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部分阅读 留日女生穿越清宫的百年缠绵:清风入梦之怡殇ii 作者:凛冽 兵围(1) 兵围 黄雀弄蝉,前狼后虎,命悬一线间 ”哎呀,贝子爷,您快出去吧,您在这儿只能添乱。福晋受了些凉,身子不舒服自然使不上力,不碍的,你就外面去等吧。”收生嬷嬷不停地催促胤祥,我听着也着急,无奈疼得浑身瘫软,呼吸困难,感觉有汗珠从我额头不停地滚下来,颊上一阵酥痒,原是极难受的,可是我却努力要抓住这一点痒感,可以让我少在意一点疼痛,更能多一份清醒。 胤祥就坐我身后,用手捧着我的头让我枕在他腿上,对于嬷嬷的催促他置若罔闻。一波疼痛过去后,我咬着牙抓住他的手:”出去吧,呆会德妃娘娘来见了像什么样子,该说我轻狂了……”短短一句话,竟好像使尽了力气,我不住大口吸着气,如同离了水的鱼一样随时可能窒息。 ”好好好,等会娘娘来了我就走,你别说话,你省点力气,你疼得很么?要不咬着我的手?还是……我怎么着你就不疼了?”他额上亮亮的,似乎比我汗还多,嘴里只管语无伦次地胡说着,倒惹得我想笑了。 收生的赖嬷嬷在一旁直翻白眼:”好爷,您怎么着福晋也是照样疼,您就先出去候着吧,福晋又不是第一次生产,就是碰上这小主子磨人,不碍事的。”她刚说完,就有丫头进来回说德妃娘娘来了,就在外面坐着,我赶紧动动被他握着的手说:”求你了,快出去吧,别让我说话,我快没力了。” 他答应着慢慢站起身,赖嬷嬷过来推我的肚子。一阵剧痛,胤祥还没完全放开的手被我下意识地攥紧,慌得他急忙回来,扑通一声跌在脚踏上。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点点模糊起来。一块参片被强塞进我嘴里,清苦的味道混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在我的呼吸里蔓延,耳边都是”用力”的呼唤声,可我想睡,我的腿在哪儿,我怎么找不到了…… 手上一痛,我猛地醒过来,转头一看是胤祥咬着我的手,我身子一紧,赖嬷嬷惊喜地喊:”看见头了,再一点就好了。”被咬住的手又紧了紧,好像要把他的力量传递给我,我大吸一口气,继而抿住嘴,拼上所有的力气腰下一挺。随着那种抽离感,一声响亮的啼哭传进我耳朵里,我轻松地咧了一下嘴角,偏头睡去,任什么我也管不着了。 ”娘娘,福晋醒了。”睁开眼就看到德妃提着衣摆在床边坐下来,手握着帕子抚了抚我的额头:”可算醒了,小阿哥洗三都洗了,你这个做娘的都给错过了呢。” ”让额娘担心了,是,是个小阿哥?”我忍不住眼睛在屋子里找,德妃拍拍我说:”这会子在外面,皇上当时就赐了名,说这孩子长得自有那么一股子清新文雅的样子,笑起来又暖和人,就圈名'弘晓',可是个有来头的名字呢。” ”弘——晓——”我嘴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真熟悉啊,好像史书上大大地记上了一笔,但他现在是我的孩子,贤愚好歹可就难说了呢,想到这我笑了一声。德妃打趣说:”看把你乐的,我去叫乃娘把小阿哥抱了来给你看看。老十三在皇上那儿,晚半晌就过来,他那天冒冒失失地在跟前裹乱,足叫皇上训了他半日呢。” 德妃说完就走了,外面传来胤祥的声音:”儿子给额娘请安。”只听德妃说:”行了行了,进去看看你媳妇吧,她已经醒了,你都是多少孩子的阿玛了,可不兴再慌里慌张的了。””是,儿子知错。” 又过了一会,想是德妃走远了,胤祥大跨步地走进来,坐到跟前只是看着我,也不说话,我低头看看手上的伤,哀叹:”十三爷不愧是属虎的呢,牙还真利。” 他红了脸,竟站起来从乃娘那把孩子接了过去。我靠在床头看他笨拙地晃着手臂,忍不住说:”爷,咱不是抱孙不抱子么?” 他好像没听见,自顾自说着:”他长得太好玩了,像我,特别像我,呵呵,他是我的干珠儿!” ”胡扯,你就长得这么皱皱巴巴的?” 他坐下把孩子放进我怀里,说:”早晚有一天我也是皱皱巴巴的,可是他再大点就能眉清目秀,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txt电子包网 兵围(2) 我逗弄着弘晓,心里忽然有点沉,我说:”是不是了不起就不知道了,我只希望他能安全地活着。” 胤祥敛了笑容,一挥手,乃娘把弘晓抱走,周围的人也都出去了。他坐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那天那个小包,打开一看,是一个巴掌大黄澄澄金质的小牌子,上面刻了一个”令”字,背面是很多满文,牌子下还挂了明黄|色的穗儿。”你可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他问。 见我摇摇头,他小声说:”别看就这么个小牌子,它可以调动我大清所有的绿营兵!各地提督只要见了它,都要整军待发,唯命是从。这原是皇父随身带着的,只有在他御驾亲征的时候,为了方便调兵支援才会留给最亲信的人。当年太子监国也从来没拿到过。” 我倒抽一口冷气:”那这个,为什么要给你?”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最近的绿营兵就驻在南苑附近的丰台,虽然不多,但也足以占了皇城。况且,我拿了这个牌子,就是宫城禁军也拦不住我。”他皱起眉头,脸上是迷惑不解的神情。 我用尽所有我知道的努力思考着:人之将死,其行也异,其言亦奇,康熙难道是预见到了什么?为什么他说抓不住十四?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想等十四回来,又怕等不到,于是就把选择权交给了胤祥?可是康熙了解胤祥从前的心思,又怎么敢如此信任到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他? ”朕还是不太放心他,但是朕愿意放心你。”康熙最后的话在我耳边晃过去,我好像有一点通了,只是多了恐惧。 见我沉默不言,胤祥端起我的下巴,换了个轻松的笑容:”好了,不要胡思乱想的,皇父不是说最好用不到么,你再歇两天,我们回家去。” 我贴上去圈住他,紧紧地。 即使是我这个从不注意时光流逝的人,在这暗朝汹涌的康熙六十一年,也不得不踩着日子过了。康熙却在这一年里显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千叟宴、行围、巡幸,一刻不停,只是从那次离开畅春园后他就再也没召见过胤祥。胤祥却很高兴,他以为之前康熙的身体不豫睛神昏聩只是偶然,其实我知道,这是一支老烛最后的光亮,熄灭前的迸发恰恰都是最耀眼的。 从十一月初,康熙就病倒了,之后从畅春园发出的第一道命令竟是授了十二阿哥一个镶黄旗都统。十二之前已然接手正白满蒙汉三旗,况且又是出了名被排除在夺嫡之外的人。镶黄本属皇帝自驾,此时交了给他不能不叫人多添一份揣测。这边暗里还有给胤祥的绿营兵,究竟是要谁制约谁?谁又襄助谁?得了这样的消息,胤祥明显陷入沉思,我跟他之间也渐渐无话,常常都是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连园子里的梅花都开得比从前畏缩,我穿着银粉滚毛边的棉服坐在树下端详着,想要自己琢磨出一个梅花样子来,其实也是为了压抑自己的心态。做一个半吊子先知始终不好受,这不是白纸黑字的史书,而是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按着他们的步伐真实进行着生活,我也一样。毕竟这也是我的经过,我的历史。 弘晓在乃娘的怀里咿咿呜呜地闹着,我把他抱过来,用手紧了紧襁褓。他的眉眼已经展开,的确像极了胤祥,此时兀自吮着手指,津津有味。弘暾从院子另一头跑来,跪下便说:”给额娘请安。” 我点点头:”回来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去哪儿啊?” ”阿玛给儿子定规了每天下学回来就要去给阿玛检查学问,去迟了生怕阿玛恼呢。” 暾儿紧张兮兮地回话。 我深知胤祥对待儿子的严厉,就抱着弘晓陪他一起去。胤祥看见我,扭头对弘暾说:”今儿个你自去念吧,阿玛跟额娘有话说,放过你了。” 弘暾如蒙大赦,请个安就猴急地跑了。我对着他的背影笑,胤祥走过来,伸手捏了一下我怀里弘晓的小脸蛋,说:”听说德妃娘娘身子不爽,你是不是去看看,抱着干珠儿去。” 我正自犹豫着,穆总管跑来回话:”宫里来了人,说有皇上口谕,要主子前去接旨。”我们俩听了一刻不停连忙迎了出去。走到前面,来传旨的竟然是与康熙形影不离的李德全,我顿时有一种极不好的感觉涌上来。胤祥紧皱着眉头跪下去,只听李德全说:”奉皇上口谕,宣十三贝子即刻去畅春园见驾。” 兵围(3) ”儿臣领旨。”胤祥的声音有点发抖。站起来以后李德全又说:”十三阿哥,皇上还有句话要老奴转告十三阿哥。” ”谙达请说。”我在一旁听着,心里七上八下。 李德全满脸严肃地说:”皇上说,要十三阿哥,好自、为之!” 胤祥听了猛一抬头问,”李谙达,皇父是单宣我呢,还是连其他人都宣呢?” 李德全略略靠近他,小声说:”老奴只奉旨到这来宣十三阿哥,其他的阿哥们好像是也去,只除了在外祭天酬神的雍亲王。” ”你是说雍亲王不去?”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李德全说完,偏头看了我一眼,就带着人转身走了。 颤抖的手捏住纽襻又滑下,如此反复,半天我连一个都没给他系上。胤祥低头看着我,抿嘴一笑,接过去自己系上了。我手抚着他的衣襟、披领,眼睛直定在一处。心里这会乱得很,再也理不出一点头绪,特别是当我看到他从书架夹层里掏出那块金牌的时候,心脏简直像变了秤砣一般沉到脚底。此时的畅春园将会有怎样的变故?为何一定要带兵觐见?康熙啊康熙,你把他带离我的视线,放心我又有什么意义? 他拿在手里掂量了片刻,终于还是挂在腰间。我跟着他走到廊子口,除守门的侍卫以外,其他的都集合好等待调遣,胤祥回头看了我一眼,终于一挥手,带着人从回廊往大门走去。我的心剧烈地不安起来。不知怎么的,四爷的眼中曾经闪现的睛光在我脑海划过。”他想什么做什么,都在我眼里呢。”这句话在头顶绕了几绕,便如重锤一般砸醒了我,没有多想,我便跑下台阶,跑进回廊,跑向他…… ”胤祥!”一声呼喊,他停住脚步,身后的侍卫自动分开路。及至跑到跟前的时候,我脚下一个踉跄,竟跪跌在他身侧。他呆呆地低头看我抓住他的衣摆,没有任何反应。我轻声说:”'一朝顿醒当年梦,方知成败转头空',胤祥,这是熹慧留给你的话!”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微笑的眼廓渐渐加深,牵我起来后,手指习惯地抚上我的脸侧,指尖轻揉着耳垂,不出声地说了一句:”多虑了。”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虚弱地靠在回廊的柱子上,侍卫一个个从我身边擦过,走远,大门最终关住了府里的宁静。多虑吗?但愿是我多虑吧。 走回nei院,我叫秋蕊去把孩子们都找来,我现在不需要安静,只想守着他们,还能给我一点点实在感。不一会儿,几个孩子都聚集到我院子里,我正笑着问他们要吃什么玩什么,穆琅惊慌失措地进了来:”回福晋,外面来了好些兵,守住了咱们府的各个门,带头的是位将军,指明要见福晋。” 要见我?看来他知道胤祥不在府里。什么人这般神通广大?不管怎么说,兵围贝子府足以说明来者不善。我庆幸自己此刻还能冷静,便回头对弘昌说:”昌儿,府里有客人来,额娘现在要出去,这nei院,额娘就交给你看着,你是大哥,能不能让额娘放心?” 弘昌呆了一下,立刻正色道:”请额娘放心!” 我拍拍他的肩,带着秋蕊和穆琅往外走。前面果然很热闹,原先守门的侍卫现在都押在一个角落站着。廊子口,府门外,早已换了些生疏的面孔。不过最让我意想不到的,自然就是面前这个一身盔甲的人。我只见过他一面,可是仍然记忆犹新,他眼睛里的戾气几乎可以把人的皮肤划破,唇畔却仍然上扬着恰到好处的角度,不失恭敬地上来打了个千儿:”年羹尧给十三福晋请安!” 我尽量笑得自然:”年将军真是稀客,若是我没记错,您此刻应该是坐镇川陕,襄助十四爷平藏吧?怎么还有闲空儿上这来串门子?” 年羹尧扬了扬头说:”回福晋的话,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年某不过是个奴才,只知道听命行事。是主子有命,说这些时日京里事多,十三爷尤其繁忙,因此拨了奴才来……”说到这儿他转向我,几乎一字一顿地说,”来帮十三爷,看看家!”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兵围(4) 我深呼吸一口调整了一下脸部微笑,打着哈哈:”那还真是费心了,您把这守城门的侍卫都调来守我们府的门,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啊。秋蕊,看茶!”我回头吩咐。 不想年羹尧使了个眼色叫后面一个人上来拦住秋蕊,自己敛了神色对这院子里其他的人呼喝:”你们把这府里各处都守好,若是错了一点,按军法办!”话音一落,所有的人都开始动作起来,一阵脚步声顿时让本来空阔的院子显得剑拔弩张。 ”慢着!”眼看他们就要往后面去,我连忙大喊了一声,继而冷着脸对年羹尧说:”年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管你是不是朝廷御笔亲封的定西将军或者几品大员的,我得提醒你,你现在站的,是我十三贝子府的院子。我想,你的主子叫你来'看'家,可不是叫你来'抄'家吧?” 他一抬下巴, 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我往前迈了半步,刚好距离他一尺左右说:”我们爷现在不在,我便是一家之主,将军有什么事,我就坐在这堂上,尽管跟我说。可不许这些人惊吓到我nei院的女眷和小主子们!”我指指后面的人,”倘若他们有一个敢进了二门,年将军……” 我压低嗓子,用只有我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要么,我今天借你个胆子杀了我,不然的话,明儿个见了新皇,我想你也占不到一点便宜!” 听到”新皇”二字,年羹尧一直浅笑的脸明显改了颜色,眼睛微眯打量了我一会,终于摆手叫那些人仍旧退回门口,然后对我拱手:”十三福晋,受教了。既然如此,就委屈福晋在这里跟年某一同照看。”说完便有两个人跟在我身后,我走进厅堂坐下,年羹尧就坐在侧座上,秋蕊终于被放走,沏上茶来我一看,立刻对她说:”怎么只有这两盏茶,去抬一大壶来,这么多人都要喝呢,况且年将军说不定要长谈一番,这么点茶水哪够呢。” 年羹尧似笑非笑地坐在一旁也不说话。我心里可是早已有了数,这一呆,只怕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完了的,赶着叫秋蕊去拿两本书和我日常消遣的东西来,却不想她去了后就再也没能从nei院出来,东西也是守着二门的人拿给我的。 晚膳的时候,nei院的人送了饭来,我的是单装在一个托盘里,菜式自然跟他们也不一样,端来给我的是一个新进府的小丫头,只有十岁上下,我记得是我拨在弘晈屋子里的。小丫头顺着眼,把托盘往我跟前一放,突然抬头对上我的眼,然后又看看饭菜,就这样来回看了两遍,我疑心顿起,随口问:”你叫什么来着?” ”回福晋的话,奴婢叫素画。”小丫头声音童稚,却是一脸的机灵,在我点头叫她退下的时候,仍然不忘再看那饭菜一眼,我回给她一个眼神,告诉她我明白了。 ”福晋为何不用膳。”年羹尧闲闲地开口。我低头翻着书说:”当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我哪里还吃得下去呢?年将军和你手下的这些人吃饱喝足就好,不用管我。” ”这可为难年某了,倘若福晋有个闪失,叫年某怎么跟十三爷交代呢。” 我不耐烦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我若是有了闪失,年将军自然有主子替你交代,我都不愁,将军愁什么呢?” 就这样,年羹尧有时坐在侧座上翻他的书擦他的剑,有时就会出去转转,厅堂门口也是站满了侍卫。我就坐在正座上,看书打棋谱,谅他扣住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动nei院的人,所以我虽然着急,也多少还放心。他们送来的饭菜我还是一口都不动,就只有那一大壶共用的茶水支持着我。从来都听人说,只喝水不吃饭怎么也能活上十天,更何况看见年羹尧那蛇蝎一般湿冷的眼神,任谁也只有反胃的份儿了。 困倦的时候,我用手拄着脑袋靠在桌子上歇息,却从来也睡不踏实。胤祥担忧的表情一次次把我从梦中唤回,醒来看见依然森严的把守,一阵空到至极的感觉泛了上来,说不清是胃里还是心里。 我的身体到底有限,只捱到第七天,我便感觉自己捱不下去了,眼前金星乱飞,耳朵也鸣声大作。人一直都昏昏沉沉时睡时醒,年羹尧一整天都不在厅堂,我安心不少。黄昏时分我近乎绝望地睡着,却被人推醒,努力睁眼一看竟是秋蕊。她眼含着泪花:”主子,那些人都走了,小福子刚回来,正要跟主子回话呢。” roushuwu 兵围(5) 我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赶忙一迭声地叫进来,自己抖动着手拿起茶杯灌了两口,呛得乱咳。小福子一溜小跑进来回说:”回主子话,先帝爷几天前晏驾了,传位给了原来的雍亲王,现在新皇已经登位,口谕封咱们爷为和硕怡亲王,只等颁圣旨了。” 秋蕊给我拍着后背顺气,我放下一点点心来。这个过渡还真是惊心动魄,让我从一开始就学会怀念了,怀念当初远离纷争的日子。我哑着声音问:”爷什么时候回来?” ”回主子话,爷已经在回府的路上,左不过这一半刻就该回来了。” 我大笑,撑着桌子站起来,叫来穆琅说:”我去门口迎着去,你到后面吩咐下去,这几天的事一个字也不许跟爷提!”穆琅答应着去了,我整整衣服,被秋蕊搀着挪到大门口,冷风一吹头有些眩晕,只能靠死命攥着秋蕊才能站住。仿佛过了很久,门口终于传来马蹄声脚步声,胤祥的脸从门外闪进来的时候,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恍若隔世。他的下巴长满胡茬,眼睛抠了下去,单眼皮竟变成双眼皮了。我们保持同样的笑容,视线在彼此脸上游走,我不知道我脸上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只见他吃吃一笑,我回过神,放开抓着秋蕊的手,端正地福了福身: ”给王爷请安!” roushuwu. 番外之往生篇(1) 番外之往生篇 在这个人生的分水岭,让我们回顾一下过往 储秀宫西配殿耳房 ”雅柔,我好容易得了空来寻你,怎么见了我就跑呢?我有好东西给你留着呢,你看。”十二阿哥一头说一头跟着前面忙碌的人儿。狭小的空间里转得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终于不满地一把攥住雅柔的手,带入自己眼前:”跑什么?见了爷就这么没点耐烦?” 雅柔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急忙甩手退开:”这院子里人多眼杂的,十二爷是安心要了奴婢的命吧,这么拉拉扯扯。” ”怕什么,到了这额娘不管我,谁还管得着我?正殿那主子自然不会来过问的。你看,这景泰蓝的镜盒可好?外面看着普通,难得的是里面nei有乾坤。”十二阿哥打开那个巴掌大的小镜盒,里面是长约寸许的两把香木篦子,齿对齿凑成一个椭圆,背上各自雕了并蒂莲花一支,枝叶绕于齿缝间,栩栩如生。雅柔看得又惊又喜,十二阿哥就势放进她手掌心说:”我知道你自来就只喜欢这些睛雕细琢的新巧物件,这个东西可是我央求了老十四好长时间他才让给了我的,老十三也看上了呢。” 雅柔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扣上掷回他怀里:”奴婢受不起十二爷这样的重的赏,求爷可怜奴婢,快些离了这里吧。”说完就往外跑,不想还是被十二阿哥捞了回去,又急又怕。十二看了她的表情心下也不忍任性了,只得说:”好好,我再说一句,你阿玛晋了兵部尚书,想来嫡福晋的名分无论如何也配得上了,等着我打古北口回来,你等着。”十二说完,转身出门去了,留下雅柔捧着那个镜盒独自发呆。 御花园浮碧亭畔 两个身着同样宝蓝色便服身材修长的男孩站在池边闲聊,各自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时不时开怀大笑一番。谈笑间,其中一个看向堆秀山处,另一个顺着看去,忍不住问:”十三哥,看什么呢?” 十三摇摇扇子:”那个不是十二哥么,还没见过他这么匆匆忙忙的连个人都不带。对了,前两天那镜盒的‘仇’我可还记得呢,嘿嘿,老十四,你也有份。” ”得了吧哥哥,那个还是劝你别争了,十二哥拿去有大用处呢,等将来新嫂子过了门,少不了你一份谢媒礼。”十四一脸调侃,朝十二停下的地方努努嘴。一个十二三岁的使女从西边小门进了来,手里捧着两件衣服并两本书,对着十二端正地行了个礼,然后笑着把东西递给他,眼神柔和。十四笑说,”看见了吧,那是十二哥的心尖子,指不定哪天就要咱们叫嫂子了呢。” 十三慢慢把扇子合上:”这丫头我在家宴上见过,长相一般,没想到十二哥竟然上了心,她是谁家的?” ”怎么你不知道?她就是马尔汉的闺女。” 十三皱眉想想:”马尔汉?哪个马尔汉?” 十四大翻白眼:”还有几个马尔汉?刚刚晋了尚书的,皇父整天不停嘴地夸,你怎么忘了?” ”哦,马尔汉!就那个整天绷着个脸的马尔汉?他居然生得出这样笑眉笑眼的姑娘?难得难得,看来弥勒佛也有看不过眼充一回送女观音的时候。”十三歪着嘴感叹。 十四笑得极没形象:”我说十三哥,只怕全京城也再找不出一张比你这更缺德的嘴了!”还没笑完,十三的扇子就敲上他的前额:”什么话,以后四哥再拿你垫喘儿你可别来找我,我再不管你。”说完便走。 十四跟在后面作揖:”好哥哥,兄弟赔个礼,以后还指望哥哥担待呢。” 两人渐渐往南走远,出园门前,十三不觉往堆秀山瞄了一眼,摇摇头:马尔汉的女儿,哎,我的镜盒。 紫禁城西一长街 ”奴婢给十三阿哥请安。”雅柔稳稳地行礼。 十三上下看了看她:”你是哪个宫里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番外之往生篇(2) ”回十三阿哥的话,奴婢是储秀宫定嫔娘娘房里的。” 十三低低身子,试图看看她的正脸,嘴里还问:”那你可见得着十二哥?我这有个帖子要交给他,你若见得着就拿了去。” 雅柔略抬起头回道:”十二阿哥并不常来,奴婢不敢误了阿哥们的正事,或者十三爷到上书房更便利些呢。” 十三这才看清她的长相,见她推托心里已是有些不悦,便板起脸:”我是三头六臂还是青面獠牙,你不能抬起头来说话么?” 雅柔心一惊,赶紧抬头,看到十三的表情又局促地低下眼去,胀红了一张脸不知道如何作答。 十三见吓着她了,反而没意思起来,只说:”不是急事,你拿去吧,见着就给,见不着也就算了。嗯,你叫什么?” ”回十三爷的话,奴婢名叫,叫雅柔。”雅柔不自觉搓着袖子边,心里局促不安,恨不得赶紧逃走。 十三什么也没说,掉头走了两步又回过来问:”马尔汉,是你阿玛?”见她慌忙点头连行礼也忘了,倒觉得有趣,一路微笑着回了府。 永和宫正殿 康熙坐在正座上品着茶,德妃坐在一旁跟儿子们闲聊,康熙笑指着十三十四说:”德妃,他们两个,念书学问骑射倒都还好,就只有些贪玩,老是不收收心,将来办大事也难免毛躁。” 德妃忙附和:”皇上说的是,想来他们年龄也都不小了,老十三早已分了府,皇上是不是该给指个福晋了,今年,敏妃的服也就过了,娶个媳妇管一管倒好呢。” 康熙略略思索,自言自语般地说:”十二阿哥还没纳嫡妻,也罢了,一同指了倒好,朕也省好些个事。德妃,你可有中意的丫头跟朕说说。” 德妃低眉顺眼地说:”皇上只管做主吧,难道还由着他们挑?这几个小爷儿都挑剔着呢。不过妾妃这里倒是有个妥当的丫头,说出来皇上别怪罪。” ”哦?说来听听。” 德妃看看十三:”就是侍郎罗察的女儿菀眉,他们家姓完颜的,这孩子最是伶俐乖巧,妾妃冷眼看去,配十三阿哥这个稳当劲儿倒是正好。皇上的意思呢?” 康熙陷入沉思,一时犹豫不决,十四阿哥在一旁沉着脸不说话,十三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下一思虑,便离坐跪下:”儿子斗胆跟皇阿玛求个恩典。” ”你起来,但说无妨,莫不是,你可已经有了看中的?” 十三仍旧跪着,朗声说:”额娘设想周到,儿子原不敢辞,只是儿子确有中意之人,想求皇父成全,若是皇父生气,请皇父降罪。” 康熙不以为然:”你有看上的就说,降什么罪呢。” ”是,儿臣斗胆,想求皇父将兵部尚书马尔汉之女雅柔指给儿臣。”此言一出,在座的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皆是一惊。见康熙不解,十三又说,”她是储秀宫的使女,跟随定嫔娘娘身边,儿臣在年下家宴上见到便留了意,因此现在厚着脸跟皇父求旨。” 康熙愣了片刻便哈哈大笑:”果然是长大了,你也真够可以的,踅摸媳妇都踅摸到定嫔那里去了,倒叫你额娘白给你草了心,也罢了,既这么的,就把马尔汉的女儿给了你。德妃,你喜欢的那个菀眉,就给了老十四吧。老十二等他回来再说。”德妃点头称是,十四闻言,眼睛亮了亮,转而看见志得意满的十三,仍然是皱了眉头。 紫禁城东一长街 十四跟在身边不停地说:”十三哥,这下你可真是捅了十二哥肋条上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么,那是十二哥心尖子上的人,你怎么能要了去?” 十三大踏步地往前走:”今天不是赶到这个当口儿上了么?十二哥喜欢的,我为什么喜欢不得?再说了,我是帮了你呢,那个菀眉你不是惦记大半年了?” txt电子包网 番外之往生篇(3) 十四偷着脸红了红,支吾起来:”又扯上我做什么,我是说……”他还没说完,一直跟在后面的四阿哥接了过去:”没错,十三弟,这事不地道,何苦为个女人得罪了老十二,伤了兄弟情分。” 十三猛地停住脚步,拍拍十四的肩,很认真地说:”四哥,老十四,这可不仅仅是个侧室是个妾,她是我的嫡福晋,别的女人让得,这个女人让不得!”说完他继续迈着大步子走了,后面凝眉深思的四阿哥和一脸错愕的十四阿哥还呆站在那里。 储秀宫西配殿 ”雅柔呢?”十二阿哥神情黯淡,好容易脱了个空回来,却已是人去屋空,就只有她的味道混着那个镜盒反射的光芒一起闪闪地讽刺着。 ”回十二阿哥话,雅柔被指了婚,早已搬回家中待嫁。现在这里有奴婢伺候,奴婢名叫香绮,十二爷是要吃茶还是用点心?” ”都不用了,你出去。”十二疲惫地闭上眼, 香绮脸白了白,退了出去。 好半天,”哗啦”一声,一个小盒子从十二阿哥手里掉下来,砸在地上,里面一对翡翠手串的其中一条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尚书马尔汉府第 雅柔歪在床头,一个荷包拿在手里不断摩挲,眼泪串串滴下,在金丝银线间润开去,模糊了睛致的界限,也模糊了心里长久以来的期盼。一阵脚步声,雅柔慌忙藏起荷包,又抹了抹脸。门一响,福晋走了进来问:”小柔,我过来看看你可饿了?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你阿玛也担心得紧呢,知道你紧张,不过总归也要吃点东西才好啊。” 雅柔勉强笑笑:”女儿不孝,让两老担心了,女儿没事,就是有点舍不得阿玛额娘。” 福晋把她搂在怀里:”别傻了,能嫁个得宠的阿哥做嫡室是你的福分,将来若是封王封侯,你就是王妃了呢。阿玛额娘看你有了这样的归宿,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雅柔没有回答,只是隐藏起自己的脸,任由心里的朝湿在脸上汹涌。 迎亲喜轿中 雅柔盛装的容颜平静无波,手中的苹果早已不知去向,现在眼前闪着寒光的,是一块碎瓷片。随着喜轿的晃动,盈盈的光亮映出她扭曲的轮廓,嘴角凄苦微扯,又恢复平静,再扯,再平静。她计算着时间,终于在完整回忆了所有之后,慢慢将大红的袖子拉开,露出雪白的腕子…… ”十二爷的心意,奴婢今生半点也不能回应了,倘若有来世……胤祹,小柔先走一步。”紧咬住下唇,默念千百遍那个梦里的名字,心痛远大过于伤痛,当刺眼的红色一滴滴落下,浸染,眼中的影像也慢慢飘忽直至消失不见。 数年后,十三阿哥府 雅柔窝在胤祥怀里,任由他把玩着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摩挲着那道亮白刺眼的疤痕,胤祥有些闷闷的,忍不住用下巴推推妻子的额头问:”现在知道后悔了么?” ”都说了记不得了么,哪里知道什么后不后悔的。”雅柔瘪着嘴抽回手,”不过落下这么一道真是够难看的。” 胤祥拥紧她,想用这种宠溺的姿势来缓解心中的不安,嘴张了张,最终还是只叹了口气。 ”怎么,你后悔了?”雅柔抬起脸看他。 胤祥低头看着她眼波里的光彩,突然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十三爷我什么时候做过后悔的事!” 十二阿哥府书房 ”咚,咚……”十二阿哥的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外面天很黑,屋里没有点炭盆,有些寒冷,连十二一直紧握在手里的镜盒都无沾上一点点温度。十二福晋从后面抖开一件袍子给他披上,轻声说:”爷,天寒了,早些安置吧。天天这么在窗根儿底下坐着,受了寒可怎么好。” 番外之往生篇(4) 十二阿哥反手拍拍她:”好,你先去吧,我这就安置。” 福晋转身走到门口,出门前留下一句话:”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十二阿哥猛地攥紧手中的镜盒,长吁口气:今生已过也,结取来生缘…… roushuwu. 想看包网 适变(1) 适变 物竞天择,天竞人助 胤祥站在那里笑答:”还没颁圣旨呢,还不是王爷。走吧,别在冷风里吹着。” 我勉强直起身子,刚要迈步,却还是脚下一软。没等秋蕊反应过来,胤祥已经先一步托住我,嘴里还不忘调侃:”干吗?这才分开几天,这会子见了就至于乐得站都站不住了?” 我有心跟他拌几句嘴,可是胃里一阵空上来,人只有浑身瘫软哆嗦的份儿了,再也说不出话。胤祥见了我这样子大惊失色,一把把我捞起来打横抱回屋里。放我斜倚在床上以后,他也不说话,只是回过头瞪着眼瞅秋蕊,秋蕊低头带着哭腔说:”主子好些天没吃东西了……” ”秋蕊!”我打断她,”去给我做碗羹来。”她满脸感激,赶紧答应着跑了。胤祥还是那副表情,转回来看我,我只得说:”这几天心惊胆战地担心你,哪里吃得下去。” ”哦?就为这?”脸上写着:别来这套。 ”你爱信不信吧。”我也没力气辩解了。胤祥面对我坐下,脸上音晴不定,拳头紧攥得指间一阵青白。我赶忙握住他那拳头,”你这几日如何?” 他眉头舒展开,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回答:”我自然好得很,谁敢让我不好呢。”说着脸凑过来,微笑着,”从来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小,不过放只看门狗就吓得饭都不吃了?” 我愣住,他未达眼底的笑容看得我汗毛都竖起来,声音有些结巴:”原,原来你知道啊。” 他眯缝起眼睛:”呵呵,瞧你这话问的。要是不叫我知道,这戏,不就白唱了?”他伸手抻了一条被子给我盖上,顺便扭过头掩饰一点点落寞的情绪,”其实,他也太小心了呢。” ”换了是我,我也未雨绸缪,再说,焉知不是老爷子授意的呢?”我不想他在这个时候对新皇腹诽,只是四爷处事的缜密也着实令人心惊,这时给个下马威再加以恩宠,就吃定了胤祥是那种光记得吃过甜枣不记得打过巴掌的人。就不知道,他是一直这么半信半疑下去呢,还是终究可以倾心所用。反正不管怎么说,胤祥这个风火轮儿算是踩上了,都看得见他平步青云,谁知道他脚心也烫得慌呢! 胤祥对我摇摇头:”如果是老爷子,绝对不会派年羹尧,这个奴才居心叵测连我都看得出来,早好些年前,就有人参他谋反呢!” 说到这,秋蕊把羹送了进来,胤祥接过就打发她出去了,端在手里执意要喂,我也不跟他争。只是勺子递过来的时候,心里却仍旧有音影,不自觉就躲了一下。胤祥先还有点愣,继而把勺子收回去自己喝了一口,重新舀了递过来。我眼睛盯着他,嘴里机械地喝着。 记挂着刚才的话,我又说:”其实不过是我这人惜命,疑神疑鬼,这个节骨眼儿上想那年羹尧也不能怎样。” 胤祥音了面孔:”你哪里知道,那奴才狂悖得越发不像话了,这几年,他连老十四的脚底下都敢使绊儿,若是他成心要我兄弟反目,最直接的方法……”他顿住,闭上眼手揉着额头。 ”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杀了我?”我接过话头,”谅他不会这么想的,我只是个女人家,十三爷纵然宅心仁厚,也不至于因这个就不顾祖宗江山了。”饭菜下毒并不见得是我臆测,但是我不想把我自己当成软肋时时掣住胤祥的肘,我想年羹尧也不过就这点下三滥的手段,万万不敢明着动我的。 胤祥想了想,突然大笑:”我记得早好些年皇父就问过我,若是有一天皇位唾手可得,但是要用你的命来换,问我可换?现在竟然对上了。” 我心里顿时凉冰冰的,偏过头笑说:”换啊,还有比这个更合算的么?坐上那个位子,要多少女人没有呢?何苦白白……”我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太狰狞了,眉头紧皱的地方已经发紫到几乎可以渗出血来,一双要瞪出来了。我在这种恐怖的目光下完全没了调侃的心情,耳边还清楚地听见他牙齿摩擦的声音。 无声了良久,他抬起我的下巴,脸上已经平静:”早跟你说了,我看你看习惯了。” 适变(2) 不知怎么的,听了这句话,居然有困意袭来,挡也挡不住,我挪向床里和衣睡下。他在后面说:”你就这么睡了,明儿个一早起来仔细着了凉。” 我打着呵欠:”好些天没好好歇会了,你一早还要走?” 身后一阵衣料的摩擦声,他答:”不光是我,你也要一早进宫举哀,还有就是德娘娘身子益发不好,大殓的时候当场就晕倒了,少不得你得跟在身边。孩子们倒是可以晚些再去。”说着,他也躺了下来,把我扳过去搂在怀里,很浓重的暖意围着我,可以让人完全忽略四周围的寒气。诚然,他的手臂终究无法圈住我的全部,一如我也不能圈住他的,但仅仅是这点依偎便给了我们足够的勇气去抵挡各自背后所有的冷冽。人生的智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2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2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2部分阅读 慧往往就是这样一个姿势,安然与否就看你是背靠背还是心对心了。 ”……皇阿玛……您要说什么……不行!”他猛地一阵哆嗦,额头上一层细汗,脸色也发白。原来环住我的手突然凭空抓了两下。我一下子被晃醒,脑仁儿疼得厉害,勉强睁开眼,使劲推他,他怦怦的心跳隔着好几层传递到我手心里,连带我也弄得惊魂未定。 ”发噩梦了?”我揩着他头上的汗,喉咙有些紧。他长喘一口气,重又闭上眼睛,拍拍我的背,轻声说着”没事”,就又睡了过去。我呆了一呆,终是敌不过倦意,便又迷糊起来。 仿佛刚刚睡着,”雅柔,别过去!”又是一声,心悸更胜于方才,我无奈地看他呆滞惊恐的表情,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慢慢捋着他的后背,等他平静。 只不过没有多一会,喊声再度响起,心跳再度加速……弄不清我们究竟惊醒了多少次,当两副表情都万般疲倦的时候,我扶住他的脸,重重吻上他的唇。 舌尖一点一点润过唇瓣的干涸和苦涩,从浅啄到深吮,我尽我最大的热情来攫取他的恐惧。直到感觉不出颤抖,直到一只手与我十指相扣,直到我脸颊上冰凉一片。缓缓离开他,我努力的透过一片朦胧看他微睁的眼,轻声说:”睡吧。” 他点头,竟然真的沉沉睡去。我缩了缩身子,心脏止不住的地栗。胤祥,我也怕,我也吓得魂飞魄散。我不怕死,可我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即使有一天真的非要取我的性命,我也要你看着,我也要你知道…… 他的手仍旧紧抱着我,呼吸已经平稳,而我却埋在他前襟啜泣至天明。 …… 往年这个时候,紫禁城应该是一片喜气准备忙年了。可如今是这么的肃穆,同样是满眼净白,可是这样的气氛远远要比大雪皑皑的时候震撼多了。 乾清宫里一片寂静,没有我想像中排山倒海的哭声,只是隐约能听到一两声啜泣。康熙的梓宫看上去厚重得很,隔着那黑漆发亮的外表很难想像曾经运筹帷幄的人最后就被关在这么个木头盒子里。对于这个千古留名的帝王,我也叫了二十年的皇父,从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作为一个小媳妇聆听他的训示,感受他的严厉,猜测他话里每一个用词和他脸上每一个表情。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抱怨他,可是抱怨的结果却是深刻地记住,这是我第二次在这里失去父亲,尽管这个父亲是皇帝。 一阵口哨声,有门口的小太监拍了拍手掌,众人立刻比方才更加恭谨。不多会儿,一身缟素的新皇雍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八贝勒和胤祥。不,现在,应该是允祥了,尽管我十分厌恶这样的改法,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雍正走到最前面的黄垫子跪下,八爷和允祥紧随其后,小太监递过香,三人执香叩拜,我们跟在后面的人也只得再次叩下头去。 拜毕,雍正便传令叫众人散去,而后走到我跟眉儿跟前,说:”皇额娘身子不爽,朕不能时常陪伴左右,劳烦两位弟妹留在宫中侍奉汤药,今日尚未册封,缺什么,还是跟你们四嫂说。”他的声音语气依旧平和,完全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除了那声”朕”在提醒身份以外,其余都给人错觉,以为他还是四哥。 txt电子包网 适变(3) 我赶紧行礼,口称遵旨,菀眉却仍然在一旁发呆,我使劲拉拉她,她才开口:”臣,臣妾遵旨。”话虽然没有问题,可我还是听出了一点不对劲的情绪。雍正点头走了,允祥跟着转过身,走的时候悄悄把手背在身后,对我比了两个字:”十”和”四”。我走在路上一直琢磨着意思,不觉在心里摇头,这个人尽打这种哑谜,要不是我还记得些前因后果,他怎么就知道我肯定能明白? 刚踏进永和宫,就听见德妃有些变调的声音:”是不是雅柔和眉儿?快叫她们进来!” 我跪下去:”臣妾给皇太后请安。”等眉儿拉住我的时候,这句话已经说出去了,而德妃手里的茶杯也随着应声落地。 ”你,你是来看我还是来呕我的?”德妃瞪着眼,浑身哆嗦。我惊恐极了,才多久未见,她竟然老了这么多,头发灰白,眼窝深陷,眼睛里干涸无光,配上煞白的嘴唇和脸色,还有这身素白的行头,活脱就是一个久缠病榻的贫家老妪了。 ”我知道,老十三如今得了势,你便也跟着他们一条藤儿了,显见得我白疼你一场,隔了一层果然就是白眼狼!”任谁听见这样的指责都不能不心酸,更何况这样的德妃是我从来未见过的,记忆里她总是带着母性的慈爱面对每一个晚辈。我心里一痛,止不住掉下眼泪来。 眉儿见状赶紧跪下:”额娘息怒,额娘保重身子要紧,十三嫂多日没曾进宫了,只知道循着礼数来,不是有意冲撞额娘。”说完还拉拉我,我只觉得委屈,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时间就这么僵住了。 德妃叹了口气,眼泪顺着她腮边的皱纹划下轨迹:”罢了,都起来吧,从今儿起都给我记住,这什么皇太后的话,在这永和宫都不许给我提!” 门外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皇额娘怎么忘了,这永和宫也是皇宫里面的地界儿呢。” 忿憾(1) 忿憾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听到雍正说话,德妃刚刚平息的脸重新布满愤怒,不只是愤怒,甚至,还有点厌恶?我几乎不敢确定地看看她,和眉儿仍旧跪着,顺势请安。 雍正看看我们:”起吧,额娘大概不愿意看这样的礼,两位弟妹且请别处坐坐,朕有些话,想来回禀皇额娘。” 眉儿不说话,反而倔强地看着德妃,这个动作让我吃惊不小,一把拽着她踉跄着跪了安,出门去了。一路跑到后面同顺斋门前,四下无人,眉儿终于挣开我抓着的手,无声地瞪着我。 ”你也要指责我么?说我跟他们一条藤儿?”她的不对劲我都看在眼里,我决定问问清楚。 ”不对么?干什么要逃出来?额娘的身子岂能容得了这般气恼?额娘不发话,你怎么就忍心走?你……”她的情绪渐渐失控。 ”够了!说你自己,别拿额娘来说事!”我皱着眉头打断她,”额娘与皇上是母子,常人母子要私谈我们都没有理由留下,更何况是皇上?皇命岂可违?” 她突然眼圈通红,手按着胸口,努力平息了半天才语带讽刺地苦笑着说:”皇上?皇天厚土都看着呢,皇上?名正才能言顺,这里原本就应当……” 她的话被我一把捂在嘴里,四周看看没有人影,我才说:”让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应当应份的事,志在必得的结果往往只能给自己招来祸端,拜也拜过了,喊也喊过了,皇上就是皇上。” 眉儿突然抱住我的肩,在我耳边说:”十三嫂,我心里堵得慌,我替他不甘,我肯定皇父有这个意,这两年支持他在那苦不堪言的地方打仗的,就是这个念想,没了皇父,没了念想,要他怎么活,要他怎么活呀?” 她泣不成声,虽然压着声音,还是听得我一阵阵心凉。 ”好眉儿,十四叔怎么活,就靠你了呀!同在悬崖边,你是拼了命不让他滑下去,还是推他一把再跟着一起跳呢?”扶正让她看着我,”你说我跟十三爷一条藤儿,你说对了,如果我不跟他一条还去找谁?眉儿,从万般荣宠一落千丈的滋味,我比你更知道,别再说皇父原本怎么怎么,那都已经过去了。等十四叔回来,除了开解他,你什么都不该做。” 其实劝了这么些都并非是我愿意替雍正说话,那几天的惊魂也曾经让我对这位多疑的新皇腹诽不已,但我知道这一切的注定。虽然不明白睛明一世的康熙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一个混沌的局面,可一切既成事实,任何人都只能学会适应。 说完这些,眉儿想要一个人待会儿,于是我便离了她独自回去,本想从殿后绕过去,没料到一路胡思乱想竟然走到了正殿稍间旁,瞅瞅门口没有小太监,我又想从前面过去,进退犹豫间,里面的谈话声清楚地传进我耳朵里。 ”儿子请皇额娘移居宁寿宫,以显皇太后名定。”这是雍正的声音,已经带出一点颤抖,显然刚才谈得并不愉快。 德妃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很平静地说:”我没打算定什么名,住惯的地方凭什么要我搬?” 一阵默然,雍正叹息一声:”额娘这样对待儿子,就很舒心了么?” ”凡事有因必有果,这里没有别人,你且跟我说实话,你皇父可有一言半语说是传位于你么?”德妃带着哽咽质问。 ”那儿子也斗胆问额娘,皇父可曾有一言半语说要传位给十四弟了么?额娘那些捕风捉影的说法儿子不想听了,朕现在是皇帝,请额娘记住!宁寿宫的事随额娘高兴吧,也请额娘保重身子,儿子告退!”雍正显然要离去,我便往檐柱后躲了躲。 ”我问你,”德妃叫住他,”若不是你心虚,为何不让我看上你皇父一眼就匆匆入殓?我大清皇帝的丧仪岂能如此草率?那些说法绝非我捕风捉影,凭你是谁,我只不承认你,你也奈何我不得!”这句话听得我不禁捂住嘴,原来亲子间也可以成见至此。 一阵默然,雍正寒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震彻整个永和宫:”从朕小时被皇父说成'喜怒不定'开始,朕就学着修身养性,看淡爱憎,可是谁也不知道朕还有个恨而永不能释怀的人,那就是额娘!”话音一落,一阵脚步声传出,我赶紧躲回小门后,好半天后才又回到正殿。 roushuwu. 忿憾(2) 德妃呆滞地坐在榻上,看不出情绪,看见我,她扯了扯嘴角,突然直直地向后倒去。 正殿里一时间一片哭声和忙乱的走动声,德妃牙关紧咬,不省人事。眉儿死命掐着她的人中,我坐在一旁搓她的手脚,两个人全都吓得惊慌无措,直到四福晋忙忙地带着太医赶来,我们才互握着冰凉的手,等待消息。 ”回各位福晋的话,娘娘是一时气迷了心窍,臣在几个|岤位上用了针,已无大碍,只是娘娘本来就有心悸头晕的毛病,千万不能再激动气恼了,除了原来安神的方子,臣再给加添黄芩、枝子两味,早晚煎了各服一次就好。” 送走太医,四福晋转头听听里面的德妃没动静,便悄悄对我们说:”趁着额娘没醒,我还是赶紧走了,额娘现在连我也是不愿见的,心病还需心药医,皇上那头我再劝劝,额娘这边还是交给两位弟妹了。” 眉儿低头半晌方抬眼说:”既是谈不拢,何不让额娘眼不见为静?偏居这永和宫一隅又有何不可?” ”糊涂!这话也是你说得的?哪有不劝和反劝散的道理?额娘注定是太后,皇上的决定如何可以质疑?”四福晋明显恼了,我赶紧把眉儿挡在身后,对四福晋说:”请四嫂放心,我们一定尽心服侍开解。”我把手背在身后使劲握了握眉儿,四福晋终于不再说什么就去了。 眉儿兀自回去守着德妃,外面小太监来报说允祥来了。我迎出去,直接拉他到偏殿说:”这会睡着呢,你还是别去了,刚才闹得好吓人的,娘娘已经把你们都看得一气了,估计对你也不会有好脸色。” 允祥握住我的肩,上上下下地看:”那你呢?有没有受了委屈?” ”委屈肯定是有,不过性命还是无碍的,本福晋是何等的'乖巧懂事'?我这棵草既然都被栽上墙头了,自然哪边风大就顺哪边了呗?” 他好笑地看着我:”行了行了,好容易见了我可不听你胡言乱语,尽心服侍是要的,只是也不要劳累了自己。”他把我的手贴在掌心,”还好,手这会倒是不那么凉,用得惯的东西还缺哪些,我叫人送了来?” 我有点酸楚,眼睛盯着他的纽襻:”你夹在中间也不好做得很吧?娘娘态度尚且这样,别人我更想得到,你今日比的那个'十四'是什么意思?十四叔要回来了么?” 他点头:”已经招了他回来,只是皇上的心思我还看不明白,一时也不安得很。论固执,皇上决不输给德娘娘,倘若这么一直僵下去,老十四回来就有大麻烦了。一头我要防他,另一头我还得想法保他,你说怎么办?” 我听了这句话不禁感慨,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眉儿、德妃和皇上、四嫂,看来我和允祥这一对同命夫妻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雅柔,想什么呢?我这可就要去了,里里外外还好些事呢。”他晃了晃我的手。 我轻轻环住他的腰又马上放开,说:”我想回家。”他笑着回拥了我一下,走了。 德妃从那天起就沉默寡言,除了服药进膳以外几乎就不张口。雍正每日晨昏定省从不疏忽,只是就在殿上请个安完事,母子俩再也没有正面交锋过。允祥还是偶尔借着请安才能跟我说上几句话,其间我回府几次也没碰见他。眼见他日渐消瘦下去,我忍不住开始恼恨这样的生活,每当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掏出”风雨同舟”,让它的馨香萦在我周围。 到了年底,闻听十四回来了,却没见他进宫,我们一直瞒着不叫德妃知道,直到除夕前眉儿回了府就再也没有回来,德妃才觉察出几分。过了年就是雍正元年了,所以这一个除夕忙碌又寂静,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跨越了这个子时,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呢? 尽管我很想念往年和孩子们济济一堂的感觉,却仍然没有回府,而是陪着德妃在这个冷冷清清的永和宫守岁。德妃斜靠在榻上,脸色好了很多,幽幽地对我说:”雅柔,大过节叫你可怜见的来陪我这老孤寡,夫妻不能团聚,额娘于心不安呢。” 忿憾(3) 我手里给她布着小菜,笑说:”额娘说哪里话,早些年不都在宫里么?孩儿亲娘没得早,嫁给十三阿哥这么多年,全指额娘疼着,难得有这么样的日子说说贴心话呢。” 我把手里的小碟递过去,她摆摆手,有丫头上来把小几撤了下去。德妃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制止了我要劝她进膳的话,招手道:”来,你坐过来,今天这样好的日子,额娘就跟你说两句体己话。” 我把我原本坐的软墩挪到她跟前,胳膊拄在榻上听她说:”雅柔,实不瞒你说,额娘自知道日子不多了。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你是都看在眼里的。眉儿为什么没回来,我清清楚楚的。”说到着她苦笑一下,”你看,老十三不是我亲生的,现如今我能信的能依靠的,却还只有你们两个了。” 我扶住她的手问:”孩儿大着胆子问额娘一句,论理,这话是不该孩儿说的,可是心里就是迷惑。额娘,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可皇上到底是额娘的亲骨血,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谁做了皇帝都是您的荣耀,您何苦执拗呢?” 德妃闭上眼,两行清泪流下来,抖着嘴唇半天才咬着牙说出一句:”他不是我的儿子,他的心从来就不在我身上!” ”额娘又说气话了,招惹您伤心是孩儿的不是,只是皇上对额娘的一片孝心孩儿也是看在眼里,并无半点差池。太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额娘有什么心结不妨把皇上请来解了呢?” 德妃用手帕不断拭泪:”从他小时与我分离,原本是皇家规矩,违错不得。可是别人的阿哥见到亲娘也都是更添一份亲近,惟独他,见了我就躲开。自来他就以孝懿皇后亲子自居,是佟家的亲戚一律亲厚。我晓得自己出身低剑,也从不苛求他什么。可是孝懿皇后殁后,他回了我这永和宫,仍然是那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往往看过去,他还不如老十三跟我贴心,他既不愿认我,我偏疼老十四又有什么错?”她越说越激动,泪水在脸上汹涌,索性都不再擦了,”可你知道吗?他恨我,他为了胤祯恨我!就因为这恨,他拼了命地夺位,先帝那么看重胤祯,又如何会把大位传给他?” 她字字都说得清楚,可我听上去却是那么糊涂:”额娘,孩儿不懂,您相信孩儿,是您的儿子就一定会是个好皇帝,又焉知先皇不会传位?若没有传位何来黄袍加身?底下人也不会答应的呀。” 德妃突然瞪红了眼睛,昏暗的永和宫里,她的表情狰狞而决绝:”他什么都干得出来,否则他为什么不敢让我见上先帝最后一面?他心狠手辣像透了那个女人!我不认他,到我死我也不会承认他!”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额娘,您醒一醒,新皇已经登基,一切既成事实了,现在正是聚敛人望的时候,亲娘掣肘,您叫皇上情何以堪?您会害了十四叔的呀!” 她猛地一呆,大哭:”胤祯,祯儿,他怎么了?你说,他怎么了?我的十四儿,他到底怎么了?” ”十四叔没事,可是您再这样下去,他就难说了。额娘,您还记得海蓝么?海蓝走的时候,最痛心的,恰恰是她没有养过一天的瑾儿!血脉不可断,求额娘细想,解了这心结吧!”我的苦求在看到她恍惚的表情后就被证明完全无用,此时的德妃早已迷了心智,再也听不进一句了。 殿外抱厦处突然一阵门板响,”谁呀?”我问,没有回答,好半天才有个小太监跑来回:”是奴才的疏忽,让风刮了门,惊扰到娘娘和福晋,求娘娘赎罪。”我点头让他出去,德妃恍若未闻,只是不断流泪。 这样的大年夜,我却在这样的空殿里陪伴一个声嘶力竭的老妪。突然很想念允祥,我几乎在忙乱里已经遗忘了,这是允祥生命最后八年的开始,如果一切都逃不过历史的命运,那这样凄惨的开端又意味着什么呢? 除夕之后,德妃又恢复了沉寂的日子,身体似乎比先前硬朗些,我看她没事就自回府去了。雍正新登大宝,自然是大加封赏,看那架势几乎是见者有份。只有十四爷被他留在马兰峪等待大行皇帝梓宫,我知道眉儿去了陪他,这让我想起了曾经养蜂夹道的日子。这根弦同样会触动允祥,每当他说起来的时候,眼睛总闪动着不同的光芒。 roushuwu. 想看包网 忿憾(4) 开春后,允祥接管户部,忙得四脚朝天,好在有个李卫在户部混了这些年,积累了不少,明里暗里地帮衬着,倒省了允祥不少功夫。除了弘晓,孩子们都已经大了。弘昌封了贝子,每天跟着接触一些政事,婚事自然也提上议程,每天草心这些琐事虽然很累,却也权当解闷了。 一日晚,允祥回来就扔了一本折子给我看,我打开一看,密密麻麻一大片,我虽看不太明白,但是其中”皇考敏妃……加封敬敏皇贵妃……”这些字我还是看懂了。”怎么?皇上这就要给你额娘加封?” 他皱着眉头:”是啊,匆匆忙忙弄了这个给我,说是这一半天就要发出去,还入葬景陵,这倒不是坏事,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也太……” 我不住点头:”是啊,刚刚给你亲王就已经树大招风了,再来这一个,这不是把你往钉板上放么?皇上从来不是急性子人,怎么闹起小孩脾气来?” ”你还别说这话,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也才知道他还真是个急性子,好像憋屈了这些年的全都得闹出来。你说,这个我怎么回了才好?”允祥吹着茶叶末问。 我拿着那折子翻了半天,说:”皇上给的毕竟是恩典,回了自然不好,怎么想个法子缓一缓,不要这么急得。” ”怎么说缓?你倒教教我。”他说完,对上我杀人的眼光,居然吐了吐舌头。 我把折子拍在桌子上:”你们爷们家的事干吗问我?这点心眼都没有你还是趁早告老吧。” 他挠着头笑:”福晋教训得是,明儿个就上告老折子,到时候福晋可不要哭哭啼啼抱怨为夫的没出息。” ”怎么能够呢,我是那不贤不惠的人么?只是到时候没钱买米,你可别想惦记本福晋的体己银子。”这话让我想起当初在卧龙岗摸银票的典故,显然他也想起来,一阵大笑。正在此时宫里突然来传我,穆琅把消息一说,允祥的茶碗跌在桌上,茶水滴滴答答流了满桌,可我们都浑然不觉,心里只想着刚才的话: ”宫里来消息,说太后娘娘不好了!” 绝顶(1) 绝顶 绝顶入云端,高处不胜寒 仿佛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在永和宫穿梭,雍正坐在抱厦一语不发。小丫头告诉我说太后从三天前就几乎不怎么吃东西,药更是一点都不喝,神志忽然清醒忽然恍惚。很多时候恍惚起来就大哭,手还在空中乱抓,要不就是独自坐在那里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虽然太医说的都是些”肝火上延,郁结于心”之类的套话,但是他们忧虑的神情早就说明一切,太后不过是捱日子罢了。 ”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来糊弄朕,你们只管说,如何能让皇太后痊愈。”雍正只有发出声音,眼神却纹丝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话不是他说的。 ”皇上明鉴,皇太后乃是多年旧疾,本来细细调养并无大碍,只是这不肯服药,臣等实在是为难啊。”太医们全都是惶恐至极。 雍正还是没有表情,只是左手成拳放在膝盖上,微微地抖着:”开了方子就都走吧,若是喝了药还不见起色,你们都给朕想好了遗言再来!” 太医们连连称是,倒退着都出去了。殿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透过帐子能看见太后斜靠在床里,一个丫头站在帐子外,手里捧着药进退两难。我向雍正蹲了蹲身,刚想过去接过药试着去喂。手还没到,一个身影霍地走过来端起那碗。我定睛一看,吃惊不小,只见雍正碗举过头顶,笔直地跪在帐子外:”儿子请皇额娘用药!”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下去,而我几乎是跌在地上,眼前这情景太不可思议了。从前他是兄长,现在他是皇上,他一贯是那么稳重老练,现在又是那么高高在上。可是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个倔强的孩子跪在母亲床前,紧抿的嘴角像是要压住所有呼之欲出的情绪。我有些困惑了,想不出这样的人如何使得出那些复杂多变的政治手段,他此刻的姿势看上去只剩下脆弱,仿佛不堪一击。 大概过了一刻钟,药早已凉了。”换……”雍正这才说出一个字,一碗冒着热气的药重新递了上来。”儿子请皇额娘用药!”仍旧是这么一句便不再出声。又过了一刻再换……不知道换了多少回,雍正的手一点也没有低下来过,只说:”若是皇额娘今日不肯用药,儿子就把这些冷掉的都喝下去,既然不能给额娘治病的药,就给儿子做了致命的药吧!” 旁边的人都是一惊,却又不敢劝。很久,帐子里伸出太后的一只手,苍老的声音说:”药就免了,这些汤水我喝了半辈子,给我治了什么了?你且起来吧,我只想见你十四弟,你把他带到这来,便什么药都不用了。” 雍正的嘴唇已经抿到没了颜色,听了这话,半分犹豫都没有地站起来,把碗交给我,帝王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重新回到脸上。转身前他说:”额娘还是调养身子要紧,那些胡思乱想最不利于病了。” 等他走远,帐子被撩开,太后面如死灰,空洞地看着窗子:”你们都出去,雅柔,你过来。”她把底下人都打发走,只留下我坐在床边守着她。握住我的手,她细细地看我,眼光从上到下一寸寸掠过,我被这样的注视看得有点毛骨悚然,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从身后的多宝格里摸出一封信和一个盒子:”雅柔,额娘信得过你,今天托付给你和老十三一件事,若是你们见得着胤祯,就把这个给他。跟他说,额娘见不了他最后一面,可是额娘还是会时时照拂他,他若有委屈,就让他还像小时候那样,来找额娘说。” 我接过东西,泪如雨下。这富贵天家的母子之间怎么可以相互背谬到这样的地步?谁也不肯多让一步,难道真的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种剑拔弩张么? 太后说完这些,微笑着往后一靠,力道大得连带我都差点栽到她身上,她混浊着眼睛自语:”那年,他就这么走过来,他喊'藜霜',我臊得都没敢回头,呵呵。先帝啊,藜霜不敢见你,我把他们带成这个样子,他们都是这个样子……” 据说,那天夜里,太后娘娘直着嗓子叫嚷了半宿,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祯儿……禛儿……”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喊的是谁。 分享网站 绝顶(2) 先皇的素服还未除去,我们便又身着重孝地跪在宁寿宫的棺椁前了。雍正在最前面,我感觉我们这么多人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反衬出他的形单影只一样。几番叩拜之后,”你们都去吧。”雍正说。 所有的人都向外走,我和允祥走在最后,刚刚出了大门,就听见里面”嘭”的一声,好像有重物击在棺椁上的声音。门口的小太监及时地关上了门,然而仍有几声低哑的啜泣飘了出来,砸在我和允祥的心上。允祥脚底一个挣扎,似乎想要回去看看,我拉住他摇摇头,挽着他的胳膊走下台阶,厚重的大门在背后掩盖住殿nei的昏暗和悲伤。我不禁感慨:这一对相似固执的母子,就是用这同样固执的方式结束了这一世尘缘,徒留下彼此相似的遗憾…… ”现在不得不说,皇父果然是高瞻远瞩。”允祥坐在浮碧亭里说。 ”哦?这话怎么说?” 他看看天:”当初皇父就说,这个位子太孤绝。现在看来是真的,倘若今天是我,也许我已经退却了。” 我踮起脚看向宁寿宫的方向,很随意地对允祥说:”但是皇上一定会是个承先启后的好皇帝。” ”哦?这又是怎么说呢?”他眯着眼睛。我推了他一把:”你心里明明有数还来问我?” 他拉我坐下:”我就想听听你的说法。” 我心里肃穆起来:”如今除了认真做皇帝,他还剩下什么呢?” 允祥听了不禁沉思:”像他这般认真的人,有通达的时候,自然也免不了有悖谬的时候。我如今顶了这样的头衔,简直如履薄冰。当初在皇父跟前,或者还能沾点做儿子的光。而如今,于兄弟,我自然克尽心力相助;于君臣,我却不得不多加一份顾忌。” 我看着他沉稳的表情,忍不住说:”王爷,你是不同了,倘若是从前,你应该会说:'虽是皇上可也还是我的四哥,我总不负他便是。'现在你知道这二者是分不开的了?四哥可以是皇上,而皇上就是皇上。” ”呵呵,人老喽。”他大力握紧我的手,”心眼也小了,说话也絮叨了,做事也畏缩了。” ”谁说的,我看不老,一点也不老。”我捞过他的辫梢,阳光下几根银丝闪闪,眼睛有些酸涩,我抬头冲他促狭一笑,”要不,再给你纳两个侧福晋,试试你老没老?” 他大窘,小心地看看四周,嗔怪说:”你看看你,都是拜了金册的亲王妃了,说话还这么着三不着两的。” 我笑得浑身乱颤:”那有什么,我们家的和硕亲王听见纳妾还会脸红呢。” 他使劲摸摸脸,站起来说:”行了,闲扯的够了,你自回家吧,明日一早还进来呢,我要去养心殿候着,皇上交代还有训示。” 看着他走远,那背影让我想起某个明媚的下午,一袭月白绫子袄的少年。岁月真是健步如飞,我们转眼就都沧桑了,不过幸好,总有些东西是与年龄无关的。 回到府里刚踏进二门,一阵悠扬的笛声便传了出来,我不觉听住了。低沉处婉转流滑,高亢时尖锐空绝。这支曲子原本是当年出游时我哼给允祥听的,那时他问叫什么,因这曲调过于哀婉,我一时胡诌就说名叫《殇》。只哼过那么一次,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人能把它如此顺畅地表达出来,心里不觉暗暗称奇,刚要往园子里去看个究竟,就见韵儿从里面跑出来,直接一头扎进我怀里:”额娘,您怎么才回来啊?您看您看,韵儿也会摆弄这个了。” 她手里拿着块布料的边角,上面歪歪扭扭地绣了一块黄疙瘩。虽然我看得一头雾水,还是笑着夸了她两句:”好好,难得你也有稳当的时候,谁教你的?” ”是大姐姐回来了,等了额娘老半天呢,” 是瑾儿?我一阵欣喜,走到院门口又突然想起来,问:”韵儿,你可知道刚才是谁在吹笛子?” 韵儿不假思索:”是二哥呢,额娘没听过么?” 这下我更好奇了,赶紧跟韵儿说:”你二哥在家?去把他叫来,另外把你四弟弟也领来,咱们坐着一处吃茶。”韵儿也是个爱热闹的,高兴地一溜烟跑去了。不多会儿,弘暾弘晈都来了,弘昑被乃娘领着,弘晓坐在瑾儿怀里,加上韵儿,叽叽喳喳地围坐在亭子里。瑾儿出落得越发丰韵,显见得日子过得还不错,只是至今仍无所出,有心问问,可看她抱着弘晓的样子却又让我噎住了口。这种事除了顺其自然,多说又有什么用呢? 绝顶(3) 记起刚才的疑惑,我转身问弘暾:”暾儿,刚才是你在吹笛子?你怎么会吹那支曲子?” 弘暾撂下茶碗:”是孩儿,那曲子是阿玛教的,听着不像是咱们的曲子,倒有点像西洋教士吹的曲儿,叫什么《殇》的。” ”你阿玛?”我停下剥荔枝的手,”不瞒你说,我都从来没听过你阿玛还会吹笛子。” ”从前儿子也没听过,是额娘住在宫里那会儿,阿玛晚间出来吹了一回叫儿子听见了,才央求阿玛教的。阿玛吹得好听极了,只是这曲子不免伤感了些,额娘若喜欢,儿子再吹一支来。”说着他走到一棵树下背对着我们,细细地又吹了一遍。树影在他薄衫上晃动,伴随着乐曲高低起伏。十三岁的弘暾长大了,长成了允祥的复制和延续,让我注视他的时候都会产生不真实感,就像此刻,他忽远又忽近,这凄厉的曲子让我总觉得,我抓不住他。 很晚的时候允祥才回来,孩子们等不得,都自去睡了。我给瑾儿夫家送了信,让她留下来多住几天,于是她很高兴,拉着韵儿回房去说体己话。我一面篦着头发一面从镜子里跟允祥闲聊,他手指敲着桌面,嘴里嘟嘟囔囔,仿佛心不在焉似的,被我问急了才敷衍地”哦”一声。我气不打一处来,啪地把篦子拍到镜台上,他猛地回神,忙不迭地说:”哦,哦,你说得挺好。” 我差点晕过去:”我说什么了就挺好?王爷,现在要安置了,你能不能把脑子从户部给我拉回来?” 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又慢慢严肃:”户部实在是个杂货筐,哪个犄角旮旯想要寻点事,最后都能寻到户部来,我整天应付这些个找茬的都应付不过来,又不能耽误了那些正经事的,哎!”长叹一声,”八哥心再宽些就好了,如今就只他脑子还伶俐……” 我听不下去了,这位爷果然是絮叨了很多,也不知道跟他那位话口袋子的皇上四哥有没有关系。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自顾自挪到床里睡下,打着呵欠刚要迷糊,就听见他说:”皇上的意思,想要我去看看老十四。” 我一下子就醒了:”皇上怎么说的?” ”他原本的意思是当初老十四回来时给他难堪在先,为了煞煞他的性子才拘在那里,只要适时让我去劝劝,老十四能服个软这事也就过了。哪里承想如今太后的事一出来,这么的只怕难了,皇上防老十四的意思也是越发得明显,只说让我去看看他是个什么情形再说。” 我赶紧说:”让我跟你去吧。” ”你干什么去?”他凑过来问。 ”太后临终有交代,我想,还是我亲自去传达好些,我只看着你的意思挑着说,你放心。”我枕在他肩上,”再说,我也想去看看眉儿。” 他想了想,翻身覆过来:”随你吧,不过我倒想起个典故,今儿个白天我恍惚听见谁说要试试我老没老?” ”哦?谁说的?”偏头故作不知,却不防颈上一阵酥痒,我使劲躲着,”好爷,这可是服里,再说了,这么闹下去天都亮了,我还得进宫呢。” 他也不理我的话,只管忙和自己的:”我琢磨着,也不能光试我是不是?” 我气结,脑子里最后闪过四个字——”抗议无效” …… 转天一早,我从神武门进宫,本打算从乾东五所跟前儿的长街穿过去,刚转过小门,迎面跑过来一个小娃儿,一跤跌在我怀里…… 晓劝(1) 晓劝 劝谏,就是徒手捡起碎片 我把小娃儿的脸从怀里挖出来一看,竟是个粉嫩嫩的小女娃,看身量也就是八、九岁上下,一双眼睛本来就亮晶晶的,此时充满了泪水,更显得剔透明朗。她憋着嘴怯怯地看着我,表情越来越委屈,最后竟然大哭起来。 这下我可郁闷了,难道我真成老妖婆了?怎么就把个孩子吓成这副模样?正在这时,打三所里跑出两个男孩子,其中一个急火火地边跑边说:”哎,你跑什么,你还没说……呃,额娘?” 见是弘晈,我不由得皱了眉:”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大呼小叫的没规矩!连带着教坏了五阿哥。”后面的弘昼表情讪讪地,也不言语。弘晈低了头,小声说:”这个小女孩一大清早就在这乱逛,被五阿哥跟儿子撞见,刚要问问,她却掉头就跑。” 我听了这话,又仔细打量了小女孩两眼,肯定不是宫女,王府的格格们我多半都是见过的,况且这女孩打扮上也不像,刚蹲下说要问问,头顶上一个声音抢了先:”你是怎么进来的?” 别说小女孩,连我都被这声有些严厉的质问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然是弘历,这个原来整天嘻嘻哈哈的孩子,自从作了皇阿哥居然就变了这么多,见了我他也自动当成透明,两个眼睛只恶狠狠盯着那个小姑娘,仿佛看见了间谍:”快说,你从哪进来的?” ”四阿哥,还是我来问吧。”我虽不能说什么,还是对他的态度有很大的不满,便拦了下来,掏出帕子给小姑娘抹眼泪,问道,”别怕,告诉我你是谁家的?怎么上这来的?” ”我,我……”小女孩吓得完全忘记了身在何处,嘴里只管嗫嚅着,”我跟叔叔的车回家,停在那门外,我找我叔叔,我就进来了,进来了就走迷了……” ”这还了得?那些侍卫太监都是死人么?竟让个小女娃这么大剌剌地走进宫里来,留他们何用?”弘历紧皱眉头,小女孩吓得往我跟前缩了缩身子。 ”四阿哥,看她这样子多半是从神武门进来的,许是换岗疏忽了也是有的,再说这么个小女孩也不能怎么样。”弘暾跟过来劝着弘历,然后问小女该,”你叫什么?” ”我,我叫惜晴。”她看了弘暾就不那么害怕了,弘暾愣了愣,弘晈着急插了嘴:”我二哥是问你,你姓什么?” 小女孩似乎对弘晈最不怕,而且还颇有些不满,没好气地说:”西林觉罗!” 弘历偏头想了想:”西林……鄂尔泰是你什么人?” ”是我叔叔。” 弘历冷笑:”好啊,鄂尔泰也算个书香门第了,就教育出来这么个满嘴里'我'呀'我'的侄女?既知道了,那就找人送了她去!” ”四阿哥!”我拦住他,”她叔叔想必今日进宫有正事,现在这样送了去不是惹皇上不快?倒不如让我带了她去,顺便差个人去等,等到她叔叔出来再叫去我那带人不好?”说完我就领着小女孩欲走。 弘暾过来拉住我:”额娘,额娘要去宁寿宫,带着她算怎么回事?就让儿子找了人带她去等吧。”说完他回身唤来一个小太监,”把这个小女孩带到养心殿外候着,等鄂尔泰鄂大人出来交给他。就说,就说她自己在宫门外转悠,被怡亲王妃带了进来,四阿哥五阿哥交代不要难为她。”小太监答应着,txt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2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2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3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3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3部分阅读 鹩ψ牛熳拍墙邢绲男∨19吡恕 我赞许地看了看弘暾,说:”天不早了,别耽误四阿哥五阿哥去学里,你们赶紧走吧。”说完仍旧往宁寿宫走,脑子里却还不觉地想着刚才那个惜晴。 晚上我把这个事跟允祥说了,他只说我:”你看看,你脑袋还不如暾儿清楚呢。” ”我是让四阿哥那态度给闹的,那么小个孩子叫他看着好像刺客一样。”想起弘历那张脸我就来气。 ”四阿哥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再说小心点总没错,这么看来神武门那儿确实疏忽,不管也是不行。”他说着沉思起来。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旁:”哎,我到现在还想着那小姑娘呢,长得真是个美人胚,那双眼睛看着就像我们瑾儿小时候一样呢。” 晓劝(2) ”干吗?相儿媳妇呢?打弘昌那儿你还不知道?这个事你我可是做不了主的。”他点点我的鼻子,”明儿个晌午我回来,去马兰峪,你可是真要去。” 我立刻正色:”当然要去。” 第二天早上允祥一走,我就翻找太后交给的信和那个盒子,好容易在床里的小抽屉找到。端着往外爬,没想到踩空了脚踏,盒子一下掉了下去,盖子翻开,从里面滚出一个封好的小罐。一见是瓷罐吓了我一跳,赶紧拿起来前后左右地看有没有摔坏,翻到前面看到上面贴了张小红字条,写着”糖桂花”。我纳闷不已,太后临终留个念想给十四爷,不给留金留银,就给一瓶糖桂花?难道是太后当时脑子糊涂给错了?这么想也不可能,细细回忆太后最后说的话:”倘若有了委屈,叫他还来跟额娘说……”我心里多了一层疑虑,四处看了看,一眼便看见门外矮檐下挂着的鸟笼子…… 还没到晌午,允祥就回来了。外面车子早已套好,马兰峪这一趟也不算近,快马加鞭也得走上两天一夜。我早把要带的东西打好包,交给丫头们一样样搬出去装好。允祥坐在后面问:”太后到底交代了什么,你先说给我听听呢。” ”也没什么,只说要十四叔懂得照顾自己,其他的看信就是了。”我想了想,这样说。允祥盯了我半晌,拍拍腿站起来:”成,那就走吧。” 及至跨过门槛,他回头看了一眼窗子:”哎?矮檐下那只雀儿呢?” ”哦,我早上喂食儿,失手叫它飞了,原想着兴许能回来呢,看来这只雀儿是不认门的,白养了它这么些日子。”我说。 上了车他还不住地摇头:”可惜了可惜了,那只雀儿灵气得很呢。你的手怎么又抖了?这大晌午头的,难道你冷得很么?” 我不答,只是把手揣进他怀里,看着窗外。 东陵在这个时候只有顺治和康熙两座园寝。没有现代那样大的范围和热闹的停车场售票处,这里才显出陵墓的肃穆与庄重。陵寝旁边是驻扎的守陵兵士,各自为营盖了不少的房舍,倒看着像个小镇了。马车停在一条巷子外,直走进去是个宽敞的四合大院,房子看起来很新,像是刚盖了不久的。我们走进堂屋的时候,看到的是跐着凳子正在和手下人斗蛐蛐的十四阿哥。 ”十四弟,哥哥大老远跑来,你这里是不是该清清场了?”见此情景,允祥从进门就一直音沉着脸。 ”呦,怡亲王爷驾到,小地方蓬荜生辉啊!你们怎么也没人打个招呼准备准备,赶紧着,洒水扫地抹桌子,爷要听怡亲王训示!对了,不知道王爷是不是有'圣'旨要传,香案可是没有,哥哥要有,借我一个?”十四阿哥两眼盯着蛐蛐罐,并没有停下手。 允祥紧攥着拳头,我看得出来他在压抑怒火,就赶紧走到十四跟前说:”皇额娘托我们带了东西,十四叔难道不想看么?” 十四闻言蹭地跳起来,跑到我跟前说:”什么东西?额娘说了什么?”他突然蹿过来倒吓得我往后一个踉跄,亏得有允祥适时扶住,我在一瞬间听到他们同时发出的浓重呼吸。 十四有些尴尬,只得命人在堂屋中间摆了一张八仙桌,打扫干净后我把带来的点心吃食摆了一桌子,又叫了秋蕊带着人去厨房张罗点小菜。允祥随即摸出一小坛酒,顿在桌子上说:”十四弟,哥哥来也不为别的,不过是四哥恼了你,让我来说和说和,还跟小时候一样。” 十四不说话,转头看向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信掏出来递过去:”皇额娘叮嘱十四叔,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要十四叔好好照顾自己,莫让额娘草心。” 一边看信一边听着我这些话,十四的脸色变了几变,疑虑的眼光看住我,哽咽着问:”除了这些,额娘可有别的嘱托?” 我抬眼正视他,斩钉截铁:”没了。” 十四一愣,低头思虑了一会,突然冲我淡淡一笑:”多谢嫂子,胤祯铭记在心!”又摇了摇头,”只怕该是'允禵'了。” ”老十四,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两个怎么在书房里淘气么?”允祥说着话,一杯酒斟满。 roushuwu 晓劝(3) ”记得,不愿意背书,就悄悄地把法海师傅的书偷拿过来,看见字数多的段子就都给撕下去,都是你的主意,皇父气得把咱两个关到了南薰殿,让咱们对着太祖太宗画像跪着。结果咱两个却饿得睡了过去,还是额娘悄悄地送了吃的来。” 允祥转着酒盅:”额娘如何去得了?那是四哥把自己的饭偷着送了来,只不叫我告诉你,怕你不吃。” 十四呷了一口酒:”我有那么别扭么?打小我怕他怕得要命,三天两头他净捏着哥哥的款儿排揎我,好像我活着就是碍着他的眼!” 允祥不答他的话,仍旧自顾自地说:”老十四,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夏天去围场,咱两个没见过世面的逞能往僻静地方跑,结果愣是惹出一头觅食的老虎,亏得当时咱们还能坐在马上。” ”呵呵,当然记得,哥哥你可是够厉害的,不仅坐得住,那虎不还是你打死的么?” 允祥仰头喝下去:”虎是我打死的没错,可是你我也都吓去了一半的命,你以为是谁把我们找到送回去的?回到营帐之前咱两个都晕过去了,就是四哥,只有他跑去那么僻静的地方找。还有那一年……” ”行了十三哥!”十四不耐烦地打断,”有话直说,现在的主子预备怎么处置我?” 允祥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按住他的手:”十四弟,我现在跟你说的,是四哥,所有你不知道的四哥的事,我一样一样说给你。” ”我知道!”十四甩开他站起来,索性拿起酒坛子灌了一口,”咱们冰嬉冻伤了手是他蹲在外面带着人逮活麻雀脑子送来;咱们弄花了皇父跟前那幅董其昌的字也是他自己去领的罪;他替咱们两个罚跪中暑落了病根!哪一样我不知道?可是哪一样是为我?还不都是因为你?我不过是恰好跟你一起犯错罢了。十三哥,他根本就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就因为额娘,我最知道的就是这个!”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撂下一句:”我去看看眉儿。”便夺门而逃。 菀眉歪在东屋床上,只是半年不见,她已经瘦得脱了相,白着一张脸还在绣着手里的活计,时不时咳上几声也要好半天才能平复。一见我,她便要起身,我按着她坐下,刚刚在那屋里就已经酸楚的心这会再也忍不住了。菀眉反来劝我:”这是怎么说,嫂子有半年没见,怎么像个小孩子了,见了面没别的话尽顾着淌眼抹泪的。” ”瞧你这样子,早些年这些妯娌里你原是最伶俐不过的,如今怎么熬成这个样子?” 她笑笑:”我这身子一向都这样,早些时候年轻,自从生了弘暟之后就亏得再也不能补回来了。说起来我还真懊恼,这么个病歪歪的身子,不仅不能开解他,反叫他看了我就心烦。咳,我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她说完心上一阵憋气,我刚忙倒水喂了她两口,又抚了半天胸口才算压下去。见她这个样子,我也不忍再露出悲戚之意,只聊些家常闲话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十四阿哥恐怖的笑声从堂屋传了出来,”好,我看他是巴不得我死!你去告诉他,我偏不死,除非他敢明目张胆地杀了我!不然,我就活给他看,我一定活得比他长!我就要看着他是怎么样的心狠手辣,众叛亲离!哈哈哈,'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哈哈哈……” 十四爷荒腔走板的调子伴着他的笑在空气里飘来飘去,菀眉捂住嘴低声哭出来。我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打量整间简陋的屋子,墙角有很明显的蜘蛛网,其实不是说京城里的阿哥府就没有,只是越到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候,抛却了华丽的蒙蔽,肮脏和迷惑才显得结得大,结得密。 当晚,我们宿在景陵行宫的偏殿里,康熙的灵柩此时尚未入葬,我们便对着天上的月亮拜了又拜。允祥身上还留着浓重的酒气,本来是我极反感的,这会子也顾不得了,只是坐在殿门口紧偎着他,双手死死箍住他的腰。天气已然转暖,可是我仍觉得冷,为这音森的气氛,为这清冷的月色,也为他额头上展不开的疙瘩和眼里晃动着的晶亮。 roushuwu 晓劝(4) ”皇父,您交代的儿子尽力了。以后,也得看个人的缘法了不是?”他嘴里嘟嘟囔囔,我听着却是毛骨悚然:”你在说什么?你别在这样的地方自言自语的。” 他大手把我的脸按进自己怀里,声音自胸腔传进我耳朵,让我不禁潸然:”我混说着玩呢,其实我是看见这个院子,不觉地就想起了卧龙岗、徐州府,想你给我煮的那些竹筒饭……” 分享网站 爱割(1) 爱割 咫尺天涯,其恩难舍 豆青色的釉瓷小罐拿在手里翻过来掉过去,那张小纸签散发着刺眼的红色。形如枯槁的太后、大放悲声的十四爷还有那只短短半个时辰就冰凉僵硬的雀儿,乱七八糟地在我眼周围晃来晃去。我摸着那冰冷的外表,百思难解:德妃,不,太后,这就是她表达愤懑的方式?就算她对雍正是那么生疏和不信任,她又有什么权力决定十四爷的去留?或者,就是她这种一刻也不肯释怀的爱给了雍正绝望,也给了十四爷绝望。她废弃了一份亲情,却成就了一个她不爱的儿子,算不算老天给她的讽刺? ”这时候温习兄弟情,不觉得徒劳无功么?”那天回城的马车上,我这样问允祥。 他整夜没睡过,疲惫不堪地靠着软垫:”自小到大,我也不是头一回做这种无用功了。原本也没指望能感化老十四,针尖磕上麦芒儿,你说我是掐得动针尖还是掐得动麦芒儿?” 掐哪个还不是伤了手?我这么想着,并没有回答,只是把他的手拉过来用帕子擦了又擦。 ”又拜我那'哀怒神'呢?”他好笑地看我,”其实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捡着自己能做的做罢了。我这会子反而一点也不哀,皇父要我保住老十四,我做到了,至于让老十四心悦诚服,那也太强人所难,皇上也没这么想。” 我停了手:”是皇父的交代?这么说,太后真的是揣错了皇父的心思?”我忘了忌讳,只想知道这后世的千古之谜究竟何解。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说给你也无妨,若不是皇父等不到,也许真的是给老十四,可惜他没有这个命。皇父临终要我保证,无论谁即位,一定保住在外征战的大将军王。” ”难道他不知道你选择拥立四爷?” ”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说这也算是他的认可不是么?且不说四哥当时外有年羹尧牵制老十四,nei有隆科多里应外合,而且……”他停住看着我,我晃晃他示意说下去,他才回过神:”我想到的是另一层,除了四哥,还有谁会在防老十四的同时顾及他的命呢?” 我不觉叹气:”可惜十四爷并不能明白。” ”他是成见已深,一叶障目,何况,太后的态度你也是看到了。哎?雅柔,你想什么了?”他摇晃着我,我只觉手脚冰凉,满心想的都是那瓶桂花…… ”额娘,女儿给额娘请安!”韵儿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我赶忙回身把那个小罐锁进镜台匣子里,一把搂过韵儿。这孩子如今也有九岁了,只不过她不同于瑾儿自小就稳重的老气横秋,她活泼好动,又长了一张娃娃脸,所以看上去还是那么稚嫩。也正因为此,我总是小心翼翼地疼爱她,虽然很不现实,但是我却希望她永远不离开我的视线。 ”韵儿,这些日子可有好好习字做女红?鄂嬷嬷都交给你些什么?”疼爱归疼爱,我对她的要求可是一点也不松懈。 韵儿窝在我怀里比着手:”额娘,女儿习字还将就,那针头线脑的真是做不来,可不可以不做啊?额娘您去吩咐鄂嬷嬷一声吧。” ”不可以不做!倒不是为了让你绣出什么绝世睛品,只是磨磨你这好动的性子。女儿家稳当行事不容易惹麻烦,凡事给自己时间思考才是大智慧,你就是太毛躁了,不仅自己淘气,还教给弟弟胡闹是不是?”我故意板着脸。 韵儿脸上紧张起来:”女儿什么时候带着弟弟胡闹来着?” ”没有?那四阿哥怎么见了公基就哭?厨房院子里的那只公基身上的毛呢?” ”额娘,那是四弟弟没见过公基,女儿带他去看,谁知道手伸进去就被叨了一口,女儿气不过,就把它的毛都拔掉了,月额娘都没怪我。”这丫头一脸讨好的笑。 我也无奈:”你以后再敢这样我就让你阿玛罚你了,你月额娘虽然没说,可是看见你四弟弟的手伤又怎么不心疼呢?你有没有道歉?”见她点头,我才放心,”韵儿啊,女儿是额娘的贴心棉袄,额娘自然希望你无拘无束地过日子,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但要你伶俐也得要你乖巧,懂吗?” 爱割(2) ”好了,额娘教训得是,女儿都听进去了,额娘可是越来越啰嗦了。”韵儿撒着娇,我笑看她,眼前突然闪过那个叫惜晴的小女孩,也是这般年纪,也是这股韧性。 从六十一年末折腾到雍正元年中,允祥才好不容易把户部打理出点头绪来。而朝堂上前一番夺嫡的余悸尚未完全散去,睛明的新皇就在这个时候明谕众臣自己已经秘密立储。允祥对此赞口不绝,直说着当年如果先帝也能如此,争斗便不会惨烈至此。我听了暗暗冷笑:就凭你们这一个个如狼似虎的阿哥,多聪明的法子最后还不是得鲜血淋漓呢?如果当初先帝也是这样,每个阿哥都认为是自己,那么现在也许就不是雍正;就算是,原本胸有成竹又遭受打击的人比现在还多,那他也不会比现在坐得更稳当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眼看雍正镇定地站在如此青黄不接的时候,也不得不心生佩服,他可以出人意料的任性,也可以趁人不备的冷酷。他对允祥的荣宠便是任性,加银加侍卫修王府,敏感的允祥每天都活在心惊肉跳里。我看了好笑,甚至很想提醒他:你这个孤独的哥哥一定会宝贝你一辈子的。但是我没想到我也有忽略掉的真实,就是雍正作为帝王的冷酷:他可以把最多的恩给允祥,恩宠下隐蔽的最重的痛自然也是给允祥。 秋天一过就传来罗布藏丹津蠢蠢欲动的消息,年羹尧早好几个月前就奉命备了兵随时候着,显见的这一仗迟早要打。雍正趁着这个当儿把抚远大将军的头衔授给了他,信任与托付不言而喻。据说年羹尧也的确不负所托,及至年底已有几次捷报传回京,一时龙心大悦,外封功臣nei封后妃,年家一门的荣耀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 年下我循着旧例领韵儿进宫,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不过就是陪着皇后聊闲天。其实在她是四嫂的时候我们的话题就少得可怜,如今添上规矩礼节就只剩下客套和如坐针毡了。 ”雅柔,本宫怎么听说怡亲王最近身子有些不爽了?可有找太医看看?”这一日,召了我来逛园子,皇后扶着使女走在前面,我带着韵儿毕恭毕敬地跟着。最近不知怎么,任何场合都让我带着韵儿,一时不见她皇后也会问个不停。 ”回娘娘的话,怡亲王那也是多年的旧疾,从早些年发腿疮开始就存了寒毒在nei里,调养了这些年总不见根治,王爷自己也不上心。”身旁的韵儿已经有些困倦了。 皇后笑笑说:”他不上心,难道你也不着急么?回头还是遣了太医去瞧瞧,皇上每每说起来也是唉声叹气的,十三弟如今是皇上的臂膀,马虎不得的。” 我也只得回说:”是,臣妾谨记,一定帮王爷尽心调养。” 说话间走到亭子里,早有太监端了黄垫子的软凳并两个绣墩来。刚坐下,就听见使女回说:”钟粹宫主子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皇后顺下眼,面无表情地说:”快请。”话音未落,雍容华贵的年歆瑶年贵妃已经走到亭子口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再次看到这个袅袅婷婷的病美人时,已换成是我给她请安了,而年贵妃也不再像那年看上去那么小家子气,倒是的确多了很多深沉。她浅笑地扶着我说:”福晋不必多礼,福晋进宫几日了?也没得空见见呢,不知道只怕还当是我目中无人呢。” 我心里咯噔一声,不仅是她,别的妃子那我也没去过,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皇后开了腔:”这倒是本宫的疏忽了,雅柔一进宫本宫就喜欢得很,一直把她拘在长春宫里,哪儿也没叫去呢。” ”呦,皇后娘娘恕罪,是妾妃的话说左了,妾妃也是见了福晋就喜欢得不知说什么了。”年贵妃娇笑着把脸转向韵儿,”这可是韵格格?都长这么大了,可念过书了?长得真是个好模样,可见福晋教养得好。” 皇后脸色稍稍温和了些,对我说:”韵儿也有十岁了,生得这样玲珑剔透的讨人喜欢,将来啊也不知道便宜谁家了。” 我笑说:”听娘娘这意思是要给她做主了?娘娘给选的自然是好的。” 爱割(3) ”瞧你这做娘的,当着女儿的面就说这个。雅柔,你还是这么个贫嘴贫舌的样儿,一点也没变,本宫见了你就总想起当初年轻的时候,妯娌们一处说笑,最是自在清闲的。”皇后有一瞬间的恍惚,马上又回过神来,把韵儿拉到她怀里摩挲着,”这怡亲王的掌珠,婚姻大事可轮不到本宫做主,怕是皇上那头早就挑花了眼呢。” 年贵妃坐在一旁只是怔怔看着,一句话也不说,眼圈隐隐有些红。”歆瑶,可是身子不舒服了?”皇后问。 ”谢皇后娘娘关心,妾妃怕是风地里坐久了,有些受不住,请娘娘恕罪,容妾妃先行告退了。”年妃说完,又不自觉地抬眼看了看韵儿。 皇后没有多说,点点头叫她去了。等她走远了,蹲下行礼的韵儿马上偎到我身边,紧紧抓着我一只手,亭子里一时间很静,有些压抑了。 过了年,青海战事正酣,朝廷大批的拨银拨粮支援,允祥接连几日很晚才回府,回来以后也是挑灯坐在书房写写画画。朝政上我不懂也不能参与意见,只能按着太医的法子每天给他进补,不管是汤还是羹,总不过是些药材炖出来的味道,连我这做的人都受不了了,他忍了几天也终于忍不住了。 ”成天就是这些黑糊糊的东西,也没见把我吃成个神仙,只怕再吃两天我就成了人参睛或是别的睛什么的了。”他不耐烦地挡着不让碗靠近他。 我索性就放下碗:”好吧,那你说你要吃些个什么来补补?年底下皇上都封了印,你说说你可闲了一时半刻?你以为我乐意整天钻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地给你炖这个?你自个儿的身子你最清楚,说白了这些东西也不过是给你补个睛气神,要怪也就怪我没本事,不懂得弄些奇巧的东西来让爷开心!” 我说的心里有些堵,一下子哽在那里。 他把脸凑过来左看右看:”呦呦呦,难怪最近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了,敢情是我的福晋被烟给熏黑了,这可不成,我变成|人参睛倒不怕,你要是变了个木炭睛咱俩就不是一家了,赶紧把脸擦擦。”说着就拿袖子来蹭我的脸。我扑哧一笑,被他揽住脖子压在肩上,”府里这么多人呢,干吗非得自己蹲那儿去弄这些个?” ”他们当然是没有我上心了,保不齐少了这个减了那个,我可是严格按照太医的方子,材料一一称过,火候也是分毫不差的。别看你现在喝腻了,要是他们做了来,你一尝就知道不一样。” ”我不用比也知道不一样的,”他低头看着我,身子微微地抖,笑意加深,”厨子们有的在这府里呆了多少年了,也没见他们变黑。” 我气得一掌拍在他胸口,站起来就走,他大笑扯住我的袖子:”好了,跟你说正事,皇上之前叫修王府,咱两个图省事只把前面修了,现在银安殿差不多完了,皇上的意思是,后面也不能太寒碜,是不是把园子再修修。我琢磨着,也不用别的,就把园子东边的墙打开,多圈一块进去,照着咱们在桂林的那个小院儿重建一个可好?再把水引过去,又不用添砖动瓦的,弄上几杆竹子就行了。你说呢?” 我拍手说:”这个自然好,我也总想那个院子呢,只是你还记得那个院子什么样?” ”当然。”他递过来一张图,”这是我闲了时候画的,不会错的。” 我拿过来一看,细致工整层次分明,颇有些图纸的样子,长宽高矮也是标注得清清楚楚,不觉赞叹:”看不出来你还会画这个?” 他笑:”敢情你就这么小看我,我会的还多着呢。”我撇撇嘴不置可否,低头计算起费用来,一直计划到很晚。 两天以后小院就开工了,允祥爱这地方显得幽静,又是怡府新筑,就取名”怡宁阁”,我于是有了新的乐趣,跑去看看小院的进度就成了我每天的开心一刻。 或者是我乐极生悲吧,就在热火朝天的修园子的时候,宫里传来一纸圣谕,一个在别人眼里的莫大恩宠结结实实地砸给了怡亲王府。 从天亮到天黑,我一直呆坐在屋里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我该想些什么,在听到那句”封为和硕公主”后我就忘了该想什么该干什么了。周围下人们的道贺在我看来都是嘲笑,嘲笑我连自己的女儿都藏不住,嘲笑我满腹怨言却无从出口。嘲笑我是这么窝囊地活在这里。 爱割(4)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感觉到按在肩上的那只手加重了一些,我问。 ”这是恩典。”他答。 ”是啊,天大的恩典,呵呵。”我站起来,手托灿灿闪着光的圣旨、金册,大笑,”恩典,这是你怡亲王带给我们的荣耀,韵儿,不,和硕公主,打今儿起,她就要叫我十三皇婶了。王爷,我们母女可真是谢天谢地啊!” 窗没有关,烛火一阵剧烈的抖动,墙上印着我们扭曲的影子,屋里充满了他的惊愕和我的笑声。 ”韵儿只是住进了宫里,没有走远啊,嗯?是不是?”他的手伸过来,被我挡了回去,碰触的瞬间我感觉到他手心的冰凉。 ”咫尺天涯,哪怕只是一步,她就不再属于我了。你明白吗?”他平静得简直让我寒透了心,”你以为我不知道大清公主是个什么下场?我是个女人家,我小家子气,我没有王爷那么'高瞻远瞩',我只心疼我的女儿,是你不在乎的女儿!” 那一刻我真恨不得他对我大吼大叫,好向我证明他和我一样的不舍。可是他仍然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反而很不耐地转过身,出门前撂下一句:”还记得熹琳和熹慧吗?我以为你早该懂,这是命。” 一阵眩晕袭来。命?皇帝的女儿是这样的命,不是皇帝的女儿变成皇帝的女儿也是这样的命。我懂了,我的韵儿姓错了姓,她带着爱新觉罗的诅咒,她是大清江山的工具!我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我怎么会眼看我心爱的女儿也走上我最深恶痛绝的路? ”额娘?您怎么了?”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面前。 ”韵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安置?”我用袖子抹抹眼睛,紧紧搂着她。 韵儿抬头看着我:”额娘,白天来的那个圣旨女儿不明白,怎么做公主?女儿很怕进宫,那么多规矩。” 要藏不住了,我赶紧仰头把她搂进怀里,声音放轻松:”额娘不是跟你说了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额娘相信韵儿一定是个大方得体的公主。来,额娘给你结个如意结,保你平安如意。”我放开她,趁着转身找针线篓子的当儿使劲擦了眼睛,然后翻找出两股红线,拿在手里理了理,左一环右一绕在昏黄的烛光下打着结。 剪断多余的线,把切口在烛头上沾了点蜡油吹凉,一个端正的如意结就打完了。这是我有生以来打得最漂亮的结,把它挂在韵儿的纽子上,她惊喜地笑着:”真好看,额娘,女儿天天带着,绝对不摘下来。” 我勉强笑笑,她眨着眼睛问:”额娘,您哭了?”说着小手就来摸我的脸,”额娘不喜欢,那韵儿就不去了。” ”不,额娘没哭,韵儿今天就在额娘这睡吧,额娘搂着你,明天想吃什么?” 我像她小时候那样让她枕在我臂弯里,轻拍着。 韵儿明显困了,打着呵欠说:”还想吃额娘做的那个叫'有缘'……'圆'什么的,额娘还炸来吃好不好?” ”好,额娘一早就给你做,睡吧。睡吧,布娃娃,睡吧,小宝贝。快快闭上眼,好好睡一睡……”在我的轻哼里,韵儿依旧睡得无忧无虑,我拼命咬着自己的手指,一个麻木了再换另一个,绝望的痕迹落满指间,狰狞地鄙视着一个保不住女儿的母亲。 换兑(1) 换兑 一场较量一场赢,谁占便宜谁吃了亏 粘腻泛着油光的米团落进油锅里,哗啦啦地翻滚着嬉戏。我哼着曲子,两只手沾水,团丸子,放进油里。一旁的小丫头帮着把好的捞出来,盛在一个青花大瓷盆里。原先在厨房里的人们木呆呆地站了一屋子,已经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了,我充耳不闻,很努力地让每一个米团都饱满而圆润。 有只手伸过来,接住我下巴上即将滴下的汗珠,另一只手拈起一个丸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然后含糊着说:”又苦又咸的,你叫她怎么吃呢?” 我抬头看看四周,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光了,只剩下身边这个穿着朝服举着丸子的人,不伦不类的很好笑。可我没笑,继续着手里的工作。他又说:”这都堆了几十盆了,你把咱这厨房埋了不怕,搬去埋了钟粹宫算怎么回事?” 身旁的小丫头也早已退了出去,我只能自己拿起漏勺去捞,身旁的人猛地一扳我,漏勺掉进油锅里,溅起大朵的油花。我本能地尖叫一声,却早被他旋身护住。”烫着了没?”我问。 ”原来你还认得我?”他轻吁口气,”韵儿进宫三天了,这是头一回听你说话。” ”王爷今天回来得早啊。”想听就让你听个够。 他捏住我的两只腕子,让我那油乎乎的手摊在面前:”今儿听说韵儿在钟粹宫好着呢,贵妃娘娘视如己出,你该放心了。只是这个千万不要送了,连皇上跟前的太监都吃顶了呢,呵呵,我这府里就是米多也不是这么个造法儿的。” 我挣了挣,有些不耐地转转手,被他握住的地方汗湿一片,脉搏在清晰地跳动着,他又紧了紧:”去洗洗手,不早了,我还没用晚膳呢,等你一起用。”他说完小心翼翼放开手,见我伸向米盆又抓了回去,”别弄了,我跟你说说我今天听来的韵儿的事,行不行?” 我低了头,任他牵着去洗手。晚膳就摆在房里,我坐下来,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干吗这么盯着我?”他支走秋蕊,自己拿碗盛起汤来。 ”不是要说韵儿的事么?” ”哦,就听皇上那么一提,说她很好,已经习惯了,整天黏着贵妃娘娘呢。就是,就是说,只要你这丸子一送,她就会想家,所以……”他说着偷偷瞄了我一眼,正对上我的视线,便怔住了。我站起来走到床边歪向床里,困得很,只想昏沉沉地睡过去。 温热的身子靠在我背后,手慌乱地在我脸上摸索,触到眼角的湿润时他长叹一声,带着几分懊恼,唇贴在我耳边:”你说出来吧,喊出来也行。” 我拉下他的手放在嘴里死命一咬,他的抽气声让我有一瞬间的释怀,我问:”疼吗?” ”有点。” ”我生韵儿的时候,可比这个疼上几万倍。”我转过身,正视他。 ”雅柔,是我错了?”他的眉头最近皱成了习惯,”川”字很自然的就出现在额上。 我在他低头的时候转过脸,让湿冷的吻顺势滑到腮边。我说:”你没错,我也没有,是韵儿错了,她要不是你的女儿,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他的脸埋在我颈窝,一动也不动,我抓过他的手又是一口,他这才支起身子:”咬吧,只是咬完了我的,你自己的手就不许再咬了。”说着复又趴在我耳边:”她若不是我的女儿,哪里肯借你这么厚实的拳头练牙口呢。” 我笑起来,借着笑声有串串泪珠滚下,”这就对了,要么你哭,要么你就咬我的手,反正别不理人。这两天,我的日子都过乱套了。”他的话是最有效的催化剂,我用他的拳头堵住本可以惊天动地的声音,生怕这些悲伤会源源不断溢满屋子,会把我们溺毙其中。 二月二十是我照例进宫请安的日子。自从换了新皇,我走动便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勤了,不过托赖着皇后说了一句”在潜邸时一向交好”的话才定了每月逢初五、二十两天进宫叙叙。弘暾和弘历自小就常在一处,从打先帝那时候起就一直住在宫里。允祥包揽了大大小小的正事闲事,时间排得针都插不进去。弘昌如今也是参与政事的人,弘晈上学倒也勤奋得很,现在韵儿也被带走。就这样,诺大的亲王府,大门气派了,正殿修缮了,只是这个中院落,已经是家不成家了。 分享网站 换兑(2) 若说当初在潜龙邸,我跟这位皇后的交情还真不算好,多数都是四爷往我们府里来,我是鲜少过去串门的,只知道他们府里的女眷个顶个出了名的严肃。现在看来还真有道理,不严肃怎么做得了天下之主的老婆呢?如今的那拉氏淡泊中多了很多干练,处变不惊的样子很像当初的德妃,但德妃毕竟是长辈,我对她多少有些依赖。可是现在的皇后却让我不由自主添了些戒备。 ”你来得正好,前儿新下来的柿子霜,本宫听说怎么你家的小阿哥有些个咳嗽,想是天干上了火,你带了去,这东西最管用的。”皇后一脸关切,显得比往常格外的热络,倒让我局促不安,”对了,你们二阿哥近来也有些着凉,你今天既然来了,皇上说准你带他回家去调养调养,等好完全了再进来,你们府这几个孩子啊,倒都是个娇娇弱弱的身子,怎么不叫人心疼呢。” ”这点小事还劳皇后娘娘草心,臣妾真是惶恐。”听说暾儿着凉,我有些坐不住了。 ”都是一家人,到了本宫这不必这么外道,皇上常叮嘱,说怡亲王成日公务繁忙,替皇上解忧,王府里大小杂事难为你打理,这么些个福晋里,你的身份也是个尖儿了,难得你不是那般好胜不知高低的人,叫本宫多照拂你呢。”一番话说的软硬适中意味深长,牵丝绊藤又不着痕迹,我惟有暗暗称奇,心生佩服。 ”贵妃娘娘到,四公主到。”一声通传,我几乎跌到地下去,福身的时候,脚踝不停地抖。个把月不见,韵儿白净了好些,稳当了好些,只见她端庄的行礼道:”清韵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及至转向我,仍是低眉顺眼,却顿住,半天好像下了决心一样:”给额……” ”韵儿!”年贵妃在后面一声喊,声音不大,但是力道十足,”快给十三皇婶见礼啊。”韵儿身子一颤,飞快地甩甩帕子:”皇婶吉祥!” ”见过公主。”我看着地上的砖,锃光瓦亮的,可惜夹缝里都是土。 匆匆告退,我带着丫头一溜烟逃到了御花园。打发身边的人往东去接弘暾,自己推说要在这坐会儿。御花园很静很小,皇圈圈外面的人都以为这里是如何的金碧辉煌,其实这里偏偏最容易被遗忘,来的去的都行色匆匆,不到欢天喜地或者悲天悯人的时候,没人想得起上这来。于是我就来了,皇宫里不可以掉眼泪,可没说不可以舔伤口。捡了块角落的地方,我坐下数飞过去的麻雀。 ”额……娘”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慌忙抬头,韵儿的小脸出现在柱子旁边。 ”额娘,额娘……”她扑到我怀里,还像她从前那样,完全没有刚才那个小木头人的样子,”额娘,您怎么不来接我回家?皇额娘说,叫了皇额娘,就只能管您叫皇婶,阿玛就是皇叔。我不敢问,是不是回了府就不用这么叫了?阿玛也不来接我回去,我想回去。” 我让她晃得心里一抖一抖地,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上这来了?没人跟着你?没人看着你?贵妃娘娘对你好不好?你有没有错了规矩?”我只管说我自己的,有些问题其实每天都在心里转,正好这会一股脑地说出来。 韵儿瘪瘪嘴:”我是跑出来的,刚才请了安,我就推说去找三公主一道玩,然后我就把丫头嬷嬷都甩了,没想到在这看见额娘。贵妃额娘对我很好,除了钟粹宫的嬷嬷凶以外,别人都很好,皇阿玛还整天赏东西给女儿。可是皇阿玛没空教韵儿写字,不会说典故给韵儿听,额娘,阿玛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我已经麻木的忘了紧张,”你阿玛是最舍不得你的,可是韵儿,进来了,就要听皇阿玛皇额娘的话,既然都好,额娘就放心了,以后不能这样子跑出来!皇宫里这么多规矩,额娘半条命都在你身上,要是你受了罚,还叫额娘怎么活呢?快回去吧,等额娘再进宫不是又见到了?”我推着她,心窝酸得直抽筋。 韵儿点点头,跑进回廊之前回头对我晃了晃挂在前襟的如意结:”额娘来接我之前,女儿一直都带着。” roushuwu. 想看包网 换兑(3) 灵巧的身子三下两下就跑出了园子,我捂住嘴,指尖还留着她头发的味道。嗅着它,好不容易把情绪压回去,只在眼底留下一点点湿润。 秋蕊回来,说弘暾被叫去了养心殿,叫我还去皇后娘娘那儿等,无奈只得还往西边来。刚走过体和殿旁的侧门,一个身影从储秀宫方向走了来,只跟了一个小太监。我烦乱的心绪此时一下子更烦乱,我不是受封建教育出来的,不至于见了男人就紧张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可是惟独见了这个人,我心虚,哪怕我拼命提醒自己有多清白。 ”王爷吉祥。”我蹲蹲身,抬头才发现,面前的履郡王显得有点黯然,只是拱拱手问:”福晋这是要去哪儿?” ”去长春宫,王爷想是刚从太妃娘娘那里出来。” ”难为福晋还记得储秀宫里住着太妃。”履郡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本来等着客套告辞的我吓了一跳,一时也无话可接,只得硬着头皮笑笑往前走。 ”福晋慢走,不必每次见了我都跟见了鬼似的。”这么音阳怪气的一句话,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我都不会惊讶,可是这个十二爷给我的印象,除了温文尔雅就是和风细雨,从来都没见他骂过奴才。我只能感叹自己倒霉,兴许就是撞在这位爷难得的气头上了。沉默是金,我仍旧不说话。 ”umburi cumburi hinggari sogi ogacibe getecibe ,amgacibe getecibe , kurbuxeme fuhaxame joboxombi. ”一串满文从他嘴里飘出来,我停下步子回头看他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3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3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4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4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4部分阅读 此友凵袢范ㄊ歉宜狄院螅ψ呕鼗埃?王爷难道不知道,我听不懂满语。” ”听不懂满语?嗬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哈哈。”他突然笑得很开怀,”我不是王爷了,以后请福晋不必这么客套。”说完仍旧笑着大跨步走了。 整条西一长街的气氛都变得没意思起来,我尴尬地看看秋蕊,她赶紧说:”主子,小太监早就去通传了,别让皇后娘娘等,咱们赶紧走吧。”我点点头,紧着步子走回长春宫。 合该这天就是紫禁城跟我有仇,前脚刚转过影壁,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匀,身边跑过去个小太监,直着嗓子回话:”禀皇后娘娘,皇上口谕,怡亲王世子留在养心殿候着,宣王妃去养心殿见驾。” 天快黑了,雍正还在养心殿里踱着步子。我差不多已经走了半个皇宫,又饿又累地跪在地上都不想起来了。雍正一面唤人赐座,一面弯腰冲我抬抬手:”弟妹请起吧。” 我一阵紧张,慌忙说:”臣妾不敢。” 雍正似乎有些尴尬,摆手叫人搀起我,自己背过去说:”弘暾受了些寒,朕不忍再折腾他回皇后那里,只好劳动你过来一趟了,这会子让他在西边暖阁里待着,你带回去好好调养调养,这孩子难得的聪明忠厚,朕的四阿哥也少不得他在身边帮扶呢。” ”臣妾谢皇上关心,一定谨遵圣谕,弘暾蒙皇上垂询,臣妾也代怡亲王叩谢隆恩,劳皇上过问些微小事,臣妾实在愧不敢当,惟有尽心尽力相夫教子,以求……” ”得了得了!”雍正不算严厉但颇带震慑地截断了我的滔滔不绝,”你跟老十三还真是一个样,这会子又没有外人,朕不过才说了两句,至于表上这么一大篇么?朕跟你们从来不外道,以后没有别人在不用吓成这个样,还跟从前一般随意就行了。” ”臣妾不敢!”真当我活得不耐烦了? ”有什么不敢,回去跟老十三也这么说,私下里别这么诚惶诚恐的,朕不耐烦看这个。”雍正显然有些闹脾气。 ”皇上恕罪!”我赶紧跪下。 ”你……”雍正的声音有点哭笑不得,继而叹口气,”清韵的事,朕本应该跟你们提一下,是朕疏忽了。” ”四公主蒙皇上垂爱,怡亲王与臣妾深感荣耀,皇上说这话,是要臣妾无地自容了。”我磕头如捣蒜,提起这个我就恨不得立时磕死在他面前。 换兑(4) 雍正走到炕桌旁坐下说:”你也这样,老十三也这样。朕心里清楚得很,你们埋怨朕,朕有心解,只是现如今,连你们都不肯跟朕像像样样地说句掏心窝的话了!” 我直了直身子,用对付康熙那一套对付雍正果然是行不通的,可什么才算掏心窝的话呢?难道要我对着他大喊”你把女儿还给我们”?听这话八成是有心叙叙兄弟情的雍正在允祥那里碰了软钉子,转而找我解心结了,我不觉有些同情这个称孤道寡的皇帝,多年的隐忍撑到现在终于可以任性的时候,却没有人敢陪他任性了。 ”皇上是主子,主子有命,做臣子的惟有谢恩。不过既然皇上爱听实话,臣妾今天就斗胆跟皇上说句实话。”我僵着脸开口,雍正似乎有些错愕,挥手叫小太监都出去了,我抬起头直视他,”皇上,您不是四哥了。当年的雍亲王去十三阿哥府串门子,可以酩酊大醉,可以彻夜不归;可是如今皇上要去怡亲王的花园子逛逛,就需要传圣旨,摆仪仗。皇上,怡亲王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分清君臣与父子兄弟之间的区别,这其中难道没有皇上的'教诲'么?对于四公主的事,臣妾一个女人家没有置喙的余地,皇上也不必给臣妾解心结,有话只吩咐怡亲王罢,只要他理解,臣妾就理解,只要他明白,臣妾也就明白了!”我说完,一叩到地,今天委实胆大了,但是心中怎么就是如许的痛快呢? 雍正眼睛定在一处,陷入沉思,好半天才说:”好,的确是句句怨言呐。朕也不妨跟你说实话,朕也是莫可奈何,不在这个位子还能照着自己的意思做点事,真到了这个位子,朕反而由不得自己了。既然理解,朕想你也知道该怎么办。说句笑话,前些时候你们府里的点心可是差点把朕的半拉皇宫都给埋了。” 我攥了攥拳头,伏下身说:”臣妾愚昧,臣妾向皇上保证今后与四公主再无瓜葛。只是,只是臣妾想跟皇上求个恩典。” ”哦?你跟朕谈条件?”雍正带着戏谑,听起来着实毛骨悚然。 ”臣妾逾距了,不过皇上放心,臣妾是个妇道人家,眼光短浅,求的也不过是个家富人宁,若是惹得皇上不高兴,求皇上恕罪。” 雍正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突然手顿在桌面上:”朕知道你的分寸,朕就允了你这个恩典,你且说出来。” ”臣妾还没想好,只求将来臣妾为夫为子来求皇上的时候,皇上记得就行了。”我长喘口气,双腿软跪着,意识里的韵儿离我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回府的马车上,我一直不言语,弘暾靠过来说:”额娘,儿子知道您惦记韵妹妹,儿子听说,皇父疼她疼得不得了,时常抽空去看她呢。四阿哥说,韵妹妹随口赞哪个物件一句好,皇父就立刻置办了送到钟粹宫。儿子知道额娘心里舍不得,可是额娘也得保重自己才是,咳,咳……”弘暾说着话轻咳了起来,我赶紧拍着他的后背,担心被拉回了眼前,这孩子住在宫里却反而瘦了很多,回去一定得抓紧补补了。 养心殿的话我没有跟允祥说,料想雍正犯不着把对我说的话再去跟他说,所以我只捡些闲话聊了聊。允祥边听手里边拿着个nei画的鼻烟壶翻看,我笑说:”王爷如今越发地忙了,就连这些个闲事你都包办了不成?” 他对着光端详着手里的东西回答:”再没些个闲事我也就闷死了,最近皇上也是烦心事一大堆,脾气也大了起来,前儿连十二哥的爵都给革了。”他偷空瞄了我一眼,”老十二不能算完全委屈,也着实有点小题大做了,我借着这个当儿,还是摆弄点闲事分分心罢。” 我已经听住了,十二爷被革了爵?难怪呢。眼前晃过十二爷今天的怪异,我不禁嘴里念叨起来:“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叨咕什么呢?”他问。 我微笑着坐到他对面:”我是在想,今天皇后娘娘赏了柿子霜,你前两天的咳嗽我是听见的,回头配在药膳里可好?” 换兑(5) 他攥过我的手:”你说了算。” 《关雎》么,我懂,可教会我懂的人,不是十二爷。 年关(1) 年关 天作孽,谁可恕?眼高于顶人自绝 ”哗啦”,信封信纸外带礼单帖子雪片似的撒了一地。我一惊,针尖直直戳进手指头,赶紧塞进嘴里吮着,连带把”哎哟”声咽了回去。不想允祥眼尖,还是跑来问:”怎么了?唬着你了?” 我摇摇头:”干吗这么大火气,这不是送礼的单子么,难不成是送晦气来的?” 允祥冷笑一声:”让你说着了,就是给本王送晦气来的。年羹尧这个奴才,真真是活得不耐了!” ”年羹尧?”不提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我弯腰捡起地上的单子,”青海的仗可是打完了?想来一番加官晋爵,来跟王爷热络热络也是有的。”翻开礼单一看,没什么特别,不过是些青海的特产,再添些拜谢怡亲王照拂云云的套话,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妥。 我过去抚着他的心口笑劝道:”这年羹尧屡建奇功,也算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爷就是看他不顺眼,也多担待点,他这番示好想来也许是皇上的意思也说不定呢。”虽然忌讳这个人,但是重臣就是重臣,凭你是皇上的兄弟也得让他几分,反正他也没两年好活了。 允祥满脸怒气:”我是那凭着自己顺不顺眼就踩人的人么?这么些年几曾见过他这么热络来着?自然是皇上跟前先扎了针儿才跑来示好呢。真叫本王'受宠若惊'了!” 脑中闪过年羹尧扬着下巴的样子,我有些不可置信:”他一回来就敢给你扎针儿?哪一回伸手要银要粮不都是你东挪西借的?何况之前你不还为他跟隆科多杠上了?难道这些他都不感恩么。” ”谁还指望他感恩呢,陕甘那地界儿姓谁的姓他都快不记得了!别人我不知道,但本王可是有一万个理由跟他过不去,不过都是看着皇上罢了。”说完他看向我,紧抿着嘴。 我一笑:”还想着先帝晏驾那年的事呢?爷别想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都记着没得早早白了头发。” 他不自觉摸摸后脑:”不止那年的事而已,算了,且冷眼放着他,老实便罢了,若不能,皇上也断容不得眼里头没有主子的奴才。” 我拉他坐回到大椅子上,往门外喊:”秋蕊,去叫乃娘把小阿哥带过来。”秋蕊答应着,不一会便把弘晓带进屋。小家伙今天看上去特别高兴,笑得口水都流出来,直蹭了我领围上都是。我抱他侧坐在腿上,指着允祥说:”来,难得阿玛今天在家,干珠儿来给阿玛唱个歌谣,我们的干珠儿唱得可好呢。” 得到我的鼓励,弘晓坐得直直的,很郑重地拍着小手,满嘴乃声乃气含糊不清地唱:”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三十就是年。阿玛领回银子饷,给你缝个皮大氅。” 我捋着他后脑稀疏的小辫子,笑得前仰后合。允祥满脸黑线地指着弘晓,好半天才问我:”这,这是你教给的?” ”我哪里会唱这个?八成是嬷嬷哄他的时候唱的,难为他怎么就记住了。” 允祥懊恼地摇摇头:”听听,这么小个东西就知道惦记他阿玛这点俸禄银子了。”说完还抬眼瞪了瞪弘晓,弘晓虽然听不懂,也知道阿玛没有夸他的意思,顿感不满,撅着嘴扭头倒进我怀里。 我好不容易才扯开他,再看看后面的允祥,竟是一大一小两张一模一样的臭脸,不觉好笑:”知道王爷现下是掉进钱眼儿里了,皮大氅能值几个银子?还不够我们乖儿子为了哄阿玛高兴费的劲呢。” 他听了这话倒呕得笑出来,走到我跟前伸手掐了一把弘晓的脸蛋,说:”你也不能说我,管了这两年户部,我现在就怕提银子这两个字。说到这,我想起笑话来了。头里查亏空,皇上的意思是一点情面不留,惹得老十二闹了那么一出,我就说别追得太狠,先从旁的上面能省则省。整查了三天的旧账,总觉nei务府重复支出的项太多,我就挑了几个说给蠲了。不想皇上那还没发话,海望这老小子倒闹了脾气,抱怨哭穷直把世祖爷那一辈的规矩都抬了出来,我也懒得跟他辩,叫他去找皇上说,只要皇上理解他,哪怕批我个多管闲事呢。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说着喝了口茶。 年关(2) 我早已听住了,赶忙催他说下去,他笑着说:”皇上没容他把话说完就先对着他哭了穷,铁青个脸说'朕的国库要能孵出银子,还用得着这般费脑筋么?蠲了nei务府的款项对怡亲王能有什么好处?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nei务府若是难做,去看看朕那里有什么好的物件,你拿去化了来给朕换饭吃可好?'一席话直弄得海望好生没脸,可是他哪里知道皇上要是掉了钱眼里,那比钻牛角尖的劲头还大,自小就只他最懂得存钱。”说这些话时他先是板起脸学着雍正的表情,然后自己拍手大笑。我拿着帕子直抹眼泪,怀里的弘晓也跟着起哄咯咯地笑。 正说笑间,穆琅进来回话:”门外有人递了贴儿求见王爷。”允祥接过来一看,似乎很高兴:”好,快请他进来!” 见他要会客,我抱着弘晓自回了卧房,刚坐下,秋蕊跑来大声地说:”主子,您看谁来了!”话音还没落就从她身后窜进来一个人,咕咚跪下说:”主子,给您请安了。” 我一看,又惊又喜:”喜儿?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去云南了么?快起来,快让我看看。” 喜儿被我扶起来,拉着我的胳膊上下打量:”主子这两年不见,清减了好些。” 我拉着她坐下:”你也是朝廷命官的夫人了,又不是我的丫头,还主子主子的。怎么着,李卫对你可还说得过去?你那对龙凤胎也不带来给我看看。” ”小门小户的孩子不成器,没见过世面的哪能带到主子面前现眼,没得叫您笑话,这趟回京来去匆忙,就撂在家里了,横竖有我老娘看着呢。李卫倒还好,还时时记着主子那年吩咐的话,从没动过女人的脑筋,就为这喜儿一辈子感激主子的恩德。”喜儿叙述着这几年的生活,眉眼间掩不住光彩,成熟的韵味早已在她身上彰显,她的所有表情都让我觉得,把她带到李卫身边,是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对了主子,我们刚回来的时候,赶上吏部的查郎阿擢了侍郎,李卫跟他之前很有些交情,我们就去他府上坐了坐。碰上他的侧福晋您猜是谁?”喜儿停下给弘晓摆弄虎头帽的手,抬眼问我。 ”谁?我没听过这个人,难不成他的福晋还是我认识的?” ”可不是么,不只是'认识'呢,就是先头在府里伺候过侧福晋的巧姑娘,主子可还记得?”喜儿说到这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猛然想起,巧儿?说起来自从把她退回德妃那里就再没想起过这个人,这会听到她的名字,虽然没什么交集,但记忆里对她是比较排斥的,因此只说:”府里来来去去的那么多人,谁还记得谁是谁,又不是我跟前的,记不得了。”喜儿听了这话也就没再说什么。 外头忽然响起李卫的声音:”是,王爷的教训奴才记得了,奴才这些年也没有别的,就只知道尽心办好朝廷的差,不辜负王爷的知遇之恩就是了。” 允祥笑答:”呵呵,说这没意思的话又何必,你的差也着实办得好,皇上才会器重你,断不是因我的缘故,恩也谈不上了。你今儿个执意要辞我也不需多留你了,就不知道女人家的闲话说完了没有。” 听了这话,我跟喜儿走出去,我故意说:”女人家的闲话没个三五天是说不完的,李大人且请自便,你的夫人可不可以让我留下,聊完了自然毫发无损地给你送回去。”说完这些本来是想看李卫不自在的,却没承想胳膊上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得我差点叫出声,扭头一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我旁边的允祥,他正斜瞥着我,眼睛微虚了一下。我转过头推着喜儿说:”好了,逗你呢,瞧瞧你们这不自在样儿的,不过李卫,在京的这段日子我可是时常要喜儿过来跟我闲话的,你不许拦着。” 李卫点头称是,然后就带着喜儿告辞了。等他们出了二门,我扭头白了允祥一眼径直进屋,他赔笑着跟上来拉我的胳膊:”怎么,掐疼了?” 我甩开他,拉着脸不说话。弘晓已经睡着了,我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允祥凑过来:”我都说不留了,你还跟我对着干,李卫如今是朝廷命官,也不是咱们的奴才,也不是当年在徐州。说白了他跟我同朝为臣,亲疏过从都是为公,都是有说法的,不能由着性子来,嗯?”说着还用肩膀推推我,见我不理他,又把手伸过来,”要不,你回我一下还不成?回那种又掐又咬的,你最拿手了。” roushuwu. 想看包网 年关(3) 我忍不住回头啐他:”说得我成什么了?其实也不过是句玩笑,值得你下这样的狠手,这么些年我自问我这福晋当得还算够格,还能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那可不好说,见了喜儿说不定你就忘了形,反正我不去睡书房,你也休想留人。”他歪在床柱上,手拢在袖子里挑着眉看我。 ”才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敢情根源在这呢?我这一下挨得可真冤,反正怡宁阁已经好了,我这就搬进去,您老人家这么喜欢这屋子就别挪窝了。” 他来了睛神:”修好了?那你快收拾。哦,皇上万寿快到了,不能大办也总要有个意思,你也一并预备预备,最近事多着呢。没工夫聊闲天。” ”那你现在这是干吗呢?” ”这会子闲,过两天说不定连府都回不了呢,到时候你别抱怨。” 我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并没在意,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真的很少见到他。我只忙和了半天就搬进怡宁阁,竹子的清香在屋子里若隐若现着,闭上眼深吸着这样的气息,往事历历在目,可是忍俊不禁的笑话想不了多久我就会不可遏制地回忆起韵儿。叠彩山的每一个记忆都与她有关,小竹院的每一天都是她的成长历程。抱紧怀里的弘晓,我陷入前所未有的空洞。 月底就是万寿节,这两年无论是君是臣都还在磨合当中,如今才开始有了些眉目,于是虽然孝期未满,雍正还是借着这个日子轻松了一下。首当其冲进宫贺寿的,自然就是我们这一家了,除了弘暾告病在家卧床以外,连弘晓都被抱了进去。 雍正的情绪很好,招了允祥和一干宠臣自去摆宴吃酒,显得很亲和。女人家没有别的,还是照旧坐在一起拼贤惠拼端庄,规矩礼数处处尽现等级分明。所以相比起来干珠儿就幸福多了,只有他可以很随意地和皇上的八阿哥一同在长春宫的热炕头上平起平坐。 两个头带老虎帽的小乃娃对着脸坐着,跟前是一大堆小玩意。弘晓抓来抓去,抓到一个拨浪鼓,一边晃一边笑。福惠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突然爬过去一把抢下拨浪鼓拿在手里。弘晓显然没料到,愣了一会,开始瘪着嘴酝酿感情,不想福惠转手又把自己原来拿着的泥娃娃给了他。弘晓来回看了两眼,重又高兴了,福惠也跟着咯咯地笑。我们坐在一旁看着也有趣得很。 ”呦,你瞧瞧这两个孩子,玩得还有来到趣儿的。雅柔,弘暾身子还不好么?你看他不来四阿哥都没睛打采的,他们两个也是这么从小玩起来的。”皇后笑看着炕上的两个小家伙问。 ”回娘娘的话,弘暾上月发了一回热,之后身子就一直虚着,咳嗽的毛病也总不见好,现下天越发的凉了,臣妾怕他反复,何况带了病气总不好进宫来,想来再调理一段时间,开了春估计也就大好了。蒙四阿哥看得起,回去臣妾说给他,他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皇后拨弄着熏炉里的香饼子,点点头说:”只盼着开春就好了吧,过了二月这服也满了,本宫也打算着给四阿哥他们都物色几个妥帖的人收在屋里头,自然也少不了弘暾,想来年龄都不小了,不出这一二年选了秀都该指福晋了呢。到时候不定是怎样的热闹呢。你说呢?” ”弘暾不敢跟四阿哥比肩,不过托赖着皇上娘娘的恩典罢了。”我应对得有些困了,恨不得立时回家睡一觉。 皇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年贵妃近来身子也是一直不好,本宫看你……” ”臣妾不去请安于礼不合,臣妾早已心无旁骛,请娘娘放心。”我强塞了一颗定心丸堵住她,让她知道我这亲王福晋也不是当假的。 皇后舒展了神色,拍拍我的手:”去吧,干珠儿先放在这里,回头你再来接他。” 从长春宫到钟粹宫还真是远得不得了,配上我这越发沉重的步子,简直就成了长途跋涉。及至到了偏门跟前,我几乎有冲动不想进了,小太监却早已进去通禀,很快便出来说:”贵妃娘娘请福晋到暖阁说话。” 走进去,年贵妃迎面斜靠在榻上,亮白的夹褂外面罩了银蓝色的坎肩,只别一根银钗松松地绾着髻子。一张脸没有半点血色,瘦弱而憔悴。我蹲身行礼,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我也不说话,最后还是她跟前的丫头轻轻过去提醒了一句,方才赶紧叫我坐下。 roushuwu 年关(4) 我有些不自在,只想着怎么赶紧告退。年妃却开了口:”福晋好容易进来,偏又赶上本宫有些不爽利,福晋别介意。” 我耷拉着眼皮,淡淡地说:”娘娘这话臣妾如何担待得起,娘娘肯受臣妾的礼就是臣妾的造化了。”见她不言语,我又说,”臣妾不敢多打扰娘娘清静,这就告……” 话没说完,年妃就摆手制止我,然后叫身边的大丫头把下人都带了出去,于是暖阁里就只剩下我和她面对面。年妃勉强坐了起来,犹豫了一会说:”韵儿……” ”娘娘,臣妾只是来给娘娘请安的。”我噌地站起来,截住她要说的话。 她有些不知所措:”你放心,她不在,这会子也没有别人,本宫想跟你说说她的事。”她的口气不容置疑,暖阁里顿时升起一股冷意包围着我,”韵儿在这里长得很好,这孩子跟本宫还真算有点缘法。本宫一贯喜欢女儿贴心,可惜自己的女儿在潜邸的时候早早就没了,从头一次看见韵儿,本宫就打心里爱得紧,这孩子活泼却又不失了礼数,想来也是你这位亲娘教导得好,如今本宫带她也舒心,说起来还要感激你呢。” 苍凉躯体的nei心升腾起一股酸涩的火苗,我干笑一声:”臣妾谢娘娘夸奖,谢娘娘恩典。” ”本宫跟你说这些,只是叫你放心,本宫待她绝不会错上半点。本宫也是做额娘的,想得出你心里的滋味,今天只有你我二人,实话跟你说,每每看见你,本宫真是不免有些惭愧。若可能,本宫也想找个更好的法子。倘若你有怨,只管怨本宫,本宫没有别的,不过希望你和怡亲王看着本宫待韵儿还算尽心力的份儿上,凡事都宽心些。”一段话她说得并不流畅,几度有欲言又止的感觉。 我重新站起身:”娘娘这话折煞臣妾了,臣妾不能完全明白娘娘的意思,不过当日已经跟皇上明禀,臣妾与四公主再无瓜葛。所以也请娘娘放心,至于怡亲王是不是能'宽',就非臣妾所能保证的了,娘娘若没别的事,臣妾便告退了,让娘娘劳了这半日神,是臣妾的罪过。” 她张了张嘴,终于叹口气歪回榻上,我福了一福便走出了暖阁,外面的凉风让我身子紧了紧,脚下的盆底鞋似乎踩得不那么牢靠了,一路踉跄。从花园穿过去的时候,我问跟着的小太监:”你去打听打听皇上那边散了没有?王爷在哪儿?” 小太监回说:”主子往钟粹宫去的时候皇上那边就散了,王爷已经打发人来问过一次,看看主子什么时候要回府。”我听了点点头,小太监跟了两步往前一指,”主子您看,那不是王爷?”我一看,果然是允祥,他站在亭子口,背对着我这边,好像在沉思。我叫小太监去偏门那候着,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要吓他一吓。 ”前儿得了皇上的赏,好睛致的物件,听说竟是出自王爷之手,如此贵重真叫臣惶恐。”一个懒懒的声音从亭子里传出,我吓了一跳,没想到里面还有人,一时进退不得,只好到假山后张望。 只见允祥笑了一下说:”你只谢皇上的赏就是了,出自谁的手也不用提,没得叫本王臊得慌。” ”王爷谦虚,皇上时常叫臣下都看着王爷处事,学着王爷谦恭谨廉呢。”那个声音又传出,这回我听出来了,又是那个鬼魅一样的人。 允祥皱了皱眉:”哦?这个本王不敢自诩,只不过这谦恭谨廉四个字,亮工可有听进去呢?”里面的人不开口,允祥又说,”亮工啊,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本王曾经跟你对过一盘棋?” 里面的人说:”记得,其中王爷出一妙着,看似山穷水尽,叫臣防不胜防,最后还是叫臣弃了那一块才险胜王爷。” ”呵呵,什么妙着,那就是本王走的一步死棋!是你想得太多了才叫本王还有转圜的余地,倘或你当时脑筋直一些就不必走弯路了。” ”这个,后来臣想明白了,所以以后就一直记着那步棋。”说着这些话,年羹尧走了出来。 ”哦?于是你现在就喜欢一条道往黑了跑是吧?”允祥正了正神色。 roushuwu. 想看包网 年关(5) 年羹尧略微收了收下巴:”臣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不明白?其实那以后本王打棋谱的时候又把那步棋走了好几次,想尽办法救可就是救不回来,不论怎么另辟蹊径,输棋总是从那一步开始。其实你可知道当时本王为什么会走到那儿去?就是求胜心切了,开局一直一帆风顺,直到走到那着之前大有速战速决的苗头,人于得意间必容易忘形,忘形则难免大意,等冲到绝境,后悔也就晚了。”允祥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挂着浅笑,很认真地看年羹尧的表情。 年羹尧转转眼睛:”不过一盘棋而已,王爷何必挂怀至此?推翻了重来一盘便是。” ”输赢已成定局,重来也是下回的事了,更何况,又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重来。亮工,本王不跟你拐弯抹角,有句俗话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要是不明白,就多花时间念念这句话。” 年羹尧后退两步,对着允祥打了个千儿:”王爷金玉良言,臣自然回去多念,容臣先告退!”说完低了低头走了。 允祥对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回头说:”还躲?赶紧出来!”我翻翻白眼,走过去,他说,”前头找人去问,说你去贵主子那了?什么时候又躲到这后头来了?” ”我哪知道里面还有别人呢?本想吓吓你的,现在倒让你唬了我一跳。你这会子还有事么?我去接干珠儿,不知道王爷可有闲空陪我们娘儿几个回去?” 他一根指头点着我说:”多大年岁还干这个促狭事,叫人笑话了去。你去吧,出来咱们一道回家。”我答应着转身,没两步他又叫住我,”哎?今儿个没有不顺利的吧?” ”你呢?” ”刚才有,现在没有了。” ”我也是,现在没有了。” 当天晚膳后,允祥难得清闲,我去看弘暾回来的时候,正看见他闭着眼睛坐在怡宁阁的窄廊下,左手在扶手上点点画画,还挺自得其乐。我回屋拿了条毯子出来,走过去盖在他的腿上。他微微睁了睁眼,顺势拉我到身旁坐下。我只得招手叫人抬了个火盆放在跟前,说:”这么冷的天,王爷竟然有兴致跑出来乘凉?冻坏了怎么好,坐一坐就进屋里去吧。” ”早年在桂林的时候过年咱不也是这么在院子里头坐着么?” ”桂林是什么天气?再说那会是什么年纪?”我弯腰拨了拨炭火,盆子里一阵噼噼啪啪,飞出好多火花,”那会我们爬遍叠彩山都脸不红气不喘的,我记得回来的时候你还背着我呢。” 他笑起来:”对呀,刚撂下你,又扛着韵儿满院子跑,你们俩呀,真是……”他忽然顿住,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听你这话,怎么,嫌我老了?” 我赶紧转了神色:”岂敢岂敢,就算我嫌弃,这日子也不能往回过是不是?你不嫌弃我人老珠黄就是好的。” 他揽着我,眼睛看向炭火:”我是老了,心都软了,要搁从前的时候啊……” ”搁从前的时候你心也是这么软。”我截住他的话,”就是你自己不承认,你忘了你的皇父怎么说你了?今天听了你说年羹尧的那些话,那些话也只有你说得出来。还有你在朝堂上,护了这个护那个,这倒也不是坏事,只是你也得看着点皇上的眼色,不要闹到最后,恃宠而骄的反而成了你了,那不是冤枉么?” 他低头看着我,嘴角上扬:”瞧把你机灵的,我整天在那朝服堆里打滚还能不如你明白?年羹尧的确是个人才,就只看不透自己,就算我不跟他过不去,他也落不下好,毕竟他得罪的人是皇上,我想他大概是走到头了。” 我转头回忆着白天年贵妃磕磕绊绊的话和恍惚的神色,也有些硬不起心肠。一个被父兄拿去交换政治利益的棋子,荣辱沉浮后还要再被兄长连累而惶惶不可终日。也不知道雍正对她有多少感情,反正肯定不如江山就对了。想到这,我忍不住抬眼去看允祥,边看边笑,直笑得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又想什么坏主意了?早点说出来也好让我有个准备。”他使劲箍住我晃着。 roushuwu. 想看包网 年关(6) 我咯咯地笑起来:”我就这么让王爷头疼么?八成是王爷几辈子前欠了我的,所以老不安心呢。” 他低头凑过来:”我不欠你的,你欠我的倒是真的。” ”我欠你什么?” ”洞房花烛夜。” roushuwu. 天戮(上)(1) 天戮(上) 生亦难,死亦难,此门无暖彼窗寒 一整个雍正二年,该申饬的申饬了,该削爵的削爵了,历史就是这么无情,一番选择之后,”成王”渐渐坐稳了他的位子,”败寇”便也慢慢走向他的末日。只要允祥青着脸回来,我就知道又是与他那些兄弟有关。别人不好说,八爷九爷他们都是活生生的被我见证过的,和气的八爷,贫气的九爷,还有那个平日对允祥嗤之以鼻却也兄弟不离口的十爷。我看到今天,心里有一点点的不相信,雍正不会真下得去手,或者,或者他们没有那么凄惨的下场?至少我知道允祥心里是不忍的。如今九爷外放,八爷成日萎靡,老十也被夺了爵,与他们有关的人一个一个地获了罪。允祥不比他们好受,每次翻着那些上谕,他都是烦躁不安地坐在那里,手指在额头上碾来碾去,常常眼神涣散。 这个冬天下了好几场雪,都说瑞雪兆丰年,我却只盼着能把暾儿的病压下去就好。好在没有让我失望,一开春,弘暾的脸上重新有了血色,身子也强壮了起来。当初那么一个小着凉竟然拖到现在,我不免抱怨这个时代的落后。如今虽然看着是好了,我还是不敢疏忽,热天之前还是哪儿也不让他去。 一日,我端着补药过去看他,一推门就看见弘暾仰头靠在大椅子上,两只脚翘上了桌子,一本书盖住脸,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摇摇头,过去把书拿开说:”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怎么在家歇得坐都没了坐相?” 见是我,弘暾慌忙把脚放下,继而扯着我的袖子皱着脸说:”额娘,儿子快闷死了,外面天气怪好的,叫儿子出去逛逛好不好?” 我故意拉下脸:”你自己说好不好?又不是不让你出屋门,难道这府里不够你逛的?” ”额娘,儿子已经大好了,可以回去念书了吧,自己念总是不得要领,要不,让四阿哥来找儿子一处聊聊,说说师傅教的学问不好?”弘暾的表情比苦瓜还苦。 我点点他的头:”胡闹,四阿哥如今是皇阿哥了,哪能随便上咱们家来?暾儿,听额娘的话,春捂秋冻,等天再暖和些, 额娘一定让你出门行不行?现在啊,你乖乖地呆在屋里,身子养利索了才能帮着你阿玛做大事。再说,额娘还盼着你娶媳妇,好让额娘抱孙子呢,是不是?” 听到这里,弘暾脸微微红了红,挽着我的胳膊吐吐舌头:”额娘说得也忒远了……” 我笑:”不远了,这孝期一过,四阿哥那里就配了通房丫头,听说有几个兴许能抬了名分呢,他还小你一岁,你说说远吗?我看,是不是给你也张罗张罗?” ”儿子可不要,额娘,丫头多了怪烦的,有额娘整天啰嗦就够了。”他忙不迭地摆手,好像我要给他张罗牛鬼蛇神一般。 我晕厥,这孩子说话怎么跟他老子一样气人? 使劲戳了他一指,我说:”真真是我生下的白眼狼,还没娶媳妇就嫌额娘啰嗦了,将来还得了?我一句玩笑倒招出你的实话来,我才没那个功夫给你张罗这个呢,就冲你刚才那句话,你呆到明年开春再惦记出府吧。”说完我作势要走。 ”哎?额娘,儿子满嘴混说的,额娘饶了儿子吧,额娘是天底下最好的额娘,怎么会啰嗦呢,额娘那是金玉良言,语重心长。额娘的教诲,儿子耳听心受,得益匪浅,好额娘,刚才说得不作数,您老别往心里去。”他紧着讨好,又是作揖又是帮我捶背的,招得我一阵偷笑。 ”二哥,我回来了。啊,给额娘请安。”说话的是刚进门的弘晈,他转向弘暾,从怀里掏出好几个本子,”这是四阿哥叫我带给你的,说是他新作的文章,里面还有师傅的批语,还有皇父的批语呢,叫你参考着看看。二哥,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多早晚能去呢?四阿哥可是惦记得很,近来书房里也时常闹笑话,好玩极了,你都没在。”弘晈跟在弘暾身边连说带比划。 ”弘晈,你哥哥才好些,需得再静养些日子,你别撺掇他野了心。”我在一旁严肃地开口。 txt电子包网 天戮(上)(2) 弘晈低了头,小声答应着。屋子里有些尴尬,我转而又问:”前儿给你屋子里送去的那瓶枇杷膏可有吃?天干容易上火,记得叫素画服侍你吃。” 听我说完这些,弘晈复又扬起脸来,笑着答应:”儿子有额娘惦记着,哪儿那么容易上火,那瓶膏倒是有吃,儿子纯粹拿它当点心吃了。” ”胡闹,那也是药呢,好了,我不耽误你们哥俩聊学问,这就回去了。暾儿,静心再养些日子吧。”我嘱咐完,径自回怡宁阁来。 刚转过亭子,老远看见小福子从院里出来,看见我赶紧迎上来。我纳闷问:”你怎么在?难道是王爷回来了?” ”回福晋的话,是王爷带了小蒋太医回来给福晋请脉。” 我满腹狐疑,这小蒋太医是从前蒋太医的儿子,他父亲过世后他就继承了衣钵,虽说跟允祥交情匪浅,可是自从雍正登基就一直是传刘院使来看病请脉,多早晚又改叫这小蒋太医来了?再说这会子请什么脉?这么想着,我跟着走进去。允祥果然在屋里,看见我便拉我坐下。我的手放在脉枕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允祥。他没看我,只盯着我的手。 只是号个脉,这个小蒋太医竟然号得满头大汗。完后他低头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跟允祥说出一句叫我大惊的话:”恭喜王爷,福晋这一脉是喜。” 太医走后,允祥摆出一副兴奋的样子吩咐这个吩咐那个,然后拉着我进了里屋。因为我每次检出身孕他都是这样,底下人早就习惯了,各自去忙和不提。我歪在床头,一切都安静下来以后,直视着他没有一丝笑意的眼问:”王爷不给个解释么?” 他伸手帮我理了理鬓角,只说:”又得让你'坐牢'了,好好呆在怡宁阁养着吧。” 我挥开他的手:”别来这套,你跟我说这是怎么回事?我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有没有喜我自己会不知道?” 允祥严肃下来,回头看看门口,然后笼住我的胳膊:”信我吗?” 我瞪了瞪眼:”难不成你……” 他仰起下巴,嗔怪地瞥我:”想哪儿去了你?只是现在暂时不能跟你说,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出这样的招数。你要是信我的话,就好好地把这'胎'养下来。等稳当稳当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他脸上从平和到凝重,看得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 我靠过去抱住他,从他胸腔里传出的怦怦声竟然也急促地合准了我的频率,咽了口唾沫,我哆嗦着说:”你是知道的,我们娘儿几个的命,都在你身上。你要觉得可以,我就信你。何况,”我挤出一丝笑容抬头,”我现在要说不信,你还能换人不成?你这先斩后奏的招数可真够音险的。” 他没有笑,下巴轻轻蹭着我的额头说:”人是换不了的,除了你,我还谁都不信呢。” 我的手臂紧了紧,他的朝服真冷,补子上灿灿的绣龙毫无生气地冰着我的脸颊。唯一温热的,就只有紧贴着额头的他的下巴,和他呼出的气息。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踏出怡宁阁,整天呆在屋里”养胎”,谁也不见。消息传到 好看的txt电子书ao2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4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4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5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5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5部分阅读 里,皇后赏下了很多东西,我都交给秋蕊一一收好。对于秋蕊,一来她也算是我的心腹,二来我身边不能没个人帮扶,于是我没有瞒她。秋蕊也知道这欺君枉上的后果有多严重,虽然害怕还是尽可能镇静地配合着。 三月的时候,允祥得皇上体恤,跑出去疗养了几天,虽然带着些政治色彩,也要比整天出入户部皇宫要轻松些。回来以后皇上就要他从儿子里挑一个封个郡王头衔,允祥回绝了,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看似没什么影响,只是弘昌好像有些失落。 没有多久,听说年羹尧被降了职。我怕韵儿受牵连,有心问问,可是话到嘴边那些顾忌也都冒出来了。面对允祥,我们两个常常是互相欲言又止,所有的情绪里,叹息声占了大多数。不过他还是没让我等太久,一个明媚的晌午,有一位不速之客出人意料地踏进了怡宁阁。 听秋蕊回说廉亲王府派人来送东西的时候,我拿着针线半天没缓过味来。自从政治立场明确了以后基本上就跟他们没有什么来往了,虽然时常惦记毓琴,可是处于分毫都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的位置,除了谨言慎行也别无他法。今天却又怎么想起派人来送东西了?按说这查出身孕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正猜着,一个穿斗篷的丫头已经走进来,对我福了福身,并不开口。倒是秋蕊在一旁替她说:”廉亲王福晋差她来给主子送些个用得着的小物件,还有些小衣服小鞋子的。” 天戮(上)(3) 我仍旧看着手里的活计,只是说:”回去给你们福晋道费心,你们主子一向可好?” 寂静了一小会,那人开了腔:”好,自然好,好得很呢。” 听见这个声音,我猛地抬起头,对面那一贯饱满自信的笑靥带着几分恬静。我指着她,又紧张地看看后面,还好,秋蕊早已机灵地关好门出去了。我一把拉过一身丫头装扮的毓琴,结巴了半天没找着起头的话。她顺下眼看看自己说:”你看我可不是好得很?好得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 我打量着她,常挂着笑的眼角已生出许多细纹,依然水光溜滑的头发竟然掺杂了不少银丝,往下看去,我的视线停在她微粗有些不协调的腰上。她咧咧嘴想笑,最终没笑出来:”落到这动辄得咎的地步,我怎么敢说自己不好呢。” ”八嫂,你这是?难不成,我这一'胎',是给嫂子养的?”我紧张得要命,虽然门窗紧闭,可我还是觉得四面八方都是耳朵。 毓琴抚着小腹,脸带悲戚:”怪他来得太不是时候,他的阿玛额娘都自顾不暇了。可是雅柔,白做了这么多年的梦,我舍不得不要啊!没想到,以十三弟今天的地位竟然肯救我们,这叫我……” 我拦住她:”说这些又何必?当初在御花园我就跟你说,倘若你有了难处,我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我们王爷想是也知道这一点。你我好了一场,闹成这个样子,谁又比谁好过呢?嫂子,为什么不劝劝八哥?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毓琴放开握着我的手,摇摇头:”我为何劝,我怎么劝?他为他自己争,他为他额娘争,他姓着爱新觉罗的姓却跟整个爱新觉罗家争!这是错吗?谁的错?我劝之无名啊!况且,安亲王这一脉开罪皇上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跟他到底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她看住我,”雅柔,说起来,我,菀眉,还有其他的妯娌姐妹,总都没有你活得明白。老十三这一路颠颠倒倒,你都是那么安静地跟着,好像早就知道结果一样,你有这样随遇而安的性子,是老十三的福,也是你自己的福啊。” 我听了这话不免心虚,好像考试作了弊一样有些瞧不起自己,抹抹眼角,我问她:”嫂子,我躲在这屋里倒是不成问题,可是你这孩子到底要怎么生下来才妥当呢?” ”放心,眼下我们到底还没有被夺爵,我自有法子遮人耳目地把他养下来。只是以后,不知道这摇摇晃晃的顶戴还能戴多久,这摇摇晃晃的脑袋还能长多久了,朝中忌我们防我们的不止有皇上,所以我不要别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不管将来是什么命,我总要给胤禩留下骨血。今天来这一趟,就是想当面托付你。雅柔,我一辈子要强,从不曾开口求过人,除了这一次。谁叫我欠了他的,欠他这么个孩子。”毓琴说到最后好像是在自嘲一般,只不过带着点满足,也带着点遗憾。 ”爷,你胆子也忒大了。”晚上,我沉默半晌这样对允祥说。 ”呵呵,应该说,是你们这些女人家不给人犹豫的空儿啊。”他压低声音,”再拖下去,想这么办也不能了。” 我翻身和他对着脸:”那你都不先来问问我,万一这会子我真有了怎么办?可是爷欠考虑了不是?” 他摩挲着我的肩膀,点点头露出一丝坏笑:”要说这个我是性急了些,好在不是没有么?我忍忍就是了。” 一句话说得我红了脸,见他伸手去掐自己的眉心,我半坐起来,两手帮他碾额头。心里想着白天毓琴的表情,我忍不住把疑惑问出来:”爷,八王爷他们,难道就还不如个年羹尧么?” 感觉他身子一颤,好半天才说:”这算什么比法?年羹尧如何有功也不过是个奴才,八哥如何有过也终究是个皇子!”他猛地坐起来,背对着我,”先帝当日说,是他的儿子,就该以祖宗的江山为己任,这话他没说完,还有一层意思是:以祖宗江山为己任,不一定要做皇帝。这意思我想通了,总有一天老十四应该也会想通,可是八哥九哥他们,怕是永远也想不通了。” 天戮(上)(4) ”想不通,他就该死么?”我盯着他的后背,壁桌上一盏红烛快到了尽头,昏惨惨的光映在他的侧面,从头顶到辫梢,剪出一条诡异的轮廓。 他回过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我:”谁说他该死?你哪里听来的?” 我赶紧说:”不是听来的,是让白天八嫂的样子吓出来的想头。” 他松了口气:”谁也没非想要他死!新皇大位初定,推新政抚旧臣,国库里头都快见底了,我是怎么追着人要钱,背后多少人骂我,你也是看见的不是么?这样的时候谁有那么多功夫跟他们过不去?倘若他们真的兄弟一心,又怎么会授人以柄?叫全天下看我爱新觉罗家的笑话?”他瞪着眼,表情有些无助,”皇上没想要他们死,四哥没想要他们死,雅柔,成者王侯败者寇,可是倘若当日我成了败者,我一定不会去做个名副其实的贼!倒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今,我是能做的做了,不能做的我也扛着脑袋去做了。” 这些话音落下以后,红烛好像懂得配合气氛一般,大亮一阵就灭掉了,眼前顿时伸手不见五指。我一阵惊骇,慌忙去寻他,碰上他冰凉的手,紧紧攥住,我隔着浓重的黑暗对他说:”你看,这么黑,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可我还是一寻就寻到了。横竖就在跟前,黑怕什么的?” 突然额上落下一抹温热,他憋着笑的低音传来:”我比你厉害,轻车熟路,我也一寻就寻到了。” roushuwu. 天戮(下)(1) 天戮(下) 明明暗暗里,日子过的磕磕绊绊 ”怀孕”的日子闲极无聊,突然想起八嫂微粗的腰身,于是叫秋蕊找来两块二尺长一尺宽的薄缎,摸上去细软得很。我照绑腿的形状缝了一个口袋,四角缀上带子,又弄来棉花细细地撕成小薄片往里蓄,蓄了寸许厚封口。系在腰上一看,还真能以假乱真,心中不禁自得,如此便不愁不能在人前露面了。每隔月余,庄子上来报账的账单里便会夹着一封信,写着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有时候就是张字条几个字,nei容都是跟八嫂的近况有关,好叫我参考着做些准备。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生活,如何传递,可是又不能回信,问了允祥,他也只说一切都好,其他的就不再透露了。 一入夏,每天都是音沉沉的,十天里得有九天半都在淅淅沥沥地下雨,轰隆隆的雷声吓得弘晓总缩在我怀里,我的心情也跟着长了毛。弘暾去了几天书房,咳嗽又见反复,只得重新拘在家里。这一府里的人果然都是羸弱身体,除去弘暾,听得弘昑也着了凉,就连允祥看上去脸色都不是很好,我这个”孕妇”就更得进补,一时间府里堆的都是药材,成天药香满院。 八月间,按照毓琴的”进度”,孩子该有七个月了,我的棉垫已经塞得不能再塞,左看右看,除了高度比较像以外,其他地方破绽太多,索性又躲回屋里不见人,随着日子临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允祥居然跑回来说:”我要动身去趟天津,你这些日子就委屈委屈藏着点。” 我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别一去就是几个月,外面那头我可是一点都不清楚。” 他拍着我那高高的棉垫子:”没有那么久,左不过十天半月的就回来了,周围几县发了水,那起子地方上的人回个事也回不清,倒不如自己去看看。你放心,我哪能撂你一个人在这儿呢?我岂是那么不负责的人?” 我板着脸起身收拾东西:”我信不着你,十天半月的不回来怎么办?” ”呵呵,到时不回,你就真生一个,我从头一直陪出月子还不行?” 说笑是说笑,十天半个月果然是回不来,就在我掐着日子紧张地快要崩溃的时候,他总算是一瘸一拐地进了府,带着两只大号黑眼圈,胡子竟有半寸长,狼狈的样子着实吓得我不轻。”你们怎么把人服侍成这样?”我瞪着小福子他们质问。 ”不与他们相干,都各自歇着去吧。”他摆手放底下人走了,回身来拉我,”一路上都没事,这不是进了府才敢露相,想是走得多了点,唉,真是不中用了。你怎样?那边来信了么?” ”中间来过两回,说是不稳,小蒋太医说难保有早产的迹象,险得很。我吓得什么似的,你可算回来了。”说着话已经走进屋里,我扶他歪在炕里,把他的腿架在我腿上,要撩起裤管看看膝盖是不是肿了,伸手一摸衣服竟然朝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我一下子恼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整天去淌水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这人东跑西跑的兴头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跟着的那几个猴儿难道都是死的?连个衣服都烘不干?这上头尚且这样,吃饭用药自然也不能睛心了?你看看你这样子,我也不给你饭吃,你就顶着这张脸去见皇上吧!”我把桌上的镜子往他跟前一推,扭过头不理他。 袖子小小地被扯了一下,身后传来不以为然的声音:”那些地方都是水,想不淌也不行啊,出门哪里比得上家里,别的上头都按你嘱咐的了,你至于这样吗?怎么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我冷笑一声:”按我嘱咐的?我缝了药袋的绑腿呢?” 他坐在那大口喝茶说:”还在包袱里收着呢,你做得怪好的,绑了可惜呢。”见我斜眼瞪他,才又转转眼坏笑着说,”奉承人的话还真讲不来,你那手工,万一给人看见实在有损怡亲王威名。” 我低了头,心里顿时酸酸的:”你就损吧,要不是身上带着这个劳什子,我跟了去兴许就好些。” roushuwu. 想看包网 天戮(下)(2) 他坐起来,下巴搁在我肩上,声音很严肃:”没有这个事也没有你跟着的道理,现在你不是以前的皇子福晋了,府里一应大小事都要你坐镇,宫里的娘娘主子们也指着你去热络打点,你我只能各司其职,你担着一半的担子呢。再说孩子们也都大了,事情就更多了,所以以后绝了这念头罢,嗯?” 我反手抚着他的脸,叹气道:”我呀,真恨不得就是个丫头,要不就变个荷包扇坠子的,就是变成小福子也好过当这尊贵的亲王福晋!” 感觉他的脸僵了僵,没有回话,我也一径呆了起来。 外面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满脸疲惫的小福子重新探进头来:”主子,庄子上来人递信给爷。” 我们俩顿时警觉,允祥接过信看了两眼,顿时跟小福子说:”去请小蒋太医来,就说福晋有些不适。”小福子走后,他回头盯住我,还没说自己就先笑了一下,”我回来得就这么是时候,预备预备吧,该生了。” 过后想一想,那天的”生产”实在是离谱得很,怡宁阁院门紧闭,不让任何人靠近。一个鼓着肚子的女人坐在床头悠闲地磕着瓜子等孩子,允祥故作紧张地呆在屋里说笑话。后半夜的时候,一个小阿哥终于从后面被秘密地抱了进来,我也就顺利地解下了那个棉垫,戴上抹额躺在床上正式开始坐月子。整个过程轻松好笑,好像没人想起这根本是一桩瞒天过海的死罪。 这个男孩子果然是早产,分量轻得可以,小脸还没长开,但还是隐隐看得出毓琴的模样。不知道她现在是怎么个情形,是否正虚弱地躺在一隅痛彻心扉呢?我忍不住仔细地看着这个孩子,他的襁褓和衣服舒适柔软,睛致得可以看出他的母亲是狠下了一番工夫的。衣服的图案很别致,大红的底规律地排列着金色的图案,那图案像画又像字,叫来允祥一看才知道,真的是两个篆体文字:绶恩。 说起来这孩子还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宫里从九月下旬就开始忙着预备皇后的册封大典,本来众福晋和命妇朝贺的很多礼仪都该由我带头,因我尚未出月,一应都交了由庄亲王福晋去办了。我大松口气,这样的场合我只跟着下跪磕头就好,出头的事再做不来的。允祥却是没日没夜地写写画画,除了整理水患的资料,还要盯着大典诸项事宜。合该他是个草心命,什么事情不经手就嘀咕起来没完,赶上这样的日子,连寿辰也不能好好过了。 十月初一一早,天没亮几个儿子就集中在怡宁阁正屋,连弘昑都被乃娘领来了。看见我,弘昌急问:”额娘,儿子们来给阿玛磕头贺寿,不知道阿玛可起身了?” 这倒把我问住了:”呦,连我也好几天没见过你们阿玛了,倘若书房没有想是已经出门了,你们有这份心,额娘替你们记下了。好了,都别误了自己的事,暾儿,你和老三也该走了。”忙着打发他们各自散了,我自回屋照顾那两个小的早饭。 弘晓还没睡醒,有些癔症,带着木呆呆一张小脸坐在椅子上。秋蕊舀了甜粥递过去,他偏过头直躲,一面还撅着嘴,恶狠狠地盯着我怀里的绶恩。见他那样子我有心自己来喂,便唤乃娘来抱那小的,谁知道刚一离手,刺耳的哭声立刻响起。我头疼得扶了扶额头,抱着绶恩过去对弘晓说:”干珠儿,你看,你都是哥哥了,可不兴让弟弟笑话你,乖乖吃了早饭才是额娘的好孩子。” 弘晓目不转睛地看着绶恩,随后又抬头看看我,终于听话地张开嘴吃下秋蕊递过去的粥,吃两口就看我一眼,我对他笑笑,他才转过去接着吃。我在心里叹息一声:”干珠儿,要是有一天额娘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怎么样呢?” ”主子,您在说什么?”秋蕊问。我猛地回过神,我怎么把这话念叨出来了?但是,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初六,是补行册后大典的日子,紫禁城到处都是盛装的王公大臣和他们的福晋命妇。天底下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穿着清代这身朝服下跪行礼。脑后的燕尾恰到好处地抵在领子上,头上的朝冠像顶着几斤重的花盆一样,弄得上不上下不下,想转转脖子都困难。我不禁郁闷:一个帽子没事搞这么多东西上去干吗。不过站在交泰殿的时候效果就出来了,所有的亲王郡王妃都保持着一个端庄的角度,脸上带着几乎一样被压得低眉顺眼的表情,等着雍容华贵的皇后出来。 天戮(下)(3) 递表,朝贺,三跪九叩,虽然对我还算照顾,旁边一直有人搀扶,但还是弄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站定,更刺激人的话便传到我耳朵里。只听皇后说道:”贵妃身体微恙,尚留驻圆明园,皇上吩咐今日朝贺就免了,至于一些琐碎上只得有劳怡亲王妃一趟了。” 免了贵妃的朝贺,别人不明就里,我和庄亲王福晋是早就知道的,可是单叫我去圆明园这个说法却是头一次听说。后面已经开始有些马蚤动,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皇后,正对上她讳莫如深的表情,翘着嘴角微微向我颔首,我只能强打了打睛神,蹲身答应。 圆明园很远,自从六十一年我去了一趟畅春园以外就再也没跑过这么远。圆明园很美,雍正在这一年舍了人力物力修缮,终于美得让他把家都搬到这儿了。三百年后的这里,留下的是荒凉满眼,耻辱遍地,可是我有幸面对这三千亩风景,却早就过了会好奇和感慨的时候。来见年贵妃,我能想到的就只是我迫切想见却一定见不到的韵儿。 看见竹子院那几杆翠竹的时候,我心一动,这倒真是无巧不成书,韵儿与翠竹依然有着不可断的渊源,就不知道这在她心里留下的是什么样的记忆。这里离九州?##袒拐媸墙谀亲系牡钣钏闹苡凶耪庋Ь驳娜ゴΓ嬗行?孤标傲世偕谁隐”的意境,只不过这里住的,却并不是一个可以超然于世的女子。 不容我多想,已经有使女引我到了年妃的寝殿。年贵妃半躺着,比上一次见更加瘦削苍白了,看见我她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灭下去。早有人在我面前放下垫子,我捧着贺表跪下说:”今日大典,听得娘娘凤体微恙,众人有心朝贺又不敢打扰娘娘静养,于是委臣妾前来代众人给娘娘行礼。” 一直到我行完礼站起来,年贵妃始终没动一下,眼睛盯着我递过去的贺表,小声说:”是皇上叫你来的?” 我老老实实地答:”回娘娘话,臣妾是遵了皇后娘娘懿旨。” ”哧”的一声,她笑了出来,笑得大咳,一边用帕子半捂着嘴,一边指着我对底下人说:”咳,咳,还愣着干吗?咳,咳……还,还不赶紧给怡亲王妃看座!” 我恭恭敬敬地谢了座,屋子里的侍女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我跟这个大半辈子没说上二十句话的贵妃互相沉默着。 ”听说福晋新获麟儿,真是恭喜了,身子可养好了?”她呼吸顺畅了以后,淡淡地说。 ”臣妾惶恐,谢娘娘垂询。”我已经在搜索着告退的话。 她绞着手帕,抿了抿嘴角,一把拉开腿上的夹被坐了起来。”福晋,早些时候在钟粹宫一面,福晋可还记得?” ”回娘娘,臣妾记忆犹新。” ”记得就好,”她颤巍巍地站起来向我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只得走上去扶住她。她比我高些,此时略略低下头看着我,”本宫当日就曾托福晋看在和惠公主的面上劝怡亲王宽心,不知道福晋可有把这话带给怡王呢?” 我低声说:”娘娘也该记得,臣妾当日便禀了娘娘,怡亲王是否能'宽'并非臣妾说了算的。” 她突然抓紧我的胳膊,声音依然轻柔:”那本宫今日再求福晋,不要福晋代怡王答复,只求福晋答应劝解。” ”娘娘的话臣妾听不懂,娘娘有何事需要劝解王爷?娘娘又怎么笃定,该劝解的人是王爷?”我虽冷淡,却也有些恻隐之心了。她本是皇帝宠妃,却病在这一隅对我用了”求”字,可见天家无情起来,什么脸面身份的也全都不值钱了。 年妃松了手,自己又跌坐回榻上,苦笑着:”本宫如何不知?呵呵,本宫怎么不笃定?皇宫里好似事事隐秘,其实真正有几件是瞒得住的?做那些理由都是自个儿懵自个儿罢了。直跟你说,本宫没有别的,就想救二兄一命,求怡亲王放他一条生路,福晋可听明白了?” 我没有应声,她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说着,声音渐渐有些尖利:”没有人比你们更恨他,没有人比你们更有理由恨他,可你们是福厚恩重之人,只留他一条性命便可,这对怡王难道不是举手之劳?韵儿的事,歆瑶对不住福晋,是歆瑶因一己之私种下的怨,可是歆瑶待她也是用了十二分的赎罪心。福晋,施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兄纵有万恶之罪,也求怡王救他一救。” 天戮(下)(4) 这些话说完,她已是喘成一团,腮边挂泪却目光呆滞。我有些动容,允祥曾经这样告诉我:其实韵儿的事上,年歆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姑且不究,难保根源不在那个居心叵测、妄图抗衡允祥的年羹尧身上。虽然他没有明说,虽然雍正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算盘,我们还是只能把这笔账算在年羹尧头上。如今年歆瑶居然求到我们这里,不免让人啼笑皆非。前有兵围之欺,后有夺女之恨,此时的我们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如何能有救人的道理呢? 我有些尴尬,眼睛看向别处想挤出几句套话,扭过头一眼看见梳妆台上放着的一个笸箩。就那么一瞬间,好像一柄重锤从天而降,把我刚有些软和的心砸了个四分五裂!我急步走到她正面,用尽力气蹲了蹲身说:”娘娘,臣妾自蒙先帝赐封皇子福晋以来,时刻谨记本分,王爷的事,臣妾不从多言。娘娘还是保重凤体要紧,不该想的事情,还是少草些心吧。年将军的事,不仅是娘娘的家事,更是大清的国事,后宫尚且不能干政,臣妾若是允了娘娘的吩咐,不仅仅王爷要怪,只怕皇上那里还少不了降臣妾的罪呢!娘娘要求,大可以去求皇上,再不然还有皇后娘娘,结果如何都在皇上一念之间,怎么也轮不到怡亲王跟年将军过不去。况且……” 我走到梳妆台前,僵硬的手指拈起笸箩里那个褪了色沾满灰尘又被剪得七零八落的如意结,一字一顿地说:”况且年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就请他自求多福吧!!!” 说完这些,我踉跄逃出了竹子院,那个惨不忍睹的如意结久久在我眼前萦绕,挥之不散。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手心里,刺痛传遍全身。头靠在车子窗框上,我咬着牙想:年羹尧,别怪我没提醒过你,雍正面前,你死不足惜! 姻错(上)(1) 姻错(上) 烛影摇红,妾意郎情,牵出多少音错阳差 雍正三年冬月,年贵妃薨了。走得轰轰烈烈,极尽哀荣。”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是她依附一生的男人送给她的最后一句评价。在她的灵前,我见到了匆匆来去的雍正,格式化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停滞,眼睛盯在一处,看上去神思飘渺。仿佛只有几分钟,他拧着眉长闭了一下眼,又旋身离开了。不知道泉下的贵妃可有看到这样的道别,若是看到了,是长泪双垂,还是嫣然一笑? 短短一个月,年羹尧也死了,死得磨磨蹭蹭,不甘不愿。说什么野虎入年家,说什么功高盖旧主,长篇大套的罪状列过去也不过化成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虽然不得善终算是他咎由自取,然而他留给皇帝的缺憾却是绵延不尽。单单是卸磨杀驴的名头便借着悠悠之口飘出又飘进,对上几年来嫡位的重重迷雾,一段段旧账被添枝加叶地渲染了出来。于是,如坐针毡的雍正雷厉风行地想要堵住任何猜疑点,却在一连串对旧敌的打压后坐实了人们的猜测。苦恼的皇帝,不明就里的世人,还有我们府里那个行色匆匆的王爷,都在各自的无奈中不可避免地迎来了雍正四年的春天。 ”阿其那,塞思黑。”我站在窗前念叨着,转身看向桌前的允祥,”王爷,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你怎么想?” ”谁悲谁的死了?谁伤谁的类了?”他黯淡了眼神,”你以为,皇上整天看宗人府的折子就那么轻巧?八哥竟然在他府里闹出了人命,还跑到皇上跟前指天誓日地赌什么'一家不得善终'?我还记得,八哥一向是最重体面的人,怎么悖误到这般地步?比起来,现在老十六老十七虽好,若论行事机警干练,不知要逊上八哥多少倍!倘或他心宽些,唉!”他长叹一声,”说穿了,皇上推新政本就处处受阻,再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叫人造了反岂不是冤枉?一家大还是天下大?一家之事关起门来就没人知道了,可是皇上家,一粥一饭都在天下人眼里不是么?” 看看怀里的绶恩,我忍不住说:”这小东西,真险啊,八嫂休了回家,只怕这一世也再难见了。王爷,有个事,我一直想问。” ”什么事?你说。” ”绶恩的事,皇上真的不知道?” 他站起来看着孩子,表情温柔了许多:”龙椅那么高,又有什么事跳得出他的眼呢?” 我心里明朗了起来,八爷获罪,香绮自尽,弘旺跟着被逐出了宗室,只有这个孩子,却是用这么特殊的方式生存下来,带着多少暗流湍过的关怀。允祥走到我身后,舒臂将我和孩子一起圈在怀里,沉吟了一下说:”雅柔,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你是不是坐下听?” ”没事,你说吧。” 我虽已年长,现在心脏却坚强得已经没有什么听不进的事情了。 他犹犹豫豫地说:”年前,听说老十四的媳妇,没了。”说完他收紧手臂,牢牢固定住我。 我没说话,略略挣扎了一下,继续低头哄着孩子,允祥有些讶异,绕到我脸侧看看我:”雅柔,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你别……” ”我不难过,我替菀眉高兴,她解脱了,不是么?他们都解脱了,就这一点谁也比不上,你、我、十四叔,还有皇上。”我使劲往后靠住他的胸膛。听他真实的心跳,突然觉得很孤独,我们此时就像两个依偎在无边旷野的人,不互相支撑就站不住。其实从前我们也是这样,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们是孤独于一家;而现在,我们是孤独于天下…… 转天,我打发人出去悄悄地请了一块牌位,没有头衔,就只刻了菀眉的名字。我把它放在佛堂最角落的地方,焚香供奉。放眼望去,熹琳、熹慧、海蓝、阿玛,现在又加上菀眉。”真是越来越热闹了。”我笑着,”把我送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见证你们从人到牌位的历程?你们现在都在看着我么?看我是怎么唱完自己那一出?” ”吱呀”一声,门外探进一个脑袋,看见我回头便笑着说:”额娘在这里,儿子要出门去,打算辞辞额娘的,叫儿子好找。” txt电子包网 姻错(上)(2) ”暾儿,”我招手叫他过来,用帕子抹抹他的额头,”做什么这么匆匆忙忙的?你身子单薄,不要一头汗地往风地儿里跑,仔细吹着。跟额娘说说,这些日子回了书房,你可有好生念书?” 弘暾撇撇嘴:”儿子落下好些功课,光指望四阿哥带出来的那些文章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虽辛苦些,到底清楚明白了。额娘,儿子现在就要去宫里找四阿哥呢,过两天他去了圆明园就不得见了。” ”我可听说四阿哥开始学着接触朝政了呢。你呀,不要耽误了四阿哥的正事,咱们的园子也差不多好了,回头搬了进去不就得见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对这个儿子,我总是不太放心。从他小的时候,只要一有磕着碰着,我看到他的伤口就会反射性地在相同的位置疼痛起来。像所有母亲一样,我恨不得暾儿永远在我的保护里。可是当这个儒雅清俊的孩子站在我面前,让我看到他的倔强时,我又不忍心用疼爱去桎梏他。 暾儿细心又敏感,就像现在,我淡淡的一句话,他就已经察觉出我的担忧,隐隐的不安随即表露在脸上,又在瞬间被笑容替去,跟着说:”其实儿子也懒怠动呢,不情愿整天跑来跑去的,若论这些个《大学》、《四书》上头,问阿玛倒更来得详尽,只是儿子实在太久没见过阿玛在家了。” 我笑着整了整他的假领和袖口说:”行了,多带几个人妥帖地跟着,早去早回吧。等你阿玛呀,怕是这一年半载的也念不成书了。” 弘暾立刻高兴地作了一个揖,嚷着”谢谢额娘”就飞跑了出去。我摇摇头,走回自己屋里。绶恩还在睡觉,我拿了几样活计吩咐给下头的嬷嬷们,便开始像每天一样照着字帖教弘晓认字。没过多久,跟着允祥出门的一个小厮先回来报,说允祥这一趟从天津州直接去了直隶南,可能要晚几天回来,要我做主预备皇后千秋的礼,不必等他。打发走小厮,我搂着干珠儿叹气:说起来,我们真的是各司其职了。 很黑很长的一条隧道,我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往前走,眼前一阵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有个人在我前面不远处,脚步和气息那么的熟悉,我放心地跟着他,试图赶上,好容易望其项背,他却突然转过身来。我吓了一跳:“允祥,你怎么这样苍白瘦削?又为什么这样惊恐悲戚?”我心里喊着却没有声音,我想要上前,却被一阵绿光拖向远处,再也看不见他…… ”允祥!”我浑身猛地一颤,手打在多宝格上,一痛便清醒了过来。伸手一摸后背湿冷一片,全身所有的经脉好像都在跳动,怦怦砸得我头昏。想不起来是第几次作这样的梦了,每当梦醒时分,看着屋里的残光心中更添战栗。我翻身下床走到桌前倒了一盅白开水,呷了两口便披衣出门。 将近月中,外面八分满的月亮透彻清冷,我拽了拽身上的褂子,想要找个地方坐坐,冷不丁看见左边书房竟然亮着灯。蹑手蹑脚地疑惑着走过去推开门,只见书桌上铺天盖地的纸张和书籍折子到处都是,允祥坐在桌前,两手交叠枕在头下。轻轻的鼾声响起,我忍不住笑起来,解下褂子给他披上。他脑后的头发又多添了好些银丝,在烛火下此起彼伏地闪着光,我不觉伸出手去又怕吵醒了他,顿了顿,转身欲走。 一只手被灼热的掌心攥住,我回头一看,他偏头枕着另一只手微笑。我有些讪讪地说:”你看,我倒做了坏事了,扰了爷的清梦。” 他呵呵一笑,直起身拉我坐在他腿上。仔细端详他,眼睛里都是血丝,脸皮也黑粗了些,我想起梦里他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怎么脸煞白煞白的?谁把你吵起来的?这些奴才,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他皱了皱眉。 我忙说:”别冤枉了他们,我是睡不着起来走走,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我扭头看着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纸,”瞧你弄的,去了这些时日,事情可办完了?” 他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完,也是多大片地方呢?原想着顺路我去选吉地,可是这一头又总得看着,这可不是个小把式,你看看。” 他拿过一张地图,密密麻麻都是一团一团的标记,”看得明白么?” 分享网站 姻错(上)(3) 我笑笑:”这我哪里懂,只是看着这一块块的怎么这么乱呢?” ”这些就是积水的地方,你再来看这张。”说这又拿出一张,字比方才那个略大些,一条条脉络经纬纵横,清晰明了。他指着中间一块三条河道起点的地方说,”这就是你刚才指的地方,原先是那个样子,现在你看,若是修好了,上头可以蓄水,满则输出灌于干旱地,积下的不多不少还可以养鱼养虾的,这么说明白了么?画这个的人可是个才子,胸中大有丘壑啊!” 看他说得两眼亮亮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满面红光,我合上那些图说:”好了,我如何明白得了这个?你现在怎么得空回来了呢?头里恍惚听说朱大学士在京,我就以为你那边也差不多完工了呢。” ”他那是家里母丧,可是把本王给坑苦了,选地的事不敢耽搁,这一头又离不得。你哪里知道,这次头回来的时候,我过雄县那边去看水塘子,也是性急,卷了裤管就踏进去,谁想半寸长个水蛭挂了一小腿,当时就肿了。呵呵,唬得小福子什么似的,赶紧找当地药粉消了,可不敢让你看见。哎?怎么了你这是?”他说着手扶上我的脸。 我猛地回神,发现两颊竟是凉冰冰一片,赶紧伸手抹了抹。他收了笑脸说:”你说你,越大越成孩子了,早些年你那什么都满不在乎的韧劲儿哪儿去了?” ”可不是,女人家心眼儿窄,叫爷看笑话了。”我站起来,”你不回屋去歇会儿?” 他伸个懒腰:”歇不成了,你看我这折子还一个字都没动呢,亏得被你叫起来,不然皇上跟前要出洋相了。你回去歇着吧,看仔细冻着,再两天就是娘娘千秋,有你忙的。” ”礼单什么的,你不过过目?这大半天的你都不说问问?” ”不了,有你呢,我对这家里什么心都不草。”他低头开始伏案蘸墨。 我转身向门口走去,拉门闩的时候,我说:”王爷。” ”嗯?” ”家里头有我,可我,只有你。”不等听到后面的动静,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月亮有些西移了,就着一丝寒意,我抱膝坐在书房前的台阶上犯起迷糊。这是雍正四年的月亮,我还有多少时间和机会,可以坐在这样皎洁的色彩下守着灯下的那个人呢? 两日后是皇后千秋,我们少不得拖家带口地进宫朝贺。晌午皇上赏下克食,于是皇后便在长春宫的院子里摆了茶招待亲王福晋。小孩子们难得见面倒是快乐得很,弘晓和八阿哥一直嘻嘻哈哈地玩在一起,先头在家里教他的规矩也都抛到脑后去了,我怕他不懂得让着福惠,眼睛一直跟着他转。皇后笑说:”瞧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叫他们自去玩吧,小孩子不碍的,多叫几个人跟着就是了。” 我点头答应着,打发秋蕊跟着去了。庄亲王福晋笑说:”到底还是十三嫂教养出来的阿哥不落俗套,就比别人家的更入得皇阿哥们的眼。臣妾见四阿哥跟世子也是这么投缘呢。” 我忙接过话:”福晋说哪里的话,是阿哥们不嫌弃。皇上家的阿哥都像皇上和娘娘一般宽仁,对这些宗室兄弟们也都是一样的亲厚呢。”我说着话削了梨子递到皇后手里,庄亲王福晋干笑两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皇后微微一笑:”今儿个天还怪好的,难得坐在这里热闹热闹,不如把孩子们都找过来。”说着回头招手脚了一个小太监,”去看看阿哥们可得了闲,都叫来吃茶。另外再找个人去钟粹宫把四公主请来。” 我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着,小太监犹豫了一下,回说:”娘娘怎么不记得了,四公主自请为皇贵妃守灵斋戒一年,早上来给娘娘磕了头就回圆明园去了。” ”呦,瞧本宫这记性,行了,去请阿哥们就是了。”皇后面带一丝尴尬,扭头冲我说,”要说韵儿这孩子真是个重情贴心的,想是皇贵妃的事她伤心得过了。本宫怎么瞧着这孩子就是不如以前活泛,静悄悄地看着心疼呢。” 我扯扯嘴角,一颗榛仁儿囫囵卡在嗓子眼,咽了半天也咽不下去,只好慌忙端过茶杯灌了一口,榛仁儿倒是冲了下去,却又被茶水呛进气管里,忍不住大咳起来,半口水都吐在帕子里,擦也擦不得了。一面藏着狼狈,一面又记着赶紧起来向皇后赔个笑,正为难的时候,站在身后的一个人走上来,用托盘递过干净的手巾,并用身子半挡着我擦干净,原先的帕子收了去,另拿了新的给我。 姻错(上)(4) 脱离了困境,我感激地看了那个利落的人一眼。好清秀水灵的一个姑娘,高挑的身材很有满人的健朗,骨子却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的柔媚。我隐隐觉得有些面善,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除了这个女孩,席间另有一个正在服侍皇后净手,细长眉眼,论长相不如前一个,可是恬静高贵的气质却是让人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我正打量着,皇后净了手,关切地问:”雅柔,可好些了?” ”臣妾无状,请娘娘恕罪。”我答着话,脑子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5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5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6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6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6部分阅读 话,脑子里还在思考那个女孩到底在哪儿见过。 皇后似乎看出我的注意,便把那两个女孩叫到身边,一左一右地拉着手说:”这两个丫头啊,可是本宫头里秀女大挑挑出来的尖儿,这一个是从前总管李荣保的独女,这一个是西林家的格格。两个都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本宫爱得什么似的,当下就给留住了。”说完慈爱地看看那两个女孩,两人都羞怯怯的却仍然大方得体。皇后回头吩咐,”凝香,你去后头把本宫上回叫你收着的露拿来给庄亲王福晋;惜晴,你去小厨房看看再添些个点心小菜的,呆会儿阿哥们来了就要用了。” 两个人答应着各自去了,皇后对我们笑笑:”不瞒你们说,她两个出身且不论,自然是好的,又是这样的人品,皇上看着也欢喜得不得了,如今年岁有了,跑不了指一位皇子,即使不是皇子,也是个宗室阿哥,就不知道谁有福了。” 我听到”惜晴”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呆住了,难怪看她那么眼熟,原来就是那年乾东五所的小女孩,不过三四年光景,就已经这么出类拔萃,倘若谁得了去,的确算得上是福气了。 ”雅柔,我第一次看见惜晴这孩子,就觉得她跟韵儿有几分相似,神色间总有那么点倔劲,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更像你呢。你不知道,你刚做了福晋那会儿,就是一脸的倔相。”皇后一席话说得几个在座的女眷都笑起来。 闲话中,阿哥们已经从影壁后面转了进来,齐声请安。我一看,竟然只有弘历和弘暾弘晈,还有庄亲王家的弘普。几个孩子在另一桌落了座。这时刚才被叫做凝香的女孩走出来,捧了一个盒子。皇后点点头,她走过去把盒子双手交给庄亲王福晋,说:”禀福晋,这是年下皇后娘娘份例里得的,上回福晋进宫时说有心口闷的毛病,娘娘就记在心里。这会子叫奴婢找出来,让福晋带回去,平日饭后一盏茶的时间吃上一盅,最是滋补顺气的,福晋身子康健,娘娘也少去好些烦恼。” 清楚好听的声音让一众人都听傻了,十六福晋半天才回过味来,忙不迭起身谢了赏,又啧啧赞叹:”真是好明白的一个孩子,怪道娘娘喜欢,富察家到底会调教人。”凝香微微有些羞怯,低头站在一旁。弘暾悄悄地用手肘推了弘历一下,弘历嗔了他一眼,两个人突然窃笑起来。这一切都在我看向小厨房的时候落进我眼里。 不大一会儿,惜晴也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太监提着食盒。惜晴周旋着布好点心小菜,及至走到我面前,放下一个直径三寸的小笼屉,揭开一看,整齐排着十块乃白色油糕。正不知如何下手,惜晴说:”福晋,这糕外层包了油纸,恐怕烫到福晋,福晋若不嫌弃,就让奴婢服侍福晋。”见我点点头,她招手叫人端了水来净手,然后用筷子小心夹起一个放在碟里,仔细剥了油纸连碟一起递在我手里,另拿一只小碟再去剥第二个。动作还是那么利落稳妥。 皇后笑说:”果然这预备点心的事交给晴儿没错,谁爱吃什么交代给她再是不会出差子的。”这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惜晴身上,就听旁边桌弘晈小小地说了句:”哎?她不就是那个……”声音虽小还是清楚地传过来。我看了他一眼,弘暾立刻捂住他的嘴。皇后看出端倪,好奇地问了句,我就把那年乾东五所的典故讲了一遍,只没说她是自己走进来的。惜晴涨红了脸站在一边听,阿哥那一桌知情的都想起来,只有弘历微微皱了皱眉。 ”呵呵,原来还有这段渊源,可见你们有缘,就不知道这缘法能大到什么地步。”皇后用帕子抹抹嘴。我听了这话心里一动,看看那惜晴,心里一股温柔顿时涌了上来。不自觉去看那一桌坐着的弘暾,他正夹着一块基油卷跟弘历笑说着什么,表情开怀又不张扬。皇后接下来的闲话中不住嘴地夸他,颇含深意的眼神以及其他女眷暧昧的表情让一个猜想在我心里升腾起来。 roushuwu. 想看包网 姻错(上)(5) 晚间允祥回来说西南那边修水利的事已经准了,他又要自己跑去看看地形,叫我替他张罗一下三天之nei动身。我一听便垮了脸,兴头头要说的事一下子全都跑光了。看出我的失落,他歪坐在炕桌对面看我:”想什么新鲜物件,说不定我还去早些时候咱去过的地方,我给你带回来。” ”一下子想不起来,我喜欢什么,爷是知道的,自个儿看着办吧。”我手忙脚乱翻找着零碎,拿出个匣子掰了几遍也没打开,气得扔在炕上。允祥一惊,表情慌乱,竟让我想到做错事的弘晓。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他顿时放松了,开始跟我闲聊。 我把白天的情形和猜想跟他说了,他点点头说:”皇上前日也嫌一直不顺序,总说得有些个喜事冲一冲了呢,出身好歹都还在其次,人品好自然是好的,总是听着皇上旨意就是了。这些天也许还没有这工夫,八成得等我回来呢,皇上为了那个事心里还没过劲呢。” 我知道他指的是弘时的事,说到这个他突然冷了脸,叮嘱我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督促着点弘昌,这孩子毛躁,也是人大心大了,也不求他怎样给我争气,就怕不懂分寸。” ”弘昌自有他媳妇盯着,我跟他们一向说不上话啊。”对这样的托付我有些怵头。 允祥不以为然地摆手:”他那个媳妇不过是个摆设,相夫教子还差得远呢,你当婆婆的也时常教导着点。” ”爷这话说的,我也不过是个摆设呢,还教导谁去?”说到这个,屋里又有些黯淡了。 他转到我跟前,咂着嘴说:”你可是个镇宅的摆设,连我都镇住了呢。甭管走到哪儿,心神耳意也时时往家跑,你说你厉不厉害?” ”哎,这话我爱听。”我晃晃脑袋,”啪”的一声,手里的匣子打开了。 三天后,允祥动身去了西南,弘昌每隔两三天会被皇上宣召进宫一次,剩下的时间他也很少出门,我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倒是弘暾近来回府的时间不太正常,有一天竟然过了晚饭时间还没见到他的人影。我不觉气恼,对他我是一贯放心,相信他是最懂事懂规矩的,没想到再稳当的儿子大了也有拿额娘的叮嘱当耳旁风的时候。 我站在银安殿台阶上踱着步子盯着大门,天早已黑了下来,秋蕊在一旁不住地求我先回屋,我只觉得心火撞得太阳|岤突突的,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大门一响,弘暾带着两个小厮一阵风地跑了进来,迎头撞上我,大惊失色,一时竟愣在那里。 我上下看了看他,刚才因紧急刹住脚步,怀里的布包掉下来,乱七八糟的书本纸张撒得到处都是,弘暾低着头眼睛紧瞅着地。我蹲下身,两个小厮扑通跪了下去。我慢慢捡着那些东西,书、簿子、笔帘、荷包……荷包?我拿着反复仔细看了看,粉色的底绣了一支银梅,角上是一个”凤”字,看图案做工都不像是男孩子用的东西,里面好像还装了什么。我掂量摸索了两下,连同那书本一起整理好放回他怀里,什么都没说就转身回去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走得飞快,一直到了怡宁阁院门口,刚伸手要推门,后面咕咚一声,弘暾拉着我的衣摆跪在地上:”额娘,儿子知道错了,是打是罚全听额娘的,只要额娘消了气。” 我扭头对秋蕊说:”你去小厨房张罗一下,服侍二阿哥用饭去。”然后继续推门,”我不想打也不想罚,吃了饭你自己歇着去吧。”说完径自进去了。 好半天,外面一直很嘈杂,我正心烦,秋蕊跑进来:”主子,您要么就罚要么就打,别这么的,二阿哥不吃饭不说话,也不让叫您,直直地跪在门槛上都快一个时辰了!” ”什么?”我赶紧跑到大门口,弘暾真的跪在门槛上,也许是时间长了,他有些摇晃,身后的小厮太监们苦求他都充耳不闻。等我走到跟前,他才抬起头看我,嘴唇动了动,猛地往前一栽,我一把接住,板着脸叫人:”你们还不快把他扶起来!扶到西屋去,秋蕊,饭也摆在西屋。”众人得了话,赶紧七手八脚地把踉跄的弘暾架到了西屋炕上。 txt电子包网 姻错(上)(6) ”额娘……”他欠身要起来,我伸手按住他,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立刻又紧张起来:”额娘,您生气您就骂骂吧,要不儿子还跪着?” 我狠瞪他一眼:”你这算认错呢?那门槛子好跪的?找也找块平整的地方不是,给我看看。”我坐在他身边,帮他提起衣摆把裤管卷起来,果然已经是寸许宽的淤青,泛着紫色。我心上一酸,膝盖仿佛也跟着疼起来,眼泪滴在他手上,慌得弘暾赶紧把裤腿撂下,挽住我的胳膊晃着说:”额娘这样,儿子真的该死了,想过额娘会恼,没想到这般伤心。额娘,儿子跟您发誓再没有下一回,不然就叫儿子不得善终。” 弘暾认真地指天誓日,我听了心里倒多添了难过,揽过他,用手摩挲着他的头,我说:”孩子啊,何必说这么毒的话,额娘不是认真恼你。你知道吗,生你那年,额娘差点连命都赔进去,好容易养你到今天,额娘没别的盼头,就要你壮壮实实平平安安地过每一天。说起来,你本就是额娘的命,叫额娘怎么不揪心呢?” 弘暾瞪大的眼有些微红,斜靠着我重重点了下头:”额娘这些话,儿子从今可是记住了,以后一定不让额娘草心失望。” 我微笑着拉他到桌前坐下:”你呀,平日里念书倒是从没让额娘失望过,圣贤书不教人说谎话,你跟额娘说说,这些日子都干吗了,今天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显得有些局促,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儿子倒是不怕告诉额娘的,只是说出来这事不大体面。其实是打从年初皇后娘娘惦记阿哥们做学问辛苦,就时常打发长春宫的人过去送些个时令的新鲜吃食和用得着的物件什么的。一来二去的,四阿哥便对凝姑娘上了心,近些日子常趁着娘娘歇着的时候去找,有时候等凝姑娘的空儿得等好些功夫,四阿哥又直要儿子跟着,儿子也不好推托,所以难免耽误回来的时辰。今儿个是打发了晴姑娘去,说是凝香身子不爽,四阿哥着了急,一迭声地要去看看,儿子苦劝了半天也只得由着他。先是跑了熹妃娘娘宫里寻出一支灵芝,刚要去又赶上皇上叫传,四阿哥匆忙间写了字条叫晴姑娘送。儿子想着字条这样的东西落到别人手里岂不出事?于是自己随晴姑娘去了一趟,不料想凝香还有东西递出来,儿子只得又亲自去找四阿哥,差点堵在宫里出不来了呢! 回来又惹额娘伤心,真真这一天一点好事也没有,这一跪算是罚儿子多管闲事吧!”一边说他一边苦着脸摇头。 我听了这么一大篇绕口令一样的话只剩下笑了,点点他的头说:”你们做神做鬼的都闹到皇后娘娘那里去了,这样私相授受,倘或闹出来这罪名谁担得起?没得还连累了人家惜晴姑娘。” ”儿子就是想到这个才自己跑的,这不是等着打听得她没事才走,谁知道还有回信要传,险些悔死!” ”好吧,这样的事到此为止,还是要劝着些四阿哥。这在宫里是忌讳,实在劝不住就搪塞些吧,说给额娘就完了,可不许说出去!”我严肃地跟他说,心里还是隐隐担心。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秋蕊的声音:”三阿哥,您站在这儿干吗?为什么不进门呢?” 我跟弘暾都是一愣,继而就看见弘晈一步迈进屋里,秋蕊提着食盒跟在后面。”给额娘请安。”弘晈作了个揖。 我盯住他:”多咱来的?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儿子回来晚了,来跟额娘认错,听见二哥在,本想呆会再来的,又被秋蕊姑姑叫住。”弘晈小心翼翼的,垂着头显得有些不自然。 我不禁有些尴尬,原来他也刚回来,而我竟然没有发现,立时口气软下来:”算了,知道错就好,下回注意吧。” 弘晈仿佛有些惊讶:”儿子知错,请额娘责罚。” 弘暾在一旁笑着跟他说:”三弟,赶巧今天哥哥跟你犯一样的错,刚才额娘已经罚过我跪了,哥哥两条腿的罚分你一条。” ”这样倒是儿子的运气了,谢额娘不罚。”弘晈顺下眼。 roushuwu. 想看包网 姻错(上)(7) 我赶紧招手叫秋蕊:”快把饭摆上,这些可够啊?去再弄点什么好吃的,三阿哥也没用饭呢。”又转向弘暾,”你们哥两个一起坐这,额娘看你们吃。” ”额娘……”弘晈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额娘不罚是心疼儿子,可儿子心里却过意不去,免了这一餐就算儿子自罚了,儿子告退。”说完,他又是一揖便走了出去。 周围静了下来,几个人的喘息声犹犹豫豫地在屋里徘徊,过了一会,还是弘暾笑道:”儿子真是饿坏了,额娘今天预备了什么好吃的?挨了罚一定吃得更香甜!” 我看着秋蕊给他盛了饭,布好筋匙,便笑着拣了一块鱼放进小碟里。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略略减去了我的不安和一些复杂到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夜深,延续到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居然被它影响得连那荷包的事都忘了问了。 姻错(下)(1) 姻错(下) 圣旨天恩,姻缘际会,隐藏多少似是而非 ”时值夏令,天气闷热得很,连我这平素从不贪凉之人都不免常想起家里你预备的凉茶冰果,南方人地生疏,老妻不能相伴左右,实有众多不便之处……”我看到这儿轻轻笑起来:这人,连个家信都不会正正经经地写。合上信笺,又开始百无聊赖,已经近一个月,夏令都快过去了,就只有这么一封家书被翻来覆去地看,看得折痕都起了毛边,却还没有关于他的新消息。 孩子们早都住进了交辉园,妍月和弦心执意要留在府里,既然她们可以照顾这边,我也就放心地去打理园子了。跟皇上的园子比起来,交辉园不算很大,紧紧依附在圆明园的西南角,只有一扇大门相隔。早在允祥出门前就收了工,雍正从圆明园另拨了好些下人侍卫过来这里,几乎没有动府里的人,虽是恩赐,总不是用熟了的,多少有些忌惮,再加上刚来住不惯,我狠狠无睛打采了一段时间。圆明园只有熹妃娘娘随驾,跟我说不上话也不用我总去请安,却还把弘晓弄去她身边解闷。所以我的日子比出家人还超凡脱俗,就只有个绶恩整天跟我大眼瞪小眼。 ”咿……呵呵呵呵……”床上坐着的小娃儿捧着布球晃啊晃,然后放到嘴边啃啃。 ”绶恩,不许用嘴咬,来,扔给额娘。”我对着小娃儿拍拍手,很快,占着口水的布球很勉强地滚到我跟前。我拿起来用帕子擦擦,笑着对他摇一摇又扔了回去,不想力气大了,球从他头顶上飞过去。小孩子不懂得翻身,直直地蹬着球飞的轨迹仰天躺倒。我大笑着把他抱起来,拿着球逗他。绶恩抱住球,突然抬头冲我眯眼一笑,我随即愣住:这孩子,实在太像八爷了。 搂着他的手紧了紧,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虽然允祥曾经暗示说皇上默认了绶恩的存在,究竟是不是真的呢?即便是真的,这毕竟不是可以公开的事,绶恩长着这样的一张脸,万一给别人猜疑岂不是连皇上都救不了他?如果再加上别的揣测,那允祥……我不敢想下去了,绶恩在我怀里哼了两声,我忙抱他来回走,一动才发现,后背早已是粘湿一片。 ”当,当”两下敲门声,一旁做针线的秋蕊开门出去,过了一会儿进来说:”主子,跟了王爷出门的小陆子回来了,主子是不是问问话?”我心上一喜,赶忙把绶恩交给乃娘,自己招小陆子到了外间厅里,他上前行礼说:”给福晋请安。王爷日夜兼程往回赶,现在已到任丘界,若没有别的事,三五日便可回来了,怕福晋惦记,吩咐奴才先来回话。” ”王爷这一路身体可还好?该办的差事可办完了?没有交代需要预备些什么?” ”回福晋的话,王爷在淮南曾经偶感风寒,现已大安了,别的也没什么交代,差事上的事只有福公公知道。” 我皱了眉:”风寒?膳食上呢?” ”回福晋,膳食上王爷一向不大计较,奴才们日日苦劝,只是王爷也听不进。”他说到这有些吞吞吐吐。 我答:”辛苦你了,自去歇着吧。”等他走了,站起来伸伸懒腰,”秋蕊,打发人去吩咐庄子上送点新鲜菜蔬什么的,再弄点野意儿,拣了好的进给皇上,剩下的留着等爷回来。然后你跟我去逛逛园子,咱们看看什么地方需要打扫打扫,修整修整。” 自打住过来,还真没有好好走过这个园子。允祥这个图省事的人,挖出来的土石全部都用来垫了假山土坡,长廊亭子统统修在高处,还没遛过三分之一,我就累得连话都不愿意说了,只得拣了个相对最高的亭子,靠在倚栏上俯视四周。秋蕊站在一旁回说:”皇上从圆明园赐的人都已作了分配,各处均是四个使女两个太监,只管些器皿收放日常打扫上夜看园之类的,主子和阿哥们的住处伺候起居的还是用的府里使惯的老人儿。” 我点点头,一指左边一片桃林问:”那是什么去处?好像有个房子,看不真切。” ”回主子,那是悦怡斋,全是木头造的木屋,王爷原说离大门近,用作书房正好,不用与主子住处一起了。” roushuwu. 姻错(下)(2) 我一看,的确离正门很近,而且桃林下就是一条平整的青石路,到圆明园的门也很顺畅,心中大叹:算计得真好,就只离我最远。这么想着,便扶了秋蕊往这个书屋去。走进去一看,没有人,但是已经打扫干净,窗下有一张书案,文房四宝都已齐全,跟前一把靠背椅,右手方依次是书格、条案,两把玫瑰椅中间一个茶几。再往后有一扇屏风,转到后面只放了一张软榻。我走回门口问:”这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这里没有使女,只安排了两个太监,可是不应该不在啊。”秋蕊也很纳闷。 我说:”这还得了?以后王爷回来要茶要水的也抓不着人还行?等下找那两个太监去问话,另外从咱们院子里另拨人。”说着便出门打算回去,刚迈出去,一块浅粉色的东西飘到我跟前,拣起来一看,是块普通帕子,只是上面绣的一枝银梅吸引了我的眼光,翻翻帕子一角,果然还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字——”凤”。 手一紧,我把那帕子攥在手里,本想着回去问问,秋蕊说:”主子,那边那个小丫头,好像在找什么,说不定是她的呢。”我一笑,小声嘱咐了秋蕊几句,然后转身回了悦怡斋的门里。过了一会,只听秋蕊问:”这块帕子可是你的?” ”正是,多谢姑姑。” ”那这梅花也是你绣的?” ”是。” 我听到这忍不住往外看看,只见秋蕊对面是个怯生生的小丫头,约摸十四岁上下的身量,自然含笑的眼睛看上去随和文静。这时听见秋蕊又问:”你叫什么?在哪儿当差?” ”我,我叫景凤。”小丫头似乎被这样的盘问弄糊涂了,”我在璃锦堂,打理瓷器。” ”哦,你这梅花绣得真好,能不能借我回去描个样子,回头我打发人给你送回去。” 小丫头连忙摇手:”姑姑看得起就拿去吧,不值什么的,不敢劳姑姑再送回去。” 秋蕊笑笑说:”这上面有你的名字呢,我只借一借,你自去吧。” 小丫头一走,我从门后闪了出来,看看天色,我说:”过两天,把那个小丫头拨到我院子里来,璃锦堂要是缺人,自然再挑了送去。” 随后的两天我一直往书屋跑,把屏风后的软榻换了张床,又拨人拨东西,打算等允祥回来的时候能更像样一点。终于布置齐备,把人都打发走,我独自坐在玫瑰椅上喝着茶欣赏着这天然风格的书屋。窗景便是外面的青石路桃花林,我不禁想,若是夜晚在此读书,抬头看见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和着桃花四散,该是多好的意境,在这一点上允祥的品味总是能让我钦佩不已。 一盏茶还没过去,外面响起嘈杂声,秋蕊往窗外看了看说:”主子,是二阿哥回来了,看这意思是打圆明园出来要往后头去呢。” 我眼睛一转玩心顿起,忙了这两天我差点都忘了呢。赶紧把秋蕊叫过来,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她便出去了。我走到窗前往外看,弘暾带着两个小厮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就见一个小丫头走过去福了福,说了两句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弘暾便猛地抬头顺着她的手指往这边看,表情又惊又喜。小丫头说完话便走了,弘暾脚底下挣扎了两步,右手握着扇子重重往左手心敲了几下,还是回头对小厮说了句什么,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大步往这边走过来。 回到玫瑰椅上重新坐下,心中默数一二三,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门帘哗啦被撩开:”凤姑娘,你怎么会……”原本略显激动的声音在看到我后戛然而止。 ”呦,这又是谁对谁啊?姑娘没有,'额'娘在这儿,怎么世子爷好像很失望?”我刮着茶叶末,皮笑肉不笑地说。 弘暾呆立了半天,半天才解冻:”额,额娘,您,您又拿儿子寻开心!” 我扑哧一笑,撂下茶碗说:”我这寻开心还就寻出故事来了。这儿就咱们娘儿俩个,说说吧,这个凤姑娘到底是怎么个话儿说?” 弘暾慢慢腾腾蹭到我跟前,自己找了个杌凳坐下方才说:”儿子说了,求额娘听完了再恼。” roushuwu. 想看包网 姻错(下)(3) ”先前看见那个荷包我就想问了,不过现在正好一并。你说吧,句句实言就没什么可恼的。” 他长吁口气,说:”其实儿子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她在咱们园子里,那荷包是去年的事了。年下有一回跟四阿哥一起上街逛,嗯……”说到这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我,”嗯,是逃学溜出去的……” 我只是皱了皱眉头没说话,他接着说:”只是听说外城法华寺那地界儿热闹得紧。成日家在里头都是四平八稳的,就想去凑个热闹。也没怎么样,就是在回来的时候,儿子在寺门口捡着的那个荷包。当时没注意,看外面像是女孩家的东西,后来才发现里面有信,有银子还有药方,就觉着这说不定关系着人命呢,所以转天就还去法华寺那儿打听。” ”又是逃学去的?”我问。 他赶忙摇头:”不是不是,是差人去的。就逃了那么一回。后来打听到这个荷包的绣工出自一个绣庄,就寻了去,然后就见着了景凤……” 我越听越糊涂:”你等会儿!绣庄?她一个绣庄的女孩怎么进到园子来的?” ”不是,绣庄是她邻居开的,只因景凤手艺好,就时常求她帮忙,具体怎么不一样儿子不懂,恍惚听说是用银线绣梅花的就只有这一家,所以一下子就找到了。那荷包是她托别人捎给一个重病亲戚的,没想到被人在半路上给丢了,可巧遇上儿子,于是儿子就着人妥当地帮她送了去,再后来……” ”再后来我帮你说吧,你就三五不时地找着理由跑了去找人家,再后来私相授受你就把这荷包拿到了手,再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找不到人了,等你再碰到她就在这园子里头了?”我一边说一边掉基皮疙瘩。 弘暾听得瞠目结舌:”额娘,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在心里狠狠翻了几个白眼:苍天啊,我怎么生下这么个恶俗的儿子!伸出手指戳了他额头几下,我说:”好啊,逃学逛街寻姑娘,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不过世子爷,容我提醒你一句,你阿玛可是这一半天的就要回来了。” ”好额娘,额娘疼儿子,好歹别跟阿玛说这缘故,要是让阿玛知道了,怕不一脚把儿子兜出安定门外去。”他陡然变色,局促不安地说。 我正在喝茶,一口喷了出去:”你还怪会选地方的,这会子知道怕了?放心,你阿玛如今没有那腿脚了,只不过暾儿,额娘知道你这个年纪浮躁,那姑娘到底什么出身?你可是真的上了心?” 弘暾听了这话居然红了脸,两只胳膊交叠在椅子扶手上,头枕着说:”额娘不知道,景凤读书知史,是个规规矩矩的姑娘。从前儿子也知道这不是体面的事,可是每每她说出一句话来,说不定就能把儿子老也想不通的道理给解了,所谓四两拨千斤说的就是她这样灵透的人罢。所以有时候就忍不住想去听听她说话。不是不想跟额娘说,等儿子想说的时候,就找不到她了,没想到前几天居然在咱们园子里看见。原来她的阿玛是圆明园扩军营的人,还是咱们本旗的呢。她进了圆明园又被皇父赐给了咱们,额娘,儿子一向不好这些,原本都没有想头了,可是这会子……” 我听到这只剩下叹气了:”儿子,你知道,有的事情我跟你阿玛是做不了主的。若说收个妾室,只怕你……” ”儿子懂,所以现在儿子努力上进,倘若有了机会,儿子自己去求皇父。反正这会儿眼里也见不得别人,既是要,就决不白玷了她!”弘暾说完霍地站起来,我抬头看他突然严肃的表情,突然发现我的儿子长高了,高得无论是允祥还是我,都不能遮盖他的全部了。 脑中划过一道闪光,我起身抚着他的肩膀说:”或者额娘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你最好是把额娘还放在眼里头,要是敢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就先把你们一裹儿送出安定门外去!” 满意地看看由惊喜变成一头黑线的弘暾,我走出门外。天气真好,好得一出门就听到秋蕊送来的好消息:”禀主子,王爷的车驾已经到了园门口了。” txt电子包网 姻错(下)(4) 深夜,杏色的帐子被外面的灯光映得溢满温暖,我偎在允祥身边还是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他开始还皱着眉头听,听到安定门的话不怒反笑了起来,理着我凌乱的鬓角说:”就是有你这么没正形的额娘,才会养出这么个没正形的儿子。” 我捶了他一下:”你别说这话,我如今算看出来了,这孩子外头看着温文尔雅,骨子里总有那么点孟浪劲儿,像足了你从前的样子。” ”这说得可不公道,我多早晚像他一样上大街上去捡姑娘?” 我斜睨着他:”是啊,十三爷多尊贵啊,那么些个娘娘宫里还捡不过来呢。” 他把一个指头点在我鼻子尖上:”我没有,最多就是除夕家宴上踅摸踅摸。”说完他大笑,继而引得咳起来。 我起来帮他拍着后背:”小陆子说你什么偶感风寒,我看不止吧?你就瞒着我吧,横竖我圈在这里看不见够不着的。”说这些话的时候,原本盖着肩膀的头发因起身而甩于身后,露出半个后背隐隐有些冷。 他把我带回去,拉高被子说:”原本是连风寒都不打算说的,小事。你刚说弘暾的事,你得有个准备,皇上那儿,只怕已经有了主意了。” 我一惊:”跟你透露了?” ”没有十分准,可是平日回复的折子里总是有些蛛丝马迹。反正四阿哥已经定下来,就是李荣保的女儿富察氏,不过听说是四阿哥自己求的,正好合了皇上的意,皇上高兴得不得了。咱们的儿子也一样,娶的可不只是媳妇。听你的意思,不是要他收个妾就完了,似乎非嫡妻不做一样,你脑子还是要清楚点,只是个没官没职的扩军之女,怎么拿她跟皇上拧着?” 我咬着嘴唇,把呼之欲出的主意咽了回去,指尖不自觉在他胸口轻轻划着圈。他猛地把我的手指攥住,低声笑道:”干吗?还不足兴?” ”去你的!就你这还没好利索的老病秧子,赶紧歇着吧。” 我转头侧身躺下准备睡觉。 上方一阵黑暗压过来,伴着他恶狠狠的声音:”休想!就让你看看到底好没好利索。” 我突然想起应该跟他说说绶恩,不过已经无从出口了…… 没过几天,便有圣旨下来把富察家的凝香姑娘指给了四阿哥元寿。同时那个景凤被带进了我的院子,住在厢房,平日只给她针线刺绣做,中间盘问了一次,原来她也姓富察,谈吐做派的确是不凡。平心而论,若是给暾儿挑媳妇,我还是喜欢惜晴那个类型,带一点韧性,可是这个景凤更多了随和温柔。也许就是这种圆润的个性吸引了暾儿。到了我的院子,他们几乎不能见面了,但是弘暾无意间挂在嘴角的不自觉的笑总是能被我轻易捕捉,允祥的话时刻在我耳边回响,我无奈于这个世界总是这么让人束手束脚,但这是我儿子的终身,我决不要他失落。 四阿哥的婚旨下来后,皇后来到了圆明园,我借着请安的名又被召了进去,地点选在四阿哥的牡丹台。当我看到在座的雍正时,隐隐有些惊喜,没想到我的契机这么快就来了。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我福身之后便坐在了允祥的对面,这兄弟君臣两人倒是难得有空坐在这里闲磕牙,我有些疑惑地看了允祥一眼,他却朝我轻轻皱了下眉头。 ”雅柔,怎么没把你家的小阿哥也带进来瞧瞧。”皇后坐在雍正旁边,一边亲手帮皇帝剔西瓜子,一边寒暄。 ”回娘娘的话,绶恩年龄小,有些怕生,臣妾在家管教得又不好,没得扰了皇上和娘娘的兴头,所以就没敢带来。”我说的也是实话,绶恩自生下来就没人见过他。除了我,就连允祥若是长时间不在家,偶尔见了也会吓哭。 雍正坐在一旁自己摇着扇子说:”你家的孩子管教得就算好了,弘暾弘晈都是极聪明的,弘暾尤其是个尖儿,很像十三弟小的时候。如今朕的阿哥指了嫡妻,他们年岁也相仿,断断没有偏了他们的道理。今儿个就算传个口谕吧。”说着他偏头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会意,摆手支走了周围伺候的人,一时间周围茂密寂静的花海让我有种轻松的错觉,好像我们只是平民的兄弟妯娌一样。 roushuwu. 想看包网 姻错(下)(5) 皇后率先开口说:”雅柔可还记得本宫那里的惜晴?西林觉罗家的,她跟许给元寿那个凝香自来投缘,一样的知书达理。皇上的意思,既然弘暾平素与四阿哥也是交好,皇上也是一般地疼,干脆就把惜晴指给弘暾,显得几角都齐全呢。” 意料之中的结果,我抬眼看了看允祥,他竟然没有起身谢恩的意思,弄得我倒是进退不得了。雍正顿了一下说:”十三弟,朕的意思,刚才是跟你交代明白了,嗯?” 允祥这才站起来,低头垂手答道:”是,皇上设想周到,臣不胜感佩。” ”福晋呢?”雍正转向同样站在一旁的我。 我一阵紧张,咬了咬下唇,终于走到桌外对着雍正跪下:”回皇上的话,臣妾斗胆驳皇上娘娘的回,求皇上为弘暾另指一门!” 四周寂静无声,我有些心虚了,偷个空瞄了瞄跟我隔桌一起跪下的允祥,他歪着一边嘴角,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眼神中竟然充满鼓励。 有点热热的东西溢在胸口,我鼓起勇气一叩到地:”皇上恕罪,不知道皇上是否记得两年前赏过臣妾一个恩典?当日臣妾秉明皇上,倘若有一日臣妾为夫为子来求皇上的时候,请皇上记得。今日臣妾就大着胆子借这个求皇上为弘暾另指一门。” ”哦?哪一门?”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飘出来。 允祥赶紧往前挪了挪:”回皇上,弘暾一向身体羸弱,太医交代过不宜早娶,只怕辜负了皇上一片苦心,皇上……” ”哪、一、门?”仍旧是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挤出三个字来。 ”回皇上,是,是圆明园正蓝旗扩军营扩军福庆之女富察氏。”我明显的底气不足,再看允祥,他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表情仍然平静,悄悄对我眨了眨眼。 过了好一会,雍正手里的扇子一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指着我说:”朕还记得,当时是说知道你的分寸才许了这么个恩典,看来,朕还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允祥,你们俩这一对人睛儿实在是辜负朕的心思了!”雍正的声音不再冰冷,却带着深深的指责。我曾经听允祥说过西林觉罗家的作用,也当然知道这种政治联姻的煞费苦心。可雍正不能明白一个母亲对这种婚姻形式的不满。如果今天弘暾没有对景凤动心,惜晴反而是不幸中最幸运的选择,但眼前便是明明白白的一对有情人,叫我怎么能不去搏一搏呢? ”启禀皇上,怡亲王世子和弘晈阿哥来给皇上请安。”守在外面的太监进来通传,雍正不耐烦地抬了抬手:”你们两个赶紧起来吧。”我和允祥只得起身重新坐回去,弘暾弘晈单膝跪下请安,雍正只是看着他们,也不发话,我在一旁紧抓着衣角,想从雍正无波的脸上看出端倪。只见他顺手端过茶杯,半眯缝着眼睛说:”弘暾,近来身子可好了?” 弘暾一愣,随即回道:”谢皇父垂询,儿臣并,并无大碍……”说到最后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咽了回去。 雍正刮着茶碗的手停住,半晌点点头:”没事最好,好生调养着点,你先去吧,四阿哥刚才寻你呢。”等弘暾倒退着出去了,才放下茶碗又说,”弘晈最近做学问上倒是更吃心了,前儿的文章朕看了满意得很,朕少不得赏你点什么。” ”儿臣谢皇父夸奖,不敢讨皇父的赏。”弘晈恭恭敬敬得回道。 ”自然要赏,允祥,你们家这老三,可有'门儿'了?”雍正脸上挂着浅笑,甩出的一句调侃让六月天里刮一起一阵寒风。我们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又蹦出一句,”朕看他文武上都过得去,也不算羸弱吧?” ”臣惶恐,辜负圣意臣罪该万死,只是先前的话并无虚言,皇上明察。”允祥扑通跪下,我也跟在一旁。 ”呵呵,你也太小心了,朕不过是问问清楚,想着要么把惜晴配了弘晈如何?” 身后一个惊喜的声音迅速响起:”儿臣谢皇父成全!” 众人皆是一愣,都看向跪在后面的弘晈,”扑哧,”雍正忍不出笑出来,”原来如此啊,你们听听,差一点朕就乱点鸳鸯谱了。好,这个事情就算是这么定了,弘暾既然不宜早娶,就等上一年半载的,回头挑个日子就先拣弘晈的事情办。朕有些乏了,各自散了吧。”说完他恢复了平淡的表情,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压低声音说:”十三弟,既然那个扩军是你旗下的,你看着办吧,你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呢!” roushuwu. 想看包网 姻错(下)(6) 等皇帝走远,我大吐一口气,回身看看弘晈,心里感觉有一丝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你什么时候跟皇上求的恩典?怎么没听你说过?”回到家里,允祥问我。 我摇摇头:”不是求的,简直就是拿韵儿换的,呵呵,没想到竟然用在这儿了。”手扶上他的胸口,我有些胆怯,”我又小家子见识了,你要怪就怪我吧,可别去罚暾儿。” 允祥拢着我的手,大拇指在我手背上轻轻地蹭着,弯弯的笑眼有一点宠溺:”现在要我怪不嫌太晚了?你要是早跟我说有这恩典,说不定我能配合得更好。你呀,要不是这么冒傻气,你就不是你了。” ”不是我这样的,你不就能省心好多?”我讪讪地靠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他的神情。 他笑着伸手蒙住我的眼:”不是你,我省下心来做什么用呢?”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免费txt小说下载roushuwu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6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6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7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7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7部分阅读 台 悸结(上)(1) 悸结(上) 你将要划过的痕迹,是我心灵的弱点 那天一回来,我就张罗着将景凤送回了家。随后的两天里允祥悄悄地把她阿玛调出圆明园,升了一个佐领。雍正把四阿哥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却催着弘晈年前完婚,至于弘暾,仍然是不宜早娶,另行商定。 指婚的圣谕一下,我又正式地去御前谢了一次恩。大概是因为我驳了皇帝的面子,雍正倒看不出什么,皇后却对我冷淡了很多,寒暄几句便做出劳乏的样子让我自觉告退了。临走时,正赶上惜晴回家待嫁前来辞别皇后,见到我似乎有点不知所措,进退都不是。皇后笑说:”不妨事,反正早晚也是一家子去,既然碰见了也就没那么多避讳了。晴儿,快给福晋见个礼吧。 ” 惜晴依言转过来,比起五月间,她好像清瘦了很多,脸色有些苍白,福身都显得摇摇晃晃的。只有神情还是像从前一样透着一点固执,抬头看我时,我眼前竟有韵儿的影子飘过,想到这个女孩终有一天也会叫我一声额娘,心里不觉又悲又喜:上天果然知道怜悯,拿走你的终究还会还给你。 自从治水回来,允祥着实清闲了几天,只可惜他的休日就是孩子们的难日,不过弘晈回了城里的府邸,弘暾咳嗽又有些反复,于是接受怡亲王每日一考这样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可怜的弘晓身上。好在干珠儿还小,允祥除了把把写字关以外也就不多为难他,偶尔还会笑着跟我说干珠儿如何地懂得举一反三,如何聪明颇有乃父之风等等带有自夸嫌疑的话,换我一顿白眼。 七月中,听闻市井间诋毁猜忌雍正的传闻不断,为了辟谣雍正明发上谕搞了一次大赦,而紧随其后的某一天,又钦赐了一块匾大张旗鼓地送到了交辉园。 ”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好气派的字眼,王爷,这是皇上亲笔么?”我看着那块龙飞凤舞的牌匾,啧啧赞叹。 ”是啊,亲笔写的,早就写了,一直没拣着时候给,这不是正好么。”允祥毫无表情地抬头端详着刚挂好的匾额说,”只是这八个字,未免太大了,倒叫我心虚。” 我过去挽着他往后头走,一面笑道:”夸你还不好?要我看字再大大不过人去,说不定皇上还觉得未尽其意呢。” 他听了大笑:”你怎么知道的?皇上就是这么说给那帮老小子的。哎,其实咱们私底下说,这有什么好?侍奉皇上,得罪者水深火热,得赏者照样如履薄冰啊!曾经,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可现如今,”大笑慢慢转成苦笑,”可能他们更痛快些。” 我对这样的话题只有回应沉默。说话间已经回到屋里,绶恩自己坐在床上玩得有来到趣的,允祥见了脸上转换了温柔的表情,走过去一把举起绶恩逗弄着,笑说:”这孩子难得见到我也不怕生了,绶恩,来,给阿玛笑一个。”绶恩好像听懂了一样,咧开嘴眯着眼睛呵呵地笑起来,允祥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你也看出来了?”我从他手里接过孩子,看住他问,”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关他一辈子。” 他转身走到窗前,思考了片刻,轻松一笑:”那就没办法了,本来以为我们养着也是一样的,现在看来也行不通。不急,等忙过了老三的婚事,再给他想出路。”我被他突然满不在乎的表情弄得晕头转向,到底怎么个出路,他却再不肯透露一句。 弘晈的婚期定在万寿节后,天气渐冷,皇上都回了皇宫,我们自然也就回府过冬。暾儿因为婚事心里多少藏着不自在,加上他天生跟我一样畏寒,刚刚入秋一张脸就血色全无,弄得我除了请大夫不时来看以外,还自己翻书到处找些食疗的法子,别的事情也就顾不上了。调养了两个月,总算手脚不那么冰冷,心绪又转回到书本上,我这才放下心来看看四周,发现弘晈的院子也整修得差不多了。 我带着秋蕊走进去的时候,弘晈正坐在矮檐下翻书,院子里还有几个花匠在摆弄花草,还有丫头搬着东西走来走去,看见我都慌忙行礼,其中一个还抱着个花瓶,脸挡在后面蹲也不是不蹲也不是,勉强喊:”请福晋安。” 悸结(上)(2) 弘晈猛地抬头,满脸惊讶地站起身,走过来扶我:”额娘?额娘今儿怎么得空儿上这院儿来了,儿子这边还都乱七八糟的呢。” ”我来抽冷子看看你有没有偷懒啊,日子可越来越近了。那个是谁啊,赶紧先把花瓶放下吧。”我笑着指向那个半蹲不蹲的苦孩子。 弘晈赶忙叫了一声:”素画,快把东西放下过来倒茶。”又回头跟我说,”额娘,天渐冷了,您屋里头坐着去吧。” 我拍拍他的手说:”不了,额娘就坐这儿看看你弄成什么样了,少什么缺什么的赶紧列了单子派人去采办,实在找不到的额娘好赶紧给你想办法。横竖对牌素画已经领了去了,银子尽着你花,知道吗?” 弘晈端了马扎儿坐在我旁边,抿着嘴笑起来:”已经被儿子花得不少了,儿子还总在想回头额娘对账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个大发雷霆呢。” ”额娘哪有那么小气?不只为你,单说惜晴原也是额娘打心眼里爱的,本来以为能把她配给你二哥,没想到居然缘分牵在了你身上,你倒跟额娘说说,你什么时候看上她的?”我带着几分调侃问他。 弘晈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吭哧了半天才低头说:”儿子也不知道,反正,反正就看上了呗,要不是那天赶上了,儿子也没想到有这运气。” 我一下找不到话题了。捕捉不住他闪烁的目光,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在我印象里,从来没有仔细去了解过弘晈的想法,从来都是我来选择要不要听他要不要看他,从来都是他很明显地出现在我面前,把他的一切展现给我。如今突然见到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我竟然有些郁闷,看他圆圆的眼睛笑成弯月,就像允祥和弘暾一样,我甚至有种错觉产生:或者,是我搞错了?或者,他就是我的儿子?又或者,他也和惜晴一样,不是债,不是罪,而是一种上天的补偿? ”福晋请用茶。”甜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猛地抬头,是素画端着茶盘站在跟前,我接过茶,眼看见她左手食指缠着纱布,刚要开口问,弘晈先站起来:”你的手怎么了?” ”回三爷的话,没怎么的,才刚去那放杂货的屋里找东西,冷不防里面一把矬子没放好,口朝上就给划了。也亏得奴婢先去了,要是划了工匠们的手怕不是要耽误事么。”素画甩甩手,大大咧咧地说。 ”谁放的?给我找出来先打一顿板子!一句话说不到就出这样的事,不管还得了!”弘晈紧皱着眉头,满脸怒气。 我见了他这表情微微有些吃惊,忙拉他重新坐下:”不是什么大事,至于的么。素画,你平日帮着多注意着些,自己也得当心,不要冒冒失失的。” 素画福了福身要走,弘晈往前拦了一步,顿了一下又稍稍后退了点问她:”上药了么?那些药粉药膏子不都是你收着的?矬子多半都是生了锈的,马虎不得!” ”是,上过药了,谢福晋关心,奴婢先告退了。”素画一直脸朝着我,又福了一福就紧着走了。 我站起身说:”我也走了,还要去小厨房看看给你二哥炖的东西呢,你白天累,晚上就早点歇了,要什么赶紧说,有什么不顺序的也找额娘说说。”说完我就往院门走去。 ”额娘!”弘晈在后面叫住我,我回头:”有事?”他嘴唇动了动,随后扯了扯嘴角:”没事,额娘慢走,儿子送您。” 我挪了下步子,嘱咐他说:”等惜晴过了门儿,你可得一心一意对人家,既是自己看中的,就不许你三心二意明白么?” ”是,儿子保证。”弘晈一直送我到怡宁阁前,方才自己回去了。等到我迈进院里,听到大门关上的时候,我才感觉到,那种怪异的不对劲仍旧溢满全身,如鲠在喉。 万寿节后半个月,惜晴终于被大红的喜轿抬进了门。嫡子奉旨成婚又得了皇上的赏,底下那些赶着拍马屁的自然是络绎不绝,外头的宴席实实折腾了好几天。头里我还跟着忙活,可到了迎娶的那天早上,不知道怎么胸口就一直闷闷的,越发连话也懒得说。强打睛神支撑到礼成,我找来弘昌的媳妇和管家等人略微嘱咐了两句,就自己往园子去了。走过新房的旁边就是弘暾的院子,我惦记他连着几天都有些低热,连宴席都没能出来,便拐了个弯进去看看。 悸结(上)(3) ”暾儿,可好些了?旁边乱劲儿的,你也歇不好吧。”我走进去按住书桌前要站起来的弘暾。 ”儿子没事了,叫额娘说得那么严重,都不能跟着去张罗张罗凑个热闹。不过是畏寒,往年不都是这样?额娘坐。”弘暾扶着我到书桌前,我刚坐下,”啪嗒”,一封信从他怀里掉出来。 弘暾登时满脸通红,我笑了笑:”行了,别藏了,要是没有我,你以为这个这么容易就到你手里了?你阿玛虽是允了这门婚,也帮福庆升了职,可是要让他知道这传信的事,少不了有你一顿排头吃。” 弘暾搔搔头顶,嘿嘿地笑起来:”儿子都知道,儿子感激额娘不尽呢。说实话,有额娘这般开明,就是连儿子都不敢想呢。” 我叹口气,拉着他的手说:”只怪额娘没本事,要不然早让你了了心思多好。也罢,你也静心养养身子,来日方长呢。”说着,我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阵金星乱飞,几乎倒在秋蕊身上。 弘暾满脸惊慌搀住另一边:”额娘,您怎么了?” 我摆摆手:”没事,好些日子了,可能困了吧,睡一觉就好了。”说完就带着秋蕊往外走,出了小门,凉风一吹,眩晕的感觉又来了,连带胸口也有些透不上气来,我闭上眼晃了几晃,右手想要去扶墙,却摸索了几下还是扑了空。另一旁的秋蕊快要拉不住我的时候,右手终于碰到一堵暖暖的支撑。 ”额娘,您这是怎么了?”声音传来,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弘晈,左右瞅瞅,这是他院子的偏门,跟弘暾的相邻。我刚要说话,他倒先问,”您身子不舒服?儿子这就找人扶您回去,再给您叫大夫去。” 我一把拉住他:”没事,一会就好。倒是你,你怎么在这呆着?” 弘晈有点不自在,支吾着说:”儿子不太会喝酒,出来凉快凉快。” ”吹了风岂不是要着凉?快回去吧,新娘子呢?”看他一身喜服随便站在这黑地里,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弘晈扯出一丝傻笑:”在,在屋里坐着呢。额娘,儿子先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今天你是新郎官,去吧,别在这害臊了。” ”那您……我还是……” 我不再答话,放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都说事不过三,可是今晚就合该我出丑,好不容易一路晕乎乎”飘”回了怡宁阁,刚进门,脚下被门槛一绊,一头栽进迎面而来的怀抱里。”呵呵呵,”我抬起头对着上方那张臭脸一阵大笑,”你看看,就这么会儿工夫我让人扶了三回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喝多了呢。” 勾着我的手臂加大了力度,从他唇间挤出不满的质问:”早看见你回来了,叫我等了这么半天,脸比纸还白还到处跑什么?有人扶算你走运了。”说着胳膊夹住我半拖半拽带进了屋。 ”什么叫我走运?”我斜靠在床头,不以为然,”一个是我二十年的夫君,两个是我养大的儿子,要是连你们都扶不住我,我也就活到头了。” ”我也琢磨你是不是喝多了?满嘴里说的什么浑话!我看,是不是这会子遣人来瞧瞧?你这脸色越发不像样了。”他侧身坐过来,让我靠在他身上。 我摇头,打了个呵欠:”我可能就是困了,几天都没怎么睡好。你呢,药可是吃了?” 他扑哧一笑:”你看看我们这都成了什么了,不是吃药就是看大夫。哎,我今儿个看这排场,突然想起咱们大婚的时候……” 我听到这,倚着他闭上眼装睡,感觉到他低头看了看,仍然自顾自说着:”你肯定是不记得了。雅柔,二十三个年头……”停顿了一会,他忽然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说:”过两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头虽然疼,太阳|岤也有些发紧,胸口闷倒是好了很多。勉强梳洗毕来到正屋时,弘晈带着惜晴早已等在那里,弘昌弘暾弘昑坐在另一边,弘晓被乃娘领着在他们对面。 我在允祥隔桌坐下,一身喜气的惜晴被丫头搀着走上来,从前乌溜溜的大辫子如今绾在脑后,簪上镶了翡翠的金步摇,颤巍巍地衬着她稚气未脱的脸,着实惹人怜爱。我一直笑着看她行礼、奉茶。可能是因为太喜欢惜晴,也可能是因为在她身上我总能找回对韵儿的遗憾,她一声”额娘”出口,我几乎合不拢嘴。氤氲的茶香中,我扭头看向允祥,他戏谑地回视我,好像在说:瞧你那副傻样子。 悸结(上)(4) 惜晴在弘昌媳妇的带领下依次奉茶,最先是弘昌,他点点头接过去,立刻有丫头把见面礼送上,惜晴道了谢,端过下一盏茶走到弘暾面前。弘暾的气色看上去有些不好,坐在一旁不住地咳。茶杯递到跟前时,他正拼命忍着,可是伸手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赶紧偏过头,没想到惜晴手一缩,”咣啷”一声,茶杯掉在脚底下。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弘暾一脸抱歉地看着低着头的惜晴,弘晈走过去,很大声地问:”烫着了么?”惜晴摇了摇头,另拿一盅快速放在弘暾身边的茶几上,连谢礼都没要蹲蹲身就转去给那两个小的送见面礼了。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晶亮,我诧异地看了看弘晈,他却没有任何表情。 复杂的礼数一过,我的睛神好了很多,中间偶尔发过几次眩晕的症状,因为没有大碍我就没说。一个冬天整个府里老的小的都吃药,熬药的灶火比做菜的还多,我也实在懒得跟着搀和了。 弘晈那里我去过几次,眼看着小两口相处得还不错,心里不觉安慰得很。惜晴年纪虽小,到底在皇后跟前见过大阵仗,为人处事平和严谨,府里上下都对她赞口不绝,年下的时候也是她周旋张罗,分去了我的担子,让我得以偷懒静养。只是安逸的生活过久了,突然产生了一些疑惑,好像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似乎忽略了什么。 从年底到年初,允祥事情不多烦恼却不少,法海获罪又牵扯上十四,孰是孰非且不论,我却在最后的结果当中看到了雍正的维护之意。帝位坐了五年,君与臣,臣与民都在新政的循序渐进中磨合,曾经风声鹤唳的雍正明显添了许多和软,就连年羹尧的子嗣也都赦了回来。只有那永世不得翻身的八爷和九爷据说早就在头年九月就都没了,原因含含糊糊的,允祥不肯多说,我也不想多问。唯一想知道的是毓琴的下落,有人说她早就死了,焚尸扬灰。可是我知道,自尽的是香绮,所谓焚尸也不过是让这件事蒙上更神秘的色彩,毓琴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守候着她的希望。 三月的一天,天气很好,晌午的时候允祥回家来,一进院子就让我更衣准备出门,看他叫人套了车我还以为要去交辉园,没想到他神秘一笑,说:”早就说要出去走走,这回带你去个新地方。” 车子颠簸在官道上,我的头又开始昏沉沉的了,只不过看见允祥的兴致这么好,我也不忍打搅,勉强压着那种不适感说说笑笑,一直跑了大半天才捱到车停下。 帘子一撩开,一股清新的泥土味道便扑面而来,四下一望,延绵的远山在云霭中若隐若现,像一道黝青的屏障包围着这块静谧的土地。向东深吸一口气,有朝湿清甜的气息渗透进全身,让人不免有一探源泉的冲动。 ”这地方真好,王爷,这是哪儿?”我顿感心旷神怡,早先身体的不舒服也抛之脑后了。很久没有到郊外走走,突然看见这么大篇的自然图画,把我的思绪又拉回到多年前漂泊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们常常为了这样的奇景而兴奋。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年轻。 允祥牵着我的手慢慢往东走,穿过一片小树林,便有淙淙的流水声传来,宽阔的河流近处湍急远处迟缓,清澈剔透地映衬着瓦蓝的天空,好像把整个山峪都冲刷得分外洁净。我放开他,快步小跑到河边,回身大声说:”你看,这河水清亮亮的,瞅着连心里都通透了,真是宝地,你怎么找到的?” ”你觉得好?你喜欢?”他走到我面前,笑吟吟地问。 我抬头看看四周:”当然!” ”喜欢就好,咱们就定下,等皇上赐地的时候,我就把它求了来。”他揽着我,右手凭空划了一下。 我问:”皇上还会赐地给你?那用来做什么呢?我们可没有闲钱盖园子了,不如用来种地吧,旁边盖间小屋,我帮你看着。”我边说边笑,他看着我,眼中的色彩忽而变得深沉了。沉默了一下,他放开我径自朝前走了几步,背着手转回头看住我,平和的笑容和那仿佛来自远方的话语将我脸上的温度一点点抽去。 悸结(上)(5) 他说:”这里啊,这里将来,会是我的葬身之地……” roushuwu. 想看包网 悸结(下)(1) 悸结(下) 满天星辰,只剩陨落的缘分 ”葬……身之地?”我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地念叨着,有心走到他身边,却发觉脚底软绵绵地再也挪不动半步。 ”是啊!”他突然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你看,过了树林那片稍微低一点的地,看风水的说就把墓|岤挖在那儿是最好的。福地选好了可是泽被后世的事呢,你既喜欢再好不过,将来你来看我还能顺道儿赏景,再将来……” 我眼前突然模糊起来,一阵阵发黑。这景、这人、这装束、这表情,从未有过的陌生感一波波涌了上来。葬身之地,葬身……这个词始终在我耳畔嗡嗡鸣响,体温似乎正在从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里一点点往外渗,我忍不住抓紧身上的斗篷,试图抓住快要消失的思想。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也想起那年你在漓江上唱的那个曲儿?什么奈何侨上等三年,到时候,我就站在这河边等,就三年啊,晚了可就不候着了,呵呵。”他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他在笑,他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可我一片混乱,双手不住地抖,好像有疑惑,又好像是恐惧。 他转身背对着我,自顾自比划着:”我站在什么地方等呢?在那儿好不好?以后叫他们在那儿立个柱子,或者种棵树什么的如何?你一找就找得到。”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的头越来越昏,从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想要冲出来,却又被下意识地死死压抑住。直到听到这一句,心口立时一道锐痛,划过胸腔,划过喉咙,终于”哇”地一口涌了出来。 ”雅柔!你怎么了?”恍惚看见他接住我,眼睛里有惊,有骇,还有不知所措。一阵喊声和忙乱之后,我被抬进车里,他的手臂和斗篷包围着我,心里竟一时明朗起来,那些疑惑与陌生也都不去想了。努力吞咽着口中腥苦的味道,我发不出声音,勉强稳住抖动的手指蘸了一下嘴角,居然有刺眼的鲜红色,不禁闭上眼摇了摇头。”啪嗒”,一滴水小声地落在我额头上,又很快被滚烫的唇吮去,马车很颠很晃,可我不希望它停下来,最好就这样一直跑下去…… ”回王爷的话,福晋只是一时血气上冲,倒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福晋的体虚并非一日两日,好似多年累积下来的不足之症一样。老臣问过福晋的侍女,据说从前几次生产都是险象环生,又或者是缺失调养,长期劳碌所至。照福晋现在的样子看来,像是念力过于常人,因此容易大意疏忽,平日自觉身体尚可,仅当作天性畏寒来调,其实nei在早已损亏严重。老臣大胆问一句,不知道福晋可是受了什么刺激?此症既然发出来,倘若宽心调养便可望好,就怕福晋因刺激而结下心结又不能开解,倒非药力所能及了。” 外间太医的话清晰地传进我耳朵里,心口还是微微地疼。刺激我受了,心结我也有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快要走到头了?我还记得吐出那口血的时候脑中的想法,记得当时只恨不得立刻埋于当场,全了那块葬身之地。 侧身看着墙上自己的影子,我越来越混沌:这就是我的生活?我是个参与者还是个参观者?这是历史还是现实?二十四年的生活,我几曾把自己与这个时代分离过?无论我被什么样的情绪包围,我的希望从来都系在那每天必会在门前停下的轿子里,也从来都系在那每日必会从门口走进的身影上。倘若有一天,倘若我知道终究有这么一天,这个身影不在了,没有轿子让我等待了,我的勇气何来?我该如何自处? ”哗啦”一声帘子响动的声音,我赶忙低头找自己的帕子,无奈浑身无力,哆哆嗦嗦地半天也摸索不到。身后的脚步声近了,秋蕊的声音传来:”主子,奴婢服侍您用药吧。” ”你去吧,让我来。”还没等我回答,只觉得头顶一暗,他在我床边坐下,一手托起我,另一手抹去我眼廓的泪痕,把碗端到我嘴边,”来,一气喝了它。” 我看看那碗飘着热气的黑汤子,一股混浊的味道传出来,心里不觉有点抵触,抬眼看看他,鼓励的目光让我不忍推却了,只好皱着眉几口咽下,浓重的麻苦味半天还漾在口里,呼吸都有些困难。 悸结(下)(2) ”很难受么?”他把碗放下,紧拥着我,把被子拉高到我胸口。 我摇了摇头,小声说:”这会子好多了,就是心口还有些疼。” 他的手圈的更紧一些:”你今天的样子真真吓去我半条命,现在就剩半条了!” 我使劲转了转身子,仰头看着他:”就许你说那些鬼话吓唬人,我这还吓得轻呢,本来是要变了真鬼的。” ”你再说这浑话!”他的额头抵着我的,声音低了下去,”你有什么心结?说出来给我听听。” 我噎住口,他进来之前的那些思绪又都跑了回来。忍不住深深地打量着他:这么真实的脸,不是历史,不是穿越,他就是我相伴二十多年的那个人,他跟我的孩子们一样,融入我的生命,就等同于我的生命,我无法跳出这种关联去指点他的未来会如何如何,因为那未来也是我的!说什么心结,其实就是我已经看不懂以后的道路该怎么走,不能接受,不会抉择,所有的人都可以任性于他们的生活,我却不能! ”我没有什么心结。”用力伸手攀住他的前襟,我说,”我就是想不通,有些想不通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在我额上印下轻吻:”有什么想不通呢?雅柔,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 我鼻翼一阵酸涩,两行眼泪顺着腮边淌下:”不要都给我,一点点给,给到老得给不了的时候,嗯?” 他呵呵地轻笑起来:”好,一点点给,给到我们基皮鹤发,动都动不了的时候,行了吧?” 我转过头,把脸使劲埋进他怀里,思想依然糊涂。可我妥协了,就让它糊涂吧。茜纱窗外,是雍正五年微寒的春夜;而红绡帐里,却只有我逃避记忆时绝望的姿势…… 甬道,允祥,苍白的脸……就从这一病,每夜我都要紧紧攥住允祥的手才可以睡去,稍有放开,我就一定会在梦里被那团绿光带走,而后惊惧不眠。安神的药吃了一副又一副,我的情绪却一日比一日惨淡。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允祥带着我又回到了交辉园,希望不一样的环境能让我好得快一些。可是天一暖,他便开始着手京畿周围筹划种水稻的事,不久,又传来隆科多被参私藏玉牒底本获罪的消息。想必雍正的心情也不会很好,于是允祥又开始了不间断的忙碌,几乎每天都宿在悦怡斋,除了打发小福子来回传口信外,想见他一面是越发的难了。 五月的时候,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百无聊赖之际,惜晴来到了交辉园。我惊讶之余也不免觉得很安慰,看到这样懂事孝顺的儿媳,心情多少也开朗了起来。 ”晴儿,我如今没什么大碍了,还是着人把你送回去吧,新婚才大半年,没得叫我这老太婆跟着搅和,让你们不得一处呢。”我净脸的时候笑着对她说。 惜晴正在帮我挽袖子,听到这话脸红了红:”额娘说哪里话,是爷吩咐孩儿来给额娘解解闷儿,莫不是没解成闷儿,倒给额娘添烦了?所以才紧着轰孩儿走呢?” 我哧地一笑:”怎么进了这家门,连你都学贫了?好,反正我看绶恩也整天缠着你呢,我巴巴地把他带了来却没怎么管他,只怕这屋子里的药气熏坏了他,好在你来了还能照看他。” ”孩儿也正要说这个。额娘,您怕药气熏坏了小弟弟,岂不知您自己老是窝在这屋子里也不妥呢。天气一天热似一天,看今儿天儿好,不如孩儿陪您出去逛逛,额娘也不是那经不得风吹的身子,逛逛倒好得快呢。”惜晴捧着首饰匣子,甜甜地笑。我听她说得有道理,就多加了一件衣服,任她搀着出了院子。 天气果然很好,一些微风拂在脸上柔软得很,允祥在我们的院子后面铺了一条鹅卵石路,两旁的篱笆围着两块花圃,小路一直延伸到假山处。我记得转过假山就有石桌石凳,便扭头对晴儿说要去那里坐坐。 风吹过,树叶簌簌地响起来,衬托着一阵悠扬的笛声传到我们跟前。”那是什么地方?”我问。 秋蕊走上来:”回主子,那边有个角亭,边上是璃锦堂。” 悸结(下)(3) ”璃锦堂?”我仔细想了想,难怪了,一定是弘暾在吹笛子。想到他跟我一起挪到这里,我吩咐了不叫他出门,自己却也还没顾上去看他。有心这会儿过去,又回头看看惜晴,见她呆呆的,没有太局促的表情,想来跟着我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于是就带着他们径直往笛声传来的地方去了。 走到弘暾的身后,一支欢快的调子刚好结束,我笑着拍拍手:”暾儿,你这笛子可是大进益了,只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吩咐过你可以出门?” 弘暾猛地转过身来,讪笑道:”额娘?看来儿子真是不能做一点偷偷摸摸的事,总是逃不过额娘的法眼去。”边说着边上来扶我。 惜晴在我旁边后退了半步:”见过二哥。” 弘暾冲她点了点头,转而又说:”本来儿子是说去看看额娘,又怕额娘嫌我不听话,倒添气恼,只能上这儿来站一站。” 我笑道:”行了,越描越黑,知道你胆子大得早都不把额娘放在眼里了,真是偷偷摸摸还弄这么大动静的?近来咳嗽可好了?” 弘暾摇摇头:”好倒不曾好,只略轻些,屋子里头呆着闷,吹吹笛子倒能忘了咳嗽。” 我拍拍他的肩,转身想在亭子里坐下,一眼看见石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便走过去翻了翻。一张张看去,无非是些诗词歌赋,弘暾的字比起允祥的,少一些刚毅却多了几分缥缈,看着倒是很舒服。翻过几页后,我看见一张浅粉色的信笺,娟秀的楷书写着两行字迹,细看下去,是一支《点绛唇》: 十里深巷,一径遍洒千绦雨。秋去春深,雏燕觅巢归。 寂寂闺帷,只道四时花渐少。丝未尽。知解何人,冷韵寄时飞。 ”暾儿,这个,难不成是……”我想到惜晴在一旁,不便透露传信之事,便噎住了口。 弘暾倒是满不在乎:”是,额娘,那个是景凤写的,额娘看着如何?” 我摇摇头,递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给他,口气有些淡:”额娘不懂这些,看着还好。” 弘暾好似没看见:”她写这个,原是衬着儿子从前吹的那支曲子的,额娘也知道,儿子再吹来,额娘听了再看。”说着,他背过身,高昂尖利的曲声随即传出,竟然是那一支《殇》! 这样的声音让我没来由地心烦,有一种不真实感从眼前飘过。胳膊上一紧,我回头看向挽着我的惜晴,那纸信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手里,只见她盯着上面的词句,口中念念有词,曲到凄厉处,居然有一行清泪滑下来。我一愣,晃了晃胳膊:”晴儿,你这是怎么了?” 她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伸手抹抹眼睛,笑说:”额娘没觉得这曲子太过悲戚了?孩儿一时听住,竟然出了丑,额娘别怪罪。” 笛声停住,弘暾笑着回身走到我旁边:”额娘,没想到弟妹竟然是凤儿的知音,儿子说给她,她一定高兴。” 我叹口气,拉着弘暾坐下:”儿子,安心养着吧。你阿玛这些时日忙,不过听他说,皇上前儿问起你来,直说要赶紧挑日子给你完婚呢。所以啊,额娘也着急养好这身子,好帮你张罗呢。” 弘暾红着脸低了低头,我心上一酸,摩挲着他的肩膀说:”暾儿,额娘真怕不能一直看着你们。” ”额娘别说这样的话!”他表情一凛,”要是那样,儿子宁愿走在额娘前头!” ”胡说!”我皱了眉头。 他却大大一咧嘴角:”额娘,胡说也不是从儿子开始的。好了额娘,老这么坐着怪凉的,儿子送您回去?” 我站起身:”不用了,你也赶紧回自己院子里去。”走了两步,我又回过头来,”暾儿,那支曲子,不许你再吹了。” 弘暾愣愣地点了点头,我随即转身往回走,一路上惜晴都在发呆,嘴里不时叨念着:”丝未尽,知解何人,知……解……何人……” 我轻笑道:”怎么还琢磨呢?你还真是景凤的知音,一首词也这么上心的。” 她抬头扯扯嘴角,想说话却没说出来。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回篱笆花圃跟前,小福子等在那里,看见我就嚷:”主子您去哪儿了?王爷回来了,到处寻不着您,正发脾气呢!” txt电子包网 悸结(下)(4) 恩返 处怨易,处恩难 听说里面的”主子”正在发脾气,惜晴和秋蕊局促地对看了一眼,我安慰地拍了拍惜晴的手,领着她自己撩开门帘进去。允祥正坐在窗前的靠背椅子上,眉头紧锁,看见我也没有丝毫缓和下来。我顿时明白,这气跟我无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允祥抬眼看了看其他人,低头挥了挥手说:”福子,套车送少福晋回府,其他的人都出去吧。” 我回过头,惜情怯怯地看着我,我对她笑着点了一下头,她方才跟着小福子走了。屋子里的人瞬间都退了出去。我走到另一张椅子坐下,自己斟了一碗茶递给他,问:”出什么事了,把你气成这样?” 他伸出右手,玉扳指在额头上蹭着,好半天脸色才缓和些,斜睨着我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你气的。” 我笑:”先不说我没惹着你,即便是因为我,多咱不是看见我就消了?” 他冷笑一声,又扭过头去沉思,半晌脸色越来越青,”咚”地一拳头砸在茶几上,把个茶碗震得叮当响,水溅了一桌子。 我吓了一跳:”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瞪红了眼睛,压低声音跟我说:”我今天奏明了皇上,打今儿起就把弘昌关在家里,永远不许他出来!” ”弘昌?他怎么了?”我拉过他刚才敲桌子的手,轻轻用帕子抚着。 他喘着粗气,反手握住我,极力压抑着怒火:”这个混账东西,我要再不看管他,我这张老脸,我们这一府的人命怕不都要断送在他身上?我上次出门的时候不就跟你说,要你留心他,果然不是我多虑啊!!” ”他做了什么事?上次皇上盯他盯得挺紧的,我还以为皇上很器重他呢。” 他霍地站起来,显得很烦躁:”器重他?我们这府里的人上到主子下到奴才,皇上哪一个不看重?这是什么?这是圣恩!辜负圣恩是什么?是死罪!” 我听得糊里糊涂的,只能劝着他说:”有这么严重?你先消消气再说,弘昌现在在哪儿?不如我现在收拾收拾,咱们就回府里去,到底什么事,问问他再说。” 他一把拽住我:”你刚好些别折腾了,什么事我心里有谱,回去吩咐吩咐就是了,府里就先交给老三媳妇管着,晚了我再回来跟你说。” 我摇头,伸手抚了抚他的胸口:”你这一脑门子官司地回去,叫我怎么歇得住呢?倒不如我跟了去,总得有个人跟在旁边装装红脸吧?行了,暾儿就还留在这儿,我这就去收拾。”不等他再反驳,我径自进里屋去了。 一进二门,扑面而来的紧张气氛让本来没太在意的我也不由得严肃起来。允祥吩咐把通nei院的门统统关上,闲杂人等一律挡在外头。进了正院堂屋,我看了一眼闷闷坐在一旁的允祥,回头吩咐秋蕊带丫头们下去收拾东西,一时间周围就只剩下小福子和守门的两个侍卫了。 ”去,把大阿哥给我带到这儿来!”允祥音着脸,从牙缝里挤出话,侍卫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弘昌迈着大步走进屋,看他虽然微低着头,有些胆怯却也带着一点满不在乎,也不请安,站定以后”咚”地一声重重地跪下,上身仍然直着。 这样的态度无疑属于火上浇油,可是允祥只是攥了攥拳头,稍微敛了怒气,靠在椅背上斜眼看着他说:”弘昌,知道阿玛这亲王的顶戴下面是什么么?” 弘昌咬了咬牙,没说话。允祥跳起来走到他跟前:”是脑袋!顶戴都是戴在脑袋上的!”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摔在弘昌身上,”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亲厚你十二伯亲厚得紧呢?他们家园子里有宝贝不成?你是嫌我活得太长了?我挡了你的道儿了?我告诉你,我这条老命赔在你手里不打紧,这一府的人不能都因为你葬送了!我这回就挡到底了,从今天起,你休想踏出你的院子一步!大清朝打今儿起也没有你这么个贝子!” 弘昌大惊,猛地抬起头:”阿玛,您凭什么这么对儿子?亲厚十二伯哪里错了?十二伯也不是阿其那,也不是塞思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悸结(下)(5) ”啪!”响亮的一个耳光结结实实落在弘昌的脸上。屋子里静了下来,我惊慌地抬眼看着这对峙的父子俩,耳边只听到允祥浓重的呼吸声。 ”阿玛!就因为三阿哥禁在他们家?儿子自小本来跟他最是熟稔,他一个罪人能怎么样?到底是皇上的血脉,就非得捕风捉影避而远之么?”这一巴掌显然打得弘昌愤愤不平,冲口顶撞起来,”要说避祸,阿玛又几曾时时惦记着这一府的性命了?小绶恩还不是你们……” ”大阿哥!”我立刻打断他的话,过去扶着有些摇摇晃晃的允祥,沉下脸说,”弘昌,额娘一个女人家说不出大道理,但是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不该参与的就不参与,这才是穿了朝服的人最先应该学会的。” 弘昌愣了愣,使劲往前蹭了两下,口气转了哀求:”额娘,儿子认错,可是儿子没有做不忠的事,求您劝劝阿玛,不要关我,儿子不想啊!” 我看看允祥有些呆滞的眼神,扶着他重新坐下,忍不住回头长叹一声:”弘昌,你的阿玛关你打你,是为了护你,你年轻识浅,是该寻个僻静角落好好想想清楚,这世上有很多事,表面是一个样子,本身又是一个样子。倘若有一天到了连阿玛都护不住你的时候,你还能跟谁讲道理去呢?” 弘昌瘫坐在地下,表情显得迷惑极了。我招了招手,两个侍卫便搀着他出去了。我坐在那里跟允祥对视,一时也找不到话茬来劝他。过了一会儿,还是他自己呵呵地笑了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7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7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8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8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8部分阅读 了起来,笑得我毛骨悚然,一阵阵发冷,我伸手扯扯他的袖子问:”你,真的打算就这么关着他?” 他歪着嘴角摇摇头:”他不是我,他想不明白的。你道弘时为什么获的罪?你死我活这四个字,他看得太简单了!有这样愚顽不灵的儿子,是我的错!”说到这他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我在一天自然就关他一天,倘或我闭了眼,还怎么关他管他?”说完他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不自在起来:”看我干什么?” 他握着我的手贴在他额头上:”我是听了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想起先帝了。你不知道,第一回废太子的时候,他把我们都捆了起来。那会儿他就是这么说的,关我们捆我们,是为了护我们周全。呵呵,没想到竟是你悟了。” 我挤出一丝微笑说:”先帝的英明果决,岂是寻常人可以效法一二的?只不过这天下父母心,原本就是相通,不是有句话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么?我不过替你说出你的话,也知道你的小心翼翼,毕竟我们这样的人家,没有任性妄为的权力。” 他眯起眼睛,苦笑变成了傻笑。我就着那只手点点他的额头:”刚才看你那个弯着腰训人的样子,活脱脱跟当初老爷子训你时一个样!” 允祥听了拍着后脑靠在椅子上,突然又严肃下来说:”对了,绶恩的事,怕是不能再拖了!” 那天开始,弘昌的院子门口就多了侍卫把守,该送的东西定时定量的一样不少送了进去。不过看到弘昌还是那么情绪不定,我们便把他的儿子永宣带了出来交给弦心抚养。 绶恩的事允祥反而没再说,只是几天后从账上支走了五百两银子,没等我问就又跑去天津了。等他回来仍旧宿在交辉园,满打满算竟有一个月我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 七月,宫里上下都在忙活四阿哥的婚事,虽然没人确切知道这个皇子就是未来的国君,可是四阿哥受宠也是人人看在眼里的,即使不及八阿哥。但福惠毕竟还小,于是巴结四阿哥就成了眼下最实际的问题,在这种前提下,四阿哥的婚事也就趋于隆重了。 然而就在这种忙碌的时候,从怡亲王府传出消息,幼子绶恩于七月十一寅时,急病夭折了。 那两天上门道恼的人络绎不绝,我对外宣称伤心过度,告了病。不久果然皇后差人来问,并且准我可以不用参加四阿哥的婚宴,我整日坐在屋里淌眼抹泪,心里倒是真正的酸楚,记忆都还停留在宣布绶恩生病的那天晚上…… 悸结(下)(6) 当日傍晚,小蒋太医登门来见,说是允祥打发来给绶恩看病。我看了看跟他来的小福子,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一番诊脉过后,他留下药方和允祥的字条便走了。我照着那字条上交代的又从账房支了五百两,令小福子从外面另雇了一辆车停在府后的胡同口,只等天一黑,各院都歇下以后便留下秋蕊坐镇,自己抱着绶恩从马厩后面的小门出去上了车。 说来也奇怪,往常很早就睡下的绶恩,这会儿却瞪着亮亮的眼睛睛神得很。整着他头上的小帽子,我心里的担忧更大于不舍。绶恩快要三岁了,对我的依赖是否已经成为他记忆中的烙印?对于要去的地方,要见的人,他能不能接受呢?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车子停在一座新盖的四合院前,周围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是我分明闻到了一股郊外特有的田野的味道。一个小丫头过来搀扶我,院子里很静,除了左手边的屋子,其余全都黑着。小丫头要叫,我摆了摆手,走到门口自己打起帘子。 ”笑儿,还没去睡么?做神做鬼儿的干什么呢?”里屋传来一个声音,我顿了顿步子,手心冒着冰凉的汗。 ”这丫头,到底是做什么?”随着一声笑嗔,屋门口闪出一个利落的身影,看清我以后顿然呆住,脸上瞬息万变,百感交集。 我的眼底涌上一些东西,视线模糊起来。面前这个两鬓斑白,眼角唇边都带了刀刻般岁月痕迹的人,如何能与那雍容的廉亲王妃相关联?仅仅三年不到,她的骄傲与尊贵已然全都归于平凡,可她爽朗的笑容还一如当年,还是可以让我在为她悲戚的同时被她温暖。 ”傻在那儿干吗?我真就老得不入怡亲王妃的眼了?”还是她最先勉强说出话来,”还是你以为大半夜的见了鬼了?” 我笑了,原本憋住的泪水一下子被这一笑带了出去,扳着她的肩,上下打量一番,我摇着头说:”真好,真好,我可是再不想出去请牌位了。” 毓琴捏捏我的脸,说:”瞧你这样子,这命还不是你们保下的?” ”是,也不全是。”我陷入沉思。腿突然被后面扑来的小小身体抱住,我这才想起来,赶紧蹲下把绶恩拉到前面,”快,这才是我今天来的目的,你看,这是绶恩。” 毓琴的笑凝固在脸上,随即被汹涌的泪水覆盖,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哽出一句:”像,真是太像了!” ”什么叫像,货真价实的就是,难不成还是我现捏的。”我忍不住打趣她。 她嗔怪地捶了我一下,很快抹净脸,伸手去拉绶恩,绶恩吓得扭头抱住我的脖子,怎么扯也扯不开。我尴尬地看看僵在那儿的毓琴,解释说:”这孩子的个性可是一点不随你,而且他这个长相,我也只能把他拘在屋里,我们府里的人几乎都没怎么见过他,所以怕生得很。今后你可有得忙了,叫他适应怕是很要费些功夫。” 她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泪珠在眼眶里闪烁着,半天才止住笑说:”就连这个自小儿见人就躲的别扭劲儿都是一模一样。” ”八嫂……”我急切地想说点什么,又一下子都给忘光了。 ”'八嫂'这种话也就不用提了。”毓琴叹了口气,站起来转身进了里屋,我抱着绶恩跟进去。屋里很简洁,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茶几,还有一个供桌。绶恩已经有些困了,小脑袋一冲一冲的。我在椅子上坐下,轻轻哄着他,问向坐在床沿发呆的毓琴:”这里可还少什么?” ”少?你这话问得奇了,现在哪一样对我而言不是多的?” 我无语,把绶恩放在床上,挨着她坐下小声说:”外头我带来的包袱里还有五百两,还有一张纸写着绶恩平时习惯吃的用的,还有他到换季时常爱患的毛病。一会子我去了,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你,可你要是有了难处,就告诉给你送东西的人。还有那个小丫头,你放心,她一家子都是我们庄子上的,我保证她妥帖得很。” 毓琴的眼睛一直黏着在绶恩的身上,轻轻抚过孩子的脸,她笑得很开心:”有了他,我什么难处都没有。何况,”她指了指供桌,”还有眉儿陪着我呢。” roushuwu 悸结(下)(7) ”好啊,咱们白好了一场,你们两个有什么私房话要是偏了我,我可不依,赶明儿个我死了,你也给我请一块。” 她立刻皱了眉头:”你说你都不惑之年的人了,这满嘴胡唚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 我握过她的手:”这倒也不是平白瞎说,算起来,也许不会太久了。” ”去你的!雅柔,有了今日一救,咱们的缘法便是几世也断不了的。凭我对你的了解,要是说上一大车感激涕零的话,只怕招你一顿啐呢。你看咱们三个,真个是同人不同命,同始不同终。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却是什么都不怨,连这小东西都回来了,我这日子自然还是要过。也只望你好好把你的福享下去,就算是你替我们享的,我们替你把罪受了。” 我呆住,她淡漠的样子说起过往就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原来这么多年相处,我还是没有真正看透毓琴,她不仅仅是个骄傲的女人,她已经骄傲成了她自己的神。 聊着闲话就忘了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丫头探个头进来回:”福晋,刚才跟来的福哥哥传外头大爷的话,说时候不早了,请您早回吧。” 一句话让我顿时不自在起来,忍不住回头看看睡熟的绶恩,还是毓琴勉强打趣道:”呦,怡亲王贤名在外,这家教可也是忒松懈了,赶车的都敢称大爷了?” 我也笑了:”怎么敢招摇我们家的车子出来呢,这是外头雇的,不知道底细。”说着就站起身要走,没想到下摆一紧,我回头一看,绶恩半睁着眼睛,瘪住嘴巴,小手死死攥着我的衣角。我为难地看向毓琴,她点点头:”走吧,总要过这一关的。” 我咬咬牙,回身去握绶恩的手,在他放掉我衣角的同时猛地挣脱开向门外跑去。从屋子到门口的路程没有多远,可我跑得很吃力,风声逆着方向擦过耳边,马车一摇一摇地在视线里放大,我加重自己的呼吸声,努力想去遮盖住什么。 跑到跟前,我也不等人扶,急急地蹬了脚凳就径自去掀车帘子,一路跑得脚下有些软,蹬在凳子上晃晃悠悠地,好容易才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前面的马儿有点烦躁地跺了跺蹄子,引得车子一阵晃动,我赶紧扒住车门,黑暗里探出一只手,一把把我拖了进去。 错愕地听到几声轻笑,我这才缓过味来:”呵呵,敢情这'外头的大爷'是另有其人啊,你又是什么时候跑来的?” ”你这天下第一迷糊人,被另外的车子跟了一道儿都不知道,叫我怎么放心让你半夜三更的自己跑?”他的眼睛真亮,在这黑黑的车子里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不满地说:”装神弄鬼地跟着干吗?既然跟了,这会子怎么又冒出来吓人?” 他往后一靠,懒懒地说:”这不是怕你闷么?咱两个说说话,也省得你在车里打盹儿,如今入秋了,夜里怪凉的。” 我低下头:”这会子不想聊天,也不想打盹儿,想哭怎么办?” 他回手扒开窗帘往外看了看,然后两手捏着斗篷边对着我敞开说:”那就进来哭,这可不是咱们家的车,没得叫人家听见笑话了去。” 我故意夸张地大笑三声便扑了进去,一路上,绶恩尖细的哭声都在我耳边挥之不去,又或者,那根本就是我自己在大放悲声…… 番外之毓琴篇(1) 番外之毓琴篇 两两相望,今生我们竟这样 (一) ”请八阿哥挑起喜帕,从此鸾凤和鸣,称心如意!” 喜娘的话音落了半晌,只见秤杆的一端犹犹豫豫地从帕底伸过来,一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仿佛在告诉我拿秤的人有多么的不确定。沉重的首饰压得我脖子发酸,对这满眼红色的屏障也早已是不耐烦了,出门前嬷嬷一直说新娘子不能说话,可是看面前这杆秤说什么也不肯抬起来的架势,倘或我再不说话,搞不好还会被塞进花轿抬回去呢。 想到这儿,我握住秤竿,自己呼啦一下把帕子掀开。一双惊异的笑眼映入眼帘,我跟他,就这么分别握着喜秤两端,开始了大婚的第一次会面。 ”哎,这会子后悔,可是不能了。”我坐在镜子前,如瀑长发披在背后,却也再没有往日的女儿态了。 ”格格从哪里看出我有后悔的意思了?”他坐在床边,盯着我镜子里的脸。 我咽了口唾沫,有些结巴地说:”皇,皇父不是说,说我是个出,出了名任性的格格,我……” 他大笑着踱过来:”你还怪明白的,只是这个事情我可不敢反悔,皇父把你这任性的格格指给了我,也不知道是因为疼你呢,还是因为不疼我呢。” ”胤禩!”我腮上作烧,嗔怒地瞪他。 ”你看看,只怕你是大清唯一一个敢直呼夫君名讳的皇子福晋了。”他的调侃让我更加脸红,刚要转身反驳,冷不防手上的梳子被他接过去,径自替我梳起头来。 ”弦儿……”他细长的手指抚着我的头发,口中的轻唤让我惊讶不已。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儿?”我抬头,看到他眼里的灼热情绪,有些不解。 他不说话,猛地横抱起我走回床榻,接踵而至的眩晕里,他低哑着声音告诉我:”从你五岁被皇姑带进宫开始,你的事情,我哪一件不知道?” (二) ”这新弟妹倒合了我的脾气,我一看就打心眼儿里爱上了。” 从十三弟的大婚家礼上回来,我还在对那个稚嫩倔强的人儿津津乐道。 胤禩不以为然地笑笑:”是啊,就是这么'与众不同'的才投你的脾气呢。老十三这回可有的饥荒打了,自己强讨来的媳妇,进门就给了个灰头土脸。” 我知道他说的是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四嫂他们面上和气,对这件事私底下都是满怀鄙夷。可是今天一见,似乎每个人都对这个新弟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淡雅纤柔,看不到一点锋芒和尖锐,可是眉眼间脱不去的倔强又让人无法不对她高看一眼。想到那个桀骜惯了的十三弟从头到尾的狼狈神情,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转头看我:”至于兴头成这样么,下个月老十四大婚,他定下的那个你不是也喜欢得很?你也是怪,太子妃也倒罢了,三嫂四嫂的也不见你亲近,净跟这些小的们好。不过也好,老十三老十四么,呵呵,也好……”他后面的话变成了自言自语,渐渐听不清了。 我勾住他的胳膊:”胤禩,如果我嫁的不是你……” ”那你就嫁不出去了。”他把我的话噙在口里,唇舌辗转出呢喃,”弦儿,你是我从八岁就定下的。” (三) ”你这是跟谁呕气呢?怎么十三弟纳妾,弟妹都乐得很,把你气成这样?”他解开衣服斜躺在床上,今天他喝得很多,酒气一阵阵传来,熏得我脑仁儿疼。 ”乐得很?你们紧着夸她贤惠她能不乐么?可我看着她那副假笑我就别扭。想不通,我实在想不通,看他们人前也处得挺好的,干吗这么跟自己过不去?”雅柔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还在我眼前晃着,明明连话都可以说得如出一辙的两个人,行事为何一定要背道而驰呢? ”这妾是弟妹讨回来的,自然是贤惠的,难道说错了?” ”干吗?你眼羡?”我心里不自在起来。诚然,兄弟当中,连老十四都在婚前就有了妾室,可是胤禩没有,皇父提过几次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掉了,有人都说这是他对我的好,也有人说这是他对我的怕,种种难听的猜测一直在我们周围飘着,有时候我就想,不如我也去给他张罗一个侧室?尽管,我会很难受。 番外之毓琴篇(2) ”弦儿,”他借着酒意伸手来扯我,”我唯你而已,唯你……” ”胤禩,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一夫一妻地过下去多好?我不想跟雅柔一样,我没有那道疤……” (四) 延禧宫,nei廷里位置最不好的宫殿,这里就是他亲生额娘的住处,是我每一次来都如芒刺在背的地方。良妃娘娘是个冷漠的女人,而她这种冷漠在看到我时尤其明显。我知道胤禩很敬他的额娘,我也想爱屋及乌,却每次都被良妃的态度搞得落荒而逃。因此在我听到她亲自召见我的时候,心中的惊讶和期待也就不言而喻了。 ”孩儿给额娘请安。” 我怯怯地行礼,从小到大,除了皇上和郭罗玛法,我连我阿玛都不怕,可眼前这个女人毫无表情的脸却让我从心底生出恐惧。 ”免了,叫你来是想跟你说,胤禩的子嗣问题,皇上一直挂心得很,前儿还为这个派了本宫的不是,捎带着赐了恩典。皇上的意思当然违错不得,所以本宫冷眼挑去,这里的香绮丫头看着妥帖得很。你们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你一个人张罗,怪可怜见的,不如把香绮带回去,分分你的担子。”她紧盯着我,说出的话每一个字都砸在我头上,”这个主呢,本宫就算是做了,香绮这一胎如果是个阿哥,那就是胤禩的长子,你少不得辛苦担待些,本宫自然也是要上点儿心的。” 香绮,胎,长子……我脑中留下印象的,就只有这几个带着针尖的字眼,还有良妃语带嘲讽的话:”皇家的男人,没有为女人驻足的道理,更何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站在书桌对面质问,”前儿才听谁说的,唯我而已呢。” 他连眼皮都没抬:”我不是你可以据为己有的物件,额娘说,人言可畏,这也是为你好。” ”额娘说?又是你额娘说?你额娘还有哪一件事不管?要收房,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送进来?偏偏弄这种先斩后奏的把戏?难道提防谁下手害她不成?” 我被心火烧得浑身颤抖,声嘶力竭,”将心比心,我纵然任性却几时有过那种歹毒心肠?所谓小人心度君子腹,但凡心术不正的人才会处处忌惮别人,呃……”我下面的话被他扼在喉咙里,呼吸越来越困难,可是他原本温柔的笑眼早变成狰狞怒目,那眼神更让我绝望。 手很冰,心也很凉,我在越来越迷糊的时候放弃了思考。他突然松开手,一把捞住我下滑的身体拥在怀里,小声说:”你不能这么说我额娘,诋毁我额娘的人都该死,即使是你。” 我无语,随后没有多久,他这句话就变成了讽刺。就有那么一个人,还是他肯定惹不起的人,用最恶毒的态度和字眼诋毁了良妃——”辛者库剑妇”。呵呵,良妃娘娘,你也会痛苦么?这就是你推崇的皇家男人的薄情?你输在开端,却还要胤禩争到最后,胤禩的确没有驻足,可是你跟我,究竟是谁害了他? ”胤禩,你为什么不能是我一个人的?”受够了那个香绮的颐指气使,我守在失魂落魄的他身边自语。 ”倘若我不是皇子,我就是你一个人的。” (五) ”主子,外面道贺的站了一院子,主子不出去招呼么?”尘儿不知道第几次跑进来回。 我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便打发谁招呼就是了,有什么好道贺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明天脑袋还在不在腔子上呢。”打发走尘儿,我也陷入了沉思。胤禩好像很喜欢听那些虚情假意的奉承,可我总觉得太过招摇的人望一定会成为新君眼里的一根刺,何况他们原本就是政治宿敌。这一场争斗的结果疑团重重,局面如此复杂,即便当年的四阿哥愿意放过他,看到现在那些借他来质疑和动摇新皇大位的人,雍正也不能放过他了。 ”只是这夫妻之间,问不出值得不值得……”雅柔的话又在我脑子里冒出来,我这才完全明白,雅柔相对于我,正如十三弟相对于胤禩。雅柔可以用闲适的态度看待那些女人的存在,却恰好于无形中彻底收复了十三弟的心,而我的坚持偏偏只落下难堪;十三弟适时抽身,步步为营,才能在雍正那里获得信任和依赖,同样是争斗的输家,胤禩的锋芒和抵触还在不合时宜地显露着,难免祸及性命。假以时日,他们夫妻的富贵全从隐忍得来,而我们两人的劫难皆由尖锐而获。 txt小说上传分享 番外之毓琴篇(3) ”着令将福晋郭络罗氏休回外家……”我拒绝为这样的圣旨下跪,休了我?干吗要休了我?我可以不做王妃,可是我怎么能不做他的妻子? 他走过来,无比清醒地说:”是我这样要求的。”我惊讶地看他,自从他不断地被申斥,很久他都没有这样清醒了。倚在他胸前,我贪婪地吮着那不沾酒气的清新味道,他眷恋地流连在我的唇边,大手轻抚着我的腰身,说:”明天就走吧,这可能是我们的长子呢,好好带他。” 入夜,天很冷,我最后一次紧紧偎着他,头埋得很低,不想让他看见我泪眼婆娑。 ”胤禩,我真恨你,若是不嫁给你,我就不会是妒妇了。” ”我知道。” ”胤禩,我真恨你,你要不是皇子,我们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是,我知道。” ”胤禩。” ”什么?” ”下辈子,我还是妒妇,可是,你不要再作皇子了。” 我,郭络罗氏尊贵的格格,就这样惨淡地结束了我刻骨一生的婚姻,代价是换回了性命和儿子。在十三弟和雅柔的帮助下,我从此远离尘世,荒凉人间。 田野的星空很美,我抱着绶恩坐在桌前,手指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教他:”绶恩,娘教你认这个字,这个字念'禩',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字,因为,它刻在你身上,烙在娘心里……” 雍正八年夏 京郊某县 一辆马车停在一座四合院前,从车上跳下一个丫头急急地跑进西屋,进门就嚷:”夫人,笑儿回来了。” 供桌前独自礼佛的妇人抬头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京城可有什么新鲜好事了?” 笑儿一边喝水一边说:”咱们这里真个是闭塞了,白纸竟然还没糊过来?城里正在大丧,说是怡亲王爷薨了。” 妇人的身子晃了几晃,笑儿接着说:”王爷的礼倒是真个隆重,十几人抬的两口棺椁,前后仪仗站下就有一整条街呢。鲜见得皇上有多伤心了。” ”两口?”妇人问。 ”是啊,据说是王爷的一个妾自愿殉葬,皇上感念,一切都按侧福晋的礼呢。不过也有人说啊,王爷哪里有什么妾?说不定本来就是侧福晋殉了情了呢,还有的人说,搞不好就是……” ”笑儿!你这丫头还不累啊?自去歇着吧。”妇人打断笑儿的话,转过身去不理。等笑儿出门后,她走到茶几前,斟上两杯清茶,两手各执一杯洒于地下,笑道:”这会子可齐全了,来,八嫂的点心刚刚好,咱们一处吃茶聊聊罢。”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失陨(上)(1) 失陨(上) 心痛着,灯灭了,风凉了 没有了绶恩,弘晓也不在身边,我的日子省出了大部分时间可以用来胡思乱想。箱子柜子被我整理了一遍又一遍,里面装满了我多年来的收藏:绢包里的小玉牌、满语书、绣着诗词的帕子、瑾儿第一次做的披肩还有弘暾临的第一幅字帖……每样东西都是一段可以咀嚼半日的故事,如幻灯般张张翻过。呆笑的时候觉得人生竟可以如此多彩充实;悲泣起来又显得空洞索然茫茫无际。从开始的形同陌路,到误会重重,再到现在的习惯成自然,我越来越觉得,或者我三百年后的记忆才是一个梦?就像贾宝玉梦看金陵册,只是为了让我更彻底地扶持他、陪伴他?但时空真正残忍啊,我这样平凡的人又怎能坦然于先知的尴尬处境?等我眼睁睁看到他行将就木的那一天,我要带着我的孩子们何去何从呢? 天气渐冷的时候,京津水稻的事基本上告一段落,允祥的腿又出了问题,今年仿佛比往年都要重,常常一回来就瘫坐在椅子上动也动不了,不管是药酒还是绑腿,用在他身上都没有了明显的效果,可我每天还是乐此不疲地一样样给他弄过来。看着我热心于这些无用功,他还会笑着调侃我,但剩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的时候,我就常常看见他死死地盯着腿发呆,间或用手使劲掐着膝盖,一旦我弄出声响,马上有开朗的笑脸迎过来。每每看到他利落地在我面前踱来踱去,或者迈着大步子出门的时候,我的膑骨就像有尖刀划过,厉痛久久不散。 没过多久,朝中又是一阵混乱,这几年错处不断的”皇舅舅”隆科多终于被当庭定下四十多款罪名,祸及全家。至此,当年一段夺嫡风云所涉及的功臣罪臣几乎全都有了定论,不管雍正是怎样义正词严,也不管他终究顾念旧时渊源而放过隆科多性命,这一个”灭亲”的举动还是把他自己再次推上了舆论顶峰。刻薄寡恩,生性多疑一时间几乎成了雍正皇帝的代名词。 允祥为此沉默了一些时日,在坦然与惶恐之间,我知道他时常在徘徊。为了回报恩宠他包揽大事小事,为了名副其实他样样亲历亲为,可这不同于常人的信任早已把他放在一个两难的位置,他不可能与皇帝处于同一平面,却又被从群臣中分离出来,他是皇帝远离孤独的慰藉,于是他也就变成朝堂上最为孤独的人。 展不开他的眉头,减不了他的病痛,我也有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无奈。从前谪仙一般的四哥终究变成了鬼。其实说穿了,不止四哥,就从康熙六十一年那个冬夜起,我们所有的人,全都变成了鬼。 冬天来临,西藏的混乱局面以及准噶尔还有沙俄的不安分都没有影响皇宫里迎接新年的气氛,雍正的情绪反而是出奇得好,兴头上开始翻起皇历说要给弘暾挑个日子完婚。允祥管理的造办处接了大批画珐琅的任务,成日家开始摆弄大石头小石头研究颜料配色,五彩斑斓的月亮石炼来炼去除了毒烟滚滚什么也没剩下,慌得我一开春就紧着把弘暾挪出了交辉园。 很快,皇上便下了圣谕说五月是个不错的季节,准了暾儿成婚。旨意一到,我以为暾儿会很高兴,没想到他平静地出人意料,我只道他兴奋得不知道怎么表达了,便自顾自去给他张罗。弘暾的婚事一直都是我的心病,如今终于要了却,想到可以有一个他中意的人来全心地照顾他,想到我可以不再为了偶然的忽视而自责,我心中充满了希冀。从宫规礼制到喜筵菜品,预备婚事的每一个细节我都亲自过目,管家和账房一天要往我这传上好几次话,府里其他的事情我也顾不上了,等到我实在理不过来想要找惜晴帮忙的时候,才知道她早已诊出喜脉,已经两个多月了。 ”你这孩子,害喜害得这么厉害,怎么也不早说一声?”得了消息的当天下午,我就忙不迭地跑去惜晴的院子。 ”府里正是紧着预备二哥大喜的时候,孩儿帮不上忙还跟着添乱,额娘快别惦记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惜晴微红着脸,额角还因为刚刚害喜吐而挂着细汗。 失陨(上)(2) 我还没说话,一旁的弘晈先开了腔:”说这些没要紧的话干吗?倘或是个阿哥,生下来那就是嫡长孙,额娘自然关心得紧,想吃什么用什么直说就是了,额娘好容易腾出空儿也不是来听你这些虚套儿的。” 他说话的时候,我正端着茶盅喂惜晴喝水,才刚喂了一口,就被他这一顿抢白噎得呛住,继而勾出一阵干呕,直弄得一张俏脸又是汗又是泪,满面通红地坐在那里喘着气。我心疼她这副样子,不满地蹬了弘晈一眼:”你这是什么话,晴儿怕我担心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的那是她懂事,不用她说,该吃什么用什么我一样不少地都会送了来。好容易得空儿我们娘儿两个说说体己话又几时要你在这瞎搀和了?晴儿有孕的事你瞒着没叫我知道我还没批你呢。你且给我记住,打从现在一直到出了月子,晴儿脸色要是差上一半点儿的,我就单找你!” 一席话说得弘晈低了头,讪讪地垂着两只手也不出声,惜晴忙拉住我说:”额娘别恼,他是急性子额娘又不是不知道,一头担心我这身子,一头又怕给额娘添烦,这些日子里里外外他可是没少草心,孩儿有额娘疼着,哪还能有差错呢,只盼着这一胎能是个阿哥,好给阿玛额娘添一重喜。” 她话里的袒护之意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叫我心里舒坦得很,我就势安慰了几句就站起来要走,临出门时又回头说:”好好养着便好,其他的也不要想太多,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都是额娘的孙孙,额娘的喜事。” 往回走的时候,晴儿羞怯的表情还在我眼前晃着,再过半月便是弘暾娶亲,然后再过不久景凤也会给这个家添人进口,想到这些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脚下也轻快起来。快到门口时,就看见小陆子在院门口东张西望,我一阵纳闷,走过去问:”小陆子,不是叫你出去派帖子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看见是我,仿佛吓了一跳,满嘴支支吾吾:”那个,那,回主子话,王爷,那个,嗯……”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往里看了看,又问:”王爷回来了?” ”回主子,是奴才出门时撞见王爷回来,王爷吩咐奴才先在这候着。” 我点点头,进院走到堂屋门口,听见里面有别人的说话声,只道允祥在会哪一个亲信,就没进去,转身打算自回屋,刚要迈步就听见里面允祥提高了声音:”你肯定?” 另一个声音说:”回王爷,老臣不敢妄言,这也是老臣看了上一回的脉案后跟几位太医会诊的结论。” 沉默了半天,就听允祥说:”行了,本王知道了,这个话你去替我回了皇上吧。只是,不要透露给王妃。” ”是,老臣明白,王爷且请宽心,老臣回去一定加紧研究,或者可以另辟途径医治。”这回我听出来了,是刘院使的声音。 ”行了行了,你走吧。” 接下来是刘院使告退的声音,我闪到一边,看见刘胜芳带着一个小助手拎着大医箱急匆匆地走了。我三步并作两步踏进堂屋,只见允祥背对着门口,左手成拳在桌子上一下下敲着,扳指磕到桌面发出铛铛的声音。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见是我明显愣了愣。没等他说话,我就跑上去上下打量他,急问:”什么事不能透露给我?你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刘院使诊出什么来了?你快跟我说说,没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他被我晃得傻住,然后安慰地拉下我的手拍了拍说:”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 ”胡说,我听见了,你又瞒着我。”我急得直跳脚。 他犹豫了半天,反问了一句:”暾儿这两天可好?” 我被问得没头没脑:”我每天去看他,他好得很啊,就连咳嗽都好很多了,只不过我问了他房里的丫头,说是最近白天时常犯懒,夜里反而睡不好,可我去的时候见他睛神还好,问他也说吃得香睡得好,我看婚期快到了,怕是他也紧张吧。” 允祥紧盯着我说完这些话,叹口气说:”婚期,我回皇上再缓一缓吧,太医说他身子还弱,需得再调养些时日。” roushuwu. 想看包网 失陨(上)(3) ”你是说,刚才刘院使说的是暾儿?他怎么了?什么不能跟我说?”我一根神经快要绷断了,弘暾近日睛神不济我是看在眼里,只道他是去年冬天闹大了一场病还没好利索,但允祥此刻恍惚的神情叫我对自己的推断严重不自信起来。可惜问了半天,他也只是说没事,只欠调养,其他的终究什么都没说。 婚期延后,本身也是一头雾水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弘暾,转天一早,我揣着满心失望连秋蕊都没带就自己去了弘暾的院子。踏进院门,剧烈的咳嗽声传进我耳朵里,我浑身一颤,这些日子都没有听到他这样的咳法,怎么一下子这么厉害起来?走到屋门口,守门的小太监要喊,我摆手不叫他出声,自己打起帘子在一阵剧咳声里进了屋。 弘暾披着衣服歪在床头,一个丫头在服侍他漱口,没等茶杯端到嘴边又是一阵咳,丫头赶紧递过帕子给他捂着嘴,等他缓过劲来抬头看见我,猛地把帕子一攥,喘着气说:”额,额娘这么早就过来,怎么也没人通一声,您看儿子也没下床给额娘请安。”说着挣扎着要起来。 我过去按住他,手一伸:”拿来!” 他愣了愣:”拿什么呀?额娘。” ”你手里的帕子。”我伸着手,面无表情,心脏却在哆嗦。 他不自觉缩了缩手:”额娘要帕子用?你们还不快去拿!”他把眼光看向我身后的丫头。 我不再多话,一把拉过他的手,使劲抽出已经攥成一团的手帕。弘暾先头闪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敢硬躲,只是头埋得很低。我抖着手打开一看,两大点暗红色刺进眼里,灼得心口剧痛,惊恐地看向他,我哽咽着说:”瞒着我,你就整天瞒着吧,骗得我天天兴高采烈的你们就都心安理得了么?” ”额娘,您别这样,就刚刚带出这么一半点,以前没有的。额娘,额娘您别乱想,您看儿子都不咳嗽了。”弘暾急切地过来扯我的袖子,一张脸明显憋得通红,终于还是没憋住,又是一阵大咳后,居然有明显的血丝挂在他嘴角!我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一迭声地叫人去找太医。不一会儿刘院使急匆匆地跑了来,一番诊治后,只说没有大碍,还按着原来的方子吃就行。我盯着丫头在一旁伺候弘暾吃药睡下后,自请刘胜芳回到前厅用茶。 ”刘院使,我不跟你拐弯抹角,能劳动刘院使亲自来看,倒叫我非想知道小儿到底是什么病了。”我直截了当地问。 刘胜芳明显很为难,想了想还是说:”回王妃的话,世子这症无非是禀赋不足引起,咯出血丝也是虚火上延,并无大碍,还照原先的方子再吃上两副,老臣再给加清肺化痰的药,平日可用些茯苓霜配合着。” ”当真无大碍?” ”是,当真无碍。” 我见他这么笃定,稍稍放下心来,等他走后,我便写了书信找人递去交辉园给允祥,他递回来的话也跟刘胜芳说的一样,就这么治了一个多月,药方子换了几副,开始的确把咯血的毛病压住了,可仍旧眼见着他一天比一天瘦下去,饭食几乎都不怎么用。每次看见我他都是勉强撑着睛神,直到六月终他便连勉强都困难了,日日就是靠在床头不开口,开口即是大咳。记忆里弘暾的确是病的时候多于好的时候,但这样的虚弱也是从来没有的,我心里像有一团黑云压着,可面上又不敢透露一点,因为只要我略有担忧之色,他就会立刻作出睛神大好的样子给我看,强忍的表情只会增添他的痛苦和我的恐惧。 七月初,我已经被自己无休止的猜测弄得心力交瘁,允祥送来的信还是安慰居多,可他不知道我在暗里悄悄地找人出去寻了医书来看,虽然我很不确定自己对古书的理解能力,虽然我很愿意相信太医们应该是在很睛心地治疗,可是在我指着医书质问刘胜芳时他闪烁的眼神还是粉碎了我仅有的侥幸。 ”世子的症状你都看到了?直说吧,我就要句实话,别拿王爷来搪塞我,现如今王爷也说服不了我了。世子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这一个多月咳嗽不见好转却愈加消瘦、睛神不济呢?之前倒是没有,但是昨天又见咯血,这又怎么说呢?”我把隐藏很久的疑惑一股脑都说出来,等待答复的那一点空当,只觉得手脚冰凉,每个毛孔都在渗出汗珠。 失陨(上)(4) 刘院使抿了抿嘴唇,长叹一声说:”实不瞒王妃,世子乃是,乃是,痨症!先前确诊时尚早,老臣也想了好多法子,只是都不见效……” 我眼前一黑,有几颗星星飞来飞去,一颗心脏浮上来又沉下去。他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见了,只有痨症这两个字在耳畔轰鸣。刘胜芳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允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也不知道,等我找回自己的思想的时候,就只看见他坐在我对面,搓着我冰凉的手。 ”你告诉我,什么叫痨症,我听不懂,是小毛病吧?明天就能好了吧?不是我们说得那么重的病对吧?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叫痨症?他还没成亲呢,我的暾儿,他还没成亲呢……”我半张着嘴,从喉咙到胸口都紧得发疼,双掌被他拉过去盖住他的脸,触到一片滚烫的濡湿…… 失陨(下)(1) 失陨(下) 人,不能跟命争 ”暾儿,想什么吃,告诉额娘,额娘自己下厨给你做。”床边坐着的母亲带着温柔的笑脸近乎讨好地说着。 病床上的儿子显得有些局促,虚弱地笑笑:”不想什么吃,何况连阿玛都没见能劳动得了额娘下厨,儿子得了这个彩头,倘若叫阿玛知道,如何饶得了……咳咳……” ”好好,你歇着少说两句话,额娘不吵你,今儿个景免费电子书下载roushuwu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8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8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9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9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9部分阅读 景凤递来了信,额娘替你收了,看看吧。”我赶紧转了话题,掏出一封信放在他手边。 弘暾攥了攥拳头,轻轻向里别过脸去,闷着声音说:”儿子不看了,额娘要是再见着他们就说以后不叫他们送这样的东西来,送了也不看了。” ”暾儿,你……” 他蓦地转回头,拿过那封信,轻轻抬手撕了起来,因为使不上力气,薄薄的信封到他手里偏偏就像在撕布,我拢过他的手,抚着他的额头说:”儿子,别这样,额娘知道婚期一延再延你心里别扭,等你好了咱们马上办,额娘给你预备的都还在那放着呢。” 他笑了,脸颊浮上一抹红晕,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额娘,儿子不是赌气,是想开了。儿子正好一并求额娘,凤儿是个认死扣儿的人,以后还得烦额娘开解开解,也请费心替她寻个出路,毕竟叫咱们耽搁到现在,是我误了她,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不逃学去逛法华寺就好了。” 我惊恐地摇着头:”好儿子,你怎么跟你额娘说这样的话,额娘这年岁受不起这样的话!” 看到我的不安,他却再没有像往常一样紧张,而是费力地抬手够我的脸。我往跟前凑了凑,他伸出一个指头抹着我止不住的泪水,眼里亮闪闪地:”额娘何必呢?近些年额娘身子不好还越发的爱哭了,额娘以前脸上时常挂着笑呢。悄悄跟您说吧,可别说是儿子说的,早先跟阿玛一处玩笑的时候,阿玛还说额娘是弥勒佛充了送子观音送来的,天大的事也是笑眉笑眼,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大笑起来,鼻腔一阵酸痛直冲脑门,明明是笑得开怀,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所以……咳咳……儿子就愿意看额娘高高兴兴的样子。不管您信不信,有那么几年额娘不在家,儿子虽然小,记事的时候天天见着的就是跨院里的那两个额娘,可是儿子就是知道,她们不是亲娘。没有额娘的味道,没有额娘对儿子的那种疼,也没有额娘整天笑嘻嘻的模样,我额娘是天底下最开明的额娘。说实在的,有您在,儿子,真有点舍不得死,真的,不想死……”他哽住了细细的声音,眼睛看着我,神情有些涣散。 我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发自nei心的露出微笑:”暾儿,额娘告诉你,你的额娘不同于这里的每一个人,你是我的儿子,怎么会死呢?困了吧,来,额娘像你小时候那样哄着你睡。”我坐到床头,一手环过他的肩托起他的头搂在怀里,他轻得就像他襁褓时期一样,我眼前仿佛又看到小小的弘暾在我怀里蹬着短胖的小腿,好奇地浏览着四周的样子。 ”额娘,从前总听见额娘哄韵妹妹时候唱的那支曲子,后来哄五弟弟时也唱过,不知道有没有哄过儿子,听过也不记得了,额娘再给唱一次可好?唱了,儿子就睡了。” 我点点头:”好。”轻轻拍着他的肩,我又唱起那支很久没唱过的歌: 睡吧,布娃娃,睡吧,小宝贝 快快闭上眼,好好睡一睡 你会梦见花园里,一朵红玫瑰 你会梦见花园里,一朵红玫瑰 …… 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弘暾均匀的呼吸声在我怀里渐渐安静,摩挲着他瘦削清秀的脸,恬适的睡容显得那么满足。我轻轻放下他,盖好被子,悄悄走出房门。 外面的太阳真好,好的连我也有了些倦意,在院子里席地坐下,我问向在身后不停说着什么的秋蕊:”今儿个是几儿了?” ”主子,是七月二十,主子,您……” ”那这会子是什么时辰了?” 分享网站 失陨(下)(2) ”刚刚辰时…… 我又抬眼看看天,倦意再度袭来,睡下去之前,我只记得我最后的吩咐:”找人去请王爷回来……” 冰凉凉的大屋子里,连熏笼都是冰凉凉的,我一个人坐在地砖上,跟前堆了一大堆的东西:从襁褓到成|人所有穿过的衣服,读过的书,我一件件打开又折起,一本本翻过又合上。拈起一个布袋一抖,一根细长的东西从里面滑出,掉在地上发出空空的声音向前跳跃了几下便滚到门口,恰好被迈进来的一只靴子挡住。我抬眼看了看,继续低头整理那些东西。 良久,高亢的声音破空而出,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有些张牙舞爪。我怔住了,这凄厉的调子如同重锤般敲在我心上,像要把封住的东西都砸开撕碎一样。我虚着眼看过去,恍惚看见弘暾坐在门槛上吹笛子。”暾儿,额娘不是不让你吹这支曲子么?”我大声喊。 笛声顿了一下,又继续下去,转至低沉处轻缓了一段而后又恢复尖利。这声音穿透我的耳膜在脑中来回穿梭着,我回过头,棺椁漆黑的颜色生生撞进眼帘。我又开始糊涂了,糊涂到说不出心酸的理由,直到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哭声在乐曲中缠绕,直到头撞在棺板上获得痛感。曲声停了,门口的人迈着蹒跚的步子跑到我跟前,使劲扳着我的肩,把我的脸埋进他胸前。 ”这里面是什么?给我打开看看!他不是睡了吗,怎么就睡到里面去了?他不是我的儿子吗?难道这也是注定的?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是我的儿子他就不会死了!”我使劲挣扎着,想要去推开那黑黑的棺板,或者我的暾儿还会站起来跟我说:额娘,您又胡想了。 ”雅柔,你不是看见了么?你不是一直跟到他走么?不是你遣人叫我回来的么?” 他捧着我的脸,他脸上有亮闪闪的痕迹,我定睛看着这相似的神韵,突然觉得很讽刺。 猛地推开他,我咬牙切齿地对他喊:”你离我远点,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是怡亲王他就不会死了,如果他不是你的儿子他就不会死了呀!”双腿一软,我重新倒在棺椁前,使劲捶向自己的胸口,”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不是你怡亲王子系表上的一个名字,他是我的儿子呀!他是我辛辛苦苦生下的,是我的命啊!他怎么会死的,既然我能来他怎么还会死的?都是你,我什么都改不了,我一个也留不住!” 他单膝跪下来拉我,又被我猛地推开,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他,我听见我自己在说:”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呆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我爸妈,随便用什么方法,看是要勒死我还是毒死我,反正我不要再待下去了,我什么都改不了,我什么也留不住!我要回家……” ”雅柔,你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他也摇摇晃晃,惊骇到极点的表情对着我不停地喊,我不听了,我又想睡,说不定睡一觉我就还是三百年后的王雅柔,没有损失,徒留一脸泪痕而已。 额娘,您看,这是儿子从皇玛法那得的赏。 额娘,皇玛法夸儿子射箭比十二伯考封的时候还准呢。 额娘,儿子进宫的时候看见韵妹妹好着呢,皇父很疼她。 额娘,儿子知道错了,额娘这样伤心,儿子就真的该死了。 额娘,凤儿是个认死扣的人,还求额娘开解。 额娘,皇玛法很疼儿子,儿子有皇玛法照顾呢,额娘不用挂心…… ”暾儿!”梦里弘暾的笑脸还在清楚地轻晃着,我无力地闭上眼,恨不得就这样睡着,只要能看见听见暾儿,我就可以一直睡着。 ”主子,您醒了?王爷!主子醒了!”秋蕊在身旁惊喜地喊着。允祥飞快地闪过来,坐在床边沉默,我侧过身,懒怠说话。 一声叹息传来,他说:”你又躲着我,上回韵儿进宫你也是这么不言不语地躲着我,雅柔,知我如你,怎么偏偏总是在这种时候躲着我呢?” 一只手递到我面前,我握着它贴在脸上,泪珠不断划过脸颊润在上面,清醒地哭泣。从此,我爱如生命的暾儿就这样被生生从我世界里革除;从此,我唯一赖以苟活的温度就仅仅停留在这只手上。 roushuwu. 想看包网 失陨(下)(3) 之后一个月,我每天都坐在佛堂,仔仔细细地擦着弘暾的灵牌,对它说一些问候的话,直到很晚。 某夜,我像往常一样在月光下的佛堂里追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从外面探进一个脑袋,看见我后微微笑了一下,是弘晈。 我重新低下头,弘晈走到我跟前蹲下说:”额娘,天晚了怪凉的,额娘仔细受了寒。” 我笑笑:”好,额娘知道,你先回去吧。”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我问:”怎么?有事?” 他嘴动了动,终于下了决心说:”儿子有句话,很想问问额娘。 我没有停下擦着牌位的手,只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弘晈从我手中拿过牌子,幽幽地说:”儿子是想问,倘若这上面刻的是'弘晈'两个字,额娘也会这么伤心么?” 遗怨(1) 遗怨 遗往生情,了今世怨 ”会吗?额娘?也会这么伤心么?”弘晈蹲在旁边,我感觉他在直视我的侧脸,他的话在我耳边轻飘飘地晃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拿回牌子,我站起来走到供桌前放好,换了供碗里的茶,又把盘子里的水果拿出来擦一擦:”暾儿,额娘从你小时候就教给你,吃水果一定要洗干净,来,这都是额娘洗好的,多吃点。” ”小时候,二哥吃点心前没净手,还被额娘打了手板。额娘还记得么?”身后的声音及时提醒我屋里还有别人,”可是额娘不知道,儿子吃东西经常不净手,每次举着两只黑手都是被大姐姐发现了,额娘一次也没看见过。只有一回韵妹妹跟额娘告状,额娘才找人来给儿子洗,只是什么也没说。” 我回过头:”晴儿身子可好?” 弘晈一愣,马上说:”还好,害喜吐的时候倒是过了,只是近来时常爱哭,想来不能陪着宽额娘的心,她也怪怄的。儿子不敢让她出门,还劳动额娘得了闲儿上儿子院子坐坐,让晴儿开解开解额娘,也是儿子媳妇孝心一片。” 稍稍放下心,我冲他挥了一下手:”好,你回去歇着吧。” 弘晈站起身,还想说什么,想了半天还是抿抿嘴说:”额娘保重身子,这一大家子人都还等着额娘调遣呢。” 我靠着供桌,脑子里想着府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晴儿的身孕,允祥的病还有暾儿后事没完没了的人情礼数,恍惚又听说宫里八阿哥病了,还要递帖送补品。妍月自从有了弘昑就再不管这府里的事,几次要她接手都托病,一来二去我也就随她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弦心那里多了个永宣,自顾不暇,不用三天两头来找我就谢天谢地了。诺大的一个王府,竟然都找不出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让我只能陷在这井然有序的外表遮盖下的混乱里,挤时间想念着弘暾。 好不容易把头绪理清以后,我才发现弘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过了几天,听得八阿哥在圆明园高烧不退,病势越来越沉,皇后一急,自己也病倒了,被送回宫调养。大概是她太闷了,也不顾我这刚死了儿子的晦气身,一个劲儿地宣我进去陪侍汤药,我只得强打睛神陪了她两整天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府里。 进了nei院,到处都安静得很,我错过了午休的困头,心血来朝就带着秋蕊往弘晈院子里去了。刚走进院门,”啊!”的一声尖叫打破了府里的静谧,紧跟着是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我跟秋蕊对看一眼,紧着步子迈进去,一眼看见素画站在惜晴屋子门口,显得很慌张,一看见我她大惊,张了张嘴想喊又被我的眼神吓了回去。我走到门口一看,弘晈背对房门,惜晴歪坐在床边,脸朝向里,手拿帕子捂着嘴,低声嘤嘤地竟然在哭,一个药碗碎在地上,满屋凌乱。只见弘晈喘着粗气,满脸怒气地转身,拔脚就要往外走,对上我的脸顿时呆立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我急步赶到惜晴跟前,她仍旧侧着脸,使劲摇头,嘴里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我疑心顿起,一把扳过她的肩,露出藏起来的半边脸,已经发紫的巴掌印赫然印在脸上!我又惊又气,扭头又问,”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额娘不必追究,这是儿子家务事。”弘晈梗着脖子,大声回说。 眼见惜晴哭得喘不上气来,一股心火腾地冲了上来。”你混账!”我气得浑身哆嗦,”家务事?这府里还单有你的家务事不成?你额娘我还没死呢!素画,你给我进来,怎么回事,你且回一遍!” 素画战战兢兢地挪进来,小声说:”回,回福晋的话,是少福晋命奴婢找一本金刚经,说是在柜头上,奴婢蹬了凳子去找。后来,后来爷就回来了,后来找到了经书,爷,爷就不知怎么的发了脾气,就,就……” 我这才看见惜晴眼前放着一本手抄的金刚经,大概是被扔过,页子都有些散了。我想了想,回头吩咐:”秋蕊,把少福晋扶到我房里,再找人去请大夫来给把个脉。”一面不忘指着弘晈说,”你给我滚到前面去跪着!等我确定晴儿没有受到惊吓再来问你的话!” 遗怨(2) 过了一会儿,大夫确认没有动到胎气,又交代了些安神养气的食疗法子就走了。我仔细打量惜晴,一张脸煞白的,越发衬得那掌印明显,两腮瘦得凹了进去,垂着眼只是掉眼泪。我刚想开口,惜晴截住我,小声说:”额娘,您别问了,是孩儿前儿听额娘打发来送东西的小丫头说,二哥祭前要一本金刚经,刚好孩儿这里有,就让素画找出来,没想到柜头高,险些摔了她,爷是嗔着供桌上原本就有,何苦这么兴师动众还险些摔了人。可是这一本是孩儿虔心诵了经的,孩儿觉得这一阵子没帮着额娘,越发连晨昏定省都疏忽了,只想着尽些心力,的确是小题大做了,不怪爷生气,额娘息怒。” 看她尽量说地轻描淡写,我心上一痛,拉着她的手问:”好孩子,你跟额娘说实话,老三是就这一回呢,还是以前也这么混账过?” ”没有啊,额娘”她赶忙摇头,”爷除了脾气急点,从来不会打人骂狗的,今儿个想是真急了,万一摔了人也的确是不妥的。” 我越听越糊涂:”这事说不通啊,既然没有什么,何至于他闹得这么基飞狗跳的?”刚说到这,听到外面秋蕊说:”哎呀,三阿哥,您怎么跪在这里?” 我沉下脸:”去叫他给我滚进来!”很快,弘晈低着头挪进来,重新跪在我脚下。我说:”你好有本事啊,多大的事至于让你下这样的狠手?我今天算是大开了眼界了,原来你就是这么管你的'家务事'的?还亏的这府里不是你做主,要不然,怕是连我的活路都没有了!” ”额娘这话,真叫儿子死无葬身之地了,儿子今天一时犯了糊涂,请额娘家法处置,饶了不相干的人。” 我皱皱眉头:”不相干的人?你我是定要罚的,只不过这不相干的人又是谁?”一句话说得弘晈抬起头,他看了看惜晴,表情有点惊讶。我招手叫秋蕊过来吩咐了几句,不一会,素画被带了来,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弘晈额上顿时冒出一层细汗,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接过小丫头递上来的糖水,一面喂惜晴,一面尽量温和地问:”素画,今儿个摔着了么?” ”回,回福晋的话,不,不曾摔着。” ”哦?那你们房里平时登高爬梯的事,都是谁伺候的?”我接着问,惜晴摇头不想喝了,我把帕子递过去给她擦拭嘴角。 ”回福晋的话,没有特别的人,但凡少福晋的东西,一般都是交奴婢收着,找也是奴婢找。” ”这么说,你既没有摔着,这又是你应当应分的活儿,那今儿个惹出这样的不痛快,你说该怎么办呢?” 素画扑通一声跪下:”奴婢知错,任凭福晋处置。” 听了这话,我心里的气平复了一些,原本想象征性地罚了弘晈就算完了,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局面的复杂性。 只见弘晈突然在我面前站起来,一把捞起素画,硬着口气说:”额娘,是儿子行事失当,不关素画的事,儿子一人领罚。”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和窘迫的素画,再看惜晴,她闭着眼睛,手抚着肚子,满脸疲惫。看着手里的糖水,我说:”素画,也没有别的,主子生气,你们原就该劝着,何况今儿个这事还是为你,这样吧,你去打扫马厩三天,今晚没有饭吃,去吧。” ”额娘,儿子一人领罚,与素画无关!” ”咣啷”一声,我手里的糖水全数泼在弘晈脸上,碗也随即落在地上。我咬着牙瞪他:”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是嫌素画得的罚不够狠?好!秋蕊,叫人来,把素画拖出去掌嘴!没有我的话不许停!” 弘晈赶忙挡在素画前面:”额娘,您不能打她!您掌儿子的嘴,儿子还给惜晴。” ”不能?还嫌轻是不是?”我只觉得半辈子没发过的火这时全在身上燃烧,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呼之欲出了。我往前走了两步,左手重重拍在桌子上,”人呐?还不叫人来?把素画拖到院子里打板子!打到我满意为止!” 这一次果然有两个小太监进来,弘晈顿时满脸惊慌,一下跪在我跟前,扯着我的衣襟苦求:”额娘,额娘您要了儿子的命吧!素画有身孕,求求额娘,求求额娘!” 遗怨(3) 恍惚中,我像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声,”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我用力撑着桌子,眼前有些旋转。 弘晈低下头:”素画有身孕,她是儿子的人,额娘只管打儿子,是儿子为了护她才……” ”好,好!真好!”我指着他,努力克制自己发抖的声音,”总算把你的实话说出来了,你的人?多咱变成你的人了?她有身孕不能登高,晴儿这么大的肚子就该挨你的耳光?真是圣贤书教出来的好孩子!你预备怎么办?在你哥哥丧期里纳妾不成?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去!” 他瞪圆了眼睛,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半搂着素画几乎是逃了出去。我闭上眼,无数张脸在我眼前晃着,惜晴的,妍月的,海蓝的,弦心的,每一张都在苦笑,渐渐融合在一起,汇成一张凄惨的面孔——我自己的脸。伸手在空中挥了两下,秋蕊马上过来扶着我往床边走。惜晴睁开眼,呆滞地看着我。 ”晴儿,你早就知道了?”我觉得心里堵了一块大石头,噎得有些疼。 她顺下眼,点点头:”原本想等二哥葬期过了再来求额娘做主的,如今,呵呵,老天连贤惠的机会都不给孩儿。” 我强忍着快要掉下的眼泪,摆出慈祥的笑脸说:”好孩子,这一阵子家里头不顺序,你二哥的事一出来,额娘什么心气儿都没了,何况他那个病,处置不好是会过人的。哎,总之额娘真是把你忽略了,这么大的事都没早看出苗头……好了,你先在这屋里歇着吧,有什么事就打发小丫头去叫我,别胡思乱想,调养几天再说。” 又安慰她几句,我便去了西屋歇着。一碗安神药下去,我耳边轰隆隆的鸣声才渐渐停止,回想刚才的混乱,当初有过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渐渐清朗。墙上的影子让我觉得很孤独,几乎有一瞬间的冲动,我很想立时坐上车子去交辉园找允祥,可是想到他,就想到那句”各司其职”的叮嘱,一下子挡住了我的力气,让我只能窝在床上继续发呆。 扭头看见被我拿回来的那本金刚经,我随手拿起来翻了翻,整整齐齐的小字一下就看出抄经人的细致用心,我一眼就认得这是惜晴的笔迹。可能是被念诵的次数太多了,外面的边角都起了毛边,我见本子都快散了,就拿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不承想拢起来一顿,从里面落下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虽然凌乱,仍然看得出跟经书的笔迹是一样的,nei容是一首词,细细一读,我顿觉五雷轰顶,不对劲的感觉终于完完全全沉入心底,只见上面写着: 凭栏遥眺,只望残光照余音。寒长暑短,总向昆仑意。 沈沈暮霭,常掩篱院仰靡心,东君梦断,更谁知,鲛绡终难系。 …… 一壶清茶,几碟干果,我坐在怡宁阁的竹廊子里,一手执杯一手执壶,袅袅茶香随着热气一起注入杯中,配上透亮澄绿的颜色,可以融化掉一些僵硬的气氛。茶杯递过去,对面跪着的人仍是一动不动,我把杯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自顾自喝起茶来。 ”天儿虽好,总不宜久坐,你要是什么话也没有,就自去歇着吧,我老了,没有那个身子骨陪你在这吹风。”我呷了口茶,淡淡地说。 弘晈嘴唇翕动,喉咙里咕噜了几声,只是闷闷地说:”儿子糊涂油蒙了心,来跟额娘认错。”听得出来,他情绪很复杂。 ”就你一个人?你的人呢?何况,你该认错的,不是我吧?”我说完,抬眼看见他局促的样子,忽然恻隐起来,撂下碗,我打发秋蕊带着小丫头走开,然后招手,”来,弘晈,别跪着了,坐到额娘身边来,这就咱们俩,额娘认真问你的话。” 他听了赶忙跪着挪过来,我伸手拽了他一下他才在我旁边坐下。我用指甲轻轻敲着茶碗,开门见山地说:”老三,跟额娘说实话,前两天,你到底为什么打晴儿,从小你就不总跟额娘说心事,额娘从来瞧不明白你,可是你也是额娘养出来的孩子,额娘相信,你不会仅仅为了素画这么混。” 遗怨(4) 他的脸瞬间变换了几种颜色,皱着眉说:”额娘,您别问了,就是因为儿子担心素画摔了,错怪晴儿有意支使素画才犯了混,就这样。” 叹口气,我伸手揩了揩他额头的汗,温和地说:”老三啊,当初你谢恩时的表情和口吻,额娘还是记忆犹新呢。大婚的时候,你跟额娘保证过什么?既然人是你中意的,一心一意这个词,有这么难做到么?” 听了这些话,弘晈脸上出现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继而,他轻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直颤,手扶着桌子,桌子上的茶碗都在叮叮当当地抖。好半天,他终于平复下来说:”额娘,一心一意这个词,确实很难做到。晴儿在额娘这里住了这么多天,额娘这话,有没有问过晴儿?” ”这话怎么说?” 他严肃了神情,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到今天也不能瞒着额娘,素画从小就在儿子屋里,跟儿子一起长大,早在惜晴进门前,儿子就看中了。额娘,您要为晴儿做主,怎么处置我都行,饶了她吧。二哥葬期未过,儿子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求额娘以后给素画一个容身之处。” 我用力握住茶壶寻求温暖,变凉的手心反衬出心里的浮躁,尽量压着声音说:”容身之处?你以为,我很喜欢跟一个丫头过不去?可是你叫惜晴情何以堪?既然之前你就有了素画,为什么不跟额娘讲?” 弘晈伸出手,从外面覆住我捂着茶壶的双手,有些哽咽:”额娘只有一个恩典,儿子不想为难额娘……” 我无语,耳边只有他忽远忽近的声音:”额娘刚才说,儿子从小不喜欢说心事,其实额娘不知道,跟额娘说心事,是我做了好些年的白日梦了。早些时候每回下学回来,那么多人围着叽叽喳喳,额娘每次单问二哥几句就散了,儿子挤过去额娘也不问话。逢年过节,额娘总是自己去二哥屋里送衣裳和时令物件,打发到儿子这里的只有小丫头。算起来,儿子跟额娘最亲近的时候,大概就是受伤的那一回了。后来,额娘一直很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额娘劳心劳力,儿子也长大了,越发不敢再去添烦,所以儿子的事,额娘恐怕没有几件知道的,可是额娘的烦心事,儿子全都看在眼里。” ”额娘偏疼二哥,眼睛只跟着二哥转,任谁都看得出来。二哥学问好不输给阿玛,厚道劲儿也像额娘的心胸,就连长相,二哥也是最像额娘的,儿子没有什么能跟二哥比。可是看见额娘为了二哥的婚事连皇上的意思都敢驳,儿子却有点不明白了。阿玛说,这门婚迟早要指到咱们家,难道额娘竟不知道?眼见额娘一意孤行,儿子原想,既然皇父提到儿子,索性就认了,晴儿出身书香门第,儿子自然不会亏待她,过个一二年再求额娘做主素画的事也都不算委屈了,只是万没想到,没想到晴儿她,她……”说到这他忽然皱紧了眉头,猛地放开我的手,握着拳头捶在自己腿上。 ”你,你也看见了?”我问,小心翼翼地。 他点点头:”看见了,儿子这才知道她成日淌眼抹泪所为何来。儿子失手打了她,其实还不如打在自己脸上!” 我这才发现,跟弘晈推心置腹的结果似乎并不那么好接受,一时间,我的思绪里充斥的全都是惜晴心灰意冷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害了她,害了你,全都害了……”我下意识地喃喃着。 弘晈说:”额娘您还不明白么?这是皇父选中的婚事,倘若不是我那就还是二哥,任凭额娘再有一个恩典,也还是再得罪皇父一次啊!这是命,阿玛说了,这是命!” 命!这半生,我是第几次被命困扰了?弘晈的话让原本不明了的一切都浮出水面,这是惜晴的遗憾,素画的遗憾,抑或,本来就是投影在她们身上的,我的遗憾? 僵持间,秋蕊过来回:”主子,刚才管家来说,外面大门口跪着个一身素服的姑娘,怎么劝也不走,跪了有半个时辰了,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管家只得来回主子。” 姑娘?我纳闷着,还是吩咐叫把那个姑娘先带到前面,我出去问问再说。又回头让弘晈自回房去,临走时,弘晈叫住我:”额娘!” 遗怨(5) ”还有事?待会儿再说吧,晴儿已经没有大碍,待会儿你还是把她接回去,至于素画,我另拨屋子给她住,我想你想得明白吧。” 他点点头:”其实儿子想说,从五岁开始,今天是儿子跟额娘说话最多的一天了。” 我慌忙回过头往外走,不敢再去看他圆圆的眼睛。 走到银安殿后,管家迎了上来,我边走边问:”到底是怎么了?” ”回主子话,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面孔生得很,穿着素服,口口声声指明说要见福晋。” 说话间已经来到前面,眼见一个一身净白披散着头发的女孩跪在厅上,背对门口。我摆手制止了管家的通报,径自迈进去。听到响动,她跪着转过身,对着我一叩到地:”奴婢给福晋请安。” ”景凤?”我有点不敢确认。 ”奴婢给福晋请安,奴婢厚着脸面想求福晋恩典,准奴婢在世子爷灵前焚香祭奠。”景凤低着头,沙哑着声音说。 我犹豫了一下,看到秋蕊和管家的眼神都很怪异,可是一时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妥,只好带着她来到了后面。原先的佛堂一半都给弘暾搭了祭台,景凤一进门就跪在垫子上,净手焚香。我这时才发现她一直带着一个小包袱,进门之后就放在身旁。打开包袱,是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笺,全都是浅粉色的,景凤始终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把信笺张张展开撂在烧纸的火盆子里,渐渐蔓延的烟气有些刺眼,火苗熏烤干了她的脸,虽然红肿着眼睛,却无半点泪光,全都烧完后,她就静静地跪坐在那里双手合十。 我走到台边,从烛台下拿出一张纸,重新坐到椅子上说:”景凤,你过来。” 她转到我面前,我把纸递给她,那是弘暾唯一给她留下的东西,上面写着: 憾亦无憾,犹念香火处。偶得一世叹时短。却留残香随影。 往生不复聊赖,莫敢魂牵梦萦。浅缘孤意抛却,笑寄余音韶华。 景凤看完,仔细折好仍旧包起来,往我跟前挪了挪,磕了个头说:”奴婢蒙世子爷看得起,原是许了爷的,如今奴婢不敢求身份,只愿做个灵前焚香祭礼的人,为爷守这一世,别无他念。”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这却使不得,你与世子尚未过礼,等我回了王爷,自然给你另寻姻缘,这是世子临走的交代,我这做额娘的也不愿违了他,想来你也不愿意让他心不安吧?” 景凤听了,默默地转身重新跪到灵前,连叩三下。我本以为她在告别,没想到一个眼错不见,她站起来从祭台上拿过剪烛芯的剪子瞬间就剪下一大绺头发撂在火盆里,整个动作快得仿佛只有眨一下眼的功夫,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剪下一大半了。 满屋子顿时溢满了焦糊味,景凤看着灵牌半晌,慢悠悠地说:”爷太看得起凤儿了,凤儿没这么容易撂得下。你我之间,缘于今生,止于永世,凤儿只得自己成全自己了。”说完,她又回头对我说,”福晋,奴婢心意已决,即便王爷福晋不忍,奴婢也矢志不渝。” 我顿时对她心生佩服,求死容易求生难,求一世孤苦的生存岂非难上加难?从心里我不愿答应她,却也无法拒绝她,无奈之下,我只能暂时将她硬劝了回去,许她葬期过后再商量。 天黑了,我还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景凤跪过的垫子自语:”暾儿,我的儿子,你一走了之,没想到伤透的,竟然不仅仅是额娘的心。儿子,额娘不想叫你不安啊……” 冷风吹过,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我擦擦眼睛抬头看,拄着拐棍子的身影斜靠在门板上,微笑着说:”这么个絮絮叨叨的额娘,还说不想叫他不安?” roushuwu. 想看包网 夭枉(1) 夭枉 东君梦断,更谁知,鲛绡终难系 ”王爷回来,怎么也不提前遣人来说一声?晚膳可用过了?”我迎上去,允祥明显强打着睛神,脸上仍然带着病容。 ”跟你一样。”他把手搭住我,轻轻靠过来,”你该不是天天都坐在这儿吧?早说叫你跟我到园子里去得了,那起子奴才也没一个像你那么妥帖。” 我故意咂着嘴:”敢情是他们没把王爷伺候好?爷还真不怕累着我,我倒有心跟了去,家里这大事小事的交给谁呢?今儿怎么回来了?皇上回宫了?” 他点头:”可不是,八阿哥这几天大好了,皇上见园子里头越发的凉了,紧着带阿哥回了宫,我就一块儿护送着回来了。” ”呦,皇上倒是一时也不肯放了你,走哪儿带到哪儿。”说着话我已经扶他走回院子,秋蕊早就把饭摆下了。 ”皇上这两天情绪好得很,只说这一阵子到处愁云惨雾的,中秋也没得好生过,重阳节的时候,还打算摆戏呢。” 我手里正在给他布小菜,听了这话,不觉停了筷子沉思起来。”怎么的?”他推推我,我摇头。 他随即叹口气:”是我的不是了,平白的提这个做什么。” 我赶紧换上一张轻松的表情,安心服侍完这顿饭。至于弘晈和惜晴的事,还有白天的景凤,一个字也没敢跟他提。 打从那天经过一番长谈,弘晈那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我几乎每日都去看看,眼见惜晴气色确是好了一些,只还有些懒懒的常常渴睡。算算日子还有将近四个月,除了一些针线活计倒也没什么要预备的。月底,雍正果然宣布重阳节时令宴上摆戏,没想到,轻松的气氛连当晚子时都没过去,就再次传来福惠急病的消息。 ”王爷这几日又忙得不能好生安歇,造办处的差事不是完了么?可能得几日闲儿了?”一日晚,我帮他更衣的时候忍不住问。 他打着呵欠摆手:”你多咱见户部的琐碎有完事的时候?对了,明儿个不就是初九,重阳节的宴一过想着就能好些。” 我猛然想起来,拿出一封信说:”有个事情早想跟你说,早先给暾儿定下的凤姑娘,难得她的心胸,竟要就这么守下去。我压了一些时日,今儿个又收了这信。你看,倒是怎么说?” 他拿过去扫了两眼,眉头越皱越紧,突然把信纸拍到桌上:”这如何使得?不瞒你说,这门亲我早想回皇上取消了就算了,又没过礼,没得白糟蹋人家姑娘。” 我给他捶着肩,脑子里浮出景凤坚定的表情,叹息说:”我只是感念这一份心,早先若不是因为这个,我又怎么会跑去冲撞皇上,嗯?” ”人都没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一甩肩膀,倒吓了我一跳,他回头看看我,压了声音,”反正这事横竖是不妥,只当咱们是给子孙积德。何况,倘或家里添个望门寡,你我这把年纪,见了她就想起暾儿,以后心里还有自在可言么?” 我本身也不同意,此时就更找不出词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躺下好久,仍旧听到他他辗转反侧,不规律的呼吸声明显毫无睡意。”你怎么还不睡?”我问。 ”有些错过了困头。怎么,吵到你了?”他转回身来。 ”没有,我也走了困,只是你天不亮就要出门,再不睡明儿个跑到皇上面前打盹儿岂不失了典?” 他呵呵笑了两声又止住,黑暗中摸索着执起我的手说:”我是在想,干珠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了。” ”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脱口而出,他的手一紧,我顿时有点尴尬,挪过头去不再言语。 ”雅柔,”他喊,我没回答,他等了一会,好像换成自语,”也不知道,我半生忙碌,能给干珠儿留下什么。” 我动了动被攥住的手,心想:他能留下的很多,可是我,能给干珠儿留下什么呢? 初九重阳,我特地去厨房做了菊花鱼放到弘暾灵前,弘暾一向爱吃鱼,往年到了这节下,雍正还专门赏过这道时令菜,如今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换了清茶,我跟我的儿子聊了一个晌午,秋蕊才来提醒我该预备晚间宫里宴席的衣裳了。 夭枉(2) 我只得无睛打采地回屋拾掇,刚回去,一个小丫头跑来在门口跟秋蕊叽咕了几句,秋蕊脸色大变,紧忙进来回:”主子,王爷差人来传话,让主子即刻进宫去见皇后娘娘!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你快说啊?” ”说,说是八阿哥,殁了!” 长春宫里到处凄凄惨惨,本身也是大病初愈的皇后一直歪在炕上哭:”他还这么小,本宫好不容易带到今天,竟就撒手去了,这叫本宫怎么跟皇上交代,怎么跟歆瑶交代……” 我端着药碗直劝:”娘娘凤体违和,切勿过于伤心,nei宫诸事都还等娘娘主持呢。” 皇后两眼通红,挥手把丫头们都打发走,神情恍惚地跟我说:”多少年了,当初在潜邸,本宫的晖儿也是这个年岁没的,如今这孩子虽不是本宫亲生,可打襁褓就抱了来,不比亲生的少尽一点心,雅柔啊,本宫心不甘啊!” 皇后明显情绪不稳,一直这样反复念叨着同样的话,等到服侍她睡下,梆子已打过二更。我只得歇在偏殿,回想她那绝望的模样,一下子揭开我刚刚要愈合的疮疤,鼻腔酸涩又强忍着不敢掉眼泪。八岁的弘晖,八岁的福惠,加起来都没有我付给弘暾十九年的疼爱长,我的不甘又要说给谁听?我的绝望又有谁来排解? 当夜无眠,转天天刚亮,我就拖着疲惫的身子仍旧在皇后面前陪侍解闷。早膳一过,小太监就报说四阿哥过来请安,宫女过来打上帘子,四阿哥才从外面进来:”儿臣请皇额娘金安。” 皇后抬抬手:”免了吧,外头预备得如何了?” ”回皇额娘的话,都妥帖了,皇父这几日辍朝,一切都是亲自吩咐的。特别叫儿臣来请安时顺便回了皇额娘,请皇额娘放心。” ”哦,如此便好,你媳妇日子快近了吧?” ”谢皇额娘垂询,左不过就这一两个月了。” 皇后闭上眼点点头:”知道了,去吧。”说罢站起来转到后头更衣了。 帘子撩了起来,四阿哥见了我,竟走上来作了一揖:”见过皇婶。” 我吃了一惊:”四阿哥,这怎么当得起。” 四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9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9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0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0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0部分阅读 ∷陌8缑蜃煳23?侄儿跟弘暾自小一起长大,这一礼,原是婶子该受的。” 听他提到弘暾,我百感交集,不禁说:”弘暾若有知,定不敢忘四阿哥厚待。” ”婶子言重了。”弘历笑笑要走,我脱口叫住:”四阿哥!” 他回头,我说:”弘暾人虽不在了,却留下了不少东西给家里,但不知,四阿哥对他的这般亲厚,是否也能留住?” 弘历一愣,转了转眼,点头说:”自然。”说完,他几步转过影壁,我揣摸着他刚才的表情,心里默念:暾儿,你来帮他留住吧。 四阿哥刚走,一个大丫头神神秘秘地跑了来,特意看了看我,然后跟皇后使了个眼色,我赶紧托词躲开,那丫头便凑上去低声跟皇后回禀。隐约间我听到”怡亲王”的字眼,不觉有点紧张。 才说了两句,只见皇后一下子变了脸,低声回了句什么就打发她走了。然后换了温和的表情转向我说:”雅柔,本宫已经叫人等在门外,听说惜晴身子有些个不爽,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皇后口气轻松,可是脸上还未退尽的担忧足以使我腿发软。一路上伴随着我的胡乱揣测,车子晃晃悠悠,人们跌跌撞撞,慌张的情形在府里一片清静的反衬下,多添了一份诡异。 几乎整个王府的人都聚集在弘晈的院子里,嬷嬷丫头们的哭哭啼啼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一盆盆抬出来的血水折射着阳光狠狠刺进我眼里。卧房门口好多人上来拉我,我直着眼睛下意识地拨开她们冲进屋里…… 朦胧中,一个小女娃扑进我怀里大哭,我把她的脸挖出来一看,是惜晴?还没说出话来,小女娃的脸又变成韵儿,她用力推了我一个趔趄便头也不回地跑走。我张张口,却什么也喊不出来…… 雾霭氤氲,一个细高的身影从模糊中走出来,站定在我眼前,甜笑着说:”额娘,今儿个是额娘的寿辰,孩儿给额娘请安贺寿了。”我猛然想起,惊讶地问:”晴儿?你不是还在病中么?” 分享网站 夭枉(3) 那人忽然苍白了脸,泪流满面:”额娘,孩儿只怕不能尽孝了。”说罢身影开始变浅。 我一把拉住:”好孩子,别说这样的话!” 她又恍惚止住眼泪:”额娘心疼孩儿一场,孩儿固然舍不得额娘,额娘也不要悲戚,孩儿可以去帮额娘照顾二哥。” 我如遭雷击:”你,你说什么?” 她又似跪在我面前:”额娘,孩儿有这不知羞耻的想头,几世也还不上额娘的照拂,此一去,唯有尽心尽力在那边做个奴婢照顾二哥,孩儿不敢妄想,将来,一定还还给凤姐姐……”她笑得很满足,站起来便飘走了。四周不断响着:东君梦断,更谁知,鲛绡终难系…… ”晴,晴儿,你回来,我还有话问你!”我使劲一捞,一脚踏空…… 睁开眼,一只手握着帕子在我额上不停地擦着,我一把拽下:”秋蕊,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酉时了。” 我喘着大气,回想刚才的梦境,马上四处看看:”对了,惜晴,惜晴怎么着了?” 秋蕊红了眼圈,低头不语,我使劲推了她一下:”快说!孩子是不是……晴儿人呢?” 她突然大哭起来,哽咽着说:”主子,难道您忘了么,胎儿早半个月前就断在腹中了。少福晋,少福晋今天见了大红,已经……您不是见了之后就当场昏过去么。” 我不记得,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梦里惜晴的远走,记得她满足的甜笑。半个月前?半个月前她还在我屋里调养,五天之前她还在跟我讲要帮我重新绣个抹额,昨天我出门之前,她还笑着宽慰,说额娘放心! ”你说,是人走得快,还是钟走得快?”我捧着那本金刚经,满面朝湿。 ”钟走得快。”允祥说。 ”那为什么钟还在走,晴儿却没影儿了?” ”钟总在原地走,一圈圈的,转绝了人往前走的路,人就没了。” 我吸吸鼻子,拿出那张字条给他看:”你说,这是谁的错?说什么几角俱全,这算什么?” 允祥看完,一把攥住我的右手腕,嘴里念叨着:”这算报应么?报应!报应……” 我端过镜子,看见自己花白的鬓角,看见允祥在我背后的颤栗。 亲逝(1) 亲逝 乐极悲至,否随泰来 雍正七年的新年,怡亲王府的大门里要比外头冷上好几倍,除夕前京畿周围传说出了瘟疫,连太医院都惊动了,弄得城中人人自危,听采办的人说,连街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往年一派热闹的忙年景象只剩下稀稀拉拉的摊贩还在苟延残喘。 我不敢再去佛堂了,林立的牌子和一串串的刻字除了会加深我对这个时空的排斥,加深我对自己处境的迷惑以外,再也给不了我任何安慰。我开始纪录每一次与允祥独处的时间,甚至他每一个动作神态和说过的每一句话。一来二去,允祥对我变得沉默,变得常常接不上话也就见怪不怪了,可能他以为我还沉浸在接连失去弘暾和惜晴的音影里,有时候他的态度甚至是小心翼翼的,比起年轻的时候,现在的生活比白开水还要淡,却密密地印满了我心上所有纹路。 破五那天,允祥闲在家里,头天晚上他就跟我商量着补个年下的团圆饭,一来扫扫家里的晦气,另外还有个大事要宣布。难得见他有兴致,我也不忍拂了他的意,于是就定了菜谱吩咐下去,还亲自和馅包饺子,另开了皇上赏下的一坛好酒,凑了一桌宴席。 允祥请旨把常居宫中的弘晓接了回来,在席还有妍月母子,弦心带着永宣。还有弘晈,素画已经被他收了房,可是年前还是小月了,惊吓固然免不了,但在这厄运连连的年头里保住了大人的命也实数不幸中之大幸了。 美酒佳肴当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意,只是没有多少话说。允祥治家一贯都严肃,大人孩子见了他都是畏畏缩缩的;我是没有心情,妍月她们平时就不爱说话;弘晈一直盯着身边的空杯盏发呆,是我特别点了他,他才端起杯子说了两句场面话。 允祥听完,把玩着酒杯说:”弘晈,看看今儿个这桌坐的人,你也该知道你该挑什么担子了。大好的日子,阿玛也不教训你,原本叫你额娘摆这席也是有件关于你的事要说。你媳妇的葬期早过了,皇上特别给你又寻了一门亲,不日便要下旨,叫你也做个准备。” 弘晈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允祥对他心不在焉的态度似乎有点不满,皱着眉头刚要开口却被我拦下来。我暗里摇了摇头,微笑着搭茬:”王爷,但不知皇上给选的是哪一家的格格?” 允祥说:”就是头里派到西藏驻军的查郎阿,他们家姓纳喇的。” 查郎阿?这个名字在我脑子里闪了一下,有点熟悉,好像有谁提起过,没等我想起来,弘晓在旁边说:”阿玛,三哥哥又要娶媳妇了么?什么时候娶?阿玛把韵姐姐也带回来吧,姐姐上回见了儿子给了给二哥哥,二嫂嫂,三嫂嫂。儿子就说,姐姐等额娘进了宫,单交给额娘不好?儿子出宫也不大方便的,后来姐姐就说……” ”干珠儿!”没等他说完,允祥大手按在他的小脑袋上,”你平日在你皇父跟前也这么聒噪来着?听说你书读得还不错呢,这沉稳二字,何解啊?” 弘晓偷偷吐了吐舌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笑着指指他,端起酒杯说:”好了,他才多大,小孩子性儿总是有的。王爷,这会子天短,再吃一杯咱们就把饽饽煮了,可是我亲手和的馅子呢。” 允祥笑说:”你这是安心要我存食呢?” 我对着旁人摊开手:”呦,你们听听,可是我多嘴了不是?王爷饽饽还没吃,先就把不是派了出去,我邀功也没邀成,白丢了脸面,自罚一杯吧。”说完举杯吃了一口。 其他人都笑起来,弦心说:”说起来这一二年都没见福晋下厨了。” ”可不是,”妍月说,”从前午歇过后常见福晋摆点心,夏天也是浮瓜沉李的,小阿哥们是最爱的,妾身也没少占光呢。” 本是两句闲话,却把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到多少年前,团团围着那些小家伙的桌子上。那些叫着”十三婶儿”的小孩子们,现在都已经在波涛汹涌的政坛上或沉没或扬帆,也不知道,那些桂花圆子基油卷的简单快乐有没有在他们孤寂彷徨的时候被他们怀念呢? 亲逝(2) 我这边胡乱想着,饺子已经端了上来,允祥胃口还好,看他吃得高兴,别人也都跟着凑趣。弘晈慢悠悠地,神情仍旧呆滞;另一头弘昑好像也不怎么感兴趣,没睛打采的,勉强吃了两个就放下了,看得妍月直担心。 宴席撤下换了茶上来后,也差不多到了散的时候,允祥首先回了屋,众人也就各自回去了。我盯着丫头们收了器皿,想起允祥刚才的说笑,还是打算去给他弄点消食的汤水。穿过回廊时,角落里坐着一个人,靠着廊柱子低头摆弄手里的东西。我借着灯笼的光,隐隐看出那是弘晈。 等我在他身边坐下了,他仿佛才醒过味来。”这么晚了,也不怕着凉,坐在这干什么?”我问。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说:”才刚多吃了两杯,捡这地方坐会儿。” 我看清他拿着的扇坠子,没有伸手接,只是随口说:”晴儿的生辰是今儿吧。” ”原来额娘记得?也是,每年就只有额娘记得。” 我把那晶亮的玛瑙坠子拿过来感叹:”总算,今年你也记得了。其实说起来,晴儿嫁进来也不过才两年,额娘有机会记她的生辰,也不过才两回……” ”额娘,今儿个阿玛说的大事您也听见了,这个命,您信了吧?” 我攥了攥手心,玛瑙被捂暖了放到另一只手里竟然有些烫。”弘晈,你不愿意么?” 他听罢噌地站起来:”额娘,怎么能不愿意呢?咱们这府里,三福晋总是要有的,就只不会再有惜晴了!” 我很惊讶,这才看清弘晈唇边淡淡的青色,他饱满的眼睛眯缝起来,那种深思的光彩我见过,在养蜂夹道的夜里,允祥也给过我这样的眼光。弘晈长大了,大到无法让任何人再看不见他。我把坠子塞回他手里,握着他的肩膀说:”至少素画的容身之所还在你这里,不是么?” 他咧开嘴笑了,像小时候一样:”谢谢额娘。” ”儿子,别寒碜额娘了,实对你讲,素画还救过额娘的命呢,论起来,到底是亏了她。”说完这些,我转身往回走,清楚地感觉到背后的注视一直随着我,直到拐过拐角。 到了院门口,厨房的托盘刚好也送了来,我自己接下,一径往书房去。刚走两步,书房门一响,弘晓从里面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差一点撞到我。我赶紧把托盘交给小丫头,一把拉过弘晓:”干珠儿,额娘有没有说过,才吃了饭不许这么个跑法儿?你怎么还没去歇着?” 弘晓抓抓头:”阿玛问话来着,这会子就要回去了。” 我掐掐他的脸:”不急,这有冰糖山楂熬的茶,吃一碗再走?” 他打了个哈欠,眼睛看了看那个托盘,似乎不感兴趣,我见这样就吩咐人带他回房,刚走我又叫了回来,捧着他的脸,我很严肃地说:”干珠儿,额娘得嘱咐你,今后在你阿玛面前,可不许再提……” 还没说完他就扭扭身子抢着说:”不许提韵姐姐和二哥哥!额娘面前也不许,额娘,阿玛已经嘱咐过了。” 我一愣,随即哧一声笑出来,点点他的额头:”好了,去吧,看你困的。” 他出了院子以后,我眼睛里的湿润竟然怎么擦也擦不去,书房里的灯一直亮着,门外,到处都是冰糖山楂的味道。 半月后,给弘晈指婚的圣旨就颁了下来,果然是查郎阿的女儿,据说是侧室所出,但是查郎阿爱如掌上明珠。我们进宫谢恩的时候,雍正一直谈笑风生,当时就敲定了二月的婚期。谈到四阿哥家的大格格聪明乖巧,还直说着接下来就轮到我们家的老四,我经他一提才想起来,弘昑当日没有上书房,而头天晚上妍月刚刚打发人来找我要清火解毒的丸药。 因为是娶继室,排场自然不能像第一次那样隆重,不仅仅为了对惜晴的尊重,更是由于我们心中总归都有着先入为主的私念。即便如此,我还是把当初为弘暾准备的那些大部分都拿出来。只是这一次我做不到事事亲历亲为,允祥住在府里已经分去了我大部分心思,而此时妍月那边,弘昑也确实病倒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亲逝(3) 起初,太医只是按着脾胃虚火给调养,后来下痢,一连三日竟也不见缓和,反而添了发热盗汗。这时候再算算,他食欲不振睛神萎靡竟然也有两月多了,太医听后登时凝重了颜色,转天就递给我一张方子,叫我抓来熬了给所有的人喝,我当场傻住。 ”太医,弘昑阿哥的病,想来您已经有了定论了?”我拿着那张密密麻麻的方子,急急地问。 太医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回福晋的话,阿哥这症若系近日突发倒还不妨,可是据侧福晋的话来看,竟是年前就开始不思饮食,睛神倦怠,如今症状发了出来,大似伤寒,又兼有下痢,这与之前的时疫完全吻合啊。据民间病例看来,此症过人也是相当快的。” 我大惊,瘟疫?怎么这府里总是在要办喜事的时候出这种磨人的病症?当初弘暾一个痨症已经闹得天翻地覆,我心中万般不舍也忍痛烧掉了他屋里所有的东西。这一次太医连预防的汤药都抬了出来,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要我怎么在保证不闹得人心惶惶的前提下安全度过呢? 时间不容我停留,我只得临时把弘昑的院子封闭了起来,妍月和其他自愿在里面的人每日汤药饭食一律都在严密的监视下。外面的人除了喝药以外,还要不停地烫煮衣物。允祥自请在府中隔离,雍正不许,非说不妨事,搞得我在府里距离弘昑最远的角落给允祥重新弄了住处,重点保护程度超过了病患。我成日提心吊胆,神经兮兮地观察每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幸好,在那之后没有人被感染上。 次月初,雍正赏了野味,我听说弘昑有些食欲了,就分了一小盅送去那院子。半盏茶后,我正在允祥的住处服侍他吃,送东西去的丫头慌忙跑了来,只嚷着求我请太医,我看了允祥一眼,对那丫头说:”别着急,慢慢说,四阿哥怎么了?” 那丫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主子话,四阿哥一直发着热,主子,主子吩咐送去的东西,四阿哥,四阿哥还没等用,就突然,突然抽起筋来,侧,侧福晋急得什么似的,连忙叫来回福晋,请太医。” 允祥一下子站起来,被我按住:”王爷,还是我去吧。”他看看未写完的折子,默默点了下头,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我带了那丫头往那院子里去,到了跟前,听说太医已经来了,我便坐在外间等,一连两三个时辰都没有人出来给个消息,在我终于忍不住要进去看看的时候,惨烈的哭声把我的手定在还没掀开的门帘子上…… 在走回允祥住处之前,我想好了一大箩筐委婉平静的话,可惜脑子里装满了神志不清的妍月,完全忘了想像允祥的表情,所以我在看到他的时候,脑子就自动清空了。他坐在大靠背椅子上,直盯着我,我打发走所有的人,反手关上门。 他什么都没问,只等我的消息,十几年前弘昑出生那天的早上他就是这么坐在屋里等我的消息,钟在原地转了十几年的圈,终于又转绝了一条路。 我躲开他的目光,缓缓摇了下头。他两只手慢慢扶上扶手,嘴里咕哝着:”我,我还是看看去,看看去。”说着他手扶着扶手撑起身子,才迈出半步,腿一歪,重新跌了回去。我背靠着门,像雕塑一样一寸也挪不动,他颤抖的手和腿,连站都站不起来,房间里短短的几步路,我们却谁也走不到谁跟前。 ”看看去,我还是看看去。”他像上了发条一样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突然大力一推椅子,”咚”地向前跌在地上。 我挪到他跟前跪坐下来,捧起他的脸,我用力闭上眼:”王爷,算我求你,你哭一次吧,就一次。” ”我去,我去看看,看看去……” ”王爷,这没有别人,你就哭一次吧,我不看,我求你哭出来。” ”看看去,看……” 我扑过去攀住他的肩,濒临崩溃:”哭吧,你不能垮,你一定不能垮……” 他不说话了,轻轻推开我,神秘地露出一丝笑,猩红的颜色从唇隙渗出来,伴着我的尖叫滴在我手上…… txt电子包网 感应(1) 感应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三天中,允祥一直昏昏睡着,他全身的力气都跟着那口迷了心窍的血一起吐了出去。从秋天到冬天再到春天,习惯了净白色的整个王府里迎接初春最灿烂的颜色,竟然是这王府主人口中的鲜血! 我开始讨厌这栋宅子,甚至憎恶。在我印象里,人只有在一个地方才可以对死亡习惯,那就是墓地。可是如今我却住在一栋同样习惯死亡的宅院里,侍候着一个个半死不活和半活不死的人,好像还不及坟墓清静。 三天一过,允祥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坚定地跑回朝上与他的皇帝哥哥站在一起。听说去年闹起来的文人造反的案子越闹越大,名头虽响,翻出来嚼的其实还是那些揣测评价雍正的陈词滥调。对于皇家,舆论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凶器,几年前牺牲掉的八爷们,看似毁灭在那一道道圣谕下,其实那些背后托着圣谕的,不就是那些与己有利、与人有害的揣测么?小人的以讹传讹变成了大人的音谋诡计,于是龙椅晃动了,皇帝心惊了,随后天下人都在品头论足地仰视一家的凄惨,因为全天下也只有这一家,会把继承变成轼父,会把除党变成屠弟! 这一年的日子真正难过,允祥一日重似一日的病势在多事之秋里犹如雪上加霜,从前怎么也能挺得住的腿,现在是连装都装不了了。弘晈的婚期自然因为他弟弟的事情延后,于是还没到春末,允祥急急地跑去了交辉园。弘昑的事情一完,他就差人来请我。 四月天,天气有点朝湿,我坐在车子里翻看所有携带物品的清单,翻到最后突然想起来,问秋蕊:”这城外香火比较盛的寺庙有哪一家?” 秋蕊想了想说:”好些家呢,看主子求什么了。不过听说法华寺求平安求病除最灵验不过。” 法华寺?我心一动,点点头:”好,就这一家,跟外头人说,咱们先绕过去。” 可能是因为我不信教,这么多年,除了年轻时跟德妃去过碧云寺以外,我还真的从没在外面拜过寺庙。这两年被这样滚都滚不完的厄运纠缠着,我也不能不对神佛产生一丝敬畏和依赖,更主要的是,我心底深处还是有些不能理清的思绪,总也找不到寄托。 法华寺果然香烟缭绕,人来人往,踏上山门前的台阶时,我愣了半天,秋蕊轻唤:”主子,您怎么了?” 我回过头说:”没什么,看看有没有荷包可捡呢。”语气是自嘲的,可惜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没笑。 本来我是想跟普通人一样在佛前烧香祈祷的,不想寺庙住持率先迎了出来,一直把我请进配殿坐着,我便跟他说我要请一尊开光的观音像回去,他答应着,然后咕噜了一堆我听不懂的n字真言就出去了。我在屋里左右打量了一番,仍旧走出配殿,站在院子里对着上面慈祥的大佛双手合十:神明,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我这可以决定的未来,到底要怎么决定? 祷告完毕,一旁的秋蕊推推我:”主子,您看,佛座底下跪着的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是个素衣素服的姑娘,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头发绾在头顶成髻,只插一根银簪,看上去就像个道姑打扮,她跪在佛座下,似乎在敲木鱼诵经,我往前走了点,视线转到她的侧脸,大吃一惊,那人竟是景凤! 我疑惑地回到配殿,正好住持带着一个小沙弥回来,手捧一个锦盒递给我,我叫秋蕊打了赏,将原先斟上的茶吃了就起身准备走。出门前我问住持:”敢问大师,佛座下面的那个女孩,为什么是这样的打扮?可是俗家弟子?” 住持叹息一声:”回王妃,那个女施主从前就常在本寺进香,半年前就这样一副打扮天天跪在佛前诵经。说起她来,老衲曾经与她攀谈过,见这施主知书达理,对佛理经文都很有一番见解,只是自身看不破,情障难除,心不能止,实在是苦啊。老衲允了她在这里每日礼佛,就是希望助她看破,可惜啊,常听她说什么缘于今生,止于永世,哎!” 感应(2) 我早已听呆了,耳边的声音一直停留在住持的最后一句话上,”缘于今生,止于永世……今生,永世……”一路上,我嘴里都在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车子进了园门以后,我就近先去了悦怡斋,允祥果然在那里午歇。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停在床前凝视他因患病而深陷的双眼,松弛的两颊,他的睡容突然给了我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侧身坐在床边,我笑着对他说:”今生、永世,允祥,我想,我终于想通了。” 天气渐渐炎热,雍正把西北两路军机也交给允祥和张廷玉去负责,这样一来,弘晈的六月婚期就再也不能拖了,因为京城首席军机大臣和西北屯兵的川陕总督的”婚期”再也不能拖了。 离不开交辉园,我跟允祥商量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妥当的方案,最后还是弘晈自己的主意,决定稍稍简约一点,把婚事办在园子里,还办在他原先在园子住的房子里,过了礼就算完。我考虑半天还是在府里同时加了宴席才满意。 婚礼翌日一早,允祥居然发了热,烧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还不许我声张,最后还是我威胁用拔凉水的法子降温,他才勉强同意请太医,临了一个劲儿嘱咐不许惊动皇上。可是我心里有数,雍正不可能不问的,果不其然,才只有半个时辰,雍正的赏赐和问候就送了来,允祥歪歪倒倒却还是端正地跪下谢赏。传旨的人走了之后,他拧着眉对着那堆了一桌子的药材发傻,我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你也别为难,就这样小打小闹皇上早晚有习惯的那天,等惯了自然就不当回事了。当然了,王爷以后什么毛病也没有自然是最好的。” 他重新靠回枕头上:”亏你有这些歪理,怎么着,给我更衣吧,新儿媳妇不还等着呢么?” ”王爷歇着吧,我去说一声,这个又不急。” 他想了想坐起来去扯披着的衣服,摇头说:”不妥,好歹也是嫡室,婚事已经减了,别的还是按着礼数来,别叫人家看着咱们不当回事一样。” 我拗不过他,只能穿戴好了扶他到了厅里,弘晈带着他的新福晋还等在那里。这个查郎阿的女儿我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她没有惜晴高,长得也没有惜晴细致,头没有惜晴低得恰到好处,茶碗也没有惜晴端得姿势优美,惜晴……惜晴……惜晴…… 她每做一个动作一个细节,我都忍不住要跟惜晴比较,以至于连茶都忘了接。这或许不太公平,但也的确没有办法,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却有着完美的记忆,完美的眼睛。 ”给额娘请安。”她乖巧地蹲在我跟前,我礼节性地拉过她的手,仔细端详。 ”你叫什么?”我问。 ”回额娘的话,孩儿名叫绿映,绿草如茵的绿,相映成趣的映。”她说话声音有点硬,感觉应该是很倔强的人。 听了她的回答,允祥都忍不住歪了歪嘴角,我笑道:”还真是个周到孩子,打今儿个起就是自家人了,但凡有短少,有委屈,都来跟额娘说,别外道明白么?” ”孩儿谢额娘疼爱,孩儿虽然蠢笨,也一定会学着尽心孝顺阿玛额娘。”她说完这句话把头完全抬起来,对上我的眼。我有些错愕,她很面善,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表情虽然谦恭,可是看向我的眼光,却带着很深的寒意,甚至还有不屑。 一旁的弘晈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相,让我一下子没了情绪,而且允祥烧得两眼通红,再不回去歇着也是不行的。我笑着对绿映说:”今儿个不早了,改日得了闲咱们再好好摆一桌团圆酒,你们回去歇着吧,待会儿我打发人过去,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下去,要有不方便的,到我这小厨房来也行。” 弘晈听了说:”正要回阿玛额娘,儿子觉得,还是带着绿映回城里去住,家里月额娘如今是没心思管事了,心额娘怕顾不过来,倘或没个人坐镇似乎不妥,儿子能给阿玛额娘分担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我听着倒是很有道理,转头看允祥,只见他眼睛在弘晈两口子身上来回看了两下,”咳”了一声说:”也罢了,老三,你说这话固然是你孝心虔,只不过这新婚嘛,也不需过分忙叨了,只捡要紧的时候照看照看就好,毕竟家里头的事,我想你额娘心里都有数呢。” txt小说上传分享 感应(3) 弘晈点头答应着,又带绿映上来再行了礼就一并走了。看着他们出了院子,我才站起来去扶允祥,嘴里不住地唉声叹气。允祥斜着眼看我:”这是怎么了,发热的又不是你,你倒显得比我还不自在。” ”你瞧着这个媳妇怎么样?”我问。 他说:”我如何瞧得仔细,你是婆婆,你看着调教吧,只是府里的事,你还是要盯着才是。” 我仰着脸长叹一声:”王爷果真是老狐狸啊,动动眼神儿我就得多草多少心,多受多少累呢!事事都要我这个老太婆盯着,娶了儿媳妇做什么用的?” 他的笑容慢慢隐了下来:”老三啊,他可是'嫡长'。” 我登时笑不出来了。 那晚开始,允祥每日都是白天尚好,一到晚间就开始低烧,伴有一些轻微咳嗽,常常整宿整宿睡不成觉,天不亮就得爬起来跑去圆明园递军需房传上来的折子,间或还得连造办处几头都盯着,连我这仅仅陪着更衣洗漱的都有些吃不消了。 太医说他的低烧还是他体nei的病根勾起来的,早些年腿疾存于体nei的寒毒难免引到别的地方,脾肺皆有可能,但是如果可以就这么养着,心情顺畅而且生活闲适安逸便容易好,我听了心中叫苦,这顺畅倒还有限,只是闲适安逸四个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 八月中,那场由当街拦轿开始的”名垂后世”的曾吕文字狱还在进行着,雍正到底也是上了年岁的人,早年的沉静的性子在习惯这么多年唯我独尊之后也不容易再克制了。早先我只是知道那本即将产生的《大义觉迷录》,却不知道他的辩驳早在造反开始时就随着开始了,而且乐此不疲。我不禁对雍正肃然起敬,与人辩驳尚且需要耗费大量睛力和智慧,那么与一场运动辩驳需要什么呢?大概是他的尊严、固执,也许还有信念。 这样的时候皇帝的心情当然不会好,不好的时候就要时常寻些节目,中秋节,皇后被接到圆明园,于是雍正就心血来朝要来一次赏桂,地点竟然就在九州?##毯椭褡釉褐屑湟豢楹芙锹涞牡胤剑氏樗担八膊恢谰谷辉谀抢锘褂屑钢旯鸹ǎ故腔实矍资种种驳墓鸹ā?/p>小茶宴就摆在竹子院里,我跟着皇后熹妃一起坐,她们全都闷闷的,我也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允祥那一桌都是亲贵和宠臣,说着一堆奉承话,好像要热闹很多。雍正坐在正殿前,时而开怀时而沉思。只听熹妃说道:”这院子可真是选对了,正好是下风口,满院子的桂香也需得配这个幽静才不烦躁。” 皇后说道:”你们知道么,今儿个这地方还是清韵选的呢,皇上竟也就由着她了,可见这鬼灵睛个小人儿招人疼呢。” 熹妃说:”呦,正是说,那公主今儿怎么没来呢?” ”皇上着人去接了,八成还在路上呢。”皇后说罢看看我,”韵儿今年都十六了,虽不及小时候活泼,到底伶俐,比那些三规六距的孩子们倒更得皇上的疼呢。” 我坐在旁边,一句也结不上,只管偷眼撇着门口。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个小太监跑到雍正座前低语了几句,雍正登时笑了,点了点头,小太监自去,不一会,就见一个嫩绿色的影子闪进院子,身材高挑,脚步灵活,几乎是跑到雍正跟前,请安倒是很端庄,稳稳福下去:”韵儿恭请皇父圣安。” ”呵呵,韵儿,地儿是你选的,这会子才叫你来,皇阿玛可是偏了你了。”雍正笑得竟然很慈祥。 ”皇阿玛这话折煞儿臣了,皇阿玛高兴就是儿臣的福气,也不枉儿臣因为多嘴让皇阿玛从盘古开天训到三从四德了。”清韵浅笑着,唇边还有个小笑涡。 雍正笑指着她说:”可见朕训得还不见成效,也罢了,快去你皇额娘那边吧。” 韵儿又蹲了蹲身,方才往我们这边过来,我一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看好,眼光落在什么地方都浑身不自在。韵儿跑到皇后跟前,一迭声地请安:”请皇额娘金安,熹妃娘娘安,见过皇婶。”然后便坐在皇后身边小声说着话。 感应(4) 我这下反倒坦然了,点头回礼便转头看向别处,接触到允祥的眼光时,我赶忙端起茶杯,普洱茶我喝了好多年,今天才发现居然是咸的。 散了席,雍正带着大臣们仍旧聊天,皇后见状,带着女眷们跪了安,出去没走多远,有太监抬来轿椅,皇后转身对我说:”本宫可是掌不住了,雅柔,要不要遣人送你?” 我忙蹲身:”劳娘娘惦记着,臣妾的轿子就在前头那个门,臣妾走过去就是了,恭送娘娘。”皇后点点头,走了。 跟其他的女眷一一道了别,我径自往离交辉园最近的门走去,这条路虽远,但两旁种了林音,有些偏僻却也风雅,就只是总也没有穿着宫鞋走这么远的路,难免脚底酸痛,完全失了心情。要到门口了,我倒也不急,索性寻了不远处一个亭子,打算坐会儿再走。 ”十三皇婶好。”眼前的人让我脚下一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回头看看秋蕊,她放开扶我的手,行了礼就出去了。我这才正正身子说:”公主吉祥。” ”这边菊花开得好,皇婶也是来赏花的么?”她看住我,看得我一阵拘谨起来。 我答不上话,本来清爽的凉风吹得我泛起一阵基皮疙瘩,光滑的石凳也变得如坐针毡,匆忙站起,我说:”不敢打扰公主的雅兴,臣妾现行告退了。” ”额娘!”我在走下台阶的时候被这一声险些弄得栽下去。身后柔柔的手扶住我,”额娘,二哥哥的事,额娘一定很伤心吧?” 我看着韵儿还带着稚气的脸,忍不住伸出手去,还没到她就偏头一躲,我缩了回来:”公主这话怎么说?” 她把她扶住的胳膊交到迎上来的秋蕊手里,站定在我跟前,竟然用家礼对我深深一福,微笑着说:”用女儿换的媳妇都还没来得及进门,额娘当然伤心了。”说完她就擦着我的身侧离开了。 随后,出园子,上轿,进园子,回家,一直到晚饭时允祥回来,我都坐在那里研究这个新鲜的说法,越想越觉得好笑:用女儿换恩典,用女儿换媳妇,换一个整天青灯古佛的望门寡,换了一个憾亦无憾,东君梦断!皇帝的恩典果然不是好得的,惜晴、弘晈不也全体赔了进去?这些是我造成的么?难道老天还会惩罚一个母亲太爱她的儿子?倘若没有那个恩典,韵儿会一直在我身边么?弘暾会得偿所愿么?弘晈和惜晴就会不该娶的不娶,不愿嫁的不嫁了么? ”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了?”允祥问。 我用手指揉着太阳|岤:”王爷慧眼,这个都看得出来?” ”你一直发呆,我说了这半天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我就知道你又不知道想什么,早晚要想得脑袋疼。” 我停了手问他:”你跟我说话?说什么?” 他往后一靠:”皇上今天单叫我到一旁,说起韵儿的婚事……” ”婚事?她才十六岁。” ”是啊,所以该议婚了。”他拉我跟他并排躺着,”皇上相中了喀尔喀丹津多尔济的儿子,说是骁勇善战,大有作为。” 我静静听着,只说:”好啊,挺好的。” 他扭头:”挺好的?” ”是挺好的,今天看皇上那么疼她,难道还会选不好的?不会选不好的,皇上西北用兵,怎么会选不好的……” 他把双手枕在脑后,说:”真是风水轮流转,你都不知道,当年皇父给琳儿议亲,我用我去办直隶赋税时皇父赏下的恩典换了让她免嫁喀尔喀,结果那一年是六公主嫁去了漠北,可是琳儿还不是早早就没了?现如今还是要把我的女儿再送去,这难道是为了偿我当年的一己之私?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我越来越信了。”说到这,他又侧身扶着我的肩,好像在宽慰我,”好在如今的喀尔喀也不是那会子整天基飞狗跳的喀尔喀了,且宽心罢。” 我自言自语地说:”走吧,都走吧,嫁到哪儿还不都一样?求什么恩典,换的全是报应。” roushuwu. 垂暮(上)(1) 垂暮(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韵儿的婚事,就在那次赏桂的时候被提了起来,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再放出消息。九月份,雍正忙着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情,就是编纂他慷慨激昂的自白书——《大义觉迷录》。我不懂政治,不知道雍正这样做是不是另有深意,至少我看不出深意,我看到的就是一个被气坏了的老头,下定决心要把别人骂他的再骂回去。读着那些一丝不苟地解释和理论,也不免很同情雍正。不管当年多少谜团多少疑云也好,后来又有多少冤屈和猜忌也好,雍正这个皇帝总归也做了七八年了,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分出闲心对抗这种随时上升到民族仇恨的没事找事,编纂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到底是民之无聊,还是君之无奈? 临近万寿节的时候,允祥又开始了反复低烧的症状,本来我们都预备好要回府过冬,这下子也耽搁了下来。雍正人已经回了宫,东西还是三五不时地送,没过几天更是恩赏加仪仗一倍,这样的举动让允祥心里很急,整天烦躁地躺也躺不住,白天就坐在炕桌前写写画画,夜里不是我拦着,只怕要把炕桌都搬到床上去。一连五天,一点都没闲着,我见这个情形,预备万寿节礼的事也不能专心筹划,索性就折腾了一趟回去了。 府里一切倒还是井井有条,只是妍月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吃斋念佛,再也不出来。据说,倒是绿映时常去找她说说话,显得十分关心。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很多事情都是绿映接手,我惊讶于她这么快就能进入状况甚至得心应手,只有一点不够聪明,就是她太急于替换掉我已经定下的模式,即便在我面前也是一样。 回府的转天,绿映就抱着账本来跟我汇报:”额娘,月钱刚刚放了出去。月额娘屋里,心额娘屋里,还有大嫂子院里共五六个大丫头已经到了年岁,按例放出去了。庄子上的例和赏钱前儿来人领了去,这些之前断断续续的也都和额娘禀过了。另有小厨房的采办,孩儿觉得与其多费一份脚力,倒不如跟外头厨房一并换了大车子,每日只从大厨房这边领。三是心额娘屋里的大哥儿如今眼看要念书了,孩儿去那院子看过,另建书房还不如把西屋辟出来,至于文房四宝的例几 txt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0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0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1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1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1部分阅读 叔伯都不一样,究竟按谁的请额娘定夺。四是万寿节的礼,孩儿虽没办过,翻看往年的账目多少也能明白些,有不明白的少不得还得来问额娘。” 我听到这里摆摆手道:”前面的都还妥当,只是小厨房时常要预备王爷的药膳,不是只为了给我这院里做饭用的,府里哪一院有了身孕闹了毛病,都有小灶开,所以这材料采办不能混淆,何况小厨房的开支都算在我份例里,倘或并了那就把这份例革出去了?” ”是,孩儿鲁莽。” 我呷了口水又说:”大哥儿书房的款子早已拨出去了,到底怎么个主意,应该由你心额娘说了算,或修缮或另建,全由她高兴就是了。至于大哥儿上学的例,当初你大哥的那一份太散,四阿哥的那一份又太多,依我说就按着你们三阿哥的例吧。” ”是,孩儿回去就查。” 我叫住转身欲走的她:”还有,万寿节的礼你不用草心了,我跟王爷自掏体己。哦,对了,素画诊出了喜脉,可有这回事?” ”正要跟额娘说这个,画儿妹妹这一份补要怎么给呢?”说到这个,她的眼睛又抬起来,那股寒光叫我后背抖了一下。 我想了想,说:”也从我这里,不必动公中的,一应饮食用药,有我亲自料理。” 等她走了以后,我有好半天缓不过劲来,府里人汇报大小事我听得太多了,还从来没有这种疲劳的感觉,好像刚才一直在戒备什么,这会儿神经一下子从紧到松,倒觉得累。我对自己解释大概是她那种很硬的说话语气叫我难以适应所致,可我还是不可遏止地想起惜晴,从前跟她在一起,总是喝着茶吃着点心,谈笑风生中商量着府里的事。惜晴,原本以为她是韵儿的补偿,可是现在,韵儿的折磨仍在继续,可是惜晴带给我的安慰却连一抔黄土都被风刮了个无影无踪。 垂暮(上)(2) 我这边正忍不住掉眼泪,外面有人传:”王爷回来了。”我一愣,这会子就回来了?难道身子又不爽了?果然,我掀开帘子就看见他从院门跌跌撞撞地进来,扶着他的小福子也跟着一摇三晃,我赶忙上前接住,这才看清他脸色青灰,紧抿着嘴,险些倒在我身上。好不容易把他扶进屋子里坐下,一摸额头烧得滚烫,我吓得不清,慌忙先去绞冷帕子。他拉住我,把其他人都打发走,又嘱我把门好:”等万寿节过了,我要出趟门。” ”去哪儿?”我挣开他,自去一边绞了帕子敷上。 他咳了几声,一幅懊恼之极的模样:”我要去再寻一块龙|岤,总是要去堪风水的。” ”怎么又要去,早好些年,不是堪了九凤朝阳山么?” 他一把拉近我:”正是那地出了问题,建到今天,已是初具规模了,谁料想,昨儿个来了密报,竟然说有砂石,一大早皇上就封了那道折子给我看,把我唬得魂飞魄散,死罪,死罪啊!” 我赶紧握了他的手,心里也紧张不已:”有这么严重?那,那皇上有没有怪罪你?” 他摇摇头:”所以我才得尽快再去寻,出了这样不吉的事,皇上竟为我压下来,其实治不治我的罪还在其次,倘或这事传了出去,又不知怎么样被添油加醋地诋毁,才刚稳当些,可不能再生枝节。幸好幸好,仪仗的事我始终都没松口接受。” ”那,你是要去景陵四围了?” 他皱着眉沉思:”那里已经不妥,九凤朝阳山便是上上选,不会再有更好的,需得另辟新境。”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我所知道的一些说法,忍不住提醒他:”可是这突然换地难道就不会被诋毁?说不定,外头会说得更难听。”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早先也不是只拘着景陵周围的地方找,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谱的。” 我摸摸他跳得飞快的脉搏,喉头发紧:”那这一去需要多少时日?你这个身子骨,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允祥仔细看看我,说:”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指定回来了。这些个小毛病倒不妨,我天天这样还不是照样上朝。你也出息了,现在不提跟着去了?” 我无言以对,这个想法不是没有,但是很快就被盖过去了,被素画、绿映,还有府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生生盖住了。 都说病去如抽丝,可是我们这位连躺在床上慢慢抽丝的工夫都没有的王爷,万寿节过后没两天就顶着乱如麻线的病痛跑出去赎罪了。冬月天寒,这样的天气整日在外面跑,那后果我不用想也知道。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随时给我消息,可是这一去竟没有半句话传回来,我的心整日悬在头顶飘飘忽忽,连临近年底都忘了,绿映整天对年下的预备出谋划策,我一个不耐烦干脆就交了给她,自己只管照顾素画。 盼到冬月二十,总算盼来了口信,说允祥二十七就能到家。我估摸着这二十多天荒山野岭的肯定没有吃好睡好,就置办了一桌子菜,中间弄个基汤火锅,再预备一壶清茶,打算等他进门的时候接个风。没想到到了二十七,天都黑透了,还没有人来报信,我想了想,叫人把饭菜搬去书房,全都用热水套子暖上,我坐在那里等。结果一夜过去,等我早上被胳膊上的麻劲儿叫醒,等火锅都干了,他还是没有回来。考虑到路上耽搁也时有发生,第二天我仍然这样预备,他也仍然没有回来。我的耐性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一番挣扎过后,决定再等一个晚上。 梆子打过二更,府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我打开灯罩子,拿着剪子拨弄烛花,火光一跳一跳,烤得剪子尖黑亮黑亮的,我来来回回逗着那烛火玩,一下没拿住,剪子落下去的时候扑灭了烛火。屋里顿时黑下来,只剩下火锅的炭火还能借点亮光。我正拿着灯台去引火,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爷,您要歇在哪儿?”这是小福子的声音。 ”就在书房吧,嗳,天晚了,不许惊动任何人。”允祥仿佛就站在门边。 垂暮(上)(3) 小福子又问:”爷这一路都没怎么好生进过膳,这会子想用点什么,奴才去弄。” 允祥顿了顿:”不弄什么了,去踅摸一碗梗米饭,弄点小菜,再沏壶热茶来。还是那个话,不许惊动任何人!” 小福子”哎,哎”答应了几声,脚步远了。紧跟着,我手里的灯台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同时点亮。 盖上灯罩,我对着傻在门口的允祥招招手:”王爷一路辛苦,比起热茶泡饭来,换成基汤是不是好些?” 他左手握拳举在嘴边,边咳边笑:”夫人盛情,老夫惭愧,惭愧。”说着解了外裘走到桌前坐下,腿一弯下来,紧皱了皱眉头。 我先盛了碗汤递过去:”看你这样子,八成是饭都没好好吃过,药的事我想也不用问了。” ”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坐在这儿多久了?” 我把盖子一个个打开,指指那些菜:”不算太久,打前天开始。” ”路上遇见下了雪的地界儿,耽搁了,对你不住。”他几口把汤喝下去,看样子胃口还不错,”家里这几日还好?” 我说:”你刚走,皇上就把那一倍仪仗又赏了下来,还不叫辞了,你可知道?” 他点头:”哎,受之有愧啊,皇上这也是给我盖这个罪呢。” ”那这地方可定了?”我在一旁不停地布菜。 他听了显得很高兴:”定了,我回来直接就去见皇上,皇上满意得很,过不了几天就有旨意了,对了,你还记得……”他猛地停住。 ”记得什么?”我问。 他笑笑,端起碗重新扒拉两下,含糊不清地说:”没有什么,不打紧的事,你弄这么一大桌,我如何吃得了。” 我这才想起来:”哎!谁都给你了,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三天后,雍正明发上谕,坚称”自择墓地”,还要在旁边赐一块地给允祥,允祥仿佛对此早有数,惶恐回掉,还把那一年带我去过的那块地抬了出来。我这才知道,那天晚上他要说的就是那块地,只不过怕我勾起当时的心思又噎了回去。那块地一到手,允祥的心算是完全地放下,他拼命提着的睛气神也跟着松懈掉,人,也跟着垮了。 我很平静,职责般地请医问药占据了这两年大多数的时间,早已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我没有去研究刘胜芳对他的病到底下了什么结论,甚至在他偶尔严肃提起的时候我也会用几句轻松的笑话蒙混过去。允祥很诧异,常常用深思和黯然的眼神看着他认为自欺欺人的我,可是他不知道,我的笑容全部发自真心。雍正七年的除夕临近,他的结论,他的未来,都在我眼里。 ”后日,是韵儿的订婚宴了。”他披衣靠在床头,喘着大气。 我坐在床边翻账本,没有抬头:”你这个样子,我们不去了吧?” ”去!怎么不去!”他提高了嗓门,引得一阵咳嗽,”哎,几天没看军需房的折子,也不知道怎么着了。” ”什么怎么着?难道公主一嫁,仗就不打了不成?”我仍旧没有抬头,只是随手把痰盒帕子递了过去。 他咳得直喘:”急,太急了,这个婚,这个仗!我说,你回头就是抬也得给我抬去。” 我这才抬起头来,扶他躺下,给他掖了掖被子:”说这样的话干吗?我可不管抬,要去你自己走进去!”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雅柔。” ”嗯?” ”以后晚上别看账本,头疼。”他半天才挤出一句。 ”王爷,躺下还这么多话,一会子咳起来又不得歇了。”我嗔怪着看他闭上眼,自己转身走到桌旁,翻开账本的最后一页,用笔在那满纸密密麻麻的数字中,又划去了一个…… txt小说上传分享 垂暮(下)(1) 垂暮(下) 罗衾不耐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觥筹交错,乾清宫里的灯火通明笼罩在这些规规矩矩的宴席上仍然是黯淡,我眼前有些发黑,犹豫着去拿杯箸,只怕一个昏头胀脑失了仪。盛装的韵儿我不敢去看,只偷偷在暗处端详了一下那个多尔济色布腾。还好,虽不是传说中的气宇轩昂,倒也称得上一表人才,机敏的面孔却带着一双透彻的眼睛,他的笑容很灿烂,就是那种简单的灿烂。我稍稍放了心,至少我可以认为,有着这样简单笑容的人,是不会亏待韵儿的。 宁和温惠,就像是为了附和她这个”和惠”封号一样,几乎就在一夜间,韵儿仿佛长大了很多,安安静静地谢恩,大大方方地退出,她的身影让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陌生感,仿佛这个女孩从来跟我就没有任何关系。捏了捏衣襟,我无味地向大厅张望。允祥,允祥在哪里?他虽然不是抬进来的,可也跟抬差不多了,雍正许他坐着不必动,可他硬是颤巍巍地站起坐下,坐下站起。雍正皱着眉头紧盯着他,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一定要这么较劲么?我偷偷地看着这一切,想起之前允祥的话…… ”王爷,看你这个样子,轿椅都是皇上给备了,你待会儿就坐着进去吧,不会有人怪你的。”坐在车里,我给他后背垫了一堆软垫,让他看上去坐得很直。 ”咳……咳……怎,怎么连你也说这样的话?咳……咳……”他急急地说,上气不接下气。 我赶紧用帕子堵住他的嘴,一手去寻痰盒:”我不过白说一句,急什么?咳得面红耳赤的就有面子了不成?” 他这才慢慢平复下来:”倒不是我硬逞强,只是这样的场合,不能叫人捏了把柄去。皇上赏了什么是皇上体谅,倘或我忘了根本,皇上堵得住那起小人的嘴么?我一把老骨头什么都扛得起,只是咱们啊,不能不想干珠儿。” 我惊得停住抚他胸口的手:”干珠儿?这如何又扯上他了?” 他微微一笑,把我的手扯下来攥在掌心里紧了紧:”这怎么叫扯上?我能留给他的,最多也最少。多的,任谁都得高看一眼,少的,我一辈子也没得着过。” ”干珠儿,他太小了。”我自己跟自己说。 ”小,小也是他的长处呢。”他安然地冲我眨了下眼,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弘晈深思的眼睛和绿映藏不住的锋芒,还有王府一角那被宣布常年不开启的院门。暾儿,如果他在,如果他健康干练一如弘晈,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铛……”暖阁里报时的西洋钟表及时把我从思绪里拉回来,看看外面差不多都该散了,我向守侧门的小太监打听了一下,知道允祥跟皇上去了养心殿,我便使了钱给那小太监,叫他去养心殿候着,就说我在隆宗门外车子里等,王爷出来就近就可以从那里出去。小太监谢了赏自去了。我也带了一个掌灯的人往隆宗门走。 说也奇怪,今天的隆宗门外连盏灯都没有,连军需房前都是一片漆黑。那小太监先往前走到门口,打着灯照着门槛,我才走过去,没想到小太监突然扭头跪下,连灯都差点扔在地上,口里一直说着:”奴才有罪,冲撞了公主!” 我这才看清他对面门房外站着个人,残留的光线洒在她脸上,唇边泛着光,那轮廓我怎么也忘不了,她是韵儿。 ”起来吧,没你什么事,你留下那灯,且远远地站着,我跟王妃要在这说话,别叫人扰了我们。”韵儿眼睛看着我,淡淡地跟那小太监说。小太监听话地把灯递过来,远远站到角落里去了。韵儿自己提着那灯,缓缓站到我面前:”皇婶,外头冷,门房里有手炉,韵儿扶您进去。” 我点点头,一时都还无法反应过来,任由她搀着我进了门房。韵儿很高,她才十六岁,甚至已经比我高了,感觉到她挎在我肘间轻柔的手。我真的很想执起灯仔仔细细地看看她,很想抚着她的头发说一些贴心的玩笑话,可我不敢,生怕她会在一瞬间躲避地无影无踪。 门房里居然有一桌一椅,韵儿把灯放在桌上,扶我坐下,然后后退半步,缓缓跪在我面前。我很惊讶,却什么都没说,呆呆地看着她磕了三个头,站起,再跪下,又叩了三个,再抬起来,已是泪流满面。 txt小说上传分享 垂暮(下)(2) ”额娘,女儿没有行家礼的机会,刚才这两次叩拜,一次给阿玛,一次给额娘,女儿就要远嫁了,不管是怨还是气,还是女儿对额娘的想,都得一并带走。这十六年,女儿几乎用了一半的时间来恨额娘,以后不知何日得见,女儿不敢恨了,可也不敢天天想,女儿做不到跟额娘'再无瓜葛',只能在这里补个礼,就算额娘没有白生养女儿一场。”韵儿看着我,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我打开两手伸向她,笑着说:”来,过来,来额娘这里。”她看着我的手,犹豫了一下,终于跪着蹭了几步扑进我怀里。梳头油的味道还是没有遮住她自然的发香,从前萦绕于我指间的发香,事隔五年,我的韵儿又回到我怀里,这样哭喊着额娘,轻轻拨开我心底的灰尘。 ”真好,真好。”我搂着她,轻轻晃着,”我又有女儿了,真好。”我们就着微弱的灯光,说桂林,说王府,说这几年的物事人非,生死离别。 揩着她眼角的泪花,听她说:”额娘,韵儿真想回到小时候的竹林子里去,有时候做梦,也能梦见,还能闻见竹子香呢。那个时候阿玛总扛着女儿出去遛弯儿,一只老鼠跑过去,阿玛捡起个小石子,轻轻一弹就刚好打到老鼠的头,逗得女儿又是跳又是笑的。” 说到着她抬起头:”可是现在见了,阿玛身子看上去很不好,尤其这两年老得明显。女儿原本想像过阿玛是怎么样如当年一般高贵矍铄地坐在马上送女儿出嫁,如今,叫女儿怎么能放心?要是我们都能回去,女儿一定带上额娘、阿玛、皇阿玛、贵妃额娘去那心旷神怡的地方,每个人都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孩子,十六岁了,还说这样的孩子话。” 她使劲埋在我胸前,声音有些黯然:”不是孩子话,是常这样做梦,倘或有那样的去处,贵妃额娘也不会……女儿不怕生离,只是受不得死……”她噎住口,肩膀轻颤了起来。 我无言以对,只是轻轻拍拍她:”韵儿,不管走到哪儿,成了什么样子,额娘还是你的额娘,你把娘记在心里头,额娘就走不远了。以后,你这么想着,就算有了什么……” ”额娘!”她的手紧了紧,箍得我有些疼,”皇阿玛说,舍不得女儿总在那么远的地方,很快就会接女儿回来省亲的。额娘等女儿带了土产回来,阿玛也等女儿回来,额娘,您跟阿玛说,您回去就跟阿玛说!” 她惶恐的眼睛震慑了我,我惊讶于这个孩子的敏感,难怪她会为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听来的话耿耿于怀那么久。我不知道怎么来安抚她,只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荷包里是一个刻了竹叶的羊脂玉佩,下面有我结的大红的如意结。我把这交到她手里,告诉她:”这佩的图案,是你阿玛亲手画了命人刻的,还有这结。孩子,不管以后你对父母是怎么样看待,这些都是我们给你的祝福,就算你有怨有气,千万不能剪坏自己的平安如意,明白么?” 她接过去,仍旧窝回我怀里点点头。外面有人敲了敲门,我们立刻站起身走出去,在她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我也回到车里像来时一样给允祥递帕子递茶水拍后背。 ”又剩我们俩老了。”我感慨道。 他偏头看看我:”怎么?不耐烦了?” 我正色道:”我是说,只剩我跟你了。” 韵儿出嫁的当天,我没有出去,因为允祥一整天萎靡不振,连口东西都吃不下。据说送嫁的队伍还是很隆重,但是一联想到从前熹慧远嫁的情形,印象里就只有那跟在车后打着旋儿的尘土了。 雍正八年的春天很冷清,允祥的情况本来不好,只没想到还有比他更糟的,七爷淳亲王从头年底就告了病,一日重似一日。允祥见此情形,勉强着又办了几件户部银粮支配的大事,还有军需房有关西北的消息。他也一刻不肯松懈,只是这些都有专人递送,自己是再不能亲为了。病休在家,雍正征求他意见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多,而且采纳的时候也越来越多。”皇上如今性子缓了。”允祥说。 分享网站 垂暮(下)(3) ”何以见得?”我问。 ”该进封的封,能赦免的赦免,从前他不能允的事情现在都允了,户部的亏空都停追了,这个事他一向是最揉不得沙子的。” 我笑:”是你追不回来耍赖,皇上也拿你没有办法吧?” 他虚着眼微笑:”我便能追,也没有工夫了。” ”爷又混想,赶紧把药喝了眯上一会儿,回头等刘院使来了折子帖子的,又不得安生了。”我一手执匙,敲了敲碗边,对着他挑挑眉毛。 ”你拿我当干珠儿哄呢?”他把碗接过去两口喝尽,闭上眼睛。 门帘一响,小福子伸头进来,看看允祥,看看我,面有难色。我悄悄走过去,他递了张白帖给我,我一看,大惊失色。屋里允祥问:”谁呀?”我赶紧把帖背在身后,进屋说:”没谁,你歇你的,刘院使来了我自然叫你。” 他猛地睁开眼,伸出手:”拿来。” ”什么?” ”拿来!” ”拿什么?” ”我说拿来!”他瞪着我,明显恼了。 我只得递过去,一面还说:”我这就备礼备帖回过去,你……”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竟一股脑爬了起来:”我得亲自去!” ”不行!”我挡住他,”你这样子怎么出门?不行!王爷,你听我说,咱们祭礼到了,七哥他会知道的,他不会怪咱们的。” ”我得自己去祭他!”他推开我的手,”你拦也拦不住,我也就能祭这一个,我就只能祭这一个!” 我躲开他,任由他更衣、出门、上轿。我就坐在大门口等,等到傍晚,等到天黑,等到门外一阵喧哗,轿子东倒西歪被抬进来,等到跟去的人在我跟前哭哭啼啼地回道: ”……才刚在那边出门时还好好的,路上听见王爷咳个不住,等到了门口才发现爷竟然就晕在轿子里……” 怡殇(1) 怡殇 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榴花照眼,清槐飘香。夏日,我最喜欢的便是那串串槐花,弥漫着一股清丽的味道蒸腾在温热的空气里。轻扯一瓣放在口中嚼着,细小的甘甜似要把这淡雅诠释到底,令人欲罢不能。怡宁阁的竹廊子里洒满点点白色的槐瓣,是一种很协调的凌乱,像在配合我现在的思想,压抑而又明朗有序。 ”额娘!”弘晓从外面跑进来,一头栽到我身边腻着,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跳下去,规规矩矩地一礼,”给额娘请安。” 我吃吃地笑他:”你在宫里也是这么个请安法儿?怎么见了额娘就这么小孩子性儿了?” ”额娘,阿玛可好些了?儿子想去请个安,前天阿玛还要儿子拿新练的字去给阿玛看呢。”弘晓说着向允祥住的屋子看了看。 我把他搂过来说:”你阿玛歇着呢。你来得正好,坐这咱娘儿俩个说说话。” 他听话地点点头,我问:”干珠儿长大了,想做个什么样的人呢?是通今博古,还是能征善战?” 他转转眼,想了好半天却反问我:”嗯,额娘,那阿玛算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阿玛,应该算是个更复杂的人吧。你们这几个兄弟,没有一个完全像他,你大哥学来了他年少时的鲁莽和自负;你二哥继承他的稳健和nei敛;你三哥得着的就是他的深沉和敏感。至于你,干珠儿,额娘不想要求你像他从前一样文武双全,只希望你尽你所学地去生活,去寻找你缺少的东西。”我从深思中拉回视线,低头对上他懵懂的小脸,不禁笑道,”不明白么?其实就是说,要你学会找快乐,无论将来遇到什么,你只要做你认为最简单、最快乐的事情。做好了,你就是个了不起的人,记住了么?” 他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儿子还是不太明白,不过儿子记住了。” 我仰起脸,下巴抵在他的头上,轻轻地叹息:”干珠儿,要是额娘不在家的时候,你能不能好好帮额娘看家?” ”额娘要出门,还是又要去园子么?” ”也许……” ”儿子能,儿子长大了,额娘不在家的时候,儿子回禀了皇父,留在家里帮额娘看家!” ”好,好儿子,额娘放心了。”我搂紧他,心中默念:弘晓,你会是个了不起的孩子,一定…… 弘晓离开后,我进屋看了看,允祥仍然在昏睡中。我带上门,嘱咐丫头和太监好好守着,自己出了院门,在园子里逛起来。从回廊到亭子再到水池,这个不算宽敞的园子我逛了二十七年,却第一次发现这样的大,大得足以让我把这二十七年来的点点滴滴尽数回忆一遍。原来人可以经历这么多,时间斜睨着眼,看争斗,看忙碌,就是不会提醒你停留。 离了园子往nei院走的时候,老远见绿映急急忙忙地转出跨院,看见我立刻迎上来:”额娘,孩儿正要去找额娘,又恐怕扰了阿玛,孩儿是想请额娘示下,这一向……” 我打断她:”绿映,额娘前儿已经把这府里对牌账目一并交给你月额娘了,以后这府里所有的事,都要她做主点头,一应大小事找她就好。”见她愣在那里,我笑着拍拍她的肩,”你还年轻,却也是难得的聪明,以后多帮扶你月额娘,你不是一贯跟她最投缘么。” 绿映眼睛里又换了寒意,却在我的问话下凝固,我问她:”你的额娘,别来无恙吧?” ”您,您怎么知道?” ”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说起来这京城居然就这么大点儿,转来转去,还不是转到了一家人去?绿映,人一辈子其实短得很,短得费费心思、动动脑子就过去了,想得越多,错过的就越多,我猜你的额娘应该教过你这个道理吧。你和弘晈的缘分是注定的,扶持他,让他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便是你唯一的责任。好孩子,记住我今天的话,只要弘晈平安,你便也是平安的。”说完这些,我往前进了正院,留下她微红着眼圈呆立在原地…… 外面的天开始音沉,说不定会有一场来去匆匆的大雨,湿润的气息从敞开的窗户飘进屋里。我拿着笔饱蘸浓墨,寥寥数语跃然纸上,这么多年,我的字依然不好看,若是被允祥看见,他一定又会不厌其烦地笑话我。捏着封好的信,我长舒一口气。今晚,我就睡在这间屋里吧,这里是我生命轮回的起始,是一个时空谬误的开端。 怡殇(2) 我站起身,闭着眼睛吸吮雨前的空气,一双手臂从背后拥住我,力道很大。我吃了一惊,下意识一挣转过身,允祥被我挣得晃了几晃,笑说:”呵呵,真是老了,都箍不住你了。” 我忙上去环住他:”你怎么出来了?外面有风,你居然还到处跑。” ”醒了想找你说说话,你偏不在,巴巴地让他们找你,倒好像我有什么事一样,没得吓坏了你,出来走走也好呢,下雨前凉快。”他看上去睛神还不错,也没有咳嗽。 我扶着他到美人榻前,对着脸坐下,笑道:”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回去说,搞得跟久别重逢一般。你呀,年岁越大越不省心了。” 他不答,抬眼打量起屋子来,然后指着门口说:”我还记得,那年我进来的时候,你就站在这桌子跟前,披着头发照镜子,好像没见过自己一样。看见我的时候,一点拘束都没有,我才说了一句话,你就笑得什么似的。” 我笑:”你道我为什么笑?我那是没听懂你说什么。说起来啊,那可是我头一次看见你呢。” ”瞎说,之前你不还……”他突然顿住,然后会心一笑,”是,那也是我头一次看见你呢。后来晚上进宫的时候你梳的那个头,你不知道,那根点翠的簪并不衬你,那根牡丹的戴上才好看得紧呢。” 我定定地看着他:”王爷,你记得还真清楚。” 他抬手捧着我的脸,眼波在我脸上辗转,声音有些低沉:”雅柔,都快三十年了,真有些舍不得你。” ”怎么,你又要出远门了?”我觉得两颊笑得有些发酸。他点点头,我问:”去哪儿?去多久?” ”不知道,这回我也不知道了。” ”那带了我去吧,我跟着你。”一个没忍住,有一滴湿凉的水珠涌了出来。 他用拇指抹掉那道痕迹,微笑着说:”又来了,又不是什么地方你都能跟去的。你仍是带好这一大家子人,便是解了我的烦恼。弘昌关了这两年,想也该明白了不少,你慢慢松活些,假以时日仍旧放他出来吧;老三虽不及暾儿稳当,却也是个厚道孩子,只是他那个媳妇未免伶俐得过了,若是将来有什么事叫他不痛快的,少不得还是你的话他能多听进去;还有我们的干珠儿,你说得对,他是太小了,所以担子对他来说就太重,扛不扛得动就全赖你傍依。对了,还有韵儿,等她回京的时候,就跟她说,阿玛回了小竹院,帮她照顾她捡来的桃花树……” ”别说了,”我捂住他的嘴,”你说了这么多,我一个字也记不住。王爷对谁都照顾,怎么就单单偏了我呢?这么一大家子,我负担了快三十年,什么时候算个头?我的日子要是过得漫无目的,你就放心了么?” 允祥攥住我的手,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些年,我对所有人都尽了力,惟独对你,不能算是尽心……”说到这,他突然又大咳了起来,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呼吸不能通畅,表情痛苦不堪。我赶紧拍着他的后背,他攥着我的那只手猛地握紧,很急促地喘息着说:”不……不忙,我还有句话……还有……还有……”他凑过来,擦着我的脸抵在我肩上,声音慢慢变低,终于消失在身后。 我还在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细小颤抖的哭声传进耳朵里,我听到自己在说:”什么话,你快说,你快起来,我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时间……” …… 摒退左右,我半靠在椅子上,疲惫地闭上眼:”太医,忙和这一宿,你实话说吧,别跟我背医书药方子,只说还有多久。” 太医嗫嚅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不敢瞒王妃,王爷这症,从无一时半刻安心静养,忧烦草劳结于心脉,早在一月前,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时值今日,老臣实在无力回天,只怕,只怕拖不过这一天半日……” 我无声地打发走他,空空的厅堂里只剩下我隐隐的叹息声,耳边似乎又响起那支悲天悯人的曲子。只是这一次,谁还能在灵堂上用笛声应和我的哀伤呢?历史仍然按着它既定的轨道前进,不管是弘暾还是韵儿,都一次次地被名正言顺地带离我的生活。人生的戏码总会有完结的时候,允祥,我们终于走到这一天了。 怡殇(3) 往回走的路上,小福子迎面跑来,跪下便哭。”什么事?”我心中一紧。 ”回主子话,王爷咯血咯到昏迷,这会子又突然醒过来,一迭声地说要见福晋,奴才心里害怕,主子您看……” 我招手让他起来:”别怕,去跟王爷说,我马上就来,叫他等等,一定等等。”他听了答应着就走,我又叫住他,”王爷的东西,该预备出来了。”小福子听了这话眼圈又是一红,紧着跑走了。看着他渐远的背影,我咬了咬下唇,转身向王府最尽头的院子走去。 暗绿色的院门已经有些斑驳,两个侍卫靠着墙坐在地上聊天,看见我呆了半天才先后一骨碌爬起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把门打开吧。”我说。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站着不动,我又说了一遍:”没关系,把门打开吧,辛苦你们了。” 两个人这才犹犹豫豫地掏出钥匙,听见门响,坐在院子里的弘昌抬起头来看了看,竟然没有很惊讶的表情,只是抖着嘴唇:”请额娘安。” ”你阿玛说,你可以出去了。”我按住要站起来的他,”以后这院子就不必再锁,弘昌,为你的额娘,为你的妻儿,须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好自为之。”说完我便转身出去了,身后一阵脚步声,继而”咚”地一响,好像有什么沉重地撞在门板上,我没有停下去看,反而加快脚步,前面愈渐嘈杂的声音提醒我,我的时间正在流失,丝毫不肯停留。 回到正屋,秋蕊正在收拾东西,看到我眼泪扑簌簌落下,我笑着拍拍她:”傻丫头,哭什么?还不到哭的时候呢,你先去趟小厨房,给我端一碗粥来,我要垫补垫补。” 秋蕊点点头去了。我径自走到箱子前,把秋蕊没拿出的东西一样样翻出来:弘暾的襁褓和启蒙时写过的字帖,韵儿的绣花小鞋,弘晓戴过的老虎头帽子,我把这些用一块布打成小包裹,一同放进地上的箱子里,把”风雨同舟”收进随身的荷包里,最后拿出当年行家礼的那一套首饰。 整齐的宫装刚穿戴好,秋蕊端托盘走了进来,我一边接过粥碗一边说:”来,快给我梳头发,王爷还赶着要见我呢。梳两把,后头的燕尾要低些,簪桌子上那一套,那支牡丹簪一定要簪得好看些。”说完我舀起一勺粥尝了尝,抬手打开梳妆匣最上层,从里面掏出一个豆青色的小瓷罐。 ”这瓶糖桂花,还是当年孝恭皇太后赏的呢,年头越多,只怕越香甜得紧。”说着我打开封,一整罐都倒进碗里,秋蕊本要来拦,终于还是顿了顿,转而开始帮我梳头发。我一勺勺往嘴里送着甜腻的粥,茫然地看着镜子里自己似喜似悲的脸。 怡宁阁的院子里,奴才丫头跪了一地,我叫他们都起来,自己进屋关上门。允祥靠着垫子,直挺挺地坐在那里,面带朝红,我站在床边,稳稳一福:”请爷的示下,这身打扮,还有什么不妥么?” 他上下看看我,语带戏谑:”瞧你,鬓角都白了,还拾掇成这样。” 我故意嗔道:”你这个人,这一辈子也没说过几句贴心中听的话!” 他轻轻笑起来,拉我坐下,手哆嗦着抬起来,指尖划过我的脸颊:”你左边的笑涡里有颗痣,平时带着不好看,一笑起来就会藏进去,看着就好了。还有你这左边的眉毛总是画不好,不如右边的整齐。还有你眉心有一小块疤,一般看不出来,是你小时候淘气吧,还有……” ”行了行了,我脸上有这么多毛病?这就是爷昨天没说完的?”我撇撇嘴,故作不满。 他脸上笑渐渐隐去,轻叹一声:”我记性不好,记了一辈子,就只记了这么多。”说完他一阵大咳,直咳得点点血迹滴在手帕上,我扶他躺下,自己握住他的手坐在旁边。 ”雅柔,”他两眼看着上方,”三十年风雨同舟,弹指间尽皆白头。我这一世,得到和失去的,大约也都抵了,对于四哥,我想我做到了'一诺竭忠悃',也就无所谓遗憾。只有你,年少时悖谬了,这一误便是一生,对不住!多年来起起伏伏,安生的日子太少了。昨天要说的就是,得你相陪,虽死无憾,将来若是你还愿意看看我,我就站在上次去过的那块地方。” 怡殇(4) 听到这里,我心上一痛,喉头划过腥甜的味道,点点殷红顺势滴在他的腮边。允祥惊恐地睁大眼睛:”雅柔,你,你这是……”见我慌乱地擦着不断滴下的血,他表情缓和下来,”你还是不敢留下?不是说好了么,等三年。” 我呼吸愈加困难,喘息着说:”我信不过你呗。这么多年,我几曾离了你左右,现在你凭什么撂下我?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硬抢来的。”忍着胃里灼烧的刺痛,我滑到脚踏上跪下,附在他耳边说:”能安排的,我都安排了。弘昌被我放了出来,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家里交给了妍月,对于她,你我都算是亏待了,把这些身外之物交给她,不求放心,但求安心;我们的干珠儿已经长大,我不是个负责任的额娘,只能相信他会学着照顾自己和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静静地听着,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很长很长。我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允祥,我来这一遭,从未试着去改变什么,只有这一次而已,我能决定自己的。下一世不用你抢,我心甘情愿陪着你,不好么?” 他与我交握的手突然攥紧,竭尽全力喊了一声:”雅……柔……”然后他放松地躺在那里,平静了。 我聚敛了余下所有的力气,抬头看了看他平和的神态,微笑着重新躺下,额头贴着他的唇角,轻声说:”就来了。” ”皇上驾到!”小福子带着哭腔的通报,是我在这一世听到最后的声音…… txt电子包网 番外之雍正篇(1) 番外之雍正篇 过往如梦,几番起伏终不平 皇上赐鉴: 四哥:怡王时日无多,臣妾纵有万般牵挂,也再无心力苟存于世。非是臣妾与怡王贪享隆恩圣眷,实因四哥乃我夫妻唯一可信可托之人。故臣妾决计随侍怡王之时,借此一方素笺代王跪求皇上,念在怡王数年忠心,手足情分上,照拂臣妾幼子,善待怡亲王血脉。他日臣妾与怡王定然于九泉之下遥叩天恩。 恭请圣安 臣妾兆佳氏绝笔 信纸慢慢从我僵硬的指端滑落,屋里已经有些昏暗了,我呆望着那相偎的两人,久久不能言语。一个静卧于床榻,一个跪伏于身畔,自然而和谐。我坐在椅子上,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总觉得也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会笑着起身,端茶递水地寒暄。不是口称皇上,而是招呼四哥,对,四哥,好像很多年前就是这样的。 ”启,启禀皇上,该预备的都预备出来了,是不是把怡亲王的法身……”刚才通报的小太监低着头过来回话,两只手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1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1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2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2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2部分阅读 手扶在地上,我看见有明显的水滴滴在他袖子上。脊背上一阵寒冷,我很不耐烦地打发他:”你先出去吧,等等,再等等。”他答应着,仍旧低着头退到外面。从门缝里看去,院子跪了满满的都是人,有一丝光线刺进来,照着地上的信纸,亮白色射疼了我的眼睛。我慌忙闭上,十三弟平静甚至带着微笑的表情却深刻地浮现出来,连同大半生的过往一起在静谧中流淌…… 是从几岁开始的?我整日偷偷躲在永和宫的影壁后面,看两个娘娘逗着那个一摇三晃的小娃儿玩笑。偶然听乃娘说,大清祖制,后宫女人不能抚养亲子,所以自小疼我的佟娘娘并不是我的亲娘。我很好奇,佟娘娘对我尚且那么柔和宠爱,那亲娘的眼神又该是怎样的温暖呢?脸贴着冰凉的影壁,我一直盯着树音下端坐的身影。她长得真好看,又圆又黑的眼睛自然带笑,让人想不出她生气会是什么样。宫里我见过的娘娘总加起来,甚至包括乾清宫挂着的那幅仁孝皇后的画像都算在nei,都没有她好看。 ”四阿哥?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跟着的人呢?”问话的是一个嬷嬷,大嗓门引得所有的人都看向我这边。我窘起来,站在那里进退不得。 ”呵呵……锅(哥)……”衣服一紧,是那个小娃儿正使劲扒着我,小脸扬着,眼睛像一弯新月。我傻傻地看着他,这是皇父的第二十二个儿子,可以让皇父开怀大笑的孩子。听人说,他周岁那天满床的东西让他挑,他却一泡尿让所有的全都归了他。他的确是很讨人喜欢,除了太子就只有他让皇父整日挂在嘴边念叨,就连刚刚树音下好看的眼睛也在呆望我一瞬间后就被他吸引去了目光。 ”儿子给两位母妃请安。”我往前挪了挪,顺势偷偷瞄了她一眼。 ”四阿哥,学里头下得早?既来了坐坐吧,等德娘娘差人寻了跟你的人来再送你回去。”另一个母妃,就是小娃娃的亲娘走过来,弯腰笑着对我说。 我仍旧看着树下,那个传说是我生母的女人,小娃儿早已回到她怀里,她手上的帕子轻柔地在小娃儿额头上抹着,摆摆手对旁人低语了些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看我。 没等人来,我从永和宫逃了出去,之后很久,我再没去刻意听过关于那个宫里任何人的事,真的碰到了我还会躲开。 ”禛哥儿,记着额娘的话,你是我佟佳·尘的儿子,要做你皇父眼中最与众不同的皇子!”佟额娘连续三天对我闭而不见之后,就撂下这么一句让我之后咀嚼了大半辈子的话。与众不同?我已经很不同了,养母贵为后宫之首,皇父给我的疼爱不见得多,苛求却堪比太子,幼时的活泼好动变成他眼里的”喜怒不定”,面壁思过是书房外常做的功课,紫禁城里的规矩礼节恐怕没有人比我更烂熟于心。指着镜子里不形于色的自己,我冷冷地说:”胤禛,诺大的皇宫,你是没有亲娘的孩子。” 再次提起永和宫是在书房看到六岁的胤祥,按序齿他排行十三,已经长得眉清目秀。他没有小时候调皮,举止总是四平八稳,只是眉眼间有些骄傲和固执,还常常异想天开地让人瞠目结舌。 番外之雍正篇(2) ”'卧冰求鲤'?十三弟,谁给你出的主意?”我听完他的话,愣了半天方才接口。 十三弟认真的脸上显出一些忿忿:”师傅前儿才讲了的,'孝于亲,所当执',师傅说《二十四孝》上有王祥卧冰的故事。四哥,王祥能卧冰,胤祥为什么不能?十哥凭什么笑话我?” 我听到这,赶紧暗暗把笑憋了回去,清清嗓子说:”老十三,你有这心思倒是个好的,只是这卧冰的事太犯险了,若是出了差错哥哥怎么担待得起?依我说,还是换个法子给皇父贺寿吧。要不,哥哥赶明儿个出去帮你寻个什么稀罕物件儿?” ”四哥,弟弟若是进得去西苑,也不会来给哥哥添烦恼,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出了岔子,决不连累哥哥!”胤祥完全不理会我的建议,只是一个劲儿地拍着胸脯,”何况我都跟十四弟说了呢,连他的份儿都有。” ”十四弟?”我皱皱眉头,佟额娘殁后,我只有按规矩去永和宫门外请过安,从没进去过,也就没见过这个小我十岁的同母弟弟。他跟老十三一样,交给别人抚养却还是可以整天腻在额娘身边,将来怎么能有出息?我心里这样想着,却鬼使神差地应承下来,”好,哥哥就帮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事实证明,胡闹就是胡闹,所不同的是,相差八岁的胡闹得到的惩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跪在上书房的时候,脚上又痛又痒的冻疮让我懊恼极了。”指了婚,择日就要开府建衙的人了,居然还这么混账顽劣!”皇父疾言厉色的指责声环绕在耳边,陪着我走进久违的永和宫,她,我的额娘,不像我心里牢记的那样冷漠,这反倒让我受宠若惊。 ”四阿哥,十三阿哥尚且年幼,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一时只怕也辨不清。你是兄长,师傅教给他的,你要督促着他,师傅没教给的,你就该教着他,断没有由他淘气的道理,明白么?”她坐在我对面,语气温和得有点僵硬。 ”额娘,四哥教训过了,是儿子硬聒噪着四哥去的,这一病原是儿子该受,与四哥不相干。”胤祥紧绷着稚嫩的脸,大义凛然。 额娘笑笑对他说:”这一病啊,也不知道是罚你还是罚了你额娘,知错便好,如今做了学问,总是要规规矩矩的才好给你这弟弟做个榜样不是?” 他们的谈笑中,我这才看清额娘身边偎着的那个小矮胖子,怯怯地盯着我,黑黑的瞳孔带着很强的距离感。皇父和佟额娘自来都教育我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所以他的姿势让我很有些不屑。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用什么表情对着那张跟我有几分神似的圆脸,只知道这一望,就望出了的几十年的隔阂。 就从那一年起,我们兄弟间仿佛都开始关注起彼此的成长。我有了自己的府第,那拉家出色的女儿翩叶被指为我的嫡福晋,有了聪明贤惠的妻子,有了众望所归的儿子,我也开始在朝堂上完善一个皇子的职责。论学问,我可以跟太子不相伯仲,在皇父心中,我就是太子的补充与辅助,也该是太子未来的第一臣。一开始,这样的概念对我来说的确根深蒂固,可是接触政事久了,我便发现了太子的急功近利和不切实际。边疆多年平叛,养兵筹饷全靠赋税银粮,若不重视根基上的问题迟早坐吃山空。我把这些想法透露给太子,他却嗤之以鼻:”老四,你才刚刚接触政事,未免杞人忧天了,每年单是两江赋税便有多少?整个大清国赋税又有多少?这都是你看不到的,且把心思放正些,我大清自来看的是军功,剿敌平叛总是第一要事,哥哥希望你这方面多下下工夫,将来才好给你加官晋爵呢。” 我无言以对,如此狂妄短浅,把他门下的奴才都放纵成了祸害,将来如何治天下?我学的是人臣之道,可我也是人君的血脉。我在心里悄悄地想,倘若太子不能成为明主,我会毫不犹豫地阻断他。 数年磨炼,身边的弟弟一个个长大,我蓦地发现,他们比我要有魄力得多,他们的觊觎之心此起彼伏,一时间堂堂大清太子,竟然没有一个兄弟肯信服于他。我原本以为,我熟知的十三弟虽然受宠,但应该是这些人里最淡泊的,可是他抢婚的举动震惊了我,原来平素稳稳当当的胤祥,其洞察力和审时度势的本事早已超出我所估计。 roushuwu 番外之雍正篇(3) ”老十三,这一向可顺序了?哥哥怎么听说你府里先头可是忙得不行?”坐在我府中的园子里,我半开玩笑地斜看着胤祥。 他讪讪地:”多了也不便说,哥哥既知道便是了。这天底下总有料想不到的事,呵呵。” 我不自觉摇摇头,一个新福晋就让他人仰马翻,可见胤祥仍然是仁厚的,只是柔软束缚了手脚,他感觉不到紧迫而已。这也许不是坏事,正是他的仁厚多年维系着我跟老十四剑拔弩张的兄弟关系,也正是他的仁厚让皇父毫无保留地信任他重视他,他的这种个性是皇家之幸,无论如何也是吃得开的。 随后较为平静的日子里,我明显感觉到皇父在重新审视我们,尤其是太子和胤祥,可是索额图案一出来,他最先怀疑的人,竟然是我! ”四哥,老爷子只怕是防微杜渐,借着这个事敲敲佟家对你的照拂,未必真心疑你。皇父何等谨慎的人,若是真心疑了,哪里就能因我一句话就消了的?”胤祥看出我的寒心,日日开解。 我冷笑,佟家的关系难道是我抢来的?佟皇后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莫非这就算是佟家儿子的与众不同?疑都疑了,我若不善加利用一下,岂不是枉担了名声? 争还是不争,困扰我的问题在一废太子后得出了答案。浮出水面的胤祥和老八先后被否定了,一废一立,皇父的自信也同样受到重创。我这时笃定,我可以了,不为了自己一腔抱负,不为了让自己的深思熟虑投入于祖宗基业,只因为自己如履薄冰的地位,不进,就是死! ”老四,这一次若是成了,我自然不亏待你。”太子在殿nei走来走去,凌乱的步子显出他对逼宫根本毫无胜算。 ”太子爷,弟弟想荐一个人,不知道太子爷意下如何?”我手里捋着数珠,有条不紊。 他转过身:”谁?” ”老十三。” 太子眯起眼睛:”老十三?全天下都知道他想做太子,叫他来给我使绊儿不成?何况他闲了这么久,能派上什么用场?” 我收起数珠走到他旁边,小声说:”太子爷怎么不想想,敢当着皇父的面坦诚要当皇帝,皇父还会怀疑他么?十三弟越是赋闲在家,皇父便越是信着他。有的契机,弟弟没有,连太子爷可能都没有,可是他却有,即便是不成,放他在里面一搅和,皇父也得投鼠忌器。请太子爷细想。” 太子听了略一思索,便立刻找人进来吩咐了几句,傍晚,胤祥就被带进了宫。 ”四哥,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胤祥大踏步走到桌前坐下,我面前的茶杯他拿起来就喝。 我凝了神色对他说:”十三弟,哥哥帮你还是害你,信与不信,都在你了。” 他却笑着歪在椅背上:”四哥从小儿就只有帮我,几曾害过我?便是害上一次,也不足道了。” 我诧异于他会心的表情,完全没有了在他府里劝我时的急躁,想必他也是很有一番考量的。他的表现让我更确定自己的判断,我把那封假信递到了皇父跟前。赌注果然没下错,皇父放了胤祥,而太子一败涂地且再无翻身的可能。不知道胤祥能不能在山水间想明白我的举动,总觉得皇父对他应该还有期许,如同我一样。 ”老四啊,除了太子,就只你是朕看着长大的。”疲态尽现的皇父在对我大加封赏后突然这样说,”只是这几年,朕没有那么自信了。”一句话让我百感交集。皇父不相信自己,却相信老十四,不再立太子,却封了世人眼中胜似太子的大将军王。不过很可惜,他是老十四,有皇父宠爱有额娘傍依的老十四,他干练有余深沉不足,当得好将却当不得好王。更何况对我而言,他是个最恃宠而骄不知好歹的弟弟,我多年的关照换来他莫名其妙的敌意,他和永和宫里的额娘一样,只会把人心推进冰窖里。 我问胤祥:”你说老爷子心里到底有没有准主意?” 他没有犹豫:”准的不好说,弟弟冷眼瞧着,十有###是老十四。当然了,一天不下旨,那就是各凭本事。四哥,这个时候最忌讳底下人太招摇,您看废太子就知道了,那个年羹尧主意太正,不可不防。” txt小说上传分享 番外之雍正篇(4) 我不置可否,年羹尧、隆科多,这些人手段虽狠,可都是我的胜算。皇父在最后关头调我去祭天酬神,是有意彰显我还是成心避开我?无论如何,京城nei外以至畅春园上下已经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思来想去,唯一可能出乎意料的突破口,就是手握绿旗兵的胤祥。 我不该疑心他,我在片刻间曾经这样惭愧过。胤祥那时神色凝重地走出寝殿,侍卫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他的脸一下变成了雪白,质问的眼光生生撞在我脸上,让我居然不知所措了。只有片刻,他回复微笑,扬着嘴角走到我面前,深深一揖,小声说:”四哥果然是真命天子。” ”老十三,皇父……”我看见他抱拳的手抖得厉害。 ”请四哥放心。”他仍然没抬头,”臣,必将恪守君臣纲纪,肝脑涂地,鞠躬尽瘁!”说完他手一挥,便有一个小太监撩开帐帘,李谙达从里面走出来,恭敬地说:”雍亲王既来了,且请进去。” 我站起身,犹豫地看了看垂手僵立在那里的胤祥,大步走了进去。殿nei昏暗得很,皇父靠着软垫半坐在床上,虚着眼睛张望:”回来了?” 我到床前跪下:”回皇父的话,儿臣祭天大礼已毕,请皇父示下。” 皇父用力撑了撑身子,头向前探着,仔细看了我两眼又靠回去:”老四,是你回来了。” 我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屋里一时很静,只听得见他手里数珠的摩挲声。许久,他动了动手:”罢了,也罢了,去吧,去吧。” 小太监搀我出去的时候,我突然很希望他叫住我再说两句什么,可我没有勇气回头看,他也再没发出声响。 七天,皇父的数珠躺在垫了黄缎子的托盘上,一直陪着我发号施令。雍位已正,我的争斗却好像才开始一样,白花花一片素服的人跪在脚下,他们满脸的猜疑和不屑藏在黑影里,让我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这个座椅的确很高,人人都能躲,我却无处可躲,做皇帝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向天下人证明,你是对的! 这个天下人里,也包括我的母亲。从皇父大殓的那天起,她就恢复了我幼年时她对我的冷漠。”额娘在等十四弟么?”我问。 ”大行皇帝交代过,一应大礼典仪都等大将军王回来。”她老了很多,每天絮絮叨叨就是这句话。 ”哦?可有圣旨?谁传的口谕?” 她抬起头,有些恶狠狠地盯着我:”那如今这继位、大殓,可有圣旨诏书?谁传的口谕?四阿哥!雍亲王!大行皇帝辛劳一世定下的江山,难道不能让他交给他看中的人,不能让他放心地走吗?” ”国不可一日无主,江山已然交了。额娘册封太后的事情不日便会明发上谕,还有好多杂事都等着太后懿旨呢。”我心里有股涩涩的感觉快要涌出来了。 她表面重复平静下来,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本宫没有资格做太后,本宫也不想承认这样的太后。” 除了留给她冷笑,我不知道还能怎样对自己的额娘来表达愤懑。宠冠六宫多年,她的见识与胸襟竟然还不如十三弟妹!除夕夜,我悄悄靠在永和宫正殿的抱厦外,她凄厉的指责伴着雍正元年的钟声一起传到我耳朵里。 一直到死,额娘都不肯给我一句做母亲该有的软语温言。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只是心口太酸痛了,轻敲了两下棺板,我小声问:”额娘,难道当年生我的时候,您不会疼么?” 太后大殓的第二天,胤祥把一个明黄的缎子包双手举过头顶,跪在我面前:”皇上新登大宝,兵令军行都由皇上统一调配,此令臣不敢擅专。”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那块绿旗兵的令牌。”十三弟,哥哥……”我脱口而出。 他往后挪了两下:”臣不敢!臣在先皇灵前有诺,今后定然恪尽心力,忠心侍主,但求不负皇恩……” ”行了行了!”我突然烦透了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老十三。见我打断,他顿了一会,微笑着抬起头来,仍然恭敬地说:”臣不能完全参透圣意,可皇上,您是一向看得明白臣心的。” roushuwu. 想看包网 番外之雍正篇(5) 我呆住了,从来都说兄友弟恭,但胤祥却是个可以让我敬重的弟弟。事大事小,他心里永远明镜儿一样,有时候他仿佛就是另一个我,做一些我不能做的,弥补一些我不能弥补的。 老八后来对我说:”既做臣子又做兄弟的人,迟早你只能留下老十三一个。”于是他只做他想做的,逼着我把当年夺嫡留下的硝烟继续蔓延下去。至于老十四,我也很想像相信胤祥一样相信他,可是额娘的眼总在我脑子里转,我便下不了决心了。我不能给他自由,留下他的性命是我唯一愿意保证的,因为老十四并不会动容,就像小时候,我保护的是两个弟弟,而每次清醒着感激的,都只有胤祥。 常常想不明白,我成了皇帝,可我真正赢到了多少?功臣最后都变得狂悖,只把一个个任j用佞的笑柄留给我。普天下猜测种种传言纷纷,兄弟失和,父子离心,紫禁城角落的污垢远比大殿顶上的金碧辉煌更吸引人们的目光。没人知道,申斥老八老九的时候我脊背上的冰凉,更没有人看见,驱逐弘时的那晚,养心殿的昏暗。 不是我愿意粉饰自己,是全天下总在向我要一个冠冕堂皇。其实皇父啊,他们最想知道的也正是儿子想知道的,您的心里,究竟曾不曾属意于我?如果是,那么您现在能否安然瞑目了?如果不是,那就请您看看这天下,我,胤禛,没有丢爱新觉罗列祖列宗的脸!我只有一生,纵不能有口皆碑,也至少换了个安邦定国。 雍正五年以后,政局的波澜趋于缓和,闲暇之余,我常常能从十三弟病容上看到自己的老迈,岁月的消逝让我每天都处于一种烦躁不安的状态中。我急切地批阅着每一份奏折,完善着每一件政事,还要面对永无休止的nei争外战。有十三弟恭谨又坚定地陪侍一旁,多少能让高置的龙椅少一些冰冷,可是终于,他放松地躺在那里,不用小心翼翼也再不会勉为其难,甚至还有结发知音相随。难怪,他微笑得那么惬意。 …… ”皇上,时候不早了,就让怡亲王……”犹豫的提醒声把我从回忆中唤醒,我只得点点头,由着他们去装殓了。过了一会儿,小太监手捧着一个荷包过来回说是从王妃身上掉下的。我打开一看,清香扑鼻,里面是一个木雕的核舟,舟底刻着四个小字”风雨同舟”。风雨同舟,我重复念叨着,转手对小太监说:”把这个放在怡亲王身旁,叫府中所有的家眷都在一处等候,另把弘晓阿哥叫来。” 不一会,弘晓被带了来,跪在我面前说:”儿臣启禀皇父,求皇父准儿臣留在府中。” 我一愣,叫他到身边问:”自然是要留你在家,只是干珠儿知不知道,要留下做什么?” ”帮额娘看家。儿臣答应过额娘,儿臣长大了。”小小的干珠儿很严肃,我眼前一阵混乱,仿佛看到了十三弟幼时执意卧冰的样子。 叫人来领走他,我重新捡起那张信纸,并不漂亮的字迹渗透着决绝和任性。思索半天,我终于提笔将那”臣妾兆佳氏”的字样浓浓抹去。弟妹,你如此温慈之人,为子连圣旨都敢驳,如今这样的托付,难道不嫌太重了么?我不知道我还能庇佑这一门多久,弟弟该得的荣宠我会在有生之年不停地给下去,可是怡亲王的顶子是不是戴得住,终究还是要靠这门里的人!弟妹,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埋怨我的决定,你只要呆在你最想呆的地方,其他的就留给你们选择的干珠儿吧。 ”传朕口谕,”我坐在正堂上说,”阿哥弘晓袭封亲王爵,待大殓后,择地另建新府,原府下人均留在原处,再行调派。念弘晓阿哥尚且年幼,着……”我指了指跪在最前面的一个福晋,”着怡亲王妃傍依教导,待成年再行封赐。” 底下跪着的几个人都有些马蚤动,我喝了口茶接着说:”亲王之妾室自愿殉葬,朕深感其情,特准一切从侧福晋礼,与亲王同葬。” 两口棺椁整齐地排在我眼前,同进同退,同止同息。我的心窝又开始酸疼,这样的感情我可曾得到过?是翩叶?还是歆瑶。”辜负此时曾有约,桂花香好不同看”,偶尔,我也曾写下这样的句子,我种的桂花香满竹子院,可那院中暖着我的冷,收着我的心的人儿又去哪儿了呢? 番外之雍正篇(6) 斗转星移,十三弟,你们这些离去的人是否已经齐聚一堂,把酒言欢?当我看见滴漏的水正在一颗颗滤去我的生命时,我竟然有些希冀,因为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反感那句”万岁万万岁”,未尽的责任,未了的尘世,纵然千百年的忙碌又有什么味道?终究,朕,是一个人了。 八月,九州?##痰牧鹆咴谔粝绿咀殴饷3鹱踊ǹ谜茫テ恪n曳畔轮毂剩叩酱扒疤吠ィ坪跆眉肟盏南衫稚嗽拢媸歉霾淮淼募窘凇?/p>txt电子包网 番外之弘晈篇(1) 番外之弘晈篇 叹不尽,一世枉错蓼莪情 ”会吗?倘若那灵牌上刻的是我的名字,额娘也会这么伤心吗?” 这大概是我从小到大最迫切的问题了。可惜,对面麻木的您没有看我,这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不怕您训斥我,我只怕您不看我,因为,您从来不看我。 一直都很想弄清楚在我身上究竟有过怎样的渊源,为何我总像是寄居在这深宅大院的宾客?我常常试图能从周围探究出一些蛛丝马迹,直到您离开。十几年就这么困惑着:您是我的额娘,我亲生的额娘,为什么在您选择妥帖安详地离开尘世的时候,却连一个字一句话都不肯留给我? 印象里,孩提时代总有一个馨香的去处是我很眷恋的。可惜没有多久,家里变得很冷,我和二哥去了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一住就是三年。您回府的那天,是那个冬季最温暖的日子,挤在您的怀里,我又找到了安全感,您温慈乐观的性格随着您的脉动感染着我,我便忘了抬头看您的眼光落在何处。 乃娘说,我小时候是个别扭爱哭的孩子,没有二哥随和喜人。我猜想,这可能就是您偏疼二哥的缘故,可我还是觉得,它并不能成为您无视我的理由。从来我跟二哥走的几乎都是同样的路,学他所学,用他所用。您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的暾儿最是个稳当细致的,省了额娘不少心,不管是学问上头还是为人上头都是极妥帖的。”其实您回过头就可以看见,我一直跟在二哥后面,踩着他的脚印,模仿他的样子,学习他每一个能让您开怀的细节,不放过每一个能让您关注的瞬间。 凭良心讲,您对我已经足够关心,吃穿用度从不疏忽,很多时候还比二哥的要丰厚和睛致。年幼时我会对这种肤浅的不同暗自窃喜,然而天长日久,人心大了便也清明了,关心与疼爱究竟相差多远的距离?这府里只有我知道,就差一个眼神的深度。 ”额娘喜欢会念书的阿哥。”您大概不知道,这么简短的一句话成了我一辈子的生存目标,也许是元寿对二哥的赞口不绝刺激了我,也许是我对自己给您的回答太羞怯了,还不满六岁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爬上树又跳下来!那段日子您离我真近,整夜整夜地守在我身边,不时地用脸颊贴上我的额头,有时朦胧中还能听见您沉重的叹息声,我觉得很惭愧,但仍然很幸福。后来才知道,最希望得到的便是始终得不到的,对儿子的疼与爱于天下任何一个母亲来讲都是不可分割的,除了您对我。 每到逢年过节,每到您打发来的小丫头一成不变地传达着您的套话的时候,我就会觉着这府里真大,大得让我的院子都落满灰尘。额娘,如果您能亲自来一次,世上便再没有我可以计较的事情了。 然而您来了,在我接受了与惜晴的指婚以后。您问我什么时候对她上了心,我实在答不上来,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在您的眼里看到对她的欣赏的时候。虽然我一度震惊于您的任性和不聪明,可是您在皇上面前的窘迫是我更不愿意看到的。从我谢恩的那一刻起,我是尊重惜晴的,她很像您,一样的周到,一样的坚强干练。尽管她在我这里永远也不可能超越画儿,但是我愿意给她一个相敬如宾的男人,为了背地里苦恼的阿玛,为了这一场皇恩浩荡的婚姻。 可惜我们都忽略了我们作为人的狭隘。就拿我来说,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是与二哥形影不离,我们之间不平的对比就越明显。阿玛赞他多一些,皇父夸他多一些,甚至当年皇玛法还在的时候,也是赏他赏得多于旁人。至于您,我们两人的额娘,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惜手心永远要比手背热!我蓦地发现,再面对二哥的时候,我没有办法那么坦然了,总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压在心底,哽在喉头。我一直当这感觉是羡慕,羡慕他得到的所有,就连他病歪歪的身体都一并羡慕。这种假象持续了很久,直到晴儿的”东君梦断”! 打了她的那只手一直火辣辣地疼,我坐在桌前笑出了声儿。惜晴果然像您,连这隐忍的固执和伤人于无影无形间的彻底都相似得无以复加!从五岁到十五岁,我所有的努力就在这一巴掌下变成了难堪。我再也赶不上二哥,不论是他生前还是死后,所有的恩和情都是他的!我实在想不通,上天既然如此淡薄于苍生,那还留下我这个多余的人干什么? 番外之弘晈篇(2) 糊涂了很久,当阿玛宣布另一椿婚事又落到我头上的时候,我才看清嫡长子的地位隐藏的另一种生存的意义。我对着月亮同晴儿愧悔告别,也同无病呻吟怨声载道的生活告别。阿玛说过我急躁欠思虑,那我就学习压着性子做事,分不了他的忧,至少不再给他添烦。朝上四阿哥并不信任我,倒是天申还算厚道,可惜为人有点不着四六。我知道,他们熟稔的交流下都敏感于正大光明匾后的名字。看过了八伯九伯和十四叔的下场,皇家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那一把龙椅之于他们就如同这王府之于我一样,觊觎的就是个容身之地罢了。 这样的明争很难,暗斗却更苦。早先大哥为弘时不平,结果他被谨慎的阿玛关了起来。四弟弟早早就去了,干珠儿还那么小。我忍不住要为自己的理所当然庆幸一下了,嫡子,嫡长子,年轻有为的健康懂事的嫡长子!额娘您知道么,我更迫切的,是希望您看到我不可忽视的存在。于是我急于展示自己了,阿玛讳莫如深的眼光让我瞬间追悔莫及,而您比从前更加淡然客气的态度也使人越发无地自容。 ”你的额娘是最睛明狠绝的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绿映浑身散发出的寒气让我一哆嗦。 ”放肆!你家里怎么教你的?这种大逆不道的混账话也是你说得的?”我虽愤怒,却显得有那么点不够理直气壮。 她看住我:”我从小到大,我的额娘就教会了我这句话!”见我迷惑不解,她看着月额娘院子的方向说,”本来,我很有可能该是这王府里的格格,这是孝恭皇太后许了我额娘的……” 从绿映后来的讲述中我才知道,在某个深宅大院里,一直有那么一个名叫巧儿的女人,恨了您半生,恨了月额娘半生。她不知道自己只是后宫玩弄权术的一个棋子,不承认自己只是皇太后要放在阿玛身边的眼睛和嘴巴,仍旧一门心思守着自己的傻想头,结果却让您音错阳差地断绝了这条路。这一段过往我不懂,但也无法不感叹缘分的妙处,转来转去,不管是喜是怒,是爱是怨,该在一起的还是要凑到一家子去,谁也脱不了。 ”这是报应,爷,如果我没说错,你是这么想的吧?”绿映嘴角带着浅笑,灼灼地看进人心里,”你该得的要是得不到,因果轮回总会报给你的。” 是吗?我反问自己。我该得的,就是一个额娘,我得不到的,也是一个额娘!您身边的人一个个失去,您的关注从一个转移到另一个,什么时候可以轮到我呢? ”传朕口谕,阿哥弘晓袭封亲王爵……”我没再听下去,这一定不仅仅是皇父的意思。是阿玛还是您?反正都一样,我终于成了王府真正的客人。绿映转述了您最后给她的嘱托,您走得这么决绝,宁愿对她说也不愿向我透露一点。额娘,我最大的错,就是从来没有恨过您!如果我从五岁那年就恨了,那么您在我心里一定可以懵懂模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清晰一如梦魇…… ”我知道爷的不甘心。”即将搬去赐邸之前,绿映说。 ”封了世袭罔替的郡王,有什么不甘心的?你别胡思乱想的给我惹事!”我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连头也懒得抬。 绿映已经有了身孕,托着腰站到我面前:”爷有爷的不甘心,我也有我的,爷用几分心思对我,几分对素画?只怕,连那黄土下的也不如!” 我的表情可能有些狰狞,绿映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但仍然很倔强地抬着下巴。等我漠然地重新低下头,她才叹了口气说:”爷,你谁也不欠,可谁都欠你,你什么时候能想明白这一点?” 对,我谁也不欠,我从来都没有明目张胆地强求过,所以我才沦落到这样尴尬的地步。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今后的日子应该为自己活着?看别人眼色的人终究不快乐,没开始的事情也终究没结果。额娘,这就是您教会我领悟的。 走出王府大门前,我郑重地叩拜了那个冒名顶替的亲王妃,其实我是在郑重地告别您,我亲生的额娘,这一次,您对我来说,是真的去了…… txt电子包网 后记 曾经和朋友一起聊天时谈《梁祝》,甚至谈起琼瑶的《梅花烙》,朋友总说这样的结局太惨了,不能给人明明白白的幸福。可是凛冽始终认为,恰恰这样的结局才是一种完美,有限的生命终究无法承载永恒的爱情,所以把爱情结束于无限的虚幻中,说不定可以更加荡气回肠。 于是这一部耗时数月的《怡殇》便有了这样一个无法尽如人意的结局,但它却是这一部作品出世的起始。不知道有多少看官可以理解这样的安排,无论如何,还是感谢陪着雅柔一路走来的朋友们,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便没有《怡殇》的今天。要说再见真的很伤感,希望有一日凛冽带着自己崭新的文字再次出现的时候,还能得到这么多朋友的支持,谢谢你们,谢谢所有为《怡殇》付出过努力的人们! roushuwu. 想看包网 读者评论(1) 评论一:(作者:yao) 本以为已经被时间淡漠掉的读后情感,却仍在今日乐曲响起的瞬间再度牵引而出。所以无论如何,即使文笔已经退步,即使不能算得正经的长评,但却总是个纪念,纪念着自己对这部作品的钟情。 在晋江读过那么许多的文,其中不乏给人澎湃、给人哀伤、给人彻骨之痛的文章。我读虐文比较多,也曾随着不同文章不同剧情的跌踵而欢笑哭泣,那些都可以算得上是好文。 但是能称得上是一部作品的,《怡殇》算是其中一个。 原因么,五个字:平淡中厚重。 这是一个开阔而宽广的作者,在她的叙述铺陈中,你能够切切感受到稳重的爱情观。在真性情的爱的同时,却又充斥着气壮山河的权势之气。你读她的文字的时候,或许得不到尖锐的满足感,或许看不到风花雪月的男女之情,所以喜爱情情切切之风的女孩子们不用涉足其中。只是当你在读尽风花雪月,怀着厚重而缓的胸怀,静心聆听《怡殇》娓娓道来的时候,十三、雅柔、雍正、康熙……他们便从字里行间中走了来。你读他们的悲喜悦怒,你读他们的聚散离别,他们真实地与你同在,你的胸中响彻如洪钟般的宽宏共鸣,情感澎湃吞没一切凡间琐琐碎碎的思绪。 评论二:(作者:阿清) 读完《怡殇》,不写评无以掩我心海滔滔。 此文语气朴实无华,生活的气息跃然纸上,非是言情,却处处有情;道是无情,却处处温情。作者睛查资料,睛于自我猜度隐去的历史,将小说的创作和历史的真实写得丝丝入扣,边看不得不惊叹作者独特而别致的创作力和想象力。作者大多数笔墨从十三爷的府第着笔,但却影射出这近三十年的荣辱兴亡来。以小见大,给胤祥在雍正朝的得宠做了最清晰的诠释。 此文看到末了,真正如清茶薄酒,愈浓愈香,愈是醉人。没有惊涛骇浪,却暗有微波荡漾;没有生死情爱,却最终柔情久远,相伴百年。雅柔此人,是不成功的穿越者,却是最成功的十三福晋,她以淡然的才干当之无愧地做了“贤nei助”这份事业,当之无愧地成了成功男人身后的那个伟大女子,当之无愧地可以携手与胤祥生死同行。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评论三:(作者:妖叶的叶)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看穿越文时,总是在想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是现代女性?我们身边的人,为情所困、纠缠不清、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的女人难道少?古代独立自信、活得潇潇洒洒的人难道就不存在?时空的差距,也许并不如我们想得那样巨大。生活的本质没有变,心胸狭窄的人到了古代还是会惹人讨厌,头脑不清楚的人也不会就因为知道写历史而成了什么大事。一个现代女子到了古代,面对巨大的时空差异,选择坚持,或是改变,都没有对错之分。十个现在女子到了古代,会有十样不同的生活,生活到了哪里都还是生活,都要用心去经营。有一个问题是从古到今都不变:什么样的女人才值得爱?在我心里,她可以不漂亮,她也并不需要才华横溢,但是有她的地方,就是家,有她在家里,便让人时时想着回家。雅柔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存在时只是淡淡的温暖,失去时却会让人不知所措。 “风雨同舟。”那木船上所刻的字,便是十三与雅柔夫妻生活最好的概括。有两个细节我总是记得的:雅柔固执地要留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不顾自己性命时,十三带着怒火说:“如果连你都走了,我该怎么办?”雅柔回娘家守灵时,十三一个人在家门口来来回回地走,东摸摸西敲敲等她回来……她对他已经是最特别的存在,只要她在身边,他便有了安心的理由。 爱上一个人又是为了什么?十三娶雅柔时,也许是一时的心动,也许是意气之争,他爱雅柔吗?谁也说不清楚。只是如果有这样一个女人,她在你落难的时候不哭不闹,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是轻描淡写地同你一起承受;她刀子嘴豆腐心,不会和你说些肉麻的话,却会在你远行将归时每晚都准备好热饭菜静静地守候;她会做菜,会理财,会管家,会替你打点一切琐碎的事情;她不矫情,从不会自己找别扭;她坚强,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独当一面;她也脆弱,却默默承受着所有的不如意,没有抱怨,也还乐观;她永远不会给你找这样那样的麻烦,反而在你最彷徨时,给你最坚实的支持;因为有了她,就永远有了一个人等在那里听你的喜怒哀乐;因为有了她,再大的苦难不如意,都有过去的那一天;最重要的是,她陪你度过所有风风雨雨,她和你走过每一个平淡的日子,你和她经历的所有,凑巴凑巴也就是你的一生了,即使如此,生命结束时你还是有那么多话要和她说,和她的日子还没有过够。 读者评论(2) 会因为这样就爱上一个人吗?大概会吧。 评论四:(作者:txt电子书下载roushuwu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2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2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3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3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3部分阅读 :血月如殇) 这是一部真实,又不缺乏梦想的佳作。 没有给传说中的十三那样完美的性格,他其实和正常人一样,有喜有怒,有泪有悲,读起来,仿佛一个真实的十三立于眼前,让我们跟着作者一起走入他的世界。 而雅柔,多么另人刮目相看的女人!她有刚强不屈服的个性,在与十三对嘴之时;她有委曲求全的性格,在面对十三众多妾室的事实;她有温暖,有善良,她有两难,有期待,只是在她身上,更多了人性化的爱恨嗔怒,更多了分豁达明朗。 不得不说,这样的雅柔是完美的,至少在我心中是这样。 故事不一定要高嘲迭起,平淡的诉说也是真实的体现,爱情,不必轰轰烈烈大喜大悲,如同我曾看见的一句话:爱,并非一定基于痛苦绝望而生,相知,信任,专注去爱,也许很简单,却也很隽永……所有这些,点到即足。 评论五:(作者:叶梵) 喜欢雅柔,那是一个执著的女子,却执著得娓婉,执著的轻浅,没有步步惊心里的深沉心机,没有梦回大清里的热烈坚强,没有恍然如梦里的义无反顾,这份执著是深藏于骨血中的,是细水长流的,是无怨无悔的!同生,不难,共死,也不难,一瞬间的决择可以痛下,然而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不离不弃,二十多年的信任坚贞,仍然可以保持着当初的那份心那份爱,不但不变,而且历久弥珍,才是难能可贵!和许多穿越来的女主角一样,她应该也是熟知历史的,但她似乎却一直未把历史当成一回事,也刻去遵循,也不刻意去改变,心中没有兼济天下的博爱,她的心她的情,全都给了十三,给了家人这,便是她最可爱之处! 一个女子,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她会爱,她会恨,她会害怕,会自私虽然常常恨她的某些作法,但她却是如此真实的!为了弘暾,她冲动过;为了弘皎,她残忍过;为了谨儿,她怯懦过;为了允祥,她勇敢过;对爱,她执著过,自私过…… 我用三十年的回忆,去等待,等待那个三百年前早已注定的结局, 我用三百年的时光,去守护,守护那个三十年间相濡以沫的爱侣! 久久未从伤感中恢复,宁愿他们守着那久远的回忆,如临终前的执手相看,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任凭风起云涌,岁月蹉跎,任凭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再没有人能够拉开他们的手…… 眼前一闪而过的,竟不是明白夜短松岗的无奈凄凉,而是清泪尽纸灰起的欲语还休流尽清泪散尽纸灰,人生何处不相逢? 评论六:(作者:鱼儿) 不同于其他清穿,《怡殇》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它没有像其他文章那样直接正面地尽显十三的温柔,而是从不同侧面烘托出十三独有的性格特征。这一点是其他清穿所不及的。(呵呵,个人愚见。)他和女主由相知、相爱到相惜,其中过程峰回路转。我们看到的是他们在一点一滴中建立起的感情。这种水滴石穿的感情更为细腻,也更为饱满。 既然是正剧就会按照历史顺序往下发展。雅柔这一个穿越时空的女子是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的,而她却选择什么都不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她的丈夫和孩子,毫无杂念地生活。她无力儿女和丈夫的离去,她知道这一切会像时间流逝一样很自然地发生。是的,像时间一样,自然的。当时间远离,她早已分不清自己的角色,亦或从一开始就没分清楚。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孩子的天地,是整个家庭的情感支柱,她只能选择自己默然承受。雅柔,又有谁会像你一样,那样致命运于不顾,只身和时间争夺。眼看着他从她生命中渐行渐远,她也只能抓住最后的幸福。只是雅柔,最后的你又将如何,失去儿女和丈夫的你又会何去何从?你还会不会奠念着回忆,独自一人承受孤单? 惋惜他们各自的结局,伤情流露;哀叹他们的无奈,伤情使然;承袭他们的幸福过往,伤情感慨。殇,不是悲哀,不是惜悯,是对他们感情过往的见证和对幸福往事的回味。伤,亦如此。见证其中,心伤油然而生。感谢大大的好文。 读者评论(3) 评论七:(作者:云思遥) 一直很想为这个故事写一段自己的感受,随着故事临近结尾,在期待之余有着不舍,把故事从头至尾地翻阅,任文中忧伤却不失温暖的感觉长久地停留。 看了一些清穿,始终最爱的是十三。不是为他所谓的侠肝义胆,只因为坚信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人有着一颗柔软的心,在多年浮浮沉沉的政治生涯里从未被泯灭过。 一直在想,怎样的女子适合他,能坚定不移地陪伴他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在他被捧至云霄时能适时提醒,在他憧憬破灭时能软语相慰。 不仅仅是温柔的,也不仅仅是聪明的。那需要种智慧,对生活、对婚姻、对变故从容应对,于平淡间寻找快乐,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智慧。 这样的女子,不需要绝世的才华来点缀,不需要惊世骇俗的行为来引人注目。太过俏皮的性格无法陪伴这样的男子一同度过那注定音霾的岁月;太过睛细的性格又断无可能不去计较那十年的辛酸与忐忑;太过的温柔谨慎又不能用点滴的快乐为那平淡的时光增添几分亮色。 幸好,有了雅柔,让这样的空白有了填充的nei容。 起初那是个不起眼的女子,似乎轻易地就接受了这样一个嫁给十三的命运。很多人不能理解这份接受,可是换言之,不接受又能如何改变?无谓的排斥抗拒不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会去做的事情,而雅柔的聪明在于她接受了十三福晋这个身份,却从没有强迫自己接受那样一个丈夫。 在身份无法自由的时候,她为自己的心保留了一份自由作为底线,直到细水常流的感情能最终影响那骄傲霸道的王子,化为绕指柔,化作一份相濡以沫的相守。 谁说她的身上没有现代穿越女的烙印?谁说她是逆来顺受的?她只是聪明地知道什么是她该维护的,什么是她该坚守的。一份真心不需要去计较太多的旁支末节,计较了太多,便失了真。 “每日画画满文,画烦了就拿熹慧给的花样子绣上两针,扎疼了手再换到一边翻翻棋谱。”试问有多少女子能熬过这般无聊孤寂的生活却毫无怨言,依旧以一颗温柔包容的心出现在那个男子最需要她的时候?只这一点,便是值得十三倾心相待。 她不是锦上添花的人,她只会适时地出现在十三人生的低谷期。当他为远嫁的妹妹nei疚自责时,坚定地承担起那两份无私的关爱,用她的了解与怜惜抚平他的疮痛;当他因为nei心对皇位的眷顾而被关养蜂夹道时,又是她义无返顾地和他一起承担;那十年的流浪本该辛酸,却也是她用她的机智巧辩让平凡无奇的生活变做了他们一生里最温暖最美好的记忆;当年羹尧兵围贝子府时又是她镇定自若、淡定从容的教年羹尧收了唳气,以她的智慧一力化解了可能有的危机。 这不真真是一个十三福晋的模样? 只有这样一个聪慧冷静又理智温婉的女子才能让十三这个天皇贵胄刻在心上,从此风雨同舟,用三百年的光音等待与守侯。 不浓烈深刻、不百转千折、不轰轰烈烈,只是一对不平凡的夫妻在三百年前起起落落却深入骨髓的爱与婚姻。 但这爱,打动了我,也打动了太多太多的人。 评论八:(作者:高台跳水的飞鼠) 王尔德评价惠特曼说:“惠特曼是一位艺术家就体现于他那种摒弃艺术的态度,力求通过一定的手法来产生一定的效果而且获得了成功。”看到凛大的《怡殇》就有了这种感觉,虽然此文放在历史归类,确实是一片绝佳的言情,而此文成功所在正是因为放弃了纯粹的言情。 言情小说给人的印象大都是缠绵悱恻,你侬我侬,其实这是对言情小说的一种误解。既然是言情,所谈之情并不只是爱情,还有友情亲情。即便是爱情,也不一定就是你死我活、生死不渝,爱情固然有激烈如火,也有平平淡淡,有生死相随,也有相望于江湖。 《怡殇》所言之情就是如此。海蓝对于十三是一种爱情,女主和十三又是另外一种爱情。爱情不在于山盟海誓,而在于为对方做了什么,雅柔为十三所做的虽不惊天动地,却是她把能与给十三的都给了;海蓝也是如此。这才叫zuo爱情。雅柔总在十三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无论是陪着十三蹲监狱、出游……生活中的点滴,无一不透着情。没有甜言蜜语花前月下,有的只是生活中的细节,现实得让人感到这些人物其实就在自己身边。你身边的某个人也许就这么和挚爱携手余生,相依相伴。会包容对方的缺点,会体谅对方的难处,没有风花雪月琴棋书画,有的只是生活,但这才是存在于现实中的爱情。不需要童话,却能够把爱情描写得至真至诚,乃本文一大亮点。 txt小说上传分享 读者评论(4) 说到文的合理,乃是本文除了言情之外的另一大特色,也无怪乎凛大会把文归于历史一类。记得有人曾经批评过女主不似穿越女,既然有人给了批驳,我就不赘述。更加睛彩的在于凛大的情节设置,张弛有序等优点就不多说了,最重要的是不仅和正史符合得丝丝入扣,少去了那些俗套狗血的宫廷斗争,却又能把政治风云的诡谲写得如此惊心,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对于人物个性的掌握,通篇下来什么人说什么话,采用什么行动,凛大更是控制得很好。我们看到了一个立体的人物形象。比如说十三,他骄傲,他自负,他深沉,但遇上雅柔失踪时他又会惊慌;又比如说四爷,淡定冷漠,却又咄咄逼人,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四爷。人物的每个面未必都能写全,却能把最冲突最矛盾个性表现出来,绝对是高手。 评论九:(作者:懒水) 有人说清穿是雷,但《怡殇》这部清穿在我看来更贴切历史架空。女主很平凡,没有过分艳丽的姿容,没有惊世骇俗的言语,没有大跌眼镜的才艺,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女人,她的独特来自nei心的自信和坚强,如温润的软玉滋润了男主桀傲、孤单的心。 文章通篇文笔流畅,一气呵成,让人读来心口微微地热,阵阵地疼,基调朴实,笔触伤感,看完后只得一个“淡”字,淡淡的爱、淡淡的情、淡淡的喜欢…… 文中三篇胤祥的番外,点明一个皇子的心路历程。人世纷纷扰扰,情爱、权力、欲望交织,还给我们一个真实的怡亲王。后半部显赫的人生还未开始,但从前篇已经可以看出端倪,时沉时浮,几番起落,光华的背后必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和无奈。 来说说文中的爱,如前所说,妙在一个“淡”字,雅柔和胤祥就这样淡淡地爱着彼此,没有似海浓情,也没有轰轰烈烈。如果有一天这爱会逝去,也会让它幽幽远远,长流不息,“夫妻同命”简单而直白的一句话,却道出不尽的深情…… 其实这种爱是最最长久的,激|情容易褪去,感知容易麻木,只有这种感觉像条溪水,静静地流淌着它的清馨。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爱人并肩站立,共同凝望太阳的升起、太阳的落下;天变地变情不变,岁月可以冲淡一切,但也可以见证爱情。这淡淡的爱像山一样执著,像海一样深沉,像天空一样广阔。时光不停地走,回首之时不觉已是满身尘垢,但他们却仍然愿意蒙上眼睛,毫无保留地把双手交给那深深爱着的人。我被这种爱折服了,因为它的真实,感觉也可以触手可及,也可以瞬间拥有。小说是每个人心中的憧憬,感谢作者把这份爱诠释得很美。 评论十:(作者:粉) 《怡殇》让人感动,不在于这份感情深,而在于这份感情真实;我在挺小还没学会爱的时候,看了太多电视上和小说里的生死不渝、刻骨铭心,以为“真正”的爱情既完美又是完成时,王子公主相爱了,就一辈子不会变,会猜疑会嫉妒会变心,只是因为爱得还不够深。我不知道爱情很普通,什么形态都可能,没有不“真正”的爱情;也不知道爱情很娇贵,要看运气、人、时间、机缘都对才能成就,并不是相爱就应该相厮守;还不知道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让它回到它该在的地方,它才呈现它该有的样子。这些理解是一个个好故事教会的,当然还是浅,可是我很珍惜。《怡殇》就是这样的好故事。为一个故事掉眼泪只是一种娱乐,一个好故事可以教给人人生的真相;被感动不难,但好故事值得被感激。 txt电子包网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3部分阅读 清风入梦之怡殇ii第13部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