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煜传》 正文 序章 天道昭昭自可明 ,玄尊苍林斗七鬼 序章 天道昭昭自可明 ,玄尊苍林斗七鬼 黑沉沉的天空中,几道明光闪过,随即便被乌云遮挡。 一片苍翠的老林上方,突然闪现出一道人影。此人身穿玄袍,长发飘散,身周一道白光环绕,整个人竟是悬在空中。 只见他,右手捏着一道奇怪的手诀,如临大敌般看着自己前方。 凭空的,眼前彷如墨染一般浸出一片浓浓的黑色。七道裹在黑雾里的人影闪现。 黑雾中,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传出:“宁煜,你堂堂醒神中期金身玄尊,我们鬼罗门和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什么一连出手杀了我们门下五名弟子?”声如鬼号,七道黑雾吞吐不定。 被叫做宁煜的玄袍之人发出一声冷笑,环绕身边的白光更加炽烈:“七星鬼子,你们那五个门徒肆意妄为,掳掠人间,吸食童男童女的精气,你们既然不管,撞在本尊手中,我只有替你们料理门户!” 黑雾再度吞吐,墨色更浓:“嘿嘿,宁煜,你身为醒神境中期金身玄尊,竟然可怜凡俗之人。如果是百年之前,天门未毁,你我相差一境之遥,我们还真会惧你三分。可如今天门破碎,灵气散逸,醒神境和玄门境所能调动的灵气相差无几,你以一人之力,能扛得住我们七星鬼子联手之力吗?”话语间七道身影忽隐忽现,隐隐成一道包围之势将宁煜围拢起来。 宁煜凝眉一声朗笑:“鬼蜮宵小,少费口舌,今日倒是要看看,你们能奈我何!”说罢不见他如何动作,身边那道白光突然一个忽闪出现在其中一道黑影面前。紧接着白光大炽,爆发出一阵刺耳的音爆,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道黑雾砰然炸开,眼瞅着一条黑影坠落,打着旋掉进了老林之中。 “老四!” “四哥!” “找死!” 黑雾中发出几声呼喝,六团乌溜溜的黑光带着鬼哭之声向着宁煜砸去,正是七星鬼子祭出的成名法宝“七魂宝珠”。 宁煜眼见法宝打来,一声长啸,双手掐诀,不退反进,合身撞向“七魂宝珠”。灵气在周身卷起一道旋风,砰砰砰,一连六声,六件法宝猛然弹回。宁煜身躯一震,后退一步,只觉得金身一阵颤抖,赶紧将那道白光召回握在手中,白光隐去,显出一支乳白色玉笛。 黑雾一阵大笑:“嘿嘿,我倒要看看你的金身能扛得住我们几次攻击!”黑雾吞吐,六颗宝珠再次飞起,在空中滴溜溜乱转。 宁煜玉笛一晃,一道呜咽之声响起,长发飘飘,凝神而立,缥缈间一副仙人之姿。 再不多言,双方祭起宝物,战在一起。宁煜手握玉笛,动作迅如闪电,全身灵气如白丝飞舞,飘逸灵动,手中玉笛动静之间,声如裂锦,刺耳惊神,正是宁煜拿手的音攻绝技。六子仗着人多,又有合击阵法辅助,六颗宝珠上下飘忽,鬼雾腾腾,哭声阵阵,一时间倒也难分胜负。 不过就如七星鬼子所说,数百年前,修真界内战,数百门派万余修真者一场旷世大战,山河崩裂乾坤倒转,天道亏损降下刑罚,导致天门破碎,灵气散逸,结果修真界衰败,升仙无门,原先自成一体高高在上的修真界一落千丈,再也无法保持其神秘的存在。受到天道亏损的影响,修真界开始频频暴露在世俗眼前,甚至于各门派不少门人弟子陨落在世俗之中。这一切都让长久以来高高在上藐视凡俗的修真者们明白,由于天道亏损,灵气散逸,他们和凡俗之人的差距不再是那么明显,没有充盈的灵气支持,积少成多,修真者也会被凡人杀死,所以修真者们开始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斩断与世俗的联系。同样的,修真者之间的差距也被缩小,现如今,灵气严重不足,你境界再高,也没有充裕的灵气供你驱策,要想发挥相应的威力,只能耗损自己的紫府真元,而灵气不足的情况下,耗费的真元短时间难以补充,所以单打独斗上位者占绝对优势,可群起而攻就能以下克上。因此上位者再也无法保持绝对的优势,下位者长期以来被压榨之下爆发出的反抗也越来越激烈,渐渐地修真界上四境的大能纷纷陨落,反而是站在灵气临界点的玄门境、醒神境修真者成为了修真界的主导势力。修真十二境(每境又分前中后三期):炼体、培元、凝丹、真意、筑宫、玄门、醒神、淬魂、育婴、长生、天门、碎虚一说也被人当做笑谈。就好比宁煜和七星鬼子,在天道未损之前,宁煜醒神境一人便可压制玄门境的七星鬼子,可现在,七星鬼子中只有六人出手便可以和宁煜斗的不相上下,这也是为什么宁煜一开始便耗损真元,拼着金身受损也要先下手重伤一人的原因。 笛声呜咽,宝珠纵横,七人七宝激战正酣。老林上方灵气激荡,惊雷之声不绝于耳,方圆百米内鸟兽禁绝,宁煜仗着金身护体,音攻绝妙,以一敌六,丝毫不落下风,醒神境金身玄尊的强大展露无遗。然而,将全部精力全部用在对战六子的宁煜却没发现,老林下方,一颗乌溜溜的宝珠裹着一团黑雾正缓缓祭起。。。 正文 第一章 魂葬摩云虎啸哀,血染风铃马悲鸣 卷一,再世为人 第一章 魂葬摩云虎啸哀,血染风铃马悲鸣 初秋的傍晚,残阳如血,云霞夕照,从远处一看,位处大魏国刑风郡摩云山的几座山头被映照的一片血红,几股浓烟自山的那面直飘天际,将摩云山衬托的彷如祭礼上的香炉。 群山之间,一阵呜咽的号角响起,山道上远远飘起一阵烟尘,一队黑甲骑兵如雷奔来。打眼望去马上的骑士个个全身罩甲,面罩雕成虎头状,只露出一双眼睛,打头的掌旗兵手中擎着一杆血色大旗,旗头之上绣着一只插翅飞虎,一个斗大的“风”字隐在虎下,伴着骏马飞驰,血旗飘舞,旗上飞虎宛若真的一般上下腾跃,威猛异常,透出一股子慑人的气势。 这队人马约莫有四五百人左右,绕着山道直往有浓烟飘散的山后而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山道尽头树木渐稀,转过弯来,掌旗的马上骑士只觉的眼前豁然一亮,一处夹在群山中的旷野便映入眼帘,正是被摩云山环绕其中的风铃谷。只是诺大的风铃谷此刻却直如血色地狱一般,到处都是身穿黑甲的尸体,鲜血流淌,气味刺鼻,其间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立在尸体中间阵阵悲鸣,不远处数十辆马车被焚毁,浓烟滚滚,明显是一处不久前经历过厮杀的修罗战场。 黑甲骑兵接连不断的自山道涌出,为首的掌旗兵翻身下马将血旗一顿立在脚下,身后的兵马立刻潮水般向两侧奔驰,转眼之间便排成一道乌压压的直线。直到这时,人马中才显出来一名与众不同的骑士,这人身上的甲胄与众骑士一般无二,只是面罩之上比众人多了一枚金色的宝石,就镶嵌在额头的位置。这人轻催战马直驱旗下,立刻便有数名护卫环绕周边,很明显此人就是这队人马的首领。 他抬手掀起面罩,露出一张枣红色的脸来,这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两道重眉高挑,一双虎目含光,鼻梁高挺,颧骨如岩,刀削般的嘴唇,蓄起一缕胡须,威武不凡。如果有人认识此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正是大魏国七大候爵之一,统领着大魏最强军队“枭虎”的“威虎候”风扬。 风扬,风家当代族长,位列七大侯爵之首。其太祖风行烈,尚阳人士,乃是大魏开国皇帝元宗萧况的家臣,前朝天行惠受末年随身为边军统帅的萧况起兵逐鹿天下,麾下“枭虎”五军经历大小数百战,立下了汗马功劳,积功至“尚阳将军”,待天下三分鼎立,大魏、南齐、天德三方相继建国,元宗论功行赏,风行烈功劳最厚,得封“威虎候”,子孙世袭罔替,御口亲赐封地,替大魏镇守与天德比邻的西南行省,下辖神川、天照、菩提、太行、刑风、雷都六郡,封地之内准其军政自理,钱粮自筹。三国混战数十年,风家人才辈出,前后经历了大魏三代,“枭虎”军久经磨砺,战力无双,成为大魏国第一强军。后来,大魏、南齐、天德三国战事迁延不休,纷纷不堪重负,不得不停战休养生息,大陆上的纷争终于告一段落。而风家也因为赫赫战绩,威震天下,成为大魏国首屈一指的武勋世家。 风家崛起于元宗家臣,甚感圣恩,历代家主对大魏都是忠心耿耿。虽然实力日益庞大,风家却从不干政,并主动将每代族长之弟送往京城,名为做官实则为质,深受大魏皇帝信任,当代家主风扬的四弟风茂更是迎娶了当今天子幽宗萧景秀的妹妹“苍萍公主”萧絮为妻,荣封“宝珠驸马”, 可谓圣眷日隆,尊崇无双。 风家总部位于西南行省都会神川郡神川城,“威虎候”坐镇中枢,很少离开神川,行省大小事务则由风家子弟或者麾下官员主持,小事自断,无权处断的则上报总部,按照事情大小缓急交由总部执事处理,很少会惊扰到风家中枢的各位长老,更别说“威虎候”风扬了。可如今,“威虎候”风扬竟然亲自领兵出现在离神川最远的刑风郡,不问可知,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飞虎卫,立刻分散探查现场!”风扬扫视场中,下一句话便将此地发生的大事说了出来:“此次押运粮草,我八百黑虎军、千余巡城营将士覆灭于此,敌人不可能一点踪迹也不曾留下!你们一定要仔细搜索!我倒要看看,在我风家辖地,猛虎眼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冒犯我枭虎军威!” “是!”飞虎卫乃是“威虎候”风扬的亲帅卫队,由风扬独子风子越统领,只听风扬一人号令,所属军士皆是自军中万里挑一的战场高手,更兼军令严明,擅长合击布阵,虽然只有五百人马,却是战力非凡。此刻风扬一声令下,除了掌旗军士和十余员将领未动,其余黑甲骑士已经同时翻身下马,看其整齐划一,军令严明,就连没人骑乘的战马也纹丝不动,强军之风可见一斑。 风扬等飞虎卫散开,又转头对身旁的风子越道:“子越,吩咐下去,让飞虎卫注意看看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军士,让随军医师随时待命!” “儿臣领命!”风子越抱拳一礼,随即跃马而出,大声重复将令:“众军听令,注意检查场中,看有没有生还的将士!” 飞虎卫轰然应诺,呈扇形插进战场之中。 “侯爷,有些奇怪啊!”看着飞虎卫在场中搜索,风扬身侧的一名将领突然侧身抱拳,开口说道。 风扬转头看去,正是麾下刑风郡巡城营统军卫帅都统栾英。栾英出身刑风郡世家栾家,颇具才能,此次押运粮草,便由黑虎军一部及他的巡城营卫士负责。风扬听他话语似是有所发现,出声问道:“栾英,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侯爷,您看场中的尸体排布,”栾英提马近前,伸手一指场内,道:“运粮队的尸体虽然散布各处,但是您看尸体的朝向和分布,依稀分成了几个相对集中的区域。末将刚才仔细看了一下,您看,这里几个地方,一共6个区域,每个区域内的尸体大体呈圆形排列,而且每个区域内尸体倒向也大体一样,大多都是头部指向圆形中心。” 风扬顺着栾英的手看去,果如栾英所言,点了点头,忽的眉头一皱,面上闪过一丝阴郁,沉声道:“你是说?” “侯爷久经战阵,熟悉兵法,末将的意思,您应该已经想到了!”栾英双手抱拳道:“以末将对现场的推测来看,不论是何方势力杀死了山谷中的两千运粮队,敌人的数量都不会太多!在这六个圆形区域里,尸首头部几乎全都朝向圆心,说明运粮队的人马阵亡前是在向圆心进行冲锋,所以死后才会因为惯性俯卧在地,头部朝向死前前进的方向。能成圆形冲锋,证明敌寡我众,我方已经包围了敌方。另外侯爷您也看到了,这几个圆心区域都不大,看圆心大小最多只能容下几个人站立其中,也同样说明敌人人数不多,依末将推算,对方的人数可能...”栾英抬头看了看风扬转为铁青的脸,硬着头皮道:“不到50人!” “栾英,你不要信口雌黄!”栾英话语刚落,风扬身边的一员将领已经越众而出,声音中隐含了一丝愤怒:“黑虎军乃我枭虎军五大主力之一,哪怕只有八百人,战力也不容小觑,再加上千余名巡城营军士,同等人数下能战胜他们的军队在我大魏乃至三国之中都屈指可数!按你的说法,敌方人数还不到五十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子川将军言之有理。” “不错,子川将军身为黑虎军统帅,最是了解黑虎军的战力!我看栾英将军有点危言耸听了。” “就是,就是。” 风子川乃风家二房嫡系子弟,现为“枭虎”军五军之一的黑虎军统帅,论辈分还得叫风扬大伯,他身份高贵,本身也颇具才干,在军中很受拥戴,更加上“枭虎”军战力非凡,在场的诸将都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风子川话音一落,立刻引起几名将领的共鸣。栾英自己的推断虽然有理有据,可是刚才所言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何况刚才的说法或多或少有些贬低了黑虎军,不用说身为黑虎军统帅的风子川,就连“威虎候”风扬都有些神色不愉。毕竟“枭虎”五军战力无双,天下皆知,乃风家立足之根本,堂堂两千人马竟被几十人杀得尸横遍野,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在外人看来就是在扇“枭虎”军,扇风家,扇“威虎候”风扬的脸!所以风子川和诸位将军一发难,身为外姓人的栾英立刻闭口不言。 风扬耳中听着在场诸将的议论和争执,虽然面色相对平静,但是心中却是波涛汹涌,栾英此人心思缜密,善用计谋,战场对阵常能够在细微之处发现敌军潜在的漏洞,在军中素有“神眼”之称,他的推论往往依附事实存在,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所得出的结论也大多接近真实情况,从不妄言。不过由于某些原因,一直待在都统一职未能升迁,风扬对于他刚才的判断其实已经信服了几分,而且他身为大魏顶尖世家之主,家族传承多年,更是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秘辛。在他的记忆中,家族流传下来的秘史里记录了一些在他看来匪夷所思的人和事。如果…… “报。”一声清呵打断了风扬的思路,风扬循声看去,一名飞虎卫正单膝跪在自己马前。 “发现什么?速速报来!”风扬结束思考,探身问道。 “报侯爷,战场已侦查完毕!”飞虎卫抱拳为礼:“谷中共发现包括黑虎军神武营副将谭同,都尉赵汤,巡城营都尉周泽在内的运粮队尸体2029具。经过验看,所有人伤口都在咽喉或胸口处,皆是贯穿伤,一击毙命!另外场中发现几处脚印,看花纹印记都不是我军样式,应该是敌方所留。我们还发现一名生还者,现在重伤昏迷!” “有人活着?”风扬精神一震,立刻道:“马上让随行医者给他诊治,待伤势稳定后立刻送回刑风城军营严密保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下他的性命!” “是!” 那名飞虎卫翻身上马传令而去,风扬扭转马身下令道:“子川,你马上带人回黑虎军调拨人马前来收敛战士们的尸首,栾英,你和我去场中看看。其余人立刻统领飞虎卫整理战场,警戒周边!” “是,侯爷。”众将抱拳领命,纷纷离开。风子川临行前看了栾英一眼,也拨转马头,领着手下两名副将疾驰而去。 轻驱战马,风扬和栾英两人一前一后往场中走去,前方早有飞虎卫的军士清理道路,在前指引。 “侯爷,将军,这里有对方留下的脚印!”头前带路的飞虎卫停在一具仰躺的尸体处,伸手指道。风扬点了点头,和栾英双双下马。 “栾英,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风扬仔细看看了看飞虎卫所指之处,转身对栾英道。 “是,侯爷。” 栾英行礼上前,蹲下开始验看。这是一具年轻的尸体,面上还存留着死亡时惊恐的神色,尸体旁清晰地留下了几个脚印,栾英伸手丈量了一番,忽的双目一凝,目光落在了一处脚印上,又转而落在了尸体之上。他上前看了看尸体的伤口,眉头就是一皱。 “可是发现了什么?”风扬见他神色似有所得,立刻开口询问。 栾英又比量了一番,站起身来抱拳一礼:“启禀侯爷,末将确实发现了一些端倪,不过还需要一些验证。请侯爷稍待,末将还需要再看看其他几处发现脚印的地方。” 风扬点点头,示意旁边的飞虎卫带路,两个人又来到另一处地方。此处脚印也是在一处仰躺的尸体旁边。栾英不动声色的依旧如刚才一般探查了一遍。 之后,栾英将一共十余处发现脚印的地方一一看过,闭目思索了片刻,整理下思路,这才向风扬道:“侯爷,末将得出了一些结论,不过究竟事实如何,末将不敢妄言,些许推测只能供侯爷参考。” 风扬点点头:“有话但说无妨。” “侯爷,刚才您和末将一起勘察了所有地方,可曾发现这几个地方有几处共同之处?”栾英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发现,而是先出一问。 风扬点点头:“本侯发现,这几处地方其中有六处位于你之前所说的圆心区域,里面脚步杂乱,应该就是对方被我军包围之后和我军交战时留下的。另外几处地方则是比较分散,并无规律可寻。” “侯爷说得对。不过我要说的恰恰是这几处看似没有规律的地方。侯爷请看。”栾英伸手一指刚刚勘察完的一处脚印道:“末将刚刚仔细观察了所有脚印的痕迹,发现除了那6处圆心区域外,其余每个地方都有一处只留下脚尖的脚印。” “哦?”风扬低头一看栾英所指,果然在地上发现了半个只有脚尖的脚印。 栾英接着道:“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留下半个脚印呢?末将以为这是有人半蹲在地上,因为双脚前后分开,重心在前,位于后面的脚掌借力半屈才会留下这样半个脚印。” 风扬点头:“不错,人只有半蹲的时候,后面的脚掌只有脚尖着地,才会留下这样半个脚印。” 栾英接着道:“一个人会半蹲,按照常人的习惯,应该是要捡拾或者摆弄什么东西,而这支黑虎军是一支前往边关运送粮草的军队,对于他们而言,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押运的粮草。现在粮车被烧,显然对方志不在此,那么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需要他探查或捡拾呢?这时末将将目光投向了脚印旁的尸体。末将发现这几具尸体全是仰躺在地的。而侯爷您看,在场的尸体除了这几具之外都是俯卧在地的。末将说过,运粮队是在冲锋途中阵亡,尸体由于惯性理应俯卧,而且我们也看到伤口都是贯穿伤,不可能是被武器劈砍而死,尸体也就不会受到劈砍之力而仰躺在地上,所以他们的尸体一定是被人翻转过来的!发现这一点后,末将仔细观察了尸体周边,果然看到了翻滚的痕迹。那么对方为什么要翻转尸体,难道这几具尸体上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于是末将又仔细眼看了几具尸体的衣物,发现并未有被翻找的痕迹。不过末将却在伤口上找到了答案!” “什么答案?” “答案就是这几具尸体在被翻转过来之前并没有死去,而是在被翻转过之后才被杀的。” 风扬闻言一怔,旋即问道:“何以见得?” 栾英低下身去,猛地一把拉开了尸体上的衣甲。尸体胸口处的伤口立刻显露出来,由于对方武器锋利,伤口很是细小,血液也流出不多,可是仔细观察便可以看出伤口隐隐成一个X字,明显是被利刃交叉两次刺在同一处所致。 栾英抬头看了风扬一眼,再次开口:“末将推测,对方这般作为显然不是为了杀人灭口,如果是,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直接补刀将人杀死,没有必要将人翻转过来。很明显,对方在发现这几人未死后将人翻过来,显然是为了看清对方的面貌或者说是为了探查这几人的身份,所以答案呼之欲出,对方是在找人!” 风扬点点头:“不错,从你的推断来看,确实如此。而现场留下的痕迹也为你的推断提供了佐证。”风扬拍了拍栾英的肩膀,赞许道:“不愧被称为“神眼”,你的观察的确是细致入微,让人信服!” 栾英谦虚道:“侯爷谬赞,末将愧不敢当。” 风扬摆摆手,环视四周,目光满是悲伤,他将双手负在背后,默立无语,几缕硝烟飘荡在四周,夕阳下,风扬的身影好似一缕孤魂,红霞映照下沾染了一层血色。此刻,他的心头笼罩着团团疑雾:“秘录所载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些人为什么要要针对风家?他们真的如栾英所说是在找人吗?他们又是在找谁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一切也许只能等那名伤兵醒后才能知道答案了。 他的目光略过修罗地狱般的战场,目光所及处,远远的山道上风子川正领着一彪人马疾驰而来,烟尘滚滚,渐渐模糊了风扬的视线...... 正文 第二章 夺舍往者继新生,罢别前世再为人 第二章 夺舍往者继新生,罢别前世再为人 宁煜自一片混沌中逐渐恢复了意识,胸口阵阵痛感袭来,让他知道自己夺舍成功了。 七星鬼子最弱的也是玄门前期的高手,在这个天门毁坏灵气稀薄的时代,一入玄门已成圣,六名圣阶修真高手联手一击,再加上老四最后的舍命一搏,就算自己已经醒神为尊也只能落得个金身破碎,身死道消的下场。幸好,千钧一发之际,神魂成功逃了出来,借着两千多名阵亡军士的怨煞之气结成了移魂珠,以此骗过了七星鬼子的探查,更是恰巧遇到一个身居灵根之人,最终夺舍重生再世为人。只是可怜自己一世玄尊,一身修为尽付流水,百炼金身也终成一梦。从此他就要作为一个凡人生存下去,直到自己恢复修为,复仇雪恨! 至于如何做一个凡人,宁煜倒是不怎么担心。前世身为散修,没有宗门支持,宁煜一路上摸爬滚打苦苦挣扎,早已磨砺出一副八面玲珑的心机,足以在凡俗之中立足。早些年,为了搜寻一些修真需要的天材地宝,宁煜常常潜入世俗,甚至曾经化名游方道人出手斩杀过为祸人间的一头蛟龙妖兽,取其内丹炼药,因此宁煜对于世俗界是颇为了解的。 天道损毁之后,修真者升仙无门,而漫长的寿命使得修真者陷入一种无助的仿徨。有些修真者便开始将精力投入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上,于是便有修真者开始研究世俗,包括世俗的修炼体系,社会体系,政治文化经济等等等等。宁煜就认识一个修真者,是一名已经达到筑宫期的强者,再进一步便可跨入玄门成圣,可是这家伙偏偏对世俗界的经商感兴趣,于是便伪装成凡人去经商,而且严格控制自己,不使用一丝真元,耗费数十年时间在世俗界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功成之时兴趣尽了,便诈死脱身,又复逍遥。所以修真界和世俗虽然各自独立,可是相互间也不是一无所知。 宁煜之前便研究过世俗间的修炼体系,他知道,世俗间有其独特的修炼方式,他们大多是从修炼体术开始,练到一定程度便可以使身体沟通天地,吸纳天地灵气,充斥丹田,世俗界称之为内力。世俗间修炼境界相对来说较为简单,只有三个境界,即后天,先天,显圣三境,每个境界又分为若干个层次,其中后天境界层次最多,分为初清、下清、中清、上清、至清五层,先天则分为乾元、中元,上元、至元4层,显圣则只有元圣、宗圣、至圣三层,每层又分上下两品。宁煜曾经暗中研究过世俗的武者,发现他们的后天境界其实就类似于修真界的炼体期至培元中期,先天境则相当于修真界的培元后期至凝丹后期,显圣境则相当于真意前期至真意后期。同等阶层下,世俗界的功法威力要弱于修真界一境左右。 对修真界来说,他们是看不起世俗的,修真者往往自视甚高,认为自己乃天命之子,但是,修真者也不否认当下的环境下,世俗界能对自己产生威胁,世俗界人口众多,是修真者的无数倍,只要集结足够的数量,少数修真者也只能避其锋芒。而对凡人来说,修真者神秘莫测,令他们畏惧,修真者运用独有的手段,比如法器、阵法、符箓,可以发挥出超凡的实力,对凡人造成巨大的伤害。所以,修真界和凡人之间相互忌惮,各成体系,很少有接触。甚至绝大多数凡人都不知道修真者的存在,他们对修真界的了解仅限于那些年代久远的神话传说。 这就给了宁煜很好的机会,所谓大隐隐于市,宁煜现在夺舍重生,恰好就可以趁机融入世俗,借助世俗界的力量保护自己。 在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魂魄消散之前,宁煜已经炼化了他的记忆。赵卓,二十三岁,黑虎军左卫小校,后天下清境上品修为,尚未婚娶。家中数代具为黑虎军军户,父亲在战场上丢了一只左臂,现在留守家中,母亲病故,家中还有一弟,田地十数亩,家境还算殷实。此次赵卓是随军押运边军粮草,不成想撞见追杀宁煜神魂的七星鬼子,运粮队被七星鬼子屠戮殆尽,天可垂怜,赵卓竟然身具万中无一的灵根,成全了宁煜的夺舍重生,真可谓造化弄人。 宁煜虽然金身破碎,神魂却保留了下来,在意识苏醒之后已经将战场之中风扬和栾英的对话尽收耳中。宁煜自知现在自己道行尽失,除了神魂依旧强大无比外,就和普通人一般无二。要想报仇雪恨有所作为只能是暂时潜伏下来,徐徐图之。为此,宁煜开始考虑接下来的行动。很明显,在今后很长一段日子里,他就只能是作为赵卓存在下去了,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第一道关口就是,如何才能应付接下来“威虎候”风扬的问询。 赵卓的伤口在其左胸,心脏洞穿而死,宁煜夺舍移魂后,移魂珠携带的灵气已自动将心脏的创口修复,为了解决这个最大的漏洞,在宁煜神魂苏醒后就一直在利用移魂珠残余的灵气移改经脉器官,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灵气后,将赵卓的心脏向右侧稍微移动了一丝,恰恰将心脏偏移过了体外伤口所在的位置。由于没有了金身灵力的支持,做完这一切后,宁煜神魂耗损严重,不得不再次陷入沉睡。而这时,正是赵卓被一队黑虎军送进刑风城军营大门的一刻,接下来,数名军中名医被紧急召唤,匆匆赶往赵卓所在的军帐,开始抢救赵卓这名运粮队仅存的士兵。 *************************************************************** 通往刑风城军营的大道上,烟尘滚滚,人马奔腾,黑虎军数千人马分作数十队将整条大道封锁了起来,在大道上行走的路人商贾尽数被警告驱离,一个时辰之后,道路上除了黑虎军的军士之外再无一人。不多时,只听一声重鼓响起,道路尽头依稀看到一队车马行来。车马渐近,道路上的黑虎军将士默然无声,自觉分立两旁,就连战马也静默下来,整条大路上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咚-- 又是一声重鼓,一道白幡高高竖起,白幡之下,“威虎候”风扬一马当先,十数员将校紧随其后,再往后,数百辆马车尽罩白布,飞虎卫及黑虎军护卫在两侧,车轮滚滚,战马悲鸣,战死的黑虎军将士灵柩归来! 车队行过,两侧的军士自动上马随行,彷如一片墨色裹着白云,徐徐向着刑风城军营而去。 依照枭虎军条律,八百黑虎将士的遗骸将会在黑虎军营停灵三天,巡城营将士的遗骸则由刑风城负责,这期间,黑虎大营之内禁绝烟火,不得饮酒食肉,全军皆食冷饭,军旗全部收起,挂幡三天,以告慰亡者英灵,超度袍泽往生。 三日后,英灵岭上,擂鼓聚将,大军集结,“威虎侯”风扬亲自祭告天地,主持下葬。 全军震鼓三通,灵柩缓缓放入坟茔,风扬亲手填下神武营副将谭同的第一锹土,军营中不知是谁带头,歌声渐起: “风起尚阳兮,南山可撼! 惜我袍泽兮,壮士断腕! 磨我刀枪兮,谁敢一战? 振我衣甲兮,山河震颤! 猛虎啸傲山野寂,鹰隼展翼长空叹。 …… 枭虎,枭虎,我之羁绊! 枭虎,枭虎,铁血军汉! 枭虎,枭虎,大魏骏骖!” 数万大军齐声高唱枭虎军歌,泪洒英灵岭,声震云霄...... ***************************************************************** 诸事完毕,其他诸如抚恤亡者,慰问家人这些军中例事我们略过不提,单表数日之后,风扬突然放下手中正在处理的军务匆忙前往赵卓所在的营帐。因为刚刚军医来报,赵卓已经完全清醒了。 在这段时间里,风扬已经多次询问过赵卓的情况。据军医所报,赵卓左胸被利刃刺穿,万幸赵卓心脏位置较之常人略有偏离,伤口离心脏仅仅毫厘之差,虽然保住性命,但是失血过多,受伤颇重,几天来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数天前才第一次清醒过来。但是由于身体虚弱,意识模糊,无法接受风扬问询。直到今天,伤情稳定,赵卓终于完全清醒过来。风扬得到报告立刻赶了过来,在屏退所有人之后,风扬在帐内待了整整半个时辰,之后吩咐飞虎卫马上传唤一人,正是有“神眼”之称的刑风城巡城营卫帅都统栾英。 栾英接到飞虎卫传令后立刻动身前往赵卓所在的营帐,营帐外守卫森严,前后各有数十名飞虎卫守护,几位主治军医也都在帐门等候,没有风扬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能靠近,可见风扬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通报过后,栾英上前掀开门帘,一股浓重的草药味立刻涌入鼻翼,营帐内除了床上的伤者只有风扬一人,栾英立刻上前躬身行礼:“末将栾英参见侯爷。” 风扬未做声,挥挥手,示意栾英不必多礼,目光却钉在床上未动。栾英转首望去,一张苍白年轻的脸映入眼帘。那日这名伤兵在做了紧急救治之后,便被风扬命人直接送回黑虎大营,栾英未曾谋面,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名伤兵。一眼望去,才发现这名兵士长得竟然十分俊朗,虽然身受重伤脸色苍白,整个人显得有些虚弱,但是面容白净,眉目清秀,五官端正,加上被细心照料,发髻被特意打理过,一眼看去便生出许多好感。此刻,这名伤兵的脸上显露出几分兴奋与忐忑,显然是已经知道了风扬的身份。 栾英正准备继续观察一番,风扬已经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让栾英捉摸不透,隐隐感觉到一丝凝重。 “栾英”,风扬的声音十分低沉:“我刚刚询问赵卓,所闻之事让我匪夷所思,我需要有人帮我分析,所以我想到了你。但是,你必须记住,今天,你在这里的所闻所见,不得往外泄露只言片语,否则......” 风扬没有说完,栾英已是一身冷汗,他清楚风扬是什么意思。自己虽为统军卫帅,执掌一部之兵,栾家也算是西南行省颇有势力的武勋世家,可是在大魏国七大候爵之一、“枭虎”五军最高统帅“威虎候”风扬面前,生杀予夺,皆不过一言而已。 栾英压下心中恐惧,沉声道:“请侯爷放心,末将保证会让今日之事烂在心里,绝不会吐露出半个字,若有一丝泄露,末将情愿将项上人头奉上!” 风扬点点头,伸手自怀中取出一方锦盒,递给栾英,道:“这是我三日前命人快马从神川郡总部取来的家族秘典,你先看看。然后再听赵卓讲讲他们当日的遭遇。” 栾英点点头,伸手接过秘典,又扭头看了一眼那名伤兵,心道:“原来此人名叫赵卓。”紧接着便将心思放在了手中的秘典之上。他小心地打开锦盒,一本略显陈旧的古册映入眼帘,册子用皮革做了封面,封面上面空无一字。只有一方印鉴。只是因年代久远,印鉴显得有些模糊,仔细辨认依稀可以看出是篆写的“道门秘录”四个字。栾英将锦盒放在一侧,取出秘典,翻看起来。 翻开第一页,一行苍劲的瘦金小字:道门秘辛,无证可考,一鳞半爪,蛛丝马迹,皆记录其中,或有道听途说,奇闻异录之嫌,参赞族内之事,仅供参考,不可尽信,切切。 栾英好奇心起,再往后粗略一翻,都是一些事件的简单描述,大体写了时间,地点,事件始末,写的十分简略,往往后面还缀着“无证可考、听录自xx人言、查无所得”之类的语句。栾英好奇心起,从头细看,发现这本秘典首次记录竟是在前朝武德元年,也就是百年以前。记录的事情也离奇的很,比如第一条:天行武德六年,中南行省白凤郡彩翎山,莫家发现银矿,采矿队五百余人于开采第二日尽数失踪,莫家遍寻三日未果,一时传为奇闻。自此彩翎山成为鬼山,方圆十里无人敢入。土部丙字房数度派人入山搜寻,皆有去无回,房主上报总部,遭总部严斥,罚俸半年,不许再探。 再往后翻:天行武德十三年,旷北行省铜冠郡传闻有异象发生,天空曾有明光徘徊一刻有余,世人皆以为神仙。木部甲字房吏员亲眼所见,明光详情未知。 。。。。。。 天行正清六年,东原行省临海郡,海上显雾都仙境,内有亭台楼阁,皆悬于海面之上,显现半刻有余。我方水部乙字房事后暗查,有数百人亲眼目睹,疑为传说中海市蜃楼。 。。。。。。 天行光义八年,川都行省天府郡,富商甄子耽夜间死于床上,首级不翼而飞,同床二妾皆无察觉,据查此人表面行善乐施,实则私蓄盗贼,买卖人口,罪大恶极。民间百姓传言甄子耽多行不义,遭神仙降罪。火部乙字房暗探开棺检验尸首,确无首级。 。。。。。。 天行君临十四年,江泽行省怒涛江惊现怪蛟,河水泛滥,连淹数郡,百姓深受其害,有游方道人无名氏自愿下水斩杀怪蛟,下水三日不见踪迹,第四日江水涌现红潮,水患立止,道人不知所踪。世人皆道此乃道人斩杀怪蛟,红潮为怪蛟鲜血所染,并为道人建长生祠,以香火供奉。水部乙字房奉命查探,可证实有红潮出现,长生祠也确有其事。 。。。。。。 天行惠受末年,天下大乱,盗贼横行,民不聊生,据传东南行省、西京行省、百川行省、江泽行省、陇右行省均有仙人显身,或斩杀盗贼,或施药救人,或变幻神迹,不一而论,我方五行秘部数部吏员分身往探,所查皆庸民谣传,无以为证。 。。。。。。 大魏开国元年,我朝广义将军崔勇元会战天德从义军于东原行省,从义军一部屠杀我大魏三村一镇,鸡犬不留,是夜,此部从义军八百余人,尽数死于镇中,事后经查,非我大魏兵马所为。 。。。。。。。 大魏正阳六年七月,神川郡一月之内接连丢失童男童女共计一十二名,所失儿童皆为九月九日生辰,此事发生于总部境内,土部四房全力侦查,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为免引发恐慌,家主着令将此事平息,不得外传。 林林总总数百条记录,几乎囊括了这百年来的每朝每代,栾英越看面色越怪,(就像普通人第一次看到中情局的UFO发现记录一样,请各位看官自行脑补,嘿嘿),心下也暗自吃惊。这些记录初看之下好像就是一部志怪小说,可是每条之后都有大名鼎鼎的风家五行秘部的探查备注,那就不能单纯以志怪小说来看待了。尤其是最后一条记录,正是发生在不久之前,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 栾英心思缥缈间,秘册已经被他翻阅完成。 风扬的声音适时响起:“栾英,接下来你来听听赵卓当天的经历,如有疑问可以随时提问赵卓。赵卓,你将你方才对我所讲之事一字不漏的再说一遍,如果栾将军有所疑问,你都要详细回答!” “是,侯爷。” 栾英回过神,扭头望向床上的赵卓,赵卓正略微低着头,一副等待上官问讯的样子。 “赵卓,那你开始吧。所有的细节都不要放过,讲的越详细越好!” “是。”赵卓的目光望向床面,思绪缓缓回到了哪天早上。 正文 第三章 掉包赵卓忆旧事,虎侯栾英知道门 第三章 掉包赵卓忆旧事,虎侯栾英知道门 “赵头!谭副将有令,命我们营会和巡城营押运粮草,咱们营其他几个队都开始集合了。”营帐门口,帐帘一撩,一脸络腮胡子的王大春愣头愣脑的探进头来,声音震得赵卓耳朵嗡嗡作响。 赵卓掏了掏耳朵,瞪着王大春,顺手将身旁的腰刀挂好,骂道:“说过你多少次了,老子不聋!马上召集弟兄们!运送粮草可是个肥差,等回来了老子请你们吃炖肉。”说完走出大帐,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嘱咐道:“天可不大好,让兄弟们带好雨具!” “得来。”王大春嘿嘿一笑,紧接着便又操起了他的大嗓门:“二队的弟兄集合啦!赵头说啦,干完这趟差回来吃肉!” “谢赵头!”一阵洪亮的声音响起,赵卓本队的20名兵士已经从各自的帐篷里跑了出来,开始列队。 赵卓也不废话,等底下人列队完毕,点完卯,一挥手,带队往校场跑去。 黑虎军军纪严明,士卒精锐,转眼之间校场上已经密密麻麻集结了近千余人马,赵卓向本营校尉报道后便带队入营,等候出发。 因为是常规任务,粮草每月都要运送,负责这次押运的谭副将也不多言,各队点阅完毕,和营中交接了粮草,黑虎军会同巡城营共2000多人马便押起粮草开拔。 行军路上,车琳琳,马萧萧,一路无话,等时间临近正午,运粮队伍已经走出了数十里,抵达了摩云山脚下,依照往日规矩,谭副将下令全军安营造饭,暂作休整。 趁着埋锅造饭这档头,附近的几个同营的队头便都围了过来。 四队的队头叫姚远,和赵卓年纪相仿,最是好说,当先叫到:“赵头,你看这天阴沉沉的,不会下雨吧?” “最好别下,本来是趟美差,这要是一下雨,路上可就麻烦了,这路得难走不少。”三队的队头宋先锋瞎了一只眼睛,是名老兵,年纪在同营的几个队头里年纪最大,大家都叫他宋瞎子。 其他几个队头也议论纷纷,对下雨这事很是头疼。 赵卓笑了笑,往旁边的粮车上一靠,道:“最好别下,实在要下也是“奇骏营”的人出力多,你们有什么可抱怨的?” “哈哈,可不!”姚远一拍大腿,笑道“让这帮孙子整天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下了雨肯定先让他们出马拉,咱们就是在后面推推,到时候别太使劲,累死这帮孙子!” “哈哈。”几个人纷纷笑了起来,聚在一起聊了会天,几个队头便纷纷回队吃饭了。 几个队头刚走,王大春已经端着饭碗窝头跑了过来,殷勤的道:“赵头,我给您把饭打好了,您先吃着。” 赵卓也不和他客气,端过饭来紧扒了两口,抬头道:“让兄弟们抓紧吃饭,吃完了准备好雨具,说不定就要下雨了。” 王大春点头应下,转身去了。一会功夫,便听见他打雷般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队里边掀起一阵骂声。 赵卓笑笑,刚吃了两口,耳边隐约传来几道雷声,他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望着摩云山那片黑漆漆的老林自语道:“妈的,打雷了!不会真他妈的下雨吧!” 因为天气不好,谭副将下令全军加快进餐速度,又命人将事先准备的草席盖在粮车上,只待一切打点完毕,立刻急行军向摩云山进发,争取在下雨之前穿过风铃谷。 赵卓三两口吃完碗中的剩饭,把碗丢进空着的锅里,自有火头军收拾,起身催促着手下兵士加快用餐。望着摩云山方向,赵卓心中莫名的涌起一丝烦躁。他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再次大声催促起手下的兵士。 精锐毕竟是精锐,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全军2000多人已经重新集结,由于进山的道路较之前的官路窄了许多,军队被重新分配,赵卓全队被安排在队伍后半段,望着道路两旁密集的山林,赵卓心底那份被压下去烦躁不由又涌上心头。前方黑压压的人群在进入山谷的道路上前行,仿佛一条长龙正被一点点吞食进一张幽黑的大口。 风铃谷,位于摩云山中央位置,被摩云山数座山峰环绕其中,由于四周老林密集,中堂常年有风穿行,出入口狭窄,谷内宽阔,风吹谷口,幽咽如铃,故称风铃谷。此地位处西南行省通往边境防区的最佳途径上,素来是军队调拨,粮草转运的中转地带,寻常百姓和商队禁绝出入。由于黑虎军在这条道路上早已行走多次,军队一开进谷口立刻按照以往的队列变阵,担任先锋的“奇骏营”骑兵当先四散,步卒环绕粮车,原本狭长的行进队伍立刻变得浑圆起来。这也是开阔地带常用的战阵之法,缩短首尾,便于军阵前后呼应,防止敌人突袭之下部队施展不开。 赵卓原本位于军阵后部,经此一变却正处于战阵中央位置,紧邻粮车。他手下的20名弟兄紧随其后。再往左面是宋先锋的队伍,后面则是姚远的四队。 黑虎军令行禁止,全军上下除了马嘶车响,只有身旁同袍行进间,武器和衣甲摩擦的轻响。 此刻,天气阴沉,风如幽铃,声音呜咽,处在群山老林之间,虽是刚刚午后时分,天色却仿佛傍晚一般昏暗,望着风铃谷内的景色,明明是惯走的道路,早已经历战火磨砺的赵卓却平白生出了一丝惊惧,周身泛起一丝凉意。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的兵士,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黑测测的雾气。 赵卓下意识的握紧了腰刀的刀柄。 忽的,山谷右侧的丛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尖锐的夜枭声,赵卓吓了一跳,循声望去,一群叽叽喳喳的林鸟争先恐后的窜上天空,慌不择路的一阵乱飞。 赵卓莫名的心头一颤,林鸟惊飞,必有贼人!他刚要出声提醒,林中一声炸响,数道乌光突现,旋转着冲向半空,紧接着急坠而下,带起的狂风掠起万千树叶,伴着一阵鬼哭之声袭向运粮队军阵。 眼前诡异的一面,远非常人所能接受,首当其冲的黑虎军卒也是为之一震,然而早已深入骨血中的战斗经验让突然遇袭的黑虎军立时反应过来,伴着前哨骑兵“敌袭”的大喊声,全军两千余人从容不迫,快速结阵。中军阵中传令官令旗招展,全军依令而行,刀枪出鞘,箭矢上弦。一声呼喝,前锋游哨和前阵士兵已经发起了冲锋。 军阵中,赵卓猛然反应过来,跨前一步,拔刀而出,回首喝道:“保护粮车!” “诺”王大春等人纷纷抢到粮车两旁,利刃出鞘,严阵以待。 赵卓四下里望了望,只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头,想了想干脆跃上身旁粮车,紧接着身后一沉,侧眼一看,姚远也上来了。冲他点点头,赵卓放眼往前看去,目光不由一凝,林中乌光率先迎上担任先锋的骑兵,一阵凄厉的尖啸响起,第一批抢上前去的5名骑士突然静止不动,刹那之后,连人带马扑通一声砸在了地上。不等随后的骑士反应过来,乌光突然炸裂,伴着一阵刺耳的笑声,分作六道窜入人群之中,紧接着喊杀声响了起来,只看见人头涌动,似乎有几道身影在阵中闪转腾挪,靠近的黑虎军将士成片的倒了下去。 赵卓和姚远对望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黑虎军挑选军卒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从边军中拔擢,这类人长期处在交战之中,血勇精悍,选入之后由军队统一来教授功法,再经过层层选拔,达到审核要求才能够最终留下,因为经过了功法培训,在这留下的人中很多都是有修为的,虽然这些有修为的士卒修为很低,绝大多数军卒只是初清境修为,很多军卒终其一生也就只能停留在下清境,但毕竟有修为就要比普通人强悍很多;第二种方法就是从江湖上征召武人入伍,这类人一般本身就有修为,只要经过选拔,查明身世清白便可留在黑虎军效力。因此黑虎军军卒约有三分之一都有修为在身,尽管大部分人只是初入修炼门槛,哪怕这样,这在当世是非常罕见的,整个大魏国的军队中除了守卫都城的皇家亲卫“神俊营”和“皇廷卫”,再没有一支军队能保证全军都是有修为的,不过这里面不包括飞虎卫之类的私军,私军归家族所有,且人数有严格限制,不在朝廷编制之中。当然“神俊营”和“皇廷卫”的要求很高,“神俊营”要求必须达到初清境上品才可入伍,“皇廷卫”更是要求要达到下清境下品,但是下相对的,“神俊营”只有两万人,“皇廷卫”更少,只有五千人。而黑虎军三万人马,三分之一便是近一万人,实力强大可见一斑。然而此刻,战场上的军卒却纷纷被杀,没有来人的一合之敌,敌人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的范畴。 赵卓握紧腰刀,站在粮车上,只觉得周身发凉。姚远在他侧后,右手骨节突出,锋利的腰刀斜挡在身前,目光紧盯着中军高高竖起的军旗,仿佛傻了一般。 “赵头,那是什么东西?”姚远的声音带着丝颤抖,那怕手里握着刀,也难掩他的恐惧:“难不成是...鬼?” 赵卓身子一震,随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低声道:“老姚,慎言!” 姚远楞了一下,紧接着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黑虎军治军严苛,刚才他的话严格追究起来有扰乱军心之嫌 ,如果有人上报,杀头都是有可能的。不过,幸好身边只有赵卓,他自然不会出卖自己。 姚远不晓得,此刻赵卓的心里也是一阵翻腾,今日所见,今生未闻,这根本不是人间气象。往日里他也不信鬼神,可是眼前一幕,加上姚远的话犹在耳边,远处阵阵凄厉的叫声传来,赵卓心里也忍不住打突。 赵卓和姚远都不知道,此刻军阵之中,谭副将也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不比赵卓和姚远,谭副将离着厮杀更近,眼前的一幕让他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六团人形的鬼雾就在阵中如同火焰般摇曳闪动,临近的士卒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纷纷倒毙,刺耳的叫声犹如野鬼嘶号,震慑心神。战阵中的黑虎军还能勉强维持,排在两翼策应的巡城营士兵则开始出现小范围的骚乱。谭副将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严令全军,后退者斩。慑于军法,巡城营才勉强安稳下来。 谭副将沙场宿将,铁血一生,尽管被眼前的非人一幕所震慑,但是还是在最快时间里冷静下来。他断定眼前的不明敌人应该是江湖中练有特殊功法的未知高手,立刻下令全军压前,将敌人包围,发起冲锋。这是军队围剿江湖高手惯用的方法,以不间断的冲锋消耗敌人的内力,等到对方力有不逮,便可以围而杀之。 令旗招展,军令如山,全军阵型立变。 赵卓姚远看见旗令,立刻跳下车,王大春等人紧随其后,随着前面兄弟队伍开始前压。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所有人心头都一阵凝重,他们只能随着人流缓缓前进,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命运。 离着战场越来越近,前方的厮杀声清晰可闻。黑雾中传出阵阵凄惨的哭号声,竟让赵卓体内的内力一阵混乱,心神也为之一慑。 “大家小心,这哭声有古怪。” 不等赵卓提醒,身旁的姚远已经出声,宋先锋在另一侧也叫到,“守住心神,保持阵型!” 全队往前突进了约300米,阵型猛然一顿。 “弟兄们,冲锋!”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喊,赵卓他们只觉眼前一亮,前面的黑虎军已经和两翼的巡城营冲了出去。不远方的战场直到现在终于展现在诸人面前。 尸体,入眼的是成片的尸体,黑虎军、巡城营的都有,而那几团黑雾依旧在人群中不断吞吐,靠近的黑虎军和巡城营将士纷纷倒毙在冲锋的路上,甚至不及发出惨叫。赵卓只觉得一道热流涌上胸口,手里的刀柄攥的死死的,身后兵士如牛般的粗喘,兵刃交击弓弦颤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可是他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什么?!”赵卓心底无声地发问,可是没人能给他答案。 “到我们了!” 耳畔传来王大春喃喃的低语,赵卓猛然清醒过来。下意识的看了眼四周,两百人,前一波冲锋的两百人只撑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可是,随即便被一股激愤和热血覆盖。 男儿当为横行事,刀刃在手轻生死。 黑虎军,明知必死,虽死无畏! 赵卓环视袍泽,血灌双目,大吼一声,“杀!” “杀!杀!杀!” 200人,如同一道洪波奔涌,一往无前! 近了,近了,那几团摇曳不定的黑雾,一阵阵刺耳的哭嚎,就那么飘摇在尸堆血泊中。赵卓汇起全身内力,高高跃起,手里的刀猛然挥下,这一击,用尽全力! 一阵哭嚎刺入耳蜗,赵卓胸口一痛,全身的力量仿佛退潮般消失不见,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看去,入目的却是无尽的黑暗...... “卑职最后的记忆就是这样,等我再次醒来就已经身在军帐了。” 栾英完全沉浸在赵卓的回忆里,直到发现大帐内完全沉寂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起头,赵卓的脸上还留存着惊恐的神色,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满是冷汗。 “天下广大,奇异无数,可我从不信鬼神之说。”风扬目光似潭水深沉,在一旁似是说与栾英,又似自言自语:“这本秘典所记我也向来都有疑惑,以为只是山野谣传或者江湖高手的传奇志异,可是今天,我黑虎军800精锐,巡城营千余甲士,血染山林,横尸遍野,赵卓亲见,言犹在耳,由不得我不信!道门?道门!如此无道?怎称的一个道字?” 正文 第四章 虎侯问计谋道门,赵卓演戏入密部 第四章 虎侯问计谋道门,赵卓演戏入密部 大帐内,三人默默无言。 风扬面沉似水,栾英若有所思,赵卓则是身份所致,不敢出声。 三人中,风扬首先回转神来,看着栾英问道:“栾英,道门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栾英自沉思中抬起头,首先施礼,沉吟片刻开口道:“侯爷,秘典之中的记录,结合赵卓亲眼所见来看,哪怕有部分虚假,也足以证明这世间确实存在着这么一股超凡的势力,我们就姑且按照秘典所记称之为道门。长久以来他们一直潜藏在暗处,哪怕偶尔展现世间,也立刻隐藏起来。从秘典所记来看,他们有着不为人知的通天本领,就如同民间传说的神仙一般。虽然他们手段通天,却似乎无意争霸天下,并未大肆插手我们世间的争斗,而且这股力量也不像是铁板一块。看秘典所记,这股势力的行为方式各不相同,以我们世俗的看法来说,行分善恶,各有其色,应该就如我们世间各大势力一样,虽然份属同类,却又有门户之分。” 风扬满意的点点头,一般人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往往会无从下手,更别谈从蛛丝马迹之中分析出有用的信息。可是栾英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只从有限的情报中便能精准的捕捉重点并延展深入,果然不愧“神眼”之称。自己在军中正准备提拔一批年轻将领,这栾英便是自己正在考察中的佼佼者。 风扬看着栾英,示意他接着说。 栾英略微思考了一下,接着道:“道门行事诡秘,不留行踪,也不与世人交流。或者说,有交流也是单方面的,从不留下切实的证据。我们对道门的了解完全是模糊的。我们不知道门之所在,不知道门之实力,不知他们的行为有何目的,更不知他们对我们究竟是何态度。我们对道门所有的认知都仅限于这本秘典上的记录和这次赵卓口中运粮队的遭遇,可谓是一鳞半爪,管中窥豹。” 风扬颔首道:“你说的不错,我风家五行密部不敢说天下无双,可也是世上首屈一指的谍报机关,大陆之上几乎无孔不入,可是穷尽百年,也只留下这么一部虚无缥缈的道门秘录,道门之密可见一斑,那你认为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觉得,”栾英沉吟片刻:“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调查道门的情报。这次事件,算是我们与道门首次真正接触,从其行事来看,至少表明了道门的两个特点。第一,道门手段与世俗天差地别,仅只数人便可屠戮我们一军两千余精锐,可见其实力强悍无匹!第二,道门行事规则与我世间绝不相同,对方未申缘由,不叙是非,下手如此狠辣干脆,对人命予取予夺,动手之人完全将我们看做猪狗禽兽,视我们如草芥蝼蚁,毫不在意,所以我们绝不能按照世间常识推断道门中事。这一次,我们与道门接触,损失惨重,起码说明这伙道门中人与我们绝非友方,谁也无法保证他们接下来是否还会对我们出手。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要有所准备,因为对方对我们的威胁实在太大。末将建议,接下来,发动五行密部的力量,以这本道门秘录作为方向,集中调查与道门有关的所有情报。” 风扬点点头:“不错,越是在这种时候,我们越要加倍小心,道门的手段可比鬼神,我们必须做好防备。最近这几年,三国休养生息,国力日盛,然天下尚未一统,陛下雄才大略,必不甘心固守旧土,如不出我所料,天下又要再起战事。我风家身为大魏头号武勋世家,世受皇恩,当为陛下披坚执锐开疆扩土,决不可让道门成为我们潜在的威胁,在后掣肘。” “侯爷所言极是。”栾英抱手为礼,道:“当今圣上是我大魏难得的盖世明君,自陛下登记以来,虑定国策,休养生息,现如今海内承平,国力昌盛,末将相信未来一统天下,定鼎乾坤的必是我大魏无疑。” 风扬点点头,目光中隐含深意,道:“栾英,如果是你,接下来你会如何调查道门之事?” 一碰风扬目光,栾英便深知风扬话中有话,可是一时无法洞悉其意,略想了片刻,恍有所悟,可是很快便躬身道:“末将草莽之人,尺寸之智,如让末将操作此事,一时之间末将也没有头绪,不过侯爷垂询,末将就斗胆在此设下三问,以供侯爷参考。第一,杀烧我运粮军者在道门中究竟属于那股势力?第二,他们屠戮我运粮军究竟有何目的?第三,若道门再次来犯,我们可有应对之策?” 乍听栾英的话,似乎是自谦之言,所设三问,也平平无奇,可风扬却已明白栾英心意。自己方才一问,暗示欲要启用栾英,让他进入五行密部负责调查道门之事,对栾英来说可谓是一步登天,可是栾英却非常隐晦的拒绝了。五行密部乃风家机要部门,栾英自知要掌控这样一股势力,哪怕只是分润部分权力,也远非现在的自己能够胜任,言语间便将自己的不足之处挑明,首先自己出身草莽,并非风家嫡族,其次,才能有限,难当重任,请风扬再行定夺,之后提了三个问题,算是回答风扬的询问。风扬也是临时起意,还存了几分考验之意,如今被拒反让他更赏识栾英,人贵有自知之明,五行密部虽好,可是并不适合栾英这种将才,留在军中发展反而更适合他。 栾英所发三问虽然简单,可也切中要害,细思之下,便能发现栾英话中隐含深意。 如今应对道门之事,已成定局,两方相对,首先便要知道对方是谁,这便应了栾英第一问。但是栾英简单一问,隐晦的将调查目标和整个道门区分开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未知道门真正实力之前,要规避风险,分别对待。军事上的远交近攻,便是如此道理。其次,便是第二问,这伙道门中人屠戮我运粮军,其目的何在?栾英此问,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深意。道门中人此举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对方有意针对;另一种则是另有他因,运粮队只是恰逢其会,并非对方的直接目标。再往深想,若对方不是直接针对我们,那么是否还需要冒着未知危险与对方纠缠,这就需要再行斟酌。第三问,于风扬来讲,既是询问又是提醒。风家若要与道门为敌,可有能牵制对方的手段?这三问看似逐渐深入,相互连贯,却又相对独立。视风扬的态度不同便可制定不同的应对策略。如果对方并非直接针对我们,而风扬又决定不再深究,便可以退让为原则,避免与之发生冲突,如果可能,甚至可以联系对方,表明立场。如此虽显软弱,但可以最小的代价规避风险,风扬久经沙场与官场磨砺,完全能够接受这种代价。相反,若对方是敌非友或者风扬立下决心要彻底扫灭这股势力,以绝后患,那么便要做好万全准备,以后的任何计划都必须将道门的影响计算在内,并需要尽快将道门所有情报调查清楚,以期能发现对方的弱点,找到应对道门的手段。这样便可以掌握主动,不受制于人。但是相应的,风扬也要担负未知的风险和威胁。因为谁都不知道,一直处于暗处的道门究竟强大到何种地步,风家乃至整个大魏是否能够与之匹敌? 风扬双目微闭,陷入了深思,而栾英提出三问后便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再不发一言。他深知自己的暗示风扬已经尽数知悉,伴君如伴虎,上位者常如猛虎小憩,旁人不知猛虎何时会醒来噬人。是以栾英以三问应答风扬的询问,并不直接言明心中所想,而是避重就轻,以问作答,暗中意思是劝风扬以稳妥为主,大事化小,他也不知道风扬会不会以此怪罪,此刻也是心中忐忑。 宁煜,现在应该是赵卓了。他现在已经完全融入赵卓的角色,他的神魂强大无比,账内众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现在完美的呈现了赵卓该有的表现,面上流露出恰当的惶恐与仿徨。 前面的说辞早已经他无数遍推演,现如今栾英、风扬二人的表现也尚在预料之中。按照他的计划,除去隐瞒了自己借移魂丹附身赵卓的事实,其余的全部和盘托出,无一字虚假,他将修真界初次展现在风扬和栾英眼前。他知道,赵卓身为黑虎军军户,世代为黑虎军效力,身世清白,风扬绝不会在这点上有所怀疑。他所言如此离奇,反而更为可信。因为只有傻子才会虚构这样一个故事来欺骗一个可以掌握自己生死的上位者。 接下来怎么做就取决于风扬如何决定了。如果风扬依照栾英所想,不再追究此事,他就要考虑伺机脱离风家,再谋出路,作为运粮军唯一的幸存者,又知晓了道门之秘。不同于栾英,只不过是名军中小校的他,即使不被灭口,也逃脱不了被幽禁的命运。可如果风扬决定要与修真界搏上一搏,那他就会选择留下,趁机进入五行密部。如此他便可借调查修真界的由头四处探查,不必困步于此,方便其暗中行动,又能四处收集修炼所需。只要条件允许,他便有把握凑齐修炼到真意境所需的资源。至于之后的,有了真意境修为,他大可以进入修真界再行寻找。 把水搅浑,浑水摸鱼,把修真界和世俗全部拉下棋局,这便是宁煜的计划。 宁煜身为散修,没有宗门支持,很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故一生所学甚杂,修真四艺丹药、炼器、符箓、阵法均有涉猎,虽然称不上是宗师级人物,但也有很深的根底和造诣。只要资源足够,他便能恢复自己的修为。他深知修真界的残酷,修真界向来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杀人夺宝,抢夺修炼资源的事情在修真界屡见不鲜。他现在实力低微,必须以保全自己为原则,至于仙俗交汇后有什么后果,宁煜已经无暇顾虑。修真者逆天而行,无分正邪,唯我独尊,那管它洪水滔天,接下来,他需要的是耐心,他要潜伏于世俗,一切都需小心翼翼,做事能缓不能急。他推测,之前七星鬼子未能发现自己神魂所在,必定不会放弃,想必这会儿已经动用鬼罗门的力量开始满世界的搜捕自己。他万幸之下方有了这一次机会,绝不能承受哪怕一丝的失误,否则等待自己的结局只能是魂飞魄散,永堕轮回。 大帐内静无声息,已经过了盏茶功夫,风扬依旧眉头深攒,阖目深思。栾英则保持着半躬的姿势一动不动。宁煜虽未瞧见,可神魂之下,便能清晰地看到栾英额头上涔出的细密汗珠。 “你起来吧!”又过了约莫半刻钟,耳中传来风扬的声音,栾英悬起的心终于放下,深躬一礼,垂手站在一旁。 出乎栾英意料,风扬并未再询问自己,而是转身望向床上的赵卓,开口问道:“赵卓,你觉得本侯应该如何?” 栾英转首望去,看到赵卓面上一怔,似乎倍感意外,慌忙挣扎着跪起。由于动作扯动伤口,胸口隐隐透出一丝殷红,再看面上已是煞白一片,赵卓一头磕在床上,颤声道:“侯爷,小的万死!此等大事但凭侯爷一言而定,哪容小人置喙?不管侯爷作何决定,小的但从钧命万死不辞!至于其他,小的鼠目寸光,万万不敢开口!” 风扬面露一丝惊讶,随即释然,道:“赵卓,你不用怕!栾英将军可以作证,不管你说什么,本侯恕你无罪!只要把你心中所想说出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赵卓连连磕头,“小的万死,小的万死!” 风扬紧盯着赵卓,半晌,温言道:“赵卓,你们赵家世代为我风家效力,你父亲赵三林,当年亲随我征战太行,奇峰口一役,他随本侯于敌阵中三进三出,被砍去一条左臂,仍旧拼死杀敌,身上伤口数十处,险死还生。枭虎军兵士万千,个个对风家忠心耿耿,你们便是我风家的根基!我让你说说自己的想法,你就大胆的说!黑虎军铁血般的汉子,怎么如此畏首畏尾?你还怕我杀了你不成?” 赵卓抬起头,虎目含泪,颤声道:“侯爷,小的不是怕死!自从军来,小的也在沙场之上摸爬滚打了几十遭,小的不怕死!但是小的亲历之事,小的知道轻重,小的是怕说出来,影响了侯爷的决断,给咱风家招灾惹难,那小的可就万死莫赎了!” 风扬肃色道:“你但说无妨,本侯自有决断!” 赵卓一个头重重磕在床上,随即挣扎着跪直身子,再抬首已血灌双瞳,虎目含悲:“侯爷,既然您让小的说,小的就斗胆放言。小的大头兵一个,不懂军国大事,入伍三年选进黑虎军,到今天不过两年六个月,但是我从小就是听父亲讲咱黑虎军的故事长大,咱们黑虎军打从成立以来,杀伐四海,纵横天下,谁也没怕过!哪怕一时吃了亏,败了阵,整军再来,绝不退缩!这些年小的在黑虎军,看着边军的兄弟们每年打破头也要往黑虎军里挤,为啥?小的不懂什么大道理,就知道入了黑虎军,小的就觉得傲气,别的人就得高看咱一眼!这次运粮,碰上了这什么狗屁道门,恍若妖魔一般!那般模样,小的一辈子也没看到过,小的当时怕的发抖,兄弟们都怕!可是小的眼看着,没有一个弟兄怂了!宋瞎子、姚远、王大春,没有一个!侯爷,小的不知道侯爷怎么决定,小的就是心疼咱这些弟兄们!这帮弟兄,那个不是好汉子,难道就这么白白没了?侯爷!” 赵卓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跪伏在床上,嚎啕大哭。 风扬面无表情的听完赵卓的话,目光深邃,再去看栾英,只一眼,栾英便明白,再无他言,只是深深一礼。 风扬走到了大帐中央,负手而立,身如峰岳:“我们风家先祖原是太祖家将,随太祖起于前朝乱世,刚起事时,太祖不过一郡之地,兵马不过数万。我先祖得蒙太祖器重,统领一军。先祖去腐存精,留下3000人马,600人为一旗,共分五旗,这便是枭虎五军的前身。数年征战,五旗军数次被打残,可是先祖从不气馁,总是能重建新军,直到五旗军发展壮大,化为枭虎五军,从此纵横天下,难逢敌手!枭虎五军能创下如此赫赫威名,能到今天的规模不是因为甲坚兵锐,也不是因为将帅无双,而是因为我虎军不屈之军魂!军无魂,则将无威,兵无锋,逢战必败!试问今日两千将士之殇,我风扬若不闻不问,那枭虎五军十万之众,风家六郡百万军民会怎么看我风扬?怎么看我风家?今日两千将士之血乃我风家之血,今日两千将士之仇乃我风家之仇!风家向来血债血偿,有仇必报!道门中人今日焚我粮草,屠我部众,戮我手足,犯我军威!” 风扬猛然回身,声如金石:“我威虎侯风扬在此立誓!必找出今日血案之凶手,慰我虎魂,扬我军威,以仇敌血骨祭奠众将士英灵,以告苍天!” “侯爷,小的替死去的兄弟们谢侯爷!”赵卓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拂袖一拭泪目,昂首抱拳道:“小的申请加入五行密部,调查道门!为兄弟们报仇雪恨!请侯爷成全!” “准了!尘影!”风扬点点头,一挥手,大帐门帘微动,账内已多出一人。此人一身黑衣,面上罩着一张墨黑面具,只露出两个眼窝。他走前两步,叉手立在风扬面前,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宁煜神魂扫过,此人有先天至元上品修为,再进一步便是人间显圣的元圣境高手。 “尘影,将赵卓军籍抹去,录入密部。暂时由你们土部收录,经过考核后,再给与正式编制。”风扬指示完来人,又转头对赵卓道:“五行密部乃我风家之耳目,隐于地下,永不见光。进入密部后,你便不再是你,前事种种均要舍却。你加入密部,你的家人就要迁入郡内由专人保护,你可明白?” 宁煜心道:“恐怕保护是假,管控是真。不过赵卓已去,宁煜再生,凡尘牵挂,与我无关。我只要保他们性命便罢,也算对得起赵卓融魂之恩。” 当下抱拳道:“小的明白,谢侯爷!” 风扬点点头:“我会交代下去,军内不日会有命令下达,就说将你调离原职,另有任用。从今天开始,你便不要在军中露面。一会儿我吩咐下去,你先在此安心养伤,等你伤愈后,自会有人与你接洽,到时候你就随来人离开。你家中诸事需要处理的,可提前交代,我会安排人帮你办妥。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家中老父有舍弟照料,无需侯爷挂怀。只要能帮兄弟们报仇,小的别无所求!谢侯爷成全!”赵卓再拜起身,此刻胸口的绷带上已经殷出一片血红,显然是伤口又开裂了。 “那好,你先安心养伤,我们走了。”风扬抬手示意赵卓躺下,回首看了一眼栾英,带头走出大帐,栾英和尘影紧随而出。 风扬出了大帐,对着两侧侍立的飞虎卫,下令道:“你们要紧守大帐,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两边的飞虎卫挺身回应:“诺!” 风扬又转身对栾英道:“你随我来。”当先往中军大帐走去。 “是。”栾英紧随其后。 走了两步,突有所觉,回首一看,刚才那名黑衣人尘影已经不见了踪影。栾英心中一凛,凭他先天中元境上品修为,此人竟能无声无息的离开,修为最少要高出自己两个境界,最差也是至元境的高手。能够随时侍卫风扬身侧,应该是五行密部派出的贴身护卫。传言中五行密部高手如云,人才济济,果非虚言。 收起心思,栾英埋头赶上风扬。 一路上遇见两人的士卒纷纷行礼,风扬随手让他们起身。 两个人路上也不言语,一起往中军行去。 正文 第五章 赵卓重生初炼体,栾英拔擢入中枢 第五章 赵卓重生初炼体,栾英拔擢入中枢 大帐内,宁煜倒在床上,闭目沉思。刚刚风扬走后,边着人叫来医师,将自己崩裂的伤口重新清洗包扎,又上了上好的金疮药。此刻胸口处的创伤丝丝阵痛,宁煜却毫不在意,他正在反思之前自己的表现,仔细推敲是否有引起怀疑的地方。刚才的表演,宁煜可谓轻车就熟,想当年他初始修真,境界低下,实力低微,数次遭遇生死危机,有几次都是靠着过人的心机和对方虚与委蛇才得以存活。在修真界,尤其是散修,只要能活下去,很多人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因为残酷的环境会让你舍却本性,变得没有底线,你会去争去抢,如同野兽。仁慈天真,等待你的只有灭亡。 反复推敲了数次,宁煜轻轻的舒出口气。根据赵卓生前的记忆,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应该是没有什么漏洞,也达到了自己预想的效果。唯一不能解释的就是栾英在现场做出的推断,他推断道门此次行动是在找寻什么人,宁煜自然知道确实如此。可是这与赵卓无干,他只需要把自己的角色诠释完美即可,剩下的疑问就要交给风扬他们去寻找答案了。现如今,他已经成功加入了五行密部,接下来就是按照计划,重新走上修真之路。 现在这具身体的状况,他已经心中有数。生前赵卓是后天下清境上品修为,相对于修真境界来说,炼体之术已经算是入门,而且经过移魂珠的改造,这具肉体更加适合修真。不过不同于宁煜原先的肉体,其性属阴,宁煜之前的修真功法已经不再适合他现在修炼,如果强行修习,将来的成就恐怕有限,也就再无希望能够报仇雪恨了。所幸,宁煜之前曾经从一座仙家洞府中得到过一部阴属性的修炼功法《归元录》,只不过当时他已经是玄门境界,而且身体属阳,虽然新得的功法比自己所修的功法上乘,却也不适合转修此术。不过通过参照书中的功法,宁煜也收益匪浅,为他后来铸就金身踏入醒神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现如今,夺舍重生,天命注定,无异给了宁煜一个更好的机会,他相信,他这次一定可以走的比之前更远。 宁煜收敛心思,探出神魂扫视周边。大帐周围紧罗密布,足足有近百名守卫,每个人的修为都在赵卓之上。不过,修真不比凡俗的修炼功法,天地灵气的运用原理完全不同,只要不是修为到了引发破镜,天生异象,凡人很难察觉,宁煜大可以放心修炼。 宁煜沉下心思,慢慢盘坐在床上,五心向天,脑海中默念《归元录》的炼体口诀,渐渐地,周身穴道开启,天地灵气开始向他汇聚,宁煜轻车熟路的将灵气引入经脉,充盈内府,待内府灵气饱满,便开始将灵气沿着经脉逆向推动,浸染筋骨。待得内府灵气耗尽,便再次吸纳,周而复始。这便是修真第一境炼体的修炼方法,借用天地灵气反复锤炼自身,直到将肉身异化,内府呈现混沌状态,便可以留存灵气,借由灵根将之炼化为真元。 修真界有四句话来形容炼体期: 逆修经脉铸精骨, 铁肤铜肌血入神。 炼化肉胎成混沌, 上得大道离凡尘。 这四句说的就是炼体境界的过程,炼体是修真的第一步,也是基石,只有炼体成功才能炼化真元,也才有接下来的培元境。血肉之身藏污纳垢,与天地难以相容,炼体便是一个去腐存精,将身体慢慢改造成能与天地沟通的过程。这个过程往往需要千万次的锤炼,如果偷工减料,一味追求速度,其结果只能导致炼体不纯,难成大器。宁煜之前能达到金尊境界,便经过数万次的锤炼方才炼体成功,所以他完全不急,按部就班的吸纳灵气,逆修经脉,淬炼肉身。不过,很明显的,宁煜感到自己的修炼速度较前世快了三成有余,这便是拥有强大神魂的好处。 灵气一进一出,便是一个周天,在七七四十九个周天后,宁煜便停止了修炼。炼体是一个改造身体的过程,随着灵气吸纳,肉身会排除体内污垢,修复身体内的缺陷,如果赵卓一直修炼下去,他的伤口会以惊人的速度愈合,那样势必会引起医师的怀疑,所以他只能克制自己,适可而止,前期先打下基础,等到伤愈后便可以全力投入修炼,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炼体成功。 虽然只是稍稍的修炼,宁煜也已经感觉到胸口上的伤恢复了不少,最明显的便是伤口处传来丝丝凉意,疼痛也大为消减。 停下修炼,宁煜无事可做,慢慢躺倒在床上,闭上眼,陷入了对未来之路的沉思。 **************************************************** 中军大帐内,风扬高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那本道门秘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栾英,开门见山:“栾英,你对刚刚赵卓的表现和本侯的决定有什么看法?” “侯爷。”栾英拱拱手,“末将以为赵卓所言应该属实,行为也不似作伪,符合他的身份。不过单凭赵卓讲述的情况来看,尚有许多疑问未能得到解答,恐怕这就只能期望于五行密部接下来的调查结果了。至于王爷的决断,末将觉得实在是高瞻远瞩,非末将可以企及,末将所虑只是眼前,而侯爷已经明见千里了。” 风扬将手中的秘典扔在桌案上,摆摆手:“你不用恭维我。你也能看出,本侯所做的决定其实风险甚大。但是形势逼人,这件事牵连甚大,这几日来,五行密探数度来报,枭虎军内有流言说本侯心生畏惧欲要息事宁人,有军心不稳之征兆。哼,有些人啊,就是要生点事端出来!枭虎军乃我风家之根本,不能有丝毫闪失。所以,无论如何,在这个当口我必须要强硬一些!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难而退!” 栾英闻言心头一跳,风扬所言无疑透露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风家内部不和!有人想给风扬制造麻烦!接着,又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巡城营的卫帅都统,手下人马才三千有余,还新损了一千多人,风扬竟将如此机密的消息吐露给自己知道,看样子是要拉拢我啊! 果不其然,栾英心思刚起,风扬已经出声问道:“栾英,我身边现在缺一个参赞,你可愿放下这卫帅都统的高位,来我身边帮我?” 栾英暗道,果然如此。他自己心知肚明,虽说巡城营的卫帅都统握有掌兵之权,可说到底巡城营到底是杂牌军,风扬虽说只给了一个并无实权的参赞,比这都统还要低上一级,可是他知道那只是暂时的,只因自己未立寸功,只有如此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他相信凭自己的本事,再加上风扬铁定会提供给自己的机会,飞黄腾达只在眼前。 栾英有苦自家知,他虽是栾家长房第三子,不过却是庶出,母亲仅仅是个妾室,能当上巡城营都统,还是多亏母亲当年受宠时,央求父亲给自己谋了个边军营尉的差事,可是家族的支持也仅止于此了,后面全是自己一刀一枪,搏命争功挣出来的。如今嫡出的大哥、二哥都已经身居刑风军中高位,自己虽然兢兢业业屡立功劳,却在这都统一职上再无寸进,不问可知,自己现在的地位已经威胁到了大哥、二哥,他们必是暗中使了手段。 栾英心中百转千回,说实话,他不愿意掺和进风家这潭浑水,这明显是神仙打架巨人博弈,贸然入局,风险太大。可是在栾家,自己处处受到牵制,母亲年老色衰,遭遇冷落,处境也甚是不好。进则冒险,退则无为,实在是进退两难。 栾英思虑再三,想起平日里自己受到的种种刁难和母亲在人前低三下四的样子,身遭欺凌尚能忍,母关孝道天难容,栾英终于下定决心,亲母如天,首道乃孝,更何况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有所作为,岂能自甘平庸?现如今,天大的机缘摆在自己面前,所谓富贵险中求,就算风险再大,也要放手一搏。 想到这里,栾英单膝跪下,抱拳一礼,恭敬道:“承蒙侯爷看得起,末将愿意随侍候爷左右,任凭侯爷差遣!” 风扬轻捋虎须,点点头,抬手示意栾英起身,这本来就在他预料之中,对栾英这种聪明人用不着装出求贤若渴的样子,也不要想着用名利收买,那样做徒惹他耻笑,毫无半分作用。自己只要抛出鱼饵,能为我所用的人自然会愿者上钩。 风扬等栾英起身,开口道:“你调到我身边听用,那巡城营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栾英一愣,紧接着一喜,暗道:侯爷这是投桃报李啊,我这边刚效忠,侯爷就开始给好处了,这是明摆着让我扶持自己人,建立自己的势力啊。栾英也不言谢,他知道风扬也不在意这种虚头,直接开口道:“巡城营副将张志龙为公克谨,做事得力,多年来一直协助末将,对巡城营颇为了解,在营中也素有威望,末将觉得他可胜任巡城营都统一职。” 风扬点点头:“就他了。等下我发下调令,你和张志龙做好交接,打理好营中之事,过几天便随我回神川。” “是。” 待栾英起身,风扬往太师椅上一靠:“此次巡城营阵亡了一千多人,损失惨重,我已经着令从屯田军户中招募补齐,你提前和张志龙交代好,做好接收工作。其他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吧,趁着这几日尚在刑风,处理一下手头的公私诸事。” “是,末将告退!”栾英深施一礼,退出大帐。 出得中军大帐,此刻,日已西斜,晚霞满天,天空殷红一片,似火燎原,已到了做饭的时间,军营之中炊烟淼淼,云蒸雾绕,空气中带着一股清新米香。 栾英望了眼天空,大踏步往巡城营所在的方向走去。 正文 第六章 丙字房主名地鴻,宁煜代号为蚁垤 第六章 丙字房主名地鴻,宁煜代号为蚁垤 宁煜吐出最后一口灵气,缓缓收功,一个月前,风扬已经回归神川。临走前,风扬来见了自己最后一面,嘘寒问暖了几句,便离开了。这也是对他这名运粮队唯一幸存者的最后关怀。毕竟,他虽然经历特殊,可说到底也只是一名黑虎军中的普通士卒,能让高高在上的威虎侯再见一面,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 这一个月以来,宁煜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他严格控制着自己炼体的进程,以便延缓伤口的愈合速度,虽然较常人仍然快了不少,可是也在医师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昨天那位来给宁煜复诊的老医师就感慨了一番,说他的体质好,伤口愈合的不错,还嘱咐让他不要老躺在床上,多下床走动一下。 宁煜的神魂扫过大帐周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自从风扬走后,护卫在周边的飞虎卫也替换了,现如今,门口只有两名岗哨,看样子,风扬已经放弃了用自己钓鱼的想法。这件事也是他在飞虎卫调离之时才想到的,自己在将所知之事悉数告诉风扬和栾英之后,按说已经没有多少价值,风扬却安排了近百名飞虎卫守卫在周遭,现在想来还是对自己有所提防,毕竟2000多运粮队只有自己生还确实令人生疑,另外便是存了以自己为饵引蛇出洞的心思,不管他是不是道门寻找的目标,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姑且一试,成则大善,失败也没有任何损失。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炼,宁煜已经经历了千余次周天轮回,现如今他的经脉已经通透如玉,灵气运转更加灵活。等他离开了这里就可以放开手脚,加快炼体的速度,争取早日炼体成功。接下来尽快通过五行密部的考核,想办法外放出去,寻找自己接下来需要的修真资源。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等着五行密部的人来和自己接洽。 转眼之间,又是七天,宁煜已经完全康复,医师也不再来了。当天傍晚时分,宁煜刚用过晚饭,门帘一动,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来人相貌十分普通,一脸冷漠,灰布衣服,头戴小冠,打扮便如一个老学究,进来之后也不言语,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宁煜一番,这才开口问道:“你就是赵卓?” “我是赵卓。”宁煜说着神魂扫过,发现此人并无丝毫修为,他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来人问道:“敢问阁下是?” “跟我走吧。”来人也不回答,扭头径自走了出去。 宁煜略一思量,便心中有数,也不迟疑,紧随而出。门口的岗哨并不阻拦,想是早已得到命令,任由两人前后离去。 宁煜一直跟着来人走出军营,辕门口早有两名军卒牵着马匹静候。中年人自顾自跨上马背,打马便走,赵卓虽然是步卒,可是也练过骑术,宁煜便依照赵卓记忆爬上另外一匹,策马跟着中年人,两人两马一前一后驰离了军营。 顺着大道走了约莫四五里路,中年人一提马头转入一条小道,接下来的路七拐八绕,中年人策马一路疾驰,丝毫不管宁煜。要不是宁煜神魂强大,一直牢牢锁定对方,加上马术还算不错,否则恐怕早已跟丢了。 就这么弯弯绕绕又走了将近七八里,中年人终于停下,宁煜四下一看,这里是一处山坳。这里环境隐秘,旷野无人,一路到此,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中年人当先下马,回首看了眼宁煜,说道:“你在这里等候。”说这便牵马往山坳里行去,不一会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宁煜跳下马来,将马拴在旁边的石头上,盘坐在地上静静等候。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山坳深处突然亮起一支火把,就听有人说道:“新丁何在?牵马过来。” 宁煜起身,将马缰绳解下,牵着马往火把处走去。等走近了,便看到四个人站在前方,之前的中年人已经不见了。火把之下,依稀可见这几个人年纪都不太大,为首的汉子身材微胖,三十岁左右,是个圆脸,脸上笑嘻嘻的,其余三个人则面无表情,长相也很普通。 圆脸汉子上下看了看宁煜,点点头,道:“你将马给他。人跟我走。”说着一指旁边的一人,转身便走。 宁煜依言将马缰绳递给那人,随着另外两人跟在圆脸身后。几个人又是一通拐拐绕绕,来到一处更加隐秘的山洞洞口。打火把的汉子在前,几个人鱼贯而入。 走了大约两百多米,山洞里已经变换了四五个方向,再往前走不几步,一道石门拦住去路,圆脸在一处石壁上击打了几下,石门轰隆一声自行打开,眼前便豁然开朗。 一处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大厅映入眼帘,大厅十分宽敞,大厅周遭的山壁上挂着油灯火把,自大厅延伸出去,又有十数条地道,不知道通往何处。大厅里,桌椅案牍,样样齐全,墙边是一排排柜子,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书册,此刻十数位书生打扮的人正坐成一排在抄录什么,还有数人在木柜边上忙忙碌碌,似在整理书册,宁煜他们进来,没有一个人在意,甚至没人抬头看他们一眼,所有人各行其事,井然有序。 令宁煜诧异的是,大厅里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有修为。实际上,他见到的人中,只有圆脸他们四个接自己入洞的人怀有修为,其中圆脸最高,有先天中元境上品修为,其余三人都在乾元境上下。 圆脸没有在大厅里停留,而是直接带着宁煜拐进另一条通道。进了通道宁煜才发现,这条密道两侧有不少石室,而且都装有木门,其中有些有人,有些则空着。 一行四人一直走到通道尽头的房间,圆脸示意宁煜等人停下,在门上轻敲了几下。然后也不等里面的人回话,便推开了房门,回头示意宁煜跟自己进去,另外两人则一左一右站在门旁守卫。 宁煜跟着圆脸进入房间,关上门,一眼便看到今天去军营中引自己前来的中年人。此刻对方已经换了一身土黄色的长袍,端坐文案之后,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缓缓翻看。 “房主,新丁赵卓已经带到。”圆脸抱拳施礼,中年人放下手中书册。 宁煜这才知道,中年人竟是土部一房房主。 风家五行密部名声远扬,虽然神秘,但是最基本的信息大家还是知道的。五行密部顾名思义,是按照天地五行金、木、水、火、土设立,每部又分甲、乙、丙、丁四房。每部都有司职探听情报的部门,除此之外各部又相对独立,各有分工,五行密部中,金部擅长暗杀,部内多是高明的刺客,木部设有千机司,专门研究兵甲利器,土木机关、攻城器械,水部擅长医毒丹丸,开发药物,火部负责沟通江湖,招募武林人士,土部则负责守卫,几乎所有风家重要人物身边都有土部派去的保镖。 宁煜敛去心思,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事实上,他也确有几分疑惑,在宁煜的记忆中,关于五行密部的传说很多,传说中五行密部中所有的吏员都身怀高明的武功,可是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中年人身为一房房主,竟然也没有丝毫修为,之前的传言应该只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中年人看到宁煜的样子微微一笑,再不复初见面时冷漠的模样,笑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惊讶,你是不是觉得我身为一房房主没有修为傍身,有些名不副实?” “小的不敢!”宁煜深施一礼,“您能够担任一房房主,必定是有过人的本领,有无修为仅代表个人勇武,实属小道。小的知道当今咱大魏七大候爵之中的功德侯司马侯爷便是文官,没有修为,可是却监理户部,掌管天下钱粮,为我大魏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深受皇上器重!” 中年人哈哈一笑:“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军中小校竟也有这般见识,不愧为侯爷亲自安排进来的人。老夫地鴻,添为土部丙字房房主。咱们丙字房乃土部耳目,主管情报刺探,所以用脑的时候比用刀枪要多,而且有的时候,没有修为反而是一种很好的伪装。咱们房中在册吏员加上编制之外的人手足有上万,乃土部之最。此地是我丙字房的情报汇集之所,也可以算是丙字房的总部。” 地鴻接着道:“我已看过你的履历,你行伍出身,之前也没有干密探的经验,需要从头学起,我就让垢手做你的引路人。” 一旁的圆脸笑嘻嘻的道:“我就是垢手。进了五行密部,大家就都没有名字,以代号相称,咱们土部的人代号里都有一个土字旁,在下的代号就是垢手,是你的引路人。引路人就是训练你的人,你可以理解成师父。今天起,你便要听从我的命令。依照规矩你是新丁,要从打杂做起,期间我会训练你密探的技巧,不定期考核你。只要能通过最终考核,便可以正式编辑在册,那时你才算是咱们丙字房的人。” “是。”宁煜向着自称垢手的圆脸抱抱拳:“小的一定好好跟您学习。” 地鴻道:“你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不能再用赵卓这个名字,你今后便以蚁垤为代号。身为密探,很重要的一条便是保全自己,你的真实身份在整个丙字房便只有我和垢手知道。” 宁煜点头应是,心中想到,自从地鴻去军营见了自己到现在,确实只有他和垢手叫出过自己的名字,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在。 地鴻又道:“蚁垤这个代号你只是暂时使用,如果你未能通过最终考核,那么这个代号便要收回,你也只能作为外围人员限制使用。你明白了吗?” 宁煜抱拳道:“房主放心,蚁垤定不负房主和垢手大人的栽培。” 地鴻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你果然是聪明人。如果你刚才再以赵卓自称,那么这第一道考核你便是失败了。” 宁煜心中微嗤,要不是自己刚才神魂扫过,看出你和垢手突然心神波动,心生预警,说不定便被你们阴了。俗话说,人心险恶,果然如此。修真界虽然黑暗,可是那是靠实力抢夺,你实力不济,便只有被抢,人则不同,喜欢玩弄阴谋诡计,彼此间更是勾心斗角,自己虽然在修真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可对世俗这套还是要多加提防! 地鴻收起笑容,道:“其他事情垢手随后会交代你,你们这便去吧。”说完又将之前册子拿在手中,重新翻阅起来。 垢手和宁煜躬身告退。两个人出了门,宁煜发现之前牵马的那人也已经回来了,一行五人沿着通道往之前经过的大厅走去。 到了大厅,那三人便停了下来,垢手冲三人点点头,自顾自领着宁煜又转头进入了另一条密道。 宁煜也不多问,紧跟着垢手。这次走的更久,通道七拐八绕如同罗盘,期间又有数道分叉,宁煜另外发现密道中隐藏了不少高手,应该是护卫之类。这条密道如此设计,如果不是有熟人带领,一般人绝对难以找到正确的道路。再往前走了一阵,宁煜鼻尖传来一阵青草的芬芳,紧接一阵清风拂面,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走出了密道。 宁煜卓四下里打望,周遭遍布密林,出口处野草丛生,难以发现,非常隐秘。往前一看,隐约可见一片灯光闪烁,宁煜惊奇的发现那里竟是一个小村庄。 垢手看宁煜惊奇的样子笑着解释到:“这个洞口才是咱们总部的正门,前面是鸟窝村,是我们丙字房的一个据点,也是总部的首道关卡,负责拱卫总部。村里一共有百十口子人,平日里负责饲养马匹、收发信鸽、联络各组、汇集情报、下达命令等事务。” 身为土部丙字房的头道关卡,鸟窝村的选址十分讲究,首先,鸟窝村依山而建,恰好挡在总部前方,很好的杜绝了敌方密探的渗入;其次,此地离刑风郡驻军大营不过十里,万一有事,信号放出,援军挥马便至,安全无虞;最后,此地临近官道,交通便利,人来人往,不容易引人注意,情报的搜集和交换十分的安全方便。 讲解了一下鸟窝村的概况,垢手接着道:“村东头便是官道,那里有几家茶坊酒肆还有客栈,也是咱们的耳目。过几天我便会安排你去哪里的董家客栈做工,这也是培训的一部分。” 宁煜点头应声是。 垢手接着道:“我在村里的名字叫张发财,身份是屠户,董家客栈的肉便是由我提供。你的身份是我的远房表弟,名叫李旺,家中遭难,亲人离散,前来投靠我,今天我离村便是为了去接你。客栈每三天会来村里采买一次,以后就由你来与我接洽。” 一路上,垢手将村里的情况,各自的身份,接下来的安排一一详细的介绍了一遍,等全部说完,正好到达村口。 “老张,接你亲戚回来啦!”一进村口,迎面便遇上一个黑脸汉子,膀壮腰圆,一脸的络腮胡子:“正好,今天有位大主顾在我这里订了一批犁头,完工的晚了些,住下了,晚上我要请人家喝酒,待会去你那里切几斤猪肉。” “行啊!正好今天刚杀了头猪,待会过来拿,我给你挑块肥的。”垢手扭头喊回去,还真有几分村中屠户的样子,顺手一指宁煜,介绍到:“这是我远房表弟李旺,以后多多照顾一下。李旺,这是刘大哥!” 宁煜心说,好家伙,真是个骗子窝,演的还挺像回事。很给面子的拱拱手,客气道:“小弟李旺,家中遭难,亲人不幸离散,久寻不见,小弟没办法只能只身投奔表哥,以后还望刘大哥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汉子摆摆手,呵呵笑道:“我是村里的铁匠,都叫我刘大锤,以后要是要置办什么家伙事就来村北铁匠铺找我!” 辞别了刘铁匠,再往前走,一路上,养马的赵老伯,散步的钱二爷,木匠孙大叔,遛鸟的李财主,吟诗的周秀才,纳鞋底的吴大妈,泼脏水的郑婶子,洗衣服的王三姐,形形色色各色人等,宁煜算是见了个遍,这一道走来,一一见礼,拱手拱的胳膊肘都酸了。让宁煜诧异的是,这些人竟然都有修为,而且身手不弱。不过想想之前垢手所言,这个村子算是丙字房的一处守卫,武力值高点也是正常的。 好不容易到了张大屠户家,垢手将自己匆匆安顿下,提了把刀便奔了后院。 好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垢手提着一个荷叶包回来了。宁煜从他身上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 垢手嘴里骂骂咧咧的:“刘大锤那个王八蛋,村里来人也不早吱声,害得我还得连夜杀头猪。” 看见宁煜诧异的样子,垢手解释道:“村子里有几户是干营生的,常有采买的客户来订货,山路难走,客户大多都是在村里住一晚再走。做戏做全,刘大锤既然说要来买肉,我这没有余货,就只能去现杀一头。在村子里,不管何时,你都要按着自己扮演的角色来行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做到滴水不漏,不管敌人何时前来刺探,都让他无功而返。” 宁煜点点头:“受教了,这就是所谓的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垢手颔首,似有所感,语气幽幽地自语道:“俗语有云: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可是我们不仅要千日做贼,更是要千日防贼,这两样,只要有一样做不好,被敌人抓了空子,探了虚实,那就算功亏一篑了。做我们这一行,最紧要的一点便是小心小心再小心,事前千虑尚有一失,多留一份小心总是好的,千万马虎不得。”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估计刘大锤该来了,我去前面肉铺支应一下。我知道你大伤初愈,今天又多有奔波,你且休息吧。这几天我会交代你一些事情,安排停当了便送你去董家客栈。”垢手回过神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对着宁煜嘱咐一番,提着猪肉便出去了。 宁煜送到院子里,等垢手进了肉铺才回转屋里。 此刻天色已经不早,夜空中月朗星稀,浮云袅袅,昏黄的月光与屋内的油灯交相辉映,秋风习习,夜虫低语,宁煜神魂外放,满意地点点头。 太阴当空,灵气浓郁,正适合《归元录》的修习,他的伤势已经痊愈,顾虑全消,再也不用压制自己修炼速度。宁煜吹熄了油灯,脱去外衫盘坐在床榻上,心神沉寂,默念口诀,天地之间的五行灵气渐渐汇聚过来…… 正文 第七章 董家客栈做小工,新来伙计干活忙 第七章 董家客栈做小工,新来伙计干活忙 一连数日,垢手将一应事务详细的向宁煜做了交代。包括董家客栈的情况,接下来对他的安排和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有基础的刺探技巧和保密手段,算是对他这名谍报界新丁的初次培训。待宁煜将一切都记熟,这一天晌午刚过,垢手便领着他来到村东头的董家客栈。 客栈不小,紧邻大道,客栈分前后两院,前面是打尖的饭厅和前柜,后院则是一座2层的小楼,属于客房区,院子两侧则是厨房、柴房、茅厕、骡马棚、仓库等一应设施。客栈装修简朴,充满乡村风味。 此刻饭点刚过,日头也足,道路上行人稀少,客栈里也几乎没有客人。 柜台后面站着一位身穿翠裙的少妇,看上去约莫30岁左右,略施粉黛,木簪盘头,颇有有几分姿色,此刻正对着账本盘账。 一进门,垢手便扯着嗓子喊道:“老董,我把人给你带来啦,你出来看看。” 那夫人听见垢手喊叫,赶紧从柜后转了出来,招呼道:“是张大哥来了,老董去后面给住客送水去了,大哥稍待,他一会就来。” “呵呵,不急不急。”垢手摆摆手,道:“弟妹,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先瞅瞅咋样?” 少妇上下打量了跟在垢手身后的宁煜一番,笑道:“这位就是张大哥前几天说的李旺兄弟,真是一表人才。原先的伙计回老家了,店里面现在正好缺人手,就怕咱这小门小户的,委屈了张大哥的兄弟。” “不委屈,不委屈。”垢手哈哈一笑,转身拍拍宁煜肩膀,道:“这小子除有把子力气,啥也不会,以前在老家就是扛苦力的。到了弟妹这里,你就放心使唤。李旺,这是董掌柜的夫人,你得叫老板娘。” 宁煜卓见垢手跟卖牲口似的推销自己,心里一阵腹诽,面上却堆起笑容,上前见礼道:“老板娘,李旺老家遭难,家人也找不到了,只身到此投奔表哥,能蒙您和掌柜的收留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说委屈。以后要是有什么活计,只管吩咐,李旺别的不会,力气还是有一把的。” 董家娘子笑笑,道:“张大哥和我们份属乡邻,平日里也多受张大哥照应,李旺兄弟你也不要见外,别老板娘老板娘的生分了,要是不嫌弃,就叫奴家一声大嫂。” 说话间,身后房门一响,一个长衫打扮的汉子进来了,手里拎着把水壶。抬头看见垢手,满面笑容的招呼道:“张大哥来啦?” 董家娘子道:“张大哥领了兄弟过来,你和大哥聊聊,看着给李旺兄弟定下工钱。” 垢手先前已经跟宁煜说过,掌柜的化名叫董四海,他的夫人化名董周氏,两个人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不过董四海夫妇擅长用药,乃是丙字房中少有的用药高手。董四海放下水壶,走过来笑道:“张大哥,这就是你前几天说过的兄弟?真是长了副好身骨。” “掌柜的好”宁煜上前见礼。 董四海摆摆手,笑道:“李旺兄弟不要多礼。我和张大哥熟得很,生意也多承大哥照顾。店里现在正缺人手,你要是不嫌弃,就在店里留下。工钱嘛,一个月100文,张大哥,你看怎么样?要是少,我就再加点,怎么也得让大哥满意。” 垢手道:“董老弟够大方了。100文不少了,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以前扛大包,又累又脏,还不如这挣得多呢。李旺,还不赶紧谢谢掌柜的。” 宁煜心里好笑,感情没我什么事,你们两个就把事给定了,真成卖牲口了!转念又道,你就算不给钱又能如何,我还能走了不成。嘴上却故作感激道:“谢谢掌柜的。逃难之人,能有口饭吃就感激不尽了,还有这些工钱,很好了,很好了!” 董四海转向宁煜道:“一码归一码,哪有白使唤人不给工钱的道理。李旺兄弟,咱这客栈主要就是干迎来送往,伺候客人的活。厨下和柜台有我和内人支应,你不用管。你主要就是负责服务客人,像打尖的食客,住店的宿客,从这进门到出门,你都得伺候好喽。现在饭点刚过,正是清闲的时候,平日里这时你就打扫一下卫生,或者去柴房劈点柴火,住宿的客人要是要热水酒菜,你就负责去送,再就是到村子里采买物料,其他也就没什么了,干上两天就都会了。活不累,但是零碎,待会我一一和你细说。” 宁煜应声是。 一旁垢手看着董四海和宁煜谈的差不多了,便告辞道:“行了,董老弟,人就给你放到这了,你不要看我面子和他客气,该咋使唤就咋使唤。我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了。” 董四海笑道:“张大哥既然有事,那我就不留了。改天您上这来,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 说着话,董四海便送垢手出去了,宁煜已经算是人家伙计,不好跟出去,看了看四周,很自觉的拿起块抹布便开始打扫桌椅。董周氏在柜台后面看见了,满意地点点头,又低头打起了算盘。 董四海送走了垢手回来,一进门看见宁煜正在干活,笑道:“李兄弟今天刚来,先不用着急上手,我领你先在咱们店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顺便给你讲讲你平日里要干的活计。” 宁煜放下手里的活,跟着董四海便去了。 董四海领着宁煜在店里转了一遭,什么客房、柴房、仓库等等挨个看了一遍,还给几位碰见的客人介绍了一下,先让宁煜混个脸熟,顺带着将迎宾、点菜、会账、送客的活儿交代了一遍,算是对他的上岗培训。待得回到前院的饭厅,董四海知会了董周氏一声,便去厨房忙去了,傍晚客人一般比较多,他得提前准备好食材,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宁煜接着打扫了一遍桌椅,等忙完了感觉无事可做,干脆向老板娘问明了工具所在,把饭厅地面也洒扫了一遍,之后又去柴房劈了一捆柴。 等这一阵子忙完,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宁煜便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看着官道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观察留意过往人员,这也是垢手交代给他的任务之一。 土部主要负责风家六郡内部的情报收集,职责上除了排查进入六郡的外来势力,还要监察六郡大小事务,说白了就是类似于秘密的纪律监管部门,不光要对外,也要对内。土部密探遍布六郡各处,小到布衣走卒,大到军政官员,均有土部密探的存在,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六郡稍有风吹草动,土部便会风闻,经过各房主筛查,将有价值的情报上报风家。这也是风家之所以能够掌控六郡的有力保障。当然,为了建立如此庞大的谍报组织,风家每年都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过效果是显著的,六郡数十年来安稳太平,从没有大事发生。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去留意。垢手提醒过赵卓,人盯官、兵、商、绅,货看钱、粮、盐、铁。前者所说即官员、军队、商户、士绅,这些人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要么有名,来往之间便容易牵扯军政之事,后者所说是金银、粮食、食盐、铁器,这些货物量少则已,量大了便有囤积动乱之嫌疑,所以要着重注意。 一直坐到下午时分,董家娘子喊他准备迎接客人,宁煜才起身,这期间他一直用神魂探查过往行人,几处需要注意的的地方都暗记心中。垢手规定,每天他都要将信息上报,每次回村采买时更是要上交一次综合报告。垢手会将宁煜跟其他茶坊酒肆上交的情报相对照,以此给予宁煜考核。 起身拾掇了一下,宁煜便出了客栈门口。这个点已经不早,此地离郡城尚远,许多赶远路的客人往往会选择找客栈歇息留宿,第二天再行启程。这里的几家客栈虽然都是自己人,可是样子还是要做做。是以,每到这个时候,各店的伙计便开始站在门口揽客抢生意,这也是董四海提前嘱咐过的。 宁煜第一次做,学着其他几家客栈的伙计喊了几声,感觉上来了,便放开架子,他毕竟是修炼之人,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加上模样又好,几位想住店的客人经他这么一吆喝,纷纷走进了董家客栈,惹得对面几个别家的伙计一阵白眼。 宁煜看对方演技如此精湛,暗自好笑,也不理会,忙前忙后帮着客人领路卸货,又帮忙把牲口牵到骡马棚喂上,然后擦桌扫凳,端茶倒水,不一会儿功夫,前厅便坐满了人。因为没到饭点,客人卸了货物,领了房牌便先去后院休息,也有些便坐在前厅喝茶闲聊,由于客人多,董家娘子也出来和宁煜一起张罗,给客人上些瓜果点心,倒倒茶水。 忙碌了一阵,到了吃饭的时间,客人陆陆续续开始点菜要饭,也有后院的要了酒菜要在房里吃,董四海便开始进进出出忙活起来。托宁煜的福,今天生意特别好,宁煜报菜名的声音就没停过,董四海在厨房里炒菜炒的满头大汗,到最后连董周氏也进去帮忙才勉强应付过来。 吃过了饭,宁煜又引了客人们去后院房间,回来收拾了桌椅碗筷,又送了洗脚水去各房,最后跟着董四海上了门,在前后院里巡逻一遍,一天的工作才算完成。此时已经是夜如漆色,星月满天。 别了董四海,宁煜的房间在前院的一处小屋,环境简陋,不过他也不在意,关了门便盘膝坐在炕上开始了他一天的修炼。夜色幽幽,凉风习习,五行灵气丝丝缕缕环绕周身,离开军营的这几日来,他每个夜晚都处于修炼之中,没有一丝间断,太阴当空,神魂相助,《归元录》的修习速度突飞猛进,事半功倍,此刻宁煜体内,经脉通透,筋骨如玉,已经隐隐快到了炼体前期的大圆满境界,相信不久后便可完成第一个突破,进入炼体中期。不过修真乃逆天而行,破镜之时往往会伴有异象,到时候必须要找个借口离开一下,找个没人的地方突破才好。不过这都是后话,容后再说。 压下心思,宁煜沉下心思,凝神再度修炼起来。 正文 第八章 炼体破镜入中期,旧案起复引悬疑 第八章 炼体破镜入中期,旧案起复引悬疑 日月轮转,转眼又过去十天,宁煜的打工生涯过得饱满而充实,每天忙忙碌碌,董家客栈的生意也因为他的到来好了很多。这期间宁煜一直疯狂修炼,直到两天前,他已经达到炼体前期的瓶颈,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以破镜踏入炼体中期。是以这两天他开始克制着自己的修炼进度,等待外出的机会。今天恰好是客栈采购物料的日子。这十天里,董四海已经领着他去村子里采买过两次,一是和之前的供货商们交代清楚,二就是让宁煜熟悉并接手采买的事务,两趟下来,宁煜已经熟门熟路,今天便是他的第一次独立采买,也是他外出寻机破镜的最好时机。 这天正午,客人们吃罢了午饭,宁煜收拾完饭厅,从老板娘董周氏手里交割了采购清单和银钞,便赶着客栈的驴车出发了。客栈位处鸟窝村东头,可是离着村子尚有一段距离,半路上有一片密林,寻常少有人烟,宁煜便把那里定为自己破镜之所。 为了争取时间,宁煜扬鞭驱策,一路急催,驴脖子上的铜铃声连成一片。 路途本就不长,很快便来到了密林所在。 宁煜神魂放出,确定四周无人,跳下车,将驴子拴在一棵树上,径自往密林深处走去。 来到密林深处,寻了块平地,宁煜盘膝而坐。 双目微闭,五心向天,《归元录》全速运转,周遭的灵气渐渐汇聚过来,虽然肉眼难见,可是宁煜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周身穴窍中,灵气疯狂的涌入,经脉中传出一阵饱胀的感觉。他能感应到肉身渐渐地在发生一种异变,但是隐约间仿佛有一层束缚在阻止这种变化,这就是天道之障。突破天道之障,即为破镜! 宁煜按部就班的吸纳灵气,再由内而外浸染肉身,周身上下的骨节不时发出一阵爆响,他的体内,内府如同呼吸般收缩膨胀,每一个周天轮回,内府便有一丝扩张,灵气的流转也更加通畅,那层无形中的屏障随之绷紧,似乎摇摇欲坠。宁煜感觉越来越清晰,他知道已经到了紧要关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锤炼,他的肉身已经有了质的飞跃,能够承受更多的灵气浸染,他开始加大灵气的吸入量,一点点将内府充盈到最大的程度。 一般的修真者到了真意境,就可以内视自身,宁煜之前已经醒神为尊,虽然金身破灭,但是神魂早已觉醒且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内视自然不在话下,此刻宁煜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内府已经浑圆如球,再也容纳不下一丝灵气。宁煜深吸口气,内府猛然收缩,五行灵气逆行经脉,如同狂流奔涌,无形之中,一阵震慑心神的裂锦之声,天道之障砰然碎裂,宁煜破镜了。 以宁煜为中心,一道气旋凭空卷起,周遭的砂石草叶被席卷一空,露出一片光秃秃的白地。 宁煜缓缓收功,睁开双眼,一阵精芒射出随后又渐渐隐去,他站起身来看了眼周遭的样子,心中也暗自吃惊。他的前世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修为能达到醒神中期,手里的功法肯定不是大路货色,可他当时炼体初期破镜时引发的天地异象和现在根本无法相比。 宁煜心中暗道:看来自己真是捡到宝了。《归元录》这本功法虽然在修真界名不见经传,可是现在看来绝对是一本不同凡响的上品功法!要知道修真界虽然门户众多,修真功法更是不知繁几,可是上品功法却少之又少,只有少数几个大门派大世家才拥有。任何上品功法在修真界都属于顶级的奇珍异宝,可遇而不可求,一旦出世,便会引起各大势力的疯狂抢夺。自己前世属于散修,只身闯江湖,误打误撞下才在一处废弃的仙家洞府里得到这本《归元录》,当时虽然多有研习却未曾深入。现在看来真是福泽临身而不知啊! 压下心中惊喜,宁煜运起内力用周遭的落叶树枝将那片白地掩盖起来。宁煜走出密林,赶起驴车接着往村子里行去。这次破镜耗费了不少时间,他必须加快速度,免的引人怀疑。 一路上烟尘滚滚,毛驴打着响鼻一路小跑,宁煜就这样在驴车上摇摇晃晃的驶进了鸟窝村。 数次进村,村里的人也基本都照过面了。宁煜一边和相熟的村民打招呼,一边驾车赶往垢手的铺面。 大老远就看到,垢手穿着一身开怀短衫,袒胸露乳的站在摊子前面,脖子上搭着一条黑毛巾,在门前的凉棚低下扇着蒲扇赶苍蝇,几挂牛羊猪肉吊在凉棚架子上,晃晃悠悠。 “表哥,我来了。”宁煜吆喝一声,从驴车上跳下来,将毛驴赶到一旁拴好。 “来啦。”垢手答应一声,把黑毛巾抽下来扔到一旁,宁煜扫了一眼,眼角微微抽动,毛巾一角竟是白的,感情是一条白毛巾让垢手硬是给盘成了黑的。 垢手招呼了旁边的邻居一声,让帮忙看摊儿,领着宁煜进了院子。 一进院,垢手扭头给宁煜使了个眼色,宁煜便知有事,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院的角房。 “大人,您有何吩咐?”宁煜关上门,叉手问道。 “蚁垤。”垢手转身对着他,开口道:“你上交的报告我已看过。报告上说有位客商运送了两车粮食出城而去,行迹可疑。我们收到情报后立刻派人尾随,此人一路上遮掩行迹,最后将粮食运进了临近大魏边境的柿子山,等他出来,粮车便空了。” 垢手示意宁煜坐下,接着道:“我们派人调查发现,运粮的商户乃是刑风城富商梁久年的手下。梁久年当年的发迹非常突然,现在想来颇有几分蹊跷。有了怀疑,我们便查阅了最近一段时间内的报告,发现多则三五月,少则十几天,梁久年都要往柿子山方向送一批物资,包括粮食、衣物、铁器,有的多,有的少。因为梁久年经营店面颇多,常有货物送出,我们之前便未曾在意,如今想来却是疏忽了。你或许不知,数年前,柿子山中曾有一伙盗匪,在大魏边境劫掠,后被官军剿灭。现在,我们怀疑这伙子盗匪可能又死灰复燃了。你上报的粮商极有可能就是给他们秘密送粮之人,所以说梁久年有通匪嫌疑。但是梁久年在刑风经营多年,交往甚广,在城中颇有威望,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不好针对他展开行动,直接进柿子山又怕打草惊蛇。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出面。” “我?”宁煜诧异道:“我能怎么办?” 垢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宁煜,道:“这是我们刚得到的情报,梁久年又准备了一批物资要出城。咱们鸟窝村这条官道是通往柿子山的必经之路,依照惯例,他们必然会在你们那里留宿。我已经知会董四海,决定让你出面,在对方住店期间伺机调查一下他们是否有书信往来,到时候董四海夫妇会协助你。只要证据到手,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将梁久年和山中盗匪一网打尽!这也算是我给你的第一道考验!” 宁煜看完手中的情报,装作为难的样子,道:“我才刚刚入行,经验不足。我倒不怕别的,就怕漏了马脚坏了你们的大事。” 垢手笑道:“无妨,我们已经安排妥当,如果你失手了,那么这伙客商就会在运货途中遭受猛兽袭击身亡。到时候如果身上搜到证据,那万事大吉,如果没有,我们就再谋后计。” 宁煜一阵腹诽,感情早就做好我失败的准备了。不过这帮干探子的也真是心狠手辣,人命在他们口中便如草芥一般。当下也不在推辞,抱拳道:“蚁垤明白,蚁垤尽力一试便是。” “那好,你随我去将你们客栈要的货物装车。”垢手伸手要过纸条,随手撕成碎片,道:“在这里呆的久了,难免引人怀疑。” 宁煜起身,两个人出来将早就准备好的牛羊猪肉抬到车上,装模作样的寒暄了一阵,宁煜又赶着毛驴去其他几家采购,直到清单上的物料齐全,眼看天色不早了,便赶着驴车开始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又经过密林,宁煜装作入林小解的样子又去破镜之处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出现纰漏才放心的驾车而去。 一路上铜铃叮当,车轮碌碌,宁煜不时扬鞭驱策,别有一番趣味。 回到客栈,招呼了董四海一声,宁煜赶着驴车自去仓库卸货,然后又将毛驴牵到牲口棚喂上。一切忙完,宁煜洗了把脸,换上伙计的衣服,便到前厅去了。 将清单、账单一一和老板娘董周氏对过,将剩下的钱交给柜上,宁煜便又开始了如往常一般的忙活。 在门口喊客、卸货、端茶倒水,宁煜的脸上尽是谦卑的笑容,已经与凡人无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容微尘于沙海,藏滴水于江渚,大隐隐于世,那个气势恢宏,身份尊崇的修真者宁煜,他的影子已经渐渐泯灭在赵卓的身上。 日落月升,天幕垂下,繁星布满天空,银河横挂,月辉倾洒人间,遍布天下,宁煜房中,浓郁的五行灵气围绕着他,一进一出,周天轮回。细看之下,他的肌肤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光晕,皮肤下的肌肉如同呼吸般缓缓起伏。如果说炼体前期是修炼经脉,熬练筋骨,那么中期就是凝练血肉,调理肌肤,炼体达到中期圆满,便能如同凡间所说的铜肌铁肤,刀枪不入,没有内力或者真元的加持,寻常刀剑便伤不得自己。 经过炼体前期的修炼,宁煜体内的经脉、筋骨已经如同美玉一般晶莹剔透,灵气在其中的运转速度是之前的一倍有余。不过不同于经脉筋骨,人之血肉肌肤里杂质更多,相对的炼体中期所需要的洗练也更缓慢。所幸,宁煜有强大的神魂相助,又有契合自己阴性体质的上品功法《归元录》,重走修真路,就如同“国子监”学霸复习“启蒙堂”课本一般,较之普通的修真者,速度就如同开挂一般。 屋内,灵气吞吐,周天轮回。 窗外,夜色幽幽,虫鸣絮絮。 夜渐深,客栈房间里的灯火陆续熄灭,整个客栈渐渐沉寂在浓浓的夜色里…… 正文 第九章 月夜蚁垤探究竟,临危垢手摘敌酋 第九章 月夜蚁垤探究竟,临危垢手摘敌酋 转眼又是数日,这一天天色将晚,日已西垂,红霞满天,忙碌了一天的宁煜依旧站在客栈门口张望着。 远远地,一支商队赶着几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董家客栈门前。 宁煜扫了一眼车上的纹徽,挺着笑脸上前搭话:“客官,这是要住店?” 头辆车上跳下一个长衫汉子,手里提了个包裹,点点头道:“天色晚了,住一晚再走。你们客栈可还有足够的房间,我们有十几个人。刚刚在前面问了两家客栈,都说客满了。” 宁煜笑呵呵的道:“今天我们客栈打尖的多,住店的少,还有好几间客房,住十几个人没问题。” 长衫汉子又道:“我自己要一间房,手下人你看着安排。对了,晚饭我们在房间里吃,待会给我们送过去。” “得来。”宁煜吆喝一声,开了一旁的院门:“客官,车往里面赶,小的帮您卸货。” 长衫汉子招呼手下跟着宁煜将马车赶入院子,一行人将货物搬进仓库,锁上门,宁煜将仓库钥匙交给长衫汉子保管。 忙活完了,宁煜带着长衫汉子去前厅登记,领了房牌,便引了众人进了客房。 随后,董四海在后厨做好饭菜,装好了食盒,宁煜自去送饭不提。 ********************************************************************* 夜色如墨,此刻已是三更时分,所有人都已经睡下,昏黄的月光下忽然闪出一条黑影。 黑影身手矫健,一路沿着墙下的阴影摸到了后院的客房。 他轻轻一跃,攀住小楼的外沿,矫如猿猴,三两下就爬上二楼,一个倒挂金钩,便倒吊在二楼的屋檐上,他先是侧耳在窗户上听了听,紧接着便用手指戳破窗纸细细查看了一番,然后便转到下一间的窗户。一连数间,最终停在了今天下午长衫汉子入住的窗外。 黑影更加小心,在窗外探查了好一会儿,接着从袖中翻出一把涂了黑漆的匕首探进窗缝,一点点的将窗户撬开。 开了窗,黑影猫着腰用事先准备好的棉布将窗子卡死,免得发出声响,一揉身子进了房间,伏在地上,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床上,长衫汉子呼吸深沉,睡得很死,借着月光打量,房间内没有什么异样。黑影伏在地上又等了一会,床上的呼吸依旧平稳如初,没有丝毫变化。这才慢慢起身,在房间里摸索起来。 长衫汉子住店时随身带着一个包裹,此刻就放在枕边。黑影在房里其他地方没有发现,目光便定在了包裹上。他轻手轻脚的走近床边,左手接过匕首横在身前防备,右手往包裹探去。 包裹刚刚抓到手中,黑影猛然一震,左手中的匕首毫不疑迟的往床上刺去。 黑暗中传出一声嗤笑,床上的人猛然弹起,将将避过匕首,一只手如同利爪般抓向黑影。 黑影匕首刺空,便知不好。他刚刚取包裹时,侧眼突然看到身旁的衣架上空空如也,便心生警兆,打算先下手为强,没成想对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距离躲过自己的杀招。没时间再想其他,黑影双脚在床沿上一蹬,借着力道猛然退出长衫汉子的攻击范围,不做任何停留,自窗口一跃而出。 长衫汉子也不声张,右手在腰间一叩,一柄软剑弹出,探手接住,紧接着身子一矮便穿窗追了出去。 黑影毫不停留,跑到墙角伸手一勾,翻墙而出,长衫汉子紧随不辍,两个人一前一后转眼间便跑进了客栈南边的山里。 长衫汉子的修为明显高出黑影,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黑影几次变换方向,都不能摆脱对方,眼看着长衫便已经到了黑影身后。 长剑扫出,月光下,带起一道银虹,往黑影的腰间抹去。 黑影无法躲避,只能转身停下,手中的匕首勉力遮挡,叮的一声脆响,夜幕里逬出一丝火星,黑影身形爆退。 长衫一声冷笑,再次扑上,手中软剑如同灵蛇吐信捥出数朵剑花,笼罩黑影周身上下。黑影大惊,匕首挥舞,勉强挡下两朵,一声闷哼,肋下溅起一朵血花。脸上一凉,蒙面巾也被一分为二。 月光下,黑影的面目一片苍白,嘴角处挂着一道血丝,正是宁煜。 “是你!”长衫仗剑封住黑影的去路,阴恻恻的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夜探我的房间?” 宁煜并未回答,反问道:“饭菜是我亲手送的,碗筷也是我亲手收拾,我明明看到饭菜已净,你为什么没中迷药?” 长衫嘿嘿一笑:“我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只是生平最为谨慎,这条官道我常来常往,那几家客栈从来没有客满过,今天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客人却住满了,而恰恰你家却没有住满。这么巧合的事情,由不得我不谨慎。实话告诉你,你送来的饭菜我一分没动,而是让手下人吃了。不过我也没想到,为了行动方便我和衣而睡,竟然让你发现了马脚,躲过我的一抓。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长衫说完,手中软剑一抖,快逾闪电刺出数剑,宁煜咬牙再战,只听阵中兵器交鸣,银光闪烁,转眼便是五六个回合。 长衫修为显然在宁煜之上,出手间游刃有余,长剑所攻必是宁煜要害之处,宁煜却是异常吃力,不光修为不如对方,兵器也不称手,只能且战且退,勉力维持。所幸山上乱石林立,又有树木阻挡,长衫的剑法有些施展不开,宁煜只守不攻,虽然险象环生,暂时性命无虞。不过,交战中宁煜肋下的伤口血流不止,体力渐渐不支,又交手数个回合,一个遮挡不及,腰眼被长衫刺中,剧痛传来,宁煜再难支撑,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还没等宁煜挣扎起身,长衫呵呵一笑,长剑挥过,宁煜只觉手上一轻,匕首已被挑飞出去,紧接着肩头一沉,长衫的剑已经搭在自己脖颈之间。 “说说吧,你到底是谁的人?来我房中又是为了找什么东西?”长衫面色阴沉,他此次出行十分机密而且身负重任,宁煜的刺探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宁煜忍着剧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用问了,你问也白问。既然爷爷失手了,动手便是,干脆点,别让爷爷等急了!” 长衫双目微缩,冷哼一声,手中剑光一闪,一剑刺在宁煜腿上,宁煜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青筋蹦起,可是却紧咬牙关,不发一言,只是一双眼睛怨毒的注视着长衫。 “好,有种!”长衫一阵冷笑:“我倒要看看你的嘴能有多硬,今天爷就好好消遣消遣你!”说着,又是一剑,刺中宁煜另一条腿。 宁煜又是一声惨叫,剧痛袭来,忍不住全身发抖,再也无法保持半跪的姿势,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腿鲜血淋漓。他将嘴唇咬的青白一片,牙齿间渗出道道血丝。 “呸!”宁煜用尽全力啐出一口血沫,颤声道:“孙子!有种给爷爷一个痛快!磨磨蹭蹭的,爷爷看不起你!” 长衫一张脸变得铁青,再不多言,手中剑光连闪,转眼间将宁煜变作一个血人。宁煜全身抖成一个筛子,可是口中污言秽语,骂不绝口! “好!好!好!”长衫被宁煜骂出真火,气的浑身发抖,右手的软剑高高举起,恨声道:“既然你想死,爷就成全你!” 月光下,宁煜双目紧闭,一道银虹在山林间闪起,划过一抹冰冷的弧线。 叮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弧线戛然而止! 宁煜睁开眼,长衫的剑就堪堪停在他的脖颈间,再难寸进。 一道微胖的身影蹲在宁煜身边,两根雪白的手指就停在他眼前,指间是那柄仍在微微颤动的软剑。江湖上说,一个杀手的杀手锏往往很神秘,因为他会巧妙地将它隐藏起来。垢手的手就一直很神秘,哪怕和垢手相识很久的人,也很少会注意到垢手的手。如今垢手的手就停在自己眼前,宁煜才发现,一个屠户的手指竟然是那么的修长,那么的白净,匀称相宜,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山林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长衫的眼睛渐渐瞪得溜圆,一丝惊骇慢慢爬上脸庞,用两根手指接住自己的含怒一击,长衫倒吸一口凉气,丢下剑,转身就逃。 “下次别这么硬气,当兵染上的臭毛病得改改,咱么这一行还得圆滑一些。这次我是恰好赶到了,如果再晚来半分,你就挂了!” 宁煜闻言嘴里嘟囔了一句,垢手也没听清,刚要问问,宁煜已经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垢手将宁煜平放在地上,细心地将伤口敷上药包扎好,站起身看了看已经逃出很远的长衫,自语道:“这就算你正式的入门仪式了吧。”说着话,一步跨出,人已经在几丈之外。 两边的树木如倒退般在长衫眼中闪过,长衫没命狂奔,连头都不敢回,他的内力疯狂涌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逃得再快一些,逃得再远一些。他感觉自己的脚下有几分轻浮,那是内力过度消耗的征兆。可是他顾不得了,一个劲的往前狂奔,渐渐地,林木稀疏起来,眼睛已经能看到官道两边的建筑,只要再近一点,他便能够大声喊叫引起人们的注意,甚至跑进客栈,他知道,久行于黑暗中的人不会轻易让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只要跑进客栈,便有很大机会活下来。他甚至想到,只要今夜能够活下来,他明天便要离开此地,回自己的老家,什么金钱富贵,地位名声,他通通都愿意放弃,只要能够活下来。 “慢点跑,追个人挺累的。” 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可在长衫耳中却如同来自于九幽地府,长衫恍惚中扭头一看,立刻魂飞魄散。只见身侧一道略显肥胖的身影正悠闲地迈着步子和自己并驾齐驱,月光下,一张微胖的的圆脸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不要。饶了……” 肥胖的身影右手一挥,长衫的话音便卡在了喉咙里。长衫觉得自己高高飞了起来,天地一阵旋转,隐约间,他看到山林边缘,一道熟悉的身影没了头颅,缓缓地扑倒在林边的地面上。 垢手停下脚步,蹲在尸体旁边,伸手在长衫怀里摸索出一封书信,抖开借着月光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他将信装好揣进怀里,吹指打了一个呼哨。 十数道人影自山林中现身,留下数人处理长衫的尸体,其余人趁着月色往董家客栈方向潜去。 正文 第十章 述说前因话后果,池鱼自此入江河 第十章 述说前因话后果,池鱼自此入江河 宁煜趴伏在垢手背上,扮演着昏迷者该有的样子。 对于今天这场戏,宁煜觉得双方演得都不错。 剧本是从今天上午开始的,今天一早,宁煜便接到了垢手传来的信息,梁久年的手下押着货物已经出城。垢手提前安排了人手入住其他客栈,确保对方只能够入住董家客栈。只是没想到这一点竟然被长衫怀疑,引发出了后面一系列变故。 本来按照计划,董四海在饭菜中放入了迷药,他本身就是用药高手,选用的迷药无色无味,只会让人陷入短时间的沉睡,等醒来后不会有丝毫异样,这样便不会被察觉。只是长衫警惕之下没有吃下宁煜送去的饭菜,反而瞒天过海,夜晚假寐守株待兔。宁煜夜探房间时,其实在窗外便已经知悉,他的神魂对凡人来说乃是作弊般的存在,任何伪装都休想瞒过他的探查。他虽然不知道梁久年此次派人进山有重要目的,派出的长衫更是他手下最强的几个好手之一,但是,长衫的修为已经达到上清境下品修为他还是能够探出来的。宁煜表面上的修为只有下清境上品,绝非长衫的对手,所以才有了房中失手逃亡的这一幕。这完全是宁煜自导自演的戏份。 还有一点,宁煜行动时便发现客栈附近有高手隐藏在暗处,他便怀疑是土部的人马,果然当他逃跑时,暗处的人马也尾随自己行动,这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只是因为境界太低,神魂应用受到限制,搜索的范围有限,他也不能确定这帮人的具体信息。于是他便向着远处山林而去。临近山林,假装被长衫缠住,等暗处的人进到了神魂能够探查的范围后,他才发现竟是垢手带人埋伏在此。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垢手竟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长衫重伤折磨,直到自己性命不保才出手相救。 所以当垢手说自己刚刚赶到时,宁煜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个死骗子!”然后便假装昏了过去。 这一出戏,三方势力轮流登场,各显神通,最终完美谢幕。 而直到现在,宁煜才明白,自己之前虽然已经加入了五行密部,可是却从未被完全信任。直到今天这一出关乎性命的考验结束,宁煜才算是真正进入了丙字房,正式成为五行密部的吏员。 宁煜这一“昏迷”便是一天一夜,等他醒来时,已经身在垢手家中。 他身上的伤都经过重新的包扎,整个人裹得跟个粽子一样。 “你醒了。”垢手适时地出现,自门外走了进来。 宁煜虚弱的点点头,有气无力的道:“任务怎么样?” 垢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道:“已经都办妥了。那个伤了你的家伙叫董浩,江湖人称毒手剑,我在他身上找到了梁久年写给柿子山匪首的信。这老家伙很机警,竟然已经发觉到有人在调查他,这次派了董浩就是联络柿子山的贼众,准备协助自己转移财产,举家逃亡。” 垢手顿了一下又道:“现如今,梁久年已经被我们控制,狮子山的匪众也被官军剿灭。说来好笑,这梁久年当年就是那帮盗匪的一个头目,柿子山被剿灭时,他裹了不少财物逃了出来,凭此发了家。后来不幸被几个漏网的同伙认了出来,那时候他已经富甲一方,家大业大,对方便以此要挟梁久年资助他们招兵买马,重操旧业。后来,梁久年和他们相互勾结,劫掠竞争对手的商队,不出几年便垄断了刑风城内的粮布生意。这次梁久年被捕,还牵连出不少地方官员,刑风城这阵正乱着呢。” 宁煜点点头,又问道:“客栈里呢?” 垢手摆摆手道:“当天夜里,我们已经把那伙人全都抓了起来。董浩虽然没吃饭菜,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提醒手下。估计他当时也是没有十足把握,自己没吃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的人去的时候,那帮人睡得和死猪一样,没费力便收拾了。我又派人伪装成商队连夜赶路的样子,故意大张旗鼓的引人耳目,今天董四海来信说,早上客人向他抱怨昨晚被吵醒没睡好,还骂了那支商队一通,应该是遮掩过去了。至于你,呵呵,最近在客栈干的挺不错嘛。” 宁煜诧异道:“怎么了?” 垢手笑道:“董四海和我说,你消失的第二天早上他去给客人送洗脸水,还有客人问起你,说那个干活麻利的伙计怎么没来。” “哦?”宁煜好笑的摇摇头,问道:“我的突然消失会不会给客栈造成影响?” “这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董四海打过招呼,让他在客栈里宣称,你半夜起来小解不小心被店里的驴踢断了腿,来我这里养伤。” “什么!?咳咳!”宁煜一口气没上来,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扯动伤口,立时疼出一身冷汗。 垢手瞪眼道:“激动什么,老子以前受伤,为了瞒过外人,还对外宣称杀猪时被猪拱了呢!你这借口不比老子好?” 宁煜闻言尴尬一笑:“算了,只要能瞒过去,被驴踢了就踢了吧。” 垢手起身道:“话也不多说了,你安心养伤。这次所幸没伤到骨头,已经给你身上涂了木部最好的伤药,将养两三个月便能痊愈,我前面还有事,去处理一下。” 宁煜点点头,垢手便去了。 躺在床上,宁煜心中思绪万千。经过这次考验,自己应该算是过关了。风家五行密部,天下闻名,果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自己仅仅见识了其中一部一房,所见所识已经叹为观止。仅这土部丙字一房,已可谓人才济济,手段如神。单就这次事情来说,前期布局,设套诱敌,自己失手潜逃,他们隐匿不出,针对梁久年的同时又要考验自己,一石数鸟,紧接着垢手出现,救下自己,一招制敌,期间演技堪称完美,手段足够狠辣,人马调动如臂指使,整个行动,细致入微,全无漏洞,证据到手,短短一天时间,恶商受制,山匪伏诛,贪官落马,干净利落,完美收官。从这件事来看,先不说这些人身手如何,论心思之缜密,计谋之精巧,行动之谨慎,演技之高超,手段之毒辣,纪律之严谨,效率之迅捷,这些人都已经精擅到了极点,他们就如同一台精密机器的零件一般,丝环入扣,动静有规,令人生畏。 收起了心思,宁煜开始安心静养。他炼体未成,真元不显,肉体虽然已经异变,可尚未超脱凡人的范畴,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不过他已经跨入炼体中期, 相较常人,他的愈合速度已经非同一般,而且他的世俗修为也在,丹田存有内力,也可以辅助疗养内伤。经过此次事件,宁煜已暗下决定,他要开始修习世俗功法,将世俗修为提升上去。原先他担心修炼世俗功法会影响自己修真,所以一直未曾尝试,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他发现两种修炼体系完全可以共存,并不会产生冲突。修真功法的根基在内府,内府后期会渐渐转化为金丹、紫府、元婴,整个炼体期都是在改造内府,只有到达培元境后才能炼化灵气形成修真者所使用的真元,所以修真者在炼体期是相对脆弱的,没有真元可用,只能靠强大的肉体来战斗,对付凡人和部分后天境界的武者还可以,要是碰到先天境界的高手便无法抗衡。而世俗修炼的基础是丹田,永远也不会产生变化,宁煜研究过,世俗武者所谓的内力乃是对天地灵气的一种基础改造和运用,等量之下,它的威力要比真元弱上很多,武者境界越高,内力就越深厚,招式的威力也就越大。但是丹田无法变化,它就会有一个极限,它的极限就是人间最高武力宗圣上品,也就相当于修真界真意境后期。也就是说在宁煜没有达到真意境后期之前,他都无法完全避免来自世俗界的危险。 可是要达到真意境后期,对现在的宁煜来说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修真功法讲究循序渐进,要想取得很高的成就,必须按部就班打好基础,进境十分缓慢,更何况宁煜身处凡间,资源贫乏,这更会限制他的修炼速度。 不过修真虽然艰难,相对的,修真者的寿命也会十分漫长,动辄数百年甚至千年,所以修真界有一句话叫:修真无岁月。而且只要达到长生境,修真者便可以获得无穷的生命。 而一个凡人的寿命最多也不过两百多岁,却能够在几十年甚至更短的时间里修炼至相当于真意境的显圣境界。所以宁煜决定在修真的同时,兼修世俗功法。这样他便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获得足够的自保之力,虽然两样兼修势必会占用宁煜更多的精力,拖慢他修真的速度,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转眼之间,两个多月过去了,宁煜伤势其实早已痊愈,只是这期间垢手突然开始加紧传授自己做密探的经验和技巧,并时不时的考验自己,直到今天宁煜成功的从垢手房中盗取了他事先藏好的一封密函。 垢手笑着从宁煜手中接过密函,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撕开蜡封,取出里面的纸张抖开,面色一肃道:“丙字房新丁蚁垤何在?” 宁煜拱手抱拳:“蚁垤听令。” “丙字房新丁蚁垤,现已完成考核,为我房正式吏员,编籍入册,令即刻前往总部听候房主调令,不得有误!” “蚁垤遵命!” 垢手自怀中取出一面铜牌,递给宁煜道:“此乃土部密探信物,人在牌在,人亡牌毁,绝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大人放心!人在牌在,人亡牌毁!”宁煜伸手接过,铜牌上花纹古朴,正面乃是一个篆写的土字,反面则是他的代号:蚁垤。 “这号牌共分为五等,分别是铜牌、银牌、金牌,玉牌和琉璃牌,铜牌最低,琉璃牌最高,乃是部尊所有,玉牌是房主所有,低等牌见到高等牌便要遵从对方命令,每等号牌都有其权限......” 垢手将号牌权限,注意事项一一介绍了一遍,最后拍拍宁煜肩膀,将密令放到他的手中道:“客栈的差事我已经帮你辞去,善后事宜也安排妥当,你这便去见房主吧。” “是。”宁煜收起命令转身便走。 垢手面上一呆,跳脚骂道:“你个兔崽子,客套话也不说两句,转手就走,老子白教你啦!” 宁煜回首上下看了他一眼,笑道:“表哥表弟之间那来这么多客套?又不是不见面了。”说完,挥挥手,径自离去了。 垢手站在那里愣了愣,看着宁煜渐行渐远的身影,喃喃道:“领路人,领路人,领你上路,以后的路就要看你自己了。我已经送走了太多的人,希望如你所说,你我还有相见之日。” 碧空之上,白云悠悠,一阵风吹来,云朵随风而动,向着天际飘去,渐行渐远。 正文 第十一章 丙字房中说地鴻,领命再探彩翎山 第十一章 丙字房中说地鴻,领命再探彩翎山 “属下蚁垤,考核结束,奉命前来报到!”地洞中,宁煜站在地鴻门前,出声报告,身后是上次随垢手引领自己的二人。 “进来!”地鴻的声音自房中传出。 宁煜应声是,推门而入。那两人便如上次一般把守两侧。 地鴻坐在桌案之后,看到宁煜进来,放下手中的书,上下打量了宁煜一番,捋须笑道:“垢手已将你这段时间来的情况详细和我说过,没想到你竟能在这么短的时日里完成考核,看得出你很有天赋。” 宁煜客气道:“全赖垢手大人的悉心栽培,属下只是尽心而已。” 地鴻满意地点点头:“不骄不躁,棱角全无,确实是尽心了。” “房主谬赞。” 地鴻道:“闲话不说。侯爷已经正式发下命令,着我们五行密部尽快调查道门之事。你曾亲历道门袭杀,想必对道门也有所了解,百年来,我风家五行密部便开始暗中探查道门之事,但是道门神秘莫测,虚无缥缈,我们虽然花费了很大力气,可是却一直像是在捕风捉影一般,几乎查不到任何实据。时至今日,如果不是你亲眼所见,我们连道门是否存在都不能证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你的经历证实了道门确实存在,也了却了我们丙字房长久以来的一个遗憾。” 宁煜诧异的抬起头。 地鴻笑了笑,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五行密部中最早开始调查道门的便是我们土部,当时还是前朝天行武德年间,先皇尚未起事,我风家也不过是尚阳一个小世家,当时白凤郡彩翎山发现银矿,可是负责采矿的莫家采矿队却一夜之间神秘失踪,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引起了当时土部丙字房主墨鸦前辈的注意。为了查明原委,墨鸦前辈数度派人进入彩翎山探查,可是派出的数波密探都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讯,当时我们实力尚弱,损失不起,房主不得已上报总部,受到总部申斥,调查被强行终止,这件事也成了我们丙字房的一个污点,墨鸦前辈一直引以为憾。虽然调查没有最终结果,可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墨鸦前辈推断这是一股神秘势力所为,并把有关彩翎山人口失踪案的所有情报整理存档,希望以后可以亲自完成调查。可是后来墨鸦前辈外出执行任务,遭遇强敌重伤不治,临死前还一直对此事念念不忘,希望以后我们丙字房可以完成失踪案的调查,证实这股神秘力量的存在。现如今,你已经证实道门确实存在,也算间接完成了墨鸦前辈的夙愿。” 宁煜道:“墨鸦前辈明见万里,虽然未能成功,可是所作所为令人钦佩。” 地鴻点点头,唏嘘到:“不错。墨鸦前辈是我们丙字房首任房主,文武双全,天纵之才,可惜当时我们丙字房势力低微,无人能助其成事,实在令人扼腕。” 感叹了一阵,地鴻接着道:“侯爷如今下令五行密部全力探查道门中事,各部皆已开始行动,部尊也放下话来,我们土部虽然主管内部,六郡之外的势力相对薄弱,但是也不能弱于人后。我们丙字房身为土部耳目,更要出力,我已传令各处密探,命他们密切关注此事。另外,总部这边也要调派一部分人手加入其中,你如今已经通过考核,又是唯一接触过道门的人,加上又是新丁,密探身份几乎无人知晓,正是适合的人选,我欲要派你外出调查道门之事,你可愿意?” 宁煜心头暗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正欲瞌睡,便得良枕。”当下面上涌现出一副慷慨感激之色,抱拳亢声道:“蚁垤加入五行密部就是为了调查道门,找出那帮混蛋给兄弟们报仇!若为此事,房主尽管差遣,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地鴻点点头,接着道:“道门秘录你虽然没有读过,可是想必侯爷问询时你也见过,应该略有所知。其中记录了我五行密部参与调查的诸多奇异案件,诸如彩翎山银矿失踪案、甄子耽斩首案、怒涛江怪蛟案、从义军案等等等等,不过时过境迁,其中有些案件不论案发之地还是目击证人都已经面目全非,无从查起。我思考许久,现在有两个调查方向值得我们一试,不过究竟选择那个,我一直犹豫不定,你来帮我参详一下。” “属下不敢。愿闻其详。” “第一,便是彩翎山银矿失踪案。第二,便是数月前发生在神川郡境内的孩童失窃案。这两处离我们距离最近,方便人手调派,而且当初又都是我们土部负责调查,案宗详细,可供参考,最为适合。蚁垤,你觉得我们应该选择那个?” 宁煜心思百转千回,暗道:你这可是所问非人了。我就是因为插手神川郡那档子闲事才被鬼罗门残害至此。现在金身破碎,修为尽失,躲那帮鬼修还来不及,怎会再去神川郡触那霉头?相反,彩翎山那片位置,位处修真界偏僻之地,资源贫瘠,没什么像样的势力,只有些边散小户才会在那扎根。至于那些失踪的凡人,十有八九是被修真者掳去为奴了,再惨点被当饲料饲养凶兽也未可知。若是前者,那彩翎山一定有修真者所需之物。需要如此大量人手开采,要么是灵石矿脉,要么是低等仙草。不过那时距今已历百年,就算有估计也该被采摘一空了,彩翎山还有修真者驻守的可能性不大;若是后者,彩翎山早已百年无人敢入,放牧凶兽之人除非不怕凶兽饿死,肯定也早就去往他处了。总而言之,去彩翎山的危险性远远小于直面鬼罗门,而且说不定还有好处可捞,自然不用宁煜再做犹疑。 想到此处,宁煜装出凝眉思索的样子,半晌才道:“房主,以属下愚见,我们当再查彩翎山银矿失踪案!” “哦?”地鴻问道:“为何要再査彩翎山?” 宁煜道:“属下以为,我们再查彩翎山,其因有三。” “说说看。” 宁煜道:“首先,属下认为,孩童失窃案虽发生在最近几个月前,依照常理,更应该成为我们调查目标。可是这起案件是发生在神川郡,神川,乃我风家核心之地!属下之前虽未听说过,可是料定我土部上下一定已经将神川翻了个底朝天,可到如今案件仍未有丝毫线索,属下斗胆说一句,土部四房那么多前辈高人都无功而返,此刻再派属下去,估计也难有突破,反而徒惹他部耻笑,还不如转而将精力投入到银矿失踪案,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 地鴻点点头:“你猜得不错。孩童失窃案发生后,百姓惶恐,侯爷亲自下令彻查。我土部四房出动密探无数,可是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无奈之下,只能将此事封锁,所幸,之后再没有孩童失踪,此事才平息下来。” “第二,便是为我丙字房一点私利着想。当年墨鸦房主未能探明失踪案真相,抱憾终生。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未必不是因为当年我丙字房实力尚弱,如今我风家执掌一省六郡之地,五行密部人才济济,属下虽然不才,但房中高手无数,怎知便不能探知彩翎山当年的秘密,一雪前耻?为此,属下原作问路之石,先去山中一探,如能侥幸功成,便可抹去咱们丙字房的污点,以慰老房主在天之灵!”宁煜慷慨激昂,言语间对墨鸦一再恭维,一边偷偷打量地鴻。 地鴻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有几分认同,五行密部之间虽然份数同僚,经常联手行动,可是彼此之间也是存在竞争的,对于这丙字房史上的污点,地鴻也愿意将其抹除。不过地鴻身无修为却能担任一房房主,靠的便是冷静的头脑和过人的心机,他不会因为眼前的利益罔顾大局,所以他对宁煜的说辞虽然赞同,可是却未做任何表示。但是,地鴻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再冷静的人也会受外在的影响,他虽然自认为客观的看待了宁煜的理由,可是潜移默化之下,心中的那杆天平已经发生了一丝的倾斜。 宁煜不给地鴻更多的思考时间,紧接着讲道:“这两条只是间接的理由,第三点才是属下力荐再查彩翎山的真正原因。” “哦?你讲来听听。” “是!属下觉得再探彩翎山无非有三种可能。第一种,也是最好的结果,那就是属下侥幸查明失踪案原委,功成而退。如此我们便可一举两得,既能得到道门的情报,在五行密部争得头功,又可以让失踪案真相大白,为我们丙字房洗刷污点,以告慰老房主在天之灵。第二种,便是属下无功而返,但能全身而退。那这便说明彩翎山已非禁地!属下之前曾遭遇过道门袭击,押运的粮草物资俱被焚毁,由此看来,他们似乎对凡间财物不屑一顾,那么莫家当年发现的银矿便很有可能依然存在。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便可以借着无人敢入彩翎山的机会趁虚而入,秘密开采银矿,壮大我风家势力!第三种,假使属下重蹈覆辙,如同当年进山的前辈们一般有去无回,那最起码也可以说明道门势力仍旧盘踞在彩翎山,为我五行密部下一步的调查探明了方向所在。到那时,惟愿后来的同僚能够有所建树,查明道门之谜,属下虽死无憾!”宁煜说到这里,抱拳道:“凡此三种情况,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有所获,所以属下力荐再查彩翎山!” 地鴻眼中放出奇光,看着宁煜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蚁垤,得你入房,老夫甚慰!若你此次安全归来,老夫必亲自向部尊为你请功!” 宁煜欢喜道:“那房主的意思是?” “蚁垤听令,我命你即刻准备,明日一早赶赴白凤郡,再查彩翎山银矿失踪案!” “属下遵命!” 正文 第十二章 无解青木离魂阵,初试内力替真元 第十二章 无解青木离魂阵,初试内力替真元 彩翎山,位于中南行省白凤郡,山势狭长,状若凤尾,因其树木种类繁多,每到深秋,山上树木各显其色,青黄红绿,五彩斑斓,顾称彩翎山。 现在虽是初秋时分,彩翎山上颜色尚不及深秋繁多,但各色草木依旧让人眼花缭乱,观之心旷神怡。可是,如此风景秀丽的彩翎山,方圆十里内少有人烟,几乎无人居住。 因为百年前,白凤郡首屈一指的豪族莫家,一族500人一夜之间在此失去踪迹,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找到。更恐怖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凡是进山的人,没有一个能回来的,失踪者的家人去找,同样失踪,就这样先后又有上百人在彩翎山上失去踪影,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从此彩翎山成为远近闻名的鬼山,再无人敢踏入一步。渐渐地,本来靠山吃饭的周边村甸也因为生计无着而陆续外迁,时至今日,便有了这样一个方圆十里荒无人烟的惨淡景象。 百年来无人入山,山上的野兽倒是繁衍生息了不少,野兔麋鹿,飞鸟山羊,动辄成群结队,而且膘肥体胖。 此刻正值午后,日头正高,前方不远处的草地上,一群肥滚滚的野兔正悠闲地吃着青草。突然间,一只兔子停下咀嚼的动作,人立而起,两只耳朵微微晃动,紧接着飞快的窜进了旁边一片高深的灌木丛中,其余的野兔受到惊扰,纷纷逃走,转眼之间草地上便空无一兔。 一阵树叶摩挲声传来,地面上黑影闪动,树丛中钻出一条修长的身影。 此人头上戴着大檐的苇笠,遮挡了面容,麻衣短靠,肩背麻绳,腰别柴刀,足上踏着一双千层底的虎头登山靴,一身打柴人的装扮。 他扶着一棵大树,将头上的苇笠向上推了推,打眼向山上张望。日光下,面容一晃而过,正是宁煜。 他受命于三日前离开刑风郡,来此再探彩翎山。一路上宁煜隐匿行踪,昼行夜伏,用了三天时间终于到达了彩翎山脚下,此刻他已经深入山中腹地,期间不时的用神魂探查,到现在为止尚未有所发现。 山中百年来无人伐猎,林木茂密,野兽繁多,宁煜刻意避开一些凶猛的野兽,以免引起太大的动静。此刻他处于半山腰的位置,离着档案记载中的银矿所在尚有一段距离。抬首观望了一阵,确定安全,宁煜展开身形,如猿猴一般,借着林木遮掩,再次向上攀跃。 他炼体已达中期,体力远胜常人,攀行间如猿猴一般,速度极快,转眼功夫便来至一块突起的大石之上。起身查看,前面百米处有一道巨大的石缝,石缝狭长,正好能容一个成年人通过,正是档案记录中的通天一线天,穿过一线天到对面,再行不久便是当时莫家发现银矿之地。 宁煜神魂探出,确定附近无人,反手抽出柴刀护身,一矮身钻入一线天。石缝上端通天,日光通透,是以并不黑暗,宁煜神魂外放,一路急行。 石缝长约百米,以宁煜的速度,眨眼间眼前一亮,人已经通过石缝。他伏下身子,打量了一下周遭,这是一处山中幽谷,面积不大,山谷一侧,自高高的石壁上悬下一道瀑布,水流垂下,千钧之力,声震山谷,回音不绝。瀑布下是一座小潭,应该是流水常年冲击形成。潭水清澈,沿着一条小溪流向远方。 宁煜起身沿着小溪往前走,小溪方向一转,转向山体一侧,山壁隔绝之下,瀑布声音渐渐减弱,宁煜矮身观看,前面出现一片平坦的空地,数十座废弃的小屋杂乱的坍塌在那里,已成废墟,刚才的小溪绕过那片废墟流入一座巨大的矿洞之中,正是当年莫家发现银矿之所! 宁煜隐身在一片灌木丛中,神魂放出,探往洞中,忽的,眉头一皱,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矿洞洞口看似空无一物,杂草丛生,可是在宁煜看来却非如此。 神魂扫过,在宁煜的识海中,一座网状的八卦缓缓转动,周遭的灵气正不断地涌入其中。 青木离魂阵,曾经在修真界大名鼎鼎,乃是数百年前修真大派纤羽门独创的幻阵。当年纤羽门中高手如云,门主朱逸芝,是修真界少有的天门境后期高手,只差一步便能踏入碎虚,羽化登仙,修真界人称“羽皇”,其次便是他的四位师弟,四名长生境高手,号称“四羽仙师”。 青木离魂阵,便是“四羽仙师”中排名第二的“幻羽仙师”庄碧凡所创,以青木为阵,勾连五行,阵中幻境丛生,扰人心神,如果心智不坚者,入阵则易受其中幻境所迷,魂魄受损,永世沉沦,故号离魂。 不过宁煜面色凝重并不是因为惧怕纤羽门,因为早在百年前,真正的纤羽门已经在那场修真界的旷世大战中烟消云散了。当年由于纤羽门势力太大,行事过于张狂,所以修真界大战刚一开始,便被周遭数十股势力联合绞杀,灰飞烟灭,门中只留下小猫三两只。这些人逃亡到修真界的边荒地带,打着纤羽门的名号四处流浪,苟延残喘,纤羽门也成为了修真界著名的破落户儿,成为修真者平日里的口中笑料。 所以哪怕现在只有炼体中期的修为,宁煜对纤羽门也实在是生不起丝毫敬畏之心。他之所以担忧,是因为青木离魂阵本身。 其实严格来说洞口前的阵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木离魂阵,真正的青木离魂阵早已随着庄碧凡的死而失传了,现在的青木离魂阵不过是纤羽门流传出来的简化版本,和原阵法相比威力简直判若云泥,不值一提。而眼前的这个所谓青木离魂阵,更是简化版之中的简化版,依照宁煜的推断,布阵之人顶多也就凝丹境修为,甚至可能是更低的培元境,所布阵法不光纹路刻画的不够凝练,灵气流转更是缓涩不畅,总之一句话,布阵之人的手法简直拙劣之极,不堪入目。 宁煜虽然不是阵法宗师,可是对阵法一途也深有心得,放到从前,这种称得上是垃圾的阵法打个喷嚏都能破掉。可那毕竟是以前,现在的他却只能一筹莫展。 因为不管是布阵还是破阵,最基本要求便是要有真元,布阵需要真元刻画阵法,驱策灵气,破阵需要真元阻断阵眼,使阵法中断,也就是说,宁煜现在明明知道怎么破阵,却无能为力。实际上也不是完全束手无策,他完全可以凭借着强大的神魂强行闯阵,可是如此一来,势必便会让阵法发起攻势,闹出巨大的动静来,虽说自己之前推断此地已无修真者驻守,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到时候真要惹出几个修真者来,哪怕是培元境的,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宁煜观察了许久,苦思无果,眼见天色已晚,便决定暂时离开。 回去十分顺利,没有费多少功夫,很快便来到落脚之地。 宁煜来时已经在山脚下寻摸了一座废弃的村镇,此地荒废已久,房屋大多破旧不堪,甚至有不少都已经坍塌,临近夜晚,还真有几分阴森恐怖的感觉。 宁煜之前废了好大劲才找到一所尚算完好的房屋,而且已经提前打扫收拾了一番。他尚未培元,不能辟谷,仍需要进食,所以随身带了干粮清水,上山前便藏在房中。此时回归,吃了些饮食,想到那个恶心人的青木离魂阵,心头烦躁,也没有心思修炼,便点了盏油灯,接着灯光,翻看起临行前从总部带来的《洞藏经》。 这是一本世俗的修炼功法,是宁煜临行前向地鴻求取的,五行密部刺探天下,搜集一些修炼功法当然不在话下,所以每部每房都有自己的藏经阁,专门存放收集的武功秘籍,以供房内的武者使用。这部《洞藏经》便是一部上乘的内功功法,专门讲解内力的修炼法门,宁煜之前虽然也研究过世俗功法,可是并不系统,如今通过《洞藏经》和自己当初的研究相互印证,对内力的了解更加透彻。 修真者的前身也是人,唯一不同是,修真者身具灵根,所以修真者往往以天选之人自比,藐视凡人。在前世,天门未毁之前,修真者高高在上,自成一系,偶尔才会进入凡间挑选身具灵根的传人,世间流传的神仙传说也大多源自于此。 其实修真者的真元和凡间武者的内力都是通过灵气变化而来,修真者在经过炼体使内府混沌化后,灵气便可通过灵根转化为真元,成为修真者独有的力量,而且根据修真者的属性和功法的不同,还会赋予真元不同的属性,灵气转化为真元,是本质上的变化,转变之后,真元再也没有灵气的性质,却可以驱策灵气,经过修真界几千万年的研究,真元的运用法门种类繁多,威力也更加巨大。 而不具灵根的凡人,只能通过修炼对灵气进行基础的改造和运用,这就是内力。内力相比真元,仍旧保留了灵气的一些属性,它的强弱程度完全取决于量的大小,而且也没有属性之分,借由武功的招式,内力也可以发挥出很强的威力。真元和内力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比作黄金和白银,同等量的黄金其购买力一定会比白银要大,不过大量的白银便可以等值少量黄金的购买力。 想找这里,宁煜心中一动,仿佛抓住了点什么,可是再去深想,却又如泥牛入海,再无所得。 既然想不出来,宁煜便不再去想,他静了下心神,思路渐渐转向思考破阵之法。 宽泛来说,阵法的构成包括三个部分,即阵眼、阵体和阵源。 阵眼乃阵法之核心,更是阵法的载体,整个阵法便依存于阵眼存在;阵体乃阵法之纹路,需要由真元刻画,可以说阵体就是阵法的驱壳,它的构成决定了一个阵法的属性和威力,阵体一成便可以以阵眼为凭依,驱策灵气按照阵法纹路流转,使阵法运行,而阵体的刻画也是考验一个布阵者实力的最基础标杆;阵源则是阵法之动力,低级的阵法往往只需要天地灵气便可以驱动,而高级的阵法则需要灵石辅助,越是威力巨大的阵法,需要的灵石越多。 所以要破除一个阵法,你可以从三个方面入手,第一,便是找到阵眼,只要阵眼被破坏,阵法便没有了核心,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灵气无从依附,所以阵法自消。第二,则是切断或阻隔阵法的灵气运转,使阵法运行中断,但是复杂的阵法,每一条线路上往往拥有大量的备用回路,要想完全破除十分困难,所以除非你实力非凡或者阵法修为高超,否则最好不要采用这种方法。第三,则是釜底抽薪之法,设法抽取或是耗尽阵法的阵源,这种属于一力降十会的破阵方法,一般情况下只有修真界中实力强大且不通阵法的高手才会采用。比如当年,修真界号称“火道君”的长生境高手古初恒,一人一刀在阵法大家云天阁的“索仙阵”中狂砍了七七四十九天,硬将阵中灵石耗尽,最后破阵而出,一招将云天阁斩于刀下,震惊了整个修真界。 三种破阵之法,各有其原理,可是归根结底还是要从灵气上下手,没有真元便无法驱策灵气。除非…… 宁煜脑中如春雷炸响,猛地站了起来。他终于知道刚才自己脑海中那抹滑走的灵思是什么了。 内力!就是内力! 自己虽无真元,可是有内力啊! 凡人不同于修真者,不需要经过炼体期这道门槛,他们可以直接使用灵气来修炼内力,而内力和灵气在一定程度上是相通相融的,自己没有真元来阻断阵法回路,那内力可不可以呢? 修真界在千万年来,由于对凡俗的蔑视,虽然有人研究过世俗的修炼体系,却从来没有人去尝试过内力的修炼,如今自己夺舍重生,机缘巧合之下继承了一副身怀内力的躯体,我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使用内力破除阵法呢?再进一步,如果我用修真界运用真元的法门来使用内力,会不会达到相同的效果? 如果能的话,那么…… 宁煜神魂一阵颤动,哪怕他当年成为玄尊之时,他都没有如此激动过。因为这种大胆的想法完全颠覆了修真界千万年来的认知,如果他的想法能够成真,他将在炼体期便可以使用一些修真界的法门,包括刻画阵法,攻击法门,这将让他的自保能力大大提高,甚至可以在危急时刻绝地求生! 宁煜想到便做,修真界有一种法门叫做“掌心雷”,便是运用真元在掌心凝聚,形成威力巨大的爆炸。掌心雷的运用法门非常普通,修真界几乎人人都会,宁煜更是轻车熟路。他盘膝坐在地上,神魂归一,将一块青石握在手中,按照掌心雷的运转法门,开始调动丹田内的内力。 丹田之中的内力便如一汪水潭,本来平静无波,随着宁煜神魂催动,一道波纹渐起,慢慢的,整个水潭震动起来,再接着整个水潭沸腾了,一股巨浪掀起,潮水般的内力沿着经脉一泻千里。宁煜强大的神魂让内力的运转如臂指使,水到渠成。他的掌心处,青光闪耀,一个小型的五行灵阵瞬间浮现,轰的一声震响,手中的青石化作齑粉,四散飞扬! 成了!!! 宁煜右拳猛的握紧,看着空中的石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虽然相比真正的掌心雷,内力版的掌心雷威力小了许多,但是这依然是个伟大的突破,他证实了宁煜的猜想,在一定条件下,内力完全可以当做真元来使用。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宁煜掌握了一个强大的自保手段,这无疑是此次彩翎山之行最大的收获。 整个晚上,宁煜都在反复试验,催动内力尝试各种修真法门。 他发现,并非所有的修真法门都可以借由内力完美施展出来,比如说,内力可以刻画阵法,但是刻画出的阵法往往极不稳定,只能在一定时间内运转存在。原因就是,内力不同于真元,它与灵气属性相通,极易混杂,无法保持独立的形态,所以内力刻画的阵体极不稳定,难以长时间存在下去。再就是,现在他的内力修为只能支持宁煜刻画一些比较简单的阵法,稍复杂的阵法,他的内力便难以支撑。 不过,诸如掌心雷之类的攻击手段,只要不是太过于复杂,他都成功模仿了出来,当然威力要打不少折扣,而且由于内力不足,他也没有办法保证能够长时间持续使用这些攻击手段。虽然这结果稍稍有些不够完美,但是宁煜已经非常满意了。 正文 第十三章 破阵法得获青木,闯密洞惊现敌踪 第十三章 破阵法得获青木,闯密洞惊现敌踪 第二天傍晚时分,天空中已经不见太阳的踪迹。 彩翎山上,山谷中的瀑布声萦绕耳边,可是宁煜却恍若未闻。此刻他正闭目盘坐在青木离魂阵中,身周不时泛起一道道彩色的涟漪,那是灵气激撞产生的波动。宁煜左手掐着阴阳四象诀,右手食指抵在地上一初凸起的石头上,内力如同潮涌般倾泻而出。 耳边啵的一声轻响,隐约间,一张乳白色的网自石头向四周扩散开来,宁煜身周一个又一个的五行灵阵依次闪现,附近的彩色涟漪如同泡沫般纷纷破灭,最终化为虚无,青木离魂阵,解除了! 宁煜深吸口气,双目睁开,面带喜色,此番成功破除青木离魂阵,无疑又让宁煜内力代替真元的结论再次得到印证。低下头,眼前显现出一截深青色的树干,上面纹理玄奥,隐含神妙,正是青木离魂阵的核心,木属性的宝物——青木!不过此刻,这件宝物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品质大为下降。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宁煜刚才运用的法门乃是灵气逆冲之法,找到阵法的一处关键节点,以内力反向注入,强行阻断阵法的运行。如此一来,阵法中灵气逆行,狂乱反噬,阵眼中的青木便首当其冲,被狂乱的灵气震裂了一道口子。这截青木纹理遭到破坏,其效用已不足之前的三分之一。 不过,对于现在穷的叮当响的宁煜来说,哪怕这截青木效用再低几分,他也不会嫌弃,当下便如获至宝的收了起来。 青木离魂阵已破,矿洞前再无阻碍。宁煜神魂放出,沿着入洞的小溪慢慢走了进去。 山洞中漆黑一片,可是对宁煜来说,神魂扫过,一切事物都无所遁形。在遍布乱石的洞中,宁煜如履平地。他的手心汇聚着一枚内力版的掌心雷,引而不发,以防不测。 走了许久,宁煜已经深入洞中近百米。除了门口的阵法,宁煜再没有发现一丝修真界的气息。不过他倒是在两边的石壁上发现不少陈旧的灯具,应该是当年莫家留下的。就在宁煜怀疑此地真的已经没有修真者留守时,忽然,一道微弱的灵气波动出现在他神魂范围之内,宁煜立刻屏息停下脚步。 他的神魂受到体质和境界的限制,现在能够侦查的极限范围在300米左右,刚才的灵气波动乍一出现便消失了,宁煜也未能捕捉到对方的详细信息。 宁煜潜近几分,神魂笼罩前方,片刻之后,灵气波动再次传来,这次宁煜的神魂终于清楚明白的捕捉到了目标——一名培元境前期的修真者。 宁煜神魂凝聚,识海中渐渐显现出对方的影像。这名培元境前期的修真者看上去年纪不大,身着一件藏青色道袍,腰带上一块白玉雕成的腰牌,上书一个羽字,正是印象中纤羽门徒的打扮。 此人盘坐在前方一间石室之中,正守着一尊炼丹炉,不时的催动真元加持炉火,这也就是刚刚灵气波动时断时续的原因。 宁煜悄无声息的沿着矿洞往前摸去,识海中渐渐清晰地刻画出整个矿洞的构造,随着神魂的延伸,更多的信息浮现在宁煜的识海中。 矿洞中的修真者并不止一个,再往深处,宁煜又陆陆续续发现了5名炼体期的修真者,与此同时,大量的凡人出现在神魂探查的范围内。这些凡人有男有女,身上衣衫褴褛,面容枯黄,此刻正在那5名修真者的监督下凿击石壁,不知在开采什么。 矿洞蜿蜒盘旋,地上随处可见被堆成一堆的矿石。 略一思量,宁煜便基本猜测到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对于修真者来说,需要大量人工开采的矿石只有一种,那就是灵石!很明显,纤羽门当年在此发现了一条灵石矿脉,而宁煜恰好知道,灵石矿脉往往会伴生其它矿种,那就是金银。大的灵石矿脉会伴生金矿,而小的灵石矿脉则会伴生银矿。莫家人当年肯定是误打误撞闯进了纤羽门的矿脉之中,被纤羽门掳掠而去成了矿工。 修真者对于金银并无需求,是以开采下的银矿便如碎石一般被堆放在洞中,如果自己此行顺利,风家就算捡了大便宜,只要想办法将这些开采下的银矿运走便是,倒是省了开采银矿的功夫。 宁煜又观察了片刻,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档案中在彩翎山失踪的人数约莫在600上下,而刚刚自己发现的人数比600只多不少,并且以青壮年居多。要知道失踪案是发生在百年以前,普通人的寿命只有八九十年,只有修炼有成的武者才能达到极限的200多岁,难道在这一百年间,纤羽门又重新虏获了一批凡人? 压下心中疑惑,宁煜开始思考怎么应付这几名纤羽门的门徒。对方修为最高的便是那名正在炼丹的培元期修真者,其余五人有两人修为是炼体前期,两人是炼体中期,还有一人在炼体后期。昨天发现内力的运用法门后,宁煜已今非昔比,以宁煜现在的实力,单打独斗足以对付培元境前期的修真者。不过对方不止一人,如果在打斗中引来其他的纤羽门弟子,对方数人合力,宁煜必然不敌,到那时便只有设法逃离了。如此一来,自己便暴露在纤羽门的视线中,原定计划势必功亏一篑。 最好是能够绕过那名培元期的修真者,先将那5个炼体期的纤羽门弟子一一翦除,最后在反过头来单独对付那名培元期的修真者。即使这样,宁煜也不敢说有十足把握,能够在杀死那五个炼体期弟子之后顺利的击败那位培元期的修真者,他只能冒险一试。 可是究竟如何才能绕过那名培元期的修真者呢? 宁煜伸手自怀中取出刚刚得到的那截青木,颇有几分不舍的叹了口气。 ************************************************************** 曹云津紧张的盯着眼前的炉火,不敢有丝毫分神。这已是他最后的希望,他手中仙草已经所剩无几,若再失败,短时间内他不可能再凑够灵元丹所需要的材料,所以他必须成功!只有炼成了灵元丹,他才有望冲击培元境前期的天道之障,进入培元境中期,那样他便可以回归宗门,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百年之前,修真界发生了一场旷世大战,宗门几近覆灭,门中的幸存者一路逃亡至此,开辟了一座小的洞府秘境,苦苦支撑,苟延残喘。 天可怜见,到此不久之后,宗门竟然在此地发现了这条灵石矿脉,尽管矿脉甚小,但对地处修真界边荒,资源贫乏的纤羽门来说依然是个天大的福泽,一夜之间此地成为宗门重地,为保住这条灵石矿脉,宗门冒着被世俗发现的危险,耗费大量资源布下九宫迷踪阵,掳掠了数百凡人开采灵石,更是派钟德亮、周德晨两位德字辈长老带领包括曹云津在内的15名弟子驻守在此,要知道这几乎已经是当时纤羽门一半的实力。当时的曹云津暗中走了周长老的关系,送出了一大笔灵石,才得以入选。 刚开始,守着如此美差,曹云津确实捞取了不少油水,攒下不菲身家。可是40年前,灵石主矿采尽,矿坑之中只余下些边角零碎,宗门决定撤回此地守卫,未曾想,他竟然被勒令留守此地,监督凡人继续开采。辛辛苦苦一个月下来,采集那么点低品质的灵石,还要派人收缴上去,自己费尽心机才能截留那么一点点,勉强够贴补自己修炼所用。 曹云津现如今真是悔不当初,同时又暗恨自己不争气!自己当年到达此地后,财迷心窍,一心想着敛财,荒废了修炼,结果到如今一直卡在培元前期的瓶颈处不得寸进,沦落到只能带着几个炼体期的废物留守此地。 这一守就是四十年,这四十年来,曹云津感觉宗门似乎已经把自己忘了,只有每个月来人收缴灵石时才会让他知道宗门还记得自己的存在。 修真者生命相较凡人更为悠长,可是只要修真者没有达到长生期,便有一定的寿数,曹云津现已一百五十二岁,算算寿元,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半,要是修为再没有突破,他以后晋级的可能性将会越来越小。 前路无门,曹云津只能另辟蹊径。灵元丹,修真界里的一种初级丹药,其功效便是辅助培元境的修真者破镜之用,如今曹云津卡在培元前期的瓶颈已经数十年,如果能有灵元丹辅助,很有可能便可以突破天道之障,进入培元中期。到那时,他便有机会调回宗门,让境界更低的师弟来此驻守。 可是就算灵元丹这种低级丹药,对于纤羽门这种在夹缝中求生存的破落户来言也是十分珍贵和稀有的,往往只有门中的天才弟子才有机会得到这种赏赐。像曹云津这种资质平庸,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普通弟子,对灵元丹的奢望也就只能在梦中想想了。 所以,曹云津想要得到灵元丹,就只能靠自己。七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耗费巨资从一个药修哪里讨来了灵元丹的丹方,从此便踏上了搜集灵草仙植的不归路。 因为没有炼药的经验,曹云津不敢轻易尝试,直到今年,足足凑齐了二十份灵元丹的剂量他才开始炼制。可是在修真界药修之所以稀少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没有炼药天赋的曹云津非常痛快的连续失败了十九次! 现如今,他手中只剩下最后一份完整的药材,这也是他最后的希望。因为为了搜集这二十份灵元丹所需要的药材,曹云津已经耗尽了自己几乎所有的身家。 不过,十九次的失败并非毫无意义,曹云津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炼丹的窍门,此刻炉火在他的真元催动下渐渐转蓝,丹炉中更是隐隐传出一股清香,这些正是丹方上描述的丹药即将成型的征兆。 曹云津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更加小心翼翼的催动炉火,脑海中清明一片,竟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修真界传闻中物我两忘的境界,他感觉自己如同灵魂出窍一般,悬浮在石室的上空,仿佛整个炼丹房都在自己的感知和掌控之中,在他的感知中,丹炉中的丹药已经凝聚呈水滴状,悬浮在丹炉之中缓缓转动,马上便要凝炼成型。他现在不需转身就可以看到整个炼丹室内的场景,而且清晰无比,甚至就连门外蹲在地上刻画阵法的那人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咦?此阵看上去很是眼熟,纹路极似青木离魂阵啊!” “刻画之人的手法当真高明,纹路刻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之前在洞口的拙作和此人想比简直是相形见绌,不堪入目。” “咦?原来此处可以这般变化,如此一来,原先的破阵之法便不再适用于此阵,而且整个阵法经此一改,运转更加流畅,威力至少要强出三成。” “妙,大妙啊!此人真是……” “等等,老子门外怎么会有人?” “卧槽,这个人他妈的是谁?” “轰”就这么一分心的功夫,炼丹炉炸了…… 正文 第十四章 洞中力战曹云津,宁煜设计诛强敌 第十四章 洞中力战曹云津,宁煜设计诛强敌 宁煜刚布完阵法,石室中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紧接着,一个全身冒烟的身影怒吼着扑了出来。 宁煜捏起法诀,眼前腾起一阵白雾,无数五行灵阵闪现,构成一道网状的八卦图案一闪即逝,阵法瞬间成型,恰好将那道身影裹在其中。 宁煜再不去看他,展开身形往矿洞深处奔去,用内力布置的青木离魂阵只能存在三刻钟左右,而且由于青木受损,威力也会相应下降,在这段时间里,他必须尽快解决那五个炼体期的修真者。 刚刚布阵消耗了宁煜不少内力,他此刻一边奔行,一边运转《洞藏经》的功法缓慢恢复,此次算是兵行险着,能增加一分内力,便能增加一份胜算。 宁煜神魂外放到最大范围,矿洞深处,那五个纤羽门徒似是已经听到了这边发出的声响,留下一人看守,其余四人快速往这边赶来。 此处的矿洞两侧已经有油灯照明,借着昏黄的灯光,对面四条身影呈十字型奔袭过来,为首之人手提两柄巨锤,左右两名斧手,最后一人则倒持一杆银枪。 炼体期的修真者由于没有真元可用,往往都会选用沉重的兵器来增加自己的杀伤力,经过炼体,他们的体魄十分强大,重兵器在他们手中破坏力惊人。 双方相距越来越近,宁煜突然加速,借着右侧的石壁猛力一弹,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向对方阵中。左手柴刀划过一道圆弧,避过了打头那人,削向左侧斧手咽喉。 对方眼见宁煜攻来,发出一声怒吼,毫不闪避,抡起手中的斧头猛劈而出。他们四人之间有一套合击阵法,此刻此人主攻,最后的枪手立刻抖出一片枪花护持在侧,另一名斧手和当头的锤手同时转身,攻向宁煜背后。 宁煜从容变招,手中柴刀如电,转眼之间便是三刀,格开巨斧银枪,一伏身,闪过背后的攻击,侧滑而出。 对方兵器沉重,变招相对迟缓,就这一眨眼功夫,宁煜已经避过几人合击,手中柴刀反转,自斜后再次削向对方脖颈。 连续两招,电光火石,被针对的斧手仓皇后退,另外三人则同时抢上前来,原本严密的阵型出现一个短暂卡顿,一下子便将斧手孤立出来。 宁煜手中柴刀本就是虚招,目的便是扰乱对方阵型,以便各个击破。此刻目的达到,手中柴刀脱手而出,身子一矮,瞬间穿过三人夹击,藏在身后的右手猛然探出,印在那名斧手小腹之上。 “破!”一声呼喝,青光乍现,早已凝聚手心的“掌心雷”轰然炸开。 漫天血雨中,斧手鲜血狂喷,身子如断线风筝般狠狠砸在石壁之上,随即重重跌落,再看之下,此人小腹处血肉模糊,肝肠寸断,双腿一阵乱蹬,便再无声息,眼见是不活了。 “师弟!” “小心!” “是修真者!” 剩下的三人大惊,为首的锤手惊声问道:“阁下何人?为何闯我纤羽门驻地?” 宁煜一言不发,双掌交错,已经向三人扑来。他的时间有限,必须速战速决。 三名纤羽门徒肝胆俱裂,三个人对视一眼,竟然扭身便逃。 宁煜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真元运用,乃是培元期才能掌握的法门,这三人在修真界只是处于最底层的小角色,自己刚才出其不意,用掌心雷率先击毙一人,让三人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实力,故而仓皇逃走。 可是他心里清楚,刚才一番较量,其实有很多侥幸的成分在内,如果剩下的三人鼓起勇气全力一搏,恐怕他还真得费一番力气才行。谁成想三人竟如此不堪,不战而溃,见微知著,当年大名鼎鼎的纤羽门看来是彻底衰败了! 现在的情形让宁煜心中一动,他并未追击逃走的三人,伸手捡起地上的斧头,转身在那具死尸身上一阵乱剁,掩去被掌心雷炸出的伤口,随即起身往来路走去。 石室门前的阵中,不时发出一阵气恼的呼喝,那名培元期的纤羽门徒还在阵中挣扎。如果宁煜是用真元布阵,他完全可以凭借阵法活活困死对方。但是使用内力布阵,不光阵法持续时间有限,威力也大打折扣,此刻阵中的人虽然暂时受困,可是却并无大碍。不过经过阵法的围困,对方的真元倒是消耗了不少,整个人也处于一种愤怒焦躁的情绪之中,这对宁煜来说到是个意外之喜。 宁煜站在阵法边缘,巨斧低垂,双眼微闭,默默运转着《洞藏经》的功法,尽可能的回复之前消耗的内力。 那三名逃走的纤羽门徒,受到刚才的惊吓,短时间内定然不敢再来。他恰好便可以节省几分力气,先回来以最好的状态除掉这名最棘手的培元期修真者。 宁煜一边缓缓回复内力,一边用神魂观察着阵中的修真者,他要挑选一个最完美的时机解除阵法。没错,他就是要主动解除阵法。只有如此,才能确保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那几名炼体期修真者虽然暂时被自己震慑,但也成为能够影响战局的不确定因素,宁煜无法确定他们是否会前来支援,何时会来。阵法解除过早,阵中敌人气势仍盛,宁煜便要耗费更多的精力才能将其解决,估计到那时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对付剩余的四个炼体期弟子恐怕力有不逮。同理,如果阵法解除过晚,万一四名炼体期弟子过早出现,敌方数人合力,那时将更加危险。 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宁煜的神魂空前凝聚, 方圆300米内的事物在他识海中纤毫毕现。突然,宁煜双目猛然睁开,精光闪烁,挥手间,五行灵阵环绕身周,白雾翻腾,灵气鼓荡,一张网状八卦浮现眼前,如同冰雪消融般化为虚无,与此同时,雾气中怒吼连连,一道身影如同脱缰野马一般扑了过来。 曹云津此刻状若癫狂,面若厉鬼,之前的丹炉炸裂虽未伤他道体,可是须发衣物皆被炉火烧焦,周身上下烟雾缭绕,满面尘灰。不过仅只这般,曹云津远不至如此癫狂,真正激怒他的是,就在丹药即将成型的那一刻,炉毁丹亡,万念俱灰。7年艰辛,百万身家,渺渺道途,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 就是眼前这人,是他毁了我的一切! 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我要让他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曹云津的眼中怒火狂烧,整个人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他的真元激荡,卷起阵阵狂风,挥手便是一枚含怒出手的掌心雷。 宁煜不过炼体中期,肉身不敢硬接,左手巨斧一横,宽大的斧面如同一面盾牌挡在身前,右手同样凝起一枚掌心雷迎向对方。 “轰隆”两人的掌心雷几乎同时炸开,两道身影被横扫出去,烟尘散尽,曹云津只觉头脑昏沉,嗡嗡作响,宁煜左手负在背后,虎口震裂,鲜血直流,巨斧丢在一边,斧面居然凹陷下去。 曹云津晃了晃脑袋,发出一声吼喝,再度扑上,他的心中已被怒意填满,真元激荡,两只手掌上各汇起一轮月牙,正是纤羽门的“月轮”道法,弯月如刀,锋利无比,威力巨大。培元期的修真者已经经过完整的炼体,动作快如闪电,再加上高明的身法配合,曹云津手上两只月牙,如同两道流星穿梭,画出一片白光,铺天盖地般压向宁煜。 宁煜心知肚明,自己境界有限,无法阻挡“月轮”之利,不过“月轮”威力虽大,却十分消耗真元,以培元境的修为使用,必定难以持久。当下不去硬接,闪转腾挪,只是闪避,他的身法演化自修真界大名鼎鼎的“逍遥游”,较之曹云津更加高明,曹云津打不到人,气的连声怒吼,咆哮连连。 一连十几次攻击落空,曹云津便有点坚持不住,“月轮”一收,便要后退。他本意是想喘口气蓄力再攻,在他预想中宁煜已被自己方才的攻击逼得手忙脚乱,自己突然收招后退对方定然反应不及。不成想,宁煜如跗骨之蛆,紧贴着便跟了上来,右手间灵阵闪现,一记掌心雷便轰在曹云津肩上。要不是曹云津及时真元护体,就这一下,他的左臂便要被废,即使如此,曹云津左肩还是一阵剧痛,整条臂膀都酥麻了。 “你究竟是哪里的修真者?来我纤羽门重地到底有何贵干?”再次被宁煜掌心雷所伤,曹云津稍稍恢复一丝理智。要知道,纤羽门不比以往,如今已经成为修真界的末流门派。掌门虽然整天信誓旦旦,要恢复纤羽门昔日荣耀,可是每个门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眼前的修真者尚不知根底,极有可能大有来头,曹云津不得不加个小心。 宁煜心有九窍,怎会不知。故意露出一丝嘲讽,嘿嘿笑道:“你们纤羽门算什么东西?也敢问爷爷名号?”挥手间,右手双指成剑,五行灵阵闪烁,一道流光直奔曹云津面门。 曹云津急忙闪过,反手一掌挥出,打散流光。宁煜咄咄逼人,期身再上,曹云津无奈只能迎战。不过方才被宁煜的口气一唬,出手间便有了几分犹疑。 宁煜借机一阵猛攻,刚开始曹云津心有顾忌,守多攻少,不过几个回合过后,宁煜招招狠辣,不离他的命门,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刚刚经历毁丹之恨的曹云津,他一声怒吼,再不留情,真元喷吐,再复痴狂之态。 宁煜所为,乃是故意激怒对方,表面上看,宁煜打从交手便把控了战局走势,占尽上风,实际上,宁煜已经渐感吃力。平心而论,身为醒神玄尊多年,他的手段和战斗经验远非曹云津可比,可是内力到底不比真元,两人交手间,曹云津虽然接连受创,却仍能力战不休,不显败象。宁煜却受制于内力有限,不敢随意出手,交战中除非确保能够命中对方,坚决不使用内力,而是以灵活的身法与之周旋,他深知久战不利,必须速战速决,是以他必须让曹云津保持激怒的状态,加快曹云津的真元消耗,与此同时,自从交手之初,宁煜便埋下一个诱饵,交手之中更是数次故意展露,宁煜此刻只盼曹云津能够及早发现,而曹云津上钩之时便是宁煜破敌之机! 矿洞中狂风激荡,砂石飞舞,双方又交手了十余招,终于,机会来了。 战阵中,曹云津怒吼一声,双手间甩出一片白光,如同刀刃般劈砍而下。宁煜侧身避过,反手一记掌心雷轰了过去,直指曹云津腹部。 曹云津之前已经吃过几次亏,不过也渐渐摸索出几分真相,那就是,宁煜的攻击看似十分犀利,可是威力却远没有想象中的大,只要自己及时汇聚真元,对方的攻击便无法重创自己,而且他发现交战中宁煜的左手一直负在身后,所有的攻击都是依靠右手完成,联想之前的首次对决,他料想对方必是被自己的掌心雷震伤了左臂。另外宁煜在每次攻击之后身形都会产生一丝凝滞,虽然每次凝滞都是刹那之间,可是次数多了,还是被曹云津发觉。 曹云津暗道:他身形凝滞,必是左臂负伤之故,既然如此,我何不硬接对方一招,趁机将其重创?曹云津心如电转,自以得计,当下真元在腹部流转,不退反进,迎向宁煜右掌,与此同时,指间凝出一道剑光对着宁煜天灵刺去。 电光石火间,宁煜一声朗笑,右掌向上一翻挡在剑光之前,负在身后的左手猛然探出,口中喝到:“中!” 五指如啄,状若圆锥,青芒一片闪电般刺入曹云津胸口,贯背而出。 曹云津面色狰狞,双眼圆睁,依旧保持着攻击的姿势,指尖剑光离着宁煜天灵仅只毫厘。 左手缓缓拉后,宁煜抽手撤身,双足一点,身若惊鸿,已落在五步开外。 宁煜眼中,曹云津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胸口,指间鲜血喷涌,眨眼间便在身前汇成了一汪血泉。 伴着血液流出,曹云津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如同潮水般退去,他的喉头一阵蠕动,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杂音,身子一仰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整个天地渐渐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宁煜的左手上,锥形青芒缓缓消逝,这招术法名为“破元锥”,专克护体真元,也是宁煜现如今所能使用的最强手段,可以称得上是杀手锏。在战斗伊始,曹云津便已经落入了宁煜布下的层层陷阱之中,宁煜故意漏出破绽引诱曹云津主动迎向宁煜的攻击,被宁煜早已准备好的“破元锥”击中要害,一击建功。 曹云津的身体倒地,宁煜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经此一战,宁煜的内力已经十不存一,现在想来,刚才的战斗可谓凶险万分,这也让宁煜深深地意识到,虽然自己掌握了内力代替真元的秘术,可是以他现在的境界来讲,内力捉襟见肘,对付真正的修真者还是过于凶险了。此事过后,必须尽快提升世俗修为,这样再碰上修真者才能不至于如此狼狈。 神魂扫过洞内,看着仍旧龟缩在矿洞深处的四名纤羽门弟子,宁煜不由暗自庆幸,随即又有几分好笑。想当年纤羽门高手如云,叱咤修真界,纤羽门徒纵横捭阖,威风八面,没想到现如今,门中弟子竟然如此不堪,真是丢尽了纤羽门先祖的脸。收起心思,他盘膝坐在地上,默运《洞藏经》功法,恢复内力。最难解决的敌人业已授首,只要自己恢复内力,剩下的杂鱼便如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正文 第十五章 探密室得方寸袋,细思量怎除四凶 第十五章探密室得方寸袋,细思量怎除四凶 就在宁煜恢复内力之时,矿洞里,四名纤羽门徒正行色匆匆的奔往矿洞深处,他们不知道,他们在选择逃跑和躲避的同时,也失去了击败宁煜的最后机会。 他们之前之所以不战而溃,仓皇逃走,除了被宁煜出手杀人的手段震慑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他们陷入了一个误区。 之前,他们是在矿洞中与宁煜直接遭遇,并未见到曹云津被困阵中的情形,这让他们下意识里认为,守在最前方的大师兄曹云津已经败亡,仗着人多势众,硬着头皮和宁煜交手一试,结果刚一照面,便被宁煜用掌心雷击杀一人。 这一下,直接将他们勉强鼓起的战意彻底粉碎。纤羽门的败落早已深入骨髓,现如今纤羽门招收的弟子本就良莠不齐,糟粕居多,更何况被发配到此地的人肯定是门中最不受待见的一批,也就是糟粕中的糟粕。几个糟粕先前在凡人面前耀武扬威惯了,好不容易才积累起那么几分血性和自尊,转眼间便随着宁煜的夺命一击烟消云散。 他们此刻已经逃到了矿洞的最深处,躲在一间石屋中,美其名曰据守,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宁煜的到来。 矿洞中大部分的凡人奴隶们丝毫没有察觉到监工们的异样,经年累月的奴役已经让他们变得麻木不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管监工在不在身旁,他们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就在这群凡人奴隶们忙忙碌碌的身影中,谁都没有留意,人群中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正望着监工们消失的背影露出沉思的神色。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矿洞里的四人一度陷入深深的绝望,直到刚才,远处传来的阵阵打斗声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很快想到,可能之前的潜入者并未解决掉曹云津师兄,而是设法困住了他。现在看来,如今师兄已经挣脱困境,并且和敌人交上手了! 在如此紧要关头,是否要出去相助曹师兄破敌? 四人对视一眼,只通过眼神便明白了对方所想。 如若对方不是曹师兄敌手,我们出手岂非画蛇添足?相反,若是以曹师兄之能尚不能击杀此獠,我等出手又有何用? 既然如此,我们在此静候便是! 此刻他们深感四兄弟灵犀相通。 四个人正襟危坐,眼神坚定,面显肃容,怀着期盼和忐忑的心情决定继续龟缩,不对,是据守下去。 石洞中不见日月,无分昼夜,全靠沙漏计时,沙漏几番颠倒,外面的打斗之声渐渐平息,四人的心又同时提了起来。 这是分出胜负了? 到底最后谁赢了? 果然还是有打斗声更让人安心啊! 那么,现在,要不要出去看看? 四人起身对视一眼,又十分有默契的缓缓坐了下去。 如果师兄已经击败来敌,我们出去也没用,如果师兄已被来敌击败,我们出去便是送菜! 还是怀着期盼和忐忑的心情继续龟缩,不对,是据守下去吧! ********************************************************************* 宁煜缓缓收功,他的内力已经恢复了六成左右,应对接下来的厮杀应该已经足够。他站起身,望了眼倒在血泊中的曹云津,迈步走了过去。 修真界杀人夺宝,实属常事,何况对于过去身为散修的他,更是家常便饭。宁煜蹲下身,便在曹云津身上摸索起来,半晌,宁煜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妈的,穷鬼! 毛都没有! 宁煜不甘心站起来,目光又望向不远处的石室,满怀希望的走了进去。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呛鼻的药味,宁煜提鼻一闻便知道是灵元丹的配方,可惜失败了,不然等自己进了培元境便可以用它冲击瓶颈,能节省不少功夫。 扫了一眼屋内,炼丹炉倒是件下品灵器,可惜炉腔炸裂歪倒在地上,看样子已经不能再用,不过材质倒是可以回收一下,宁煜现在尚没有趁手的兵刃,倒是可以考虑打造一件。 宁煜挥袖甩出一股疾风,将烟气扫尽。也不动手,就往中间一站,神魂放出,渐渐地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他径直走到墙边,照着一处岩石拍去。咔哒一声,一道暗匣弹了出来,里面放着一个四四方方,巴掌大小的兽皮口袋。 方寸袋,储物类法宝。储物法宝在修真界是比较稀少的,在众多储物类法宝中,方寸袋算是最低级的一种,不光空间小,使用也比较麻烦。方寸袋的制作不算复杂,乃是用灵兽须弥的兽皮,经过空间阵法大师加工炼成,其内自成一方独立的空间,使用时用真元催动阵法,便可以开启独立空间用来存放和取用物品。 方寸袋虽然低级,可也不是曹云津这种培元期修真者所能拥有,宁煜猜测这应该是宗门所有,用来储存开采的灵石所用。这也是为什么方寸袋不在曹云津身上,而藏在房间暗匣中的原因。 宁煜试着用内力激发上面的阵法,方寸袋顺利开启,不过看到里面,宁煜不由得大失所望。 这个方寸袋明显炼制的不甚得法,整个空间只有正常方寸袋的一半大小,约莫半方左右,此刻储物袋内,零零散散不过几十块下品灵石,还有几株炼制灵元丹用到的灵植仙草,再就是一把钥匙,这大概也就是曹云津现在的全部身家了。 唯一令宁煜感兴趣的就是那把钥匙,可是房中并无锁具,却不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又搜索了一遍,房间内再无其他,宁煜失望的收起方寸袋,迈步走了出来。晃眼看到地上的那截青木,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本身就有损伤的青木已经彻底断成两截,纹路被毁,再无他用。宁煜摇摇头,向着矿洞深处走去。 远远地看到对面的洞口,宁煜停下了脚步。这是一处洞中洞,洞中便是当年纤羽门发现的灵石矿脉。时至今日,主脉已经采尽,只余下些零散的下品灵石。不过对于现在的纤羽门来说,蚊子再小也是肉,所以这里依然留驻了大量的凡人奴隶。 这些人虽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可是从头到尾却毫无反应。宁煜心中鄙夷,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这些人仿佛早已失去灵魂,如同仅剩驱壳的行尸走肉。 不去理会他们,宁煜神魂探往深处,看着依旧龟缩在一起毫无动作的四名纤羽门徒,宁煜不由气笑了,纤羽门昔日何等光辉,无数的天才修士都愿意投效门下,真可谓人才济济。可到今天却破落成这个样子,竟然收了一群乌龟王八,只会藏头缩尾。 宁煜虽然对这几个纤羽门徒不屑一顾,视如蝼蚁,可是现如今,就是这几只蝼蚁却给他出了个难题。 他现在的身份特殊,有许多秘密不能暴露在大众眼前。所以他无法做到直接进入矿洞,在数百奴隶的眼皮底下将四个纤羽门弟子诛杀。 而且还有一点疑惑,他一直不明白,需要捉个活口问个清楚。那就是,在此之前他的神魂探测过,这数百多奴隶之中身怀修为的不在少数,最高的一名,甚至有中元境下品修为,单凭武力,此人的实力完全可以压制培元境前期的曹云津,如果这些人一同反抗,仅凭纤羽门留下的这几个货色,根本阻止不了他们,除非他们被纤羽门用特殊的手段控制了。 要论控制凡人的手段,在修真界并不少见,药物、术法、符箓都可以办到。具体说起来,林林总总不下百种,这些手段中有些是非常高明且不可逆的,凡人一旦被制,除非主人怜悯,撤销对他的控制,否则被控之人终身再无脱身的可能。 不过依照纤羽门现在的实力,宁煜认为药物控制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大。这也就产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宁煜接下来需要查明纤羽们究竟使用了哪种药物,如何才能解除这种控制。因为在他的计划中,这些凡人对他来说还有大用途,不能放弃。 他这次行动的最终目标是要在世人面前彻底展露修真界的存在,这些凡人便是活生生的证据!等到真相揭开,修真界和世俗界将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到那时整个世界的格局都会产生巨大的变化。 可以预见,千万年来的平衡将会被打破,世俗毫无疑问会将修真界当成巨大的威胁。而面对来自世俗界的压力,修真界也会陷入无尽的困扰。 倒不是说修真界和世俗会全面开战,恰恰相反,宁煜曾仔细想过,现在的修真界绝对不敢主动和世俗开战。 宁煜身为玄尊多年,对修真界的现状十分清楚。由于百年前那一场旷世大战,天门破碎,修真界实力大减,而且经此一战,门派之间血仇累累,相互仇视,修真界可以说是已经四分五裂。 如此情形之下,真要和世俗全面开战,修真界根本毫无胜算。 不过修真界高高在上,被世俗如此挑衅,必然不会坐视不理,适当的反击还是会有的,更不排除一些极端的门派会大打出手,不过这无伤大局。 身为修真者,宁煜当然不是要借助世俗灭亡修真界,他需要的只是借助世俗之力给修真界制造足够的压力,迫使修真界无法肆意进入世俗。到那时宁煜就可以借机下手,提前布局,既能守身自保,又能浑水摸鱼,获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他必须在保证自己秘密的情况下将那四名纤羽门徒解决掉,而且在此之前还要问出他们控制凡人奴隶的方法。 如何才能将他们和奴隶分开,在保守自己秘密的前提下除掉他们呢?宁煜眉头紧皱,踱着步子,陷入了深思。 不经意间,宁煜用余光扫到了曹云津的尸身。他眼前一亮,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慢慢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正文 第十六章 借衣巧除四凶徒,利诱降敌知纤羽 第十六章借衣巧除四凶徒,利诱降敌知纤羽 矿洞中,人影熙熙,灯火通明,数百衣衫褴褛的男女手持各种工具凿击着石壁。哪怕此刻平时凶神恶煞的监工不在身边,他们依然麻木、机械的重复着手中的动作。他们的眼神空洞而浑浊,那是对人生已经彻底绝望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 依稀间,洞口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几个离着洞口最近的人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视线中,一个全身焦黑,衣衫破烂还带着斑斑血迹冒着缕缕青烟的人影出现在洞口处。虽然此人此刻一脸烟灰,发髻凌乱,几乎可以说是面目全非,可是通过他的袍服样式,人们还是将这位彩翎山矿洞的最高管理者曹云津辨认了出来。 所有人的心中都暗自诧异,他们不清楚平日里趾高气昂,威风八面的曹大老爷,如今怎会弄得如此模样?刚才的打斗声虽大,可矿洞内杂音太多,凡人耳目不比修真者,听到的人寥寥无几。就算听到了,百年来,与世隔绝,他们也不会想到是有人闯洞。 奴隶们看到曹云津的第一反应,便是近年来这位大老爷总会莫名其妙抓几个奴隶去打的死去活来,他们当然不知道,那是曹云津每次炼丹失败后借着惩罚奴隶来发泄自己的怒火,他们关心的只是这次究竟谁会倒霉。 曹大老爷以如此雷人的方式登场,让众奴隶一阵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成为曹大老爷的目标。 万幸的是,曹大老爷这次似乎没有心情理会他们,而是跌跌撞撞的直奔矿洞深处而去,那里正是剩下的四名纤羽门徒最后“坚守”的地方。 他的脚步有几分踉跄,似乎受伤颇重,几次都是扶着石壁才能够站稳身子。 走了一段距离,曹云津似乎想到什么,慢慢站直了身子,扫望着在场的所有奴隶。 目光所及之处,人人如芒在背,遍体生寒。 “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 整个矿洞中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人定格在最后的动作,扭头看着曹云津,眼神中满是疑惑和迷茫,似乎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 曹云津厉声道:“都给我滚!” 短暂的停顿之后,几百奴隶争先恐后的往洞口抢去,一转眼的功夫,曹云津视野之中再无一人,整个矿洞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积威至此,曹大老爷也足以自傲了。 踉踉跄跄,曹云津的脚步最终停在一间孤零零的石屋前,或许是察觉了门外的异常,吱呀的一声,石屋的门裂开一道缝隙,一个人头飞快的探出然后缩了回去。 短暂的停顿后,屋里传出一阵桌翻凳倒之声,石屋的门砰的一声弹在一边的墙上,一阵乱颤。四道人影几乎是同时窜了出来。 “大师兄,是你吗?” “太好了!” “我就知道大师兄一定能赢!” “大师兄万岁!” 四人声音中饱含着惊喜和兴奋,劫后余生,欣喜万分,以至于四个人都没有感受到现场那诡异的气氛。 直到看清大师兄现在的模样,尤其是那双凶恶的眼神,四个人恭维的话语戛然而止,慢慢的,一丝寒意爬上后背。 师兄貌似不甚欢喜,我等好像大事不妙,要完! 曹云津眼射寒光,拨开几人,径自往屋中走去,忽然一个趔趄,一旁的二师兄眼明手快扶了个正着。 曹云津站直身子,一把将他推开,扫了他一眼,道:“你,跟我进来!” 二师兄苦着脸应声是,跟着曹云津进了石屋,临进门前给几个师兄弟使了个眼色,识趣的把门给带上。 门刚关上,屋内便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门外的三人立刻噤若寒蝉。 紧接着一阵惨叫传出,明显里面是开始上演全武行! 三个人对望一眼,面色便有几分苍白,最近大师兄炼丹不成,本就一直怒火中烧,此次我等坐守不援,看来是触动了大师兄底线,现如今大师兄已进入暴走模式,这可如何是好? 残忍的痛殴一连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二师兄的惨叫断断续续从未停过,到最后已经有了几分沙哑。三个人想起刚才大师兄的凄惨模样,实在难以想象,那副摇摇欲坠的残躯之内,竟然还能压榨出如此力量! 我们不过就是稍微怂了那么一会儿嘛。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师兄那般模样,必是经历了险死还生之战,也真是难为大师兄了。说起来师兄还是很顾惜咱们的,提前把那些凡人奴隶赶了出去,也算给我们留了面子,现在让师兄揍一顿出出气也好,至少比小师弟把命都丢了强吧。 “啊——”最后一声带着尾音的惨叫结束,房间内渐渐沉寂下来。 房间里传出曹云津的声音:“下一个。” 屋外三人对望了一眼,老三一咬牙,整了整衣衫,推门走了进去,早死晚死都是死,就按顺序来吧!。 门刚关上,屋内便传出一声惊叫:“大师兄,你!啊——” 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里再无动静,门外,两个人面面相觑,面露疑色:什么情况? 这么快? 难不成? 大师兄…累啦? 两人眼中光芒四射,若真如此,妙极! 可怜二师兄,头一个出马,耗尽了曹师兄的体力。 师弟们谢谢你! “下一个!” 四师兄对着五师弟一拱手,做了个口型:哥哥先行一步。 五师弟客气的回了个口型:弟弟随后就来。 四师兄正正衣冠,推门进去,早挨揍早休息,拖得久了,师兄真元回复,揍的更疼。 一推门,四师兄便觉眼前一花,衣领一紧,身子已腾空而起。四师兄心中暗道:不好,大师兄耍诈!他竟然还有如此气力!老三究竟使了什么花招,让大师兄如此偏袒? 思绪未定,老四便重重摔在墙上,头昏眼花。勉强爬起身子,眼前仿佛晃过什么东西,定睛一看,不由骇的魂飞天外。两具熟悉的尸体并排倒在血泊之中,双眼圆睁,面目扭曲,正是头前进来的老二和老三。 老四肝胆俱裂,心说:我们虽然有错在身,可也罪不至死啊!大家兄弟一场,又在此地同经困苦,如今虽有不睦,大师兄你也不能妄动杀心啊! 刚才一击,让老四浑身乏力,眼看曹云津手中亮出一把染血的匕首,再不做他想,开口叫到:“师兄饶——” 嘴里的话被曹云津一把堵住,不等老四反应过来,曹云津手中匕首已经当胸而入,贯背而出,老四双眼圆睁,身子一阵乱抖,就此气绝身亡。 曹云津抽身后退,任由老四尸身倒在地上,那柄匕首尚扎在他心口之上,丝丝血迹沿着刀刃渐渐殷湿了他的衣衫。 现在的曹云津当然并非真正的曹云津,而是宁煜假扮。他的身形和曹云津相差不大,穿上曹云津的衣服,又用炉灰遮掩了面容,那几个纤羽门徒现在已是惊弓之鸟,六神无主,再加上对曹云津十分畏惧,是以根本没有仔细辨认便把宁煜当成了曹云津。 就这样,偷梁换柱,以假代真,宁煜不费吹灰之力,顺利的用藏在身上的匕首将三个纤羽门徒一一刺死。 屋外最后一人便是当时逃走的那名枪手,也是几人里修为最弱的一个,这一个宁煜打算暂时留个活口,一是要问出纤羽门控制凡人的手段,再一个就是要通过他获取纤羽门现在的情报。 只剩一人,宁煜便没必要再多费力气,推门走了出来。 老五正在静候召唤,见状吓了一跳,心道:大师兄怎么直接出来了?莫不是在屋里待烦了,要换个环境动手? 正在老五忐忑不安之时,大师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五一愣,抬头一脸不解的道:“师兄,师弟是祝旷啊,你…你是?唉呀妈呀,是你!” 眼前的大师兄伸手一抹,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祝旷一见之下魂飞魄散,伸手便想去摸竖在门口的长枪。 宁煜身形一闪,拦在门前,手中灵阵闪烁,掌心雷隐现电光,笑道:“我劝你最好别冲动,想好了再决定是不是还要拿枪。” 祝旷身子一僵,再不敢动。 宁煜扭头示意他进屋,祝旷不敢不从,连忙走进去。 一进门,祝旷便看到三位师兄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墙角处,死状极其可怖,身上不由升起一阵寒意。 宁煜随手将门关上,大刀金马的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着祝旷,看的祝旷心里一阵发毛。 “我有几个问题,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我就放你一马。如何?”宁煜指间汇起一道剑光,笑眯眯的道。 祝旷怔了一下,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们纤羽门和你无冤无仇,你究竟…啊~~” 剑光一闪,祝旷发出一声惨叫,地上多了一截小指,祝旷双手抱成一团,指间鲜血直流。 宁煜依旧笑眯眯的道:“听清楚,是我问你答,不是你问我答,听明白了吗?” 祝旷眼神中满是恐惧,连连点头,再不敢轻吐一字。他自从修真以来,还没经历过今日的这般遭遇,眼前之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挥手间便切去自己小指,简直就是魔鬼。 看着祝旷恐惧的样子,宁煜满意的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个问题,你们是如何掳掠外面那些凡人?” 祝旷已经被吓破了胆,不敢有丝毫隐瞒,颤声道:“真人容禀,这些凡人大多已经不是当年那些了。” “哦?” “当年掌门带着3位长老在这里布下了九宫迷踪阵,掳掠了五百多人,后来又有百十个进山的凡人被我们抓住,不过这批人这些年来或是劳累伤病,或是体衰年老,大多都已死去。现在的这些人有一大半是当初那些人的后代,还有一些是战争年间陆陆续续从别处掳掠来的。第一批奴隶只有很少一部分还活着。” 宁煜好奇道:“你们还允许凡人生育?” “回禀真人,这些年彩翎山附近几无人烟,我们出去掳掠凡人的风险太大,成本也高,掌门人便下令让凡人生育,这些人从小被圈养长大,对我们惟命是从,比抓来的更听话一些。” 宁煜道:“这简直就如人间饲养牲畜一般,你们纤羽门竟然想出这种办法,在修真界也算头一号了。除了这些从小被圈养的,那些掳掠而来身怀修为之人,你们又是用何种手段控制他们?” “回禀真人,是子母蚀心草。” “原来如此。”宁煜点点头,子母蚀心草是一种修真界特有的毒物,顾名思义,分子母两种,子草含有剧毒,母草则是解药,如果凡人服食了子草,经脉便会受损,内力难以调动,只有服用一定量的母草才能解毒,不过对于修真者来说,只要经过了炼体期的修炼,进入培元期,便可以无视这种毒草,所以子母蚀心草在修真界只能算是鸡肋,没什么大用,用在控制凡人身上倒是正好合适。 纤羽门只需定期给奴隶们服毒,然后在毒发之前以少量的母草缓解毒性,如此一来便可控制这些身具修为的奴隶。 “此地可有母草?” “有。母草在另一间石室中,钥匙一共两把,分别在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手中,每个月都是他们去摘取母草叶片,然后由我们熬成汤药分发。” 宁煜想起之前在方寸袋找到的那把钥匙,随手拿出,问道:“可是这把钥匙?” “正是,二师兄身上还有一把。” 宁煜示意一下,祝旷立刻闪在一边。宁煜起身走到那三具尸体旁一阵摸索,果然在尸身上找到一把钥匙,还有十几块下品灵石。宁煜随手揣进兜里,暗中将之转移到了方寸袋中。他现在穷的叮当响,锱铢必珍,来者不拒,。 一扭头,桌子上摆了五六颗下品灵石。宁煜愕然望向祝旷,对方立刻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 宁煜暗自好笑,也不矫情,随手收了,又坐在椅子上。 “现在说说你们纤羽门的事吧,只要你知道的都说一遍,说完了,我就放你走。” 祝旷怀疑道:“你真的肯放我走?” 宁煜笑道:“当然,不过我想问问,你之后要去哪里?” “我当然是回…”祝旷刚一开口便说不下去了,这次事件过后,自己已经算是纤羽门的叛徒,自己原本就是因为在门中不受待见才会被发配至此,如今几个师兄都已身死,矿脉眼看就要不保,自己如果再回到纤羽门,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不问可知。可是不回纤羽门,自己又能到哪里去呢? 看着祝旷迷茫的样子,宁煜开口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祝旷一愣:“跟着你?” “不错。我现在在凡间行走,需要几个帮手,你若愿意帮我,我保证比你在纤羽门的时候要好上百倍。而且,我可以传授你一套中品功法,保你在一年之内跨入培元期,如何?” “真的?你手中有中品功法?”祝旷心中狂跳,纤羽门现存的最高功法也不过是一部中品功法,而且只有掌门嫡系才有资格修炼。对一个修真者来说,除去资质之外,所修功法的好坏无疑是决定他此生修为境界的最重要因素。听眼前这魔头的语气,随手便是一部中品功法,不由得祝旷不动心。 他在门中本就处处受到排挤,对宗门的忠诚有限,如今这么强有力的诱惑摆在面前,祝旷再不犹豫,双膝跪地,起誓道:“在下祝旷,今愿投效尊上门下,从今往后,尊上但有所差,祝旷万死不辞!如违此誓,天罚之下,永不超生!” 修真者逆天而行,一言一行都牵扯天机,祝旷立下这种誓言,便不会轻易违背。 宁煜呵呵一笑,伸手将他扶起,收下祝旷,他也是临时起意,不过能有几个帮手确实能够更好地达成自己的目的。宁煜甚至开始考虑秘密组建一支自己的力量。 他现在身兼双重身份,需要放眼两界,谋划甚大,如果仅靠自己,实在太过于困难。凭借自己掌握的资源,他完全可以暗地里培养一支属于他的秘密势力,这个祝旷就是自己走出的第一步。 既然已经是自己人,祝旷也不再犹疑,有问必答,很快便将自己所知的纤羽门情报和盘托出。 如宁煜所知,纤羽门现在已经衰败到了极致,全宗上下不过30人左右,唯一能撑门面的现任掌门汪德泉,也不过真意前期,而且寿数将尽,门中还有三位长老,都是凝丹期上下,再往下尽是些培元炼体期的杂鱼,破落户这顶帽子是铁定摘不掉了。 纤羽门现如今龟缩在离彩翎山一百里的一处小秘境之中,门中资源匮乏,人才缺失,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苦苦支撑。依照宁煜推测,如果风家真的进驻彩翎山矿洞,凭借纤羽门现在的实力,他们绝不敢来此报复,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不过如若矿山之谜揭开,风家这银矿也只能拱手让给朝廷。原因非常简单,彩翎山并非风家辖下,风家无权开采。其实百年已过,银矿已经将要采空,让给朝廷就是,风家大可以将矿洞中堆积的银矿秘密运走。虽然宁煜对金银没有太大概念,可他知道,积累百年,这笔财富绝对价值不菲,如此一来,宁煜功上加功,地位必将提升,他的下一步计划便可以顺利展开。 宁煜言而有信,将自己之前得到的一部中品功法传授给祝旷,这部中品功法是部残卷,缺失了筑宫期之后的修炼法门,不过对于祝旷来说已是至宝。他吩咐祝旷暂时藏身在石室之内诈死,等他带着奴隶们离开之后再暗中下山。两个人交接好接头事宜,宁煜便往矿洞外走去。 正文 第十七章 洞中平息此间事,土部密探号田垟 第十七章 洞中平息此间事,土部密探号田垟 矿洞门口的通道里,数百奴隶黑压压的站成一片,他们忐忑不安的看着洞口方向,不知道矿洞里究竟发上了什么。其实,这几年矿洞内的产出越来越少,早就有传言说,他们存在的价值即将消失,他们将要在某一天被彻底放弃,失去价值的他们,唯一的结局不问可知,便是被杀死在这里。 难道这一天已经来到了吗? 恐惧之下,人群中渐渐升起一种焦躁的情绪,他们中虽然有一些身怀修为,可是服用了毒草之后,经脉受损,内力根本无法运用,再加上长久以来的奴役让他们早已失去了所有勇气,变得麻木不仁,此刻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所有人的心全都提了起来。 洞口处慢慢出现了一道身影,眼尖的人已经从对方那独特的爆炸式发型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下意识的便低下了头。 脚步声就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曹云津不发话,在场的数百奴隶也不敢发声,一时间矿洞里鸦雀无声。 过了片刻,曹云津径自往人群中走来,奴隶们纷纷让道两侧,让出一条道路让曹云津通过。 脚步声渐渐远去,众奴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他们已经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没有命令下达,便就这么一直呆呆站立在那里。甚至于,只要不去干活,就这么呆呆站着,都让他们心底感受到一丝满足。 可是,很快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没等奴隶们有所反应,一道黑影突然重重的砸进人群之中,伴着激起的尘土飞石,奴隶中发出一阵惊叫。 一具赤身裸体的尸首毫无形象的俯卧在地上,披头散发,后背上满是淋漓的血污。众奴隶纷纷低头闪躲,不敢目视,很快便在场中隔离出一片空地。 一声轻咳传自圈外,众奴隶抬首望去,一道陌生的身影,手中提着一件满是血污的衣袍,大步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宁煜,不问可知,地上的尸首自然便是死去的曹云津。他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错愕迷茫的表情。 “一群废物!”宁煜心中鄙夷,人性卑微如此,尚不如蝼蚁自强,真是可笑可悲。如果不是尚有用处,面对这样一群行尸走肉,宁煜真想撒手不顾,一走了之。 强忍下心中不屑,宁煜走进人群,随手将手中衣袍扔到曹云津尸身上。 扫视了一圈,宁煜伸脚将尸身翻了个个,踩在脚下,趁着众人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厉声道:“我乃威虎侯麾下黑虎军校尉赵煜,此地纤羽门弟子已尽数伏诛,贼首曹云津尸身在此,尔等自由了!”他两重身份都涉机密,便临时起意从两个名字中各取一字,宣示出来。 曹云津尸首一翻,露出本来面目,虽然灰头土面,面容却仍能勉强辨认,众奴隶对他十分熟悉,一下便认了出来,一时间,矿洞中乱作一团,众奴隶纷纷尖叫出声。有几名奴隶惶恐之下,居然跌坐在地,指着曹云津尸首惊骇的说不出话来。转眼间,人群中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痛哭失声者有之,大喊大叫者有之,满面惊惧者有之,呆若木鸡者有之,形形色色,花样百出。 宁煜冷眼旁观,任由他们在那里鬼哭狼嚎,片刻之后,他们似乎终于接受了曹云津身死的事实,人群渐渐平静下来,转而纷纷望着宁煜,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期盼的眼神。 宁煜微感诧异,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场中一时没了声音,静了下来。 “他们在等你下达命令!” 人群中,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排众而出,一头花白的头发甚是扎眼。 宁煜望向此人,眼神中透着询问。 老者似乎是站的累了,顺势盘坐在地上,抬首和宁煜对视,一双昏黄的眼中竟隐隐射出几丝精光。 “这些人长久被奴役,已经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你杀死了之前奴役他们的人,现在就是他们新的主人。另外你说的那个身份,我们从未听过,我天行国三十八行省一百九十六郡共有十二位侯爷,不过却没有威虎侯的名号,是这百年新晋的侯位吗?” 宁煜一阵错愕,才想起这里的奴隶常年与世隔绝,这百年世俗界风云变幻,苍海沧田,早已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样子。他身为修真者,超然物外,一时竟忘了这一点。 眼前的老者虽然面容枯槁,外表与众人无异,可与众奴隶相比,此人给宁煜的感觉却大不相同,而且宁煜之前其实已经注意过他,他便是之前宁煜发现的那位身怀中元境下品修为的武者。 宁煜抱拳为礼:“多谢老丈提醒,是在下疏忽了。老丈有所不知,您老口中的天行业已亡国,现如今天下三分,大魏、南齐、天德三国并立,行省郡县多有改动,此地隶属中南行省,乃是我大魏国土。威虎侯乃我大魏国君立国之后亲封的世袭侯爵,乃大魏七大侯爵之首,出自尚阳风家……” “等一下。”老者突然出声,面色激动,脸上的肌肉一阵颤抖,他坐直身子,问道:“你说的尚阳风家可是原先天行国边西行省尚阳郡风家?你可知风家家主名号?” 宁煜面显异色,呻吟片刻道:“你说的不错,尚阳风家只有一家,当初确在边西行省,不过现如今,风家属地在西南行省,初代威虎侯便是当年老家主风行烈,现如今威虎侯爵位已世袭三代,当今侯爷乃老家主之孙。” “哈哈哈…”一声朗笑自老者口中传出,老者双拳捶地状若疯狂,两行浊泪挂满脸庞。两旁的奴隶受到惊吓,哗啦一下散开数步,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留下圈中老者宛自在那里癫狂发笑。 宁煜见状,心中一动,他来之前详细查阅过土部卷宗,知道当初土部丙字房曾派出数名密探进山探查,这些密探最终都失去了联络,再看老者的表现,他心中便有所怀疑。 老者又哭又笑了好一阵子,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中已经添加了几分色彩。 宁煜环视了一眼四周的奴隶,向着老者一抱拳,而后指了指洞中道:“这位老丈,能否借一步说话?” 老者拭去脸上泪水,再看宁煜,已经多了几分亲切。他爬起身,点点头,随着宁煜走进了矿洞之中。 两人深入矿洞百余米方才站定,宁煜转身望着老者,伸手做了几个古怪的手势。 老者身躯一震,同样做了几个手势。 宁煜暗道:果然如此。他方才所做,乃是无形密部专用的手语,非部中之人,绝不可能看懂,更不用说回复。随后宁煜伸手入怀,取出一物。 看到此物,老者目光中隐含激动。 他低头找寻片刻,弯腰在地上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岩片,在宁煜的注视中,嗤啦一声撕开了右腿的裤子,用岩片在右腿上深深拉出一道血口,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剧烈的疼痛让老者牙关紧咬,全身不由自主的抖作一团。 宁煜立在一旁,并不阻止。 老者丢掉岩片,深吸口气,咬牙忍痛,伸手朝着伤口掏了进去,慢慢的,一块扁平状的物件被老者自血肉中拉扯出来。 老者抓起身上的衣物狠狠擦拭了几下,一块花纹古朴的铜牌显露出来。老人腿上鲜血横流却不理会,双手如捧至宝。 昏黄灯光下,两个人同时亮出手中的铜牌,隐约间,两个篆写的土字交相辉映。 风家五行密部,牌在人在,牌毁人亡! 望着这沾染血丝的铜牌,宁煜满面肃然,一揖到地:“风家五行密部土部丙字房晚辈蚁垤,拜见老前辈,老前辈,您受苦了!” 老者面涌红潮,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坚毅,深深回礼:“风家五行密部土部丙字房田垟,现已将银矿失踪案真相查明,今日与君交接,幸不辱命!” 宁煜亲自为田垟包扎了伤口,他随身带着上好的金疮药,涂抹之后,血流立止。接着又用矿镐木柄简单制作了一副拐杖,给田垟使用。 田垟是现如今,矿洞中硕果仅存的五行密探,也是首批奴隶中为数不多得以存活下来的人之一。当年丙字房老房主墨鸦先后一共派出五位密探潜入彩翎山,这五人尽数被擒,其中四人先后死去,只有修为最高的田垟侥幸活了下来,受困于此百年之久,田垟到如今已经一百二十七岁高龄。 宁煜看过卷宗,田垟正好是被墨鸦派出的最后一位密探,也是当时土部丙字房仅次于房主墨鸦的高手。田垟失去联络后,丙字房实力受损严重,墨鸦迫于压力,不得不上报总部,结果遭到总部斥责,罚俸半年,丙字房被勒令停止对彩翎山银矿失踪案的调查,这也成为了丙字房的一个污点,令房主墨鸦抱憾终生,至死也未能忘却。 正文 第十八章 田垟托付众奴隶,宁煜采摘子母草 第十八章 田垟托付众奴隶,宁煜采摘子母草 此刻田垟和宁煜席地而坐,田垟将百年间矿洞内发生的事一一和宁煜做了陈述,其实这些情报,宁煜之前已从祝旷口中得知,可是为了隐藏祝旷的身份,宁煜还是装作首次听闻的样子,详细做了记录。 等讲述完毕,宁煜问道:“前辈,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们刚刚被俘时,应该还没被下毒,你们就没有想过反抗?” 田垟苦笑一声道:“你不知道,这些人手段通神,我被俘之时,亲眼看到他们中有人飞天遁地,挥手开山,还有人悬空御物,操纵五行,更听他们谈论长生证道,万寿无疆。当时我以为他们是传说中的神仙,对他们敬畏非凡。怎么会想到对神仙动手?可是接下来我就知道我错了,他们的所作所为,残忍血腥,那些奴隶的惨状,我历历在目。当年第一批被抓来的奴隶有五百多人,仅仅一个月,就有近百人被活活累死。这根本不是神仙的作为,说他们是妖魔也不为过!” 田垟目光中隐含热泪,射出仇恨的光芒:“当我们知道真相后,也不是没有反抗过,我们当时服毒之日尚短,内力虽然有所限制,可也并非毫无反抗之力。当时我们中有个莫家供奉,已经踏入至元境下品,由他带头,我们一帮武者趁着夜晚冲出了矿洞,一开始,我们拼着命伤了几个纤羽门弟子,眼看便要突出洞口。可就在这时,纤羽门的一名长老赶来了,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矿洞中升起浓雾,我们目不视物,各自为战,他们却能清楚地找到我们所在。莫家那名供奉被那名长老离着百米之外,飞起一剑削去首级,这一战我们死伤惨重,从此再无力反抗。令人愤恨的是,我们投降之后,那些受伤残疾的武者,因为不能再劳作,竟然被他们全部杀死,我们土部的两名同僚便是在这一战中被杀的。” 唏嘘了片刻,田垟突然问道:“蚁垤老弟,你别怪老哥多心,我看你修为也就在下清境上下,据我所知,曹云津的修为应该远胜于你,你究竟是怎么杀死他们的?” 宁煜早已料到田垟会有此一问,已经在心中打好腹稿,当下笑道:“我进入密洞之时,曹云津已经身受重伤,我并未费力便将其杀死。后来我在他的密室之中发现一座炸裂的丹炉,想是曹云津炼丹之时发生爆炸,被丹炉炸成重伤,巧合之下让我捡拾了这桩功劳。另外,有一名贼人是在洞中被我偷袭之后用巨斧劈砍致死,另外四人想必老哥也已经猜到了,他们是被我扮作曹云津诓骗之下一一杀死在石屋之内。” 田垟一直身处矿坑之中,不能外出,对外面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此刻听宁煜所言,也找不到疑点,只是感慨了一番。宁煜之前已与祝旷约定,待自己带人走后,祝旷便会将那几具尸体悄悄处理,到时候推到纤羽门身上,死无对证,所以宁煜的说辞只要能自圆其说即可,并未对一些细节做太多的掩饰。 两个人静坐片刻,话题渐渐转到了那些奴隶身上。 “对于外面那些奴隶,你有何打算?”田垟问道。 宁煜略想片刻道:“先把他们带回去,具体如何做,要看侯爷怎么决定。” “他们现在视你为主,你的一切决定都会直接影响他们的命运。我知道侯爷肯定会用他们大做文章,这是家族大计,我没资格插嘴,不过等利用完他们,如有可能,”田垟沉默片刻,道:“我希望你能帮他们一把,让他们回归田园,平静度日。” 宁煜愕然,他在心中对这些毫无尊严的奴隶十分鄙夷,根本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牵扯。修真者本就蔑视凡俗,唯我独尊,行事单凭喜好,无分正邪。宁煜虽然之前出手相助人间,但也只是一时怜悯,加之对鬼罗门所为多有不屑,至于出手诛杀妖蛟,更是因丹药所需,总的来讲,他虽然不像其他修真者那般极端,可是不管是环境还是心性使然,他都对凡人没有太大好感。如今,田垟提出这种要求,宁煜心中甚是不解。在他心中,这批没有思想的奴隶便如死物一般,田垟虽然和这些奴隶共同生活了数十载,可也没必要为了这样一群死物特意向自己求情。 看着田垟复杂的目光,宁煜不知为何,竟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按理说,这批人的处置,宁煜一个小小的密探无权置喙,可是此事毕竟是由宁煜牵扯出来,这般机密之事,对风家乃至整个世俗来说都非同小可,如此功劳加身,宁煜必将扶摇直上,到时候便有可能影响上位者的决策。而且这批人的作用非常单一,那就是揭露和控诉修真界对凡人的奴役,借此激起两界对立,方便自己浑水摸鱼。揭露出修真界之后,这批人的作用便约等于无,到时候不管如何处置对大局来说都无关紧要,相信到那时,自己找个由头安置这样一群人畜无害的废物,应该没什么困难。 看到宁煜答应自己,田垟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什么千斤重担。 待田垟稍事休息,宁煜请他先去安抚众奴隶,自己则起身转向洞中,田垟并不询问,任宁煜离去。 宁煜按着之前祝旷所言,来到一间隐秘的石室前,这间石室铁门紧闭,上面两把大锁一上一下,宁煜自怀中取出两把钥匙,打开大门,推门而入。 石室里面十分宽敞,斜上方被人工洞穿,留出一个巨大的孔洞,此刻月光直下,外面已是入夜时分。借着月光,依稀可见一株一人多高的植物生长在石室中央,此刻正沐浴在月光之中。想来那道孔洞便是为了接引日光,以供植物生长。 巨大的植株下方,是一丛较小的植株,这些便是子母蚀心草的子草,不问可知,那株一人多高的植物便是子母蚀心草的母草。 在石室墙壁下,放着铰刀木盒等一应采摘之物,宁煜取过来在母草上剪下足量叶片,放在盒子里。 子母蚀心草相对凡间植物花期要早,此刻已是秋季,植株上已经结了不少种子,宁煜顺手牵羊,采摘了不少,分类放在方寸袋中。此物对于修真者效用虽弱,可是对凡人却甚为得用。 做完这一切,宁煜抱着木盒走了出来,子母蚀心草就留在那里。纤羽门给众奴隶服毒,子母蚀心草之事必然广为人知,就算他要隐瞒独占也无计可施,不说其他,即便宁煜刻意隐瞒,身为五行密探,田垟也会将此事上报。 既然子母蚀心草被风家取走的结局已定,宁煜便不再纠结,更不觉可惜,相反,子母蚀心草被风家取走,反而还能成就宁煜一桩功劳。 等到宁煜再次出现在洞口,之前乱纷纷的人群已经安静了许多,田垟侧坐在一块岩石上,闭目微憩。听到脚步声传来,田垟睁开眼睛。 宁煜将盒子放在地上,道:“这是我自纤羽门徒口中拷问出得解毒之物,用水煎熬饮下便可解去你们身上的毒素。” 田垟点点头,在人群中挑出几个人,让他们拿叶片去煮汤。几个人出来,先是望向宁煜,见他点头方才按田垟所说拿起木盒去了。想来这几人便是奴隶中负责日常饮食的伙夫,他们自有常用的炊具,不需宁煜费心。 不多时,几个人提着几大桶热汤回来,宁煜吩咐一声,众人依次过去领了解药喝下。药汤剂量足够,宁煜也懒得给他们检查毒素是否清尽,只是嘱咐每人多喝两碗,以免留下余毒,便引了田垟来到之前的炼丹室里。 这里面生活用具俱全,宁煜动手沏了壶茶,和田垟对坐在小几上。 “前辈,我明日一早便要下山,山下有房主安排的接应人员,我先与他们接头。这里的奴隶有数百人之众,如果贸然行动,必然引起轰动,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我以为最好提前联系总部,选择一条隐秘的路径,并在途中做好安排,以保万全。” 田垟点点头,道:“这样最好。明天你先下山,我在这群人中还算有点威望,山洞中就由我先照望着。” 宁煜心道,祝旷尚在石室中,岂能让你们再留在山洞里。他略一思索道:“前辈,我觉得明日一早你们随我一起下山为好。这山下有许多荒废的山村小镇,你们可以在哪里落脚。” 田垟道:“这是为何?” 宁煜道:“原因有二,第一,我们要防备纤羽门人,万一我离开期间,纤羽门突然来人,必定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彩翎山附近村落甚多,我们隐匿在其中,便可以降低被发现的风险。第二,山洞里的众人常年不见日光,不接触外物,到时候突然撤离,势必难以适应,难免会引起恐慌,加大转移的难度。我们可以让他们先住在村镇之中,由你提前调教一番,让他们熟悉外面的事物,等到我们开始撤离时,便能顺利许多。” 田垟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在洞中百年,头脑僵化,竟然没想到这些。那就依你所言,我这就去让他们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随你下山。” 宁煜站起身,道:“前辈腿伤未愈,还是我去吧。今晚你就在这里歇息,我去洞口守夜。” 田垟也未推辞,道:“那就辛苦你了。” 宁煜转身出了炼丹室,吩咐众人收拾物品,待众人散去,又趁机去矿洞嘱咐了祝旷一番,这才去到洞口处。 走出矿洞,宁煜深吸了一口清气,今夜明月当空,山中空灵,树林草丛之间,兽言虫语,低吟絮絮,充满生机。宁煜盘膝而坐,抱元守宫,经今夜一战,宁煜修为略有增益,他取出几块灵石在身边布下一个简易的聚灵阵,阵法运转,五行灵气汇聚而来。宁煜默念口诀,引渡灵气,开始修炼。 最近一段时间,宁煜修炼不曾稍怠,之前与曹云津一战丝毫不落下风,便能看出炼体的成果。现如今,又有灵石在手,虽然数量不多,品质低劣,可对宁煜来讲却无疑是一大助力,能够帮助他加快炼体的步伐,照此下去,估计再有月余便能临近破镜的关口。 到时候,突破炼体中期进入炼体后期,宁煜的身体便算是改造完成,剩下的就是内府的修炼。只要内府化作混沌,便是炼体大成之日。到那时,上有真元,下有内力,宁煜便可远胜同境界的修真者和凡间武者。 正文 第十九章 宁煜密报道门事,地鴻亲临会田垟 第十九章 宁煜密报道门事,地鴻亲临会田垟 昏月藏云,天刚微亮,宁煜睁开眼睛,缓缓收功。 随手收了布阵的灵石,宁煜站起身来,周身上下的关节发出一阵噼啪爆响,神魂内视,宁煜满意的点点头。这一夜借助聚灵阵修炼,事半功倍,其效果远胜往昔。 回到洞中,田垟早已经将众人聚拢起来,一堆人乱哄哄的站在那里,宁煜看了几眼,不由好笑。 这群人想是身无长物,身上带的除了锅碗瓢盆,再就是破衣烂衫,看上去就像一群逃难的难民。 不过宁煜自然不会去管,他本就不愿和这些奴隶有什么牵扯,任由他们折腾便是。 待众人收拾停当,宁煜便和田垟一前一后带着众人往山下走去。山上久未有人出没,此刻呼啦一下出来几百口子,一时间山里的野兽飞禽纷纷受惊闪避,可谓是鸡飞狗跳,宁煜顺手猎了几只山禽走兽,让几个人用木棍扛着,等到了地头也算给他们加个餐。 下山一路无话,宁煜将他们领到自己落脚的山村废墟,和田垟指挥着众人简单修缮了一下房屋,勉强能让众人住下,又盘了火灶,砍了柴火,让他们生火做饭。宁煜要求他们一次做够三天的饭食,之后的三天只能吃冷饭,不再允许生火,以免暴露行踪。所幸粮食倒是不缺,纤羽门在山洞中储存颇丰,此刻都被扛下山来,应付三天绰绰有余。 安排好众人,宁煜和田垟交代一番,便离开了。 宁煜并未第一时间去和接应自己的土部密探接头,而是绕转上山,和祝旷见了一面。此刻祝旷已将洞中的几具尸体处理掉,此地遍布山崖深涧,只要把尸体往下一扔,自有野兽猛禽帮你清理痕迹。 两人在洞中稍作掩饰,约下会面时间地点,各自离去。 宁煜下了山,径自奔赴秦川城,此地是离彩翎山最近的城市,地鴻安排了数名密探在此等候宁煜消息。 接头十分顺利,城中的一座茶楼便是土部设在此处的据点,负责此处的人代号风垆,统领秦川城内所有土部密探。另外,地鴻又安排了四名密探在此接应,为首的密探代号驮垛。 宁煜将此行的经过和两人作了汇报,两人大吃一惊,连忙让宁煜写下详尽的情报。情报写了两份,都裁成数张,分别用信鸽立刻送回总部。这样即便敌人侥幸俘获了一两只传信的信鸽,也无法得知情报的全部内容,总部依然有很大概率获得全部的情报。即使缺失了一两份,依照总部之能,也能推断出情报的大体内容。 情报发出的第三天,傍晚时分,数骑快马驰进秦川城,停在一家客栈门前,几名身穿斗篷的骑士跳下马,留下几人照料马匹,其中两人快速的进了一间早就定好的房间。 房间里,风垆、驮垛、宁煜三人俱在。 一进门,两名骑士撩起斗篷,风垆、驮垛、宁煜一见,立刻躬身行礼:“风垆、驮垛、蚁垤恭迎房主。” 宁煜心中微感诧异,他也没料到地鴻竟会亲临此地。 地鴻显然是连夜骑马驰骋才能这么快到达此地,他身无修为,体质较弱,经过一路颠簸显然已经体力透支,此刻整个人满身风尘,脸上透着疲惫。另一名骑士则要好得多,宁煜看了两眼,此人并未见过,不过却有上元境下品修为,应该是保护地鴻的土部高手。 地鴻虽然已经十分疲惫,却并未多做歇息,而是立刻开始询问宁煜彩翎山上的详情,地鴻所问十分详细,好在宁煜早已在心中打好腹稿,两个人一问一答,转眼便是半个时辰。 地鴻问完所有问题,陷入沉思,房间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半晌,地鴻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自语道:“人活半百,竟今日才知道,这天地不是旧时的天地,这世间也非寻常的世间。昔日之谜,如今真相大白,老房主,九泉之下,你可以安息了!” 一声长叹之后,地鴻猛然起身:“众人听令!” 在场众人同时躬身应是。 “风垆,立刻调集所有秦川密探,动用我们官方的力量,确保从彩翎山回刑风的道路畅通无阻。” “是!” “天壤,你立刻带我令牌前往离此地最近的刑风军营,秘密调集200兵马,乔装改扮埋伏在归途之上,策应安全,不得有误!” 那名随地鴻而来的斗篷骑士接过令牌,点点头,转身去了。 “驮垛,我来此之前已下令总部抽调人手车马前来,他们会走小路分批来此,你留在城外等候接应我房人马,待人马一到,立刻秘密前往彩翎山,护送众人回归刑风!” “是。” 地鴻最后转向宁煜道:“蚁垤,你连夜带我们去往彩翎山田垟他们那里,我要见见他们。” ****************************************************** 天色渐暗,一片云彩遮挡了月亮,山村荒野中,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在村落最外围的房屋顶上,依稀能看到一道身影潜在此处,监视着村落四周。 隐约间,一阵马蹄声传来,房顶那人立刻半蹲而起,手中多出一副弓箭,他隐在烟囱的后方,弓弦半满,瞄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马蹄声渐渐清晰,隐约间可以看见数名骑士自远处向着山村而来。房顶那人手中弓箭逐渐拉满,箭头直指当前一人。 离着村落尚有百步之遥,几骑突然止步。后面一人仿佛和前面说了什么,独自拍马骑了过来。 那人离着村落百米处,伸手在头顶摇摆两下,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房顶那人立刻放下弓箭站了起来,沿着屋檐纵身跳下,快到地面时,手中长弓拄地卸去下坠之力,稳稳落在地上。 骑马那人吹了一声呼哨,在后面等候的骑士赶上前来,那名弓手也快行几步迎了过去,看他走路姿势,似乎腿脚不便。 两拨人离得近了,便听弓手道:“蚁垤老弟来得好快,这几位便是土部的同僚吗?” 骑马的众人正是宁煜等人,弓手自然便是田垟。田垟不放心众人安危,是以用山竹制作了一副弓箭,守在房上。 宁煜等人纷纷下马,宁煜道:“前辈,久等了。是房主来此看望你们了。” 说话间,往旁边一让,身着斗篷的地鴻便走了过来。 田垟闻言一愣,看着走近的地鴻,直到对方站在面前才反应过来。田垟慌忙扔下弓箭,屈膝便跪,口中哽咽道:“土部丙字房吏员田垟,参见房主!” 地鴻抢前一步,一把搀住田垟,慨然道:“老前辈,万万不可,悠悠百年,你受苦了。” 地鴻将田垟扶正,后退一步,弯腰一礼,歉声道:“丙字房晚辈地鴻见过前辈,我们来晚了!” 同行诸人纷纷见礼。 田垟无语凝噎,苍白的乱发下,两行热泪划过满是皱纹的脸颊。 这一礼,是他百年春秋、一世岁月所换,他当之无愧! ************************************************** 劳累了无数岁月,今朝解放,奴隶们睡的无比香甜,就连地鴻领着一帮人挨屋巡视了一遭都没人知道。房间里,无分男女老少,尽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芝焚蕙叹,物伤其类,看着这群衣着破烂,面黄肌瘦的奴隶,就连这群平日里铁石心肠的密探也是唏嘘不已,心有戚戚焉,随即升起的便是浓浓的恨意。 生杀予夺,掠以为奴,道门中人的所作所为已经碰触到了世人的底限。 其实平心而论,修真界中真正霍乱人间的修真者并不多见,修真者超然物外,一心求道,所求所想只有证道长生而已,对凡俗虽然蔑视,可是也不会过多干涉。但是俗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修真者数以万计,再加上现如今天门破碎,升仙无望,难免会有那么一小撮修真者会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来。要搅乱天下原本相对平衡的大局,有这么一小部分人足矣! 走出最后一间房子,地鴻站在庭院中,久久无言,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宁煜心知肚明,先有鬼罗门屠戮运粮军士在前,再有纤羽门掳掠凡人为奴在后,修真者在世俗眼中的印象已经差到极点,差到足以让凡人将其视为洪水猛兽,生死大敌。如果,此间真相告白天下,凡俗必定人人自危,因为谁也不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成为道门魔爪下的牺牲者?而且凡人喜欢牵强附会,对于无法解释的现象往往恐惧大于求索,如今道门之事掀出,他们自然而然的会将一些之前无法解释的灾难转嫁在道门身上,如此一来,道门和俗世之间的矛盾将再难调和。 但是凡人所想并不能决定世俗最终的态度,真正掌控人间走向的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们!他们站在世俗的顶点,享有无上的地位、尊崇和财富,他们本以为自己统御天下,拥有一切,可是突然间,他们发现这世间还存在一股不受自己掌控的强大势力,这股势力神秘、陌生,强大无比,甚至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乃至生命。 这怎么可以?! 此类妖物,岂容存于世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已经是古往今来鲜血书就的皇权铁律! 纵观历史,在所有的战争中,种族之争最为血腥,一旦牵扯种族仇恨,双方往往是不死不休。 地鴻眼中寒芒四射,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起,青筋暴露。 人类会恐惧未知事物,尤其是强大的未知事物,可是当生存受到威胁,人类也会奋起反抗。 通过宁煜之前所言,道门中人并非不可战胜,他们也有血肉之躯,也会流血,也会死亡,既然如此,凡人何所畏惧? 正文 第二十章 书就密信飞血鸽,风云激荡汇神川 第二十章 书就密信飞血鸽,风云激荡汇神川 摒退了众人,地鴻独自在房中撰写情报,他身为房主,所书密信可以直接上达风扬。 此刻,地鴻冷静下来,仔细斟酌着密信的内容。身为风家五行密探的掌控者之一,自然要以家族利益为重,行事之前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从凡人的角度出发,道门与凡俗的矛盾已然不可调和,可是贸然和道门冲突,却实属不智。因为,现如今世俗对道门的了解仍旧只是凤毛麟角,和道门开战的风险无法估量。而且世俗并非铁板一块,风家的决定还要考虑到其他各方势力的态度。 地鴻在纸上写下了道门、世俗二个词,分别圈了起来,又将世俗分作三块,依次填上了大魏、南齐、天德,最后在大魏之中画了一个小圆,填上了风家二字。 望着纸上的图画,地鴻放下笔,按了按太阳穴,这几日来他日夜奔波,又殚精竭虑,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可是此事关乎风家荣损,他没有时间去休息。喝了一口浓茶提神,地鴻干脆不看图纸,直接仰躺在座椅上闭目沉思。 现如今,身为人间首个确切掌握道门情报的势力,风家可以说掌握了先机,可是与此同时,风家也承担了一定的风险。枪打出头鸟,如果世俗和道门战事一起,身为首个针对道门的人间势力,极有可能会成为道门打击的首要目标。可是相对的,利益也是巨大的,道门所为,已经碰触到世俗的底线,更是威胁到了上位者的利益,道门和世俗之争已成定局,风家如若首倡此事,在世俗的声望必将如日中天,获得凡俗势力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究竟如何谋划才能规避过大的风险,获得最大的利益?地鴻思虑甚久,仍然不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另外还有一点,是风家避不开的,那就是大魏皇室的态度。世人只道风家对萧氏忠心耿耿,萧氏对风家信赖有加,双方一副君贤臣忠的样子,可那是在双方利益相同的前提之下。身为风家潜伏在阴暗地下的耳目,地鴻却是知道不少世人不知的秘密。自古皇权至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其实风家的崛起早已引起皇室的警惕,风家每代都要派质子入京便是为了安定皇室疑心,可是即便如此,皇室却并未停止对风家的防备。最近几年,皇帝一连提拔了数位军中将领,更是暗中加大了对神弓侯伍常德的扶持,现如今伍家的赤焰军已经成为大魏第二强军,在风头上直追枭虎五军,这一切都是为了制衡风家。风家上层对这些心知肚明,只不过是为了维系表面上的和谐,假装不知而已。如果,风家借着此事再次壮大,大魏皇室的态度就值得商榷了! 另外一点需要考虑的则是南齐和天德,如若风家竖起针对道门的旗帜,涉及人间大义和自身利益,大魏皇室那怕对风家抢去反抗道门的首功心中不虞,也只能咬牙支持此事,大不了便如之前一样继续暗中打压风家,只要风家不起反意,皇室也无可奈何,可是南齐和天德的意向就必须要考虑在内。南齐还好说,当今的南齐皇帝李玉喜文厌武,沉迷声色犬马之间,诗文倒是堪称一绝,被国中文士誉为文宗,治国就差点火候了,若不是有大将军洪辉在朝,当年早就被天德和大魏分而食之了。不过即使洪辉雄韬武略,兵法超凡,有这么一个书生皇帝在,也只能勉强保证疆土不失而已,绝无力攻阀他国。不过天德就不一样了,天德在大陆板块中位处西南,此地苦寒,耕地稀少,国内以畜牧为主,国民不论男女,皆善骑射,民风彪悍,带甲控弦之士数十万众,当年三国大战,天德骑兵纵横天下,所过之处,寸草不留,所幸,天德贫困,兵甲不精,后勤不济,又不善攻城,被大魏以坚城箭阵层层消耗,最终集结优势兵力于莽天原大破天德骑军,再之后枭虎军、赤焰军轮番上阵,将天德兵马赶出大魏疆土,确立当今天下三分之势。天德崇尚狼神,历代皇帝以狼神后裔自居,当代皇帝耶律泰隆强军尚武,修为不凡,传言已踏入显圣境界,自号天狼,他对于富庶的大魏和南齐一直虎视眈眈,只是大魏有枭虎军坐镇西南,南齐有洪辉把守国门,天德虽强,却不敢轻启战端。但是若大魏陷入与道门的争斗,那就难说了。 纷纷扰扰,方方面面,各方势力交缠不休,这是为政者和上位者才能体会到的烦恼。 整整一个时辰,地鴻只字未写。 就在这时,房间内突然一暗,却是油灯灯芯淹死在了灯油之内,整个房间一片黑暗,只有一束月光自小窗内照射进来,在地上照出一块四四方方的亮影。 地鴻放下思绪,正欲站起身将油灯再次点起,突然心中一亮。 自己似乎有些太过于担心了,自己的所有假设都是建立在道门和世俗开战的前提之下,可是世俗和道门是否真的一定会开战呢?从现在仅有的线索来看,道门确实强大神秘,但是为何千百年来,他们却一直潜伏不出?甚至刻意和世俗疏远隔离,这里面是否有什么缘由? 就如这月光一般,月光比之烛火虽然高贵明亮,可是有这窗户一隔,却只能照亮房中这方寸之地。而道门就好比这月光,烛火便是世俗的各方势力,屋子便是整个世俗,可事实上,道门虽强,却并未对世俗造成太大的影响,是否就是因为存在着这么一扇窗子,限制了道门入世? 地鸿越想越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可是一时半会儿却难以理清头绪。 重新点燃油灯,地鴻正襟危坐,提起笔来,思量再三,将此间事情经过详细书写了一遍,其中把道门显露过的手段、宁煜的说辞,以及自己刚才所想做了重点描述。自己虽然善于从细微处分析情报,可纵览全局的能力却不出众,风家实力雄厚,人才济济,侯爷高瞻远瞩,明见万里,他们自会想出对风家最好的策略,何须自己在此费心费力。他要做的只是追随侯爷的脚步而已,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哪怕侯爷决议谋反,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这便是五行密探的忠贞和使命! 将密信写好,地鴻招来手下,命其马上用血鸽将密信发出。 血鸽乃五行密部所用的特殊信鸽,放飞前要用特殊药物激发其潜力,使其以最快速度飞往目的地。注射了药物的信鸽飞到目的地后往往会因体力透支而亡,故名血鸽。由于信鸽驯养花费巨大而且非常困难,是以除非是极其紧要的情报,轻易不得动用血鸽。另外由于血鸽有死亡的风险,根据飞行距离不同,药物的用量有严格要求,以免血鸽在中途暴毙影响情报传递。 地鴻身边的土部密探都是精英,自然精通此道,接过密信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夜幕之中,一只洁白的信鸽冲上天空,展翅而去。地鴻站在窗前,目视着信鸽消失的方向,默立不语。 ************************************************** 神川城,位于西南行省神川郡,幅员百里,铁壁铜墙,号称西南第一雄城。 此地更是大魏第一武勋世家,风家,根基所在。 神川郡位于西南行省中部,道路四通八达,勾连其余五郡,一旦发生战事,大军集结便可火速驰援。枭虎五军中号称第一强军的血虎军就驻扎于此。 神川城分内外两城,整体呈“回”字形,外城为平民百官居所,内城则为风家族人独居。外城中常设巡城营、威骑营、督武卫三支人马,平时负责维护治安,战时则负责把守城池。内城由血虎军一部掌控,其余兵马则驻扎在神川城附近的四座卫城之中,整座神川城军马加起来将近五万左右,实乃当之无愧的大魏第一军事重镇! 与天下其他城池不同,神川城还有一大特色,它仅有三道城门,即东门、西门、南门,却无北门。相传这是当年风家老家主风行烈所定,风家城门所向只有敌人,而北门乃大魏京师方向,乃风家誓死守护之地,故神川城不设北门,寓意风家永世效忠皇室,绝不背叛。传闻当时的大魏皇帝元宗萧况听闻此事,大加赞赏,特地饮宴群臣,御笔亲书“大魏忠胆”四字以表彰风行烈不设北门之举,现如今这幅御笔便横挂在风家祠堂之内,用以彪炳风家历代的忠心。 三门之中,南门便是神川城正门,由此门出沿官道直行便是刑风郡方向。这日正午,城墙上的守门军士正在巡视,建在门楼的停鸽台上突然降下一只洁白的信鸽,那信鸽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随即便抽搐起来,不一会儿就气绝身亡。守门的军士长大吃一惊,他立刻敲响一旁的传信鼓,同时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停鸽台。血鸽传信,必有急报,非同一般,不是他们这等身份可以接触,他们只需传信守候即可。 不一会儿功夫,城中便有一匹骏马疾驰而来停在楼下,一道身影飞速的冲上城楼。此人周身黑衣,蒙面裹头,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手中高举一块铜牌,一路上来,拦路军士纷纷让行。 登上城楼,此人径自取过信鸽,略做检查,便下楼翻上战马飞身而去。 城楼的兵士面面相觑,一时间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直到兵士长大声喝骂一通,才纷纷停止议论,开始巡逻。 黑衣骑士快马加鞭,一路疾驰,此刻他手中擎起一面血色小旗,大街上不管是行人还是巡逻的官兵纷纷让道两旁。骑士一路不停,直入内城。 由南门大道进入内城,有一条道路直通侯府大门,便是有名的虎道,黑衣骑士沿着虎道一路直驱威虎侯府。 侯府守卫的飞虎卫看到血色小旗,早已大开中门,黑衣骑士驱马直入侯府,这也是风家特例,若有血鸽军情,可跨马入侯府。当年曾有文官御史参奏风行烈,言说侯府乃皇命钦赐,此行有违礼制,有藐视皇权之嫌。风行烈上书道:军情大事,关乎国体,臣不敢稍怠,何错之有?皇帝大加赞赏,赐踏马石,特许血鸽信使可跨马入府。 信使入府,早有飞虎卫报告风扬,风扬立刻传令摆驾大堂。 不多时,黑衣信使手持密信来到大堂门口。 信使单膝跪地,双手高举密信,禀告道:“报侯爷,今收到土部丙字房主血鸽密信。” “呈上来!” 一名飞虎卫立刻上前将密信取过,检查了一下封口,转交给风扬。 风扬撕开封口,将密信取出抖开,看着密信内容,面色渐渐变得沉重。 风扬将密信折好,起身下令。 “立刻召集各房长老到议事厅!” ********************************************************* 夜色已深,侯府议事厅中依旧灯火通明。 议事厅中,除了风扬,一共坐着十四位衣冠华丽的老者,这些人便是风家各房各部的长老,是风家地位最尊崇的人,也是决定着风家命运的人。 风扬坐在主位,扫视在场的众人,目光中闪烁着精光。 “我风家数代基业,六郡百万军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各位长老可否已经决定?” 众人相视一眼,齐齐点头。 “好!” 风扬站起身来,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 “那我们就赌上我风家基业,搏上一搏!” 正文 二十一章 道门现世天下惊,风家扬旗讨道门 第二十一章 道门现世天下惊,风家扬旗讨道门 日月交替,转眼已是数日之后。 刑风城外十里,此刻旌旗招展,人马攒动,数千人马等候在此。再往后,无数的刑风百姓聚在一起,人群嘈杂,议论纷纷。 中军大营中,一队黑甲骑士交错而立,拱卫着中军大帐。这队骑士人数不多,约在五百上下,掌旗官手中大旗招展,血色旗上一头插翅飞虎栩栩如生,正是名扬天下的飞虎卫旗号。 众所周知,飞虎卫乃威虎侯风扬亲军卫队,飞虎卫在此,威虎侯风扬必在此。 再往账外看,刑风城的一众文武官员都侍立在侧,短短数月之间,飞虎侯两度驾临刑风,刑风城众官僚也算是与有荣焉。只是此刻,在他们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欣喜之色,反而一个个面色凝重,仿佛又有大事发生。 一阵烟尘远远飘起,一骑探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背插小旗,直入中军,在中军大帐前骏马人立而起,马上骑士翻身下马,身手矫健。 “报,众人已至月水桥,离此地尚有7里!” “再探!” “是!” 骑士翻身上马,一拉马头,疾驰而去。 大帐门帘掀动,威虎侯风扬大步而出,数名亲卫将领紧随其后。 早有马弁将风扬坐骑牵来,风扬一撩披风,跨上坐骑,飞虎卫军号震耳,五百飞虎卫两侧排开,掌旗官当先起步,簇拥着风扬驶出中军。 刑风众僚赶紧依次跟上,他们今天被风扬一纸命令招来,云里雾里尚不知为何,此刻跟着风扬仪仗前行,看这架势,只觉心头乱跳,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听刚才探马所报,似是在等候什么人,可是能劳动威虎侯亲自迎接,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数千人马缓缓前进,军旗招展,人马无声,方阵严整,整齐划一,甚是威武。 “报~~” 远远地,探马再次奔来,此刻军阵前行,探马并不下马,以免阻碍行军,马上骑士高声喊道:“众人已至司水原,离此地尚有5里。” 风扬侧首对一旁的将领道:“再行三里,扎下阵脚,静候对方!” 那人点点头,高声传令:“再行三里,扎下阵脚!” 中军令旗招展,全军依令而行,再行三里之后,大军扎下阵脚,风扬此刻便在军阵最前方,两侧是刑风城的大小官员。 看热闹的百姓远远观望,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次,官方并未驱赶人群,这便是默许民众观看,百姓只要不是离得太近,影响了军阵,便可以在此观瞧。 众人正不明所以,军阵中鼓声一响,突然驰出一彪人马,清一色的弓箭手。他们弯弓搭箭,朝着天上便是一阵齐射。一阵刺耳的鸣镝之声,才让众人知晓,这是军中联络所用的号箭。这边号箭升空不久,不远处的山丘后面也传来一阵号箭声。 众人循声望去,前方山丘一侧的弯道上,渐渐转出一队人马。 当先是十余骑骑士打头,后面便是一队庞大的马车群,车便是寻常的板车,板车上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只是距离尚远,看不清是什么人。马车两侧各有一队骑士护卫,再往后像是几十辆拉着货物的货车,这批人数目约莫几百人,队伍拉得很长,缓缓向着军阵驶来。 就在临近军阵的时候,车队停下,三名骑士自斜刺里奔出,越过车队,直往中军而来。 飞虎卫似乎早有命令,并不阻拦来人。 这3人来到军阵前,纷纷下马,早有军士上前替他们牵住战马。3个人整了整衣袍,来到风扬面前,单膝跪地。 这3人脸上带着面罩,只露出双眼,为首一人抱拳道:“回禀侯爷,彩翎山银矿众人均已带到,静候侯爷鈞命!” “起来!”风扬越众而出,伸手虚扶:“众位辛苦,下去歇息吧!” “侯爷且慢!”为首之人抱拳一礼:“属下还有下情禀告,望侯爷允许属下附耳汇报。” 风扬微感诧异,还是道:“附耳说来。” 那人再拜,走近几步站定,两名飞虎卫上前搜身过后,他才来到风扬近前,附在风扬耳边说了什么。 风扬表情上漏出一丝讶异,目光扫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2人,点点头,道:“那就让他暂且留下,老人家就随你先下去歇息吧。” 为首那人退后两步,深施一礼,在跪地一人耳边吩咐几声,便扶起另一人先行离开了。 风扬看着仍跪在眼前的那人,目光中颇有几分感慨和玩味,低声道:“你跟在我身旁,待会负责安抚众人!” “是。”那人抱拳一礼,同样经过飞虎卫搜身之后,便侍立在风扬身侧。 风扬一挥手,军阵中一队人越众而出,这些人提着木板工具,看样子乃是一队军匠,这伙人手艺娴熟,在阵前转眼之间便搭建起一座简易的木质高台。 风扬在数名将领护卫下登上高台,那名蒙面人也跟随在侧,秋风吹拂下,风扬猩红的披风猎猎作响。 “擂鼓!” “吹号!” “扬旗!” 伴着两声高喝,军阵之中重鼓如雷,一连九通,号角嘹亮,起伏三遍,鼓号之声,声震天宇,直达九霄! 紧接着,一面虎旗高高扬起,随风猎猎。 在场的官员皆显惊色。 九鼓三号,此乃宣战出征之仪式! 风扬在此,究竟要对谁宣战? 一时间,群僚心中疑问不断,若不是忌惮风扬虎威,他们早就要询问出声了。 军阵中鼓音渐止,号角息声,风扬虎目四扫,盛气凌人。 “天道浩渺,众生有灵。天生万物以滋地,万物奉神以养天,自古以来,上有君王统御四海,中有群臣牧首八方,下方黎民方得以安居乐业。天行末年,昏君当道,奸臣盈野,兵阀乱世,民不聊生,先皇感怀民生多艰,随率众志士揭竿而起,历时八载,逐昏君,平乱世,定疆土,三分天下,立国建业!我大魏开国以来,薄赋减役,休养生息,三代仁君,皆视民如子,爱惜有加,但尽所能,不使百姓承徭役之劳,不叫百姓经战乱之苦,不让百姓受毫发之伤。每逢灾祸临世,百姓遭难,皇帝必躬身自省,哀哭垂泪,明德至此,实乃大魏之福。我风扬不才,身为人臣,深慕皇风,执掌西南以来,兢兢业业,宽政重民,在职数年,不征劳役,减免重赋,六郡军民,但受残害,我风家虎军,必以血还!我风扬窃以为无愧天地,常自诩爱民如子,可是如今,却好似一个天大的笑话!我风扬可悲!可笑!” 人群中传来一阵嘈杂,风扬这一番话,大家倒是都能听懂,可是却不解其意。风家统御六郡,政宽人和,数十年来,西南行省从无大的灾害,偶有天德骑兵骚扰边境或者盗寇残害乡里,风家立刻便会派兵剿杀,六郡内的百姓生活安定富足,都很感念风家的恩惠。听闻最后风扬的自嘲,大家一时间议论纷纷,不明所以。 风扬回首对着之前留下的那名蒙面人道:“将大家带过来!” “是。” 蒙面人抱拳一礼,跃下台去,众人眼中,他直奔不远处的马队。 不一会儿功夫,只见数百人汇聚在一起,排着杂乱的队伍向着这边走来。 人群渐近,军阵中的士兵和围观的百姓纷纷露出疑惑。 这明明就是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乞丐啊!难不成是别地奔来的难民,可即便如此,又与侯爷有什么关系? 这群乞丐有男有女,看着四周的兵马和百姓,目光中满是惊恐,只是听那名蒙面人说了几句什么,才勉强迈起脚步一点点挪了过来。 这些人渐渐聚集在高台四周,纷纷低着头,不敢乱动。离得近了,还能看到许多人在瑟瑟发抖。 风扬冲着蒙面人点头示意,招手将大家的视线吸引过来。 “诸位刑风百姓,你们看到了,站在你们面前的乃是一群奴隶!” “奴隶!”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早在天行年间,大陆上便已废止奴隶制,现在虽然有卖身为奴之说,可也只是贫贱人家生计无着,卖入富人家中为仆而已,主人虽然可以惩罚使唤奴仆,却无生杀大权,当然也有些达官显贵暗中蓄奴,以满足自己不可告人的喜好,可绝不敢如此大张旗鼓,拥有这么大数量的奴隶,此举一旦为世人所知,必受言官御史弹劾,官位不保不说,还要受大魏律法惩处。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风扬伸手示意大家息声,声含悲愤,扬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百姓被奴役多年,而今被我风家救出,从此脱困。说来诸位可能不信,这些百姓先后已被奴役百年,这百年间,他们衣不裹体,饭不当饥,身处矿洞之中,不见天日,昼夜不休,被人当做牲畜使唤,稍有懈怠不从,轻则被毒打谩骂,重则遭残忍戗杀,这些年间,前后已有数百人死于劳病,他们所经所历,凄惨至极,难以言说!你们可知他们是谁?他们就是百年前消失在彩翎山中的百姓!” “鬼山!” “鬼山上没的。” 当年彩翎山失踪案,天下震惊,鬼山之名天下闻名,刑风的百姓当然知道,此刻风扬话音一落,人群众立刻一片哗然!紧接着一股愤怒的情绪开始蔓延。百姓纷纷大喊。 “究竟是何人掳掠了他们?” “是谁?” “是那个王八蛋?” “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是谁?” “侯爷,是谁?” “一定要严惩凶手!” 一时间群情汹涌,百姓破口大骂。 风扬伸手止住大家的呼声,沉声道:“诸位百姓,圣人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可神仙鬼怪之说,自古有之,传承千年!那么这神怪之说所从何来?” 百姓纷纷诧异,不明白风扬为何话锋一转,讲起了神仙传说,一时间全都安静下来,听风扬说话。 “这世间之大,包罗万象,我们倾尽一生,所闻所见不过天下一隅。你们可知在黑暗之中,在不可见之处,这世间还存在着我等无法理解的事物。我风扬自问身处高位,见多识广,可是直到如今,我方才知道,这天地远非寻常之天地,这世间尚有一股潜伏在神秘之中的势力,他们的手段非凡,非我们常人能够想象。据我所知,这伙人能够飞天遁地,悬空御物,幽明变化,掌控五行,甚至万寿长生,便是传说中神仙模样。这伙人我不知道他们如何自称,便替他们取了个名字,道门!在彩翎山奴役这些百姓的便是这些道门中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神话传说古来有之,人们虽然敬畏鬼神,却也曾在心中发出疑问,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神鬼妖魔,因为大家虽然口口相传,却没有亲眼所见。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见过的事情,人们总是要抱有疑惑。现如今从风扬口中说出,以风扬在西南的的威望,百姓便立刻信服了几分。 “千百年来,道门中人潜伏于世间,兴风搅雨,祸乱人间,只不过他们神出鬼没,我们难以得知。幸赖天佑,今日被我风家巧合之下救出了彩翎山的百姓,这才将这群妖魔面目揭露出来!好叫众位知道,我们此行在山中已经手刃了六名作恶的道门贼人!事实证明,他们虽然手段高超,却也非不死之身!以我们凡间手段照样能够将他们击杀!既然如此,我们岂能再容他们任意欺凌奴役我大魏子民?” 百姓纷纷高喊:“不能!不能!” 风扬高声道:“不错!伤害百姓者,我风家绝不放过!今日我来此地,九鼓三号,便是向道门宣战!我风扬在此立下血誓,必要清除道门妖人,为我大魏百姓讨还公道!苍天为证,百姓为证,我风家言出必践,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风扬言罢扬手抽出佩剑,左手握上刀锋,一道鲜血溅起,洒在旗上。 三军将士纷纷效仿,血洒疆场:“立此血誓,誓除妖人,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二十二章 宁煜铜牌换金牌,栾英献策定乾坤 第二十二章 宁煜铜牌换金牌,栾英献策定乾坤 傍晚时分的刑风城,处处人流涌动,茶馆酒楼中,人们茶余饭后,所谈所讲,都是今天城外的宣战之事。往日肃静的刑风城好似多出一股山雨欲来的兵戈之气。 刑风城府衙后院,此刻也不同往日,大院中飞虎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把守森严,密不透风。 大厅之内,威虎候风扬高坐案后,左右两侧侍立着两名将领,此刻两人都卸去戎装,露出本来面目,正是风扬嫡子风子越和现任威虎候参赞的前刑风巡城营都统栾英。再下首,便是今天随车队归来的三个蒙面人其中之二。 “蚁垤,此次你居功甚伟,地鸿已在密信中亲自为你请功!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风扬满面笑容,似乎心情不错。 其中一名蒙面人闻言立刻跪倒在地,正是宁煜。 宁煜抱拳道:“谢侯爷厚爱,不过小人不敢居功!此次小人侥幸功成,全赖侯爷定策,房主点拨,更有田垟前辈忍辱负重,珠玉在前,小人只不过出把力气而已,万万不敢求赏!” 风扬哈哈一笑,道:“五行密部果然是名不虚传,我黑虎军好好一个铁血汉子现如今被调教的这般圆滑,你们可算得上是手段非凡了。” 一旁的蒙面人呵呵一笑,听声音正是地鴻。他道:“侯爷说笑了。” 风扬摆摆手,再次对宁煜道:“蚁垤,你不用谦虚,此次你甘冒奇险进山一探,,不光揭开了彩翎山之谜,还让我风家取得巨额银矿,一株奇草,这么大的功劳,我风扬若是不赏,岂不让人说我小气。蚁垤听封,即日起,蚁垤升任土部金牌密探,具体任用由地鸿来定,另赏银千两,良田百亩,耕牛十头,转赐其父。” 宁煜心道:“风扬真是好心机,既封了官职,又赏赐家属,收买人心的手段,莫过于此。若是真的赵卓在此,还不以死效命” 风扬金口玉言,言出无回,宁煜也不再推辞,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叩谢领赏。 风扬伸手示意宁煜起身,道:“以你的功劳,这些封赏可能少了点,不过五行密部自有体系,我对你也不能过于优渥,以免乱了体制。不过你如果有其他要求可以提出来,本侯尽量满足。” 宁煜再次跪地行礼,道:“那小人斗胆,想求侯爷两件事。” “说来听听。” “那些彩翎山的难民,受苦多年,令人怜悯,祈求侯爷能够赐予田地,派人教授耕作之道,如此既能显示侯爷德行高尚,又能让他们归于我风家治下,望侯爷恩准。” 风扬点点头,道:“这个容易,就让他们在刑风定居,把这事交给刑风郡守赵牧阳来做。” 风扬说完突然一笑,道:“之前还是地鴻在我耳边提及,这群奴隶竟然视你为主,今天若不是有你安抚众人,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端。” 宁煜连忙叩头道:“侯爷言重了,这些人被奴役多年,奴性已深,只要日后让人好生调教,自然会知道谁才是西南百姓之主。小人这主人,不过就是过家家,过瘾一时罢了,再过几年,这些人谁还记得小人。侯爷切莫开小人玩笑。” “哈哈哈,”风扬一阵朗笑,道:“你确实是脱胎换骨了。你莫要多心,我方才所说也只是玩笑,区区数百人而已,我风扬岂能如此忌讳下属,毫无容人之量。” 风扬伸手示意宁煜起身,道:“你且说说你的另一个要求是什么?” “谢侯爷。”宁煜再拜起身,道:“小人在矿洞中曾看到一件炼丹炉,质地非凡,也幸亏此炉炸伤了为首的道门贼人,我才能侥幸成功,小人乃习武之人,喜欢兵器,希望侯爷能赏赐一块丹炉碎片,小人想打造件趁手的兵刃。” 风扬笑道:“准了。我让人给你切一块下来,还有吗?” 宁煜拱手谢道:“侯爷已经厚赐,小人再无所求。” 风扬笑笑道:“那好。你连日奔波,辛苦了,我放你两天假,好好休息一下。你且去吧。” “是,小人告退。” 宁煜叩头出了大厅,自有飞虎卫引他出去。 等宁煜离开,风扬看向地鴻,问道:“田垟可曾安排妥当?” 地鴻躬身道:“回禀侯爷,已经安排好了。” 风扬颔首道:“田垟为我风家受苦百年,一定要厚赐,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违背原则,都要尽量满足,不能让忠贞之士寒心。” 地鴻道:“侯爷仁慈,属下一定办妥,请侯爷放心。” “矿洞之中你去看过了吗?”风扬突然问道。 地鴻点头,道:“密信发出第二天,我便带人去洞中看了。情况基本如蚁垤和田垟所说,当天我便派人将洞中的银矿和那株奇草运下矿山,秘密运送至我们城外的据点,这次随车队押运回来的便是其中一部分,由于银矿数量太大,还需要分几次才能运完。” 风扬闻言,开口道:“可有疑点?” “有,依照蚁垤所言,洞中被杀死的那些道门中人共有6个,可是我们去时尸首却不见了。我详细问过田垟,他说洞中确有6名贼人,但是他只在通道中见到了贼首曹云津和另一名贼人的尸首,其余四人,据他所言是死在矿洞深处的石屋之中,当时蚁垤乔装成曹云津,将矿洞中众人赶了出来,是以并没有人亲见。我也曾询问过蚁垤,为何要将众人赶出。他说自己当时没有把握能够成功,怕一旦交手,引发暴乱,伤及无辜。我仔细勘验了现场,确实发现了打斗痕迹,还留有不少血迹,我让精通医道的手下看过,石屋中的血迹也确实分属四人。说实话,属下也曾怀疑过蚁垤,但是现场证据与他所说相符,而且以他的身份和修为,我感觉他也没有造假的理由和能力。属下推断,尸首丢失,或许是道门中人所为,田垟说过,每月都会有人来取走挖取的灵石,或许蚁垤他们离开之后,正好对方到来,为了保存宗门秘密,带走了尸首。” 风扬点点头:“密部之中,还是要多加小心。他先是运粮军唯一的生还者,如今刚入密部便查获如此大案,所经之事都与道门有关,由不得我不多心。不过听你所说,或许真的是我多想了,尸首丢失也许真的是被道门中人带走了。” 顿了一下,风扬又问道:“你密信之中提到了灵石,刚才又再次提及,这灵石究竟是何物?有什么作用?可有获取实物?” 地鴻遗憾地摇摇头,道:“据田垟说,灵石模样便如我们世间的宝石一般,乃是道门中人修炼所用,可惜,每次挖出的灵石都要被道门中人收缴上去,我们在矿洞中寻找良久也没有找到。本来想临时开采几块,可是田垟说,最近几年灵石矿脉接近枯竭,开采数天都不一定能够找到,我们试着挖掘了一天,也没有看到,时间紧迫,只能放弃了。” 风扬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话题渐渐转到了今天扬旗宣战之事。 风扬转向栾英道:“栾英,我今天按你的谏言,没有提及黑虎军也是被道门杀害这件事。当时人多嘴杂,你并未说明原因,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你能不能说明一下,你为何建议本侯这样做?” 栾英抱拳道:“末将有两个原由,其一便是为了维护我风家颜面,其二,道门势大,如果开战,不是仅凭我们风家便能够抗衡的,我们还需要借助其他世俗势力。而黑虎军战力非凡,若天下知晓运粮军被杀内情,必然有部分势力忌惮道门实力,不敢与他们为敌。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隐瞒此事?今天扬旗宣战之后,道门已然为天下所知,各大势力必然人心惶惶,担心其身份地位收到道门威胁,与道门之争已成定局。等到其他的世俗势力与道门交手之后,双方必会结下冤仇,倒时候就算他们想罢手,道门也不一定同意。为了存活下去,他们便只能和我们绑在一起!” 地鴻在一旁观察着栾英,他与栾英本人并不相熟,不过对栾英的情报却是了如指掌,土部有掌控六郡风闻密报之责,对于六郡之中的军政要员都有过详细调查,风扬曾向自己透露要在军中提拔一部分有为将领,还是地鴻向风扬推荐了栾英。此番听了栾英一番话,地鴻心中暗暗点头,此人果然有济世安邦之才,只用区区一件小事,便将天下势力尽数坑了一把。 风扬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果然是军中神眼,眼光独到。诸位都是我风家股肱之臣,我也不讳言,我们这次宣战道门,相信很快便会被皇帝知道,他忌惮我风家已久,处处压制风家,此次我私自扬旗,恐怕已经触及皇帝的底限,接下来对我们的打压想必会更加变本加厉。我风家向来一片忠心,哪怕时至今日,风扬也绝无反义,但却屡屡被打压针对,皇帝看样子是非要削弱我风家不可了,可是我风家有此地位,乃是数代族人搏命挣来的,岂能拱手让人,为求自保,只能行此险招,招揽民心,壮大实力,只要民心所向,皇帝便不能一意孤行。只是前路艰险,外敌环伺,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思虑周全,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在场众人听闻风扬的话,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有点吃惊。尤其是刚来风扬身边不久的栾英。风扬话语中视西南为风家所有,已经算是公开的藐视皇权,不恭之心昭然若揭。想起不久前,两个人还在刑风城的大营中信誓旦旦,赞扬皇帝的丰功伟业,要为皇帝开疆扩土。时事易变,今天便在这里开始思考怎么制衡皇帝,栾英略感不安。不过,身为风扬参赞的那天起,栾英的所有利益便已经与风扬紧紧关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依照栾英所见,风家虽然与皇帝渐行渐远,可是也只是为了保护既得利益,确实没有反叛之心。在风扬身边这段时间,栾英其实已经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风家上下对皇帝的制衡之策似乎早已心生不满。就如风扬所说,风家数代基业,都是流血舍命换取而来,皇帝所为确实让人寒心。 自我安慰一番,栾英心头的忐忑稍微平复,看了看场中,风扬虽然发问,地鴻和风子越却并未言语,而是目光或有或无的在扫视自己,栾英心中一怔,随即明白。在场的众人中,风子越乃风扬嫡子,自是父子一心,地鴻土部房主,五行密探乃风家走狗,忠心不二,只有自己算是外人。风扬此问看似是问在场众人,实则是在问他栾英。 背后升起一身冷汗,栾英暗道:“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这位虎侯真是心思难测,稍不留意就有可能粉身碎骨啊!”当下脑筋急转,边想边说道:“末将窃以为,我们之后的行动,八字可以概括~声势要大,行动要少!当初我便说过,针对道门,我们要区别对待,步步为营。我们可以表面高调,私下里明哲保身,风家需要的只是首倡此事的大义,没必要和道门生死相拼,所以日后我们明面上要继续声讨道门,不需要实质性的进展,天下人谁不知道道门隐藏过于神秘,所以就算我们没有收获也无可厚非。而且,有一点我们可能一直忽略了,道门既然实力强横至此,可为什么千百年来从不大肆出现世间?以末将愚见,他们必是出于某种原因,对我们世俗甚为忌惮。既然如此,就算我们对其宣战,他们未必便会与我们为敌?有很大几率上,他们还会像之前一样,潜于暗中,不理世事。所以说,道门很有可能只是我们的肌肤之疾,反而是世间之敌,才是我们心腹大患。近几年,南齐明辉日渐老迈,天德骑兵屡犯边锋,末将以为,三国早晚必有一战,到时候,我西南必然首当其冲,一旦战事迁延不休,皇帝便有理由插手西南军务,对我们极其不利。所以当务之急,我们要借道门之事合纵连横,结交盟友,收取民心,壮大自身,让西南固若金汤,如此一来,才能让皇帝无法可施,保我们风家万世基业!” 栾英说完这番话,感觉先前大厅之中略显凝重的气氛为之一轻。风扬首先颔首,地鴻和风子越看自己的眼光也柔顺许多。栾英暗暗松了口气,感觉后背一凉,这才发觉內衫已被冷汗湿透。 风扬看着栾英的表现,越发满意。道门不会真正与世俗开战,这是长老会讨论半夜才得出的结论,这也是风家为何敢于扬旗宣战的原因。栾英竟然仅凭一人便能分析至此,其才能再次得到肯定。这倒不是说风家众位长老比不上栾英,而是众长老需要考虑的更多,做任何决定都需要思虑再三慎之又慎。最令风扬满意的是,栾英也已经在言语中暗表忠心,有了这番说辞,便代表栾英正式踏上了风家的战船。 既然都是自己人,大家谈论起来便放松了许多,不用再讳言晦语,而是畅所欲言,几个人出谋献策,风扬频频点头,君臣相欢。 风扬眼前,仿佛一幅宏伟的画轴正在徐徐展开…… 二十三章 正阳升朝宣百官,幽宗宣旨逐道门 第二十三章 正阳升朝宣百官,幽宗宣旨逐道门 且不说风扬三人的谋划,宁煜出了大厅,便被引导至后院的厢房。他身为总部密探,不同于垢手等人,并无明面上的身份,所以此刻也无处可去。 他需要在这里静候地鴻,等待地鴻给自己安排一下接下来的差事。 另外,密探号牌的更换事宜也要等待地鴻处理。 之前听垢手讲过,金牌密探已经算是五行密部中的上层人物,就连垢手也只是银牌密探而已。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次的奖励十分丰厚。别忘了,宁煜才刚刚加入五行密部不久,这次可以算是破格提拔了。 金牌密探拥有非常大的权限,在西南可以就近调动最高500人的兵马,可以跨部调动刺客或者他部密探,甚至可以命令地方五品以下官员,如果外放出去,金牌密探可以作为一郡密探之首,掌控一郡的谍报系统,权力极大。 宁煜当然是希望能够外放,这样他就可以暂时脱离风家的直接掌控,伺机寻找自己需要的修真资源,建立自己的秘密势力。 细思今日之事,宁煜非常佩服风家的睿智和果敢。他们必然是想到了修真界的软肋,才会如此果断的做出宣战的决定。可是宁煜推断,由于情报有限,风家也并无十足的把握能保证修真界真的不会和世俗开战。从这些天的了解来看,风扬此人充满了投机者特有的灵敏嗅觉和冒险精神,这次扬旗宣战便是他的一次风险投资。此人手段高明,计虑深远,且不甘受制于人,堪称一代枭雄。 今日之后,修真界将会为天下所知,而且是以一副罪恶的嘴脸展露在世间。风家便是直接得益的最大赢家,通过首倡此事,风家将获取巨大的利益和声誉。 从此之后,世俗必然会采取一系列的措施来针对所谓“道门”的“奴役和残害”,而这将会带给修真界非常大的困扰。 以往,修真者出没于世俗能够不被发觉,除了本身手段高明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凡人在不知道修真者存在的情况下,并未过多的关注他们。而从今往后,情况将会大不相同,凡人数以亿万,众目睽睽之下,修真者肯定会被世人察觉。 只要过一段时间,修真者就会发现,自己曾经藐视不屑的凡人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影响。他们以往出入世俗就像游览自家后花园的情形将一去不返。 修真者进入世俗受限,必然还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先就是修真资源的短缺。世俗中存在很多修真者需要的资源,从世俗获取资源变得困难之后,门派之间围绕资源的争斗就会加剧。接下来,修真界必然乱象纷生,等到修真界困顿难撑的时候,便只能寻求新的出路,那就是和他们以往不屑一顾的世俗寻求沟通。 宁煜料定这必是修真界最终会走上的道路。当代的修真者是一批没有希望的修真者,天门破碎,升仙无门,修真者追求的终极目标已经无法实现,现在摆在面前的根本问题是如何延续和生存下去。 未来的时代必是修真者和凡人合作的时代,而在此之前,宁煜已经开始着手布局,他亲手策划了这场变革,步步抢占先机,他既知道世俗的所有行动,又对修真界极其熟悉,只要操作得当,无疑将成为世上最大的赢家。 **************************************************************** 一石激起千层浪,风家九鼓三号,扬旗宣战之事,在风家五行密探的故意渲染下,以惊人的速度在大魏乃至整个大陆上传播开来。 道门,这个首次出现在大家眼中的词语,一时间成为妖魔般的存在。 上天入地,神通广大,奴役凡人,杀戮百姓,其神奇之处与残忍手段,在大陆的各个角落被人们悄悄议论。 人们既向往道门中人的神通,又畏惧他们对待凡人的态度。 可是不管人们怎么看待道门,西南风家的所作所为却是受到了天下百姓的一致好评,一时间,大街小巷,下里巴人,口中传颂的都是风家的仁义,虎侯的德行,西南风家成为天下大义的化身,民心所向,一时无两! 直通大魏皇城(天府城)南门的官道上,一骑快马疾驰而来,一身鹰纹黄衣表明了马上骑士的身份~~皇家密谍,大魏鹰探。 远远地,便听到马上骑士声音嘶哑,高声呐喊:“西南急报,路上百姓速速让道!” 守城的兵士看到,赶紧通知把总,把总不敢怠慢,一声令下,守城兵士纷纷出动,将大道上的行人赶到两旁。 一阵烟尘飞起,鹰探已经纵马驶进皇城,沿路上,骑士喝喊不止,行人纷纷闪避,一路上鸡飞狗跳,一人一马直奔皇宫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皇宫四门大开,数百宫人骑马涌出,四散而去。 不多时,百姓便看到,大街上密密麻麻,一顶顶官轿自各个胡同或者官府衙门中抬出,抬轿的轿夫一路小跑,奔赴皇宫。 百姓纷纷诧异,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开始议论纷纷。 结合刚才鹰探的西南急报,一时间,传言满天飞,有人说,天德大军已经攻入大魏边境,边关告急;有人说,风家扬旗造反,横扫西南,兵峰直指皇城而来;一时间,天府城中,风起云涌,人心惶惶。 不说皇城百姓如何,此刻群臣百官也是心中忐忑,不知道皇上为何突然派人传旨紧急上朝。这已是十数年未曾遇到的情况了,只是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许多平日里消息灵通的大臣便被同僚们频频问询,可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 一路上,大臣们一边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催促轿夫加快脚步,匆匆赶往皇宫。 到了御华门,百官下轿,按着品阶依次排列,等候进宫。 这时候,不远处一顶官轿悠然而来,众官员一见之下,纷纷避让。 轿子停下,轿帘一掀,钻出一人。此人看起来四十多岁,一身紫袍,面容白净,俊朗不群,风采奕奕,一言一行都满是文风雅意,往那一站便让人如沐春风。 来人面含微笑,一路前行。 众官员纷纷拱手:“恭迎司马侯爷。” 此人正是大魏当朝七大侯爵之一,功德侯司马臣机,兼任户部尚书,也是七大侯爵中唯一的文官。 司马臣机,出身东原行省泰兴郡司马家,乃老侯爷司马靖独子,少有才气,精擅诗词歌赋,十岁便有神童之称,成年后,曾周游天下,作《山河赋》,名传天下,司马老侯爷去世后,便由他继承功德侯爵位,在位期间,政绩卓著,深受天子信赖。 司马臣机生性洒脱,为人随和,交友广泛,是大魏朝堂之上有名的君子。因为要监理户部,所以司马臣机如今就定居在天府城,皇帝特赐了功德侯府供其居住。 司马臣机刚刚站定,身周的几位大臣便围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年约七十上下,须发皆白,面容严肃,不怒自威,正是统领六部的大魏当朝相国许崇山。其余几人,分别是兵部尚书康凯,刑部尚书周百年,吏部尚书苏木宇,礼部尚书丁佑和工部尚书诸葛青,这6人加上司马臣机便是掌控这大魏朝廷的七巨头,除了皇帝和几位王侯,再也无人能高贵过他们。 许崇山虽贵为相国,在朝廷官职上高于司马臣机,可是和其余五部尚书一样还是要向司马臣机行礼。 6人行礼过后,许崇山开口问道:“侯爷,您可知今日皇帝为何要突然宣百官入朝?” 司马臣机摇摇头,道:“本侯也不知道,御使传旨时,本侯正要去饮宴。匆匆回府换了朝服,这才来的迟了。” 吏部尚书苏木宇道:“我听说不久前有鹰探入城,高喊西南急报,莫不是天德犯边了。康大人,你身为兵部尚书,可有消息?” 康凯摇摇头道:“我并未收到天德犯边的报告。若是真有军情,必会先通知我兵部,而不是召集群臣。是不是风家那边出了什么事?” 几个人在此猜测,身后的众大臣纷纷探头张望。 司马臣机见状,止住几人,道:“诸位大人,究竟何事,等我们入朝便知,还是不要在这里无端猜测,百官面前,我们身为部首,如此做难免有失体统。” “侯爷说的是。”礼部尚书丁佑赞同道:“百官聚集,我们身为六部之首,理应谨守礼仪,以身作则,为百官之表率。” 几人点点头,不再谈论此事,当下凝神站立,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功夫,御华门中门大开,两个宫人走出,高喊道:“百官听旨,上殿议事。” 司马臣机和许崇山为首,百官依次而入,沿着御道缓缓步上勤政殿。 勤政殿中,画梁雕栋,宏伟不凡,进入其中,百官依次而立,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正襟端坐一人,此人一身金龙御袍,头戴皇冠,脚踩云靴,面容俊朗,眉目高挑,英武不凡,正是当今大魏天子幽宗萧景秀,年号正阳。 百官三跪九叩,山呼万岁,勤政殿中,声如洪钟,回音不绝。 “众卿平身。”正阳伸手虚抬,百官谢恩起身。 “众位爱卿,朕突然下旨急招众卿升朝,乃是因为西南发生了一件大事。”正阳开口道:“方才鹰探急报,威虎候风扬七日前于刑风城外九鼓三号,扬旗血誓,对外宣战。” “什么?” “风扬未曾请旨便敢对天德宣战,他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藐视皇权,胆大妄为,当下旨严查!” “他虽有权军政自理,可也不能代表大魏与天德宣战!岂有此理!” 正阳话音一落,勤政殿中立刻嘈杂一片,百官吃惊之下,纷纷喝骂出声。 “众卿息声。”正阳面上闪过一丝笑意,随即隐去,朗声道:“众卿切莫误会,风爱卿并非对天德宣战,而是对道门宣战!” 百官声音一顿,勤政殿立刻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有人出声问道:“敢问皇上,这道门是什么势力?怎的从未听过?” 大臣们纷纷附和。 正阳伸手示意百官稍安勿躁,说道:“众爱卿且听一下密报所写。朕到如今也不是十分明白。小桂子,你来念一下,让众爱卿听一听。” “遵旨。”侍立在一边的一名小公人取出袖中的迷信,展开来,走前几步,大声读道:“十三日前,风家密探于彩翎山破获百年前银矿失踪案,解救大魏民众六百有余。据悉,失踪案乃道门妖人所为,道门妖人者,潜伏暗世,为祸人间,已不知几百年,其众精通妖术,操纵五行,身具神通,类若妖魔。经查,百年来,道门妖人,残害生灵,奴役百姓,所行所为,人神共愤,罄竹难书。五日前,威虎候风扬于刑风城外列数其罪,九鼓三号,扬旗宣战,血誓讨伐,鹰探闻知,特奏报京师,以达圣听。” 小桂子读完密报便站立一旁,勤政殿中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哑口无言。正阳端坐龙椅之上,看着群臣,颇为玩味。 半晌,礼部尚书丁佑首先发声:“陛下,密报所说,简直一派胡言。圣人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时间哪有神鬼妖魔?臣请陛下下旨严查传书之人,惩其妄言不实之罪!” 丁佑一出声,礼部的僚属纷纷赞同。礼部掌管天下仪制、祠祭、外交、礼乐之类的事务,衙门里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老夫子。这些人熟读经书,遵循圣人教诲,可是也十分古板,对鬼神之说向来是敬而远之,所以对密报中所说一点也不相信。 正阳尚未发话,工部尚书诸葛青便站了出来,他向上一拱手道:“丁大人所言差异,密信中已经说了,道门妖人类若妖魔,相必乃是比喻的说法。这世上多有方士,这些人利用格物之道,戏法手段,装神弄鬼,愚弄百姓。想必这些道门妖人便是方士,只不过鹰探未能识破,故而传报有误。不过,只是一些方士而已,区区行骗小人,威虎候竟然扬旗宣战,实乃小题大做!” 丁佑和诸葛青虽然说法稍有差异,可是却都是不相信鬼神之说,大臣们一听觉得有理,纷纷附和。 只有司马臣机眉头紧锁,流露出深思之态。 群臣议论纷纷,正阳终于开口,道:“众卿且请安静,我这里还有一份密报,乃西南犬阁阁领柴犬所报,信中所说与鹰探密报一般无二,乃柴犬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正阳话一出口,百官纷纷变色。鹰探犬谍乃大魏皇家专属的谍报组织,鹰探主外,主要刺探他国军情,兼责军情传递,犬谍主内,说白了就是密查地方,监视百官,犬谍相较鹰探更加神秘,也更令人忌惮,其中吏员都是皇家死士,对皇室忠心耿耿,所奏所报都附有实证,绝无虚假。不过犬谍向来隐秘,秘而不宣,毕竟是皇帝派去监视群臣的,不好摆在明面上,不过正阳此次竟然当着百官面前直言不讳的说西南设有犬阁,百官心中都是震惊异常。不少大臣都偷偷瞄向朝班之中的一道人影,眼神玩味。 这个人就是当朝的“宝珠驸马”风茂,他是“威虎候”风扬四弟,迎娶了当今天子的妹妹“苍萍公主”萧絮为妻。 西南设有犬阁,便是说明风家一直在皇帝监控之中,一时间大臣们纷纷思考,这究竟是说明皇帝信任风家,还是不信任?如果说信任,那又何必密建犬阁监视风家?可若是不信任,皇帝怎会当着群臣还有风茂的面将西南设有犬阁之事和盘托出?这岂不是疏远了风家和皇室的关系?都说帝心叵测,大臣们也猜不透皇帝心中所想。 不过,风家和皇室的关系大家虽然猜不透,可有了犬阁密报作为佐证,先前的那份谍报内容便开始让大臣们心神不安起来。 鹰探犬谍,天下闻名,如今所言所说一般无二,那信中情报必然确凿无疑。这可是一件能让天下震惊,让世人三观尽毁的大事啊! 千百年来,世人竟然一直不知道,这世间存在着道门这样一股神秘势力。而且,他们暗中一直掳掠凡人为奴。既然彩翎山之事是道门所为,那么这千百年来发生的其他一些事件,是不是也是道门做的?就如宁煜所猜测的,大家纷纷将一些无法破译的灾难归属到道门身上,一时间一个神通广大,邪恶凶狠的妖魔形象浮现在大家脑海中,令人不寒而栗。 正阳默不作声的看着百官不断变化的表情默默无言。 片刻之后,还是丁佑最先出声,他的声音中满是愤慨:“天道昭彰,大义凛然!这世间竟然有妖人霍乱天下,残害百姓,真是天理难容!威虎候扬旗宣战,其行顺天应道,关乎大义,合乎民心,实乃人间正道之表率!陛下当下旨褒奖,宣告天下,支持威虎候义举,以匡正道,安民心!” “臣等附议!”礼部的老学究们纷纷大喊。这帮人脑筋古板,认死理,转眼之间便从讨伐风扬的急先锋变成褒奖风扬的勇闯将。 突然被道门的存在吓了一跳的群臣们,脑袋尚未回转过来,听见礼部的喊声,习惯使然,下意识的便是跟着发出一片高喊:“臣等附议。” 百官中,只有司马臣机、许崇山和风茂三人如木雕泥塑一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 正阳环视朝堂,目光中饱含深意,许久之后,点点头,道:“此事顺应天道大义,关乎天下黎庶,威虎侯所为,忠君体国,为民取义,实乃天下诸公之楷模,朕自当宣旨支持,广示天下!” “陛下英明!”群臣山呼海喝。 没有人发现,龙椅上正阳抓在扶手上的双手,此刻青筋毕露。 二十四章 正阳怒踢屏风碎,摩云大战玉真子 第二十四章正阳怒踢屏风碎,摩云大战玉真子 天府城中,皇榜密布,人头簇拥,榜前遍是围观的京城百姓,人群中自有那识文断字的书生学究在那里高声诵读:“天道昭昭,神明有灵,惩恶扬善,道之本也,今有妖众,号曰道门,隐匿天下,潜伏世间,擅使诡术,实乃妖魔,狡诈凶残,怙恶不悛,奴役百姓,残害生灵,天怒人怨,人神共弃......今我大魏天子明旨天下,宣告百姓,以示三军,凡出没于我大魏之道门妖众,皆为大魏之敌,举国上下,军民齐力,万众同心,必逐之!” 与此同时,天府城四门大开,皇城使驿尽出,传旨大魏十三行省七十四郡,半月之间,大魏疆土各省各郡尽数张贴了皇榜,道门之事普天皆知,百姓与闻。 一时间,大魏境内,百姓震惊万分,奔走相告,与此同时,渐起同仇敌忾之心。有了官方舆论的大力宣传,道门成为所有人心目中妖魔般的存在。 这一天,天府城皇宫大内,正阳散朝之后便来到宏德殿御书房,这是他平日办公的地方。桌案上,是厚厚的一沓奏折,大多是百官散朝之后刚刚递上来的。 正阳端坐在椅子上,随手取过一本,打开一扫,眉头便是一皱。这是一本外省官员给“威虎侯”风扬请赏的奏折,奏折中辞藻华丽,极尽恭维之能事,谗言媚语充斥其中。 正阳翻了两下,发出一阵冷笑,将奏折随手丢在一旁,另取一本,打开一看,依旧是上表赞颂风扬的奏折。这一本更是离奇,四六骈句,引经据典,竟是一篇小赋。 正阳索性取过一摞,通通打开,千篇一律,尽是些为风扬歌功颂德,邀功请赏的折子。 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正阳拂手将桌案上的奏折尽数推在地上:“真真是岂有此理!这帮佞臣,眼里还有朕吗?” “陛下,息怒。”小桂子连忙跪在的地上,手忙脚乱的捡拾地上的奏章,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皇帝将大臣的奏折扔到地上,这可有违圣道,传出去必有言官御史上书斥责,这可不是小事。 正阳深吸一口气,压了压火,再看这一摞摞奏折,心中还是烦躁莫名,想了想,起身道:“全部留中不发,今日不看了。传旨,摆驾庄淑院,朕要听德妃唱曲解闷。” “遵旨。”小桂子将奏折一一摆放在桌案上,起身出去传旨。 正阳感觉屋里憋闷,整了整衣袍,起身往外走。 门口处有一扇玉屏风,乃是去年年节时候,京师富商梁万年敬献,名曰百鸟朝凤。这扇玉屏风,雕工精湛,美轮美奂,正阳十分喜爱,特命摆在了宏德殿门口,以遮挡圣颜。这会儿正阳许是心不在焉,经过这屏风一侧,只听撕拉一声,皇袍袖子竟被屏风挂住撕裂了一道口子。 皇袍乃九五之尊的标志,竟被屏风刮破,预兆极其不好。正阳心中正在怄气,此刻不由勃然大怒,飞起一脚踢在屏风之上。 正阳身具修为,虽然不高,含怒之下,这一脚也有千钧之力,只见这玉屏风猛然一震,轰然倒下,顿时碎作一地。可怜一件巧夺天工的人间至宝就这样玉殒而毁。 正阳甩甩袖子,高喝道:“将这件不吉之物打扫出去。” 紧接着,袍服一挽,便离了御书房,直往后宫走去。 ************************************************** 玉真子此刻心中充满绝望,挥手挡下一柄刺来的长剑,身形爆退。他体内真元已经消耗大半,此刻只能仗着身法玄妙,在围攻中频频闪躲,已经无力再发动进攻。 他是修真界碧尘宗的门人,现在已是培元境后期,临近圆满破镜仅只一线之隔。为了鼓励门人奋进,宗门长老特意给出了十个名额,只要能够上交足够的仙草,便可免费炼制一颗镇元丹。镇元丹在修真界属于中品丹药,可以辅助修真者固本培元,扎实根基,对于培元期的弟子来说已经算是至宝。玉真子费劲周折才侥幸获得了一个名额,从此便开始四处搜罗炼制镇元丹的材料。辛苦半年,花费巨资,终于只差一朵冰晶雪莲就能配齐镇元丹的丹方所需。 这冰晶雪莲性喜寒冷,常生长在极寒之地或者高山绝顶,而且十年才盛开一次。玉真子苦寻多年,要么是错过花期,要么是被同门师兄捷足先登。 这次好不容易从一位宗门长辈那里打听到,十年前在世俗一座大雪山上,曾经有人采摘过冰晶雪莲。于是玉真子便急忙赶来,可谁知大雪山上竟然存在着一座世俗门派,叫做摩云宗。 不过区区一个凡俗门派,玉真子起先也没在意,施展道法隐匿身形便攀上雪山峰顶。刚到地头,恰巧发现了盛开的冰晶雪莲。大喜之下,一时不察,竟然不小心引动了一窝雪熊。对付这些凡俗野兽,玉真子自然是手到擒来,挥手便将它们打晕在地,可是雪熊的嘶吼却惊动了摩云宗的巡山弟子。数名摩云弟子寻声摸上山来,正好遇到玉真子采摘冰晶雪莲。 这冰晶雪莲被世间视为圣物,摩云宗身为地主,自然不能任由外人取走。当下双方便起了争执。这几名巡山弟子修为都不高,怎么会是玉真子的对手,一个照面便被玉真子用术法击伤数人,但是玉真子也算是泄露了身份。 善使妖术,操纵五行,这不就是皇榜中所述的道门妖人吗? 混战中,一名弟子掏出宗门信箭,射向天空。这一下可算捅了马蜂窝。 起初玉真子还没当回事,只想着打败几人抓紧脱身,可是半刻钟不到,玉真子就傻眼了。摩云宗援军很快赶到,竟然一下子来了一百多人。 而且更令玉真子吃惊的是,这些人再不复之前的缠斗之态,而是纷纷以命相搏,口中还高声喊喝:“抓住道门妖人,为我大魏百姓报仇!” 玉真子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老子和你们有什么仇?不就是摘朵花吗? 一头雾水道不明,满腹疑惑有谁知?玉真子感觉脑袋都大了几分,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摩云门人前扑后继,根本不给玉真子一丝喘息之机。生死搏杀之间,即使是培元后期的玉真子,面对这么一大帮亡命之徒也只能打起精神全力以赴,无暇再去细想。 不过以一敌百,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玉真子只能且战且退,寻摸着四周的退路。现如今,他已经不奢求能够带着冰晶雪莲安然离开,只要能成功脱身便成。 碧尘宗在修真界是个大派,身为碧尘宗中比较出色的小辈弟子,玉真子身上还是有些本领的。这上百凡间武者中,已经进入先天境界的不在少数,玉真子全赖术法精湛,真元浑厚才能抵挡至今。不过,玉真子也算克制,从出手到现在,只是打伤了一些摩云宗的门人,并未伤害对方的性命。他不知道,就是这一念不杀之情,才让他最后保下一命。 战场从山顶一直转移到了山腰,摩云宗的门人越聚越多,让玉真子吃惊的是,他竟在掠阵的人群里发现了显圣境界的武者。 显圣境已经算是人间修炼体系的顶峰阶层,就是一般的凝丹期修真者见到了也只能退避三舍,不愿意和他们交手。自己只是一个培元后期,怎么能是显圣武者的对手?看来今天是要栽在这里了。 败局已定,不过身为修真者,自有其风骨尊严,何况是修真大派碧尘宗的门人。玉真子振奋精神,再不保留,调动真元,开始最后的挣扎。他用部分真元护体,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一双肉掌上汇起两道青芒,正是碧尘宗道法“青云引”,此术乃碧尘宗前任宗主“清霄道人”东方朝灵所创,攻守兼备,飘逸出尘,威力极大。此刻玉真子施展开来,身形如云,灵巧多变,动静之间,自有风流。靠近的摩云宗弟子纷纷被他击退,眨眼间便倒了一片。 战场之外,两名明显是摩云宗长辈的中年人立在一块巨石之上,那名显圣境的人间强者就在其中。 “师兄,此人果然是皇榜中的道门妖人。方才他掌间电光闪烁,必是妖法无疑!” 说话的这人长着一张圆脸,小眼睛,塌鼻梁,面貌极丑,可是一双小眼中精光闪烁,令人不敢直视。此人便是摩云宗六大长老之一,江湖人称“鬼修罗”谭进,修为已达先天至元境下品。 被他叫做师兄的便是摩云宗大长老,圣号“云峰”的显圣强者肖初。 肖初目泛奇光,紧盯着场中的玉真子,显然对他的神通手段非常感兴趣。 “此人的术法果然神奇,如果不是他气息稍弱,就凭他这般手段,估计没等我们赶到他就已经遁走了,在场的众人绝不可能困住他。” 谭进点点头,道:“交战许久,这人却没有杀人,不似皇榜中所说那般穷凶极恶。” 肖初不屑一笑:“朝堂上的诸公,言语间哪有什么实话。不过是为了招揽人心,以保高位罢了。” 谭进笑道:“师兄还是那么愤世嫉俗。怎么,对师弟投靠官家之事,师兄你还是没能接受吗?” 肖初道:“功名利禄,过眼烟云,沾染了这些凡俗杂事,武道境界便难以突破极致!小师弟天纵之才,资质尚在我和掌门之上,本是继承我大雪山摩云宗的最佳人选。如今投身红尘,分心他道,修为必受影响,怎不叫人扼腕?” 谭进哈哈一笑道:“师兄不愧是武痴,三句话离不开一个武字。人各有志,所求不同。小师弟虽然投身官家,可是也没忘记大雪山,这几年他为我们摩云宗争取了不少好处,你也就不要耿耿于怀了。” 肖初不再说话。 谭进摇摇头,转头看着场中,突然叫到:“这人要败了。” 肖初扭头望去,场中玉真子脚步虚浮,已经不如刚才那般灵巧,几次都没有过躲过摩云弟子的攻击,所幸他似乎有术法护体,并未受伤。可是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 肖初和谭进对视一眼,点点头,足尖一点,两人已腾空而起。 “众人退下!” 谭进人在空中,低喝一声。 摩云弟子纷纷撤剑后退,肖初和谭进轻飘飘的落在玉真子面前。 玉真子长吸一口气,体内所剩不多的真元流转,站直了身子,默默注视这这两位人间武者。他心知肚明,就算自己状态完好,也绝不是两人的对手。修真者虽然手段高明,术法神奇,可以越级与世俗武者对战,可是天地恒有定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术法的优势也不能泯灭实力的差距。 但是身为碧尘宗弟子,身为一名修真者,天选之人,超然物外,玉真子绝不会对一名凡人低头示弱。 一道剧烈的灵气波动,五色灵阵闪现指间,汇聚成一柄真元之剑。玉真子手捏法诀,执剑当胸,缓缓走向两人,准备做最后一搏。 “交出圣物,受我一掌,人可以离开。” 玉真子脚步一顿,睁大了眼睛看向那名说话的人间显圣,面上满是询问之色,仿佛没有听清他的话。 “怎么,不打算交?” 玉真子这次总算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犹豫了片刻,自怀中取出了一只玉盒。这只玉盒质地通透,绝非凡品,玉盒之上镶嵌着一颗宝石,围绕玉石的是一圈圈古朴的花纹,细看之下,宝石中连续不断地涌出丝丝光晕,围绕着花纹缓缓流动。这是修真界用来存放珍贵灵草的玉盒,上面的宝石便是灵石,花纹则是法阵,用此盒存放灵草,可保其百年鲜活如初,药效不失。 玉真子将玉盒打开,冰晶雪莲便在其中。这冰晶雪莲花如其名,便如寒冰雕刻的莲花一般模样,晶莹剔透,十分美丽。玉真子给肖初看过,便将盒子重新盖上,递给肖初。 肖初没想到玉真子会连玉盒一起给自己,不过他对外物向来不甚在意,也不矫情,伸手接过,转手递给谭进。 “你准备好了吗?”肖初说道:“看在你未杀我门人的面上,我这一掌只用五分力。能活下来你就可以离开,要是你受不住死在这里,也不要怪我,只能怨你学艺不精。” 玉真子一言不发,他交出玉盒,已经是变相示弱,此刻心中很是窝囊,根本不想说半个字。他将剩余不多的真元全部汇集在胸前,凝神静气,默等这一掌。 肖初临前一步,右掌轻描淡写的一挥,印在了玉真子身上。 砰,一声闷响,恍如金石相撞。玉真子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聚在胸前的真元刹那间被震散,五脏六腑剧痛,不由自主连退了数步,才勉强站住了身子。 噗,一口鲜血喷出,玉真子才觉得胸口顺畅了许多。可是他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数条经脉上产生了道道裂痕,再看肖初,玉真子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惊惧。培元期的修真者已经经过完整的炼体,身体机能与凡人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玉真子的经脉虽说不如金铁那般坚硬,可也坚韧异常,寻常攻击根本难以让他经脉受损,可是肖初轻描淡写的一掌,竟然让自己经脉碎裂,其威力可见一斑。 之前,玉真子虽然听闻过人间圣级武者的强大,自己也知道和对方实力相差甚多,可是他却从未亲身经历过与圣级武者的战斗。身为修真者,骨子里便透着对世俗的轻蔑,这倒不能怪玉真子没有自知之明,而是他身处的环境,受到的教育,无时无处不在向他传授一种思想,那就是修真者是天选之人,凌然于世俗之上。 可是今日一战,却让玉真子第一次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世俗广大,人口不知凡几,圣级武者虽然稀少,可是比起修真界来依然是个庞大的数字。现如今修真者上四境的大能要么陨落,要么避世不出,整个修真界实力大降,如若两界生死相搏,修真界未必便有胜算。这么一想,玉真子原本打算回师门搬兵报复的心思便产生了动摇。而且之前,摩云宗门人口中所说的报仇一事和悍不畏死的拼杀场景也再次浮上心头。玉真子心生疑惑,到底世俗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原本对修真界所知甚少的凡人如此针对修真者? “你走吧!”肖初的话打断了玉真子的沉思:“仅只一次,若以后再敢闯入我宗门境地,必杀无赦!” 肖初话说完,转身离去。只一跃,人便如离弦之箭远射而去。 谭进看了玉真子一眼,将玉盒放入怀中,挥手道:“摩云弟子,扶起伤者,回宗门。” “是,长老。”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眼之间,半山腰上便只剩下玉真子一人和满地凌乱的脚印。 玉真子颓然坐下,半晌,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紫红色的丹丸服下。这是师尊赐下的疗伤圣药,足以保证在他回到宗门之前,伤势不会恶化。他此刻经脉受损严重,只能等到回归宗门后接受治疗,估计没有个一年半载是难以恢复了。 静坐休息了一会,玉真子缓缓站起,向着山下行去。 二十五章 云庭湖心玉剪出,豪杰义愤书慷慨 第二十五章 云庭湖心玉剪出,豪杰义愤书慷慨 无独有偶,玉真子的遭遇固然悲催,可是起码保住了性命。可是玉剪门的这位道兄就惨了一些,不光人没逃走,横死当场,还被砍下了首级挂在旗杆上示众。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荒原行省明阳郡秀波城的云庭湖中,特产一种叫做扇尾鲷的鱼类,这种鱼只存活在湖心区域,其肉质鲜嫩,十分美味,扇尾鲷活到百年,便会褪下扇尾,静静死去。它的扇尾光泽亮丽,五彩斑斓,深受名门贵妇们的喜爱。云庭湖上的渔夫们得知后便开始捕捞扇尾鲷打捞扇尾,卖给有钱人家,以此获利。可是凡人不知道的是,扇尾鲷的扇尾其实也是一种修真界的炼器材料。 玉剪门便如其名,门中弟子都是使用玉剪法器,这玉剪炼制便需要用到扇尾鲷的扇尾。是以,玉剪门每年都要派人来这云庭湖中打捞扇尾,以供门中弟子炼器之用。 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凡人和修真者便成了争夺扇尾的竞争对手,可是普通的渔夫那里会是修真者的对手?修真者精通术法,操纵五行,无风起浪,推波助流的手段使用起来得心应手。于是,云庭湖的渔夫们便常常遭遇怪事。要么是风平浪静的时候,湖中突然掀起巨浪导致渔船倾覆,要么是好好地渔船突然洞裂漏水,再要么渔网完整撒下拉上来的时候却是支离破碎。渔夫们惊恐万分,以为是有水鬼作祟,便凑钱请了法师做法降妖,可是却毫无用处,怪事依旧。久而久之,大家便都不敢去湖中心,只在云庭湖周边捕鱼为生。 直到数日前,京师使驿来到,在城中张贴了一张皇榜。 这一下便如巨石入湖,掀起万道涟漪。人们立刻将之前云庭湖中的怪事和道门联系起来。一时间城中谣言四起,人心浮动。 秀波城城小民稀,地处偏远,贫弱不堪,以往指派的官员到此一看,纷纷上书请辞,宁愿罢官不做也不愿在此任职,朝廷没有办法,便从城中的几个小世家中拔擢了几个地方官员,管理政务。是以,这秀波城既无朝廷驻军,也无正式的衙门,整个秀波城便掌控在这几个小世家手中。 城中民众舆论纷纷,为了安抚民心,几个世家合伙商议,决定到云庭湖一探究竟。他们花费重金打造了一张牛筋大网,其中又用铜铁为扣,环环相连。这张大网重达千斤,需要使用十艘渔船,数十位先天武者合力方能拖拽开来。 选了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数个世家,几十名供奉,上百渔夫,十船齐发,载着巨石,拉着巨网缓缓驶向湖心。云庭湖岸上,人头涌动,几乎全城百姓都来围观。 临近湖心,果然又生怪事,湖中突然扬起波涛,所幸船上早准备好了巨石压船,才没有发生翻覆事件。岸上看到渔船就位,一声鼓响,渔船上的供奉齐齐使力,渔船划动,千斤巨网缓缓拉开。等到巨网大开,各船上的供奉同时撒手,扑通一声,巨网朝着湖底缓缓罩去。与此同时,所有供奉各擎兵刃在手,凝神戒备。 估摸着巨网已到达湖底,所有渔船开始向着岸上划动,准备收网。就在这时,湖中突然掀起一道十数米高的巨浪,一声尖啸响起,巨网被顶出水面,轰然间四分五裂。巨浪中蹿出一道人影,冲天而起。 “出来啦!” “是道门妖人!” 在场的众人纷纷大喊,渔船上,数十道身影纷纷跃起,各种兵刃挥舞,齐齐压向那道人影。 燕风身在半空,心中一阵恼怒。 他是玉剪门新生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今年恰好轮到他来捞取扇尾,不成想,刚在湖中没几天,就被一张牛筋铁网当头网了个正着。修真者目空一切,超然物外,怎可做这网中之物?强烈的羞辱感让燕风勃然大怒,一时间也忘记了师门长辈的叮嘱,玉剪祭出,将这张大网剪了个稀巴烂。 他年纪轻轻,便已经跨入凝丹前期,在门中是天之骄子,修炼天才,深受门中长辈喜爱,是以颇有几分娇纵。此刻看到一群凡俗之人张牙舞爪的扑向自己,不由怒火中烧。 燕风一声冷笑,真元涌动,手中玉剪一挥,便是一道剑芒扫出。他尚未觉醒真意,还没有御物之能,不过有法器在手,攻击也极其犀利。首当其中的一位乾元境供奉只觉一阵劲风袭来,腰间一痛,人已经被拦腰斩断。 其余人大哗,紧接着便是一阵怒吼。 道门妖人,果然心狠手辣,朗朗乾坤之下,岂能让你在此逞凶? 当下,各位供奉纷纷出手,借着渔船密布,纵跃腾挪,频频跳上半空攻击燕风。一时间半空中剑来刀往,利刃闪烁。燕风借着一冲之力这才窜上半空,此刻频频应付四周的围攻,力道一失便开始下坠。如此一来,受到的攻击更加频繁。 燕风被撩拨的怒意勃发,玉剪舞作一团,真元激荡,剑芒纵横。他含怒出手,毫不留力,几名修为不够的供奉纷纷中招被击杀当场。 除此之外,修真术法威力巨大,远不是凡人能够抵挡,交手间,毫无修为的渔夫们可遭了殃。仅仅半刻有余,便有几十名渔夫被术法击中,身死当场,一时间尸漂水面,血染湖心,其余的渔夫受惊之下纷纷跳入水中逃生,场景惨不忍睹。 岸上的几位主事人一见之下,急忙敲鼓传信,一边催促船上的供奉加紧攻击,一边派出渔船搭救湖面的落水渔夫。围观的百姓中不少都是下水渔夫的亲朋,此刻看到如此惨状,纷纷哭喊疾呼,场面空前混乱。 燕风看到这般惨状,却觉得痛快异常,口中发出一阵大笑。他纵身落在一艘船上,一记掌心雷轰在船底,渔船立刻碎裂。几名供奉纵跃不及落入水中,燕风飘身而起,玉剪一挥,便将他们杀死在湖中。 燕风纵横场中,无人能敌,彷如戏耍一般。他故意对着落水渔夫施展道术,逼迫世俗武者前来救援,然后趁机将他们杀死。 周围的供奉纷纷大怒,舍身攻去,可是秀波城中的这几个世家势力微弱,聚集的这几十名供奉,最强的也不过中元境上品。按照境界划分,中元境倒是相当于修真界凝丹前期,可是在实力上,世俗境界却要低着修真界一境之遥。另外凡人对修真者手段非常陌生,无法有效应对,再加上燕风有法器在手,如虎添翼。这么一来就导致,在场人手虽多,却也对燕风无可奈何。 眼见湖中妖人嚣张跋扈,己方武者纷纷倒毙,围观的群众既惊又怒,可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站在这里干着急。 正在岸上众人束手无策之际,只听人群中发出一声喊,一队黑衣武士排开众人冲了出来。 人群中发出一声喊喝,有认识的纷纷高声叫道:“是振威武馆的人!” 说话间,人群中又是挤出一队人马。 “你看那边,是行远镖局的人!” 两拨人也不说话,自岸边撑起几艘小船便往湖中划去。 有这两拨人带头,围观人群中,十数名武者纷纷跳到船上,这些人中许多人只有后天境界修为,可是却毫不犹疑。 壮士血勇激义愤,男儿雄胆亮刀锋!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一时间,岸上百姓声如雷震,喝喊不休。 燕风虽在场中,可是依然注意到了岸上发生的情景,随意一扫,不由哑然失笑。这波来的人不少,可是却只有四五名先天境的高手,其余人等,不过蝼蚁爬虫,来了也只是送死而已!他心中暗道:等你们过来,看爷怎么消遣你们! 燕风念头刚起,岸上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阵欢呼。 燕风随手挡下两名供奉的联手一击,扭头看去,目光不由一凝。 只见人群纷纷闪开,一名身着白衣的老者迈步走了出来。 燕风不认得此人,不过却从他身上感到一股慑人的气势。 白衣老者走到岸边,抬脚踢起一支船桨,伸手接过后扬手扔在水中,抬步一跃,脚尖在船桨上一点,再腾身,人已在一艘小船之上,老者并不停留,再次纵身,一连两次,人已经落在振威武馆的船上。 振威武馆的馆主名叫宋钟岳,中元境上品修为,在城中也算小有名气。此刻看到老者面容,脸上立刻露出喜色,躬身施礼道:“晚辈宋钟岳,拜见童前辈。” “拜见童前辈。”身后的武馆弟子纷纷见礼,目透喜色。 这名童姓老者姓童名辉,居住在城外小云山上,乃是一名武林隐者,传闻老者已是至元境上品修为,只差一步便能越入圣阶,乃是这明阳郡中赫赫有名的高手。 童辉点点头,目光瞄向湖中,道:“再划快些。” 宋钟岳应声是,亲手接过弟子手中的船桨操舟,小船速度立刻快了几许。 小船临着湖心尚有百米,童辉走上船头,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已如同利剑般拔地而起,射向湖心。 燕风从发现童辉开始,便分了一丝心神提防。此刻他正被五名供奉围着缠斗,突然心生警觉,格挡开面前的数件兵器,来不及转身,玉剪反手架在身后。 砰,一声巨响传来,燕风只觉身形急颤,手臂发麻,连人带脚下的小船一起往后荡去。 燕风压下阵脚,急忙转身,他的对面,一位鹤发童颜的白衣老者正踩在一块渔船碎片上和自己针锋相对。 燕风脸上首次露出凝重的神色。 二十六章 童辉铁掌擒燕风,众人会审斩妖人 第二十六章 童辉铁掌擒燕风,众人会审斩妖人 “你们退下。”童辉挥挥手道:“让老夫来会一会这道门妖人。” “这道门妖人手段诡异,童前辈多加小心。” 周围的世家供奉都认识童辉,闻言纷纷御舟退下,会同赶来援手的众人守在外围掠阵。 燕风玉剪横胸,目光凶狠的盯着童辉。突然一声厉喝,射向童辉。半空中,手中玉剪一挥,便是一道剑芒。 童辉大袖飘摇,纵身而起,迎向燕风,内力激荡,劲气四扫。 剑芒与劲气相撞,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眼见两人便要撞在一起。燕风真元涌动,周身五行灵阵闪烁,化作无形之剑。童辉虽然看不到,可是六识敏锐,下意识便侧身闪过。只听身后刺啦一声,一块渔船碎片被斩作数段。 童辉辉心神微凛,回转身来,大袖一挥,扫向燕风。 燕风心高气傲,方才被童辉背后偷袭,连人带船被一掌震退,心中愤恨。他当然也听说过师门长辈提及过凡俗的武道高手并不弱于低阶的修真者,可是毕竟从没遇到过。是以虽然知道童辉修为不凡,可是却并未将对方放在眼中。方才数十人围攻自己,尚且不是自己对手,何况只是一个凡俗老叟。此刻眼见童辉扫来一袖,也不闪躲,玉剪开合,便迎了上去。 他不知道的是,童辉此前偷袭燕风只是为了替那几名世家供奉解围,并未使出全力。而此刻这一袖却是童辉毕生所学的精髓所在,名曰崩山袖。 燕风玉剪碰上童辉衣袖,脸色便是一变。他只觉一股巨力袭来,再想闪躲已经不及。这一袖将他的玉剪磕的飞起,结结实实的抽在了燕风胸口。 噗,燕风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身不由己的倒飞出去。 童辉脚尖一点,身形飞起,紧追其后,须臾之间便扑到燕风上方。 燕风满面惊骇,仓皇间将玉剪刺向童辉,可是却为时已晚。 只听一连啪啪两声,童辉左右开弓,便是两掌。燕风一声惨叫,被重重的打入湖中。 不等燕风喘口气,童辉已经头下脚上投入水中,一把抓住燕风发髻,扬手抛出,紧接着腾空而起,双掌连挥,重重击打在燕风身上。 周围众人只听的啪啪一阵爆响,那道门妖人口中鲜血狂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好!” 不知是谁带头一声高喊,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足足十八掌,童辉这才收手,任由早已昏厥的燕风重重砸在水上。早有眼尖手快的世家供奉操舟而来,一把捞起燕风,提起来重重的扔在船里。 两旁的人立刻上前,将燕风手中的玉剪取走,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将他捆的如同粽子一般。 一名供奉看了看四周湖水中沉浮的残肢碎尸,忽然对着燕风抬脚便踢,一旁的同伴赶忙阻止。各个世家的主事人还在岸上,说不定还有话要问这道门妖人,任由同伴这么踢下去,弄不好便踢死了。 那踢人的供奉被拉着,又狠狠地踢踹数脚方才作罢,最后一口浓痰吐在了燕风脸上。 童辉此刻已经跳上船来,几个世家供奉纷纷见礼。这一次若不是童辉出山相助,且不说几个世家的颜面尽失,就连这些供奉的性命也要不保。 经过一番恶战,童辉也有些疲惫,对几个供奉点点头,盘膝坐在船上闭目调息。 几个供奉将渔船掉头,慢慢划向岸边。沿途将泡在水里的渔夫一个个搭救上来。 临近岸边,人群一阵沸腾。 童辉睁开眼,便看到岸上几个世家的当家人,正含笑看着自己,满是恭敬。四周的百姓也如同欢迎英雄般的看着自己。 童辉起身,船上的供奉纷纷让在两侧。童辉抬脚走上河岸。 身后宋钟岳等武馆、镖局众人虽然未曾出手,可也受到岸上百姓的阵阵喝彩。自此振威武馆和行远镖局声名远播,两拨人算是因事得福。 “童老英雄辛苦了。”几位世家主事人纷纷拱手,态度十分热情。童辉这次出手,挽回了几家的颜面,大家心里都很感激。 童辉不善言辞,拱手为礼。大家对童辉也都略有所知,知道他乃武林隐士,性格孤傲一些,也不在意。 “此次全赖童老英雄仗义出手,我们才能擒获这道门妖人。一会我们便要公开审问这妖人,然后公开正法,以慰受害者亡魂。请童老英雄务必列席。”说话的是秀波城中第一世家吴家的当代家主吴洪鹏。 “我就不参加了吧。”童辉摇摇头,他这次也是恰逢其会。他向来不喜欢俗事应酬,下意识的便要推掉。 吴洪鹏拱手道:“童老英雄千万不要推辞。这次妖人落网,全赖老英雄虎威,您不参加,我等深感不安啊。再者说,这妖人手段非凡,若是醒来挣脱枷锁,没有老英雄坐镇,恐怕会伤及无辜啊。” 吴洪鹏这么说,童辉便不好再推辞,想了一下,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吴洪鹏大喜,赶紧吩咐手下带童辉下去休息,一边命人张罗准备。 这时候,船上的供奉们已经将燕风拖了下来,人群纷纷往前挤来,想要一睹道门妖人的模样。另有些家人遭燕风毒手的百姓,更是怒意勃勃,想要上前打他泄愤。 吴洪鹏连忙让人拦住,高声道:“大家不要急,等一会儿,我们便会公开审讯这道门妖人,到时候必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家人有死伤的,我们也会酌情予以补偿。大家稍安勿躁!” 吴家在秀波城家大势大,吴洪鹏也素有威望,百姓经他一劝便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些被害者家属凄凄惨惨的哭声。 众人合力,事半功倍,不多时,一切便都准备停当。吴洪佩会同其他世家家主前去请童辉。 童辉到时,河岸上已经扎起一座木质高台。吴洪鹏请童辉上座,随即坐上主位,其余家主分坐两侧。 “带妖人上台!”吴鸿鹏高声喝道。 “是。” 两名供奉一左一右提着如死猪般的燕风过来,离着老远便将他高高抛起,往台上丢来。 “碰”燕风重重的砸在木板上,一声闷哼,燕风自昏迷中清醒过来。 刚醒来的燕风只觉周身上下疼痛异常,随机便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他吃力的抬起头,入目的是几张陌生的脸。直到看到童辉,燕风才挣扎起来,下意识便要调动真元挣开身上的绳索。可惜他一连遭受童辉十几掌,体内经脉早已被震碎,此刻强行调动真元,内府之中如遭雷击,一口鲜血喷出,全身一阵剧痛。燕风何曾遭受过这种痛苦,立刻便惨叫起来。 看到刚刚凶狂的妖人此刻痛不欲生,周围的百姓只觉大快人心,纷纷叫好。 燕风自认是玉剪门不世出的修真天才,在宗门中被当做天之骄子,此刻竟然被捆成一团,不光形象尽毁,还被当做马猴一般被这些卑微的蝼蚁围观嘲笑,一股无比屈辱的羞耻感顿时涌上心头。急火攻心之下,燕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脑袋一歪,竟然再次昏了过去。 吴洪鹏等人面面相视,随机叫人提来一桶湖水,把他泼醒。 燕风慢慢还转过来,看着在场众人的嘲讽表情,恨不得一头撞死。 吴洪鹏示意手下将燕风扶起来,摆成跪地的姿势。燕风勃然大怒,使劲挣扎,口中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蝼蚁,竟然敢如此羞辱本尊。等我恢复伤势,一定要把你们全部杀死!你们这些蝼蚁!你们怎么敢…” “啪”一旁的吴家供奉甩手就是一耳光,将燕风的话堵在嘴里,照着他膝弯就是一脚。燕风此刻真元无法调动,除了身体比凡人抗揍,再无一丝力气,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他周身捆绑了十几道绳索,根本无法使力,再加上左右各有一人死死将他按住,只能屈辱的跪在地上。燕风怒火中烧,只能喝骂,可修行中人,不善言辞,口中翻来覆去,来来回回也就只有那几句蝼蚁、该死之类,骂的烦了,两边的供奉连掌嘴的兴趣都欠缺了,任由他在哪里聒噪。 吴洪鹏拍拍桌子,高声问道:“台下妖人姓字名谁?报上名来!” 燕风哪里会理会吴洪鹏一个凡人,只是在那里喝骂。 吴洪鹏面上有点挂不住,一个眼神过去。自家的供奉立刻走过去,对着燕风左右开弓便是七八个耳光。没有真元护体,哪怕身体再强韧,也遭不住这般狂扇。待那供奉闪开,燕风已经鼻青脸肿,嘴角也挂上血丝。燕风又不傻,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也不再叫骂,只是愤愤的看着吴洪鹏。 吴洪鹏被盯得心里发毛,看了童辉一眼才略微安心。他轻咳一声,有点的色厉内荏的喝到:“老夫再问你一次,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而来?为何潜伏湖中伤我秀波城百姓?” 燕风一声冷笑:“你们这些蝼蚁,竟然敢伤你燕风道爷!待我回归宗门,告知我师傅,他老人家必然领人踏平你们这座小城!你们死到临头了!” 吴洪鹏面上一紧,被燕风的猖狂气极,不由恼羞成怒,他也懒得再审,站起身喝到:“大胆妖人!竟然敢威胁老夫!你潜于湖中,累次以妖法伤我秀波城百姓,今日又杀戮我部属及百姓数十人,血债累累,天道难容!今日老夫就替天行道,斩了你这妖人,以慰亡魂!来人,将这道门妖人拖到湖边,斩首示众!脑袋挑杆悬于城门之上,以告天下!” 两旁的供奉抱拳道:“是。”说着便将燕风提起来往湖边走去。 燕风万万没想到,这老头完全不安套路出牌,话都没问几句,便要杀自己。一想到死,一股恐惧感顿时袭向心头,燕风死命挣扎起来,可是他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再使劲,也不过如同条虫子般扭动而已,根本无济于事。 “我乃玉剪门弟子,你们不能杀我!我师父是筑宫期高手,你们若是伤我一根汗毛,我师父必屠你满城!放开我!你们这群蝼蚁,我乃天选之人,你们不能杀我,不能......” 吴家供奉一脚将他踢到,手中的宝刀挥下,燕风的声音戛然而止。 刹那间,湖面上鲜血弥漫,一片殷红的颜色随着水波缓缓散开。 二十七章 血案频发惊众门,秀波城外杀声响 第二十七章 血案频发惊众门,秀波城外杀声响 千珏山,万丈峰上。 玉真子慢慢的走在山上,来到一道万丈深渊之前。 他伸手在前方虚划一圈,一道涟漪凭空出现在深渊上方,玉真子抬起脚,下一步便凭空消失在涟漪之中。 眼前画面一转,入目的不再是万丈峰的风景,而是一座座浮空之岛。 群岛之上,亭台隐现,楼宇林立,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此地便是修真大派碧尘宗的宗门秘境。修真界也正是由这样一座座仙家洞府,一处处道宗秘境组合而成,既存于世界却又自成一体。 玉真子进入宗门的刹那,便卸去最后一口灵气,委顿在地。他经脉破碎,道体受了重伤,全靠师门秘药才能强撑着回来。玉真子坚持着自怀中掏出一块玉符,勉力捏碎,随即便昏了过去。 不一会功夫,天上遥遥飞来一只巨大的仙鹤,鹤上骑坐一名童子。尚在半空,童子便飞身下鹤,凌空御风,缓缓落在玉真子身边。 仔细检查了玉真子的伤势,童子自怀中取出一粒丹丸塞入玉真子口中,将他抱起。下一刻,仙鹤落地,载起两人振翅飞去。 *********************************************************** 类似这种情况,不光发生在碧尘宗,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修真界中数个门派都出现了在世俗受伤逃回的门人,更有甚者,有的门派竟然收到了宗门弟子陨落世俗的噩耗。 短短一个月之间,修真界竟然一连陨落了十几位修真者,还有数十位修真者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要知道修真界可不比世俗,世俗界人口无数,修真者难及其万一,一下子损失这么多修真者,顿时让修真界一片哗然。 这些死伤的修真者中,有很多都是各大修真门派的弟子。要知道宗门培养一位弟子,不光要消耗大量的资源,还要经历漫长的岁月,每一名弟子的陨落,都会给宗门带来巨大的损失。如此一来,各大宗门纷纷开始将目光投向世俗,在调查此事的同时,也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世俗的此次袭击。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部分门派在得知世俗发生的事情后,都压下复仇的冲动,选择了观望的态度,同时为了避免再度出现损失,严令门下弟子不得单独入世。 这陨落的十数位修真者中,尤其以玉剪门燕风的修为最高,玉剪门得知消息后,燕风的师傅勃然大怒。燕风可是玉剪门中不世出的修炼天才,年纪轻轻便有凝丹期修为,被誉为玉剪门中兴之望。谁成想,此次下山,竟然屈死在凡人手里,而且还被枭首示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并不是所有的修真门派都能够压制下复仇的冲动,暂时采取观望,玉剪门便是其中之一。 收到燕风被杀的消息之后,燕风的师尊北辰道人便第一时间找上玉剪门掌门南星道人,要求入世为徒弟报仇。南星道人和北辰道人份属师兄弟,如今师弟要为爱徒报仇,他也不好阻拦,再加上为了宗门颜面,当下便一口答应。南星道人调集了两名真意境的高手,会同数十名凝丹、培元期的弟子,随同北辰道人入世报仇,誓要给那些蝼蚁般的凡人一个惨痛的教训。 北辰道人已是筑宫中期的修真高手,在人间,单凭个人武力,便是无敌的存在。再加上宗门调集了众多门中精锐弟子,北辰道人雄心勃勃,气势汹汹,出了宗门直扑秀波城而来。 无巧不成书,秀波城擒杀道门妖人的信息传出后,大魏天子龙颜大悦,对吴鸿鹏等世家主事人大加夸赞,特派兵部侍郎杨方作为天使前往秀波城宣旨赐封。 天使出行,朝廷自然派有重兵保护,再加上荒原行省各级官员派出的随行仪仗及卫队,秀波城立刻聚集了上万大军。与此同时,秀波城中还聚集了大量从外地前来观瞻妖人尸身的达官贵人和武林人士。达官贵人身边多有高手供奉随侍,武林中人更是藏龙卧虎,这其中也不乏大乘期的圣级高手。 就在玉剪门众人出现在秀波城外时,驻扎城外的大军也发现了这批明显身份不凡的修真者。 一方是视凡人为草芥蝼蚁,挟怒复仇而来的玉剪门修士;一方是视道门为乱世妖人,已领受皇旨见妖必除的大魏兵马,大战一触即发。 转眼间,秀波城外,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人群中,两名真意境高手作为中心,数十名凝丹、培元境的弟子作为阵锋,玉剪门徒结阵冲锋,如一把不停开合的剪刀般将大魏兵马的阵型裁剪得七零八落。 再看落于阵后的北辰道人,身姿飘逸,闲庭信步,玉剪法器化作一道白光环绕身周,冲到身前的大魏兵马立时便被剪成数段,鲜血飘洒,惨不忍睹。 城外的厮杀声很快便引起了城中的注意。刚刚宣读完圣旨的杨方和受封的吴鸿鹏等人立刻匆匆奔往城头。不多时,城头上便站满了人。 “是道门妖人!” “必是之前那玉剪门妖人的同伙前来报复了!” 人群中乱纷纷的猜测着,吴洪鹏等秀波城世家众人面面相觑,脑海中浮现出燕风临死前的威胁来。 此刻他们离着战场尚远,根本看不到阵中的具体情况,只是看见驻扎在城外的大军正疯狂朝着阵中冲锋,战场上不时传出道道流光和阵阵巨响。 “报!”就在这时,城外一名军卒策马入城,紧接着奔上城头。浑身大汗淋漓,跪在兵部侍郎杨方面前。 “禀告大人,城下来了数十名道门妖人,现正与我军交战。他们妖术威力巨大,我军损失惨重,赵将军请命急调附近诸城兵马前来援助。” 兵部侍郎杨方此刻便是这里官职最高的人,作为兵部大员,杨方自然是知兵之人。此刻听见军卒报告,脸上便露出不虞之色。城外驻军上万,其中从京师带来的靖武营精锐便有三千。敌人只有区区几十人,统兵的赵无名竟然觍颜求援,众目睽睽之下,真是丢了堂堂京师卫帅的脸面。 杨方刚欲拂袖呵斥,一旁的吴鸿鹏却凑上前来,拱手道:“杨大人,快派人去求援吧!这些道门妖人手段厉害,您看城头上挂的那个,先前我们几家凑了几十个武功高强的供奉还降服不了他,幸亏有小云山武林名宿童辉老英雄仗义出手才将那厮擒获。我看城下的这伙子妖人似乎比之前那个还要厉害,普通士卒够呛能抵挡他们。大人身为天使,万金之躯,万不能有丝毫损伤啊!保险起见,还是听赵将军的,速速去求援兵吧!” 杨方一听,吴鸿鹏言之有理,这些妖人手段非凡,高来高去,不一定会按部就班的和军队厮杀,万一冲着自己来,那可不得了。当下轻咳一声,挥手道:“速命人自西门出城,向附近城池求援。” “大人,我们在此地,必会干扰赵将军指挥兵马,小老儿觉得,咱们不宜在此久待,还是进城去吧。”待那兵卒下城之后,吴鸿鹏又伏到杨方耳边小声提议道。想起当日燕风被杀前的威胁,吴鸿鹏后背一阵发凉,可是杨方不走,他也不敢走,只能撺掇杨方。 杨方也不是什么大义凛然不畏生死的人,闻听此言心中大赞。其实听到刚才吴鸿鹏的话,杨方也是心中窃窃,对道门妖人心生畏惧,可是身为朝廷天使,不能有失威仪,只是在哪里强撑而已。此刻这么顺溜的梯子摆在脚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杨方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道:“吴老说的甚是,赵将军沙场宿将,统兵有方,自有调度。我等在此地,赵将军便要分心保护我们,必然受到干扰。在城楼上安排几个岗哨,传报消息即可,我们还是去城中吧。” 当下,一行人脸上故作镇定,脚步飞快的入城去了。 沙场之中,军鼓声隆,大魏兵马前仆后继的向着玉剪门众人发起冲锋。 赵无名坐在马上,眉头紧锁。从双方交战到现在,已有数百兵士死在了对方手中,可是他们却没能杀死哪怕一个道门妖人。赵无名能清楚地感受到,四周将士们已经开始流露出恐惧的情绪。只是大魏军律严苛,士卒训练有素,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出现畏敌不前的情况。可是如果战局再无转机,赵无名也没有信心能让手下兵卒一直这么白白消耗下去。 其实赵无名并不知道,玉剪门众人此时也渐渐陷入了困局之中。 修真界和世俗已经千百年未曾有过大的交汇。现在的修真者对世俗的印象还停留在天门未碎之前。那时候,灵气充裕,修真界正是百花齐放的空前盛世,实力远非今日可比。不说别的,就说百年之前,稍有名气的宗门哪个没有几个上四境的大能?你们宗门没有,你都不好意思和别的宗门打招呼。那个时候,上四境的大能举手投足间都能引发天崩地裂,对当时小国林立,四分五裂的世俗来说,挥手摧城,一人灭国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也就是在那时,修真界对世俗的印象便永远定格在弱小不堪、微若蝼蚁这些字眼上。 可是如今,修真界上四境的大能要么陨落,要么避世不出,就说玉剪门现在,修为最高的老祖也不过醒神前期而已,而且老祖已经垂垂老矣,多年前便闭关不出,不问世事,一心只求能参破宗门秘传功法,破镜延寿。 从天门破碎到如今已经百年,修真界的战争从来只是内部冲突,并未和世俗发生过大规模的交战,是以修真者对于双方现在的实力差距并没有清醒的认识。千百年来修真者骨子里的骄傲和狂妄,让他们对世俗的印象仍停留在昔日。 以北辰道人为首的这帮玉剪门人便是这样,刚下山时,他们胸中骄狂,意气风发,只把这次出山当做一次凡间游戏,甚至有的弟子心中还对被凡人斩杀的燕风甚为鄙夷,认为这个门中推捧的天才也不过是个花架子,没有什么真本事,竟然死在一群蝼蚁手中。他们满心想着这次要在世俗大展雄威,扬名立万,说不定便会被宗门长辈相中,成为下一位宗门骄子。 初时的交锋,玉剪门确实如同虎入羊群,摧枯拉朽,这群凡人根本不是自己的一合之敌。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真元耗损逐渐增大,法术威力再不复初时那么威猛,虽然这些凡人已经死伤无数,可是眼前仍旧有无穷无尽的士卒悍不畏死的扑上前来。如此下去,结果不问可知,他们必然会被耗尽真元,和燕风一样成为凡人的刀下亡魂。 双方此刻都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只是死命坚持。这场战争无形中成为一场比拼双方耐力的比赛,那边先坚持不住,那边就会走向失败。 二十八章 血战秀波刀光闪,人间将军可堪战 第二十八章 血战秀波刀光闪,人间将军可堪战 北辰道人此刻心中憋闷,感觉就如同被人重重扇了一耳光。他的道行深厚,倒是还没觉得怎样,可是前方的玉剪阵中却开始出现状况。 首先便是几名培元期的门人耗损过度,真元不济,导致玉剪阵的阵型变化出现了纰漏,虽然两名真意境的修真者及时出手弥补了阵法,可是隐患已存,无形中给阵中诸人平添了不小的压力。 其次,北辰道人发现秀波城中连续派出了数波人马四散而去,很有可能是去他处搬取救兵。北辰道人本欲出手截杀他们,可是却被这军阵中的指挥者识破,凡人军马立时加紧了攻击。北辰道人虽然不惧,可是玉剪门的弟子却有些吃不消了,这些弟子中不少都是北辰道人的门下或者晚辈,北辰道人也无法做到弃之不顾,无奈之下,只能优先保证玉剪门弟子的安全。可是这样一来,玉剪门众人的处境无疑又多了几分凶险。 北辰道人心中焦虑,手中玉剪舞动更加急促,一时间身周三丈之内,入者皆亡,大魏兵马伤亡立增。可是北辰道人一人再厉害,也无法做到照应全局。一时不慎之下,玉剪门的第一个伤亡出现了。 玉剪阵中,一名培元期弟子真元透支,道法使到一半便难以为继,就这么一耽搁,被一名抢上前来的大魏士卒一枪刺中了小腹,紧接着被高高挑起,甩到了人群之中。这名弟子一声惨叫,周边的同门尚没来得及救援,已经被乱枪捅刺而亡。 终于有一名妖人授首,凡人军心大振,场中军卒齐声震吼,攻击更加凶猛。 北辰道人既惊又怒。他是筑宫高手,能够凌空御虚,高来高去,当下御空飞起,一声大喝,手中玉剪化作一道白光轰进人群。这一下顿时将十数名士卒绞成了碎片,在军阵中扫出一片空白。 可是大魏士卒却发出一阵呼喝,毅然不惧,继续前扑后拥的杀了过来,转眼便将那片空白填满。北辰道人人在空中,亲眼目睹,一时间也被这种悍不畏死的势头深深震撼。 看了眼玉剪阵中的诸人,几名培元期弟子已经退入阵中,不能再战,北辰道人心知肚明,再这样下去,己方将毫无胜算,必须想个办法出来。 北辰道人想到,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只要能将统军大将斩杀,大军群龙无首,必然生乱。到时候说不定便能乱中取胜,杀入城中,取了那吴姓老儿的首级,给爱徒报仇。 北辰道人此刻还对报仇之事念念不忘,完全没想到撤退这一回事。他不知道,就是这一念之差,玉剪门众人丧失了全身而退的最后机会,北辰道人也成了导致玉剪门实力大损的千古罪人。 北辰道人在空中,一边御剪杀人,一边观望,很快便发现了中军令旗所在。他一声长啸,身若流星,便带着玉剪飞了过去。 赵无名正在指挥兵士布阵冲锋,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安,他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北辰道人此刻离着赵无名已经不足百米,他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死伤无数。四周的士兵一边舍命攻击,一边大声呼喊提醒赵无名闪避。 赵无名也算是军中悍将,久经生死,反应神速,就在北辰道人玉剪扫来的刹那,一个镫里藏身,躲在了马下。只是可怜这匹绝世良驹被玉剪挟裹的灵气一下子扫烂了半个身子。 赵无名的部将和亲随被眼前一幕吓的出了一身冷汗,随即便不计生死的朝着北辰道人扑了过来。其中几名侍卫眼疾手快,一把架起赵无名,将他的将军盔扔在地上,换上普通士卒的头盔,往人群中便钻,掌旗官舍了旗杆,只收了中军将旗,赶紧跟上。 北辰道人一击不中,再去找寻目标,入目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那里还找得到赵无名。他方才含怒一击,以为必中,是以未用神识锁定赵无名,就这一个疏忽,便让赵无名侥幸逃得了一命。 北辰道人懊恼至极,仰天一声狂啸,灵力激荡,一阵波纹状的光芒四散开去,靠近他的大魏军士纷纷被震倒在地。 不过这样一来,北辰道人虽然未能击杀赵无名,可赵无名也不敢再现身指挥,中军将旗一收,军队立时为之一乱,攻击再不复之前的凌厉,玉剪门众人压力顿时减轻不少。两名真意境高手当机立断,立刻下令趁机变阵,玉剪阵一变,化作磐石阵,固守原地,将真元耗损严重的弟子轮流调入阵中,抓紧调息,回复真元,如此一来,大魏兵马的伤亡开始直线上升。 赵无名看在眼里,心中焦急。从交战到此刻,粗略估算,军队的战损已经达到三千左右,其中自己从京师带来的三千靖武营就损失了七八百人,这个数字简直触目惊心。他此刻躲在士兵当中,只能小范围的调动人马,无法左右整个战局。看到道门妖人变阵之后,竟然渐渐稳住了阵脚,己方的攻击便如巨浪击石,无功而返,而且伤亡激增,一阵不安涌上赵无名心头。 赵无名心道,如此下去,自己带来的的靖武营还好说,剩下的地方兵马可就靠不住了。他们本就是临时自各郡府征调而来,各有统属,现在没了自己指挥,时间一长,必然会产生骚乱。万一那部人马坚持不住,发生溃败,必然引起全军溃逃,一发不可收拾。到那时他赵无名便要领受一个指挥不力,畏战避敌的罪过。此战涉及人间大义,皇室颜面,天下瞩目,如若失败,皇帝必然龙颜大怒,到时候弄不好自己脑袋都可能保不住。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在军中战死还能留下个慷慨就义的美名,若是因畏战被杀头,留下骂名先不说,说不定还会累及家人。沙场战将,血勇武夫,一身虎胆,满腔热血,岂能窝囊而死?想到此处,赵无名推开身前层层守卫的亲随,扬声道:“竖起我中军大旗!号令全军,全力进攻!” 身边的亲随大惊:“将军,你…” 赵无名伸手止住他的话头,满面肃容:“不要再说!沙场男儿,何畏生死?兄弟们在前拼杀,我赵无名岂是惧战惜命之人!扬旗!发令!” “是!”一旁的掌旗官自人群中钻出,扶了扶歪斜的头盔大声应道,难为刚才奔逃慌乱,他竟然没有把军旗弄丢。 旗杆先前已被扔掉,此刻便用长枪代替,不一会儿,赵字旗便再次飘洋在军阵上方。赵无名跨上属下的一匹战马,立于旗下,扬声发令。中军旗左右摇摆,全军一见立刻士气大振,喊杀震天,玉剪门又陷入了凶猛的冲锋之中。 北辰道人正在人群中厮杀,他的周遭已经倒下上百具凡人尸体。忽听军阵中一声高喊,北辰道人抬首一望,正好看到赵无名的中军大旗。 北辰道人正愁找不到他,不料对方此刻竟然送上门来,不由一声狂笑。此刻他吸取教训,神识牢牢锁定赵无名,也不御空,玉剪翻飞,就这么一步步朝着大旗杀去。 赵无名早就看到北辰道人身影,却恍若未见,依旧在那里高声发布将令。身周的卫士亲随看到将军如此轻生死,大无畏,血涌胸腔,对视一眼,发出一声呐喊,朝着北辰道人涌去。 哪怕只能给北辰道人造成丝毫阻碍,也要用血肉之躯捍卫将军马前! 北辰道人嘴角噙起一丝冷笑,戏虐般看着扑来的大魏兵士,他将玉剪接在手中,一道剑芒自玉剪前端伸出,挥手间便将一名大魏兵士拦腰斩断,他不再御使玉剪,而是就这么一步步,一次次,恍若闲庭信步般慢慢走向赵无名。 赵无名马前的士兵感到一阵绝望,不论他们如何拼命,都没能阻止北辰道人一步。眼见着这名道门妖人离着身后的将军越来越近,他们只能以这血肉之躯做着徒然无功的冲锋。 一步,一步,北辰道人突然站住了脚步,他和赵无名之间的距离再此定格在百米。 上一次,北辰道人的百米一击失手,让赵无名侥幸逃得了性命。 这一次,两个人都知道,再不会有侥幸存在。 赵无名深深望了一眼远处摇摇欲坠的磐石阵,心中满是叹息,只要再撑片刻,自己就能指挥军马将妖人的阵法击破,可是上苍不佑,天道不仁,却不肯再给自己这片刻时间。 赵无名抽出腰刀,生死面前,竟然感到一片释然。看着手中的宝刀,心中感慨,自从担任京师卫帅以来,自己究竟已经多久没有亲自提刀拼杀战场?这把曾经饮血无数的宝刀,可曾叹息自己所托非人?罢了,罢了,就让我赵无名最后一次提起它,今日,若不能叫你饱饮敌血,来世咱们再一起沙场驰骋,快意恩仇! 北辰道人就这么站在阵中,随手斩杀着靠近的大魏兵士,目光满是戏谑的看着赵无名。这个凡人本来已经逃得了性命,竟然不去好好珍惜,又出来求死。蝼蚁尚且惜命,这凡间世人看来连蝼蚁都不如啊! 北辰道人扬手抛出玉剪,双手掐诀,一道青色的波纹布满身周,四围的大魏兵士立刻感到自己仿若深陷泥潭,再难移动分毫。玉剪泛起白光,悬停在北辰道人面前,缓缓张开,锋刃直指赵无名。 赵无名提刀当胸,屏气凝神,等待着这最后一击。 “咄!”一声轻喝,玉剪化作流光,直射而出,与此同时,赵无名大喝一声,挥刀砍下,周遭的兵士纷纷惊喊出声。 “叮”的一声轻响,一道血箭自赵无名身上高高扬起,在场的众军士心中顿时一凉。 二十九章 人间自有赴义人,五圣联手战北辰 第二十九章人间自有赴义人,五圣联手战北辰 众军士只道赵无名已经被杀,一时间都呆若木鸡,可随即便被北辰道人的怒吼惊醒。 “是谁?”北辰道人扬手接过飞回的玉剪,厉声高喝! 众军士不明所以,扭头看去,却见赵无名捂着肩膀,满目惊愕的看着马前,并未死去,只是捂在肩膀处的手指间正殷殷的流出鲜血。 众人再顺着赵无名目光看去,马前的空地上,一支断作两段的羽箭正插在土中微微颤动。 “道门妖人,人人得而诛之!堂铜山萧珲前来领教!”一声清啸响起,一道身影自城墙上一跃而下,手握长弓,身负箭袋。 “萧兄箭法独步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近身搏战非是萧兄所长,还是帮楚踆压敌掠阵吧!”不等众人看清,又是一道身影自围观的百姓中踱步而出,袍服一甩,两袖中滑出两截短枪,分握手中。 “是堂铜山逐星门射月元圣萧珲” “还有长湖御舟门天星元圣楚踆!” 人群中的武林人士纷纷高喝。 “如此盛举,岂能让二位专美于前,司徒稻城也来凑凑热闹!”一声朗笑,一个老农夫打扮的老者走出人群,他随手磕了磕手中的烟杆,负手而立。 “锄禾大圣司徒稻城前辈!”人群中又是一阵高呼。 话音刚落,又有一名身着锦衣的瘦高老儿走出人群,方才有人看得清楚,此人是守卫在一名年轻公子身后的侍卫,此人一语不发,面色阴冷,不似面善之人。 “阴天赐,你这官家走狗也来凑这热闹?”这阴冷高个刚一走出,围观人群中便走出一位老妪,这老妪腰弯背驼,拄着个枣木拐杖,对着瘦高个,目透仇恨之光。 “木子青,你还没死?”瘦高个斜瞟了老妪一眼,发出一阵令人发冷的阴笑:“你家老头伤好了没?老夫那一掌下去,想必滋味不错吧,嘿嘿嘿。” 老妪拐杖重重一顿,恨声道:“阴天赐,今日妖人在此,老婆子先不和你计较。若是今日侥幸不死,来日必找你为我夫君报哪一掌之仇!” “嘿嘿,老夫等着便是。” “是青蝎元圣和天姥元圣!这两人可是仇人啊!”人群中一阵嘀咕。 青蝎元圣阴天赐当年和木子青的丈夫搬山元圣袁天海有过节,曾趁袁天海与人比武时暗中偷袭将其打成重伤,致使袁天海修为大减,差点跌下圣位。木子青为了给丈夫报仇,满世界追杀阴天赐。据说阴天赐和木子青几次交手,不是木子青对手,被逼无奈,投效了官家,不成想今日两人都出现在此处。 小小一座秀波城,今日竟然来了五位圣级高手,真可谓蓬荜生辉,这5人明显是要和那军阵中的道门妖人交手,等一下必是一场旷世大战,在场的武林人士纷纷感叹此行不虚。 “众圣卫道在前,我等岂能坐视?童辉不才,愿助各位圣者一臂之力。”身为当日擒获燕风的主角,此次童辉也受到吴鸿鹏邀请,他本来不愿意牵扯红尘诸事,可是吴鸿鹏连请数次,最后更是亲自出马,盛情难却,童辉只好答应。方才吴鸿鹏等人害怕被道门盯上,怂恿杨方进城去了,童辉却是留在了城楼之上。此刻人间五圣人出头要对战道门妖人,童辉也算半个地主,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当下也跳下城墙。他修为已达至元上品,离着破镜显圣只差一步之遥,自付应该可以帮忙。 武者,凶顽搏命之人,草莽争胜之徒,此刻童辉慷慨出手,在场的武林中人自然不甘人后,一时间便有数十位修为不凡的武林名宿响应。 从射月元圣萧珲出手救下赵无名,到这数十名武者出面,前后不过片刻,整个场中气氛却为之一变,凡人这边士气大振。 军阵中北辰道人目透恨意,怒火中烧,区区一个凡人将军,自己堂堂一个筑宫期的修士,竟然一连两次都杀不了他!这群渺小的爬虫,怎么突然开始硌起手来了?而赵无名此刻就如同从山崖上跳下,却被树挂住了一样,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又在绝处逢生,感觉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过于刺激了。 就在双方暂时僵持的时候,那群乌压压的武林人士已经迈步走了过来,场中的士兵很自觉的闪开道路,给这群草莽英雄让路。 北辰道人紧盯着这帮着装各异的凡间武者,双眼微眯,修真者讲究修习望气之术,这群人虽然看着奇形怪状,像一群乌合之众,可是北辰道人却知道,这帮人均是身负气运的非凡之人。 修真者相信凡世间生灵,皆有天命气数,能异于常人者,必是气运不凡之人,是故生灵有贵贱之别,万物有上下之分,修真者独具灵根,便是天选之人,凌驾万物之上。 这群武林人士中以锄禾大圣司徒稻城修为最高,四位元圣次之,其余众人最低也在中元境上下。世俗的大圣境界便相当于修真十二境中的真意境中期,元圣则相当于真意前期,当然按照真实实力换算,同境界之下,世俗武者还要弱于修真者,不过质量不高,数量来凑,这么一帮人加起来,也足够引起北辰道人的重视了。 远远地,这群人便分散开来,司徒稻城和木子青在左,阴天赐和楚踆在右,萧珲押后。萧珲以箭术称雄,近身不是强项,身处外围才能更好的发挥作用。 其余众人以童辉为首,四散开来,隐隐将北辰道人包围其中。 场中气氛凝重,气息近乎凝滞,四周的大魏士兵大多并无修为在身,或者境界低下,此刻离得近了便感觉呼吸不畅,胸中郁闷,纷纷躲避开来,转眼间便空出了一大片场地。 北辰道人凝神静气,玉剪自手中飞起,在他头顶之上缓缓盘旋。其实北辰道人此刻表面平静,内心却渐生焦虑。方才玉剪门徒的磐石阵已经在凡人猛烈的攻击下摇摇欲坠,若不是自己追杀赵无名,逼迫的他无暇指挥,恐怕此刻玉剪众人已经再次出现伤亡。现在,自己若是被这帮世俗高手缠住,赵无名趁机发动攻势,玉剪门人必定难以支撑。若是伤亡过大,自己的脸面不说,玉剪门必然实力大损,那自己可就成了玉剪门的千古罪人,万死莫赎了! 此刻,赵无名尚在玉剪攻击范围之内,北辰道人有心再次攻击,可是不远处萧珲已经张弓搭箭,遥指此处。他虽然无法阻止北辰道人攻击,可是干扰玉剪的飞行轨迹还是能做到的。而且四名圣级武者已经靠近,北辰道人也不敢托大,他虽然不惧怕这些人,但是也不能完全无视。 北辰道人暗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这帮世俗武者解决,至于之后是走是留,到时再做打算。既然计较已定,北辰道人不再拖拉,左手一翻,掏出一枚玉符捏在手中。这是一枚雷符,乃是北辰道人昔年探秘所得,玉剪门精通炼器,却无符师,门中只有少数高手身上才有符箓。这枚雷符虽然威力不大,可也十分珍贵,北辰道人一直没舍得使用。不过今日情况特殊,北辰道人急于击退诸圣,解救门徒,只能拿出。 北辰道人左手捏符,右手掐诀一指,玉剪升空,电光火石间,忽的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司徒稻城。 司徒稻城早就暗中防备,眼见玉剪飞来,手中烟杆在身前画了一个圆,劲气喷吐,高喝一声,烟杆陡然扬起,重重磕在玉剪之上。砰的一声爆响,玉剪斜刺里飞出,司徒稻城连退五步,再看手中烟杆,烟锅已经被削去一半。 尽管在场众人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眼见司徒稻城一击便被震退,还是暗自吃惊。司徒稻城成名多年,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一身浑圆内劲鲜有敌手。可是这道门妖人只是射出手中兵刃便能将司徒稻城震退5步,就连他的精铁烟杆都被毁了,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在场的都是武林高手,经验丰富,很快便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趁着北辰玉剪不在,木子青忽然高高跃起,手中枣木拐杖力劈华山,照着北辰道人脑门砸下。阴天赐、楚踆同时冲上前来,阴天赐一双肉掌可断金石,楚踆两支短枪无坚不摧,两个人一个上路,一个下路,全力出手。 北辰道人一声冷笑,脚下一阵狂风卷起,身影随风而起,如同螺旋般自三人的攻击夹缝中飘出。紧接着扬手一挥,捏碎手中雷符,一道霹雳响起,电光闪烁,啪的一声正中木子青后背。 木子青尚在半空,无法躲避,哎呀一声痛叫,身子往前扑出老远,重重砸在地上。她翻身而起,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伸手往后背一摸,手上鲜血淋漓,后背已经被北辰道人的雷符击伤。 仗着灵器、符箓之利,北辰道人连退2名圣级高手,占尽先手。不过御空极其耗损真元,北辰道人先前一番搏杀,真元耗损不小,当下飘落地上,一边防备四人,一边暗中调息,希望能够稍稍恢复一丝真元。 可是天不遂愿,木子青可不给他这个机会。木子青刚才这一下吃亏不小,所幸北辰道人手中的雷符威力并不太大,并未伤及木子青筋骨。不过木子青一介女流,当众来了个狗啃泥,脸上便有点挂不住,当下恼羞成怒,一声厉吼,不顾生死的照着北辰道人扑了上去。司徒稻城、阴天赐、楚踆三人害怕木子青有失,也同时攻向北辰道人。 四人联手攻来,北辰道人只能暂停调息。他扬手召回玉剪,真元挥洒,灵气涌动,便和四人战在一处。四人合击,威力不凡,场中劲气激荡,砂石乱飞,奈何北辰道人道高一筹,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 双方渐渐陷入僵持之中。 第三十章 血溅沙场烟尘起,号角连声一线来 第三十章血溅沙场烟尘起,号角连声一线来 战场中四圣各出绝技,分攻四路,北辰道人仗着玉剪之利,见招拆招。此刻近身搏击,便看出双方差异。人间四圣攻击犀利,以多打少,可是却对北辰道人诡异的攻击手段甚为忌惮,轻易不敢承受北辰道人攻击。而北辰道人擅长术法,近战稍有不足,可是仗着法身坚韧,又有真元护体,反而将四圣逼得手忙脚乱。不过四圣相互配合,彼此维护,期间又有萧珲不间断的发箭支援,双方一时倒是陷入了僵局。 四周的武林人士本来是要上手助拳,可是现在却发现,这种级别的战斗,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场中气机狂乱中透着均衡,若是有人贸然进入,必然会打破这种平衡,到时候万一影响了诸圣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战局,那就大大不妙了。 不过战场可不止这一处,童辉等人一合计,留下八位精通暗器的高手配合射月元圣萧珲在此牵制,其余人等转去支援攻打磐石阵的大魏兵丁。 这一下可苦了玉剪门众人。原本磐石阵就已经摇摇欲坠,多亏有两位真意境的修士全力维持,这才没有被军队击破。现如今,北辰道人暂时被牵制,赵无名趁机远离战团,指挥兵卒加紧攻击,此刻再加上这一帮身手不凡的世俗武者,原本就只是勉力维持的磐石阵一下子压力倍增。很快,玉剪门便开始出现新的伤亡。 一名刚刚在阵中调息片刻的玉剪门弟子,刚要依着方才那般替换一位真元不支的师兄,可是那位师兄刚转过身,身后人群中突然窜出一名铁塔般的壮汉,一把八棱铁锤咣当一下砸在那位师兄脑壳上。 只听扑哧一声闷响,那位师兄立刻脑浆迸裂,溅了周围人一身一脸。这名玉剪门弟子那曾见过这般惨烈的死法,当场吓得面如土色,呆若木鸡。要不是临近的凝丹期修士拉了他一把,他差点就被那铁塔巨汉来个二连爆。 就这一时疏忽,磐石阵立刻缺失一角,数名世俗高手趁虚而入,刹那间便让这磐石阵四分五裂,玉剪门徒被汹涌的人群分割开来,开始各自为战。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玉剪门众人和这批如猛虎下山的世俗高手乍一交手便被连伤数人,可是不用再回护他人的数名真意、凝丹期修士也腾出手来,围在他们四周的士卒和江湖人士同样损失惨重。双方陷入了血肉相搏的拉锯战。 赵无名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喝,发布命令,他在马上,刻意保持着和北辰道人的距离。这次倒不是怕死,而是怕靠的太近让那批江湖好汉分心。战鼓声隆,人喊马嘶,大魏军队的冲锋不曾间断,伤亡也在持续上升。到现在为止,粗略估计,大魏兵马已经死伤四千余人,战损近半,靖武营更是几乎损伤殆尽。这三千靖武营是赵无名一手带出,算是他的嫡系部队,如今葬送在这里,疼的赵无名心都在滴血。他对这帮道门妖人简直恨之入骨,连连发令,让部队加紧攻击。 这一下,玉剪门那些修为稍弱的弟子终于支持不住,纷纷后退。而此时,北辰道人一时间脱身不得,两名真意境修士自顾不暇,玉剪门众人终于走上穷途末路,开始接连被世俗高手击伤斩杀。 北辰道人耳边不时响起门人弟子的惨叫之声,不由得焦怒万分,连连发狂,几次欲要脱身都被守在外面的萧珲用箭矢避回。与此同时,身边的四名圣级武者始终避重就轻,缠而不斗,而且互相之间配合默契,北辰道人想要各个击破都找不到机会。 其实北辰道人不知道的是,他自己难受,场中的几名武圣更难受。他们看着是一直避实就虚,缠斗搅扰,不曾和北辰道人实打实的交手。可是你要知道,筑宫期修士其个人武力在人间已是登峰造极,再无敌手。闪避如此一位高手的攻击,并不是谁都能够轻松做到的。实际上,每一次闪避和骚扰都需要几位人间武圣全神贯注,相互配合。几位武圣已经使出浑身解数,这才能够围困北辰道人这么久。而且,这还是在北辰道人之前已经消耗了不少真元的前提之下。不过,即使这样,几位人间武圣也已经足以自傲了。 此刻场中的几位武圣看似生龙活虎,其实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缠斗这么久,几位武圣已经心力憔悴,耗损甚巨。尤其木子青,本是女流之辈,善巧而不善力,更加上之前有伤在身,此刻只是勉力支持而已。其余几位也心知肚明,有意无意中,都在帮着木子青减轻压力,以免这好不容易才维持的场面功亏一篑。 可是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木子青虽然拼死坚持,可毕竟还是渐渐跟不上其余几位武圣的节奏,原本还算坚固的阵型在不察之下稍稍出现了那么一丝缝隙。北辰道人何许人也?修士神识强大如斯,哪怕再小的错漏也能及时抓住。就在司徒稻城察觉木子青出现问题,想要及时弥补的刹那,北辰道人已经出手了。 他硬挺着挨了阴天赐一掌,手中玉剪突然脱手而出,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 司徒稻城大叫一声:“不好。” 话音刚落,木子青身上便爆出一阵血雨,一支握着拐杖的手臂高高抛起,随即便被白光绞成碎片。 木子青嘶声惨叫,身形爆退,北辰道人趁机腾身而起,扑向不远处的萧珲,几位人间武圣苦苦营造的包围圈顿时告破! 司马稻城和楚踆第一时间追向北辰道人,阴天赐略一犹豫却射向木子青,身在空中,右手联弹,凌空封住木子青的穴道,随即掏出一瓶伤药洒在木子青伤口之上,鲜血立时止住,之后又撕下一条衣袖帮她包扎伤口。 木子青忍住剧痛,愕然望向阴天锡,目光复杂,随即扭头看向一边,口中道:“你我往日恩怨,今天一笔勾销!我们两不相欠!” 阴天锡嘿嘿一阵冷笑:“随你!”言罢,扭身追向司徒等人。 这边萧珲手中箭矢连珠,边射边退,全力阻挡北辰道人接近。可是等他再次伸手,却发觉箭囊空空,羽箭竟然用完。原来方才战斗激烈,萧珲全神贯注,竟然没有发觉箭矢将尽。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北辰道人已经冲到萧珲身前。 萧珲精擅箭术,近身功夫稍弱,此刻被北辰道人逼近,司徒稻城等人尚未赶来,只能狼狈闪躲。守在四周的8名武者赶紧前来支援,可是他们那里是北辰道人对手,玉剪凌空一挥,数颗人头飞起。其余几人被北辰道人所慑,一时不敢近前。 萧珲一见同伴被杀,睚眦欲裂,他手中长弓乃精钢铸成,当下不退反进,挥起便砸向北辰道人天灵。北辰道人一声朗笑,左手掐诀,玉剪飞来,当的一声便将长弓磕飞,右掌中青光闪烁,五行灵阵一闪即逝,一记掌心雷迎向萧珲。 萧珲长弓脱手,顿时大惊,再要闪避已经不及,轰的一声巨响,掌心雷结结实实的印在萧珲胸口,萧珲惨叫一声,口中喷血,猛然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再无动静,生死不知。 就这电光火石之间,司徒稻城和楚踆终于赶到,两人亲眼目睹萧珲重伤,心中大怒,一左一右攻向北辰道人。可是此刻,两个人怎么是北辰道人对手,被北辰道人玉剪、道术频发,逼得一阵手忙脚乱。 幸好阴天赐及时赶到,加入战团,这才勉强挡住北辰道人攻击。不过此刻已经不比之前,没了木子青和萧珲相助,北辰道人术法犀利,三人守多攻少,连连后退,只能勉强自保。他们没有发现,北辰道人正下意识的逼着三人往玉剪门徒那边靠近。 北辰道人大发神威,一人压制人间诸圣,玉剪门弟子看的清楚,纷纷燃起希望,奋起余力往北辰道人这边靠拢而来。只要双方能够会和,和北辰道人联手击败几名人间武圣,依照北辰道人的实力,他们便有望突出重围,逃得性命。 司徒稻城等人,身在局中,并未察觉北辰道人的意图。可赵无名身在局外,却是看的明白。他离得太远无法提醒司徒稻城等人,只能摇旗发令,指挥兵马围困玉剪门人,企图阻止双方会和。可是生死攸关,玉剪门人孤注一掷,大魏兵卒的攻击并未能成功阻止他们。在玉剪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他们和北辰道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待到司徒稻城三人察觉不对,离着不远处的两名玉剪门真意境修士已经腾空扑来。三对三,对方的境界均要高出三人一筹,司徒稻城三人顿时陷入绝境。尤其北辰道人故意挑选了三人中修为最弱的楚踆,两人交手不到二十招,北辰道人一记掌心雷便将楚踆重伤在地,不等四周的武林人士和大魏兵卒抢上前来,玉剪如电,穿胸而过,天星元圣楚踆横死当场! 北辰道人击毙对手,得获自由,这无异于苍龙入海,猛虎归山,四周的武林人士和大魏兵马刹那间死伤累累。接下来阴天赐吐血昏迷,童辉也被打成重伤,人群中的顶尖高手,只剩下司徒稻城苦苦挣扎。 而且更糟糕的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惨烈厮杀,大魏兵卒的体力和意志也渐渐濒临崩溃,整个战场上弥漫着一股悲观的情绪,就连赵无名也感到深深的绝望。 就在所有人都感觉大势已去之际,一阵呜咽的号角声突然响起。 赵无名扭头看去,只见远远地地平线上,烟尘四起,大地震颤,一道黑线犹如巨浪奔涌滚滚而来! …… 三十一章 北辰受刑生怨恨,南星挥师讨纤羽 第三十一章 北辰受刑生怨恨,南星挥师讨纤羽 秀波城外一战,江湖震惊! 人间五位武圣,一死三残,数十名先天高手,余者不过一二!武林中群情愤慨,江湖上掀起了一股猎杀道门妖人的浪潮。 秀波城外一战,大魏朝堂震惊! 城外万余人马,死伤过半,秀波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时间朝中大臣分作两派,一派主战,力主与道门妖人决一死战,另一派则较为保守,建议保持克制,谨防南齐和天德隔岸观火,落井下石。 秀波城外一战,修真界震惊! 玉剪门门徒数十余,结阵而战,最终只逃得了北辰道人一人,玉剪门损失惨重,沦落为三流门派!经此一战,修真界诸宗纷纷静默,严令门下弟子近期内不得踏足世俗。 秀波城外一战,天下震惊! 道门妖人,凶顽至此,天下万民,人人自危! 一时间修真、世俗两界,风起云涌,巨浪滔滔,风雨飘摇。震惊过后,两界都开始重新正视对方。 而处在风口浪尖的大魏,也由于民间动荡,朝堂纷争,陷入不小的麻烦,大魏天子和六部公卿一时间焦头烂额,而作为首倡此事的西南风家,却笑看天下纷争,静如泰岳,稳坐钓鱼台。这大概是正阳当初没有想到的。 ************************************************************ 天元谷,瘴气弥漫,毒物丛生,凡人在此,寸步难行,是以千百年来,这里鸟兽禁绝,渺无人烟,充满了神秘。 此刻这山谷中,一道孤单的身影正踉踉跄跄的行走着。 此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每走一步都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恍然间,一个趔趄,这人不小心跪倒在地,仰起头,露出一张扭曲的脸,正是之前率众大闹秀波城的北辰道人! “师兄,站起来,尚有百米方可停歇!你为一己私仇,一意孤行,致使宗门受创,犯下重罪!师弟我也只是奉宗主之命在此监督你受万毒噬心之刑,你不要怪我!”毒瘴之中,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走出,此人头戴紫冠,身着紫袍,脚踏云靴,面容方正,正是北辰道人的师弟西曜道人,现为玉剪门刑堂长老,主掌门中刑法拷问之事。 这万毒噬心之刑,乃是玉剪门第一重刑,受刑之人修为全封,单以肉身在这毒瘴之地步行十里,承受毒瘴之中的万毒侵蚀,毒入心脉,痛苦不堪,非是常人所能忍受。北辰道人带领门中数十名精英弟子下山报仇,结果全军覆没,导致玉剪门实力大损,流落成三流门派,宗主南星道人勃然大怒,依照门规,降下刑罚。如今北辰道人已经走了九里有余,仅差最后百米。可是万毒入体,此刻稍微一动便剧痛钻心,难以忍受。此刻哪怕动一个手指头,随之而来的剧痛北辰道人也难以承受,只能跪在地上咬牙喘息。 西曜道人眉头微皱,终是念及同门之情,长叹一声道:“师兄,那就许你休息片刻。师弟知道你难受,等你受刑完毕,服下复元丹,清除体内余毒之后便不会这么痛苦了。” 北辰道人一言不发,只是呼哧呼哧的重重喘息。他此刻既气又恨,气的是自己没能及早突围致使门人弟子惨死,恨得是南星道人不念同门之谊痛下刑罚。自己好歹是玉剪门大长老,经此一遭,以后必然在门中威信全无,南星道人惩罚自己固然是因为自己犯了大错,可也未必没有借机打压自己,巩固宗主之位的意思。一颗仇恨的种子渐渐埋在了北辰道人心中,也为北辰道人以后投效宁煜,暗中和他联手致使玉剪门覆灭种下了因由。 恨意能激发人的潜力,北辰道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突然自地上一跃而起,发足狂奔。这一下足足跑出百米有余,体内毒素立刻爆发,万毒摧心,北辰道人张嘴喷出一道血箭,眼前一黑,真个人仰面而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毒瘴中,人影一闪,西曜道人落在北辰道人身前,自怀中掏出一粒绿色的药丸放入北辰道人口中,药丸入口即化,北辰道人悠悠醒来。 西曜道人叹道:“师兄,你这是何苦?万毒噬心之刑切忌疾行狂奔,此刻你怕是伤了心脉,没有一两个月休想动用真元了!” 北辰道人只是闷头调息,一句话也不说。 西曜道人心知北辰道人此刻心中郁闷,也不好再说什么,伸手扶起他,御空往宗门而去。 北辰道人在这边心中不满,南星道人在宗门也是余怒未消。 本以为这次手拿把抓的事情,竟然出了这么大纰漏!怪不得各大宗门都不出头帮门人报仇,原来那帮老妖精们是憋着坏等人去做探路石。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北辰那货的话,当了这修真界的冤大头?这下子,修真界自然是看清了现如今的两界格局,肯定不会再对世俗轻启战端,可是为此做出突出贡献的玉剪门却成为这场道凡之争的牺牲品! 玉剪门自从天门一战,上四境的老祖全数陨落,实力大损。自己接过掌门之位后,战战兢兢,勤勤恳恳,历时百年才让宗门恢复了一丝元气,勉强跻身修真界的二流宗门,可经此一战,宗门精英弟子伤亡惨重,一下便被打回原形。 南星道人越想越气,一口郁结之气难以散去。导致这次惨败的直接领导者北辰道人已经身受万毒噬心之刑,顾及到门中众人的看法,自己也不好再施加惩处,免得留下借公名泄私愤的骂名。可是自己百年心血,毁于一旦,不再揪出个顶锅的来发泄一下,南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联想到之前种种,追本溯源,燕风的死才是这次祸事的根源。可是我玉剪门已潜伏湖中多年,为什么一直没人发现,偏偏就是这次,世俗突然知晓并且逼出了燕风呢? 想到这里,南星道人招来门下弟子,吩咐下去,密查此事! 威虎侯扬旗讨逆之举,大魏皇帝宣旨逐妖之事,此刻早已天下皆知,这名玉剪门弟子下了山门,稍一打探便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名玉剪门弟子匆忙赶回宗门,正值南星和几位师兄弟议事,他附耳将此事一五一十的报告给南星道人。 南星道人一听,当时火冒三丈! T奶奶D,我说怎么这么寸!原来是纤羽门这帮杂碎坏的事! 这帮子杂碎不好好待在犄角旮旯里苟延残喘,竟然干起掳掠凡人的勾当!干就干吧,竟然被发现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如今世俗对修真界满是仇恨和恐惧,对修真者敌视眈眈,这得给修真界带来多大的麻烦?简直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那些大门大户隔岸观火,拿我们当枪使,我玉剪门实力不如人家,我们认了!你个纤羽门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还是百年前那个修真界的庞然大物吗?老子要不灭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南星砰的一拍桌子,把身边几位同门吓了一跳。 大家愕然看着掌门。 南星道人起身环视众人,森然道:“立刻聚起门中弟子,老夫要出山灭了纤羽门!” 众人不明所以,好好地,人家纤羽门招你惹你了,掌门怎么突然要灭人家? 待到南星将事情一说,众人恍然大悟。这都是些活了几百年的人精,立刻便明白,南星这是气还没撒够,要找个目标泄泻火。不过纤羽门一个末流小宗,灭也就灭了,大家也没有异议。能让南星火气消去,也免得老看他一张臭脸。 当下大家纷纷赞同,拥护掌门的决定,并且积极报名参加! 转眼之家,南星便点选了东斗、西曜两位筑宫期的师弟,以及近百名真意、凝丹、培元期的门人弟子,这已经是现如今玉剪门大半的实力。 看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跨出山门,负责留守的北辰道人狠狠的啐了口唾沫。纤羽门现如今已经名存实亡,弱不可言,自己一个人都能将他们灭门。南星道人堂堂玄门道圣,竟然如此兴师动众,真是可笑之极! 他心脉受损,不能动用真元,是以体内余毒未能尽数逼出。此刻心口仍是阵阵隐痛。是以待南星消失在视线之中,立刻便让自己的弟子扶着回归宗门去了。 ****************************************************************** 南星道人率领门中众人出山之后,考虑到门中弟子许多尚不能御空,南星特意祭出宗门法宝乘风毯。这是一件罕见的飞行法器,乃是玉剪门镇宗法宝之一,用灵石驱动,可以乘风御虚,须臾千里。 有了宝物乘坐,一行人穿山越岭,直扑纤羽门宗门所在。 纤羽门位处白泽,乃是修真界的边荒地带,此地多是小门小户或者散修聚集之所,资源贫瘠,环境艰苦,一般有点名气的修真势力是不屑于来此的。如今玉剪门众人当空而过,那些附近的小门派不明所以,心中惶惶,纷纷出迎门外,以示恭敬。这让玉剪门众人很是风光了一把,南星心中的郁结之气也消散不少。他心中志得意满,暗道,今日能受这些小门小户恭敬算得了什么,来日我必让整个修真界都对我玉剪门毕恭毕敬! 再往前飞,便已经临近纤羽门宗门驻地,南星道人吩咐门人做好准备,施法隐匿了乘风毯。又命数位真意境的弟子门人四下散开,警戒周边,如若发现不相干的修士,警告驱离,免得打草惊蛇。看着南星郑重其事的样子,东斗和西曜二人颇有些不以为然,纤羽门米粒大的宗门,还值得这样大张旗鼓?这不叫人家看了笑话吗?不过掌门正在兴头之上,两个人也不好饶了掌门兴致,让他折腾去吧。 几名真意境的玉剪门人奉命隐藏在四周,警戒周边,这时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无意间闯入了玉剪门人的视线之中。 一名真意境弟子悄然现身,略一施威,便将小修士吓了个半死。赶紧听话的朝着玉剪门人指示的方向一路狂奔,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此等小虾米,玉剪门人也没在意,依照掌门的指示,开始对纤羽门展开合围。 三十二章 纤羽除名宗门毁,宁煜破镜得黑蚺 第三十二章 纤羽除名宗门毁,宁煜破镜得黑蚺 祝旷一口气跑出好几里地才惊魂未定的停下来,他停下步子,回头张望了一番,确定安全后,长长地呼出口气。 自从与宁煜分手后,他便游荡在世俗和修真界之间,暗中搜集修真界的情报。可是他境界低微,不敢深入修真界腹地,细思之下,自己似乎只对纤羽门周边比较熟悉。而且宁煜那边刚刚起步,也没有实力图谋那些大的修真门派,当下便决定潜伏藏匿在这片熟悉的地区,只要小心一些,不被纤羽门发现,安全无虞。这里虽然位处修真界边荒,但是小宗门林立,散修也时常出没此地,小道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而且他不过炼体境界,在这种边荒地带,这种人一般都是一穷二白,没有人会打他的主意,不用担心生出什么事端,无形中还能隐藏自己身怀中品修真功法的秘密。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谁料到就在刚才,一名真意境的修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祝旷差点就吓尿了。他差点就以为自己身怀中品修真功法的事情被人知道了,甚至生了主动献出功法保命的心思。现在想来,真是万幸!万幸当时自己被吓傻了,手抖得厉害,伸了几次都没能掏中怀里的功法秘籍。 虚惊一场之后,祝旷又疑惑起来。真意境的修士在这一片已经算是一方诸侯了,可是看刚才那人的样子,似乎不像是主事之人。他虽然只是个小虾米,纤羽门也不过是个小门派,可是在这种门派之中,功利、权势、派系之类的勾斗却更为激烈。所以祝旷很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相面识人的本领,他在那名真意境修士身上,丝毫感觉不到上位者的气势,对方的行事方式也像是受命而为。 身为真意境高手,竟然还不是主事人,只能说明对方绝不是本地势力,而是外来者。照此推断,肯定是外来的大宗门在此地有行动,而刚才那里可是纤羽门的地盘。那么...... 祝旷的双眼渐渐发亮。 ********************************************************** 纤羽门和玉剪门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虽然纤羽门有宗门大阵相助,可是全宗上下加起来,人数尚不及对方的三分之一,境界差距更是天壤之别,根本难以抵挡玉剪门的进攻。只不过半刻有余,宗门大阵便被玉剪门一通猛攻轰然崩散,紧接着3名德字辈长老先后被东斗道人一剑枭首,门人弟子更是死伤惨重。此刻,全宗仅余门主汪德泉和四名门下弟子蜷缩在宗门大殿之中,借着汪德泉临时布下的青木离魂阵苦苦支撑。 大殿之外,玉剪门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往两侧一分,南星道人领着东斗、西曜二人迈步走来。 南星道人满面含笑,此次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纤羽门拿下,总算平息了自己心头的怒火。此刻大局已定,剩下小猫二三只,已经不足为虑。 汪德泉自窗缝中悄悄窥探,恰好看到南星道人。汪德泉看他衣冠华贵,气度不凡,周围的敌人更是毕恭毕敬,不问可知,此人便是这伙不明之敌的首领。想起自己苦苦支撑的宗门今日被这伙人毁于一旦,汪德泉恨意难平,睚眦欲裂。可是他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此时此刻,但求活命而已,那里还顾得许多?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对方,竟然让对方如此兴师动众。自家事自家知,说句实在话,依照纤羽门现在的情况,对方如此阵容,将纤羽门灭上十次都绰绰有余。 汪德泉压下心中惊惧,趁着对方还未大举进攻,高声叫道:“贫道乃纤羽门掌门汪德泉。敢问尊者,可否告知贵宗名号?贫道实在不知,鄙宗究竟何处得罪了贵宗门,竟受此灭门之祸?但求尊者给个缘由,若能饶得贫道性命,贫道愿当牛做马弥补罪过,报还恩德!” 南星道人闻言,不屑的发出一阵冷笑:“无知老儿,好叫你知道,本尊乃玉剪门当今掌门南星!你不过是个纤羽门留存下来的余孽,无足轻重的鼠雀之辈,有什么资格给本尊当牛做马?乖乖出来受死,本尊还能给你一个痛快,再顽抗下去,就要让你尝尝本尊的雷霆手段!” 汪德泉一听这话心都凉了。玉剪门的名号,他当然听闻过,是修真界中的二流门派,实力强劲,但是双方相距甚远,并无交集,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对方究竟为何会突然攻上自己山门。说起来,纤羽门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先是凡间那座灵石矿脉被人发现,守矿弟子不见踪迹,估计是凶多吉少。现如今,又被这玉剪门打上山门,眼见便要宗毁人亡。 汪德泉实在不想死,抱着最后的希望再次做出尝试,高声求饶:“南星尊者,切莫动手。贫道是真心实意的愿意投效尊者门下。贫道虽然不才,为尊者鞍前马后干些小事还是没问题的。另外,贫道愿将纤羽门所有进献尊者,万望尊者垂怜,饶贫道一条性命啊!” 一旁的西曜道人闻言心中一动,开口劝道:“掌门师兄,师弟以为,这纤羽门已经名存实亡,留不留汪德泉无伤大局。现如今我玉剪门方经亏损,正是用人之际。这汪德泉好歹也有真意境修为,如能收下他,也算小有补益。而且能将一派宗主收为门下走狗,也能显出师兄武功不凡,威德盖世,何乐而不为?” 这番话可算搔到南星道人痒处,令他大为受用,而且还能捞到一笔外财,可谓一举两得。南星道人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这汪德泉也算有几分眼力,如此情真意切的愿意投效我玉剪门下,那本尊就网开一面,收下他吧。” 南星道人点头同意,便有门下弟子高声传达给大殿内的汪德泉。汪德泉闻言,大喜过望,劫后余生的体验让他瞬间感觉人生达到了高潮。平息了一下心情,他起身环视了一眼仅存的4名弟子,突然间悲涌心头。千年大宗,无双纤羽,从今天开始,将不复存在。纤羽门从此在修真界除名,而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千古罪人。 撤去大殿门口的青木离魂阵,汪德泉领着四名弟子依次走出。他整了整衣袍,缓缓跪在南星道人身前,双手高举着一条青玉腰带。这是纤羽门现存的唯一一条储物腰带,名曰青灵玉带,也是纤羽门如今的镇宗之宝。 南星道人满怀欢喜的伸手接过,神识一扫,面色不由一僵。 穷! 真他妈的穷! 下品灵石!低等仙草!陈旧法器!残破功法! 这都是啥?这都是~些~啥? 玉带之中的物品在南星道人眼中简直不名一文,整个玉带中的物品加起来还不如这条玉带价值高!这简直就是用金盒子装破烂,用玉匣子盛垃圾,暴殄天物! 众目睽睽之下,南星道人强忍着将里面的垃圾倒出来扔在汪德泉脸上的冲动,含笑将玉带收下,总算保证了这场庄严的受降仪式顺利完成。 略作休整,南星道人便下令班师回宗门,期间汪德泉悄悄提议,从纤羽门弟子身上搜罗一下,还有不少东西,被南星道人劈头盖脸一阵狠批!汪德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随着玉剪门众人离开。汪德泉心中暗道可惜,这宗门里仔细敛络一下,怎么也能赶上自己玉带里一半身家了吧,就这么丢了,不知道是该感慨玉剪门财大气粗,还是该嘲讽一下自己太小家子气。 ************************************************************** 雄鸡长鸣天欲晓,昏月渐隐日将出。 当早上第一缕阳光照进小窗,床上的宁煜缓缓收功,张开了眼睛。 离着风家扬旗已经两月有余,这两月间,不用刻意打听,宁煜也已经听闻了不少关于道门的消息。尤其是不久前玉剪门与世俗在秀波城的那一场血战,更是在世间广为流传,到如今已经天下皆知。经此一事,宁煜相信,修真界已近重新认识了世俗的力量,自己在世俗的行动便会安全方便许多。 这段时间里,宁煜昼夜不辍,勤修苦练。不光世俗修为突飞猛进,达到中清境上品,修真上也已经在一个月前成功突破炼体中期,进入了炼体后期。这次宁煜选择在刑风附近的一座荒山上破镜,不出宁煜所料,这次破镜引发的天地异象比上次更大,所幸宁煜现在有灵石在手,提前布下了一个隔绝声音的小幻阵,这才没有引起他人察觉。 “威虎侯”风扬在刑风扬旗之后第六天便率飞虎卫回归神川。临走前,他派人送来了答应封赏给宁煜的财物和一块炼丹炉碎片。宁煜特意向地鴻申请,秘密回归鸟窝村,找刘大锤帮自己打造了一柄短剑。他让刘大锤在其中加入大量乌金,整个短剑成型之后一片墨色,看上去黯淡无光,毫不起眼。短剑虽然不大,却入手极重,剑锋两侧各有弧度,状若游蛇,宁煜为其取名——黑蚺! 短剑入手后,宁煜悄悄去见了垢手一面,特意取出金牌显摆一番。当垢手恭恭敬敬的向自己行完礼,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宁煜竟然有那么一丝报复的快感。想当初在密林之中,垢手袖手看自己被伤却隐匿不出,自己今天也算报了当时的一箭之仇。 辞别垢手等人,宁煜便回归总部。最近一段时间,为了防止道门报复,风家一直是外松内紧。毕竟风家之前的推断只是猜测,谁也不敢保证道门真的就这么偃旗息鼓,忍气吞声。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必要的防备还是需要有的。 除了暗中做好防备措施,在对付道门之事上,风扬采纳了栾英的建议,虚张声势,暗存实力,不过针对道门的调查并未停止,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能多了解对手一分,便能多一分胜算。不过宁煜暂时被留在了总部,地鴻安排他负责刑风郡内的密探事宜,积累情报处理的经验。 风扬之前和地鴻商议过,对于“赵卓”的使用,还是要以刺探道门情报为主。从上次彩翎山之事来看,“赵卓”心思灵活,临危不乱,还有急智之能,能够随机应变,他与道门接触数次,均能全身而退,充分展示了他出众的才能,可以予以大用。现在让他处理情报事宜,便是为了给接下来的外放打好基础。 不过风扬暗中吩咐,对“赵卓”此人既要重用,又要严防。地鸿已经秘密自丙字房中物色了一名精干的密探,今后以“赵卓”搭档的身份秘密潜伏在他身边。 而此刻的宁煜对此还一无所知。 三十三章 祝旷冒死探纤羽,宁煜初见识郿坞 第三十三章,祝旷冒死探纤羽,宁煜初见识郿坞 自从那日被真意境修士驱逐之后,祝旷便一直徘徊在附近,今天已是第三天。 祝旷并非蠢笨之人,从种种蛛丝马迹的情报便做出了有人欲要针对纤羽门的推断。 可随即祝旷便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大跳:一个大势力要对付纤羽门! 祝旷的心砰砰一阵乱跳。如若自己猜测准确,就凭宗门里那帮货色,面对如此强敌,必然万无幸理!他暗自庆幸自己已经脱离宗门,不用为纤羽门殉葬! 已经三天了,如若双方真的开战,现在纤羽门应该已经沦为一片废墟!这可是一座白捡的秘境啊! 祝旷的心蠢蠢欲动,思量再三,祝旷一咬牙,向着纤羽门的方向悄悄潜去。 他对此地极其熟悉,轻车熟路,不多时,便到了宗门秘境的入口所在。祝旷蛰伏下来,暗中观察,最终在入口处看到了已经干涸的斑斑血迹。 果然出事了!祝旷心中暗道。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伸手在一块巨石上划动了几下,一道波纹状的涟漪自身前浮现,祝旷晃身而入。 ************************************************** 当宁煜接到地鸿召见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此刻宁煜刚刚用罢晚饭,正在整理当日刑风密探归档的密报。 传信之人便是之前和垢手一同迎接自己入部的三人之一,如今宁煜已经和他相熟,此人代号影壁,乃地鸿身边亲随。 宁煜随影壁轻车熟路的来到地鸿门外,通禀过后,推门而入。 令宁煜差异的是,房中除了地鸿之外,还有一人,站在地鴻桌案前。此人虽然背对自己,可观其身姿背影便知是名女子。 宁煜抱拳一礼,道:“房主召唤,不知何事?” 地鴻起身,笑道:“蚁垤,你在总部已经两月有余了吧,可还习惯?” 宁煜点头道:“承蒙房主挂念,蚁垤一切都好。只是不能出外探查道门情报,心中有几分焦虑。这次虽然密查了纤羽妖门,可所获甚微。那帮袭击运粮队的妖人还是没有丝毫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兄弟们报仇!” 地鴻安慰道:“一口吃不成胖子。道门之事牵连甚大,我们要徐徐图之,不可心生焦灼。当密探最忌这一点!你要安下心来,否则我可不放心你现在出山。” 宁煜闻言喜出望外,道:“房主要派我出山?” 地鴻笑着点点头,道:“方才我详细批阅了你汇总的刑风密报,条理清晰,缓急得益,已经十分老到,出去独当一面不成问题。再者说,再强留你在此,你也未必能安心待下去。” 宁煜赧然一笑,算是默认了。 地鴻接着道:“我和侯爷之前有过商议,现如今外放诸城都有主事之人,你虽是金牌密探,可是对外事不熟,贸然调派你掌管一部密探,恐生变故。所以我决定任你为丙字房天下巡走,可听闻四方,便宜行事,自行决定行止,不受地域节制。明日你就收拾一下,启程下山吧。” 宁煜闻言大喜。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职位。一直以来,宁煜便苦于行动受限,很多隐秘之事都要费尽周折才能实行。如今这天下巡走,不受地域节制,可自行决定行止,无疑给自己披上一层很好的掩护。宁煜深知,作为家族密探,暗行机要之事,往往限制诸多,这天下行走却可便宜行事,无疑是个权力极大的职务。他心中略有疑惑,依照他对风扬和地鴻的观察,这两人心思缜密,从不轻信于人,可今日却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职位,难道两人已经对自己全无戒心了吗?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对于他日后搜集资源,暗中发展都是大大有利,宁煜断然不会拒绝。 当下,宁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深施一礼,道:“谢房主信任!蚁垤必定不负所望,全力以赴,争取早日查清道门之事!” 地鴻含笑点头,道:“如此甚好!” 宁煜谢过起身,道:“那房主,属下就先行告退,先去收拾行装,明天一早便出发!” 地鴻伸手到:“哎,先不忙走。老夫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宁煜止住脚步,抱拳问道:“敢问房主还有何吩咐?蚁垤谨遵号令!” 在宁煜的注视下,地鴻捋了捋胡须,转身招呼房中那位女子,道:“郿坞,你来见过蚁垤大人,今后你就算是他的手下了。从今以后一切都要听从他的调派,你可明白?” 对方应声是,转过身来,向着宁煜躬身施礼:“土部丙字房银牌密探郿坞,拜见大人!” 宁煜面露愕然,寻声望去,这才看清对方容貌。这名代号郿坞的女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身姿修长,肤白貌美,堪称绝色。不过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彷如寒冰,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高冷气质。 地鴻向宁煜介绍道:“郿坞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你担任天下巡走期间,便由郿坞协助你调查道门事宜。” 宁煜双眼微眯,这才明白为什么地鴻会如此信任的让自己担任丙字房天下巡走,敢情是在自己身边安排了这么一个的眼线。宁煜神魂扫过,便看出这郿坞实力与影壁相当,身具乾元境上品修为,比自己要高出数境之遥。如此安排,可谓一举数得。如若宁煜忠心不二,一体为公,此女便能弥补宁煜修为不足的弱点,助其成事;但若宁煜心怀不轨,暗生反意,那么悬刀头上,平叛诛逆的也必是此人! 宁煜心知绝无推脱的可能,但还是装作为难的样子,道:“房主,蚁垤不过是房中新人,经验浅薄,修为更是稀松,怎能让这位前辈给小的当差?而且小的单身独行惯了,男女有别,有这位女前辈跟着,多有不便,恳请房主收回成命!” 地鴻摇摇头笑道:“正是考虑到你经验不足,修为尚弱,我才让郿坞辅佐你。你别看郿坞一介女流,可却是我房中少有的人才。有她在,你外出行动便更有把握,相互之间也算有个照应。至于你所说的男女有别,风家密探,任务为重,却不要计较许多,就这样定了。待会我让郿坞去寻你,商议一下出山的事宜。我还有事情需要嘱咐郿坞一番,你先去吧。” “是。”宁煜无奈答应,躬身告退。 待宁煜出了房门之后,不一会儿,门上传来三声敲击,却是影壁传讯说明宁煜已经走远。 这时,地鴻敛了敛袍服,转向郿坞,竟然躬身行礼:“老奴方才唐突,望小姐恕罪。” 郿坞回礼道:“房主切莫如此,郿坞既然已入密部,便是房主属下,以前的身份请不要再提。请房主将郿坞当做一名普通吏员即可。” 地鴻道:“礼不可废,小姐身份尊贵,地鴻一介家奴,不敢张狂。不过小姐放心,老奴虽然尊礼,当也不会因私废公。” 地鴻直起身,已经换了称呼:“郿坞,你是房中老人,此次任务我已经和你详细说过,便不再重复。蚁垤是侯爷亲召入部,能力出众,屡立奇功,我希望今后你能全力协助他,尽量保证他的安全。同时一定要严密监视,此人但有任何异动,立刻飞书报我!如若发现他有二心,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 “房主放心,属下必然不负所托!”郿坞弯腰应道,曼妙的身姿纤毫毕现,曲线丰盈,惹人遐想。 *************************************************** 丙字房所在的这座山名叫大丘山,后山坳便是宁煜第一次随地鴻来此的那个山坳,昨日他和郿坞便是约定今早在此会面。 此刻已经是深秋时分,临近冬日,一早一晚的天气都已变凉,原先漫山遍野的葱葱绿意早已化作枯草黄叶,入目萧瑟。寒风一吹,树叶纷纷扬扬,沙沙作响,整个大丘山肃杀一片。 宁煜此刻身穿一身青色劲装,黑蚺短剑便插在腰间,几件衣服打成包裹斜挎在身上。宁煜面目俊朗,鹰眸含光,配上这身衣服,看上去英武不凡。 昨夜和郿坞商议,两人这次便扮作下山历练的师姐弟,房中高手已经为两人连夜赶制了身份文牒。郿坞化名秋白月,是师姐,宁煜则化名林萧,是师弟,两人都是西南无恙山流云宗的门人弟子。西南境内的武林门派都受五行密部的火部挟制,流云宗也不例外,两个人的身份此刻已经连夜传报流云宗,可谓是滴水不漏,万无一失。 宁煜出来时,郿坞已经等候多时,她此刻一身劲装打扮,身段曼妙多姿,凹凸有致,显得干净利落,头上银簪盘头,红巾缠发,脸上略施粉黛,如白玉无瑕,秀色可餐,美艳不可方物。她左手提着一柄黑鞘长剑,右手拎着包裹,配上那股子高冷气质,活脱脱一名江湖侠女。两个人站一起,到有那么几分般配。 “大人!”一见宁煜走出山洞,郿坞立刻躬身施礼。 宁煜还礼道:“前辈客气了,晚生末学,不敢称大人。这次我们的身份是师姐弟,在下领路人垢手前辈曾云: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秋师姐还是称呼我林师弟吧。” 郿坞表情微动,道:“林师弟的领路人是垢手?” 宁煜点点头:“怎么,师姐认识垢手前辈?” 郿坞轻嗯一声:“以前一起出过任务。”便不再说话。 宁煜点点头,也不再多言,两人抬脚往山坳走去,不过经此一事,两个人之间倒是熟络了几分,郿坞的表情也不再那般清冷。 山坳里已经提前准备了两匹骏马,就栓在树上。两人略作准备,解下马缰绳,便跨上马背扬鞭出发。 道门虚无缥缈,宁煜和郿坞也没有确切的目标,两人昨夜商议一番,准备先围绕彩翎山附近开始调查。毕竟纤羽门矿洞是在此地发现,两人或许便能循着这条线索得到更多收获。名义上是这么说,其实这是宁煜有意为之。他曾经和祝旷约定过,若祝旷获得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便可在秦川城内留下联络记号或者留下密信。两人分手已经许久,宁煜却苦于被留在刑风不能外出,以至双方信息中断。他此次提议前往彩翎山附近便是为了伺机和祝旷接头。 一路上日行夜宿,不紧不慢的奔赴秦川城。两人接下来要去往彩翎山附近的山川野林,需要在秦川城略作休整,采购入山所需。 秦川离着刑风不远,两人在路上走了两日,秦川城的城墙大门便已出现在两人视线之中。两人对视一眼,宁煜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纵马奔去。 三十四章 幻影阵瞒天过海,邀月楼密会祝旷 第三十四章 幻影阵瞒天过海,邀月楼密会祝旷 进了城,找了家客栈住下,两人安顿好马匹行李便出门采购。上次风扬赏赐了千两白银,宁煜留了一半,其余尽数差人送往赵卓家中,这样做既是为了报还赵卓融魂之恩,也是为了符合赵卓的身份。此次出行,地鴻又提供了二百两银子的经费。七百两银子已经算是一笔巨款,足够宁煜花费许久。 一路上,郿坞紧跟宁煜左右,她容貌极美,气质出众,引得路人频频看顾。宁煜站在郿坞身侧,如芒在背,极不自在。宁煜前世身为散修,向来是孤身独行,而且身为修真者,唯我独尊,卓尔不群,宁煜虽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藐视凡尘一切的想法,可也并不习惯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但是让郿坞离开是决不可能的,宁煜只能咬牙忍受。所幸两个人一身江湖人打扮,到没有人不识趣的上前来找麻烦。 两个人将一应所需之物买齐,会了银钞,便往回走。 宁煜已经留下地址,又多付了银钱,自有店面伙计把东西送去客栈房中, 来的路上,宁煜暗中仔细观察了两边的店铺墙壁,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并未发觉祝旷留下的联络记号。 正在此时,前面茶铺里,一名伙计端着一盆废水倒在大街上,因为倒的急了,不小心溅到几位行人身上,四周行人立刻破口大骂,那名伙计自知理亏,在哪里不住作揖道歉。 宁煜看着地上的水迹,心中一动。 他慢慢将神魂探出,笼罩了整个街面,不多时,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识海中,前面一家酒楼的墙壁上一排菱形图案熠熠生辉,可是用眼睛去看,墙壁上却空无一物。 这是用“灵桑汁”图就的标记,肉眼难见,只有用神识才能读出。此乃修真界门派惯用的传信手段,自己久处凡世,却忘记了祝旷身在修真界,自然不会用凡人的方式来传信自己。 灵桑果树勉强算是一种仙植,在灵气充裕的秘境之中几乎随处可见,这“灵桑汁”便是通过灵桑果核压榨得来,天生便具有隐形的效果,持续时间可达七天,七天一过便会自行消散。这个特性,也是宁煜方才看到地上的水迹才突然想起。 此刻印记犹在,便说明祝旷仍在城中,这真是巧的恰到好处! 这排菱形图案便是一段文字,乃是宁煜和祝旷约定好的密语,宁煜一看便知。密语所言乃是一个地名---邀月楼。 宁煜记下这个名字,继续沿着来路回去,郿坞则跟在他的身边,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两个人很快回到客栈。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宁煜便要了饭菜。有了刚才街面上的教训,宁煜让伙计直接把饭菜送到两人房中。两人的房间对门,可郿坞却跟着进了宁煜房间,客店伙计将饭菜送到宁煜房中时,一双眼睛总是似有似无的在两人之间偷瞄,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直到郿坞冷眼一瞟,伙计才诺诺的离开了。 宁煜心知地鴻必然是吩咐过郿坞,让她盯紧自己。若不是男女有别,恐怕就连睡觉都要在一间房里。 “秋师姐,不要理会这些闲人,我们吃饭吧。”宁煜将碗筷摆好,他尚未辟谷,可是却不食荤腥,点的都是些清淡菜蔬。 郿坞嗯了一声,两个人对坐而食。 饭后,宁煜招来伙计清理了桌椅,便和郿坞商议之后的的行止。 “秋师姐,彩翎山如今已入驻了户部的采矿队,还有兵马把守。再加上有秀波城的前车之鉴,我估计纤羽妖门必然不敢再在山上出没。不过我曾听田垟前辈说过,纤羽妖门每个月都会来人收取灵石,据此推断它的宗门驻地应该离此不远,我打算从彩翎山的周边开始查探。您看如何?” 郿坞点点头,道:“这本来就是大海捞针的事情,我们没有确切情报,从哪里开始都是一样。师弟做主便是。” 宁煜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从白泽开始调查,坊间传闻,此地曾有鬼怪传说,说不定便是道门妖人在那里装神弄鬼。我们便从这里开始。” 白泽便是纤羽门宗门驻地所在,宁煜打算晚上和祝旷会面后,便去此处一探。白泽处于修真界边荒之地,资源困乏,可是相对的,危险性也小。他已经临近破镜,可是现在世俗中灵气稀薄,若没有足够的资源供应,宁煜之后的修炼势必要被拖慢速度,这对他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所以他必须要积累一批资源以备培元后使用。白泽恰好便是当下最适合宁煜获取资源的地方。 郿坞颔首表示没有异议。 宁煜又道:“师姐,还有一点,师弟要提前说好。你从未和道门妖人交过手,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咱们这次势单力薄,此次去白泽主要以探查为主,如果发现妖人,师弟希望你能克制,尽量不要和他们交手。” 郿坞点点头道:“这我清楚。秀波城一战,五位武圣一死三残,我虽然不惧怕道门妖人,却也不是不知深浅,师弟放心便是。” “如此甚好,等下午货物送来,我们在此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好。” 说完这些,两人便陷入沉默,房间气氛稍显诡异。两个人干脆盘膝修炼,这才免去了那份尴尬。 下午时分,两人采买的货物陆陆续续送来,宁煜没让郿坞上手,自己一个人整理收拾,这次两人准备在外面长待,准备的物品十分充分,为此,宁煜还买了一匹骡子,专门负责驮运。 收拾停当,天色渐晚,云空中晚霞漫布,红霓似火,客栈里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宁煜照旧让伙计送饭到房中。这次伙计有了前车之鉴,麻利的将饭菜布好便告退了。 宁煜、郿坞两个人默默吃饭。 直到夜色幽幽,郿坞才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宁煜神魂探知,郿坞进了房中并未安歇,而是取了一张椅子,就盘坐在门口。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郿坞坐在门口便能清晰地探听到宁煜房中的动静。 宁煜暗自好笑,可怜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却被地鴻派来吃这种苦,受这般累。不过,对不住了,你自在这里守着吧,我就先走了。 宁煜的房中地面上,一道网状的八卦随着他手指轻点缓缓转动,阵中一道模糊的人影浮现,看其体态身姿,与宁煜一般无二,更为神奇的是,细听之下,人影竟然还有呼吸之声。 这是幻影阵,算是修真界中非常简单的辅助阵法,借助灵石,宁煜的这个幻影阵可以持续将近一个时辰,时间足够宁煜往返邀月楼一趟。 安排妥当,宁煜自后窗翻身而出,这其中他动用了修真法门,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不会引起郿坞的注意。 出了客栈,宁煜潜于暗处,身形展开,闪电般往邀月楼而去。秦川城他之前来过,对城中地形并不陌生,轻车就熟,很快便来到邀月楼外。 神魂放出,果然在楼中发现了祝旷的身影,此刻祝旷正盘膝坐在床上,修炼宁煜传授的功法。宁煜细查之下,祝旷竟然已经破镜,此时已经是炼体中期了。 宁煜确定四周无人,纵身跃上楼顶,来到祝旷窗前,一个倒挂金钩,在窗沿上三长一短敲了四下。 房中传来一阵响动,不多时窗户开了,宁煜身形一落,穿窗而入落在房中。 “尊上。”祝旷关上窗户,俯身跪在地上:“许久不见尊上,尊上一切可好?” 宁煜伸手虚扶,点点头:“起来吧。本尊很好。” 祝旷起身,道:“属下五日前在城中留下了记号,一直没有等到尊上,本打算明天便去刑风城寻您,天可怜见,您竟然来了!” 宁煜道:“我身份特殊,被留在刑风,今日才得以脱身。你这般着急寻我,可是有什么大事?” “主人请看。”祝旷伸手入怀,取出一物。 宁煜打眼一看,目光不由一凝。这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玉珏,环面之上铭刻着饕餮的兽纹,做工略显粗糙,粗看之下,寻常之人十有八九会把它当做一方劣质玉珏,可是宁煜自然不是常人。 他伸手接过玉珏,神魂探入,不由大喜过望! 这是一件空间法器,统称叫做饕餮珏,当然根据主人的喜好,往往还会给它起个别的名字。这件法器不论是珍贵程度还是空间大小,比之前宁煜得手的方寸袋,简直是天壤云泥之别。在修真界,空间法器一般多以饰品的样貌出现,其中最稀有的便是储物指环,其次是手镯、玉带,再往后排就是这类玉饰,至于方寸袋、吞天瓶之流,都只是小道尔,不入高手法眼。 眼下宁煜手中这块饕餮珏便算是十分名贵了。想当年宁煜身为醒神玄尊,所佩戴的空间法器也不过是条玉带罢了。更让宁煜欣喜的是,此刻这块饕餮珏中,还有大量的灵石和仙草,甚至还有几件残旧的法器。这对于几乎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巨额财富! “祝旷,这些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猛然中一个机灵,宁煜压下心中惊喜,转头看着祝旷问道。他现在身处暗流之中,必须小心谨慎,刚才的欣喜让他颇有几分失态。冷静下来,宁煜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这笔财富虽然诱人,可绝不是祝旷这等小角色所能得到,这其中万一牵扯到什么修真界的恩怨纠葛,凭他现在的实力,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他可不信这是祝旷平白捡来的。 祝旷被宁煜的样子吓了一跳,犹犹豫豫的道:“尊上,这是属下侥幸捡来的……” “你说什么?” 等祝旷结结巴巴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讲说一遍,宁煜心中顿时郁闷的想要吐血。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原来这些东西真他妈是捡来的! 三十五章 宁煜定计欲脱身,两人双骑入白泽 第三十五章 宁煜定计欲脱身,两人双骑入白泽 有了这么一笔意外之财,宁煜今后的路无疑好走许多。祝旷此次可谓劳苦功高,宁煜自然不吝赏赐,他将饕餮珏中的灵石分出四分之一交给祝旷,又把自己的方寸袋赏给他。至于里面的仙草和法器,祝旷没有达到培元境,既无真元,又无内力,没法炼丹也不能催动法器,就先留在宁煜手中。 分赃完毕,宁煜便问起纤羽门秘境的事情。 纤羽门的秘境是百年之前方才开辟,规模较小,由于纤羽门没落,资源困乏,对秘境的建设时断时续,到现在为止都未能完工,只能算是个半成品。不过据祝旷所说,秘境中基础的设施还算完备,比如起码的聚灵阵和仙植园以及宗门大阵都已竣工,可惜的是这次纤羽门遭受强敌攻掠,宗门大阵已经崩毁,仅靠宁煜和祝旷两人,短时间内绝对无法修复,不过宁煜也没打算将其当做长期的驻地,用作临时过渡还是可以的。 最起码,秘境中的灵气充足,修行起来事半功倍。现如今宁煜已经进入炼体后期,差一步便可跨入培元境,如若可能,他便准备在秘境之中破镜。 可是这样做便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摆脱郿坞的监视。 郿坞受地鸿指示,几乎寸步不离自己,宁煜的一些手段只能暂时摆脱她,却无法长期脱离郿坞的视线。宁煜倒不是没想过将其杀死,虽然郿坞境界高出宁煜许多,可是宁煜若想除掉她,办法也不是没有。修真者的手段出神入化,非是常人所能想象,区区一个郿坞还不在话下。只是,如果这样做了,势必会引起地鸿的怀疑,就算地鸿没有证据不予追究,他也肯定会再派别人来监视自己,自己总不能再杀一个。除去郿坞简单,可是却得不偿失,宁煜自然不会去做。 现如今,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将郿坞调离宁煜身边,宁煜陷入沉思。 祝旷在一旁屏气凝息,生怕打扰到宁煜。说实话,他对眼前这位尊上实在是畏惧得很,哪怕在面对哪位真意境修士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害怕。可是面对这位尊上,他却感觉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处于深思之中的宁煜自然没有注意到祝旷的状态。宁煜虽然只有炼体后期,可是由于神魂存在,他的气息便等同于醒神境界,平时由于身份使然,刻意收敛,周围的人当然察觉不到。可是面对祝旷,宁煜身为主上,自然没有必要隐藏,这就等同于祝旷时刻身处一位醒神玄尊的威压之下,当然会心生畏惧。在以后的日子里,这种潜在的威压无形中帮了宁煜不少忙。 如何才能让郿坞离开自己?宁煜在房中缓缓踱步。 忽然,他的脑中灵光一闪。郿坞的行动自己无法左右,可是他却可以在自己身上下主意。 诈死,便是一条很好的计策! 自己之前已经决定前往白泽,而白泽恰好便是纤羽门秘境所在。此番前去,只要让祝旷提前预备,借助饕餮玉中的一些仙草,便可以做成此事。 宁煜伸手招过祝旷,附耳细语了一番,祝旷点头答应。 随后宁煜从饕餮珏中取出一包东西递给祝旷,就此离去。 宁煜回到客栈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他悄无声息的回到房中,神魂探出,郿坞依旧盘坐在门后的椅子上,并无异样。宁煜挥手撤去幻影阵,又用灵石布下聚灵阵,在榻上盘膝而坐。 五心向天,宁煜默默运转《归元录》的功法,引渡灵气,潜心炼体。 自从有了灵石之后,宁煜的修炼一日千里,不过他手中灵石原本不多,突破炼体中期后,灵石即将耗尽,祝旷此时献上这么多资源,正可谓是雪中送炭,解了自己燃眉之急。 有了这么一大笔财富,宁煜便可以尽快完成炼体,趁机在纤羽门秘境中突破天道之障,一举进入培元境。 夜色幽幽,凉风习习,月光自开着的小窗中照入,将榻上的宁煜笼罩其中。 一夜无话。 鸡鸣窗外,月落日升,转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宁煜睁眼自床上坐起,收了阵法灵石,整了整衣衫推门而出,正和对面同时开门的郿坞碰个正着。 “秋师姐,昨晚睡得可好?”宁煜笑着问道。 郿坞点点头:“很好。” 宁煜心中暗笑,说道:“我去叫点吃食,咱们吃了饭就启程吧。” 郿坞点点头,自顾自进了宁煜房间。 宁煜下了楼,点了饭菜,又和伙计说了一声,让他提前喂好自己的骡马,顺便将账目结清。 待宁煜回房之时,郿坞正在闭目小憩。宁煜放轻脚步,坐在一旁。 不多时,客栈伙计将饭肴送上,郿坞这才睁开眼,看了一旁的宁煜一眼,两个人落座吃饭。 早上胃腹中空,宜食清淡,宁煜点了几样小菜,再就是面饼豆汁,两人很快吃完。 郿坞起身回屋收拾东西,宁煜则去备马,装载货物。 等郿坞再次出现时,郿坞已然带上了斗笠,一道黑纱自斗笠上垂下,将她的容貌遮挡起来。宁煜心头微动,当日在街上自己只是稍微露出一丝不快,郿坞竟然便察觉了。果然不愧是地鴻亲自挑选的丙字房精锐,观察竟然如此细致入微。 “看来自己以后和她相处要加倍小心。”宁煜心中暗道。 说实话,宁煜一直以为像郿坞这般的人不适合做密探。她容貌过于出众,太容易引人注目,而且性格清冷,也不像是会用美色的人,这几点都不符合做密探的要求。但是今日,只从这一件小事来看,自己倒是小瞧了这位冰山美人。 宁煜将背负着货物的骡马拴在自己马鞍上,和郿坞招呼一声,两人跨上马背,出了客栈大门,直往白泽方向而去。 不过宁煜现在前往白泽的目的已变,宁煜手中现在暂时不缺资源,此行是要前往纤羽门遗址借助其秘境破镜。 正值深秋之际,秋高气爽,沿路上风景秀丽,景色宜人,一路上随着骏马奔驰,道路两边的景物纷纷后退,马背上的两人衣袂飘飘,男俊女俏,外人看来恍如神仙眷侣。只有两人心中清楚,事实并非如此。宁煜心道,这一路上恐怕少不了勾心斗角,互相提防。 白泽离着彩翎山上百里之遥,从秦川城出发则更远一些,何况后面跟了匹骡子,宁煜估算最起码也要第三天上午才能进入白泽地界。不过宁煜要为祝旷争取时间,让他能早一步回去布置,所以故意选了条稍远的小路。郿坞只道他是为了隐藏行踪,也没有在意。 第一天傍晚,两人寻了家荒村小店宿下,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两人再次出发,这次却是再无小路可绕,只能走官道。 官道之上,车来人往,这次郿坞有了斗笠遮挡,倒是没有再次引起围观。 由于有骡马牵累,宁煜和郿坞此刻拉开半个马头,郿坞在前,宁煜在后。 这时,对面远远扬起一股烟尘,一骑快马迎面而来。 距离拉近,马上骑士的形貌渐渐清晰,看其打扮,却是一名驿卒。 这名驿卒和宁煜他们擦身而过,疾驰而去。 擦身瞬间,宁煜和郿坞目光同时一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这名驿卒方才驰骋而过,衣背上绣了一匹插翅飞马,另外,招文袋里的邸报颠簸中露出了一角,上面隐现飞虎图徽。宁煜和郿坞两人都是习武之人,眼力非凡,断不会看错。 这是一名自京师传送邸报至风家的飞马驿卒! 飞马驿,乃大魏驿站中的另类,为大魏皇家所建,驿中马匹,均是万里挑一的良种,奔腾驰骋,天下闻名。飞马传报,必有大事! 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宁煜看了一眼郿坞,对方轻轻摇头,想来也不知道。 两人有任务在身,无暇深究。反正这名驿卒会将邸报送至神川,风家自有决断,用不着两人操心。 宁煜和郿坞不再理会这事,策马继续前行。 这一次再没有耽搁,两人于第三日午后踏入了白泽地界。 白泽,顾名思义,乃是一片深山大泽,位于中南行省天筹郡,与白凤郡相邻。白泽地区遍布湖沼,又多有山林密布其中,地形复杂,不能耕种,是以人烟稀少,这才方便一些小的修真门派在此立宗。 而且此地千载少有人烟,反而滋生了许多奇异的灵植仙草,所以此地也常有修真界的药修来此光顾。 不过小宗门实力羸弱,大多避世不出,而药修本就稀少,所以说在这里遇到修真者的概率还是很小的。 根据祝旷所说,纤羽门秘境位于白泽东北方向,离着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宁煜和郿坞一路奔波,此刻尚未用餐,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馆要了吃食,略作休息。 这里位处偏僻,小餐馆的饭菜也很是粗糙,不过两人都不是挑剔之人,能够果腹便已足够。水足饭饱,宁煜便和郿坞商议起入泽之事。 宁煜道:“师姐,我们下午先在周边转转,探明地形道路,明日再做计较,你看如何?” 郿坞点点头:“师弟做主便是。” 宁煜想了一下:“之前白泽有闹鬼传闻,此地居民必然有所听闻,待会我们在附近打听一下,问清了事发之地,咱们便从那里开始调查。” 郿坞轻嗯一声,表示赞同。 她清冷如此,宁煜也很是无语,当下一时也找不到话头,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三十六章 山风渐起云将雨,潜波暗涌海扬涛 第三十六章 山风渐起云将雨,潜波暗涌海扬涛 西南行省神川城,威虎侯府。 风扬身着公服,缓步而行。身侧跟着栾英和风子越以及数名风家将臣。 “前来传报的飞马驿卒现在何处?” “回侯爷,现在内府大堂之外。”风子越躬身回话,他虽然是风扬独子,可是为了避嫌,在人前还是以侯爷称呼风扬。 “嗯?”风扬站住脚步,看向风子越,眉头微皱,目光中隐含问询。 威虎侯府尊贵非凡,肃穆威严,自古以来,只有血鸽密信才有权利直入内府,区区一个飞马驿卒怎么也领到大堂去了,此举逾规越矩,已违礼制。飞虎卫负责拱卫威虎侯府,风扬显然是让风子越给自己一个解释。 “侯爷,这名飞马驿卒,口称有皇帝口谕,要将邸报亲手交给您。末将无奈,只能将其引到大堂门外。”风子越抱拳说道。 风扬冷哼一声,道:“上面那位看来是视我风家如刺在哽,这是在试探我风扬的底限。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他这个面子!” 正阳皇帝此举明显是打破了只有血鸽密信才能直入内府的规矩,算是不大不小的给了风家一个难堪。身边众人都是风扬心腹,在风家,正阳对风家的打压和针对早已人尽皆知,风扬也无需避讳,言语中对正阳皇帝此举显然甚是不屑。 身后一位将领嘲讽道:“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净喜欢搞些小阴谋小手段。以末将看,此举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有失一国之君的气度。” “哈哈哈。”在场诸人闻言一阵大笑。 栾英虽然面上赔笑,可是心中却不以为然。身为一国之君,正阳从小便受到皇室系统的教育,对于朝野、政局、军事均有很深的造诣,在位多年,政通人和,政治清明,被称为大魏当世明君。既然能被称为一代明君,其手段自然不会像众人话语中这般幼稚。不说其他,就说之前他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之面,明示在西南设有犬舍,这便是一招神来之笔。 外人可能不知内情,身为风扬身边参赞,栾英却是知道此事前后原委的。正阳在西南密设犬舍,暗中监视风家,此事其实早已经被土部密探侦知。皇家犬谍固然厉害,可是风家五行密部也并非浪得虚名。只是风扬身为臣子,此事不好明面揭示,便暗中派人将犬舍之事密告京中四弟风茂,再借由“苍萍公主”萧絮之口,让正阳知悉。 此举算是给正阳保留了脸面,可也攥住了正阳的一个小把柄。犬谍之事本就深受朝中大臣排斥。众臣认为此举有违圣德,皇帝如此不信任臣工,心存猜疑,长久必导致君臣失和,朝政不稳,是以自从犬谍设立以来,屡遭大臣弹劾。正阳迫于无奈,明面上已经数次裁减犬谍规模,暗中却将犬谍机构转入地下。 如果风家将西南设有犬舍之事大白天下,那必将让正阳再次陷入群臣的滔滔义愤之中。可是正阳却将此事公之于众,此举反而显得正阳光明磊落,让群臣不知其意,猜度纷纷,看不透他对风家是信是疑。无形之中,连消带打,便化解了风家这潜渊一击。 他今日此举看似是折辱风家,羞辱风扬,似乎在激怒于他,实则是对风扬之前种种举措的暗示和警告,更是为了让西南众臣感受皇威,和风家离心离德。 不过风扬却也不是易于之辈,他虽然心知正阳真实意图,却故作姿态,将正阳隐含深意的一番作为当成是小儿赌气戏耍,自己大度原谅。此事传出去,必会让西南各大势力对正阳的所作所为暗生鄙夷,对风扬的器量心存敬服。 正阳和风扬此番暗中较量,就好比两位绝世剑客交手比剑,两人惊才艳艳,各施绝技,却只有对方能读懂彼此剑中玄奥,旁人不过懵懵懂懂,睁眼看热闹罢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跟着风扬往内堂而去。 临近大堂,远远便看到那位飞马驿卒站在门外的院子里,周遭都有飞虎卫把守。众人止住笑声,跟着风扬迈步进了大堂。 风扬一撩袍服坐在案后,风子越和栾英分立桌案两侧,其余几位则分成两队站在大堂中央。 风扬整了整衣袖,向着风子越微一点头。 “传飞马驿卒入内觐见。”风子越看到风扬示意,立刻高声喊道。 不多时,那名飞马驿卒在两名飞虎卫指引下进来,恭恭敬敬的跪下施礼,双手高举邸报,道:“京中飞马驿,特奉皇旨,给侯爷送来邸报,请侯爷过目。” 风扬抬手道:“贵使请起。子越,将邸报呈上来。” 风子越上前将邸报接过,略作查验,转手呈给风扬。 那名飞马驿卒叩头谢恩,站起身来,一言一行,不卑不亢,倒像是见过世面的。 风扬接过邸报,道:“贵使辛苦了,且下去休息,子越,看赏!” 风子越掏出十两银子,那名飞马驿卒再次谢过,便随着飞虎卫下去了。 风扬抖手将邸报抽出,展开,一目十行,匆匆阅过,眉头渐渐皱起。 “侯爷,邸报中说了什么?”堂下一名将军问道。这人黑面如炭,虬髯连鬓,腰身铁塔一般,一看便是军中悍将。正是枭虎五军中血虎军统领朱光冬,善使一对镔铁大锤,有万夫不当之勇。别看此人容貌粗鄙,可是用兵如神,计谋百出,对风扬忠心耿耿,深得风扬信任。 风扬放下邸报,站起身,语气中竟有几分唏嘘:“邸报中说,南齐兵马大元帅洪辉数日前吐血昏厥,重病卧床,似乎是不行了。” 风扬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南齐洪辉,号称“大国柱”,乃南齐国天下兵马大元帅。此人熟通兵法,胸藏沟壑,御下有方,当年天德、大魏、南齐三国大战,此人挥斥方遒,纵横捭阖,力保南齐疆土不失,与大魏上任威虎侯风扬之父风凯歌、天德前朝国师那波袈并称当时三大军神。不过数年之后,风凯歌和那波袈先后因伤病故去,三大军神只余下洪辉一人存于世上。数十年来,南齐前后历经数代,洪辉以老迈之身,鞠躬尽瘁,亲自御守南齐国门,一直为国人称道。哪怕南齐当代国君李玉昏聩无能,喜文厌武,可是因为有洪辉在,便可保证南齐疆土安然无虞,不受天德和大魏侵扰。 可是如今洪辉重病不起,看邸报所说,恐怕时日无多,依照南齐皇帝李玉的德行,三国之间的均衡恐怕再难保持下去,接下来,三国之间必有一战! 一时间,大堂内,众说纷纭,议论纷纷。 风扬伸手轻敲桌面,止住众人讨论,道:“邸报中所说,洪辉病重,只是鹰探风闻,尚未经证实。不过若此事当真,那么就非同小可,我们要提早防备!” “侯爷所言甚是,天德那头天狼,野心勃勃,我们西南和天德相邻,此时不得不防。”朱光冬赞同道。 风扬点点头,道:“传我命令,令刑风诸军今日起小心戒备,边军各营增设哨卡,探马加倍。另着刑风诸城官员查验库房,清点物资,调派粮草。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我西南各郡各城,即日起,都要进入整备,要做到军令下达,兵马立出,不得有误!” “谨遵侯爷鈞命!” 众将抱拳听令,四散而去,大堂之中只剩下风扬、风子越和栾英三人。 待众将离去,风扬的面色忽的阴沉下来。 “子越,你立刻派人秘询五行密部,南齐洪辉病重,他们为何没有一点消息?我风家在南齐投入巨大,他们就是这么办事的?此次南齐诸部,罚俸半年,以示警告,如有再犯,严惩不贷!语气严厉一些!另外让他们全力查清洪辉现况,十日内给我答复,不得有误!” “是,父亲!”风子越抱拳而去。 风扬目光隐射寒光,对栾英道:“现如今大魏因为道门之事焦头烂额,南齐洪辉如果真的病重,南方那匹野狼必然把持不住了!” 栾英点点头道:“天德尚武,南齐羸弱,这一战在所难免。只是不知道,这头天狼是否还如当年他父亲一样狂妄,敢于以一敌二,同时与我们两国开战!” 风扬一声冷笑:“南齐没有了洪辉,便是一片散沙。你可能不知,南齐其实积弊已久,当年为了抗衡天德和大魏的侵扰,洪辉历时数年,提拔了一批年轻悍勇、敢打敢拼的青年将领。这些人在战乱中成长至今,手握重权,多是虎狼之辈。所以现如今南齐军中山头林立,派系繁多。洪辉在世,凭其威望尚能统御群狼,合力对外。如今洪辉重病不起,这些人必然彼此争权夺利,内斗不休,正好给了天德可趁之机!所以说,南齐不足为道,这场战争,真正的对手只有两个,那就是大魏和天德!” 栾英疑惑道:“洪辉此举遗患不浅,他文韬武略,乃一世豪杰,当初怎会看不到这点?他就没有什么防备?” 风扬冷笑一声:“当年南齐国力衰败,疆土尚难保全,那时候洪辉即使心知此举后患无穷,但是国难当头,也只能饮鸩止渴。先父曾经评价此人:如若身处盛世强国,必纵横天下!可是南齐便如腐朽之舟,已经残破不堪。大厦将倾,危楼欲倒,仅凭洪辉一人,再厉害又能济得什么事?” 风扬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洪辉也不是没有防备。自从担任兵马元帅以来,他事必躬亲,不惜落下骂名也要把持重权,就是怕手下群狼食肉而肥。此次他重病吐血,未必便不是因为操劳过度所致。只是可怜如此绝世将才,竟被一艘注定沉没的残舟拖累,真是令人扼腕!” 栾英喃喃道:“那么如此一来,南齐战败已成必然。李玉要想保存帝位,便只能向大魏求援,这就好比两头猛虎于羊群之中争斗,无论谁胜谁败,遭殃的都只能是羊群!” 风扬颔首道:“若果真如此,对我们风家来说,这场战争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栾英略微思考,面露惊色,他低身问道:“侯爷在南齐莫非已早有布局?” 风扬赞许的看了一眼栾英,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三十七章 宁煜郿坞探白泽,黑蚺饮血诛恶蟒 第三十七章 宁煜郿坞探白泽,黑蚺饮血诛恶蟒 天下暗流涌动,风雨飘摇,可是身处白泽的宁煜却并不知晓,此刻仍旧在和郿坞斗智斗勇,密谋脱身之计。 两人此刻已经深入白泽,正在前往传说之中的闹鬼之地。 数年前,在这白泽深山之中,有一名樵夫入山砍柴,结果一去不返。第二天早上,他的兄弟集结了同村十数名青壮入山搜寻,结果发现樵夫惨死在一颗参天古树之下,尸身上满是粘液,残破不堪,其状可怖,令人作呕。众人惊惧不已之际,看到一道黑影在林间忽隐忽现,消失在晨雾之中。一帮人心胆俱裂,连樵夫尸体都没来及收敛便一哄而散逃回村子。从此闹鬼传说开始流传,闹得沸沸扬扬,那片山林也成为禁地,再也无人敢入。 宁煜和郿坞一连询问多人,都是一般说法,看来是确有其事。问明了事发地点,两人做好准备,便前往那片山林所在。 山中道路难行,马匹无法进入,两人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衫,背了饮食和登山所用之物,徒步入山。郿坞持剑开路在前,宁煜背负物资在后。郿坞为了登山方便,已经除去斗笠。她此刻劲装裹体,曲线妖娆,动静之间,纤毫毕现,甚是诱人。不过宁煜乃是修炼之人,一心求道,心志坚定,对这等美色也仅只是欣赏而已,并无他想。 两人入山已经将近半日,离着传说之中的闹鬼之地还有一段距离。这段山路由于久无人行,树枝交叉,杂草丛生,一路上全靠郿坞持剑清理草木才能前行。她虽然修为不浅,可是毕竟是女人,气力上稍有不济,虽然极力坚持,可是宁煜已经听到了细微的喘息。 “秋师姐,我们暂停歇息一下,都快中午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宁煜倒不是怜香惜玉,不过遵循常理而为。 郿坞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宁煜。 宁煜道:“前面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我们吃点东西,回复下体力,也好有精力面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郿坞闻言点点头,她其实已经有些累了,只是自己身为下属,不好主动提出歇息。再加上她性格清冷刚强,不愿在宁煜面前示弱,所以一直咬牙坚持。此刻宁煜主动提出休息,正和郿坞心意。 两人寻了处宽敞的地方,用剑略作清理,盘膝而坐。宁煜取出干粮,两个人就着打包好的小菜吃了一些。 宁煜又把水袋取下递给郿坞,嘱咐道:“师姐,前面不远便是事发之地。闹鬼之事极有可能便是道门妖人所为,我们待会要小心一些,免得打草惊蛇。” 郿坞接过水袋,点点头,便默默喝水,两人再度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 宁煜微不可查的摇摇头,对这冰山美人的清冷颇为无奈。 郿坞许是察觉了宁煜的心思,略想了片刻,抿抿嘴,道:“我修为比你高些,待会咱们离远一点。我先去探查一下,没有危险,你再过去。” 宁煜愕然,好笑道:“师姐,你这突然主动说话,师弟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师姐这算是担心师弟的安危吗?” 郿坞闻言,脸色便是一冷:“大人说笑了。请自重!” 宁煜心道:这女人这么经不起玩笑?就说了一句玩笑,连师弟也不叫了?这算不算传说中的冷若冰霜? 宁煜讪讪一笑,也不好再说话,默默喝水。 两个人休息了一阵,再度起身。宁煜本欲替换郿坞在前开路,可是没等开口,郿坞已经取剑在手,剑光霍霍,转眼间便将眼前的草木清扫一空。接着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宁煜,似在等他上路。 宁煜看着郿坞手中的三尺青锋,脊背微凉,脖颈间隐隐传来一丝寒意,不知不觉中竟然打了个寒颤。他如今已经是炼体后期,对于冷热疼痛都已经大幅度免疫,此刻有此异状,宁煜不由大感惊奇。原来凡人的气机意念竟然还有如此功效,修真者大多断念斩情,灭欲无妄,对此从无体会,自己再世为人,倒是可以借机感悟一下,是否能将这种气机之道引入功法之中? 天生万法,各有其道。修真界万千法道,均是先人摸索而来,宁煜之前得悟内力替换真元之法,便是旷古绝今,首开先河。此次,又发觉气机之道,不由得大喜过望。暗叹人间多宝藏,心喜凡尘频悟道。日后,宁煜领悟“分神道”,与人交手之间,气机旁引,敌人感觉似有外人在侧窥探,常分神他顾,不能全力而战。宁煜借此屡破强敌,此是后话暂且不说。 郿坞看着宁煜脸上一会微显惊诧,一会陷入沉思,一会浮现喜色,心下顿生羞恼。她身份高贵,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今日竟然被一名家奴调笑。方才郿坞故意含怒出手,目的是警告一下宁煜方才的轻浮之举。可是自己一番心思下来,对方竟然毫不领会。若不是五行密探尊卑有别,自己的身份又不能轻易透露,自己就要好好教训一下他。 郿坞索性不再看他,提剑往前走去。等宁煜回过神来,郿坞已经走出老远。 宁煜摇摇头,暗道幼稚,迈步跟上。 又前行许久,前方草木之中似乎依稀可见一块扁平巨石,传说中闹鬼的地方到了。 郿坞毕竟是五行密探出身,心中些许气闷,转眼便已经压下。她伏下身子,回首低声示意宁煜稍待,自己悄悄往前摸去。 宁煜依言停下脚步,神魂却是早已探出,前方情景顿时一目了然。 宁煜眉头微皱,伸手抽出腰间黑蚺,反手背在身后,循着郿坞的道路悄悄潜了过去。 前面草木茂密,不能视物,郿坞屏气凝神,伸手轻轻拨开杂草往前观瞧。只见草丛之后,一双寒光四射的竖瞳紧盯着自己,郿坞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啊的一声惊叫便抽身后退。 草丛一阵乱抖,里面猛然窜出一道长长的黑影,半空中一扭头,一股腥臭喷出,直扑郿坞,却是一条水桶粗细的铁线蟒。 郿坞初始虽然被吓了一跳,可是此刻已经定下神来,眼见巨蟒扑来,手中剑如飘雨,劲芒激射,便往蟒蛇头眼刺去。可是这巨蟒在这深山中已经不知道存活了多久,已经渐生灵性,竟然懂得闪躲。加之长就了一身坚硬的角质鳞片,郿坞几剑下来,却只破开几片蛇鳞,并未伤及巨蟒要害。 巨蟒吃痛,狂性大发,半空中蛇尾啪的一声,抽向郿坞。 郿坞仗剑格挡,一股巨力袭来,身不由己的退了数步。 郿坞好歹也有乾元境上品修为,被一条畜生连番逼退,当下银牙暗咬,运起内力,剑招疾若风雨,和巨蟒缠斗在一起。 世俗女修的功法招式多以灵巧为主,郿坞也不例外,动起手来,剑光恍若流星,缤纷溢彩,飘逸出尘。她本来就美若天仙,再辅以灵巧的身法和剑招,这一番打斗,本是生死之争,可观之却让人心生赏心悦目,心醉情迷之感。 一人一兽,激斗林间,劲风激舞之下,林中秋叶缤纷,恍若仙境。落叶之中,郿坞身姿曼妙,剑闪流光,展臂如流萤,揉腰似轻舞,娇声玉喝,婉转于蟒身之间,在那巨蟒周身上下留下道道伤口。 巨蟒身上鲜血斑斑,更加疯狂,翻转扑缠,将周边的草木山石拍打的四处乱飞,可惜郿坞身法玄妙,巨蟒折腾半天就是打不到人,急的口中嘶吼连连。 宁煜伏在暗中观瞧。他神魂一扫便知道这条巨蟒起码百岁往上,已经初具灵性。如若任它潜修下去,便能和自己之前斩杀的那头怪蛟一样,练出内丹,修成灵兽。 场中此刻看似郿坞占尽上风,可是宁煜却不看好她。郿坞虽然修为不弱,可是手中的长剑却终究是凡铁,难以彻底破开巨蟒防御,而巨蟒虽然多处受伤,可是要害无碍。野兽的耐力天生就比人强,僵持下去,战况必然对郿坞不利。 宁煜虽然想要摆脱郿坞,可是却不能让她丢了性命。他之前既然已经抽剑在手,自然没有坐视不理的想法。 宁煜身法如鬼,几个起落便已经临近战圈,离得近了,只觉劲风激荡,刮面生疼。 巨蟒缠斗郿坞,无暇分心,郿坞此刻也已经感到体力难支,微微气喘,一人一兽都没发觉宁煜已经悄悄潜到近前。 瞅准巨蟒背对自己的刹那,宁煜双足一蹬,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暴射而出。俗语有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巨蟒身体巨大,又没有防备,等到察觉身后异样,宁煜已经双手握紧黑蚺剑狠狠刺在巨蟒七寸之处。 黑蚺剑乃是曹云津炼丹炉所铸,质地非凡,又加入大量乌金,更是坚硬无比,对付这头未能成灵的野兽绰绰有余。这一刺,整个剑身尽数刺入,直没剑柄。 宁煜一击得手,立刻飘身后退。黑蚺剑拔出之际,只见蟒身上一道鲜血飚起,巨蟒仰天发出一声嘶吼,巨大的身躯疯狂的翻滚起来。 郿坞见机不好,赶紧脱出战圈,飞身落在数丈之外。 巨蟒要害受创,痛入心扉,这一番翻滚,草木横飞,砂石四溅,四周十数棵粗大的老树纷纷折裂倒地,声势骇人。 郿坞口中气喘吁吁,愕然看着自远处背负双手施施然走来的宁煜,一时无语。 三十八章 黑蚺嗜血生变化,两人欲往双佗城 第三十八章 黑蚺嗜血生变化,两人欲往双佗城 那巨蟒一阵扑腾,鲜血撒的四处都是,约么过了半刻钟才渐渐停止抽动,没了声息。七寸乃是巨蟒心脏所在,寻常生灵,心脏受创,一般立时便会丧命。可这条巨蟒潜修百年,生命力非同一般,这才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宁煜和郿坞小心起见,又多等了一会,确定巨蟒已死,这才上前查看。 先前这条巨蟒身躯盘起,还看不出来,此刻平躺地上,体长足有十米,水桶般粗细,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泛着七彩,一双竖瞳巨眼,散发着莹莹黄光,很是吓人。 宁煜抬脚踢了踢巨蟒尸身,道:“看来这条巨蟒便是传言中的吃人鬼怪了。之前倒是冤枉了道门妖人。” 郿坞点点头:“虽然有些失望,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给山下的村民除了一害。” 宁煜握着黑蚺剑上前,丈量了一番,在巨蟒腹部蹲下,乌光一闪,已经刺入巨蟒尸身。随即抽出剑来,把手伸了进去。郿坞眉头微皱,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宁煜在蟒蛇腹中一阵摸索,抓住一物,一把掏了出来,却是一颗拳头大小的蛇胆。 “师姐,这可是件好东西。”宁煜伸手探到郿坞面前,道:“这条巨蟒起码也活了百年以上,它的内胆可谓是绝世好药,吃了能够清凉明目、解毒去痱、延缓衰老,你要不要试试?” 郿坞看着宁煜满手血污,再看那颗血淋淋的蛇胆,不由一阵作呕。扭头摆手,冷声道:“拿开!” 宁煜呵呵一笑,却也没吃,而是撕下块衣衫将蛇胆包了起来,揣进怀里。接着在郿坞满是厌恶的注视下,将整条巨蟒肢解分尸,不一会功夫,地上便多出几堆血呼呼的物事。 上百片完整的鳞片、一张蟒皮,十几颗牙齿还有一对蛇眼。 宁煜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用绳索捆绑结实,纵身跃上一株参天古树,将其藏在繁茂的树杈之间。 跳下树,宁煜抓了把杂草擦去手上血污,道:“东西太多,等我们下山再来拿。” 郿坞不解道:“你要这些何用?” 宁煜笑道:“蛇眼可以入药,蛇牙可以制作暗器,鳞片和蟒皮可以制作盔甲,你刚才也看到它们是如何坚固,制成盔甲足以防备寻常刀剑。战场厮杀,有这么一套盔甲在身,便能安全许多。” 郿坞嗤道:“我们密部吏员,又不用上阵厮杀,你做成盔甲也没有机会穿。” 宁煜道:“盔甲当然不是我穿,我是要献给侯爷。侯爷对我恩重如山,我当然要知恩图报。而且蟒皮这么大,多余的我可以制作成软甲,到时候也少不了师姐你的。” 郿坞轻哼一声,道:“你对我大…你对侯爷倒是挺忠心的。不过你那蟒皮那般恶心,我可不要。” 宁煜摇摇头,和这种不可理喻的冰美人实在是难以相处。 两人又在周遭寻找了片刻,并没有其他异常。只是宁煜在一处草丛中发现了十数具骨骸,多半便是被这巨蟒吞噬的山民,两个人唏嘘了一番,动手挖坑将他们掩埋,也算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次探查证明闹鬼事件并非道门所为,两人的行动算是失败了。宁煜能看出郿坞有些失望,可也没有过度表现出来。 经过与巨蟒的交战,再加上宁煜处理蟒蛇尸身耗费了不少时间,此刻天色已经不早。夜晚在山中住宿十分危险,两人决定尽快出山。只是若原路返回,天黑之前两人绝对回不到之前落脚的地方。当下,宁煜便提议往东北方向走,之前在附近的山民口中得知,白泽东北方向靠近双佗城,那里的山脚有几个小村庄,两人或许可以在那里落脚。 这自然是宁煜故意为之,白泽东北方向便是纤羽门秘境所在。此次探查闹鬼之事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去纤羽门秘境才是他的真实目的。他和祝旷已经暗中订好计划,借助闹鬼之事将郿坞引向纤羽门秘境所在。这几天,宁煜便依照计划,环环相扣,一步步牵引着郿坞走向自己既定的目标。 不过,铁线蟒对宁煜来说倒是个意外收获。白得了许多宝贝不说,黑蚺剑也因此发生了蜕变。世俗自古就有血肉铸剑的传说,修真界也有以精血孕育器灵的法门,黑蚺剑乃是利用灵器残骸铸就,本身便拥有灵器的部分特质,此次经过百年巨蟒的鲜血洗礼,隐隐之中沾染了一丝煞气,再不是普通的凡间兵刃。 此刻黑蚺插在宁煜腰间,恍然望去,便如一条游走的黑蛇。 宁煜对此心中窃喜,到目前为止,一切出乎意外的顺利。按照计划,两人临近目的地后,祝旷便会现身。他已将迷魂草交给祝旷,只待时机成熟,祝旷便会配合他上演一场假死大戏,借此摆脱郿坞的监视,进入纤羽门秘境。 这次,他将会在秘境中潜心修炼,直到突破炼体后期,一举进入培元期。 山路难行,所幸两人都是练武之人,足以应付,脚程并没有被拖累太多。 由于有了之前宁煜出手相助,郿坞这次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一点。当然,这跟宁煜不再作死的调侃有很大关系。 一路无话,天刚擦黑,两人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点点灯火。 山间崎岖,少有平地,所以山上的村庄大多房屋零散,看上去星星落落,不像村子。就说眼前这个小山村,大约只有十几户人家,却是坐落在七八个地方。宁煜和郿坞挑了一家,接着晚霞余光来到房子门前。 宁煜上前敲敲门,不一会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汉子在门中问道:“是谁啊? 宁煜高声道:“我们是进山观光的游人,贪恋山景,下山晚了。现在天色已黑,无处栖身,祈求贵主人收留一晚,不敢白住,自有银钱奉上。” 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名黑脸汉子举着油灯露出头来,上下打量了宁煜一番,再看郿坞却是露出惊艳的神情来。 都说秀色可餐,秀色自然也能换来方便。 这汉子盯着宁煜时原本还有几分狐疑,此刻却是将他晾在一旁,冲着郿坞殷勤道:“这位小姐里面请,山中人都好客,哪里需要什么银钱,尽管住下便是。就怕房屋简陋,亏待了小姐。” 宁煜修真时也算常入世俗,可是那时候都是为了寻找资源,从没具体品味过人间百态,这次出来倒是体验了不少,感觉还挺有意思。回过神来,看着已经进门的两人,他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 那屋主虽然百般殷勤,自始至终也没能捞着郿坞一个好脸色。时间一久,屋主也有些尴尬,便不好意思再开口。 山中房屋多是山石搭建,简陋不堪,而且十分狭窄,这家便是如此,而且总共只有两间房子。因为郿坞的冷漠,他将郿坞和宁煜引到房中,略说了几句话便讪讪而退,去了自己卧房,这一下房中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油灯昏暗,屋里只有一张土炕,宁煜扭头看了看,关上门,很自觉的走到墙角面对墙壁盘膝而坐,闭目养神。郿坞江湖儿女,倒也没那么多讲究,摘了佩剑放在枕边,和衣躺在炕上。她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休息好,白天又和巨蟒交战,实在太过劳累,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清晨,一阵鸡鸣将睡梦中的郿坞惊醒。她猛然坐起,看向屋角,却发现宁煜已经不在。郿坞一个激灵,伸手抓起一旁的长剑翻身下床,纵身出了院子。 院子里,宁煜正在土灶烧水,看到郿坞的样子,心中暗笑,指了指灶上的水壶道:“我去和屋主人要了个水壶,烧些开水带上,老喝生水容易闹肚子。” 郿坞盯着宁煜看了半天,点点头,回屋去了。 不多会儿,屋主人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看到宁煜自己一个人,屋主人悄摸摸的走过来站在宁煜身边,探头探脑的往郿坞房里张望。 看了半天啥也看不见,屋主人转过头瞅着宁煜,半晌,嘿嘿笑道:“兄弟,昨晚上爽不爽快?” “什么?”宁煜扭头看着屋主人,一脸不解的问道。 “装什么装?之前我也不是没见过,你们这些单身男女借着游山玩水的名头,实际上不就是出来找刺激。嘿嘿。”屋主人露出一副猥琐的嘴脸道:“不过兄弟,你真是有本事,上哪里找到这么俊的女人?” 宁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信不信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杀了你。” 屋主人打了一个寒战,狐疑的看着宁煜道:“兄弟,你是开玩笑吧?” 宁煜冷下脸来:“你说呢?” 屋主人脸色一白,一个字也不敢再说,灰溜溜的进屋去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宁煜再不理会这等腌臜小人,转身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屋主人被宁煜这一吓唬,一直到宁煜烧好水,进屋和郿坞吃了早饭都没再见到他。 吃过了饭,宁煜和郿坞收拾停当,也没和屋主人打招呼,径自离去。临走前,宁煜在桌上留了块银子,算是川资。 闹鬼之事已经翻篇,他们暂时失去了目标。宁煜和郿坞商议了一番,决定去临近的双佗城一趟。至于留在客栈的马匹和物资,反正租期未到,就留待日后去取。 这次去双佗城,两人目的有二,一是补充下物资,再就是去城中打探下消息。 五行密部对道门的侦查多依据道门秘录记载的离奇案件,再就是坊间的诡异传闻。这些线索要么年久难寻,要么捕风捉影,侦查难度极大。彩翎山银矿案算是其中唯一被证实的道门案件,所以宁煜和郿坞并不打算放弃这条线索。 现如今,根据种种迹象推测,纤羽门的宗门必然在彩翎山周边,而道门的行事手段超凡脱俗,两人相信,只要纤羽门人曾经在世俗败露踪迹,便一定会广为流传,成为坊间愚民口中的神怪传说。据此推断,这附近流传的各种诡异怪谈便很有可能与之有关。 三十九章 双佗城中探消息,宝岳坊里引风波 第三十九章 双佗城中探消息,宝岳坊里引风波 双佗城,位于中南行省天筹郡,与白凤郡比邻,此地位于西南通往京师的要道之上,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商业集散地。这里行人南来北往,客商云集,消息十分灵通。 宁煜和郿坞入城之后先是定下客房,采买物资,之后几天便频频出没于茶坊酒肆之中。这些地方人群集中,容易探听消息。可是数天下来,两人并无所获。 宁煜和郿坞此刻便坐在一家茶楼的二楼,两人位置临窗,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窗外碌碌的行人。 宁煜给郿坞续上茶水,道:“师姐,双佗城中的茶坊酒肆我们几乎都已经逛遍,不过听到的传闻奇事多是虚假编造,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你看我们下午是不是要换个方向?” 郿坞目含询问。 宁煜笑道:“茶坊酒肆里多是平民百姓,所闻所知有所局限。可人多的地方不光是这里,还有赌场和妓院。相比茶坊酒肆这等饮食之地,这两处才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所在,消息也更为灵通。” 郿坞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下午我们便去这两处地方看看。” 两人都是五行密探,专业间谍,言语间全是业务探讨,又不牵扯男女之情,自然不会产生什么误会。 如此计较已定,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便放下茶碗下了茶楼。 郿坞身为女子,要去的地方又比较特殊,自然要乔装打扮一下,于是两人直接回了客栈。 进门时,还是一男一女,再出门,已经变成了两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宁煜的样貌自然不用多说,郿坞此刻扮作男装却更胜宁煜一筹。打眼一看,这位手提长剑的公子哥,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面白肤润,唇红齿白,顾盼之间,透着一股清冷的秀气,人群中一站,便如鹤立鸡群,光彩夺目。 两个人出了客栈便往城中最大的赌坊:宝岳坊。 离着老远便看到一块金色的牌匾挂在门上,宝岳坊三个大字金光闪闪,气派非凡。赌坊大门大开,垂着两道门帘。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名彪形大汉,还有几名引客的帮闲。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帮闲眼尖,看着两人走近,立刻弓着腰窜了过来,满脸堆笑:“二位爷,可是要进去玩几把?” 这种帮闲一般都和赌坊有关系,引了客人便有赏钱可拿。这些人阅人无数,圆滑世故,都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又尖又滑。不过你要是初次来玩,通过他们也能更快的熟悉这赌场里的规矩。 宁煜和郿坞便算是赌场新人,两人对视一眼,宁煜搭话道:“不错,我们兄弟二人初来此地,想寻点乐子,看你这宝岳坊还不错,想进去玩玩。” 那帮闲嘿嘿一笑道:“小的吕二驴,惯常在这带厮混,对这赌坊规矩、玩法全都门清,您二位初来乍到,让小的给您带个路怎么样?要是玩的爽,给小的两个小钱打赏就行。” “也好。只要我们玩得高兴,赏钱不是问题。”宁煜点点头,道:“头前带路吧。” “好嘞。”吕二驴一听喜出望外,吆喝一声,伸手虚引,领着两人便往里走,边走边问道:“两位大爷怎么称呼?” “我叫赵煜,这是我师兄乌枚。”宁煜还是按照之前一样,自赵卓、宁煜中各取一字当做自己化名,郿坞则是把两个字的读音翻了过来。 “赵大爷,乌大爷。里面请。”吕二驴笑着叫了两声,领着两人一撩门帘进了赌坊。 闯过前厅,一进大堂,只听人声鼎沸,嘈杂不休。 大堂里,一桌桌,一簇簇,全是汹涌的赌徒。锦衣玉带的贵人,腰缠万贯的商贾,衣冠楚楚的文人,穿着暴露的赌妓,袒胸露乳的粗汉,甚至衣衫褴褛的乞丐,不分男女,不论老少,各色人等,挤作一团。这其中,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状若疯魔,有人张狂嚎叫,有人哭天抢地,有人手舞足蹈,人间百态,形形色色,尽在其中。 宁煜心神之坚,远胜常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可是郿坞性情高冷,对着这般环境不由得心生厌恶,深吸口气,才将这股厌恶强压下去。 不过赌场中如此混乱,如何打听消息却是件难事。郿坞趁人不注意,低声问道:“怎么办?” 宁煜笑道:“我自有办法。” 郿坞眉头微皱,没有再说什么。 吕二驴倒是没有发觉什么,而是兴致勃勃的给两个人介绍着赌场的规矩和各种玩法:“两位既然对这些东西不熟,小的建议两位可以从色子开始玩起。这个简单,就是猜点数大小,买定离手,全凭运气,简单又好玩,保管两位一玩就上瘾。” 宁煜和郿坞此来另有目的,对玩什么自然无所谓,当下点头答应。 吕二驴见自己推荐成功,更加兴奋,立刻引着两人来到一张大桌子前。 这时候,赌桌上已经人满为患,吕二驴奋力挤开一条通路,挤到桌前,大喝道:“都闪闪,有贵客,给我让个地方!” “老驴,你这吹什么牛?贵客能来和我们挤一块?”赌桌旁,一个红脸汉子显是认识吕二驴,听见他口中咋咋呼呼,不由得出声骂道。话音一落,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想是这吕二驴平日里没什么财运,捞不到大鱼又喜欢吹牛,众人已经见惯了。 吕二驴回骂了一句,道:“你们这帮有眼无珠的狗东西,财神爷就在眼前,还不知道,快给我闪闪。”说着两手连连扒拉,惹得众人一阵大骂。 经过吕二驴这番努力,好不容易,人群中勉强让出一条通道,人们纷纷望去,宁煜和郿坞一前一后走到了赌桌边上。两个人相貌堂堂,尤其是郿坞玉容无双,气质出尘,众人心中暗暗嘀咕,看着两人气质不凡,莫不是这吕二驴真的撞了大运。 宁煜环视了一圈,见那荷官和一众赌徒都眼巴巴盯着自己,微微一笑,自怀中掏出一摞银票扔在桌上,看数目约有五百两左右。在这个时候,十两银子便能够买到一名如花似玉的黄花姑娘,五百两银子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众人这才信了吕二驴的话,暗道这王八蛋真的走狗屎运了! 吕二驴看到宁煜出手阔绰更是暗自高兴,这下子既挣了面子,待会儿说不定还有不菲的赏钱,今天算是发了! 那荷官看了看宁煜,伸手抄起桌上的色盅,在手里上上下下一阵狂摇,砰的一下砸在桌上,喝道:“压大压小,买定离手!” 众人纷纷看向宁煜。 宁煜微微一笑,看了郿坞一眼,将一百两银票压到大上。众赌徒略一犹豫,乱纷纷下注,也有跟着宁煜压大的,也有对着压小的,转眼间,大小两个圆圈里便堆起了两座高矮不一的银山。 “开,开,开!” “大!大!大!” “小!小!小!” 众人一阵乱叫,荷官吸口气,扬手抬起色盅,往桌上一看,脸色便是一沉,道:“四四六,十四点大!” “赢了!”吕二驴一声大叫,在一旁手舞足蹈,看着比自己赢了银子都开心。 宁煜轻轻一笑,自赢来的银子里摸出一块,掂了掂,约莫有十两左右,随手扔到吕二驴怀中,道:“赏你的。” “谢赵大爷赏!”吕二驴眼睛都笑没了,十两银子对他来说可不是小数,他抱着银子连连给宁煜作揖。四周的人都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中更是得意。 那荷官定了定神,扬手抄起色盅,再次开盘。宁煜又抽了一百两银子压在大上,结果又赢。 接下来的几把,宁煜压大大赢,压小小胜,转眼间眼前便高高摞起一大堆银子。刚开始还有人抱着侥幸心理和宁煜对赌,可是几把下来,这些人纷纷跟注。又是几把下来,眼见那名荷官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面色更是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黑,已经阴沉的不像样子 他深吸了口气,在众人的催促中再次握住色盅,静静了神,再次开盘。 这一次,色盅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左右盘旋,都快摇出花来了。随着重重的一响,色盅落桌,荷官几乎是紧盯着宁煜的眼睛,咬牙道:“压大压小,买定离手!” 宁煜露齿一笑道:“好。”伸手将眼前的所有的银子推到了小上。 荷官闻言差点吐血,老子巴不得你不下注。这么一弄,好像老子求你下似的。 前面几把,宁煜每次都只压一百两,几次赢下来,手中已经连本带利积累了近两千两白银,此刻一把推出,顿时将整个小圈都快塞满了。周围的赌徒争先恐后的将手里的银子推到小上,赌桌上顿时被占去了一半。 那名荷官此刻双腿抖作一团,牙都在打颤,强自提起一股力气将色盅抬起道缝,眯眼一瞧,竟然啊呀一声,一翻白眼,扑通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众人抓起色盅一看,桌上三个一点,竟然是个豹子,可不是小嘛! 赌桌上顿时发出一阵畅快的高吼,众人再看宁煜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难不成真是财神爷降世临凡? 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早有赌场的护卫注意到了,其中一人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对方快步上了二楼。 不多时,楼梯上一阵脚步嘈杂,一名身着长衫的中年人领着几名赌场护卫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