,拨款到镇里帐上了。 走吧,去镇里。葛、李二人不敢耽搁,立即乘车到了镇政府。 镇长包壮志不在,出差开会了,听说至少得一周时间,手机也打不通。 极不情愿的,葛、李二人到了书记办公室。 没想到的是,杨得力看到二人进屋,非常热情,不但起身让座,还专门亲自给二人倒了茶水。 与李光磊对望一眼,葛玉庆冲着杨得力说:“书记,今天我俩来,是关于修路……” 杨得力立即接了话:“不错,真的不错。几乎白手起家,就干了那么多工程,还争取到了省厅‘村村通’试点,很不简单,也不容易。前几天路过工地,我又下车看了看,工程又推进了好多,现场管理和工程质量都不错。凤角公路能有今天,你俩功不可没。” 瞅准杨得力换气的当口,葛玉庆急忙插话:“凤角公路能够开工建设,主要是省交通厅和各级党委、政府支持的结果,工作组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尤其公路能够纳入‘村村通’试点,是得以继续建设的根本,配套资金更是保障后续工作的关键。书记,听说配套金已经到位,还请镇里能够尽快……谢谢书记一直以来的支持!” “哦,配套金到了?是吗?”杨得力显得既惊讶又高兴,“太好了,大好事,天大的好事,钱到位就行了。这些天我还在为公路着急,还在替你们担心,可我也弄不来钱呀。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听到杨得力这样的表态,葛、李二人稍感意外,也不无疑惑。 “那我问问,问问。”说着话,杨得力拿起听筒,拨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杨得力放下听筒,说道:“总是占线,你俩直接去吧。” 葛玉庆“哦”了一声:“谢谢书记!” “书记,镇长不在,这签字是不……”李光磊补充道。 “老包不在呀。”停了停,杨得力一摆手,“没事,特事特办,到时和老包联系一下,他总不能在这事上钻牛角尖吧。” “谢谢书记,谢谢!”李光磊由衷的颔首致谢。 出了书记办公室,葛、李二人相视一笑,步履轻盈的走向财务室。 虽说已经被几级财政截留的够呛,但只要能拿到这七十万,也解决了大问题,以后的事再想办法解决。 愉快的来到财务室,令葛、李二人庆幸的是,财务人员都在屋里。 出纳陈雪梅抬起头来,笑着说:“二位领导来了?我正准备联系你们呢。” “是吗?是不‘村村通’配套金来了?”葛玉庆急道。 陈雪梅点点头:“对,来了,今天刚到。” “小陈辛苦辛苦,今天就拨到工作组吧。”葛玉庆陪着笑脸道。 “今天拨给你们?就这么拨?”陈雪梅显得很疑惑。 “那,那明天怎么样?我们刚从书记那里来,他也让尽快拨下去。”葛玉庆抬出了杨得力。 陈雪梅皱起了眉头:“书记这么说?他怎么能这样呢。他亲口说的?” 葛玉庆赶忙点头:“啊,是呀,刚刚说过。” “他当时要给你打电话,结果电话占线,就让我们直接来了,他还说要和包镇长联系,要求特事特办。”李光磊补充着。 “怎,怎么能这样?我找他去。”陈雪梅说着,在文件筐里翻出一沓纸,转身就走。 葛、李二人对望一眼,快步跟上,一同出了财务室。 步履匆匆间,到了书记室外,陈雪梅敲门得到允许,三人前后脚进了屋子。 “呀,够快的。找我签字呀?”杨得力抬起头来,笑着说,“这字我不能签,还得等老包,党、政分家,镇长一支笔嘛。不过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向他讲说情况,请他回来再签。” “书记,什么签字呀,现在不能拨,不能就这么拨。”陈雪梅寒着脸说。 “为什么?不是已经到帐了吗?”杨得力很惊讶,接着又说,“对了,镇党委那两万不能扣,镇政府的五万更不能扣。” “不是扣不扣的事,是不符合拨款规定。”陈雪梅说着,把手中纸张递了上去,“书记你看,这是今年省财政厅下的文件,这是市财政局的,还有县局的,都是春天的时候前后脚下发。市、县财政局也是遵循省厅要求,那就是专款专用,专项下拨。” 杨得力没有立即接话,而是拿起几份文件,全都翻了翻,然后疑惑道:“文件是有这样的规定,可这钱本来就是拨给凤角公路的,我们直接拨给工作组,也没错呀。” “钱是他们的不假,最终也肯定要用到这条路上,但文件还有专门要求,那就是严控每笔开支走向,做到真正的专款专用。比如,他们要付石料款,那就必须要提供标准购货合同,有实时供货量小票;再比如,要支付工程款,那就要有阶段验收手续,有准确的工程量清单,并且将款项打到对方相应帐户。省厅出台这样的规定,也是对项目负责,是对相关受益方负责,假如拨出款项挪作他用,很可能项目就会搁浅或流*产了。”陈雪梅给出解释。 “是呀,规定的这么专,我还以为……哎呀,不掌管签字笔,政策都弄不透了。”停了一下,杨得力又商量道,“小陈,你看工作组的情况你也知道,用钱地方很多,能不能通融一下,比如先给他们……” “不能,这是犯法,要坐牢的,我不敢。”陈雪梅回复的很坚决。 “那,那,你看这……”杨得力眉头紧皱,很是为难,“老葛、光磊,你们看……小陈,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陈雪梅冷哼一声:“书记,你要是敢签字,我就敢给,不过这份签字手续我会一直保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小陈,你这……”杨得力摊开双手,不停的吧咂着嘴,“这,怎么会这样?老葛,你看……” 看得出,杨得力很为难,简直太为难了。 第四十四章 哪里得罪了他? 失落归失落,不甘归不甘,但葛玉庆、李光磊只得接受这个事实,只得垂头丧气的离开于翰林镇。 本来在到镇里之前的三天里,李、葛二人探讨过多次,也分析出多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包括一些较坏结果,比如镇里大额截留,比如镇领导躲着不见。针对这些可能出现的情况,两人也做了相应准备,有的准备方案还不止一套,两人为此专门进行分工,甚至提前做了推演。 可是让两人没想到的是,人家根本没有用那种低级无赖手段,而是采用了高级“阳谋”——拿政策、法规说事。 这可是要文件有文件,要依据有依据,那是绝对能拿到台面上的。凭什么反对?又怎么反对的了?总不能说人家不该坚持原则吧。 无话可说,真的无话可说,正因为无话可说,两人憋屈的厉害,“普桑”汽车里也充满了恶气。这股恶气随着二人的移动,也在不时变换着地点,一会儿到了组长办公室,一会儿又到了葛玉庆家里,到了葛家餐桌上。 这是葛玉庆第一次请李光磊到家里,更是第一次请对方吃饭,而首次吃饭就喝的是闷酒。 女主人在做好饭菜后,早已识趣的躲开了,家里只留下两个“气包子”。 “干。”再次与对方碰了一杯,葛玉庆一饮而尽,“咚”的一声掷下了酒杯。 血红着眼睛,葛玉庆骂道:“王八蛋,杨王八,我*你姥姥。身为镇委书记,不想着为百姓谋福利,不想着改善人民出行条件,却他妈专门设置障碍,这还是人吗?还够格做党委书记吗?狗屁,臭狗屁。倒他娘装得真像,他唱红脸,让那臭婊*子唱白脸,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谁不知道狗男女钻一个被窝?” “呸”,狠狠啐了一口,葛玉庆再次倒了一杯酒,猛的灌了下去。 “咳咳”,猛烈咳嗽着,葛玉庆说道:“光磊,我就不明白了,做为党员干部,他怎么能那么做呢?他的心让狼掏去了?” 李光磊“哼”了一声,骂道:“哪他娘是让狼掏了,本来就长得是狼心狗肺,就是一只咬人不露齿的恶狼。那家伙太恶毒了,竟然来了一招专款专用,那‘双簧’演得太像了,不知情者还以为是真的呢。他他娘故意使绊,却又巧妙的堵了咱们的嘴,无话可说,无可奈何呀。” “无可奈何,无可……”话到半截,葛玉庆忽的笑了,“光磊,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是他的代言人,是安在我身边的眼线,现在我倒疑惑了,真不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了。” “哼哼哼。”李光磊一阵冷笑,“老葛,你那点小心眼儿,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从我一到工作组,或者我还没到的时候,你就看我不上眼,成天想着给我难堪,想着看我笑话,你,你这人也不地道。” 葛玉庆大手挥动:“这怪不着我。人家又是人前当众夸你,又是把你捧到天上,还专门打电话命令我照顾你,任谁都会那么想的。” “你也不想想,放着镇里不安排,偏偏把我弄到这后娘养的地方,我还能是他的人吗?”李光磊反问着。 “那有什么不可能?监视我呀,做密探。”说到这里,葛玉庆又笑了,“哈哈哈,密探,干杯。” 李光磊脖子一梗:“不喝,你以为我犯贱呀。” “嘿嘿,算老哥错了,行不行?”葛玉庆说着,端起李光磊酒杯,“大人有大量,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李光磊接过酒杯,和对方碰过,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葛玉庆又说:“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刚到镇里,他怎么就看你不顺眼,非要把你弄这呢。听说在你刚到的那天,他对你极其礼遇,分明就是把你看做了常务副镇长,这怎么就变了呢?” 其实李光磊也纳闷这事,不过他还是打了呵呵:“谁知道呢,大概是属相不合吧。” 葛玉庆“嘁”了一声,显然不认可回复,但并未深追,而是又道:“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总觉得你在源稀市有……” “吱扭”,屋门响动,女主人回来了。 “回来的可真是时候。”葛玉庆斥着自己老婆。 女主人不明其意,回敬道:“那什么时候回来?现在你两眼都红得像兔子,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没准你该喝得钻桌子下面了。” 让女主人这么一掺和,葛、李二人岔开了前面话题,酒局也很快结束。 又喝了几口水,李光磊摇摇晃晃着离开葛家,回到了工作组。 酒劲上头,李光磊没再耽搁时间,快速脱掉衣裤,躺到了床上。 “叮呤呤”,铃声适时响起。 “谁呀?”嘟囔一声,李光磊拿过手机。 看到上面号码,李光磊乐了,快速摁下绿色按键:“雨萌,又想我了?” 手机里静了一下,然后传出娇嗔声音:“喝酒了吧,酒鬼!” 李光磊“嘿嘿”一笑:“我喝酒了吗?” “舌头都打卷了,楞是说出了外语味。”对方“哼”过之后,马上语带欣喜,“这么说,事成了,拿上了七十万?” “哪呢?一个字都没拿上,喝的是闷酒。今天……”李光磊絮絮叨叨,向对方讲说了事情经过,也带出了许多骂人语句。 对方静了静,又道:“这么说,那个书记确实是给你穿小鞋,欲制你于死地了。” 李光磊点点头:“是,一定是。当初他把我发配到工作组,还讲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虽然我内心并不踏实,不过却也以为曲解了他的好意。后来镇里又专门下了那样的任务目标,我也仅是疑惑,疑惑像是针对我。可现在到了这样的节骨眼,他竟然拿规定说事,竟然把可以通融的事卡得这么死,绝对是不想让我好受,绝对是千方百计给我使绊子。” “光磊,你也别上火,哪都避免不了这样的事。既然他已经瞄上你,严密防范才是正理,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叮嘱之后,对方又道,“可你究竟哪里得罪他了,为什么刚开始就专门针对你?为什么……我妈好像来了。”手机里声音戛然而止。 放下手机,李光磊叹息一声:“是呀,我究竟哪得罪了他呀?” 细细想着刚到镇里的点点滴滴,确实没有得罪对方之处,即使言谈举止也绝没伤到对方呀。除此之外,在到镇里之前,根本就没见过他,就是名字也没听说过,怎么会得罪他呢?可哪有无缘无故的恨呀? 脑子里不时闪过画面,李光磊从这些画面中检索着可能的蛛丝马迹。 …… 一张大床上,躺着两个搂在一起的男女,男人昏昏欲睡,女人却在转着眼珠。 “睡着了?”女人轻轻拍了拍男人胳膊,“刚才可是生龙活虎的。” “你才是虎呢,就跟几百年没吃上荤腥似的,我是累了。”男人没有睁眼,嘴里喃喃着。 “哪是你说的那样?人家还不是为了侍候好你?”女人“咯咯”笑过,又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针对他,他哪里得罪你了?” “啊,什么?”男人含糊的问。 “就是他呀,不是老的,是那个小的。”女人强调着。 男人忽的睁开眼睛,盯着女人:“别胡说,哪有的事?公事公办,那是规矩。” “是吗?我怎么看着不像。那也不至于卡得一个子儿都不出呀?”女人再提疑问。 “就爱胡思乱想,我看你是真的不累,那咱们就再来一场。”男人说着,揽上对方肩头。 “啊,轻点,勒死我了,你把我当成谁了,我又不是那个小家伙。”女人尖叫着,与对方缠在一起。 …… 对于此事疑惑的还大有人在,有一个男人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在单位想,回到家里还想。 想了一遍又一遍,想了一通又一通,男人终于下了结论:姓杨的就是在收拾姓李的。 可他马上又疑惑起来,其实也一直疑惑着:小兔崽子究竟哪里得罪了他,他为什么非要收拾小兔崽子呢? 细细想着李光磊到镇里的情节,细细回顾着杨得力的言谈话语,细细分析着两人的交往,似乎根本找不到毛病呀。那是为什么呢?两人以前认识吗?以前就有纠葛? 想不清楚,实在找不出证据。于是男人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又想到了另一点:如何利用这种现状,如何利用两人之间的矛盾。 既然姓杨的要收拾姓李的,自己也想踩住小兔崽子,那么利用他整治他,自己暗中推动,是再好不过了。 这么做,这么做,对,对,太好了。想到得意处,男人不禁哼唱起来:“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 “哗啦”、“吱扭”, 屋门响动,一个女人走进屋子,对着男人嗔道:“这鬼声鬼气,男不男女不女的,是不吃错药了?” “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男人故意又唱了一次,还上前揽住了女人肩头。 “干什么?干什么?”女人推着肩头手臂。 “庆祝庆祝。”男人说着,抱起女人,奔向卧室。 “干什么,我还没吃饭呢。”女人挣扎着。 “这饭更好吃。”说着话,男人把女人放到床上,整个人扑了上去。 第四十五章 不懂规矩 原来还想着,只要拨款一到,先把工作组众人借的工资补齐,再把那四万三块的个人借支也抽*出来。可现在来了个“专款专用”,不能自由支配资金,显然这几万元只能暂时往后推推,留待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虽说七十万最终应该会用在工程上,但现在没有现金可支配,先前谈过的几个商家也就暂时不能履约。当时谈的明确,先付定金、再给首付,然后才可履行合约。这与镇里“拿阶段成果请款”要求相悖,自是无法进行这些合作。何况现在就只有那些钱,先在帐上趴着好了,以备阶段验收结算使用。 根据规定,“村村通”项目资金由三部分组成:省厅拨款、县财政配套、镇财政筹措。先前主要是等着省厅“大头”,而且也遵循拨款“先上后下”的惯例,工作组并没急着催促县、镇两级政府。 现在省厅资金到了,又被镇里以合理理由摁住,那就只能再找县财政了。于是葛、李二人频繁奔赴县城,有时同去,有时分开,一次次找政府,一次次跑财政。终于,在跑了十多次后,见到了繁忙异常的常务副县长,副县长也很痛快的批复了付款文书。 拿着县政府常务批条,李光磊兴冲冲到了县财政局,来在局办公室。然后根据办公室人员指点,又到了业务股。 业务股里只有一个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谢顶男人。接过文件看了看,谢顶男人说了句“放这吧”。 “王股……王科长,资金什么时候能拨付下去?”李光磊极其恭敬的询问。 听到称呼时,谢顶男人先是露了一下喜色,听到后面内容后,脸色又变得严肃:“资金拨付要走正规程序,时间不确定。” 没再多问,道谢之后,李光磊离开了县财政局。 第二天、第三天,李光磊都给财政局业务股打电话,得到的回复是“正在走程序”。 干等着不行呀,李光磊再次到了县财政,找到了谢顶的王股长。 “王科长,抽烟。”李光磊进门就表示了敬意。 “啊?”看了眼烟卷,谢顶男人推开对方右手。 不吸呀。李光磊便也收起香烟,提到了来意:“王科长,我想问一下程序走完了吗?” “不清楚。”王股长回了三个字。 “不清……那……谁清楚?”李光磊追问着。 “程序,知道吗?这可是真金白银,含糊不得,每道程序都必须严格把关。”王股长说着,脸上露出一种轻蔑、鄙夷的神色。 没心情计较这些枝头末节,李光磊尴尬一笑,又问:“程序走到哪里了?” “预算股。”说过之后,王股长直接低下头去,翻起了桌上报纸。 原来不在这儿了,那我还费什么劲?道过谢之后,李光磊出了业务股。在回身关门的时候,他从门缝看到,谢顶男人正从抽屉里拿出一烟盒,抽*出一支烟卷来。注意到烟盒标识,李光磊明白了,谢顶男人不是不吸烟,而是嫌自己的档次太低。 管他呢,自己是没有送烟的钱,反正也过了业务股这一关。这样想着,李光磊快步到了预算股外,敲响了屋门。 敲了好几通,预算股没人应声,却把对门敲了出来。 对门出来的是个大胖子,皱眉说了句“屋里没人”,就要关门。 李光磊立即上前,陪起笑脸:“什么时候能有人?他们……” “不知道。”短短回过,胖子直接转身,闭上了门扇。 等,我还就不信了。于是李光磊站在预算股外,玩起了守株待兔。 一直到上午下班,预算股也没人来,自也没有打开过。 到街上吃了点饭,在车上眯了一阵,下午刚上班,李光磊又回到了预算股外。 上班的人们三三两两,好多屋子也是人员出出进进,可预算股依旧没有任何声息。 时间既漫长又短暂的变化着,一直等到下午五点钟,还是不见预算股的人,李光磊只好又去询问。好几个屋子问下来,得到的回答都一样“不知道”。 就这样,一直到下班,一直到安保人员查楼,李光磊才不情愿的出了财政局。 当李光磊回到工作组时,夜幕已经降临,但葛玉庆还没回家,还在等着消息。 听完李光磊讲说,葛玉庆叹了口气:“哎,要点钱咋就这么难呢。光磊,得抓紧呀,现在公路建设进展神速,很快就该进行到水泥面层了,没钱怎么行?” 李光磊点点头:“知道,知道。我这边抓紧催,公路那边也把基础工作做的扎实一些。” 葛玉庆苦涩一笑:“知道要钱不容易,我这才专门私下找了常务,咱们也才拿到了批件。为了给你争取时间,我也专门特意强调保证公路质量,光是底层硬化、砾石整平就超出了正常时间。可是这样也不行呀,已经浪费好多工了。这样吧,反正已经是周末,你这些天也够累的,修整一下,下周争取把钱要下来。” “好吧,我尽量。”李光磊应答语气很不轻松。 …… 周末两天并未休息,李光磊连着下了工地。 确实如葛玉庆所言,那些基础工作已经做的够扎实,根本再不能磨洋工了。 周一一早,李光磊又到了县财政局。 预算股有人,是一个中年妇女。 听闻来意后,中年妇女“哦”了一声,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在一堆文档中翻了起来。 在文档最底端,中年妇女拿出一张纸来:“哦,是这个。我知道了,回去等着吧。” 闹了半天,还在预算股。李光磊不由得郁闷,也很有火气。他并未移动步子,而是问道:“肖科长,这个手续还要走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能拨款到位?” “不知道,我们只负责预算。”中年妇女说过,便又翻腾起了那摞文档。 这叫什么话?李光磊心中有火,但嘴上依旧客气:“肖科长,预算手续什么时候可以进行完?” “不知道,我只是副股长,得听命行*事。” “大约得多长时间?一天?半天?” 中年妇女抬起头来,语气不善:“怎么,你给我们定规矩?” “不,不,我不是那意思,公路上急等着用钱,我也已经来了好几次,就……”李光磊赶忙做着解释。 中年妇女冷声打断:“你来几次我不管,反正我是第一次见你。预算是财政拨款必要步骤,何况这笔拨款本就在预算之外,为了这笔钱,我们费老鼻子劲了。” 李光磊马上陪起笑脸:“知道,知道,还请肖科长多费心。只是时间不等人,工地上就等这笔钱了。” “做什么事要量力而行,在修路之前就应该做好准备,更应该筹措好钱。什么都没有,就想修路,就等着县财政出*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要是哪样的话,什么事都太好办了,简直就是动画片里的情景,想要什么有什么。”中年妇女语句很是尖刻。 妈了个*,李光磊心中暗骂了一句。稳了稳心绪,沉声道:“这条路列入了省财政厅‘村村通’试点,省、市交通局非常重视,常务副县长签字时还亲自关注着,郑县长也……” “什么意思?”中年妇女起了高腔,“拿大帽子压我?这里哪个项目不重要,哪个项目没有领导关注?可归根结底还不照样得县财政出钱?常务签字怎么了?大县长签字的还一大堆呢。可是就这么点钱,拨拉来拨拉去,根本不够花,我们怎么弄?” 停了一下,中年妇女抽*出那沓纸张,摔到了桌上:“看看吧,这都是县领导签的字,上面这几份还是大县长所签,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废话,老子要是管的话,还用得着你?李光磊咬牙暗骂着,腮帮鼓了几鼓。 自是注意到了对方神情,中年妇女又说了话:“交通厅也是,有什么不早弄,非要半路插一杠子。厅里要是想搞,就把钱准备足。这可倒好,面子都是他们的了,却又要县财政做难,什么事呢。 县里也是,预算上没有的事,为什么还要签批?直接放到年底,等着来年人大通过再说。又何必非要难为经办人员,非要让我们里外不是人?哼,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是什么……” 听着指桑骂槐的语句,李光磊火撞顶梁,真想直接大耳刮子上去,真想揪着女人去公路现场。但他也仅是心里想想,却又不得不压了又压,压了又压。为了钱,不压着还能怎样?再说了,好男不跟女斗。 经过一番心理活动,李光磊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语气却也带出了些火气:“财政有程序不假,不过也有办事时限要求。我屡次三番来问,并非胡搅蛮缠,而只是希望拿到该拿的钱。我不敢奢望按时拿到,最起码不能超期太多,不能非要把人往急了逼吧。” “你……”中年妇女眼中喷火,胸脯不时起伏,但也没有再讲出过分的话,而是干脆把头转向一边。 “我还会再来的。”李光磊说着,离开了屋子。 屋门关上的一刹那,谩骂声挤出了门缝:“妈的,*规矩也不懂,还他娘是副……” 第四十六章 水泥就水泥 不知是正好走到程序,还是忌讳什么,亦或是懒得和恶人计较,在当天下午下班时,预算股程序就走完了,转到了下一部门。 虽然把事办了,但肖副股长的脸却一直黑着,眼神中满是鄙夷与厌恶,就像看见一坨翔,又好比面对着发出怪味的虫子,而且还是脏物被挤出体外的虫子。正是因为看着对方极度恶心,在履行完程序后,肖副股长连话都懒得说,而是把意思写到了纸上。 和肖副股长神情恰恰相反,整个一下午,李光磊都是面带笑意,临走还感谢了对方。但他内心却非如此,而是暗暗送给了对方大堆恶毒词句,为此他还自嘲“笑面虎一个”。 这次李光磊没有来回往返,而是住在了县城,每天上班便到了财政局,下午同样如此。 接下来的部门效率不慢也不快,态度不热也不冷,在周四下午的时候,财政所有签字流程完毕,到了支付阶段。 拿着审批件,李光磊来到支付中心。 相比起先前部门,支付中心许主任态度好得多,不但热情让座,还亲自奉上了冰水。 谢过之后,李光磊把审批件递了过去:“许主任,这是审批手续。” “好。”应答一声,许主任接过纸张,看着上面内容。 过了一会儿,许主任放下审批件,吧咂着嘴:“按说呢,数额也不太大,只是前几天支付太多,月初也根本没有这笔预算,一时根本周转不开呀。” “那,那什么时候能行?”李光磊追问起来。 “什么时候……我想想啊……这几天有那,那,还有,这个月肯定不行……下月,下月正好是下半年,那三笔必须支付,这已经拖半年了,还有……”念念叨叨一通,许主任很是为难的说,“这个月肯定不行。要不看看下月?” “下月,那,那根本就不赶趟呀。”李光磊急道。 许主任轻轻摇头:“那就更不好说了,下月也只能看看,是不是能挤出来,还两说。”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证明自己的难处,许主任拿出一沓财务报表,出示给对方。当然适当遮住了前面的付款单位名称,仅展示了付款额,还特意点出了几个“超级数字”。 指着右下角数据,许主任又说:“这是本月需要支付额,到现在还有五成未付,但仅有两成款项,另三成还没着落。我都愁死了,不知从哪弄这些钱,这都是大领导们批的。本月亏空肯定得从后面补,人家已经排队五六个月了,有的时间更长。下半年需开支的款项也早超出了预算,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再加上这些,你说可怎么弄呀。哎,这活就不是人干的,受累不说,还落不下一个‘好’。” 你不干,我*干。李光磊话到嘴边,也只得变成暗自腹诽,随即就是满满的忧愁:“许主任,公路建设现在正到节骨眼上,就等着这笔钱呢,请您再帮着想想办法。” “哎,要是能想辙的话,我也不至于让你看报表,这可属于秘密文档,一般不能轻易示人的。”叹息之后,许主任又支了招,“李组长,你们可以先自己想想办法,毕竟你们只面对这一件事,而我们却要顶着这么多债主,你们相对要容易多了。” 李光磊道:“我们一个小小的工作组,主要就是收拾烂摊子,平时经费更是少得可怜,哪能想到什么办法?再说了,就为了修路的事,所有人都借出了一到两月工资,葛组长把给老父亲修房的钱都拿出来了,我们哪还有钱?” “诶,省交通厅给了那么多钱,县财政也拨下去了呀,不能这么快就花完了吧?”许主任很是疑惑。 “那钱……哎……”话到半截,李光磊转换了语句,“许主任,您就帮着想想辙,就帮帮凤角老百姓吧。这些年砂石路一直破烂不堪,好不容易有了修水泥路的机会,可不能再让他们失望呀。” 许主任一笑:“李组长,这个期许太大了,我可担不起。” “许主任别介意,我也是着急,有哪说的不恰当,还请谅解。”做过解释,李光磊又恳切的说,“许主任,您就帮着想想辙吧,我们实在没办法,就等米下锅了。” “这,这……”许主任啄了一顿牙花,便沉默不语了。 双眼急切的看着对方,却一直没有等到答案,李光磊又追问道:“还请许主任多费心,我代表凤角全体百姓向您……” 许主任摆手打断,然后迟疑着说:“要不……你找尤局长看看,他是分管支付的副局长,看他能不能从哪借兑一下。” “找尤局长?”兴奋之后,李光磊又很犹豫,“可我和尤局长根本不熟,也不认识他呀。” “没关系,尤局很随和的,你拿上审批件。”停了一下,许主任又补充道,“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迟疑了一下,李光磊拿起审批件,按照许主任指点,到了尤副局长办公室。 当李光磊敲门进去的时候,尤副局长正往包里装笔记本和笔,显然要出去。 听到对方介绍后,尤副局长停下手中动作,说道:“早就听说过李组长大名,也听说了李组长事迹,尤其你带头为村民修路更是赢得了众人喝彩。如果所有乡镇干部都能像你这样,基层老百姓的日子早就都过好了。” 根本无心听这些虚话,瞅准对方停歇之机,李光磊忙道:“尤局长,谢谢您对工作组和村民的体谅,凤角老百姓确实太需要一条平整的路了,还请您多多帮忙。” “我是很有这个心,可没这个力呀。你是想尽快拿到钱吧?只是现在狼多*肉少,根本就不够分配,尤其你们这笔钱还是加塞进来的,更没法弄呀。”尤副局长摆着手说。 “尤局长,您看能不能从其他支付款项挪出一些,先把我们这个付了?”李光磊商量着,语气中也带着恳求意味。 “挪用?怕是不好弄呀。哪个都是大领导们批的,而且是早就进预算的……”话到半截,尤副局长忽的站起身来,“对了,李组长,实在对不住,我还得赶紧去开一个会。” “那,还请尤局帮着想想办法。”李光磊也站起身来。 “下来我抽空看看,到底有没有余地。”说着话,尤副局长拿起公文包,向外走去。 不甘的摇摇头,李光磊跟着出了屋子。 …… 第二天,李光磊早早就到了财政局。可是一直等到十点多了,也不见尤副局长的影子,打电话也不通。 心情烦躁而焦急的等到中午,李光磊不甘的离开了财政局。 下等一上班,李光磊又到了。 等, 打电话,不通。 发消息,不回。 怎么办?实在不行找财政局大局长。可自己和人家不认识,大局长照样会推到主管副局长这里的。 更令李光磊焦躁不安的是,不但等不到人,还不时接到葛玉庆、庞大刚等人电话,全是催问这事的。 将近四点钟,尤副局长到了。 在致过歉,表示“会太多”后,不等李光磊询问,尤副局长已经给出回复:“李组长,昨天晚上我看了支付报表,今天开会时还想着这事,实在是调配不开呀,就这那些支付还远远不够呢。” 这个回复不出意料,但李光磊却不死心,几乎哀求的说:“尤局,还请多多帮忙,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否则就得停工,那损失可就大了,老百姓也不能允许呀。” “我也知道,可,唉……钱是硬*物件,哪有那么多。”尤副局长连连摇头,也轻轻叹息。 “求您了,一定要帮帮我们。”为了凤角老百姓生活便利,为了凤角公路的美好明天,李光磊终于说出了那个不愿讲的“求”字。 “唉,唉,难得呀,难得。”尤副局长站起身来,拍了拍李光磊肩头,屋子里踱起步来。 “咚”、“咚”, 踱了足有五分多钟,尤副局长忽道:“钱是肯定没有。这样行不行?给你们水泥,怎么样?” “水泥?”李光磊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债务关系,县水泥厂有一批水泥在财政局手里,可以把这些给你们。反正你们也正好需要,财政局短期也给不了钱,这样可以缓解一下。”尤副局长做着进一步说明。 好巧啊,但这似乎是唯一的答案。 “叮咚,叮咚。”两声短促铃音响起。 注意到是葛玉庆号码,说了声“抱歉”,李光磊浏览了短信内容。看完短信后,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李组长,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其实那些水泥早就有人想要,局里一直没给他们,如果你们不要的话,就只能给别人了。”尤副局长适时说了话。 要不要?要不要?李光磊心中暗问着,也给葛玉庆发了一条信息。 过了很大一会儿,信息也没回过来。 尤副局长却站起了身,语带歉意:“李组长,实在对不起,我现在就得出差,估计得十天半个月,你们要是不要的话,那些水泥我们就处理了。” “水泥就水泥。”李光磊一咬牙,接了对方的招,然后又道,“不过水泥必须是正规厂家的,必须要有相应化验报告,标号和质量都必须符合要求。” “当然,这是必须的。”尤副局长给出肯定回复。 正这时,短信音响起。 打开手机一看,李光磊长嘘了口气。 第四十七章 镇里确实没钱 新的一周到来,六月份也进入尾声,凤角公路工程现场一片繁忙。与往日相比,不只有忙碌不停的机械设备和人工,还多了几辆大货车,人们正从货车上卸着货物。 离着货车不远,站着三个人——李光磊、葛玉庆、于大江,他们正对着卸货现场指指点点。 “管钱部门给钱不痛快,送水泥倒是及时,满打满算才过去两天,一下子就来了上百吨。”葛玉庆语气中既有欣喜,更带着无奈。 “人家专门准备着,就为凤角公路量身定做,岂能不快?”于大江调侃道,“不用说,肯定刚知道县里需要为‘村村通’配套资金时,财政局已经计划好了,就等着你们钻套呢。” “是呀,人家手里把着钱,偏偏就说没有,就逼着咱要水泥,真应了那句话‘让尿几股就几股’。”李光磊笑着说,“刚答复尤局长‘水泥也行’时,还好及时接到组长短信回复‘同意’,否则我可就坐蜡了。” “我肯定得同意了,那也是唯一选择。”停了一下,葛玉庆又说,“一边是要钱没有,只有水泥,否则什么也拿不上。一边是大局长下通牒,威胁有活就干,没活撤人撤设备,想不就犯根本不可能。” 于大江转过头去:“老葛,你这么说,可就没良心了。我那是威胁你吗?本来一期公路底层硬化、砾石整平已经做完,个别地段钢筋加固也已做好,只剩摊铺面层了。关键是一期不做硬化,二期路段也绝对不能破坏,否则根本无法保障通行。在这种情况下,设备和人员不撤,还能干什么?天天磨洋工,耗你们那点小钱吗? 假如我不这么讲,假如你不及时告知李组长,也许李组长还下不定决心要水泥呢。只要老尤一走,你们可就竹篮打水,那到时真抓瞎了。话又说回来,那么多次处境困难,我也仅是说说,又有哪次撤走了?” 葛玉庆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还得感谢你了?我怎么总感觉你是他们的托呢?” 于大江立即点指对方:“狗咬吕洞宾。” “哈哈哈……” 葛玉庆大笑起来,跟着于、李二人也笑了。 笑罢,李光磊感叹一声:“哎,费了半天劲,又是找这领导,又是弄那手续的,到头来却是帮财政局某些人解了渴。” 于大江接了话:“知足吧,好歹是人家上赶着给了水泥。你们不都看过《为民无悔》吧?那里面主人公为了给乡里要水泥,经历了多少磨难,差点把命都搭上了。” 听到于大江如此讲说,李、葛二人没有说话,但心情却极其复杂,也有着隐隐的不安。 正这时,庞大刚快步到了近前,直接说:“所有化验报告齐全,我已打电话向有关检验机构核实,只等做水泥试块实验了。除了今天的这些水泥,剩余水泥票也一并给了咱们,只等后续提货了。” 葛玉庆道:“这么的,现场由你盯着,我和李组长马上去镇里。” “除了接收货物要仔细,在给送货方和财政局出收条时,必须要注明……”在对庞大刚做了一番嘱咐后,李光磊跟着葛玉庆离开了现场。 于大江也乘车返回县城。 …… 九点多的时候,李、葛二人便到了镇里。结果镇长办公室屋门紧锁,电话也打不通。二人一商量,只好又去找杨得力。 看到是葛、李二人,杨得力依旧很显热情,让座、递水一通忙活。 内心对杨得力已有看法,李光磊没有感受到热情,体会到的全是虚伪。但他表面不动声色,也学对方虚与委蛇了一番。 在和葛玉庆眼神交流后,李光磊说了话:“书记,凤角公路能够纳入‘村村通’工程,与交通厅和各级党委、政府的支持分不开,也还需要各级党委、政府继续支持。厅里的款项已经下拨,县里也给了水泥,还请镇里帮着解决一些资金。” 杨得力马上说:“应该应该,即使没有‘村村通’规定,镇里也应该适当配套,积极支持。为了这事,镇党委还专门督促过政府,不知道筹措得怎么样了。这段事情太多,也没顾上详细追问,你们直接找政府吧。” “刚才我们也去了包镇长那,他没在,别人说是又出门好几天了,这才来麻烦书记的。全镇经济社会发展都有赖于镇党委坚强领导,还请书记再为凤角公路多费费心。”李光磊道。 杨得力“哦”了一声,然后又说:“我一直都在关注着凤角公路,也一直在尽力支持,只是这事必须找老包。财政大权在他那里,党委自是不能干涉,也干涉不了。说实在的,镇政府前段时间拨的那五万,也是我这里一直跟催的,已经有些越权,不能再干同样的事。再说了,政府也不可能听的,怕是那事已经惹人嫌了。老包出去时间不短,按说也应该回来了,没准早回来了,只不过没到单位而已,估计也应该来了。” 本来想着违心“戴高帽”,以换取杨得力的支持,现在看来,纯属就是小儿科,人家根本不上套。既然是这样,多说也无益,李、葛二人与杨得力告辞,离开了书记办公室。 相视苦涩一笑,李、葛二人又到了镇长办公室,结果依旧是铁将军把门。 简单商量一下,二人便到了镇党政办公室,只要包壮志回来,必定能看到。 对于这两位“边远二线”人员,钟正全没有任何慢待,反而又是茶又是水,热情周到之极。尤其对二人的为民情怀大加赞赏,也称赞了工程进度和质量,还对整个缺钱现状表示了同情。 一直等到中午下班,都没见到包壮志身影,倒是没少接到电话,电话内容都是关于那个字的——钱。 婉拒了钟正全的“客套邀请”,李、葛二人到了镇上饭馆吃饭,饭后又在车里对付着眯了一会儿。 下午两点半,李、葛二人准时到了镇党政办,继续守株待兔。 不好意思让钟正全陪着,也觉着别扭,于是李、葛二人就让对方忙工作,他们则名为“看报纸”,实际却不时眼瞟门口。以二人现在的样式看,像极里电影里的特务,只不过没戴鸭舌帽,眼神也没那么毒罢了。 三*点钟, 四点, 五点多了,这一天又将结束。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葛玉庆想着,拿出手机,拨打起来。 “叮呤呤”, 听筒内外都响起铃声。 紧跟着包壮志出现在屋门外:“葛书记,我看见您的车了,来我这吧。” 与钟正全告辞,葛、李二人到了镇长办公室。 不等对方端茶递水,葛玉庆便道:“镇长,等你不回来,我们都急死了。” 包壮志露出一脸疲态:“总是出差,这跑那颠的。本来前几天第一拨已经结束,可是第二拨马上挨着,干脆没有回来,而直接又去了省城。葛书记,有事?您别喊我‘镇长’,还是叫‘老包’或‘壮志’吧。” 葛玉庆坐到办公桌对面:“有事。镇……老包,省厅‘村村通’工程配套金已经下来,左扣右扣,只剩了七十万,也都被摁在镇里,要‘专款专用’。县里倒也给了,可是全都兑现成了水泥,根本没给一分钱。镇里无论如何得给我们现金,否则好多关口根本过不去。” “现金?我上哪弄去,镇里根本没钱呀。”包壮志说话时,满脸无奈。 葛玉庆急道:“那不行,怎么也得给我们弄点票子,否则根本揭不开锅。镇里好歹有财政税收,可比工作组强多了,你们不给钱的话,我们去哪弄?” 包壮志摇了摇头:“就镇里收那点,再让县财政薅过羊毛,维持正常运转都难,哪还有富余的钱?” “不行,必须得给,这可是交通厅定的原则,否则我们也不会专门等你。如果镇里不给的话,我们就在你这耗着,你也别想办公。”葛玉庆梗着脖子说。 “葛书记,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包壮志停了一下,换了用词,“难缠了。” “现实使人成熟呀。”看似一句调侃语句,却被葛玉庆说出了万般无奈。 “哎,我也知道你们难,可是……”包壮志说到半截,站起身来,打开柜子,拿出一沓报纸,递了过去,“葛书记,您看看,真的没钱呀。” 葛玉庆接过纸张,看了起来。 包壮志又说:“就是上次那五万,还是我挪用了别的款项,然后又拿办公经费补窟窿,为此近期人们的出差费用都压着没签。加上这次出差,我手里就压了上万的票,都是自己垫的。 镇里确实没钱呀。葛玉庆暗叹一声,颓丧的放下了手中纸张。 “现在镇常委倒是有一点,可人家说那是专款,不得挪用。尤其财务也是人家的人,更是想也别想了。”说到这里,包壮志又是一声长叹。 本来刚才空气已很沉闷,再加上这一声叹息,屋子里气氛更加压抑。最为压抑的,却是葛、李二人的心情,几乎都快透不过来气了。 怎么办?怎么办?总不能有了厅里支持,反而项目无法进行吧?关键也不敢放下呀。葛、李二人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第四十八章 雨天催债 最终,出于对葛、李二人的同情,尤其是对老书记的愧疚,包壮志答应以后尽量再给挤一点儿。除此之外,还给一家企业打电话,帮工作组赊到了石灰。 老搭档能做成这样,葛玉庆除了感激、感动外,也不能再说什么,谢绝了“就餐”邀请,与李光磊一道回了工作组。 怎么办?该拨的拨了,该给的给了,该帮的帮了,可是最需要的现金却一分没弄着。更要命的是,自从项目列入‘村村通’以后,想着钱款有了指望,把镇里给的五万块钱也基本都花光了,当然好多开支也是必须的。 大眼瞪小眼,叹息对慨叹,李、葛二人沉闷面对。 “光磊,怎么办呀?”葛玉庆说了话。 “怎么办?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李光磊咬牙道。 葛玉庆忙问:“你有办法了?什么办法?” 李光磊摇摇头:“没有。有指望的钱都没指上,还上哪去弄?只是我觉得肯定不能这么认了。” “当然不能这么认了。以前没有支持的时候,我们尚且不退却,现在都列入‘村村通’项目了,自是更不能畏缩。可是光有信心不行,还得想辙来钱呀。这段时间工程进展迅速,工程量也出了好多,欠的款项也相应增加,这些倒是可以通过申请拨款解决,虽说远远不够,也还能应付一阵。可是当下仍有好多方面要用钱呀,比如粮食、车辆加油,还有补充挪用的办公经费,等等,杂七杂八的都是钱。再往远说,工程款也还有亏空,这都用到钱,也得想办法解决呀。”说着说着,葛玉庆的眉头又皱紧了好多。 李光磊也点头回应:“假如一期不能如期硬化面层,势必影响二期进展,若是工期后延,气候变冷,整条路竣工都会受影响。现在也正是雨季,若是再让大雨一浇,大水一泡,又会增大工程量了。只有弄到现金,工程才能正常进展,也才不至于影响整个工期。” 商量来探讨去,又耗费了两个多小时时光,也没有找到行之有效的好办法,葛、李二人只好各自回屋,上床休息。 钱的事没着落,倒是有一件事应验了——下雨。 在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李光磊是被雨声搅醒的,听着声音不大,却也不小,不多时就变成中雨了。 大大小小,小小大大,第二天雨势继续。 早上九点,李光磊又到了葛玉庆办公室,商量着工地事宜。 看着外面连绵的雨丝,葛玉庆惆怅的说:“怕什么来什么呀。” “本来就是雨季,下雨正常,看这样式也形不成暴雨。反正来的那些水泥都进了库房,库房严丝合缝,一点也不漏雨,再有两天时间,砼试块标号抗压数据也出来了。咱们现在缺东短西,正好利用下雨停工再准备准备,也可以多出一些时间想想来钱法。”李光磊做着解劝。 “哎,也只能这么想了,可是从哪弄钱?我是没什么招了,该找的都找了,人家根本就不给面子呀。倒是……”说到这里,葛玉庆欲言又止。 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李光磊没有接话,反而岔开了话题。 将近十点钟,就在李光磊即将离开组长室时,来人了,是两人都不愿意见到的人,却又不能不见。 一共来了两个人,两家粮油店店主。 明知对方来意,但葛、李二人故做不知,而是热情的招呼着对方。 不等李光磊弄完茶水,粮店老板“大美丽”说了话:“正好二位组长都在,我们就说说来的意思。其实早就想来,只是碍于各种考虑,一直就没找你们,平时大家也都忙,今天下雨正好闲着有时间。” 另一粮店老板“小辣椒”接着说:“以前没来找,也是想着你们能主动给,可是等来等去,结果等空地去了。看这情况,我们要是不找的话,怕是你们永远也不会找我们,就这样黑蒙蒙的用下去了。” “哪能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你们不找,这钱该给也得给。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也不止一次打过交道,才没过多跟你们客套,也说明没拿你们当外人。”打过“哈哈”后,葛玉庆又说,“米面粮油的事都由齐祖仁负责,工地用粮也是由他联系,你们可以先找他问问,也对一对帐。” “小辣椒”马上道:“找他?他能干什么?说的不客气点,他充其量就是一只哈巴狗,只知道和领导摇尾巴请功,对我们这些小商贩却又吆五喝六。等到真正有事的时候,他更是一推六二五,官腔打的那叫一个大。今天来之前,本来给他打过电话,结果到了才发现,根本没他的影,打电话也不通。” 妈的,齐祖仁。葛玉庆咬牙暗骂,既骂那家伙丢人,更骂其没有告知有人要帐。 “帐早就对清楚了,这里有总帐,还有小条。总帐是截止六月二十号的,小条是截止到最近一次。”“大美丽”说着,从挎包拿出一个塑封袋,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小辣椒”跟着取出帐单,数落着,“当时对帐的时候,齐祖仁说的可好听了,说是一次性全给,还说以后也是现钱买卖。可事到如今,钱是越欠越多,他倒成了缩头乌龟。对,他就是个软王八,老婆跟县里大老板眉来眼去,他却想着逗弄别人家娘们。” 葛玉庆脸色铁青,显然气得够呛,也不无尴尬。 李光磊在一旁说了话:“二位大姐,你们能给工地供应粮油米面、蔬菜副食,能让工作组赊欠,我们非常感谢。不过你们尽管放心,有工作组在这,还有镇里兜底,这帐绝对没问题。现在正是工程紧要时候,你们就再坚持坚持,我们也尽快给你们先解决一些。” “坚持?拿什么坚持。你以为干什么呢,想坚持就坚持。”“小辣椒”语气很冲,却又很快红了脸。 “大美丽”接着说:“米面粮油不同于别的东西,利润特薄,一袋面就挣三块钱,再让你们这么一欠,根本就不挣,还倒贴。要不是有其它东西背着,早就没法供了。我们又都是小本买卖,一直都是一家一户的买,也很少有欠帐的,现在让你们这么一弄,都快被压塌了,二位领导就赶快给解决解决。” “小辣椒”哼道:“哪是快被压塌了,已经被压塌了。我们家里那点钱都贴进去了,还从娘家借了两万多,也早没了影,再不给钱的话,根本就没法供了。” 葛玉庆笑着说:“二位就再宽限一些时日,等到我们手里资金缓开了,立马就给你们结一部分。这么大工程都做了,肯定欠不下你们的钱。” “小辣椒”嗤笑着:“是呀,这么大工程都做了,为啥偏偏就不给我们钱呢。又是省里给,又是县里给,镇里也给了,杂七杂八加起来,起码得有三、四百万了吧。” “三、四百万?你听谁说的?”葛玉庆反问道。 “还用谁说?全凤角人都知道了。原以为你们肯定会给,又考虑到你们要忙的事很多,可能一时顾不过来我们。可是都这么多天过去了,根本就没有要给钱的意思,倒是姓齐的赊粮越来越猛了,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小辣椒”语句中带着浓浓的不快。 “根本没有的事,厅里是给了钱,可那……”葛玉庆有选择的向对方做了解释,所讲内容与事实基本相符,只是没有叙述一些细节。 听完葛玉庆所言,两个女人根本不信,反而认为在哄骗她们,两人立即急赤白脸起来,尤其小辣椒更是用齐祖仁指桑骂槐。 好说歹说,两个女人才算住口,也暂时给了通融,但也甩出通牒时限:七月十号之前给一部分,否则立马停供。 没有爽快应允,也没明确否认,葛、李二人含含糊糊着,送走了二位女人。 对视一眼,二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葛组长在吗?”随着话音,一胖一瘦两个男人进了屋子。 又是债主,两个石料场场长:石老板、金老板。 刚进屋子,金老板便一抱拳:“二位组长好,早就想专门来拜访二位,只是大家都忙,总也碰不到一块。今天正好您二位都在,由我做东,咱们去饭馆坐一坐,还请二位领导赏光。” 葛玉庆道:“心意我们领了,只是因为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去赴约了,还请二位见谅,二位老板尽管去忙。” 金、石二人继续邀请,讲了一堆套话,但葛、李二人全都谢绝了。 与同伴对望一眼,金老板又说了话:“既然二位领导公务缠身,那就改日再聚,只是石料款还请领导考虑一下。” “是呀,正好趁着下雨,好不容易见到二位领导,就请给我们解决一部分吧。”石老板跟着补充。 本来想着下雨不用去工地,能够稍微消停一下,不曾想却也成了债主上门的时段。李光磊暗自腹诽:真应了那句话“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接下来,金、石二人自也讲出了“四百多万”这样的语句,还请二位领导“可怜可怜”。 又费了好一通唾沫,金、石二人离去了,但也给出一个时限:七月十日。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葛、李二人无奈的对视一笑:“怎么办?” “叮呤呤”,铃声忽起。 无奈的摇摇头,嘟囔了句“又是催债鬼”,葛玉庆按下了接听键。 第四十九章 早有准备 全都不批 下了差不多一昼夜,雨停了。 总体来说,雨不大,主要是以蒙蒙细雨为主,只是下了一小会儿中雨。 雨后的清晨,碧空如洗,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泥土味,青草味道也更浓了一些。 火红的太阳挂上天际,很快便蒸腾出团团雾气,整个工地笼罩在飘渺的白气中。 整个凤角公路都是砂石路段,一期工程现在也不过多了层新石砾,地面及时吸纳了并不集中的雨水,并未形成大的坑洼,即使偶有积水,也只是很小的一块泥泞。乡村公路机动车不多,尤其大货车更少,并不会对雨后砂后路造成什么影响。 毕竟下了二十多小时,工地并没有第一时间复工,而只是管理和技术人员检索路段,并对个别地段进行简单处理。 经过一整天的暴晒,潮*湿的地面又恢复到了干燥状态,工地正式复工。恰好砼试块试验结束,数据完全符合水泥标号,赊欠的石灰也及时到位,石料供应正常,一期工程开始进入面层硬化阶段。 看着忙而有序的工程现场,听着搅拌机“轰隆隆”的声响,畅想着平展展的水泥路面,李光磊心情舒爽,豪情万丈。 这时,一名“红安全帽”迎面跑来,打着招呼:“李组长好!” “吴经理,吴科长,辛苦辛苦,真是不错!”李光磊上前半步,伸出手去。 “您还是叫我小吴吧。”握手并客套后,吴经理话题一转,“李组长,还请您帮着催催,我们都快揭不开锅了,贴进去的太多,整个运转都很困难。” “你们经济实力雄厚,不要过度谦虚。”开了个玩笑,然后李光磊又道,“请款申请早就报上去了,这你也知道,就是六月中旬报的,应该快批下来了。我们也有人专门盯着,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稍安勿躁,边施工边等消息吧。” “那就好,那就好。”吴经理面露喜色,却又语气一转,“工程款尽早拨付,一是可以缓解我们垫资难题,二是能够支付一部分人工。自从跟我们干上,村民还一分钱没拿上呢,最关键是之前还义务出工了很长时间,人们都盼着见到现钱,既是他们自身经济之需,也是对劳务报酬的渴望。” 李光磊点头微笑:“理解,理解,也确实该到支付的时候了。” 吴经理继续强调着:“村民找我们好多次了,好多村民都心里没底,都担心……” “叮呤呤”,铃声响起,打断了吴经理的话。 吴经理不太甘心的打声招呼,转身离去了。 取出手机,看到是庞大刚号码,李光磊走到僻静处,按下接听键:“怎么样?” “不行。”庞大刚回道。 李光磊眉头一皱:“不行?为什么呀?” 对方回复:“陈雪梅说,请款手续不全,阶段验收资料缺……” 耐着性子听完,李光磊追问起来:“那也不算什么呀,而且当时还专门向他们解释过,他们当时什么也没说呀。” “我也说了,可陈雪梅讲,做为拨款最关键程序,也是最后一道关口,镇财务必须严格按照文件要求执行。先前之所以没提出来,是为了更谨慎,也是为了完全吃透文件,并且在等着更专业人员指导。”话到此处,手机里骂道,“她纯属放屁,还不是故意耍人、刁难?还不是仗着有……” 李光磊打断对方:“先别发牢骚,还有没有回旋余地?你再和她好好商量商量,实在不行找找镇领导。” “我可跟她商量了,好话说尽,就差磕头了。要是磕头真管用的话,为了给施工单位要钱,为了凤角村民,我也能认。可她的话说的太死了,直接上纲上线,说是如果不按规定执行,就是失职,甚至还会犯罪,她可不敢承担这个责任,镇领导也未必敢。她还补充说,即使镇领导说话,她也不敢执行,除非把她拿下,除非彻底不让她负责这项工作。”庞大刚语句中满是无奈。 明白了,这是横下心来不给,找谁也没用,显然是人家商量好的。李光磊略一沉吟,尽量语气平静的说:“那她说怎么办?” “严格按照程序,一点手续都不能含糊,然后重新申报,重新审核。”对方给出答案。 妈的,臭*子。暗骂了一句,李光磊道:“那先这样。你暂时还在镇里,等我向葛组长汇报以后,再给你答复。” 结束通话,李光磊转头看去,并没发现葛玉庆身影。 取出手机,拨打葛玉庆号码,连拨两遍,又都显示占线。 李光磊收起手机,长嘘了口闷气,心情有些复杂。 前些时候,在“村村通”刚获批复时,自己还担心邹大鹏之类来掺和工程,也担心镇、县为政绩而过多插手。后来担心的事情没有出现,自己还暗自庆幸,现在看来,是这些人都深谙其中的说道,只是自己还幼稚的没有意识到而已。前几天也只意识到专款难批复,现在看来,还要多加几个“更”字了。 “光磊,光磊。”一声呼唤响起。 李光磊转头看去,正是葛玉庆迎面走来,便也迎了上去。 两人没有过多讲说,都很默契的奔向汽车,司机也识趣的离开了车里。 刚在车上就座,葛玉庆便说道:“刚才工作组好几人打电话,言说家里有困难,有说孩子考试需要补营养,有说老人要到医院检查,还有说是媳妇的侄子结婚随礼。其实还不是在要垫付的工资?” “也不怪人们要钱,上次借给工作组后,大伙就再没拿到工资。外面又谣传咱们拿到了四百多万,可是人们也没等到主动还钱,给谁都会多想,都会这么做的。”停了一下,李光磊又说,“刚接到庞大刚电话,说是工程款没有批复,理由是手续不完善。” 葛玉庆急的破口大骂:“放他娘的狗屁,当时明明说是可以先……” “组长,你听我说,听我说,陈雪梅讲……”李光磊打断对方,转述了庞大刚所讲语句。 “唉,故意使绊子呀,怕是这七十万能用多少还不一定,能不能用还两说呢。”叹息之后,葛玉庆又咬牙发狠,“妈的,他们如果敢黑这些钱,老子豁出命来,也得把他们拼个头破血流。” “说什么呢?不至于,不至于,咱们也完全没必要那么做。”李光磊连连摆手,故做轻松,“现在看似被卡着有些狠,其实从长远来看,也有益处,最起码这些钱耐花些,也就相当于多攒了一些时候。” 葛玉庆摇摇头:“可是就这样卡着,咱们连一分钱都拿不到,后面的日子根本没法过呀。” “不至于吧,小来小去的应该不会卡那么死,怎么也能弄出一点儿。”李光磊道。 “叮呤呤”,铃声响起。 扫了眼屏幕,说了句“齐祖仁的”,葛玉庆按下接听键,对方声音立即传来。 “什么?”刚听了一句,葛玉庆便嚷了一声,按下免提。 手机里声音清晰响起:“陈雪梅说,米面粮油根本不在请款范围,完全就是找理由套取现金。她还说,这种行为严重违反了拨款规定,是违规的,甚至就是犯法,要求我们下不为例。” “他娘的,那么多村民在公路上干活,要吃要喝,他们不给钱怎么行,拿什么吃饭?”葛玉庆骂道。 对方回复:“陈雪梅说,工程预决算是全面的,里面已经包含了人工工资、材料款、设备租赁费、伙食费开支等,根本不能另外请款。” 葛玉庆继续骂着:“他娘的,显得她倒挺懂行。可我们不是情况特殊吗?好多开支都是直接由我们支付的,这样也能适当分散一下资金压力。” 手机里苦笑一声:“我也这么跟她解释,可她就说‘必须正规’,还给我又讲了一堆条令,那是言之凿凿、大义凛然,就差……” “妈了个*”,骂了句脏话,不等对方说完,葛玉庆直接摁下红色按键。然后长叹一声:“全都不批呀。” 李光磊也道:“早有准备呀。” 汽车里静了下来,寂静中满是沉闷,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而且越来越闷。 “怎么办呀?”葛玉庆打破了压抑。 是呀,怎么办呀。李光磊暗自回应着,却没出声。 “为了这条路,我是跑市里、去县城,找这个,求那个,可是除了老于还算仗义外,根本就没人接这个茬。关键是,现在也确实没人可找了,那些有点实权的根本就不接我电话,连个生人都不如。”说到这里,葛玉庆又叹息一声,“哎,更要命的是,有那王八蛋故意造谣,债主们都相信咱们有了大钱,那是步步紧逼呀。” 李光磊仍旧没有接话,也无话可接。 又静了一会儿,葛玉庆一咬牙,终于说出了难以启齿的想法:“光磊,要不你出去试试。” “我?我更没关系呀。”李光磊语气很不轻松。 “可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那怕有一分指望,我也不会……哎。”葛玉庆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第五十章 外出化缘 这又是一个晴天,但李光磊心情并不晴朗,一路上都充满阴郁。离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外面蓝天白云也变成了雾霾重重,他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这次李光磊是奔向首都,和他同行的还有庞大刚,二人去找凤角在都成功人士,向这些人士“化缘”。他极其不想来,但前天葛玉庆近乎哀求的语气令他不忍,也确实再想不出来钱法子了。 为了百姓奔忙,为了公路而说好话,李光磊都不畏惧,关键是这事不好张口。 假如刚开始修的时候,那时一穷二白,还好讲说一些。可现在人们都知道凤角公路列入“村村通”试点,省厅、县里、镇里都给予了支持,再向乡亲们张嘴实在说不过去。不但不好开口,李光磊也担心人们的态度,担心人们会否理解和支持。 正是带着难言困扰,带着种种担心,李光磊心情又岂能轻松? 将近中午时分,火车停靠在首都站。 李、庞二人下了火车,又改乘地铁、公交,然后再步行,来在了纸条上的地址。 指着眼前的废旧院落,庞大刚道:“对不对呀,这地方也太……” “应该没错吧,刚才咱们可是一路打听过来的。你昨天和熊老板通话时,我听的清清楚楚,也记得一字不差,还让你专门又和他核对了一遍地址的。”李光磊语气也有些含糊。 “那我再给他打电话。”庞大刚说着,取出手机,拨了出去。 连着拨了两次,庞大刚放下手机,说:“一会儿说没信号,一会儿又说关机,也不知怎么弄的。” 李光磊“哦”了一声,没有接话,但心中疑惑更甚:怪不得昨天对方支支吾吾,怪不得推三阻四,看来人家根本就不想接待呀,怕是这地址也是胡乱说的吧。 庞大刚何尝不这样想?他握着手机,咬牙骂道:“他娘的,不想见就拉倒,还把老子骗到这干什么。” “叮呤呤”,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熊大才电话?”疑惑之后,庞大刚按下接听键:“熊大……老板。” 对方语气很热情:“庞乡长,刚才手机没信号,现在刚看见漏电提醒。你到哪了?我去接你们。” 鼻子轻哼一声,庞大刚语气中满是讥讽:“就是你说的公司地址,一堆破烂房子。” “那就对了。你看看,周边有没有一家‘小宇超市’,就是拐角那,早不开了,牌子还在。”手机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小宇……超市,那。”李光磊转头一看,伸手点指。 顺着李光磊手指方向看过,庞大刚对着手机说:“看见了。那有你公司?” “公司不在那,离着也不远。你们现在往那走,我也马上就过去,就在小宇超市那汇合。”手机里声音到此,没了动静。 楞了一下,庞大刚道:“让咱们去那个超市门口等。” “那走吧。”李光磊当先走去。 长嘘了口气,庞大刚连连摇头,跟了过去。 来在“小宇超市”门口,李、庞二人来回张望着。 时间不长,一阵“突突”声响传来,一辆破面包到了近前。 “吱”一声汽车停下,一个干瘦男人跳下面包车,递上了笑脸:“庞乡长,到的挺快呀,我以为怎么还得一个来小时。” 疑惑的盯着对方,庞大刚道:“熊老板,别叫我乡长,早不是了。你这是体验生活?” “体验……”话到半截,熊大才“嘿嘿”一笑,“哪用体验?这就是生活。走,走,先去公……去住处。这位是李……李组长吧,欢迎欢迎,先上车。” “熊老板好!”打过招呼,李光磊走向汽车。 面包车里破破烂烂的,一股臭脚丫子味,所好椅套上没有油污。 待到李、庞二人坐好,面包车发出拖拉机声响,向左前方拐去。 车外依旧破破烂烂,好多墙壁上都写着“拆”字,身旁小巷也越来越深。李、庞二人没有说话,但眼中疑惑更重。 “吱”、“嘎吱”、“咣当”, 停车、开车门、关车门,一通声响过后,熊大才带着李、庞二人,进了一栋破旧的住宅楼。 刚要迈步上台阶,才发现熊大才向下走去,李、庞二人对望一眼,跟着下行。庞大刚还多了个心眼,抢先半步,把李光磊挡在了最后。 “咳”,随着熊大才一声重重咳嗽,地下通道亮起了灯光。 来在最东边铁门前,熊大才打开门扇,弄亮电灯,抬手示意:“庞乡长、李组长,请进,条件简陋,请勿见笑。” 庞大刚抢先走了进去,李光磊紧随其后,熊大才“咣”的一下关上铁门。 阴湿、发霉等各种怪味冲进鼻管,李光磊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是一间地下室,四周都是砖墙,面积大约有十五、六平米,高度也就两米,顶侧街边位置有PVC管穿过。地下室里放了一张床,还有一张桌,桌子上方摆放着一个黑皮册子,地上则是乱七八糟的杂物。 庞大刚上前一步,拿起印着“营业执照”字样的册子,翻开内页。“有才经贸公司”字样映入眼帘,法人代表正是“熊有才”三字,照片也是熊有才本人。只不过照片上的熊有才,西服、领带、面带成功笑容,脸色也白晰的多。 庞大刚转头看去,满脸疑惑。 熊大才双颊胀*红,言语吭哧:“我,我吧,往年回去穿的齐齐整整,看着人模狗样,其实都是装的,这里才是我待的地方。平时没人找的时候,我就窝在这里想辙,偶尔也干点杂活。要是客户相约的话,就约在其他体面场合会见,我也刻意打扮打扮,反正那些地方都是按小时租赁。不过我这可不是骗人,就是为了体面一些,做事我是很诚信的,就是负责中间牵个线什么的,挣点辛苦费。” 庞大刚微微一笑:“是吗?该不是专门做样子等我们吧?” “哪能呢?要真是那么想的话,根本不用这么复杂,直接找个理由,不让你们找就得了。再说了,出来混,脸面更重要,即使要做样子,也该充好汉才是。”说到这里,熊大才更显难为情,“其实刚开始我也有过那念头,后来想想好几千就为装*,还是跟乡亲装,没那个必要,而且时间一长肯定露底。即使我能装得像,也不敢保别人会说漏,你们肯定不只找我吧。” “当然,还有他们几个。”李光磊说着,拿出一张纸来,递了过去,“看你也不易,就不难为你了,我们一会儿就去找别人。” 接过纸张,浏览了上面十多个名字,熊大才笑了:“找他们?都跟我一样,尤其那几个‘大老板’更惨,还不如没装的几人呢。这样,你们也不用挨个去找,一会儿我打电话联系一下,互相一串,人就齐了。虽说我们混得都不咋地,可是老乡来了,还是父母官,我们一定得热情招待。” 尽管心里凉了半截,李光磊还是说道:“不麻烦了,我们自己……” “那怎么行?要是二位领导不给这个机会,就是瞧不起我们。”熊大才说着,已经取出手机,拨打起来。 …… 下午六点多,在离熊有才居所不远的“乡情酒楼”,李光磊见到了名单上的这些人。 李光磊发现,人们穿着都很普通,有几人普通的甚至寒酸,但却都很热情。他还注意到,人们都不是装的,从脸上气色就能看出来,尤其好几人手上的老茧更说明了问题。 “乡情酒楼”也是打工者开的,店里客人也大都是类似的“成功人士”。 菜量很大,味道也很对头,满满当当一桌子,很是丰盛。十多人都卸去伪装,说的很投机,喝得也很尽兴。 熊大才打了个酒嗝,看向李光磊,大着舌头说:“李组长,工作组那么困难,还一心想着为老百姓修路,做为凤角人,我们非常感动。你们那么大老远过来,带着很大希望,我们本来也应该多尽一些力,可是,唉……” 叹了口气,熊大才端起酒杯:“李组长,我敬你!” “熊大哥,互敬吧。”李光磊也端杯在手,与对方碰过,然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熊大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几张票子,递了过去:“实在惭愧,没有更大力量,这是五百块钱,表示一点儿心意。” “对,一点心意。”那十多人也都掏出百元纸币,有的三张,有的两张,也有人是五张。” 李光磊赶忙推脱:“不,不,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你们来钱也不容易,能够见到各位,感受到各位对家乡的支持之情,这已经够了。” “不必这样,心意我们领了。”庞大刚也在一旁附和。 “不行,你们要是不收,就是瞧不起我们,就是瞧不起打工汉。”熊大才梗起了脖子。 那些人同样红了眼珠,脸上满是急切。 看到大家实在出于真心,在李光磊示意下,庞大刚收下了钱,并按名字进行了登记。 “来,我敬各位大哥,感谢大哥们对凤角公路支持,对家乡的支持。”李光磊说着,把三小杯白酒倒进大杯,举了起来。 “干。”齐声喊喝,十多只酒杯碰在一起,然后一饮而尽。 当晚,实在不忍心再让众人破费,李、庞二人以“赶车方便”为由,自己登记了旅馆。 临分手时,熊大才再次嘱咐:“一定替我们保密,别揭老底。” 第二天早上,揣着众人捐献的四千多块钱,李、庞二人踏上了奔赴省城的行程。 省城又会是什么情况呢?看着列车外退去的景物,李、庞二人心情既复杂又不轻松。 第五十一章 真的不地道 在离开四天后,李光磊、庞大刚回到了凤角工作组。 在这四天里,葛玉庆没问“化缘”事宜,李光磊也没汇报进展,但其实这种默契本就表明了意思。 来在组长办公室,尴尬的扯了几句闲篇,李光磊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组长,你看看。” 瞟到小小的信封,葛玉庆大致已然明白了结果,但他还是接过来,先看看信封里面,然后取出一张纸来。 纸上是几十个名字和数字,分两部分记录,一部分是写在“首都”下面,一部分用“省城”做标题。“首都”部分共有十三人,金额是四千三百元;“省城”的多一些,五千五百元,人数也多了六人;两部分金额总计九千八百元,共是三十二人的爱心。 放下纸张,葛玉庆缓缓的说:“难为你俩了。” 李光磊心情很复杂,既体验到了化缘不易,也感受到了许多乡亲的热心,令他感触更深的却是一种无力感。自到工作组后,这种无力感还是第一次感受,内心很不是滋味。他缓缓的说:“乡亲们真的很不易,都很难呀。到首都后,我们先找到了熊大才,其实熊大才……” 虽说承诺要替熊大才等人保密,但和葛组长必须讲说清楚,否则有些事说不明白,还可能徒生许多误解。当然李光磊也专门嘱咐葛玉庆保密,仅限现有三人知道,不能再向他人言讲了。省城情况和首都差不多,只不过是分两天共五拨见的,这些人和熊大才等人类似,要么是徒有虚名的皮包公司,要么就是最基层的打工汉。与原有名单相比,还有将近十人没见到,但也大致了解了情况,都是一些受苦人,李、庞二人也就没再去找。 怎么办呢?这是葛、李二人觉得目前唯一可试的方案,也抱有一定希望,但这个希望也破灭了。 “远了不说,再有四、五天,就到十号了,粮店和石料场可是下过通牒的。”葛玉庆不无担忧,“一旦他们要是停供的话,咱们也就得停摆了。” “这事我想过了,与其被动等他们上门,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咱们这么这么办……”李光磊说着,压低了声音。 葛玉庆听完就是一皱眉:“这么做可有点不地道呀。” “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只要本意不坏,只要最终结果不坏,也不妨一试。”停了一下,李光磊又道,“最坏结果也不过是不再供应。” “他们会不会在咱们这闹腾?要是他们再一宣扬,怕是后面工作就更不好做了。那个‘小辣椒’可是很泼辣,金老板也不是省油灯。”葛玉庆不免担心。 李光磊轻轻摆手:“只要是做生意人,一般不会把事做这么绝的,否则他们失去的可不是一家客户,很可能是当地很大的市场。” “好吧,那咱们再探讨一下具体过程。”葛玉庆说着,拿过白纸,写了起来。 …… 七月八号,上午刚上班,粮店老板“大美丽”、“小辣椒”便到了工作组。 进得组长办公室,“小辣椒”就笑着说:“这还没到日子呢,倒通知拿钱来了,工作组真是诚信。” “谢谢葛组长,还是老书记诚信、办实事。”“大美丽”也笑颜如花。 “这次给我们多少呀,是一多半,还是一半?我们不求全给。”“小辣椒”向前一凑,笑容更加灿烂,“多谢葛组长,今天请您喝酒。” 葛玉庆向后撤了撤身子,严肃的说:“今天给钱这事,向别人讲了吗?” “没有。” “绝对没有。” “大美丽”、“小辣椒”全都摇头否认,“小辣椒”更表示“我们又不是傻子”。 葛玉庆说了句“没说就好”,便停了下来。 屋里静了一会儿,与“大美丽”对望一眼,“小辣椒”追问道:“葛组长,究竟能给多少?” 故意抻了一会儿,葛玉庆伸出两个指头。 “两……才两成?太少了吧?”“小辣椒”立即嚷了起来,“从开始算起,到现在你们总共用了……” 葛玉庆又伸出五个手指。 “五,五成呀,也还……能不能再多点?”“小辣椒”脸上立即换成笑容,“七成怎么样?要不六成?” “大美丽”道:“一半就一半吧,也能缓解一下。” 剜了眼同伴,“小辣椒”心里暗自偷乐起来。 “是给你们两家,每家两千五。”葛玉庆解读了刚刚的手势。 “小辣椒”先是一楞,随即跳了起来:“两,两千五?这不是拿我们打镲吗?两千五够干什么,才十来袋大米,屁用也不顶。” “大美丽”也急着说:“是呀,两千五太少了,要是两万五还对付,毕竟……” “什么两万五,最少一半,要不我们就不供了,今儿也不离开工作组,必须要给我们个说法。”说到这里,“小辣椒”直接坐到对面椅子上,还故意弄出“咣当”声响。 “就是,要不我们不走了。”“大美丽”也拉过椅子,坐到办公桌旁边。 葛玉庆无奈一笑:“我那天就跟你们说过,工程上所有开支都必须统一申报,镇里财务还要把关,不是我说付就能付的。” “我不管,反正是你们的人赊帐,要帐我就找你们。赊货时说的那叫一个好听,轮到给钱了,又推三阻四,想赖账,没门。”“小辣椒”说着,拿起两本书,又重重放到桌上,发出“咚”的声响。 “工作组不赖帐,只是暂时资金周转困难,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欠帐一定会还的。”葛玉庆说的很是诚恳。 “理解?我理解你,谁理解我?我们全家就指着……”说着说着,“小辣椒”掩面哭了起来。 “大美丽”眼窝也红了:“葛组长,我们都是小本买卖,你们拔根汗毛都比我们腿粗,就先给我们付一半吧。” “真的不是我们不付。” 你来我往,双方言语纠缠起来。 “老娘可不是好欺负的。”“小辣椒”忽的停住悲声,抬起头来,抹着眼角,“如果十号不给钱的话,我们一粒粮食也不给,你们还必须把欠帐全还了。” “对,断供,还钱。”“大美丽”也咬起了牙关。 “叮呤呤”,铃声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葛玉庆拿起听筒又放下,急着说:“你们俩先回去,有什么事再商量。” “再商量?”“小辣椒”狐疑的看着桌上电话。 “叮呤呤”,固话又响了。 葛玉庆迅速挂断,再次催促:“你们先回,好不好?” 两个女人都没回话,目光全都投到话机上。 “叮呤呤”,电话再次响铃。 这次没等葛玉庆伸手,“小辣椒”说了句“组长顾不上,我来”,迅速抓起了电话听筒。 听筒里立即传来声音:“组长,您怎么不接电话?那三家粮店都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有时间,他们都想尽快见您,今天晚上行不行?马上可就十号了,要是……” 电话里声音断了,是葛玉庆摁了话机上挂断装置。 握着听筒,“小辣椒”目光冷冷的盯着葛玉庆:“葛组长,你什么意思?这边欠着我们的钱,那边又让李光磊找别家,这他……他……太欺负人了吧?” “没有呀,你这又从何说起?”葛玉庆打着马虎眼。 “小辣椒”不耐的一挥手:“快算了吧,李光磊电话里说的明明白白,人家都要来见面了,要不找李光磊问问。” “肯定是误,误会了,我们,他……”葛玉庆目光躲闪,语句支吾。 正这时,李光磊的声音已经由远而近传来:“组长,果然是无利不起早,听说上面要评优秀供货商,他们都就找来了。咱们一直封锁着这个消息,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知……” 话到此处,李光磊忽的收住声音,因为他看到了屋子里的两个女人。略一楞神,他赶忙说了句“组长先忙”,抽身就走。 “李光磊,站住。”“小辣椒”一个箭步跟了上去,“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没什么事。”李光磊回着话,但依旧没有停步。 “没什么事?你跑什么?”“小辣椒”直接一伸手,扯住了对方衣服。 “你……你松手。”李光磊不得不收住步子。 “说清楚。” “不说清楚别想走。” “大美丽”也跑到了外屋,双臂一伸,直接堵在屋门处。 “真,真没什么,单位内部的事。”李光磊摇头否认。 二女根本不听这些,非要讨个说法,又是拦阻,又是拉扯,屋里乱哄起来。 “行了,都进来。”葛玉庆在里屋吼了一嗓子。 “走。” 就像抓小偷一样,“小辣椒”扯着李光磊衣服,“大美丽”在后押解着,重新进了里屋。 “松开。”葛玉庆皱着眉,沉声道。 略一迟疑,“小辣椒”松开了李光磊。 扫了眼两个女人,葛玉庆叹了口气:“唉,我们也是没办法呀。你们给我们下了通牒,可我们手里根本没有现钱,刚答应的两千五也是好不容易凑的。工程不能不进行,工人也不能没饭吃,你们要断货,我们只得找别人呀。” “说的轻巧,好像都是我们不是了。这边欠钱不给,那边又拿现钱买别人粮食,你们这如意算盘打的也太好了。”“小辣椒”根本不买帐。 “哪是拿现钱买别人的?”葛玉庆否认着。 “小辣椒”哼道:“不给现钱?那人家凭什么供货?” “还不是……”葛玉庆支吾到半截,瞟了李光磊一眼。 “大美丽”说了话:“对了,李组长说什么有‘优秀供货商’,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呀?哪发的?”“小辣椒追问着。 在两个女人多次追问后,接收到葛玉庆点头示意,李光磊说道:“有消息称,上级非常重视‘村村通’试点,要专门评选对‘村村通’工程大力支持的供货商,颁发相关荣誉,还说要有别的奖励政策。不过这个消息还没完全证实,也仅是听说而已,不知那几家从哪听到的消息,就自己找来了。” 又追问了几个细节,两个女人经过一合议,表示可以先拿上这两千五百块钱,希望工作组尽快支付其余欠款,粮食还可以继续供应。但有一个条件,不得再引入其它粮店,否则没完。 等到肯定答复后,并保证不*泄露奖励信息,两个女人离开了组长办公室。 听着已经走远的脚步声,葛玉庆叹息一声:“真的不地道呀。” “是不地道,可我们没办法。”李光磊回应着,“待会儿还得给老石、老金再演一遍呀。” 第五十二章 再赴省城 尽管“智退供货商”的事刻意捂着,但还是被有心人得到了片断消息,于思新就是其中之一。 接到短信告之后,于思新略一思考,立即离开众人,来到僻静之处,拨打了手机:“……就是我刚刚接到一个消息,那俩小子欠着粮店和石料场钱不还,上周仅给每家两千五百块钱就把人忽悠走了……是呀,我也奇怪,他们用了什么手法呢?会不会是一老一小给那俩娘们解渴了,把两人……我也就是猜测。不过姓李的王八犊子可阴险,什么招都能使出来,这也不是没可能;否则今天可是十二号了,工地照样有米有面,有砂有石的……反正指定是用了下三滥手法,姓李的损招多着呢,别看只是副组长,却能当工作组的家……靠阴险手段做事,指定长不了……哦,好的,好的。” 结束通话,于思新收起手机,叨咕了一句“妈的,他用了什么办法”,然后迈步走去。 俗话说“隔墙有耳”。于思新防了餐桌上人,却把话语送给了厕所隔断里的蹲坑者——李光磊。 李光磊这次到县城,是找交通局办事,办完事后,邀请局总工吃饭,对方也应邀了。结果提前到饭店,准备点菜,却接到总工电话,对方临时有任务。于是李光磊取消了定桌,准备去完洗手间就离去,却意外听到了于思新的“告白”,分明是说自己,是在说八号那天的事。 听着“王八犊子”、“阴险”等字眼,听着于思新对自己的污蔑,李光磊真想给那家伙俩个嘴巴子,但他自是没有行动。虽说于思新的话很难听,但却也令李光磊深思,现在工程缺钱严重,尤其没有现金流,仅靠小手段也许能解一时之急,可却不是治本之策,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是正道,这个根本就是“钱”。否则可能引起*烦,尤其要是再被于思新之流歪曲利用,那不定出什么事了。 快速离开饭店,李光磊回到工作组,仍在想着如何来钱之事。 要不要找他试试?可行吗?也不知消息是否准确?试试再说,总比死等干耗要强。思索一番,李光磊取出手机。 “叮呤呤”,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看到来电号码,李光磊说了句“说曹操曹操就到”,然后按下接听键:“熊大哥,有事?” 手机里声音很兴奋:“我又打听了,那天我跟你说的事的确有,他确实在凤角待过两年,只不过那时候他还小,后来又没回过凤角,人们才没印象。这样,我把了解到的具体情况用短信发给你。” 结束通话不久,对方的短信息就来了。 短信息可不短,足足发了好几屏,显然是通话前已经编好。 仔细看过全部短信,李光磊不由得感叹:“热心人呀。” 刚才来电话的是熊有才。在首都的那天晚上,在“乡情酒楼”外分手时,熊有才曾经提供了一条含糊的信息。当时李光磊也就一听,没拿当回事,也没做相关打算。不曾想熊有才真是热心,还专门又了解了这么多内容。 为了凤角公路,为了诸多像熊有才一样支持自己的人,也确实再没有其它良策,自己还是试一试吧。想此至,李光磊拿起手机,拨打了葛玉庆号码。 …… 在家准备了一天,李光磊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拉杆箱,再次踏上了去往省城的火车。 坐在火车上,李光磊满心彷徨,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离着省城越近,他心里也越没底。 也不怪李光磊心中忐忑,对方一次没见过自己,也根本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凭什么要答应自己的要求?而自己却想着要达成这样的成果,心情焉能平静? 越是心中纠结,车速反而显着奇快,没觉着怎么坐呢,已经到了省城车站。 找饭馆吃了碗面,李光磊打上出租车。 路上不时塞车,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出租车到达目的地。 付费、下车,李光磊抬头仰望着面前高大建筑。 几十层高的玻璃幕墙,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更显高大气派,楼顶的四个大字怕是也有好几米。 无心欣赏建筑,李光磊进了一楼大厅,来在服务台前。 安保人员很客气,询问去向、验看证件后,做过登记,放了行。 来在电梯中,李光磊注意到,二十一层至二十三层都是“生安公司”区域。能在省城这种地段,拥有差不多一万平米的写字楼,实力真是不小。他不由得增加了信心,却又忐忑更甚。 电梯停在二十一层,李光磊走出轿厢。 迎面不远处,是一个很气派的造型,造型墙上有“生安实业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字样,还配以了精美的LOGO标识。造型墙下方是同样精美的接待台,接待台后有两个长相甜美的女孩。 看到有客人前来,两位美女站了起来,左边女孩发出询问:“先生,您好,这里是生安实业,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李光磊目前两步,微笑回应:“您好,我找郝生安董事长。” “找郝董,您有预约吗?”女孩神情严肃好多,却也更显尊敬。 “哦,我没预约。”回复之后,李光磊又马上补充,“我们是老乡,他见了我就知道。” 再次打量对方,女孩又道:“老乡?先生,我们这里有明确规定,客人来访必须有预约或是现场打电话,由专人前来引领。尤其如果会见公司高层,必须提前有约,而且需要得到领导交待。要不您电话联系郝董,只要郝董同意,我们也可以带您进去。” “哦,是这样啊,你看这是他的电话号码,我刚刚还给他打过。”李光磊说着,取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递了过去。 其实李光磊耍了个心眼。这个号码是熊有才提供的,他也的确打过,但根本打不通,不知是手机关机,还是号码根本就不对。 “先生,对不起,我们必须要听到郝董直接吩咐,才可以请您进去。”女孩没有去看手机,而是礼貌的做了拒绝。 李光磊眼珠一转,故意生气的说:“这……他生意做大了,也不能不认老乡吧。当时他可是说的非常好听,说是随时可以来找他,随时可以见他。闹了半天,他这也就是说说而已,专门还派你们挡驾了。” “先生,您别生气。对了,您不是说刚才和郝董打电话了吗?他怎么说?有没有说让您找谁,或是您还能联系到哪位公司领导?”女孩面带微笑,语气热情,但也仍然坚持原则。 哪位?我哪知道。那个号码还打不通呢。李光磊心中腹诽着,却也不禁起急。略一沉吟,和对方商量着:“这位美女,烦请您和郝董电话联系一下,就说他的老乡来了,他肯定会让我进去的。” “这不符合规定,我们要被处罚的,您不会让我们受处分吧?”女孩依旧面带微笑。 一时之间,李光磊被女孩噎在当场,只好又假装耍横:“我就不明白了,他回老家的时候,人们都是笑脸相迎,热情似火,给他好吃好喝。怎么轮到他这了,就搞这么一堆东西,就非要挡着不让进呢?那好,那以后他别再……” “叮咚”,停梯音响过,然后传来“咔咔”皮鞋声,紧跟着响起女声:“怎么回事?吵混什么?” 女孩立即微笑颔首:“尚总,这位先生说是郝董老乡,要见郝董,只是他没有预约,郝董也提前没做相关安排。” 此时李光磊也已转头,眼前是一位很有气质的女性,但究竟是三十还是四十岁却看不出来。 气质女人也在观察着对面小伙子,想从年轻人身上看出些什么来。审视对方一番后,她问道:“你说是郝董老乡,那你从哪来的,还认识他家里什么人?” “您是郝董什么人?”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还有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商量重要事宜了,需要和他当面详谈。” “你还挺有意思的,跟我来。”气质女人说完,直接迈动了步子。 李光磊已经猜出差不多,冲着接待台后两女孩一笑,然后跟在气质女人身后走去。 经过一间间半封闭屋子,径直到了最边上房间,气质女人打开屋门,说了声“请进”。 “谢谢!”李光磊点头微笑,大方的步进屋子。 这是一间封闭屋子,面积大约四十多平米,看样子还有套间。房间装修的很简单,房间设施也很简洁,但却非常显档次,临街大玻璃可以一览外面盛况。 在气质女人吩咐下,立即有一清丽女孩进屋,泡上香茗,然后退了出去。 分宾主落座,气质女人问道:“你到底来谈什么?” “合作。” “什么合作?” “我需要和郝董面谈。” “我是公司财务总监尚丽可,也是郝董的夫人,合作的事完全可以和我谈。”气质女人自报了家门。 哦,怪不得呢,果然和自己猜测一样。李光磊暗暗点头,也在斟酌着如何回复。 见对方不应声,尚丽可又道:“郝董不在公司,除了和我谈合作,再没有第二人。” 第五十三章 你们凤角没好人 略一沉吟,李光磊说道:“尚总,安生实业是我省大企业,经济实力雄厚,郝总和您更是大名鼎鼎。尤其安生实业不但注重经济效益,更注重社会效益,致富不忘反哺社会,多年来……” 耐心的听完对方讲说,尚丽可道:“对了,这位先生,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又在何方发财。” “我……”李光磊没有直接回复,而是又问,“尚总,郝董在源稀市倡诚县凤角乡生活过,您知道吧?” “先生,你还没回答我呢。”尚丽可面带笑容,但却语气坚决。 这次不能再答非所问,于是李光磊回应道:“我叫李光磊,是倡诚县于翰林镇副镇长,也是凤角工作组副组长。以前于翰林和凤角分明是两个乡,后来撤乡并镇合在一起,郝董在的那时候还是凤角乡。” “哦。我还以为你是融……”尚丽可满脸失望,话到半截,目光投在那个箱包上。 李光磊微微一楞,起身打开箱子,“尚总,老家也没什么稀罕物,这是给您和郝董带的一点儿土特产,还请不要嫌弃。” “对了,你究竟要谈什么合作?”尚丽可又提到了先前问题。 “我们那里正在修凤角公路……”李光磊支吾着讲说了来的目的。 听完对方所讲,尚丽可“嗤笑”一声:“闹了半天,是让我们给公路投钱呀,这不行,公司没有这种业务,更不可能做无谓开支。” 李光磊马上道:“尚总,怎么会是无谓开支呢?这也是有回报的,当然并非经济利益,而是社会效益。你们这么大公司,肯定也更注重企业形象,而非单纯的赢利。做为曾经在凤角生活过的成功人士,反过来给第二故乡投资,这样积极的广告效应绝对错不了。正因为好名声更著,自然也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怪不得年纪轻轻,刚毕业就做副镇长,果然肚里有些东西。”说到此处,尚丽可话锋一转,“不过,对于我们企业家来说,你讲的这套都太基础、太低……我们都在好多年前就遇到过了。” 李光磊并未因对方品评而气馁,反而却打开了话匣子:“尚总,真的和您说的不一样。刚才我讲过,郝董曾经在那里生活过,有感情基础在里面,这种捐款更容易得到人们认可,而不致引来‘做秀’这样的猜忌。另外,这可是一条‘村村通’试点路,是省交通厅专门批复的,一旦和省厅搭上线,无论是工程还是……” 一直耐心等待对方讲完,尚丽可郑重的说:“非常感谢凤角工作组,感谢你们看得上生安,只是公司每笔投资都有严格程序,尤其纯公益投资更必须经过董事会级别审定,不是某一个人就能定的。至于李镇长描绘的一些益处,我不做评价,但公司根本没有这方面发展意向,肯定不予考虑。 李镇长不远千里,特意来找生安,我代他谢谢凤角工作组,谢谢李镇长。只是我不能随便代他收东西,这是他定的规矩,我也不能违反。现在马上到就餐时间,我安排人陪李镇长去吃饭,然后开车送你去车站。实在抱歉,我还有其它安排,就不去作陪了。” 对方虽然说的委婉,但意思很明确:东西不收,资金不投,吃上一顿,马上滚球。 怎么办?李光磊没接话,也迟疑着没有动身。 尚丽可却拿起电话听筒,已经在话机上拨打号码了。 “笃笃”,敲门声响起。 匆匆在电话里做过交待,尚丽可放下听筒,说了声“进来”。 屋门打开,一个中年男子走进屋子。看到屋里还有他人,疑惑的审视一番,中年男子对着尚丽可说:“尚总,有客人?” 尚丽可“哦”了一声:“是生安的老乡。” “什么老乡?我怎么没见过?”疑惑之后,中年男子追问道,“来干什么?” 尚丽可回复:“要修村前公路,想让咱们公司投些资金,我已经明确……” “投资?凭什么?”不等说完,中年男子已经起了高腔,“不是我说你们,你和我大哥从来就是这样,明明公司没钱,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现在我们自个还顾不过来,哪能再顾别人。我大哥更是,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老乡,今天这个借钱,明天那个找合作,现在又来了什么修路的,真应了那句话‘骗子天天有,年年到我家’,就……” 尚丽可沉声打断:“生平,这位李镇长是倡诚县于翰林镇副镇长,也是凤角工作组副组长,你大哥真的在凤角生活过一段时间。” “什么,凤角?就是那个凤角乡吧?”疑问之后,中年男子声音更高,“你们凤角没好人,没一个好人。” “你说什么?凤角把你怎么了?”李光磊“腾”的一下站起。 尚丽可赶忙道:“李镇长,这是生安的弟弟郝生平,平时就不会说话,请多见谅。” 郝生平可不管大嫂熄火的好意,仍旧嚷嚷着:“我是不会说话,可我也不是鲁人,不是什么时候都‘放毛驴’,但是我对凤角人没一点儿好印象,有一个算一个。” “生平,行了,有完没完?”斥过之后,尚丽可又转向李光磊,“李镇长,对不起,别听生平的,他就是一说,我马上让人陪你去吃饭。” 李光磊没接尚丽可的话,而是盯着郝生平:“不投资没关系,可你凭什么咒骂凤角人?” 郝生平冷哼一声:“该骂,找骂。” “凤角人把你怎么了?”李光磊追问。 “是没把我怎么样,我都不屑于搭理。”郝生平满脸不屑。 看到两人这个架势,尚丽可便没再阻拦,拦也拦不住,只要别动手就行。 郝生平继续道:“当初我们家老爷子在凤角工作,让那些家伙欺负成什么样了,但凡有一个好人,老爷子也不至于那样。现在看人家儿子有出息了,又腆着脸来要钱,脸皮咋这么厚呢?这不是明着欺负人,欺负我们郝家人傻,欺负我们家没明白人吗?也换位想一想,要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做?” 哦,听这意思还有隐情,之前没听说呀。李光磊暗自疑惑,但嘴上却道:“先不论以前的事,可你张嘴就骂凤角没好人,你这也……” “说的好听,什么叫不论以前的事?以前你们那么对不起我爹,现在还有脸上门要钱,不该骂吗?骂你还是轻的。”郝生平瞪眼说着,举起了拳头。 “生平,干什么?”尚丽可快速绕出桌子,抓住了郝生平扬起的手臂,“老爷子以前在凤角怎么样,毕竟是以前的事,跟人家李镇长又没关系。李镇长身为镇领导,又是工作组副组长,为凤角的事奔忙也是份内之事,我们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又何必跟人家吹胡子瞪眼。该忙什么忙去,别在这添乱。” “哼……”郝生平闷*哼一声,放下了手臂,但却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不会把我弄走了,你还要楞充有钱人吧?” “你,混蛋,我们哪有钱?”尚丽可在郝生平胳膊上拍了一下,“快走,快走。” 郝生平并不反抗,却也不挪动脚步。 “哎……”叹了口气,松开小叔子,尚丽可来在李光磊近前,语含歉意,“李镇长,实在对不起,请多原谅,生平也没有恶意。我让人带你去吃饭,你记得拿东西。” “不必了。”李光磊冷冷回过,快步到了门前,猛的拉开屋门。 门外正站定一清瘦男子,可能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竟然吓得一趔趄,连着倒退两步。 “来了怎么不进来?”尚丽可冲着清瘦男子发了火。 “我,我……”清瘦男子支吾着,说不上话来。 “让开。”李光磊斥了一声,从清瘦男子身侧穿过,大步而去。 “李镇长,你的东西。” “凤角没好人,一个也没有。” 尚丽可、郝生平声音从身后传来。 “咚咚咚”,踩着气急的步伐,李光磊穿过工作区,来在电梯旁。 接待台女孩迅速上前,帮着叫来电梯。 李光磊满脸怒气,就连礼貌微笑也没有,“蹭”的一下进了轿厢。 “你的东西,李镇长,你的……” 透过轿厢门缝隙,李光磊看到了急速跑来的清瘦男子,男子手里正拎着那个大包。他没有应声,更没有等候,而是右手狠狠的按到了关梯键上。 下了电梯,出了大楼,李光磊伸手拦下一辆出租,坐了上去。 在出租离去的一刻,李光磊转头看去,清瘦男子拎着大包,正向路边跑来。 仍然堵车严重,出租车走走停停,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才到了火车站。 刚下出租,铃声适时响起。 取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李光磊按下接听键。 “怎么样?说话方便吗?”手机里是葛玉庆声音。 “方便,太方便了。现在我已经……”李光磊带着情绪,讲说了整个经过,尤其描述了郝生平的脏言恶语。从他内心来讲,永远都不想再见到这个郝生平,但世事却未必如想象,有时还是反着的。 第五十四章 他们真的没钱 经过火车、汽车倒腾,第二天下午,李光磊回到了工作组。 虽说去时不抱太大希望,但毕竟有一些期盼,可结果却是找了一顿骂,还一事无成,外搭了箱包、土特产和车费。倒也并非真的心疼这些东西,但对希望破灭的遗憾,还有对窝囊挨骂的不甘,令李光磊很是郁闷。 郁闷归郁闷,工作该干还得干。 别处没有什么指望,只能继续跟催工程拨款了。 在前几天,经过重新提供手续,工程请款报告已经上报镇里,期间也已跟催过,但镇里一直言说正在审核。 从省城无功而返的第二天,李光磊便又找了镇里,陈雪梅仍然回复正在审核,还说为了慎重、负责,专门请工程财务人员帮着审核。 知道陈雪梅是在刁难,李光磊也就没有废话,便去找包壮志。可包壮志也很为难,表示可以跟催,但也不能随便干预财务程序。最重要的是,陈雪梅乃是杨得力铁杆,再祭以所谓的“必须严格遵守拨款流程”,包壮志也奈何不得。 镇长都拿财务没办法,那就只能靠自己了。李光磊倒要看看,拨款流程到了那一步,还有什么方面不符合程序。这次一定要一追到底,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至拨款到位。 就在李光磊打定主意,次日再次到镇里的时候,陈雪梅不在,原来是出差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直到新一周开始,也没见到陈雪梅的影子。可无论问到哪个镇领导,都说必须有陈雪梅审核签字,明知这是某人的借口,李光磊也没脾气,葛玉庆同样没辙。 可在此期间,催债人却是一拨又一拨,一次又一次。搅得葛玉庆、李光磊*仁都疼,着急上火,嘴角长疮,口腔起泡。 这天,万般无奈下,葛玉庆又叫去了李光磊。 示意对方坐下,葛玉庆长叹一声:“哎……刚才齐祖仁打电话,做工的村民又要找工作组,被他劝下了,正嚷嚷着罢工,向施工队施压呢。” “真的麻烦呀。”李光磊接了一句。 确实麻烦。在这段时间里,做工村民先是找施工方要工资,施工方则上报领导,于大江就找葛玉庆催问请款事宜。此种情形下,工作组只好出面,好说歹说,甚至打赌保证,暂时算是劝住了村民。可村民又冲着工作组要钱,只要一见到工作组人,必提“钱”字。 “当初如果不用他们,也许就找不到咱们了。”葛玉庆又道。 李光磊笑着摇摇头:“组长,这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当初不是这些村民,公路根本动不了工,又哪有‘村村通’试点?那时若是不用村民,显然说不过去,村民必定阻止施工。退一步讲,即使没用他们,即使工程也得以继续,但这些村民肯定要接二连三的找。这也怪不得村民,白尽义务时找人家,有偿劳务时踢开,任谁都想不通。另外,假如由施工方雇工,只要开不了支,最终照样找到咱们,或是直接罢工,那时可就两大拨人找了,要比现在还麻烦的多。” “也是,也是。”尴尬一笑,葛玉庆又转移了话题,“粮店、石料场也是不时的找,今天供呀,明天不供的,说不定哪天就真不供了。还有石灰供应商,虽然老包给打电话了,但毕竟咱们一分钱没付,人家心里的确没底,现在也打电话要钱了。” “是呀,这么多要帐的,镇里那又死卡着,分明要卡死咱们,真不好弄呀。”李光磊同样语气沉重。 沉吟了好大一会儿,葛玉庆终于艰难的讲说了想法:“光磊,你就再辛苦一趟,再去化化缘吧。” 李光磊苦笑一声:“没什么辛苦的,可又哪有化缘的地儿呢?再说了,即使那次有几人没找,可都是普通打工者,又能有几个钱?我们也没法张口呀。” “不是找他们,而是去找郝生安。”不等对方提出疑问,葛玉庆接着说,“我这些天就在想,虽说上次郝生安的弟弟说的很难听,尚丽可也讲的很坚决,但毕竟没见到郝生安,郝生安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另外,从郝生平的话里,也说明郝生安非常热心公益,何况他毕竟在这里生活过。至于所谓的‘凤角没好人’、‘公司没钱’等,那主要都是郝生平的说法,不足为据。” “可行吗?”李光磊反问。 葛玉庆长叹一声:“哎,别无他法呀。” …… 万般无奈下,李光磊三赴省城,再找郝生安。 从省城火车站出来,李光磊直接打车到了那栋高楼下,但他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楼外思考着。他在想着如何讲说,也在想着如何见到郝生安本人,还在想着怎样避开那个“大毛驴”郝生平。 尽管已经想了一路,尽管已经有了几个方案,但李光磊还是一时拿不定主意。关键现在仅有的手机号码打不通,而对方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个人,这才是很要命的。 “呵,你又来干什么?”一个声音突然想起。 听着声音耳熟,李光磊转头看去。真是怕鬼就有鬼,最不愿见到的人出现了,郝生平就站在身后不远处。 “碍你事吗?这也不是你的地方呀。”李光磊语气也很不善。 郝生平一步三摇走上前来,语带讥讽:“这里的确不是我的地方,但安生实业却不欢迎你,也绝对不会放你进去。我已经和公司安保队长讲过,你是不受欢迎的人,一旦发现,立即严密监视。” “你……妈的,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李光磊咬牙骂道。 “哟呵,还想撒野呀。”郝生平“嘿嘿”一笑,“我可是文明人,不想和蛮人一般见识,还是让安保人员处理吧。” 郝生平说完,又是轻蔑一笑,取出手机,拨打起来。 “吱”, “吱”, 几声尖厉刹车音响过,好几辆面包车停在路边。 听到声响,李光磊转头看去。 “吱扭”, “咣当”, 面包车迅速打开,许多人跳下车子,足有四、五十人,直奔大楼而来。 手机本已接通,但郝生平却没回应,楞过之后,点指李光磊:“姓李的,妈了个*,你可真够阴险的,竟然跟老子玩这一手。” “他娘的,你骂谁?老子怎么了?”李光磊并不示弱,回头怒斥道。 “你……妈的,阴险小人,你等着。”再次骂过之后,郝生平不再逗留,而是快速转身,向着大楼里冲去。 “郝生平。” “那是郝生平。” 大声呼喊响起。 李光磊转头看去,面包车上下来众人已经来在身后。这些人正手指郝生平方向,快步奔去,嘴里嚷嚷着“郝生平”。 郝生平进了大楼。 随即楼里冲出十多名保安,挡住了追赶人群前行的步伐。 人群立即吵混起来: “让我们进去。” “生安公司欠钱不还。” “就是郝生平雇的我们。” “那个王八蛋刚进楼里,让我们去追他。” 面对众人吵混,保安并不对答,但却死死守着大楼门口,手持安保器械,挡着人群,其中一名保安头目已经在用对讲呼叫着“支援”之类的语句。 看看实在进不去,这些人倒也没有硬闯,而是退下两层台阶,在“络腮胡子”指挥下,打出两条横幅来。 横幅都是白底黑字,其中一条内容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另一横幅内容是:安生公司,还我血汗钱。 看到这样的架势,李光磊明白了:怪不得刚才郝生平骂自己“阴险”,原来把这些人和自己联系到一起了。他娘的,人要点背了,喝口凉水也塞牙,老子哪认识他们呀。 “诶,诶,那……”“络腮胡子”嚷嚷着,带了四、五个小伙子,快步到了李光磊面前。 几人立即质问起来: “说,郝生平什么时候下来?” “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赶紧把他找下来,要不你也别想走。” 什么事?怎么都把老子当成敌人?李光磊腹诽着,回复道:“我怎么知道?他说要和我谈合作,刚没说两句话,他就走了,你们就来了,我还纳闷呢。” “哦,是这么回事呀。”围着李光磊转了一圈,“络腮胡子”又问,“什么合作?是不让你雇工人?” “啊。”李光磊含糊应着。 “络腮胡子”一跺脚:“哎呀,可别听他的,他忽悠你呢。还不是让你找来人,想把我们挤走。我可告诉你,他们欠我们钱,我们坚决不走,就是你找来人,也别想进场。” “那,那,他没说这事呀,他只说钱的事不用操心,指定按合同办。”李光磊故意装作很为难。 “络腮胡子”哼道:“按合同办?跟我们也是那么说的,合同也签了,前边几笔还按时,后边却越欠越多。他们公司没钱,都压到项目上了,你小子可别上当。” “那,那我该怎么办?”李光磊讨着主意。 “怎么办?赶紧滚蛋吧。还等着他把你坑了,像我们一样要钱无门吗?”“络腮胡子”挥动手臂,出着主意。 “那,那,是吗?真的没钱?”李光磊迟疑着,移动了步子。 “他们真的没钱。” “有钱也不给。” 身后吵混声传来。 第五十五章 让这娘们耍了 人家还有债主上门,肯定也缺钱,自己还如何找人捐款?就这样,二找安生实业仍以失败告终,不但一事无成,也彻底断了李、葛二人的念想。 次日回到工作组,李光磊便开始了催款模式,这也是目前还能看得见,也基本能靠得上的指望。 于是,每天上、下午上班前,李光磊都要赶到镇里去找陈雪梅。不只是自己去,也让庞大刚或财务去;不止上班去,班中也去,下班前还经常突击。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像突然蒸发了一样,连着好几天过去,楞是没见着人。 出差能这么长时间?李光磊不相信,却又一时找不到蛛丝马迹,向别人打听,同样无果。 他娘的,老子还就不信了,你能一直不上班?单位用钱又如何解决?老子倒要弄个清楚。 果然,这天晚上接到一个电话,有了陈雪梅消息。对方言说陈雪梅当晚到了镇里,而且近段已经三次晚上来去匆匆,他也是从门卫老头亲戚处听说的。 好啊,臭婊*子。李光磊心头火起,立即驾驶摩托,赶到镇里。当他冲进镇里大院时,正有一辆红色轿车从院里驶出,开车的正是陈雪梅,车后座好像还有人。 横住摩托,挡在车前,李光磊不说话,也不让路,任凭红色轿车喇叭声声,照样充耳不闻。 红色轿车缓缓向后倒去,重新回到院子里。 但李光磊并不离开大门,他担心那个女人趁机冲出去。 僵持了很长时间,显然已经明白了李光磊意图,驾驶门打开,陈雪梅下了汽车,迎面走来:“哟,气势汹汹挡在门口,还戴着头盔,我以为是赖小呢,闹半天是李组长呀。” “什么时候拨款?”李光磊厉声质问。 “小李呀,你工作时间短,又不从事财务工作,肯定对一些流程不了解。财务工作必须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来不得半点马虎。对于咱们这个穷镇来说,几十万那可是大数目,何况又事关数万百姓日常生活,我们更必须慎重。”陈雪梅官腔十足。 李光磊冷哼一声:“少扯没用的。任何程序都有办理时限,你这审批早就超时了。” “你要硬这么说,也无不可,不过什么呢,这事也有些特殊。近段时间我多次出公差,这也是份内之事,自是不能推脱。另外,上次申报的请款程序漏洞颇多,手续不全,差点就留下隐患。这次我们必须严之又严,以防被人钻空子而造成修路资金流失,这也符合特殊审核时限要求。”陈雪梅讲的不谎不忙。 李光磊道:“陈雪梅,会说不如会听的,究竟怎么回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据我所知,你应出差天数根本没那么长,分明在撒谎。而且你白天不来办公,偏偏晚上好几次到镇里,这又是为何?” “小李呀,这么关心异性行程,可不正常,你好歹也是镇领导呀。”陈雪梅语带讥讽与奚落,“也罢,你毕竟刚出校门,权当是无心之过,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我也就简单跟你说一下。这段时间,除了出公差,我也办了点儿私事,调理了一下*身体,这个不用再向你详细说明吧。正因为各种事务太多,白天才没时间,也才专门晚上赶来。怎么,要看我的调理化验单吗?对了,以后我进出镇里,是不需要向你汇报呀?” 就凭这娘们的话茬,和她斗嘴殊为不智,于是李光磊直接追问主题:“我就问你,什么时候能拨款?” “什么时候?如果申报手续没问题的话,用不了几天。” “到底几天?到底什么时候?” “七月底,八月初。” “再说的具体点。” “你呀,还真钻牛角尖,好吧,那我告诉你,最早七月三十一号,最迟八月五号。” “好,你说话可要算数。”李光磊点点头,“我会一直盯着的。” 陈雪梅“嗤笑”一声:“悉听尊便,现在可以让开了吧。” “你可要说话算数。”李光磊再次强调着。 “算数,算数,你这孩子还挺拗。”陈雪梅一副调笑口吻。 李光磊抿了抿嘴唇,右手轻轻给油,让开了大门口位置。 “走喽!”陈雪梅转回身,故意扭动腰*肢,踩着“咔咔咔”的节奏,重新上了汽车。 发动机轰鸣声响起,红色汽车亮起车灯,缓缓启动。 “嘀嘀……”一阵汽笛长鸣,红色轿车从摩托车旁经过,驶出了院子。 “咯咯咯”,车窗里飘出女人笑声,笑声中满含讥讽与得意。 听着刺耳的女人大笑,李光磊真想冲上去,真想撞他个人仰车翻,但也仅是想想而已。不过却在心里暗暗发狠:臭娘们,要是到时不落实,老子可不饶你,可不管你是什么人的姘头。 已经看不到红色轿车身影,李光磊也启动摩托车,奔向凤角工作组方向。 …… 接下来的几天,李光磊每天都要到镇里,而且每天也都见到了陈雪梅。 虽然那天晚上说话很不好听,但在工作场合见面,两人都很客气,陈雪梅甚至还频频表达歉意,并表示尽量加紧。 做戏,女人能如此做戏,一定要严加防备。李光磊暗暗告诫自己,并每天追问审核进展。 在此期间,除了找陈雪梅外,工地的事也需要时时盯着,既盯着进展,更盯着异常情形。暂时倒没发现重大不稳因素,但总免不了要被问到钱的事,李、葛二人也都含糊的回应“快了”。若是遇到刨根问底者,便给出“八月上旬”这样的回复。 时间飞逝,七月已接近尾声。 在三十号这天,下午快下班时,李光磊又到了镇财务室。 看到陈雪梅在屋里,李光磊直接问:“陈科长,手续都没问题吧?” 陈雪梅面带微笑:“没问题,镇里财务审核都通过了,刚刚通过,我正准备打电话告诉你。本来刚才准备传给县财政局,结果他们那里没网了,看看一会儿还能不能传,估计下班前够呛了。要是今天不行的话,明天一早就传给他们,实在不行,我们亲自送到局里,最迟上午也应该审完了。” “县财政审核一过,是不就能拨款了?明天下午就能到吗?”李光磊追问着。 “正常情况是这样。要是一会儿能传过去的话,很可能明天上午就能拨。”陈雪梅道。 太好了。李光磊心中暗喜,说话也很客气:“陈科长,麻烦您多费点儿心,争取越快拨款越好。” “你放心,你的事我会上心的,我也不想让人天天盯着。”陈雪梅语带调侃。 听到对方如此讲说,李光磊略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不无担心:“陈科长,明天就是星期五了,若是不能到位的话,又得好几天,还请您多费心。” 陈雪梅点点头:“那是自然,我知道。” 出了财务室,带着满心的希望,李光磊回到工作组。 听到李光磊带回的消息,葛玉庆也非常高兴,却也不无担心:“她不会说了不算,不会再耍花招吧。要是她再蒸发个十来天,那可就麻烦了。” “希望他不要这么做,以免大家都难堪。”李光磊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 第二天一早,李光磊比往常早了好多,刚七点的时候,就到了镇里。 在经过镇里大门里,他注意到了保卫室里门卫老头手势,心中大定。 环境逼人精明。因陈雪梅多次耍手腕,李光磊不得不想其它办法,门卫老头就是眼线之一。刚才对方手势意思很明确:陈雪梅没离开镇里。 停好摩托,李光磊径直到了镇里食堂,他是副镇长,在镇食堂吃早餐天经地义。他到这里可不只是为了吃饭,而是在等着陈雪梅,总不能让人家宿舍门口去等吧,财务室又没上班。 食堂的人不多也不少,住宿舍的人陆续来到,也有个别家在本地的人也来了。只是已经开饭一个小时,陈雪梅还没来,当然也不只是她没到。 八点二十多,好多人都吃完离去,但陈雪梅还没到食堂。 李光磊不禁着急,便离开食堂,到了财务室外。 不多时,会计来了,李光磊随会计进了屋子。 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四十分,可还没有陈雪梅身影,李光磊再次向会计询问。 会计仍然表示,的确没听说陈雪梅休息,还说昨天下班时,陈雪梅叮嘱让他今天按时到岗,一起为工作组办手续。 起身离座,李光磊又到了镇党政办公室,询问陈雪梅动向,钟正全同样没有接到陈雪梅请假条,也没得到她出差的消息。 急忙拿出手机,拨打陈雪梅号码,手机也提示关机。 坏了,该不会是在食堂时,陈雪梅出去了吧。这样想着,李光磊离开党政办,快速出了院子。 注意到门卫室没有旁人,李光磊拨打了门卫值班电话。 电话正是值班老头接的,老头再次表示,从昨晚到现在,的确没见到陈雪梅出去,也没见到有接她的车,否则就汇报了。 李光磊忽的脑中一闪念,想到了另一个没吃早餐的女人,便又问道:“苗翠翠出去没?” “苗翠翠黑夜就走了,她男朋友来接的,你没让我注意她呀。”对方道。 “哎。”李光磊叹息一声,挂断手机,咬牙骂道:“妈的,让这娘们耍了。老子倒要看看,八月五号前你敢不回来?” “叮呤呤”,手机又响了。 电话一通,便传来了对方声音。 刚听了开头,李光磊便大吃一惊。 第五十六章 扎堆讨债 电话是葛玉庆打的,说是石料场金、石二人都来电话催要欠款,否则立即停止供应,还言说由工作组承担一切后果。那二人气势很凶,语气也很不善,怕是要有什么事,葛玉庆要李光磊回去商议。 听出对方语气急切,李光磊不好再耽搁,但还是骑着摩托进了趟镇里大院,发现陈雪梅也不在宿舍后,才急匆匆赶奔工作组。 回到工作组后,李光磊直接进了组长办公室,没看到金、石二人,也没发现其他异常,心中为之一松。 正要询问详情,门外传来脚步声,紧跟着女人声音响起。 “葛组长,今天该给钱了吧。”话到人到,“小辣椒”、“大美丽”先后走进屋子。 “哎哟,李组长也在呀,正好有事向您请教。”“小辣椒”语带讥诮。 李光磊一笑:“好啊,互相探讨,互相学习。” “小辣椒”没有接话,而是又提到了先前话题:“正好二位领导都在,就把我们的货款结了吧,也省得银行转帐麻烦。” 葛玉庆回道:“没说今天给钱呀。钱还在继续申批着,估计下月十号差不多,跟你们也说过的。” “小辣椒”哼道:“下月十号?你咋不直接指到年底呢。” “这叫什么话?能早给肯定会早给的。”葛玉庆语带不悦。 “早给?要是按你们说的十号,我们连屁都摸不着了。赶紧给钱,别费话,全部都清了,一分钱不能差。”“小辣椒”说着,平伸出手掌。 什么意思?葛、李二人面面相觑。 “大美丽”也开了腔:“葛组长,您是老书记,全凤角人都敬重你,可你咋干这事?太令我们寒心了。” “我*干什么了?这不是一直在积极筹措资金吗?”葛玉庆皱眉道。 “小辣椒”嗤笑连连:“葛组长呀葛组长,是你以前善于伪装,还是你现在变坏了,撒谎咋都不带眨眼的?” 李光磊立即斥道:“小辣椒,有你这么说葛组长的吗?” “小辣椒”立即接话:“李组长,对了,葛组长以前的确不这样,好像就是从你来了以后,才说话不着边儿的。” “你要干什么?要帐就要帐,凭什么人身攻击?”葛玉庆黑着脸,吼道。 “哟哟哟,这一唱一和的,先是撒谎打屁,现在又吹胡子瞪眼,吓唬谁?是你们把事做到那了,还怪我们说?”“小辣椒”直接叉起腰,冷笑连连,“现在你们把上百万揣到兜里,又是省城看车,又是盘算着装修办公室,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亏我们对你们那么信任,到头来你们却是在骗我们,太过分了,有你们这么做事的吗?” “大美丽”哭着道:“是呀,只要把我们的欠款给了,你们爱干什么,我们都管不着。可你们不能只图自己享受,不管别人死活吧,哪有你们这么办事的?呜……呜……” “把话说清楚?你们听谁说的?”李光磊追问着。 “这就是事实,都传遍了,就我们俩还蒙在鼓里。前几天就为了给你们付钱,镇里出纳本来请假了,还晚上专门赶来算帐,直到把一百多万都给了你们。做人不能太黑心了,多少也得想着别人点儿吧?废话少说,给钱?”“小辣椒”再次平伸手掌。 “就把我们的钱给了吧,我们保证不跟别人说,二位领导开开恩。”“大美丽”语带哀求,继续抹着泪。 不用说,又有人打黑枪了,王八蛋。李光磊咬牙暗骂后,耐着性子说:“二位大姐,根本没有的事,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我们的确一直在催着镇里,可镇里到现在也没审批下来,说是得八月上旬才行。说实在的,那些资金都是工程款,施工队还盯着呢,又怎么能让我们把钱花了?” “小辣椒”不耐的摆着手:“行了行了,别演戏了。你前几天往省城跑了好几趟,是去干什么,不就是看车、找施工队?走的时候拿了那么大的包,回来就是空行人一个,我当时还纳闷呢,闹半天是把钱都花出去了呀。” 这家伙说的就跟真的似的。李光磊暗自腹诽,却又不得不耐心解答:“肖大姐,根本就没有的事。我是去省城好几趟,可我都是为公路工程资金在跑,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看车、搞装修。再说了,时间也不对呀,出纳是近几天才来的镇里,我去省城是半个多月前,第一次去的时间更早,那还是……” “小辣椒”点指对方:“不听不听,你说话更没准,别看岁数不大,撒起谎来根本就不带打草稿的。还说什么‘优秀供货商’,对以后经营有什么好处,哪了,哪?我们现在都让你们赊塌了,怎么也没混上一个?” 他娘的,肯定是让什么人揭了底。尽管李光磊心中略有发虚,但仍得硬着头皮装下去:“的确有这种说法,并不是我随口说的,省厅还有……” 一个大嗓门打断李光磊:“优秀供货商,还什么‘最次市县级’的,哪呢?哪?我们可等着招标用呢。” 话音未落,一胖一瘦二位男子走进屋子,正是石料场金、石二位老板。金、石二人都虎着脸,尤其金老板更是满身酒气,眼珠通红。 “我再强调一次,优秀供货商的事可不止一人说过,但怎么也得工程完结才会评选。”停了一下,李光磊又道,“说实在的,从这几个月来看,你们几家确实支持不错,配合很好。可如果你们黑白不分、道听途说,那还真没法给你们申报。” “算了吧,姓李的,你就是说成全国的、世界的,又有屁用,还不是你随口胡咧咧?少废话,要不现在把你说的‘优秀供货商’拿出来,先不用市级的,县级的就行,要不就把欠款都还了。”金老板嗓门老大,右手点指。 “我就要货款,不要什么破优秀。”“大美丽”哭成了泪人。 “拿出来呀。” “拿出来呀。” 几人全都吵混起来。 看着几人架势,李光磊心中暗道:情况不对呀。 “叮呤呤”,铃声响起。 拿出手机,看了眼号码,李光磊迈步走去。 “蹬蹬蹬”, “咔咔咔”, 身后脚步声起。 微微侧头看去,原来是金老板、“小辣椒”跟了出来,大概是防着自己“畏罪潜逃”吧。好啊,既然你们想听,那我也就没必要避着了。于是,李光磊收住脚步,按下接听键,尽量把手机贴近耳朵。 “李组长,情况不对呀。我今天临时有事,刚到工地,现场根本就没人干活,只有看守现场的,也见不到施工队负责人。我问看现场人怎么回事,他们说是早上开始来了几十人,后来就都走了,具体情况不清楚。”手机里庞大刚声音很急。 停工了,非正常停工可是第一次。再之前有过一次停工,那还是镇里开人代会,临时借机停了几天。他们要干什么? 来不及细想,李光磊要对方继续关注、了解,然后挂断电话。 虽然没完全听清通话内容,但看李光磊的气色和语气,金、肖二人都意识到,又出事了。 略一沉吟,李光磊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手机里静了一下,传出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又拨了两次,还是这个提示,换了三个号码,同样如此。 施工队负责人的打不通,那就找交通局,于是李光磊又拨了于大江号码。 这次倒是通了,可是回铃音刚响过两声,便传出提示音:“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再次重拨,提示音则换成了“无法接通”。 “光磊,怎么啦?”葛玉庆询问声传来。 稍一犹豫,李光磊转身进屋,如实回复:“庞大刚打电话来,工地没人干活,只有看摊的。我又给施工单位打电话,全都关机,打于局长电话,也响两声就关机了。” “老于也不开机?是三个六那个吧?我再试试另一个。”葛玉庆说着,拨出了号码。 手机里刚响一声,便没了动静,随即一条短信发来:我正在县政府开会。 李光磊也没闲着,接连拨打村干部电话,要不没人接,要不就是女人接的,女人言称不知男人去了哪。 终于打通了常有礼电话。 “李组长,有事吗?刚弄了个二手货,不太会用,才接通。”常有礼的声音不太清楚。 “村民都没去干活,你知不知道?”李光磊急问。 对方“啊”了一声:“没干活?不能吧。我在县城输液,夜儿就来了,不知道呀。这些天因为工程的事,村民也是找个不停,我老上火了,牙肿的老高,腮帮全是大泡,嘴岔都……” “我不管你在哪,马上去找干活村民。”李光磊不由分说,摁下了红色挂断键。 “给钱,给钱,一分不能少,马上就给。”两男两女全都双手摊开,围住了工作组二人。他们已经意识到,要钱的可能不仅他们自己,得先下手为强。 “突突突”, “轰轰轰”, 发动机声由远而近,随即摩托车、农用车涌到窗外。 一个个男人跳下车子,嘴里嚷着“给钱”、“给钱”,直奔屋子而来。 坏了,扎堆讨债来了。李光磊看向葛玉庆,对方也是眉头紧皱。 第五十七章 形势危急 “给钱。” “给钱。” 随着吵混声,屋门“咣”的一响,杂乱脚步声由远而近,一群人已经闯进屋子,当先的正是桦树背的二楞子、三唬子。 “干什么?” “干什么?” 葛玉庆、李光磊大声喊喝。 “要钱。”人们发出了统一回复。 “屋子就这么大,不怕把房挤塌?要想要钱,咱们出去说。”李光磊沉声道。 人群先是一静,随即三唬子说了话:“出去,出去就出去,还怕你们跑了?” 就这样,人群倒退着出了屋子。 “组长,你在屋里待着。”做过一句交待,李光磊迈步到了院里。 四外看看,“小辣椒”、“大美丽”以及金、石二人也走了出去。 “往后,往后。你们都围在门口,谁都看不着谁,怎么说?”李光磊厉声喊喝。 “往后,往后。”常三唬伸开双臂,招呼着人们,向后退去。 不多时,屋前让出一块空地,人们都到了水泥台另一面。但在人群边缘处,却有几个青壮年堵着,显然是防着李光磊逃走。 正这时,齐祖仁等工作组成员挤进人群,来在李光磊身侧。 冲着同事们点点头,李光磊抬脚上了水泥高台。 放眼望去,人们挤的满满当当,摩托车、农用车正在移离这里。现场人们至少有六、七百,但仍有摩托、农用车赶来,怕是只要在工地干过哪怕一天活的村民都来了。 “给钱。” “给钱。” “不给钱不走。” 人们冲着高台上李光磊喊嚷着,好多人还挥动着巴掌、拳头。 李光磊没有阻止人们喊嚷,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目光俯视着众人。 吵混了一通,人们不再说话,现场静了下来。 暗自深吸两口气,李光磊开了腔:“乡亲们,这大好的天,不在工地干活,不去捉务庄稼,到这来干什么?” “要钱。” “给钱呀。” “凭什么不给?” 人们又吵混起来。 “李组长,给。”齐祖仁适时递上一个扩音喇叭。 冲着对方笑笑,李光磊接过喇叭。 “停停,停停,别吵混,听我说。”三唬子转身吼了几嗓子,待人们停下来,才又说:“我们是来要钱的。今早上我们先找的施工队,可他们早跑的没了影,屁都没有一个,我们只能来找你们了。” 轻轻点点头,李光磊对着喇叭说:“做工就为了挣钱,要钱也是天经地义,这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呢,任何事都有个程序,都得按程序来,不能乱了章法。大家都在公路上干活,这我们都知道,只是你们受雇于施工队,是他们的工人,这工资也得由他们结。工作组对的是施工队,也只能把钱给他们,而不能直接给到你们手里。” “我们找施工队那可不是一回,起码得十多回以上。可人家说,工作组没给钱,他们也就给不了我们。对了,有两次我们找施工队,还是葛组长带人劝我们的,葛组长当时打保票,说有工作组管着呢。”稍稍停顿,三唬子嗓门更高,“就问一句,你们到底给没给施工队工程款,要是给了的话,我们立马去找他们。要是他们不露面,我们就搬他们的东西,实在搬不走的,砸了卖废铁。” 齐祖仁接了话:“打*砸他人财物,那是犯法的,要受到法律制裁,当事人要承担法律责任。” “那也是你们逼的。” “法不责众。” “犯法的是他们,是他们不给钱,还有你们。” “姓齐的,别他娘站着说话不腰疼。”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把我们换成你姓齐的家里人,你还这么说?” “马屁精一个,姓齐的专会拍领导马屁。” 一时之间,人们吵混的不可开交。 “静静,静静,听我说。”李光磊挥动手臂,做着补充说明,“乡亲们,刚才我说过,做工要钱天经地义。可要是私自拿施工队东西,甚至打*砸的话,那真就犯法了,就从有理变成了没理。你们是为了要工资,又不是专为打*砸闹事,对不对?” 三唬子冷哼道:“当然是要钱了,要不我们来这干什么,给钱,立马给钱。” 李光磊微微一笑:“乡亲们,凡事都有个程序,就好比你们给施工队干活,施工队又为公路施工一样,工作组请款也需要手续。请款手续我们早就打到镇里了,镇里财务也基本审核完毕,马上就报到县财政局,很快这钱就到了。” “很快,那是什么时候?是现在就给,还是马上银行取钱?”三唬子追问着。 李光磊道:“争取十天内。财政有规定,像是这种专项资金,必须专款专用,每笔拨款都必须单独审核。这其实既是对工程负责,也是对广大工人负责,防止款项流失。” “李组长,那要是镇里把钱给了工作组,工作组不给施工队怎么办?”一直未说话的二楞子开了口。 “怎么会呢?只要款项一到,工作组立即第一时间给施工队,也会要求他们第一时间支付。”李光磊说的很肯定。 “哈哈哈……”二楞子仰天大笑,“哎呀,说的比唱的好听。可为什么说一套做一套,拿了钱不给施工队,偏偏又是买车,又是搞装修呢?” 绝没这么巧,看来那个娘们之所以今天失踪,绝对是专门选择的,妈了个*,王八蛋们。李光磊心中暗骂陈雪梅,更骂其幕后指使者。 尽管李光磊心中发狠,却还得向面前这些人耐心解释:“根本没有的事,纯属是有人有意造谣,故意挑拨咱们之间的关系。不信你们可以看,如果工作组真的已经拿到钱,真的拿这些钱买车或搞装修,你们把我怎么样都行。” “算了吧,真到了那时候,什么都晚喽,怕是连人都找不见。趁着今天好不容易赶上,我们可不能傻了吧叽的滚蛋,要不到时哭都来不及。”二楞子根本不信。 “是呀,哭都来不及。” “到时我们还找谁去。” “你们他娘的最会哄人了。” 人们再次吵混起来。 无论李光磊怎么解释,人们根本就是不听,除非现在就给钱。即使葛玉庆亲自出面,也照样说话不好使,还被人们讥讽“变坏了”、“以前看错了人”。 又热、又累、又愁,李、葛二人头大不已,费了半天口舌,也无济于事,反而人们情绪更为激烈。 感受着头顶火热的日头,揩着脸上的汗渍,李、葛二人简单商量一番,让人们到会议室和其它屋子休息。 人们倒也没有执拗,但却“邀请”李、葛同行,生怕两人逃脱。 中午时分,先是绿豆汤,随后饭菜齐上,工作组进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大聚餐”。 吃泡喝足,人们横躺竖卧,休息了一番,但却有人轮流“警戒”着。 本来想回办公室商量一下,不曾想人们立即警觉的跟了出来,大队人马再次到了先前的“阵地”。 借着中午时的小小“安抚”,李光磊又站到水泥台上,对着人们苦口婆心解释。尽管他费了半天唾沫星子,可人们就是不松口,就要求现在给钱。从人们的言谈话语可知,分明要搞持久战,前提是必须管吃管住。 如果事情就这么简单,工作组倒也不怕多管人们几顿饭,可夜长梦多,何况还有坏人暗中撺掇,难保不出事情。 晴湛湛的天空,说阴就阴,很快便是阴云密布。李光磊的心情和这天空一样,都快愁死了。虽说阴天暂时缓解了闷热,可要是大雨一浇,难免影响人们情绪,谁知会出什么麻烦。 “嘀嘀”,清脆的汽笛鸣响,一辆轿车进了院子。 人们全都转头看去。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车门打开,镇长包壮志下了汽车,径直走来。 放过包壮志,人们又及时堵上了缺口。 跳下台子,李光磊尴尬的迎了上去,葛玉庆也适时到了近前。 包壮志没有说话,而是在葛、李二人肩头拍了拍,径直上了水泥台。 伸手要过扩音喇叭,包壮志扫视全场后,说了话:“乡亲们,我是包壮志,于翰林镇镇长,也是原凤角乡乡长,相信在场大多数人都认识我。今天我到这里,就是向大家证明一件事,凤角公路工程款并没有拨下来。” “没拨?” “真的假的?” “不是都说买车了吗?” 现场人们立即叽叽喳喳起来。 “包镇长,你说没拨下来,那什么时候能拨呀,现在带来了吗?”二楞子大声追问。 “我不会带现金来的,这不符合镇里拨款程序。但我保证,一周内指定拨付到位,如若落实不了,大家尽可去堵我办公室。”包壮志说的言词铿锵。 “一周?” “镇长都保证了,应该没问题吧。” “看来真没给工作组钱呢。” 人们自是又议论起来。 “镇长,你说话可要算数,要不这么多人都去找你了,你可不要说了不算。”二楞子盯问着。 “放心,我今天说话绝对算数,一定会按期落实。”包壮志给予了肯定答复,然后又道,“马上就要下雨了,大家赶紧回吧,省得淋湿*了,再感冒了更不好。” 略一沉吟,二楞子一挥手:“走,都走吧。” 经过短暂迟楞,人们移动了步子,慢慢散去。 李、葛二人对望一眼,面露喜色。 忽的,喊嚷声响起: “包壮志和葛玉庆是一伙的,他在替葛玉庆撒谎。” “葛玉庆都能撒谎,包壮志有什么不能?以前可是葛玉庆领导他。” 这两嗓子可不要紧,人们立即又去而复返,重新集结到水泥台前。 “给钱,给钱。”人们边说边挥舞手臂,涌*向水泥台,情绪异常激动,现场形势瞬间危急。 第五十八章 现场几近失控 “对呀,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除非现在拿钱来。” “对呀,给钱,给钱。” “可不能让他们走了,一个也不能放走。” 人们喊声越来越大,围的圈子越来越小,若不是二楞子、三唬子极力伸双臂劝解,恐怕人们的胳膊该招呼到包壮志身上了。侥是如此,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关键好多人不是桦树背人,未必听二楞子的。何况后面人也看不到前面,只是盲目的跟着向前涌动。 妈的,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暗骂一声,李光磊也上了水泥台,护在包壮志身侧。 “乡亲们,听我说,听我说。”仗着扩音喇叭之利,包壮志声音还是盖过了众人,“我是原凤角乡乡长不假,也的确曾是葛书记手下,可我不仅代表自己,而是代表镇政府表态。” 听这么一说,人们的吵混声小了,好多人也放下了挥动的手臂。 包壮志趁热打铁:“乡亲们,修建凤角公路既是你们的心愿,也是工作组和我的愿望。就为了修这条路,葛组长垫出了给老父亲修房的钱,李组长也拿出积蓄,所有工作组成员都贴上了一两个月工资。他们图什么,不就图早日修成公路,早日让大家出行方便,早日让大家过上幸福生活吗?” 村民都不吱声了,觉着包镇长说的是那么回事。 “咔嚓”,一声炸雷响起,人们俱都是一震。 “可是,可是工程款里有粮食款吗?”“小辣椒”提出疑问。 “对了,石料款是施工队给吗?一开始可是工作组赊的。”石老板也适时提问。 有这二人开头,人们七嘴八舌提出各种问题,都是问钱能不能发到自己手里。 包壮志逐一进行了解答。 “镇长,说了半天,里面没有粮食款呀,粮食是工作组赊的。”“大美丽”急道。 “小辣椒”更急:“是呀,我们又没给施工队供货,镇里也没有专门审批这笔款项,你们可不能偏三向四,要是不给我们,绝对不行。” “那我答复你们,针对粮食款,镇里专门批复五万元,给你们这两家粮店。好不好?”包壮志给出方案。 “大美丽”立即破涕为笑:“当然好了,可,可这钱从哪来呀?” “无论是从专项款里拨,还是由镇里出,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 “什么时候能到位?” “八月十号之前。” “镇长,你可要说话算数,可不能欺骗小女子。”“小辣椒”也有了笑脸。 “当然算数。我在凤角乡好几年,什么时候忽悠过你们,什么时候又说了不算?”包壮志说的斩钉截铁。 “小辣椒”立即喊“好”。 “大美丽”又泪光盈盈:“太好了,谢谢镇长。” 这么一来,现场形势立即缓和,人们又开始向后移动脚步。 “快算了吧。以前葛玉庆也不骗人,现在不也撒谎了?镇长说话也不可信,只有钱是硬物*件。” “是呀,自从姓李的来了,领导们都学会撒谎了。只有拿上钱,咱们这心里才踏实呀。” 就这两嗓子一来,人们立马又炸了锅: “给钱,给钱。” “没钱不走。” “别想骗人,镇长也不行。” 妈了个*。李光磊暗骂脏话,目光搜索着人群。 就是那俩家伙,戴着黑墨镜、黑凉帽,一直都是他俩。瞅准目标,李光磊跳下台子,向左后方而去。 只是想得虽好,却不想人们根本不让路,还用人墙挡住李光磊“逃路”。 解说无用,也根本冲不过去,李光磊只好又返回到水泥台上。 “乡亲们,你们怎么就不信呢?钱得走完手续才行……”喇叭里放出包壮志声音,声音里带着丝丝沙哑。 可人们并不买帐,依旧不依不饶的要现钱。 …… 就在凤角工作组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有心人通过手机,及时收听了“盛况”:“乱了,全乱了,乱的不成样子。平时包壮志还摆镇长的架子,可今天让那些老百姓围着,跟批判会一个样,就差脖子上挂块牌子了。还有那个李光磊,往常牛*哄哄的,全镇都放不下他了,现在可好,让那些老娘们损得跟三孙子似的。对了,还有葛玉庆,就是个窝囊废,躲在屋里根本不敢露面,亏他还当了那么多年乡书记,当初的领导也是瞎了眼。看这样式,肯定不能善了了,到时三个家伙肯定是满脸花,即使葛玉庆当缩头乌龟也躲不开。” “好,好。”有心人喊“好”,却又不无担忧,“对了,你可注意安全,不能让他们瞄住。” “怎么可能呢?我就不在第一现场。” “那两家伙更得注意,李光磊可滑得很,包壮志也不是好鸟,千万别让逮住。” “我都嘱咐过了,他们应该……” “应该应该管屁用,必须万无一失,绝不能让他们暴露,更不能落到敌人手里。”咬牙说过,有心人挂了电话。 略一沉吟,有心人重新拨打了一个号码。 “什么事?我正忙着呢,快说。”手机里传来一个威严声音。 有心人略一迟疑,脸上立即堆满笑容:“领导,工作组那里乱了,怕是包壮志、葛玉庆、李光磊都难以善了。现在……” “怎么回事?”对方厉声打断。 “就是,就是现在好多人去要帐,有村民,有买粮食的,还有石料场老板,听说……”有心人绘声绘色,转播了盛况,并加入了精彩点评。 “怎么会这样?这么闹腾怎么行?怎么没人向我汇报?”手机里反问着。 有心人就是一楞:他不知道?骗鬼去吧。他要不知道的话,老子把姓倒着写。尽管心中腹诽,但还是附和着说:“就是,怎么不向您汇报,他们太目无组织,目无纪律了。像他们这样的家伙,就应该……” “行了。”对方沉声打断,“我怀疑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也许村民和供货商并非单纯要帐,很可能有人从中挑唆,也不排除有人现场起哄。就凭那几人的警觉,很可能会发现蛛丝马迹,会将捣乱分子绳之以法,更可能拨草寻蛇,抓住幕后主使。好,就是要将宵小之徒逮住,省得他们挑拨离间,省得他们破坏修路大业。” 听到这样的语句,有心人被噎得说不上话来,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或是对方神经有了问题。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指定要报。哼,妈了个*的。”手机里骂过,没了声响。 握着手机,有心人一头雾水: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出了错? 仔细想了一通,有心人缓缓点头,露出笑容:哦,明白了,分明就是既当*子又立牌坊。好多话他娘的就是反话,有的更是指桑骂槐。佩服呀佩服,果然是老狐狸,真是滴水不漏,心机深沉。 佩服之余,有心人忽的想到一事,赶忙翻出先前号码,拨了出去。 两声回铃音后,手机里传出谄媚声音:“我正有近况向您报告,现在……” 有心人立即打断:“我问你,你和他们联系用的哪个号码?他俩的号码户主是谁?他俩现在什么位置?” 对方支吾起来:“他俩……他俩号码户主是……不知道呀。他俩现在应该在……” “妈的,混蛋。要是留下什么尾巴的话,小心狗头。”骂过之后,有心人结束了通话。 “真他娘的废物。”再骂一声,有心人不禁担忧起来。但并非担忧现场怎么乱,更不担心此事如何平息,担心的是牵扯到自己。 …… 包壮志嗓子哑了,哑得好似喇叭电量严重不足。 李光磊嗓子更哑,哑得发出“滋啦滋啦”声响。 葛玉庆也好不到哪去,虽然说的相对较少,但却不停的咳嗽。 其实村民们同样嗓子哑了,包括粮店二女,还有金石二人。 之所以这么费嗓子,既是因为众人不停的说话喊嚷,也由于和大自然拼高音。 “给钱,现在就给。” “十号,十号之前。” 此时两拨人不仅用嘴在说,还配以手势做为说明了。 “咔嚓”、“咔嚓”, “刷”、“刷”, 连着两声炸雷,然后打了两个立闪。 “老天显灵了。” “知道我们冤哪,大伙冤哪。” 倒是这两个黑帽子家伙嗓门还大得很,主要是他们在关键时刻才大喊。 “冤枉呀。” “老天爷,可怜可怜我们吧。” “老天开眼哪。” 喊声、嚷声、哭声连成了一片。 “哭有什么用?要钱呀,找他们要。冲啊,往上……”黑帽子挥动手臂,正教唆的起劲,不料衣袖被扯了一下。他赶忙闭嘴、转头,却发现同伙在扯自己,正急着让自己看手机上信息。 “冲啊。”许多人跟着喊嚷起来,好似要生撕台上人一般。 本就危急的现场,几近失控了。 两眼看着黑帽子张狂,却又不得近前,李光磊是咬牙、攥拳干着急。 “嘀嘀”,一阵清脆汽笛忽然响起。 李光磊转头看去,人群外围停下一辆汽车,一个人走了下来。 看到车上下来之人,李光磊脑袋嗡了一声,暗道“不好”:真他娘冤家路窄。 第五十九章 及时雨 其他人等也听到了汽笛声响,还看到了李光磊神情,便都停止喊嚷,转头循声看去。 “呵,李组长,这欢迎阵式够大的。”来人说话大大咧咧,走路气势十足。 人们下意识让出一条通道来。 “光磊,这人是谁?”葛玉庆看着来人方向。 包壮志虽然没有出声,却也在等着答案。 李光磊咬牙低声道:“丧门星。” “李组长,激动过度了,怎么不说话?”说话间,来人已经到了近前。 李光磊跳下水泥台,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语气不对呀,当初殷勤上门去找,现在却是这么一副嘴脸,变脸太快了吧。”来人面带讥笑。 李光磊轻轻摆手:“郝生平,我找的可不是你,不要自作多情。” 郝生平“哦”了一声:“年轻轻的,说话真是刻薄,那是我家公司,自然有我一份。你需要我家公司帮助,那就是需要我帮忙,现在我来了,有需要尽管说。” “你到底要干什么?”李光磊冷冷盯着对方。 郝生平近前半步,压低了声音:“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他……”当着众人,李光磊强行噎回了后面的脏话。 “嘀嘀……”,又是一阵汽笛鸣响。 站在水泥台下,又有人挡着,尽管李光磊伸长脖子张望,却并不能看到发声处。 闻听笛声,郝生平瞥了瞥李光磊,冷“哼”一声,快步向着发声处走去。 此时包壮志也下了水泥高台,与李、葛二人对望一眼,然后看向郝生平离去方向。 郝生平身影消失不久,再次出现在视线中,但已不是他一人,而是又多了四位。 看到四人中唯一女性,李光磊就是一楞:怎么她也来了?她会跟着来找麻烦?不会吧,当时她尽管拒绝了要求,但还是非常礼貌的。 那不是我的拉杆箱吗?专为还箱子。 就在李光磊疑惑不解之际,中年女士先打起了招呼:“李镇长,前几天刚见面,这就不认识了?” “尚总,您好!没想到您会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李光磊赶忙面带笑容,迎了上去。 “我不是什么大驾,这位才是,生安实业董事长郝生安。”中年女士说着,伸手示意了中间微胖男士。 郝生安? 李光磊先是一惊,随即赶忙礼貌问候:“郝董您好!欢迎您来到凤角工作组。” “我是故地重游,回家看看。”微胖男士伸出右手,语带歉意,“李镇长两次登门,我都无缘相见,深表遗憾,还请见谅。” “不敢,不敢,今日得见郝董,已是三生有幸。”李光磊寒暄后,又介绍葛、包二人与来人相见。 在工作组与安生实业众人寒暄之际,所有村民和供货商都没吵混,而是静静的驻足观望,就像欣赏实景剧演出一般。 “李镇长,这是……”郝生安欲言又止。 虽说第一次见面,但李光磊没有隐瞒,也隐瞒不住,便真爽的说:“工程款迟迟难以拨付,农民工和供货商要帐。” 郝生安微微一笑,探身过去,声音极低:“恐怕不只是款项未拨,主要是缺口巨大吧。” 李光磊点点头:“的确如此。” 郝生安向着旁边点手示意:“上次李镇长送我一箱土特产,今天我也回赠一箱东西,只是我的箱子小了一些。” 待郝生安话音落下,那名高个年轻男子拎起箱子,直接放到水泥台上。另两名彪悍汉子则立即站到水泥台南侧,面向现场众人。 看到这个架势,二楞子、三唬子立即向后退去,整个人群都退后了一米多远,在水泥台前空出一片地界。 “滋……”清瘦男子拉动拉链,打开箱包,里面现出一个银白色金属箱。 两名彪悍男人侧身托起金属箱。 此时,清瘦男子手中多了一把钥匙,钥匙被迅速插到金属箱锁孔中。 “嘎吧”、“咔”, 金属箱盖弹开。 哇?许多人看到了箱中物件。 望着里面花花绿绿的东西,李光磊只觉得喉头发紧,葛玉庆更是鼻翼扇动,眼窝发红。 郝生安上前两步,抓起一捆儿花花绿绿的物件,托在手中:“各位乡亲,今天我来,就是给凤角工作组送钱,用以支援凤角公路建设。八十万,不多,希望能对整个建设有所帮助。” 太有帮助了。 葛玉庆眼窝里已是晶莹闪烁,但他强力控制着,满面笑容的使劲拍着巴掌。 李光磊也不禁嘴唇抖动,胸腔发热。 包壮志同样脸色胀*红,满面欣喜。 所有人都是一脸喜色,眼巴巴的看着郝生安的手,也看着金属箱里的一捆捆纸币。 “咔嚓”、“轰隆隆”, “刷”, 雷鸣、电闪相继而至。 “呵呵,可不能湿*了。”郝生安迅速放回纸币,盖好金属箱,双手捧到葛玉庆近前,“葛组长,交给工作组了。” “谢谢,谢谢!”双手捧过金属箱,葛玉庆顺势转过头去。 “吧嗒”,水滴掉到了地上。 是葛玉庆的泪珠, 是许多人的泪珠, 也是从天而降的雨滴。 “啊”了一声,葛玉庆腰身一哈,护着金属箱,快速跑进屋子。 “郝董、尚总,各位,快进屋。”包壮志礼让着各位客人。 “乡亲们,雨来了,快躲躲,躲躲。”李光磊则招呼着现场讨债人。 安生公司的客人进屋了,工作组的大多数人进屋了,但李光磊还在院里,因为那些村民和供货商都没动位置。 “吧嗒”、“吧嗒”, 雨滴密了好多,急了好多。 “乡亲们,快躲雨,会议室还开着,还有这排屋子,都可以躲。”李光磊哑着嗓子劝说众人。 人们迟楞着,就像没听到一样,依旧没有挪动步子。 “吧嗒”、“吧嗒”, 雨滴更稠更密了。 “快躲呀,躲一躲。”李光磊抄起扩音喇叭,一步跨上水泥台子,大声嘶喊着,“躲一躲,快点,快。” “哗”,雨帘倾泄而下,毫无保留的浇到了人们身上。 “躲,快躲。”抹了把脸上雨水,李光磊继续对着喇叭说,“乡亲们,现在有钱了,生安公司郝董给我们送来了八十万,镇里还有咱们的工程款。接下来我们会逐步给大家付款,一定在承诺日期内按承诺金额兑现到位,大家请相信我,请相信工作组,我们绝不会食言的。” “哗……” 雨帘中带起了雨雾,裹挟到人们的身上、脸上,打在人们的头上,钻进人们的衣领。 “及时雨呀!”“哗哗”雨声中,一个女人扑倒在地,虽然他满身泥泞,浑身湿透,但却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美丽姐。”“小辣椒”跟在扑倒在地,“有钱了,我们有指望了。” “及时雨呀!” “及时雨呀!” 一个个身影扑倒在地,却都仰头看着天际,脸庞上满是笑容。 “及时雨呀!”一声厉喊传出喇叭,穿透着重重雨雾,李光磊仰起头脸,任凭大自然的水滴与眼中水滴尽情的汇合。 就在李光磊身后的那些屋子里,所有人也都泪光盈盈,好多人更是泪雨滂沱了。 “及时雨呀!” “谢谢郝董。” “谢谢生安公司。” 地上的人们嘴里喃喃着,相携着爬起来,满面笑容的奔向各自的车子。 “突突突”, “轰隆隆”, 各式车子载着人们,驶出了院子。 李光磊这才注意到,好久没看见那两个带黑帽子、黑墨镜的家伙,但却发现了一个新成员。这个新成员就在二楞子的车上,正鼓着腮帮,向着自己这里微笑招手。 但愿这场及时雨可以为他下下火吧,李光磊向着那个招手的瘦子也挥动着手臂。 可能老天爷也为之动容,就在人们众人冲进雨雾不久,雨势就小了下来,很快便淅淅沥沥了。 …… 组长办公室。 “阿嚏”,李光磊急忙转头,捂住了鼻子。 “我想起了一句歇后语,什么打喷嚏,口气不小。”郝生平及时说了话。 “哈哈哈……”屋里人们一楞之后,全都大笑起来。 收住笑声,尚丽可笑斥道:“生平,你就是这样,心善、嘴刁。” 郝生安接了话:“是呀,这次我能知道凤角修路,多亏了生平讲说,当然还有我夫人尚总的支持。其实要说起来……” 随着郝生安的讲述,一些过往事项展现在人们面前。 原来,郝生安的父亲名叫郝仁厚,三十年前在地区做领导,由于一些特殊原因,受到了不公正对待,被安排到凤角乡做一把手。那时候郝生安才五、六岁,和母亲一起跟着父亲,亲身感受了一些事情。 两年后,组织纠正了对郝仁厚的错误处分,重新回到地区任原职务。但是不久,郝仁厚身患癌症去世了。由于幼小心灵受到伤害,郝生安对凤角乡没一点好印象,也把这种思想传给了弟弟,这也是郝生平对李光磊和凤角乡极度厌恶的原因。但尚丽可一直劝丈夫,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要多理解那时的一些事情。 前几天,李光磊两去生安公司,还撺掇民工闹事,用心险恶,郝生平就把相关事项告诉了哥哥。郝生安听说后,也很气愤,就回去找父亲遗物,准备把与凤角有关的东西全部销毁,省得生气。结果却在一个老旧笔记本里,发现了一句话,父亲郝仁厚写道“没有凤角人民我活不下来”。 看到父亲这个记录,郝生安很是不解,便千方百计找到两个健在的当事人。通过了解,才知道父亲那句话的含义,有两次若不是凤角百姓拼死保护,父亲就被处死了。恰逢此时,也证明那天民工拉横幅,与李光磊没有任何关系。 感恩,愧疚,复杂情感交织,郝生安觉得该做些什么。经过用心了解,郝生安更觉得葛玉庆、李光磊一帮人不容易,也有父亲当年干工作的劲头。就这么的,才有了今日捐款八十万的举动,为凤角带来了一场真正的及时雨。 还有些事项,郝生安没讲,他觉得既然要帮助凤角人民,就不要再给他们增加额外负担。但他不会想到,有些事情真的出乎意料,却也诠释了“好人有好报”的真谛。 第六十章 报复来得真够快 没有过多停留,吃了顿晚餐,郝生安一行就离开工作组,寻找当年父亲的“救命恩人”去了。其实这个恩人也已去世,他们只能到源稀市见其子女,以表达感激和崇敬心情了。 手里有了钱,葛玉庆、李光磊腰杆立马硬了,第二天便找来供货商,问他们是否要全清货款并终结合作。 供货商当然没那么傻,怎肯放过发财机会,都表示请领导理解和原谅,只要能保证正常运营,依然可买可赊。“小辣椒”、“大美丽”还表示,能否评优秀都是次要的,为公路建设尽绵薄之力才更重要。金、石二位老板更表态,不明就里冤枉了工作组领导,会用实际行动道歉和弥补。 村干部们没用找,都乖乖到工作组认错,表示工作不到位,给领导们添了麻烦,以后一定及时注意动向,防患于未然。 虽说村干部们耍滑头令人气愤,但也情有可愿。那么多人干了那么多天,却一分钱没拿上,放到谁头上都不踏实,村干部又岂能拦住?躲避也是不得以的较佳办法,没有背后出主意已算履职。 尤其看着常有礼鼓得老高的腮帮,还有嘴上的疮和泡,葛、李二人也不免同病相怜,不但不好怪罪对方,还适当进行了安抚。反倒弄得常有礼不好意思,他上火不假,其实却并非因为工程,而是忧心自己的事,却又不能和他人言说,只能把苦闷憋在心里,焉能不着急上火? 相比其他人等,施工队更积极,雨后第一时间检查工地,第一时间向工作组汇报,以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还频频打电话,言说请领导坐坐,当然领导也没那么肤浅,没有一请就到。 葛、李二人自也没有挟款自重,只要能在合作中不被动,并保持一定主动即可,工作组是为了修路,又不是专为摆谱。况且这事显然是有人撺掇,如若和各方弄僵关系,岂不正上了坏人的当?得饶人处且饶人,才是好手段。 新的一周到来,陈雪梅也没有继续耍手腕,而是以最快速度把拨款手续上传财政局,当天下午工程款便到帐了。 该拢络的拢了,该谈判的谈了,该敲打的也敲了,工作组没有拖延,次日便把批复的工程款支付给施工队,也用捐助资金支付了一定比例的货款。 镇财政帐上有专项拨款,工作组帐上有现金流,施工单位积极施工,村民安心做工,供货商用心供应,一时之间,整个工作要多顺有多顺。没用几天,葛、李二人的口疮、火泡全部消失殆尽,好的利利落落。 李光磊这里神清气顺,但有人却火气上涌,因李光磊而恼火,觉得这是个难缠的家伙,早晚都是祸害。 能够意识到有这种人存在,但李光磊并未予以过多理会,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个别宵小之徒惦记。 十多天过去,整个工程进展神速,照这样的进度,如期完工不成问题。葛、李二人更多着手研究下步工作,以期防患于未燃,为工程顺利进行而保驾护航。 这天上午,李光磊刚从组长室出来,手机响了。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按下接听键,说了声“您好”。 “你是李镇长吗?我是老周。”手机里声音带着一丝怯意。 略一沉吟,李光磊道:“你是周大锤?那人有什么情况吗?你在哪里?” “我是周大锤。不是别人有情况,是我有情况,镇里把我开了,我现在在外面打电话,说话方便。”对方给出回复。 李光磊有些吃惊:“什么?为什么?” “说我责任心不强,没有安全防范意识,难以胜任这份工作。”周大锤很是委屈,“自从到镇里后,我是兢兢业业,本本分分,该记录记录,该巡查巡查。不但没发生一起安全事故,还及时发现、消除了好几起安全隐患,按说够尽职了。” 明白了,报复,绝对是报复,只是这报复也来的太快了,说来就来。意识到问题根源,李光磊又问了问情况,安抚了对方几句,并表示会帮对方想办法,便结束了通话。 他娘的,这娘们还真是睚眦必报呀,当然也不仅是这娘们。在骂陈雪梅的同时,李光磊也暗暗自责,如果不是自己逞口舌之利,周大锤也未必会暴露。 心中带着愧疚,周大锤又找到头上,自己不能不管。略一思考,李光磊拨打了包壮志号码。 电话一通,李光磊直接道:“包镇长,周大锤看门看得好好的,怎么说辞就辞了?即使他是临时工,也总得有个程序吧?” 包壮志并未因李光磊语气挑理,而是反问:“谁跟你说的?周大锤和你有关系?” “没什么关系。”否认之后,李光磊又说,“人们都传开了,说是镇里无故辞退忠厚人员,好坏不分。我是觉得老周那人不错,才想着问问。” 包壮志道:“周大锤这人比较尽职,无论是门卫值守,还是院落卫生保持,或是问题反馈,都做得不错。他被开的事,我也知道的比较晚,是钟正全向我讲说的,那时已经有人那么定了,我也就没说什么。” “镇长,您怎么能不说呢?否则这次出了周大锤,下次就会有王大锤、刘大锤,人们会怎么看您,又怎么看镇政府?关键是对当事人也不公呀。”李光磊表达了意见。 手机里静了一下,才传来声音:“镇里情况你也知道,我的话语权不太多,但我又不想彻底失去话语权,那我就必须有所取舍。对于这种岗位的人员变动,我不愿展示话语权,那样会用一次少一次。而且我想,只要我一说话,肯定对方会有诸多理由拿出来,尽管理由可能是凭空收罗的。其实也不排除有人本就在拿此事掂量我,就想看看我的态度。 本来就不多的话语权,我要用在刀刃上,要在时不可解的时候使用。就拿上月底的事来说,当时葛书记给我打电话,讲说了你们那里的情况,我意识到问题严重,才亲自赶到现场。在平时每涉及到资金使用,尤其是三万以上,一般都要进行商量,但为了不影响公路建设,为了给你们解忧,我独自决定镇里出五万,也决定追着财务如期付款。我觉得这才是我该说话的事,才是该行使政府负责人权利的时候。” 对方有难处,说得也不无道理,李光磊不好再讲什么,只好表示:“我明白了。” “光磊,你这和周大锤不像没什么关系呀。”包壮志笑着说。 “您这么看?”李光磊反问了一句。 “不是我这么看,而是别人会怎么看。”对方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明白包壮志指得是什么,李光磊摇摇头,放下了手机。 看来周大锤被开已无可挽回。退一步讲,即使现在不被开,以后也没好果子,说不定还会走得更难堪。这条路已经走不通,那就得再想其它辙了。 经过李光磊出面,在下岗两天后,周大锤重新上岗,不过上岗地点和岗位都变了,为公路施工队看现场。 相比起以前的工作,要稍辛苦一些,毕竟工作场所在野外,晚上也需要更警惕,不过工资却高于镇里看大门。这既是工资行情,也可能有李光磊的面子在里面。对于施工单位来讲,李光磊也是个人物,某些时候甚至重于葛玉庆。 不过李光磊可没有自高自大,他就不是这样的人。在把周大锤介绍给施工队的时候,他明确表示,自己只负责介绍,是否使用,如何使用,完全由工地自己做主。 周大锤也很识趣,同着李光磊的面表示,服从工地管理,兢兢业业做好本职工作。 不只是说说,周大锤也是这么做的。自从他到工地以后,工地现场特别整齐、干净,即使那些工程废料也堆放有序,而且该挡的挡,该盖的盖。虽说岗位职责倒也有这些规定,但周大锤还是第一个这么做的。除了卫生做得好,安全也是没得说,不但没丢工具、建材,周大锤竟然还抓到了两个行窃者。 对于这样能干的半大老头,工地负责人也很高兴,又恰逢看物料的亲戚家里有急事,就让周大锤临时先看管着。 受到工头信任,还多了工资,周大锤干的更起劲。 自己介绍的人得到认可,李光磊也觉得脸上有光,不禁暗自自得: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对于同一件事,因为所处立场不同,得出的结论便完全不一样。姓李的竟然给周老汉重新安排了活,这就是报复,是专门做对,就是要做对到底。狗屁,他能干好才算,这人在心里给李、王念着背兴。不曾想,时间不长,周大锤竟然干的风声水起,还成了工地红人。 他娘的,姓李的,想干什么?你以为你是谁,真觉得小胳膊硬了,想扳扳腕子,也太拿自己当颗葱了吧。尽管不屑对方,但此人也更加意识到,姓李的绝对是个危险分子。 第六十一章 监守自盗 时间已是九月份,炎炎夏日基本过去,气候适宜,正好施工。但李光磊却没敢放松,反而多了一丝紧张。计划赶不上变化,近两周里下过几场雨,耽误了好几天,必须把时间找回来。否则一旦天气骤然变冷,势必要影响工期,甚至影响工程质量。现在又没有资金困扰,李光磊把更多精力放在跟进工程上,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实在乏累,吃过晚饭不久,李光磊便上床休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也不闲着,不是干这,就是干那,要不就是飞来飞去,反正都是累活。 “叮呤呤”,阵阵急促铃响,惊醒了梦境中的李光磊。 双眼发涩,四周黑漆,大半夜会是谁呢?从床*上爬起来,探身拿过手机,屏幕上是“庞大刚”三字。 老庞这时候打电话,怕是没好事。带着不安,李光磊摁下接听键。 果然,对方一张口,便是一个坏消息:“周大锤被抓了。” “被抓了?被哪抓了?因为什么?”李光磊惊得睡意全无。 “刚刚张猛打电话,说是县经侦队抓了周大锤,好像是偷东西。具体他也不太清楚,他没在现场,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庞大刚回复道。 “那……”迟疑了一下,李光磊道,“老庞,你在哪?咱俩去一趟。” “好的,我已穿好衣服,马上就到你那。”手机里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一边穿衣,一边想着事情,李光磊既疑惑,也担心,便给施工队负责人打去电话。可对方舌头发硬、吐字不清,只知道工地丢东西,根本不清楚具体情形。跟个醉鬼也说不明白,李光磊干脆不再费话。 不多时,庞大刚来了。 李、庞二人同乘一辆摩托,赶奔施工现场。 外面漆黑一片,路况也已经破坏,奔行在上面颠颠簸簸的,都快把骨头颠散了。事情紧急,顾不了那么多,摩托仍旧没有减速,尽量快的向前冲去。 当李、庞二人到了工地时,工地上通火通明,施工队几人还在谈论刚才事项,周大锤却早已被带走了。 看到工作组领导到来,施工队副经理迎上来。 “怎么个情况?”李光磊上来便问。 “我也没在这,晚上去县城请客,住在那了。是经理给我打的电话,说是工地丢了东西,已经报警,让我赶紧到工地。等我赶回来时,警察早在这了,院里放着一个打夯机,还有两辆手推车,说是刚从周大锤家南房搜出来的,具体情况警方没说。我请警察稍等等,想着等领导或派出所也来人,可警察根本不听,连同周大锤、报警人和东西全带走了。”副经理赶忙做解释。 李光磊追问:“周大锤怎么说?他怎么会拿工地东西呢?” 副经理摇摇头:“我没见到周大锤,说是在警车上。” 又问了几个问题,副经理回答不上来,其他几人也不了解详情,李光磊只好做罢。 正这时,派出所张猛来了,李、庞二人跟着上了派出所汽车。 不等李光磊询问,张猛便讲说起来:“我得到消息的时候,经侦队已经搜出东西,也抓了人,我就先给老庞打电话,说了大致情况。当我正要赶来的时候,听说经侦队已经带人走了,就暂时没过来。 刚刚我了解了一下,工地在发现东西丢失后,直接打的指挥中心电话。不知是对我们不放心,还是有什么原因,指挥中心直接就把任务分解给了经侦队,经侦队一开始也没知会我们。经侦队到了以后,勘查现场,询问情况,再根据脚印和车辙,找到了周大锤家里,搜出了东西。” “根据脚印?周大锤家可是在镇上,离工地十多公里,期间又是砂石路、水泥路、柏油路的,这脚印是怎么留下的?”李光磊马上质疑。 张猛道:“我也疑惑,只是目前没有进一步消息。” “按说周大锤应该在工地吧,他是什么时候弄走的东西,警察又是在哪找到的周大锤?他承认是他偷得?”李光磊再提疑问。 “好像是在工地,据说当时周大锤还在呼呼大睡,屋子里有酒味,再具体的就不知道了。”说到这里,张猛摇了摇头。 略一沉吟,李光磊道:“张所长,跟我去一趟县局,行不行?” “行,没问题,就是不知道那帮家伙能不能给面儿。”张猛回应着,已经启动了车子。 在处理申有花持刀威胁那次,张猛见识了李光磊的胆略和智谋,对其很是欣赏。自那之后,凡是李光磊有事找他,他都很给面子。李光磊也愿意结交张猛,还专门请对方喝过酒,两人交情很不错。 …… 奔行了一个多小时,派出所警车到了县局,李、庞、张走下警车。 在路上的时候,张猛已经与经侦队有过联系,知道是谁负责此案,便直接到了蔡副队长屋子。 一进屋子,李光磊发现,和这个蔡副队长见过,就是在桦树背处理事情那次。当时也是县经侦队出警,带队的熊队长,还有这个蔡佑龙。之后,在给常二楞说情的时候,也见过这个副队长,但李光磊找的并不是他。 看到三人进屋,蔡佑龙只是象征性的招呼了一下:“坐。老张有事?” 在来的路上,张猛就简单介绍过,说是在面对下面派出所时,县局队、室大都有优越感,尤其蔡佑龙加了个“更”字。其实李光磊已经见识过,只是没和名字对应上。 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对于蔡佑龙现在的作派,李光磊并不觉得奇怪。再说了,今天也算有求对方,自是不能计较这些。 张猛坐到了桌子对面,说道:“蔡队,那个周大锤到底怎么回事?” 看了眼李、庞方向,蔡佑龙显得很为难:“老张,案子正在调查期间,不宜公布详情,尤其不宜向系统外人员散布。” “多大点事,至于这么邪乎?”张猛语句中不无讥讽,也带着不满。 蔡佑龙一副教训口吻:“老张,这可不是老警察该有的态度,严格依法办案是对警察最基本的……” 张猛打断对方:“少扯这个。身为派出所所长,了解辖区案子,也没什么不可吧?” “张所长,当然可以了解,但不是这个时候,你可不要装糊涂。”蔡佑龙黑了脸。 “什么意思?我装什么糊涂?”张猛起了高腔。 蔡佑龙“哼”道:“现在打探消息,本就有泄密之嫌,尤其还带着……啊,更不允许。” 听出来了,这个姓蔡的在暗指自己与周大锤有瓜葛呢。李光磊不由火起,但却隐忍不发,也根本没法发。 “老蔡,你要这么说,就太过了。我不是要了解过深的东西,只是询问一下基本情况,这又怎么了?到底行不行?”张猛脸色也转阴沉。 蔡佑龙只是“哼”了一声,并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真拿鸡毛当令箭,我还不信了。”张猛说着,拿出手机,拨打起来。 “想拿别人压我,想要干涉公正执法,天法老子也不行。”蔡佑龙声音更高,根本不顾及张猛那里已经通了话,其实更像是故意要让手机那端的人听到。 张猛说过几句话,递出手机:“老蔡,熊队电话。” 迟疑了一下,蔡佑龙接过手机,语气很粗:“什么事?” “案子具体什么情况?”电话里直接道。 蔡佑龙咬牙回应:“明显的监守自盗。” “先不要急着下结论,理顺案情,查清真*相,再下结论。”手机里停了一下,又说,“让张所长他们见一下当事人,也许对破案有帮助。” 蔡佑龙急道:“这不符合规定呀,现在嫌疑人可是在……” 对方打断:“让经侦队弟兄全程监督,监控也都打开。” 蔡佑龙语气生硬:“也太随意了吧,杂人这么多,这个责任我担不起。” “别害怕,一切有我担着,你只需完全执行指示。明天我就回了,自会处置。”对方的话不无讥讽,却也很是强硬。 “好,出了事可别找我。”咬牙回过,蔡佑龙直接拿开手机。 张猛接机在手,又和对方客气了两句。 “妈了个*的,出门了还要遥控老子。”蔡佑龙骂了脏话。显然他并不怕这些人翻话,很可能就是故意让捎给那人的。 骂过之后,蔡佑龙按下免提键,在固话上摁了几下。电话一通,直接说了句“来一下”,又狠狠的关掉免提。 时间不长,一个年轻警察进了屋子。 “熊大队长指示,带张所长等人去见嫌疑人周大锤,你要全程监督。”蔡佑龙语气中满是火气。 跟着年轻警察,李光磊等人到了一间屋子里,立即便听到了“呼噜噜”的声响。隔着栅栏,还有屋子,标准的审讯室设置。 栅栏对面的特制椅上坐着一个人,正是周大锤,呼噜声就是他发出的。与其说坐,不如说躺,只不过不能彻底躺倒而已。 “周大锤,醒醒,别睡了。醉成什么样了?”年轻警察喝斥着。 一连喊了好几声,呼噜声才停歇。 “好困,好瞌睡……困死了。”含糊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第六十二章 前偷后继 于翰林镇就这么大,现在最热闹的又数公路现场,周大锤监守自盗一事迅速传开。更重要的是,周大锤是李光磊介绍的,还是被镇里刚刚辞退不久,这些因素再一叠加,想不迅即传播都难。 在传周大锤的同时,人们也在传李光磊,好多人关注的就是李光磊本人。 既然在镇里看门好几年,又刚刚被镇里赶走,周大锤肯定是做了什么违规的事。就是这样的人,李光磊为何还要把他介绍到工地?施工队经理也是,让他打更下夜就罢了,偏偏还要让他管库房,这不是狼看羊吗? 按说施工队经理肯定不傻,李光磊更不傻,可为什么,为什么呢?难道李光磊和周大锤有什么关系?他们有什么瓜葛呢?周大锤到工地真是为干活吗? 人们脑洞大开,不久便推导出一系列问题,也给出了五花八门的答案。好多答案又都指明了一点:周大锤有问题,李光磊也有问题。 就在传言漫天飞的时候,工地又到了一个新看门人——申老蔫,据说申老蔫还是李光磊介绍的。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人们都觉得不可信,哪有这样的事,难道李光磊还不嫌惹了一身腥。可是再一了解,的确是这么回事,有人亲眼见到是李光磊把人送去的。 这就奇怪了,是李光磊心中彻底无鬼,还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亦或是确实有什么企图? 个别人直接下了肯定诊断:没有鬼才怪。 人们在疑惑或讥讽的同时,也在替施工单位悲哀:工程施工也不容易,小老板绝不敢得罪地头蛇。 就因为安排周大锤、申老蔫及其有关事项,李光磊的名声受到很大影响,好多人甚至质疑其人品了。 不过人们也奇怪:李光磊是没听说,还是脸皮够厚?竟然像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照样指手画脚,照样吆五喝六。 作,你就作吧,早晚倒霉。个别人已经为李光磊念起了丧经。 时间并未因传言而停滞,反而过得飞快,不经意间到了九月下旬。 这些天里,工作组盯得工程更紧了,不只李光磊、庞大刚经常盯着,葛玉庆也不时到工地驻守。从目前进度来看,虽然时间充足,但李、葛二人不敢马虎,一旦天气提前上冻,一旦中途有什么变故,可就麻烦了。 严格施工,严格管理,严格跟进,工程上并没出现差错,按着理想计划保质保量推进着。 …… 就在人们渐渐淡化了传言,就在人们期盼着公路早日竣工,就在九月份接近尾声时,工地又出事了,还是监守自盗,盗窃者是申老蔫。 还是李光磊介绍的人?这也太……太什么了吧。倒要亲眼见见,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中间有什么鬼? 虽然是夜间,但只要得到消息的人,全都急急赶奔工地。 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突突突”, “轰隆隆”, “嘀嘀嘀”, 黑漆漆的夜色中,现出多个移动光亮,人们或骑摩托,或坐农用车,也有个别人开汽车,全都奔向同一目的地。更有甚者,“嘎吱嘎吱”骑着自行车,还有几人直接双腿狂奔。 盛况空前,堪比镇里每年一次的物资交流大会,远超村里唱大戏。 不负期望,不负辛苦,当人们赶到的时候,主角都在,几拨人马仍在剧情中: 现场灯光全部打开,真是亮如白昼,主角表情尽收眼底: 申老蔫脸色煞白,脑袋低垂,双手搭在一起,一副“银镯子”格外亮眼。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站在两名警察,把他保护在中间。 李光磊脸色铁青,不停的来回踱着步子,腮帮一鼓一鼓的,显然在暗自作劲。 另有三名警察也在来回踱步,但不是无目的的走动,而是不停的围着一个铁物件转圈,走在靠前中心位置的正是县经侦队长熊有福。 其余人等都站在外围,离着隔离线很近,却不敢越过象征意义多于实际作用的彩色线条。 熊有福收住脚步,盯了一会铁物件,又快步到了申老蔫面前:“我问你,干嘛非就瞄上这个打夯机了,周大锤教你的?” “我,我没偷,不是……不是我拿的。”申老蔫低头支吾着,语音含糊,好像是喝了酒。 熊有福哼道:“不是你?哪怎么你的帽子会跑到沟渠里,会和这个铁疙瘩在一起?你的衣兜里为什么又正好有废旧设备回收点电话?” “我,我哪知道?肯定……肯定是我睡着了,帽子,帽子到了哪。电话条可不是我的,上面就不是我的字。”申老蔫回应着。 熊有福点指对方:“笑话,难道帽子还能自己跑到沟渠里?我替你说吧,打夯机相对比较好弄,又能到回收点买半成品价,要是单卖电机更贵,你常在工地,肯定知道这点。之所以把东西临时放沟里,你那是准备二次转移,准备后半夜行动,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便被发现了。电话条就更好解释了,肯定是设备回收点给你写的。” 申老蔫急着摇头否认:“没有,没有,这都是你凭空猜的。我这人平时就本本分分,人们都叫我老蔫,我哪能干出那事?” “你一点儿都不老实,对付警察还真有一套。那好,我现在给回收点打电话,好好核实一下。”说着话,熊有福取出手机,打了出去。 很快,熊有福对着手机说了话:“废旧设备回收点吗?……我想问一下,你们那里收打夯机吗?就是工地上砸夯用的……八成新……可以打五折呀?太好了——我不是先前那人,不姓申,不是一回事……一千到一千五呀,好好,明白了……在,在于翰林镇……不不,真不姓申……好啦。” 结束通话,熊有福冷笑一声:“还说什么?都听见了吧?” 申老蔫都快哭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要不我早就……我对天发誓,要是我的话,就让我遭天打……” “发誓有屁用,早干什么去了?我倒给你……”李光磊走到近前,抬起右脚,但还是没有踹过去,而是继续骂道,“好心好意给你找活,你他娘竟然干这勾当。花上这一千多块钱,你就能咋地,还能吃一辈子?丢人,把人丢到家了。” 有人暗暗接了话:早知丢人,何必当初呢?你也要脸呀。 申老蔫仍旧摇头:“真的不是我。李组长,你应该了解我,我是什么人,你最清……” 李光磊厉声打断:“了解个屁?要知道你是三只手,我死活也懒得搭理你,何必让你到这丢人。” “李组长,有话以后再问,别影响我们办案。”熊有福沉声道。 “好,好。”李光磊连声应允着,退出了安全线。 熊有福又盯向申老蔫:“说吧,还偷了什么?早做交待,早点指认现场,争取个好态度。” “我真的没有啊,冤枉呀,冤枉。”申老蔫“哇哇”大哭起来。 看到申老蔫这个样式,人们不禁疑惑:难道真不是他? 随即便又给出答案:不是他还有谁?肯定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侥幸挺过去呢。 正这时,施工队经理跑进安全线,递上了一本帐册:“熊队,其余的都在。” “那些没丢呀。”熊有福说着,接过帐册,随意翻了几张,然后指着一页说,“这些可都看好了,哪件都好几千,总共能有三、四万,又方便运输,可不能丢了。” “好的,我们一定严加防范,绝对丢不了。”施工队经理说着,下意识看了看最东边那间房子。 “到底交不交待?”熊有福又追问起了申老蔫。 申老蔫继续抽泣:“真不是……” “真是蔫土匪,带走。”熊有福不再废话,猛的一挥手。 “走。”两名警察不由分说,推搡着申老蔫,奔向警车。 熊有福也不打招呼,向着其余警察一示意,全都上了警车。 “嘀唔……嘀唔……”, 警笛鸣响着,几辆警车出了工地,向着公路上驶去。 目送警车后,人们收回目光,全都投到李光磊身上。 李光磊依旧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直接奔到摩托车旁,骑上车去。 “突突突”, 马达响动,摩托车蹿了出去,像一头受伤的公牛一样,跌跌撞撞的冲向公路。 看着那个离去的身影,有人立即响起了一句歌词:夹着尾巴逃跑了。 主角全都退场了,但在有心人引导下,人们的议论才开始热络,评论也更直接: “哈哈,真是奇葩,前偷后继呀。” “偷病还遗传,这是传统。” “当然了,一师之徒嘛。” “对,对,简直就是惯偷导师。” “徒弟这样,师傅也好不到哪去,肯定更能偷,还不定偷什么呢,很可能就是个大蛀虫。” 一时之间,“前偷后继”、“惯偷导师”、“大蛀虫”名号传遍于翰林镇,传遍了县城,李光磊的名声臭到了家。 李光磊能有这样的结果,乐坏了好多人,有人更觉得乃是意外之喜。 当然也有人疑惑,忍不住脑中划了问号:为什么? 第六十三章 盗案大白仍存疑 假期到了,行政、事业单位人员大都休了长假,但李光磊没休息,葛玉庆也没有,庞大刚、齐祖仁等基本是半休。现在正是工程最紧要时候,必须全身心盯着才行,李光磊等人不敢怠慢。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周冲刺,整个工程进展非常顺利,公路主体工程接近尾声。 工地上,自从申老蔫被带走后,一时没找上看门人,就是几个负责人临时倒班。谁知,就在假期即将结束,就在工程晚上加班时,工地又被偷了。 听闻这个消息,人们都糊涂了:那两次丢东西,都是李光磊介绍的人干的,这次工地也没听说有他的人,为什么还丢东西呢?是以前错了,还是现在错了?会不会听错了? 就在人们猜测不定时,又得到了一个消息,警方要现场公布盗窃案情。 假后上班第三天,爱热闹的人们早早到了工地项目部。项目部已经搭好台子,台子后方就是那排仓库,仓库也即失窃场所。 想着提前打探一些消息,但工人一问三不知,好奇的人们更好奇,对接下来的事情也更加期盼。 人们源源不断赶来,交头接耳打探、品评着,给出了多种不同的解读。 早上八点的时候,现场已有好几百号人,全都集中在台下,俨然看大戏的架势和规模。 在人们翘首以盼中,来了几辆车,车上下来的人有的认识,有的面生。来人把一些简单的设施弄到台上,比如地毯、话筒、音箱等等,还在台子上方拉了一条横幅。红底白字横幅上,印着八个字:连环盗窃案情通报。 哈哈,真是说偷东西的事,那可得用心听了。 “滋……”,一辆摩托车停在人群外围。 眼尖人立即看清了正下摩托的人:李光磊。 李光磊还来了,他就不嫌磕碜?这脸皮也太厚了。好多人已然发出讥笑。 也有人多了个心眼:该不会是其间有什么说法吧。 自是注意到了人们各种神情,但李光磊没理这些,而是迈步进了项目部经理屋子。 “嘀……唔……嘀……唔……”警笛鸣响,三辆警车驶来。 人们都睁大眼睛看去,盯着警车方向,想要一看究竟。 “滋……”, “滋……”, 几阵刹车响过,前两辆警车车门打开,一下子下来了八名警察,有派出所人,也有经侦队的。 经侦队长熊有福、派出所长张猛上了台子,其余六人有的上台,有的在台下维持秩序。 那辆车什么情况?人们把目光专注到那辆商务型号警车上,想要看到里面情形,但车窗贴膜颜色很暗,什么也看不到。 “请李组长上台来。”台上话筒里,传出熊有福声音。 听闻此声,人们迅速转头看去。 在众多奇异目光注视下,李光磊已经出了经理室,正向着台子走来。 众人下意识分到两侧,让出一条通道,但目光却死死盯在通道上的年轻人身上。 面带微微笑意,李光磊步履从容穿过通道,踩着台阶,上了台子。来在台上,李光磊摆手辞过主位,坐到了熊有福边侧。 看着李光磊镇定自若的作派,许多人纷纷点头:厉害,佩服!这脸皮可不是一般厚。 随着李光磊上台,台下声音又嘈杂了好多,其间有议论,有探讨,更多的是讥讽。 “静一静,静一静。”说话的是熊有福。 台下立刻静了,人们都等着后面的“干货”。 停了一下,熊有福提高了声音:“在正式通报案情之前,先请两个人上台来。” 熊有福话音刚落,台下响起开车门声。人们循声望去,是那辆商务警车打开了。 商务警车上,先行下来一名年轻警察,立在车外等候,然后两个中老年男人走下车子。 哈哈,主角登场了,周大锤、申老蔫要受审了。人们神情不由得亢奋。 随即人们又不禁疑惑:这两个老汉走得也太自然了,竟然还能笑出来。对了,怎么没带手铐?好像刚才那个队长说了个“请”字。怎么回事? 在年轻警察引领下,周大锤、申老蔫到了台上。 李光磊、熊有福、张猛纷纷起身,满面笑容的看着周、申二人,熊有福更是从桌后绕了出来。 在人们惊讶的目光注视下,熊有福来在周大锤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周老哥,你受委屈了,我代表经侦队,向你道歉,请原谅!” “没事,没事。”周大锤连连摆手,显得有些慌乱。 直起腰身,在周大锤肩头拍了拍,熊有福立正站好,向着申老蔫敬礼:“老申,辛苦!” “应该的!”申老蔫同样举手敬礼。 什么情况?宣判方式变了?在刚刚发出疑问后,人们立马否定了这种荒唐认识:不可能。肯定还有什么说道。 就在人们疑问连连之时,周大锤、申老蔫也被让到椅子上,分坐李光磊、张猛两侧,熊有福也回到了主位。 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等到台下叽喳声停歇,熊有福才再次出声:“乡亲们,大家肯定奇怪,怎么会这样?等我一解释,大家自然就明白了,因为周大锤、申老蔫根本没偷东西,而且还对破案有功呢。” 哦,人们似懂非懂,都竖起了耳朵,等待随后的爆料。 熊有福接着说:“那天工地报警以后,我们的人赶到现场,依据当时已有证据,带走周大锤,配合调查……” 随着熊有福讲说,工地连环盗窃案谜底浮现出来。 原来,在工地找到周大锤时,周大锤还呼呼大睡,浑身酒味。被带回县局后,依然昏睡不醒,即使偶尔醒来,也是糊里糊涂,说不清楚。第二天一大早,熊有福从外地赶回县里,亲自抓办这件案子。发现周大锤情形有异,熊有福立即找人对其化验检查,在周大锤体内检测出安眠药成分,所幸不致生命危险。在医生的帮助下,周大锤醒转开来,先是不明所以,听说事项后,坚决否认偷盗东西。 与此同时,警方也发现了诸多疑点,比如打夯机、手推车上没有周大锤的指纹,这很蹊跷。比如现场鞋印纹路虽然与周大锤的鞋一样,但左右脚深浅却完全一样;而周大锤当时因为腿疼,走路一瘸一拐,两脚实际印迹也一深一浅。再一仔细对比,又有发现,周大锤家门口鞋纹非常清晰,显然是新鞋所致,而周大锤脚上鞋子已经很久,鞋底纹路也磨损了好多。另外,在周大锤的那串钥匙上,发现了除周大锤之外的指纹。再一详细了解周大锤的为人,绝对是本分、敦厚,不可能做偷鸡摸狗勾当。种种证据表明,偷东西的不是周大锤,而是另有其人,周大锤被栽脏了。 确认另有盗贼后,熊有福将计就计,暂时把周大锤藏起来,这既是破案需要,也是一种保护。然后又通过李光磊引荐,让便衣申老蔫到了工地看门,计划捉贼捉脏、人脏俱获。只是一周多过去,盗贼并未出现,好似没有一般。针对这种情况,便上演了一出“苦肉计”,把申老蔫也打造成小偷,借着作案现场询问之机,熊有福有意为工地露财,言说那间库房有三、四万块钱的工具。果然,盗贼嗅到了荤腥,趁着工地晚上加班之际,再次光临了。早就蓄势待发的警察立即出手,直接抓住盗贼,引蛇出洞计划圆满完成。 两盗贼落网以后,承认了盗窃事实:一人故意弄了动静,引走周大锤,导致周大锤离开项目部院子。另一人趁机进屋,在周大锤倒出药酒的杯子里放了安眠药。周大锤哪能撵上小年轻,累得够呛也没追上,只好返回项目部屋子。回屋后,周大锤不知小杯有诈,直接喝掉了杯中药酒,不久呼呼大睡。盗贼进屋拿到钥匙,偷出了库房中的打夯机和手推车,并且专门放到周大锤家里南房中。本来两人不准备再到工地行窃,却经不住“三、四万财富”诱*惑,想着真正发一笔横财,结果落入警方手中。 讲说完之后,焦有福站起身来,向着李光磊深深一躬:“李组长,让您跟着受苦了,向您道歉!” “抓捕盗贼,人人有责!”李光磊赶忙起身,表明态度。 原来如此。人们这才恍然大悟。有些人更是后知后觉:我早知道李组长是正人君子,也绝不会看错人。 现场通报案情接近尾声时,施工队项目经理也到了台上,既向相关人员表示慰问,还聘请周大锤做正式的仓库专职管理员,并且还给周大锤长了工资。 “好戏”结束了,案情迅速传开,也洗刷掉了李光磊身上的脏水。经此一事,李光磊的名声又响了好多。 大多数人都只顾着津津乐道精彩故事,但也有人犯起了嘀咕,觉得有些事还没说清楚。比如,盗贼为什么要栽脏周大锤,期间还有什么隐情?为什么偏要让李光磊引荐申老蔫,熊有福就那么信任李光磊? 何止吃瓜群众不解,李光磊同样有糊涂之处,包括熊有福也有弄不明白的地方。 第六十四章 谁在捣鬼? 随后几天里,李光磊尽管不时思考,但案中疑点仍然没有答案,便到县局找了熊有福。 看到李光磊上门,熊有福起身相迎,沏茶上水。 双方坐定后,李光磊道:“熊队,这次盗窃案的事,多亏了你,否则不止老周蒙冤,我也跟着沾包。” 熊有福一笑:“李组长,你太客气了,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护公民人身安全,预防、惩治违法犯罪活动,这些本就是警察职责。我们不能冤枉好人,也绝不会让坏人漏网,周大锤本就是无辜的,你更不应该沾包。另外,我堂*哥熊大才多次提起你,讲说你的事迹,我也对你的为民情怀感佩不已,更有义务配合为你排忧。” “过奖了,过奖了。”客套之后,李光磊话题一转,“熊队,案子有进展吗?” 熊有福摇摇头:“没有,还是上周那个状态。在这几天中,我们又对钱金川审了三次,他的口供还和那次一样,一口咬定是拿钱办事。而且通过认真排查,并核对银行卡收款记录、通话时间、通话号码以及询问人证等程序,证明受人雇佣一说确有其事。只是现在却找不到那个雇他的人,显然对方已经做过周密安排,早就猜想到了这一步。我们会继续关注下去,但如果那人不再活动,应该很难发现。” 李光磊“哦”了一声,缓缓点头。停了停,又问:“除此之外,钱金川就没有其它交待?” “没有。在这件事中,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套说法,不像是编的,也没有提到另外的任何人。”熊有福说的很肯定。 对方虽然讲的比较隐晦,但也完全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只是李光磊心中疑惑仍在:钱金川可是于思新的小舅子,是他指使了那两个盗贼做案,而栽赃周大锤的结果之一就是有损自己名声,这正是于思新乐见之处,于思新会一点儿都没参与?即便如此,钱金川想必也知道于思新和自己的过节,也难免受其影响吧。难道真的纯属巧合? 另外李光磊还疑惑:盗贼栽赃周大锤,既是冲着自己,也是冲着周大锤,这么来看的话,更应该是陈雪梅授意所为,怎么也没找到与她有关线索?钱金川交待的那人到底是谁指使的?是完全与于、陈无关,还是有第三方从中衔接,亦或是确实毫无关联呢? “李组长,喝茶。”熊有福声音适时响起。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李光磊歉意一笑,又提起了话题:“薛晓海怎么说?” “这个工地技术员也没有新交待,也还是说拿人钱财,为人办事。他欠人家赌资,人家让他指证周大锤,他就照着做了,指使他和钱金川的应该是同一人。”熊有福道。 听着熊有福的讲说,李光磊意识到,仅靠现有线索怕是很难真正破案了,除非再有新的发现。可这到底是谁在捣得鬼呢? …… 就在李光磊、熊有福探讨案情的时候,于思新也在说这个案子,是和电话那方的人说。 手机那方是个女人,女人声音很高:“于思新,我告诉你,你要不把我弟弄出来,我就跟你离婚。” “弄什么弄?弄个*。不本本分分工作,成天就干的他娘违法勾当,早晚都得进去。你们一家人也都欠火,不严加管教,反而纵容包庇。没把你们弄进去,就偷着乐吧,还他娘的想着往出弄他,要不要脸?”于思新也起了高腔。 “于思新,你个没良心的,用完我弟弟,甩手就不管,什么东西,你还是不是人?门都没有。”手机里直接开了骂。 下意识看了看门口,于思新也直接回骂了:“我用你弟弟?我脑袋让门挤了呀,有毛病?你他娘怎么胡说八道,神经了吧?” “不,不是你?不是你安排的?平白无敌的,他干嘛要去弄那个死老汉,为啥要捅咕姓李的?”对方显然不信,“以前你可没少巧使唤他,这次除了你没别人,肯定是你让他替你出气。” “不胡说能死呀。你是不是就盼着我倒霉,非让我跟你们家人陪葬?我还没活够,还想痛痛快快活几年呢。谁知你那个宝贝弟弟哪根筋搭错了,没准又是让人当枪使了。”于思新气得一个劲拍打桌子。 “真不是你?那是为什么?”疑问之后,对方声音缓和下来,近乎哀求,“思新,那就打听打听呗,到底因为什么呀,我弟弟又不傻,不可能……” 于思新直接推脱:“你进去打听吧,我还怕嫌疑不够呀。” “你,你……”支吾两声,对方又起了火,“平时说的吧吧的,临到有事了,咋一下成了缩头乌龟?既然你睡她姐姐,就得……” 于思新怒声打断:“滚吧你,光想那个败家子,就不想老子呀,老子还泥菩萨……” 手机里一下子变成了哭喊:“于思新,王八蛋,老娘……” “你们他娘的一群混蛋。”咬牙骂过,于思新狠狠摁下红色按键。 “啪”的一声甩下手机,于思新胸脯不停的起伏着。 “笃笃”,敲门声忽起。 于思新就是一楞,胸脯急速起伏几下后,才尽量语气平静的说了声“进来”。 “吱扭”,屋门推开,一个女人走进屋子。 看到来人,于思新不禁起疑:她来干什么?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呀。 “于镇长,虎着脸怎么了?什么事呀,至于急成那样,红脸关公似的?”女人说着话,已经到了近前。 “我虎着脸了吗?红脸那是热的,这屋里也太热了。”于思新矢口否认。 “热的?暖气还没生,屋里十六、七度,你能热?该不是急火攻心,感冒了吧。”女人语带讥讽。 于思新“哼”了一声:“陈雪梅,说话能不能不带刺?” 来人正是财务出纳陈雪梅。陈雪梅“咯咯”一笑:“于镇长,急什么眼呀,还不是你说的太离谱?” “你有什么事?”于思新扯开了话题。 “对了,听说你小舅子进去了,是不是真的?”陈雪梅忽道。 “胡说什么?他是他,我是我。”于思新黑了脸。 陈雪梅脸上再次堆起笑容:“没胡说呀,人们都知道了,你小舅子指使人诬陷周大锤,专门败坏李光磊名声。你能不知道?人们可都说,是你指……” “什么意思?”厉声质问之后,于思新冷哼一声,“我正奇怪会是什么人呢,现在找到根了,指定是你指使的吧。” 陈雪梅也换上了冷脸:“你说什么呢?那可是你小舅子,你又跟李光磊针尖对麦芒,他指定是给你出气,指定是你……” “陈雪梅,我警告你,少给老……我泼脏水,也少把祸水引给我。”于思新点指对方,“我是和他有些过节,可我和周大锤没有仇怨,与老周处得还不错。倒是有个人,为了一点私怨,生生把人家赶出去,可还心里做着劲。你想一箭双雕我不拦着,干嘛非要利用我那个蠢猪亲戚,非要把臭粑粑糊我身上呢?” 陈雪梅破口大骂:“于思新,明明是你们家人做了事,现在倒栽赃起老娘来了,你他娘也太不像男人了。自己斗不过姓李的,又想把老娘搅起来,你的心咋就那么恨,那么毒呢?怪不得有人看老娘贼眉鼠眼的,原来都是你他娘捣得鬼呀,老娘……老娘以前真是瞎了眼,还把你……” 于思新也不示弱,直接毒词出口:“老子才瞎了眼,以前只知道你骚*,只知道你长了个烂*,闹半天你还心如蛇蝎,就是害人的蜈蚣精,就是……” “你骂谁是烂*?你老婆才是,你*妈才是,你们家祖辈娘们都是。”陈雪梅尖叫着,双手挠去。 于思新向后一闪身,咬牙狠骂:“你不是烂*谁是?全于翰林镇都知道,县城也鼎鼎大名,干脆去国外拍那种片,省得天天还穿个遮羞布,省得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于思新,老娘跟你拼了。”陈雪梅连抓两次,全都扑空,随手抄起烟灰缸,扔了过去。 “你他娘……”骂到半截,于思新急忙低头。 “倏……”挂着风声,烟灰缸飞了过去。 暗道一声“好险”,于思新抬起头来。不曾想,烟灰缸躲开了,里面的零碎却都洒了下来。 “阿嚏”、“阿嚏”, 打着喷嚏,于思新双手乱挥、乱抹,驱赶着烟灰、烟头。 看着于思新的狼狈样子,陈雪梅反倒笑了:“咯咯咯,恶有恶报,恶有恶报。” “我*你姥姥。”于思新厉喝一声,闭着眼睛,甩出手去。 “啊!”陈雪梅尖声厉喊,转身就跑。 “吱扭”、“咣当”、“咔咔咔”, 各种声音响过,屋子里只剩下了于思新自己。 “臭*子,臭*子。”于思新一边骂着,一边继续清理着脸上污物。 “叮呤呤”,手机铃声忽起。 “臭*子。”于思新嘴里没停,顺手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静了一下,立即传来声嘶力竭的骂声:“老娘要是*子,你就是王八头,老王八……” “吱扭”,屋门再次打开,陈雪梅的脑袋再次探了进来。 顾不上和手机里吵,于思新直接手指陈雪梅:“臭*子,干什么?” “你这几张票缺附件,报不了。”陈雪梅说着,随手一扬,一沓纸张落到地上,随即她退出了屋子。 “王八头,老王八,你又骚*情哪个……”手机里依旧骂着。 “哎……”长叹一声,于思新挂断电话,同时脑中升起一个大大问号。 第六十五章 刘厅忽临现场 十月十八日,凤角公路全路段水泥硬化完毕,主体工程提前完工。 十一月十八日,公路附属工程也全部做完。 至此,‘倡凤线’凤角段公路全部竣工,葛、李二人心中石头彻底落地。 工作组经过和县交通局、于翰林镇沟通,并向县委、县政府汇报,决定在十一月二十八日搞一个通车仪式。县里对此事也很重视,表示最少派一名县委常委和主管副县长出席仪式。 工作组上下喜气洋洋,全力准备通车庆典事宜。镇里态度也很积极,专门派人员配合,还特意拨了两万经费。 有钱好办事,两天下来,该买的买了,该定的定了,余下时间就是拟定流程、确认出席领导等事项了。 经过多论请示、汇报、沟通,县里终于确定,常务副县长出席仪式,主管交通副县长也会来,对于一条乡村县道来讲,这个规格很不低了。当然了,常务副县长最终是否出席,要看有无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真的来了,不过不是出在县里,而是来自省交通厅。 在凤角公路竣工后,通过县交通局,专门向交通厅打了报告,汇报公路完成情况,也提到了计划搞个通车仪式,但却没敢提出请厅领导出席,否则就太自不量力了。 报告打上去以后,并没考虑有省厅人出席,省厅自也没有就此表态。不曾想,在十一月二十六日这天,省厅突然通知,厅里要派人,具体时间待定。 听闻此消息,葛玉庆、李光磊等人又惊又喜,惊的是竟然惊动了省厅领导,即使不是厅级领导,也应该是处级。喜的是,无论来副处长,还是正处长,最重要是代表省厅出席,这是省厅的一种支持态度。 惊喜的何止工作组,县里同样如此,为此县里专门进行磋商,重新议定出席人员。省厅来人,必须重视,必须体现县里态度,对县里来讲,省交通厅也是实打实的财神爷。商量来商量去,只定下了“提高规格”这个大原则,但究竟县委书记还是县长到场可看情况。这个“情况”既指省厅来人级别,也要看时间,起码原定日期是不可能了。 在欣喜的同时,敲定时间费了事,先是调成十二月八日,后在六日下午时又变更为十八日。一直到十二月十七日,省厅也没给出准确回复,便只好又推成了十二月二十八日。在十二月二十六日的时候,时间又变成了,变成了新一年的一月一日,这个时间是省厅给的。 终于定了,那就按元旦准备。 为了这次通车仪式,工作组上下自是全程准备,全程待命,全程忐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变动时间。 在仪式准备期间,倡诚县委、县政府虽然只需指挥、检查,但在出席人员安排上,却煞费了苦心。假如规格太高,万一省厅来人级别不够,那就太伤面子了,势必会成为全省笑柄,全国也可能知道。可要是规格太低,又担心万一来个处长或是实权副厅长,那可就错过了财神爷,没准在任期间的大政绩就丢了。 怎么办呢?两手准备。县委要求,原则上县委、政府重要领导元旦不休息,组织学习贯彻中央三农文件,为新一年全县三农工作把脉、定策,元旦当天则在于翰林镇召开现场会。在仪式正式开始之前,根据省厅来人情况,酌情派员参加。 尽管已经有了进退之策,但县委、政府主要领导的心里一直吊着,因为只到元旦当天上午九点,省厅究竟来什么人还不确定。尽管省厅已经打过招呼,但就现在这种情形,怕是省厅是否来人也不一定了,县里领导们心情能不复杂? 众多县领导们在于翰林镇忐忑,公路现场好多人同样心中不安,尤其副县长王兴宗加了个“更”字。王兴宗主管全县交通工作,放在平时,像是这样等级的水泥路,由他出席已足显县里重视,他会坦然、自信、傲然登场。只是今天可没这么简单,他要准确及时向书记、县长传递省厅来人情况,不能晚也不能太早。可现在…… 看了看手表,王兴宗抬手招呼于大江:“老于,再问问,看看到底是谁来?按说也该到了。” “好几个人手机都不通,厅里电话也没人接,怕是这回打也够呛。”于大江嘟囔着,在手机上拨打起来。 一个, 两个, 一直试了五个号码,于大江放下手机,摇摇头:“还是不通。” 王兴宗吸了口气,放低声音:“老于,你说省厅会不会放了咱们鸽子?” 于大江没有回复,也没有摇头或点头表示。 意识到言语不妥,王兴宗马上又补充:“我的意思是,万一省厅临时有特殊事,原定领导不能出席呢。” “按说是否来人该有通知了。”于大江给了个含糊回应。 相比起王副县长的焦虑,李光磊今天反倒坦然的多。一是由于之前已经多次忐忑过,现在恢复了平静;二是自己只是具体办事的,反正现在路已修好,无愧于职责,在现场也不过是跑跑腿而已。无论什么领导来,反正离自己这个副科都远得很,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正因为这种淡定,除了一些零星事宜,李光磊就在郝生安汽车上,是郝生安主动邀请他上车交谈的,陪着郝董也是仪式组委会给他的任务。 就在李、郝二人交谈甚欢的时候,李光磊手机响了,是包壮志打来的,说是王县长找他。 与郝生安别过,李光磊下了汽车,来在王兴宗面前。 “李光磊,厅领导什么时候来,到底谁来,还来不来?”王兴宗板着面孔,上来就连声质问。 李光磊摇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你一直在工作组,全程参与了修路,应该知道呀。”王兴宗语气中带出训斥。 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不善,李光磊不禁心中暗道:我凭什么就得知道。转念一想,他意识到,对方这话是有目的的。 正这时,葛玉庆快步跑了过来:“王县长,没见省厅的车,更没有你说的那几个车牌号码,路边汽车都是普通车型、普通牌照。” 王兴宗瞥了眼李光磊,又冲向葛玉庆:“省厅领导到底来不来?给个准话。” “我哪知道?”葛玉庆随口道。 “你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俩可是修路的具体经办人,这次省厅还第一时间找的你们,消息到底准不准?”王兴宗点指葛、李二人,“你们得给个准话,那么多领导可等着呢,这责任推不给别人。” 他娘的,王兴宗要干嘛?尽管心中质疑,但李光磊已经听懂了语句背后意思。 与李光磊对视一眼,葛玉庆语气也很冲:“王县长,无论有无责任,也落不到我和李光磊头上,落不到工作组头上,我们只是在极力为百姓修路。” 葛玉庆声音够高,周围好多人都听到了,有人点头赞许,有人窃窃私语。 王兴宗眉头一皱,语气更为严厉:“葛玉庆、李光磊,你们不要……” “刘,刘厅长。”于大江忽然语带惊讶,向着人群快步奔去。 王兴宗迅速被这声“刘厅长”吸引,收住话头,转头看去。当他看到人群中那张国字脸时,立即满脸堆笑,小跑上前:“刘厅长,您能亲临现场,倡诚县委、县政府都非常……” 国字脸男人并未回应王兴宗,而是向着于大江伸出右手:“你是大江局长吧?” 激动、兴奋,于大江不知所措的握住对方手掌,说话也坑坑巴巴:“厅长,我,我是倡诚县交通局长于大江。您,您什么时候到的?我们没有及时迎候,还请厅长多多……” “看来天是冷,把大江同志冻得都说不出话了。”刘厅长笑着道,“到了一小会儿,没坐单位车。” 王兴宗适时扑到近前,笑容依旧:“刘厅长能够光临倡诚县,是全县荣光,书记、县长专门去路边迎候了,我马上向他们汇报您已到来的消息。” 刘厅长“哦”了一声:“路边?哪个路边?什么汽车,什么牌照?” “是在那个……”王兴宗面露尴尬,语气迟疑,然后忽的一指路边,“他们来了。” 县委书记、县长来了,他们得到消息反而要早一些,在刘厅长刚现身工地时,就得到了消息,然后便疾驰而来。 下得汽车,率领县委、政府班子一干成员,书记、县长纷纷上前,嘴上说着“抱歉”、“请谅解”之类的词句。 刘厅长没再揪着“是否等候”、“哪个路边”等事项,但却也保持着一定矜持,要比面对于大江时更有架子。 县领导们反而更适应这个状态,觉得对方就应该这样,依旧恭敬、热情不已。 没有过多寒暄,刘厅长反而目光搜寻着:“李光磊在哪?还有葛玉庆呢?” 县领导们都是一楞,随即纷纷向后一指:“那边。你俩赶快过来。” 刚才一直注意着整个现场,却没料叫到自己,李、葛二人既意外,也更兴奋,还略有紧张。 略一迟疑后,二人快步穿过人群,到了近前。 “不简单呀,不简单。”刘厅长面带笑容,伸出手去,“你们二位好样的。” 葛先李后,与刘厅长宽厚手掌握过,送上问候。 什么情况?县领导都惊讶不已:刘厅长对他俩也太热情了,尤其对李光磊还加了个“更”字。 又专门和郝生安见过,刘厅长才在众位县领导簇拥下,向着红色彩拱门走去。 因为有了刘厅长的到来,现场布置显得过于简陋,但却又立即拉高了通车仪式的档次。 十点十八分,通车仪式准时开始。 在整个仪式现场,刘厅长多次找李、葛二人询问情况,也在讲话中特意提到了二人和工作组的名字,当然也提了一次生安公司。 在人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与议论中,李、葛、郝三人真可谓风光无限。他们不知道这次仪式会为自己带来什么,当时也激动的无暇过多去想,但的确对他们产生了不同的影响。 第六十六章 做人不要太狂了 省交通厅常务副厅长出席公路通车仪式,还是主持工作的常务,整个规格提高了N多档次。县里的重视自不必说,县委书记、县长带领班子成员全程陪同,礼仪周到之极。市政府主管交通副市长、市交通局长等一干人等也中途赶来,小小的公路上好汽车停出老远。 不只是市县党政重视,新闻媒体也来凑热闹,市、县一级的不必提及,省电视台新闻频道主持人也来了。在刘厅长光临的第二日,消息传来,凤角公路通车仪式竟然上了省电视台《化智新闻》。 我的妈呀,还有这事?与之有关的人、对此事关心的人全都等着一看究竟。 李光磊更是早早打开电视,浏览电视节目,等待全省新闻到来。 来了,《化智新闻》如约登场。 在省委、政府领导活动之后,女主持人语气轻快的说:“要想富,先修路,为了全省经济发展大计,在省委、省政府正确领导下,省交通厅积极推进‘村村通’试点建设,为助力全省经济健康快速发展而不懈奋斗。系列报道《‘村村通’试点推进第一集:‘村村通没有死角,边穷地区不会忘’》。” 在女主持人开场白之后,画面切成凤角公路通车现场,旁白也随即同步。 看到画面中自己的身影,李光磊又是一阵激动,其实刚才已经激动过了,但这次加了个“更”字。画面中露脸官员可都是厅、处级,好几个秘书也都是正科,副科级只有自己一人,而且刘厅长更是不时点手召唤;这可是全省新闻,平生第一次有自己,上次上电视还是大学时候,那个节目重量也和这个根本没法比,李光磊岂能不兴奋? 画面中给了刘厅长特写镜头,本人声音随之同步:“凤角工作组急人民之所急,想群众之所想,前瞻性对接‘村村通’试点战略,充分说明此项工程得到各级党委、政府重视与支持,与党员干部、群众产生了默契共鸣。在此项目工程筹备、建设工程中,工作组的同志们……” 听着刘厅长掷地有声的语气,感受着刘厅长语句中的肯定与赞扬,李光磊感觉太爽了,自己可是“工作组重要领导”之一,是“推动凤角公路建设的重要力量”之一。 还没从刘厅长的赞赏中陶醉出来,令李光磊更激动的事情出现了,画面中竟然是自己的特写镜头,旁边还标识着姓名、职务。语句与声音也是自己的:“党员干部必须要为老百姓办实事,要想在先、干在先,要对得起‘公仆’二字,对得起自己良心。” 美,李光磊美极了。自己怎么那么帅,怎么那么有情怀,怎么那么志存高远。 美妙的心情一直伴随着自己,直到整条新闻结束,李光磊还沉浸在自我欣赏与无限憧憬之中。 “叮呤呤”,随着铃声响起,李光磊才走出自恋的沉浸。他这才发现,不但本条新闻播放完毕,《化智新闻》都结束了。 略微稳稳心神,李光磊拿起手机。看到手机上号码,他又激动了,真是想什么有什么,真是想谁就有谁。 轻快的点下接听键,李光磊亲热的打着招呼:“雨萌,想我了?” 对方没有回话,但却传出“哼”的一声。 “真不是我不找你,实在是走不开。”李光磊“嬉笑”着,“刚看电视了吧。” 手机里冷声道:“整整一年了,除了那两次开会偶遇,一次都没找我,你想干嘛?” “冤枉呀,天大的冤枉,哪是我不找你,是你家那母……母亲不让呀。那次咱们刚到宾馆,她不是直接就派人跟去了吗?这次我是真的打算与你去约会,可这不是……”解释到中途,李光磊又换了嬉皮语气,“你看到电视了吧?怎么样,够帅吧,跟厅级,不,低调点,跟副处们比,一点儿都不带丢份的。” 对方奚落道:“哼,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就那么几十个字,还一字一字的往出蹦,简直就跟机器人讲话一样。好不容易上趟电视,你看那衣服穿的,大棉猴一个,头发也乱糟糟的。” “我就说嘛,就是谁都不看,我家雨萌肯定也得关注。”李光磊“嘿嘿”一笑,“我倒是想西服革履的,可这天气太冷了,要是不穿棉衣,非冻成冰棍不可。” “那也可以穿羽绒服呀,我帮你买的那件黑色的,多大气,穿上肯定上像。”对方并不认可李光磊说法。 “谁知道厅长会来,又哪知道会上电视呢。”回过之后,李光磊又道,“路上大风呼呼的,除了土就是砂子,我可怕把我好衣服弄脏弄坏了。那可是‘温暖’牌的,是我亲爱的雨萌买的,我要像对待……” “又来了,又来了,就是会拿假话哄我。那天就跟吃了枪砂一样,差点儿没把我噎死,也不把话说清楚。”手机里娇嗔着。 “那天我想跟你说第二天有仪式,走不开,可你根本不听我多说,就直接挂断了,也没轮到我说呀。” “光拿仪式说事就说了上百回,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假话篓子。” “假话篓子?这又从何说起?” “是我……反正你能诌瞎话。这回没说,不代表以前没说,更不代表以后没说。” 李光磊故意叹了一声:“哎,岳母大人完全将我妖魔化了。” 停了一下,李光磊压低声音:“咱妈看到刚才的新闻没?要是看到她女婿跟厅长并驾齐驱,肯定会刮目相看了。” “不害羞,一天瞎称呼。”对方娇嗔着,“我妈去应酬了,有几个同学,听说我单位头儿也去了。” “等着给咱妈录下来,让他好好看看女婿风采。”说到这里,李光磊故意大惊小怪,“该不会咱妈刚才也看了吧。旁边那么多同学、领导,他该多有面子呀。” “臭美。”对方“咯咯”笑着,语气中满是揶揄,“你又不早说,谁知道新闻有你,早播过了,上哪去录,省电视台?不要高兴太早了,别以为上趟电视就了不起,少得瑟,做人不要太狂了。” …… 看新闻的远不止李光磊、何雨萌,看新闻并且看到李光磊的,也大有人在。当然,有人是刻意看的新闻,有人则是正好赶上。 有一人并不怎么看新闻,但今天正好就看了,还正好赶上那条“村村通”新闻,这个人就是邹大鹏。之所以能为这个新闻“驻目”,是因为对口,因为邹大鹏父子也承揽这样的工程。 不足二十公里的乡村水泥路,主持工作的常务副厅长竟然去了,邹大鹏只觉得好笑,这也太的小题大做了,不禁对刘厅长很是鄙夷。 随即,邹大鹏也觉着不平:老子修了好几条公路,虽说也不过是县道,但有两条可是柏油的,主路面宽度也在六、七米,公里数要更长一些。可出席竣工仪式的,要么是副县长,要么就是县交通局局长、副局长,唯一一次有市交通局长参加的,还只是正好赶上。凭什么这条路就请去了厅长,厅长又为什么要去呢?这也太的没见过世面了吧。 不平之气还没退去,邹大鹏愕住了,他听到了似曾相识的声音,便赶忙收拢心神看去,电视上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小干部,好像是副镇长,还是什么副组长。 这家伙是谁呢?怎么这么眼熟?还没等邹大鹏看清那人身份、名姓,画面却退开了,再没见到那个小干部。 是谁呢?是谁呢?邹大鹏费起了脑筋。可是想了一通,邹大鹏也没想出来那人是谁,渐渐的那人声音也模糊了许多。 会是谁呢?联想到“村村通”,邹大鹏在脑中搜寻着合作伙伴的影子,倒是有两人也像,可根本不是小干部,也不是倡诚县的。脑中连续过了两遍,也没有与电视中小干部对上号的。 难道是对手?又在脑中排列出好多人,还给小弟们也打了电话核实,好像与刚才那家伙都不吻合。 到底是谁呢?是我弄错了,还是一下子蒙住了?邹大鹏不禁狐疑起来,疑惑是否真见过这个人。 “叮呤呤”,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邹大鹏直接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大鹏,没事吧,来源稀饭店。”手机里是父亲的声音。 一楞之后,邹大鹏马上道:“爸,我走不开,正在等一个客户,他说有生意介绍。” “那好,你先忙。”对方略有失望的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邹大鹏自语着:“一伙老娘们、大老汉,还弄什么同学聚会,纯属瞎骚*情。尤其刘巧颖那娘们,我是一点儿都不想看,看见就恶心……” 忽的邹大鹏收住话头,喃喃起来:“刘巧颖,刘……何雨萌,何……” “啊”了一声,邹大鹏睁大眼睛,楞过之后,双眼又缓缓收缩,直至眯成一条缝。 “刷”,邹大鹏眼缝中忽的射*出两道寒光,双拳也紧握起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小子,做人不要太狂了。” “咚”的一声,邹大鹏一拳击在沙发上,随即回拨了电话。 “什么事?”手机里传来问话。 邹大鹏尽量语气恭顺:“爸,刚才那人又不来了,我还是过去吧。你们那都有谁?都是你同学?” 对方立马来了兴致:“主要是同学,也有朋友,有你刘巧颖阿姨,有王……” 听到“刘巧颖”三字,邹大鹏又不禁握起了拳头。 第六十七章 吃相太难看 由于举行凤角公路通车仪式,于翰林镇公务人员都停休了元旦当天假期,李光磊、葛玉庆更是把其它两天也搭了进去,因为他俩要做相关报表和总结,这是党委、政府、交通系统都要的材料。 元旦一过,更没了休息时间,上班第三天就是全镇年终总结。 相比起往年,今年年终总结会多少有些特殊,那就是全年指标任务完成情况。尽管每年都有这样的例行程序,但今年任务指标下发的背景和方式特殊,因此倍受人们关注。当初刚开始的时候,人们更多认为工作组完不成,有人想看工作组笑话,有人替李、葛二人叹息。但随着凤角公路开工建设,尤其随着工程顺利推进并圆满完成,人们的关注点又有了变化。 上午九点,会议准时开始,镇直各部门负责人、副镇长以上人员全部参加。 会议由镇委书记杨得力主持,在做过开场白后,各部门依次汇报。 人们汇报的方式非常类似,大都包括前言、成绩、不足、总结及措施等方面。当然各方面侧重点不同,其它内容尽量简洁、含糊,成绩则要罗列齐全,这也是正常情况。 工作组汇报由葛玉庆来做,他如实的做了总结,相比绝大部分人要客观的多,这是他和李光磊共同制定的原则,反正也有实实在在的工作内容和成绩。 在镇里上年下发的任务目标中,当时最令李、葛挠头的,就是投资额和引资额,但现在他们不怕了。 工作组本身就是一个过度产物,是为原凤角乡工作收尾,土话说就是“擦屁*股”。它既不同于原凤角乡,也和其它镇里下属部门不同,是一个很尴尬的存在。尤其在对外交往中,工作组往往被认为是后娘养的,又肯定会很快裁撤,因此没有企业或部门愿意与工作组真正合作。也正因为这点,当初撤乡并镇时,给工作组的主要任务就是处理遗留、平稳过度,助力镇委、镇政府正常运转,招商引资任务很低,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东西。 但却忽的被镇里当回事,尤其还压到了工作组负责人头上,李光磊岂能不头痛?葛玉庆怎会不犯愁? 不过,一年下来,就因凤角公路建设,工作组投资额增加四百成,争得了交通厅“村村通”试点资金,又成功吸引社会投资八十万。除此之外,农业也获得了丰收,农民还增加了收入。有这些成绩垫底,任务目标自也不在话下了,李、葛二人何需“加工”数据? 在各部门汇报时,主持人都没插话,其他人更不能随便张口。 在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镇长讲说完毕,该轮到书记说话了,所有目光都都投到了杨得力身上。 杨得力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双眼缓缓扫过众人,逼得许多人移开了眼神或干脆低下头去。 “咳咳。”重重咳嗽两声,再次把人们注意力吸引过来,杨得力才说了话:“同志们,刚刚过去的一年,是不平凡的一年,是有意义的一年,也是硕果累累的一年。在大家刚才的汇报中,一共包括……” 和往年讲说方式类似,镇委书记对刚刚汇报内容进行了简单点评,也对个别方面做了较全面解读,肯定了成绩,也指出了需努力方向。 在评价工作组工作时,杨得力既没有贬低,更不可能提升,而是简之又简的进行了笼统评说,这在人们意料之中。因为工作组已经完成了任务,认定的把柄根本不复存在。 评说了各部门工作后,杨得力也对镇委、镇政府总体工作进行了总罗列,实际也就是为他自己摆功劳。 就在人们认为讲话即将结束,就等着“散会”二字时,杨得力忽道:“刚刚过去的一年中,凤角公路建设,为全镇建设工作开启了新的一页。” 什么情况?这可出乎好多人意料。大家都认为,杨得力不会多说这事,更不应该专门提起,但现在却刻意讲了,而且上来就给予了高度评价。要干什么?示好?还是有什么说道? 在故意停过之后,杨得力又说:“凤角做为镇里重要的一部分,建设与发展一直牵动着我的心,众多镇领导也非常关注那里。要想富,先修路,凤角公路建设刻不容缓,这也是助推凤角发展的重要推手。就为了这条公路,镇委、镇政府一干人马多次研究,制定了诸多方案,并对方案进行优劣比对……” 李光磊暗自冷笑一声:他娘的,现在知道给自己抹粉了?当初就跟要你命似的,左阻右挡,屡设难题。 虽说对杨得力说辞不无讥讽,但李光磊也很是自得:成绩是最好证明。 其实不止李光磊暗嘲,葛玉庆同样鄙夷杨得力做法。 在故意淡化工作组主导作用,尤其故意隐去葛、李二人功劳前提下,杨得力对公路建设好一顿吹捧,甚至将其列为了“十大成绩之一”。 停下来,喝了口水,杨得力继续说:“现在好了,凤角公路全线贯通,党委、政府也算对凤角百姓有了交待,最起码破除了所谓‘后娘养的’这种谣言。凤角公路能够圆满竣工,是各方努力的结果,更与镇党委坚决领导分不开,尤其与‘倡凤线凤角段公路工作委员会’的正确指挥、英明领导息息相关。” 公路工作委员会?什么情况?多会的事?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钟主任,再把委员会成员名单宣读一下。”杨得力忽的移开笔记本,在桌子上翻过一份纸张,递给了钟正全。 “啊,啊。”钟正全含糊的应承着,伸手接过纸张。 扫了扫纸上内容,钟正全宣读起来:“‘倡凤线凤角段公路工作委员会’人员构成及工作职责,根据……”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记不起来呢?李光磊满头雾水。转头看去,葛玉庆也是疑惑满脸,好多人似乎都在犯嘀咕。 “主任:杨得力书记;副主任:包壮志镇长、岳承怡主席、单于副书记;成员……”钟正全继续宣读着名单。 成员?弄了半天,我和老葛只是成员,还是夹杂在众多镇党委成员、副镇长、部门负责人中间,这也太那个了吧? 妈了个*,杨得力不要脸。葛玉庆可不仅只是疑惑和失落,而是在心里暗骂起来了。 现场大多数人却和李、葛二人心态不同,冷不丁就被“副主任”、“成员”,就分得了一杯政绩之羹,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何乐而不为?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肤浅,也有人为此而尴尬,却又不能说什么。 在钟正全宣读完毕,杨得力对其点点头,接着说:“当初成立这个组织,就是为了保障公路建设事业正常进行,就是为了凤角公路顺利开工建设。现在公路已经圆满竣工,委员会使命也已完成,从现在正式解散。钟主任,会后把委员会解散情形,再报上级部门备案。” “好的。”钟正全自是满口应承。 听这意思,当初还备案了?李光磊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竟然备案了?本想起身质问的葛玉庆,有些犹豫了。当然他犹豫的不止“是否真的确有其事”,还有众多喜气洋洋的笑脸,自已一旦开口的话,无形之中就与李光磊站到了众人对面。 “散会。”杨得力声音适时响起,然后站起身来,昂首阔步向外走去。 其他众人随即起身。 葛、李二人最后离开会议室,然后直接上了“普桑”汽车。 “妈的,太不要脸了,人竟然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葛玉庆上车便骂。 李光磊缓缓的说:“吃相太难看了,手段高呀。” …… 与葛、李二人心情不同,好多人可是心火怒放,尤其于思新更是不加掩饰的喜笑颜开。 太好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因为心情激动,于思新脚下加速,是跌跌撞撞回的自己办公室。 从修建凤路消息刚传出时,于思新就为其唱衰。既为项目的不可行,更为李光磊那个王八蛋,只要有李光磊参与,他都盼着“一败涂地”,盼着尽早“黄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尽管公路建设万事不备,尽管不看好那俩王八蛋,尽管不时使坏,可公路还是修成了。 这些天以来,就因为工程进展顺利,就因为通车规格太高,就因为李光磊上电视,于思新简直气炸了肺。他不但大骂老天爷不开眼,还骂刘厅长、郝生安狗逮耗子,也骂某些领导狗屁不是。甚至为此他已经谋划了新的报复方案,正考虑节前还是节后实施呢。 不曾想,自己竟然成了“成员”之一,竟然为凤角公路建设做出“突出贡献”,而李光磊竟然是为自己忙活。凤角公路通车有自己的成绩,自己可不能让政绩跑了,更不能破坏来之不易的政绩。 想到会上葛、李二人的吊丧脸,想到这从天而降的“馅饼”,于思新忍不住唱了起来:“高兴,高兴,真呀真高兴,真呀……” “叮呤呤”,铃声响起。 收住“男高音”,于思新拿起手机。 看到上面来电显示,于思新不由一皱眉头,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于镇,您好,您那几张票可以报销了,附件稍后再补。”手机里是一个甜腻腻的女声。 第六十八章 卖表相助令人敬 辛苦了一年,凤角路段好不容易加宽并铺设水泥,却不料早被杨得力算计在内,对方仅利用一个委员会便抢了功劳。更主要的是,杨得力不但把镇里大大小小头脑拉在里面,让自己根本无法与众人论理,而且还走了备案程序,这个杜撰的委员会就有了合法*身份,自己也根本驳不倒这件事。 这一年当中,自己还曾多次沾沾自喜,以为摆了杨得力等人几道。到头来,却全在人家的算计当中,真应了那句“姜是老的辣”,不服不行。尽管功劳被大部稀释,但凤角全境通了水泥路,李光磊依然高兴不已。 在通车仪式不久,省交通厅的表彰决定下来了。在这份表彰决定上,不但表彰了倡诚县和于翰林镇,还表彰了工作组和葛、李二人。看来省厅和刘厅长是明眼人,果然明查秋毫,有了省厅肯定,被杨得力抢功劳的些许不快也随之消失殆尽。 紧接着,市交通局也进行了相应表彰,还把相关人员请到了现场,于大江、葛玉庆、李光磊等人均在列。 参加完表彰仪式,李光磊以“还要办点事”为由,和葛玉庆、于大江分开了,其实这只是要见女朋友而找的借口,他要和她分享这份喜悦。 从市交通局出来,李光磊看看时间,将近上午十一点,离着何雨萌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便打算到单位去找她。反正早去了也是等,于是李光磊没有乘车,而是步行前往。 边走边想着见何雨萌的情景,想着会面时的兴奋,想着讲说“伟大成绩”的洋洋洒洒,李光磊心中美极了、乐极了。由于想得太专心,李光磊差点和一个男人撞到一起,若不是对方及时收住身子,非摔倒不可。 “对不……”致歉到中途,李光磊笑了,“原来是郝总啊!您怎么到源稀市了?” 对方“哼”了一声:“哼,源稀是你家的呀,凭什么我不能来?” “你,这……”李光磊被噎了一个大红脸,心道:这家伙怎么这样?还记仇呢? 可能是觉着刚才的话太冲,这个男人换上了笑脸,但语气仍带着讥诮:“李镇长、李组长,你这喜气洋洋的,连路都不看了,是有什么好事吧。诶,你来市里干什么?” 李光磊“哦”了一声:“来市里参加交通局表彰会,还是因为修建凤角公路的事。对了,省厅在表彰文件中,还专门提到了‘社会企业出力很大’,那主要就是说你们生安公司的。” “哼,不稀罕。”男人笑容立即隐去,脸颊再次拉长,语气也更冲,“顶个屁用,都他娘骗人的。” 脸色红、白变化了一番,李光磊语气也冷了下来:“从一见面,我就笑脸相迎,可你总是冷嘲热讽,竟然还带出了脏字,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不够意思?你还好意思说。自个一分钱没出,路修了,好名声也有了,说风凉话谁不会?可也不能光顾自己幸福,就把别人拉个大跟头,让人家死活不能吧?像你这种人,我懒得理你。”男人冷笑一声,抬腿就走。 李光磊稍一楞怔,伸手抓住对方衣襟:“把话说清楚。” “没什么可说的。”男人使劲一甩衣服,但没能摆脱抓着衣襟的手,“你要干什么?” 李光磊沉声道:“不干什么。就是请你把话说清楚。” “你……”对方斥到中途,点点头,“好,说就说,又不是我*干了亏心事。在哪说?我可不想在这丢人。” “那咱们……去那。”李光磊用手一指方向。 看了眼右前方,男人二话没说,直接奔着那个饭店招牌走去。 笑着摇摇头,李光磊快步跟了上去。 用了大约五分钟时间,李光磊和这个男人进了饭店。 名为饭店,其实就是一个中等规模的餐馆。 现在还不是上客高峰,餐馆大厅人不太多,但也坐了有一半的位置。 为了谈话方便,李光磊和对方要了一个二楼雅间。 来在雅间坐定,快速点过饭菜,待服务员出去,李光磊直接问道:“郝生平,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亏心了,不就是动员你们公司做了回善事吗?你们也得到省厅肯定,也赢得了省厅和多级政府肯定呀。”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郝生安的弟弟、生安实业副总郝生平。郝生平“咕咚咚”喝完一杯水,才说道:“你不亏心吗?就因为给那条路赞助,我大哥……” 随着郝生平的讲说,李光磊渐渐明白了郝生平的敌意,明白了对方为什么看见自己就来气。 据郝生平讲,生安公司近几年扩展迅速,产业范围也极其广泛,在社会上的名声越越响,但正因为超规模扩展,公司遇到了大难题——流动资金吃紧。只不过外界不知道这些详情,只看到安生公司风声水起,只看到安生公司红火异常,许多单位和个人纷纷到公司“化缘”。 正这时,酒菜上桌,郝生平的讲说暂时停止。 喝了杯李光磊倒上的白酒,郝生平叹了口气:“唉,做慈善倒没什么,也是好事,我并不反对,可也得量力而行呀。我大哥倒好,不管有没有钱,几乎有求必应。以前的时候吧,毕竟资金流正常,捐个三头二十万倒没什么,根本不影响大局,可现在公司增加好几个,自个还顾不过来,哪有那么多闲钱呀。 年前你去的时候,公司正吃紧的厉害,好几个公司别说扩展规模,就是正常经营都困难。对了,那次民工要帐你也见了吧,其实就因为晚付了两成的工程款,也没多少钱,可他们就是揪着不放。要是搁在以前,肯定就不差那几个小钱,但钱全压在项目上,真可谓狼多*肉少,哪能顾得过来。像是这种情况下,先顾自个才是正理,可我哥两口子偏偏还要支持你们。就为了筹措那八十万块钱,我大哥把金表都买了,价值三十万的东西,才卖了十几万。” 听到这里,李光磊胸口就是一热,既为郝生安的人品感佩,也为生安公司的境遇担心,更有着生生的愧疚。 一时不知如何措辞,李光磊只得端起杯来:“郝总,我敬您,也敬郝董和尚总,谢谢你们的鼎立相助。” “哼哼,不敢当。”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郝生平还是端起酒杯,与李光磊碰过,然后一饮而尽。 就这样,两人边喝边说,边说边喝,不多时便喝干了第一瓶,第二瓶也喝了一少半。 再次放下酒杯,郝生平红着眼,继续讲说:“也不怕笑话,现在生安公司形势岌岌可危。自身资金链特别吃紧,融资渠道又越来越窄,用钱处却越来越多,好几个公司甚至面临破产。可想破产也没那么容易,收缩经营更是难上加难,没有流动资金根本不成。如果不是形势严峻,如果不是省城银行和投资公司太势利,我又何至于到这四线城市来碰运气、来融资呢。” “唉。”李光磊跟着长叹一声,举起酒杯,“郝总,吉人自有天象,好人有好报。” “唉,但愿吧。”郝生平无奈的应着,干了杯中酒。 只到第二瓶即将喝完时,郝生平接了个电话,这顿郁闷的午餐才宣告结束。 出了餐馆,看着舌头发硬、踉跄离去的郝生平,李光磊也心情郁闷的厉害,只觉得喉头发堵。 稳了稳心情,看看时间,李光磊给何雨萌打去电话,连打了三遍才打通。 “光磊,有事吗?我正在出差去外地路上,和同事们一起,长话短说。”何雨萌的声音很低,也多少有些急躁。 人家不在,自己还能干什么?于是李光磊回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看你在干什么。” “舌头根子都硬了,看来你又要说胡话,好好休息吧,晚上我给你去电话。哼,见酒没命。”何雨萌嗔过之后,手机里便没了声响。 “唉……”李光磊叹了口气,握着手机发呆。 过了一会儿,李光磊稳稳心神,在手机上重新拨了个号码。 “嘟……嘟……”两声回铃音后,手机里传出声音:“李镇长,你好,有什么吩咐?” 李光磊马上道:“郝董,我刚才见到郝副总了,他说了贵公司目前的境况。真没想到,为了凤角公路的事,您竟然把金表也……” 对方笑着打断:“李镇长,你别听他的。哪有那么邪乎,是那表旧了,我不想再戴才卖的。再说了,百八十万对于我们公司来讲,也不解决大问题,倒是能给修路帮衬一些。对了,其实我要感谢你,正因为参与了凤角公路建设,省厅帮我们引来了投资公司,目前我正和这家公司接触呢。一旦融资成功的话,现在的难题就都不是事了,放心吧,我挂了。” “那……”只说了一个字,李光磊便停了下来,因为对方已经挂掉了。 忽然,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飘进耳中:“他娘的,他小子还蹦哒起来了,让我表弟好好收拾他……” 李光磊赶忙转头循声望去,却只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会是谁呢?李光磊脑中划起了问号。 第六十九章 雨萌出国 没能第一时间与女友分享“胜利果实”,虽不无遗憾,但却也为李光磊提供了新的分享方式。何雨萌在电话中说,要他在春节期间到市里,借着看她之机,把工作中的辉煌成绩讲给准岳父母。 虽说特别不想见势利的刘巧颖,但如果能够藉此改变其对自己看法,也不失一种收获。为了女友,为了两人的未来,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建议。于是,李光磊在工作之余,很是认真的准备着“年底总结”,准备着向刘巧颖“汇报”事宜,期望着能够得到一个理想分数。 离着春节越来越近,李光磊的心情也更为忐忑,既希望假期快点到来,又对与刘巧颖会面心里没底,不知那个女人会否改变对自己的轻视,会否转而支持自己与雨萌接触。 甭管愿不愿意,日子照样一天天的过去,离着春节越来越近,再有一周就过年了。 早上刚上班不久,李光磊正在做一份表格,手机适时响了。 看到来电号码,李光磊脸上喜色更浓,叨叨了一句“说曹操曹操就到”,迅速按下接听键:“雨萌,想我想得等不及了?” 手机里没有回复,但粗重的呼吸说明,对方在听着。 李光磊“嘿嘿”一笑:“坚持,再坚持坚持,相会的日子不远了。久别胜新婚,到时我一定好好……” 手机里叹息一声:“唉,瞎说什么,有正事。” “怎么是瞎说呢?那都是……”嬉笑到中途,李光磊改了话题,“好好,说正事,那就讲一下春节汇报事项。为了给岳母大人留下好印象,我认真准备了整个汇报材料,相对客观的罗列了我的工作成绩。当然了,适当渲染一下也很有必要,比如修路、受表彰这些事还是要重点突出的。我已经形成正式底稿,要不先向你……” “光磊,我得出趟远门。”对方打断了李光磊。 “出,出门呀。远门还能有多远?马上就过年了,年前肯定也得回家呀,最晚也不可能晚过大年三十,人们都要过年的。放心,无论你回来多晚,就是大年三十晚上,我也等着你。”李光磊笑着回应。 “春节不可能回来,是去国外。”手机里声音幽幽的。 “哦,春节在国外呀。”尽管这消息打乱了原定计划,但李光磊还是尽量语气轻松,为女友宽解着,“雨萌,够厉害的,才上几个月班,就能出国旅游,羡慕死我了。也好,趁机感受一下异国风情,好好玩玩,等你一回来,我立马去见你,去见岳母大人。如果到时我已上班,那就请假……” 对方打断道:“光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得出去很长时间,少则半年,多则两三年也有可能,公司派我出去的。” 太出乎意料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李光磊“啊”了一声,忙问:“怎么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派你去?” “也不只是派我,总公司、分公司都有人去,光是我们公司就去了八个。除了两个带队领导外,原则上都是派年轻人,尤其女的要求未婚,以免家庭对工作的牵累。”说到这里,手机里又叹一声,“唉,近一两年怕是难再见面了。” “那……那,这样,我现在就请假,马上到市里去见你。”李光磊急道。 “怕是来不及了,中午十二点就出发。”手机里的声音已经带出哭腔。 李光磊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显然是来不及了,根本赶不过去,顿时心里乱了起来,语句也慌乱了好多:“怎,怎么会这样?这也太突然了,安排的时间太急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刚接到通知。”对方停了一下,声音继续,“到国外分公司工作、锻炼,是公司多年的一项政策,一般都是选择有一定工龄和成绩的人,也算是一种重用。我才来公司不到半年,这事根本就轮不到我,名单上月就报了,也没听说有我,可是刚才忽然就接到了通知。” “那就是说,这事不能更改了,十二点就出国吗?”李光磊追问着。 “三天后从首都乘飞机出国,今天是先到首都总公司。到了就进行三天封闭训练,包括阿拉伯语常用词句培训,还有当地风俗习惯了解等等。你哪也不用到,到了也见不着我,我……”话到半截,手机里传出了“呜呜”的哭声。 其实李光磊心里何尝好受?但此情此景,自是不能再加重对方负担,于是李光磊故意轻松的说:“雨萌,真是不简单,刚到公司不久,就享受到了老员工待遇,足见你工作成绩出色。这次能到国外分公司历练,是非常难得的机遇,你正可以好好……” “雨萌,快点。”手机里忽然传来另一个高高的女声。 “光磊,经理叫我了,我……”话到中途,接着是两声呜咽,然后便没了声响。 看过手机屏幕,确认对方已经挂断,李光磊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机。 “怎么就出国了?”李光磊身子仰靠在椅背上,既遗憾又狐疑。 本来计划好了春节期间面见准岳母,还专门针对可能情形做了好几套方案,甚至把整个过程预演了好几遍,可不曾想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岂不令人遗憾?更让李光磊郁闷的是,说出国就出国,提前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就连行前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这也太残酷了吧。 难道真的刚刚通知,难道就不给时间?这个疑问刚一出,李光磊赶忙斩断思绪,他知道这绝对是真的,绝对不应该怀疑雨萌。 只是这确实太巧了,怎么才通知雨萌,怎么把时间弄得这么紧?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不想让自己和雨萌会面,难道就是想打击自己?会吗?不会吗?李光磊内心很是矛盾,也依旧疑惑不解。 …… 就在李光磊郁闷不已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却欣喜万分,而且也是因为何雨萌出国一事。他高兴的是,那个家伙见不到何雨萌了,只要把两人分开,这其间的变化可就大了。 因为心情愉快,这个男人接电话时都是满脸笑纹:“谢谢您,感谢,非常感谢,您可是给我帮大忙了,日后必有重谢。” “互相帮忙,不必客气。当然了,这个指标可是很难弄的,一定要多加珍惜。”对方看似客气,但语气中不无得意与教训。 男人微笑点头:“一定,一定。她是很要强的人,干工作也……” “不说了,我这又来电话了。”手机里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握着已经挂断的手机,男人嘴角上翘,轻轻摇头:“他娘的,便宜你个小骚*货了,赶上这么个好机会。老子可不做赔本买卖,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你怎么也得便宜了老子吧。狗男女,看你们这次还怎么鬼混,倒是老子很可能近水楼台哟,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呀,哈哈哈……” …… 在矛盾的心理中,日子又一天天过去。 在这天下午,手机响了,正是何雨萌号码,李光磊赶忙接通。 “光磊,三天封闭训练已经结束,下午两点就启程。”手机里的声音很是沙哑。 李光磊同样心情低落,但还是尽量安抚对方:“雨萌,我这两天也刻意打听一下,确实机会难得,好好珍惜,一、两年时间也不长。” “怎么不长,一天一天的过,那就是七百多天。”对方已经带出了哭腔。 “是有几百天,可是忙起来就过得快了,我在凤角不也过去一年多了吗。过得慢时,就想想我,和我通通话,就不觉得了,弹指一挥间嘛。”李光磊故意语气轻松。 “哼,还弹指一挥呢,说的轻巧。”说到这里,对方声音又低沉了好多,“到那里以后,这个手机号怕是用不成了,漫游费太贵,根本用不起,国际长途也贵得厉害,恐怕只能写信了。” “写信好,鸿雁传书嘛,更有回味。”李光磊“嘿嘿”笑着,还唱了起来,“鸿雁,天空上,队队排成行……” “呜呜……”一阵悲鸣传出话筒。 听到哭声,李光磊急忙收住哼唱,宽慰着:“雨萌,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应该高兴才对。何况也不是独自一人,还有那么多公司同事呢。等你回来之时,我亲自到机场等你。再说了,也未必中途就不让回来,总得休个探亲假什么的吧,到时……” “光磊,我,我舍不得离开你,呜……”又是一阵悲鸣,接着便没了声响。 拿起手机,正要重新回拨过去,李光磊又停止动作,而是编辑一条短信:雨萌,多保重! “唉……”信息发送完毕,李光磊长叹一声,放下手机。 忽的,李光磊离开座位,快速到了屋外,抬头望向首都方向。看着蓝天白云,想着那个即将奔赴他乡的人儿,李光磊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心也被摘走了一般,眼中也不免潮*湿起来。 第七十章 都是明白人 今年的春节过得真没意思。 与去年相比,按说今年的工作要好得多,不但没有压头的目标任务,也没人找麻烦,反而还获得了一些荣誉,得到了许多肯定,可以说收获满满。但李光磊却高兴不起来,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因为心爱的人不在身边,她在万里之遥的异国他乡。为此,同学、朋友还嘲笑他“老婆迷”,说他“儿女情长”。 面对人们的恶作剧,李光磊没有像往常那样“舌战群儒”,而只是回以无奈一笑,别人也不好再揭伤疤。没劲,由于“不合群”,他的聚会次数也少了好多,更多时间是窝在家里。 往年的时候,虽说有刘巧颖横着,与何雨萌见面很难,但总还能见上,最起码可以煲电话粥。今年倒好,别说是见面了,就连对方的声音都听不到,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以往来去匆匆的假期,今年显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才到了正月初八,李光磊立即回到单位。 吃请、喝酒,偶尔晚上还打牌,时间倒是快得多,一周多时间流逝,也过完了正月十五。 从正月十八开始,工作组召开“收心会”,真正正式上班。 好好梳理了一番心情,李光磊进入了工作状态。 三天后,李光磊拿着一沓纸张,到了葛玉庆办公室。 “组长,您看看,是根据那天咱俩所议内容弄的方案。”李光磊说着,递过了手中纸张。 葛玉庆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对方:“我正准备找你呢。” “看来咱俩是心有灵犀了。”李光磊坐到椅子上,继续递着手中纸张。 “心有灵犀?恐怕不是和我吧。”葛玉庆说着,拉开抽屉,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刚送来的。” 看到那熟悉的字体,李光磊不由得大喜,急切放下手中纸张,伸手去接:“谢谢组长。” 葛玉庆并不松手,而是盯着对方:“老实交待,怎么回事?还干过什么事?” 这葛老头五十多岁的人了,也这么八卦?李光磊心中腹诽着,答道:“女朋友的信,年前刚被公司派到国外,公司在阿拉伯世界有好几家分公司。” 葛玉庆“哦”了一声:“女朋友呀。出国之前在哪工作,市里?” “是市里。她在……”说到这里,李光磊忽的心中一动,急忙收住话头。 葛玉庆微微一笑,拉开抽屉,又取出了几个信封:“看看,笔体是不是一样?” 当然一样了,出自同一人之手嘛!手里翻腾着早已拆封的四个信封,李光磊“嘿嘿”一笑:“是她写的,我让她写的。” “果然是这么回事,老实交待吧,为什么要戏弄我这个老头?”葛玉庆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没有,没有,怎么是戏弄你呢。”否认之后,李光磊讲说起来,“之所以那么做,我也是想促成修路一事,想着为凤角人民做些事情。可当时我初来乍到,哪有什么资源,更没有任何威望,而镇里目标任务显然是在压我。我要想做成一些事情,只有请您帮忙,只有借助您的力量。那时候咱俩关系一般,您又怀疑我是某人安插的奸细,明着和您说肯定不行,还可能适得其反,我就只好出此下策了。” “就这么简单?”葛玉庆追问着。 “就这么简单。”回过之后,李光磊一呲牙,“果然还是葛组长有魄力,又有威望,登高这么一呼,人们立即纷纷响应,最终促成了工程,直至最终公路胜利竣工。你是凤角公路最大功臣,更是凤角人民的福音,凤角人民有您这样的老书记,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葛玉庆点指对方:“你小子又来了,又忽悠我这糟老头子,说的好听,还不是觉得我靠不住?当时我对你不信任倒也是实情,可你这么做,不单单是因为这条,主要是觉得我没有上进心,你在想着法的巧使唤人。我当时就犯嘀咕,为什么偏偏给我寄东西,为什么那些内容又偏偏针对我,闹了半天纯粹是你小子拿我当傻子。” “您看这路也修成了,还得到了上级的奖励与肯定,这是好事呀,怎么反倒被你描绘成了跳火炕?”李光磊笑着说,“组长,您也别装无辜,其实您根本没那么单纯。好多时候,一到关键时刻,你就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装得就跟什么主意也没有似的。您可是在基层干了三十多年的老同志,光做乡里党政一把手就差不多十年,怎么可能那么幼稚?还不是故意在掂量我的能力,也在试探我的底细呀。您说我把您当傻子,其实您也在巧使唤我呀,尤其一旦与乡亲们有矛盾,更是先把我推到了前面。” “这么说,你小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果然还是胜我这老朽一筹。佩服,佩服!”葛玉庆抱拳拱手,语气很是夸张,故意板着的脸也早已晴了天。 李光磊道:“都这时候了,您还在忽悠我呀。” “彼此彼此,都是明白人。”葛玉庆伸手拿过那几个拆口信封,抽*出信瓤来,摇头晃脑的说,“这小子,手腕真是长,不是一般的长,下套功夫真是一流。” “过奖,过奖。”嘻皮之后,李光磊语气一缓,“还好这事成了,否则您得恨死我了,我也没法向您交差呀。” “天道酬勤,也多谢贵人相助呀!”感慨之后,葛玉庆忽道,“对了,你怎么就知道会有村村通项目?可别跟我说是巧合,我根本不信。” “我,我就是听别人说了一嘴,那人也是干工程的,在外市做过村村通项目。”李光磊给出含糊答案,他可不想提起那个姓邹的家伙。 “就这么简单?他说了你就信?这人真的只是个做工程的?省交通厅怎么就关注上了这条路,又怎么会到工地考察呢?这也太巧了吧?”葛玉庆显然还想深入了解。 李光磊笑着道:“他真的就是个小包工头。至于省厅为什么到了工地,这我真的不清楚,应该就是碰上的,就是省厅在寻找这样的典型吧。巧合,纯属巧合。” “你小子,都到这时候了,还藏着掖着,真是滑头。”葛玉庆点指对方,“马上就该下班了,到我那喝几盅。” “还想套我的话,想让我酒后吐直言?我不怕,反正说的就是实情。恭敬不如从命,一定准时赴宴。”说着话,李光磊拱了拱手。 “嘿,请您喝酒还来事了,我是想和你好好谈谈,为了全凤角发展互相鼓鼓劲。”停了一下,葛玉庆“哈哈”大笑起来,“我倒忘了,你小子是急着要去看情书,怪不得就跟坐了钉子似的,去吧,去吧。” “老同志,明白人。”李光磊打趣一声,拿着信件,快步出了屋子。 葛玉庆笑着摇摇头,点指着对方离去方向:“你小子,明白人,都是明白人。” …… 一溜小跑回到自己办公室,来不及坐下,李光磊便撕开了信封封口,快速取出信瓤。 看着纸上熟悉的文字,默读着温馨的语句,李光磊感慨万千,胸口热流涌动。 从信件落款时间看,是何雨萌到达目的地第三天便写就的,但邮戳时间却是一周后,不知是投递晚了,还是寄出的晚。反正落款时间距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看来国际邮件是慢,可能也和国内春节放假有关。 在信中,何雨萌讲述了工作环境,简要介绍了周边情况,也写到了工作情形。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段话,每个语句,李光磊都翻来覆去的看了一次又一次。 从整个内容来看,很平淡,也很正常,甚至何雨萌的情绪也非常不错。但李光磊清楚,越是这样,越说明何雨萌心情不好,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总是想尽量减少别人的担心。远离父母、恋人,身处异国他乡,又逢传统节日——春节,她的心情能好才怪。 想到那个孤独的身影,想到那个无助的眼神,李光磊心中再次翻腾起来。他思念她,也为她担心,担心她吃喝不适应,也担心她遇到什么麻烦。可尽管担心不已,却不能为她解决实际麻烦,李光磊内心不禁更为烦乱,也对自己懊恼不已。 忽然,一个可恶的嘴脸出现在脑海中。李光磊眼睛死死盯着桌面,狠声骂道:“王八蛋,姓邹的,指定你他娘搞得鬼。别让老子抓到把柄,否则……哼哼。” 这已不是李光磊第一次骂邹大鹏,他越来越觉得何雨萌被派出国有蹊跷,越来越觉得是邹大鹏在报复自己。 “哟,跟谁较劲呢,不是骂我吧。”话到人到,葛玉庆进了屋子,“下班,喝酒去了。” “走,喝酒去。”李光磊把信件锁进抽屉,跟着对方出了屋子。 走出几步后,葛玉庆道:“都是明白人,想开点,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要看得开。” “能有什么事。”回过之后,李光磊又补充了一句,“跟信件可没关系。” “我说信件了吗?”葛玉庆回头反问着。 第七十一章 暂行镇长职权 这个假期,杨得力要多郁闷有多郁闷,其实早就郁闷了,不过假期又加了个“更”字。尤其过年期间和同僚们宴饮时,人们纷纷赞赏于翰林镇获奖,恭喜杨得力受到表彰。杨得力自己明白是咋回事,表面上或谦虚或笑纳,但内心却极不舒服。 只有在回到家中时,杨得力才撕去伪装,带出满脸愁苦,可却又招致妻子喝斥,质问他“给谁甩脸子”。无法言明苦楚,又给不出合理解释,杨得力只好挤出笑脸,连赔不是,内心真是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盼到上班,杨得力难得第一时间到岗。虽说暂时离开了那些同僚,也暂时避开了妻子许多唠叨,但一想到凤角公路和某些人或事,他心里仍然不舒服。虽然已经回到镇里两周多,正月也仅剩下不几天,但杨得力的心绪仍然没有调整过来,仍然不时郁闷的厉害。 这天上午,杨得力刚坐到办公桌后,手机就响了。 看到来电号码,杨得力皱了皱眉,又下意识望望门口方向,才接通手机,压低了声音:“什么事?” “得力,你还记得那事吗?”手机里是一个男声。 “什么意思?”杨得力眉头皱得更紧。 对方“嗤笑”一声:“这都一年多了,什么进展也没有,反而人家混得风声水起,反而……” “要什么进展,干什么不都得有个过程吗?”杨得力沉声打断。 对方提高了声音:“过程?照这样下去,怕是黄瓜菜都凉了,还过程个屁。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没拿表哥当回事,纯属就是应付我,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你早已不是当年的得力,不是那个在我家……” 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实在听不下去,杨得力再次打断对方:“有完没完?你以为我成天闲得蛋疼?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还要带领全镇人民发家致富,正事都忙不过来。当初还不是你招……算了,懒得跟你费唾沫。” 狠狠摁下红色按键,杨得力“哼”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叮呤呤”,手机又响了。 “有完没完。”杨得力摁了绿键,喝斥着,“你就不能……” “杨得力同志,什么态度?”手机里是一个威严的声音。 杨得力一楞,赶忙拿开手机去看,顿时“啊”了一声。来不及思想,他立即满脸堆笑,赔起了“不是”:“程部长,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误会了,误会了。刚才有两个推销东西的,三番五次打电话,没完没了,我还以为是他们又……” 对方不等说完,也没回应杨得力说辞,而是直接道:“杨得力,跟你说一件事……” 对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低得只有耳朵紧贴手机才能听清。 待到听明白内容,杨得力惊得张大了嘴巴,嘴里不停的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也怪不得杨得力吃惊,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这一层,而且之前没听到一点儿风声,这也太那个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接下来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呢?杨得力脑子里乱了,乱成了一锅粥。 “程部长,程部长……”呼唤了两声,杨得力停了下来,因为对方早不知何时挂断了。 “妈的。”咬牙骂了一声,杨得力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子。 越踱越烦,越踱越乱,杨得力恨恨说了句“不行,必须找组织部去”,然后大步出了屋子。 …… 下午两点半,杨得力回到了于翰林镇,出现在镇会议室里。当他进屋的时候,镇委委员、副镇长、各部门负责人已经在座。 众人目光随着杨得力身形移动,想要看出点什么,但杨得力神情严肃,脸上不带喜怒。越是这样,人们反而越是好奇,好奇为什么要召开这个会议。“收心会”刚开过不久,又没听说有什么重大或突发事项,此时开扩大会是为了什么呢? 杨得力来到主位坐定,缓缓扫视全场。 刚才还双目烔烔的人们,大都收回目光,不愿与镇里一把手对视。 环视一周后,杨得力收回目光,重重咳嗽了两声:“咳咳,开会。今天的会议主题就一项,宣布一项工作调整。” 人们全都竖起耳朵,捕捉着后面的内容。 杨得力停了一下,取出一张纸来,继续说:“根据上级安排,镇长包壮志同志到市委党校脱产学习,学习期半年。在包镇长培训期间,暂由李光磊同志代行镇长职权,并免去其工作组副组长职务。” 什么? 什么什么? 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说错了,还是听错了?提前没听到半点儿风声呀。 “由李光磊同志暂时代行镇长职权,是县委充分考虑于翰林镇现状,参考镇党委意见,而做出的决定。希望同志们……” 杨得力的声音还在继续,但现场的人们却不淡定了,全都看向李光磊,想要发现些什么。 可李光磊同样一头雾水,满脸茫然,惊讶程度远超其他人。这都哪跟哪呀,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在会议开始前,他还一直加着小心,就是会议进行期间他也没敢掉以轻心,担心杨得力找自己麻烦,担心乱扣大帽子。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事,竟然提前没被征求意见。 在杨得力讲了简单要求后,镇长包壮志也做了相应说明,之后是李光磊表态发言。 冲着众人点头笑过,李光磊说:“感谢县委、县政府、镇委、镇政府信任,感谢各位领导支持与帮助!我完全服从组织安排,一定尽心尽力做好本职工作。” 这就完了,太简单了,太镇定了吧?许多人暗自质疑着。 当然了,有人可不只是质疑,而是几乎气炸了肺,在心里已经把许多人祖上问候个遍。这个许多人既包括李光磊,也包括杨得力、包壮志,还包括县领导。 在李光磊发言后,杨得力简单说了几句,便宣布“散会”,率先出了屋子。 这个会议够短,但关于会议内容的讨论却刚刚开始,好多人快速离开会议室,或扎堆议论,或通过会议推广去了。 “李镇长,恭喜恭喜。”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光磊转头看去,葛玉庆正站着身旁,煞有介事的拱着双手,包壮志则一旁笑而不语。 “组长,提前我真不知情,也从来没想过。”李光磊笑着做解释。 盯着李光磊看了一会儿,李光磊转头看向一旁:“老包,你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包壮志笑着说:“我也只是建议了一下,没想到县里还真采纳了。走吧,李镇长,交接一下去。” “好的。”李光磊应答一声,随着葛、包二人,最后一批离开了会议室。 “本来还想着一同大干一场,不想李镇长高升了,工作组又剩我光杆老头一个,唉,羡慕嫉妒呀!”葛玉庆摇头晃脑调侃着。 包壮志笑着接了话:“老葛,这下你的权利更大了,是真正的工作组绝对核心喽。” “哈哈哈……”三人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李光磊赶忙接通:“您好,我是李光磊。” “李光磊同志,我这里是县委组织部,明天上午来一趟。”手机里是一个威严的声音。 …… 在离开会议室后,于思新没有回自己屋子,而是心急火燎的到了书记办公室,进屋便嚷嚷:“书记,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么安排?” “吵吵什么,吵吵什么?上级安排还得跟你请示呀,你算老几?”杨得力点指对方,怒吼着。 “我,我,可是,可是……”于思新脸色胀*红,支吾几声后,嘟囔道,“可这安排也太儿戏了,这好歹也是一个镇,治下也有两万多百姓,怎么能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呢?他满打满算,才工作了一年,还是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凤角工作组,镇里工作一点儿没参与,一点儿都不清楚呀。他凭什么领导整个镇政府,凭什么主持政府工作?他行吗?” “你管凭什么,跟你有毛关系?什么意思,你想上?”杨得力语气仍旧很冲。 “我,不是,不是我上。关键是,全镇经济发展大任系于一个毛头小子,简直就是开国际玩笑,弄不好非出大事不可。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全镇百姓,是替镇政府担心。”于思新极力做着解释。 “哼,算了吧,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那么高尚。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能不知?”停了一下,杨得力声音更冷,“听你的话头,这是把人家当成老大,当成整个镇政府的主心骨了?” 于思新连连摆手:“不不不,没有的事。别说是他了,就是包壮志在,就是镇长再换成别人,全镇我只认您杨书记。” “行了,你是党员,是为组织工作,而不是为某个人干活。无论政府换成什么人,只管干好自己工作,想其它的都没用。再说了,只是暂行职权而已。”杨得力脸色缓和了一些,语气也柔和了好多。 “我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您担心,我担心……”于思新说着,又上前两步,声音也压低了好多。 第七十二章 下马威 在被宣布暂行镇长职权的第二天,李光磊到了县委组织部,接受了组织谈话。综合科科长代表组织,讲了组织安排意图,提出了要求和希望。李光磊则对组织表示了感谢,感谢关心和帮助,并表态在各级党委领导下做好本职工作。 从县里回来后,利用两天时间,李光磊交出了工作组工作,也与包壮志进行了正式交接,工作地点移到了于翰林镇政府。 尽管包壮志一再坚持,但李光磊并没接受“镇长室办公”建议,而是选择了旁边那间屋子,他可不想做出鸠占鹊巢的事来。这间屋子以前是临时会客室,也分里外间,与镇长室大小相仿。 到镇里后,李光磊没有过问具体事务,而就是翻看资料文档。他要尽快熟悉,熟悉整个镇政府,熟悉镇长职责与分工,熟悉相关流程与手续。 想的容易做的难,先不说怎么做,也不说如何处理具体事务,光是熟悉这些基础资料,就够李光磊忙活的。虽说已经到了镇里一年多,还担任着第一副镇长,但李光磊一直以来都在凤角工作组,都是履行着工作组副组长职责,从来就没参与镇里具体工作。现在冷不丁让自己代行镇长职权,代为管理镇政府,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有任何经验可言。 在工作组的时候,又是忽悠葛玉庆,又是动员村民,后来更是得到了葛玉庆、庞大刚等人支持,另有省厅、郝生安的帮助,觉得好多事非常顺手。可现在冷不丁到了新环境,以前的助力一下子都不见了,李光磊顿时感受到了压力,甚至于有些无所适从。不说别的,以前总能和葛玉庆商量,也能支派庞大刚等人,现在却连个商量的人也找不着。 就在这种枯燥的氛围中,时间又过去了一周,李光磊对于相关资料也掌握了一些。 这天下午,党政办文员乔晓敏来了。这一周当中,乔晓敏也是唯一踏进这个屋子的人,她每天为他打扫卫生,为他传递一些文档。 乔晓敏进门便说:“李镇长,开会时间马上到了。” “知道了,你忙去吧。”冲着对方点点头,李光磊拿起笔和笔记本,起身出了屋子。 来在会议室,李光磊发现,副镇长苗玲玲、常壮已经在座,党政办主任钟正全也恰好赶到,但于思新的位置还空着。 坐到主位上,李光磊抬手看表,两点五十七分,离着开会时间还有三分钟。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而就那样坐着。 其他人也没出声,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到手表指针“嗒嗒嗒”的走动声。 “咚”、“咚”,脚步声由远而近。 随着屋门响动,大嗓门随即响起:“这家伙,人们脑子都有病,理发还扎堆。想着趁中午去理理吧,嘿,理发馆满满当当的,都说是今儿个二月二龙抬头。” 没人接话,但于思新坐到椅子上,照样说的起劲:“人们都是迷信疙瘩,非说正月不能剃头,说什么要死舅舅,其实人家是思舅舅。话说以前……” “几点了?”李光磊沉声打断。 “几……没到呢吧?”于思新抬手看表,“这不,才两点五十九分四十七、八秒嘛。” 李光磊根本不看于思新,而是直接道:“开会。” 那三人会心一笑,都看出来了,于思新就是故意踩着点儿来的,就是故意要给小年轻难堪,而小年轻脸色也确实难看,确实带了火气。 故意停顿了一下,李光磊目光扫过众人,然后继续说:“今天开会,一是和大家加深印象,二是听大家汇报,开始吧。” 看了看其他几位,副镇长常壮说了话:“那我先说。我来镇里十六年了,从一工作就到了这儿,先是在企业办工作,后来又……” 常壮简单介绍了工作履历,然后又讲了当下分管内容,还汇报了各项工作进展情况。 在常壮之后,副镇长苗玲玲汇报。与常壮汇报形式类似,只不过分管内容有区别,工作进展也不尽相同。 看看于思新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钟正全跟着汇报。相比起前面两位,钟正全汇报的更简洁,只是汇报与镇政府有关事项,凡是牵扯党委工作的一概没讲。 待到钟正全说完,于思新又故意抻了一会儿,才出了声:“咳,咳,下面由我来说一说。我和老常一样,来镇里比较早,我比他还早半年。那时候还叫于翰林乡,与现在的机构设置也不完全相同,我被分到了治安股。当时正是朝气蓬勃的年龄,加上那时候治安任务很重,我也下了好一番力气,总算打出,不,治理出一方安静天地。由于工作出色,两年后,我调到了农机站,出任站长助理。 于翰林经济自古以来就是以农业为主,在改革开放初期,农业更是各项产业之重。身为农机站站长助理,我有义务为全乡农业经济发展出力献策,有责任把全乡农业经济推向前进。于是我不分白天、黑夜,不分周末、假期,一心扑在农业工作上。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我的努力,全乡农业年年大丰收,全……” “噗嗤”,有人笑了一声。 “笑什么笑?又是大水、又是干旱的,在那种情况下,农业工作已经很不错了,农机站功不可没。”回应了嗤笑之后,于思新接着说,“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领导看我工作出色,又把我调到了计生办,计生办你们知道吧,那工作可不是一般的难。当然了,小年轻们不太清楚,现在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那时候还带屁帘呢。” “噗嗤”,人们都笑了,这分明就是当着和尚骂秃子嘛! 李光磊没有笑,也没有出声,就好像别人不是说自己似的,仍然面色严肃的听着。 妈的,小崽子倒沉得住气。心中暗骂一句,于思新继续口若悬河:“在计生办干了三年,我又到了旅游股,现在镇里早没这个股了。当时全县都学南方,旅游产业更是热门,可咱们这哪有什么旅游资源,真可谓穷山恶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深挖旅游潜力,做了许多基础性工作,于翰林庄后来能获‘省级示范’荣誉,与我当时的工作是分不开的。再之后……” 这家伙,就好似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于思新详细梳理着自己的过往,讲述着自己创造的辉煌。如果从他的语句来推断,他于思新简直就是于翰林镇各项事业的奠基人,简直就是他一手缔造了于翰林的今天。 按照时间顺序,把这十七年“成绩”大大罗列一遍,用时超过了前面三人之和,于思新才停下话头。在他罗列期间,曾经多次有人发出笑声,但他根本没把这看做讥笑,仍然像真事似的不断吹嘘。 “咳,咳。”,李光磊干咳两声,准备说话。 于思新却又开了口:“做为于翰林镇政府重要领导成员之一,我还要强调一下,不论任何人,都必须首先把集体放到首位,都必须为整个于翰林镇政府着想。而不能搞小团体,不能各行其事,更不能先斩后奏,不能再出现凤角公……啊,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无则加勉,有则改之吧。” 那三人全都看向李光磊,看看年轻人有什么反应。于思新这分明就是在讥讽、敲打,分明就是在喧宾夺主,分明就是挑战代行职权者权威,小年轻能忍住,能不生气?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李光磊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就好似根本没看出别人给的难堪一样,反而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听了刚才大家的介绍,我对诸位又加深了了解,这也更便于以后的合作,便于对各位量才使用。与诸位不同,我到镇里工作较晚,也没有基层工作经验,还请各位多多支持,多多帮助,大家一起齐心协力,争取把镇里工作做得更好。” 这都什么呀?主动服软,又没有施政策略,分明就是软柿子。他到底行不行,能不能胜任暂代职责,能不能斗过某些人?那几人全都在脑中划了问号。 “李镇长,没事,别怕,有我呢,有这几位老哥呢。不懂没什么,只要认真学习,虚心求教,我们都会帮助你的,一切为了镇里嘛。这么的,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随时向我请教。就是学我个三两成,也够你受用不尽的,我这人也愿意提携后辈。”于思新大言不惭,接了李光磊的话。 这次该有反应了吧?这可是赤果果打脸,可是真正的下马威,他就能受着?那三人都看向李光磊,都怕错过了下面的精彩情节。 可是令他们失望了,李光磊并没有半点怒意,反而还向于思新露出笑脸:“说完了?” “先说这些吧。该散会了吧?”于思新大咧咧的说。 “散会。”李光磊果然顺着接了话。 耶,于思新心中大喜,第一个跳起来,冲出了屋子。 看了看原地未动的李光磊,那三人也缓缓起身。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李光磊还没有起身,但脸上的神色却一点点变了。 第七十三章 以权压人 第二天,杨得力刚从县里回来,于思新便跟进了屋子。 坐在办公桌后,杨得力嘴角挂着笑意:“听说于镇长昨天可风光了。” 于思新“嘿嘿”一笑:“也没什么,就是和年轻人讲讲道理,就是提了一点儿合理化建议,就是尽了老同志一份心意。” “哎呀,真不知你这是谦虚,还是骄傲了。我可听说,在昨天的会上,你那是高谈阔论,洋洋洒洒,为大家展示了一位无所不能的党员干部。听那意思,要是没有蛋扯着,怕是都该上九天揽月了。”杨得力语气夸张。 “没,没那么邪乎,就是说了些实话罢了。”说到这里,于思新觉得用词不妥,忙又补充着,“当然了,也适当渲染了一下,不过我这不是为了突出自己,而是为了压制他的嚣张气焰。” “嚣张气焰?这又从何说起?我可听说了,你就那么屡次三番挑衅,可人家自始自终都没有发火,够乖巧的了。”杨得力插了一句。 于思新腮帮动了几动,才出了声:“我也没想到他后来那么听话,一开始他还打断我说话呢。昨天您开会外出,他就召开政府班子成员会,我觉得他一定要乘机作怪,所以才要给他点儿颜色。现在想来,他之所以表现的比较乖巧,也与我先发制人有关,否则他还不定出什么妖娥子呢。我真的是为了您,为了整个镇里,并不是个人想出风头。” “是吗?但愿吧。”杨得力给了一个含糊说辞。 不清楚对方是在质疑自己,还是怀疑那小子有后手,于是于思新转移了话题:“书记,这次连开三天会,又有什么最新精神,能不能先让我学习学习?” “下午吧,下午会上就传达了,我现在还要准备准备。”杨得力说着,挥了挥手。 极不情愿的起身,瞟了眼桌上鼓鼓囊囊的文件袋,于思新转身出了屋子。 看着门口方向,杨得力鼻子哼了一声,脸上现出鄙夷之色,继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 下午两点多,于翰林镇会议室。 与上周开会相比,不但镇委委员、副镇长、部门负责人到了,各个经办人员也坐在现场,屋子里挤了个满满当当。显然这次不是党委扩大会,而是全体大会了。 人们都知道,镇委杨书记外出开会三天,今天会议肯定与传达会议精神有关,但具体是什么却不清楚。人们既好奇,也期盼,当然也不无八卦。 “咚”、“咚”脚步声响,屋门推开,一人走进屋子。 “刷”,人们目光立即扫来,全都集中在来人身上,眼中神色精彩之极。昨天的镇政府会议,虽然好多人没有参加,但都听说了当时的“盛况”,都纳闷李光磊为什么会那样,都想看看小年轻是真的太嫩还是有什么说道。可人们什么都没看出来,只看到一张古井不波的脸,只看到对方从容的坐在了位置上。 看到这样的情形,人们再次在脑中划出问号:什么情况?为什么? “咚”、“咚”,更有气势的脚步声传来,把众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屋门打开,杨得力气宇轩昂走进屋子,直奔主位而去。 钟正全快步跟进屋子,把水杯、文件袋放在书记面前桌上,又迅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随着杨得力的到来,刚才还存在的些许杂音立即隐去,屋子里静了下来,很静很静。 目光烔烔扫过众人,杨得力照样干咳两声,说了话:“同志们,开会。这次我到县里,一共开会三天,学习了省、市、县各级会议精神,下面我们先进行精神传达。钟主任,你来宣读会议文件。” “好的。”应答一声,钟正全伸手接过文件袋,按照要求宣读起来。 这套文件一共三份,分别是省市县三级党委、政府下发的,市、县文件又是在省级文件内容基础上的具体细化。 整套文件读下来,花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时间,人们也明白了文件要旨。 待到钟正全宣读完毕,杨得力接过文件,讲说起来:“值此新世纪即将到来之际,为了贯彻中央文件要求,省委、省政府适时提出了‘迎接新世纪,跨越大发展’计划。这个计划其实已经酝酿了好几年,也在部分市、区进行了试点,根据试点情况进行了增减修正,现在正式向全省推广。 在省委、省政府文件中,明确有一条,那就是‘根据各地实际,制定切实可行经济政策’。为此,源稀市又出台了更具针对性的方案,倡诚县更是给出了实施细则。做为我们镇党委,没有制定相关政策的权利,但我们照样可以根据方案、细则,设计具体的落实举措。这个举措必须因地制宜,必须行之有效,必须……” 到底是多年的科级领导,杨得力讲起政策来,那是一点都不含糊,头头是道,掷地有声。 在杨得力讲说的时候,现场的人们全都凝神细听,手中不停的做着笔记。至于是否听进去了,是否听明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通大政策讲过,杨得力喝了两口水,又继续说:“对于上级党委的政策、决议,于翰林镇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必须为‘跨越大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为此,镇党委要求,GDP和引资额等主要指标必须增长百分之三十。” 三十?人们都不仅发出疑问。这可不仅只是数字,而是要靠实实在在的东西去完成,哪那么容易? 杨得力显然注意到了人们神情,他挥了挥手:“怎么?三十多吗?不多。去年我们就曾定出百分之二十的增长额,不是也基本都完成了吗。今年又恰逢省委、省政府提出‘跨越发展”要求,而且相关政策也已出台,增幅百分之三十很容易吧。” 容易?哪那么容易?今年看似只比去年目标多了百分之十,但由于基数不同,实际增加的数额却几乎是去年的两倍。去年相关任务完成,可是有赖凤角公路的建设,光是投资额就拉来了三百多万,GDP自然也有相应的增加,今年又哪有这样的好事?人们尽管嘴上不说,但心中却腹诽不已。 杨得力可没再理会人们的想法,而是转头看着李光磊:“党、政分工不同,责任也有区别,党委只对政府做整体要求,至于任务分解和具体举措由政府去做。届时任务如果完不成,镇党委拿政府试问,政府主官必须负起相应责任。李镇长,你没问题吧?” 听到点了自己,李光磊只得接茬:“书记,目标任务增幅百分之三十,这和年初制定的目标有出入,比那个目标又多了整整……” 杨得力沉声打断:“我刚才说过,现在恰逢‘跨越发展’政策出台,这可是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要求,县委县政府也专门出台了细则,难道你要对抗不成?” 妈的,断章取义,拉大旗做虎皮。尽管李光磊心中暗骂,但他知道,此情情景根本难争短长,否则对方还会抛出大帽子。于是他换了说辞:“书记,这个目标任务,我是第一次听说,还需要具体论证一下。接下任务容易,但必须有具体举措支撑,否则就是空中楼阁水中月,就是敷衍上级,甚至是对上级欺骗。” 闷*哼一声,杨得力冷声道:“既然要超常规发展,必须要有超常规手段,百分之三十增幅并不高,这没有什么商量,不能和上级讨价还价。” 看看,又扣大帽子了。反正意见已经表达,李光磊懒得与对方争论,干脆没再说话。 杨得力却不准备就此罢休,而是厉声训斥道:“现在已是三月下旬,第一季度马上过完,可你们看看,一季度任务目标完成了多少,能完成吗?我的同志哥,既然有那精力,就应该千方百计去完成任务,而不是与上级组织讨价还价、斤斤计较。这种风气不可长,必须坚决予以打击,否则必定带坏风气,必定上行下效。” 这不是张冠李戴,以权压人吗?李光磊才代理了几天,前两个月与他有何关系?而且每年第一季度基本都是这种情况。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却不便讲出来,也根本不能讲出来。 “任务目标已经下达,镇政府必须如期完成,否则镇党委必定严肃追责。”甩出几句狠话,杨得力又恨恨说了“散会”两字,起身走去。 收拾起物品,李光磊也站起身来,第二个走出会议室。 看着李光磊身影,人们露出了千奇百怪的神情,有人同情,觉得李光磊不易;有人替李光磊着急,担心政府如何完成目标任务;有人则是幸灾乐祸,心里乐开了花。 该,活该,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于思新毫不掩饰心中感受,瞥着李光磊方向,一抹冷笑早已浮上嘴角。 人们没有注意到,有一人虽然并没冷笑,也看不到神情有异,但眼中却闪过了刀锋一样的冷厉,恨不得直接杀死那个年轻人。 第七十四章 不是好惹的 两天后,在同一个会议室,镇政府召开会议,传达落实镇委扩大会精神。除了镇党委成员以外,镇里其他人等全部到场,甚至食堂管理员、门卫也来参会。 与上次参加镇政府会议不同,于思新没有踩着点来,而是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他要提前来热热场,提前给整个会议把把脉,要让会议贯彻正确的意图。 看了看屋子里稀零巴拉的几个人,于思新径直坐到了陈雪梅身旁:“陈科长,可够积极的啊。” 陈雪梅转头“嗤笑”一声:“于镇,您可是大领导,怎能跟我们小兵一样,您得压轴出场呀。” “陈科长过奖了,我也就是关心集体,爱张罗张罗罢了,哪是什么领导,充其量就是个大头兵而已。”于思新打着哈哈,然后话题一转,“陈科长,镇政府可是下文了,给各部门都定了任务,财务科有什么新举措,如何完成任务呀?” “于镇,您分管财务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陈雪梅语气中满是夸张。 于思新“嘿嘿”一笑:“陈科长真会开玩笑,我怎么能分管财务呢?财务可是镇长,不,是代行镇长权利的人管。我其实也就是随便问问。不过呢,这次给各部门下的任务太狠了,大都要求比去年增幅百分之三十五,这可怎么完成,不是故意跟人们过不去吗?” “财务倒没什么,只要各部门都增加税收,都多拉投资,财务自然就有钱了。再说了,给财务也没这么定指标呀。”陈雪梅淡淡的说。 于思新挑了挑眉毛:“陈科长,你可别忘了,财务可是实行镇长一支笔,没有代行镇长职权的人签字,你是支配不了一分钱的。” “财务一支笔制度有文件专门规定,镇里一直实行镇长签批,我们部门也一直是这么执行的,没什么不妥呀。”陈雪梅回复的很轻松。 妈了个*,臭婊*子,还跟老子打太极。于思新看出来了,现在甭想从这娘们口中套出实话,于是他“呵呵”一笑:“陈科长,言不由衷呀,到时有你好受的。” 陈雪梅微微一笑,并没有回应。 于思新转头看去,屋子里又到了好多人,除了那几名副镇长外,几乎全来了。 注意到于思新目光,人们全都转头看向别处,生怕被副镇长呵斥。 于思新倒没怪罪人们“偷听”,本来就是故意讲给大伙的。他站起身来,一边走向自己座位,一边看似无意的叨叨着:“百分之三十五呀,那可不只是数字,是要动真章的。干工作不能逞能,要量力而行,否则吃不了也兜不走呀,到时板子可就‘啪啪’打下来了。” 听着于思新的话,好多人都不禁犯起了嘀咕:是呀,到时完不成可就麻烦了。 一阵脚步声响,常壮、苗玲玲相继进屋。 不多时,李光磊也来到会议室,坐到了主位上。 文员乔晓敏快步上前,低声道:“李镇长,钟主任说,书记找他有事,让我给做记录。” 李光磊点点头:“知道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屋内众人大都会心一笑,都知道钟正全这就是借口,就是在拆台。于思新更是不加掩饰的“嗤”了一声,嘴角撇了几撇。 “同志们,开会。今天会议主题大家也清楚了,就是传达镇委扩大会议精神,落实省、市、县‘迎接新世纪,跨越大发展’指示。为此,镇政府根据镇党委要求,对相关目标任务进行了分解,要求各部门拿出具体方案、举措,下面大家就汇报一下。”说到这里,李光磊抬手示意,“先从这开始。” “好的。”农业办主任应答一声,照着面前稿件宣读起来,“农业办工作……” 就这样,一个个部门负责人照着稿子,详解着本部门的“宏图大计”。 听着听着,李光磊眉头微微皱起,而于思新却笑容满面。 在各部门负责人汇报完毕之后,几位副镇长也汇报了各自计划。 滔滔不绝的讲说了一番之后,于思新看向李光磊:“李副镇长,我先说这些。” “刷”,所有人目光都投向李光磊,都想看看李光磊有什么反应,刚才这些汇报可都不符合要求呀。 静了静,李光磊说了话:“于副镇长,请注意用词。” “用词?哦……”于思新看似恍然大悟的拍拍脑门,“对了,对了,应该这么称呼,暂时代行镇长职权的李副镇长。” “我是说汇报内容用词。”李光磊沉声道,“在你的汇报中,多次用到‘应该’、‘可能’、‘也许’,这说明你对完成任务没信心,举措根本不得力。” “李副镇长,你怎么随便扣帽子?凭什么说我没信心,凭什么质疑我的举措。”于思新嚷道,“再说了,我是负责治安、维稳等工作,又不是分管工农业、招商等业务,又怎能知道招商引资多少?” 李光磊紧紧盯着对方:“于思新,你这么说,就太得没有大局观了。全员招商是镇党委一贯政策,每年的相关文件都有记载,今年杨书记还专门提到,难道你要反对镇党委?” “我,我,你少偷换概念。”于思新急忙争辩。 李光磊沉声道:“正是考虑到分工不同,给各部门下发任务目标时,政府还专门做了区分,有高有低,尤其个别部门任务创了新低。从前天下发任务目标分解后,没有任一部门、任一人提出疑议,只有你现在说三道四,汇报内容也敷衍塞责。身为政府班子成员,身为老资格的副镇长,你太不应该了。” “我,他们都……”话到半截,于思新停了下来。他本来想说“所有人汇报都语句含糊,都没有明确、肯定的举措”,但又觉得会拉仇恨,才赶忙住了口。 李光磊冷冷的说:“怎么,你还要说什么?身为多年的副镇长,对于镇常委、镇政府下达的任务目标,你就应该带头积极完成,就应该给下属部门和年轻同志带个好头。你可倒好,不但不做表率,反而公然挑战上级决定,公然……” “你,你少扣大帽子,凭,凭什么让我带头?”于思新红着脸嚷嚷。 “于思新,亏你说的出来。”李光磊提高了声音,“就凭你是于翰林镇副镇长,就凭你是十七年的老同志,就凭你在上次会上说的那些话。在上次会上,你可是把自己十七年的成绩说了个遍,那真是干什么什么行,做什么什么出彩。这才短短几天,怎么就变卦了?我就奇怪了,是你那天说的‘成绩’、‘战果’有水分,还是你故意不配合政府工作,故意与党委、政府做对呢?” “我,你,我……”支吾了好几声,于思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但腮帮仍就动着,双眼也都瞪着,显然还在想词。 看到这里,好多人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怪不得这两天李光磊那么弱势,原来是故意的,原来在这等着,专门等着下套呢。今天倒要看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我,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就是分管治安、政法、综治,一门心思就在这些工作上,经济指标与我无关。”于思新终于想出了措辞。 “哼哼哼……”李光磊一阵冷笑,“于思新,这么说,城建、土地管理你是不准备管了,那好啊,立即写份申请,我立马就批。” “我,你……”于思新又气又急,既气李光磊挑刺,也气自己语句不周,更急如何破解。 “写呀,你倒是写呀,不是说经济指标与你无关吗,还抓着城建、土地管理干什么?”李光磊语气咄咄逼人。 去你*娘的,别激老子,老子才不上当呢。这次于思新没有接话,而是低头不语,玩起了肉头阵。 “大伙可都看见了,于思新自食其言,不是我不批准。”李光磊环视全场之后,又盯住了于思新,“你口口声声说负责政法、综治,是不以为这些方面就做的好了?” “反正不差。”于思新嘟囔了一句。 李光磊不屑的说:“快算了吧,真是自吹自擂、掩耳盗铃。我问你,交通局铲车司机刘小宝被打,已经过去多半年了吧,真正的幕后黑手抓到没有?周大锤被人诬陷、栽脏,真正指使者归案没有?这些都是归你分管吧,怎么还没结案?” “我,我是负责治安,可破案主要是警方的事。再说了,两案幕后黑手找不到,案子怎么结?”于思新反击着。 “警方的事?那你有义务跟进吧,你跟进了吗?你说幕后黑手难找,那好啊,那你就催催警方,不是找到直接行凶者和指使者了吗,就让警方和法院先给钱金川定罪。”李光磊故意加重了“钱金川”三字的读音。 哈哈,精彩,原来在这等着呢。人们既感诧异,也不得不重新审视李光磊,原来这个年轻人并不简单。 于思新可就没有这种调侃心态了,他现在狠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这倒不是他羞于面对众人,他的脸皮厚着呢,而是他实在想立即避开姓李的王八蛋。 “我跟你说话呢,现在可以先给钱金川定罪呀。”李光磊继续跟追着。 这可不是逞能的时候,于思新绝不会犯傻应承,但显然又不能不说话,只得应付道:“我跟进一下,跟进一下。” 李光磊点指对方:“于思新,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这种应付的态度可要不得,希望你能认真反思,反思你这些天的做法。从宣布由我代行镇长职权那天你,你就处处拆台,时时挑战镇领导权威,要么开会故意踩点,要么会前、会后散布不当言论,要么会中打断我说话,照这样下去可不行。告诉你,由我代行镇长职权是县委决定,你挑战我就是挑战县委,如果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听到没有?” 脸上肌肉动了几动,于思新不情愿的回复:“听,听到了。” “不要以为我是暂时代行镇长职权。但只要代行一天,我就要真正行使镇长权利。”说到这里,李光磊话题一转,“分解目标已经下达,大家下去以后,必须按照目标任务制定切实可行方案,明天下午五点前,报到党政办。” 正这时,屋门轻轻推开,钟正全疾步到了近前,陪笑道:“镇长,我来了。” 李光磊没有搭理钟正全,而是追问着:“听到没有?” “听到了。”现场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 “散会。”李光磊说过之后,站起身来,率先走去。 看着李光磊离去的身影,人们不由暗道:这小子不是好惹的。 第七十五章 凤之角 第二天一早,镇长专车驶出于翰林镇,直奔凤角方向。汽车上坐着李光磊、苗玲玲、常壮,他们要去考察旅游和农业工作。 在路上,苗玲玲又讲说了旅游、招商打算,常壮则汇报了农业工作想法。李光磊没有多说话,而只是认真倾听着。 四十多分钟后,汽车到了凤角工作组,葛玉庆等人已经提前等候。简单寒暄了几句,众人一起乘车奔向凤角山。 凤角山就在凤角村,离村子居住区有三、四公里距离。虽说仅有几里地,但沿途全是干河弯,路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汽车走在上面“嘎吱嘎吱”直响,有时车底还会“咣”的一声,令人不由得跟着担心。镇长专车是越野的,还好一些,工作组的普桑可就差多了。 “咯咯嘣嘣”、“叽里咣当”,“摇摆”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汽车才到了凤角山下。 从车上下来,众人向着山上走去。 山路时窄时宽,刚开始人们还按着一定顺序排列,渐渐的便形成三个批次。李光磊、庞大刚走的较快,在最前面,常壮、齐祖仁走在中间,葛玉庆和两名女同志行在最后。 “李镇长,关爱长者和女性是美德。”葛玉庆边走边说。 李光磊收住脚步,回过头去:“老书记,非是我们不懂礼节,而是在前面为大家趟路。” “说的就跟真的似的。”葛玉庆哈哈一笑。 说笑间,葛玉庆等人也赶了上来,众人站在半山腰,四外眺望着。 “镇长,考察第一站就放到凤角,想必有什么讲究吧?”苗玲玲说了话。 李光磊道:“你不会觉得我对凤角有偏爱吧?其实确实有些偏爱,这倒不是说我在凤角工作组待了一年多,而是这里的旅游资源吸引了我。” “全镇好几处风景都和凤角不相上下,而且有几处无论交通条件,还是开发程度都要优于风角,比如桦树岭的风景,再比如于翰林庄的人文文化。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仅是一家之言,请镇长理解。”苗玲玲说到此处,收住话头。 李光磊点点头:“不错,论开发程度、交通条件,凤角根本排不到前面,但它却有别处不具备的特点。刚才一路走来,大家也看到了,到处怪石、苍松、野径、翠柏;夏秋之际,更是绿草茫茫、碧水漴漴;冬季又会滴水成冰、树挂婆娑,这就是原生态。 现在国内到处都是人工造景,有的人工景造的真是美,名人故居之类更是比真的还真。就拿桦树林和于翰林庄跟人家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没有可比性。相比较而言,凤角山没有人为开发,特点反而明显,那就是原生态,这是其一。 其二,凤角山有美丽传说,是一代一代口口相传下来的,这又增加了它的神韵,这就是它巨大的文化价值,而且是不可复制的价值。 其三,小小凤角公路,竟然成了全省村村通试点工程,常务副厅长亲自到场剪彩,这在国内是独一份。刘厅长现在已经是省厅一把手,这个广告效应可是不得了,也是别处复制不了的,最起码全省交通系统都知道有凤角这么个地方。” 苗玲玲“哦”了一声:“我怎么就没想到?” “苗镇长,你怎么可能没想到?在昨天的汇报中,你可是两次提到凤角山的。”李光磊笑着说,“走吧,还有好多路呢。” 人们继续向前行进,边走边说,边讲边走。 停停走走,又用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山顶。 站在山顶,极目远眺,暖阳映照下的景物别有一番风情。 “以前光是看资料,真正登上风角山还是第一次,原来景色这么美,看来真是孤陋寡闻了。”苗玲玲发出感慨。 李光磊笑着说:“苗镇长真是太谦虚了,刚才一路走来,沿途的景物、人文,你可是信手拈来,讲的绘声绘色。” “是吗?我那只是照本宣科。”苗玲玲客套之后,又道,“对了,镇长刚才说到凤角山美丽传说,我倒很感兴趣。” “苗镇长考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听说过丁点,还是想听镇长解读一番。” “看来存心考我。有老书记和老庞他们在,我也不好班门弄斧呀。” “可苗镇长就想听你讲呀。”庞大刚插了一句。 “哈哈哈……” 经庞大刚这么一说,李、苗二人都弄了个大红脸。 不好再推辞,李光磊直接讲说起来:“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应该是在上古时期吧,这里住着几户人家,其中有一个小伙子就叫‘傻角’。傻角是一个孤儿,以狩猎为生,日子过得很清苦,却也很充实。饶是自己不富裕,傻角仍然帮助身边更穷苦人家,有时甚至饿着肚子,却把猎物给了邻居。 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傻角听到门口有动静,就拿着火把、弓箭,开门出去探看。只见一个大水坑里,水花飞溅,浪头翻卷,怪声连连。傻角下意识抽*出一只弓箭射去,正射*到浪头中,浪中立即传出一声嘶吼。紧跟着,一股劲风袭来,大*片水花溅落,傻角急忙闭眼转头。 当他睁开双眼时,看到脚前一个东西在动,那东西看着像鸟,却又没见过,而且身上还淌着血,水里浪头却没了。看到此情此景,再联想到刚才情形,傻角觉得一定是自己射*到了这个东西,便高高兴兴的拎起这只大鸟,回了屋子。 进屋之后,傻角放下大鸟,立即烧水,准备褪掉这只大鸟的毛。这只鸟的体量足有十多只雉鸡大,那可够自己和乡亲们饱餐一顿了。可就在他再次拎起大鸟时,发现大鸟眼中不时流水,仔细一看,不是水,是眼泪。这就奇怪了,又觉着心中不忍,傻角就没杀掉这只大鸟,而是给大鸟包扎了伤口,还给大鸟找了一些吃食。 第二天早上,当傻角醒来后,发现那只大鸟不见了,就连陶罐和里面的吃食也一同消失了。傻角也没当回事,就出了院子,倒是水塘里的一滩黑血把他吓的够呛。就那滩黑血,即使那只大鸟的血全流尽了,也不可能有那么多,而且黑血还发出腥臭味。虽然觉得奇怪,傻角倒也没在意,反正几天后水塘晒干,黑血也没有了。 过了一段时间,傻角也忘记了那晚的事,却在门口发现了丢失的陶罐,但陶罐里不是那些吃食,而是满满的一罐宝贝。看到宝贝的一瞬间,傻角心跳加速,激动万分,但随即就冷静下来。这肯定是什么人丢的,丢的人该多着急呀,于是傻角就守着陶罐,大声嚷嚷着谁丢了东西。 一天当中,也有人从门前经过,还有人来冒领,但傻角并没有轻易交出宝贝。眼看着天色渐黑,若是没人认领,再有歹人前来,可怎么好?正这时,来了一位老者,言说宝贝是他丢的,还准确的说了陶罐里的东西。掀去盖子,经过核验,一般无二,傻角让老者拿走了宝贝,而且还谢绝了老者的报酬。 又过了些天,傻角在野外狩猎,救回了一位晕倒的年轻女子。女子苏醒后,言说无父无母,没有去处,就留在了傻角家里,后来还成了傻角的妻子。夫妻二人继续狩猎,继续扶助乡亲,女子还教会了大家好多狩猎、种植的新本领。第二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傻角发现,妻子腿上有一块奇怪的印迹,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才记起来,正是当初给那只大鸟包扎时所用布条的图案。 经过询问,妻子说她就是那只大鸟,是天上的金凤公主,是偷偷从天上来的。那次晚上正被一只恶龙纠缠,还被恶龙咬伤了,多亏傻角及时射伤恶龙,才救了她。被傻角救了后,金凤公主幻化成丢宝贝老者进行试探,觉得傻角性情笃厚善良,这才做了他的妻子。傻角又惊又喜,如在梦中。 忽然,屋外电闪雷鸣,还响起‘拿命来’的恶吼,原来是恶龙寻仇来了。金凤公主、傻角一同出屋,迎战恶龙。上次恶龙被金凤公主伤的严重,傻角才能够一箭射伤恶龙,这次根本就插不上手,只能眼看着金凤公主奋力拼杀。正这时,天神驾到,不由分说,以‘违反天条’为由,押走了金凤公主。 恶龙已然战得精疲力尽,虽然把傻角卷到恶水之中,却已没有能力再伤害傻角。傻角在一天天的浸泡中,已然接近了生命终点,但他仍然挡着那个恶龙之门,防止恶龙出来伤人。乡亲们得知傻角的遭遇后,成天焚香祷告,希望老天爷开眼。被囚禁的金凤公主接收到了香气,冒着生命危险,毅然再次偷跑到凡间。可她已经被去掉法力强大的金冠,只能和傻角一起,用身体堵住恶龙之门。 发现金凤公主已然逃脱,玉帝极为震怒,便派托塔天王前来捉拿。当托塔天王赶到这里,听说了金凤和傻角的遭遇,极为感动,便又上报天庭。王母娘娘感念金凤和傻角的作法,亲自把自己的一顶王冠赐给金凤,这顶王冠要比先前王冠法力更大。可是当王冠到达之时,傻角正好死去,但仍堵着恶龙之门。金凤不愿独活,便用王冠结果了性命,与傻角一同镇着恶龙之门。 从此之后,恶龙再没有兴风作浪,金凤公主和傻角也幻化成这座高山,王母娘娘的王冠就在山顶。当地民众感念金凤公主和傻角的恩情,为了纪念他娘,便把那个王冠的形状叫做凤角,这座山就成凤角山了。” “这也太,太神奇了吧,太不可思异了。”苗玲玲由衷感叹。她以前是听过传说,可远没李光磊讲说的形象。 “是不可思异,这本来就是神话,但却和假典故不是一回事,人们更看重故事里的内涵。看,那里就是凤之角。”李光磊说着,用手向左一指。 “真希望凤角山,能够成为镇里旅游产业的凤之角呀。”苗玲玲眼中满是向往。 看着那只“凤角”,李光磊缓缓的说:“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呀。” 第七十六章 来去匆匆为哪般 又是上凤角山,又是田地间调研,又是查资料、座谈的,返回镇里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奔忙了一天,在工作组吃晚饭时又喝了几两酒,身上确实乏累,李光磊只是瞟了眼桌上纸张,便进到里屋休息了。 这一觉睡得真是香甜,早上醒来时已是七点多了。 洗漱之后,到食堂吃过早点,李光磊返回办公室,坐到桌后,翻阅着那沓文档。 文档最上面是一张单页纸,纸上是钟正全的笔体:李镇长,我到您办公室时,你不在屋子里。这是各部门和政府各位副职的方案,一共是十六份,全部收齐。钟正全,三月二十四日下午四点零五分。 拿起单页纸,来回翻看了一遍,李光磊嘴角浮上一抹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一份份数过,正好十六份,正好是三个副镇长和十三个部门。 放下单页纸,第一份方案就是于思新的,这也是李光磊正打算找的。略过前面那些套话,李光磊径直翻到了关键部分,认真审看那些举措。看着上面内容,他笑了,这才是方案,才是真正切实可行的举措,说明于思新肚里有些东西,也确实用了心。如果真能做到这些,完成分解到的任务目标不成问题,不只是他个人,分管下属部门也肯定能完成。 按顺序挨个看下去,只看关键内容,十六份方案全都言之有物,与前天会上的空洞之词简直是天壤之别。现在人们给出的措施更具体,目标也更明确,先不论最终能否实现,但只要认真去做,结果应该不会差。 看了一遍方案,李光磊心情大好,既为方案可行,更为人们的态度。看来好多人并非能力不行,而主要是态度,对待工作的态度,还有对待自己这个暂行职权者的态度。当然了,方案是有了,关键还是执行,能否真正执行才是关键,人们能否真正认可自己也还任重道远。 看了看时间,上午九点多。 正考虑是否要继续出去考察,门外传来敲门声。 说了声“进来”,李光磊看着门口方向。 屋门推开,乔晓敏快步走进屋子,神色间带着焦急。 李光磊问:“怎么啦,有事?” “好多村民到了院里,说是要找镇长,要补偿款。”乔晓敏道。 “补偿款?什么补偿款,谁在现场?”李光磊追问。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补偿款,反正人们就那么吵吵。”停了一下,乔晓敏又说,“看到村民来找,钟主任就让我来向您汇报,他先去应对那些人了。” “知道了,你先去吧。”李光磊说着,挥了挥手。 “好的。”应答一声,乔晓敏出了屋子。 “补偿款?什么补偿款?”李光磊自语过之后,拨出了一个号码。 只到一通回铃音响过,电话也没人接。正要二次拨打时,电话却响了。 扫了眼号码,李光磊拿起电话听筒。 听筒里立即传来钟正全声音:“镇长,是于翰林庄村民来了,要文化补偿款。” 李光磊问:“文化补偿款,是不还是省级文化村的,什么时候的款项,不是都发给他们了吗?给桦树背的款项也是有据可依的。” “他们吵吵不该给桦树背钱,还说即使没有桦树背的事,整个钱也没发够。”听筒里回复着。 停了一下,李光磊说:“于思新在哪?让他去现场。” “于……他好像下乡了吧。”对方给出答案。 “下乡?这么的,你先稳住人们,了解情况。”做过吩咐后,李光磊结束了通话。 “下乡啦?”李光磊疑惑着,拨打了于思新号码。 回铃音响了三、四声,才传出于思新声音:“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李光磊问道。 “下乡呀。”于思新语句中满是怨气,“领了那么多的任务,不去一线调研怎么行?我是笨鸟先飞,否则到时又让人拿着开刀了,又……” 李光磊沉声打断:“少说没用的,马上回来处理事。现在于翰林庄村民就在镇里,还要文化补偿款,说是款项没有完全发放。” “什么,还要文化补偿款,他们也太……”话到半截,于思新语气一转,“现在我负责综治、城建、土地管理,旅游工作不归我管。” 李光磊语气很冲:“少费话,最快时间赶回来。当初文化村的事可是由你直接经手,划归苗镇长后就再没补偿资金,而且现在你又分管治安工作,你来处理正合适。” 于思新推脱起来:“可,可我已经到了村里,回去至少也得一个多小时,还是……” 李光磊冷冷的说:“你要实在不想回来,那我只好找杨书记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 “好,我回去,算你狠。”电话里吼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不回来可得行。”李光磊放下听筒,又拿起面前方案,翻阅起来。 …… 将近中午时分,于思新来到李光磊办公室,进门就嚷嚷:“没有这么办事的,凭什么非让我处理?” “村民呢?”李光磊答非所问。 “刚央求走,说是还会来。”停了一下,于思新又追问道,“凭什么非找我?” 李光磊“嗤笑”一声:“你说呢?” “我说?就是欺负人,看人下菜碟,觉得我好欺负。”于思新恨恨说着,“咚”的一声坐到椅子上。 “你再说一遍。是这样吗?”李光磊脸色阴沉,冷冷盯着对方。 双眼对视了一会儿,于思新咬牙道:“你该不会怀疑是我指使吧?” 李光磊挑了挑眉毛:“一直跟我作对,前天还在会上叫板,今天前脚离开镇里,于翰林庄村民后脚就来,挺巧的啊。” 于思新“蹭”一下站了起来:“李光……你,给我穿小鞋不算,阴我一次又一次,现在竟然扣屎子侮辱我,你太过分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我要向组织反映,要请领导做主。” “有理不在声高。”李光磊语气不急不缓,“我问你,村民到底为什么来,为什么今天来?” “我……李副镇长,这不是我的工作职责,我没义务做了解。”于思新又岔开了话题,“你不能光拣软柿子捏吧,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盯了对方一会儿,李光磊微微一笑:“你可以走了。”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于思新嘟囔着,出了屋子。 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李光磊微微皱起了眉头:到底是不是他呢? 种种巧合显示,于思新的确有嫌疑,而且嫌疑很大,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但这些巧合太巧了,就像专门要告诉人们“我于思新是幕后指使”。假如是于思新出坏的话,他会让人们来问这事?那不是太傻了吗?于思新有这么傻?如果不是他的话,又会是谁呢?难道是正巧赶上了? 就在李光磊狐疑不定的时候,钟正全来了。 “钟主任,到底怎么回事?坐下说。”李光磊伸手示意着。 钟正全“哦”了一声,坐到对面,讲说起来:“从村民们的反映来看,就是两方面内容,一是说不该给桦树背村补偿款,说是桦树背村民胡搅蛮缠,镇里干部偏袒他们。二是说上面拨款还有好多,加上给于翰林庄和桦树背村的,也还差着好多,还应该再给于翰林庄钱。” 李光磊心里明白,于翰林庄所谓的第一条,分明是针对自己,说自己拉偏架。但自己心底无私,也不能接过这个锅,便说道:“于翰林庄能够获评‘省级文化村’,桦树背村贡献很大,若是没有桦树背村配合,这个省级就评不下来。当初给桦树背村补偿款也是镇里开会定的,就是后来补发的那次也是应该的,只不过镇里没有按时落实而已。” 钟正全连连点头:“对,对,我也是这么讲的。他们也没有正当反驳理由,就是瞎胡吵吵,非说偏三向四什么的。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就是还想要钱,还说该给的钱没给够。” “他们总说还有钱,还有多少?是说以前的钱,还是说有新下来的?消息从哪来的?”李光磊追问着。 钟正全缓缓摇头:“他们好像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说有钱不给,就一口咬定镇里黑了他们的钱。” 李光磊“哦”了一声,沉吟一下,又问:“那他们最后怎么就走了?” “一开始他们说的特坚决,表示不给钱绝对不走,任我好说歹说,就是不挪窝。等于镇长到了以后,都是于家至亲,又是大*爷、叔叔、大哥、兄弟的,又说向镇领导反映情况,他们就给了面。不过临走的时候,他们明确表示,还会再来,要是镇里不管,就到县里、省里去。”停了停,钟正全又补充道,“反正都是他们说的,这事我从来没参与,具体详情也说不清楚。” “是这样啊。”略微想了想,李光磊挥了挥手,“你先忙去吧。” “好的,有事您打电话。”钟正全打过招呼,出了屋子。 “村民来去匆匆,究竟为哪般呀。”李光磊自语着,靠到了椅背上。 “笃笃”,敲门声响起。 李光磊直起腰,说了声“进来”。 屋门推开,陈雪梅进了屋子,把一沓报表放到桌上:“镇长,这是您要的。” 第七十七章 就看你的了 虽然于翰林庄村民离去了,但李光磊知道,这事没完,村民们还会来,下次肯定就没这么容易走了。另外,通过村民要补偿款一事,李光磊对于这个款项发放也产生了质疑,也想弄清事情始末。只是这事不便于大张旗鼓调查,根本就不能引起别人注意,暂时只能自己悄悄的进行,于是李光磊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财务报表上。 只是从报表上来看,省里下拨资金、下发到村资金、文化配套支配及其它等项完全吻合,不带差一分钱的。而且配套支配数额并不大,从数据及细项来看,似乎也在正常范围,即使差也差不了多少。 可村民为什么说还差着多呢?究竟是空穴来风,无理取闹?还是暗含蹊跷,变相流失呢?带着疑惑,李光磊一遍遍翻数据,一次次想关联,可是好几天下来,楞是没找出来,反倒是财务陈雪梅催要了一次报表。 当然了,李光磊也不可能整天就想这事,其它工作也必须开展,调研就是其中重要一项。 在这几天中,李光磊调研了多个项目,涉及农业、旅游、招商、税收、教育、计生等多个方面。虽说调研还不够细致,但在此过程中,也有一定收获,还弥补了一些漏洞。 在调研期间,李光磊也非常注重沟通、讨论,个别人员也给予了积极回应,苗玲玲就是其中一位。这不,这天早上刚上班,苗玲玲就来了。 在对面椅子坐定,苗玲玲递过了一沓纸张:“镇长,那天从你这回去以后,我又认真琢磨了一番,觉着你说的‘善于取舍,优先重点’策略完全正确。根据这个策略,我把这些项目按启动时间做了分类,一共四个批次。当然了,这个时间不是绝对的,还要根据招商情况和旅游政策变化做调整。” 苗玲玲说着,从文件袋取出一沓纸张递了过去:“这里面还有辅助说明,请镇长审阅。” 接过纸张,示意对方随意,李光磊认真看过整个方案,还对个别重点回看了一番。 放下方案,又沉吟了一会儿,李光磊抬起头来,说:“不错,非常不错,这个划分比较合理,既有层次性,便于抓重点;又有灵活性,能够及时进行调整。只要我们能够按方案逐步落实,前景绝对错不了。” “谢谢镇长鼓励,其实方案都是镇长指导,我只是用文字记录了一下。”客套之后,苗玲玲迟疑着说,“镇长,假如方案真能如期实施,全镇旅游必定上个新台阶,也能为全镇经济发展做出大贡献。只是,只是前提必须有资金,无论配套建设,还是项目推广,没有钱绝对不行。” “是呀,钱是必须的,拉投资是项目成败的重要因素,不只是旅游,好多产业同样如此。”缓缓说过,李光磊语气忽的坚定,“办法都是人想的,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就会拉来投资,就能弄成项目。” 苗玲玲握拳、点头:“对,只要我们坚持不懈,一定会成功。” 迟疑了一下,苗玲玲又道:“镇长,我一直有个疑问,旅游一直都是镇里短板,全县旅游也不景气,您怎么会对旅游如此重视。即使凤角等景点有一定特色,但也并非那么突出,何况相关配套又欠缺很多,这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李光磊一笑:“既然苗镇长感兴趣,那我不妨就说说。我到于翰林镇这一年多,可以说跑遍了原凤角乡区域,几乎辖区村子的沟沟岔岔、山山岭岭都去过。通过一走一看,我发现凤角旅游资源真不少,有些资源也真的很有特点,这是我首先想到发展旅游的原因之一。 通过近几天的调研,我又发现,不只凤角区域,于翰林区域同样有旅游资源,有的资源更是可以与凤角形成互补。以全镇整个旅游资源来看,放眼全县还没有哪里能超过这里,尤其原生态这一块在全市也是风毛鳞角。当然了,我对全市、全县旅游资源了解,主要还是通过资料,大都没做现场调研,但资料来源绝对可靠,也可以说非常权威。这是我力主发展旅游原因之二。 原因之三,旅游业是环保产业,可以刺激消费,推动产业发展,加快城镇化步伐。旅游产业能够提供就业岗位,提升当地价值和品牌,尤其对交通客运和餐饮住宿业发展有巨大推动作用。其它诸如生态效应、幸福价值效应还有很多。 当然了,旅游固然有这么多好处,却不是那么好做的,更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交通、饭店等方面全面发展,需要这些产业先行一步,更需要宣传、推广、建设等大批投资。可以说,旅游业与这些产业相辅相成,相互影响,是一个系统化工程,显效周期较长。也正因为短期内难以收到显著成效,也才导致好多人不愿意去做‘前人植树,后人乘凉’的事,而大多都是应景的喊一喊。正因为这样,也才更需要有人去做,去为旅游产业后续发展做铺垫,这是原因之四。” “佩服佩服。真没想到,镇长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情怀,令我等实在汗颜。”苗玲玲表情凝重,态度认真。 停了停,觉得刚才言词易产生歧义,苗玲玲赶忙又补充道:“镇长,说您年纪轻,我没别的意思,也正因此,才更佩服你,才更觉得我自己欠缺太多。” 李光磊大度的摆摆手:“苗镇长,无需解释,我当然明白。” “有您这样的务实领导,有您这样懂行的镇长,我一定全力狠抓旅游产业,为全镇经济发展做出应有贡献。”苗玲玲肯定的表态。 李光磊点点头:“好,很好。于翰林镇发展旅游产业,有许多拦路虎,比如交通、餐饮、宣传推广等等,归根结底还是资金。现在要全力以赴拉投资,只要投资有了,这些都不是事。” “明白。”苗玲玲站起身来,“那我先回去了。” 答了声“好”,李光磊又说:“方案先留下,我再好好看看。全镇旅游就看你的了。” “镇长,我会努力的。”苗玲玲嫣然一笑,转身出了屋子。 看着那个袅袅婷婷的身影,李光磊笑了,看来自己发展旅游业的路子是对的。 刚才在讲说原因时,李光磊有一条没说出来,那就是因为苗玲玲,他觉得苗玲玲有配合工作的可能。 做为代行镇长职权的人,要想认真履职,要想做出一番事业,没有支持绝对不行。但纵观全镇,又有谁能支持自己?虽说现在和杨得力还维持着表面和谐,也不清楚对方为何针对自己,但小鞋已经穿了不止一次,显然不可能是自己的助力,还必须要时刻提防着。 其他党委委员先抛开不说,要想做出成绩来,政府副职的支持也不能少。可于思新能支持自己吗?绝对不能。最起码当下不会,除非有大的变故,但那更是不好操作的事。再说常壮,虽然看不出反对自己的迹象,但就从工作履历和资历看,当下绝不会服自己,势必要对任务打折扣,自己只能慢慢结交。 至于钟正全,当下更别指望,那人本就职跨党、政,又成天在杨得力身边,更没有支持自己的理由。虽说他不像于思新那样对着干,但也经常耍小聪明,不时拿捏自己一下。另外,李光磊也觉着看不透这个人,具体又说不太清楚。 比较来比较去,只有苗玲玲有合作可能。苗玲玲也是外来户,来的时间也不长,只比自己早半年,而且与杨得力等人走得不近,有相对独立性。从现在情形来看,这个判断是对的,也与自己的预期相吻合。想到这些,李光磊很有成就感,不由得信心倍增。 “叮呤呤”,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李光磊思绪。 看到来电显示,李光磊立即接通:“老段,又有什么高招?” “诶,我说老李,我又不是你的点子公司,怎么上来就这话,太没礼貌了啊。”手机里奚落着。 李光磊“嘿嘿”一笑:“老段,跟你我可不见外,谁叫咱俩关系铁呢。再说了,这几天若不是承蒙你的指点,我哪能说的头头是道,哪能那么专业呢?” “老李,这你就客气了,虽说你对旅游专业不在行,但那些点子可都是你想出来的,我只不过是帮你用专业方式表达一下罢了。”话到此处,对方也“嘿嘿”的笑了,“这么说,你把那个女助手拿下了?是不现在正在卧室研究工作呢?” “老段,你瞎说什么,也太的诋毁我李某人人品了。”李光磊神情严肃。忽得又不禁疑惑,“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 对方立即嬉笑道:“不打自招了吧?我还知道,她叫苗玲玲,年岁和你相仿,也很有姿色,至于你俩八字合不合暂时还没……” “打住,打住,别胡咧咧。”李光磊下意识看看门口,低声喝止,并转移了话题,“老段,你站位高、格局大、门路广,拉投资的事还请多费心,拜托,镇里旅游就看你的了。” 对方矫情起来:“诶,怎么就看我的了?我又不是镇长。我可只是……” “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 “老段,多费心,拜托拜托!我这来人了。”低声说过,李光磊结束通话。 坐正身体,看着门口方向,李光磊说了声“进来”。 第七十八章 老常又帮我一次 屋门推开,常有礼进了屋子。 看到对方,李光磊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常主任今天怎么有空了,请坐,请坐!” 镇长竟然这么热情,常有礼真是受宠若惊。虽然李光磊现在是暂行镇长职权,但就冲现在的架势,当镇长是肯定的了。对方现在才二十来岁,照这样下去,别说是镇长了,县长也当得,市长都有可能。因为激动,握着对方右手,常有礼都不禁全身抖动。 略一诧异,把对方按到椅子上,李光磊又去沏茶倒水。 慌得常有礼连连说“不渴”,还表示要“自个来”。 李光磊没有让对方动手,而是坚持将热情进行到底。他之所以这么热情,既是对老同志的尊重,也是对常有礼支持修路的感谢,还有对对方的歉意,为那几次忽悠而亏欠。当然了,他也借忙碌之机,想想对方来的目的,并适当斟酌一些应对之法。 看着镇长又是拿茶叶,又是倒热水,还亲自把怀子递到近前,常有礼既感动,又不知所措。他语无伦次的表达着谢意,眼睛慌乱的看向一旁。 终于,常有礼找到了话头:“镇长,这是要大力发展旅游呀。” 李光磊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纸张:“你是说这个方案吧?这只是镇里发展经济的一个方面。前几天也给你们传达了省、市、县指示精神,‘迎接新世纪,跨越大发展’是核心,镇里也必须拿出相应举措,发展旅游就是举措之一。” “旅游好啊,那东西花钱少,见效快,好,好呀。”常有礼随声附和着。 听到对方如此说辞,李光磊就是一楞,忙追问道:“怎么说?有什么好处?” “你看啊,山山水水、树木花草都是现成的,根本不用花钱建,只要在坡底设个收费卡,就能大把收钱。不但不用花钱,上面还能给钱,一给就是一大批,老百姓一家分点儿,又买穿戴又吃肉的,这还不好?”常有礼给出理由。 就这呀?李光磊忍不住笑了。 常有礼也尴尬一笑:“镇长,老百姓见识浅,你别见笑,可这就是实情。你看啊,要是发展别的项目,比如种菜,那就要打井、种植、管理、卖菜,这都得花钱,还得搭功夫;受累没什么,要是赶上个冰雹、虫害,再卖不上好价钱,那就全毁了,就赔死了。还是旅游好,坐着就来钱。” 李光磊摆摆手:“常主任,不是你说的那样,发展旅游自然有好处,不过可不是你理解的那样。你们能分到钱,那是沾了于翰林庄‘文化村’的光,那钱其实主要是让搞建设的,只不过从中拿出钱给人们分了一些。再说了,不是所有旅游项目都给钱,给钱的只是一小部分,而且还需要大力投资的。” “投……投钱是一方面,上面跟钱又是一方面。我可打听了,好多报纸也说,旅游产业是环保产业,国家和相关部门要大力支持。支持是什么?不就是钱吗?镇长,你就帮帮忙,给桦树背村也弄几个旅游项目,桦树岭、老龙沟、送子崖,这些都行吧?我们这些当村干部的,也没多大能耐,能给村里争取点帮扶资金,也算是给村民做点实事。”说到这里,常有礼又向前探了探身子,套着近乎,“镇长,咱们也认识不是一天了,你现在可是大领导,能照顾就照顾一下。那家伙一家分个三、五千的,老百姓也念你的好。” “三、五千?”李光磊不由心中一动,笑着道,“常主任,这么说,你们尝到甜头了,分得不少呀。” 常有礼迟疑了一下,打着“哈哈”:“没,没,也没多少。” “没分多少呀,那就算了吧,弄着也没劲。”李光磊身子向后一仰,显得意兴阑珊。 脸上神色变了几变,常有礼“嘿嘿”一笑:“镇长也不是外人,再说帐上也都有,那我就跟你说个实话,光是‘文化村’的事,我们就分了四千六百三。” “四千六百多?一次的?每户都是这么多?有没有少分的?”李光磊反问着。 “没,没有少分的,每户都是这么多,我们可是分的公公平平的,一户不多,一户不少。我亲自负责监督人们签字,又亲自送到镇里的,镇里也按户头挨个打的钱。”常有礼忙道,“两次分这么多,要是一次的话更不得了了,第一次是两千二,第二次是两千四百三。” 李光磊点点头:“确实不少呀,我现在一个月工资才四百来块钱,这都赶上我一年工资了。” “不能跟你们比,你们是干部,还有这个补贴,那个补助的。村民又不是年年能分,还不是正好赶上个项目?镇长,你看就再给我们申请个旅游项目呗,上头多少也能给点儿,到时人们还能再分些。”常有礼说话时,眼中满是期盼。 “常主任呀,先不说能不能申请项目,这眼光可得放远点,你是村干部,不是普通老百姓。就拿旅游项目来说,即使上级能配套部分资金,那也是用来支持项目发展,而不是让人们分的。旅游项目的确对当地经济有促进,也能增加百姓收入,但不是瓜分配套金,而是通过从事相关产业,比如在项目区就业,比如从事餐饮、住宿产业等等。还有……”李光磊表面给常有礼讲着大道理,暗中却在盘算另一件事了。 …… 就在李光磊大讲道理之际,于思新却在书记办公室讲说着他的不是:“书记,狗男女走的也太近了吧,不分白天黑夜的泡在一块,又是钻山沟,又是进树林的。应名是调研,谁知道能干什么,又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本来那就是调研,又不只有两人,还有常壮、葛玉庆,司机也在,能干什么?”杨得力斥道。 于思新不以为然:“那几个人不过就是幌子,常壮纯属电灯泡,葛玉庆更是拉皮条的,我看没准葛玉庆也……” “别瞎说行不行?”杨得力拉下了脸。 于思新一脸猥琐:“怎么是瞎说呢?今一早儿,那娘们就从他屋里出来了,指定晚上在一块鬼混。那娘们还连走带笑,扭臀甩胯的,想必是晚上侍候……” “跟你说别瞎说,早上吃饭我还见她了,人家是上班以后才去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一早儿了?你到底是几点起来的,按没按时上班?”杨得力质问道。 “嘿嘿,书记,我怎么能不准时上班呢?我以为她是在那屋住呢。即使按上班去计算,也在屋里钻了一个多小时,孤男寡女的,哪有那么多正经事,指定女人忍不住了,才去……嘿嘿。”于思新说着,还用手比划起来。 “有完没完?”杨得力“啪”的一拍桌子,“孤男寡女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碍你什么事?人家是镇政府同事,一块谈工作再正常不过,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别拿自个衡量别人好不好?” “可,我,不是……”支吾几声,于思新神色又变得严肃,“书记,就算他们是谈工作,可这也太……分明就是拉帮结派。对了,常有礼又钻屋里去了,还不知道要谈到什么时候。这不明显是……” “够了。”杨得力厉声打断,“别一天只盯着别人,好好看看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对了,那件……”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杨得力的话。 看看来电显示,杨得力挥了挥手:“你先去吧。” “书记,对了,我也想……”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对方凌厉的眼神,于思新不甘的离开了屋子。 杨得力没有立即去接电话,而是目送着对方离开屋子,又皱眉迟楞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伸手去拿电话听筒。 …… 李光磊办公室内,大道理已经告一段落,常有礼一时无言以对。 “常主任,发展旅游业是全镇的事,不是某一村某一地,镇里会统筹发展。而且也不只是做旅游,其它产业也会有相应动作。究竟发展什么,适合发展什么,镇里会因地制宜,会通盘考虑。”觉着言词过于官方,李光磊又补充道,“当然了,桦树背有其资源特点,镇里也会适当考虑,会找出适合发展的路子的。” “那就好,那就好。”常有礼有了笑脸。 忽然常有礼意识到,正事还没讲呢。刚才之所以没说,是思路被引到了一边,一直没得空。而且也确实不好开口,不知道怎么开口。可已经待了这么长时间,李镇长根本没有透露分毫,自己要再不问的话,今天可就白来了。 快速做过思想斗争,常有礼脸上笑意更浓,陪着小心道:“镇,镇长,你看有一件事,我想,想问问。” 还是来了。尽管心里不踏实,但李光磊还是说:“咱俩关系不是一天了,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会尽量回答你。” “镇长,那,那回我去你办公室,那时候你还在工作组,我听你,听你打电……”话到关键处,常有礼吭哧着,一时说不出口了。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来的太及时了。李光磊心中暗喜,嘴上却不无遗憾:“常主任,不好意思,你看我这来了个重要电话,你就……” 尽管一百个不乐意,尽管已经下横心要一问究竟,但此情此景,显然不适合再久留。常有礼暗叹一声,打过招呼,极不甘心的出了屋子。 看着话机上的推销号码,李光磊尴尬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铃声停止了。 一楞之后,李光磊拉开抽屉,拿出财务报表,找到了上面一组数字。 凝神想了一番,口中叨咕了一通数字,李光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数差得也太多了吧?” 忽的,李光磊眉头又舒展开来,看着门口方向,自语着:“老常又帮了我一次,谢谢啊!”话音落下,尴尬再次回到脸上,还带着一丝歉意。 第七十九章 私造表格,贪没补贴 新的一周开始。 与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后,到食堂吃过早饭,李光磊回到办公室。 刚一进屋,本来“晴空万里”的脸颊,立即变得阴云密布。重重的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许久,李光磊忽的睁开双眼,眼中神色坚定。 “就这么办。”自语一声,李光磊起身离座,健步走出屋子,脸上神色也恢复正常。 来在党政办门口,李光磊冲着屋里说话:“钟主任,跟我走。” 正低头看着报纸,冷不丁听到喊声,钟正全先是一楞,随即起身回应:“李镇长,什么事?着急吗?书记正让我做一份……” 李光磊没听对方啰嗦,迈动脚步走去。 收住话头,钟正全转了转眼珠,快步追出屋子:“李镇长,我的意思是,如果您的事着急,那我就和书记打声招呼,那份汇报材料稍晚些给他。” 李光磊依旧没有回应,反而走得更快了。 嘴巴动了动,钟正全没再说话,亦步亦趋的跟在了李光磊后面。 大步流星间,到了财务室外,李光磊收住脚步,敲响屋门。 “进来。”屋子里传出女声。 推开屋门,李光磊进了屋子。 钟正全随即跟了进去。 扫了眼屋内,看到只有陈雪梅在,李光磊道:“陈科长,再看一下一季度报表。” “一季度报表?前天几我给镇长……”话到半截,陈雪梅收住“看过了”三字,转身到了卷柜前。 打开卷柜,在里面翻腾了一会儿,陈雪梅取出几张纸,递给李光磊:“镇长,给您!” 李光磊没有说话,拿过报表,坐到就近椅子上,看起了上面的科目和数字。 目光投向钟正全,还特意眨了眨眼,但陈雪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便只好悻悻的收回目光,脑中却更狐疑了。 其实陈雪梅没注意到,钟正全同样狐疑,而且还特意盯着李光磊背影看了一会儿。 看了一遍又一遍,连看三遍,最后李光磊的目光定格在第二张纸上,这一定格就是十多分钟。 什么情况?陈雪梅、钟正全都不禁疑问,但两人的心态却大为不同。 楞了好大一通,眼珠也转了多次,陈雪梅试探着问:“镇长,有什么不妥吗?” 李光磊没有应声,也没有抬头,又过了一会儿,才说:“把二月份的记帐凭证拿一下。” “二,二月份的?”迟疑了一下,陈雪梅才又说,“镇长,财务是邢会计做账,凭证也都是他保存。他好像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不在了呀……”李光磊缓缓的说。 “要不这样,您有事先忙,等他一回来,我就让他立马找出凭证给您送去。”陈雪梅提出建议。 想了想,李光磊摆摆手:“不啦,他应该走不远吧,没跟我请假呀。” “应该是,应该是,要不……我打电话催他一下。”陈雪梅说着,拿出了手机。 “不用了,不用了,你忙你的。”李光磊抬手示意着。 “这……”陈雪梅停止拨号动作,试探着问,“镇长,是哪笔记录不妥,还是有什么疏忽?” “是……你刚才也讲‘不负责凭证’,说了你也不清楚。”李光磊笑着说。然后又转向钟正全,“钟主任,你说呢?” 没防住问到自己头上,钟正全只得机械的点头:“对,对,是。” 妈的,马屁精。陈雪梅心中暗骂钟正全,脑子快速运转着,不停的画着问号:什么情况?为什么? “咣当”,屋门响动,随之说话声起:“这家伙,都清明节气了,还这么……” 看到屋里情形,门口的谢顶男人收住话头,打着招呼:“李镇长、钟主任。” 李光磊直接道:“邢会计,看一下二月份凭证。” “二月份凭证?”会计邢德正停了一下,又道,“那时候李镇长还没来呢。” “怎么?我不能看?”李光磊抬起头来,脸上随之晴转阴。 邢德正急忙做着辩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时候还是包镇长在,那些凭证都是他审核的,如果你要是看的话,一旦包镇长问起来……” “身为代行职权者,我应该有这个权利吧?另外,包镇长专门交待过,我可以看那些凭证。”说到这里,李光磊转向陈雪梅,“陈科长,我可以看吗?” “可,可以,当然可以。”陈雪梅连声应答着,却又语气一转,“老邢,你这着急忙慌的,不会又不拿钥匙吧?” 邢德正马上跟着附和:“可,可不是,我真的……” 李光磊抬手一指:“邢会计,那不是吗?钥匙就在你腰上别着。当然了,那些也许只是防盗门和个别抽屉钥匙,办公桌抽屉里肯定还专门有卷柜和保险柜的,不需要我们帮你找吧?” “不,不需要,你瞧我这记性。”邢德正在秃脑门上拍了一下,取下腰间钥匙,又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了另一串钥匙。 开柜门,翻找,邢德正取出二月份凭证,放到李光磊面前。 “钟主任,帮我翻一下十三号凭证。”李光磊手指报表数据,看着钟正全。 怎么让我找?尽管狐疑不已,钟正全还是坐下来,很快便翻到了十三号记帐凭证:“李镇长,是不这个?” 李光磊拿过凭证,与报表比对了一下,说:“应该是这个。”然后便开始翻着凭证里的细项。他翻得非常细,不但翻着每张*,就连附件也不放过。 盯着李光磊的动作,邢德正脑中念头飞转,但一时还看不出所以然来。他转头去看陈雪梅,只见对方也是满脸茫然,面带焦色。 “邢会计,这是怎么回事?*是二月份的,附件却是前年的?”李光磊忽的出了声。 “是吗?哪?”邢德正急忙收住心神,弯腰看去,然后做起了解释,“是这样的,这笔费用是前年发生的,但期间*一直没到位,今年二月份才拿上*,所以这时间就不一致了。” “是这样啊。”李光磊缓缓说过,忽的又道,“不会是弄错了,报双份吧?” “怎么会呢?不可能。当时有钟主任把关,又有包镇长审核,不可能错的。”邢德仁继续解释着。 李光磊看向钟正全:“是吗?钟主任你把关了?” 钟正全点头回应:“是,确实是这么回事,我还在上面签字了。” 李光磊“哦”了一声:“要这么说的话,应该不会有错。不过时间久远,也背不住记不清楚。这么的吧,再看看前年那个月的凭证。” “没必要吧?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钟主任也证明了,怎么会错?”邢德正提出异议,“再说了,百八十块钱的东西,也没几个钱。” “百八十块,没几个钱?”李光磊立即起了高腔,“邢会计,身为财务人员,你这思想可太危险了,这只是钱的事吗?诶,我怎么感觉你极力阻挠呢,难道这笔帐你……是经办人不让你提供,还是某个部门领导不让呀。” 钟正全脸色“腾”的一红,抢着说了话:“邢会计,李镇长让拿就拿,省得分不清好赖人。” “这,那,好吧。”本来还准备着说辞,可现在钟正全要自证清白,邢会计不能再说什么,但还是看向陈雪梅,“科长,你看这……” “费什么话?镇长要看就让看。”陈雪梅没好气的说。 带着满腹狐疑,邢德正又打开一个卷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档案盒来,放到李光磊面前:“这里面的都是。” 李光磊没理会对方的摔打,拿过档案盒,取出了里面的四本凭证。大致扫了一眼,把其中两本推给钟正全,自己拿过另两本翻看起来。 “刷刷刷”,前面内容翻得很快,直到翻至整本末尾时,李光磊才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凭证内容,细心的打开本页凭证的附件。 “刷”的一下,邢德正脸色大变。他急忙抬头看去,正迎到了陈雪梅惊惧的目光。 钟正全脸色也变了一下,但和那两人的神色显然不同。 在接到眼神暗示后,邢德正忽的捂住肚子,“哎哟”起来。 李光磊没有理会,而是仍然仔细拆开着折叠的附件。 “好臭,老邢,你是不……”陈雪梅坐到椅子上,掩起了口鼻。 “哎哟哟,哎哟哟,我要去厕所,我要去厕所。”邢德正捂着肚子,向门口移去。 “钟主任,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吧。”李光磊说着,已经挡在门口,手中仍然抱着那份凭证。 略一迟疑,钟正全猛的起身,拉住邢德正:“往哪跑。” “我,我要拉*屎呀。钟正全,干什么,李,李镇长,你这是为何?”邢德正嚷嚷着,“拉裤子了,我要拉裤子了。” “是吗?这可真是时候,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李光磊冷笑一声。 “你跑不了了。”钟正全抱着邢德正,身子靠在门板上。 向着旁侧移了移身子,把凭证放到窗台上,李光磊仔细浏览着附件上的数字和名字。 两千二,常二楞,常有礼,常三唬…… 在李光磊看附件的时候,邢德正一直喊嚷个不停,后来都带出了脏字。可无论他怎么吵嚷,但被钟正全死死抱着,也挣脱不得。 一直翻过六页,都是两千二,都是不同的名字,咋总数不符呢。 再看,再翻,再核实,名字的确不同,没有一个重名的。 不过,人数不对,这六页差不多有二百个名字子,有那么多户吗? “申有花”,李光磊目光落到这个名字上面。 看过对应金额,李光磊又翻到了附件第一页,目光停在“常二楞”上。再来回一细看,六页名字中,既有夫妻,还有父子,而且后三页的签名似乎也有说道。 明白了,明白了。 “啪”的一声,李光磊返身甩下凭证:“邢德正,私造表格,贪没补贴,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邢德正“喃喃”一声,瘫软在钟正全身上。 李光磊冷笑一声,自得不已:山人顺藤摸瓜之计果然不错。 第八十章 首任镇长涉案失踪 午饭时间到了,但人们没有急匆匆奔向食堂,而是或躲在屋中、竖起耳朵,或站在院中、假装无意张望。其实人们都在关注着那间防盗门屋子,先前只听到里面“吱哇”喊叫,也知道李光磊、钟正全在里面,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不清楚。 这都两、三个小时了,怎么里面一点儿动静没有?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人们或好奇,或狐疑,或幸灾乐祸,或等着看大戏,但都默契的没有过去询问。 财务室里并非了无声息,而只是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外面人听不到而已。其实其间李光磊多次开口,要邢德正回话,只是邢德正不理他罢了。当然了,自从李光磊摔下凭证时,邢德正也就不再捂着肚子“哎哟”了。他现在哪有那个心思?早就瘫软在椅子上,钟正全则坐在他旁边。 “说吧,事情明摆着,死扛也没用,你不饿我们可饿了。”李光磊再次开口。 邢德正没有应声,也没有抬头,干脆趴到了桌子上。 眼珠转了转,陈雪梅说了话:“李镇长,忙了半天,您也饿了,还是先去吃饭吧。” 李光磊缓缓转过头去:“陈科长,对了,你在财务室好几年了吧。” “我,是,是好几年了,不过去年后半年才让我做股长。前年的时候,我只是出纳,只是见条付款。”陈雪梅陪着笑脸,说话很是小心。 “是吗?”李光磊脸上神情精彩之极。 “真的,没有镇长签字,我坚决不付。”陈雪梅语气极其认真。 李光磊“嗤笑”一声,又转向邢德正:“不说是吧,那就对不起了,干脆换个地方吧。” “笃笃”,敲门声过,屋门“咣”的一声推开,一众人等出现在门口。当先之人正是镇委书记杨得力,旁边还有三个黑衣人,其中一人是县纪委纠风办主任董甄阁。 看到这些人,李光磊就是一楞,脑中闪出大大的问号。 邢德正也已抬起头,神色复杂的望着门口方向。 “邢德正,好大的胆子,私自贪没文化补贴,该当何罪?”杨得力大步跨进屋子,点指邢德正,“你的罪行已经败露,老实交待。” 董甄阁也已到了近前,抬手递出一证件:“县纪委纠风办,邢德正,跟我们走一趟。” “为,为什么?我怎么了?”邢德正牙齿打颤。 董甄阁冷哼一声:“为什么?你不知道?走。” 另两名黑衣人快步进屋,架起邢德正,向外走去。 “贺主任好。”李光磊打了声招呼。 董甄阁回了个“好”字,扫了眼其他诸人,也走出了财务室。 “李镇长,你怎么也在这?你这是……”杨得力上下打量着李光磊。 李光磊一笑:“杨书记,我在查帐,查到了一些问题。” “你们镇政府帐目问题不少呀。”杨得力缓缓说过,转身出了屋子。 嘴角浮上一抹笑意,李光磊迈步走去。 一个个脑袋闪回屋子,一双双眼睛隐在了虚掩的屋门后。 …… 午饭后,镇里工作人员集中到会议室,学习上级文件。 刚进屋子,人们就注意到,主*席台上放着一个敞口整理箱,旁边坐了一个黑衣年轻人。按照箱上纸张提示内容,人们自觉的拿出手机、BP机,关机并放到整理箱里。 稍微特殊的是,杨得力、李光磊手机放在整理箱外,也未要求关机,但接听电话必须打开免提。 十二点半,当日在镇里的人员全部到位。 没有长篇大论,杨得力做了一个简单开场白,学习会正式开始。 今天的学习形式更简单,就是读文件,会场堆了好多文件。先是组织委员读,接着是宣传委员,然后党政办主任,看样子副科干部都得读,也可能范围还要扩大。 在学习的过程当中,也不时有人进来,加入学习队伍。这些人员有的是到村里下乡,有的是进县城办事,也有的是请假,反正能赶的都尽量往回赶,学习积极性无比的高。人们可都清楚,这哪里是什么学习,分明就是幌子。人们既想通过参会自证清白,也想第一时间捕捉到敏感消息,焉能不趋之若鹜? 既然参会有这么大好处,那么不到会就是傻子,除非这人有问题。于是每当有人进屋,这个人的名字就会暂时从嫌疑名单清除,这个名单的人越来越少。 想比起其他人,李光磊参与了前面许多过程,还主导了一系列事项,自有更透彻的判断。他除了关注会有谁卷入外,更多的是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在董甄阁等人现身前,李光磊没有获知任何有关信息,仍然在按照自己的思路推进整个事情。从当时的进展来看,也与自己的判断非常吻合,那就是“做假帐,贪没补贴”,即使邢德正没交待,但白纸黑字在哪摆着,事实是赖不掉的,只差弄清谁参与罢了。而且李光磊相信,邢德正肯定知情,最终也肯定会交待。 可就在李光磊耐心等待,等着邢德正心理防线崩溃的时候,县纪委纠风办主任却出现了,而且还是杨得力带去的,这就让李光磊犯嘀咕了,也不禁对最终结果又多了层担忧。 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又担心什么呢?尽管耳旁回响着朗朗读文声,可李光磊半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案情。 “咚咚”脚步声停在门口,紧跟着男声响起:“陈雪梅,出来。” 就这一声,不但吸引了众人目光,也唤醒了沉思中的李光磊,还引得读文件者中途停顿。 在一众目光注视下,陈雪梅转过头,用手势确认“是我吗”,然后站起身来,袅袅婷婷走去。 平时她是这样走路吗?今天是故意做作,还是心底无私天地宽呢?在人们的疑惑中,陈雪梅从容的步出屋子,走廊里回响着“咔咔”的节奏。 第一个呀,自从坐到这里,陈雪梅是第一个被叫走的,除此之外,就是已经先行一步的邢德正了。 这个女人和谢顶老汉有瓜葛吗?能没瓜葛吗?下个会是谁?还会有谁?人们提出各种问题,给出各种答案。 学习文件继续,宣读者的声音似乎又高了,可能和刚才的事情有关,可能兴奋系数增加了吧。 半个多小时后,“噔噔噔”,又一阵脚步声,一名男子脸带细密汗珠,进了会议室。 还差谁了?人们在脑海中,检索着那份名单。 “咔”、“咔”,高跟鞋声响传来,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陈雪梅面带笑容的回来了。 陈雪梅迈着同样从容的步子,回到了原来座位,继续若无其事的学习起来。 她没事?能没事?怎么没人跟着?怎么没叫别人?人们又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又回来一位,是从县城回来的,该回来的都回来了吧。 看看,还缺谁?他,她,他们,在,都在。 一圈数下来,只差三个人,邢德正、包壮志、于思新。 邢德正,肯定还在贺主任那。 包壮志在外面学习,也不知在省里,还是市里,反正这时候赶不回来。包壮志是真的在路上,还是中途被什么人接走了呢? 于思新去哪了?早上还见了,好像上午九点多,或是十点多,说不见就不见了。给他打通电话了吗?他去哪了?赶不回来,还是躲了,或是发生了什么? 从耳闻的片断信息判断,似乎于思新应该和邢德正有些关系吧?那么他是跑了,还是被逮了呢?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再没见纪委来喊人,也没见有镇里同事赶回,台上的一摞文件都快读完了。 什么时候学习结束,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 脚步声响,两名黑衣人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个正是董甄阁。 董甄阁走进会议室,径直到了台上。 随着董甄阁的到来,宣读文件声随即停止。 站在台上,董甄阁环视全场,看到的大多是头顶,甚至后脑勺,没人愿意和他对视。 嘴角一抹笑意闪过,董甄阁开了腔:“各位,抬起头来,向大家通报一件事情。据邢德正交待,原于翰林镇首任镇长孟长福涉案。经过到孟长福现单位调查,经过到其家中搜查,未发现其踪影,也无法取得联系,可以判定已逃跑,请知情者或发现其踪迹者提供线索。” 哦,孟长福涉案了,果然,果然,人们并不觉得奇怪。虽然现场好多人都是道听途说,但如果真是那事,孟长福绝对脱不了干系,他可是亲历者,应该也是最终签批人。 如果是孟长福涉案,十拿九稳就是那件事,这么说来,似乎包壮志牵涉的可能性就小了,他当时可还在凤角工作组呀。 如果真是那事的话,于思新干了什么,当时他可是分管这项工作,而且到现在也没回来呀。听听,看董主任怎么说,人们又竖起了耳朵。 “好了,大家可以各自忙工作了。”董甄阁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这就完事了?于思新没涉案?人们都不禁疑惑,李光磊也皱起了眉头。 “学习会到此结束,散会。”杨得力说过之后,率先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第八十一章 翰林招牌不能砸 老会计被带走,前镇长涉案潜逃,这可是大新闻。 还有谁?谁会涉案?涉案金额多少? 一时之间,这件事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相关话题更是层出不穷。 李光磊可没这个闲心,也没心情议论这些。这倒不是他不关心,而是他太关心,既关心案情走向,也关心相关事项。别的先不说,光是于思新失联一事,就让他很闹心。 于思新是镇政府干部,是自己属下,自从前天查帐之后,就没发现其踪影,也没联系上,到现在已经是五十多小时了。在这种敏感时刻,治下有这种现象,必须要上报的。 其实在昨天上午和下午,李光磊就向书记杨得力汇报过,但杨得力总说再找找。可是手机不通,镇里没有,又没回家,上哪去找? 假如这里边有些什么,假如上边追究责任,假如杨得力不承认接到自己汇报,那到时就说不清了。想到这些,李光磊立即写了一份文字说明,让党政办文员乔晓敏去打印。 不多时,乔晓敏送来了打印稿。 浏览了一遍文字,确认没有输入错误,李光磊让对方离开了。 李光磊没有马上去找杨得力,而是又斟酌了一通文字,并思考了几处细节后,才站起身来。 正这时,钟正全来了。 看到对方脚步匆忙,神情有异,李光磊问:“有什么事吗?” 钟正全边走边说:“于翰林庄村民又来了,还说要补贴。” “还要补贴?那天不是回去了吗,这才几天?”李光磊追问。 来在桌前,钟正全无奈的说:“那天是回去了,可当时村民也留了话,说是还要再来,于思新也答复‘马上向领导反映’。他们今天就来,也许和那件事有关,可能村民听到什么了吧。” 应该是。李光磊点点头,没有说话。 迟疑了一下,钟正全又说:“村民来了就嚷嚷,今天就见镇长,必须要个准话。另外,于思新也两天不照面了,别人也根本和他们对不上话。” 略一沉吟,李光磊迈动了步子:“走,去看看。” 一行二人出了屋子,不多时就到了前院。 看到镇领导现身,人们立即抛开劝说的乔晓敏,涌到了李光磊面前,七嘴八舌吵混着: “给钱。” “把我们钱给我们。” “黑我们的钱吐出来。” “……” 李光磊没有立即应声,而是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他注意到,来的人大概有二百来号,以中老年和妇女为主,也有人带着孩子,估计青壮年要么外出打工,要么正在忙着活计。 看到年轻小伙不吱声,人们情绪更为激动,声音更高了: “你倒是说话呀。” “想耍肉头阵?没门。” “不给钱,我们就不走了。” “必须给个说道。” “……” 李光磊依旧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了眼钟正全。 略一迟楞,钟正全双手下压,大声道:“乡亲们,乡亲们,别嚷嚷,别嚷嚷,听李镇长说,别嚷嚷。” “给钱。” “不给就不行。” 又吵混了两声,现场静了下来。 “咳,咳。”李光磊重重咳了两声,才开了口,“你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要钱。” “给钱就走人。” 人们又七嘴八舌起来。 “这乱混混的,哪能听得清?”李光磊大声说着,然后一指面前年轻男子,“你说。你怎么称呼?” 其他人果然不再嚷嚷,都盯向了年轻男子。 挠了挠头皮,年轻男子道:“我们来,来要钱,说事。我叫于思先。” “于思先,既然是来说事的,那就好好的说。像这么大帮哄,怎能说的清?”说到这里,李光磊提出建议,“选五个代表,平心静气的谈,把事说清了。” 于思先没有接话,而是看向旁边年长男子。 “选代表?有那必要吗?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年长男子接了茬。 李光磊转向年长男子:“您怎么称呼?看您气质,应该很有学问。” “少套近呼,我叫于继祖。”年长男子声音很冷,“有什么好谈的?只要把钱给了,我们二话不说就走人。” “总得把事说清楚吧,哪有这么要钱的?” “说清楚?怕是说不清楚吧。钱都去哪了,还不是让……给钱。” “选代表谈。” “不选,就在这说。” “这里乱哄哄的,怎么谈?” “我们还怕被扣下呢。” 看到对方语气生硬,油盐不浸,李光磊语气也冷了好多:“几百年来,这里出了个于翰林,那是多少人的荣耀,历朝历代都对先生敬仰有加。可是,哎……” “什么意思?你敢侮辱我们先人,反了你了。”于继祖瞪起了眼。 李光磊冷声道:“我可没对先生有丝毫不敬,反而崇敬万分,敬重先生知书达理,敬重他心怀苍生。我觉得,后人更应该继承其风骨,才不至辱没先人,不至砸了先生几百年来的名声。” “你,你……”于继祖点指对方,胡须乱颤,却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想谈事,就选代表来,要是就这么大帮哄,我也没办法。”李光磊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管身后的吵混。 就在李光磊刚回到屋子时,钟正全跟来了,说是村民愿意选代表。 “那好吧,十分钟后,在会议室谈。”李光磊做出安排。 …… 十分钟后,于翰林镇会议室。 人们分坐南、北两侧,五五相对。 村民坐在南侧,除了于继祖、于思先外,还有两名中年男子和一名妇女。 北侧这边,李光磊坐在中间,左侧是钟正全、乔晓敏,右侧是苗玲玲、常壮。其实身旁好几位根本插不上嘴,也和这事基本无关,但李光磊就要这样设置,就为了对等。 看了看众人,李光磊轻咳两声,说了话:“各位乡亲,今天你们来反映问题,镇里非常重视,政府主要领导全都到位了。你们是怎么想的,全都说出来,要说的彻底,那样也才能探讨的透彻。” 于继祖点点头:“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们有什么说什么。思先,你来,实打实的说。” “那……好吧。”应承之后,于思先讲说起来,“省级文化村是省里批准的,省里还专门给这个项目拨了资金,这个钱就应该给我们。可是……” 在于思先讲说之后,那二男一女也发表了意见,中心意思都一样,那就是:上边拨的钱还有,镇里必须给村里全拨了。 “你们说了半天,还是没说透,我就再说明确点。”于继祖开了腔,“以前的时候,我们直以为钱就那些,全分了。可是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还有好多根本没给我们。” “你们听谁说的?”钟正全插了一句。 “这你别管。”于继祖哼了一声,继续说,“上次来过以后,原以为你们会给钱,可是好几天过去了,根本就没个动静。闹半天这钱早没了,早被黑心的官贪污了,我们还蒙在鼓里。” “这都听谁说的?”钟正全再问。 于继祖立即“嗤笑”一声:“听谁说的?大伙都知道了。那个姓孟的家伙,还有那个邢光头,合起伙来做假帐,把钱全他妈捞走了。我们不管那钱哪去了,反正就从镇里要,镇里必须得给。” “对,就是。” “必须给钱。” 那四人又跟着一阵附和。 待到吵混声停下,李光磊转头看着钟正全:“钟主任,你来回复。” “我?”疑问之后,钟正全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乡亲,我们不能听风就是雨呀。首先,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这些说法只是传言,必须要等调查结果,不能听信传言。其次,现在你们来找,很可能会给调查带来不必要的干扰,甚至直接影响整个事情调查。再次……” “什么这个次,那个次的?就说给不给钱。再说了,文化村是于翰林庄的,凭什么别的村要?”于思先直接打断。 钟正全没有接话。 李光磊没有立即言声,只到对方又一阵吵混后,才开了腔:“我还接着钟主任的说,他已经讲了两条,那我就说第三。你们觉得分钱给别人吃了亏,人家桦树背村民还觉得冤,还意见很大呢。当初合乡并镇不久,县里和镇上申报‘于翰林庄省级特色文化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人文文化才算勉强够格,可是景观文化根本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镇里想到了桦树背村的桦树岭,找村里商量。桦树背村没提任何条件,立即配合镇里,才有了‘于翰林幼时苦读之所’,同时桦树岭景观也为申请文化村立了功。当初要是景观文化不达标,省级文化村根本就申请不成功,又哪有文化配套金?可就是这样,你们村成天嚷嚷着不公平,成天想着抠出桦树背应得的那部分。实话跟你们说吧,就因为你们总是这么闹,人家村里已经反映好多次了。” 说到这里,李光磊从文件袋拿出一沓纸张,挥动着:“这些都是他们写的,听说还要向上级反映。是我多次做工作,他们暂时才没往上边捅。” “捅什么,捅到哪也不怕。”于思先接了话。 李光磊冷笑一声:“捅什么?捅这个文化村的评定,捅桦树背村做的贡献。他们还说,于翰林庄在镇里有人,镇里明显偏袒于翰林庄。要是真到那时候,镇里都没法替你们说话。你们不怕?”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有一告,我们还有一驳呢,没什么好怕的。”于继祖不以为然。 “错,大错特错,这也是要说的第四点。”李光磊提高了声音,语气严厉,“只要他们往上一捅,只要你们一打嘴仗,先不说谁占理,势必这事就闹大了。当初下拨资金时,可是有明确说明,这钱是文化配套金,也就是用来建设文化村,而不是让你们分的。一旦省里有关部门知道了,肯定要重新审核,肯定要追缴已经发放的资金,到那时候……” 虽然李光磊的话没说完,但于继祖等人都听明白了,到那时候怕是鸡飞蛋打了,怕是还要溅一身腥吧。五人面面相觑,眼中都现出惊恐之色,到手的钱怎么能吐出去呢? 屋子里静了下来,但气氛却沉闷了许多。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差不多静了有十分钟,经过多轮眼神交流后,于继祖说了话:“我们相信组织,相信镇里,不能给老祖宗抹黑,不能砸了‘于翰林’这块招牌。” “对,翰林招牌不能砸,我们回了。” 于继祖在前,那四人紧随其后,顷刻间便出了屋子。 看着离去的身影,李光磊微微留出了笑意。 第八十二章 还是太年轻 村民离开了,李光磊去找杨得力,才知道对方刚走时间不长,就是自己正和村民座谈的时候。看看时间已将近下午五点,李光磊没有再等,也没打电话。 转过天来,刚上班,李光磊便又去找杨得力。 连着敲了好几通,书记室依旧没人应声,依旧关的紧紧的。 想了想,从门缝塞进那份文字说明,李光磊回到办公室,拨打了杨得力号码。 响铃时间不长,杨得力说了话:“有事吗?” 李光磊道:“书记,你什么时候回办公室,我说一下于思……” “我在开会,会后再说。”说完这句,手机里便没了声响。 就这样,连着周末两天,杨得力要么开会不接,要么有事在忙,李光磊打了好几次电话,楞是没说上于思新脱岗失联的事。 新的一周开始,算起来于思新已经失联五天多。不能再耗下去了,再联系最后一次,如果杨得力还是推脱,那就只能向县里汇报了。这样想着,李光磊拨打了杨得力号码。 “嘟……嘟……”, 两声回铃音后,传出杨得力声音:“什么事?” 李光磊语气很郑重:“书记,于思新已经失联好几天,我们必须马上……” “有什么事我回去再说。”对方直接打断。 李光磊沉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天上午……” “一会儿就到。”对方抢答之后,没了声响。 妈的,什么态度?老子看你再忽悠人。十点钟若不回来,就别怪老子了。看了看时间,李光磊设定了一个最后时限。 根本没用十点,刚九点多的时候,李光磊听到司机小柳声音,他知道杨得力回来了。 略一沉吟,李光磊拿起笔和笔记本,离开屋子,到了书记室外。 明明听到里面有谈话声,但李光磊只是稍一迟楞,便抬手敲响了屋门。 “笃笃”声后,屋里静了一下,随即传出杨得力声音:“进来。” 推开屋门,两张男人脸颊映入眼帘,杨得力、董甄阁正坐在迎门沙发上。 李光磊就是一楞,收回抬起的右腿,赶忙说了句“你们先忙”,就要带上屋门。 杨得力抬手示意:“进来吧,正准备找你。” 暗自“哦”了一声,李光磊走进屋子,。 原来屋里还有两人,看到这二人,李光磊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在一块? “李镇长,董主任、申科长来宣布一些事情,你马上通知部门负责人以上人员到会议室,九点半开会。”杨得力一副命令口吻。 尽管对方语气听着不爽,但李光磊不能说什么,只得答了声“好的”,然后拨打了钟正全电话。 …… 上午九点半,于翰林镇会议室。 一干人等早已就位,都在张望着来人方向,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多人可听说了,杨书记专车刚进院,后面就跟来一辆车,车上下来好几个人,但对这些人却有不同版本讲说。 随着一阵话音,几个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啊?好多人都睁大了眼睛,真是他们呀,这是要干什么? “啪啪啪”, 来不及细思量,人们随着钟正全,拍起了巴掌。 简单谦让一下,五人依次进屋,杨得力、董甄阁、申科长、李光磊到了台上,于思新坐在了第一排把边位置。 从见到于思新的第一眼,人们目光就没离开他,就想着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可人们什么也没看出来,这更加重了好奇心,也更加疑惑。 “咳咳”,重重咳嗽两声,杨得力没有讲说“欢迎”之类的套词,而是直接请董主任宣布事情。 董甄阁依旧是标准的纪委脸,语气也不带温度:“同志们,首先通报一下‘孟长福贪没配套款’案情。四号那天,根据杨得力同志的及时反映,县纪委及时派出精干力量赶到于翰林镇,控制了嫌疑人邢德正。” 什么什么?杨得力反映?怎么是他?现场人们全都纳闷不已,包括李光磊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刚才在书记室时,除了接受“通知开会”命令外,没得到任何有价值信息。 董甄阁略微停顿后,声音又起:“根据邢德正交待,经过取证、调查等各个环节,现在案件已经查明。于翰林镇前镇长孟长福利用职务便利,伙同邢德正一起,私造领款表格,贪污占用文化配套金,证据确凿,犯罪手段恶劣。目前邢德正仍在接受询问,并配合调查,孟长福则负案在逃。在调查过程中,纪检和警方互相配合,又发现了孟长福更多犯罪事实。” 就这些?没别人了?怎么会没有呢?他,她,他们是怎么回事?人们仍旧狐疑不已。 “整个案件侦破工作,也得到了多人支持,杨得力、陈雪梅、于思新等同志就在其中。也正因此,尽管三人都有履职不到的地方,组织才对三人做出了从轻或免予处理的决定。”说到这里,董甄阁看向旁侧,“申科长,你说吧。” 怎么回事?这都哪跟哪呀?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云里雾里。 县委组织部申科长取出一页纸张,宣读起来:“处理决定。根据纪委提供信息,参照《干部管理条例》,对杨得力等三同志做如下处理:一、在‘孟长福贪没案’当初发生时,杨得力身为镇党委书记,没有及时发现孟长福等人犯罪事实,有失察之责。但却在上周及时反映案情,并尽可能提供线索,为破案争取了时间,为控制邢德正并及时取得口供做了贡献。根据杨得力同志这次表现,决定不予追究其当初失察之责。 二、陈雪梅身为出纳,与邢德正同室办公,但却受到邢德正蒙蔽,没有及时发现其罪行,有履职不到的地方。但在刚刚案发时,能够提供线索,并举报疑点,是突破邢德正心理防线重要一环,因此免于对陈雪梅追究责任。 三、做为当初分管旅游的副镇长,于思新没有认真履职,无形中为孟长福弄虚作假提供了便利,在此案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在案发后,能够及时向调查组提供线索,为起获部分贪没款立了功,减少了单位损失。有鉴于此,决定对于思新从轻处理,给予其警告处分。” 原来是这样呀,是真的吗?人们听明白了,却更糊涂了。 “杨书记,谈谈感受吧。”董甄阁又说了话。 “哎……”长叹一声,杨得力站起身来,深深一躬:“对不起,对不起。” 鞠躬完毕,杨得力坐回椅子上,语气沉重:“哎,教训惨痛呀。当初刚合乡并镇不久,首次到镇里担任党委书记,本着‘党政分家,绝不越权’原则,疏于对镇财政开支监督管理,我有责任呀。哪怕再多问一点儿,哪怕例行查查帐,也许就能发现苗头,教训实在惨痛呀。到头来,还是别人发现发现线索,寄来了举报信。我现在要特别感谢这名匿名举报者,你不但为单位拨出了蛀虫,减少了损失,也帮了我的忙呀。痛定思痛,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在坚守‘不干涉’前提下,也必须要尽到党委对政府的监管职责。” “呜……”在哭声中,陈雪梅开始了表白,“哎,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也非常后悔。首先是我太幼稚了,竟然没有足够的警惕,竟然没发现邢德正在眼皮子底下搞鬼。虽然我当时不是股长,不负责财务室工作,可,可只要多留点心,怎么也能发现苗头,怎么也能发现伪造表格的猫腻呀,那分明是五、六人轮番变换笔体签的名。其次就是原则性不强,没有认识到孟长福、邢德正的嘴脸,竟然没有要求领款人当场签字。再次,对辖区村情不了解,竟然不知道于翰林庄、桦树背两村实际户数,也不知道每户人员构成。感谢组织明察秋毫,否则我……,呜……” 于思新没有啼哭,但也深深鞠躬,而且连鞠三躬,像极了在某个严肃、沉痛场合的举动。鞠躬致歉之后,于思新语气铿锵表达决心:“一、尽力尽力,履行职责。只要是在本职工作范畴,不论是什么人,我都绝不会通融,一定严格把关,不做甩手掌柜。二、对于……” 好家伙,于思新直接说了八条,俨然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严于律己、刚正不阿的人民公仆,也是变相淡化和转移了自己的责任。 就这样,在杨、陈、于三人痛悔识人不清,表示坚定履职后,这场会议结束了。 会议? 闹剧? 人们带着狐疑,离开会议室,送走了甄主任、申科长。 本来逮住了邢德正,也减少了一部分损失,李光磊应该高兴才是,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强自做着笑脸,送走甄、申二人后,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脚步也不甚轻快。 “李镇长,有心事?”一个声音传来。 李光磊收住脚步,转头看着杨得力。 不等对方开口,杨得力走上前来,面色严肃的说:“李镇长,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大局,都要事先和组织沟通一下。这次你太鲁莽了,竟然直接来了个打草惊蛇,还好我及时收到了举报信,否则要是跑了犯罪分子,你的责任可就大了。” 他娘的,怎么反倒怪起老子错了?李光磊脖子一梗,就要反驳。 “这次组织很变动啊。还是太年轻,太年轻了。”杨得力及时伸出手来,拍着对方肩头。然后微微一笑,转身走去。 看着那个自得的身影,李光磊又怒又羞。怒的是,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杨、陈、于三人竟然还成了有功之人?羞的是,本以为很是自得的神来之笔,竟被化解于无形,竟还被人嘲讽和挤兑。不得不承认呀,年轻,还是太年轻了。 眉头皱了一通,又渐渐舒展开来,李光磊心中暗道:哼,尽管老子还嫩,尽管被你算计,但还是因为老子出手,也才捅破了这个脓包。否则,又怎会凭空出来一封匿名信呢?怕是那封信还会随时成为某人的法宝吧。 想到这一折,李光磊信心再次爆棚,迈着稳健的步子,气宇轩昂的走去。 看着两位镇领导先后离去的背影,远处张望的人们不淡定了:怎么回事?两人为啥走路都那么牛?按说“此消彼长”才对呀。 第八十三章 投资商主动上门 通过“孟长福贪没文化配套款”一案,李光磊深深意识到,姜还是老的辣,杨得力的手腕比自己长得多,自己太嫩了。当然了,这也正常,自己才工作多长时间,现在能意识到不足本就是进步。 除了经验欠缺、不够老到外,没有助力也是问题。尽管对案情走向怀疑,尽管认定杨得力耍了手腕,但提前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事后没有掌握准确线索,已经非常说明问题。 尽管意识到诸多不足,但李光磊也清楚,凡事欲速则不达,不可能短期迅速全面提高,也不能苛求一蹴而就。当前最重要的是,坚实走好每一步,提高自己的同时,逐步壮大力量。 抛开一些想法,适当加着小心,李光磊又投入到了紧张忙碌的工作中去。 自从发生“孟长福贪没案”后,于思新也低调了好多,不但专门做了道歉与检讨,甚至还刻意的讨好乖巧。 其实李光磊心知肚明,于思新这是一种策略,只是暂时把獠牙藏起来而已。不过有了刚刚的得失教训,李光磊没有横眉冷对,而是采用了温和的方式,对于思新进行了鼓励与教导。 就这样,李、于二人出现了难得的“和谐”场景,领导有领导的胸怀,下属有下属的态度,于思新负责的相关工作也很有起色。 苗玲玲依旧配合有加,常壮也掩起了老油条脾性,钟正全适当摆正了位置,整个镇政府工作呈现出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态势。 时间流逝,不经意间,已经到了四月下旬,镇政府再次召开班子成员会。会议地点在李光磊办公室,参加人员就是几位副镇长,还有钟正全。 在李光磊主持开场白后,几位参会人员分别汇报了各自分管工作,讲了工作进展,也摆出了面临的困难。 听完众人汇报,李光磊点点头:“是呀,大家都说到了钱,没钱难办事呀,拉投资谈何容易。但是,不管怎么难,我们既定的这几件事必须要进行。老于,那两家投资商继续接触,争取把他们留在于翰林镇。” “镇长,其,其实人家现在也能投资,就是我们的条件太苛刻。否则,那块地,还有那座山就值钱了。”于思新支吾着接话。 “不行,必须是环保产业,污染项目一个也不能上。目光必须要长远,项目必须经得住历史考验,绝不能为了眼前利益而给子孙后代留祸患。”李光磊语气很坚决。 “那就没办……”话到中途,于思新不再争辩,改换了语气,“好吧,我再尽量争取,也把咱们的态度再重申一下。” 冲着于思新点点头,李光磊又转向常壮:“老常,马铃薯机械种植首付款还得催,不交款怎么行?现在马上就到耕种季节,他们就这么耗着,村民怎么拖得起?那个工艺品编织价码太低,人们根本就挣不到钱,全成给他们白打工了。” “是,我一直在催,对方说好的这周付款,谁知又发生这样的变故。我再催催,争取下周把款催到。”常壮回道。 “不是争取,而是必须,否则履行合同违约条款。听着他们说的理由很充足,可是只要给不了款,就是个扯,也不排除本就是推脱之词。”李光磊强调着。 “违……违约?”支吾一声,常壮给出肯定回复,“我会后就催。工艺品的那家我再谈谈,其实他们也是有意挤兑,认为可以吃独食。实在不行,我就激一激他们。” “火候,注意火候。”李光磊笑着示意后,又强调着,“还有就是春耕的事,必须要加倍关注,一年之际在于春,这个工作不能含糊,我们一定要尽到服务、指导、监管责任。” 常壮认真的说:“镇长放心,我老常知道事情轻重。” 连说了两个“好”,李光磊又看向苗玲玲:“刚才苗镇长没细说旅游招商的事,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苗玲玲轻叹一声:“哎,费了好大劲,电话没少打,可就没一家实打实的来。到目前没有实质进展,我也就没汇报。我也挺奇怪的,看着挺热闹,咋就光开花不结果呢,我……” “噗嗤”一声响起。 紧跟着,便是“哈哈哈”的笑声。 “腾”的一下,苗玲玲闹了个大红脸,急着娇嗔道:“讨厌,就爱瞎联想,就知道欺负人。” 看到苗玲玲娇羞的样子,李光磊也笑了,原来是“开花”、“结果”惹了祸。 “笃笃”,敲门声忽的响起。 “我去看看。”钟正全示意了一下,来在门口,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时间不长,钟正全重新回到屋子,坐下说:“镇长,刚才乔晓敏来,说是有投资商打来电话,一会儿要到镇里谈合作,总共打了三回。她担心来人见不到镇领导,担心影响合作,这才专门来告诉的。” 李光磊面露喜色:“是吗?投资商主动上门,好事呀,苗镇长一会儿对接一下。咱们的会也差不多了,就先到这儿,大家记得盯好手头工作。” “好的。”应答之后,人们纷纷起身。 “怎么没给我打?”苗玲玲狐疑的拿出手机,然后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手机弄静音了,上面有八个未接来电。我得赶紧去,要是放走了财神爷,我的罪过就大了。” 话没说完,苗玲玲已经出了屋子。 钟正全笑着说:“钱是好东西,这小姑娘风风火火的。” “哈哈哈”,人们都跟着笑了起来。 ……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唤醒了刚刚入睡的李光磊。 “这才一点多,谁呀?”李光磊嘟囔着,拿过手机。 看到来是号码,李光磊立即清楚了,急忙按下接听键:“怎么样?” 对方回道:“镇长,我在你门口,开门。” “好,好。”李光磊应答两声,挂断电话,穿好衣裤,用湿毛巾擦了把脸。 来在外屋,打开屋门,李光磊探出头去:“人呢?” 苗玲玲迈步进屋,笑着说:“镇长,这么大的大活人,你没看见?” “我是说投资商呢。这就吃完了?”李光磊说着,关上了屋门。 “哪呢,人家根本不吃,看完就直接走了。”苗玲玲径直坐到了桌子对面。 坐回原位,李光磊道:“说说,怎么个情况?” “嗯,还不错。来的是市场部成副总监,三十岁左右,身形高挑,首都口音,举止儒雅,彬彬有礼。还跟了一个女助理,岁数更小,身材倒是很苗条,脸盘长得也还行,可就是一副冷脸,看着不太舒服。”说到这里,苗玲玲轻轻哼了一声。 李光磊笑笑,没有出声。 苗玲玲继续说:“到了镇里以后,成总监就说要去看凤角山,我就和小杜陪他们去了。等到了山上,我才知道,人家已经来过两回,手里光图片就一大摞,都是上周实地拍的。这次找咱们陪着,成总监主要就是问了一些具体事项,比如合作期限、投资方式、管理模式等等,我就按照咱们商定好的做了回复。成总监没有明确表态,但从他的话语中,我也听出了大致意向,那就是独资。” “独资?最好是合资,镇里和村里得占股,村民也能长久分红。”李光磊插了一句。 “我们也探讨过这个事。按成总监的说法,独资便于管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们可以出一大笔钱,买断几十年的投资经营权。另外,还可以吸收村民进入公司,当然必须是通过相关考试。在考试之前,他们会专门给出百名左右培训名额,培训之后再考,这些名额只是首批的。成总监还说……”苗玲玲滔滔不绝的复述了投资商的许多表达。 这次李光磊没有插话,而是耐心的听完对方讲说,又沉吟了一下,才缓缓的说:“以你的了解,他们的投资诚意怎么样?公司有了解吗?这是一家什么公司?” “从他们提前做的这些工作,还有今天的交谈看,他们对旅游项目比较专业,投资意向很浓。就是他们担心政策反复,也担心相关配套能否按时配齐,还担心政府过多干预。”苗玲玲说到这里,“哦”了一声,从挎包拿出一个收纳袋,“这里是他们的投资评估报告,当然只是一部分,涉及他们公司和商业秘密的部分没给。以前他们来电话联系过一次,我也简单了解了一下这家公司,下来我再详细了解一下。” 接过收纳袋,取出里面的评估报告,一张名片跟着掉了出来。捡起名片,李光磊笑了:“五湖九州不世霸业投资公司,这口气够大的,副总监名字也挺硬,成功。” 苗玲玲接了话:“听着是挺硬的,不过这家公司投资领域是挺广的,报告书上都有介绍。” 李光磊没再说什么,拿着报告书,认真看了起来。 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李光磊看完了报告内容。放下纸张,他又嘱咐道:“好好再了解一下这家公司。” “镇长,看你的神情,投资商主动上门了,似乎没多大兴趣呀。”苗玲玲俏皮的说。 “随便被人看出内心,还是领导吗?”李光磊故意换上了更严肃神情。 “咯咯咯。”苗玲玲掩嘴笑了。 “咕噜噜,咕噜噜。”一阵异响响起,苗玲玲红了脸。 “人是铁饭是钢,方便面犒劳功臣吧!”李光磊笑着起身,向里屋走去。 “哼。”苗玲玲抽动鼻子,冲着背影做了个鬼脸。 第八十四章 欲擒故纵谈合作 忙碌的日子就是过得快,时间转瞬即过,日子已经到了五月中旬。 在这期间,春播工作早已结束,经过两场小雨的浸*润,田地间也已批上一层绿色。 马铃薯机械种植的合同还是履行了,只是首付款与二期款都晚了一些,企业的确遇到了困难,三个村的上千亩土地算是吃上了租金。 工艺品编织合作还是泡了汤,关键是单价太低了,那家企业分明是想捡大便宜,镇里和村民又不是傻子。 于思新衔接的两家企业中,一家已经彻底谈崩,关键对方的项目全是高污染、高耗能的,坚决不能引进。尽管于思新极想促成政绩,但李光磊定的铁律在那,他也没脾气。另一家企业还在拉扯着,也是因为项目类型的事,否则就想超低价拿地,低得几乎相当于白拿,这个镇里不太好接受。 旅游项目还真是苗玲玲说的那样,光开花不结果,打电话的还不少,来考察的也有十多家(次),可要么没有了后话,要么就是条件苛刻的难以接受。就因为这样的现状,苗玲玲也急的上了火,俏*脸上还长出了几粒小豆豆。 苗玲玲又来了,进门就说:“镇长,你帮着把把脉,到底是哪里出了状况,怎么就没有实质进展呢?” “坐,坐,不着急,哪有那么快的,这也没多长时间呀。”李光磊笑着抬手示意。 苗玲玲坐到对面椅子上,把手中文档递了过去:“这是各家企业的衔接情况,我又整体拢了一下,你就帮着看看,哪些可以重点考虑?” 接过文档,李光磊浏览了纸上内容,然后指着第一页,说:“这家企业后来就联系了一次?企业情况到底如何?” “不世霸业呀。”苗玲玲向前探了探身,“从上次考察后,成总监又打了一次电话,是在小长假前一天。当时他问了好多问题,问得特别详细,感觉就像要合作似的,可是后来就没了动静。本来我也想再了解对方动向,可又觉得上赶不是买卖,担心适得其反,就没主动联系对方。不过我从好几个渠道对企业做过了解,觉得这个企业很有实力,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李光磊“哦”了一声,又问:“都从哪些渠道了解的?” “镇长这是不太相信啊。”苗玲玲脸上微微一红,半认真半玩笑的说。 “那是你多心了。”李光磊回道。 略一沉吟,苗玲玲道:“根据注册地址,我联系了当地辖区的工商部门,核实了营业执照内容,执照上信息完全准确。另外,根据他们提供的项目情况,我也联系了两家项目方,项目方也证实了报告所言非虚。还有,按照他们提供的公司电话,我曾经两次变换号码,以匿名方式了解,对方回复也完全一致。” 李光磊点点头:“那就好,多了解了解没坏处。”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注意到来电号码,自语了一句“成总监”,苗玲玲接通了电话:“……是,我是……哦,是吗……什么时候……十点左右……好的,好的……一会儿见。” 结束通话,苗玲玲立即满脸喜色:“镇长,成总监说他十点左右到这,要详谈合作事宜。” “好,好。”李光磊也很高兴。 略一迟疑,苗玲玲又说:“听他的语气,似乎想见镇领导,镇长你看……” “要和我见面呀,行,可以。”李光磊爽快的答应了。 …… 上午十一点多,在接到苗玲玲电话后,李光磊又故意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小会客室。 苗玲玲起身介绍:“成总监,这位是李镇长。” 沙发上年轻男子立即起身,躬身问候:“镇长您好,我是成功,久仰镇长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李光磊伸出手去:“不好意思,成总监,琐事太多,一时抽不开身,让你久等了。” 成功赶忙接话:“不碍的,不碍的,镇长日理万机,自然很难抽身。” 待到李、成二人客套后,另一女子主动伸手介绍:“镇长您好,我是成总的助理艾晴,艾草的‘艾’,晴天的‘晴’,您就喊我小艾吧。” 这名字叫的,李光磊暗自腹诽,却也纳闷:不像苗玲玲说的“冷冰冰的”,也笑容可掬、彬彬有礼呀。 握了一下对方手梢,李光磊矜持的说:“艾助理好。” “初见见面,请多关照。”说话间,艾晴先后分两次,递上了她和成功的名片。 分宾主落座,成功直奔主题:“李镇长,我们是非常有诚意的,为这个项目已经专程跑了七次,恳请镇里也能拿出一些诚意来。” 李光磊一摊双手:“我们没诚意吗?只要你们事先联系,苗镇长都亲自陪同,今天我也是专门抽*出时间的。” 成功赶忙陪上笑脸:“不,不,您误会了。我们两次上门,苗镇长都是亲自热情陪同,今天镇长更是百忙之中前来,我们非常感激,也非常感动,不敢有私毫不敬。我说的诚意,就是,就是在合作方式上,贵政府可否再通融一下,互利互惠嘛!” “你说的是这呀……”缓缓说过,快速与苗玲玲对视一下,李光磊语气很是严肃,“成总监,你说的不错,商务合作就应该互利互惠。可现在不是我们不通融,而是你们的条件太苛刻,刚才我听苗镇长电话里讲,你们必须要求独资,这就很没有诚意了。” 成功马上做起解释:“镇长,请您理解,不是我们故意这么做,而是为了以后经营便利。在这些年的合作中,好几个项目就因为没能完全独资,在经营过程中遇到了诸多干扰,经营业绩也受到了很大影响,甚至已经影响到后续合作。我们真是苦不堪言,万望镇长理解,其实独资对贵政府也有利,省得留下后遗症。您说呢?” “成总监,请你们换位思考一下,做为基层政府,我们既要为辖区企业提供服务,也必须对企业实行有效监管,占有股份是最好的监管方式,这也是对辖区百姓和村子负责。”李光磊道。 “可,可政府和村民一旦持股,势必要对经营活动指手画脚,势必要影响经营活动。虽然我们采用独资方式,但公司会支付一大笔钱,做为买断经营的费用。一下子拿这么多钱,村民可以干好多事,甚至大事。公司也会以赞助或捐助方式,给镇里一些资金,当然也不会忘记帮过大忙的领导。”说到这里,成功脸上笑意更浓。 李光磊却冷了脸:“成总监,我首先要纠正你一个观点,不要什么事都拿金钱衡量,也不要亵渎我们对政府和村民的责任心。” “误会了,您误会了。”成功欠身致歉,面带尴尬。 李光磊淡淡的挥了挥手:“我也不是要说你,而是就事论事。你刚才说可以付一笔买断费,这是必须的,村、镇持股的前提也是先买断经营权,当然买断费可以协商。你担心经营受影响,也有一定道理,不过主要还是依据推测,其实村、镇都是很讲理的,也盼着项目经营状况良好。这样吧,我可以保证,镇、村持股绝不影响公司正常经营。再说回来,合理化建议只会促进正当经营,不会阻碍的,除非公司经营不正当。” “镇,镇长,经营协议少说也得十年以上,最少最少也不会低于五年。在这期间,您已经离……肯定高升局长、县长,甚至市长了。后朝不理前朝事,镇里新领导要是不承认有这话,我们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成功吭吭哧哧的说出担心。 “这……”李光磊故意沉吟了一下,才说,“要不这样,在合作协议上特别注明,白纸黑字,这总行了吧?” “注明?”成功看看女助理,又想了好大一通,才为难的说,“镇长,恕我直言,有些条款未必能适用于政府官员,他们往往有许多理由绕开约定限制。我说话直接,还请您千万理解。” “成总监,不要以偏盖全,不要以个案否定整体。”李光磊一副官腔。 “可,可,还是独资省事,那样更保险,这也是公司的底线,否则不踏实。”成功咬了咬嘴唇,显得很郑重。 “镇里也有底线,绝不会拿百姓利益换取所谓的政绩。”李光磊冷声道,“提前得到一笔买断费,再实时拿到经营红利,收益与物价涨幅同步,百姓心里也才踏实,政府也跟着踏实。” “那,那是绝对不行的,又要提前拿钱,还要占股,绝不可能。”成功红了脸,声音也大了好多。 “那好吧,正好还有人等我,不好意思,失陪了。”李光磊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成功一楞之后,赶忙起身挽留:“镇长,镇长,再谈谈,再谈谈。” “不好意思。”李光磊招了招手,未有任何迟疑,转身出了屋子。 成功无奈的说:“这,这,苗镇长,这条件也太苛刻了,确实无法接受。” “是呀,太苛刻了,这哪是合作呀?”艾晴跟着嘟囔。 李光磊自是听到了那男、女的声音,他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就是要欲擒故纵。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成功的声音再次传出。 李光磊心头一惊,但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走去了。不过他心里却也微微忐忑:玩大了吗? 就在李光磊刚回到办公室不久,苗玲玲就来了,一看到她的脸色,李光磊就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八十五章 千方百计出阴招 果真玩大了。 在李光磊刚离开不久,成功与艾晴就走了,临走时留下一句话“条件太苛刻,无法接受”。 当李光磊听完汇报时,也不禁多少有些后悔,毕竟这家企业看着是那么回事,这一下看来是凉了。 “镇长,怎么办?”苗玲玲追问道。 尽管不无懊恼,但李光磊还是无所谓的说:“这是企业惯用伎俩,分明是欲擒故纵,就是让我们急的,没准过两天就联系我们了。” “但愿吧。”苗玲玲语气中满是失落。 “该咋办还咋办,如果有企业来谈,那就继续接触。”停了一下,李光磊又大咧咧的说,“我心中有数。” “好吧。”苗玲玲显然不信,轻叹了一声,离开了屋子。 看着那个惆怅的背影,李光磊无奈的摇摇头,脸上现出一丝苦涩。 的确该咋办还咋办,那么多事都等着呢,不能只纠结这一件事,何况那家企业也不是十拿九稳的。再说了,自己也是为了百姓多争利益,没什么可惜的,总比弄个烂摊子强。 李光磊倒是想得开,确实也忙,早出晚归,又是看农田,又是到现场的,忙的不亦乐乎。 苗玲玲就没那么心宽了,主要分管旅游、招商、文教,就指着这些项目开拓局面呢。可就让李镇长几句话,把一个很有希望的合作机会给毁掉了,找一个有实力的靠谱企业那么容易吗? 刚开始的时候,苗玲玲还盼着成总监回心转意,可是这都过去将近一周了,根本就没一点音讯,对方肯定不会主动联系了。 前思后想一番,苗玲玲到了李光磊办公室,进门就说:“镇长,近几天再没有企业来,先前几家也没了动静,这可咋办呀。” “我不说了吗,该咋办咋办。”李光磊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可,可就这么等着的话,眼看就半年了,我还一事无成呀。要不,要不……”迟疑了一下,苗玲玲说出了真实想法,“要不我联系一下成总监,看看还有没有可能。” 李光磊不以为然:“上赶着不是买卖。” “笑到最后才是英雄,胜利者不受审判,只要能最终合作,过程不是主要的。”苗玲玲极力做着对方工作,“镇长,另外,咱们的条件能不能适当,适当宽泛一点儿,就开一点点口子,好不好?” “这个嘛……”李光磊缓缓地说,“百姓利益必须放在首位,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以……” “叮呤呤”,忽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李光磊的话。 屏幕上的号码很陌生,是首都的,李光磊迟疑了一会儿,才接通:“您好!” “请问您是于翰林镇李镇长吗?”手机里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李光磊没有回复对方,而是反问道:“你是哪位?” “李镇长,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艾晴呀,五湖九州不世霸业投资公司的小艾,我可时刻想着镇长您呢。”对方声音更为甜腻。 下意识看了眼苗玲玲,李光磊语气很沉稳:“哦,艾助理呀,有事吗?” 手机里传来“咯咯”的笑声:“镇长,您现在不忙吧。我想和您说些心里话,镇长不会拒绝吧?” “我马上要去开会。”李光磊沉声道,“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别别别,镇长,占用不了您多长时间,我就想问问,凤角山项目的合作条件能不能适当,适当放宽一些。”对方说话很是小心,有些吞吞吐吐。 李光磊心中一喜,但语气反而更冷:“还怎么放宽?我们提的本就是正常条件,好多企业也都是在这基础上谈的。” “镇长,我们确实有诚意,我也实在想与镇长合作,您就看在我这么至诚的份上,能不能再……”手机里声音要多腻有多腻。 听着对方腔调很不舒服,李光磊直接道:“旅游项目由苗镇长负责,你可以和她联系。” “苗镇长她……她……我觉得还是您有领导气度。镇长,我小艾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一定不会过河拆桥的,您就看我表现吧。”手机里的声音带着一种诱*惑的味道。 “找分管领导,这是程序。我马上开会去了。”李光磊说完,直接结束通话。 放下手机,李光磊道:“我就说吗,企业惯用这种伎俩。” “怪不得镇长那么沉着,原来企业一直有专人对接呀。”苗玲玲答非所问,阴阳怪气。 怎么一股醋味?李光磊暗自好笑,语气很是认真:“根本没有的事,我是第一次接到他们的电话,他们应该很快会与你联系的。” 苗玲玲神色也恢复正常:“镇长,那么合作条件能否再适当放宽一些。” “先看看他们诚意如何。”李光磊给出模糊答案。 苗玲玲“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边走边嘟囔:“怪不得人家能当一把手,沉稳气度远非黄毛丫头可比呀。” 李光磊不觉好笑:夸我还是损我呢? …… 五湖九州不世霸业很有诚意,在给李光磊打电话后,很快便与苗玲玲联系,并按约定,在第二天又到了于翰林镇政府,来的还是成功和艾晴。 既为了留后手,也是要拿捏对方,李光磊没有会见二人,只是让苗玲玲直接接触。有了“去而复返”这个插曲,苗玲玲更信服李光磊,一切按照李镇长指示行*事,并及时汇报洽谈详情。 虽说成、艾二人再次上门略有被动,说话也很是委婉、谦恭,但在合作方式上并不含糊,任然坚持独资。 自信有“上赶门”优势,也为了进一步探清对方底细,镇政府这方绷的也很紧,仍把合资入股做为首要条件。 就这样,连着三天,经过七场谈判,项目合作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 在从村子回镇里的路上,李光磊接到黄玲玲电话,黄玲玲请示“怎么办”。他没有马上答复,而是回以“我再想想”。 想想吧。结束通话,李光磊靠在椅背上,盘算起来。他现在要盘算的,不是该不该让步,而是什么时候让。 直到汽车停在镇政府大院内,李光磊还是决定,再适当少抻一抻。 回到办公室,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今天在村里走了不少路,也有些乏累,李光磊就准备上床休息。 打了盆洗脚水,李光磊一边泡脚,一边浏览着桌上的一份文件。 “咔”、“咔”,清脆声响传来。 李光磊竖起耳朵,听着响动。 脚步声停歇,紧跟着响起“笃笃”敲门声。 略一迟疑,李光磊说了话:“哪位?苗镇长吗?” “镇长,没休息呀,我是小艾。”门外传来女声。 艾晴?他来干什么?李光磊不由得提高警惕。语气也满是警觉:“艾助理呀,我马上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如果是那个项目的事,还请联系苗镇长。” “这……这次我们已经来了好几天,一直想拜会镇长,只是您日理万机,上门好几次都未能得见。今天好不容易遇到,还请镇长拨冗一见,耽误不了您几分钟时间。”外面语气很是诚恳。 对方都说到了这程度,自己也不能太失礼,其实近几天已经有些店大欺客了。这样想着,李光磊应了声:“好吧,稍等一下。” 匆忙擦了擦脚,倒水、换鞋、洗手,一通忙活后,李光磊打开了屋门。 粉色连衣裙,披肩长发,奶色挎包,香水浓郁,艾晴笑容满面站在门外:“镇长好,打扰了!” “请进!”李光磊向着旁边一侧身。 “谢谢!”艾晴展颜一笑,进了屋子。 李光磊转身虚掩屋门。 一只无骨小手忽然伸到,也抓在扶手上:“镇长,我来。” 李光磊急忙抽手,转身走向办公桌后。 “咣当”一声磕上屋门,艾晴袅袅婷婷,奔着桌子走去。 李光磊边坐边说:“艾助理,有什么话就说吧。” 艾晴款款来在桌前,身子前倾:“镇长,您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心里装的全是老百姓,实在令小艾佩服的五体投地,真是相见恨晚呀。其实人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即使您现在朝气蓬勃、精力充沛,也应该养精蓄锐,应该……” 对方的头越靠越低,脖子以下越露越多,香水味一阵阵直冲鼻管,李光磊下意识向后挪挪椅子,伸手示意:“艾助理,请坐,直接说事。” “谢谢镇长!真是谦谦君子,实在令人感佩!”艾晴坐到椅子上,继续奉承着。 “直接说事吧。”李光磊再次提醒。 艾晴“哦”了一声,答非所问:“镇长,您在等黄镇长吗?” 李光磊眉头就是一皱。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听您问,以为是……我说错话了,说错话了。”连连道歉后,艾晴语气一转,“镇长,您看我们诚意这么大,就您请再通融一下,互利互惠嘛!” “合作的事跟黄镇长谈,白天找她,可以吗?”李光磊顶回了对方。 “镇长,我知道只有您说了算,还请您多多关照,小艾绝对不会忘了您的大恩,这是一点小意思。”说着话,艾晴伸手入包,很快便抓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了过去。 李光磊立即冷了脸:“艾助理,什么意思?收起你的东西,请回吧。” “镇长,您放心,小艾是懂规矩的人,什么该说,什么该做,绝对能拎的清,还请您给小艾这个薄面。”说至此处,艾晴站起身来,快步绕过桌子,向着对方靠去。 “干什么?走开。”李光磊猛的向后一撤椅子。 “连着下乡好几天,镇长肯定乏累的厉害,就让小妹帮着您放松放松吧。”艾晴双手猛扯裙子前襟,直接扑去。 李光磊“蹭”的起身,堪堪躲开对方飞扑,不过仍旧碰到了对方前胸,身子也不禁一颤。但他不敢分神,立即向着侧面绕去,嘴里大声喝斥着:“走开,请自重。” 虽然刚才差点磕到椅子上,但艾晴还是及时收住身子,扯衣服的幅度也更大:“镇长,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又都是年轻人,何必那么保守,你情我愿,我不会让您负责的。” “千方百计,无所不用其极,可耻。”咬牙骂过,李光磊忽道,“艾助理,你要是这样的话,别怪我把监控录像交给有关部门。” “录,录像?”艾晴忽的愕在那里,转头四顾着。 李光磊冷声道:“在想歪招之前,我建议你还是好好了解一下,了解我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在国际智能隐蔽监控大赛中又获过什么奖。” “你,你……真的吗?”艾晴将信将疑。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看了眼来电,李光磊立即按下绿键:“张所长,你好!正要找你,现在过来吧。” 狠狠瞪了李光磊一眼,艾晴猛转身走去,又猛的拉开屋门,“咔咔咔”出了屋子。 拿开手机,李光磊几个箭步冲到门口,“嘎巴”一声锁上屋门。 抹了把额头汗水,李光磊调侃道:“语音推销也有用呀。” “哈哈哈……”忽的李光磊笑出了声,为自己的机智而得意,杜撰的履历竟然立了功。不过依今天的事情来看,似乎真有装个监控的必要了。 第八十六章 峰回路转签意向 第二天一早,李光磊就去村里下乡,回到镇里时已将近下午四点。 刚下车不久,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紧跟着响起苗玲玲声音:“镇长,成总监和你联系了吗?” 李光磊收住脚步,转回头去:“没有。怎么啦?” 苗玲玲快步上前,面带忧色:“前几天他们是上班就到,可今天上午没来,下午也没见个人影,是不是有什么说法?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问一下。” “没必要。”暗自冷哼一声,李光磊转身走去。 “为,为什么呀?”苗玲玲急步追了上去。 李光磊没有回复,而是径直到了门口,打开办公室,走了进去。 “该不是他们走了吧,是不彻底放弃了?”苗玲玲追问着,进了屋子。 “合作是双方自愿的,上赶着不是买卖。”李光磊淡淡的说。 “合……”话到半截,苗玲玲吸了吸鼻子,眼中满是疑惑,“什么味。” 坏了,早上没开窗。想至此,李光磊来在窗前,推开窗户,打着马虎眼:“你到田间地头走上多半天,出一身透汗也这样。你坐,我去洗把脸。” “汗味?”苗玲玲又吸了吸鼻子。 李光磊没再接话,而是径直进了里屋,很快里屋便响起流水声。 双眼狐疑的四外看着,苗玲玲仍旧吸着鼻子,缓缓的来在桌前,然后重重的吸了几下:“不是汗味呀。” 苗玲玲忽的一楞,脸上现出惊讶神情,眼珠转了转,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流水声停止,李光磊适时走出屋子,已换了鞋子和衬衫,鬓角也有水湿的痕迹。 回过神来,苗玲玲脱口而出:“不是汗味呀,好像……” “苗镇长是来说事的吧,不是专为闻……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李光磊打断对方,坐到了桌后。 苗玲玲面现尴尬:“我说的是……要不要联系一下成总监。毕竟他们已经两次主动上门,咱们打电话问一下也没什么,否则等或不等都不踏实。” 李光磊闷*哼了一声,没有马上回复,沉吟起来。这倒不是他硬要端着,而是昨晚的事实在让他不舒服,也不禁怀疑对方公司的做派。 “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 下意识看了眼苗玲玲,李光磊说了句“进来”。 屋门轻轻推开,一张笑脸进了屋子:“请问,您是李镇长吗?” “我是。”李光磊回过之后,反问,“你是哪位?” “镇长您好!打扰了,请恕我冒昧。”中年男子笑容更浓,边走边客套,“久仰镇长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这是我的名片。” 扫了眼对方双手递过的名片,李光磊微微欠身,接在手中,读着上面文字:“五湖九州不世霸业公司副总经理兼市场总监?” “鄙人辛如海。”中年男子接话之后,又看向已经站在一旁的苗玲玲,“这位是……” 李光磊道:“副镇长苗玲玲。” “哎呀,原来是苗镇长,失敬,失敬,成功多次提起您,对您佩服不已。”辛如海颔首致歉。 从知晓此人身份后,苗玲玲就心中暗喜,此时更是礼貌回应:“不敢当,辛总客气了。” 与苗玲玲寒暄之后,辛如海冲着李光磊深深一躬:“镇长,实在对不起。属下对镇长多有冒犯,还请您多多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我想您肯定不会与她一般计较的。他们自知闯了祸,昨晚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连夜从外地出差赶来的。现在他们也不敢见您,都在院里,没进来。” 李光磊抬手打断:“还有事吗?” “镇长,那事都是她不对,还请镇长理解业务人员的心情。这次我过来,就是专程和镇里谈合作的事,还请镇长赏个薄面。”说到这里,辛如海下意识的抬头看看,“您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地方,我们坦诚的交流一下?” 知道对方在找什么,李光磊暗自好笑,但脸上却严肃异常,语气也很冷:“这样啊……好吧,先请稍等一下,我和黄镇长还有工作要交待。” “好的,好的,一会儿还请镇长赏光,我是带着万分诚意来的。”辛如海连连颔首,退出了屋子。 听着远去的脚步,苗玲玲立即面露喜色:“镇长,这次八成有门儿,咱们也应该实际一些。” 李光磊道:“该绷还绷着,到时看我眼色行事。” “好的。”回复之后,苗玲玲脸上忽现八卦,“镇长,这屋里的味道好像……” “说正事。”李光磊皱眉道。 …… 二十分钟后,于翰林镇会议室。 南北两侧,三三相对。 北面坐着李光磊、苗玲玲、乔晓敏,南面是辛如海、成功、艾晴。艾晴面颊泛红,低垂着头;苗玲玲狐疑满面,鼻翼翕动。 刚一坐下,辛如海就说:“镇长,实在对不起,小……” 知道对方要讲什么,李光磊直接打断:“辛总,咱们都时间宝贵,直接说正题吧。” 辛如海点头应承:“好,好,那就请贵政府说一下合作条件。” 得到李光磊眼神示意后,苗玲玲说了话:“辛总,我方的条件是:一、凤角山旅游项目,镇、村必须占有股份,份额占比可以协商;二、在签订协议时,需先支付我方一定数额土地、林地租赁费,此笔费用与我方持股不矛盾;三、优先聘用……” 苗玲玲洋洋洒洒说了八个条件,其实和以前所提条件内容一样,反而更苛刻了一些,在说到最后时,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待苗玲玲讲说停歇,辛如海试探着问:“镇长,这些条件还能调整、放宽吗?” 李光磊道:“这条件不够宽松吗?我觉得已经很公平了。” “这,这也太苛刻了。在以往那么多合作项目中,从来没有这么苛刻的条件。”辛如海连连摇头,“镇长,我们不远千里,几次三番实地考察,又多次上门详谈,绝对是有诚意的,也请贵方能够更诚……还请贵方体谅。” 李光磊淡淡一笑:“贵公司的诚意我不予评说,只想告诉贵公司,我们对于任一家有意合作企业,都诚意十足。不错,贵公司是派人来过几次,可我们的黄镇长每次都亲自陪同、洽谈,我也专门抽*出时间见了面。黄镇长分管招商、旅游、文教等工作,每天工作排得满满当当,尤其近段时间更是多人次接待投资商,忙得很。就为了接待你们,她已经与多家企业推辞会谈时间,还要占用大量休息时间处理公务,这诚意够足了吧?” “够,够。黄镇长辛苦,李镇长更辛苦。只是这条件……”停了停,辛如海又说,“我们来谈合作,既是为了支持贵镇建设,助力当地经济发展,也是要赚取合理的利润。可这又是股份,又是租赁费的,根本就没有利润了。关键是贵方持股一事,我们实在为难,这倒不是我们不信任贵方,而是实在担心双方理念不同,担心影响到决策和经营。镇长,您看这样行不行?由我们独资,租赁费我们可以多给,比正常的多两成,怎么样?” “以资源占股,这是许多旅游项目的通用作法,我们的主张并不过分。”李光磊坚持道。 “那,那就多三成,权当是把我方购买了贵方持股股份。”辛如海提出新的建议。 李光磊“嗤笑”一声:“辛总也太会算计了。” 辛如海再给条件:“那,那,再另外给镇里半成,这也不少钱呢,够镇里……” 身子微微后仰,李光磊干脆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 看到这个样式,辛如海收住话头,楞了一会儿之后,轻叹一声,起身出了屋子。 成功、艾晴也跟了出去。 听了听外面动静,苗玲玲压低了声音:“镇长,他们这回肯定是走了。” “走了?不会吧,那份资料不是还没拿走吗?”李光磊抬手示意着。 “很可能是忘拿了,估计是气的。咱们绷的也太紧了,现在应该再放宽一些,也许那样就成了。”苗玲玲眼中满是急切。 其实李光磊何曾不想放宽,本来刚才准备松口了,对方却适时出了屋子。更主要的是,通过艾晴的那些做派,李光磊心里不太踏实。他要把事情再想透彻一些,再评估一下其间的风险。 两分钟, 五分钟, 十多分钟过去了,李光磊还是没给出答案。 正要再追问,忽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苗玲玲便收住即将脱口的语句,向门口看去。 辛如海在先,成、艾二人紧随其后,不世霸业公司的人又回来了。 辛如海还未坐下,便说了话:“李镇长,我是服你了,我们接受贵方条件。” 李光磊不由得心喜,极力抑制着激动心情,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真没想到,贵方条件这么苛刻,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只是镇长的这颗为民之心确实令我等感佩,也更愿意与贵方合作。这么破例的事情,我一个副总也不能决定,刚才和老总汇报了一下。老总尽管也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同意与贵方合作,不过……”说到这里,辛如海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李光磊也不由得直楞起耳朵。 “不过老总指示,现在只能先签意向协议,具体条款还需要董事会研究、批准。”辛如海坐下来,说完了整个意思。 意向协议?一楞之后,李光磊心中既踏实,又高兴,这样既推进了谈判成果,也为进一步了解对方企业留出了时间。 尽管已经非常满意,尽管接收到了苗玲玲急切眼神,但李光磊还是在沉吟之后,缓缓的说:“我们再商量商量。” “理解。请便。希望能与贵方合作。”辛如海颔首致意。 就这样,留下乔晓敏陪着对方三人,李光磊、苗玲玲出了会议室,去找杨得力。 书记室屋门紧锁,李光磊回到自己办公室,打电话汇报了谈判情况。 “好,好,不错。我来县里办事了,你把关就行,看着办吧。”杨得力语气中带着喜色,“我相信你。” 结束通话,李光磊轻轻点头:“那就签。” “镇长,当然得签了,峰回路转,来之不易呀。”苗玲玲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二人向着门外走去,苗玲玲忽的转头冒出一句:“诶,镇长,这屋里的味道,和那个姓艾的身上……啊,不会是她拒绝了你什么……” “瞎说什么?”李光磊斥道。 “我说错了,错了,是你拒绝了她的投怀送抱。”苗玲玲扮了个鬼脸。 “有完没完?”李光磊“咣”的一声摔上屋门。 来在会议室,李光磊表示同意签订合作意向。 就这样,采用五湖九州不世霸业投资公司协议模板,加入李光磊一方提出的所有条件,次日上午,新的合作意向书出台。 经过仔细检查,确认没有任何疏漏后,李光磊代表镇里,与五湖九州不世霸业投资公司签订了合作意向书。 第八十七章 绝对不是这家公司 万事开头就好,在与不世霸业签订了合作意向书后,短短三周内,镇里便又有了两个签约项目。其中一个是农副业项目,也兼顾旅游项目配套,是正式签约;另一个是工艺品编织有了新合作伙伴,签订了意向协议。虽然这两个项目都不大,尤其那个旅游配套项目只是养鱼,标的额更小,但毕竟一个开花,一个落地结果,就值得可喜可贺。 苗玲玲笃定的认为,这些好苗头都与不世霸业签约有关,还不止一次表示,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当苗玲玲再一次提到“运气”时,李光磊不置可否,却提出问题:“对不世霸业的调查怎么样?” 苗玲玲马上回道:“又新了解了两个项目,运营情况非常好,与当地政府、百姓相处也很融洽。不过呢,这阶段全是通过电话了解,毕竟是侧面的,也不够直观,我们应该抽时间到项目地考察,也应该到不世霸业公司实地看看。” 其实李光磊私下也打过电话,了解到的情况也不错。他点点头,说:“应该去,眼见为实嘛。为了掌握客观情况,宜暗中考察,到最后才可以露面。对了,不世霸业近期有回复没?这都二十来天了。” “还是那两次回复,都说董事长出国考察没回来,董事会没法开,我当时就和你汇报了。第二次他们打电话时,还说虽然董事长没回公司,但总经理、副总经理们开了一个会,行政领导们都同意合作这个项目,还拟出了具体条款。不过必须等董事长回来,等董事会批复了这些条款,才能和我们磋商正式合同。”停了一下,苗玲玲又补充道,“反正成总监说,依辛副总判断,董事会肯定能批准。” 李光磊“哦”了一声:“随时关注着,关注着进展,也关注着有无特殊情况。” “好的。”回过之后,苗玲玲“嘿嘿”一笑,“要不要重点关注艾助理。” 自从那次闻到屋里香水味后,对方就不时酸啦吧叽的试探,李光磊也不便详做解释,只得打马虎眼,现在干脆装作没听明白:“公司和公司的人都要关注。”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苗玲玲道:“成总监的。” “接吧。不方便吗?”李光磊示意并调侃着。 “有什么不方便?”苗玲玲嘟囔了一句,按下接听键,“你好……你说……哦,哦……好,好的……等你的消息。” 结束通话,苗玲玲已是满脸喜色:“镇长,成总监说,公司董事长在本月底或下月初回公司,回去就能开董事会。成总监还说,辛副总已经在电话中向董事长汇报了项目的事,董事长也已原则认可了方案条款,只待董事会走一下形式,董事长还有再合作项目的意思。这可太好了,要是那样的话,一个公司就拿了两个项目,直接就带活了全镇旅游产业。” “还是彻底了解了对方情况,签订正式合同并履约了再说。”李光磊淡淡着道。 苗玲玲嘟起了嘴:“镇长,老成持重固然是好事,但也不至于这么冷静吧。你毕竟只是二十多岁,离着不惑之年还有些年头呢,难道隐瞒了岁数?” 让对方这么一奚落,李光磊也不好意思的笑了:“你这小姑娘。” “看看,又装成熟了,谁是小姑娘?”黄玲玲尽管一副埋怨口吻,但其实很享受‘小姑娘’这种说法,羞红的脸颊说明了一切。 “哈哈,不说了,口误,口误。”李光磊含糊的打着呵呵。 黄玲玲羞涩犹在,声音也显娇滴:“镇长,那咱们抓紧去考察吧,离月底仅剩一周多时间,那个董事长回来前,怎么也得看了。” “嗯,我尽快安排,争取……”话到半截,李光磊忽然想起事情,“对了,我喊你过来呢,是有这么一件事。后天市里开旅游工作会议,咱们县仅有十个参会名额,除了县旅游局人员外,名额分给了三个镇,每镇两人,有咱们镇。准备一下,后天咱俩去开会,开完会就去考察,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直接从市里去。当然了,考察的话还得再多去一两人,到时再临时通知。” “好的,我去准备准备。”俏皮的眨眨眼睛,黄玲玲出了屋子。 看着离去的背影,李光磊心中一动:是否应该再保持足够距离呀?这距离不安全吗? …… 五天后的中午,源稀市旅游局会议室。 随着一声“散会”,两天半的旅游工作会议结束,人们纷纷起身离场。 主席台后场门快步走来一人,边走边挥手招呼:“老李,老李。” 李光磊其实就在等对方,急忙回应着:“这,这。” 来人到了近前,径直给李光磊来了个熊抱:“李镇长大驾光临,礼数不周,请勿怪罪。” 李光磊拍着对方后背:“段处长言中了,小的不敢,不敢。” 还有少许人未离去,看到这一幕,有的好奇,有的疑惑,也有的跟着傻笑,但马上都向着门口移动步子。 来人松开李光磊,笑嘻嘻的说:“李镇长还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好像更有风度了。” “段处长官运亨通,前途灿烂。”说到这里,李光磊凑近对方耳朵,压低了声音,“双眼还是异常明亮。” “去你的,不就是眼睛大吗。”来人怼了李光磊一拳。然后看向苗玲玲,“李镇长,这位是你的……” 怕对方瞎说,李光磊赶忙接了话:“我的同事,于翰林镇副镇长苗玲玲,这位是段大眼处长,我的大学同学。” “哦……同事呀,年轻女同事。”来人阴阳怪气的说过,伸出手去,“苗镇长,你好!别听他胡说,本人段达言,达官贵人的‘达’,童言无忌的‘言’,副科级。” 对方一双大眼睛,很有喜感,说话也够幽默,苗玲玲忍着笑,轻轻一握:“段处长好!” 抓着苗玲玲手尖,段达言热情邀请:“苗镇长,我请你吃饭,顺带捎上老李,还请赏光。” “谢谢段处长,我已经有约了,改天我请您。”说话间,苗玲玲顺势抽回右手,“告辞。” 冲着李光磊做了个“打电话”动作,苗玲玲转身离去了。 “不错,不错。”看着离去背影,段达言摇头晃脑,自言自语。 “老段,注意形象,不要失了市局领导身份。”李光磊调侃道。 看看已经基本空荡荡的屋子,段达言大言不惭:“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食色性也。”然后又道,“老李,我是说你不错,成天有美女陪着,这两天是不是住一块了?你和何雨……” “走走走,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李光磊打断对方,扯着对方胳膊,向外走去。 从旅游局大楼出来,李、段二人到了一家酒楼,那是段达言在看到李光磊后,临时定的。 来在酒楼雅间,两人点上酒菜,边喝边聊,好一顿神侃,都是大学时的糗事。 看了眼半桌子扎啤杯,李光磊说:“老段,不能再喝了,你下午还有工作呢。” “陪你就是我的工作。我已经跟局长打过招呼,下午休息,否则中午也不敢喝酒。”段达言说着,拿起杯子,“喝。” 大大喝了一口,李光磊放下扎啤杯,又道:“诶,老段,你什么时候成了市局大处长,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怕沾光呀?” 段达言“嘁”了一声:“少拿哥们打镲,应名是市旅游局规划发展处副处长,其实就是个副科长,大头兵一个,你能沾个屁光。我刚到源稀市局一周多,昨天才把调动手续彻底办完。本来还准备在邻市旅游局混几年,结果这回源稀市局正好有个空缺,好歹也主持处里工作,又守家在地,领导说这是机会,我就来了。来的第二天,就又到省厅学习,顺便办手续,昨天才返回来。本来没有我参会,局长非让我今天来,还让我在台上做什么报告,我就硬着头皮上了。我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调动的事,也不知道你来参会,多亏会场看到了。” “老段,你是市领导,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这个乡巴佬。”李光磊打趣道。 “你还用关照?天大的笑话。”说到这里,段达言“嘿嘿”一笑,“当然了,我还是可以为李镇长提供一些消息,做个耳目什么的。” “过度谦虚就是骄傲,你段……”话到半截,李光磊忽道,“对了,老段,市里有两个旅游项目,你知不知道?你刚来,估计还不了解吧。” 段达言“哦”了一声:“现在就使唤起我了。你说说,也许我知道,哪两个项目?” 李光磊马上说:“一个是市水库旅游项目,就是那个旅游、餐饮一体综合体,还有那个市民族风情大世界,好像是旅游、表演、餐饮……” 段达言“哈哈”大笑:“巧了,巧了,为了准备发言稿,昨晚我加班查资料,还真就注意到了这两个项目。是不水库在市区南,离市区十公里左右,在哪个八曲弯景区?风情大世界在市区北,就是那了好多奇形怪状建筑,美其名曰‘三十六景’?” “应该是,应该是。”李光磊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不知道,不世霸业经营的怎么样?与当地政府和百姓关系如何?” “什么不是八爷,还九爷呢?”段达言摇头不解。 李光磊认真的说:“就是这两个项目的经营企业,五湖九州不世霸业投资公司呀。” “五湖九州,不……不世霸业,不对吧?不是这家公司,而且是两家企业。”段达言来回眨着眼睛,继续摇头。 李光磊“啊”了一声:“不对?怎么会不对呢,明明白纸黑字写着呀,会不会说两岔了?” “绝对不是这家公司,以前也没听过这个名字。”这次段达言说的很肯定。 “绝对不是?”李光磊既难以接受,又不愿相信。 “绝对不是。”段达言重重的点头。 第八十八章 绝对的大骗子 听到这样的消息,李光磊哪还有心情吃喝?段达言也意识到事态不秒。二人离开酒楼,径直奔向段达言居所。 在路上,李光磊先给苗玲玲打了电话,然后向段达言简要讲说了事情经过。 听说仅是签了意向协议,段达言解劝同学,意向协议仅有道德约束,并无法律效力,应该还不会造成什么麻烦。 可李光磊现在脑子乱的很,哪能立即放得下?只想着尽快弄清真*相,避免发生不好的事情。 一回到住所,段达言就找了相关资料,查到了那两个项目的联系方式和经营场所。 看着资料上内容,就和辛如海等人提供的不同,李光磊抑制着情绪,拨打了水库项目的联系电话。 回铃音就表明了身份,辛如海给的号码根本没有。 “您好!这里是源稀水库旅游综合体,请问有什么能帮您!”手机里是一个礼貌女声。 李光磊赶忙应声:“你好,辛副总办公电话是多少?” “您是哪位?副总电话不……”话到半截,对方又道,“我们这里没有姓辛的副总呀。” “没有?辛如海副总经理。要不找成功总监也行。”李光磊继续试探着。 “心如海?成功?先生您说的是什么,我不明白。您……您是不打错电话了?”对方依旧很礼貌。 李光磊仍然不死心:“不能吧,我找五湖九州不世霸业投资公司。” “先生,我们这里是源稀水库旅游综合体,经营公司是……肯定不是您说的那个。”对方意思很明确。 肯定不是了。李光磊只好打起了马虎眼:“远吉水库旅游度假……” “不是远吉……先生您弄错了,酒多伤身。”对方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待到通话结束,段达言道:“不是吧。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没记准确?” 正这时,黄玲玲带着相关资料赶到。 两相资料一对比,水库和风情大世界项目名称完全一致,项目地址也一样,其它信息则全不一样。 李光磊没再给风情大世界打电话,而是和段、苗二人一起,乘车直奔项目所在的。 在先前通话中,苗玲玲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听说了相关情况,立即焦急万分。 到了风情大世界一了解,项目情况与段达言掌握的资料完全一致,根本就没不世霸业公司什么事,更没有辛如海、成功、艾晴等人。 骗子,大骗子。不用说,其它那些所谓的项目也未必有。除此之外,辛如海等人还要骗什么? “别急,别急,你们再好好想想,还有哪些疑点或线索?按说只有一个合作意向,也做不了什么,所幸还没签正式合同。”在返回居所的路上,段达言又劝慰着李、苗二人。 苗玲玲忽道:“对了,当初我给不世霸业注册地工商局打电话,确实有这家企业,工商局电话是我用首都114查的。是不从那再核实一下?” “叮呤呤”,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李光磊迟疑一下,接通了:“老孙。” “李镇长,是不正潇洒着,革命小酒天天醉呀?”手机里传来嬉笑声。 李光磊苦笑一声:“烂事那么多,哪有心情?你有事吗?” 手机里“嘁”了一声:“什么意思?大镇长当的,大项目签的,政绩杠杠的,就连老同学也不理,也不耐烦了?态度可不好啊。” “尽拿穷人寻开心,一个芝麻绿豆官,还大……”话到半截,李光磊追问,“什么大项目?” 对方冷哼道:“装,你就继续装,两千五百万的项目,对于你们镇来说,不小了吧?光首付款就收了三百万,还不够你们花天酒地?哥们也不要什么女人,请我泡个澡,搓个背就……” “什么,什么?你说清楚。”李光磊急道,“哪有什么两千五百万?从来也没收过三百万首付呀。” “没有?骗谁呢?我都见合同了,那上面可有你李大镇长的签名,你的字我还不认得?”对方显然不信。 “哎呀,老孙,真的没有。你快说说,怎么回事?”李光磊急着催促。 “真没有?诶,我可是亲眼所见,今天……”对方半信半疑讲说着自己的所见。 电话里的老孙,也是李光磊大学同学,名叫孙庞智,外号孙胖子,在化智银行省总行工作。据孙庞智讲,今天他去一个朋友那,朋友在小额贷款公司工作,在朋友的桌案上看到一份合同,还有贷款申请,合同双方正是于翰林镇与五湖九州不世霸业投资公司。知道李光磊在于翰林镇工作,还代行镇长职责,孙庞智就特别注意了一下,合同果然有李光磊亲笔签名,项目就是凤角山旅游,标的额、首付款都看得清清楚楚。 听到对方讲的言之凿凿,李光磊脑袋“嗡”了一下,标的额两千五百万,贷款一千万呀,这可都是天文数字了。 苗玲玲也听到了通话内容,整个人都瘫软在椅背上,浑身也瑟瑟发抖,下车也全靠段达言搀扶着。 电话里声音也已带着焦急:“老李,这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在看合同的时候,我那朋友正好临时出去,我就把合同关键页都拍下了,也顺手拍了贷款申请,想着找你对质。现在正好,我给你发到邮箱里,你好好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一手扶着门框,李光磊连声说“好”:“好好好,我的邮箱号是……我记得以前告诉过你,就是那个号。” “行行,我有那个号,老李别着急,假的真不了,贷款应该还没放。”电话里安抚之后,没了声响。 脚步踉跄着,进了屋子,李光磊跟着段达言,来在电脑旁。 打开电脑,进入页面,点开邮箱,正好有一条新邮件。 “刷”,第一张附件打开,赫然正是自己的名字,还有鲜红的公章。没错,绝对没错,就是自己的字,公章也没错。 再打开第二张附件,两千五百万、三百万,与老孙说的分毫不着。 第三张附件是贷款申请,整整申请贷一千万。 一张又一张,都是关于凤角旅游项目合作的,好多页面内容都见过,那份合作意向书上就有,但这上面表述已经是“合同”了。很明显,应该是进行了嫁接,把个别页面做了偷梁换柱。当初言说“为了显得正规”,纯属都是鬼话,就是为了方便替换。数分钟前,还庆幸仅是意向书,转瞬就成了合同。虽说这合同是假的,但毕竟涉及到凤角山,毕竟涉及到镇里,毕竟嫁接了自己的签名呀。怎么办?怎么办?李光磊已经急得满脑门子冒汗。 “骗子,大骗子,呜……”倚在沙发上的苗玲玲,忽的发出了悲声。 “哭什么哭,事到如今……”话到半截,意识到不该对她发火,李光磊又放缓了语气,“老孙说的对,假的真不了。” “假的真不了。”苗玲玲“喃喃”了一句,又急道,“对,对,老孙好像说款还没放,快跟他说,不能放款。” 李光磊给孙庞智打电话了,提了阻止放款要求。 孙庞智表示,他没这个权利,也没有理由阻止,根本就不能和贷款公司挑明,否则打草惊蛇,恐怕连人都找不到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弄清事情真*相,然后请执法部门介入。在那份合同上,有不世霸业提供的打款帐号,老孙会找银行关系盯着,只要发现有贷款注入,立即通知李光磊。老孙还表示,他朋友在的贷款公司那,他可以悄悄盯着,但不敢保能盯住。 老孙已经够意思了,弄清真*相,找到报警理由才行。李光磊忽然想到,大学导师的爱人在国家工商总局工作,于是要来号码,给王阿姨打了过去。 当听明白事情原委以后,王阿姨让李光磊等消息,并提示尽快找到报警的证据。 在等消息过程中,李光磊与苗玲玲、段达言想了好几套方案,但都不适合报警。最适用的方法,就是用合同件告对方诈骗,但这样势必暴露了孙庞智,为老孙带来危险。而且一旦消息走露,合同被毁的话,反而就成诬告了,嫌疑人也势必趁机逃之夭夭。 王阿姨效率就是高,半个小时后传来消息:“光磊,查到了,不世霸业的确是在首都注册,正是你提供的那个区工商局。当初注册时,是通过专门代办机构注册的,公司名下根本没有实产,完全就是一个空壳皮包公司。当初注册地址是写字楼里的一个房间,现在那个房间不是他们,而是另一家玻璃公司租着。法定代表人根本不是辛如海,而是一个叫辛东生的。这样,我把营业执照底页照片给你发一张,你看看与他们提供的有什么出入。现在这些信息只能证明公司没实力,有诈骗倾向,但这显然不是能够立案的证据,你们还是要找人证、物证。” 谢过对方,告诉了邮箱号码,结束通话。 时间不长,王阿姨发来了邮件。 “辛东生?这不是辛如海吗?”指着邮件上照片,王玲玲咬牙骂道,“绝对的大骗子,王八蛋。” 确实营业执照照片正是辛如海,但哪个是真名,还有待考证。合同能伪造,营业执照能造假,想必身份证也真不了,这人究竟叫什么还真说不准。 怎么办,怎么办?李光磊脑中念头急闪。忽然他咬牙道:“对,就这么办。”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是孙庞智的号码。 接通电话,听完对方讲说,李光磊道:“老孙太好了,我正愁没有帮……” “叮呤呤”,铃声再起,这次是王阿姨的号码。 第八十九章 寻辛不遇怒离席 六月下旬的首都,简直就是个大蒸笼,虽然已经下午七点多,但燥热一点都未散去。反而由于人员、车辆生产了一天的二氧化碳,更显湿*热。 首都火车站,一个个身影穿过出站口,离开短暂的空调区域,立即包裹进灼灼的热浪中。 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们大多都匆匆而去,或加快速度奔向目的地,或急于寻找有遮阴的地方,但也有人驻足广场张望。在这驻足的人群中,有一男一女看似神情无异,其实内心远比那些皱眉者更焦灼,尤其女子更是心火旺*盛。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源稀市赶来的李光磊、苗玲玲。 略一张望,来在人员相对稀疏的广场边缘,苗玲玲取出打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一通铃声响过,手机里传出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不接。”说过之后,苗玲玲二次拨打。 回铃音又响了好几声,终于传出一个既热情又歉意的声音:“苗镇长,您好,您好!不好意思,刚才周围人多,现在才到僻静处,让您久等了。您还是问那事吧,下午刚和董事长联系,这周不回的话,下周三、四指定回来。” “辛总,不是那事。我到首都了,想和你见个面。”苗玲玲说明来意。 “到首都了?怎么没提前打个招呼?我也好安排人去接您。您说这,这也显得太失礼了。”对方继续表达歉意。 “也是临时决定,在源稀市开完会过来的,本来没打算找辛总。到了首都后,李镇长忽然说应该见见辛总,我这才打电话的。”苗玲玲给出解释。 “是吗?欢迎,欢迎。”话到此处,对方语气一转,“哎呀,真不巧。” 看了眼李光磊,苗玲玲对着手机说:“辛总不方便?那不打扰了。” “不不不,您误会了,只要您和李镇长来,我就没有不方便的时候。只是我现在正在外面应酬,恐怕得支应一下,毕竟是我请客,正招待外地来的合作方。只要我一应酬完,马上去见您二位,还请二位……”略一迟疑,对方给出方案,“您二位现在什么地方,我先让人去接您二位,可以吗?” 苗玲玲“哦”了一声,迟疑着说:“这合适吗?” “哪有不合适一说?您二位领导大驾光临,我未能及时迎候,这已经是失礼了。请告诉我地点,我马上让人去接。”说到这里,对方又补充道,“请您二位勿怪,到时我再当面谢罪。” “哪有怪罪一说?我们又没提前打招呼。”客气之后,苗玲玲报出方位,“首都站北广场。” “首都站……二位先找地方乘乘凉,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接。马上,马上。”手机里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走吧,去哪等着。”李光磊伸手示意后,二人进了一家冷饮店,分别要了冷饮和矿泉水,探头张望着外面。 时间不长,手机响了,成功来的电话。 成功首先是“欢迎”之类的客套,然后表示辛总让他来接站,他现在正往过赶,只是堵车厉害,恐怕得两个小时左右才能到。 结束通话,李、苗二人既耐心又心焦的等了起来。 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喝冷饮既是在打发时间,更是要浇一浇灼烧的心脏。 本来可以不必这么等的,只要提前告知对方,让对方接站就可以了。但李光磊担心对方警觉跑掉,更担心对方言说“不在首都”,那就连找对方的理由都没有了。对方究竟在何处落脚根本一无所知,只有见到了人,才可以实施后面的方案。 尽管喝了好多水或饮料,但随着时间推移,不但没有浇灭心火,反而心腔越发灼热。这都两个多小时了,该不会不来吧。越发着急,越不便催促,担心对方警觉跑掉,那就更不好办了。 手机终于响了,是成功来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成功就道:“不好意思,久等了,久等了,再有十来分钟应该差不多。为了少耽误二位时间,烦请您二位到人员稀少地段,就到地铁出站口旁标示牌处,那样便于识别。” “好吧,我们现在就过去。”挂断电话,苗玲玲和李光磊出了冷饮店,来在地铁口旁边,找到了那块交通标识牌。 虽然早已夜幕沉沉,但燥热似乎一点儿未减,反而还闷热了好多。刚站一会儿,密集的汗粒便浸出了衣服。 十分钟过了, 二十分钟过了, 这都快半小时了,并没看到成功,也没见其他熟识的人。 李、苗二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心:该不会是人跑了吧? “李镇、苗镇,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一个女声忽然传来。 李光磊循声看去,一个女人快步走下过街天桥,边走边招手致歉。女人穿着职业套裙,却戴了顶超大檐凉帽,如果不是她抬起头来,根本看不到脸颊,这个女人是艾晴。 注意到对方装扮以及刚刚居高临下的方位,李光磊明白,这个女人肯定不是刚到,应该早在天桥上观察半天了。 艾晴到了近前,又是一阵道歉。并表示,这里调头太远,车停在了对面,成总监在车上等着。 于是,李光磊、苗玲玲随着艾晴,走过街天桥,奔向对面。在行进过程中,艾晴也不时回头,和李、苗二人交谈,还点指四外,介绍街景,显得那样自然。 对方分明在侦查周边环境,李、苗心知肚明,但二人装作不知,还表现出被对方语句吸引的样子。 “嘀嘀”,就在李光磊等人刚到对面路边时,一辆豪华汽车发出鸣响。 “李镇、苗镇,请上车。”艾晴伸手示意。 “这车也太豪……得不少钱吧。”李光磊双眼紧紧盯着车体,从后绕到前,嘴里“啧啧”连声。 副驾驶旁车窗适时摇下,成功在车里探过身来:“没几个钱,百八十万吧。那辆进口定制大奔正好定期保养,否则我就开三百万车接您了。” “李镇长,请!”艾晴已经打开了后车门。 “这……艾助理请。”李光磊扶着车门,显得很露怯。 艾晴嫣然一笑:“理应领导请,贵宾请!” 当然要先请了,李光磊不再客气,上了汽车,苗、艾二人也先后坐了上去。其实李光磊刚才那是故意露怯,故意客套,目的就是观察车里有无其它异常,暂时倒没发现。 成功负责驾车,艾晴则继续介绍大首都的繁华,后座李、苗二人听得如痴如醉。 透过观后镜,李光磊发现,成、艾二人不经意的挤了挤眼,露出会心的微笑。这可以理解为自得,认为唬住了李、苗,也可以理解为“安全”。 穿过好几道巷子,汽车停在一家酒楼下,李、苗二人跟着艾晴下车、进店,成功则去“停车”。 进了餐包,趁着艾晴催要茶水之机,李光磊转头看去,那辆汽车还停在原地,成功正在打着电话。 “李镇、苗镇,这家店可有特色,这几道特色菜在全城都有名,好多部委领导还专门来吃。”艾晴拿着菜单,请李、苗点菜。 李光磊接过菜单,随便翻了翻,又还给了艾晴。通过菜价和酒楼环境,他知道,所谓特色只是幌子,价位低才是真的,对方是在蒙土包子。这也侧面印证,对方真没实力,否则应该去高档饭店摆阔才对,楼下汽车肯定也是租借的。 过了一会儿,成功进了餐包,菜品也跟着上桌。 客套、祝辞,欢迎晚宴开始。 尽管没吃下午饭,菜品看着也还不错,可李、苗二人哪有胃口?但为了补充体力,也为了不被对方看出破绽,李、苗二人显得很高兴,显着吃得也很香,还喝了一点儿啤酒。但在接扎啤时,李光磊多了个心眼,以“怀子不干净”为由,到服务台新换了杯,还亲自给自己和苗玲玲各接了一杯。 成、艾二人侃侃而谈,谈首都文化,谈成功案例,整个餐包欢声笑语,显得很是热闹。 与客人又碰杯喝过,放下扎啤杯,成功微微一笑:“李镇,百忙之中能到首都来,能找我们,我等万分荣幸。您抽*出时间可不容易,想必是来参会吧?” 李光磊回道:“不开会。” 成功“哦”了一声,又问:“那就是培训了。” “也不培训。”说话间,李光磊看了看苗玲玲。 苗玲玲羞涩一笑,低低的说了一句:“不培训。” 成功又道:“那就是……” “成总监,哪有这么刨根问底的,谁还没点私事。”艾晴及时打断。 “哦,不问,不问。”成功一副恍然大悟神情。 李光磊忽然问:“辛总怎么还没到?这可都十一点多了。” “是呀,我再问问,应该快了。”成功说着,出了屋子。 过了一会儿,成功返回餐包,连连致歉:“哎呀,李镇、苗镇,实在不好意思。刚联系了辛总,他早就想来这,可是客人又提出唱歌,都是甲方合作单位领导,实在是……辛总说尽量早些回来。” “早些?马上就后半夜了。辛总这是故意躲着我们呀。怕是不会来了吧?”李光磊脸色阴了下来。 “不会,不会,一定见,一定来。”成功连连解释。 “算了,不吃了。”李光磊说着,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摆什么谱?有什么了不起?”苗玲玲跟着起身,怒而离席。 略一迟疑,与艾晴对望一眼,成功快步追了出去,口中歉意连连:“李镇、苗镇,别生气,别生气,误会了,误会了。” 李、苗二人头也不回,绝决走去。 “李镇,您听我说。”情急之下,成功扯住了李光磊衣襟。 李光磊转头瞪眼:“干什么?我这也不是没朋友。不合作也罢。” “对,不合作了,别跟着。”苗玲玲怒声帮腔。 第九十章 你他娘嫩多了 成、艾二人好一通苦苦劝解,一再表态“辛总不是故意躲着”,就差跪下哀求了,李、苗二人才勉强留下。 自然不再回酒楼了,成、艾二人陪着小心,把李光磊、苗玲玲引到了一家旅店。 旅店不太大,也不小,是一家情侣特色旅馆。但在艾晴口中,这家快捷酒店,太有特色了,尤其还重点介绍了高级情侣间。 既为了给对方造成错觉,以为两人就是来私会,又为了不揭穿“省钱”把戏,李、苗二人都不置可否。不过在房间数量上,都毫不犹豫的明确选择了两间。 来在其中一间客房,艾晴善解人意的说:“李镇、苗镇,辛苦了一天,时间也不早了,就不打扰二位领导了。” “什么意思?”苗玲玲反问。 “没,没什么意思,就是觉着二位领导太累了。”说到这里,艾晴走动起来,转移着话题,“苗镇,您看这个房间的主色调微粉,灯具颜色也与房间色调匹配,多么温馨、朦胧,正是咱们小女生的最爱。您再看那个浴缸,多角度给水,还有按摩头,缸体也是双,双体……” 苗玲玲抢了话:“艾助理,你这话怎么听着……你们可不要想歪了。” “不会,不会。”艾晴、成功全都连连应诺,其实内心何止想歪呀。 苗玲玲声音很低:“没想歪就好,要不现在就……” 李光磊沉声道:“我还不累,还是再等等辛总吧。人家成总监可说了,辛总不是故意躲我们的,我们得给辛总和成总监证明的机会呀。” “那,那好吧。”苗玲玲显得既无奈也顺从。 成、艾对望一眼,一时接不上话来,屋里忽然冷清下来。 略一迟楞,艾晴快步到了李光磊近前,俯过身去:“李镇,您别生气,真是误会了。我们……” “误不误会用事实说话,你请坐吧。”李光磊指着稍远处的位置。 艾晴直起腰,来在了靠里边位置。 不能干等着,那就说吧。首都景致该介绍也介绍了,业绩该吹也吹了,那就只能谈项目了。成、艾二人还是那套说法,说是在等董事长回来,并保证董事会肯定通过。成功更是带来了一个新消息,言说董事长秘书刚发信息,董事长已经决定再多合作一两个项目,董事会上会同时通过,接下来便能具体磋商细节了。成、艾二人还暗示,不会亏待二位镇长,请二位领导看他们的表现。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成功还现场出示了手机短信。 刚才还很懒散的李光磊,立即来了精神,脸上也带了笑模样。 “李镇,我有个建议。无论明天您有什么安排,都尽量往后排一排,我们先和董秘见个面,以便她能多了解项目,多在董事长面前促成一下。”成功一副讨好神情。 “可以,可以。”李光磊连连点头。 “那李镇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早上见,到时咱们一起吃早餐。”成功趁热打铁。 李光磊没有言声,却轻轻点点头。 成功马上起身:“时间实在不早,二位领导请休息,我们不便再打扰了。” “是啊,时间是不早,凌晨一点多了,辛总怎么还不来呢?”李光磊又扯到了先前话题。 “辛总可能,可能真的……”成功迟疑了一下,向门口走去,“那我再打电话问问。” “对,再问问,是不喝断片了,以前辛总就弄过这么两次。”艾晴说着,也站起身来。 苗玲玲说了话:“艾助理,对了,这个浴缸怎么用呀,我还从来没用过呢。” 本来已经迈动步子,但听到询问,艾晴只好回过身来:“其实也简单,就是水嘴多一些,越高级的东西越好弄。” “那你就先示范着开开。”苗玲玲再提要求。 “那,好吧。”艾晴极不情愿的进了沐浴间,调试起了浴缸上的开关。 “叮呤呤”,手机响了。 李光磊立即起身,在手机上按了一下,走出屋子,边走边说。 快步下楼,在车旁遇上成功时,李光磊也接完了电话。立即便问道:“什么情况?” 收回伸向车门的右手,成功先说了句“拿盒烟”,然后回道:“别提了,辛总被那边拖住了,客人们都喝的很多,根本不让他走。” “那辛总什么意思?”李光磊反问。 成功马上回复:“辛总当然太想来了,可是……” 李光磊看着对方:“那就再等等吧,不能枉费了辛总的一片心呀。” 就这样,李、成二人返回屋子,艾、苗两女子也切磋完了生活常识。 这次可真没得说了,该说的已经说过,关键时间也太晚了。 对方可以不说话,己方不能不言声呀。于是成、艾二人搜肠刮肚,有一搭没一搭的找着话题,而李、苗二人却微微眯上了眼睛。 “都两点多了,要不我再问问?”成功说着,“嗖”的站了起来。 李光磊猛的睁开眼,坐直了身体:“没什么背人的话吧,就在屋里打吧。莫非辛总就是存心不想见面,一直在撒谎?” “那,那好吧。”成功迟疑着,在李光磊目光辐射范围内,拨打了一个号码。 很快,手机里传出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收起手机,成功马上道:“辛总肯定被拖住,客人关了他手机,要不就是手机没电了。我跟辛总说,明天一定登门赔礼,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请二位好好休息吧。对了,我去看看,那间超豪华双浴缸房收拾出来没。” “成总监,什么意思?挺大个人还能让拖住,连手机也关了?你信吗?”李光磊翻了脸,“告诉你们,别以为在首都待几天了,就牛哄哄的不把别人放眼里,我们不傻。想合作就有个合作的样,不合作就拉倒,这是干什么,我们求你们不成?” “真是,真是误会,您,您……”成功吭哧着,脚下却向门口移去。 “误会?”李光磊直接起身,横在门口,“这说的也太轻巧了吧?今天他必须当面说出个所以然来,否则……”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成功立即接通:“什么……老太太不舒服,晕倒了……我,我马上回去。” 已经看到对方撞来,但李光磊根本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直接靠在了门板上。 收起手机,成功急着说:“李镇,我母亲晕倒了,我得赶紧……” “可以打急救电话。”李光磊依旧站着不动。 “急救电话?那可是我的老人,我怎么能不去?”成功吼道。 “是呀,生命安危岂能儿戏?咱们赶紧去。”艾晴说着,也向门口冲来。 想走,没门。李光磊伸开双臂,冷冷的说:“二位,真的是有病人?真的就要甩下客人不管?” “真,真的……”成功试了好几次,可又不敢使全力,根本冲不出去。 艾晴直接冲到了前面,整个身子撞向李光磊:“李镇,谁家没个老人,哪能不生灾害病,你也……啊,你怎么摸*我?你要干什么?李镇,放开我。” 看到艾晴整个身子抱住李广磊胳膊,成功一咬牙,双手齐伸,扯上了李广磊另一条胳膊:“让开,让开。” “流氓,耍流氓了。”艾晴叫嚷的更凶。 “要不要脸,放屁。”苗玲玲扯住艾晴,狠命拉扯。 “让开,让开,我*你……”成功急红了眼,使劲拉扯着。 “你骂老子?滚开。”李光磊大吼一声,忽然起脚。 “duang”,大脚掌径直踢到侧胯上。 成功“哎哟”一声,整个身子向后撞去,“扑通”摔在沙发上。 艾晴“啊”的一楞,也被苗玲玲猛的扯着退去。 “咚咚咚”, “啊”, “哎哟”, “妈呀”, 一串声响接连而起,艾晴也扑到了成功身上。 看到那二人狼狈样子,苗玲玲“哈哈哈”笑出了,随即满脸通红,因为那两人的样子太羞了。 “妈了个*” “野蛮,无耻。” 当成、艾二人转过脸时,脸上已挂上丝丝血污,应该是鼻子或牙床磕破了。 “啊”,苗玲玲一惊。 李光磊也楞在当地。 “老子跟你拼了。”成功一推身上的女人,踉跄着冲向李光磊。 正这时,“咣”的一声响动,李光磊身子猛的向前扑去,与成功搂了个结结实实,所幸没撞到脸颊。 屋门已经大开,三个壮汉走进屋子,门口处仍然还有两个壮汉。 “好啊,敢在这撒野。”当先光头壮汉不由分说,上前扯上李光磊后衣领。 左边壮汉跟着帮忙,抓住了李光磊双臂。 右边高个壮汉也没闲着,径直来在苗玲玲身旁,大手扭住了对方。 “干什么?” “干什么?” 李光磊、苗玲玲急着大叫,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卖*嫖娼,真不要脸。”艾晴踢了苗玲玲一脚,快步冲向屋门。 “流氓成性。”成功也伸出脚去,却被李光磊一绊,差点摔倒。他不敢再做停留,直奔屋门冲去。 “放开我们,那俩是骗子。”李光磊全身使力,大声喊嚷,却难以脱身。 “快抓骗子,那两人是骗子呀。”苗玲玲哭出了声,“可别让骗子跑了。” “骗子,骗……”李光磊急得眼中喷火,冒着折伤臂膀风险,猛的一挣,终于挣脱开束缚,不顾一切追了上去。 “往哪跑?”门口两壮汉撞进门来,径直把李光磊撞了个趔趄。 “噔噔噔”, “咔咔咔”, 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响,外面传来了张狂的声音: “奸夫*妇,跟老子玩手段,你他娘嫩多了。” “把那小骚*货扒光了,大哥们好好……” 四壮汉一拥而上,紧紧抓住了李光磊,另一高壮汉则把苗玲玲面朝下摁在床上。 此时李光磊已顾不上逃跑那二人,也顾不得自己,拼命挣脱、喊嚷着:“放开她,放开她。” “放开?老子还没玩上呢。”高个壮汉说着,猛的把苗玲玲翻过来,向着对方前胸伸去。 第九十一章 百般抵赖 “王八蛋,住手。”李光磊目眦欲裂,身手动弹不得,只能张口吐去。 “噗”, “吧嗒”, 一团鲜红的浓痰,不偏不倚,正糊在了高壮汉右眼上。 情急之下,高个壮汉收回右手,“啊啊”吼叫着,抹着眼上污物:“我瞎了,我瞎了,弄死他,弄死他。” “小兔崽子。”四壮汉一咬牙,手上就加了劲。 “啊”,李光磊疼的大叫一声。暗道“完了”,咬牙承受这即将断臂之痛。 就在耳轮中似乎传来扭动骨头声响时,忽然厉声喊喝响起:“警察。” 警察?李光磊极力扭头看去,屋门处闯进四名年轻男子,四人全都双手捧枪,当先之人方脸膛、身材魁梧。看到此情此景,李光磊顿觉身心一松,全身没了丁点力气。 “警察?”四壮汉手上停止了全力,高个警察也不再嚎叫。 屋子里一静之后,光头壮汉忽的冷哼一声:“装什么装?玩具枪想骗谁?连身警服都没有,你们都是同伙。” “同伙,都是他的同伙。”那几名壮汉也吵混起来。 方脸、魁梧男子左手一探衣兜,手中已多了一个硬皮证件,证件内页正是小伙本人照片。照片上小伙警容齐整,警号醒目,姓名一栏是‘厉锋’二字。 一楞之后,光头壮汉大嚷起来:“假,假的,什么都能造假。” “让你见识一下。”厉锋话到人到,一纵身便到了光头壮汉近前。 “啊,你要……”光头壮汉还未反应过来,右碗已到了对方手中,随即多了一个亮闪闪的“镯子”。正要有所反应,左手也被扯住,与右腕有了同样待遇。 这也太快了。对方的枪去哪了,证件咋也不见了,怎么就给我戴上了这玩意?看着双手明晃晃的铐子,光头壮汉实在想不明白,甚至怀疑只是幻觉。 别看光头壮汉云里雾里,那几名壮汉却都反应过来,不用任何人提示,立即放掉手里的人,怪怪蹲下去,边抱头边说:“投降,我投降。” 几名年轻人不由分说,给这几个壮汉全都戴上了手铐。 惊恐的注视着眼前场景,黄玲玲先是傻楞楞的躺着,只到看见众壮汉都被制住,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起身扑奔李光磊:“光磊,光磊,呜……” 就在刚才那些壮汉下蹲时,李光磊也栽歪了一下,被身侧壮汉挡了一下,才没有摔倒,此时他刚刚挪到沙发上。忽的一团温热扑到怀中,紧跟着就是热乎乎水滴淌到胸前,热气也哈到了脸上。 一楞之后,李光磊忙道:“黄镇长,冷静,冷静。这下好了,警察到了,没事了,没事了。” “呜……光磊,我……”哭声忽的停歇,黄玲玲赶忙松开对方,快速站起身来,满面通红抹着眼泪。 “厉警官,谢谢,谢谢大家!”李光磊起身致谢。 厉锋点点头:“你们没事吧。” “没事。”李、苗二人齐声回应。 “走。”厉锋厉声喊喝一声,直接掐起光头壮汉,向外走去。 那三名年轻人也押走了其他壮汉。 苗玲玲再次扑到近前,关切的摸着对方:“光磊,你……” 李光磊略一楞怔,拉着苗玲玲向外跑去,边跑边喊:“厉警官,抓那两个骗子,可别让他们跑了。” “哎呀,能跑吗,肯定早抓住了。”苗玲玲跟着追了出去。 …… 已将近凌晨四点,李光磊等人还在这家旅店,但却换了屋子,是一间办公室。 厉锋坐在桌后,桌旁是一名着装女警,女警面前放着纸笔。桌子对面离着一米多,放着一把椅子,上面坐着戴手铐的光头壮汉。壮汉旁站着一个年轻人,正是和厉锋一同出现的同事。李、苗二人也在屋子里,就在旁边沙发坐着。 壮汉正在辩解:“警察同志,我是好人,是正当的生意人,是以开旅馆为生,这家店就已经开三年多了。两点多那时候,我正准备休息,就是这间办公室里屋。服务员打电话汇报,说是五楼房间大吵大叫,我就带人赶到了那。当时这两男女正殴打另外二人,把那二人打得满脸是血,哭爹喊妈,我们赶忙上前解劝。可这男的特别凶,不由分说,连我们也打。为了自卫,我们才合力把他制住,想要说服他。这时候也才从受害者口中得知,原来是这两人卖*嫖娼,被那二人……” “放屁,你才……”苗玲玲起身怒骂,被李光磊扯了一下,才意识到场合不对,赶忙又坐了下来。 “不对吧,你的意思是和那二人不熟悉?”厉锋说了话。 光头壮汉头摇得像拨浪鼓:“没见过,根本没见过。当然了,我是开旅店的,每天全国各地的客人都有,他俩来没来过不知道,但我真的没见过。平时我也不怎么过问旅店的事,聘有专业人士管理店面。您要不信的话,可以把那两人找回来问问。” 厉锋“嗤笑”一声:“你是不以为他俩跑了,没有对证呀?” “不是,不是,真的就是不认识。”光头壮汉再次摇头。 “把那人带过来。”厉锋冲着同事示意了一下。 站着的年轻人立即出了屋子。 不多时,屋门一响,年轻人带着一个人进了屋子,这人正是成功。成功脸上的血污已经不见了,双手也戴着手铐。 厉锋问:“你认识他吗?” “不,不认识。”成功和光头壮汉全都矢口否认。 成功跟着又说:“警察同志,误会了,误会了,我们才是受害者。当时我们被打的鼻口蹿血,你们也见了呀。是这对狗男女卖*嫖娼,被我们发现了,才恼羞成怒,大打出手。要不是这位大哥带人赶到,我非得被他打死,女朋友也得让他给……给糟……呜呜呜……早知道是这样,打死也不管闲事了。警察同志做主呀,你们可是首都警察,可不能冤枉好人呀……呜呜呜……” “放你*娘臭狗屁,装得真像,还你*娘假嚎上了。”苗玲玲低声咬牙骂着。 “行了,收起你的鬼把戏。”厉锋大喊一声,然后再次掏出证件,“你可看清了,我们是化智省公安厅的,是为受害者办案来了,不要侥幸以为我们不知情。你们在省会干了什么,警方可是掌握的一清二楚,我劝你还是老实交待吧。” 向前两步,盯着警官证瞅了一通,确认眼前人就是证件上警官后,成功忽的双膝跪地,连声求饶:“警官同志,厉,厉队长,我交待,全都交待。我也是受害者,也是迫不得已,全是辛……” 见到成功跪地求饶时,光头壮汉便是一楞,及至听到成功表态,赶忙也出溜下椅子,跪在地上,大声抢话:“警察同志,我举报,举报。我以前是不认识姓成这家伙,不过我认得和他一块那娘们,那娘们还跟我睡过几次,我也给过他八千多块钱。今天那娘们给我打电话,先说有人要住这,让我给留两间房。后来她又给我发信息,说是可能需要我帮忙,到时如果听着那间客房声音不对,千万弄住那两人,好让他们逃脱。她还承诺,说是以后会好好补偿我,不光她要跟我多睡,还会给我介绍雏。一时色迷心窍,没有仔细了解情况,这才造成了……误会,就是误会。” 厉锋又讯问了一些事情,光头壮汉都做了详细回答。 让光头壮汉在口供上签字、按手印后,警察把此人带出了屋子。 根本不等厉锋再开口讯问,成功已经迫不急待的交待起来:“厉队长,我们都是受害者呀,是辛如海那王八蛋骗了我们。当初……” 据成功交待,他真名叫成亦然,艾晴真名叫艾鑫鑫,两人是大学同学,但在校时并不认识。毕业以后,成功应聘了好多工作,都干得时间不长,要么是待遇不行,要么是没有发展前景,也有的是老板炒他鱿鱼。去年冬天再次失业以后,成功在一张小报上看到了五湖九州不世霸业招聘广告,感觉待遇、职位都不错,就去应聘了。 当时是在一家写字楼笔试、面试的,就是辛如海面试的他,居然还通过了,职位就是市场副总监。也是在那次面试时,遇到了应聘总监助理的艾鑫鑫,两人下来一聊,竟然还是大学校友。为了省钱,又是同事,还有校友这层关系,成、艾就合租了一个住所,很快便同居了。 应聘成功后,辛如海安排成、艾二人做市场调研,不用每天坐班,就是做市场问卷,每周休息两天,但辛如海也给了他俩新名字:成功、艾晴。职场名很正常,就好比艺人艺名,两人很高兴的对外用上了新名字。 四周下来,调查问卷攒了好大一摞。工作整一个月时,辛如海如数给他俩发了工资,还每人多给了一百八,是奖励辛苦费。第二个月的时候,工资照发,辛苦费变成了三百。第三个月更厉害,虽然没给辛苦费,但却试用通过,享受了正式员工工资,还得到了“工作满一年即给千分之一股份”的承诺。 今年四月初,辛如海给了他们一些资料,就是凤角山项目,说是公司其他同事带回来的,要他们熟悉,之后又教了他们谈判技巧。正是按照辛如海的设计,成、艾二人终于拿下了合作意向,给到了辛如海手里。看过合作协议后,辛如海出示了一份正式合同模板,要他俩“加工”。 感觉到情形不对,成、艾二人直接推辞,可辛如海马上出示了一份录像,正是他俩晚上的“不雅记录”。辛如海威胁他俩,要他俩老实听话,否则就把录像买到黑市上,还要寄到二人家乡,也要寄给警方,言说手里还有劲爆的。授人以柄,只能受制于人了。 说到最后时,成功已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厉警官,假合同只是为了去融资,贷款也是为了支付凤角山项目。我们只是程序有些违规,并不存在什么诈骗呀。” “是吗?”厉锋冷笑一声,“假名字用上了,还弄上了假身份证,这怎么解释?当初与镇里谈项目时,你们提供的以往业绩全是假的,敢说不知情?伪造商务合同就是违法,假合同贷款更违法,你们会不懂?他说贷款就为支付凤角山项目,你们真信?” “我们,我们只是打工者,都是辛如海一手策划的。我们也是受害者呀,也是受害者……呜呜……”成功哭声更大了。 “呵呵,百般抵赖。”厉锋“啪”的一拍桌子,“老实交待。” 第九十二章 主犯漏网 早上七点多,首都南郊区方向,奔行着两辆商务车。 第一辆车上人大多着工装,只有一个戴手铐的便装人员。第二辆车上人全都是便装,不过有一个女人特殊一些,也戴着手铐。 第二辆上正是李光磊、厉锋一行,戴手铐女人是艾晴。第一辆车上着装者都是辖区工商局和公安局的,车辆也隶属这两个单位,是王阿姨帮着协调的,戴手铐的人是成功。 两辆商务车速度慢了下来,又拐了一个弯之后,停在一片破旧的楼房前,房子外墙上全都写着划红圈的“拆”字,好多窗玻璃也破碎了。 车门迅速打开,每车除了留下司机,还各留了两人,其余人等扑向第二栋楼房。东单元木门只剩下半个门扇,有两人守在楼下,其他人则上楼而去。 来在三楼,厉锋轻轻叩门:“家里有人吗?查煤气的。” 没人答话。 “笃笃”再敲,屋里还是寂静无声,连敲三遍都是如此。 厉锋转头轻声问:“到底是不是这?” “是。”成、艾二人齐声应答。 一名警察立即上前,拿出特制工具,在锁眼里捅咕了几下,门锁“嘎吧”、“哗啦”响了两声。警察旋转门把手,屋门应声而开。 “蹭蹭蹭”,人们先后涌了进去。 房间不大,只有两间屋子,里面空无一人,床下、衣柜、门后也没有。不过屋里有床、被、电饭锅、电磁炉,还有插着电的冰箱,显然有人居住。若不是有人提供线索,只从外面整个环境来看,一般也不会想到还住着人。 “看。”厉锋在柜里衣服夹层中取出一个塑封袋,袋子里是几个硬皮本子。 李光磊凑上前,看着厉锋打开塑封袋,分别是营业执照、组织机构代码、税务登记证等,还有一些票据或卡片。 营业执照正是五湖九州不世霸业投资公司的,法人代表是辛东生,照片与辛如海很像,这与王阿姨邮件提供的图片一致。其它那些证、票要么对应着公司,要么对应着辛东生或辛如海。这已经能够说明,辛如海和辛东生是一人,至于哪个是真名,只能等进一步核查消息了。通过这些证件,也表明这里应该是辛如海在住。 屋子里整个翻了个遍,再没有发现有价值线索。 二级警督看向厉锋:“还有哪?” “三处都扑空,暂时没有了。”厉锋轻轻摇头。 成功接了话:“还有首都大厦五号楼二十三楼那……” “快算了吧,辛如海总共就租了一周,你不知道?混充什么积极?”艾晴回怼着。 “我,我这不是积极提供线索吗,万一他又回去了呢。”成功辩解道。 艾晴不屑的“嗤笑”一声:“哼,想立功都想疯了吧。那里早已是玻璃公司办公地点,租期三年的。” “你,你他娘就护着他,就还想让他睡你,你个烂*货。”成功破口大骂。 听着二人对话,人们既觉滑稽,也实在可笑,但都尽力憋着。 “住口。”二级警督厉声喝斥。 “叮呤呤”,铃声响起。 二级警督取出手机,接通了:“说……知道……明白……好的……谢谢!” 结束通话,二级警督再次看向厉锋:“电话是指挥中心打的,讲说了监控到的辛如海在城中行动轨迹。昨天下午将近四点,辛如海从北城区出来,就是他那第一个窝点,打车去了一家娱乐场所,一直待到七点半。从娱乐场所出来后,辛如海带着一个小包,到了一家商场,径直进了卫生间。可是一直没见辛如海出卫生间,倒是有一个头罩纱巾的大肚女子身形很像,不过却没见到拿着包。 大肚女子出了这家商场,打的绕过了好几条街,到了另一商场,也进了卫生间。自然也没见到大肚女子出来,不过有一披肩发女子较像,虽然没有了纱巾,没有了大肚子,但脚上的鞋却与大肚女人一样,个头也一般高。 披肩发女子出了商场后,先是打出租,后来又坐了出城公交车。再之后步行半个多小时,到了岔路监控盲区,步行期间也有拦班车举动,但并没上车。目标消失时,时间大概是晚上十点半左右。对辛如海的几个已知号码跟踪,目前没有发现信号,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昨晚十点五十一分。” 厉锋点点头,看向成功:“说说吧,辛如海可能去了哪?” 成功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咬牙骂道:“姓辛的,王八蛋,一直说他在北城区窝点,闹半天我俩刚从那出来,他就跑了,不得好死。” “回答问题。”厉锋沉声道。 成功缓缓的说:“去,去哪了,我想想啊。在昨天七点多通话时,他让我马上到旁边租车公司租上车,到车站去接李镇长,跟李镇长就说他在应酬外地政府官员。等我把人接到饭馆时,和他通了一次话,他说还在北城区,并且说他马上要关手机。当时他的理由是,李、苗二位镇长肯定是到首都私会,是向他索要好处,他不好拒绝,只能先关机。他还嘱咐我,与李、苗二人分开后,再通过短信向他告之详情。之后所谓的给他打电话就是托辞,根本没打,接到所谓家里电话,更是用闹铃自导自演的。可是还没等我们跑出旅店,就……” 厉锋挥手打断:“这些都讲过了,说有用的,少耍花招。” “我没耍花招呀,我也是受害者。”成功摆出一副无奈神情。 “诶,对了,辛如海姘头也许知道他的去向。”艾晴接了话。 “刷”,人们全都把目光投向艾晴。 厉锋直接问:“什么姘头?具体说说。” 艾晴语气却含糊了:“我,我是猜的。四月中旬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和老乡到北城区,看见辛如海从一家会所出来,旁边跟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这女人看着就不像良家妇女,跟他还举止亲密,两人肯定有说道。” “会所叫什么名字,是在北城区吗?那女人什么来头?”厉锋追问着。 艾晴翻眼皮想着:“叫,叫什么情,具体记不清了。对了,离北城服装大世界不远,就在大世界南出口边上。女人什么来头不知道,当时她把辛如海送上车,就又回会所了,应该是那个会所的。” 二级警督接话:“很像他昨天去那地方。女人长像记得吗?” “有印象,见到人应该能认出来。”艾晴回复。 二级警督说了声“走”,当先走去。 …… 两个小时后,李光磊等人到了那家会所。但工商局人没有进去,警察们也全都换了便装。 现在是会所非营业时间,只有少数工作人员在,听说是来找人的,对方又讲不出名字和长相,便让对方营业时间再来。 就在厉锋等人与工作人员搭讪之际,艾晴和两名便装警察已经转到了营业区,在墙上“公主栏”里发现了目标照片。 二级警督向工作人员亮出证件,并指证了要找的人,工作人员不敢推脱,直接带着众人到了不远处的宿舍,找到了这名女子。 经过艾晴点头确认,二级警督再亮身份,并把该女子带到车上讯问。刚开始该女子还矢口否认,声称每天见得人无数,根本不认识辛如海或辛东生。待到听说辛如海涉嫌诈骗千万,自己也可能受到大牵连,女子才害了怕,讲说了一些线索。 据该女子讲,去年夏天,父母双亡,她就到了夜总会工作,对客人用的是“两只小兔”这个名字。在秋天的时候,“两只小兔”第一次见辛如海,只知道对方人称辛哥,是个款爷。从那次之后,辛哥一来这里,就找“两只小兔”,也多次约她出去过夜。昨天下午五点多,“两只小兔”没班,却接到辛哥电话,说是马上到会所。本来她不想回,却又不愿得罪财神爷,就磨蹭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去。 略微停了停,“两只小兔”继续说:“见面他就要和我**,可是手机却响了,他赶忙跑到卫生间去接。从卫生间出来后,他没有再扒我衣服,反而要拿几件我不穿的衣服,说是为了让我时时陪着。谁知他变*态做什么,不过看在他当时手里的一沓票子,我立马给他拿了旗袍、裙子、纱巾和鞋,他自己还拿了假发套。” 没跑了,肯定是。于是厉锋打断对方,讲说了辛如海的行动轨迹,并提问辛如海去哪了。 “两只小兔”肯定的说:“那应该是去我老家了。今年五月份,他以农村空气清新为由,买了我家闲置的平房,拿了一把平房钥匙。不过才给了我一万定金,还欠着……” 不等“两只小兔”说完,商务车便出发了,三个多小时后,到了离首都八十多公里的郊区农村。 “两只小兔”家的房子,位于村子西头半坡,孤零零的两间平房,离村子聚集区还有五百多米距离。 虽然院门锁着,但人们还是完成包围后,才让“两只小兔”去开门。 院里没人,屋里也没人,但却发现了假发套和女人衣服。经“两只小兔”证实,这些东西正是辛哥从她那里拿的。 搜。很快,在小院青石板下发现一个新坑,像是埋过箱子之类的东西,也发现有从院子上山的脚印。房前屋后、山上、村子继续搜,搜了多半天,也没找到辛如海,只能根据脚印判断目标翻山走了。 人们再一合计,也汇总了多方电话信息,目前所有线索中断,此案主犯不知所踪。 第九十三章 好悬啊 “啊……” “啊……吓死我了。” “干什么,是你吓我好不好?一眨眼就看见两个大眼珠,吓也吓死了。” “嘿嘿嘿。啊?谁是大眼珠?人家这是如水明眸。”苗玲玲嘻笑着,身子微微前倾,故意忽闪着双眼。 “人们都讲话能杀人,原来这眼睛也可以杀人呀。”李光磊语气很夸张。 苗玲玲马上立起了眉毛:“什么意思,有你这么损人的吗?” 李光磊笑了:“我说错了吗?你这如水明眸近在眼前,我是起也不能起,动也不能动,这不就好比被杀了一样吗?” “你胡……讨厌。”苗玲玲莞尔一笑,直起腰身,退回到自己位置,坐了下来。 李光磊没有起身,但却来回翻了翻,顿觉身上又乏又痛。 “光磊,嘴角疼吗,牙齿没事吧?刚才人家就是看看你的伤,你可不要瞎想。”苗玲玲为刚才的举动找出借口。 “我……”刚要调侃一句,又觉不妥,李光磊赶忙收住话头,抚着脸颊说,“没事,脸上就是蹭了皮一下,基本看不出来。估计是那几个家伙抓着我的时候,碰到了手表或腰带之类的东西吧。嘴这儿就是磕了一下,把牙磕出*血了,也咬到了自个,当时就疼,不过那时也没时间顾忌。” 苗玲玲“哦”了一声,语气更为关切:“光磊,胳膊真没事吧?我当时就跟听到‘嘎巴嘎巴’响似的。” “没事没事,你都问好几遍了。当时确实挺疼的,我也做好了奋力一搏的准备,不能让那高壮汉……”李光磊略一停顿,然后特意挥了挥双臂,“你看,什么事没有。肯定你听到的是警察制住他们,给他们戴手铐的声音,要不就是出现了幻觉。刚一脱离控制,我就试着挥了挥胳膊,觉着能动,那就是没问题,也才放了心。” “哎,光磊,谢谢你!为了我,你差点胳膊受伤,我这心里……”话到此处,苗玲玲声音忽的沙哑,“整件事都怪我,如果我多些警惕,再调查详细的话,就不会和他们签协议,也就没这些事了。” “这事不能怪你,我也有责任,咱们太想做成项目了。最主要还是他们安了坏心,是有备而来,也猜出了我们的心理。咱们在明处,而他们在暗处,又存心做好了诈骗准备,防不胜防呀。”李光磊既是劝慰对方,说的也确实是实情。 “光磊,想想都后怕,要不是你拼死呐喊,要不是你吐在那家伙眼睛上,我,我恐怕就……呜呜呜……”苗玲玲说着说着,扑在铺位上,放出了悲声。 “过去了,都过去了,吃一堑长一智吧。”李光磊故意轻飘飘的说,然后又调侃着,“咱们可是赚了,花了两人的钱,却享受了四人空间,这太值了,太值了。” 苗玲玲破涕为笑:“就你会算。不过赶得确实挺巧,正好两个上铺就空着,整个空间只有咱俩,冥冥之中……” 虽然对方话到半截,但李光磊能猜出后面意思,不觉很是尴尬,楞了一下,转移了话题:“你没睡吗?” “怎么没睡,我也刚醒来好不好?自作多情。”苗玲玲娇嗔着,轻轻躺在了铺位上。 李光磊没有接话,也确实不好接茬。 小空间里静了下来,空气也更为尴尬,却又有着一股暧昧的意味。 无意的移动着目光,李光磊这才注意到,光亮早已穿透了布帘,天光大亮了。抬手看腕表,还有一个多小时车程,于是便又闭上了双眼。 可是脑海中一张张画面闪出,一会儿是脚踹成功,一会儿又是让那几人抓着胳膊,一会儿又是拼命挣扎,一会儿又是那个扑来的身子。想到此处,李光磊忽觉胸前温热,心头猛跳,不由一惊。急忙睁眼看去,身边什么都没有,苗玲玲还在那个铺位上,“呼呼”的均匀呼吸声适时传来。 李光磊暗自好笑,笑自己思想不单纯,也笑对方,但笑她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极力挥去脑中一些场景,又尽力去想另一些事情,可是越这样,越不能如愿,脑中画面还不时交错更替。迷迷糊糊中,他也再次进入了梦乡。 李光磊是被一阵铃声叫醒的,原来是设置的提醒闹铃响了。闹铃也唤醒了苗玲玲,她直接拿着化妆包出去了。 时间不长,苗玲玲回来了,列车员提醒适时响起,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从铺位上起来,收拾好随身物品,二人一起出了小屋子。 …… 上午九点多,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李光磊、苗玲玲走下汽车。 胖乎乎大男孩跳下餐馆台阶,快步迎上前去,老远就张开双臂:“老李,可算见到你了,真怕阴阳两隔呀。” “去你的吧,别念背兴了。”李光磊抱住对方,拍打着对方后背。 “不过嘛,老话说的好,‘情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胖男孩稍稍压低了声音。 虽然看似说的很隐秘,其实也是讲给自己的,苗玲玲岂能听不到?顿时俏*脸“刷”的红了,心里却又甜丝丝的。 “你小子才风流。”推开对方,李光磊介绍道,“苗镇长,我同事。孙胖子,孙行长。” 胖男孩伸出肉*肉的右手:“苗镇长,久仰久仰!今日得见,果然天生丽质,气质不凡。” 本就脸红,再让人这么一夸,苗玲玲双颊红成了大苹果,娇羞的伸出手去:“孙行长,您好,谢谢您,多亏您了!” “苗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什么谢,我跟老李可不是一般关系。”胖男孩摇着对方手臂,脸上笑嘻嘻的,“鄙人孙庞智,就是‘孙庞斗智’不要那个‘斗’,未来的行长,现在只是一小职员。” 对方说话真是幽默,苗玲玲抽回右手,掩住嘴巴,“咯咯”的笑着:“未来的孙行长,请多多关照!” 说笑几句,三人向着餐馆走去。 李光磊边走边说:“老孙,现在正上班时间,你这样出来,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老李九死一生回来,我陪陪又怎么啦。”孙庞智大咧咧的说着,然后“嘿嘿”一笑,“我是出来陪客户的,这是工作。” “撒谎功夫倒是一流。” “你现在可是政府官员,更是大手笔,哪天说不准就办他个千八百万的业务。” “你就损我吧。” “哈哈哈……” 说笑着,三人来到二楼,进了提前定好的餐包,点了餐点。 转头看看李、苗二人,孙庞智脸上神色严肃好多:“老李,听说你可受苦了。没事吧?” 李光磊抬了抬胳膊:“没事,不过也差点落一残疾,当时我真以为胳膊断了,还好你发小及时赶到。这次可真多亏了厉锋,否则非出事不可,最终还得放跑了那对狗男女。”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孙庞智点点头,随即又奚落起来,“都怪老厉,后面紧跟着,还让你们遭受危险,省厅警察也太弱了。” 李光磊忙道:“老孙,这可冤枉人了,这次多亏了厉警官。正是有他们跟着,我们心里才更有底,否则早就慌乱的露底了。那事真怪不得厉警官,主要是骗子太警觉了,不但随时观察,还就近设了眼线,厉警官他们只得保持着一定距离。另外,我们也总想等着那个辛如海出现,想着擒贼先擒王,苗镇长给他发求援短信也晚了一些。” “别给他们脸上抹粉了,他们是干什么的,还省厅警官呢,结果差点让受害者再次遇害,最终还让大鱼漏网了。再说了,打击诈骗犯罪,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有什么可谢的。”孙庞智不以为然。 李光磊急急摆手:“可别这么说。如果没有你这层关系,仅凭当时现状,警方肯定不接我们的举报,更不可能跟着去首都了。正是因为有你,厉警官那真是辛苦备至,尤其在昨天已经搜寻无果后,先让首都同志离去,又在那个村子周边搜寻了好几个小时,只到半夜才去赶火车。刚才下一块下火车,我们直接来了你这,他还得立马回去审那俩狗男女呢。” “不说了,不说了,吃吧,趁热吃。”孙庞智指着刚上桌的食物。 李光磊没有动筷子,而是问道:“老孙,贷款公司那边怎么样了,真没贷成吧?” 孙庞智笑着说:“没有,没有,要是让他们把钱骗走,那也太窝囊了。昨天早上,省厅接到厉锋汇报后,立即采取了相应措施,不但冻结了此笔贷款业务,还对贷款过程进行了调查。事情很快有了眉目,原来是贷款公司副总收了辛如海三万块钱好处费,还得到了‘事成之后,五十万酬谢’的承诺,便根本没有核实手续,而是提供什么就认什么。涉事副总正是我朋友的上司,我朋友也配合调查了,不过他只是履职不到位,并不知情,也没参与。这小子也真傻的可爱,只到现在还疑惑其中是不是有误会,刚刚还向我请教呢。” 李光磊“哦”了一声:“那就好,那就好,好悬呀。” “好悬呀,太悬了。”苗玲玲心有余悸的附和着。 “对了,你那朋友不会怀疑到你吧?”李光磊忽道。 “不会,那是人家省厅去人,我又没去。再说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有厉锋这个发小,知道这个关系的人很少很少。”说到这里,孙庞智话题一转,“吃,吃,一会儿都凉了。” 第九十四章 必须引以为鉴 新的一周开始,镇里人们发现,一周未露面的李镇长回来了。 李光磊是昨天回来的,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其实他是能够早回来两天的,但他故意拖了拖。 从首都回到省城的那天是星期五,与孙庞智刚吃完餐点,便接到了厉锋电话,要他和苗玲玲去配合案情调查。这一配合就是多半天,公安厅、公安局、小额贷款公司,忙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这个时间要赶火车的话,还能来得及,但他故意没动身。 之所以还在省城耗着,李光磊有三个目的。一是想请厉锋吃饭。人家带人跟着那么忙活,危急时刻又救了自己,即使有老孙这层关系,也是必须要感谢的。二是还想进一步探听消息。虽说已经证明此笔贷款无果,也没发现有类似情形出现,但毕竟还有一些事情正在调查,等到完全出结果才能真正踏实。三是养伤。按说就这点皮外伤,根本不需任何调养,但却是在脸上,一时还真没法解释,难免让人猜疑,甚至产生不必要的负面影响或谣言。 结果一直到昨天下午,三个目的就达成了半个。周末两天,老孙也不上班,李光磊就和老孙一起住。苗玲玲则在周五晚饭后就离开了,说是去找同学玩。本来想趁周末请厉锋,可是厉锋总是出警,打了四、五次电话都没约上,只能以后再说了。至于案子侦破,还是该有的已经有了,该调查的仍在调查,并没有新进展。经过两天时间,脸上的擦伤痕迹淡了好多,但仔细看还能看出来,算是养好了一半伤。 今天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儿,李光磊就没去食堂,只是在院里透了透风,便又回到了屋子。从一进屋就坐在办公桌后,脑中又想着这次被骗的事。 虽说最终没被骗走什么,但却确确实实的被骗了,教训非常深刻,既令李光磊后怕,也不无后悔。 还好去市里开会,又正好遇到了老段,这才知道辛如海报的项目不实。当初如果能判断出来的话,又怎会与对方合作,怎会有后面这些事?也怪自己,如果拨打查号号码,直接查出那些项目的联系方式,一打电话就清楚了。可一心盼着合作成功,还沾沾自喜谈判技巧,潜意识当中已经忽略了“有诈”,即使提醒苗玲玲核实,也不过是例行公事,想来她也是这个心理。 最该感谢的还是老孙,如果不是老孙看到那份假合同,不是老孙帮着做了这么多事,现在什么结果还一定呢。如果不知道有假合同,哪会是什么后果?即使知道了假合同一事,如果那天没有逮住成功和艾晴,又会是怎样?现在想起来都不禁后怕。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看到是段达言号码,李光磊立即接通:“老段……没有最新消息……嘿嘿,是……是,你教训的对……误会,你误会了……登门道歉……一定,一定。” 结束通话,李光磊摇摇头,苦涩满脸。刚才老段训自己了,怪自己有事不说话,怪自己瞧不上老同学。 知道对方是替自己担心,并非真的怪罪,但李光磊不能没有感触。虽说自己肯定不存在瞧不上老同学,但却自信能够掌控局面,根本就没意识到该向同学打听,才致使发生了这样的事。 过度自信就是无知呀。对了,刚才老段说的对,消息闭塞也是值得思考的问题。如果镇里有网络,自己应该会上网查的,那样就比较容易发现问题。想来骗子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选择没有网络的乡下下手的,刚开始言说要发给自己电子邮件,应该也是在进一步核实有无网络。 骗子他娘的太狡猾了,自己也确实真是土包子。看来,无论费多大周折,镇里也必须通网络,必须实现网络全覆盖,这应该也是未来新世纪发展的趋势。想到这里,李光磊拿起手机拨打号码,打算立刻了解安装网络的事。 还没等拨完号码,手机却先响了。 看了眼号码,李光磊马上接通:“杨书记……好的,我马上过去。” 结束通话,李光磊略一沉吟,拿起公文包,出了屋子。 …… 不多时,李光磊出现在书记室。 “坐,坐,辛苦了。”杨得力欠身示意。 李光磊谢过,坐到了对面椅子上。 杨得力看着对方,缓缓的说:“我还以为你没回来呢,就打电话问问。” “回来了。正准备到书记这报到,你电话就过去了。”李光磊打过马虎眼,然后话题一转,“书记现在有时间吗?我汇报一下旅游工作会议情况。” 杨得力回道:“说吧。” 从公文包取出文档,李光磊汇报起来:“市里这次召开旅游工作会,是在国家和省旅游局召开……” 用了十多分钟时间,李光磊较全面的汇报了会议重点。 在李光磊汇报完之后,杨得力又就几个问题进行了提问,李光磊都给予了回复。 “不错,不错。”杨得力轻轻点头,然后又看似无意的说,“会议很及时,也很重要,怪不得会期这么长呢。” 李光磊心头一动,马上说:“书记,其实会期没那么长,加上报到共三天,真正开会是两天半。之所以拖了两天,是我处理点儿事。” “没事,趁着去市里,办点个人事很正常。”杨得力大度的挥挥手。 李光磊道:“书记,不是办私事,是单位的事。当时就想向你汇报,可又没有准确把握,这才没说。等到处理完以后,已经周五下班了,就没打扰你,所以现在才来向你汇报。” 杨得力“哦”了一声:“单位的事?怎么啦?” “唉。”李光磊轻叹一声,“闹半天那个公司是骗子。” “骗子,哪个公司,骗什么了?”杨得力皱眉道。 李光磊马上回复:“就是那个五湖九州不世霸业投资公司,和咱们签意向协议那个。” “就你电话里说的那个凤角山项目?你怎么知道的,到底骗什么了?”杨得力急问着。 李光磊讲说起来:“是这么回事。当时那家公司来谈的时候,给咱们提供了公司一些资料,包括企业资质,包括以往业绩。在他提供资料以后,我们按照资料上联系方式,给一些项目打了电话,对方所言与资料都很相符。不过我们还是想着要抽时间实地看看,既去看项目,也到公司考察。也正因此,尽管他们极想签正式合同,但我和苗镇长还是主张签意向协议,他们也认可了。 这次去市里开会,我们便做好了了解个别项目的主意,然后根据了解情况,再决定是否考察公司。参加完旅游工作会议后,我们就着手做这件事,先给市里那个水库旅游项目打电话。尽管有一定思想准备,但通话结果还是很令人吃惊,那个项目投资方是另一家公司,并非不世霸业做的。接下来,直接到另一个项目现场去了解,也是他们业绩名录里有的。结果还和先前了解的一样,根本与不世霸业无关,也没有所谓的辛总、成总监。 发现异常之后,在朋友帮忙下,我们联系了该企业注册地职能部门,反映了相关情况。有朋友这层关系,再加上我们反映的也是事实,对方很重视,立即进行了核实,随即履行了相关手续。这么一耽搁,回来就晚了。” 杨得力脸上神色一松:“是这样啊,我以为多大事呢,反正他们也骗不走什么,一个意向协议也没有法律效力。你们警惕性很高,不错,不错。是不那个意向协议就彻底废除了?” “废除了,相关部门都有备案。”李光磊道。 “对了,需不需要我找人帮忙?市里我还认得几个人。都是单位的事,别客气。”杨得力很是热心。 “暂时先不需要,现在的关系也挺用心的,找人多了怕是反而不好。”李光磊婉拒了对方,然后马上致歉,“书记,我前期工作做的不够细致,差点闹出麻烦,还请书记……” 杨得力挥手打断:“还好,还好,毕竟及时发现了,没有造成损失,引以为鉴吧。没事了,先忙去吧。” “书记,你先忙。”李光磊起身告辞。 “诶,等等,你脸上怎么了?”杨得力忽道。 “哦,这呀。”李光磊回过身,摸着脸颊,“大前天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饭,正下着雨,上台阶时脚底一滑,急忙伸手去撑。人倒没有滑倒,可是脸却在墙上蹭了一下,当时还没觉得,一会儿才觉出火辣辣的。” “哎呀,以后可得注意了。”表示关心之后,杨得力又道,“对了,苗玲玲没有摔着吧,要是女孩脸上有这么一片儿,就不好了。” 李光磊马上说:“她又不在现场,这几天吃住都在她同学那。” “叮呤呤”,铃声响起。 瞅瞅固话显示,杨得力挥了挥手:“忙去吧。” 再次告辞,李光磊出了屋子。 还没到自己办公室,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李光磊接通了:“苗镇长……报票呀……先别粘,马上拿袋装好,到我办公室来。” 结束通话,李光磊快步走去。他要赶紧把出差*剔除一下,必须要跟刚才的说辞吻合才行,有些事必须得说,但有些事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必须引以为鉴,深刻反思呀。 第九十五章 太蹊跷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于翰林镇会议室,镇政府班子工作会召开。参加人员是各位副镇长、党政办主任,文员乔晓敏在场负责记录。 今天会议主题,是上半年工作总结和下半年工作安排。 在李光磊主持开场后,各位参会者依次汇报。 与上次班子会略有不同,常壮、苗玲玲汇报后,于思新没有故意抻着,而是马上汇报起来。 这不出李光磊意料,也在众人意料之中。自从出了“孟长福贪没补贴”一事,于思新就低调了好多,毕竟也因失职受到了处分。往日那个诈诈呼呼的副镇长不见了,反倒多了一个和气的老大哥。 今天于思新的汇报也很低调、务实,成绩谈得少,问题不遮掩,分析很到位,方法也非常实在、便于操作。 待到钟正全汇报完后,李光磊点点头:“大家汇报的很好,很全面,方法、措施也很得当。针对大家提出的问题,我来谈一谈看法……” 花了大约二十分钟,李光磊回复了人们的疑问。接下来又对一些事情讲了意见,期间进行过探讨,个别问题甚至发生了争论。 在十一点多的时候,相关问题基本已取得共识,个别问题留待下一步解决。 稍微停了停,李光磊缓缓的说:“各位,跟大家说一件事,是坏事情,但又算是好事。五月底我们曾经签过一个旅游项目合作意向,但现在不再与其进一步合作,并中止意向,原因是该企业提供虚假材料,盗用他公司项目假冒业绩,还有其它虚假冒用情形。” 在李光磊讲说完事项后,人们都没有说话,神情也比较正常,这在李光磊意料之中。毕竟自己曾在源稀市调查那两个项目情况,难保有倡诚县的人注意到,镇里知道并不奇怪。再说了,会期结束自己和苗玲玲还未及时返程,杨得力等人岂会不做打听?自然就能知道这事了。也正因此,才必须要有选择的讲说此事,关键也要为中止后续合作给出理由。 停了停,李光磊又说:“对于这件事,大家有什么感触,不妨都说说。” 钟、于、常三人互相望望,便都低下头去。 看了眼李光磊,苗玲玲开了口:“各位,我分管旅游工作,与五湖九州不世霸业投资公司接触也主要是我,政府领导同意签订合作意向也是源于我的汇报。因此,弄出这么一个乌龙的事,责任完全在我。” “苗镇长,这又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何谈责任?”钟正全表了态。 于思新马上接道:“是呀,是呀。虽说苗镇长分管旅游,但招商引资是我们大家共同的义务,当初与不世霸业签订合作意向也征求了我们意见,我们都没及时看出破绽来。而且也是你和镇长识破了骗局,才未造成损失,你根本就没什么错,又哪有责任?如果要说的话,顶多也就是一个教训,我们大家都应该吸取的教训,争取以后工作更细致,尽量杜绝这种情形。” “没责任,谁都没责任,又确实没造成实质损失,反而还吸取了教训,这是好事。”常壮也表态。 “确实也有该吸取的地方。”于思新再次说话。 人们目光都投向于思新,这语气好像有点不对呀。 “那就是,在选择合作商时,我们要睁大眼睛,开动脑筋,先弄准对方身份,绝不给宵小之徒可乘之机。说实话,这个不世霸业投资公司,还有那个什么副总、总监,都太狡猾,伪装的太深了。几次三番,三翻几次来,准备工作又做的那么足,完全一副兴趣十足、诚信十足样子,这胆子太大了,哪像骗子打一枪就走的样子?谁又能防得住?还有就是,他们一直都坚持独资,绷的特紧,给人一种极其考虑公司利益的架势,任谁也不会怀疑。当时向我们通报情况的时候,我们也都是这么判断的。”于思新给出了答案。 哦,是这样啊,看来是弄拧了,还以为于思新要说“反*动”话呢。有人松了口气,却也有人很是失望。 “通过这件事,我真的很有感触,也反思了自己。为了镇里发展,为了完成招商任务,我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总算对接上了几家企业,其中两个土地项目还多论对接,只是对应的投资项目不够环保。在这点上,镇长态度非常坚决,必须环保达标,当时我很不理解,甚至有抵触情绪。但通过这件事,我才真正意识到,选项目绝不能草率,必须顾全大局,绝不能给单位留隐患,更不能给子孙后代留麻烦。还是镇长目光远大,看得远,看得深,站位高呀。”于思新又是一番感触,“接下来我要再找那几家企业,态度坚决的表明观点,绝不能把问题项目引进来,也不能引进问题企业。” 也太那个了吧,于思新简直像变了一个人,这还是那个于思新吗,人们既疑惑,也觉着好玩。 尽管也狐疑,但李光磊不能表现出来,而是对大家表态都予以了肯定,也谈了应该接受的教训,然后宣布散会。 …… 一回到自己办公室,狐疑再次涌上心头,李光磊觉得今天于思新太的反常。 尽管近期于思新很低调,似乎找准了他自己的位置,干工作劲头也不低,但都仅限于日常表现。当着这么多人面,不但对此事表现的如此大度,还向自己示好,不吝吹捧,而且深刻剖析他自己的不足,这可是头一次。 以李光磊的理解,于思新近期之所以如此低调,那是有错在先,在以这种方式挽回颓势。他觉得于思新这也是蛰伏,在寻找时机,一旦有合适的机会,肯定会有所动作的。以于思新的性格,对自己的恨意绝对不会消失,只会加个“更”字。以前自己只是副镇长,只是排名在他前面,他便屡次三番找麻烦,现在自己可是代行职权,他能接受? 今天在讲说那件事之前,李光磊分析,于思新应该会两种表现。一种是继续低调,不予评说,但以后会拿这事攻击自己。二是借机发难,借着抨击项目或抨击苗玲玲之际,而行批评自己之实,甚至会上纲上线。三是借自己这个“短处”,适时推进他想做的项目,逼*迫自己在环保要求上妥协。 但从会上事实来看,自己的分析都不准,于思新完全是大彻大悟之状。这也太颠覆认知了,可能吗?这绝非于思新本意,那他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反常呢?事出反常必为妖呀,这太蹊跷了。 可蹊跷在什么地方呢?李光磊想了好大一通,也没有理出一个准确的思路来。 挥去这些念头,李光磊又想到了目前的工作。从代行职权那天算起,自己已经履职三个多月,还有七十多天就到半年,到时包镇长就该回来了。代职过去一半多,一些例行工作还都正常,农业工作多少有新推进,但创新工作太少了,尤其招商引资只是个零头。如果到时就这样的话,既难向县里交待,也不太好面对包镇长,他们都是对自己寄予很大期望的。而且这次机缘巧合代行职权,正是展示自我的好时机,机会难得呀,浪费太可惜了。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收起思绪,看了眼来电显示,李光磊赶忙接通:“厉警官,您好!” “李镇长,经过省厅和首都警方调查,现在可以断定,除了在那家贷款公司使用假合同贷款外,再没有类似行径,也没有发现与此假合同有关的其它违法行为。”手机里是厉锋的声音。 李光磊心头一松,随即又追问:“那么还有利用合作意向协议做的违法事吗?” “当然更没有了,合作意向本来就不具备法律效力,不过你们还是要出一份声明备案,以防万一。”停了一下,厉锋又说,“另外,在首都警方和工商部门的配合下,我们还了解到,在这家公司成立的一年时间内,这次是唯一利用假合同诈骗,以前也未签过任何项目的意向协议或合同。” “是吗?竟然就让我们赶上了。”李光磊无奈的自嘲着。 厉锋又说:“当然辛如海个人还有其他的违法行为,否则他也未必这么警觉。这期间,他主要就是靠并不存在的所谓“内部消息”帮企业融资,倒是骗了一些吃喝、生活费。到目前为止,警方还没有找到他的行迹,只知道他真名是辛东生,辛如海是假身份证上的名字。” 又做了简单询问,向对方表示感谢后,李光磊结束电话。 “他娘的,真够点背的,骗子唯一一次出手还就让我赶上了。这他娘的也太……”李光磊边骂边放下手机。 骂到中途,李光磊楞住了,脑子里划起了问号:是正好赶上吗?该不会特意找上门吧?辛如海又怎么知道这个项目,那么多项目照片又是如何来的,真是他派人现场拍摄? 蹊跷,太蹊跷了。 忽然,李光磊心中一动:那两件蹊跷事会不会有联系呢? 就在李光磊疑惑之际,苗玲玲来了。 听李光磊讲说完厉锋来电内容,苗玲玲也露出了狐疑之色。 第九十六章 平台重要 机会难得 接下来的日子,李光磊一边忙工作,一边还在想着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中,有的还挺令他苦恼,比如那几个案子。 在李光磊刚到凤角工作组不久,就遇到了一件事,桦树背众多村民要找于翰林庄要钱。凭借胆气和智慧,李光磊不但成功制止了村民冒险行为,还为村民争得了应有权益。据二楞子事后讲说,他之所以鼓动村民去闹,是受一个人点拨。但到目前为止,也未找到那个“点拨者”,也没掌握那人的详细信息。 再之后,在交通局大力支持下,凤角公路得以开工建设,可是刘小宝却被打了。虽然之后抓住了行凶者,也知晓不是专门针对刘小宝,而是就为了打交通局铲车司机,进而影响公路建设。对于幕后指使者,六猴子只能交待出“受雇于人”,但指使者的具体情形却不知道。 经过不懈努力,也遭遇了诸多坎坷,公路工程得以顺利推进,凤角公路也成了“村村通”试点,郝生安还捐助了八十万“及时雨”。就在这“万事俱备,不欠东风”的大好形式下,周大锤却被栽了赃,李光磊也名声受损。结果虽然抓住了钱金川这个指使者,但钱金川也是拿钱办事,却又交待不出出钱者的情况。 对于这几件事,李光磊注意到,似乎都在针对自己。究竟何人指使,他自有分析判断,但也只是推测,根本不能确定,而且有些事还解释不通。就拿栽赃周大锤那事来讲,钱金川是于思新小舅子,陈雪梅也正对自己恨之入骨,但钱金川却没有交待于、陈二人哪怕一个字,也没其它证据显示。再有,桦树背村民被鼓捣要钱时,只能确定于思新恨自己,即使加上后来可认定的杨得力,但两人都不应有做这事的动机,因为那样对他们并不好。 前面这几件事,都是发生在于翰林镇地界,幕后指使者也很像是在这个范围。不曾想竟然有外地骗子来了,而且特意上门的嫌疑很大,这又是为何? 这些事究竟是一人所为,亦或几人合伙,后续还有什么举动?这都不能确定呀。照这样下去,还会有多少这样的事,又会从哪个角度出手?必须要弄清这些事,哪怕弄清一部分也好,否则越来越麻烦。 光靠猜想不解决问题,于是李光磊拨打了县公安局经侦队电话。 时间不长,电话接通,里面传出经侦队长熊有福声音:“李镇长,今天有时间啦?” 李光磊“呵呵”一笑:“熊队,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以往打电话,你可是十回有九回不在呀。” “今天正好有点时间。李镇长还是问那几件事吧?还是没有新的口供,没有新的人证、物证,没有新的发现。”说到这里,熊有福抱歉道,“都拖了这么长时间,仍然没有一点儿进展,真是对不起。” 李光磊忙道:“熊队可别这么说,你已经帮好多忙了,否则那几件事更没个眉目。我也就是正好有时间,随便跟你聊聊,哪天有时间的话,咱们再坐坐。” “坐坐?好说。就是李镇长那酒量,我实在有些怵头。我就……”停了一下,对方又说,“不说了,领导发短信了。” 结束通话,李光磊又去翻厉锋号码,想再问问辛如海的情况。 正这时,苗玲玲来了。 李光磊放下手机,问:“什么事?” “镇长,你看看这个。”苗玲玲来在桌前,递上了手中纸张。 接过纸张,示意对方就座,李光磊看着纸上内容。 通篇看过,李光磊放下纸张,说道:“整个方案体现了咱们在省城沟通的意图,就是要适当转变一下方式,整体打造‘于翰林文化’旅游名片。对于整个景点的划分也比较合理,既突出了重点,也体现了均衡。只是还有几处需要注意:一是批次划分值得商榷,四批变三批倒也没什么不可,就是第一批次的比重偏大,难免让人诟病急功近利;二是几个大项目的比例投入也需要考虑,刚开始的投入也偏大,许多时候走得稳要比走得快更重要;三是其中……” 刚才一直满脸喜气,可是随着李光磊的点评,苗玲玲的喜色渐渐褪去。当他讲完第六点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然变成苦瓜色,眼中甚至噙上了委屈的泪花。 李光磊一直顺着思路侃侃而谈,没注意对方反应,当停下话头,看到她的神情时,很是疑惑:“苗镇长,怎么啦?哪不舒服?” “没哪不舒服。”苗玲玲把头别向一边。 “不会是中暑了吧?”李光磊下意识的把手伸向对方额头,又急忙中途收住。 “你才中暑了。”苗玲玲没好气的说。 李光磊神色一愕,沉声道:“这是怎么啦?我询问你是否舒服,也没恶意呀。” “你……”看出对方不快,苗玲玲也意识到失态,赶忙歪头抹了抹眼角,又转回头来,“镇长,对不起,我,我……也不是我要急功近利,而是事情在那逼着,不急不行呀。今年已经过去一半,他们几个工作都有一定突破,可就我什么也没干成。老常分管的农业工作态势很好,还弄成了几个小项目,可谓是锦上添花。于思新的土地核查工作有声有色,还受到了县政府和县土地局表彰,综治工作也很平稳;而且刚刚又做成一个土地合作项目,虽说也小,可毕竟有呀。” 李光磊一笑:“我以为什么呢,这倒不必纠结。钟正全不是什么项目也没引上吗?再说了,你分管这些工作建立了开展体系,这比引进一两个小项目的意义大多了。” “镇长,你就别安慰我了。钟主任分管工作本就是日常事务,本就不容易显山露水。可我分管着旅游、招商,竟然没有招来项目,还弄了一个骗子来,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我这……”略停一下,苗玲玲又说,“依投资额来看,好像是第一批的额度增加了,单项投资前期投资也大了。但其实只不过是工作后移了一些,如果按截止到年底看,整个也没增加多少。” 李光磊没有接话,仍在思考着方案中存在的问题。 看了看李光磊,苗玲玲迟疑着说:“镇长,你的代理期是半年,大约就是到九月中下旬。现在可是马上就七月中旬了,还剩两个来月,若是没有一些亮眼政绩的话,也,也……” “我当然也想把工作做的更好,可也不能为了成绩而成绩吧,必须要稳步扎实推进才对。说实在的,若不是当时有些急躁,也就不可能让辛如海之流骗了,教训必须吸取呀。”李光磊语气有些沉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尽力了,就没遗憾。” “镇长,我很赞成你的胸怀,也认可这种态度,可,可是……”支吾了两声,苗玲玲一咬牙,“可是有些人不这么想,肯定等着看你我的笑话呢。” 李光磊无所谓的摆摆手:“嘴在别人身上长着,想怎么说咱限制不了。再说了,有些人就喜欢瞎叨叨,也就是随便瞎说。” “不,不是。”苗玲玲摇摇头,神色也很严峻,“有人可是拿旅游没成绩说事了,尤其对咱们出门的事瞎说八道,什么一周都干了什么,多出的几天去哪了,晚上住,住……哎呀,反正可难听了。他们看到我脖子有淤青、大夏天穿长袖,也发现你脸上、胳膊上有伤痕,就说咱们肯定没干好……咱们不能就让他们这么说呀。” 李光磊“嗤笑”一声:“那还能怎样,难不成找人家?” “那倒不是。他们不是说咱们不干工作,说咱们游山玩水吗,那咱俩就干出成绩给他们看看。只好拉来投资,只要签上一两个旅游大项目,咱们的成绩就都有了,看他们还怎么说。”讲到这里,苗玲玲语气缓了一些,“抛开这些不说,从工作角度来看,咱们也得做出一些成绩呀。” 李光磊缓缓的说:“这道理我都懂,但按你现在的方案看,那么多投资可不容易拉来,尤其前期必定要有很多投资,这钱更不好弄。” 苗玲玲马上道:“这事我也想了,其实只要有好的平台,拉到投资的机会就多好多,当然好平台也没那么容易,大都需要花大价钱,有时机会尤为重要。” 其实李光磊何尝没那么想?他不但想了,而且想的更细致。但想和做又并非一回事,做要难的多了。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李光磊接通手机:“郝董,您好。” “李镇长,您好呀,现在忙不忙?”手机里音量很高。 李光磊略一楞怔,笑着说:“郝董,听起来你兴致很高呀,有什么喜事吧?” “跟你李老弟通话,我自然兴致高了。当然了,我也确实有喜事,大喜事。”对方音量又提高了一些,“我融到资了,就是省交通厅帮着对接那家,资金已经到帐。这个资金一到,我就能把那两家不景气企业关停,顺利处理债务。还能用剩下的钱做流动资金,整个企业集团全活了。老弟呀,平台和机会太重要了,这还要感谢你呀。” 苗玲玲在旁低声道:“是吧,平台太重要了。” 冲着苗玲玲笑笑,李光磊继续对着手机说:“郝董,这真是大好事,主要是你的人格魅力所致,也是刘厅长大力帮忙的结果,我可什么都没做。” “老弟客气了,要是没有你……”对方说了好大一通感谢话,还让李光磊有事言声,才结束了通话。 刚要放下手机,铃声又响了。 看了眼屏幕,李光磊立即接通。 “老李,怎么老占线?跟你说一件事……”电话里连珠炮似的,讲说了整件事情。 苗玲玲也听到了整个通话,顿时欣喜万分,忍不住说道:“镇长,机会难得呀,这平台太重要了。” 第九十七章 人影寥寥 对比惨烈 七月十八日,省城经贸展览中心。 展览中心外,彩旗烈烈,空飘飞扬,音乐激昂,解说声声,全省旅游促进对接会即将在这里进行。 上午八点多,展览中心外已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人们或看宣传册页,或品头论足,或来回巡看,或指指点点。其实这些人大多是吃瓜群众,就为了看热闹,顺便也看看有什么可玩的地方。 真正参加洽谈的,一部分已经在厅内就位,一部分还没到来,厅中就位的是旅游项目单位,没来的是意向投资企业。 虽然厅外这些人说的很热闹,但主要就是一种交流形式,其实也根本听不太清,这些声音与喜庆音乐相比,分贝级数根本没有可比性。尽管展览中心早已门洞大开,但只有工作人员和参展商可以出入,真正参观展览时间还没到。 展厅内已经布置一新,醒目的图标,多彩的画面,高科的设施,生动的展示,处处体现着“旅游”、“展示”、“对接”、“合作”这些元素。 除了展厅公共区域的布置大气、多彩外,各个展台更是特色各异,都在展示自身项目的优势与特点。展台里的工作人员全都着装整齐、笑意融融,小伙子们帅得精神,女孩们美的俏*丽。 相比外面的喧闹,大厅内要安静的多,不过人们也都没闲着。布置类的工作早已做完,人们要么习练相关流程,要么小声讨论细节,要么研究制胜妙招,要么参研可能出现的状况。 绝大部分展台情形是这样的,但有一处显然有些不同。 高科技的展示载体呢?没有。只有一个类似灯箱的东西,还有两小块展板,虽说材质也还行,但和其它处相比,就差的太远了。 帅哥靓妹呢?只有女孩一枚。女孩穿着倒也不差,衣服样式、颜色也与其他女孩相仿,就是颜色深浅有差别,样式也经不住细细比较。女孩气质也绝对在线,只是更庄重了一些,似乎更适合行政商务。关键是没有互动伙伴,总不能自己手舞足蹈、自说自话吧?而且她眉宇间还隐隐有着焦色。 位置也太偏了,位于后半区的边缘,也是整个大厅最边上。 地方也太小了,根本不及大部分展位的三分之一,与那几个气派的土豪位更不具备可比性。 整体这么一比下来,这个小地方很像一只丑小鸭,身处白天鹅群中的丑小鸭。 这个位置是于翰林镇的,女孩是副镇长苗玲玲,她在等着展览开始,也在等着李光磊的到来。 “咔咔咔”,一名身着统一服装、脚踏尖头欧式皮鞋的瘦高男子由远而来。 沿途展台的人们立即投去注目礼,笑脸相迎,有人更是热情的打招呼。 瘦高男子神情矜持,目光挑剔,从每个摊位扫过,也扫到了每张笑脸。 看到此人,苗玲玲也赶忙检视了一下,换上了真诚的笑脸。 忽然,瘦高男子神情微微一变,本就不苟言笑的脸颊更为森冷,眼中神色也凌厉了好多。 “咚咚”,硬底皮鞋踩的更重,瘦高男子目光冷冷的扫过这个位置,瞥了瞥嘴角转回身去,根本无视那个美女的笑容。 走出两步后,瘦高男子侧转回头,拿着对讲机点指,满脸嫌弃:“好好收拾一下,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了?没什么样呀。我们这个区域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我这也收拾的利整的,怎么啦?自我检视一番,苗玲玲抬头望去,想要礼貌问询。可那名瘦高的大厅管理人员早已离去了。 “嗤嗤”,旁边那两家展台发出了笑声。 苗玲玲疑惑的再一检看,想到那个神情,想到发笑者的讥讽模样,她明白了,这都是狗眼看人低,笑我们寒酸呢。哼,你们笑我,我还看不上你们呢,苗玲玲骄傲的露出一抹笑容。 抬手看看手表,又向着远处张望一番,苗玲玲脸上焦色再次出现:已经过九点了,他应该快到了吧。 有时应该的事也未必就成真,又等了一会儿,依然还是没有李光磊的声音。 “真磨蹭。”苗玲玲轻轻娇嗔着。 再看表,时间已经是九点半多,李光磊还没到,寂静的展厅里反倒多了走动的声音,展厅管理人员不时穿梭起来。 “没问题吧?” “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千万细心检查,绝不能出纰漏。” “不会的,万无一失。” 尽管对话离着有些距离,但苗玲玲还是听到了。她知道是小管理者向大管理者汇报,在做最后的检查确认呢。 “大家注意了,注意了。请厅内工作人员、参展单位仔细检查展台,检查重点区域,检查细微之处。”随着厅内语音播放响起,多媒体画面也同步到了发声地点。 大屏上,画面是展厅中央区域,一名男子正讲说着注意事项。苗玲玲知道,这是省旅游局的一名处长,也是此次活动的现场负责人之一,厅内“公示栏”有照片和介绍。 在这名处长讲说的时候,陆续有人进来,看样子都是政府职能部门中层干部的样子。 讲说完总体要求后,把话筒交给旁边气质颇佳女孩,这名处长和其他几人,一同向着厅门口方向走去。 女孩又宣读了一些规定后,便停止了讲说,画面定格在红地毯上,背景音乐又恢复了喜庆乐曲。 苗玲玲看看时间,马上九点五十,旅游对接会很快就要开始了,李光磊怎么还不来?苗玲玲眉头皱了起来。想要取出手机问问,不过最终也没打。 几分钟过去,李光磊仍然没有到来,而大屏多媒体上画面却热闹起来。 人们目光全都聚集到大屏上,都看着刚刚走进画面的人们。 苗玲玲注意到,众人簇拥的画面中,一名中年梳背头男子很是抢眼,是常务副省长来了。周围这些人中,还有一名副省长,是管旅游的,其余的也都是厅局级别的,那几名处级干部只能保持着适当距离。 “大家好,大家好!请各就各位,旅游促进对接会马上开始。”说话的是省旅游局局长。 在旅游局长手势相请下,主管副省长走向话筒位置,其他人也迅速散开,从簇拥变成了站立两排,但常务副省长仍然站在最重要位置。 注意到现场人们都已按规站定,副省长对着话筒,热情开腔:“尊敬的……” 副省长主持开场白后,省旅游局长代表全省旅游系统做报告,大讲特讲当前良好形势,大讲此次对接会的意义与规模。 做为今天到场的最高领导,常务副省长代表省委、省政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对整个对接会寄予了殷切希望,并祝大会圆满成功。 常务副省长讲话结束后,在副省长的主持下,主要领导在一个装置上操作了一下,现场顿时喜乐大震,彩条喷洒,旅游促进对接会正式启动。 在一干人等相陪下,常务副省长等领导离开启动现场,开始巡视、参观展区。在众领导刚刚离去不久,屏幕切成了九组画面,厅外的人们也已进入了展厅。 展台的人们全都收回目光,做好了对接和介绍准备。 尽管焦急于李光磊的不能到位,但苗玲玲也和其他人一样,笑容满面的迎候着,准备捕捉商机和展示项目。 “咚咚咚”、“咔咔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一男二女快步走来,当先之人正是先前那名手拿对讲机的瘦高男子。 看眼神,像是奔自己来的,苗玲玲既疑惑,也担心。 果然,那三人径直到了小位置前,在瘦高男子挥手示意下,二女子立即放下手中精美的落地展示牌。指示牌位置放的真正,径直放在了苗玲玲前面,几乎挡住了整个区域,反正只要离着一截,指定看不到那个“灯箱”和展板。 苗玲玲脸色一变:“你们要干什么?” “少说话。”瘦高男子根本不解释,而是直接命令道。 苗玲玲手指落地展示牌:“你们这么做,挡住我们了。” “服从管理,注意身份。”冷声喝斥后,瘦高男子语气缓和了一些,“就一会儿,等领导离开后,就拿走了。” “你……”只说了一个字,苗玲玲便没了下句。她意识到了“短处”,也看到了另一端闪现的人群。 瘦高男子不再说话,冲着二女使了个眼神,快步迎着人群走去。 来的这些人,正是常务副省长和陪同他的人。常务边走边看,偶尔还停下步子,与两旁人员简单交谈几句。 近了,离着最边这里越来越近,瘦高男子神色很是紧张,两女子也面现尴尬。 结果显示,紧张和尴尬都是多余的,常务副省长便没有一直走到头,而是顺着中间通道往回走了。 接收到瘦高男子眼神,两女子拿起展示牌,均都高傲的看了苗玲玲一眼,带着讥讽的笑容离开了。 狗眼看人低。苗玲玲只有用这种暗骂方式,出一下心中恶气。 画面显示,省领导巡视一圈后,便在众多厅领导陪同下离开了展览中心。 参观的人们从前往后,陆续分布在展厅各个角落,但并非均匀分布,而是有稠有稀,苗玲玲的位置则是稀中之稀。即使有人走到这里,马上就带着失望甚至上当的神情离开了。 虽说有一定心理准备,可孤零零忍受白眼与嫌弃,苗玲玲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却还要强装笑脸,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只到将近十二点时,李光磊才姗姗来迟。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苗玲玲没好气的说。 “路上耽搁了一下。”含糊的应过,李光磊问,“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丑小鸭一个。”苗玲玲道。 那些展位前全都人流涌动,互动频繁,而这个小位置却是人影寥寥,对比一目了解。 李光磊自是看到了对比,只能自嘲的一笑。 整个一天下来,在这个位置前驻足之人屈指可数,答话的更是少之又少。即使有人打问,也往往是一种或讥讽或怜悯的腔调。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天天如此,一日不如一日。反而其它展位,讲说、洽谈,甚至签约,忙得不亦乐乎。两相对比,怎一“惨”字可表? 第九十八章 好一阵热闹 又是新的一天,七月二十二日。 照例早早来在展览中心,照例笑容满面迎接宾客,但苗玲玲的心境却糟糕透顶。 看了看周遭,苗玲玲低声道:“第五天了。” 李光磊点点头:“对呀,再坚持最后一天,明天就回去了。” “怎么办呀?四天过去了,一事无成,白忙活一场。”苗玲玲情绪低落。 “怎么就白忙活了?重在参与嘛!你可是多次说过的。”李光磊笑着说。 “可,可毕竟来了小一周,人家别处都是大合同小协议的,轮到咱们了,弄一个大零蛋,这也太……太那个了。”苗玲玲急道。 转头看了看别处,李光磊故作神秘:“别看人们诈诈唬唬的,真正在这里能签成的有几个?再说了,又没经过深入调查了解、沟通接触,就是签的话,也不定怎么回事呢,好不好也弄个骗子。肯定也没有真签的,顶多就是个意向协议,这纯属君子约定,没有任何法律效力,或者干脆就是托。” “意向协议也照样……”话到此处,苗玲玲没有提起被骗往事,但还是很不心宽,“即使人们只签了意向协议,但那资料发出去多少,名片更不知道出去了多少盒,这就是潜在商机。可再看我们,资料还有好几大包,名片更是……要不咱们主动出击,发一发吧。” 李光磊摇摇头:“不发。这个场所本来就是专门商榷之所,宗旨就是愿者上沟,哪有上赶门发资料的,那样只会惹人嫌。我们要有定力,这不才九点多,还没闭展吗,好酒不怕巷子深。另外呀,按照一般展览的惯例,往往最后一天的人并不太少,还会略有回升,而且和头一天看热闹人居多不同,最后一刻来的往往都是拍板或捡漏的。” 其实李光磊也说的口是心非,他心里明镜似的,无论项目本身实力还是展览现场布置,与其他同行相比,根本称不上“好酒”。 肉烂嘴不烂。自信固然是好事,可是盲目过度自信,那就是无知的了。当然这只是苗玲玲心里想的,并没敢说出来。 还别说,李光磊刚才所讲有一定道理,似乎今天来的人比昨天和前天都多,而且好多人都不是第一次来,交流时间也较长,又是看文档,又是俯下*身子写字的。可这都是别人展台的情形,与李光磊、苗玲玲无关。 两眼看着人家热闹,李、苗二人既眼热,也无奈,同时感叹不已。在这复杂的心境中,时间一点点过去,已将近上午十一点了。 “叮呤呤”,铃声响起。 振作了一下有些委靡的精神,李光磊瞅了眼屏幕,按下接听键:“老段……啊,还行……不花钱还想怎样?这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是我们自个弄的话,少说也得几万块,还不一定弄得上……真的,能在这场合露面,就是很大的机遇……真的,很好,很好。” 电话是段达言来的,既向李光磊表示抱歉,也替李光磊感叹。这次于翰林镇能弄上*位置,都是段达言的功劳,是段达言找人白弄的。在上旬的时候,段达言给李光磊打电话,讲了省里要开旅游促进对接会的消息,问李光磊有无兴趣。李光磊当然有兴趣,可又拿不出钱,当下也不好花十多万来干这个。在这种情况下,段达言凭着关系,白要了这块“边角料”,这还是有省旅游局人也给说话,否则肯定轮不到,想要的多了去了。 段达言也听说了展厅现场情形,知道于翰林镇参展情形不景气,才专门打来电话。李光磊自是不能不懂好赖,也不能挑三拣四,更不能恣意牢骚。 也正因为是白要的展位,先前面对展厅工作人员的小视,苗玲玲才不好说什么。 …… 就在李光磊通话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有人也在通话,而且讲得正是展厅里的事,讲的正是李、苗二人的“战果”。 听完讲说,手机里传来声音:“你怎么幸灾乐祸呀,就不盼着镇里能多招商?” “我,我不是……本来他们就什么也没招上,就是要交大零蛋呀。”这人觉得很委屈,“不能就任由他们游山玩水、卿卿我我,拿着公款享受吧?” “那要怎样?派你去调查调查,你有证据吗?还是管好自己,把自己屁*股擦干净吧。”手机里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瞪着挂断的手机,这人咬牙骂道:“装,装你*娘个*,伪君子,真小人,咬狗不叫。老子倒要看看,你会不会露出獠牙,倒要看看狗男女如何自圆其说。” …… 展厅里,李光磊已经通完电话,正望着前面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其他展台忙碌的情景,苗玲玲不由得轻声感叹:“要是有人来找我们,就好了。” 正这时,厅内广播忽然响起:“各参展单位注意,各参展单位注意,下面播报一条寻人启事。夏日炎炎似笼蒸,助人为乐活雷锋。在七月十八日,就是旅促会正式开展那天……” 这些天当中,各种广播和信息展示层出不穷,有公益性质的,也有做广告的。这些广播有的找人,有的卖物,人们已经习惯了,大多根本不去关注,今天同样如此。 苗玲玲同样没去注意,正盘算着下午几点撤摊,又该坐几点的火车。可就在他无意中扫向大屏幕时,忽的一下楞住了,大屏幕上的身影太熟了。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一段监控视频,一位老人躺在马路上,周遭好多人指指划划,却没人上前。画面一角的位置,正有一位年轻人快步上前,经过简短询问后,扶起了老人。虽然是背影,虽然是侧脸,但苗玲玲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年轻人。 “助人为乐不留名,家属急欲寻恩人。请知道线索者,与我们节目组联系……”广播声还在继续。 盯着李光磊,苗玲玲神色夸张,语气惊讶:“镇长,是你呀,是你助人为乐,怪不得你那天来晚了呢,当时怎么没跟我说?” 李光磊淡淡的道:“我当时说过‘路上耽搁了一下’呀。” “你……行,你伟大,做好事不留名,连我也不说。”苗玲玲语气既不无埋怨,也带着崇敬。 “他,那不是他吗。”被苗玲玲声音惊到,又正好对照了画面,旁边展台女孩立即尖叫起来。 “对,是他,就是他,助人为乐在这,在这呀。”马上有人响应起来。 这么一来,展厅内立即喧嚣声起,脚步“咚咚”,都奔着最边上而来,顷刻间便塞满了一段通道。人们伸长脖子,掂着脚尖张望,才发现原来那人是在“109+”展位,是几日来根本就无视或不屑的方位。 是他吗?真的是他?好多人带着狐疑,再次比对屏幕和现场,终于认定,没错,就是这个人。 人们刚才都听了好几遍广播,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知道这人做了什么。同样的人,同样的眼光,但人们看待事物的感觉却变了。这个展位是小,但现在看来,那是小而精,没有一寸地方浪费。展板和灯箱看着寒酸,但上面全是实实在在内容,没有渲染与夸张。小伙子真帅,帅得一塌糊涂,那个姑娘也气质出众。 “小伙子,赶紧联系吧,受助人家属找你呢。” “好人哪,敢抚倒地老人,不简单。” “这后生做事肯定踏实,绝对是干实事的。” “……” 一时间,人们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美,美极了,从内心往外的美,看着李镇长,苗玲玲神情都滞住了。 李光磊却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洋洋自得,而是谦逊的说:“各位,各位,当时就是正好赶上了,你们要是在场的话,也绝对会那么做。大家都忙去吧,都忙去吧。” “难说呀,现场可那么多人呢。” “不是不想做好事,有时是……” 人们仍旧不愿散去,反而又品评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声询问由远而近,那个瘦高工作人员到了近前。 立即有人回答了询问。 瘦高工作人员神情惊愕,目光在现场与屏幕间来回移动着,然后重重的点头感叹:“我就说嘛,这几天我就发现了,这个展位虽小,但摆放整齐,现场人员也精神饱满,一定素质高,项目也绝对错不了。” 听到这样的评说,苗玲玲既想笑,又真的笑不出来。几日来的白眼哪去了?怕在常务副省长面前丢人,专门带人挡着,难道你忘了? “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大家继续探讨,继续洽谈项目。”瘦高男子说完,诚挚友好的点点头,招着手离去了。 人们还真被瘦高男子提醒了,一边继续关注着助人为乐者,一边了解起了项目。 谁说资料印得多,谁说名片砸手里了?在人们一再索要下,很快便下去了一半东西。 就这样,“109+”热闹的不成了样子,又是拿着宣传单看,又是不停的询问。 李、苗二人忙并快乐着,嗓子都说哑了,仍然乐此不疲着。 从上午十一点,到下午六点闭馆,“109+”展位前就没断了人,而且是一拨又一拨,在四点来钟的时候,所有资料与名片全都发放一空,光是手写电话就不下五、六十份。 这多半天的确好一阵热闹,但并未签订一份协议,也没见到可能出现的寻人者。不过这在意料之中,也更真实,李、苗二人都很高兴,也充满了期盼,盼望着可能带来的商机。 第九十九章 去做太监吧 “哈哈哈……” 省城城郊结合部,“老行家”菜馆,“218”餐包里笑声阵阵。 李光磊、苗玲玲在这里请客,请的是厉锋等参与破案的警察,孙庞智自是在场坐陪,大家吃喝的很是开心。 从将近晚上七点到的这里,大家吃喝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这还是厉锋坚称明天有工作,否则还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 众人一同下楼,孙庞智打了两个酒嗝,笑着说:“老李,你这酒量可是大长呀。有什么秘方吧?” 李光磊转头道:“哪有什么秘方?主要是今天高兴。你看厉警官和这些好弟兄,那都是给我帮过大忙的,你老孙更不用说,我自然就超常发挥了。” “也对也不对。老厉为了你们的事,和弟兄们忙前忙后,没少忙活,你肯定很感激,喝酒也指定高兴。”说到这里,孙庞智语气一转,“不过呢,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某人在场。上次和我喝的时候,才两扎啤酒你就脸红了,主要是那天某人不在。” “说什么呢?”苗玲玲红着脸,接了话。 孙庞智笑意更浓:“看看,我说的没错吧,人家自己都对上号了。也是,酒桌上就看出来了,一会儿‘镇长少喝点’,一会儿又‘光磊,慢点,匀两口’,羡慕呀。” 胖胖的身子,却故意学着女孩细嗓,顿时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好在有酒盖脸,反正刚才酒桌上也没少这么调侃,李、苗二人倒也没觉着太的难为情。 大家说笑着,到了楼下,在苗玲玲结过帐单后,出了菜馆。 “李镇长,上车。”厉锋招呼着。 “这是十一座车,坐十三个人超载了,我们还是打车回吧。”李光磊推脱着。 厉锋摆摆手:“这是郊区,现在都快十点了,车不好打。至于超载的事,不用操心,虽说不是制式车,毕竟都是一个系统的,没人较真的。” “厉警官,还是你们坐吧,我们走几步,也许还能赶上公交车。我也有点头晕,坐车一晃怕是要吐,还是走走吧。”苗玲玲适时接了话。 看到厉锋还要继续邀请,孙庞智挤起了眼睛:“老厉,人家苗镇要走走,就走走吧。天也没那么热了,又是河,又是树的,两人正好谈……谈工作嘛!” “对,对,谈工作。”厉锋恍然大悟。 “哈哈哈……”人们大笑着上了汽车。 商务车鸣响一声,绝尘而去。 刚才李光磊其实就是客气,也知道不会因超载被罚,可经苗玲玲这么一说,只能和她先步行了。 刚才还说笑不停的苗玲玲,现在却不言声了,李光磊也没有合适话题,两人就闷着走去。 差不多闷走了七、八分钟,苗玲玲先开了口:“这天儿凉快多了。” “是呀,还是这时候舒服。白天太热了,在展厅里空调又太凉。”李光磊回应着。 “真没想到,四天多冷冷清清,临了临了还来了个火爆。你老实说,是不早就知道有这一场?要不你也太沉着了,好几天根本就不着急。”说到这里,苗玲玲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对方。 李光磊淡淡一笑:“我怎么知道?哪知道刚从厉锋那出来,就有老大爷摔倒呢?又怎么会想到家属还要找我?说实在的,在把老大爷送医院后,我还担心其子女万一找我麻烦呢。我不着急是因为我看得开,就是想着‘重在参与’,抱着‘长见识’心理去的。” “真的?你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小小年纪……”说到这里,苗玲玲“咯咯”一笑,忽又转移了话题,“听说你有个女同学出国了?” 听到这个话题,李光磊非常尴尬,其实从刚才散步开始,他已经有些尴尬了。这个尴尬从上次出差就有了,尤其两人同去首都,回来路上又正好独处一室。更麻烦的是,苗玲玲好像有那么点意思,总是有意无意的试探自己,可自己心里装着的是何雨萌。 从上次出差回来后,为了避免尴尬,也为了减少不必要麻烦,李光磊就决定以后少和苗玲玲外出。这次到省城,如果不是需到厉锋那办手续,不是惦记着请客感谢厉锋等人,李光磊就派别人与苗玲玲同去了。也正是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被骗全过程,也才不方便再带着别人的。 尽管这次二人同行,李光磊也尽量不谈私人话题,可现在对方提起这个话头,倒也是个机会,正好可以向对方言明一些事情。只是这话题从何说起,哪些该说,哪些又不该讲呢?躲避着对方目光,李光磊斟酌起来。 苗玲玲目光灼灼的盯在对方脸上,显然也想听到一些事情,想和对方好好交流一番。 忽然,李光磊视线中*出现两个身影,两身影一高一矮,正前后追逐着迎面跑来。他先是一楞,随即猛的一扯苗玲玲,向着旁边跃去。 高矮二人迅即到了眼前,栽歪着身子,从李、苗二人身侧闪过。 俩家伙喝多了吧,离着这么远,还差点撞到。李光磊狐疑着,看着两人前扑的方向。 苗玲玲此时才回过神来,惊恐的眨了眨眼,满脸怒意的看着那二人。 高、矮二人冲出几步后,站住了,回身走去。 注意到来人眼中的凶相,李光磊心道“干什么”,下意识的提高了警惕。 “哎,没长眼呀,瞎了,怎么撞老子?”高个胖子伸出右手,率先开骂。 他娘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尽管李光磊很是不爽,但还是淡淡的说:“我们在这站得好好的,是你们冲过来的。再说了,也没撞到呀,你们走吧。” “放你*娘的臭屁,你看把老子撞的。”说话间,高胖子先到了近前,掀起了贴身背心。 李光磊冷声道:“根本没有的事,不要故意找茬。” “就找茬了,怎么着?”高胖子一瞪眼。 “你想怎么着?”李光磊沉声道。 矮瘦子适时上前,色*眯的盯着苗玲玲:“小妞长得不错,跟哥聊聊。” “聊你……”苗玲玲张嘴就要开骂。 李光磊把苗玲玲扯到身后,冷冷的说:“朋友,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好你*娘个头,撞了老子还想倒打一耙,门都没有。”高胖子说着,伸手一指,“把小妞留下。” 李光磊不由得心头火气:“不要脸。” 苗玲玲已经看出苗头不对,赶忙一扯李光磊,转身就跑。 李光磊被拽了一个趔趄,略微一楞,也没再费话,而是快步跑去。 没防住两人开溜,胖、瘦二人先是一愕,随即拔腿就追,边追边骂。 尽管李光磊疾步狂奔,可身旁苗玲玲跑得慢,时间不长,胖子骂声近在耳畔。 “你们跑不了了。”高胖子冷笑一声,挥拳便打。 李光磊暗道一声“不好”,右手甩开苗玲玲,顺势一低头,嘴里嚷着“我们的人来了。” 大拳头挂着风声,从头顶掠过。高胖子不由一楞,转头看去。 “王八蛋。”李光磊一咬牙,右脚猛的跺去。 转头一看,哪有人?高胖子意识到上当,可还没等回头,只觉脚上一阵生疼,“啊”的大叫一声,弯下腰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李光磊拔腿便跑,与苗玲玲一起,向前奔去。 “胖子,胖子,没事吧。”矮瘦子急忙低头去看同伴。 “哎哟,哎哟,没……快去追,追人,别让他们跑了。”高胖子疼的抱脚弯腰。 “可,可你这……”矮瘦子忽的收住,侧耳一听,又高兴的说,“摩托声,咱们的人来了,来了。” 李、苗二人也听到了瘦子喊声,都不由心中一紧,脚下又加紧了步子。 摩托声越来越大,不多时三辆摩托到了近前,简单询问情况后,驼起胖、瘦二人,向前追去。 尽管多跑了五、六分钟,可两条腿哪是两个轮子的对手,时间不长,摩托车声、喊嚷声已经越来越清晰。 “坚持,坚持,小树林马上就到。”李光磊咬着牙,拉着苗玲玲,尽量走地梗,尽量走那坑洼不平之地。 虽说摩托车比人腿厉害,可是来回一走地块,进度也大打折扣。不过尽管如此,与李、苗二人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沟渠。”李光磊兴奋的大喊,半拉半拖着,和苗玲玲跳下小沟,又手趴脚蹬的到了平地,咬牙向前跑去。 “滋……” 刹车声连续响起,摩托车停在沟渠边。从车上下来,看看实在无法骑行而过,六人只好推、抬着摩托。可是到了沟底,却怎么也不好弄,胖、瘦二人奉命当先追去。 后面耽搁这七、八分钟,给李、苗二人又创造了机会,又多跑出一大截,小树林已经近在眼前了。 “坚持,坚持。”李光磊拖着苗玲玲,一步步的向前捱去。 高胖子急了眼,忍着脚上疼通,一瘸一拐的加急了步子。 到底腿长步大,就在李、苗二人即将进入树林之际,高胖子已经到了二人身后,挥拳便打。 “扑通”一声,李光磊在把苗玲玲推进树林之际,自己却忽然扑倒在地,不过也恰好躲开了高胖子的大拳头。 高胖子先是一楞,随即哈哈大笑,带着满腔怒火,咬牙抬脚跺去:“小子,去做太监吧。” “小娘们归老子了,哈哈哈。”矮瘦子跟着叫嚣。 “不要,不要啊。”回头看到那个狠狠跺下的大脚板,苗玲玲差点晕了过去。 第一百章 这事没完 “唿”,劲风骤响,黑雾扬起。 “蛋黄出……”高胖子刚自叫嚣到中途,只觉眼前一花,脸颊丝丝生疼,双眼瞬间难睁。尽管右脚也已落地,却根本没听到“吧叽”声响,反而脚掌阵阵生疼。 矮瘦子还未感受到变故,兀自兴奋的冲着远处大嚷:“蛋黄出来了,小子太监了。” “啊,我的眼,我的眼。”高胖子双手脸上乱挥,发出杀猪般嚎叫。 “小子太……”矮瘦子还要继续喊嚷,才意识到情形不对,赶忙来在同伙近前,“胖子,咋的了,咋的了。” “我的眼,噗,我的眼。”高胖子哭嚷着,吐着口中东西。 矮瘦子凑近同伙,仔细瞅瞅:“眼没怎样吧,没有血呀,倒是土腥味挺重。” “土,他娘的就是土,嘿嘿。”高胖子破涕为笑。 当然只能是土了。李光磊不会打暗器,又没有暗器,情急之下,只能双手抓土了。本来正自跑的注意力集中,不想猛然绊点,差点嘴啃泥,还好及时松开了苗玲玲。危险转瞬即到,李光磊来不及细想,本能的抓起浮土和杂物向后一扬,同时猛得向旁侧一滚。虽然堪堪躲开了致命一击,但也真的很悬,衣襟一角还在那只大脚下面呢。 来不及后怕,趁着那二人慌乱之际,李光磊快速趴起,牵上惊魂未定的苗玲玲,在树林里穿梭起来。 树林很小,仅用了两、三分钟便穿行而过,二人更不敢怠慢,拼命的向前跑去。真的是拼命,刚才如果不是反应敏捷,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跑,跑, 一边迈动步子,李光磊一边四处张望。不能在这开阔地界耽搁,否则摩托车一旦过了树林,那可只是一、两分钟的距离,要是再被追上,就更不好说了。 那是什么?右前方不远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管他什么呢,李光磊拉着苗玲玲奔了过去。 离着越来越近,借着天上微弱的光亮,李光磊注意到,那是一处建筑,看样子已经废弃了。 跌跌撞撞着,李、苗二人到了建筑近前。院墙上面坏了好几道口子,院里杂草丛生,正面房子很高,看着像库房。 根本不用商量,当下也确实难以跑动,李、苗二人相携着翻过破墙。 “轰轰轰”,耳轮中传来摩托声响。 来不及仔细观察,李、苗二人穿过院落,又一齐从破损的窗口钻了进去。 四周黑黢黢的,一股发霉、腐朽的味道,苗玲玲不由得心中发紧,紧紧依靠在对方身上。此时李光磊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只是尽量辨识着周边一切,琢磨着逃脱和对付歹人之策。 刚才的摩托声响,正是高胖子等人。那四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三辆摩托弄过沟渠,追上了树林边的胖、瘦二人。看到高胖子眯着双眼,掂着脚尖,那几人又好气又好笑,没再多费话,又一起努力,穿过了小树林。 放眼望去,哪有男、女身影。跑远了,还是躲哪了? 经过简单商量,三辆摩托车分为三个方向:一个奔向右前方,那里好像有破房子;一个奔向左前方,那里有条沟;一个奔向正前方,看看跑远没有。三组还约定,及时通报盘查情况,以期做出正确判断。 高胖子和矮瘦子一组,瘦子驾驶摩托,胖子坐车,方位是右前方。 矮瘦子骑得不快,边骑边观察左右,看似在寻找目标,其实却是在盘算得失。高胖子也没有催促,他同样在琢磨事。 磨磨蹭蹭、慢慢悠悠,几乎是步行的速度,摩托车到了破损的院墙外。 停好摩托,从上面下来,胖、瘦二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仔细观察。院子里杂草那么深,正面房子黑古隆冬,难保没有什么说道。刚才高胖子吃了两次亏,现在心里本就惴惴不安,哪敢贪功冒进? 矮瘦子亲眼目睹了同伙挨整,可不想傻乎乎的步其后尘,但嘴上却是不含糊:“狗男女出来,老子看见你们了,躲哪也没用。告诉你们,乖乖投降,给老子说点好话,也许放你们一马,要是顽抗到底,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高胖子冲着同伙瞪起了眼:“放……放你*娘臭狗屁,他们可把老子……” 扯扯同伙衣襟,眨了眨眼睛,矮瘦子又道:“主要看你们态度,只要道个歉,别再穷横穷横的,也就算了。” “就看你们态度,别惹老子发火。”高胖子怒气难消。 任凭胖、瘦二人诈唬了半天,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两人都有离去的意思,却都不好意思讲出来,一时犹豫起来。 “噌”,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高胖子下意识一哈腰,“啊”了一声。 矮瘦子更是直接抱着脑袋,隐到了残墙下。 “吱,吱……” 妈的,耗子呀。胖、瘦二人心中一松,恢复原状,站到了院墙缺口处。 楞怔之后,胖、瘦二人想到了一招,抄起断墙上砖头,“劈里啪啦”的投到院中,也有个别砖块打到了房子。 乱扔一通,没有任何情况,耳中也传来摩托声响,胖、瘦二人只好壮着胆子,越过院墙,向着房子走去。 离着房子还有一段距离,胖、瘦二人嚷嚷起来,讲起了政策: “只要有态度就行。” “承认一个撞人不对,我们也就不再追究。” “……” 胖、瘦二人叫嚷了好一通,屋里没有回音,倒是等来了那两拨同伙。 经过简单询问,疤脸头目申斥了胖、瘦二人“废物”,然后命令道:“瘦子,你身法灵活,进去搜搜。” “我呀……”话到半截,瘦子暗自叫苦,却也只得期期艾艾的钻进了那个窗口。 “啊,噗,有埋伏。”瘦子大叫着,整个身子退出来,摔倒在地上。 众同伙上前仔细查看,发现瘦子脸上灰糊糊的,还挂着一个破损的塑料袋。 “哼,人就在里面,你们两个废物竟然不敢找。”疤脸头目骂过,再次冲着里面说了话,“朋友,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乖乖的出来,省得伤了和气,怎么样?” 李、苗二人当然在里面,刚才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关键两人也实在累不行了,只能先在里面待着。 先前还能装着不在,刚才那个瘦子要进来,已经不得不暴露身份。现在听到外面说话,李光磊接了话:“各位老海,报个腕吧。” 外面这些家伙就是一楞,一时没人回应。 “你们认识‘三娘子’吧?如果识相的话,赶快散开。”李光磊再次讲出从厉锋那里听来的内容。 “哈哈哈”,大笑声起,“你唬谁?姓李的,你一个镇里干部,会和‘三娘子’熟?骗鬼去吧。” 苗玲玲立即满脸惊恐。 李光磊一楞:他们认识我?随即问道:“谁告诉你们我姓什么,又是什么人说我是镇里干部?” “少费话,滚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外面声音忽的阴冷。 “你们可知道我刚才和什么人吃饭?”李光磊又问。 “他娘的,老子管你和谁吃?反正从城里盯到了这。”疤脸骂道,“赶紧出来,不要给脸不要脸。” 李光磊冷哼一声:“朋友,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没见过各位,咱们没什么怨仇吧。”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他娘让你多管闲事了?”说到这里,疤脸已经很不耐烦,“到底出不出来?” 多管闲事?李光磊首先想到了助人为乐,随即又觉得不像,老者是自个走路摔倒的,又不涉及第三方,自己扶他应该不会惹怒别人的。 那会是……李光磊立即想到了辛如海,紧跟着又联想到了一些人。 等了一会儿,听不到里面回音,疤脸命令道,“绳子、钉子,进去。” “是。”应答一声,两个干瘦之人立即扑向窗口。 李光磊高声道:“他们可是警察,马上就到了。” “哈哈哈……”疤脸大笑起来。 “哈哈哈……”其他人跟着狂笑不止。 “嘀唔……嘀唔……” 什么声音?不好。疤脸收住笑声,右手一挥:“撤,真有条子。” 一阵杂乱脚步声响,紧跟着“咚咚”跳出院墙,随即发动机轰鸣,三辆摩托载着六人,绝尘而去。 关上警笛音乐,侧耳听了听,又顺着窗口张望了一下,李光磊当先跳到院里,又接下苗玲玲,急匆匆翻出院墙,向着城里方向奔去。 跑吧,有多快跑多快,刚才在屋子里待了半个多小时,积存了一些能量,李、苗二人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十来分钟时间,便跑出了差不多两公里。 “轰轰轰”,一阵摩托声响传来。 不好,他们追来了,跑呀。李光磊扯着苗玲玲,疯了一般狂奔。他心里很清楚,这次要被追住的话,绝没个好。 “轰轰轰”, “妈的,敢骗老子。” “小子活腻歪了。” 摩托车声、责骂声由远而近。 偷偷转头一看,凶神恶煞们的狰狞表情清晰可见,苗玲玲忍不住“啊”了一声。 “跑。”李光磊抓起苗玲玲胳膊,搭在肩头,用半个身子拖着她,拼命的迈着步子。 “哈哈,跑不了了。” “小娘们给我吧。” “……” 叫嚣声近在咫尺,越来越近。 实在跑不动了,但李光磊咬着牙关,暗暗鼓劲“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嘀唔……嘀唔……” 清脆的笛声响起。 “又他娘来这一手。”疤脸狠声骂道,“活腻歪了吧。” “活腻……”跟着叫嚣到半截,高胖子忽的一指远方,“大哥,真是条……警察,你看警灯。” 疤脸“啊”了一声,骂了句“姓李的,这事没完”,带着手下仓皇蹿向郊区方向。 看着摩托越走越远,听着警笛越来越近,苗玲玲实在坚持不住了,“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也带倒了一旁的李光磊。 警笛继续鸣响,商务车停下,车门打开,孙庞智、厉锋等人跳下商务车。 “老李,真变太监啦?”孙庞智语气夸张,大步跑去,“非要单独幽会,最终还得电话求救,图什么呢? 厉锋没有调侃,而是直接问:“那帮家伙去哪了?” 第一百零一章 是同事干的? 厉锋等人可不是独自赶来,而是在接到李光磊求救电话时,便联系了辖区派出所。几路人马分头行动,零点前就抓捕到了所有六名滋事者。 怀疑可能牵涉辛如海一案,厉锋等人把滋事者全都带到省厅,连夜进行审问。 做为受害者和见证人,李光磊、苗玲玲被允许在监听室旁听。 监控画面中,“疤脸”坐在特制椅子上,满脸疲态。 问话开始,耳机里适时传出声音。刚开始问的都是姓名、性别、籍贯等内容,“疤脸”也都做了回复。反正第一次见这个“疤脸”,名字、外号也都挺陌生,李光磊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后面内容。 问答继续。 问:“说说吧,为什么要故意寻衅受害者?” 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没别的本事,就挣点辛苦钱、风险费。” 问:“雇主叫什么名,为什么要找受害者麻烦?” 答:“电话联系,是通过道上中介人转的,找我的中介人叫‘杠三’,真正的雇主信息没有。我也知道,‘杠三’已经在你们这里挂上号,你们也在找‘杠三’,但关于他的住址、电话我一概不知,他找我用的是虚拟号。” 问:“杠三是怎么转述雇主要求的?” 答:“雇主交待,教训一下这个姓李的,叫他以后不要管闲事,只管本本分分做个镇里干部。如果姓李的识相,拿话吓唬吓唬就行,要是吃生米的,那就揍他一顿,实在不行,可以留个记号。至于那个女人,能不伤就不伤,除非她不识相。” 听到这里,李光磊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心中后怕不已。忽的眼角余光瞥到,旁侧一双眼神也正瞅来,似乎也看向那里。李光磊不由得脸上一红,赶忙下意识转了转身子,把侧面给了对方。 “咳咳”,苗玲玲羞得脸色通红,嗓子干痒。 李光磊赶忙收拢心神,屏气凝神,问答声继续传来。 问:“详述一下过程吧,全面点,从接到雇佣任务开始讲。” 答:“昨天中午十二点多,接到杠三电话,说是需要我教训一个人,这人就在省城经贸展览中心,杠三还向我详细说了此人的样貌、特征、在展厅的位置等。我觉得那里是闹市区,不好下手,而且厅内监控众多,更容易暴露,就不准备接活。不过杠三告诉我,价钱是平时的两倍,也不必在那里动手,只要在他返程前把活做了就行。 我觉得条件可以接受,就马上派弟兄去识别目标,并在展览中心附近盯梢。也真凑巧,正愁城中心不好动手,目标却在下午六点多,和那个女人一起打车奔向城郊。盯梢弟兄骑摩托远远跟着,一直跟到了城郊‘老行家’菜馆,我和弟兄也随后赶到了。正打算详细侦察、布控,就见又去了一辆商务车,竟然和目标是一起的。 也是我们眼拙,没看出你们竟然是警察,平时只顾注意派出所和分局的人了。见他多了十几个帮手,我们便没敢轻举妄动,就一直等待着时机。结果等你们出菜馆的时候,他俩竟然没坐车,这就给我们创造了机会,胖子、瘦子也才上前寻衅,我们随后追赶,后面的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了。” 问:“再好好想想,杠三在向你介绍的时候,有没有讲雇主和受害者的恩怨,有没有交待受害者的更详细信息?” 听到这里,李光磊凑近了屏幕,盯着画面中的人。 只见“疤脸”摇了摇头,耳机中传出声音:“没有说受害者详细信息,也没讲与雇主恩怨,只是通过警告语,我知道目标姓李,是一个镇干部。” 接下来,又对“疤脸”进行了询问,“疤脸”也大多给予回复,但都没有有价值的信息。 在把“疤脸”带离审讯室后,又陆续审问那几个同伙。从他们交待来看,在这次任务中,他们又都是听命于“疤脸”,对整个任务了解更少。 李光磊没再详细去听,而是与苗玲玲探讨起了相关问题:“从‘疤脸’的交待里面,我觉得有这么几个问题需要搞清楚。一、雇主怎么会知道我在哪?二、雇主打电话的时间为什么会是中午十二点多?三、他怎么知道我身旁还有个你?四、雇主身份能不能划定个范围呢?” 略一沉吟,苗玲玲缓缓的说:“你这几天就在省城,昨天更是露了大脸,显然雇主应该是对你有恨,刻意关注着,要想知道并不难。至于打电话的时间,很可能就是巧合,只要白天打都很平常,又不是二半夜。至于怎么知道咱俩在一起,这也很简单,雇主在关注着你嘛!关于雇主身份划定,那是警察的事,我哪能弄清楚。” 李光磊轻轻摇头:“我不这么认为,哪有那么多巧合?既然雇主要收拾我,那肯定是恨我了,而且他可是让人警告我‘少管闲事’,这就值得研究了。” 苗玲玲长长的“哦”了一声,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凝眉沉思起来。 过了七、八分钟,苗玲玲抬起头,讲说起来:“你现在代行镇长职权,管的事不多也不少,得罪的人也有一些,还真不好圈定范围。不过经你这么一提示,好像还真有点说道。既然那人提到了‘闲事’二字,那就表明,从雇主角度来看,那些事不归你管。从你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来看,大多都和你的工作紧密相连,你跟进也是职责所在,要说不直接归你管的,那就应该是案子的事了。要是这么来看,很可能就是你跟进的案子对这人有什么影响。” 不清楚对方是不便深说,还是真没看那么透,李光磊觉得还没说到点上。不过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在心中做着盘算。 见李光磊又陷入了沉思,苗玲玲也没再说话,而是也在一旁发起呆来,不知在想什么。 要说最令李光磊敏感的,就是“疤脸”接到杠三电话的时间。自参加旅促会以来,前四天多都是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一点儿成绩,自己反倒太太平平。可是刚在昨天上午十一点多火起来,过了还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人要收拾自己。这是巧合吗?对自己的位置掌握那么准,还知道身旁有个女孩,会是巧合吗?这分明就是熟人,有仇的熟人,那这个嫌疑范围可就不大了。 他,她,还是他呢?李光磊抬起头来,想要进一步询问,但还是停了下来。对苗玲玲来讲,这个问题太敏感了。 注意到对方神情,苗玲玲脸色微红,娇嗔道:“怎么啦?人家脸上又没花。” “嘿嘿,你这……”李光磊尴尬一笑,双眼盯住了监控画面。看了一会儿,忽道,“这人我见过。” “是吗?在哪?”苗玲玲惊讶着,目光投在画面那个人身上。 正在接受审讯的男子,看起来比较瘦,长条脸,毛寸头发,耳朵倒是挺大。 耳机中对答声音适时传出: 问:“‘冬瓜’,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细节?” 答:“没有。这事我就是挣个份儿钱,让怎么干就怎么于,至于目标人详细信息、任务详情一概不知。” 李光磊抬手按在对讲上,说了话:“厉警官,我要问他话,可以吗?” “你有什么发现吗?”反问之后,厉锋道,“好吧,你就在哪问,稍等一下。” 过了一小会儿,厉锋声音再次响起:“问吧,直接问就可以。” “咳咳”,李光磊清清嗓子,问道:“‘冬瓜’,你应该认识我吧?” 画面中男子一楞,抬头看屋顶,疑惑的说:“你是谁呀?你在哪?我怎么认得你?” 李光磊冷笑一声:“我是谁?我是你们这次要收拾的人呀。你可不是第一次找我麻烦了。” “冬瓜”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是李……那个姓李的,是吧。我跟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也是生活所迫,出来挣个份子钱,还请谅解。以前从没和你打过交道,我怎么会找过你麻烦呢?” 李光磊“哦”了一声:“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就得我帮你回忆回忆了。去年夏天,七月三十一号那天,倡诚县于翰林镇凤角工作组,下大雨,想起来没?” “冬瓜”矢口否认:“没,没有,我就不知道什么诚县,风什么组更没听说。” “那天你戴着黑凉帽,架着黑墨镜,嚷嚷的最凶。要不是你喊什么‘老天显灵了’,要不是你一个劲的鼓动,村民也不会冒雨闹腾的。”李光磊又道。 迟楞了好一通,“冬瓜”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吧,我怎么想不起来?” “冬瓜,不管你戴不戴帽子、墨镜,可你的大耳朵那是挡不住的,非要等我拿来那天的照片吗?”李光磊声音很冷。 “啪”的一声,紧跟着耳机里传来厉锋声音:“老实交待。” “我,我……”吭哧两声,“冬瓜”低下头去,“我交待。” 接下来,“冬瓜”讲了去年夏天的事。据“冬瓜”讲,当时也是受雇于人,任务就是现场鼓动村民闹事,事越大越好,最好把李光磊闹臭,让公路彻底修不成。尽管“冬瓜”费了好大心思,也把村民挑唆的够呛,包镇长说话都不管用,但人算不如天算。最终郝生安带去八十万现金,工作组之围得解,“冬瓜”等人提前悄悄溜走。 在讲说完去年的事情后,“冬瓜”又专门强调:“那时候我也是听命行*事,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整个事情都是茄子衔接的。这次更是如此,只是说有活干,只是领受了具体任务,根本不知道是对付李镇长。昨晚虽然追了他老长时间,可是一直没见到他正脸,我也是从言谈话语中判断出可能是他。” 厉锋“哼”了一声:“别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老实交待真是正途。如果你交待的彻底,对破案有功的话,可以适当酌情少判一些时间。” “冬瓜”想了想,说道:“我,我……这次的事我真什么也不清楚。倒是去年那事,我听茄子说了一嘴,不知有用没用。他当时跟我讲,要我好好干,说是如果能把姓李的搞臭,就能挣双倍佣金;要是因那天的事让姓李的滚蛋,就给三倍的钱。” “你知道上次那个雇主身份吗?”李光磊急着追问。 “茄子没明说,不过听着好像也是镇干部。他当时说……”“冬瓜”边想边说,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真是同事干的?”苗玲玲惊得张大了嘴巴,低声道,“这次会不会也是?” 第一百零二章 这次应该是真的 在省城再次历经劫波,却也从“冬瓜”口中获知一些线索。带着含糊的结果,李光磊、苗玲玲于当天下午回到镇里。 除了个别人稍提一句外,没人问起省城旅促会事宜,李、苗二人也就没说。但李光磊清楚,这说明人们已经知道了第五日情形,知道于翰林镇旅游受到了短暂而热烈的关注。 回到镇里以后,李光磊抓紧时间去田间、上山坡、下河道,重点检查防旱抗洪等工作,也对近期合作项目予以了关注。每日早出晚归,事无巨细,忙得不亦乐乎。 自经历了一些波折,尤其与李光磊几次独处,苗玲玲的心态也更平和一些,不再耿耿于项目进展速度,而是努力做好基础工作。虽然不再强求什么,反倒招商成了两个项目,虽然项目不大,但对整个镇里经济发展也有促进。 十多天过去,日子到了八月上旬。 在这期间下了两场透雨,缓解了轻微干旱,庄稼长势喜人,颗粒饱满。不出意外的话,定是一个丰收年。李光磊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却也更不敢懈怠,生怕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清晨又下雨了,虽然雨势不大,虽然已经停歇,但四周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李光磊没有出去,而是留在屋子里,处理一些文档工作。 “笃笃”,敲门声响起。 放下水笔,直起腰身,李光磊说了声“进来”。 屋门推开,一个年轻男子走进门来,礼貌询问:“您好,请问您是李光磊镇长吗?” “我是李光磊。”李光磊点点头,“请问你是哪位?” “李镇长,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关照。”年轻男子说着,快步上前,取出名片,双手递过。 微微欠身,李光磊接过名片,示意对方就座,然后读出上面内容:“化智予诚旅游公司,任予诚。” 略一停顿,李光磊抬起头来:“请问你的职务是……” “公司法人代表,总经理。”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坐到对面椅子上。 法人代表?总经理?小伙子也就二十三、四,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可能吗?李光磊心中不禁狐疑,但脸上尽量不带出来。 可能看出了对方迟疑,也应该是早有准备,年轻男子打开公文包,取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李镇长,这是公司和我个人的一些资料,请过目。” 正合我意。李光磊说着“好,好”,接过了册子。 营业执照、组织机构代码、税务登记、法人代表身份证、任命文件,李光磊仔细看过这些东西,一一与对面年轻人对照。从这些证件来看,没错,这人就是任予诚,就是化智予诚旅游公司法人代表、总经理。 合上资料,李光磊问:“任总,你找我是我什么事吗?” “我想和镇政府洽谈旅游合作事宜。”任予诚讲出来意。 李光磊马上道:“欢迎欢迎!任总对镇里旅游项目有了解吗?有选择倾向吗?” 任予诚说:“做过一些了解,还想更深入了解一下。” 略一沉吟,李光磊给出建议:“任总你看这样行不行?苗副镇长主管镇里旅游工作,对相关项目更为熟悉,了解得也更透彻,让她向任总做介绍,好不好?” 任予诚点点头:“好吧。那我让人和她对接。” “任总,我让她过来接你一下。”李光磊说着,拨打了苗玲玲办公室电话。 时间不长,苗玲玲就来了,热情的引领走了任予诚。 听到脚步声远去,李光磊翻开那份资料,立即拨打了段达言号码。 电话一通,李光磊直接道:“老段,我这又来了一家旅游企业,注册地址在省城,帮我详细了解一下。对了,公司法人代表亲自上门,岁数很小,跟我差不多。”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呀。好吧,把资料告诉我。”段达言笑着说。 网络安装还在衔接中,李光磊无法把资料发给对方,只好讲述了资料上面的信息。 记下相关内容,段达言也奚落了一通老同学,才结束通话。 其实李光磊刚才把任予诚支走,并不是摆谱,而且也没有摆谱的资格。人家已经是法人代表兼总经理,完全应该自己这个代行镇长职权者接待,甚至镇委书记或县领导对接也正常。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尽早核实对方信息,以免出现上次的事。 这个任予诚的资料准确吗?合作意愿有无水分?上门洽谈,至于法人代表亲自出马吗?李光磊靠在椅背上,脑中划着一个个问号。 …… 下午刚上班,苗玲玲就来了,汇报与予诚公司对接的事。 “我和任总从你这出去后,他就让市场部经理跟我对接,他自己离开了,这个市场部经理也带着助理。市场部经理表示,在上周他们已经看过了镇里好几个项目,包括凤角山、于翰林庄、桦树岭这些地方。”苗玲玲说着,从文件袋拿出两张照片,递了过去。 李光磊接过照片来。两张照片都是人物配风景,其中一张是在凤角山,另一张是在桦树岭,照片中人物正是那个任予诚。 “他们出示的照片有很多,我看都是上周实景拍摄的。你看这张,凤角花正开着,就是上周的事,再之前还没开。桦树岭这张也是,你看这块旅游提示牌,那是咱们从省里回来的第二天才立的,当时我就在场,再早肯定没有。”指着照片,苗玲玲讲说着,“从照片来看,他们确实近期来过,与那个成功提供照片完全是两回事。成功出示的照片上,没有他们任何一个人,也根本无法证明近期拍摄。” 李光磊笑着道:“这么说,你对这家公司肯定信任喽!” “不只这一点儿,还有就是他们提供了项目清单,我在中午的时候也了解了几家,直接用电话查的号码,也完全对得上。”苗玲玲说着,又拿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这个,这个,用铅笔做标记的这几家我都打了电话,要么是这家公司管理,要么是他们投资的,与单子标注完全吻合。” 李光磊仔细翻着册子,这份册子也有那些基本证照,却比先前任予诚留下那份又多了项目业绩。 “我下来仔细看看。”放下册子,李光磊又道,“说一下对接过程。” 点点头,说了声“好”,苗玲玲继续讲说:“在看过照片和企业资料后,我把咱们的宣传资料给市场部经理,对方表示早已经看过。我又问他们对哪个项目感兴趣,可以带他们到现场去看。市场部经理又说,在谈具体合作项目之前,主要想了解我们的合作条件,如果条件能接受,才会和我们谈具体项目。” 李光磊“哦”了一声:“这么谈倒也说得过去,不过咱们还是第一次遇到,就好似他们对任一项目都能操作似的。那你怎么回复的?” “我把咱们的基本招商条件给了一份。市场部经理看过后,对于入资方式提出了异议,不接受村、镇入股并参与管理,表示必须独资。还有就是公路配套……”说到半截,苗玲玲又递上一张纸,“这是根据对方所说,我记下的。” 看着这张纸,李光磊轻轻皱起眉头:“这些提法倒也符合情理,可怎么就感觉有些苛刻呢。你说他们这是故意做作,还是公司一贯风格呢?也或者有什么说法?” “我现在也说不好。正因为这样,当时双方没有细谈,都表示向领导汇报一下,他们就离开了。等他们出去以后,我特意留意了一下,他们的车去了凤角方向,任总也在车上。后来我又接到风角那的电话,说是这辆车就是到了凤角山,那几人还都上山了。在他们离去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向你汇报,就是找人了解这个公司的情况,从目前了解到的来看,没发现什么问题。”说到这里,苗玲玲一笑,“镇长,你也找人了解一下,要不问问段处长,就是你那个同学,段大眼。” “我跟老段说了,在任总跟你离开这里后,就给他打了电话,到现在还没回信呢。”李光磊道。 苗玲玲“哦”了一声:“镇长还挺狡……反应挺快的。这样也好,省得出事了把我吓的半死,反正镇长也做过调查了。” “叮呤呤”,铃声响起。 看了眼号码,李光磊赶忙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立即传出声音:“老李,我了解了一下,这家公司在省旅游局有备案,金融资信等级为一级,一些项目也做了了解。” “那就好。”回过之后,李光磊又问,“证照真假、法人代表身份核实了没有?” “证照……”手机里停了一下,又传出声音,“这样,你告诉我一个传真号,我给你把这些东西发过去,你仔细看看。” 李光磊点点头:“好的。我办公室就有传真,就是那个固定号码。” 结束通话不久,固话响起,传真机开始工作,一张张传真件发了过来。 拿着这些传真件,李、苗二人与册子内容相对照。 营业执照等三大证完全一样,身份证、法人代表都是任予诚,照片与本人也一致。已核实项目确是予诚旅游公司投资或管理,经营状况良好,好多还获得了系统荣誉。 交叉比对之后,李、苗二人相视一笑,眼神中满是喜悦:这次应该是真的。 收起笑容,李光磊问:“对了,他们临走时怎么说的?” “市场部经理表示,三天后联系我,确认是否继续谈。”苗玲玲回复。 “这样,到时你就跟他们讲,见面详谈。”说到这里,李光磊又补充道,“对了,还要对公司再做进一步了解,小心无大错。” 苗玲玲“噗嗤”一笑:“以往的沉着怕都是装的吧。” 第一百零三章 终于成了 三天后,予诚旅游公司的人来了,来的是市场部经理及其助理。 按照李光磊的吩咐,苗玲玲态度积极、礼貌热情,但在关键问题——入资方式上却不让步。而对方同样表示了合作意愿,不过在入资方式上也不含糊,仍然坚持独资。 来回拉锯,经过四天磋商,在谈判面临即将破裂时,苗玲玲提出建议,请双方领导出面再谈一次。 八月中旬的第一天,化智予诚旅游公司的法人代表兼总经理任予诚来了,还带着公司策划人员。 相比起上次,于翰林镇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与诚意,李光磊亲自带着政府班子成员迎接。 在这几天中,李光磊、苗玲玲又对予诚旅游做了深入了解,的确没有发现一点儿问题,全是正面消息。而且任予诚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疑问,不但身份证与营业执照相符,相关活动上也发现了任予诚的身影。这就说明,这是一家值得信任的公司,镇里必须要拿出积极的态度来。之所以前几天让苗玲玲那么谈,其实就是为了让任予诚出场做铺垫。 显然任予诚已经历过诸多迎来送往,见过大的阵仗无数。他看出了镇政府的热情,既表示了感谢和积极回应,也淡定坦然处之,一副大将风度。 寒暄客套之后,在李光磊等人引领下,步入会议室。 进屋后,洽谈双方分列南北而坐。 客人一方在南侧,分别是总经理、市场部经理、策划部经理、市场助理、策划助理。 镇政府一方坐在北边,李光磊、钟正全、苗玲玲、常壮、乔晓敏参加。 在李光磊主持简单开场白后,双方代表简述了各自观点,然后又展开了讨论。虽然各有五人参加,但以苗玲玲和市场部经理为主,策划部经理、钟正全只是偶尔插话。在两个多小时的激烈辩论中,双方都没有说服对方,仍然坚持原观点,而李光磊、任予诚一言未发。 第一轮磋商没有结果,客人也没有留下就餐,双方约定下午继续商谈。 吃过午饭,内部各自进行了小范围磋商,下午两点半,双方商谈继续。 在李光磊做过开场白后,任予诚接了话:“李镇长、各位领导,大大小小的磋商已经多轮,上午又集中进行了讨论,双方观点都已表达明确无误。如果还是这种商谈模式的话,也不会再有新的突破,大家时间都很珍贵,我建议双方拿出最大的诚意来。” 李光磊表态:“我赞成任总意见,那镇里就先拿出一个态度来。在我方先前条件中,明确镇、村均参股,那我们可以让一步,只有村里参股,镇里那份可变成租赁费一次支付。” 任予诚摇摇头:“这不合理。贵方的条件中,在要求占股前提下,本就有租赁费,怎可再凭空多出一项?我方的基本条件就是独资,所有合作条件,必须基于此条件之上。” “任总,刚才你也提到了诚意,可我们已经让了步,不管你接受与否,但总得体现出诚意来呀。”李光磊提出疑问。 任予诚道:“李镇长,您误会了,诚意和原则是两个概念。原则是必须坚持的,就是底线,在这个基础之上,才可以谈诚意。” 这叫什么话?不是成心耍人吗?李光磊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镇里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静了一会儿,任予诚淡淡一笑:“李镇长,可能我的意思没有表达到位,让您误会了,那我就再解释一下。在这段时间里,我想贵方应该对我公司也做过了解,知道我们那些项目的合作方式。除了专做管理的项目外,我们所有投资项目都是独立经营,而且经营状况良好,这也是我们坚持原则之所在。只有独立经营,充分体现我们的经营理念与意志,整个项目才能保证按构想运转,也才能达到预期目标。假如有第三方建议干涉,运营势必大打折扣,甚至完全南辕北辙,那么无论对投资方还是所有权方都是不利的。” “贵公司不就是担心干扰经营吗?我们可以在合同上注明,保证不干扰正常经营。其实我们这么做,主要就是为了保障村、镇,尤其是村里有个稳定收入来源,村民能够长期享受经营带来的福利。村子和村民都能不断得到实惠,对公司运营也是有利的,也可以减少村民找后帐麻烦。”李光磊给出了解释。 “其实呀,我们虽然坚持的条件不一样,但目的都是殊途同归,盼着项目能经营好,大家都能受益,这和独立经营并不矛盾。实际上,根据贵方提出的条件,我们进行了专门研究,拟定了一个折中条件,只是刚才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讲到这里,任予诚停了下来。 众人立即被任予诚的话吸引过去,李光磊则是心中腹诽“小家伙,够滑的”。 任予诚接着说:“可以这样,把项目中所有的资源收益折合成租赁费,一部分租赁费集中一次性支付,另一部分费用享受分红,年年分。这么一来,村里就年年都有进项,而企业也不必担心经营受到干扰,这个有成功案例,可以参考。” “任总,这固然像是解决了问题,可分红又该如何保证,万一要是项目经营不景气,村里不是就亏了吗?”李光磊再提疑问。 任予诚又笑了:“李镇长,真为百姓想的细,里外不吃亏呀。我们都想过了,关于分红,可以定一个最低红利点,不论经营状况如何,都必须最低保证,最低点也肯定要远远高于银行存款利益。” 听到任予诚如此一说,镇里人们脸上都露出喜色。 最关键的问题找出了处理办法,其它事宜就都不是问题了,何况具体项目还有具体情况,不能一概而论。于是在当天下午六点,于翰林镇与予诚旅游公司签订了意向协议,接下来就是谈具体项目了。 之后的日子里,苗玲玲带着镇里一男一女,陪同着予诚公司的市场和策划人员,奔忙于各个项目之间。很快,予诚公司便圈定了意向项目范围,然后继续甄选。 在此期间,根据予诚公司的初步意向,镇里专门找了村干部,就可能合作项目进行沟通,并要求村里统一意见。 围绕着旅游合作,相关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苗玲玲等人忙得不亦乐乎,李光磊则掌控着整个局面。当然人分三六*九等,有人期盼着合作成功,有人冷眼旁观,也有人说着风凉话,还有人就等着合作泡汤。 不管人们心态如何,李光磊、苗玲玲就是全心全意推动合作,村里也积极性很高,村干部奔忙的更主动。 经过一周多的奔波,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具体磋商,双方终于敲定,合作凤角山项目。听到这个消息,有人兴奋无比,有人失落非常,也有人还在等着最后一刻。 做为镇委书记,听完李光磊的整个汇报,杨得力立即予以了肯定:“不错,真不错,整个合作条件非常有利,充分保障了村民和集体的利益,也保证了企业的正常经营。还有就是‘企业来整修、维护景区公路’这条也很好,不但缓解了镇里资金压力,也体现了‘谁受益谁管理’的原则,非常全面、合理。更难得的是,吃一堑长一智,对企业调查的这么详尽、仔细。” 对方回复既在意料之中,也多少有些出乎意料。李光磊知道对方会肯定,但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吝溢美之词。于是他笑着说:“这么说,书记认可这个合作了?” “这么好的合作,我要不认可的话,那不成傻子了吗?赞成,双手赞成。”杨得力说着,还真的煞有介事的举起了双手。 镇委书记也已同意,那就是拟定合同,择日举行签约仪式了。虽说事项已经确定,但这个日子还是要特别选一下的,而且也必须与县领导的时间相协调才行。 连着选了两次日子,就为适应主管副县长时间,最终把日子定在了八月二十八日。 日子是定下了,可李光磊、苗玲玲心中反而不踏实,生怕合作有变,也担心县领导再没时间。 一边担心,一边干着工作,一边熬着时间,李、苗二人心情复杂之际。 终于到了八月二十八日,天公也非常作美,连日的阴云已经散去,整个天际湛蓝一片。 签约现场安排在县政府会议室。毕竟镇里太寒酸了,而且县政府历来就是这个做派,说是给镇里捧场,其实主要还是为县里抹粉。 会议室里布置一新,展板、舞台、签约台、礼仪小姐一应俱全。音乐是那样喜庆,笑脸是那样灿烂,气氛是那样隆重,心情是那样激动。 十点钟,主管副县长到位,予诚旅游公司总经理进场,政府工作人员、企业管理者、观礼人员排列整齐。 旅游局局长主持仪式,主管副县长致辞,任予诚发言。一套程序忙下来,在双方领导见证下,在众多目光注视下,李光磊代表于翰林镇政府,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予诚公司一方,市场部经理也已签字完毕,双方交换文档互签。 酒杯相碰,美酒醇香,笑颜绽放,掌声如雷,凤角山旅游项目顺利签约。 拿到合同书,李光磊一颗心落下大半,但心中依然惦念着一件事——钱。 没用过多惦念,约定的三天期限还没到,在签约的第二天下午,苗玲玲急匆匆而来。 “钱到了。刚才我在财务室,陈雪梅电话查帐,首付款全都打到帐上了。”苗玲玲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音。 李光磊也欣喜不已:“哈哈,终于成了。” 第一百零四章 拿项目说话 七月流火,秋意渐来,阳历已经到了八月最后一天。 上午刚上班,一个人就来了。看到此人,李光磊顿觉有些尴尬,也有些愧意。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也为了留出想辙时间,李光磊又张罗着为来人沏茶倒水。 来人是常有礼,是李光磊到镇里接触的第一个村干部,之后也多次接触。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常有礼没少耍小聪明,要么躲着不露面,要么就装糊涂。 李光磊更没少调理常有礼,还多次戏弄对方,可以说是有来有往,既互相支持,也动心眼。但有一件事,却让李光磊耿耿于怀,觉得对不住常有礼,又没好的办法弥补,就是那个电话。当时本来只是应景之举,就为了让常有礼带头支持公路建设,便随口胡诌,现在却成了一个无法圆上的慌。 水也沏好了,还是没有特效办法,李光磊只好示意对方:“常书记,喝水,喝水。” “哦。”常有礼应了一声,并没有端水去喝,而是问道,“镇长,项目就确定是凤角山了?” 李光磊点点头:“是,本来予诚公司开始圈定好几处,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凤角山。” “这么说,凤角村老柳又牛了,全镇各村谁也比不过他的成绩了。”常有礼语气中满是失落。 明白对方语句中的深意,但李光磊还是装作不知,仍旧鼓励着:“常书记,为了桦树背村全面发展,你可没少忙活,尽力了,村民都看在眼里,镇里也都知道。” 常有礼叹了口气:“哎,可我这都马上五张了,还能……还能忙活几年?本来想着这次给村里弄个项目,可到头来,还是人家老柳赶了先,命运不济呀。” “老常,情绪不对呀,这么多年的老党员,精神头咋一下子就下来了?”李光磊明知故问。 “是呀,这么多年的老党员,忙忙碌碌半辈子,到头来还是没能……没能……”吭哧了两声,常有礼还是不好直接说出心中想法,只能又换了说辞,“也没能给村里弄成个项目,心里实在不落忍呀。” 李光磊马上道:“常书记一片为民之心,实在可亲可敬。这么的吧,只要镇里再有类似机会,一定多为常书记对接,其实我也一直想着你那。对了,前几天还有一家企业来过,只是不知道……”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李光磊按下接听键:“张所。” 手机里是张猛的声音:“镇长,于翰林庄村民要到镇里去,我们刚好从村口经过,正拦住这些人做工作。怎么说也不行,现在正僵持着,也不知道有从其它出口去的没有。” “我知道了,马上派人去,你那先做工作,一定要稳住,不能起冲突。”嘱咐过后,李光磊结束通话。 尽管没能讲出最终来意,心有不甘,但看到李光磊这个情况,常有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告辞离去。 与常有礼简单挥手别过,李光磊马上拿起听筒,在话机上拨出了一个号码。 回铃音响了好几声,电话才接通。 李光磊直接道:“马上来我办公室。” “镇长,现在去不了呀。我正在赶往于翰林庄路上,村民要到镇里上访,我去处理。”电话里声音很急,还带着风声。 听到对方如此讲说,李光磊反倒没那么急了,沉稳的嘱咐道:“于镇长,注意工作方法,不要激化矛盾,以劝回村民为原则。” “我尽量吧,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对方语气很不轻松,又追问道,“村民肯定要提条件,我该怎么答复?” “先看看村民怎么说,能不能先回去,容我们商议之后再做答复。”李光磊给出含糊回应。 “尽量吧。”对方回复的很没底气,随即便没了声响。 放下听筒,李光磊眉头皱了起来:不用说,于翰林庄村民肯定还是要补贴款。可这款项只追回了一少部分,怎么分?如果给了于翰林庄,桦树背再要的话,怎么办?“孟长福贪没补贴案”还没彻底告破,追回款项也不宜现在支配呀。 怎么办?怎么办?李光磊挠着头,犯起了愁。 …… 下午三*点多,于翰林镇会议室。 镇委委员、副镇长们集中在此,人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了,唯一缺的就是副镇长于思新。 抬手看了看表,杨得力转向李光磊:“李镇长,再问一问,什么情况?实在不行的话,你就亲自去一趟。至于条件嘛……相机行*事,先把村民劝住再说。” 李光磊没有言声,但却拿出手机,拨打了于思新号码。 “老于,老于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抬头看去,见到于思新正快步走来,李光磊便结束了拨号。 迎着众人目光,于思新走进会议室,也不管谁的瓶子,拿起就喝。 “咕咚咚”,一通灌下去,只到瓶子见底才做罢。 抹了抹嘴角水渍,于思新坐到座位上,长嘘一口气:“回去了。” 杨得力面露喜色:“好,具体说说。” 于思新略一思索,讲说起来:“我到了于翰林庄村口时,那里已经聚集了有上百人,摩托车、农用车一大堆,派出所张猛正在劝解。人们七嘴八舌,火气十足,说是镇里欠他们的钱,文化补贴款没给够,还说镇里偏心,就不该把钱给桦树背村。当时*味十足,张猛他们几乎已经劝不住了,村民随时都要硬闯。 我到了以后,情势稍缓了一些,人们又说了一通理由,要求镇里解决。等到听我光讲道理,不解决问题,立即就呛了毛,吵吵着要到镇里来,几个年轻小子边骂边冲,根本不给我面子。多亏继祖叔正好赶到,我请他老人家说话,现场才安静了一些,可是人们就在那僵持着,就是不回去。 好说歹说,叔叔大*爷,老婶三哥的,我是挨个作揖,挨个说好话。最终还是继祖叔说了话,要么镇里给钱,要么就给村里也弄个项目,就像凤角那么大的项目。要是十天半个月还没动静,又不给钱的话,就直接找县里,县里不管的话,就逐级去找。后面任凭我怎么说,人们也根本不开面,就是这个条件。我只好求着大伙先回去,表示马上向镇领导汇报,人们这才回了村。” 环视众人后,杨得力又开了腔:“说说吧,怎么弄?”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言声。 “于镇长,要不你先说。你是一线回来的,最有发言权了。”杨得力把球踢了回去。 “那,那好吧。说的对错都是我一家之言,请领导们勿怪。”做过说明后,于思新又道,“村民提出了三个条件,要么给钱,要么从桦树背村拿回钱给他们,要么给他们弄一个大项目。要是从道理上来说,村民的提法既在理又不太有理,可这也不是完全讲理就能说清的,否则他们就要县、市、省一级级的找了。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先满足他们一部分条件,也才好对他们说教。 自文化配套金下拨以后,桦树背村也跟着两次拿上了钱,全都进了村民腰包,现在想要再要出来的话,绝不可能,因此这个条件不能考虑。再来说第三个条件,弄项目。项目哪是那么好弄的,就是一个凤角项目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三周内哪能再弄一个?这么一比较起来,只有第一个条件还相对好做一些。” “你说给钱是吗?钱在哪?”李光磊插了话。 于思新转过头去:“李镇长,不是我说要给钱,是这么一分析,那两条实在做不到,才……才这么说的。上次不是起获了孟长福赃款吗,那也应该是贪没的补贴,正好可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虽说仅有一部分,不过也可以解决眼前危急,剩下的留待从长计议。” 李光磊道:“就因为孟长福一案,文化配套金的事已闹的沸沸扬扬。本来那就是用于文化建设的,可镇里却把很大一部分分给村民,这是违反规定的。要是再这么做的话,上面追查起来,可不是好玩的。再说了,孟长福还未归案,案子也没了结,那部分款项根本就动不了。” “是这样啊。”迟疑了一下,于思新又提出建议,“实在不行的话,那,那……予诚公司不是刚打来首付款吗,是否可以应一下急,就是临时周转一下。” 李光磊厉声喝止:“坚决不行。那是什么款项,你不知道吗?非要合作企业找我们,非要凤角村村民也来镇里闹?” “我,我这也是就事论事,就是提个建议。”于思新嘟囔着。 “于镇长毕竟忙活了好几个小时,总算把人劝回去了,建议也是为镇里好,别人就不要声严色厉了,如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杨得力沉声道。 自是听得出来,杨得力这是在敲打自己,不过李光磊也不好再接话,便沉默不语。其他人同样如此,也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遇事都没招了,说呀,村民可是还要再来的。”喝斥之后,杨得力点了名,“钟正全,你说。” 就这样,在杨得力几次点到人头后,大家才发表了一些看法,但大都是模棱两可,既分析了三个条件,可又给出不便施行的理由,反正是几头都不得罪。只有岳承怡、苗玲玲表示“给钱不解决问题”,不过也提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等到人们吵混的差不多了,杨得力重重咳嗽了两声:“咳,咳,李镇长,你说说该怎么办?” “反正绝对不能给钱,这样只会更糟。”李光磊依旧坚持原来观点。 “那你说,跟桦树背能把钱要出来吗?谁去要?”杨得力再提问题。 李光磊摇摇头:“不可能,也没人去要。” 杨得力“哦”了一声:“那就只剩找项目一条了。十天半月内,能给于翰林庄找来项目吗?” 面对对方提问,李光磊一时还真不好答复,便没有立即接话。 “有些时候,跟老百姓就没理可讲,可问题又必须处理,这事就是如此。这三个条件,前两个你都坚决反对,那就试试第三条,拿项目说话吧。”杨得力给出结论。 “书记,这项目可不是说找就能找来的,到时要是找不到,怎么办?”李光磊提出疑问。 “你说呢?总得想办法吧。”停了一下,杨得力语气稍缓一些,“先试试,到时实在不行的话,再说。” “散会。”不等李光磊再说什么,杨得力站起身,迈步走去。 第一百零五章 来得太及时了 于翰林庄村民找麻烦,这个本就在意料之中,自凤角项目签订意向协议起,李光磊就有这个担心。 李光磊知道,自从帮着桦树背村争到权益,于翰林庄村民就恨自己,认为是自己为别人分走了村里的钱,村民几次找镇里时都提起过此事。而且已经不止一人反馈,于翰林庄村民就因为此事,多次骂到自己,骂得非常难听。尽管不排除误传,也不排除个别人别有用心,但李光磊清楚,于翰林庄村民的确恨自己,村民眼神、语气已经说明问题。 本就狠自己,项目又落到了别的村,于翰林庄村民岂能不找?所幸的是,前阶段一直没找,顺利签订了意向协议,也顺利的签了正式合同。现在项目首付款刚到,于翰林庄村民找来了,意思不言自明。 正如杨得力所言,有时光凭讲道理,和村民确实说不明白,只能以相应实惠为前提。目前来看,三个条件中,也只能拿项目说话,可这项目哪那么容易呀。 从前天开完会,李光磊就思考这事,也做了一些基础工作。可多轮盘算下来,也没找到意向目标。 正这时,苗玲玲来了,进门便递过一套表格。 “这是第几版了?”李光磊笑着,接过表格,浏览起来,“又是波浪线,又是三角,还有圆圈的,什么意思?” 苗玲玲探过身子,翻到最后一页:“镇长,你看这有说明,这个表示联系过三次以上,这个表示对于翰林庄项目表现过兴趣,这个表示可能对那个项目有意向。” “升级版的意向分析报告,我好好研究研究。”李光磊说着,又从头翻看起来。 一遍看过,李光磊指着标注三角的企业名称,问:“你说这几家对项目表现过兴趣,是近期的事吗?他们联系过几次?” “这都是上月中旬的事,近十多天都没联系了,最多的也就打过两次电话。”苗玲玲说着,又指向圆圈标识,“之所以觉得他们对于翰林庄项目有意向,也是根据他们的言词猜测所得,有两家曾经来过,独自去过项目地。” 李光磊又提了几个问题,苗玲玲均给予了解答。但一圈问答下来,两人都心里明白,这些企业可能性都不大,根本就没表现出足够兴趣,也没有积极联系的趋势。 意向企业在哪?除了落实项目,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一时没有答案,李、苗二人全都沉默下来。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两人尽管大脑不停运转,但却没有灵光一现的火花。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两人依旧冥思苦想,屋子里空气沉闷之极。 “叮呤呤”,一阵铃声打破了沉寂。 稍稍一楞,疑惑的盯了一会儿屏幕,苗玲玲摁下接听键:“您好……是,我是苗玲玲。你是……旺业于民?……哦,对对对,您好,您好……好的,欢迎欢迎……我在镇里等着。” 放下手机,苗玲玲满脸喜色:“镇长,有企业要来谈项目,大约十点左右就到。” “听你好像说的是旺业于民,从这表上来看,他们只联系过一次,也没表现出任何兴趣呀。”李光磊指着表格,语气平淡。 苗玲玲神色先是一黯,随即握着拳头,坚定的说:“哪怕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我也要尽百分百的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好,说的好,祝你马到成功。”李光磊笑着鼓励,却也多少带着一丝调侃,不过更多的是期望。 几个小时后,到了下午五点多,苗玲玲风风火火的又来了。 拿过一瓶矿泉水,“咕咚咚”喝了半瓶,苗玲玲才喘息着说:“渴死了,渴死了,原以为一会儿就回来,可他们一转就是好几处,带那点水早就喝完了。” “看样子很有收获吧。”李光磊笑着抬手示意,“坐下说。” “那是自然。”苗玲玲坐到椅子上,兴奋的说,“今天来的是投资部副总监,还带了三个人,那三人分别负责策划、运营、评估。从见面交谈来看,虽然只电话联系过一次,显然已经深入了解了咱们的信息,尤其对项目有很深见地,都表现的非常专业。应他们要求,先带他们看了于翰林庄人文文化,然后又去了桦树岭、老龙沟、送子崖,最后还去凤角山看了看。别看这些人看着是大城市人,可是爬山过坎还真厉害,应该是经常到这类地方。 本来还打算去看别的项目,结果副总监接到电话,说有事情,就带人离开了。在离开之前,副总监留话,说是他们回去要研究、汇报一下,最迟三天给回复,到时告知我们是否要继续谈。另外,他还希望我们把这几个项目的电子版资料给他,方便他进行汇报。” 李光磊点头道:“好。这样,明天就去县里,把电子版资料发给他们,必须是公开部分,千万别弄混了。顺便再去找一下电信局,看看这网络什么时候能安,没有网络太不方便,否则直接就能发邮件了。还有,再详细核实这家公司信息,也给我一份资料,尽量把工作做到前面,有备无患。” 两人又探讨了一些细节,苗玲玲回屋拿来公司相关资料,便回去准备了。 打开册子,李光磊仔细看着企业资料。 资料显示,旺业于民投资集团公司是一家大型集团公司,行业涵盖地产、旅游、餐饮、饭店、物流多个领域。旅游项目做到了全国许多省份,在周边两个国家也有,只是化智省还没有相关项目。 越大越不能掉以轻心,李光磊拿起电话,给段达言打了出去,讲说了这家企业的事。对方答应尽快了解,却也调侃“应该支付我信息费哟”。 在与同学对侃过程中,李光磊不禁再次感叹网络不通的无奈与不便,决心尽快接通网络。 打完电话后,就是等待,等待段达言和苗玲玲的回复。 …… 第二天下午,段达言就来了电话,开口便说:“老李呀,这可是一条大鱼,绝不能让他跑了。经过多方了解,我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家有实力、有信誉、有良好经营业绩的大型集团化公司,旅游产业更是做的风生水起。虽然该公司还没在化智省做旅游项目,但已经投资经营着餐饮、地产项目,无论报表数据还是业界口碑都非常良好。而且据了解,该公司正打算进军化智省旅游市场,很可能于翰林镇会吃该公司旅游项目第一份蛋糕,一定要抓住机会。” “那就好,那就好。”回应之后,李光磊又问,“证照核验、身份核实的怎么样?” “放心,这些全有,而且绝对权威,都是旅游系统内部备案的东西,我现在就传给你。”对方声音刚刚停歇,固话铃声随即响起。 接收到一张张传真件,与苗玲玲带来的资料仔细比对,所有内容一般无二。一遍不放心,又对了两遍,确实没有一丝出入 。 临下班时,苗玲玲也来汇报,经过电话查号、了解,旺业于民投资集团公司提供的旅游项目业绩完全真实,而且相关项目运营良好,每个项目都获得相关省市业界高度认可。 既然如此,那就盼着该公司有合作意向吧。 在约定期限即将到来的一刻,在李、苗二人等的忐忑不已之际,旺业于民投资集团回复消息:愿意进一步洽谈。 新的一周开始,旺业于民投资集团来人了,还是投资副总监带队,策划、运营、评估等三人也跟着。 旺业于民的人一到,洽谈就开始了。于翰林镇这边由苗玲玲牵头,相关部门负责人参与。 这次旺业于民没有笼统的谈,而是直接针对于翰林文化和桦树背风景旅游项目。在入资方式上,有了与予诚公司合作蓝本,谈的相对较顺,就参照相关条款。但在具体合作方式、运营细节上,双方又进行了轮番的交流、磋商、甚至争论。 相比起凤角山,这个项目进入谈判的节奏较快,相关事项也需要同步抓紧推进。在苗玲玲谈判的同时,李光磊找来了桦树背、于翰林庄两村干部,与村里也沟通了相关事项。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两村干部都很高兴,可以说很兴奋,可随即就是这条件、那条件,有的条件纯属无理要求。 李光磊警告他们,不要以为吃定了企业,就狮子大开口,一旦条件太苛刻,很可能逼走企业。 有了上次“被闪”经历,两村还真怕又白忙活一通,村干部不敢再过分,很是实际的提出了条件。觉得这些条件不出格,也与凤角项目差不多,李光磊答应尽量争取,让村干部回去等消息。 经过两天谈判,仍有关键问题没有谈妥,旺业于民投资集团的投资总监来了,李光磊也亲自到场,展开了更高级别的磋商。 自是又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双方意见达成一致。其实整个条款与风角项目类似,只是在个别地方因项目不同而有区别。 九月十日这天,在于翰林镇政府会议室,合作双方签订了意向协议,并直接约定了正式签约一事。 写完名字,盖上公章,交换了协议蓝本一刻,李光磊激动成分、兴奋不已:这个合作来的太及时了。 投资总监要淡定的多,他握着李光磊的手,说道:“祝愿双方合作圆满成功。另外我刚刚接到消息,如果时间允许的话,集团领导也打算出席正式签约仪式。” 激动,除了激动还是激动。李光磊笑容满面,不停的摇动着双方手臂:“恭候贵公司领导大驾,祝愿双方合作圆满成功。” 在意向协议签署完毕一刻,杨得力急匆匆赶回镇里,要代表镇委、镇政府,以尽地主之谊。对方表示了感谢,但以“有事”为由,婉拒了邀请。杨得力心绪复杂,与镇里同仁一起热情欢送贵客离去,并相约几日后相见。 “来的太及时了。”杨得力感叹了一句,率先转身走去。 现场好多人都笑了,笑这党、政二人今天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有人更是暗自揶揄:老杨开始吃小年轻嚼剩下的了。 第一百零六章 善因结善果 九月十五日,又是一个大晴天,艳阳初升、蓝天白云,李光磊一早便到了县政府。其实昨天下午他就到了县里,苗玲玲昨天到的更早,就为了准备正式签约,为了迎接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选择今天这个日子,得到了政府领导和企业负责人一致认同,都声称今天能有时间。签约日期能够顺利敲定,若是再保证现场签约顺利,那就太圆满了。 与上个项目相比,这个项目谈判用时特短,从真正正式接触算起,到正式签约,也才半个月。而凤角项目,正式谈判阶段就十多天,到正式签约又过去了十多天,总共历时将近一个月。 除了谈判时间短,这个项目规模也要大于上一个。旺业于民投资集团敲定的项目,既包括原于翰林庄省级文化旅游,也包括桦树背村景点开发。于翰林庄人文文化,桦树岭、老龙沟、送子崖等自然景观,全都囊括在内,整个项目投资是凤角山旅游开发的两倍。 用时短、投资大、企业实力更强,几个因素结合在一起,李光磊既高兴,却也多少不踏实,生怕有什么差错。相比起上个项目兴奋居多,这次李光磊更为谨慎。 虽然没有刻意相约时间,但当李光磊到的时候,苗玲玲也恰好赶来。相视一笑,二人进入会议室,检查整个布置。 时间也才上午七点多,现场没有政府工作人员,都是安装的工作。地毯昨天已经铺就,背景板刚刚就位,LED正在调试,话筒、音响、桌椅、配套附件陆续到位、达标。 瞅瞅这,看看那,对清单,比实物,李、苗二人仔细、认真的工作着。 一直到八点多,整个现场布置完毕,也有政府工作人员到场检视。 将近九点的时候,杨得力等于翰林镇领导都到了,笑容满面的观看、兴高采烈的品评着。 “叮呤呤”,铃声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李光磊走到僻静处,接通电话:“我是李光磊……是吗?政府楼下?……好,好的。” 放下手机,说了句“旺业于民公司人到了”,李光磊当先而去。 苗玲玲随即快步跟上。 杨得力略一迟疑,冲着镇里同僚挥挥手,一众人马全都奔向楼下。 李光磊第一个出了办公楼,来在台阶下。 一辆轿车缓缓驶进院子,径直停在李光磊身旁。 副驾驶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男子快速下车,并迅即打开右后侧车门。 一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步下车来,不等投资总监介绍,已经伸出手来:“请问是李光磊镇长吧?我是邢旺业。” “邢……邢董,您好!”提前没得到任何确切消息,没想到投资总监言说的集团领导,竟是身价不菲的旺业于民董事长,邢董事长亲自来参加签约了。李光磊激动不已,紧紧握着对方右手,连连说着“欢迎”。 直到苗玲玲赶到,李光磊才松开邢董右手,做了介绍。 对这位副镇长,邢旺业依旧非常热情,并高度称赞了对方,苗玲玲兴奋的脸颊菲红。 自是听到了中年人身份,杨得力双手齐伸,跌跌撞撞冲下台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欢迎邢董,您能大驾光临,真是我等福气,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相比起刚刚与李、苗见面,邢旺业要矜持的多,在不失礼貌之下,又自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 面对中年人的“谱”,杨得力等人倒是很适应,觉得这么大老板就应该这样。 在一行人簇拥着,邢旺业乘电梯到了楼上。 刚一出电梯,邢旺业便说:“李镇长,可否找一雅静之处详谈?” 李光磊微微一楞,马上表态:“好的,好的。” 县政府办副主任也已知晓中年人身份,立即恭敬示意:“邢董,这边请。”随即快走几步,推开贵宾休息室屋门。 来在贵宾室门外,邢旺业转头看看身后众人,对投资总监说:“我和李镇长要清静交谈,你就不必跟进来了。” 投资总监答了声“是”,冲着公司其他众人一摆手。 听话听音,尽管杨得力非常想与“成功人士”近距离接触,但此时也只得既泛酸又无奈的表示:“邢董请,不打扰了!” 就这样,杨得力等人陪着旺业于民其他人员在了别处,邢旺业与李光磊进了贵宾休息室。 进屋后,李光磊请对方就座,他则张罗着要沏茶倒水。 “光磊,不必忙活,我刚喝过,喝不进去,来,坐我旁边。”邢旺业声音和蔼。 听闻对方称呼,又见对方如此客气,李光磊很是不解,其实在对方约自己单独交谈时,他已经疑惑了。他觉得对方表现的太过亲近,远远超越了一般的合作关系,关键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呀。 带着狐疑,李光磊坐到了中年人旁边。 目光缓缓扫过身旁年轻人,邢旺业面带笑容,频频点头:“嗯,不错,不错,真不错。” 本就不解,也不自在,再被对方如此称赞,李光磊心中更为疑惑。 “光磊,我见过你。”邢旺业忽的说出这么一句。 “见过我?”李光磊一楞,也注意观察了一下对方。似乎面熟,真的很面熟,可是又确实没见过。迟疑了一下,李光磊问道,“邢董,您在哪见过我?我好像没印象,却又觉得您面熟。” 邢旺业微微一笑:“省城经贸展览中心‘109+’展位,还有交警监控录像。” “哦”,李光磊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自己可是在省城做过多半日明星呢,当时好多人都是慕名去看热闹的。于是笑着说:“邢董,原来您也在场呀,当时人太多,没注意到您。其实那事也就是正好赶上了,谁都会搭把手的。” 邢旺业摇摇头:“不不不,事实证明,好多人没有搭把手。当然也这不能就说世人冷默,而是年初同样的事让人心寒,人们不敢随便搭把手。” 李光磊深有同感,其实事后他也有这样的担心,所好的是,自己是幸运的。 “我那天去展厅,不是去看展览,而是特意去看你的。”说到这里,邢旺业神秘一笑,“光磊,你再好好看看,到底见没见过我?” 特意?见过?李光磊脑中问号连连,再次仔细观察对方。像,很像,鼻子像那个郝大*爷,眼,又和谁相像呢? “我觉得您和郝大*爷有点像,可您俩一个姓邢,一个姓郝……”话到半截,李光磊又疑惑了。 “像就对了,那是我父亲,我随母姓。”邢旺业给出答案,又讲说起了详情,“我父亲平时住在省城,和我一栋别墅,在我外出时,会有专人陪着他。可老爷子总觉得受限制,年轻时又做过侦察兵,经常以各种理由摆脱随从,偷偷溜走,那天就是这样。平时我父亲身体确实不错,又有各种通讯跟踪设备,可没想到的是,那天他独自过马路时就摔倒了。 当时多亏你及时扶起,又联系救护车辆,跟着送到医院,否则真就出大事了。随后我们赶到医院,先忙着救治老爷子,等到我父亲病情稳定,才开始寻找恩人。用了好几种方法,最后才知道恩人在展厅,我就急忙赶去了。本来想着当场感谢,又觉得你既然能做好事不留名,肯定不图虚名,就没有当场表示。” 明白了,明白了,人家这是报恩。李光磊既感动,也无形中徒增一种压力:“原来是这样。邢董,我那真是举手之劳,你就这么支持……” 邢旺业挥手打断:“光磊,之所以当时不说透,之所以现在单独来讲,就是不想让你增加无谓的压力。不可否认,如果不是你在于翰林镇,我们可能不会去看项目。但在洽谈过程中,我们可是完全尊崇谈判规则,并没有一丝照顾,请你千万不要背包袱。” 可能吗?尽管对方如此讲说,但李光磊清楚,人情绝对占了很重要的成分。 “你发现没,任予诚的眼睛很像我。”停了一下,邢旺业又说,“他是我儿子,他母亲姓任。” 听闻此话,李光磊又是一惊。 邢旺业伸出手去,轻轻拍着对方肩头:“光磊,不要想那么多,更不要有负担,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对,合作愉快!”李光磊重重点头。 正这时,县委副书记、政府县长郑予民到了,与邢旺业举行亲切交谈。 趁着县长等领导到场之际,李光磊以“看会场”为名,出了屋子。 二十分钟呀,才出来。杨得力等人既羡慕,也惊讶,更狐疑,想着法的套李光磊的话,但却什么也没探听出来,不觉更为疑惑。 瞅准机会,苗玲玲瞅瞅四外无人,来在李光磊近前,低声询问:“镇长,你和邢董以前不会不认识吧?” “不认识。”回过之后,李光磊补充道,“邢董是郝大*爷的儿子,就是我扶起的老人。” “哦。”苗玲玲点点头,“原来如此。” 李光磊神秘一笑,又给出一条信息:“任予诚是邢董的儿子。” “啊?哦。”苗玲玲一副不可思异神情,随即又疑惑起来,“一个姓郝,一个姓邢,一个姓任,他们……” “他们都是亲父子、亲爷孙。”李光磊说过,迈步走去。 略一思忖,叨咕了一句“善因结善果”,苗玲玲快步追上。 因为邢董事长亲自到来,县政府调整了出席领导,原定主管副县长出席,这次县长、常务全部到场。 上午十点钟,签约仪式正式开始。 在主持、致辞、讲话一通程序结束后,在县长、邢董和一众领导见证下,在众多或羡慕或祝愿或憎恨的目光注视中,李光磊代表于翰林镇政府,在合作合同上签下了大名。至于正式签字时间是否就是十点五十八分,人们不去深究,大家都乐意相信这个时辰,乐意讨个吉祥彩头。 可就在这和谐的气氛中,那几道仇恨的目光是那样的刺眼。 第一百零七章 要早做准备 好多事情真是想不到,本来认为非常难做的招商工作,竟然在一个来月内引来两家。而且都是大块头,不但合作企业来头大,项目本身也大,分列历年单体招商项目冠亚军。 严格来说,这两个项目都有偶然性,那就是邢旺业父子的报恩情愫。刚开始李光磊总感觉这个交情搭得太大,后来也就想开了,既然已经合作,那就用优质管理与热情服务回报企业,争取形成一个良性互动。 以前忙,现在更忙,而且李光磊有着深深的紧迫感,想着在包镇长返岗前,交上一份较满意的答卷。时不我待,签约结束,回到镇里,李光磊就埋头处理起手头事务,也穿*插做着整理工作。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日子又到了周五。 刚吃完早饭,回到办公室,苗玲玲就来了。 “苗镇长,有事吗?”李光磊边说边坐到桌子后,随手翻起文档。 “镇长,我发现你这谱可是越摆越大了。前些天还仅是躲着我,可自从签了两个项目,连话都懒得说了,今天更是正眼不瞧一下,太那个了吧。”苗玲玲抱怨着,坐到了对面。 抬起头来,注意到对方似娇似嗔的神情,想到这些天故意躲着对方,李光磊也觉略有愧疚,赶忙打着哈哈:“好好好,我端正态度。请问苗镇长有何指示?” 苗玲玲语气很执拗:“不行,你先说,为什么躲着我,对我爱搭不理?现在连瞧都懒得瞧了。真应了那句话,卸磨……不,过河拆桥。” “呵呵呵。”李光磊被对方词句逗笑了,给出自认最合理的解释,“包镇长外出学习,领导指派由我代行镇长职权。这半年马上就快过去了,自己也没少忙活,可好多事情都做的半里半拉。我要在包镇长回来之前,把这些事能结的结,能拢的拢,弄得齐整一些。” “哦,是吗?”苗玲玲神情非常精彩,最后还“咯咯咯”的笑了。 李光磊不明所以:“我说的可是实情。当初包镇长在学习前,把手头工作都理得很顺,条分缕析,我总不能给包镇长弄一个大烂摊子吧。” “我笑的不是你这个解释,而是你现在竟然跟我没实话。按说这也不是多秘密的事,早晚人们都会知道,你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吗?一直以来,我以为你是一个诚实、正直的人,可近阶段你的一些作法实在令我不解,也倍觉疑惑。”苗玲玲冷着脸,站起身来,语带讥俏,“镇长大人,您公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 “等等等等。”李光磊站起身来,抬手阻拦,“你这是干什么,说来说去还上纲上线了,我这说的不是实情吗?怎么我就没实话了?” 苗玲玲收住已经迈出的脚步,回过头去:“好啊,既然你还装糊涂,那我就不妨挑明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人们很快就会知道,就是某些人非要弄得神秘兮兮罢了。现在有消息称,包镇长不回镇里了。” “不回镇里?谁说的?上周还通话了,他没说呀。”李光磊很是疑惑。当然了,他也没问包壮志回来的事。半年学习期,大家都知道,这还用问吗? 看到李光磊神情凝重,眉头紧锁,完全不像装的,苗玲玲便迟疑的问:“你真不知道?真没听说?” “我知道什么?听说什么?用你的话说,不是什么大事,人们很快就会知道,我有隐瞒的必要吗?”李光磊气挺粗。 盯了对方一会儿,苗玲玲脸颊挂上一抹红云,歉意的说:“镇长,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 “以为什么?就你自个神神叨叨的。”李光磊半调侃的奚落过,神色一缓,“我这几天忙得昏天黑地,真的丁点风声也没听到。” “我也刚刚听朋友打电话说起,就赶紧来找你了,闹半天你还什么都不知道。”说到这里,苗玲玲“嘿嘿”一笑,“我是第一个给你传信者,好好准备一下吧。” 明白对方“准备”二字的意思,李光磊略一沉吟,又问:“消息可靠吗?” “我觉得应该果有其事,否则不可能传出来,而且我这个朋友说话还是比较靠谱的。另外,我在来你这的时候,感觉好几个人表情挺神秘的,可能也得到这样的消息了。行了,消息带来了,何去何从,君请自酎,机会难得,要早做准备哟!”苗玲玲俏皮一笑,神情轻松的走去。 有这回事?看着关上的屋门,李光磊下意识拿起手机,却又缓缓放下。这时候不能给包镇长打电话,肯定对方有不便讲说之处,否则就自动说了。 如果包镇长不回镇里的话,那么镇长的位置会是谁呢?毫无疑问,苗玲玲告之消息,要自己准备,就是指得这事。只是县里会是什么态度,会如何安排呢?以自己的资历来看,有可能吗? 这一刻,李光磊忽的有着深深的渴望,渴望拥有这个位置,渴望继续开创、巩固镇里发展的利好局面。真的,他现在想的是镇里工作,想的是镇里大局,而不是为位置去想。 “叮呤呤”,手机响了。 忽然响起的铃声,惊醒了沉思的李光磊,把他吓了一大跳。 看了眼号码,李光磊赶忙接通:“葛组长,您好!” 手机里传来葛玉庆的声音:“李镇长,说话方便吗?” “方便,就我自个在办公室。”李光磊道。 “听说了吗?老包不回镇里了。机会呀,这机会就是给你的,你要早做准备。”葛玉庆声音中带着兴奋。 …… 就在李光磊接听手机的时候,杨得力也在通电话。 “这么说,你也只是听说了?”杨得力追问着对方。 “目前是听说,不过好多人都听说了,这绝非空穴来风。假如一旦得到官方确切消息,怕是一切都有了定论,到时可就什么工作也做不了,还是早做谋划吧,其实已经不早了。事就是这么个事,好好琢磨琢磨吧。”对方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缓缓放下手机,杨得力的眉头越皱越紧,紧得拧出一个疙瘩。他不解,也恼火:老包怎么会不回来呢?这是谁的主意,又是谁的安排?这种时候出这种事,可不是好兆头啊。 怎么办?怎么办?杨得力重重的靠在椅背上,右手握拳,一下下的敲击着脑门。 办法可不是这么来的,尽管杨得力不停的敲打,可脑子却越敲越乱,乱得成了一锅浆糊。 “笃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停下手中动作,听了听声响,杨得力放下手臂,调整好坐姿,恢复正常神情,说了声“进来”。 屋门推开,于思新风风火火进了屋子。四外张望,再无旁人,他急吼吼的说:“听说了吗?听说了吗?” 自然听说了,但杨得力却装作不知:“听说什么?这着急忙慌的,早上吃咸菜多,齁住了?” “哎呀,什么齁不齁的?急死了,急死了。”于思新敲击着桌面,语气焦急,“老包不回镇里了,不回镇里了呀。” 杨得力微微皱眉:“干什么?摔摔打打的。怎么就不回来了,不回来,去哪?” “你,你……”于思新停止敲击,嘴唇翕动,神情很是不解。“咚”的一下坐到椅子上,才又说,“外面都传开了,肯定是不回来了。” 杨得力“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看到对方不接茬,于思新忍不住点出问题:“老包不回来,谁当镇长?” “谁当?你当?”杨得力反问。 “哎呀,书记,不是那么回事。老包这一不回来,不就正好给那小子赶帐吗?没准县里就是这么考虑的。这可不行,他怎么能当呢?”于思新急的真跺脚。 杨得力语气轻飘飘的:“他?反正总得有人占那位置,谁当都一样,我管好党务、组织工作就好。诶,是不你想当呀?可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县里定,要不你找……” “书记,你是真不明白,还是……”于思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不是谁当的事,而是他不能当,绝对不能当。你想想,他一旦当了,你我能好吗?于翰林镇能好吗?要早做准备呀。” “你这说的也……什么好不好的?还是那句话,谁当也不是我说了算。你要是想当的话,就自个想办法。再说了,这不就是个传言吗?”杨得力还是一副不阴不阳的语气。 “等到证实不是传言,那就晚了。”于思新忍不住再敲桌面,言词也更直接,“书记,不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我要说的是,如果任由事态这么发展,要是他由‘代行’变成‘正式’,那可就真晚了。我也不清楚你和他有什么过节,但我断定绝对有,他如果转正的话,绝不符合你的利益,也绝没有你的好果子吃,你就等着瞧吧。” “什么意思,你威胁我?”杨得力的脸拉了下来。 “怎么是我威胁你呢?”于思新哭笑不得,“这连傻子都看得出来的事,你怎么就……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你看着办吧,别到时后悔莫及。” “唉。”叹了口气,“咚咚”跺着脚,于思新出了屋子。 “唉……”杨得力也长叹了一声,双手插到头发里,来回的抓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其实自从包壮志去培训,由李光磊代行职权后,杨得力就想过这事,不过随即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以李光磊的资历,怎么可能让其做镇长呢,不就是误打误撞修条路吗?再说那也是老葛弄得,那小子过就是打个下手。另外,包壮志也得有位置呀,不能培训半天,让别人把窝占了吧。 随着包壮志培训期倒计时,随着李光磊签了两个项目,杨得力的担心又慢慢来了,可是一直都没听到不利消息,怎么一下子就冒出了这种说法呢?哪里出问题了,县里要干什么? 不能,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必须要早做准备。想至此,杨得力站起身来,又沉吟了一会儿,收拾起一些物件,快步出了屋子。 第一百零八章 镇长人选成谜 传言可不仅是传言,在许多人眼里那就是机会,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而且还要想法阻止别人得到。为了这个可能空出的位置,这些人们奇招迭出,忙得不亦乐乎。还有的人虽然不够谋镇长的资格,却又瞅准了可能空出的副科职务,挖空心思想着占上*位置。有这么多人为了正科、副科忙活,县领导自然更忙,电话响个不停,来访也一拨接一拨。 新的一周开始,周一过去了,没有与其有关的安排。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难耗的周末,也是忐忑的工作日,还是充满期待的一天天。 反观最接近镇长位置的李光磊,该干什么干什么,既没到县里找关系,也没有打电话四处托人,而是或总结工作,或到田间、项目地处理事务。 周二刚一上班,一个消息得到印证,包壮志留在县委办了。许多人亲眼所见,还与包壮志打了招呼。 李光磊也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葛玉庆、苗玲玲在报信的同时,还嘱咐他抓紧再抓紧,个别人更是直接祝贺上了。对于人们的这些反应,李光磊只是含糊应对、不置可否。 吃过午饭,正准备休息,手机响了。看到是包壮志号码,李光磊按下了接听键:“包镇长。” “我已经不是镇长,组织部也已决定,就等着下文了。现在让我在县委办帮忙,暂时没有明确职务,干的活就是一些零星事务。”说到这里,包壮志话题一转,“据我所知,镇长人选还没明确,反正我是没听到相关消息。光磊,这是机会,难得的机会,你可一定要抓紧。” “包……镇长。”没有合适的称呼,李光磊只得沿用原称谓,“我的资历太浅,经验也欠缺,只想踏踏实实做些实际工作,没想……” 包壮志直接打断:“光磊,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也不是谦虚的事。你是离那个职位最近的人,更是最合适者。在这半年时间内,镇政府工作稳中有进,尤其招商、旅游工作上了新台阶。这都是你的功劳,成绩也来之不易,为了全镇经济发展,为了镇里百姓,你也要当仁不让。” 李光磊道:“我总共才工作不到两年,又没有……” “成绩是干出来的,不是熬资历熬出来的,你这一年多的作为已经证明了这点,要相信自己。我支持你,对于……”话到此处,包壮志忽得压低了声音,“我这来人了。” 轻轻移开已经无声的手机,李光磊陷入沉思之中,心绪也不再平静,哪还能入睡。 翻腾了一个多小时,李光磊从床上起来,洗了把脸,坐到办公桌后。 两点半一过,常壮来了,进门便说:“镇长,没打扰您休息吧?” “我起来一会儿了。”李光磊微微欠身,伸手示意,“坐。” “好,好,谢谢镇长。”常壮点头哈腰,坐在对面椅子上。然后把手中纸张一递,“镇长,这是我对全镇农业工作的构想,请您指正。” “我学习学习。”李光磊说着,接过纸张,翻看起来。 稍稍静了一下,常壮做起了说明:“七月初开班子会的时候,我做过一份下半年农业工作安排,当时自认还很成熟,可是在实施过程中,却发现不够完善,目光也不够远大。后来我回顾了镇长的讲话精神,又翻看了历次随镇长的调查实录,才豁然开朗,更感自身的认识狭隘。于是我在原方案基础上,根据领悟到的镇长思想精髓,做出了这份新方案。” “常镇长,过谦了,你是镇里老农业,也是多年的镇干部,农业经验比我丰富的多,我还真指导不了你。这份方案确实丰富了好多,不但对下半年农业做了安排,还规划了近三年全镇农业发展前景。先把这份方案留下,我再好好学习学习。”李光磊说着,放下了手中文档。 常壮立即拱手:“镇长,实在不敢当‘学习’二字,还请镇长多多指正。您是到镇里时间不长,可您的起点高,精神境界也高。说实在的,有时我好多天参不透的事,只要经您一点拨,马上就弄明白了。真的不是恭维您,您就是领导的素质,就是适合掌控全局的人,全镇工作在您领导下,一定会蒸蒸日上。” 李光磊轻轻摆手:“真的过奖了,我是在边学习边工作。常镇长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都是你方法得当、措施有力的结果。” “能得到镇长肯定,我实在是受宠若惊,也荣幸之至。我现在精神倍增,干劲十足,为您分忧责无旁贷,即使有更多更重的工作也不觉累。”说到这里,常壮站起身来,目光坚定,“镇长,您就看我老常的表现吧。” 没想到对方说的这么直接,李光磊一时不好回复,只得含糊的说:“谢谢常镇长!” “这是我应该做的。镇长工作繁忙,我就不打扰了。”常壮点头微笑,退出了屋子。 看着屋门方向,李光磊“噗嗤”一笑,轻轻摇头。 这个时间点上门,说出这番话,常壮的意图显而易见:表忠心、求进步。常壮能这样做,很令李光磊感慨,感慨权利的魔力。 从到镇里那天起,李光磊对常壮印象就不坏,他觉得常壮是一个干实事的人,而且常壮也没找过自己麻烦。等到代行镇长职权后,李光磊又发现,常壮此人不善钻营,比较朴实。可就这么一个朴实的人,平时与自己不远不近的人,现在也如此表态了,不得不令人感叹。 不过细想想,李光磊也很理解常壮的做法。在镇里工作了十六年,工作干得有板有眼,没犯任何过错,也没有过大的失误,现在却只是个排名最后的副镇长,常壮肯定心有不甘。但其秉性决定了处事方式,与镇领导关系不够亲密,自然影响了其进步,只不过常壮比较正派,虽没得到重用,却也还算熬了个副镇长。看着有人后来居上,有人突飞猛进,常壮也难免有想法。现在自己有进步的可能,常壮难免想靠近,更重要的是,常壮应该也发现了自己的正直,觉着遇见了同道中人,否则也未必会这样的。 正这时,敲门声又起。 收起思绪,李光磊说了声“进来”。 屋门推开,一个人走进屋子。 看到对方,李光磊就是一楞:他来干什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光磊的同事,更是挑明了的老对头——于思新。自从李光磊代行职权以后,于思新没有一次主动登门,即使被电话叫来,也往往气很粗。 今天怎么来了?为何还满面笑容?李光磊满是狐疑,坐在那里没动也没说。 “镇长,我来汇报工作。”于思新先开了口,径直到了桌前。 主动汇报工作,称呼“镇长”,开天辟地头一回呀。尽管非常不解,但李光磊还是说了声“坐下说”。 谢过之后,于思新坐到对面,汇报起来:“镇长,首先我来汇报一下综治管理工作……” 综合治理、土地管理、招商任务,于思新分门别类,侃侃道来,显然是经过准备,很可能还预演过,否则不可能这么顺畅。李光磊脑中想着为什么,静静的听着对方讲说。 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于思新才停下话头,又马上表态:“请镇长指正。” “条分缕晰,层次分明,很全面。”进行肯定后,李光磊语气一转,“只是内容有些多,我一时还消化不了,要是有份书面文档就更好了。” “谢谢镇长鼓励,我详细整理一下,尽管给您报来。”稍一停顿,于思新又说,“还请镇长给出指示,以便我能清晰的开展近期工作,心里也更踏实。” 略一沉吟,李光磊道:“还是等我看过书面文档吧。在没有详细了解方案之前,我不便冒然表态,以免看法不够准确而影响你工作。” “也好,也好。”于思新应过,又说,“镇长刚到镇里时,主要工作精力集中在凤角工作组,咱们接触不多,我对镇长风格也了解不够。自镇长主持工作后,我才发现,自己需要向镇长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听着对方连串的夸赞之词,李光磊既别扭,也奇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在把李光磊夸了好大一通,只到李光磊来了电话,于思新才退出屋子。在离去之前,还一再表态“我老于不怕苦不怕累,就爱多干工作”。 看着对方身影消失在门外,李光磊狐疑更甚:于思新今天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为妖啊。 经过一番思考,李光磊分析出了于思新来意:一是刺探虚实,二是混水摸水。 现在关于镇长人选的传言日甚,杨得力、于思新等人自是非常关注,非常担心自己上去,于思新这是来探听消息,以便他们采取对策。 至于于思新那些奉承之语,纯属是忽悠自己这个年轻人,想着套出实话,另外也想趁机捞取实惠,这第二个目的显然不是杨得力布置的任务。 从常壮、于思新的来访,李光磊意识到,无论什么目的、什么想法,人们对这个职位的关注非常高,远超自己的预估。自己一定要小心为是,以免出什么状况,更不要给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 常壮、于思新的来访才是开始,之后的日子里,又有好多人上门或电话联系。这些人要么表白工作尽职尽责,要么大唱赞歌,好多人还表达亲近之意,有人甚至要请客或“意思意思”。 对于所有来访和接触,李光磊都不置可否,但对人们的额外表示,全都予以拒绝。 可是就在人们万般关注下,相关事项却没有实质进展。虽然包壮志已经在县委办工作好几天,但人们没见到相关任命或调动手续,也没见到对其镇长职务的免除。自然也就没有新镇长的任命消息,于翰林镇政府新镇长人选成谜,好像整个事情停滞了一样。 对于这种停滞不前的状态,好多人都很心焦、仇苦。杨得力更是暗气暗憋,内心也焦急不已:怎么没动静呢? 第一百零九章 耐人寻味的宣布 新的一天到来,杨得力的愁绪再加一分。看看台历上日期,忍不住暗自叹息:哎,满打满算,还有两天就放假了。怎么还没动静,不会不予理睬吧? “嘀嘀”,耳音中忽然传来汽笛鸣响。 虽然隔着音,音量不是很高,但杨得力听出来了,不是自己的专车,好像也不是镇里其它车辆。 那是什么人来了呢?疑问一出,杨得力旋即摇头:每天来办事的人出出进进,还不一定是干什么的。 时间不长,“噔”、“噔”脚步声响起。 找我的?杨得力疑惑的竖起了耳朵。 脚步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在门外停止了响动。 “笃笃”,敲门声随即响起。 正了正身子,杨得力说了声“进来”。 “吱扭”,屋门推开,两人出现在门口。 看到二人,杨得力先是一楞,然后立即起身,伸出右手,快步迎了过去:“董主任、申科长,二位领导好,欢迎欢迎!” 这二人几个月前就来过,一个是县纪委纠风办主任董甄阁,一个是县委组织部的申科长。 董、申二人打招呼要淡定的多,尤其董甄阁还是那副冷脸。 不等杨得力再客气,董甄阁说了话:“李光磊在吗?” “在,在。董主任找他吗?找他什么……”杨得力脸颊微微抖动,强力抑制着激动心情,换了措辞,“需要他准备什么?” “在啊。”略停一下,董甄阁给出回复,“这样吧,不用单独找他了,马上召集副科级以上人员开个会,我宣布一件事。” “好,好。”杨得力嘴唇微微抖动,连着咽了几口唾沫,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心绪太不平静了,杨得力错拨了好几次,才接通电话:“钟主任,通知副科级以上人员开会,十分钟以后开。李镇长必须到,县纪委纠风办董主任要宣布事情。” …… 将近上午九点钟,于翰林镇会议室。 党委委员以及于、苗、常三位副镇长已经到位,人们脸上神色各异,显见心中极不平静。 也难免人们心湖不宁,钟正全通知的明白,纠风办来人了,而且有人还听到杨书记电话特别交待“李镇长必须到”,这个特别嘱咐也很快传开。这什么意思?能是什么意思?和尚头上虱子明摆着的。 简单明了的参出了会议内容,有人欣喜若狂,有人庆幸不已,有人自叹自艾,有人愁苦心焦。 “苗镇长,这是怎么了?气色不对呀。哪不舒服吗?”于思新脸带笑意,看着苗玲玲,话中别有意味。 “没怎么?不碍你事吧?”苗玲玲怒声回怼。 于思新并不气恼,反而笑意更浓:“不碍事,当然不碍事。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是不是工作忙累的,还是身体……” “于镇长,一个大男人,对人家女孩子刨根问底,太不礼貌了吧?”岳承怡冷声打断。 老骒马,碍你屁事。小畜生把你也侍候了?尽管心中咒骂,但于思新表面却很恭敬:“岳主席,多谢提醒,只顾着关心苗镇长,把这茬忘了,不好意思。” 没人接茬,也没人说什么,但屋子里的气氛却更微秒了。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响,李光磊进了屋子。 “刷”,所有目光全都投了过去,不带一个掉队的,但目光中含义却完全不同。 李光磊也感受到了异样,不禁狐疑:怎么啦?发生什么了?难道这个会跟我有关?会是什么呢? 尽管杨得力的特别交待已经成了公开秘密,但李光磊却不知情,这种事一般都是当事人最后一个知道。他在来会议室之前,除了接到钟正全上门通知开会,就是接段达言电话了。 本来苗玲玲在听到这个说法时,第一时间给李光磊打了电话,可却总是占线。她正想上门告之时,却又被于思新缠上,非说要请教招商政策,她也只好作罢,与于思新一同到了会议室。 在众多目光中,李光磊也识别出了苗玲玲眼神中的焦虑,但却不便过多眼神交流,更不便上前询问。 满腹狐疑的坐到位置上,李光磊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些灼灼目光,脑子里不禁更为疑惑,也不由得担心。 屋子里很静,却又有着无形的紧张,紧张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甚至想大喊减压。 “咚”、“咚”, “噔”、“噔”, 多个脚步声响起,吸引了屋内所有目光。 脚步声由远而近,屋门处人影一闪,杨得力出现在门旁,并做出了“请”的手势。 “噔”、“噔”,两个男人先后*进屋,杨得力紧随其后。 董主任?申科长?这个组合很熟悉,今年四月初的时候,就是董、申二人来的。当时是宣布孟长福、邢德正贪没文化配套补贴款事宜,还宣布了对杨得力、陈雪梅、于思新免于处分或从轻处理。今天这是…… 人们目光再次投向李光磊,要比先前的情感反应又加了个“更”字,苗玲玲眉头直接皱成了疙瘩,而于思新脸上则笑成了一朵花。 李光磊立马感受到了气氛压抑,尤其杨得力似笑非笑神情让人心生不宁。董、申二人冲我来的?为什么呀? “咳,咳,安静,安静。”杨得力重重咳嗽了两声。其实屋子里本来就没杂音,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增加凝重气氛。 故意停了停,杨得力又说:“下面请县纪律检查委员会委员、纠风办董主任宣布一件重要事情。” 董甄阁没有任何客套,直接接了话:“近期,县纪委接到多条举报,有信件,有电话,还有电子邮件,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反映于翰林镇的事,都是举报李光磊同志的。” “哦”,人们忍不住发出了声音,神情也千奇百怪。 苗玲玲仍旧紧皱眉头,眼中满是愤怒和疑惑,不解的看看台上,又看看台下。 于思新则嘴唇不停翕动,坐立难安,想笑又极力忍着,兴奋的无以复加。 反观杨得力,刚才极其庄重的脸上有了喜色,随即露出轻松的神情,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李光磊眉头也不由皱起:告我什么? “举报内容集中就一点,与投资企业关系密切,双方有不正当交易。”董甄阁给出说明。 什么人告的?李光磊转头看去,正迎上于思新那喜不自禁的脸庞,再转头,又看见了杨得力那不阴不阳的神情。绝对和他们有关,这可不止李光磊的判断,好多人也都这么认为。 董甄阁继续说:“接到举报后,纪委领导非常重视,责成纠风办立即进行核查。经过秘密调查、取证、核实,现已查明,这些举报均系猜测、假想,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因此我宣布,李光磊同志是清白的,与这些企业没有任何不当接触。” 怎么会这样?杨得力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为什么呀?于思新这次同样嘴唇翕动,但面部表情狰狞,显然气得够呛,他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不会是这样?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李光磊绝对不是那种人。苗玲玲一扫愁容,脸上笑颜如花。 李光磊先是长嘘一口气,随即脸色又严肃异常。 其他众人表情反应没这么强烈,现在已经在想另一个问题,已经把目光投到申科长身上,觉得申科长肯定也要宣布什么事情了。 迎着人们的目光,申科长拿出一份文档,宣读起来:“县委组织部文件,关于……” 听着听着,人们都疑惑了,这当口读什么条例呀,应该是任命文件才对吧? 读完这篇文档,申科长又说:“李光磊同志是清白的,是坚定贯彻了文件精神的好干部。” 这就完了? 人们都等着下文,但显然申科长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了。 楞了一下,杨得力用目光征询过董、申二人意见,宣布“散会”。 怎么会这样呢?人们带着疑惑,迟缓的出了屋子。 送走董、申二人,于思新没有回自己屋子,而是直接跟着杨得力,到了书记办公室。 “你来干什么?”杨得力坐到办公桌后,一副嫌弃语气。 于思新可没在乎奚落,而是急道:“书记,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也说接到了那么多举报,可为什么不逐一进行核实,就直接下结论,直接说他是清白的呢?这,这也太不负责任,太不注重民意了。” “纪委工作是随便怀疑的吗?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一一核实?”杨得力质问着。 于思新道:“那怎么没来问你我,没有……” “这叫什么话?为什么要问我?”杨得力厉声打断,“问你又是怎么回事,你举报了?” “我,你,咱们不就是如实反应情况吗。”于思新支吾着。 杨得力厉声教训:“我告诉你,于思新,你写没写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做这种妄自猜测的事。以后说话、做事动动脑子,不要胡说八道,更不要恣意胡来。” “我,怎么,你……”吭哧了一顿,于思新给出解释,“你是镇里党委书记,他们自然应该向你了解情况,也可以找我们这些同志问呀。” 杨得力摆摆手:“行了,不要自做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哦”了一声,于思新极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哼,草包。”骂了一句那个离去的人,杨得力也不禁心生疑惑:怎么会这样,怎么调查过程无声无息的?这种事那么快就查清了? 想了一通,杨得力也没想清楚,又不禁暗骂董甄阁:竟然提前不透一点儿口风,差点把老子坑了。 沉思一会儿之后,杨得力的神色又渐渐舒展开来,慢慢还露出了笑意。他想到了一件事情,李光磊没有被宣布接任镇长,这就是一种好现象,也许还真就是举报信的效果。可为什么又不免去包壮志镇长职务,还没派别人来呢?这就耐人寻味了。 “笃笃”,敲门声起,钟正全来了。 径直来在桌前,钟正全请示道:“书记,原定今晚的答谢会,您能参加吗?” “当然要参加了,镇里答谢合作商,我这个党委书记怎么能缺席呢?”杨得力回复得非常肯定,眼中却闪过异样神情。 第一百一十章 真不要脸 “你醒了?这一觉睡得真够长的。”陈雪梅拍着杨得力脊背,笑着说。 “哎呀,舒服,真舒服,体力活动是累人。”杨得力伸着懒腰,语带挑逗,“你也真够厉害的,就那么折腾,还这么早就醒了。” 陈雪梅轻轻捏了捏对方鼻子:“我的大书记,都快早上六点了,还早?” “是吗?有那么早,我觉得没睡那么长呀。”说到这里,杨得力又催促道,“快起,别让人看见。” “哼,有贼心没贼胆,昨晚非死乞白赖让人来,来了还让人家帮忙。现在你满足了,又急着赶人走,什么人呢。”陈雪梅嘟着嘴,扭向另一边。 杨得力“嘿嘿”一笑,扳着对方肩头:“雪梅,小陈,陈科长,我是那意思吗?我这不是担心别人看到,影响不好吗?要是让那小家伙看见,更该找你茬了。” 重新转过身子,陈雪梅道:“就咱俩这点事,早已是全镇公开秘密,县里人也知道,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那小家伙也喝了那么多酒,还有那姓苗小蹄子也喝得面带桃花,肯定现在两人还滚在一块呢。诶,你刚才说什么,要是小家伙看见,会找我茬,你什么意思?告诉你,我可是清白的,只跟你一个,你可不要污蔑我的清白。” “想哪去了?我是说,他一旦坐实了咱俩关系,肯定要打击报复你。”杨得力赶忙解释。 陈雪梅“嘁”了一声:“别自欺欺人了好不好,人家早知道咱俩怎么回事了,早就找我麻烦了好不好?再说了,我昨天那么跟人家喝酒,还拿话将人家,人家能看不出来,能不恨我?” “可说的是,我就奇怪了,那小家伙的酒量真够大的,你和于思新那么灌他,他喝得比我都多,竟然就没事。”杨得力“吧咂”着嘴,“就冲这酒量,怕也是个难缠的主。” “可别说那个姓于的草包了,还想着灌人家呢,结果根本就是个软蛋,说不过人家,也根本没酒量,就是丢人现眼。再说了,人家小家伙春风得意,整个晚宴那是绝对主角,所有人都围着他转,酒量自然也就超常发挥了。”说到这里,陈雪梅送去一个挑唆的眼神。 “还不是那两家企业拉偏架,张嘴就是‘镇长’,闭嘴就跟李镇长喝,他们远来是客,我也不能太驳面子。”抱怨之后,杨得力又疑惑道,“我真就奇怪了,为什么两家企业跟他就那么近乎,这也太不正常了。” 陈雪梅一笑:“这很正常,那两个总监要在这筹建项目,好多事都需要镇里出面,自然要讨好政府主官。” 杨得力摆摆手:“不不不,先不说他俩,就是两个公司一把手对他也太好了,尤其那个邢旺业。那天当时那么多人,他偏偏就跟小家伙详谈,一谈就是二十多分钟,跟大县长也才谈了十分钟左右。要说没鬼的话,太不可能了。” “那事你说过,是有点奇怪。可怎么样?举报信都不管用,人家照样是清白的,还是官方认定。”陈雪梅语气中满是讥诮。 “正因为这,我才不明白,才想弄清楚的。”杨得力道。 “其实我觉得你这也是人忙无智,昨天那场合,你就想套出实话来,怎么可能?你看倒是都喝了不少,最终什么也没说吧。”说到这里,杨雪梅神色忽的一紧,“对了,昨晚咱俩那什么完之后,你嚷着还要举报姓李的,要拿凤角公路手续、帐目说事。当时你酒劲上头,根本不清醒,跟你也说不明白。现在我要告诉你,那事别想,其实我也动过念头,还专门了解过。可事实是,当初选定交通局下辖工程队,虽然肯定是私下定的,不过却有完全正规的招标手续,帐目也没问题。你根本告不倒他,还甘会给他弄个清白认定。” “妈的,这还弄不了他了,反了他不成。”杨得力气得大骂,“老子还就不信了。” 陈雪梅拍拍对方胳膊:“老杨,稍安勿躁,只要留心,机会总会有的。虽说这次举报没管用,但我总觉得他和那些大公司不可能没来往,也不信他没从中捞好处,只要多加注意,一定能够抓住把柄。对了,老杨,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你和那小家伙究竟有什么仇……” “行了,行了,又扯这上了,赶快起吧。”杨得力不耐的挥了挥手。 陈雪梅猛得坐起身来:“哼,用到人家就百般花言巧语,用完连个真话也没有,我……”说到这里,她忽得停下来,竖起了耳朵。 “你……”杨得力一楞,也侧耳倾听起来。随即道,“外面喊什么?” “好像,好像在喊‘捉奸了’、‘抓流氓’。”陈雪梅面现紧张。 杨得力“唿”的一下坐起身来,慌乱的穿着衣物:“不是好像,就是喊‘捉奸’了,你听,‘狗男女跑不了了’。快,快起。” “好,好,快起。”陈雪梅一边穿衣,一边又不无疑惑,“听着声音挺远的,不像在咱们这呀。” “是吗?”杨得力听了一下,马上又道,“别管是不是,你马上抓紧时间离开这,只要不被堵屋里,什么都好说。” 真悬啊,陈雪梅刚离开不久,就有人敲门来了。不过不是捉奸,而是钟正全来汇报情况,说是镇里出事了。 听闻对方讲完,杨得力“啊”了一声:“什么?我去看看。” …… 急吼吼出了屋子,根本不等钟正全,杨得力一路疾行到了出事地点——李光磊办公室外,这个屋子里间就是李光磊休息之所。 “书记,你可来了,快看看吧。”于思新看到杨得力,当先迎了上来。 杨得力没问什么事?而是扫了眼前面堆着的人群,质问道:“怎么那么多人,大早上来干什么?” “书记,不是早上来的。大伙昨天不是陪客人吃饭吗,都喝得不少,喝完就住办公室了,刚才听说这里出事,才赶来的。”于思新做出解释。 “哼,要是没人吵吵,能来这么多人?”杨得力训斥道。 不先问事,先训老子,什么事呀?尽管于思新心中不服,但嘴上却很恭顺:“书记,反正人们也来了,该知道也知道了。现在关键问题是,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如何处理?” 正这时,钟正全也跟了上来,随声附和:“到底怎么回事呀?” 杨得力“哼”了一声,没再言声,而是踩着“咚咚”的步子,向前走去。 众人赶忙让开路。尽管回避与杨得力对视,但还是没舍得离开现场。 于思新跟上前来,指着门口地上:“书记你看,今天早上我去厕所,无意中就发现,这里有一只鞋,仔细一看是乔晓敏的。我就奇怪,她的鞋怎么在这,担心有什么差错,我就打她电话,结果关机。又问她宿舍小芳,说是她整夜都没回去,我这才急了,才找钟主任,又找你的。” “昨天人们都喝了好多酒,难免丢三落四呀。”盯着那只鞋,杨得力又发出疑问,“好像没理会小乔有这样的鞋呀,很可能就不是她的。都散了吧,等一会儿上班的时候问问。” 于思新忙道:“怎,怎么能散了呢?现在找不到乔晓敏的人,手机也打不通,万一,万一要是出什么事就麻烦了,我们要对孩子负责呀。这鞋肯定是她的,昨天吃饭时,好几个女孩还专门问过,小乔说是她刚买的,是她长辈给买的。” “怎么负责?负什么责?”杨得力厉声反问。 “大人把孩子交给咱们,咱们现在找不到人,鞋还遗失在这,必须把人找到才行。”停了一下,于思新又说,“现在只有进屋去看看,看到她,我们才能放心。” “进屋?有那必要吗?喝酒多走错屋,也是有可能的。再说了,这是人家李镇长办公室,我们怎么能随意闯入?这么的吧,该干什么干什么,一会儿我给李镇长打个电话,看看他见小乔没。”杨得力提出建议。 这老小子什么意思,这么好的机会要放弃?哦,想单独谈判?那怎么行?想到这里,于思新忙道:“书记,事不等人呀,还是看看小乔在不在里边吧,那样大伙都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退一万步讲,即使喝多酒走错屋,男未婚女未嫁,也没什么吧?”杨得力冷声喝斥,“我看就是你不放心,老想发现点什么。” “书,书记,您可是冤枉我了,我这完全是一片好心呀。这万一要是小乔有点什么事,镇里都要担麻烦,你这个书记也有责任的。”于思新又气又恼,口无遮拦,“未婚男女同居,现在倒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反正好多人也不在乎道德谴责。我现在对这不关心,主要担心小乔有什么事,担心是否本意,要是被强迫的话,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杨得力瞪了眼:“你就敢肯定她在屋里?” 于思新语气软中带硬:“不是我敢肯定,而是这鞋就在门口,只能进这屋找。时间不等人,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出事就晚了,这责任谁担得起。” “好,好吧,那,先给李镇长打个电话。”杨得力很是无奈的拿出手机,拨打起来。 手机里静了一会儿,然后传出一个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再打还是如此,连拨三遍都是不在服务区。 “书记,不能再等了。”于思新说着,已经抬起了脚。 “钟正全,拿钥匙去。”杨得力厉声喝斥。 “诶。”钟正全应答一声,快速离去了。 于思新悻悻的收回脚掌,避开了杨得力那凌厉的目光。 时间不长,钟正全一溜小跑的回来,把手中钥匙串一伸:“书记,钥匙拿来了。” “开。”杨得力命令道。 钟正全略一迟疑,抬手敲门。 于思新一把夺过钥匙,伸进锁孔,“嘎吧嘎吧”两声,打开门锁。 “咣当”一声,屋门大开,于思新当先而入,其他人也跟了进去。 办公室空无一人,于思新直奔套间而去。 “吱扭”一声,套间门适时打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孩站在门口,兀自揉着眼睛,正是办公室文员乔晓敏。 “你……真不要脸。”杨得力大喝一声,扬起了巴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捉双不成 “书记,别,别,她也是受害者。”于思新紧紧抓住杨得力胳膊,看似劝解,其实却是在拱火。 杨得力转过头去,呼着粗气:“行了,现在人也见到了,你没什么不放心了吧?” “这,我……”支吾两声,于思新盯向乔晓敏,“小乔,你怎么在这,他把你怎么了?” “你们,你们……”乔晓敏拿开右手,眼现迷茫。 “看看穿成什么样了?”杨得力又吼了一嗓子。 乔晓敏一愕,然后“啊”了一声,快步退回屋子。 “小乔,他把你怎么了?跟我说,我给你做主。”于思新向前一步,抬手推门。 “你干什么,有完没完?”杨得力拉住于思新。 “书记,你没看见小乔的样子吗?那分明,分明……咱们得管呀,得弄清孩子是不是自愿的。”于思新解释之后,又冲着里屋嚷嚷,“小乔,你说呀,是不是自愿的?” “呜……”悲声响起。 其实是两个哭声,只不过一个声音大,一个声音小,一个在里屋,一个在屋外。 外屋哭泣的人是苗玲玲,其实她刚才一直忍着,一直希望乔晓敏不在屋子里。可乔晓敏却从屋子里出来了,而且竟然那样衣冠不整,苗玲玲现在实在忍不住了。但她在哭出一声后,又意识到非常不妥,便极力咬着嘴唇,转身快步离去。走出几步后,她又缓缓转身,心情极其矛盾的到了屋门外。所好除了她之外,别人一直都在屋子里,只有她很快退到外面,人们也才没注意到她的失态。 听到乔晓敏哭声,杨得力脸颊肌肉微微动了一下,转头对着于思新:“有完没完?走。” “我,可……”看到杨得力怒气满脸,于思新一时没了主意,却又马上大声道,“不对呀,小乔哭哭啼啼,他李光磊却装着不言声,指定做了亏心事,必须把这事弄清楚。” 是呀,整个都吵吵成这样了,李光磊就能装得住?人们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杨得力也不由一楞:这李光磊怎么回事? “小乔,你受到挟持了吧,肯定是李光磊不让你讲。你别怕,是咋回事就咋讲,我,杨书记,大伙都给你做主。”于思新扯着脖子嚷,还尽量冲着门缝张望,“李光磊,你到底对小乔做了什么,老实交待,快出来。” “呜……呜……别说了,快走吧。”乔晓敏哭的非常伤心。 于思新手指屋门,一副大义凛然神态:“李光磊,你可是代行镇长职权,代表镇政府形象,可你竟然对小乔下手,竟然把她给强……玷污了,你这人面……” “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呜……”乔晓敏语得哀求,声音嘶哑。 “李光磊,你干得好事,人面兽心的家伙,我要为小乔讨公道。”于思新猛的一踹屋门冲了进去。 后面众人也一窝蜂跟进屋子。 李光磊在哪?只有乔晓敏面朝下趴在床上,啼哭不停,根本就没有李光磊的影子。 “李光磊,出来,你躲哪也没用。”于思新嚷嚷着,又是打开衣柜,又是钻进卫生间,还掀起床单看。 没有,哪里也没有李光磊。 “李镇长不在,这是怎么回事?”人们都叨咕起来。 光磊不在?苗玲玲心中一喜,快步进了屋子,掂着脚尖向里屋张望。 里屋找过,于思新还不死心,又到外屋转了一圈,甚至还在锁着的卷柜上踢了几脚。 没有,的确哪里都没李光磊。 于思新仍不死心,不但里外又找了一遍,还拿着相机拍了好多照片,言说“留下证据”。 “这回行了吧,还要找什么?”杨得力冲着于思新,大吼。 “他,肯定是那家伙把人祸祸完,拔腿就走了,咱们得找他,得把他绳之以法呀。”于思新并不离去,而是固执的要找人。 “到底走不走,有完没完?不用你管。”杨得力动了真气,直接上手去扯于思新。 于思新也来了犟劲:“对于这种害群之马,人人都有义务管,我还就管定了。李光磊你在哪,快出来,王八蛋。” “李镇长。”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人们全都循声看去,发现李光磊正满面怒容走进屋子。 不等李光磊开口,于思新已经快步上前:“李光磊,你去哪了,你对小乔做了什么?你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拿开狗爪子,你骂谁?”李光磊抬手一挡,“手指对方。” “老子骂你是轻的,还要打你王八蛋,替受害者报仇。”于思新说着,忽然挥起拳头。 李光磊一侧身,反身一个侧肘,厉声骂道:“姓于的,你私闯我屋,还想打人?” 于思新一个没打着,借着惯性,身子不由前扑,再被侧肘一砸,哪还收得住身子? “噔噔噔”,几步跑去,于思新扑倒在沙发边沿上。还好没趴在地上,否则一定来个嘴啃泥,怕是嘴要开花了。饶是如此,唇边也浸着血丝,估计是牙齿磕在木质扶手所致。 抹了一下嘴巴,看到手上血迹,于思新“啊”的大叫一声,扶着沙发站起。然后猛的转身,再次扑去:“姓李的,你强*女下属,还殴打同事,太狂了。” “放你*娘狗屁。”李光磊怒吼一声,上身侧偏,右腿伸出。 “噔噔噔”、“吧叉”, 这回于思新可没那么幸运了,虽然没直接嘴啃地,不过也没有沙发可趴,而是径直扑倒在花盆上。花盆边沿立即在于思新脖上印下红色印痕,花的枝杈也顺便“抚摸”了他的脸颊。 “哎哟,啊,哎哟,老子跟你拼了。”于思新双手乱抓,佝偻着身子起来,再次转身扑去。 “干什么?”杨得力一把抓住于思新,冲着边上大喊,“搭把手,搭把手。” 书记放了话,人们不好再看热闹,只得上前抓住于思新。 刚刚吃了大亏,又被人们抱住,于思新又气又急,骂声不断:“李光磊,王八蛋。你们他妈*的干什么,怎么抓老子?快去抓他,抓流氓呀。” “姓于的,嘴放干净点,信不信老子抽你。”李光磊说着,又要上前。 “干什么?”苗玲玲伸手扯住李光磊,常壮也跟着抱住胳膊。 于思新仍旧大骂不止:“姓李的,你看看,你把乔晓敏弄成什么样了?别以为强*奸完就没事了,就想使障眼法,没门。” “呜……我不活了。”乔晓敏忽得冲出里屋,快步跑去。 看到这个情形,李光磊不由一楞,愕在那里。 自是有人上前,拦住了急奔向前的乔晓敏。 乔晓敏身子一软,伏在对方肩头,啼哭不停。 于思新拒绝了擦拭伤痕的劝告,依旧“哇哇”嚷个不停:“小子,这回没的说了吧,强*还打人,你他娘也太狂了。老子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狂的人。说,老实交待,这么多人可看着呢,你想赖也赖不掉。” 李光磊没理于思新,而是环顾四周一圈,又到了里屋看过,然后坐到办公桌后,沉声道:“杨书记,不经我允许,一大早这么多人私自闯入我的屋子,又嚷又跳,还血口喷人,这是要干什么?” “装,你他娘就会装。”于思新先跺脚骂了起来。 “闭嘴。”喝斥过于思新后,杨得力道,“李光磊,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光磊“嗤笑”一声:“一晚上没回来,我根本就不在,刚进屋就成了这样,我哪知道?” “你没在,真的没在屋里?”杨得力急着追问。 “昨晚宴会散场不久,我就有事离开了,今儿早上赶着回来上班,结果屋里就成了这样。到底你们要干什么?”李光磊声音中不无火气。 “一晚上不在?谁能证明?”于思新冷哼连连,“乔晓敏,你说,你是怎么进这屋的?他怎么把你弄进来的。说呀。” 乔晓敏连连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呀。呜……” 于思新尽量放缓语气:“别怕,有我们大伙给你做主,绝不会放过坏人的,怎么回事就怎么说。这衣服是不他扯坏的,是不他把你……你俩……”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饶了我吧,呜……”乔晓敏哭嚎着,拼命挣脱着拉扯。 杨得力连连摇手:“把他扶走,扶走,好好看着。” 几个女孩应声,架着瘫软一堆的乔晓敏,出了屋子。 于思新兀自叫嚷不停:“等一会儿,等一会儿,说清楚再走。” 来在桌子对面,杨得力坐了下去,盯着对面:“李光磊,事情是这样的。在你门口发现了乔晓敏的一只鞋,乔晓敏就在你里屋,你必须把这事说清楚。” 李光磊迎着对方目光:“杨书记,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么多人也是亲眼所见,我才从外面回来,你说的这些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现在还纳闷呢,我的屋里怎么就来了别人,你们这么多人又为什么闯进来?请给我一个解释。” “现在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你要证明自己不在屋里,否则我们怎么相信?”杨得力说道。 李光磊冷冷的说:“这你就不讲理了,明明我刚回屋,却要我证明不在屋里。现在应该是,你们要向我证明,我屋怎么就有了别人,你们又凭什么就进来了?” “你他娘就嘴硬,都到这时候了,还他娘抵赖。不说是吧,那让警察来,看你到时还嘴硬。”于思新说着,努力挣脱着,想要拿出手机来。 “好啊,我也正想通过警方,帮我破案呢,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存心陷害我。”李光磊一笑,“要不我来打。” “不,不。”杨得力抬手阻拦。 “为什么?” “为什么不?” 李光磊、于思新全都发出疑问。 “家,家丑不可外扬。”杨得力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家丑不可外扬?对于这个说辞,人们都不认可。杨得力怎么会这么对李光磊呢,他应该痛下杀手才对呀,还是里面有什么说辞呢? “不行,必须报警。”于思新又嚷了起来。 “谁如果胆敢擅自行动,别怪我不客气,别怪我行使组织权利。”杨得力说着,猛的一掌击在桌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如何信你? 最终没有报警,人们都散去了,那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大家照常进入了休假模式,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怎么可能什么也没发生呢? 代镇长金屋藏娇,小文员衣衫不整; 副镇长捉奸未遂,二干部大打出手; 原镇长学成留县,镇长位悬而未绝。 就这些因素匹配在一起,想不传播都难,何况有人推波助澜,盼着越传越远呢。几乎是以核裂变方式,于翰林镇“丑事”传遍全县,传得全镇妇孺皆知。这么看来,杨得力所谓的“家丑不外扬”,纯粹就是一厢情愿,或是另有打算了。 对于这些事项,有人认为“无风不起浪”,有人觉得“狗咬狗,两嘴毛”,也有人觉得机会难得,还有人盼着水越搅越浑。一时之间,人们怀揣各种目的,为这件事的推而广之做着各种工作。 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而且事情本身也很棘手,李光磊非常不轻松。即使不说那些最烦心的事,就是接听电话也让他应接不暇。 自从那事一发生,这电话就没断过。有人巧言打听,八卦提问层出不穷;有人假意关心,实则另有打算;有人真心帮助,却又无计可施;有人谆谆提醒,亦难免越解越烦。无论人们是何居心,但只要不是故意找茬,李光磊就不便冷言以对,只能用“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邪”这样的含糊语句应付,或者干脆找理由挂断。更要命的是,县里专门规定,公务号码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否则关掉就省事了。 “叮呤呤”,铃声又起。 苦笑着摇摇头,李光磊拿过手机。看到上面号码,迟疑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苗镇长,有事吗?” 手机里没有回音,但却传出粗重的呼吸声,显然对方在听。 “哦,估计是无意碰了,那我挂断了。”李光磊看似自语,其实却是讲给对方听。 “你在哪?”手机里终于传出苗玲玲声音。 从发生那件事到现在,已经五天了,苗玲玲就没照过面,也没有过任何联系。当然第二天放假,她直接回了家,不过在走之前,也没打招呼,今天是第一次通话。 “我在单位。”李光磊道。 “从放假就没走。不准备休假了?”对方语气透着关心。 李光磊一笑:“这就是休假呀。每天睡到自然醒,不用处理文档,又没单位人找,清静的很。” 手机里轻叹一声:“哎,你能静下来吗?外面都传成那样了,说什么的都有,你肯定也知道了吧,这么下去不行呀。” “嘴在别人身上长着,清者……”话到半截,李光磊停了下来,因为固定电话响了。 “有人找了吗?不打扰了,多保重。”对方善解人意的说过,然后没了声响。 放下手机,李光磊去看固话显示,号码是源稀市的,陌生的很,以前从来没打过。 略一迟疑,李光磊拿起听筒,“喂”了一声:“您好,您找哪位?” 里面静了一下,传出女声:“于翰林镇政府吗?我找李光磊。” 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谁呢?李光磊回道:“我就是。您怎么称……” “我是刘巧颖。”对方直接打断。 “刘……刘阿姨,您好!”李光磊既意外,也疑惑,还多少有些欣喜,准岳母主动打电话了呀。 刘巧颖的语句却不友好:“李光磊,我今天就是告诉你一件事,以后不要再纠缠我女儿了。” 李光磊欣喜一扫而光,继而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不配,不配。”对方是咬着牙说的。 李光磊急忙做着解释:“刘阿姨,我是在乡下工作,不符合您的择婿标准,可我一直在努力,现在也有进步呀,已经代行镇长职权了。更关键的是,我和雨萌是真心相爱,我俩是真正的爱情,我俩……” 刘巧颖“嗤笑”一声:“哼,不要玷污那神圣的字眼,不要再蒙蔽我们这善良人家了。说实在的,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在关注着你,觉得你还有些进取心,也就不准备干涉你们了。没想到的是,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女儿,就知道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手里刚有点小权利,你就勾搭副镇长,双出双入,双栖双宿,这事我还在核实中,也是将信将疑。另外,乡下有些女孩子目光短视,脸皮厚,主动倒贴,也可能不完全怪你。可你竟然变本加厉,和女下属明铺夜盖,被单位一帮人大早上堵在屋里,你也太不要脸了。” 真没想到,那事竟然传的这么远。李光磊来不及想原因,而是继续声明:“刘阿姨,不是你说的那样,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请你相信我。” “相信你?正是因为雨萌太善良,也正是因为我的一再迁就,你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才做出这恬不知耻的事来。李代镇长,省省心吧,你就别骗我闺女了,专心顾着那头吧,也省得撒谎做恶梦。我们家人太老实,根本和你这种情场老手玩不起,我们也要脸呀。”刘巧颖语气中极尽挖苦和讥讽。 李光磊也冷声道:“刘阿姨,我知道你爱雨萌,怕自己女儿吃亏,可你也不能道听途说。真的请你相信我,我没有……” “够了,够了。大放假的还在单位泡着、鬼混,我如何信你呀?放过我们吧,别再折磨我们了。”听筒里嘶吼一通后,没了动静。 不行,必须得说清。这样想着,李光磊回拨了过去。 前几次倒是通了,可是对方立即便挂断,后来再打就关机了。 那就给雨萌打,刚拿起手机,李光磊又放下了。现在她那里正是半夜,怎么接听?就是在白天的时候,那也是专门有时间规定的,上次不就打了好几次才联系上吗。也正因此,雨萌约定,有事她来电话。 千算万算,还真没算到这一点,没想到刘巧颖会听说那事,会来电兴师问罪。她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直接听到消息,指定有人专门说的,又是什么人传的话呢?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闪过大脑,李光磊仔细梳理着可能的嫌疑人。 …… 县城杨得力家。 老婆孩子出去旅游了,家里就杨得力自己。 杨得力正在打电话:“本来我也不想让事态扩大,一直都想压着,你应该也听他们说了吧。可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现在外面传的又面目全非,咱们得正本清源,得尽量挽回你的名誉呀。孩子,你要相信大舅,大舅绝对是为你好。” “为我好?相信你?我如何信你?”手机里是一个女孩声音。 “大舅不是都说过了吗?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两年,不,一年内就能做副科,最次副科待遇。怎么样?”杨得力语气和善,显得极有耐心。 “副科?你眼里就只有这些,就只想着升官发财。可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我要是那样做了的话,我的良心能安宁吗?我的名声就能好吗?”手机里连*发质问。 杨得力语气严肃起来:“你不这么说,名声就好吗?这样说,你就是受害者,是受保护对象,是被同情的。否则你就是同流合污,就是自甘堕落,就是……” “哈哈哈……”手机里传来一阵苍凉笑声,“杨书记,在你眼里,外甥女让人强……” 杨得力打断对方,祭出杀手锏:“你妈临走时说的话,你难道忘了吗?她要你出人头地,出人头地。你如果不听我的,没有我的安排,你永远也出不了人头地。” 手机里静了一会儿,女孩声音才缓缓传出:“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你这么大岁数了,不也才是个正科书记?” 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痛苦神情,杨得力咬了咬牙,叹息一声:“哎,正因为我那时候没有贵人相助,起步太慢,才错过了许多机会呀。孩子,机会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手机里没有回音,只到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女孩“嘤嘤”的啼哭。 杨得力脸上掠过一丝喜色,轻声安抚道:“大舅都是为你好,请相信大舅……” “叮咚”,门铃声忽然响起。 “孩子,好好想想吧。我这里来人了。”杨得力说完,结束通话。 来在门前,顺着猫眼看过,略一沉吟,杨得力打开屋门。 是于思新来了,于思新脸上的划伤早已结痂,但要全部退去,怕是最少得二十来天。要想一点儿都看不出来,那就不是几个月的事了。 进门之后,于思新左右张望一番,说了句“嫂子、大侄还没回来呀”,便急吼吼的问:“书记,我这事咋弄?” “稍安勿躁,都要解决。”杨得力说着,把于思新拉坐在沙发上。 “稍安,稍安,这都五天了,不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吗?再过几天的话,这伤也退的差不多了,想找也没证据呀。要是你不管的话,那我就自己弄了,反正我不能白挨打。那天你要不拦着,我早报警了,那小子现在没准还在里面关着呢。”于思新嚷嚷道。 杨得力连连摆手:“没那么简单,没那么简单,凡事讲个证据。你带着那么多人闯进人家屋子,又先对人家动手,这本身就不占着理。” “怎么就不占理了?他把乔晓敏弄到屋里,门口还丢了她一只鞋,俩人能干好事?我那是怕出事,再说也请示你了呀,怎么就成我带人闯了?那是没出大事,要是出个人命就晚了。”于思新急的直拍大*腿。 杨得力皱起了眉头:“还不是你吵吵吵,把事捅破了。要是再等等,等到那小子一回屋,你不直接就抓现行了吗?” 于思新冷哼道:“现行?谁知道……也许两人本来就是狼狈为奸,我看那个女人也不是好鸟,没准她妈就是破烂……” “说什么呢?那可是跟你孩子差不多岁数,你就能说得出口?”训斥过后,杨得力语气一缓,“相信我,都会有结果的。” “我怎么信你?”于思新转脸反问。 两次被人如此质问,杨得力也来了火气:“爱信不信,有能耐自己弄。” 让杨得力这么一吼,于思新顿时蔫了下来:“好吧,听你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是清白的 假期结束,人们都回到了工作岗位。 上班第一天,于翰林镇就召开了党委扩大会,副科级以上人员全部参会。 虽然没通知会议内容,但刚上班就开会,人们自然就想到了那件事。越是不说什么事,反而就越有事,这是屡验不爽的定律。 到会顺序历来都是由小到大,这是职场人们普遍遵循的规则,今天也不例外,而且副科们普遍都来得更早一些,都想提前嗅到些什么。不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下来,却都没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于思新今天是特例,不但比副科们到的晚,甚至还赶在了岳承怡后面。从这点来判定,人们更觉得是那件事,于思新也是当事人之一,自然要重磅出场了。 感受到人们那猎奇的目光,于思新气得牙根痒痒,但也只能暗气暗憋。他虎着黑脸,踩着“咚咚”的步子,“咚”的一下砸在椅子上,就好像别人都欠他似的。 看到于思新这个样子,再注意到他脸上的划痕,人们越发想笑,却又尽力憋着。终于憋得超过了限度,有人率先“扑哧”了一声,紧跟着传出多声“嗤笑”。 “笑什么笑?”于思新瞪着眼,怒声喝斥。 不说话还好,于思新这一发火,人们笑的更厉害了,直接变成了“哈哈”大笑。 于思新气得脸色通红,腮帮鼓动,但最终还是没再出声,而是怒目而视。 忽然,于思新发现,有一个人没笑自己,还带着淡淡的愁苦。但他却没有感谢对方,反而幸灾乐祸:小骚*货替相好的着急了,你就等着瞧好吧。这么一来,他的郁闷顿时散去,心情大好,憧憬着接下来的剧情。 “噔噔”,一阵脚步声响,李光磊来了。随着他的到来,人们关注焦点立即变了。 面对众人投来的各式目光,李光磊没有一丝不快,反而友好的冲着众人点头示意,弄得这些人一头雾水。 “咔”、“咔”、“咔”,一阵迟缓但清脆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人们脸上立即八卦起来,伸长脖子张望着。 乔晓敏抱着一个笔记本,低着头走进屋子,默默的坐到了最不起眼的位置。看到她的到来,人们更加断定,绝对是那件事,平时党委扩大会大都是钟正全做记录的。 焦点多了起来,人们有种应接不暇的感觉,只能在李、乔之间来回移动,偶尔也瞟一下于思新。 “咚”、“咚”, 杨得力踩着有力的步子,气宇轩昂的进了会议室。 人们发现,杨得力今天不但走路有气势,还梳起了大背头,套装西服也好像是全新的,尖头皮鞋更是油光锃亮,整个状态都是信心满满。 来在主位坐定,杨得力目光炯炯扫过众人,威严的说道:“开会。” 众人精神都为之一振,正了正身体,打开了笔记本,可是好大一会却没听到下文。偷眼观去,发现杨得力面沉似水,似乎正在刻意抑制着愤怒。 渐渐的,杨得力神色缓和下来,语气平缓的开了口:“各位,今天开会就一件事情,关于九月三十日早上那件事。本来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天不遂人愿呀。也不知怎么弄得,竟然传的人尽皆知,竟然传到了县领导耳朵里。为此,县领导指示,把这事弄清楚,做一个了结,省得越传越不像话。上命难违呀,咱们只得执行照办了。不过关起门来说,这毕竟不是体面的事,咱们能压尽量压,能小尽量小。你们说呢?” “是,是。” “对,对。” 有人做了附和。 “李镇长,你的意见呢?”杨得力特意询问。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该怎样就怎样。”李光磊冷冷的说。 让人噎了一下,杨得力脸色有些不好看,但随即便恢复正常,还笑呵呵的“哦”了一声:“那就开始吧,说说怎么回事。” 人们都望向李光磊、乔晓敏,看看二人谁先说。但这二人一个冷脸不言,一个低头无语。 “李镇长,说说呀。”杨得力点了名。 李光磊沉声道:“当时我根本就不在屋里,还要我怎么说?” “那你去哪了,有谁证明?”杨得力追问。 “我本来就一夜未归,早上才回来,你们都亲眼所见了,还需要证明吗?”冷声回过后,李光磊又道,“我根本不在现场,却一个劲让我说明,这种做法欠妥吧,到底什么意思?” 杨得力咬了咬后槽牙,还是忍着没有发作。 于思新忍不住了,直接接话:“人就在你屋里,当时又是那个情况,你当然需要证明了。可你这么百般抵赖,我看是心虚没底吧。” “于思新,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有哪一条规定,副镇长可心如此质问政府负责人?亏你还自诩工龄十六、七年,竟然连这规矩也不懂,真不知你是怎么做的副镇长。”李光磊冷言以对。 “面对违法违规,每个公民都有检举揭露义务,更何况党员干部了。别说你李光磊只是代行职权,就是真正的镇长,哪怕是书……更高领导,我也有检举权利。”于思新厉声回怼。 李光磊“嗤笑”一声:“于思新,你可记住自己的话。我倒要听听,你能检举出什么来,又有什么真凭实据,不妨给大家展示一下。” “你,你……”吭哧两声后,于思新大声道,“乔晓敏衣衫不整从你卧室出来,门口又有乔晓敏的一只鞋,这就很说明问题。证明她当时很不愿意,是被人强行拖进屋子玷污的,这个人就是你,因为那是你的屋子。” 李光磊厉声喝斥:“放屁。是我的屋子不假,可不只有我能进去,你不照样带着一堆人进屋了吗?你没在屋里找到我,反倒是我回去时你在屋里,按你的逻辑推理,你应该才是那种人。” “你血口喷人,你……”于思新直接点指对方,“好好好,李光磊,你不是狡辩吗?那咱们先不说乔晓敏,先来说说你打我的事。当时大家都在场,都看到你打我了,现在我脸上还有伤,这你不能否认吧?” 李光磊也抬手点指:“你欠打,我那是正当防卫,当时可是你先动的手,这么多人都在现场呢。” “别吵吵,哪又扯哪去了,咱们还说那事。”杨得力双手连连下压,“李镇长,不要意气用事,其实把这事说清楚,对你也是好事,省得外面怎么传的都有。” “管他怎么传,反正我当时不在,还要怎么说?如果你晚上离开单位,第二天回来也是那样,你会怎么想?”李光磊质问道。 杨得力淡淡的说:“如果我遇到这种情况,那我就证明自己去向,就拿出我不在现场的证据。当然了,除非这本来就是个假命题,除非就是临时离去。” 李光磊“哦”了一声:“按书记的说法,我必须得拿出证据了。那么我要是不拿呢?” “真要那样的话,那就只能请警方介入,并向县里如实汇报你的不配合了。”杨得力脸上出现了冷笑,“如果有的话,赶紧拿出来,除非本就没有证明。” 李光磊挑了挑眉毛:“既然你非要这么说,那不妨请警方早些介入,省得到时空口无凭,反正我是问心无愧。” 杨得力微微一愕,旋即点点头:“好好好,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别到时反悔。” 说完之后,杨得力命令钟正全,钟正全立即给张猛打了电话。 时间不长,张猛到了会议室:“书记,什么事?” 杨得力抬手示意:“张所长,你坐那,做个见证,李镇长有话要说。” 待到张猛落座后,李光磊说了话:“张所长,今天请你过来,是想请警方做个见证,弄清九月三十日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我觉得,做为这件事中重要当事人,乔晓敏的讲说至关重要,她当时就在现场,还是先请她说说才对。” “李光磊,怎么又让乔晓敏先说了?不是你说吗?”于思新提出疑议。 “少插嘴,我这是向警方建议。难道不该先获取乔晓敏证言?”李光磊直接怼了回去。 杨得力看着乔晓敏,语气非常和蔼:“别怕,实话实说,有张所长在,他会主持公道的。”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乔晓敏艰难的抬起头来,缓缓的说:“二十九号晚上,我喝了一些酒,头很晕,送走客人就回了宿舍,那时小芳还没回去,我就趴在床上睡着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在李镇长那屋了,就看见于镇长带着好多人在那。” “直接从宿舍把人弄走,太他娘的恶劣了,这哪是党员干部,分明就是恶霸、山大王。”于思新咬牙切齿骂过,又问乔晓敏,“好好想想,你是怎么被弄走的,谁弄走的你?怎么偏偏就把你弄到那屋?李光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屋子?” 乔晓敏咬着嘴唇,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也没见到李镇长。” “怎么可能呢?那可是他的屋子,除了他还有谁?他到底把你怎样了?是你自愿还是他强*奸的?”于思新急急追问。 “没有,绝对没有,没有男的碰我,我是清白的。呜……”乔晓敏终于忍不住,大哭着从兜中掏出一张纸,甩向桌上,“你们看呀,看呀。” “刷”,一众目光全都投了过去,有人还站起身来。纸上内容不多,人们全都看清楚了,有人脸上立即变了颜色。 李光磊点指《鉴定证明》:“各位,都见了吧,这是权威医院做的鉴定,证明乔晓敏完全是处子之身。” “那又怎样?即使乔晓敏是处*女,也与你是否有不轨行为并不矛盾。”于思新说着,伸出手来,“你的证明呢?” “真要看吗?”李光磊反问。 “当然要看了。”于思新又向前伸了伸手。 李光磊看向杨得力:“书记,必须要证明吗?我可是清白的。” 杨得力冷冷的说:“有就拿出来,没有也别耽误功夫,来个痛快的。” “李光磊,不要玩花样了,我看你根本就拿不出来,还是老实承认了吧。”于思新“嘿嘿”笑着,讥讽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必须一查到底 李光磊没理于思新,也没再回应杨得力,而是对着常壮说:“常镇长,麻烦把你个人的VCD拿来用一下。” 常壮楞了一下,马上起身:“好的,就在我宿舍,马上去拿。” 要VCD干什么,看大*片,看现场录像?这有男有女的,也太刺激了吧,有人脸上已经现出精彩神色。而有人却神色凝重,还有人则狐疑不已。 时间不长,常壮拿来VCD机,接到了那台电视上。 “这就是我的证明。”李光磊说着,从文件包取出一张光盘来,“麻烦帮着放一放。” 常壮接过光盘,放到VCD机中,打开电视。热心人也已拉上了窗帘。 在所有目光注视下,电视上屏幕上出现了画面。 这是哪里?怎么这么熟悉?哦,是李光磊办公室。怎么回事,谁录的? “大家注意,我要出现了,看右上角时间。”李光磊适时做了提醒,并拿过电视遥控器。 很快,画面中*出现一个人,衬衫、长裤、拖鞋,正是李光磊,李光磊在接打手机。不多时,只见李光磊收起手机,返回了里屋。又过了一会儿,李光磊重新从里屋出来,但已经穿上外套,换上了皮鞋。径直来在门口,关上灯具开关,李光磊拉开屋门。 电视画面适时停下,李光磊声音响起:“各位,大家看看上面时间,二十九日晚间十点二十七分。当时我刚接了一个电话,有人找我,我这是赶出去赴约。从这次出去后,整夜我都没有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那时你们已经先行一步进了屋子。” 做完解说,李光磊按下遥控器,电视画面继续。 画面中李光磊出了屋子,办公室景物清晰可见。 又过了一会儿,画面中依然空无一人。 “各位,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不能就这么一点点的等着。这些画面我都仔细看过,一个多小时内就没有任何变化,现在我按快进了。”随着李光磊做出说明,电视上画面快速跃动起来。 快进了大约十多分钟,画面又恢复了正常速度,此时画面时间已接近夜里十二点了。 “注意,注意,马上就要有动静了。”李光磊提示音再起。 时间不长,画面中静止的景物有了动静,屋门缓缓的开了,一个人进了屋子。这人戴着头套、手套,蹑手蹑脚的走到套间门口,轻轻推开套间门,张望一番后,又退到了屋门处。紧接着,又进来三个人,是两个蒙面人抬着一个人,被抬的人正是乔晓敏。 “啊?”看到自己被那样抬着,乔晓敏惊得大叫了一声。 画面继续。那两个蒙面人抬着乔晓敏,走向套间,先前蒙面人则在乔晓敏头发上弄了弄,还扯开了她胸前的衣襟。 “呜……王八蛋,呜……”乔晓敏哭声忽起,无尽的委屈。 画面中,蒙面人把乔晓敏抬起里屋,很快就出来了。 注意到这个过程,乔晓敏嚎啕大哭,既有委屈,更多的却是庆幸。 蒙面人拉开屋门,走了出去,画面随之禁止。 李光磊环视众人,说道:“大家注意到没有,第一个蒙面人进屋的时候是十一点五十六分二十七秒,三人把乔晓敏放到里屋,离去时是五十八分三十一秒,两分零四秒。从这个时间之后,将近七个小时再没人进来,乔晓敏也没走出里屋,只到第二天早上于思新带人闯进屋子。” “哦,原来是这样,真没想到呀,光磊镇长果然不在屋里。这就好,这就好,真*相大白,可以完全还两个孩子清白了。”杨得力说着话,站起身来。 “等等。”李光磊厉声喝上,再次按了快进键。 脸颊肌肉微微动了动,杨得力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到了座位上。 快进了好长时间,画面继续播放,时间显示已经是九月三十日六点四十多。又过了一会儿,屋门忽然大开,一众人等闯进屋子,当先之人正是于思新,紧跟着就是杨得力。 看到画面上自己的形象,屋内众人大都有些难为情,只有苗玲玲、岳承怡看得津津有味,苗玲玲更是两眼放光、满面精彩。 接下来的情节,大家都清楚,现在看来别有一番意味。整个画面中顶数于思新活跃,上蹿下跳,忙的不行。不过随着李光磊出现在画面中,于思新就倒霉了,两次被打拍得清楚楚,分明就是他出手在先。 画面停止,李光磊声音又起:“刚才大家看到的,就是从二十九号晚上我离去,到三十号早上我回来期间的重点片段。如果大家有兴趣,或是对画面内容有质疑,可以一秒一秒的看,绝对经得起任何推敲,这完全就是实情记录。” “好啊,有这个真是好,我们完全相信录像。光磊,现在已经充分证明,你根本就不在屋子里,乔晓敏也只是被弄到屋里,你们都是清白的。这样,县里要是问起来呢,我就把情况如实汇报。实在不行的话,我亲自找到县领导,当面讲明实际情况。就让人们都散了吧。”杨得力一副商量语气,带着浓浓讨好意味。 “不行。”李光磊一瞪眼,“这就完事了?” 杨得力打了个“哈哈”:“哎呀,考虑不周,考虑不周。这事发生以后,对光磊同志造成了一定影响,镇里一定帮着尽力消除。我想人们很快就会知道真*相,自然就不信那些胡乱猜测了。另外,于思新想法过于简单,带人进屋也太武断,就让他向你道个歉吧。” “我……道歉?”于思新极不情愿,却也无奈。 “你不道谁道?还能让大伙一块?”说到这里,杨得力又转向李光磊,“实在不行的话,要不大伙一块给你道。” 李光磊抬手示意:“杨书记,看事要看本质,根本就不是道歉能解决的问题。” “那你还要怎样?”杨得力语气也冷了下来。 “必须一查到底。”李光磊说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杨得力微微一怔,追问道:“怎么查?” 李光磊盯着对方:“蒙面人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偏偏把人弄到我那里?蒙面人到底什么来历?他们怎么就轻松的进了我屋?这些问题都得查出来吧?” “查,仔细的查,必须一查到底。”杨得力狠狠说过,转身离去。 …… 李光磊前脚刚进屋子,苗玲玲就跟了进去。 进屋之后,苗玲玲没有说话,而是四处张望,目光扫过屋顶、墙壁。 “别看了,早取下来了。”李光磊招了招手,“坐吧。” 苗玲玲转过身,盯着李光磊走去:“墙上怎么也没个痕迹,线在哪?” “最新科技,特区那边弄的,无线的,底盘吸附式。”李光磊道。 “镇长,我就纳闷了,你屋里怎么会有这个?该不会是想留下什么,有什么特殊嗜好吧?”苗玲玲满脸八卦。 “唉。”李光磊苦涩的摇摇头,“你以为我想弄呀,也是事逼那的。你还记得那个骗子艾晴吧,有一天晚上我刚从村里回来,她就到了,又是套近乎,又是要给钱的。当时我也是急中生智,就说屋里有监控,希望她自重,正好张猛来电话,我又诈唬了两句,她这才离开。” 苗玲玲缓缓点头,神色夸张:“怪不得呢,有一天闻得你屋里都是香水味,身上也是。不对,不只是简单套近乎,肯定投怀送抱了吧?” 李光磊无奈一笑:“担心再遇上类似的人,也没有特效办法。后来我就跟一个同学说了监控的事,他才帮我弄来这个,其实刚试了两晚上,不曾想就派上用处了。” “我听着怎么不像呢,你就这么坐怀不乱?”调侃之后,苗玲玲又提疑问,“既然你有这个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那样也就不会传得面目全非了。对了,你大晚上的去哪了?” “其实也是赶巧,那天郝大爷到了县城,打电话要来见我,我觉得不宜声张,这才坐他们的车到了县城。郝大爷总是说不够,我就跟他住那了。还好住下了呀。”庆幸之后,李光磊嘘了一口气:“当时装这个,真的没想到能用这上面,也不准备成天装,那成什么事了?让人们知道的话,会怎么想我?上级领导会怎么想?本来想着能不出示就不出示的。可看某些人的架势,想不拿出来也不行了。当然了,之所以秘而不示,也是想着悄悄查出幕后黑手来。” “这幕后黑手是谁呢?”苗玲玲说着,下意识看了看门口方向。 “不好说呀。看看张猛能查到什么程度吧。”李光磊说着,眉头皱了起来。 …… 镇委书记办公室。 “孩子,不要胡思乱想,请你相信大舅,大舅真的是为你好。”说完这句话,杨得力挂掉了电话。 “唉……”常叹一声,杨得力倚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笃笃”,敲门声刚过,屋门便开了,于思新大步走进屋子。 猛得一惊,杨得力指着对方喝斥:“怎么回事,连点礼貌也不懂了?” “本来想着电话问你这里有人没,可是打了好几遍,老是占线,这才直接过来了。以为你还继续打着,我就没有等着你说话。”于思新一脸苦涩,然后话题一转,“书记,怎么会这样?我这打就白挨了?你不是让我稍安勿躁,说是有办法吗?还说会有关键证词,可那臭*女人提供的都是什么,分明是帮倒忙呀。” 杨得力一拍桌子:“你他妈嘴放干净点,小乔也是受害者,做个鉴定怎么了?我当时也是受你误导,以为那小子真把小乔怎么了,才做出的那种判断。可你看见了吗?人家早有防范。你的打不白挨还想怎样?人家不告你私闯住处,你就偷着乐吧。” 没想到对方直接开骂,于思新一怔之后,又强自争辩:“他一个党员干部,在办公室安那东西,想干什么?分明是要侵犯他人隐私,分明……” “行了,这不是你关心的事。”杨得力厉声打断,然后双眼紧紧盯着对方,“我问你,蒙面人是怎么回事?” “蒙面……我哪知道?”于思新矢口否认,然后又道,“我还想问你呢。” “少转移话题,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不是你。”说到这里,杨得力又沉声补充,“看着我的眼睛。” “不是我,怎么会是我?”于思新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捉辛如海 于翰林镇党委扩大会上的事又传开了,短期之内就传遍了全县党政机关,也传到了全镇千家万户。 对于这样的结果,人们自是又发挥着各自想象,“阴谋说”、“竞争说”、“自导自演说”,各种说法尘嚣甚上。不过人们算是解除了对李、乔的猜疑,知道两人没发生什么,也不再怀疑李光磊霸王硬上弓。 在评说整件事的同时,人们也讨论了相关话题。比如李光磊办公室怎么有监控?比如到底谁是幕后黑手?人们都拭目以待,想看看到底还有怎样骇人情节。这其中,大多数人是看热闹,但还有一部分在关注其中的机遇。事情结果如何,肯定关系着镇长人选落实,这些人不能不关心呀。 做为整件事重要当事人之一,在不得不出示录像后,李光磊除了跟进着张猛那里的进展,主要精力全都放到了本职工作上。虽然现在没明确镇长人选,但包壮志已经在县里了,镇长职权还是由自己代行,那就得兢兢业业履行职责。无论对己、对人,都马虎不得。 总体来说,到目前为止,镇里工作都很不错。今年基本没有自然灾害,可以说风调雨顺,从秋收情况来看,绝对是个丰收年,只是具体数字还需要时日统计。几个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在进行,镇、村、企业目前配合都很顺畅,没因此发生过一起纠纷。零零总总,反正各方面都很顺利。 就因为招到了这两个旅游项目,在同档次乡镇中,于翰林镇旅游显得很突出,省旅游局十月下旬开会,专门通知于翰林镇参加。本来定好的由苗玲玲去,结果她家里临时有特殊事,只能李光磊亲自参加了。 室内开会加实地参观,整个旅游工作会议共历时三天。 会议结束时,孙庞智已经提前等候,载上李光磊,直接到了饭店。饭店里已经有人在座,是厉锋和省厅另外三名警察,都是参与了抓捕成功和艾晴的人,厉锋特别声明自己请客。 酒菜很快上桌,六人吃喝起来。都是年轻人,上次相处也很投机,这一坐到酒桌上,自是大吃大喝大侃,气氛很是热烈。 也都言说不要喝太多,但人们还是喝了不少,才散。 在离开饭店时,那三名警察打出租走,李光磊三人坐孙庞智弟弟的车。 汽车刚拐出饭店,孙庞智便说:“老李,你今天疲*软啊,也不过七、八两,脸就红成那样,出门还栽歪了一下。” 李光磊大手一挥,嚷嚷道:“哪是七、八两?少说有一斤。这一段镇里事多,晚上睡的晚,这几天开会也没休息好,状态的确差点,今天确实上头了。” “李镇长,该不会留着后手吧?上次你喝得比这多,状态可照样杠杠的。”厉锋也打趣道。 孙庞智重重点点头:“诶,这才说重点上了,主要是今天苗镇长不在场,咱们李镇长的‘性’趣调不起来。” “又来了,又来了,别胡说八道好不好。”李光磊推着老同学,“我们就是同事关系。” “对,男女同湿关系。”孙庞智边说边比划。 “确实是有点说道。就苗镇长看李镇长那眼神,还有在首都那次,她一下子扑他怀里,穿的那么少,把我看得都直咽唾沫。”厉锋跟着起哄。 看出来了,酒桌上做下酒菜不够,又被当成醒酒药了。李光磊干脆不再争辩,把头扭下一侧,任凭两人贬损、奚落。可那两人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拿李光磊的“默认”说事,自是又衍生出许多少儿不宜的情节。 那俩小子说的实在难听,李光磊干脆把衣服上帽子戴在头上,背对着二人,眼睛望向窗外。 伴着二人的“胡言乱语”,汽车已经拐过两条街道,驶进一条巷子。只要穿过巷子,再走一条大街,就到住宿酒店了。 李光磊忽的抬手示意:“停。” “哈哈,这是要老实交待了。”孙庞智依旧打趣着。 “胖子,闭嘴,有情况。”李光磊急得不停摆手。 厉锋立即凑上前去:“怎么回事?” “刚才胡同里那人挺像辛如海。”李光磊道。 “辛如海?”厉锋一惊,又不禁疑惑,“你看清楚了?” 李光磊回复着:“车走的不快,我又一直盯着外面,看背影挺像,一颠一簸的,个头也相仿。当时辛如海去镇里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腿脚有些问题,只不过那时他故意四平八稳,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一颠一簸的?成功、艾晴倒是也交待过,说辛如海以前好像右脚受过伤,里面还有钢钉什么的。”缓缓说过,厉锋做了安排,“小孙,打开车门,放我下去,然后你把车调头。” 孙庞智弟弟没有应声,不过却摁了开锁按钮。 “等等,我跟你下去。” “我也去。” 李光磊、孙庞智都表示同行。 厉锋挥手阻止:“别去,这事你们帮不上忙,还得分我心照顾。如果确信是他,我可以喊弟兄们来。” “我得去,得帮着你认人。老孙留下,和弟弟有个照应,他这身段确实也跟不上。”李光磊说完,伸手开门。 厉锋也不再争执,跳下汽车,在李光磊引领下,向着回路走去。 走出十多米后,李光磊指了指左侧胡同。 厉锋拉住李光磊,侧耳听了听,然后做了个手势,当先进了胡同。 李光磊立即跟了过去。 胡同里没有灯光,只能借着巷子里路灯的光亮,虽不至于黑咕隆冬,却也只是影影绰绰。 走了一小段,李光磊收住脚步,指着两个院门犯了嘀咕。 到底哪家?厉锋用手势询问。 李光磊摇摇头,双手比比划划,意思没完全看清,只注意那人好像要拐进院子,也不确认是否又向前走去了。 厉锋急得吸了口气,示意李光磊先在这看着,他则快走几步,一直走到胡同口,确实是条死胡同,才返回了原地。 看来那人最起码在胡同里,接下来就是确认在哪处院子。示意李光磊听着动静,厉锋扒着南房房檐,向上慢慢趴去。 “你他娘在哪?说好的在这碰面……”一个声音忽然传了出来。 李光磊急忙一扯厉锋裤角,示意着:辛如海声音。 厉锋立即从墙上落回地面。 不知是听到了动静,还是什么原因,那个声音停了一下,才又说:“到底什么时候?总他娘的说‘快了,快了’,回回都见不着人。是不又灌猫尿了?真他娘不分时候。我告诉你,别把老子逼急了,否则……要不告诉东西在哪,我自个取……妈的,还挂了老子电话。” 再次得到李光磊确认,厉锋轻轻去推左侧铁门。 “哗楞”,铁门响动,但却没有推开,原来从里面插上了。 “谁?”院里惊问道。 厉锋立即收手,李光磊也屏住呼吸。 “谁?”惊问声再起。 李光磊急中生智,半捂着嘴,含糊不清的说:“急着找老子,又不开门?” “他娘的,就这回放屁有点准,还真就回来了。”伴着脚步声响,院里声音越来越近,“喝他娘多少,嘴里像塞个热蛋。” “哗楞”,门插棍抬起的响动。 忽的院里警觉的问:“诶,再说一遍你是谁?” “谁你*娘个头。”厉锋瞅准门插棍抬起的瞬间,手中铁丝迅速探进门缝,径直拨到了插棍锁鼻。 “啊”, “哗啦”, “咣当”, 惊呼声,开门声先后响起,厉锋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李光磊紧跟其后,“咣当”、“哗楞”,关门、插栓。 此时,院里人影一颠一簸着,已经扑到了屋门处。 厉锋脚下加力,蹿了过去。 “吱扭”、“咣当”, 颠簸人影进了屋子。 厉锋也已使劲推上了屋门。 “你们干什么,什么人?”屋里一边惊恐质问,一边试图反锁屋门,但是就差一点点,还差点被外面推开。 “辛如海,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成功、艾晴都在我们手里,就等着你了。”厉锋嘴上回应着,肩头依然撞着门扇。 屋里立即道:“你都说的什么呀,又是心如海,还什么爱情的,是不神经病呀?” “辛如海,别他娘的装蒜了,就你那腿脚,还想耍赖?”李光磊来在门前,跟着一齐推门。 “啊,你是李……”屋里人一惊,身子一怔。 “咣当”, “啊,哎哟。” 屋门撞开,径直压到墙上,挤得那人连声嚎叫。 猛的扯开门扇,厉锋伸手一抓,抓住了即将堪堪摔倒的人。 “姓名?”厉锋说话间,亮出了手铐。 “辛如海。”那人老实回答。 “嘎吧”,一副“钢手镯”给了辛如海。 “辛如海,辛如海。”李光磊上前,不由分说,拳脚侍候过去。 阻止了李光磊继续“施暴”,厉锋又问:“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知道。我以投资项目为名,取得了于翰林镇政府信任,签订了旅游项目合作意向书。然后又伪造正式合同,在小额贷款公司贷款。”辛如海说到这里,又急着解释,“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就存心骗贷,而是要拿贷到的款做凤角山项目,只不过先走了一步程序,先贷到首付款而已。” “他娘的,都这时候了,你还花言巧语。”李光磊说着,又想上拳头。 厉锋抬手示意,沉声道:“辛如海,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就不要妄图抵赖了,老实交待、配合调查是你唯一出路。” 辛如海没有狡辩,却也没有说话,沉默起来。 等了一会儿,厉锋怒道:“好吧,换个地方说。” “等等,等等,就在这。”辛如海急忙摇动双手,“我想戴罪立功。” 李光磊忽然想到一事:“对了,辛如海,你是怎么知道镇里凤角山项目,又是怎么找上门去的?” “嘘,先别说话。”辛如海竖起食指,侧起了耳朵。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于思新交待 平平常常的日子,平平常常常的早晨,人们在食堂吃过早饭,或院内驻足沐浴阳光,或缓行结伴闲聊。 于思新紧走两步,追上苗玲玲,嬉笑着说:“苗镇长,什么时候回来的?办什么事去了?” 苗玲玲并没停步,语气也冷冰冰的:“我没义务向于镇长汇报行踪吧?” “没有,当然没有了,苗镇长归李镇长直管呀。”于思新不但没生气,反而故意大高声音,“对了,苗镇长真没去参会?旅游工作会昨天刚结束的,李镇长没回来吗?” “呵呵呵”,旁边有人发出笑声。 虽然大多数人不敢明着大笑,但脸上的笑模样却是毫不掩饰。 注意到人们的嬉笑,更明白于思新的不怀好意,苗玲玲脸颊绯红,怒目喝斥:“于镇长,要想找镇长,你可以直接联系,按说你们接触的更早,也更熟悉呀。我记得,他还在工作组的时候,你俩就有过亲密接触,他还好几次感谢你的好意呢。” 刚才还挤兑对方,现在被对方截短,于思新也不禁老脸通红,说话更为露骨:“我俩是没少接触,不过都是在白天,晚上我可没去过他屋。” 这话说的就太难听了,但旁听的人们却更兴奋,都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苗玲玲气得可不轻,这么多同事、下属都在,让人们怎么想?可一时却没有合适语句回怼,只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 看到对手说不上来话,于思新更为放肆,竟然双眼盯着对方起伏部位,目的就是故意气着对方。 “呜呜呜……”, 发动机声由远而近,一辆省城派照商务车进了院子。 “滋……”商务车停下。 车门打开,李光磊下了汽车。 “苗镇长,李镇长回来了。”于思新瞥了瞥苗玲玲,压低了声音,“我要去亲热了,你不去吗?还是要等晚上呢?” “你……”苗玲玲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于思新果然大步上前,热情的夸张:“李镇长,你可回来啦。刚才苗镇长还和我说,早就等着……” 正这时,一个人跳下汽车,目光中满是凌厉。 于思新不由心头一颤,收住了话头。 苗玲玲先是一楞,然后加快了步子,打着招呼:“厉队长好!” 刚下车的人正是省公安厅的厉锋。厉锋微笑招手:“苗镇长好!” “厉队长,他就是于思新!”李光磊伸手一指。 厉锋上前两步,递出证件,语气森冷:“于思新,我是省公安厅的,跟我走一趟。” “为,为什么?凭,凭,凭什么呀?”于思新说话已经不利落,却还在强做镇定。 “真不知道?”厉锋冷笑一声,冲着车上点了点头。 “下去。”随着一声厉喝,两名警察押着一人,下了商务车。 那不是骗子吗?就是那个签约提供假手续的。人们立即认出走路颠簸的辛如海,都慢慢围拢过来。 看到辛如海,于思新脸色大变,身子一软,向地上倒去。 厉锋伸手一抄,抓住于思新胳膊,径直拖到了车上。 刚才下车的人们,全都迅速上车,商务车又冲出了院子。 于思新被警察带走了,这个消息迅速传开。人们虽然大都没见过厉锋,但却见识了那几名着装人员,而且那人更是被称为“队长”,显然是个头目。一时之间,这个话题成了镇里焦点,人们给出各种评说和解释,并快速向外传播着消息。 听到于思新被带走的消息,杨得力强自镇定着接完电话。在听筒按下的一刻,却重重的跌靠在椅子上,脸色蜡白蜡白,嘴唇不停的翕动。 …… 当天下午,省城。 审讯现场。 于思新坐在特制椅子上,双目紧闭。他这样不言不语已经二十多分钟,看样子还要继续沉默下去。 “说吧,都说出来,不要再心存侥幸。”厉锋声音响起。 于思新睁开眼来,显得很是诚恳:“警官同志,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真的只是给辛如海提供了镇里一些旅游资料,包括文字、照片,让他上门戏弄李光磊。至于假的项目业绩,那都是辛如海自己编造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东西,我没参与造假。” “是吗?”厉锋一副不信语气。 于思新忙道:“千真万确。我当时这么做,只是想让辛如海关键时刻消失,让李光磊找不到他。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会拿这事说事,攻击李光磊‘自导自演’为了政绩而造假,进而影响其镇长位置。可是还没进行到那一步的时候,辛如海的把戏就漏底了,他的手下也被抓了。” 厉锋“嗤笑”一声:“不要避重就轻,我说的不是业绩造假,那也不算太大的事。老实交待,你还让他造什么假,诈骗什么了?” “没,没有呀。”于思新连连摇头。 “辛如海编造假的正式合同,从小额贷款公司骗取贷款,你能不知道?那可是一千万哪。”厉锋提示着。 “一,一千万,怎,怎么可能?绝对没有,绝对没有。我对天发誓,如果我知道,如果我指使的话,让我天打五雷轰。”于思新立即结结巴巴,赌咒盟誓。 针对这个问题,厉锋又追问了一番,于思新要么大喊“冤枉”,要么就是发毒誓。 透过监控屏幕和耳机,李光磊知道了这些内容。于思新的交待也与辛如海讲说吻合,看来于思新的确不清楚合同造假、骗贷事项。这样也好,镇里人们应该也不宜知道辛如海骗贷的事,省却了好多麻烦。 过了一会儿,厉锋放过了这个问题,又问:“除了勾结辛如海,你还做了什么损害镇里或李光磊的事。” 想了想,于思新才说:“从李光磊一到镇里,就排在我前面,后来还代行镇长职权,这确实不公。凭什么?他不就是一个刚毕业大学生,黄嘴岔还没退,凭什么领导我?心里不愤,在和他工作有关的事上,我就做了一些手脚。去年七月底,石料场、粮油店、村民要钱那次的事,是我鼓动的。其实就是我不提醒,人们也会去的,毕竟当时修路就欠那些人钱呀。” 见于思新停下话头,厉锋又催促道:“继续说呀。” 略一沉吟,于思新好似刚想起来似的:“哦,对了,有一个叫邹大鹏的人跟我联系几次,打听李光磊的消息,听语气那人是他情敌,我也就把一些事告诉他了。” 听到于思新这个供述,李光磊暗暗点头:怪不得刘巧颖找到自己,想必是听了邹大鹏的讲说,始作俑者就是这个于思新。 注意到于思新又好几分钟不说话,厉锋再次催促:“怎么又停了?跟你说不要心存侥幸。说呀。比如你雇凶伤人的事。” “雇凶伤人?没,没有。”于思新再次否认。 “你再说一遍,敢对你这话负责吗?”厉锋语气中满是冷意。 “我,我,对了,还有一件事,不过不是我的本意。”吭哧几声后,于思新再交待,“去年整修凤角公路的时候,本来只是李光磊、葛玉庆的话,也闹不出个名堂,可偏偏交通局拿着公家东西送私情。我一时气不过,就让人找了几个年轻人,想着让他们把那几个铲车司机吓唬走。谁知他们动了手,还碰巧就打了局长小舅子刘小宝,这都是那几人私自决定,不是我唆使的。” “这事一会再深究,说说另外的雇凶伤人事件。”厉锋引导着。 “没了,真的没了,打刘小宝就是弄拧了,根本不是我的本意。我这人没胆,可不敢做这类事。”于思新矢口否认。 厉锋冷笑一声:“于思新,这才没几天的事,你这忘性不小呀,用我给你提提醒吗?省城,就在某天晚上,还让警告受害者‘少管闲事’。” 于思新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有,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警察同志,你就不要诈唬我了。” “有人说是你唆使的。” “谁?又是那个辛如海瞎说的吧?他那是疯狗乱咬,没有,绝对没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装糊涂。好啊,那就让人和你对质吧。”厉锋说着,向身后一挥手。 立即有两个警察离去,不多时,这两人从于思新那侧屋门进*入,还带来了一个瘦子。 看到这个瘦子时,于思新惊讶的说了声“杠三”,立即便低下头去。 瘦子杠三看着于思新:“你就交待吧,我都说了。你可能不知道,其实于思新也和我接上头了,他这次到省里,就是想找我要钱,结果就在我的住处,先是他被抓,接着我又被逮住了。那天……” 于思新抢过了话头:“我承认,杠三是我找的。当时我在镇里,就听说李光磊在旅促会上出了风头,感觉他要出成绩,就找到了杠三。杠三又找‘疤脸’,听说还有那个‘冬瓜’。这次也只是让他们教训李光磊,要李光磊见好就收,露露脸得了,就不要再追着辛如海不放,我担心通过辛如海揪出我来。谁知那些人没深浅,差点闹出大事,着实把我吓的半死。可谁知这还不算完,杠三说是临时增大了工作量,还要加钱,这也太不讲理了,哪有这样的道理,盗亦有道嘛。” “妈的,亏你还盗亦有道,跟同事竟然用这样的下三烂手段。”李光磊隔着屏幕,骂了一句。 厉锋“嗤笑”一声:“你还真是数牙膏的,挤一挤出一点,继续说吧。” “说,说什么?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于思新连连摇头。 厉锋“啪”的一拍桌子:“于思新,又耍滑头是不是?” “没,没呀,真没有了。”停了一下,于思新试探着说,“要不你提示提示,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厉锋咬牙道,“好,我就提示提示。你屡次对李光磊出手,又屡次弄巧成拙,于是你欲发仇恨他,就祭出了狠招,派人偷偷把乔晓敏弄到他……” “不是我,真不是我。”于思新急忙打断,“我对天盟誓,要是我的话,让我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听到这样的毒誓,李光磊真是哭笑不得。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黑手隐藏太深 “十一月份了。”杨得力满脸凝重,翻过桌上台历页面,自言自语着。 这一周多以来,杨得力只要一个人待着,全都是神情忧郁,有时更是心惊肉跳。他既觉得时间慢如蜗行,又希望日子能够停滞或倒退,他自然明白这就是一厢情愿,心中也就更为焦虑。之所以心情如此矛盾,就源于十月下旬的那个早晨,源于于思新被带走。 说实在的,这一年多以来,杨得力就偶有担心,担心于思新有这一场。尤其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的担心更甚,总觉得随时会出事。果然,警察“请”走了于思新,还是省厅来的警察,这就令人不解了,也更让杨得力忧心。 杨得力可不是替于思新担忧,而是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这个可能性太大了。不烧到便罢,一旦烧上一点儿,那可就麻烦了,后果不堪设想呀。 越不敢想却又不能不想,白天想,晚上梦,折磨的杨得力心惊胆颤,形容憔悴,感觉心虚气弱。但在人前还得强打精神,强露笑颜,这其实又是一种折磨,也是在透支精力。 “叮呤呤”,铃声响起。 掐断思绪,看了眼来电显示,杨得力愁容更甚,叹口气,接通了来电。 手机里立即传来冰冷的声音:“什么时候能行?你可说的是十月底,这都过去了。” 杨得力尽量耐心的说:“我正在办,再容几天,这月上旬,不,十五号前,怎么样?” “言而无信。你要是再这样拖下去,别怪我公布咱俩的亲戚关系,别怪我揭发你以权谋私。”对方声音满是威胁。 “你可不要胡来,我可是和你妈一奶同胞,是你亲舅舅。当初我利用权利给你安排工作,那可全是为你好,你怎么现在反倒拿这事要挟起大舅了?”杨得力苦不堪言。 对方“哼”了一声:“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也别把自己描述的那么大公无私,我不过就是你的棋子,是你耍手腕的密探、特务。我现在一天都不想在这待,每天让那么多吃人的眼神盯着,我是生不如死。” “你怎么这么说?怎么还成特务了?你也没为我做什么呀。相信大舅,大舅都是为你好,这次的事我也……”话到半截,杨得力停了下来,因为对方早挂断了。 “唉……”杨得力气咻咻扔下手机。 这些天本就够烦了,可这外甥女也不懂事,成天还嚷嚷着调走。不就是被抬到男人屋吗,又没发生那种事,身上什么也没少,不至于呀。杨得力觉得,就是死丫头太矫情,认为自己没什么用,想着法离开呢。他现在真后悔,后悔把她放到这,不但没帮上忙,反倒添了很大的麻烦。 唉,不去想她了。杨得力极力挥手,挥去了脑海中这件事,思绪又回到先前的事上。 现在所有事加起来,也没有那事重要,也不知到什么程度了。杨得力非常想了解情况,可又不敢随意打听,生怕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引火烧身。在于思新被带走的第二天,李光磊就回来了,杨得力侧面向李光磊了解了一下。可李光磊假装听不懂,讲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这让杨得力更疑惑,心里也更不踏实。 在上周的时候,杨得力听说,纪委也介入了。虽说这事还没坐实,但完全有可能。纪委都介入了,这事会如何发展,杨得力心里一点底没有,也更害怕的要命。 “噔噔噔”, “咚咚咚”, 好熟悉的脚步声,杨得力心中一翻个,不由得一惊。 “笃笃”,脚步声变成了敲门声。 稳了稳心神,杨得力说了声“进来”,低头写划着。 屋门推开,两个男人走进屋子。 眼角余光中注意到正是那二人,杨得力不由得心跳加速,但还是尽量抑制再抑制,然后抬起头,假装才发现似的,热情得不得了:“董主任、申科长,欢迎欢迎!” 董甄阁随意的握了一下对方,便说道:“召集镇里干部开会,我有事宣布。” 虽然对方语气生硬,但董甄阁反而心中一松,因为对方与自己握手了,而且还让自己召集开会。不过随即他又想到了另一层,心跳仍然快得不行。 来不及仔细思考,杨得力给钟正全打去电话,通知开会的事。 …… 十分钟后,镇会议室。 除了杨得力外,副科级以上镇领导全部到位。与上次会前氛围不同,那次人们都觉得李光磊要出事,都死死的盯着他,神情五花八门。可现在,同样受到关注,但不友好神情无影无踪,反而多了几副谄媚的笑容。近期李光磊可是表现的一再抢眼,想不尊重都不行。 一阵脚步声响,杨得力陪着董甄阁、申科长,直奔会议室而来。可董、申二人都不苟言笑,杨得力又是一副拘束神情,倒像是二人押着一人。这二人又一同前来,再结合那种氛围,今天绝对还有事,也许就是那件事,人们都在心中给出猜测。 三人一同进屋,一同坐在空位上。 没有任何寒暄,也不用杨得力介绍,董甄阁直接说了话:“受县纪委委派,由我来宣布一件事,那就是对于思新的调查情况。综合省公安厅、县公安局调查结果,县纪委介入了于思新违纪一事,从初步调查来看,于思新涉及以下罪行:勾结不法商人,给镇政府主要负责人下套;利用工程款项未按时支付间隙,唆使石料场、粮油店、农民工大规模到工作组讨债,造成一定混乱;指使他人殴打交通局工程人员,妄图阻碍工程进展;担心恶事败露,雇凶报复政府主要负责人。所幸的是,大部分事情败露,阴谋未能得逞,没造成更严重后果。于思新还涉及其他违法违纪行为,目前正接受进一步调查。” 哦,果然是这事,人们都恍然大悟,却又觉得少些什么。 申科长接了话:“鉴于于思新涉嫌众多违法违纪,经县委组织部紧急部务会研究,决定免去于思新于翰林镇政府副镇长一职。” 董甄阁转头看着杨得力:“我们说完了。” “哦”,杨得力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精神头一下子好了许多,说话底气也足了,“同志们,在我们身边出现于思新这样的人,于翰林镇党委、政府都要引以为鉴,我这个党委书记更要反思工作中的漏洞。对于县纪委、组织部的英明决定,我代表镇党委和我个人,举双手赞成和欢迎,并愿意积极配合……” 在杨得力表态后,李光磊、岳承怡等也先后表态,都是“赞成”、“支持”等语句,也有一点点反思。 一番简单的例行程序,此次会议历时半小时,便宣告结束。董、申二人出了会议室,未做任何停留,直接返程而去。 送走董、申二人,杨得力不再刻意做作,很自然的昂首阔步走去,脚步是那样的铿锵有力。 望着那个腰杆挺直的背影,人们非常疑惑。疑惑于思新的交待,也疑惑于思新的罪行,还疑惑一些未解之谜。 不止人们不解,杨得力也是疑惑重重。他要尽快回去,好好梳理一下,看看有什么发现,也要看看有何注意之处,更要破解一下疑惑。 …… 苗玲玲没回自己屋子,从送人现场离开后,便直接到了李光磊办公室。 通过这多半年的接触,李、苗二人形成了良好的合作关系,也成了互相可以信赖的同事。 进屋之后,没发现第三人在场,苗玲玲直接便问:“为什么会这样?” “你想问什么?”李光磊抬手示意,“坐下说。” 苗玲玲坐到椅子上,说道:“我很疑惑,其实也是大多数人的疑惑,于思新做的这些事,只是他自己的意愿吗?就没有高参、幕后黑手,还是他没交待?” 李光磊摇摇头:“不知道,反正从目前的宣布来看,应该是没涉及到。省厅在审于思新的时候,我也只看了一部分,当时于思新也就交待了这么多。” “绝对不是他一人所为,只是为什么现在就没提到呢?”疑惑之后,苗玲玲又说,“还有,就是那几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在董主任的宣布中,没提到于翰林庄村民几次找镇里,但那显然是有人唆使的。以于思新的身份,似乎疑惑更大。” 李光磊道:“关于这一点,在厉锋问起的时候,于思新也专门解释过,他说这太明显了,他不会傻到那个地步。我也觉得于思新这个解释说得通,于翰林庄村民可都是他于家人呀,他要使坏也应该暗地里,决不会故意予人把柄的。” “就算这点儿能解释过去,当初二楞子被唆使,桦树背村民要找于翰林庄理论,又是谁唆使的?于情于理,这个也不像于思新干的,可总得有人吧?周大锤被栽赃一事,董主任的宣布中也没提,那会是谁主使的?尤其乔晓敏那件事,分明是要治你于死地,谁又与你有这么大的仇恨,非得下这样的死手呢?”苗玲玲接连提了好几个问题。 “是啊,我也在纳闷,会是谁呢?”李光磊缓缓点头,神情很是严肃。 苗玲玲压低了声音,伸手比划着:“会不会是她?那个女人可绝对称得上心如蛇蝎。据听说,光是被她整倒的男人,少说也两位数了。” 李光磊缓缓的说:“她倒是对我恨得要命。” “那个人嫌疑也更大。这几天他的情绪就不正常,刚才也是变化很大,完全不像是置身事外者应有的样子。再说了,以他和于思新的关系,我就不相信他能没一点瓜葛。”苗玲玲又给出了人选。 这个人当然更值得怀疑了,但目前也仅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呀。李光磊摇了摇头:“现在还真说不清,但不管怎么说,绝对还有黑手。我更多的是感觉可怕,这黑手隐藏的也太深了,防不胜防呀。” “是呀。”苗玲玲的神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签字画押 于思新是落网了,也交待了一些事情,但仍然有好几件事没找到始作俑者,显然仍有黑手。关于黑手的猜测,也是五花八门,莫衷一是。 就在人们纷纷揣测之际,忽得发现,李镇长那里异常的热闹。 自进入十月下旬后,受季节、气候影响,秋收结束,许多项目也逐步停止运转,来找李光磊的人明显少了。可不曾想,这都十一月中旬了,却一下子多了起来,每天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又是桦树背村的常有礼,又是于翰林庄村主任,好像还有以前凤角公路施工队的经理。 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以为就是项目的事,以为还是关于旅游或工程的。可是渐渐的,人们觉出异样,来找李光磊的不但有村干部、项目经理,还有常二楞、周大锤等。常二楞只是普通村民,频繁找李光磊,为了什么,不可能只是叙旧吧?周大锤以前在镇里开门,被陈雪梅上眼药,以莫须有罪名赶出镇里,曾放言“永不登镇政府门”,怎么现在又来了,这期间究竟有什么说道? 经过推测、分析,人们忽然发现,这些人可大都和那几个未解之谜有关,看来李光磊铁了心要破案了。想到这一层,大多数人也理解,总让人背后捅刀子,却又抓不住扎刀子的人,李光磊这心里怎能踏实? 带着疑惑与猎奇的心情,有人看似无意的和常有礼、周大锤等人相遇,又随意闲聊、打问。但被问到的人只说李镇长找自己,对于具体事项则缄口不言或言词躲闪。这更加重了人们的疑惑,也更确信绝对和那几件事有关。 人们还发现,县经侦队队长熊有福、派出所所长张猛也频繁造访,李光磊也往县里跑了好几次。毋庸置疑,看来绝对是案子的事了,到底这幕后黑手是谁,共有几只手呢?大多数人都充满了期待。 对于李光磊这段时间的做派,陈雪梅可是看不顺眼了,也解读出了另外的含义。这天早上刚一上班,她就进了杨得力办公室。 看看再无旁人,陈雪梅进屋便说:“老杨,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姓李的这是要翻天呀。” “成天这么诈诈呼呼的,又怎么了?慢点说。”杨得力抬手示意。 陈雪梅坐到对面椅子上,接着说:“老杨你不知道,就在你外出学习这几天,姓李的那里门庭若市,都跟赶集的差不多了。” “怎么就不知道,你不是天天都打电话说吗?他不就是想破那几个案子吗?”杨得力不以为然。 “警惕性,你这警惕性不够,太善良了,总是把敌人往好处想。依我看,他这破案只是个幌子,夺权才是真格的。”陈雪梅说的一本正经。 杨得力一摆手:“越说越邪性了,听风就是雨。他不就是找了几个村干部,找了几个与案子有关的人吗,又没找镇干部。即使夺权的话,他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吧。再说了,他也得有夺权的实力呀。” 陈雪梅耐心的说:“老杨,他是嫩一些,根子也浅,但不排除他没野心呀。近几个月以来,他弄了两个旅游项目,那一下子水涨船高,除了省里就是市里开会,镇里一些马屁精也把他吹的上了天。还有,前几天又整下了于思新,他能不膨*胀?” “于思新那是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跟别人没关系。”杨得力恨恨的插话。 “不说那个笨蛋,还说姓李的。那小子虽然资历浅,可脑子却很活,也坏得很。你不会忘记吧,他竟然在屋里安监控,这是要干什么?还有,他曾经录下于思新说的,专门给你使绊子,用来要挟你。这还只是已经暴露的事,没暴露的不知还有多少,其心可诛呀。再回头想想,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有这样的心机吗?有他这么高的职务和实权吗?桩桩件件表明,这小子并非等闲之辈,是在一步步蚕食你的势力范围,是在先外围后内部,必须高度警惕呀。”说到最后时,陈雪梅急得敲击桌面,表情焦急。 杨得力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神情狐疑不已,还透着担心。 “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 用眼神示意陈雪梅坐到一边去,杨得力说了声“进来”。 就在陈雪梅刚在沙发落座时,屋门一开,进来三名全副武装人员。 看到这个场景,杨得力心里“忽悠”一下,顿觉嗓子眼发紧。 陈雪梅也一下子脸色腊黄,眼睛瞟着屋门处,想着找个合适理由溜掉。 尽管紧张之极,但杨得力还是要尽量保持镇静,他站起身,伸出手去,但却说不出话来。他也不敢说,担心发出的不是人声。 当先进屋之人伸手相握:“杨书记,打扰了!” 这语句够客气的,弄拧了?脑子这么一转,杨得力又镇静了许多,说话也沉着了些:“熊队长客气了,有事请吩咐!” 来的三人都是县公安局经侦队人员,带队的正是队长熊有福。熊有福没再客气,直接道:“杨书记,请通知镇里所有工作人员集合,我们需要大家的配合。” 这是要干什么?杨得力虽然狐疑,但觉得不像针对自己,便暂时不再多想,而是直接对陈雪梅说:“你去转告钟主任,就说让镇里所有人员到会议室集合,十五分钟后开会,其他的不要多讲,更不要提起熊队长。” “明白。”陈雪梅也已恢复常态,回复的干脆利落,然后快步出了屋子。 …… 于翰林镇会议室。 人们陆陆续续进入屋子,边走边聊,嬉笑调侃。待到一坐下,又都转到了同一话题:要开什么会? 近期镇里是没少开会,但大都是党委扩大会,一般就是副科级以上党政干部参加,个别时候扩展到部门负责人。今年也开过全体干部大会,但仅有两次,一次在年初,一次在七月初,不过“全体”是打引号的,个别岗位都留了值守人员。 可今天开会是真正的所有人,只要是在镇里或是能赶回来的,必须全都参加,包括食堂大师傅,包括看门人员。像是这种规模的集合,除了发福利,很少有,关键现在还没到年底发的时候呀。 也有人看到了警车,猜测可能和警察有关。但好多人对此不以为然,镇里来警车太正常了,何况近期熊有福来得并不少。 探讨、推测、争论,屋子里一时吵吵混混,直至岳承怡、李光磊先后*进屋,叽叽喳喳的声音才算停下。近期以来,李镇长可是威信大增,人们可不敢触他的霉头。不敢说不代表不敢想,人们又在心里合计起来,屋子里笼罩着一种奇异的氛围。 时间不长,人们得到了初步答案,果然和警方有关,因为杨得力陪着熊有福三人来了。 虽然这在意料之中,但是看到着装整齐、满脸严肃的警察,人们还是不由得心里一紧,现场气氛也很凝重。 进入会议室后,熊有福三人当仁不让,坐到了主席台上。 杨得力迟疑了一下,来在台下前排就座。 熊有福目光烔烔扫过众人,致使空气更为紧张,然后才开口说话:“于翰林镇各位,大家好!现在有一桩案子需要大家配合,配合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签名字、按手印。” 按手印?人们面面相觑,既疑惑也不免担心。 “这是警方调查所需,请大家配合。”说到这里,熊有福转头示意了一下。 左侧警察立即拿出一张单子,随手放到桌上一个印泥盒,讲说起来:“大家看一看,这是一张打印好的表格,上面有镇里每个人的名字,名字后面空格就是签字、按手印的地方,一会儿大家用右手大拇指摁。现在我先来点名,喊到名字的答声‘到’,看看都谁没来。” “杨得力。” “到。” “李光磊。” “到。” “……” “……” 一通点名下来,除了两名出差,三名事假,还有两人去村里未返回外,其余人员都到了。 扫了一遍点名记录,熊有福做出要求:“杨书记,请不要把按手印的事情提前告之这七人。另外,在他们回到镇里后,要第一时间向我反馈。” 杨得力就像下属一下,老老实实的答了声“是”。 “下面开始签名字、按手印,也不按名字顺序了,就从那边开始吧。”熊有福说着,用手一指。 “我,我先来。”食堂蔡师傅脸上一愕,随即“嘿嘿”笑了,“我第一个,领导待遇。” 人们都想笑,但却尽力抑制着,没人敢在这样的场合放肆。 蔡师傅第一个签字,按下红手印,然后人们依次照做。 在每个人签字、按手印时时,熊有福一般都会紧紧盯着对方,有时还会再核实一下名字。让他这么一弄,人们在签字时,难免紧张,有几人更是手抖的厉害。其实不只熊有福看着,李光磊更是紧紧盯着签字过程,只不过大多数人没注意到而已。 大概花了二十多分钟时间,整个签字、按手印工作结束。 仔细看了一遍表格,熊有福抬起头来:“感谢大家的配合!也向大家申明一下,让大家这么做,主要就是配合九月三十日早上那个案子。到目前为止,警方掌握了一些线索,采集了许多指纹,今天的指纹就是配合比对。大家不用担心,指纹配对非常科学、准确,绝不会失误认定无辜者的。” 听到这样的解释,好多人都脸上一松,露出如释重负神情。 “警方破案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尤其这个案子就发生在镇里,与一些人还切身相关,希望大家踊跃提供线索。案子尽快破获,既能对受害者有所交待,也能减少不必要的恐慌和猜忌。下面我公布一下电话号码和邮寄地址。”熊有福说着,取出一张纸,宣读起来。 人们立即拿起水笔,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些数字和文字,有人更是多次询问具体字眼。 在确认都已记录清楚后,说过“拜托”二字,熊有福带着那份单子,和两名同事一起,离开了于翰林镇。 字是签了,手印也按了,但关于签字画押的议论却刚刚开始,也有人考虑着提供线索了。 还有人却考虑的更深远一些,总觉着这里面有什么说道,觉得有李光磊掺和的影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杨得力被举报 新的一周开始,熊有福又来了,径直进了李光磊办公室。 提前已经联系过,不用任何客套、说明。来在桌前,熊有福直接递过塑封袋:“就是这个,你看看。” 李光磊一笑,戴上一次性手套,取出塑封袋里东西,仔细观看起来。 看过两遍之后,李光磊折叠好纸张,重新放回到塑封袋中。 “怎么看?”熊有福问。 李光磊道:“这个应该说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接下来怎么做?”熊有福再提问题。 “熊队长应该早有计较了吧。”李光磊笑着挑了挑眉毛。 熊有福也笑了:“你肯定也有了。要不咱俩都写一下。” “好。”李光磊答过,递给对方纸笔,自己也提笔写了起来。 很快,李、熊二人写完,拿起纸张笔对。看到上面相同的字眼,二人“哈哈”大笑:“英雄所见略同呀!” …… 镇委书记办公室。 杨得力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皱,狐疑不已。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杨得力“吧咂”了一下嘴,拿起听筒:“又什么事?” 听筒里传来陈雪梅压低的声音:“你知道吗?熊有福又来了,直接去了那边。” “知道,那又怎么了?”杨得力有些不耐烦。 “我替你担心呀,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像是要对你不利,你可要小心。”陈雪梅提醒着。 杨得力很不服气:“他们能干什么?不就是一个警察吗,又不是纪检书记。就真是纪检的又怎样,我又没做什么违规的事。” “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说到这里,陈雪梅迟疑了一下,又吞吐起来,“要是,要是他们真发现了蛛丝马迹,乔晓敏又是你的同事,这影响就太不好了。” “你说什么,你也怀疑老子?那事跟老子没一点关系,老子提前根本半点不知道。”杨得力吼过,“啪”的一声扔下听筒。 “妈的。”又骂了一声,杨得力气咻咻的倚靠在椅背上,呼呼喘着粗气。 “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 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杨得力没好气的说了声“进来”。 “吱扭”一声,屋门推开,熊有福带着两名下属走进屋子。 看到进屋三人,杨得力马上换了笑脸,起身迎了上去:“熊队长好!有何吩咐?” 熊有福没有伸手,而是与对方擦身而过,径直坐到办公桌后,然后才冷声道:“今天找你来,是核实一件事情。” 双手讪讪的伸着,杨得力顾不得尴尬,内心满是震惊。楞了一下,才转身走前两步,试探着问:“什么事?” “警方现在是例行办案,希望你能密切配合、如实讲说,我们的政策应该明白吧?”熊有福语气森冷。 杨得力不停点头:“明白,明白,只是不知道……” 熊有福冲着两名下属示意了一下,又对着杨得力说:“坐吧。” 那两名警察立即拉过两把椅子,坐到办公桌一侧,一个拿出录音机,一个握好了水笔。 看到这个架势,杨得力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骂着“姓于的王八蛋”,惴惴的坐在对面椅子上。 “再申明一遍,你要如实陈述,我们都有录音和笔录备查。”再次做过说明,熊有福问:“杨得力,说一下乔晓敏被抬到李光磊卧室的事。” 原来这事呀。杨得力心中松了一下,回道:“九月三十号早上,我刚起床,就接到党政办主任钟正全汇报,说是……” 熊有福挥手打断:“不是让你说这个过程,这我们早就掌握了。现在是问你,乔晓敏怎么被抬走的,又为什么被抬到李光磊屋子?” 杨得力既惊又怒:“这,这,我怎么知道?我还纳闷呢。你,你们什么意思?” “不要这么一副神情,好不好?没有一定根据,我们不会问你的。”熊有福说的四平八稳,“你只管如实说,就好了。” “我这就说的实话,还让我怎么说?总不能自己个扣屎盆子吧?”杨得力依然怒气未消。 “杨得力,注意你的态度,现在是警方向你问话。”熊有福声音立刻严厉起来。 “哦,对不起,对不起。”意识到语气不对,杨得力急忙道歉,然后又做起解释,“熊队,不是我要起高腔,而是实在气愤不过。我不但提前一点儿不知情,而且在那天早上还极力阻止人们进去,就是不想让事态扩大,不想给两个孩子造成不良影响,那只是两个孩子呀。主要是于思新那家伙上蹿下跳,非要进去不可,最终我没办法,才让人去拿钥匙,又是他抢着开门并冲了进去。当时好多人都在场,人们都是亲眼所见,他们只要不昧着良心,应该都能证明的。你想想,假如是我的话,我还能不把事搅大,不让他们丢丑吗?” 熊有福“哦”了一声,略一迟疑,从文件包中取出一个塑封袋,“啪”的一声摔到桌上:“这个怎么解释?” “这是什么?”杨得力迅速伸出手去,却又马上缩了回来。 熊有福“嗤笑”一声:“够警惕的。”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取出塑封袋里信封,又抽*出里面信瓤,拆开折叠,展示给对方。 “什么?”看到打印纸上标题,杨得力瞪大了眼睛。 现在熊有福展示的,是一张打印纸,内容标题就是《关于杨得力唆使蒙面人抬走乔晓敏的举报》。 在标题下面是对整个举报的论述,列举了杨得力对李光磊多次使绊子,还讲了于思新与杨得力的铁杆关系,指出于思新的做法都是秉承杨得力意志,表明杨得力有如此出手的动机。 “怎么说?”熊有福放下纸张,说了话。 “胡说,全是无端猜测。我承认,和于思新关系不坏,但远不是什么铁杆关系,我和大部分同事关系都很融洽。至于说我给李光磊使绊子,那更是凭空揣度,为什么呀,我俩有什么直接矛盾吗?”杨得力很是气愤,“再说了,蒙面人哪来的,又是怎么控制的乔晓敏,我一个镇党委书记怎会和他们有联系?” 熊有福缓缓的说:“无风不起浪呀。那怎么不举报别人,偏偏举报你呢?” 杨得力急道:“这,这是报复,是转移目标。谁举报的?我要和他对质。” 熊有福微微一笑,没有回音,目光依旧盯着对方。 呼呼的喘了几口闷气,杨得力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杨得力不说话,熊有福等人也不说话。 差不多快到一小时了,杨得力终于憋不住:“熊队,你们这要耗到什么时候?镇常委工作一大堆,我这还要办公呢。” “你说呢?”反问之后,熊有福又道,“我们要弄清事情真*相。” “真*相是吧?熊队,那我问你,这个案子不但涉及到李光磊,也涉及到乔晓敏,乔晓敏是最大受害者吧?从作案动机来说,假如是我的话,是不我得和她有什么过节呀?”杨得力提出了问题。 熊有福微微点头:“应该是这么个理,这也正是我们想了解的。” “那我告诉你,我绝没有害乔晓敏的理由,因为我和她妈妈是一奶同胞,她是我亲外甥女。”说到这里,杨得力又补充道,“当时我极力拦着人们进屋,既是为镇里考虑,也是为我外甥女考虑呀。” 外甥女?这倒是个新情况。熊有福看向下属,那两名警察也正看着他。 杨得力又说:“我和她的这层关系,镇里人都不知道,但警方可以调查,这是确确实实的,不带一点儿水分,而且我对她非常好。只是肯请调查时,尽量保密,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正因为这样,我更怀疑这封举报信就是栽赃,想着转移警方视线,但栽赃者却不知道我们这层关系。” 沉吟了一下,熊有福说:“这个情况我们当然要核实,也要继续核实这封举报信,希望你能理解。” 杨得力叹起了气:“唉,理解,理解,还是快快破案吧,我都麻烦死了,现在搅得我心神不宁。” “那先这样,我们先走了。”熊有福说完,带着两名属下,离开了书记办公室。 因为心里有火,杨得力并没热情相送,而是眉头又拧成了疙瘩。 想了一通,杨得力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过了一会儿,里面响起很正式女声:“书记,请问有什么事?” “过来一下。”杨得力沉声道。 “他们走了吗?我现在过去是不不方便?”电话里征询着。 “妈的,叫你过来就过来,费什么话?”杨得力恨恨骂过,摔下了话机。 过了有一会儿,陈雪梅敲门进屋,进屋便解释:“我刚才那有份报表……” “少费话,你过来。”杨得力吼道。 陈雪梅身上一震,但还是老老实实走了过去。不过她没有坐到椅子上,也与桌子保持着半步距离。 “陈雪梅,我问你,把乔晓敏抬到李光磊屋子,是不是你让人干的?”杨得力盯着对方,一字一顿的说。 陈雪梅连连否认:“不不不,没有,没有。书记您怎么这样说呢?我知道你和那小子不对付,可要是这么大事的话,怎么也得跟您汇报呀。你忘了,那天晚上咱俩不是还在你这里……” “真的?”杨得力咬牙打断。 “千真万确。那事要是我*干的话,让我不得好死,出门就被车撞死。”陈雪梅直接发起了毒誓。 又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杨得力收回目光,闷*哼了一声:“那么会是谁呢?” “我也想这事了,以前我们的思路有些问题,总想着和李光磊有过节的人,就好比我以为可能是你,你也认为也许是我*干的。可是通过一些细节来看,反倒是姓李那小子嫌疑大。你想啊,通过这事,他现在没有一点损失,反而还把我们这些人弄到不利境地,他是唯一受益者呀。尤其他还录了像,又正好不在屋里,这就更蹊跷了,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自导自演。”陈雪梅给出答案。 杨得力倒吸了一口凉气:“是吗?这也太阴险了吧。” “难道他不够阴险吗?”陈雪梅反问道。 停了一下,陈雪梅又问:“熊有福问你什么了?是不怀疑你?” “姓李的,王八蛋。”杨得力狠狠骂着,一拳击在桌子上。 第一百二十章 钟正全失踪 下午三*点,于翰林镇全体人员再次集中,熊有福又出现了。 这次杨得力没有客气,直接以主人姿态坐在台上。 看了看三名警察,杨得力对着台下说了话:“大家注意了,应熊队长要求,把大家再次召集在一起,熊队长有话要说。” “首先感谢各位配合按手印,为警方调查工作提供了比对样本,目前也有一定的收获。其次,在短短几天内,也接到了多种方式反馈,警方从中得到一些线索,有些线索不够准确,有些线索正在逐步查证。谢谢各位!”熊有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向着人们点头致意。 杨得力忽然插了话:“讲到提供线索,我就要说几句。线索是为破案服务,就要尽量准确,就要有根有叶,而不是妄自揣测,更不要凭空诬告。现在有些人就喜欢踩着别人前进,就爱用攻击别人显示自己,甚至不惜捕风捉影,以达到不可告人目的。你这样做,不但干扰警方办案,也扰乱镇里正常工作,是极其恶劣的。我杨得力郑告这种人,不要以为小手段可以得逞,我眼里是不揉沙子的,我……” “咳,咳。”熊有福及时弄出了动静。 略显尴尬的“哦”了一声,杨得力收回了话头:“当然了,为警方提供线索,是我们公务人员的职责,只是希望大家实事求是,千万不要制造冤假,那样对谁也不好。” 杨得力怎么啦?受刺激了?人们在疑问之后,立即联想到上午的传闻,再结合杨得力刚才的讲说,大都露出会意的笑容,有人更是期待着可能的精彩。 熊有福沉声道:“今天向大家声明两点:一、希望继续提供有价值线索,勇于揭发可疑人员,为早日彻底破案提供帮助;二、呼吁个别人员主动交待,以免贻误最佳投案机会。” 听到这样的表述,人们的嘻哈心态立即收敛,继而心头一震,感受到浓浓的*味,忍不住在心中猜测可能的“个别人员”。一时之间,甚至出现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态势。 熊有福继续说:“我这里要强调的是,个别人员不要心存侥幸,警方调查正在有序推进,你自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懂得珍惜,要……” “叮呤呤”,铃声响起。 收住话头,摸出手机,熊有福“喂”了一声。 手机立即传出一个兴奋的声音:“队长,抓住蒙面人了,就是于翰林……” “几个?”熊有福欣喜的站了起来,看了眼四周,马上换了语句,“知道了,一会再说。” 收起手机,说了句“我们先回了”,熊有福急匆匆出了屋子,那两名警察也跟了出去。 抓住了?刚才手机里声音足够大,人们可都听见了。这么说案子很快就要告破?人们望着警察离去方向,充满了期待。 “咳咳”,两声重重咳嗽响起。 人们收回目光,向着发声处望去。 此时杨得力面罩寒霜,眼神凌厉,胸脯一起一伏着,显然正是山雨欲来之时。 果然,杨得力暴发了,猛的一拍桌案,骂出了脏话:“他娘的,想找老子别扭,想利用警方查案整老子?你他娘还嫩点。别以为老子没有依仗,老子平时那是让着你,不是怕你。别把老子惹急了,惹毛了老子,有你好看,让你吃不了也兜不走。如果是爷们的话,不妨现在就放马过来,当面锣对面鼓,来个痛快。背后捅刀子,算什么玩意?” 他这是骂谁呢?听话头,显然是有人告他状了,告状的人又是谁?听他这语气,更像是说李光磊,但也没有明显指向,似乎任何一个下属都适用,那会是谁呢?人们狐疑着,也转头望去。 李光磊神情如旧,根本没有捡话的意思。 杨得力越骂越来气:“妈的,要是站着撒尿的主,就立马站出来,装缩头乌龟算怎么回事?亏你*娘还长了一个……” “杨书记,这还这么多女同志,这么多下属呢。”岳承怡适时说了话。 “一个,一个……”迟疑了一下,杨得力极不情愿的停止责骂,却又恶狠狠的说,“提供线索可以,不能凭空捏造。” 说过“散会”二字,杨得力高昂着头,踩着“咚咚”山响的步子,猛得扯开屋门,走了出去。 “散会了,散会了。”陈雪梅立即起身,故意扭动着腰*肢,踩着“咔咔咔”的节奏,出了屋子。 “咔咔咔”,几乎一溜小跑,与杨得力前后脚进了书记室。陈雪梅不由分说,抱住杨得力,就在脸上“啄”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杨得力警惕的看着窗外,推着缠在身上的女人。 “得力,你太棒了,这才是我的得力哥,这才是于翰林镇一哥的作派,太解气了。”陈雪梅依旧抱着对方,来回的“啃”个不停。 “是吗?”杨得力也不再推脱,直接倒在椅子上,回“咬”了起来。这阶段可把他闷坏了,有气没处撒,有火没地发,今天可算解了气。 纠缠了一番,陈雪梅又在对方脸上重重吸了一口,才直起了身,竖起右手拇指:“得力,太男人了,太爷们了,那话真是解气。你是在骂他吗?” “不要胡乱揣度,是谁我就骂谁。”杨得力抬手示意。 陈雪梅忽的又问:“是不就是有人告你黑状了?” “妈的。”杨得力哼了一声,抄起一本书,摔在了桌上。 …… 第二天刚上班,李光磊接到县政府电话,要镇政府上传一份文档。 略一思考,李光磊拨打了党政办电话,连打两遍,都没人接听。于是他出了屋子,来在党政办。 乔晓敏正打水回来,马上打着招呼:“镇长,有事吗?” “小乔,钟主任呢?”李光磊进门便问。 乔晓敏摇摇头:“没见呀,我今天一来就没见。是不出去办事了?” 李光磊“哦”了一声,取出手机,打了出去。 手机里静了一会儿,然后传出标准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再打,还是这个提示,连打三遍,都不在服务区。 收起手机,李光磊直接到了书记室。 瞟到是李光磊,杨得力头也没抬,该干什么干什么,心中还暗骂了句“妈的”。 李光磊则进门就问:“书记,钟正全去哪了?” “找他怎么找我这来了?”杨得力依旧没有抬头。 “县政府要一份文档,昨天我让他弄的,刚才去找他,他不在党政办,手机也不在服务区。我以为是你派他干什么去了,就来问问。”李光磊说明来意。 “哦,是吗?”杨得力这才抬起头来,阴阳怪气的说,“平时党政办主要都忙政府工作了,他今天没跟你打招呼?” “他到底在哪?”李光磊加重了语气。 杨得力神情一愕,正要动怒,也忽的想到了什么,赶忙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回铃音响过一通,没人接听。 再打,还是照样。 “家里没人。”叨咕了一句,杨得力又换了一个号码。 这次接通很快,回铃音刚响了两次,便传出声音:“杨书记吗?您好,有事吗?” 杨得力忙道:“好巧,小孙你在呀,老钟回去没?” “没有呀,前天晚上去了就没回来。昨天我问他,还说估计得周末。”对方说到这里,忽的急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前天听他好像说过一句,我以为他今儿个要回去呢。你忙吧。”挂断电话,杨得力神色也不禁凝重。 “去哪了呢?”疑惑之后,杨得力站了起来,“走,去宿舍看看。” 李、杨二人相跟着,一同奔向杨得力单人宿舍。 不多时,来在宿舍门外,只见屋门上锁,窗帘紧拉。 杨得力拿出手机,拨打了党政办电话,要乔晓敏拿着钥匙过来,然后又扒着门缝张望。 过往人们注意到书记、镇长的异样,纷纷走上前来,询问、打听,不多时就围了一堆。 时间不长,乔晓敏快步跑来了,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找出对应钥匙,“咔吧”一声开锁,推开屋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哪有人? 杨、李二人在前,其他人等一同进了屋子。 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上书本也摆列有序,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诶,老钟的皮箱呢。”常壮忽的指着墙角说了话。 众人目光立即都投了过去。 常壮继续说:“以前他那个皮箱一直放在这里,大都是一些日常衣物,只有出门时才拿。” 人们在屋里找了一圈,根本没找到皮箱,而且五节柜也放不下,那就说明箱子不见了。 很快,又有新的发现,平时大多闲置的运动鞋、棉帽子也没了踪影,皮手套也不见了。 钟正全去哪了?这个问题一出来,人们立即联想到那事,这也太巧了。 意识到事出蹊跷,但杨得力仍然要求大家不要乱传,并安排人们四处寻找。 怎么可能不传?顷刻间,镇里人们都知道,钟正全不见了。 从宿舍出来,到门卫房一问,看门老头表示,从昨天下班,就没见钟正全出去,下班后也没有车辆出进。 在门卫处没发现线索,却从后边围墙找到了端倪。围墙东北角的地方,平白垫起了砖块,墙头插的“玻璃碴”也被取掉了。再到围墙外面对应地方一看,有清晰的运动鞋印,显然时间不会太长,应该就是半夜所留。 与此同时,一些关于钟正全的反馈相继传回。父母家没有,没到妹妹家,外地姐姐家更没见,孩子学校也没去,那个私人手机号码也关机。 随着信息陆续汇总,杨得力神情越来越凝重,才意识到忽视了许多问题,有的事也弄拧了,昨日难得的美好心情荡然无存。 在临近中午时,杨得力代表镇党委,向县委汇报了这一情况。 根据与杨得力商定,李光磊回到办公室,便给熊有福打去电话:“熊队,钟正全失踪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钟正全落网 钟正全的确是翻墙头出去的,时间是零点以后。其实他早就想跑了,下午就想,但他没敢动,就那样忍受着内心煎熬耗到了后半夜。 跳出院墙后,钟正全没敢走大路,担心遇到熟人,也担心万一在某些路口留下影像,他横穿过公路后,直接上了上坡。对于他来说,这些山坡并不陌生,以前多次走过,何况近期又留了心。借着月光,拖着行李箱,钟正全不停的跋涉,跟头趔趄的翻了三座山坡。之所以马不停蹄,既是时不我待,也是内心的恐惧,既恐惧于当下面临的困境,又恐惧于未来前路茫茫。 在天光渐亮的时候,又经过了十多公里平路的跋涉,钟正全出了于翰林界。这里也是市界所在,表明已经离开了源稀市范围。看着身后那块市界牌,钟正全心中一松,身上也不由一软。 坚持!暗暗咬牙鼓劲,钟正全倚靠在一堵石墙处,取出提前备下的干粮,就着清晨的寒风咀嚼着。囫囵的吞下几口,钟正全连着嗝声不断,就着冰茬水顺下,才算没有噎坏,顿时浓浓的酸楚直冲鼻管与心头。若不是走到这一步,现在还在被窝里赖床呢,何至于受此洋罪?钟正全忽生悔意。 罢罢罢,开弓没有回头箭,钟正全一横心,抹了抹脸颊和嘴巴,来在路边,招手拦着过往车辆。连着招呼了一通,也过去了好几辆车,要么没有停,要么不敢坐。通行班车倒是给钱就能上,可他担心警察查车,私家车又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照这样下去,想拦车很难,可根本就走不动了,大白天的步行也不安全呀。 去他娘的吧,眼看着一辆小货车驶来,钟正全忽的冲到路上,双手乱摇。 “滋……”, 小货车激起一溜白烟,轮胎橡胶味浓烈。 “你他娘找死啊。”货车司机摇下车窗,手指车外,破口大骂,“想早超生也别赖老子呀。” 钟正全现在还怕骂吗?逃路要紧。面对对方责骂,他陪着笑脸,满嘴愁苦:“大兄弟,实在是有急事,不得已呀,你就捎我一截吧。” 车上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通,语气缓和了一些:“看你穿戴还行,咋这土拉吧叽的,按说你能坐得起班车吧?” 钟正全一愕,马上给出回复:“班车一站一站停,实在慢,我这才……” 年轻人“哦”了一声:“可我不到县城,就到东郊区。” “巧了,我也到东郊区。”钟正全立即顺杆爬。 “那好吧,上来吧。”说到这里,年轻人跳下汽车,绕向车后,“驾驶楼没地方了,边上座位堆着东西,你就坐车厢里。” 太好了,封闭货厢里一钻,既保暖又安全,钟正全当下拿出五十元钞票:“大兄弟,谢谢你!” 年轻人稍一客气,让钟正全进了货厢,从外面关好,小货车继续前行。 倚靠在纸箱、包装袋上,钟正全顿觉温暖,也踏实了好多,眼皮不自觉的打架。 “咯噔”,货车颠簸了一下,钟正全睁开眼睛,大脑也清醒了好多: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一切小心为是。 转头一看,除了吃的,就是用的,钟正全动了心思,抓过几个面包塞到皮箱里,又装了两瓶水,还拿了一卷卫生纸。他自己给出解释:五十块钱满够,还花的是高价,自个不财黑。 尽管不敢睡着,但跑了多半夜,钟正全也实在困顿,总是在迷迷瞪瞪与忽然惊醒间转换。 “咯噔噔”, “滋……”, 随着响动,钟正全睁开眼,使劲揉了揉,意识到货车停下了。 “格楞”、“吱扭”, 车厢从后面打开,年轻司机在外面说了话:“到东郊区边上了,我马上要挨家卸货,你不能再在里面待着。” “好,好,感激不尽,感激不尽。”钟正全说着客套话,跳到地上。 “慢走。”年轻司机招了招手,关好车厢,上了汽车,小货车开走了。 钟正全四外一看,拉着皮箱,迅速到了一块界碑后。又来回张望了一番,取出手机并开机。现在安在机子上的通讯卡,是钟正全两个月前在外地办的,用的是捡到的身份证复印件,还从来没有使用过。 想了一下,钟正全拨出一个号码。 连着响了两通,就是没人接。 “他娘的。”骂了一句,钟正全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我是老钟,速回电。 果然短信管用,很快电话回过来,正是刚才那个号码。 钟正全立即接通:“我是……你在哪?……还在原来那地方?哪个郊区……东郊区啊,具体什么地方……哦,顺着‘东郊’牌往前走……见到大力超市右拐……再往北拐一百多米,再直行进巷子,最后那排……好,好……真的来这了,真的。” 挂断电话,钟正全四处张望,又绕着界碑转了转,才发现这块就是“东郊”牌,于是念叨着顺序,先是一阵急行军,后又左拐右绕的,终于到了一条破巷子最西头。 这里面有人吗?这也太破了。钟正全疑惑着,试着一推院门,门扇应声而开。 小心迈步进院,钟正全边走边低声呼唤:“大铃铛,大铃铛你在吗?在哪呢?” 连着喊了好几声,直到推门进了正房,也没听到回音,更没见到人。 看来是走错了,钟正全立即返身,快步走去。 “咣啷”一声,院门大开,一个光头男人迎面走来。 “诶,大铃铛,你这是去哪了?玩什么花活?”钟正全收住脚步,疑问道。 “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呀,请钟大主任多理解。”光头男人正是“大铃铛”。 钟正全无奈的点头:“理解,理解。” 说话间,二人一同进了屋子。正房就两间,外屋做饭,里屋住人,很是狭小。 刚一进屋,大铃铛便说:“钟主任还真是守信,竟然亲自送钱来了,实在感激不尽,拿来吧。” 钟正全打开对方右手:“等等,等会儿,先给我来点热乎吃的,我这肚里翻江倒海,一个劲的放凉屁。” “至于吗?”狐疑的看看对方,大铃铛翻出一个方便面桶,胡乱拆开,倒了些水进去,向前一推,“给。” 咽了几口唾沫,双手抱着面桶热乎了一会儿,钟正全掀去包装膜,在面块上戳了几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便面光汤尽,不停的打嗝。 这次不等大铃铛开口,在压下又一个大嗝之后,钟正全说了话:“大铃铛,这次过来呢,我不是送钱的。” “不送钱?那你来干什么?不会也无家可归吧?”大铃铛盯了盯钟正全,目光又在皮箱上转了起来。 “是这么回事,近段我这胃里不太舒服,吃了好多药也不管事,拍片也没毛病。后来听人说,这里的水土偏咸性,正好治胃酸,我就来了。”钟正全讲说了提前编好的词。 “治胃酸?”大铃铛眨了眨眼,再次审视对方。 刚才在找到这里之前,钟正全为了掩盖事实,专门换过了衣服、皮鞋,除了头、脸有些尘土之外,也看不出多狼狈。 不过大铃铛还是提出了疑问:“你一个政府干部,出门还至于饿成这德性?” “我不是胃不好吗,一饿一凉就难受。”钟正全再次端出先前理由。 “对了,佣金还差着好多,你总得带一些钱吧,弟兄们可都等着花呢。”大铃铛再次问出关心的事。 钟正全“嗤笑”一声:“还等着花呢,你看他们干那事,一点都不利索,也不知道躲躲。这可倒好,想花他也得有命花呀。” 大铃铛变了脸:“你这什么意思,想赖帐呀?刚才接你电话后,我就给他们打电话了,他们也成天追着我要,哥仨马上就到了,你看怎么办吧。” “什么,你说什么?那仨人都来?不是有人……”钟正全满脸狐疑。 大铃铛回道:“当然仨都来了,拿钱谁不愿意,又怎么啦?” “坏了,老子上当了。”钟正全忽的一跺脚,拎起箱子就走。 “你去哪?”大铃铛一把叼*住对方手腕。 “咣当”一声,院门大开,三个壮汉闯进院子,直接嚷嚷起来:“大哥,真送钱来了,都给了?” 看到院里三人,钟正全急的大叫:“大铃铛,快走,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给了钱再走。”大铃铛依旧抓着不放。 “这是干什么,姓钟的要耍赖。”三名壮汉进了屋子,跟着扭住钟正全。 钟正全急的直跺脚:“你们干什么呀,赶快走吧,钱当紧命当紧,怕是有命挣,没命花呀。” “蹭”, “蹭”, 正这时,几条人影快速跃入小院,又直接冲进屋子,每人手中都端着枪。 当先一人厉声喊喝:“举起手来,警察。”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大铃铛等人愕了一下,纷纷举手,蹲到墙边。 双手暂时失去束缚,钟正全缓缓的说:“熊队长,你们来得可够快的。” “有你钟主任带路呀。”熊有福说着,“哗啦”一声,腰间铐子已拎在手中。 …… 李光磊办公室。 苗玲玲坐在对面椅子,正问着问题:“你说到底是不是钟正全?杨得力到底是在骂谁?我总感觉他在找你茬。” 李光磊淡淡的说:“找茬有什么用?再说了,他又没指名道姓,反正不论他怎么怀疑,打他黑枪的肯定不是我。”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有时点火就着,现在咋又涵养这么好,半点火气都没有了。”苗玲玲点手奚落着。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李光磊立即接通:“是吗?太好了,太好了……哦,好的。” 结束通话,李光磊满面喜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钟正全落网了,还有那几个蒙面大汉,一锅烩。” “太好了。”苗玲玲高兴的跳了起来,“钟正全承认了吗?” “目前还没有,说是非要见我一面。”说到这里,李光磊“嘿嘿”一笑,“就凭他和那几个家伙在一块,就凭他仓皇出逃,能不是他?” “哎呀,这么说,那几件事也应该是他了。这家伙隐藏的也太深了,一直以来都没怀疑到他,还以为他是个蔫巴佬,没想到这么贼,太可怕了。”苗玲玲说着,还夸张的做了个打寒噤的动作。 “哈哈哈……”李光磊大笑起来。 苗玲玲忽的又道:“看他杨得力这回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