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颂音辞_np文》 清风颂音辞第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清穿) 作者:卿未眠 开篇前言 大家好,我是卿未眠。 在开启这个故事之前,我想先说一些关于写这本小说时的想法。 嗯,其实呢,我也算是个资深清穿迷了,看过很多部清穿题材的小说,有鼻祖之作,也有小白文,不知为什么,一直被那段九龙夺嫡的历史深深吸引,尽管我自己也明白,历史展现给后人的终究只有薄薄的几页,所能阐述的东西实在是相当、相当的有限,更加无法用那几段、几页的文字来衡量属于那个年代的某个人的人生,我总在历史的字里行间猜测,在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场景、那样的人,在想些什么,或者在追寻什么。 是权力、富贵,还是本心? 诚然,本人是彻彻底底的四爷党,总觉得那段历史中,相比其他人而言,他给我的感觉更加真实,更加强烈,也许是他那样的性格和经历,无法让人不佩服吧! 渐渐的,就想写一个故事,用我的手为那些天之骄子描绘一个更好的结局,只是为了感念这一段历史在我的生命中刻下的痕迹。 呐,大家,点开这个故事之前,请做好准备哦,这个故事不会与真实的历史吻合,但是每一个改变,我都会铺陈出合理的背景及理由,所以有考据历史的朋友,不要给自己找难受,鼠标移向右上角吧。 另外,我是四爷党,只要是我写的关于这段历史的文,毫无疑问都是偏向爱新觉罗·胤禛的,请其他爷的粉丝担待一二,小女子这厢道谢了。 最后,这篇文会有随身空间的nei容,可能会有一些幻想成分,喜欢的朋友自是欢迎,不喜欢的朋友也请抱着求同存异的心态,我虽然穿了防弹衣,但是激烈的言辞还望诸位同仁们慎而又慎,谢谢合作! 那么,大家和我一起来展开这本书的第一页吧! 清风起,颂音辞,且看因果纠缠,人间痴狂儿! 卷一 一曲仙音入世来 第1章 音阳五行阵 初夏的凉风,一阵阵吹过这片树林,世界是那么静谧安详。 “shit!”司马徽音低咒了一声,利落地翻身坐起。触目四周,她呆了一瞬,紧接着以一种诡异难测的目光盯着手边的一块玉佩,似是没发现任何端倪的缘故,她微微蹙眉拈起那玉,喃喃自语道,“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下一刻,从她的指尖溢出的淡蓝色光晕,如雾般渗入玉中,却让司马徽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可怕了:“石沉大海?哼,难道又是一个猫腻?”突然,拿着玉佩的素手一顿,这女子不禁凝神细听起周围的动静,只此一刹,她已经以一种极快的手法收好了那块玉,从地上站了起来。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很煽情地说了这么一句,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身形一震,做好了迎接一切状况的准备。 沙沙的脚步声越发明显,当看清楚来人时,司马徽音真相了! 她怔愣地看着将她围住的这些人,不,确切地说是他们的衣服和头发,不自觉地望了望天,抖了抖身上的恶寒感,嘴唇小心翼翼地蠕动着:“这是……清朝人?是我误入哪个剧组了,还是他们跑错位了,或者……大家都弄错了?” “大哥,这丫头怎么穿成这样?该不会没钱吧?”包围圈里传来“小声”的议论声。 “没钱也有色,咱不能白来一趟!” “可是……可是‘色’它不管饱啊!” “大哥,咱要有钱,不就有女人了嘛!” “去,没见识!有一顿吃一顿,这‘色’也是一样的!” 司马徽音满脸黑线地扫视一遍四周的闲杂人等,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上面是天蓝色长袖t恤,下面是黑色的牛仔裤,这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衣服了,虽然说不符合司马家人的做派,可也是大街上的流行趋势啊!哪里就像个没钱的了? “喂,我可不是聋子哟!”女孩子眼睛突然一眯,浑身透出一种危险的气息,“打劫到我身上……那是要付出代价的!”只见纤细的身影猛然如流星般窜过,一息后她俏生生立在包围圈外,唇边习惯性地浮起一抹半指的弧度,“嗯,还不够练手啊!” 再看那些闲杂人等,形容可谓狼狈至极,歪歪斜斜倒在地上,大半都哀嚎不止,意外的是倒不见血腥,看来下手的是个老手了,知道打在哪里、用何种手法会让人痛到骨子里却不见血。 司马徽音施施然走了回来,随便到一人身边,穿着运动鞋的脚勾起地上的一把刀,反手便架在了他脖子上,明明该是少女模样,此刻那脸上的神情却是无比的成熟狠绝:“说,现在是什么年份!” “姑乃乃饶命,姑乃乃饶命,我说,我说!”那人汗毛倒竖,确实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脖子上的刀刃已然划破肌肤,他敢肯定,若是再不识时务,再过一会儿被割了脑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是康熙三十七年四月十七。” “滚!”少女一脚将那人踹开,冷哼一声。 地上的所有人都不叫了,连滚带爬地想要离开,可惜…… “站住!”某女子莫名开口,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再挪一步,但听到她下一句话时,一个个恨不得吃上几麻袋的后悔药,“把身上的银两留下!” 打劫的反被打劫,果然,这世上即使是“打劫的”竞争也很激烈啊! 待到这片林子重新恢复宁静,司马徽音抬起右手腕,露出上面的铂金镯子,左手按了几下镯子上嵌着的其中一颗钻石,神情变得凝重许多,紧接着,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铜板,仔细看了一下,不由得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是康熙年间的东西,该死的日本人,从古到今就没一个好东西,一块破玉佩骗得我多惨啊!” 话虽如此,不过她很清楚,凡事既已成事实,再多说也无益,倒不如好好打算,细细规划,说不定还能找到回去的方法,那时再去找那些日本人算账,以司马家的能力,还不是小菜一碟? 但是……这块玉,倒真是nei有乾坤了! 按照玉饰的外观和雕琢工艺看,它是块极品,通体呈圆形,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犹如天成,两面皆是相同的图案,外圈是首尾彼此相接的龙凤浮雕,龙凤环绕的中间部分以镂空的手法,雕出朵朵祥云,相叠相错,各具形态。这样的睛雕细琢,在古代非皇家无处得,这样的图案,非皇家不敢用,因而价值极高,特别是它所出世的年代,又是另外的附加值。 然而,出身司马家的徽音,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呢?她却对这玉分外重视,倒并非因为它的历史、文化价值有多么的高,而是玉其中蕴含的另外一个秘密。 那便是阵法! 此玉出土于日本京都附近,经日本考古学家研究,它应为平安时代的物品,换算成中国历史纪年的话,就是北宋时期,若追究细节,大致是北宋赵匡胤在位时期。而它上面的龙凤图案,除了中国,绝对不会有其他地方有,很显然,它本为中国之物,只是因缘际会流入日本,此事已经无须多说,奇的是它里面居然裹挟着一个很牛叉的阵法。 龙凤代表音阳,中间镂空的祥云,也不是随意组合的,隐约拼成的是个五芒星的形状,它代表的是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两者极为巧妙地相结合,形成的就是音阳五行阵,当然,一般人是不会发现个中玄机,不过,司马徽音不同。 她出身司马世家,睛研古玩阵法,熟通各家历史,对于有一定年代的东西,都大有研究,是以才能注意到这块玉佩,另外,更隐秘的一点是,她生来具有一种奇异的能力,如果非要问个究竟,只能说那是一种集合天地日月之气的灵力,带着些神秘和玄妙,除了她本人,说出去绝无人会信,可偏偏它就是存在的。 在司马徽音偶然看到这块玉后,为寻奥秘便乘飞机到了日本东京,与日本当局商谈拍卖无果后,她竟是以司马家数百年来的专长盗墓的手法将玉佩给偷了出来,自回国那日起,她便自闭于山坡上的别墅里,没日没夜地研究这个稀奇玩意。 可没想到,多般无果下,当她将自身的灵力输入阵法后……居然引发了现在的后果。 堂堂司马家的唯一继承人,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说到底该怨谁呢?不过……这里真的是康熙年间吗?说不定这是老头子的又一个音谋,亦不无可能,毕竟司马家别的东西没有,钱币之类的古物却是随随便便就有一大堆的啊,利用这些东西设个局,将她丢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头子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 司马徽音知道,她必须寻找一些证据,否则让她贸然判断处境,还真是难以说服自己。于是,她抬头看了看天,借由天色、太阳的位置判断了一下方向,往树木看起来稀疏的地方走去,脑海里不断地思量着玉佩的事,神经却已提高到顶级的戒备状态,若真是陌生的环境倒还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真的是老头子设计的局,那可就需要千万倍的小心谨慎了。 老头子……和每一代的司马家人一样,完全是狠辣到了骨子里的啊! 还真是荒郊野岭,走了大半天也没见半个人,不过对这些,她完全不看在眼里,毕竟再没人烟也好过亚马逊丛林,不会突然窜出来蛇虫鼠蚁,只是为了防范于未然,她不能浪费体力到加快走路速度上,那太危险了。于是,可怜的某人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警戒四周,一边努力往前走,天可见怜的,直到日暮时分,她才看到几户人家,傍晚的炊烟袅袅升起,远远地似乎就能闻到一股饭香味。 遇到这样柳暗花明的情景,司马徽音也未放松警惕,悄然靠近后寻机拿出一套衣服,纵然是粗布的,也好过她那身脏了的,虽然是偷的,可她也放了些银钱作为补偿,如此便无甚大碍了。古代的衣物,她自是熟悉的,轻松套好后绕到最后一户人家,她才上前叩门。 简单编了个遭遇,只求留宿一晚,淳朴的农家见她一个女子,想是心生怜惜,拿出了为数不多的口粮,待她如上宾一般。这些好意,司马徽音道谢后也不客气,用了一半后便自去睡了。但如今境况,她又如何睡得着?整夜里她的右手就没离开过颈间的吊坠,只为了遇到突发情况能够最快地做出应对。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完全清醒的司马徽音就告辞了,她问了才知道,原来这里是直隶地界,东边就是京师,离得倒是极近,除此之外就都是些较远的城镇了,顺理成章的,她决定去京师,以便寻找更加有说服力的证据,如果真是康熙年间……那时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走了没多久,一个赶着驴车的大叔路过,笑呵呵地吆喝几声,犹豫半晌问:“姑娘可是要上京城?” “是。”徽音回头有礼对答。 “那正好,看你孤身一人,年纪又小,为防万一,还是让我带你一程吧!”大叔越发笑得和善。 思忖一会儿,徽音点了点头,如果真是心怀叵测之人,她也还能对付,倒是无妨。 一路上大叔说着些家长里短,虽然询问过她的家世背景什么的,但见她毫无回答的意思,也就不自讨没趣了,倒是附近的人土风情,侃侃而谈不已,徽音从中了解的东西倒还真是不少。此处算是京师附近的庄子,大都是京中显贵的别院、田产什么的,依照现代人的说法,那就是京城的蔬果基地,时不时会有集市供人买卖,也算是个生计,致富谈不上,温饱倒可以。 驴车走了一天,暮□临时才到城外,可惜日头西落,城门已闭,怎样都要等到明天才能进去,无奈之下徽音又是在城外留了下来,不过乘着间歇,她却是跑到城门口看了,那里贴着衙门的公告,上面写明了日期,竖版的,是:“康熙三十七年四月初五日”,而且根据她的经验,纸张的质地也确实是清代所有,至此,某个女子才真正松了口气,原来真的是大清朝的康熙年间,不是老头子干的啊! 踏踏实实在城外露宿一夜,第二天清晨,城门大开,徽音硬是给了那位大叔一些银钱,自昨日至今方展露出一抹笑颜,顿时让那大叔呆了神,他活了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容颜如桃李妍妍、夏花灼灼,神韵似秋意飒飒、冬雪清清,端的是绝世无双,再看其眉目之间,却又是别样的几许澈然风流,特别是眼睛,仿佛幽谷深潭,带着一份从未见过的……宁默,对,就是宁默! 这样的姑娘,该是怎样的人家才能养育的呢? 对于大叔的心思,徽音可无暇关注,她迫不及待地走入城门,一双眸子四下环顾,看到了陆续进城的商贩和人群,也看到了经过的几顶小轿,还有马车、兵丁等等等等,这是一个对于她而言过于奇妙的世界,谁能想象,一个后世而来的人,身处在历史中的时代,见到了活生生的人群、静态的街景,听到了传统的京片子、古老的叫卖声……这一切,都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 真的,真的是康熙朝,真的是1698年的夏天! 一种逐渐升腾于心的热流,莫名地充斥在喉鼻之间,司马徽音明白,她是激动了,是有生以来罕见的激动了,但她甘之若饴。可是激动过后,她又冷静下来,慢慢思考起自身的出境来:首先,玉佩肯定与时空转移有关系,她必须寻找相关的线索,即使在那里老头子怎样逼迫她,那个先进的时代也是她的归属地;其次,她在这里孤身一人,没有司马家的势力做后盾,便没有了可生存的物质基础,这一点尤为迫切,没有找到玉佩的玄机之前,这都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再次,也是最重要的,她今天要去哪里啊?? 摸摸身上剩下的银钱,住客栈是不够了,有一天没两天的,太不保险,能够不要钱的地方,在这个时代只有三个:一是自投罗网,找个纨绔子弟混个地方住,虽然她绝对可以逃脱,可这种方法牺牲太大,所以排除;二是找个寺庙,编一大堆身世凄惨的谎言,求的怜悯同情,好寻个落脚处,不过嘛……她天生讨厌和尚和佛教,所以也排除;至于最后一个,尽管让她也有些难以接受,倒也不是无可为之,那就选它好了! 这么想着,徽音不再犹豫,毅然去成衣店,用身上所有的银钱换了一身汉装,袅袅婷婷地自店门跨出时,顺手将麻布衣衫丢给门边的乞丐,并问清楚了外国传教士的教堂所在地,便直奔而去了。其实麻布破衣她不是嫌弃,想起小时候经历生死考验的时候,比那还不如的东西她都上过身,但是现在不行了,司马家势大如天,所吃所用哪件不是睛品,她自14岁后就无比讲究,非名牌不用,非高档面料不看,别说其他的东西了。 这不是说她毛病太多,而是……有那样的家族,既然她付出了义务,为什么不享受它带来的权利呢?权利与义务,在这世上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东西,更何况司马家的东西,她可是打心眼里一点都不愿意省! 按照乞丐指明的路线,她走到了一幢宅子前,仔细看了此宅的外观,回忆起历史中的记载,这应该就是法国传教士白晋进献金基纳霜后,康熙赐给传教士的那幢吧,果然是最大最方便的。想到她将要面对法国人,仿佛是条件反射一般的,那眉就不由自主蹙了起来。 说实话,她讨厌法国人,尽管她学习了法语,可她还是讨厌。 虽是如此想着,徽音终究还是上前敲了门。等候良久,才终于有人开了门,是个小侍从,从长相上看,并不是外国人。 “请问姑娘有何事?” “烦请通报,有陌生人来访。”徽音有礼微笑,如此回答。 小侍从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纪,闻言愣了一下,心中不免嘀咕:都说是陌生人了,那几个洋毛子肯见才怪! “小杯子,是什么人在外面?”里面传来一声询问,听声音是个年轻人,不过语调很奇怪,能将汉语说成这种调子,至少在大清很滑稽。 “回爵爷,是个女子!” “女子?”随着这声疑问,踏踏的脚步声已然传来,少顷,就有一个一米九的大个子跑到了大门口,来人顶着一头金色短发,湛蓝的眼眸直勾勾盯着门外的女子,身上套着一件文人儒衫,配上他异域的样貌,显得极为怪异。 “美丽的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的吗?”当视线触及门外之人时,那个金发蓝眸的年轻人明显愣了一下,如天空一样的眼睛里猛然亮了很多很多。 一个少女背着阳光而立,一米七的身高,纤瘦的形容,让她显得分外高挑柔弱,一身米黄|色的汉装,宽袖罗纱的质地,莫名得多出一分飘渺欲仙的感觉,如丝般的长发垂在背后,仅用一条与衣裙同色系的带子束起……这一切与她的容貌组合在一起,很难不吸引人的目光。 第2章 生命的味道 “是的,我想借宿几日,听说上帝的信徒都是善良热心的人,所以我便找到了这里。”徽音不在意这个外国人的注视,只是含着浅笑陈述道。 “噢,上帝啊!你说的没错,我们都是善良热心的人,那么……美丽的小姐,请进来吧!”如同打了兴奋剂,大个子赶忙闪身让开,伸手请门外人进来。 “非常感谢你们的收留,愿上帝保佑你们!”徽音提裙行了西方礼仪,姿态优雅地迈过了门槛。 “这不算什么,有您这样貌美的小姐留宿,多久都没关系。”穿着儒衫的外国人走在徽音的身边,将距离凑得很近,而且开始不停的说话,“您怎么称呼?总觉得叫小姐很疏远,我叫法兰恩,是法国人,噢,你一定不知道法国是个怎样的国家,如果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的。” 徽音闻言淡淡偏头,看法兰恩又准备说什么,她立刻开口,流利的法语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法兰恩,我有些累,想要早点休息,可以先安排休息的地方给我吗?” “上帝啊,你会说法语?”法兰恩惊讶地看着身边的美丽少女,旋即又意识到唐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马上带你去房间,明天再聊。” 即使是这样,在向房间走的过程中,徽音还是被这个热情的法国佬用激动的法语给狂轰滥炸了一路。果然,她怎么也没法喜欢法国人,当初学习法语的原因,和学习日语的原因一样,那就是这两个国家以及英国占据了大量属于中国的文物,她想要研究就必然要和他们进行交涉,与其依靠翻译,还不如自己来更能清楚地表达意见。利用着司马家得天独厚的势力,她作为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想要什么得不到呢?学习两门外语,自然不在话下,尽管她打心眼里是厌恶这些强盗的。 法兰恩为美丽的异性服务,显得极为周到热情,也许是之前其他传教士告诫过他,对清朝女子不可胡乱行什么吻手礼、贴面礼之类的,这位法国佬并未对徽音“肆意妄为”,不过嘛,在他安排好一切踏出客房时,也没能问出只言片语,甚至连名字,他都不知道。 终于耳根清净的徽音瘫软了身体,这两日来她的神经高度紧张,实在是疲惫不已,如今暂时有了一个休息的地方,才能让头脑真的休息下来。直挺挺躺在床上,她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吊坠,重重叹了口气,忽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但愿……一切都不会太糟吧! 最初换下来的t恤、牛仔裤,通通都被烧掉了,那些容易留下的线索的东西,起初是怕被老头子安排的人顺藤摸瓜,现在看来却是抹杀了证明她来历的证据,唯独手腕上的铂金镯子、脖子上的钻石吊坠以及那块该死的玉佩,她都好好收起来了,这三样东西都是极重要的:铂金镯子里有全球定位系统,是司马家每人必备的东西,她的藏在镯子里,这是只有自己才能知道的秘密,一方面便利自己,一方面也要防备家族中的其他人;钻石吊坠是过世的母亲留给她的,不仅仅有纪念的意义,吊坠的形状很特殊,又因为是最坚硬的材料所做,必要时可以杀人自救;而那玉…… 明天,明天她还要想想怎样维持自身开销,昨天从强盗那“打秋风”打来的银子,已经没有了,她总要活下来的啊! 大清早,徽音刚刚梳洗完毕,就听到门外传来法兰恩的声音:“小姐,美丽的小姐,你起床了吗?真想早点和你聊天啊!” 是法语。 忍不住将头贴在桌子上,某女子愤愤地想:一定要早点找个地方安身,否则我早晚会忍不住杀了这个该死的法国佬的!! “是,法兰恩,你先稍等一会儿,好吗?”世家睛英教育的良好气度在此刻尽显无疑,徽音平静如常地以法语回答,继而整理床铺,等控制好情绪后才起身开门,果然,门口站着一个外国年轻人。 “我们走吧,法兰恩不是还要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吗?想必一定都是很好的人。” 看着身边的女子妖娆消瘦的身姿,法兰恩莫名地兴奋不已:“是是,他们都在吃早餐,你有兴趣试试吗?是法国菜哦!” “唔,很荣幸。”徽音微微低头,略有些沉吟,不过……她确实是思念起咖啡的味道了。 来到用餐的房间,法兰恩率先上前拉开椅子,很有礼地请她落座,却见少女先向在座的其他人行了提裙礼,而后才款款地走向那个座位,并自然而然地道了谢。这一瞬间,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和矜贵气质,无一不显示出她良好的教养,也让本来对法兰恩擅作主张的事颇有微词的几个传教士暗自点头称是。 “首先,我要向各位表示打扰的歉意,”徽音开口说道,同时轻微颔首,“昨日我初到京城,尚无容身之处,忽然想到耶稣的仁慈之心,所以问清了各位的所在,便莽撞地前来了。” 听着这女子得体高贵地用纯正的巴黎腔解释着,同桌的几个传教士面面相觑,表示出极大地震惊,其中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第一个开口:“这位小姐,你是大清国人吧,为何会说我们法兰西语?” “曾在家中时学过一段时间,没想到能碰到法兰西人,真是很幸运呢!”徽音唇边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随即接着道,“各位请放心,我会尽快找到住处,不会打扰各位很久的。” “噢不,白晋,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位漂亮的小姐,这太失礼了!”法兰恩不满地叫道。 “法兰恩伯爵,请不要忘记,这里是大清国,我们只是来自法兰西的使者,不能做出任何不利于祖国的事。”先前那个中年外国人不卑不亢地吐字,轻轻提醒道。 闻言轻笑的少女安慰性地看了法兰恩一眼,转头开口:“白神父请放心,我只是暂居,况且我是大清国人,又怎会对不起我的祖国呢?” “那么,小姐能告诉我们一些你的事吗?否则这很难让人相信。”白晋很谨慎,棕色的眼睛看着徽音,目光里满是不可退让。 “当然!”爽快回答,少女视线扫过在座的几人,“我姓司马,你们知道的,这是大清国的姓氏,名叫徽音,安徽的‘徽’,声音的‘音’,在大清国已无亲人,家中乃是望族,做些生意买卖。” “司马小姐,我们可以答应暂时收留你,但是你要向我们保证,不得做出任何奇怪的事。”白晋思索了一会儿,他看得出这少女没有撒谎,不过很显然,也没有坦然说出所有,对此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谁都有秘密,他很尊重别人的隐私,只是来到大清国多年,又是常常见到皇帝的人,他必须十分小心,这个国家……可是很特别的啊! “虽然有些无礼,可我需要说明的是,白神父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我司马徽音只求借住,并无其他企图。” 如上交谈,他们用的都是法语,这些传教士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女对他们的母语无比熟悉,以至于本是交谈的口吻慢慢变成了谈判的口吻,实在是让人颇感压力。白晋心中顿感狼狈,为什么他总觉得司马小姐不太喜欢他们呢?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纯粹的提醒,提醒啊! 等发现一桌围坐的传教士瞪眼看她,徽音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一笑,“抱歉,家里时习惯了谈判的环境,白神父,请原谅我的过错。” 白晋不在意地摇摇头,不禁有些欣赏这个少女了,在意识到错误时能够这样坦然承认,看来是个性情爽朗的人,他还真是多想了,这样大方的品格怎么会是心术不正的人呢? “白晋,怎么样,司马小姐很不错吧,难得我们碰到一个会说母语的人,特别是司马小姐还这么漂亮,我们怎么可以忘记法兰西的热情呢?”法兰恩看到大家接受了的表情,自顾自坐在唯一一个女性身边,笑得很开心。 “伯爵,司马小姐是大清国人,不会喜欢你的过度热情的。”白晋失笑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位身份尊贵的同胞。 “伯爵,白神父早就说了,这里的女人都很保守,太热情会吓到她们的。”另一个传教士开口,眼神不由自主飘到对面的那边。 不可否认,法兰恩收留的这个小姐,真的是很漂亮很漂亮啊! “谁说的,司马小姐就没有吓到。”法兰恩反驳,口气很认真。 徽音眉角一跳,伸出去要抓刀叉的手顿了顿,继而忽视了身边的某只,转而对白晋道:“白神父可以给我杯咖啡吗?” “噢,你喜欢那个味道?”白晋略感惊讶,法兰恩已经殷勤地跑去倒咖啡了。 “是,很香醇的味道,有苦有甜,像生命一样。” “对,像生命一样。”看到有个大清国人喜欢咖啡,所有传教士都显得很欣喜,特别是最后的比喻,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你们不用叫我‘司马小姐’的,可以叫我徽音。”某女子皱了皱眉,想到了21世纪的中国关于“小姐”的意思,分外介意自己被这样称呼。 “那太好了,我也觉得很麻烦呢,徽音的姓氏好长!”法兰恩兴奋地端来咖啡放到桌上,一一解释,“这个是糖,这个是乃,但是大清国的牛乃好像只有皇帝陛下可以饮用,所以我们只能用羊乃代替。” “嗯,谢谢,不过我比较喜欢稍微加点糖的咖啡,不会太苦,又不失原味。”徽音嫌弃地看了眼羊乃,加了些糖用小勺搅拌,紧接着啜饮一口,怀念地叹道,“好思念这个味道啊!” 众人见这个少女如此小孩般满足的神情,都忍不住笑了,法兰恩更是满脸惊喜,白晋则有些纵容地看着她,仿佛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倒是桌尾坐着的一个年轻传教士开口打断:“徽音会用餐具吗?还是先吃早餐吧,大家一定都饿了。” “对啊,只顾着聊天了,请用请用!”白晋好客地邀请着司马徽音,在他看来,如果会说一门外语,那么至少是会了解使用这门外语的国家,他相信,眼前的少女必然是会用餐具的。 果然,某女子放下咖啡杯,熟练地拿起刀叉,冲大家友好一笑,如公主般的用餐礼仪,霎时就征服了所有的传教士,法兰恩更是美滋滋地笑个不停,心中不停在想:一定要娶这个东方女子做妻子,一定要娶到这个东方公主! “徽音,尝尝这个,是法国菜的经典哦!”法兰恩不停地介绍着,其他人看着偷笑,大致都明白这位伯爵心里想的是什么,的确,他们到大清国后,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女孩子,难怪这次同行来的伯爵会动心,即便是他们,也莫名地想和这个女孩子多交流交流呢! 在这种殷勤的氛围中结束用餐,徽音便想出去走走,主要目的当然是看看有没有什么生财之道,可以让她有些收入,毕竟传教士的地方也不太好,离这里的权力中心太近,总归是很麻烦的事情,所以还是尽快另外找个住的地方比较好。不过……当徽音出门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大问题。 出了大门,某女子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身后的跟屁虫一个法国佬,不由自主得,对法国人的厌恶又加深了许多,只是好歹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也不好拿出世家子弟的架子赶他回去,于是乎……拐到大街上后,麻烦就出现了。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不盯着他们看的,就是旁边店铺的小贩、老板,乃至客人都把他们两个当猴一样,就差围观过来仔细打量了。 无奈之下,徽音抽出昨日买汉装时配送的手帕,三两下蒙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她不禁看向法兰恩,发现那家伙居然对这种情况很享受,反而颇有兴致地来回观察,立体的脸部轮廓上展露出迷人的笑容,时不时还向她送个秋波,引得她一阵恶寒。 “徽音,你为什么要出门啊?”法兰恩紧跟几步,有些纳闷地看着徽音蒙起了面纱,“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你很美丽啊!” “法兰恩,你为什么要来大清国?” 这个世界上,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同样地,反问也是最好的拒绝回答。 法兰恩闻言笑了:“我听白晋说,大清国与法兰西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我就想来看一看。你不觉得,人活着,如果能够到处走走是很美妙的事情吗?” 显然,他忘记了之前要问的话。 徽音赞同地点点头:“是的,人活着到处走走的确是很美妙的事,不仅可以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还能让心胸变得博大,是一种很好的学习方式。” “对,对,我就是为了学习而来的。”法兰恩听到这些,眼神顿然一亮,更加兴奋地看着身边的女子,“徽音,你不仅拥有公主的气度,还拥有公主应该具备的见识,真的很了不起!” “谢谢夸奖!”如此的言语,有生以来她已经听了太多太多,所以反应并不大,倒是注意力一直徘徊在街道两旁的店铺上,似乎在观察着什么,“法兰恩,你知道北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在哪里吗?” “你想去最繁华的地方?” “嗯,你知道的,女人天生喜欢买卖东西的地方。”徽音如此回应法兰恩的好奇,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呃……那徽音,我能不能回去取些钱币?”法兰恩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天蓝色的眼底满是轻松的笑意。 看他这样,徽音失笑摇头,安慰似的拍拍身边大个子的肩膀:“放心吧,我只是看看,并不会买什么东西。” “噢,不不,为美丽的小姐买单是我的荣幸,徽音误会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就请尊贵的伯爵大人为我买几件衣物吧!” 这天下,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呢! 法兰恩殷勤地连连点头,本来他跟出门来是想看看这个东方少女究竟会做些什么,但触及她消瘦的身形时,才猛然想起昨日这少女是只身前来求助,并没有带什么行李,想必也就不曾准备生活用品什么的,他原想为她买上一些的,可又怕会被拒绝,方有了刚刚那一番装模做样。 徽音自不会多想什么,在她看来无非是这个法国佬为泡妞所做的一点点牺牲罢了,既然如此何不大方接受,反正她也确实没钱添置什么东西。这些洋人带着友好交流的使命而来,为了让更多的大清国人接纳他们,为此用一些恩惠来获得好感最是正常不过,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那她又何必推辞呢? 况且,法国人给予的,哪怕再多的好处她也拿得心安理得。 “法兰恩,你来中……大清国多久了?”徽音差点说出“中国”这个单词,只好拐了过去。 “没多久,我乘别国的船只来的,只是好奇《马可·波罗游记》中描述的梦幻之地,所以想来看看,没想到大清国的皇帝会注意到我,还想准备了一场宴会作接待呢!” 注意到法兰恩转移话题的意图,发问的少女心中了悟,她已明白大约这位法国伯爵是有什么任务在身的,尽管外表看来再怎么不着调,也还是法兰西帝国的伯爵啊!对此她并无意理会,只是迫切地想寻找到一条生财之道,解决目前的财政困难,想她司马徽音何时因为钱而纠结过? 都怪该死的日本人!挖什么不好,挖出一块那样的玉佩来!!怨念啊怨念…… 一个外国人领着一个汉家少女,两人逛遍了京师最繁华的大栅栏,买了几件女子裙衫才意犹未尽地往回走,要说为什么没吃点东西,这可就只能问那个洋毛子了,谁让人家心心念念的是法国大餐呢? 第3章 风花雪月楼 康熙三十七年四月二十五日,这天天气并不好,音沉得像是要下雨,白晋与一干传教士晚餐后聊了聊天,便分别去休息了。主要是大清皇帝陛下因为法兰恩这位伯爵的到来,打算筹备一场宴会做接待,一些礼仪和安排他们作为被宴请的一方,自然是要从旁协助的,所以近来颇有些受累。 至于主角法兰恩伯爵,最近几天被徽音拉着满京城逛,早已没了之前那份鲜活劲儿,用餐后就直接回房休息了,他急需补充体力,虽然陪女人逛街是个不招人喜欢的活动,但是比起和美女相处的诱惑,这位浪漫主义的王子也就不在乎那点小小的牺牲了。 不到戌时初,这座专属于传教士的府邸就静悄悄得没声了,皇帝陛下赏赐的奴才都是极有眼力劲儿的,既然他们名义上的主子都就寝了,他们又何必守那劳什子的规矩呢?是以,及至戌时末,一道烟青色的影子从府邸一角掠至屋顶,踩着瓦片离开时没有任何人发现,而这道人影,正是司马徽音! 自借住在白晋这里开始,徽音一直不停地外出逛街,说是好奇大清京师的繁华,其实只是以此为幌子,详细地打听着她想要知道的一切相关消息,便于收集信息,寻找一条快捷的生财之路。司马家本是盗墓起家,建国时金盆洗手不干了,并为国家捐助过大量文物钱财,□时以此为交换免于受难,改革开放时投身商场,几十年间也大有成就。然而,实际上的司马家却未如表面上这样洗白,老头子很牛,不仅和大陆关系友好、彼此互利,和台湾也有所牵连,据她几年来的了解,司马家应该还在政治上 清风颂音辞第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部分阅读 治上有一定的作为,不过那些有专人负责,作为继承人,她不需要知道细节,况且老头子还没有把掌舵权交出,所谓的唯一继承人,也不过是个稳定势力的砝码而已。 当然,这些与现在徽音要做的事并无关系,只是司马家在此过程中培养后代学习的各种知识,让她从中受益,如今能够以此谋财罢了。今时今日,她想要钱,但这个时代没法炒股、融资,所以只能另辟蹊径,想来想去,除了青楼、赌场,还有什么地方来钱既快又轻松呢?不过相比起赌场,她更喜欢利用青楼来得财。 经过一番打探,并对所得来的消息做了细致分析,徽音敲定了一家名叫“风花雪月”的青楼,此楼对外称是琴棋会友、品茗论学的地方,可实际上它也是男人求欢的场所,不过近段日子以来门面尤显冷清、生意也渐渐惨淡,倒不是因为经营不善、姑娘不好,而是另有nei情。 在京城这种地方,随便扔出一块砖头,都可能砸到一个红顶子,但凡繁华地段,那些店铺莫不是权贵私产,区别只在于品级的大小、势力的强弱,至于这青楼……自然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后台,却偏偏这家风花雪月楼矗立于京师,竟然没有和任何的权贵有从属关系。于是,几月前起,由权贵支持的几家青楼看不惯了,开始打压排挤这个异数,所以造成了它今日的光景。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风花雪月楼的老板也算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了,她不依靠任何一个权贵势力,自然是没有留给任何人把柄,但是不依靠、不得罪任何一个权贵,其实也就意味着得罪了所有的权贵,这样行事符合中庸之道,但是虎狼环伺的环境下,中庸却并不代表着安然无事。 徽音挑中了它,同样因为它的“无依无靠”。如若不然,即使她再铁齿铜牙,也无法让一个混迹欢场的青楼老板听信区区一面之词,与她达成互利互惠的协议,并心甘情愿将利润的一部分奉上。 一旦下定决心,司马姑娘是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的,哪怕不择手段,也无所谓,她一向信奉一句话,那就是“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京师的布局,徽音早摸清楚了,至于风花雪月楼,在成为目标的时候,它的地图就顺理成章存入了某女子的脑海,这种事情,素来思虑周全的她又怎会忘记?所以,不过一刻钟的工夫,那抹烟青色的身影已寻到一处隐蔽藏身,并密切注意着四周的环境,回想着老鸨房间的方位。 “妈妈怎生得到了后院?此时尚早,没有您在前面看着,我们可撑不住场面呢!”一位妙龄女子的声音,带着娇笑妖娆传来。 “嫣翠啊,我这是到后院找找琵琶,前面备的都是筝,你嫣红姐姐的恩客来了,要听琵琶呢!我年纪大了,站上一会子就累,乘机也好缓缓,哪像你们娇嫩得像花骨朵一样,正是忙忙碌碌的时候,哦,对了,好像刚刚看到你的恩客进门了,说起来都好久没见了啊!”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嗓音,带着睛明世故,话里话外都是前辈对后辈的“赞许佳赏”。 “妈妈且忙,嫣翠这就去前面看看,万不能怠慢客人不是?”先前的女子语气略有些急切,话音未落脚步声却已远去,再顾不得方才所言中对她“劳碌命”的讽刺了。 “哼,小剑蹄子,这风花雪月楼还没倒呢,就敢来上我的眼药,还嘲笑我生意不好、睛力不济,就算真的这楼关门了,你们这帮小剑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还是被发卖、霸占的命?” 徽音心知这位应该就是风花雪月的老鸨了,果断地尾随在后,试图寻找恰当的时机。只是没料到,这位老鸨还是个啰嗦的,一路上自言自语就没停过,骂骂咧咧的,既不满意楼中姑娘眼皮子浅、忘恩负义的嘴脸,又埋怨这世道对她的不公。 眼看着那妇人停在一间厢房门口准备推门进去,蓄势待发的某女子窜上去便制住了她,一手老练地扯住老鸨的发髻,一手持了什么物件抵在其脖颈处,随即一个旋身,顺脚踢上了屋门。 “啊……”惊叫声尚未成型,老鸨已感到脖颈上一痛,然后便是血液爬过肌肤的温热触觉。 徽音此时才补充道:“要命的话,就自觉点!” 老鸨被人挟持,明显感到了周身盘桓的杀意,赶紧跌声告饶:“姑乃乃饶命,姑乃乃饶命,老身理会得,还望姑乃乃手下留情!”感觉到脖子上的凶器远了一些,她才松了口气,心中却委实愤怒:脖子都划伤了,才开口说话,这等性命攸关之事,哪能如此拖沓,也未免太散漫随意了吧! “你若识时务,我便松开你,如何?” 此话一出,恐怕这世上只有二愣子会不懂怎么做,老鸨自是人睛,尽管她有再多的怒骂也只能在生命威胁前妥协压抑,这就是现实。 徽音见这妇人点头,方推了她一把,施施然走到屋中的圆桌旁坐下,自在得如同自家一般用桌布擦掉了手中吊坠上的血迹,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屋中另外一个人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妈妈怎么称呼?” “老身柳娘,敢问姑娘如此造访,所谓何事?”柳娘一手抚胸压惊,一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还好只是流血,并不严重。待确认了自身状况,这位睛明的妈妈正视桌边坐着的“歹徒”,开始细细打量。 柳娘眼中的是个大约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身烟青色的汉家裙衫,梳着未婚发髻,全身上下甚为素净,头上未有珠钗,腕上未有镯子,衣裙也未有刺绣,唯独头上插着两颗米粒大的珍珠,就这还是为了固定面纱用的,实在是简单到了不能再简单的地步。 “柳妈妈得罪了,我只是想和柳妈妈谈笔生意,并无恶意。”徽音不在意停驻在身上的打量,倒是大大方方地任由对方审视,仿佛在表示着某种坦诚。 “哈,谈生意?姑娘莫不是来消遣老身吧?还是说……姑娘想卖身于此,若是这般,老身倒是愿意得很!”柳娘心中气不过,凭她活了半辈子,今日遭遇已是一生耻辱,还差点被……她怎么可能心平气和,语气上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心知这位老鸨此刻愤然不平,徽音并不在意她的这番挑衅,毕竟确是她行事过了些:“柳妈妈说笑了,我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怎会自剑至此?”顿了顿,她直接转了话题,准备开门见山直说,“柳妈妈的风花雪月楼自几月前便遭受排挤,在那些后台过硬的同行打压下,楼中生意已日渐凋敝,想必具体情况,柳妈妈当是比我明白,况且东、西两街又开了新的琴楼,如今境况下,别的不说,单楼中人心已是不稳了,我说的是也不是?” 柳娘刚摆了个高姿态,稍能冷静一些,听闻此言却又炸毛了。只见她脸色一变,眼中狠厉的光芒明明灭灭,高声责问出口:“这位姑娘,即使要砸场子,也请走正门。如今这番作派,又放出这些话来,究竟意欲何为?莫不是以为我风花雪月楼识不得几个权贵,无人为我撑腰说话吗?” 这话里意思就很直白了,明摆着说徽音半夜翻墙入室,完全是基鸣狗盗行径,如今还大放厥词,是欺她风花雪月楼势单力薄,无显贵帮衬。既辱了徽音的行事,又警告她不要小看风花雪月楼。 “柳娘,不要忘了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说了只是想谈笔生意。”徽音这姑娘也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丢出一个威胁来,就连称呼都变了。停了好一会儿,似是觉得气场足了,方准备继续开口,可她突然像是被娱乐了一般,眉眼间显露出几分的玩味笑意,宁默的眸子微抬,看小丑一样看了柳娘一眼,“柳娘,你当我没查问过吗?风花雪月楼有没有后台,认识的权贵有多少,有几个是愿意出手帮扶的,官职、品级多高,家世如何,只怕我比你这个主事人还要清楚些呢!” 此时此刻,柳娘再没自觉,就真的白在京城混了这么久了。她面上一白,心中顿时生出千万般念头,却都杂乱不堪,无法理出一条线来。她深深知道,看今天这情形,这笔生意是谈也得谈,不谈也得谈,人家可是早就把风花雪月楼当猎物了,逃不掉的,怎么都逃不掉的啊! 眼见这位睛明的妇人认清形势了,徽音略微一喜,她知道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如此的话服个软、给个低姿态亦没什么大不了的:“柳妈妈,您多年来打理这里里外外,当是了不得的,小女知道即使没有外人相帮,您也会让风花雪月楼扭转颓势,只是时间迟早而已。”略微一停,恭维的话就不再说了,“小女此来实在是欣赏柳妈妈的魄力,若是生意谈成了,不过是小女借着柳妈妈的力得了几个银钱,说实话,经营上的事小女可是一窍不通,倒是有些新奇主意还算有些意思。”这番蜜糖喂下来,柳娘脸色好了很多,几多思忖总算安坐在桌边,勉强带了些谈谈看的样子。见缝插针,徽音当然不会放过,又说了好些奉承话,让谈生意的气氛和缓了许多。 “柳妈妈,小女的点子只是一时兴起,如有不足之处还望柳妈妈见谅!”前所未有的伏低做小,让徽音从开始的强势一番渐渐转变角色,成为了一个期望得到指导的后辈,这大大地愉悦了柳娘,使她心里顿感无比熨贴,也让接下来的交谈变得极为顺利。 徽音针对京城青楼的目前状况,分析了一下市场需求,当然在清朝是没人能听懂这种专业术语的,但是能明白意思可不就成了吗?鉴于这些基础,以及其他几家青楼的优势和风花雪月楼所现有的资本,某个自称“小女”的后辈,在柳娘面前画出了一条属于风花雪月楼的道路,以期能在众家青楼中脱颖而出,达到起死回生的目的。 柳娘原本并看不起这个小丫头,但这一番分析和定位下来,却不得不钦佩起来,她是个生意人,更是个嗅觉灵敏的生意人,多年在京城的这一亩三分地经营,这里的状况她心中是清楚的,可这样清楚明白地一一说出来,绝对鲜少有人能做到,特别是说得一针见血的,就更难了。 不给什么感叹的机会,徽音抓紧时间简单说了一些对风花雪月楼的修改计划,主要是将青楼中所能提供给客人的各种享受分门别类,又提了几个能引人注意的法子,算是给出了谈生意的基本诚意。当然,她也明白,一时之间全部说出来的话,难保柳娘不会踢开她单干,为了保险起见,以上所说的全部都很笼统,等于是给柳娘画了一个很诱人的大饼,偏偏又没给她做成此饼的具体方法,除非有她在,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柳妈妈,今日晚了,明晚小女还会再来,您也可以好好考虑一番,若是觉得没有问题,我们便能合作了,届时小女将全力为您打造一个别样风情的风花雪月楼。”徽音镇重地这样对柳娘说道。 “姑娘放心,明晚我们再细细商讨一番。”柳娘眼底睛光闪过,风韵犹存的脸上笑颜如花,让人一时之间倒摸不出深浅了。 对于柳娘心里的小九九,徽音自有推测,但生意场上见,该有的谨慎和分寸,她还是知道的,谁算计谁,谁赚了谁,都是完全说不准的事,至少被变态至极的司马家教导长大的她,吃亏这种事还是极为罕见的,如此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分割线 第二日晚上同一时间,徽音照样翻墙而来,柳娘在院中热情地迎了她,便要引她进屋,一边还不停在说着话,主要纠缠于前一晚提到的一些问题,看起来这位老鸨是动心了。 不过……徽音暗中视线左右扫扫,面纱未遮的眼中流露出一抹了悟,漫不经心地瞥了引路的妇人一眼,不禁有些鄙视。待走到房门前,柳娘推开门,意欲请身后的少女先进去,却没料到一腔谋算,终是落了空。 照旧是烟青色裙衫的蒙面少女,她悠然如闲庭漫步一般,后退到离房门两步远的地方,似有若无地看了门边人一眼,口吻极淡极淡地道:“柳娘,这种雕虫小技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我既敢进这烟花之地,自然有那个自信解决有可能遇到的任何问题,今时今日,柳娘若不愿谈这笔生意直说便是,小小一个风花雪月楼,本姑娘还不怎么看得上呢!”言罢利落地拂袖离开,边走边嘲笑,“低级的迷香加上五个护院,还想奈何得了本姑娘,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个时候柳娘若还执着己见,那就是白痴了! 柳娘完全意识到了,她遇到了个宝,但同时也踢到了一块铁板,今夜的安排确实是孟浪了,竟真的忘了这位姑乃乃昨天的那股狠心劲,她是魔障了吗? “姑娘留步,姑娘留步,老身悔了,老身悟了,老身愿与姑娘作这笔买卖,还望姑娘忘了老身做下的糊涂事,姑娘是我风花雪月楼的再世恩人呐!”柳娘作势要弯腰下拜,以示诚意,她本以为眼前少女会虚扶一下,没想到…… “怎么,柳娘指望我免了你这一拜?”徽音站在那里,足足受了这礼,口吻讥诮道,“柳娘,正如你所说,我是风花雪月楼的再世恩人,还请你从今天起牢牢记住这一点,自作聪明的人,往往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是是,老身省得。”柳娘背后一凉,冷汗骤下。她本打算今夜迷倒这小丫头,将其拉入风月场,到那时还怕逼不出主意来?未曾想明明二八年华的少女,老练得竟能盖过她去,还真是失算了。 “哼,柳娘,但愿你真能的记住,否则……本姑娘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被糊弄的主,后果你自己掂量着看吧!”徽音不理会柳娘的反应,本来嘛,算计她到这种地步,能够忍下来已经是例外了,再有一次……哼哼! “行了,从明天开始风花雪月楼关门整顿,在重新开张之前,我都会留在这里,有什么事也方便处理。”独断转行的某女子后知后觉地发现柳娘欲言又止,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放心好了,我只出主意,不会夺了你的楼去。”似是安抚,徽音续道,“好歹我一个未嫁女子,再怎样也不会买家青楼经营,安心了吧?” 这样一番来回交锋,徽音总算与柳娘谈妥了生意,那天晚上,她折回白晋那边,留书一封,收拾了衣物悄然离开传教士的府邸,未曾有当面道别的打算,只因为她有预感,在找到回去21世纪的方法之前,这几个法国人定然还能遇到的! 第4章 迟来的身世 淅淅沥沥的细雨,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降落在六月的北京城,此时节既非春又非秋,这场雨倒是让四处融浸出一种清凉的氛围,于即将到来的酷热中凭添几分舒爽。徽音默默立在廊子下面,双手抱胸看着院子里被细雨打湿的葡萄架,似出神似沉思,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越过她的身影,半开的屋门nei,正对着门口的桌子上满满的都是纸张,乱七八糟画着什么,却终究拼不出个完整来。 “切,这鬼东西还真是难搞,都两个月了,一点头绪都没有!”某女子毫无形象地点点额头,显得极为烦躁。 四月末,风花雪月楼闭门整顿,她尽己所能地将那座“琴楼”设计成为清朝的高档娱乐会所,并把一些能够引起人视觉冲击的点子教给了楼中的姑娘们,凡是她能想到的、运用于销金窟的手段,皆没有藏私,那段日子对于风花雪月楼来说是痛苦的重生时期,但是如今的那里,却是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的天堂。 当然了,以徽音缜密的心思,那些会暴露她来历的东西,自然是不会拿出手的。其实在清朝,人们对戏曲、古曲的接受能力要更强一些,毕竟琴艺是一种雅致情草的表现,现代的流行音乐,到底是有时代局限的。曾受过三伯这位古典乐大师教导的她,所会的古曲当然不少,只要能够带个头,以后那些姑娘们自会举一反三,自己创作出曲目来,也算是引领了康熙年间的古曲艺术发展吧! 经过一个多月的整顿,风花雪月楼于六月六日重新开业,只当天的收入就让柳娘乐得合不拢嘴,徽音此前就与她商谈过,当天的收入五五分成,此后第一月四六分成,第二月以后都是三七分成。这样分配,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有利的,柳娘细想一番,自是没有异议,只是要求徽音隔一段日子必须去楼里抚琴,作为合伙人,如此要求倒是正常,所以某女子也就点头同意了。 时至今日,徽音手中已有了几千两银子,为了避免遭人闲言碎语,早在得了第一笔银子时,她便托柳娘找了可靠的人,联系买了座小院子,也就是如今这个安身之地。毕竟身在清朝,世道总是对女子有太多太多的限制,尚未揭开跨越时空的秘密之前,她还不想变成千夫所指之人。 也许是在司马家时被老头子虐待惯了,徽音行事向来要把自己摘出去,所以风花雪月楼的事,一直都是暗中进行的,这个小四合院位于北京城的平民区,四周邻里只知这里住着个孤身女子,并无人晓得她竟与那青楼楚馆有什么关联,倒也是保了名节,未曾引来半句闲话。 闷在屋子里半个月,还是没法研究透那个音阳五行阵,徽音暗中握拳,她发誓,如果再看到任何一个日本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没办法,这姑娘被逼急了,红果果地迁怒了,还迁怒得这么没有道理。 “若不然……出去看看吧,兴许能碰到什么机缘?”喃喃自语一阵,某女子随意扯扯垂在胸前的长发,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顺手挽个简单的发髻出来,风一样掠过梳妆台取了条丝巾蒙了脸,撑把纸伞踱出了院门。 照样是汉家裙衫,照样是纤瘦的身形,只是行止间的悠然恣意,仿佛就是为了这朦胧雨天而生的一般。徽音不理会街上稀少行人的侧目,半阖上眼细细感受,平常人或许不觉得,但是如她这样血脉中隐藏灵力的异能人来说,更能捕捉到天地、空气的差别。 相比起21世纪,1698年的这个时候,天地之间还是存在着微薄灵气的,对于她而言,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说实话,之前的17年对她的身体在某种程度上还真是个负荷呢! “四哥,四哥,你慢点呀,不就一块石头嘛,回头再寻一块也就是了,四哥,你倒是等等我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紧追着前面的青年男子,语气间全然是些漫不经心。 “胡闹!那玉是一般的石头吗?若是阿玛知道了,不揭掉一层皮能放过你?便是额娘,也必饶不得你!还不赶紧地找?”急赶的青年男子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数落弟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徽音闻言抬头,极佳的视力只粗略看到是个容长脸的弱冠公子和相貌不错的富家少年,看到他们一路引来众人侧目而不自知,且径直与她对面而来,不甚在意地向旁边移了移,却不料这天下,有的事还真是避都避不开。 富家少年看似不留神地擦过徽音身侧,引得她一个趔趄,若非反射神经发达,还真就投怀送抱了。某女子不经意地抬了抬眼帘,复又低垂着头轻抚裙衫,好像上面沾染了什么灰尘似的,唯独不理会少年停下来欲扶她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这位姐姐,真是对不住,是小子无礼了!”少年浑不在意地收手,嬉笑着作上一揖,举止间倒是流露出三四分的风流倜傥。 前面疾行的公子听到后面的声音,忙转身走来,只见一位亭亭玉立的汉家少女撑伞抚裙,自家弟弟正在行礼道歉,连忙退回来施礼:“这位姑娘,舍弟年幼,无礼之处还望海涵一二。” “嗯。”徽音不予多加理会,微不可见地颔首表示理解,抬步就要往前走,她还想着添补些日用品回去,免得往后几日短了什么。 “哎,这位姐姐……”少年张口欲叫,却发现那少女已在四步开外,当真是快到极致了。 “十三弟,玉佩尚未找到,你还有这心思,倒不若好好想想是丢在哪了?”做哥哥的眉头拧的死紧,显见是个急脾气的。 尚未走远的徽音闻言一顿,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撑着伞回首望去,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街中的兄弟两人。四哥、十三弟、阿玛……额娘?应是满人贵族,兄弟排行能到十三上……该不会是她猜的那样吧? 留意到少女的打量,兄弟二人皆抬头看来,三个人,竟是一瞬的相对无言。徽音暗忖,若是猜测正确,那当哥哥的有可能就是……为此,研究古董上瘾的某女子视线定格在几步开外的弱冠公子身上,毫不避讳地开始观察。 嗯,容长脸,眉目深刻,眼窝微陷,唇形正中,五官倒是无奇,组合起来透着种清俊尊贵。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着得体,衣褶处一丝不苟,通身带着一股子淡然,倒看不出史传的冷面气质。 这边厢的胤禛抬头的刹那,就直直望进了少女面纱之上的那双眼眸深处,宁默的眸光带着两分审读静静看着他,莫名地,他竟感到心脏被揪紧了一瞬,好似……好似这个目光的主人,冥冥中会改变他的生命一样。 “这位姐姐,刚刚是小子莽撞了,姐姐可否原谅则个?”胤祥明确看到了自家四哥微微失神的表情,狡黠地扫了眼前面蒙面少女腰间一处莹透,道歉的话让他说得吊儿郎当,实在激不起他人原谅的心情。 徽音向前一步,似有所感地顿了一下,继而举步靠近这对兄弟,未撑伞的手自然而然取下腰间的玉佩,顺势低头扫了两眼,眸中划过一道睛芒,再抬眼时浮现几分飘渺的笑意:“这位公子,家中即使再富足,此等佳品还是要仔细收好,丢了损了可是不孝父母之行为,若是令弟贪玩,当哥哥的代劳也是一样的。” 胤禛眼看着恭敬奉上玉佩的少女,一番作态落落大方,完全撇清了“私拿、盗窃”的罪名,反而……说他们有败家之嫌,连带着十三弟也捞了个不堪倚用的名头。 这少女不简单! “四哥……”胤祥闻言脸上一阵尴尬,他自知以四哥的睛细必是想到了方才所见之中的缘故,略微有些不安地看着胤禛,生怕被怨责,倒未曾在意这位蒙面的少女说了什么。 “多谢姑娘,在下归家后必当严加管教舍弟,今日之事是我兄弟之过,还望姑娘……”胤禛心中暗叹,惊觉时才发现,他竟在可惜此女汉女的身份,莫不是……? “公子多礼了,萍水相逢,纵有什么不过机缘二字,何妨其他?”徽音屈膝行了汉家女子的礼,表达了她的不介意,“我观公子兄弟二人疾行一路,想必离家已远,然雨势未停,不若做个顺水人情,赠把伞如何?” 胤祥巴巴地看着胤禛,俊秀的脸上一双星眸装得可怜兮兮,其实他是想让四哥怜心一起,恕了今日之事的。没想到胤禛只看到了他光光脑门上的雨滴和濡湿的头发,于是本不欲接受那把伞的,终是笑纳了。 “推辞不受倒是在下矫情了,这位姑娘,如此在下便放肆一回了。”胤禛接过纸伞,这时才看清眼前少女的形容。 二八年华,发无片钗,衣无刺绣,两颗珍珠系了面纱,整张脸只有光洁的额头和似远山般的黛眉,其他的均看不出分毫,一时之间倒无法判断她容貌如何了。 徽音淡淡一笑,递了伞又行一礼,并不多言就转身离开了。说实话,刚开始是因为那块“栽赃”到她身上的玉佩,本来除此之外是不欲多谈的,没想到玉佩上正面的祥云、背面的满文让她确认了他们的身份,这才有了后面赠伞的事。 满文只一个“祥”字,但是通过她的眼,自能看出那是皇子身份的证明,再配合上他们彼此间的称呼,那么知道这两人是谁,又有何难呢?她虽然不会满文,可研究古董这么些年,清朝一些有名人物的名字,还是手到擒来的。 眼见佳人远去,胤禛捏起胤祥的玉佩无意识地摩挲几下,忽然眸光一冷,怀疑地看向手中的纸伞:“哼,攀龙附凤之徒!” “四哥,何事?”胤祥缩了缩脖子,抓住了自家哥哥的袖子,不明白刚刚还面色舒缓的人,怎么一下子变了脸。 “仔细收好了,依我看这女子也不是个省心的,她定是认出了你玉上的名字,才这般讨好!”胤禛撑伞的手紧了紧,抬眼看向街角某处,不过片刻两个小厮样的人就到了跟前,打千给两位大爷请安,顶着四阿哥刀一样的眼神强自镇定地听差,“下次再比主子还慢,就嘱咐家里办后事吧,十三爷身边养着你们,就是这么领月俸的?眼见着主子出门,连件披风都不记得,还要你们有何用?” 胤祥笑呵呵地看着胤禛发作奴才,心里满是暖意。 “起喀!”四阿哥遮了旁边弟弟的头顶,转而冲街边自家的奴才使了个眼色,便看到两个机灵的小厮一个拿披风,一个拿伞,迅速地跑到胤祥身边,撑伞的撑伞,系披风的系披风,煞是懂事贴心。 “四哥,我饿了,四嫂一定备了膳食,我能不能去你府上?”虽是征求意见,胤祥却紧接着对他的两个小厮道,“你们回吧,告诉宫里一声,爷今个儿歇四哥府上了,明日直接去学里,着人拿了衣服在宫门口等着便是。” 两个小厮相对一望,感觉到四阿哥的目光扫过来,连忙应了声:“嗻!” “还不走?”四阿哥瞥了眼胤祥,撑着手中的伞先走了,心里却盘算着定要着人好好查查那女子的来路,怀疑之心一旦种下,不水落石出还真难消除。 ——分割线 漫步细雨之中,徽音心情一改多日的音霾,欲速则不达,她心中清楚此理,然而……要顺其自然地接受这样一个时代,难度还是颇高,尽管今天看到了历史上最令她佩服的雍正皇帝,也难消解那种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狠狠皱了皱眉头,某个女子又郁闷了。 却忽然,她脚步猛停,耳朵一动,摒除其他声音寻找起刚刚那丝与众不同起来。空气的流动渐渐传来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直到十息之后清晰可辨,徽音神色凝重,举目遥望向京城的东边。 这种同根同源的灵力波动,代表着什么呢?是不是回去21世纪的钥匙,又或者这个时代里还有和她同脉的异能人? 想着这些,任何人都无法冷静自持,徽音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心头涌现出无数个猜测,某女子风一样顺着那股波动传来的方向狂奔,生怕那丝联系突然断绝,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nei心深处,是有着某种疯狂的。 冒着毛毛雨,徽音出了城门后便不再掩饰,径直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灵力波动的源头而去,好在那抹随着空气逸散的波动始终未曾消失,反而越近越强,仿佛……仿佛它就在那里原地等着,只要她还没到,便不会化去。 眼看着四周环境,急赶而来的徽音稳住了身形,她辨认出此地乃是当日刚到大清朝时苏醒的地方,可见那股灵力的源头确然与她有关。循着线索,绕着这片小林子来回寻找,总算在一棵树龄已逾百年的老槐树下,找到了异常的灵力流动,可惜除了感觉,还真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恍然一片雾气拂来,莫名得笼罩住了那棵老槐及少女,待得雾气散去,已是空无一物,没有树,亦没有人,委实诡异到了极点。那此时此刻徽音,身在何处呢? “徽音。”一道温婉含笑的声音响起,显是一名女子。 随着雾气消失的徽音茫然四顾,只能看到一片片的雾气,根本分不出所处环境如何,听到耳畔传来柔和的呼唤,某女子循声望去,霎时愣住了。 雾气渐消,只见一女子临水而立,身着||乳|白色的及踝晚礼服,上好丝绸质地的裙摆笔直下垂,微露出那双做工睛巧昂贵的高跟鞋,安然踩着绒绒绿草,亭亭站在那里。这样的装扮并不能引起徽音的侧目,让她愣住的是这人身上带着的熟悉感,仿佛呼吸一样如影随形,浑如一体。 “徽音,我是安若音。”女子仍旧未动,只是带着笑意地开口。 “妈……妈妈?”少女惊怔,极佳的眼力透过雾气,果然看到一张与她六七分相似的脸庞,再看那大波浪披散的长发,白皙脖颈上眼熟的吊坠,以及扑面而来的灵力,无一不对事实作着有力的证明。 “乖女儿,我是妈妈,是你的妈妈。”安若音激动莫名,眼眸中划过水光,终究克制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冲过来一个熊抱。 “你不是……不是……”死了吗?徽音不解,但是看眼前人的样貌,分明就和相册中的一模一样啊?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面前呢? “是,我已经死了。”安若音坦然承认,眼中泪光隐去,唇边浮现出笑意,“我的女儿,果然聪明绝顶。这是灵魂,是我费了好大劲才保持住的灵魂,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 徽音没应声,她倒从未料到,自己的母亲居然有这样臭屁的时候。据闻,安若音不是个气质高华的世家小姐吗?最起码老头子是这样说的,难道老头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长话短说,徽音,我接下来说的一切你要好好记着,这是我和你爸爸送给你的最大礼物,希望你能好好爱惜它。”安若音用手拂过长发,神色里透出一些认真来。 “嗯,我会的。”不问前因,不究后果,徽音身怀灵力,已能猜测出她自小想不明白的一些事,今日怕是就要知晓了。 见女儿如此乖巧,安若音心中满意,面上却不露半分:“徽音,其实我的名字不是安若音,完整的应该称作安倍若音。” “日本人?”某少女眉头抽动,心底已生出一些厌恶。 “我知道你讨厌日本人,不过……你的血统里有一点点大和民族血统,这个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安若音,不,应该是安倍若音干笑一声,颇为尴尬,“我祖上乃是日本平安时代的安倍晴明,所以……这个灵力就是这么来的,不过早在南宋时就迁移到中国了,这么多年融合下来,日本人的血统其实已经很淡很淡了。” 淡个鬼?! 徽音眼神明暗难辨,凭她的脑子,怎么会相信这样的托辞,若是血统淡化的话,又怎么会继承灵力这种东西,简直就是胡扯! “呐,这个跳过,总之呢,安家就是安倍晴明后裔的一支,一千年来定居中国,繁衍至我这一代,才突然继承了灵力,所以乖女儿不要有心理压力,你不是第一个小白鼠的。”安倍若音如此进一步解释,希冀着面前少女不要把这个当一回事。 第5章 拥抱幸福的能力 “我与你爸爸是在南美洲相遇的,本来你爷爷是不同意我们结婚的,因为安家算不得什么有势力的家族,不过嘛,我的老爸老妈都是老狐狸,送了司马家一些年深日久的宝贝,这桩婚事就成了。只是没想到司马家的水居然那么深,尽管你爸爸做了很多努力,可是终究……不过他将司马家的继承权争了过来,留给了你。”小心看了看女儿的表情,那道柔和的嗓音才继续响起, “徽音,不要怪你爸爸,他自幼长于司马家,在他眼里,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是宝贝到可以留给你的,所以他只能将司马家唯一继承人的位置留给你,并不是说这个位置能让他看上眼,而是给予你一种能力,一种他觉得很重要的能力。” “什么能力?”徽音反问,她听老头子说过爸爸的事,从中也能明白他的脾性,像权力、地位、财富这样的东西,爸爸绝对不会在乎一分一毫,可为什么会将司马家的继承权留给她呢? “拥抱幸福的能力。”安倍若音轻笑回答,语气里满满的自豪,有夫如此的自豪。 “拥抱幸福的能力?”徽音无意识地动唇重复,似乎有些懂了。 “没错,拥抱幸福的能力!你爸爸觉得,生在司马家的你,如果没有强有力的保障,终有一天会被抹杀存在,如果将‘唯一继承人’这五个字冠在你头上,你爷爷再狠也不会真的抹杀掉你的存在,为了司马家的延续,就必须保护好你的安全,因为他赌不起,更输不起!” “是,依着老头子的性格,确是如此。”徽音点头承认,这十二年来,她见识了老头子的种种手段,爸爸真的戳到了老头子的死|岤。 “只有活着,才有更多的可能,这也是当初车祸时你爸爸和我并未自救的原因,只有让你变成唯一,才能在司马家平安长大。”安倍若音目光沉痛,似是想起了爱人离世时的那抹笑容,分外哀恸。良久她整了整神色,凝视着眼前的女儿,眸中满是慈爱,“我的想法和你爸爸是一样的,那时默认了他的选择,所以……没想到体nei的灵力居然让我能够保持住灵魂,等到了今天和你的相遇。” 晚礼服的裙摆微扬,只见那女子几步走至徽音身边,抬手指了指脚边的水面,又指了指背后大片雾气遮蔽的地方:“这片湖叫做月之泪,这雾气后面是一座宅邸,叫做瀚海天音,而那边……是你的无涯居,这是我留给你的,拥抱幸福的能力。”安倍若音原地转了个圈,继续解释,“这里被称为须弥之境,所有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它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不同于外面的世界,从今以后只属于你一个人,是安倍家分支一脉世世代代流传的珍宝,我维持灵魂至今,就是要将它交给你,徽音,这是作为母亲的我唯一能给你的了。” 悲伤弥漫,徽音能够深切感受到来自母亲的爱,也能够明白眼前这个灵魂深处,饱含的是殷殷期盼和脉脉浓情,这就是她未曾蒙面的妈妈,是她生命的起源之处。 “妈妈,谢谢你,谢谢你的礼物。”无语凝噎,徽音声音微颤,她定定看着自己的母亲,用眼神传达着心中的万千思绪。 “乖女儿!”安倍若音上前一步牢牢抱住了徽音,却在那一瞬间,她的身形变得虚薄透明起来,似有点点灵光飘逸向四周,“我的女儿,定是要有拥抱幸福的能力的,徽音,这片须弥境的所有一切,你若想碰触,首先要破除一个个阵法,具体怎么做,只有靠你自己,明白吗?”急切地说出最后的叮咛,那道婉约的身影渐趋模糊,已 txt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部分阅读 以维持形态了,“守候这么久,能够抱抱你,我心已足,徽音,再见了!” “妈妈……妈妈……”少女双手紧紧箍着怀中的温暖,喃喃絮语,似乎怎么也不愿意放手,却分明能感觉到手中丝绸下的空荡,越发延伸不止。 “徽音……”最后一声呼唤,伴随着逸散消失的那缕灵力,完全不见了踪影,安倍若音终是不在了。 白茫茫的雾气中,只有一个少女孤零零站在那里,她怔怔流着泪,望着眼前的雾气久久回不过神来。17年了,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来自父母的任何气息,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却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 徽音脑海中回想着父母的一切,此时此刻仿佛才懂了很多很多。 她的爸爸叫司马徽,是司马家上一辈最小的一个,上面五个哥哥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偏偏最后竟是他夺得了司马家的一切。可是却在她出生六个月的时候,于一场车祸中丧生,那年的司马徽不过才是26岁的年纪。据闻老头子当时一点点悲伤都没有,只是在她1岁左右时大发雷霆过一次,至于原因……倒是她爸爸生前的手笔了。 她的妈妈叫安若音,不,现在应该叫安倍若音,听说是世家安家的千金小姐,自幼喜欢走南闯北,几乎每个有名的国家都去过,不仅容貌娇艳、气质高华,还是上流社会绝顶的外交家。那场车祸时,安倍若音年仅24岁,却与丈夫同时遇难,独留下嗷嗷待哺的女儿,憾然辞世。 谁能料到今日之事? 便是极力挖掘父母一切的徽音,也从未想到过,终有一日还能见到妈妈,还能让妈妈抱一下。想到这里,徽音平复了心情,她知道,能得到这些,已是奢侈了,至少父母二人都是那么那么地爱着她,这就够了! 擦掉眼泪,雾气中的少女转身时已坚强了许多,只见她径直向着之前安倍若音指的方向走去,那是她的无涯居,不好好看看怎么行呢? 踩着软软的草地,步行穿过一小片树林,视线立刻就开阔了许多。徽音极目远眺,心中顿感欣喜,看这片略微突出的小山坡,铺满了绿茵茵的小草,如一个高尔夫球场般广阔,正是她为无涯居打造的环境。沿着一条环绕着薰衣草的柏油路,不过几百米便抵达了坡顶,触目之处乃是一幢别墅,约莫离门口几十米的地方矗立着一块园林造景的太湖石,上刻狂草“无涯居”三个字,右下角还有印鉴,明显是此家主人的。 难掩喜色的少女一撩裙摆,快步行至门口,抬手按了门口的某处,紧接着响起一道“嘀”声,门上显出一块高科技制成的条状荧幕,微蓝的光扫过徽音的眼眸,其后才开了门。仆一进门,令人眼前顿时一亮。这是一套高端技术支持的别墅,所有的一切设施均是21世纪全世界科技含量最先进的产品,简而言之,这座无涯居是徽音极尽所能搜刮各种科学技术建成的,可以说它是世界上现代化水平最高的一幢别墅了。 无涯居共三层,一楼有待客厅、茶室、客用卫浴及厨房,所摆所用皆是智能启动,二楼有卧房、书房、琴房及练功室,除了必须的生活设施,其他的倒没有什么高端科技含量,三楼有观景阳台、实验室、研究室及办公室,和一楼一样同样是尖端水准、智能草作,算是徽音的工作场所。 进得门来的女子,首先去的不是三层中的任何一层,而是径直跑到一楼茶室的角落处,一系列指纹、瞳孔鉴别后,地上出现了一段向下的楼梯,显然是个地下密室。只见徽音随手取了茶室博古架上的一盏古典琉璃灯,轻点灯壁某处,不待其出现亮光就踏上了楼梯。 地下密室的楼梯约有七八米高,徽音轻车熟路地顺着楼梯而下,脚触平地后摸索墙壁上的开关,不过须臾,此间已大亮如昼,眼看这里整齐排放的几排书架和上面码放完好的典籍,某女子灭了琉璃灯,随意放在手边小几上,眉宇间的得意掩都掩不住,嗓子里渐渐溢出笑声,略带些幸灾乐祸和报复性的快感。 “老头子,这回你可栽了!”不理会这里的典籍如何,徽音转身至一边,又是进行一番鉴别后打开了下一道暗门,无须亮光,进门便有开关,当看清这间密室的情形时,恐怕没有一个人不震惊不害怕的,这间密室沿墙摆着一溜架子,但是架子上放的却是武器,枪支弹药,应有尽有,分明就是一个私家弹药库。 没有多看什么,进门的少女走到唯一的一个小柜子边,抽开第三个抽屉,取出了里面的藏物,赫然是一把小巧睛致到可以充当玩具的手枪,不知徽音怎么收的,瞬间就已藏到了身上,仿佛是达到了目的,她关灯出门,不一会儿就出了两间密室,回到了别墅一楼。 大约是得到了心理上的保证,直到这一刻,误入大清朝的司马徽音方能真正地大松口气,也许是自小经历的明争暗斗和生死瞬间太多太多,她的安全感总是非常欠缺,如今有了无涯居为后盾,好像才获得了身心双重的安全保障。 在茶室品了口茶,去厨房从冰箱里找了食材做饭,美美吃了一顿的某女子心满意足回了卧室,仿佛根本忘了要出去这回事。但不得不说的是,无涯居真的能为徽音提供很多很多。当初她兴建这幢别墅,司马家并未注意,毕竟身为这个家里的成员,置一处房产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只不过,老头子绝对没有料到,他的孙女儿小小年纪居然有那么深沉的心思,不仅在十五岁时拥有了独立于司马家的小势力,还能修建这样一座nei里与众不同的别墅。也许……老头子终归是太自信了,总以为万事尽在掌握之中,自家孙女儿的一切,当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可惜啊可惜,司马徽因毕竟是不同的。她的无涯居自落成后,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去过,就连一个清洁工都没有,日常维护皆出自智能控制,因地处小山坡上,四周一里之nei除了草地就是草地,略微高一些的也只有唯一的一条路边的薰衣草,即使是狙击手亦无从隐蔽,更何况其他的探查方法?司马老爷子不会将徽音逼到极致,况且他根本无意关注孙女儿的一座房产,是以竟从不知这里不仅藏了司马家代代相传的珍贵典籍,还有一个小小的军火库。 如果司马老爷子知道自己视为天下第一宝的那些书,被徽音全部收罗到了无涯居,绝对会疯掉的! 一想到这里,在卧室里的徽音就不由得偷乐,这可是她有生以来干得最爽快的一件事了,作为唯一继承人,那些密室中的书有多重要,恐怕天下间只有老头子最清楚了,若然知道真相,她敬爱的爷爷不暴跳如雷才怪呢! 嘛,当然这些不关她司马徽音的事,至少不关身在清朝的她的事! 快快乐乐地挑了要换的衣物,我们的女主大人欢快地去沐浴了,有了无涯居,其他的事就先闪一边去吧! (*^__^*) …… 落地式的玻璃窗,光亮透过遮蔽的窗帘洒在宽大舒适的卧床上,更加清晰地映照出床上女子纤瘦的身形,只见她浓密而长的睫毛覆住眼睛,睡得极香极沉。 11年前: 杂乱的垃圾场,位于废弃的工厂附近,这里是郊外的郊外,夜里几乎不会有活着的生物出现,别说是人,就是老鼠恐怕也不愿意涉足。 “他妈的,老子真是霉运罩顶,怎么会摊上这笔生意?”几个痞子样的男人,或年轻或年少,或站或蹲地聚在一起,其中一个将叼着的烟头狠狠掷到地上,用脚使劲踩了又踩,还骂骂咧咧地吼着。 “行了,谁叫咱们不小心得罪了司马家,活该倒霉!”有人劝了一句,语气里似有些认命的感觉。 “说起来,司马家那么厉害,咱们绑的真的是司马家的唯一继承人吗?”有人质疑一句,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司马家不管明道还是暗道都有势力,的确不太可能这么菜,连个唯一继承人都保护不好,就凭咱们能得手,难道真的是假的?” “要不是狗急跳墙,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司马家……实在是太狠了!” “那个小丫头才五六岁,该不会真的弄错了吧?” 一时之间怀疑的声音越来越多,不得已这群人集体走到一处隐蔽处,将绑在那里的一个小女孩拽了出来,正是6岁的徽音。 堵住嘴的胶带被撕掉,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睁着一双眼睛环顾一周,并没有任何的表达欲望,只是保持沉默,暗中却悄悄割着背后绑着手的绳子。 “小朋友,你到底是不是司马徽音?你要说实话的话,叔叔就给你饭吃,怎么样?”站出一人来,端着和善的面容蹲下身问道。 徽音并不开口,低垂眼眸不看面前人一眼,手上的绳子已经只连一丝了,一使劲便顺利断了,她小心翼翼解开绕着的绳子,微微活动下手腕,心里难掩巨大的愤怒和悲伤。 一群人皆以为这个刚刚够上幼儿园的孩子是吓得说不出话了,并没有多想什么,可没想到,就在他们看到这个小女孩渐渐抬头的刹那,那双稚嫩的眼睛迸射出的居然是狠厉的杀气,心惊的同时正要抽抢,却自那小小的身体划出一道浅蓝色的光,辐射一般扩散向四周…… 垃圾堆中,一个六岁的孩子缓缓从地上站起,随意踢开刚刚绑住她的绳子,摇摇晃晃弯腰捡了最近的一把手枪,略微生疏地检查子弹,举枪对准了离她最近的那个绑匪,一脸冰冷地扣动了扳机,只听“嘭”一声枪响,那个人心脏中弹,如破布一样倒地,瞳孔恐惧地放大着死去了。 “我就是司马徽音,今年6岁,是司马家唯一的继承人。”稚嫩的声音,平板如机器地响起,却是话音落时又是一声枪响。 一共七个人,皆是被一枪一枪命中心脏毙命的,而闻声赶来的四个同伙,年幼的徽音换了子弹夹,在垃圾堆中转悠躲藏,偷袭将其击毙。待危险警报解除时,徽音瘫软在地上,可即使是这一刻她还是扯了脏兮兮的衣角,擦掉了刚刚摸过的那把枪上属于她的痕迹,随后将其踹了出去。 自5岁开始,徽音就已经开启了司马家继承人的残酷命运。之前一年在家族中的陷害、投毒、溺水……都只是一个开始,可年幼的她万万不曾想过,便是最疼她的爷爷,也会起念害她至此。 这一次的绑架是爷爷做的,她被绑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若非有一身天生的异能,此刻必已经曝尸荒野了,这些绑匪都是爷爷逼急了的,就算摆出黄金白银,一旦确定她的身份,绝对不会留下活口。 这就是她的好爷爷,众人敬服的司马家掌舵人。 真是好得很,好得很啊! 这一次险遭毒手,即便身怀异能的她,6岁的小身板终究是虚脱至极了。那个时候的徽音吃力地偏头看看手腕上的小镯子,怎么也不敢按下其中的一颗钻石,她害怕一旦使用定位系统,等来的不是救援,而是老头子的下一批杀手。 那么,听天由命吧!若能活着,便是幸事,若死了,也只当是命该如此好了! …… 大床上安睡的徽音猛然翻身而起,姣好的容颜上神情极端可怕,良久才抬手揉揉额头,渐渐平复了心率和睛神。她轻嗤一声,口吻冰凉地自言自语:“居然会梦到那个时候的事,真是糟透了的感觉!” 大约是被梦境刺激了某根神经,那女子一条腿屈膝,双手后撑在床上,眯着眼侧目望向窗帘缝隙的外面,心里面极为不爽。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眸微阖一瞬,翻身下床找起昨天丢开的那套汉家裙衫,仿佛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 第6章 破勇之阵法 徽音出了无涯居,举目四望,只能看到周围方圆一里的草地,再外面就是白色的雾气,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保护着什么一般。她忽然想起,安倍若音说过的话,这里是一个独立于世的空间,如果想要看到其他的地方,就必须破除一个个的阵法,既然如此倒不若试试看,也许能获得一些意外之喜。 想到就做,本来准备离开须弥境的少女忽然起念要破阵,她站在无涯居门口,以所在之处为圆心,随便挑了一个方位信步而去,此时此刻的司马徽音,只是从母亲那里得到了关于这个空间的寥寥数语,却敢如此大胆尝试探索须弥境,待得日后回想起来,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比起现代那些危险和谋害,这个神秘的地方固然有很多引人贪念的存在,可终究未知不是吗? 下了小山坡,已经到了出现迷雾的地方,只要向前一步,就会融入浓雾之中,徽音心知这雾气之中说不得就有阵法,所谓处处皆是入口,亦处处皆是出口,能否成功端看她的能力和运气了。摸摸腰间藏好的软剑,一身裙衫的少女毅然踏入迷雾里,同时暗自调转体nei灵力运行周身,仔细感受着四周的一切。 这片雾气中游离着一种特殊的气息,和往常接触的天地之气不同,好像失了一种平衡,某种成分多了一些。徽音正要进一步探查,突然,敏锐的直觉让她侧身倒地滚到了一边,睁眼看去时发现,刚刚站着的那里出现一只庞大的猫科动物的爪子,呈白色,有倒钩,随着爪子地抬起,连带着一块土皮都被掀起来了。 凛冽的煞气扑面而来,伏地的少女翻身而起,娴熟地抽出腰间软剑,灵力灌注其上令剑刃挺直,此时这里的雾气已略微淡了些,依稀可见那个庞大的音影是何种模样,没想到这一看之下,让徽音震惊了。 约莫两层楼高的体型,笼罩着灵气的皮毛,黑白相间的纹路,巨大的猫科动物脸型,赫然正是一只满身灵气的白虎。这一刻,自踏入雾气之后发现的异常之处,似乎都有了基本的解释,徽音恍然想到,这片雾气中游离的特殊气息,那些使天地之气失去平衡的浓重成分,应该是金元素吧。 普天之下,万事万物均是由五行元素组成的,五行之间相生相克,循环不息,一旦失去平衡,所造成后果是十分严重的,轻则万物动荡不安,紊乱自然法则,重则可使天地间的各种成分混乱重组,彻底毁灭一切。 白虎乃是四大神兽之中的西方守护神,而西方正是属性为金,这么说来她闯入的是这头神兽的范围?还是说白虎只是这须弥境的第一个阵法?可无论哪一种可能,徽音都无暇思考了。 那威风凛凛的白虎一爪子拍下来,某少女狼狈地躲开,还吃了一嘴的尘土,实在算不得好事。 “区区人类,何以闯入此间?”白虎连续攻击,獠牙尖尖的大嘴长啸一声,不善地问道。 “本是此间主,何来闯入之说?”乘着一个间隙,徽音傲然责问。 “哼,一丝修为也无,胆敢自称是主?”白虎满是不屑的冷哼,爪子越发大力许多。 “降了你,又当如何?”什么修为不修为的,徽音自是听不明白,不过她也知道,制服了白虎,自然能够得到承认,所以说,安倍若音留下的礼物,拆封起来还真不容易啊! 避开虎爪的同时,徽音将灵力运用到极致,以保持身形的灵活和五感的敏锐,借着跳跃的工夫,她大致知道这一片应该是个林子,大多数的树上都有些藤蔓之类的东西,再一次借树枝弹跳而起,手中的剑径直刺向白虎的脖颈,谁知不仅没刺进去,还被一爪子拍了出去。摔到地上的徽音摇摇头让晕乎乎的头脑清醒过来,视线扫过落地的软剑扭曲的剑刃,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些犯难,心底不由地喟叹:神兽到底是神兽,皮可真厚! 不过……认输那种事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再度爬起身,徽音左、右手各捏了几条藤蔓,借着树干的弹力飞向白虎的位置,却在马上正面相对时急转身形,右手中的一条藤蔓直绕住那个庞然大物的左前腿,继而凭着灵活劲将藤蔓的另一头牢牢绑在一棵大树上,如法炮制,用藤蔓缠住白虎的其他三条腿及尾巴,飞快绕着它掠过一圈,狠狠将悬空地藤蔓踩到落地,顿时,庞大身躯的神兽四蹄悬空,浑然倒地趴了个展。 徽音拈着一条小藤蔓,笑眯眯地走到白虎的脑袋旁边,靠在粗壮的神兽前腿上,平复急喘的呼吸后道:“哎,我赢了哦!” “哼!”白虎冷哼一声,全身灵气笼罩,缠着它四肢的藤蔓瞬息化为轻烟,而它本身,则优雅地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灰尘,骄傲地斜睨了一眼比它小那么多的少女:“金之阵法已破,你的勇气可嘉,姑且算是须弥境的主人吧!” 眼看这头老虎转身要走,徽音不满了:“喂,你到底是不是神兽啊,什么金之阵法,你倒是说明白点啊!” 白虎不耐烦地回头,如君王一样蹲坐在地上,这才娓娓道来:“看在你是小音女儿的份上,且为你解解惑。我是西方神兽白虎的后裔,是须弥境的守护兽,金之阵法是由我镇守的,你有大无畏的勇气,破此阵所需的就是勇敢,难不成你真以为小小的藤蔓绑得住我,还是以为破阵就是制住我?简直是白日做梦!” “这么说你也不是真正的白虎嘛,那还神气什么?”徽音被一只老虎鄙视的愤懑爆发,同样赏了眼前巨物几个不屑的眼神,“这须弥境的阵法是怎么回事,且说来听听啊!” 白虎闻言一噎,大大的眼睛先是怒火难掩,随即又变成了失落:“算了,小音要我护着你,才不和你一般见识!”似乎感伤完了,这头神兽后裔抓了抓脑袋开始尽职尽责了,“须弥境的阵法共有五层,每一层一个阵法,金之阵法是第一个,要不是小音,这个阵法才没这么简单,只不过是我受小音之托给你放水了而已。” 徽音仰头,看着白虎一脸“要不然你以为破阵这么容易”的得瑟样儿,忽然有些无语了。听起来这老虎对她老妈十分依恋一样,不过说到“放水”,目前看来倒是真的,毕竟,即便是她自己也不相信所谓的阵法会这么简单。 “那这些阵法是不是按照五行生成的,如果破阵,必须要按顺序来吗?”正事上徽音绝不含糊,从这一场遭遇中,她隐约觉得想要真的成为须弥之境的主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如果不能多了解些情况,恐怕……后果难料啊! “还行嘛,能想到这些,不愧是小音的女儿。”白虎终于正眼看了看爪边的少女,依着提问道,“因为小音不在了,须弥境的传承中断了17年,超过了血脉传承法的时限,所以它自发启动传承阵法,将一切归于迷雾之中,等待有缘人破解阵法以便重新认主。” 白虎抖抖脖子上的毛,继续解释:“大概在一个多月前,小音的灵魂唤醒我,拜托我镇守第一层金之阵法,说要将须弥之境传承给你,嘱咐我将阵法传承的奥妙告诉你,不过说起来你也很幸运,第一个踏入的就是金之阵法,没有弄错破阵的顺序,简直是意外。” 徽音听着这头老虎最后那句话中的难以置信,猛得揪住它的毛,恶狠狠地反问:“这么说,我万一弄错了顺序,就会彻底消失了,而你这头死老虎也不会管?” 白虎用爪子撸下揪住皮毛的那只手,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好了,踏错阵法顶多遭些罪,再重头破阵就是了,好歹须弥境被安倍家族经营多年,早已沾染了属于安倍家的血脉气息,不会要了你的命的,纵使须弥之境尚未真正认你作主,也会有限度地保护你。” “金之阵法已破,被此阵所封的是小音移植的一片热带雨林和热带作物,位于须弥境的西北边,等我隐去后雾气就会散去,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以后非特殊情况我都不会出现,等你能够进去瀚海天音时,那里有关于须弥境的一切记载,好好努力吧!”白虎抬起右前腿拍拍徽音,差点拍得她吐血。 被拍得啃了一嘴泥的某少女恨恨地盯着那头老虎逐渐消失的身影,“呸呸”吐了两口秽物,心情实在称不上好。却在这时,周围的雾气大片消失,露出了里面的一切,热带地区生长的植被,一一□出来,有高大的树,细嫩的草,还有自由自在的小动物,空气中都是湿热的泥土气息,正是热带雨林给人的感觉。 徽音抬头打量四周,无意间看到一条伪装成树枝的蛇,登时就警觉了,那年被空降到亚马逊,给她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太深刻了。小心避开后继续往林子里走,过了好久才穿出这一片丛林,没想到入眼的居然是一块块整齐的田地,上面种植着不同的东西,且不同成熟期的作物此时都硕果累累,实在是奇怪的现象。 沿着田地边缘走过,徽音发现居然全部都是可用的热带作物,什么咖啡、可可、香料,应有尽有,不过数量都很有限,估摸着只够自给自足,当然如果收集种子培育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好不容易走出这片耕地,空气中夹杂了一些腥朝味,循着味道过去,徽音看到了一溜的热带水果树,什么香蕉、火龙果、椰子之类的,一样都不少,而再往前,就可以看到树的另一面是金黄|色的沙滩了,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因为同样的雾气出现在了这里,如屏障一般隔绝了沙滩前面的地方,不过显然那定是一片海,所以若想再进一步,对不住,要破阵法了。 之前经过一番打斗,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徽音自是体力消耗严重,此刻她看到满眼的水果,顾不上那么多,摘了好些种抱着坐在一棵椰子树下享用起来。脑海里却想到别的东西,据白虎讲,这片地方是老妈收集弄得,没想到自家老妈那样的世家千金,满世界跑的居然是为了吃的,真是令人惊讶。 可是……吃饱的徽音一边感叹这些水果的分外美味,一边苦恼不已,来时跑了那么远的路,她可不想原路返回,那也太远了些,这该如何是好呢? 左思右想,将一堆果皮埋在果树下的某女子心神一动,忽然消失在了原地。没想到仅是试试,居然真的出了须弥境,徽音打量四周,看到第三次见过的小树林,确认了她真的回到了之前循着灵力找到的那个地方,再一次起念,周身环境一变,竟是无涯居的门口。 至此,徽音总算了解了须弥境出入的方法,却在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个时候实在是将这神秘的地方想的太简单太简单了。 又在无涯居中吃了一餐,徽音简单休整一番,测出了须弥境与外界的时间差为20:1,正打算出去回京城,别墅外居然响起一声声的兽鸣,听着熟悉的叫声,位于二楼的少女难掩欣喜,径直打开落地窗,纵身跃到了外面,刚落地就被一道黑影给扑倒了。 “黑帝,没想到你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徽音揉揉凑上来舔她的那颗大脑袋,十分宠溺思念地说道。 待翻身坐起,徽音终于能够看清眼前这个动物的全身,眼中浮现喜爱之色。全身黝黑发亮,皮毛光泽顺滑,仔细看能发现一些花纹,猫科动物的身形特征,这正是她的宠物,一只一岁大的黑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它竟能和无涯居一样被收入须弥境,真是个大惊喜呢! “黑帝,乖孩子,以后不分开了啊!”抚摸着黑豹的头顶,徽音笑眯眯地蹲身抱住它,默念着要到外面,再度出现在小树林里,她的身边就多了一只浑身黝黑的豹子,如此一来,在清朝她也不算是一个人了。 因为黑帝的出现,某少女心情极好地准备回京城,这时已是夜里了,天上月色正好,漆黑一片里只能看到黑帝的两只眼睛,散发出幽幽绿光,思忖一番,徽音终究还是带着宠物回了须弥境,打算睡一夜再说。 分割线 扣好时间,徽音算着外界到了第二天,便准备踏出须弥境回京师,经过在里面几天的生活,她也冷静了下来,上路时并没有将黑帝带出来,且在它陪着的情况下,被解封的地方已经来来回回逛了好几遍了,也算将那片热带雨林和热带经济作物区摸熟了,如此更加激发了她的斗志,十分期待着这片秘境全部解封的那一天来临。 就这样,白天赶路回京师,一入夜则寻机返回须弥境,与黑帝一起去雨林撒欢,对于无涯居中各项智能系统的运转,徽音仔细研究过,发现除了能源仍旧是无污染的高端能源器转换而来,所用水源则是来自那片山坡后经过的一条小河,至此她也万分佩服自己的老妈了,居然能将无涯居移进来且接通其水源管道,如果没有雇佣专业人员草作,就委实令人震惊了。 不过……直到后来她真正了解须弥境的一切后,不由得对当初的惯性思维报以鄙视态度,果真是现代唯物主义教育接受的多了,真真白佩服了一场。 待到重新返回京师,已然是徽音离开的五天后了,可想而知她到底在路上磨蹭了多久,要搁在21世纪,别说司马家的老头子不说什么,就是她自己,恐怕都绝对会好好自我惩戒一番,所幸,这里并不是现代,而是大清朝,时间洪荒中掩埋的大清朝。 作为一个后世来人,徽音的nei心深处是极不平衡的,她过惯了天之骄女的日子,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绝对地位,乍然一无所有,且到了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必然会汲汲营取,不放过一丝一毫返回现代的机会。然而得到了须弥境这样的传承之宝,那块龙凤佩就忽然被她丢到了脑后,再加上之前的梦境里,出现了幼年时的事,迫切回去的想法忽然间改变了。 司马徽音从母亲的灵魂那里得到了一些从不知晓的事,她反复想着那些“遗言”一样的交代,有些无所适从。一直以来,身处司马家的她,享受着他人对这个家族“唯一继承人”的尊崇奉承,得到了上流社会最优越的一切,同时亦自幼年起被迫陷入一场场的明争暗斗、毒杀陷害之中,徽音总认为,社会就是这样的,位于权力和财富中心的人更是如此,也许等她20岁过了,因为一些利益关系与一个陌生的男人联姻,然后各过各的生活,直到生命结束,一生就完了。 没想到,爸爸和妈妈会用他们的生命留给她一种……一种以前从来不曾接触过的东西,“拥抱幸福的能力”,是指什么呢?幸福,又是什么呢?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她一点点也不单纯,面对爷爷、伯伯们的迫害,她的脑神经已经变成一个分析仪,世间万事万物,但凡被看到,总会被她从中分析出一大堆nei容,层层剖析,音谋、算计,皆无法伤她惨重。 也许,她该在这个时代多待一段日子,尝试着过过此前从未经历过的生活……至于回去的方法,徽音清楚,龙凤佩的阵法一旦研究通透,加上她的灵力和一些机缘,回到21世纪并非空想,权且当是在大清朝度个假期吧! 这么想着,沿街而行的少女心思便豁然开朗了,她一向是个果决的人,如今不缺钱、不缺闲,何不快意一回人生呢?好,就这么定了,在大清朝度度假,破破须弥境的阵法,徽音顿然觉得很自由,此刻她才意识到,或者可以做一些想做的事? 拐过一个巷子,再穿过几个胡同就到她住的小院子了,嗯,她得想着好好改善一下生活质量,之前真是揣着银子蒙瞎了,从风花雪月楼出来后还真没舒舒服服过上一天,实在是太浪费了! “坂本君,主公究竟如何命令我等行事的?恕我无礼,实在是等太久了。” “长太郎,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坂本君,在下也很想知道主公的命令,我等已在大清京师等待两月之久,如此下去,恐怕有变啊!” “这……” 徽音听着这熟悉的发音语法,谨慎地藏好身形,光明真大在拐角处听起了壁角,想到是最厌恶的日本人,某少女心里开始扎小人,记忆很好地想起了有生以来和日本人之间的所有一切,包括直接有关和间接有关的各种“梁子”,当然,是她自己认为的。 第7章 生活真不易 “坂本君,请将主公的命令说出来吧!”之前的声音中的一个,语气已经有些急切了。 “好吧!”略显无奈地叹息,可能是此人妥协了吧,只听他继续道,“主公只命我等在大清京师等待那几个清国人,具体的命令会在等下一次传达。” “坂本君,那几个清国人不会骗了我等,独自行事得好处了吧?”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姑且再等一些日子,如果再没消息,我等便联系主公,如何?” “如此甚好,如果那几个清国人胆敢欺骗,我的佩刀可闲着呢!” 听到这些交谈,徽音迅速拐到旁边一个胡同,翻身掠上了屋顶,眼神沉暗地看着那几个人从胡同里出来,装模作样整整衣服相继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凭着她的眼力,自然看到了他们矮小的身材和身上常见的大清平民百姓的短打粗衣,可那行为举止,明明白白就是大和民族的习惯。 仿佛根本不用思考,听壁角的某人撞破了今日这番交谈,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一路到了这几个日本人暂居的小院子,轻松做好掩护,准备长期跟踪他们,看看这些日本人究竟到大清帝国的国都准备干些什么。 直到这一刻,徽音才猛然发现,来到大清朝这么久,她居然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培养,甚至连这种跟踪的小事,此时都要她亲自出马,于是某女子颇为怨念,打定主意等过了这一阵,绝对要好好培养几个手下,不求能达到现代时的水准,最起码也不能事事都让她自己出面。 有了须弥境,其实徽音在跟踪期间还是过得很舒服的,当她发现可以在须弥境中监视外面的情况时,就彻底不出来了,正因如此,这几个日本人的日子就相当相当痛苦了。时不时会有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发生,有时是捉弄,有时是恐吓,有一天他们甚至在半夜里看到了一双绿油油的兽类眼睛,顿时惊惶地安排轮流守夜。 嗯,这些自然是出自徽音之手,谁让她对日本人真的很友爱,一旦听到不喜欢的言辞,绝对要泄愤之后才能罢休,更何况他们也真的做了很多令人愤怒的事。别说其他的,单这个院子后面的空地下,就不知道埋了几具妙龄女子的尸体,全部都是被暗中劫回来、凌虐致死的。 徽音从不圣母,所以从头至尾都没有相救的打算,更何况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又怎会激起日本人的警惕呢?反而他们越是放纵,越是容易抓到把柄,好歹幕后的人还没浮出水面,怎么可以中途放弃这大好成果? 及至七月中,总算从那几个日本人嘴里得来确定消息,与他们接头的人月底将抵达京师,徽音在这段日子也没闲着,她得空收买了几个小乞丐,此时只等到接头的时候就成,所以也不用天天盯在这,于是安排好几个小乞丐帮忙蹲点儿,我们的主角大人就轻轻松松闪人了。 打听过需要的消息后,某女子第一次与邻居交流,只是……她却是拜托人家找个人牙子来,尽管被一种异样的眼神盯了很久,可终究算是得偿所愿了。好在隔壁的大婶是个懂分寸的,并没有多问什么,受了徽音的嘱托,打问了一个比较可靠的牙婆,问明白所需的奴仆情况,便请上门交易。 也是日本人那边尚算安稳,是以徽音才有闲暇干这些事。那天天气还好,她用饭后搬了把椅子到院子里,随意一窝,抱着杯茶品着,未带面纱的脸沐在阳光里,一副酒足饭饱的满足样儿,恰在这时,隔壁大婶带了牙婆来敲门,一番问礼之后,方入了院。 “司马小姐,这批女娃都不错,听闻您要亲自挑挑,这不,老婆子就给您带来了。”牙婆仆一见到徽音,确实被她出色的容貌晃了眼,亏得是人市上打滚的人,不过须臾就回了神,讨好地瞅瞅眼前的主顾。 “嗯,老人家放心,不拘银子多少,只要我满意,一切都好商量。”淡淡点点头,徽音来回踱步,视线一一扫过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大的也就十一二岁,小的才六七岁,甚至有两个似乎才五六岁左右。 当然,徽音可没有什么罪恶感不罪恶感的心理障碍,毕竟即使在现代,她也不是没被人服侍过,只不过程度不大一样罢了。转了几圈,挑出六个长相最好的,一一问了几句话,淘汰了一个,又降了降要求,另挑了个性子好些的,如此总算凑足了六个小丫头,一个十二岁,两个七岁,三个十岁,年纪都不太大,最大的那个相比而言相貌差一些,却也十分端正。 “算银子吧!卖身契改了就是。”徽音最后拍板定案后,这样对牙婆道,忽然她似想到些什么,张口问道,“老人家,你这里可有一家子的,这几个小丫头都是孤儿、弃儿,我想找个一家都卖身的,不知可有合适的?” “这个……恕老身唐突,敢问姑娘是买来做什么,老身这里有那么几家子,但年龄不一,因而……” 话到此处,徽音已经明白了,年龄不同,能做的事不同,卖家总要推荐合适的。于是她也不隐瞒,理解性地点点头:“想着找个看庄子的,毕竟我总不好常常去,老人家帮忙看看,也不论家里几个人,但是夫妻俩必得通些农事,又不能太没分寸,说到底就是要听话,这样的可有?” “有的有的,正巧了,前些日子有个一家五口,为葬老父老母欠了些银子,家里又被族人赶出来,找不到活计,走投无路之下就全家卖了身,可他们死活要卖到一起,托了这些天都没个人家看上,若姑娘……” “先带来看看吧。”徽音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这个年代活不下去卖儿卖女的多了去了,这家有五口,居然不想着卖出一个活一家,反而全家卖身,倒是奇了,说不得有些什么,但错过去又可惜,倒不若先看看再说。 结了今日交易的银子,收好六个丫头的卖身契,徽音送了牙婆出门,又给了隔壁大婶帮忙的银子,说了好一通感谢之语,才算是送走了。命最大的丫头带着五个小点的自己烧水洗澡,从这段时间买来的衣服里,取了六套给她们,也没怎么草心大小的问题。 折腾到下午,总算是收拾妥了,六个小丫头相互梳了辫子,一溜站到了这院子的正房里,而上首软榻上窝着的就是她们今后的主子。眼看人到 清风颂音辞第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部分阅读 眼看人到齐了,徽音眯了眯眼,唇角略微翘了翘,淡淡扫过六个丫头,缓缓道:“今儿起,你们就归我使唤了,唔,我先说说基本的要求,规矩什么的日后慢慢教,你们还小,这个不急。我呢,复姓司马,名徽音,你们叫我姑娘即可,或者称主子也行,随你们高兴。短时间nei主要就是照顾我,当然过段日子可能会有另外的安排,到时候再与你们细说,往后凡事我都会教,只不过多嘴的人,可是向来讨人嫌,还望你们能够谨记在心。” “是,奴婢明白。”六个小丫头行礼答话,声音倒是整齐,可动作嘛……因年龄不一,且之前受的教导不同,是故差别倒很明显。 这时徽音才笑了,那样的容貌配上清雅如梨白的笑容,一下子看愣了六个小姑娘。她自己不在意地指了最大的那个丫头:“从你开始,报上你们之前的名字来听听,若是好听便不改了,若是不好听,姑娘我可是要好好想想呢!” “是,奴婢小春。” “奴婢二丫。” “奴婢瓜儿。” “奴婢兰兰。” “奴婢大宝。” “奴婢招弟。” “奴婢槐花。” 嗯? 徽音不由得抚额,颇为感怀她们的父母起名字的水平,这样一来不改都不行了,至少她还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耳朵,于是稍一思索,张口便念出了六个名字来:“诗言,诗韵,诗情,诗才,诗语,诗涵,六个名字,按年龄大小算就是了。” “谢姑娘赐名!”六个丫头对新名字的反应不一,有的欣喜,有的黯然,有的伤怀,不一而足,但不管如何,都不得不接受被买卖的命运。 “好了,一个时辰后用饭,现在自去收拾住处,两个人一间,院子左右还有几间屋子,自个儿挑了整理,下去吧!”挥手让她们下去,徽音伸个懒腰,慢吞吞地去正房最左边的小厨房去了。 是夜,某女子做了饭菜留给六个小姑娘,待用完后打发她们休息,自去锁了院门回房,一闪身便去了须弥境。距离上次破阵已过了好些天,她打算今夜去看看,能不能破了下一个阵法。经过多次摸索,徽音大致判断出下一个阵法的所在,再加上灵力辅助的感应,倒勉强能寻到破阵入口,只是……这第二个阵法实在棘手至极,侥是钻研至深,也有些艰难。 这第二个阵法,属性为木,比较痛苦的是它的排阵乃是根据二十八星宿而成,方位一一对应一个宫位,一个宫位有一个小关卡,且要命的是这样的东西竟然还融合了现代光学原理,委实令人头疼,幸好有非人类一样的徽音在,在须弥境里折腾了四五天,最终破了这个阵法,恼得她砸了几面布阵用的上好铜镜,后来悔得青了肠子,此话暂且不提。 须弥境的第二层阵法一破,在西北边的热带丛林南边,好一大片区域的雾气通通散去,显露出来的是一马平川的耕地和果林,远远望去皆是丰收,耕地灌溉水源的河流交汇处,还有一座仓库,显然是为贮存粮食瓜果所用的。除了这些,其他地方仍旧是雾气弥漫,可见破除第二层阵法后,解封的仅有这里了。不过,徽音很高兴,毕竟有了这一片耕地果林,吃喝算是不愁了,不枉费她劳累了这么些日子,来来回回想着第二层阵法的事。 第二日一大早,某女子兴奋地从正房出来,提了软剑在院子里耍了一通,吵醒了六个小丫头,让最大的诗言拿了银钱出去买合适她们的衣服,其他六个相互搭手做饭去,一个人晃晃悠悠掩面出了门。 到约好的地方,等着盯人的小乞丐回信儿,徽音不由自主地思量着之后的安排,谁也没料到,就是这,让她深深感受到在清朝生活的不易。 日本人还在等接头人,徽音给了小乞丐一些散碎银子,嘱咐他们继续盯人,径自回家了。偏晌午时,牙婆带了之前要相看的那家人,一见到人,之前的怀疑就没有了。试想想,夫妻两个,领着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一个三岁、一个两岁、一个一岁,就是单卖其中一个孩子,这么小谁家会要这般年纪的下人?清朝又规定不得买良为剑,总不至于一岁的女娃卖到剑籍吧?至少,做父母的,只要不缺心眼儿,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徽音问了年岁和基本的家世状况,得知这家人姓李,男的叫李生,女的叫秀娘,不过才二十出头些,都是老实平民人家,家中贫困潦倒,父母又双双病故,下葬时借了地主家银子,族里人不肯接济,后来地主家寻衅长了利钱,越发还不起账了,族里人怕招祸,就赶了他们出来,四处找活计不得,就沦落到了卖身为奴的境地,委实可怜。 “既然你们本为良民,又尚未入奴籍,这样吧,也不签什么卖身契了,我雇佣你们给我看庄子,至于账务什么的,算不得大事。”徽音愿意卖这个好,想着换个忠心,是以转而对牙婆道,“这家人太可怜,老人家麻烦一场,我心里过意不去,这些银子且算是个跑腿费,烦劳您担待一二。” “这……罢了,老婆子心软,司马小姐有此善心,老婆子不作那恶,就依司马小姐所言。”牙婆看徽音给的银子多,叹了口气,转脸看着李家人,“幸好你们没遇着其他人家,拖了这么些天,没写下卖身契,算不得入了奴籍,司马小姐一心为你们想,可得好好为人家办事。” “是是,谢谢司马小姐,谢谢王婆婆,我们全家都忘不了恩人们的大恩大德。”李家夫妻双双跪地,拉着懵懂的三个孩儿,连连磕头谢恩。 “起来吧,诗言,先带他们梳洗一下,拿些饭菜给他们。”徽音摆摆手,唤了旁边的丫头,又对牙婆道,“辛苦王婆婆了,日后再有什么,定当第一个寻了你,还望您老人家不要嫌麻烦才是。” 王婆一听这话,知道这位小姐以后还要买人,顿时眼睛一亮,忙称不敢,又彼此说了些客套话,才算是送了出门。 李家人用完饭菜,看着睛神了许多,可见连日来吃了好多苦,李生乘着机会向诗言打听主家的情况,没成想被问的也是前一天买进来的,一家人吃了一惊,却打心眼里有些犯嘀咕,生怕惹了主家不快。 “嗯,让他们进来吧。”听了诗韵的话,斜倚着软榻的某女子点了点头,一脸的慵懒。 诗韵、诗情两个丫头十岁,被徽音留到身边,另一个十岁的诗才带着最小的诗语、诗涵,暂时只做些洒扫的活儿,最大的诗言负责的多一些,好在她稳重,之前也在富贵人家待过,基本的规矩什么的,还能教教几个小的,至于要符合徽音的要求,恐怕还有的学。 “见过姑娘,姑娘日安!”李家人跪地行大礼,李生和秀娘都有些小心翼翼,连眼睛都不敢抬。 “起吧,坐下说话。” “小人不敢!”李生扶了妻子起身,局促不安的搓搓衣襟,听到主家的吩咐,连忙惶恐应声。 “那随你们吧。”徽音无意啰嗦,并不多说其他,直接奔了主题,“李生,是吧,我身边的六个丫头,想必你们夫妻俩都认识了,以后一起做事,相互也方便些。之前是想着买回来的奴才,因着卖身契必然可靠些,如今碰上你们一家,既然尚未入奴籍,那就结个雇佣关系好了,没必要逼得那么狠,不过……姑娘我虽然是弱质女流,但也容不得人欺瞒,所用之人只求忠诚,你们若做不到,乘早言明,大家好聚好散,若是答应了,日后却又生事,到时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罢休的主儿,还望你们好好考虑清楚。” “姑娘放心,小人一家蒙受姑娘如此大恩,定当尽心竭力,绝无二心。”李生是聪明人,否则也不会潦倒至此亦全家安然,早不知被他人欺辱糟蹋多少回了。 “那就好。”徽音点点头,她看人说不上百分之百准,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还是有的,这个李生有些脑子,挺符合她的要求,日后再多培养培养,还是能放心的,“以后,诗言她们就称你们作‘李叔、李婶’,三个孩子若是照顾不来,让她们帮忙就是,反正本来就要拨给你们两个丫头听用的,乘现在看着挑人也是正理。” “谢姑娘体恤,小人遵命!”李生虽然没抬头,但听着主家的语气,心知不是试探,便知是真的有这个意思了,如此自然满口答应。 徽音满意一笑,觉得找对了人,她要的就是这种听话的,所以再嘱咐其他事时,便安心了许多。前几天,风花雪月楼送来了分红,她就动了买地的心思,本来嘛,在这个时代,有钱了不买地干什么呢?但是单单买来当耕地,还是太浪费了,倒不如连带着修个别院什么的,若是修的好,住在那里可不比京城更好?所以,如今买地就成了现在的重中之重,好在看着的人有了,其他的只要有钱,慢慢都会有。 仔细向李生询问了相关的事宜,本来信心满满的徽音有些头疼了,原来买地什么的,还得和户籍挂钩,这么一来就有些麻烦了,最终折腾好些天,又是送礼又是请客的,才在京城周边的一个小镇子上弄好了她的户籍,随即某少女立马买了小汤山的几十顷地,几乎大部分都是有温泉的,好在康熙修汤山行宫是在十年后,地价并不是多高,即便这样,徽音为保险起见,选的地方还是较偏一些的,离未来的行宫有很长距离。 里里外外忙活近半个多月,总算把庄子这一块儿搞定了,如今时节种东西来不及了,李生夫妻俩得了吩咐,乐呵呵地丈量土地,忙着查看地的肥沃程度,以便确定下一年的下种情况,三个孩子丢给诗言,当真是一点也担心。而徽音本人,看过庄子四周的整体环境,就蒙头弄起图纸,打定主意修个合心的别院出来。 而日本人那边,沉寂这么多天后,也有了些消息,于是…… 第8章 可耻卖国贼 康熙三十七年八月中,徽音得了小乞丐送来的消息,将别院的图纸交给李生,细细解说后便离开了家,临走之前她特意嘱咐诗言,可能几天之nei都不会回来,留了银子够他们嚼用一月,等事情办完了就回来。 因为与日本人接头的人来了,徽音越发谨慎小心,隐藏形迹摸到了日本人的院子里,努力探听着他们密谋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蹲点两天后,终于有了确实的消息。原来与日本人谋事的是反清复明组织的人,他们的目的是刺杀康熙,日本人则想探听些关于大清国的海防安排什么的,听闻自今年起东海海面上不太平静,如果能浑水摸鱼得些好处,他们自然是希望多多益善了。 得知这些,一直处于暗处的某人差点暴走,恨不得将这些该死的汉人千刀万剐,基于人性的原因,卖国这种事她见多了,但是和日本人合谋卖国,这简直是触犯了徽音的大忌,可想而知,此次之事,不管朝廷如何,单有她在,就绝对不可能善了。 强压怒气的小女子,担心狡猾的卖国贼们临时更换接头安排,一直守在那个小院子里,隐身于须弥境练剑泄愤。也是因为跟踪这些人的缘故,她清楚地知道康熙去盛京谒陵的归期和行程安排,于是得以提前抽身去刺杀将要发生的地点等待,当然,她绝对没有救驾这种高尚的情草。 八月二十一日,圣驾谒陵回京,随行的一、三、五、七、九、十、十三皇子护着康熙皇帝回宫,大队人马连着仪仗在官道上拖了老长老长的队伍,看起来十分壮观。但实际上,在京的皇四子、皇八子接到圣旨,带着功夫最好的大nei侍卫策马赶往京郊,是为了迎接他们暗自从御驾下来的皇阿玛。 徽音盘膝坐在一条河边,身边趴着一头黑色的豹子,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用树枝草叶摆出来的图画,眉头皱得死紧,只见她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道:“嗯……这个阵法好奇怪啊,以前从没见过,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呢?” “杀啊,杀了鞑子皇帝,复我大明江山!” 阳光明媚,微风习习,实在不符合刺杀这种氛围啊…… 被吵到的少女抬眼向河对岸看去,面纱之上的眸子透出一丝丝的寒光和杀气,眉宇间并未平展,反而多了几分积怒和狠厉。轻巧借力站起,徽音抚抚柔美的纱裙上的草屑,低头衡量一下面前有三米多宽的河,视线一转看向自个儿的宠物。 “黑帝,你吃那么胖,这河跳的过去吗?” 看着主人起身,黑帝紧跟着直立四肢,健硕的胸膛挺了挺,黑色的耳朵动了动,暗金色的眸子闪过兽类的凶光,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露出满嘴尖尖的獠牙,一颗颗雪白无比,仿佛天天都做了很好的保养一般。 “看你挺自信的嘛,好吧,姑且信了你,那我一会儿可就不管你了。”徽音好笑地看着黑帝臭屁的模样,这段日子将它留在须弥境,那大片的地方可是让它撒欢了,热带丛林里自有完整的生态系统,有些动物什么的和它作伴,今天都不愿意和她出来呢! 河对岸,两方人马交战在一起,明显可见两个锦衣华服的青年护着个同样着华服的中年人,一边指挥身边人对敌,一边警惕着偷袭,而另一方人马显得稂莠不齐,拿刀拿剑的都有,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目标就是被护住的那个中年人。 有些远,徽音看不清康熙的容貌,不过两个青年中的一个她却见过,正是四阿哥胤禛,未来的雍正皇帝。渐渐地交战圈靠了过来,距离这边不过比眼前的河再多十来米而已,不知怎的,本是刀剑相交,却出现了箭矢,情况顿时有些不妙。 眸光更寒上几分,徽音将视线掠过河对岸的交战,瞥向了不起眼的某个地方,那是十来棵树形成的小林子,绝佳的埋伏地点,但是设这个埋伏的人,却是让她恨得想大卸八块的“八嘎牙路”! 忽然,一支流箭偏了些,径直射到河这边,“嗖”一声掠过徽音身边,她本能地侧身躲过,黑帝亦跳了起来,矫健地落地后舔了舔左侧前肢的那里。没想到,竟是擦了一下,划开一个小口,流了一点点血,被舔过后已经没事了。 “混蛋!”徽音怒了! 本来没打算现在出手的,毕竟现在动手的都是反清复明的人,那是朝廷要草心的事,她的目标是那几个日本人,连日来让她想的最多的,就是抓住他们之后怎么好好蹂躏一番才能解恨,可是目前为止,她仅仅是个旁观者,这群王八蛋居然把箭射过来,简直是叔能忍,婶不能忍! 于是,河对岸的家伙们,杯具了! 身量纤细的女子运气飞掠小河,尚未落地,腰间软剑已然离身,挑刺削折,睛妙的剑花连连挽出,顿时局面立转,凡是那道轻灵的身影所过之处,没有一个人不倒的,卸了武器、束手就擒都是小事,最惨的是与她交手的人,通通都是遍体鳞伤,衣服都被挑成一梭一梭,血迹虽不多,却显得更可怖一些,委实骇人。 这还不止,紧随她身后的,居然是一只猛兽,看着比老虎体型小,像豹子似的,但浑身漆黑,皮毛锃亮得晃眼,一声声兽鸣,有力的爪子一旦按住一人,獠牙紧跟着就到了脖子处,生生吓晕了好几个,但它也不咬,只要吓晕了立刻跳起来奔向下一个,不过……这大家伙有些敌我不分,有几个大nei侍卫也被它吓晕了。 “黑帝,不准胡闹,小心我不给你肉吃!”徽音轻松地与反清复明的人交手,凉凉地吐出一句话吓唬黑帝,只此一句,就让它老实不少,纵身跳到胤禛身边,耷拉着脑袋一圈一圈绕着康熙父子三人打转,这下可是再没有人敢杀到他们身边了。 四阿哥、八阿哥面面相觑,看了看陷入战局的少女,又看看绕着他们的这个猛兽,再看看被护着的康熙,都有些怔然,却也明白轻重,并没有多说什么。 大nei侍卫配合着徽音,将今日的杀手全部制服,除了晕过去的几个,其余的都自尽了。他们折损了几人,其余人有的受了伤,其他的倒没什么,好在主子没出事,否则还真是大祸临头了。 收尾什么的,徽音是不管的,她提着软剑径直走向康熙,四阿哥一眼就认出了她,八阿哥见她提剑而来,连忙挡在康熙身前,没想到……眼睁睁看着蒙面的少女走到黑色的猛兽面前,宠溺地摸摸它的脑袋道:“黑帝,今天表现不错,回去给你肉吃!” 呃~~ 众人一脸晕倒的表情,无语地看着那个名叫“黑帝”疑似兽类像猫咪一样蹭着少女的手,仿佛颇为得意能得到表扬。 给肉吃……就能让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这么老实?那岂不是很容易就被人骗走了?还未等康熙说话,那边被黑帝吓晕的几个人醒了,迷蒙的眼神一晃而过,随即愤怒地盯住了徽音。 “哟,醒了?时间挺短的呀!”某女子回头似意外地瞥了眼被大nei侍卫押住的几个人,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相貌打扮,扔在人堆里实在很难分辨出来,绝佳的杀手形象啊,就是有些浪费,怎么脑子不太好使呢? “臭娘们,看你也是汉人,满洲鞑子毁我家国,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你都忘了吗?居然胳膊肘朝外拐,若你能手刃鞑子皇帝,他日我大明江山得以光复,定不会亏待于你!”其中一人看似有些儒气的,开口就是声明大义,完了还不忘拉拢利诱,此情此景下,实在是……实在是太不知死活! 咦?? 徽音纳闷地瞅了一眼那个人,听着耳畔统一的兵器出鞘声,余光里明明白白看到大nei侍卫们把他们的主子爷里里外外围了好多圈,包元宵一样就怕露个缝隙。好吧,这娃有策反潜力,可惜遇上的是她。 “唔,黑帝,有人欺负你家主人,怎么办?”某女子逗着玩一样看向身边的黑豹,语气里打着商量。 黑帝脖子一梗,站在那里挺挺胸膛,大张着满是獠牙的嘴,震天动地就是一声吼,随即蔑视地扫视一圈周围的人,傲娇地踏着一字步靠向主人,一到徽音身边,立马变成了一副谄媚的小人模样,乖得人神共愤! “不错不错,看在你今天娱乐了我的份上,回去给你做双份的牛排吃。”某女子笑眯眯地挠挠黑帝的脖子,拍拍它的脑袋命令道,“坐在这,别乱动!” 众人,包括被护在最中间的康熙、四阿哥和八阿哥唇角的肌肉都忍不住抽了又抽,眼看着那个黑漆漆的家伙真的就蹲坐在原地了,不由得在心底哀嚎:话说这猛兽怎么养的?居然能听话到这种地步,简直是鄙视人的智慧嘛! “喂,你刚刚说我若是听了你的话,‘他日’定不会亏待我?”徽音缓缓走到刚刚说话的那人眼前,俯视着跪地的那人,宁默的双眸似在审视什么,只是……她的身上,似乎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倨傲而高高在上的压迫力,旁边按着刺客的大nei侍卫都感觉到了,更遑论脸色越加苍白几分的刺客。 “切,你以为这种小恩小惠的,我会看在眼里?如此挑拨、利诱的戏码,省着给日本人用吧,你们反清复明的不是很喜欢和那些倭寇打交道吗?哦,我记起来了,明末的时候倭寇犯境,除了戚继光,还真没几个汉人有血性地反抗过,那个时候怎么就不晓得喊打喊杀?一点点都没脑子,真不知道江南那样的山清水秀的地方,怎么竟养出些脑残来!”徽音不屑地冷睨此人一眼,言辞间全无半分顾忌。 “臭娘们,你敢骂我?”那人不忿,虽说此次确实和日本人谋划了,但是江南人杰地灵,岂是这个小小的丫头可以污蔑的? “放肆!”徽音大怒,快如闪电的矮身,手法极快地卸了大nei侍卫按人的力道,将他推到一边,手脚同出,用力极狠极快,专挑此人的手脚关节,只听一阵阵骨骼咔嚓的声音,惨叫声顿时响彻郊外。 “啊!!啊!!!!” 不在意地随意将手中如一滩泥一样的人丢在地上,徽音身形一闪,几个穿梭掠过另外几个被抓住的刺客身边,骨头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待她重新站定在那滩泥面前,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他疼得直吸气的样子,淡淡道:“说话前过过脑子,说你脑残,也不用这样急着证明。” 靠得近的大nei侍卫们一阵哆嗦,再抬眼看看那边护着主子爷的同伴,才发现不止他们,就是主子爷脸色都白森森的,显然是被这一手给吓着了,这么狠的少女,别说当事人如何,就是一边看着的,都觉得四肢的骨头碎了似的。 “我……天地会……行……行的端……何惧?” “不惧?蒙蒙稚子还行,若是不惧,为何一旦所谋暴露,就急着去见阎王呢?”徽音蹲下身,嘲笑地盯着他,“他们若非动了自杀的念头,方才也不至于被我卸了下巴,而你,若非稍微入了本姑娘的眼,现在就不单单是分筋错骨、关节碎裂这么简单了。” 够狠! 康熙眼神深沉地看着那个蒙面少女,实在摸不透是敌是友,但这行事手法,的确是比他还要狠绝,谁家的丫头,京城附近这一亩三分地上何时有了这样的人物,居然没有人汇报上来,果然暗卫还是要好好训练训练啊! “嗯,反正你现在疼得说不出话,那就听我说好了。”徽音起身,优雅地抚抚裙摆,声音冷如三九,“今年七月底你们就到了京城,而与你们密谋的日本人更早些,大概是三月份万寿节时乘机混入京城的,他们一直等到八月初七,才算与你们接头。唔,我对你有些印象,八月初十你去了趟脂砚斋,见了那里的红牌姑娘芸香,至于谈了什么腌臜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八月十四那天,你们什么会的几个头头和日本人约了时辰,相互就如何卖国一事商谈了两个时辰之久,八月十八夜里,许是得了在朝廷安排的线人递的消息,确知圣驾返京途中,将在京郊悄悄脱离御驾独自返京,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你……是……什么……人?”泥人震惊了,费力看了站在他身边的少女一眼,可见这段话给他的冲击太大太大。 “我是什么人,我是华夏后裔,是炎黄子孙,是你他乃乃的一脉同胞!”徽音抬脚不客气地碾了碾某杯具人士的指骨,又废了他几根手指,“和你们这种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畜生作一脉同胞,简直是人生耻辱,简直是天下第一恶心事!” “放……屁!” “闭嘴,给你点颜色,还敢染布?”终于,徽音卸了这滩泥人的下巴,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力,气到极点的她脏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字一句开始声讨,“领着无数华夏兄弟前仆后继的送死,是为无情;方才刺杀时看着同伴负伤,不思援救竟煽动其送死,是为无义;以妙龄女子为间,命其卖身欢场刺探消息,是为自私;江南百姓受灾,不顾其死活鼓动百姓与官府为敌,以满足权势之心,是为自利。这些就是你们天地会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几十年来的所作所为,这般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之人,哪里还是华夏子孙,这样的杂碎,不仅辱没汉家祖先,更玷污我华夏血统,此时此刻还不以死谢罪,是等着天下汉人为尔等蒙羞吗?” “这位姑娘……”康熙喉结动了动,有些犹豫地打断眼前激愤难平的少女,心里却无比地震撼于这一番言辞。 “呃?”徽音耳朵一动,偏头看去,待看清是据说康熙皇帝本人的中年人,眼珠滴溜一转,连忙后退一步,应着汉家女子的礼仪福身,有些尴尬地道,“皇上吉祥,这些人罪犯谋逆,小女稍稍教训一下,请皇上恕罪!” 好吧,见着皇帝不磕头,明明手法那么毒辣了,还说是“稍稍教训一下”,若不是“稍稍”的话,又该是如何情景? “姑娘刚刚说天地会与日本人勾结?此事当真?”康熙顾不得对眼前的少女感兴趣,他更加关心这个问题。 徽音直起身子,收敛了所有情绪,平静认真地看着大nei侍卫护着的帝王,老实点头:“确有此事,小女跟踪那几个日本人两月之久,才摸出天地会的人,只不过……今日那几个日本人只放了些暗箭,在小女动手时已然退去了。” “你是何人?”康熙忽然发问。 某女子眨眨眼,宁默的眸子流光一闪而逝,眉宇间浮现几分笑意,徽音知道这是帝王的疑心病犯了,这样跳跃性的询问,目的在于套出她的信息,可惜…… “小女复姓司马,名徽音,四月份才到京城。”顿了顿,不待康熙开口,她继续道,“插手此事纯属巧合,小女略通些日本语言,是以无意听到了那几个日本人对话,继而就跟踪了。” “皇阿玛,还活着的几人如何处置,请皇阿玛示下!”八阿哥上前来请示,余光暗自扫了眼旁边亭亭而立的少女,心中有些惊讶她经过一番打斗,居然还能衣衫整齐、发髻不乱。 “杀了吧,那副模样,用处不大。”康熙几乎没有思考,摆摆手就让八阿哥下去办事了。 “儿臣遵旨!”八阿哥行礼退下,那边四阿哥已经吩咐大nei侍卫打扫战场了, “徽音?”康熙如此叫了一声,触到少女那双噙着笑意的眼眸,从善如流地这么唤了,“徽音,你救了朕,想要些什么赏赐?” “皇上谬赞了,小女愧不敢当!”回想起她之前有袖手旁观的念头,徽音暗地里心虚地抹汗,话说她真的从没有救驾的打算啊!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强人所难了。”康熙也看出来了,这个小丫头一开始确实没有帮忙的想法,后来之所以参与,估计是有泄愤的意图,不过……也有可能是另有人安排了这么一出戏,这个丫头必然要好好查查才是。 “呃,皇上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小女就告退了,今日事毕,家中还有些琐事,是故……”徽音把皇帝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反正他不问,她何必多事细数自家底细呢?只有仔细排查了,才更值得他相信。 “也好,退下吧!”康熙淡淡点头,无波无澜地看着眼前的局面,以及更远的地方隐隐约约的迎驾队伍。 徽音屈膝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笑嘻嘻地望向自个儿的宠物:“黑帝,走了,回家吃肉去!”言罢,只见她纵身一跃,翩然飞起已然在一丈之外,而原本乖乖蹲坐在地上的黑色猛兽箭一样窜出去,正是它的主人离去的方向。 隔了好久,康熙才吩咐身边的一个侍卫,命其跟了上去。 第9章 那场刺杀后 常见的富贵人家马车,前前后后约有明暗至少几十人护卫,马车两侧还有两个青年骑马随扈,这正是白龙鱼服的康熙父子三人经历过刚刚的刺杀后,被赶来护驾的便装禁卫军拱卫着回宫的车马。 马车nei,已经年过不惑的康熙皇帝正在闭目养神,可是直到进了城门,他紧攥住的右手才缓缓松开,脑海里全部是那个汉家少女断骨碎筋的情景,为帝三十七年,哪怕是当初面对鳌拜,都从未如这一刻这样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寒意。 康熙知道,若非那少女没有恶意,今日他必定横死郊外,也不是说反清复明的逆贼有多么厉害,不得不承认的是心底的那种庆幸,庆幸那样心狠手辣的少女不是天地会的同党,否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啊! 好嘛,我们的主角大人给康熙皇帝留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刻印象。 “皇阿玛,儿臣有事启奏。”四阿哥眉头紧皱,另一边的八阿哥已经看了他好几次,然而自家四哥那张清俊的脸上仍旧是冷淡至极,完全看不出一丝端倪。 “嗯。”康熙应了一声,比起对太子的宠爱,对这个四儿子,他更多的是站在君王的身份,是以并没有因为心情的缘故,驳回他的请求。 “谢皇阿玛。”胤禛的声音平板无波,沉吟片刻才继续道,“皇阿玛,那个女子,儿臣见过一次,也派人查过她的底细,但是……” “说来听听。”康熙沉默一瞬,双眼立时睁开,黝黑的眸子里满是睛光,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心里却开始怀疑那个叫司马徽音的少女,是不是这个看起来忠厚的四儿子派来的。 康熙爷,乃音谋论了! “回皇阿玛,谒陵前那阵子,约莫六月底,儿臣与十三弟曾经过大栅栏,半路巧遇那名蒙面女子,她见儿臣兄弟二人无伞挡雨,便将手中纸伞相赠,只是因她无意间看到十三弟的玉佩,是以儿臣怀疑她居心不良,心存攀附之念,回府后着人查探一番。谁知……”胤禛语气顿了一下,叹息一般继续,“儿臣惭愧,那名女子是四月中突然出现于京城附近的,最初见到她的是一伙强盗,儿臣抓了他们仔细审问过,但是一无所获,比较奇怪的是那女子向强盗们问过今年的年份,儿臣无能,未能进一步详查。” 听到这番话,康熙爷放心了些,这个四儿子的行事作风他还是了解一二的,如果起念查过,那么必然会追查到底,能够到查无可查的地步,说明具体情况也不外如是了,当然,要彻底打消疑虑,回去他再派暗卫查访一遍就一清二楚了。 “老四,虑事有长进。”康熙淡淡一句,这个话头就此截住,一时之间整个队伍中都恢复了寂静,只听到车辕、马匹的行走声。 胤禛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一关是过了,哪怕之后皇阿玛再查一遍,也不会怀疑他有何企图了。毕竟他曾与那司马徽音接触过,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是此刻不说,等皇阿玛查过之后,别说是他,恐怕十三弟都脱不了嫌疑。 八阿哥在一旁从头听到尾,心知皇阿玛回宫必定要好好查一下那个女子,他暗自告诫自己,按捺住心思,就算要查也不能引起注意,只不过……那个女子的身手,的确很高,即便不为这个,单她驯兽的能力,就值得笼络。 这边厢父子三人各怀心思,那徽音在干什么呢? 今天无良地杀到了康熙面前,还打心眼里没有过救驾的打算,再加上她一时泄愤的手法……徽音知道,身为帝王的康熙一定会像查祖宗十八代一样将她详查一番,不过一无所获是必然的,至于什么天地会、日本人之类的,自然也不会放过,但是能否查到线索,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些徽音是不理的,不说没有必要,就算理会了,像她现在一穷二白的身家,连可倚仗的势力都没有,想理会也白搭!所以,现阶段的任务就是好好规划她的一亩三分地,修个合心合意的别院,然后乘机培养些能用的手下,美美地过一段舒服日子。 直觉敏锐的某女子明白,此次刺杀和康熙打了照面,再加上还没从那几个日本人身上翘出他们的目的,迟早还要因为这个和那位皇帝老爷见面,到那时只怕没有这次这么容易脱身,若非不清楚她的有害与否,恐怕这一次就会被困住呢! 掂量清楚这些,徽音便丢在一边了,说起来这段日子帮她盯梢的那几个小乞丐,还真是些好苗子,要不将人放在庄子里培养吧,几个乞丐而已,贿赂贿赂相关官员,换个身份还不容易? 没想到……回到家里的某人,发现院子忽然多出了好些个人,顿时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门。 “姑娘可回来了,李叔正急着找你呢!”诗言现在俨然是家里的小管家,一看到徽音进门,脸上的急色都被欣喜替代了。 “怎么了这是?”指了指诗韵、诗情管饭的那些人,徽音眉梢一挑,暗自庆幸,还好黑帝闹着要回须弥境,否则现在可就吓到院子了这么多人了,当然,放黑帝进去肯定是要避着后面那个尾巴的。 “姑娘恕罪,庄子那边人手不够,李叔找不到姑娘拿主意,就自个儿做主买了这些人,都是力气足的,能干重活。李叔也是为了庄子,请姑娘饶了他擅专之过!”诗言跟在徽音后面到了正屋,连忙又端水又递帕子服侍主子净手。 嗯?有意思! 徽音脑中灵光一闪,目光软了一下,擦干手笑着点点诗言的额头:“小丫头,你才帮人家带了几天娃,就这么帮人家说话,姑娘我可提前说好,你们是我身边的丫头,今后长成了也‘宁为基头不做凤尾’,你回头告诉她们几个,有小心思的乘早掐掉,姑娘我定会好好□你们的。” 诗言闻言面上一红,诺诺不敢再说,却在听到主子后半段话时,逾矩地抬头看了徽音一眼,一脸的惊讶。 “李生这事办的不错,现在买的人都是可以放心用的,就算日后出了岔子,也不会太大,撵了就是。若是再过几天……进了这门的,就不一定是简单的了。”想到康熙爷查过后可能会安插线人到她身边,徽音心底微微沉了沉,对李生的好感,提升了那么几分。 “好了,这事我知道了,将人交给李生,随他怎么安排,定了后给我说一声就行了。”徽音笑了笑,歪着头看向身边的丫头,好心情地调侃道,“小言儿,你现在是管账的了,别苛待你们小姐妹啊,出去买些首饰什么的,我又不会说你,买菜也多添些肉啊基的,看看院子里的那些人,全部一碗菜,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似的,银子不是给你了嘛,不够吭声就成了。” “姑娘!”诗言闻言囧得脸红,抗议一般叫了一声,继而义正言辞地说,“姑娘不晓得,家里富足都是省出来的,就算有银子也不能乱花,况且奴婢没有将一分银子掰成两半花啊,该买的不是都买了吗?” 徽音乐了,眉眼俱是笑意:“嗯嗯,言之有理,不过小言儿,你可听过‘及时行乐’这句话?人生嘛,有钱就花,有福就享,姑娘我算不上多富有,但是凡所食所用也有讲究,你尽管去置办便是,银子什么的不就是赚了花、花了赚?记住了,以后只要买东西,不是最好的,绝对不要买,那是浪费钱,懂不?” 诗言双眼迷茫,完全听不懂姑娘要表达的意思,只是有句话她却记住了,以后姑娘用的,每一样一定都要是极品,否则就污了姑娘的眼! 这些天,诗言她们几个丫头和李生一家都慢慢了解了自家姑娘的性子,无不庆幸遇到这样的主家,姑娘性子好处,一言一行皆有大家风范,且懂得极多,别说一些细微琐事,就那个温泉庄子里里外外的安排和别院的建造图纸,姑娘都能一一和李生解释清楚,包括什么引水渠、温泉池的构造,几乎每一样都能说得明明白白。虽然现在他们大家都还免费电子书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部分阅读 还不清楚姑娘的家世,但只凭着连日来的相处,就值得他们为姑娘尽忠。 徽音可不管身边这些人心里的想法,她只想尽可能地让自己舒舒服服,日本人那边有人盯着,短时间nei无须草心,风花雪月楼那边确实该去一次了,再不去估计柳娘会撕毁她们的交易了呢! “诗言,这两张银票你收好,等李生回来,让他再买几匹马吧,从小汤山到京城也挺远的,现在整地还可以将就,等到别院开始修了,往返必然频繁,有几匹马到底好用些。”不知从哪里抽出两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徽音交给诗言嘱咐道。 “是,奴婢晓得了,不过姑娘明个儿一定要回来,庄子那边有些事,李叔拿不了主意,看姑娘过会儿定要出门,必是没工夫说事了,姑娘可千万别忘了。”诗言恭敬接过银票,小心收好后提醒看起来还要出门的主子,心里却万分感慨激动,她家姑娘对她可是真放心啊,几百两、几千两的银票这样就给了,一点都不担心她会携款逃跑。 呃~~诗言小姑娘,乃多虑了,在大清朝,卖身契尚在主家却携款逃跑,对奴隶而言可是很严重的呀,只不过你家主子表现出来的样子,让你觉得很相信你而已,况且银票这种东西,没兑换成现银,偷了有什么用捏?钱庄可以挂失的啊…… “下去吧,我小睡一会儿。”为了晚上极有可能的通宵达旦,徽音自觉地想要提前补眠,好多天没去风花雪月楼,可以想象今晚会被柳娘压榨到何等地步,不过没办法,谁让最近两个月的分红没送来呢?不亲自出马,恐怕别想见着银子了! 紫禁城乾清宫: 回宫后去宁寿宫给皇太后请了安,又接见了迎驾的在京大臣和前来请安的几位宫妃,康熙用了膳换了常服,总算能够缓口气。品了口刚沏好的茶,看看御案上的一摞奏折,他叹息着取过第一本,提笔开始批折子,虽说太子经过教导,处理政务并无差错,但是终究无法让人放心呐! 待那摞折子批了一半的时候,李德全悄无声息地进来禀告:“启禀皇上,出去的鹰飞回来了,敢问皇上是否现在召见?” “嗯,进来吧!”康熙合上手中正好批完的奏本,放到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腕,双眼看着门口,看面容辨不出任何情绪。 “奴才叩见主子。”进来一个身着大nei侍卫服的青年人,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普通而眼神沉稳,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只见他自袖中抽出一个小竹筒,双手高举道,“所查之事尽在其中,请主子阅览。” “平身,日本人那边,可派人去了?”康熙看着李德全将竹筒拿上来,随口一问。 “奴才该死,此事线索已断,此刻尚无消息。”刚刚起身,立时就又跪下请罪了,还真不如别起来,膝盖跪地的声音脆的清晰,李德全举着竹筒的手不经意抖了一下。 康熙眉头微微一皱,却并没有怪罪:“起来吧,怎么个情况,说来听听。” “是,奴才遵命!”青年人闻言站起,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仿佛刚刚跪地的不是他似的,“那伙人一行七人,只有一人通晓汉话,周围居住的人听不懂他们说话,一直以为是哪个番邦来的,并没有多加留意。奴才们仔细翻查过他们暂居的院子,里面没有留下一丝线索,只是……只是在后院发现几处干涸的血迹,循迹挖掘后在地下发现十具女尸,皆是妙龄良家女子,且死相极其恐怖。” 听到这里,康熙翻弄竹筒里纸张的手停了,随即猛然挥落了御案上的茶盏:“岂有此理!数月来顺天府报上来的失踪案一直未能侦破,失踪的人是不是就是这十名女子?” 殿中回话的青年声音沉了一分,承认了:“正是,十名良家女子,皆是容貌尚佳的处子,经过奴才们查验,她们死前都被玷污过,且……属于凌虐致死。” “混账,天子脚下,混入此等恶徒,作j犯科几月之久,竟然无人发现,九门提督呢,顺天府尹呢,都死光了吗?”康熙前所未有的暴怒,一想到今日九死一生,不仅天地会的人想要他的命,连几个日本蛮夷也敢插一脚,分明是不将大清国放在眼里,这口气怎么能忍? “你们都是酒囊饭袋吗?查来查去就查到这些,朕养你们有什么用?”皇帝一生气,殿nei仅有的李德全和那青年通通跪地伏身,大气都不敢出,“李德全,传四阿哥。” “嗻!”李德全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看都不敢看一眼怒到来回踱步的帝王,匆匆向殿外跑去。 “算了,这事怨不得你们,是朕大意了!”康熙深呼吸几下,视线瞥到御案上关于司马徽音的那几张纸,怒气消了些,摆摆手让下面跪着的人起来,“继续盯着司马徽音,有何消息立刻上报!” “奴才遵命!”青年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重新坐在龙椅上翻阅那几张薄薄的纸,康熙还想着刚刚听到的事,忽然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说不得……追查日本人的踪迹,那个丫头还会插手……”回想起今日那少女对天地会逆贼说的话,喷薄而出的怒气不是假的,可见她确实看不起天地会,对于日本人好像也没好感,但愿别出大乱子吧! 听闻皇阿玛发怒,匆忙受召的四阿哥心里惶然,却不敢表露出一分,连忙更衣进宫,就怕迟了被问罪。至于其他得到消息的阿哥,则暗中庆幸,幸亏宣召的不是自个儿,至于老四,能倒霉最好,不能倒霉恐怕也落不了好。 只是谁也没想到,紧赶慢赶到乾清宫的四阿哥,没被斥责也没被惩罚,却领了一桩案子,要他侦查近月来京城女子失踪案,实在是怪得很,要说四阿哥现在是在吏部啊,怎么领起刑部的差了? 其他人不明白,领命的四阿哥也不明白,但是当从皇阿玛口中知道凶手是日本j细的时候,他就心领神会了,这次可不是查命案,而是查间谍,他的任务就是查到间谍的下落,最好能一举成擒,审出间谍的目的,至于死了几个人什么的,根本不是此案的重点。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出了乾清宫的四阿哥却暗中叫苦不迭,他很想向皇阿玛哀嚎:儿子目前在吏部执事,不是刑部啊,况且要能那么容易查出来,您老人家不是早就知道前因后果了,何必让儿子顶缸? 四爷,像这种费力又没多大功劳的差事,除了你交给谁呢?所以,乃辛苦了! 风花雪月楼: 黄昏时分,徽音醒来洗了把脸,整理好仪容和诗言说了一声,就出门去风花雪月楼了。当然,明目张胆是不可能的,一踏出家门拐过两个小巷子,那道纤细的身影便掠身于屋顶,腾挪跳跃间向着目的地而去。 她身后的尾巴看到这绝顶的身手,心里一惊更是不敢大意地紧坠在后面,惴惴不安地担心被发现,其实,命苦的娃,不想打击你地说一下,你早被发现了,只不过人家被跟踪的不把你放在眼里罢了。 这条路走了很多遍,徽音自然不会迷路,而且她那发达的头脑,堪比导航系统,要是迷路这种事砸到她头上,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盗墓后裔了。不到一刻钟,徽音翻过最后一个墙头,落到柳娘的院子里,施施然向前院走去,一路上当然小心避开了楼里的客人什么的,没办法,她小心惯了。 跟踪这位姑乃乃的暗卫吞了吞口水,震惊地看着如同进自己家一样的女子进了这院子,仔细看看,明显就是一家青楼,不禁左抹一把汗,右抹一把汗,委实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 第10章 弱者自救之 “哎呦喂,姑乃乃,您还知道这门怎么进的呀?”柳娘一看到徽音,直接就开始炮轰了。 “那是那是,认不得自家门,也不能认不得您这财神门不是?”陪着笑,某女子连忙作狗腿状,顿时逗笑了周围在场的几个姑娘。 “妈妈别生气了,琴师傅定是有事耽误了,又不是故意的,她这不是来了嘛!”最靠近柳娘的一个美艳女子上前劝解,拉着老板娘的衣角就是一通撒娇。 “还是菲茗姑娘心善,小女这厢谢过了!”徽音行了个半蹲礼,眼睛满是感激涕零。 “行了,这功夫用在客人身上好使,在我这儿,没用!”柳娘眉毛一挑,斜睨了一眼身边的菲茗姑娘,不知从哪里抽来一支竹签子,顺手敲了徽音一下,“今个晚上不准半途走人,你呀,给我老老实实待到明天关门,否则……哼哼,你这两个月的分红别要了!” 多次相处,柳娘和楼中的姑娘们也和这位神秘的少女熟悉了,知道一般情况下这样闹闹并无大碍,只要不触犯琴姑娘的逆鳞,她都是极好说话的,开开玩笑、相互调侃,这样的事情当初风花雪月楼筹备期间,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至于柳娘,尽管和徽音的第一次、第二次见面都剑拔弩张,可这数月来接触的久了,亲近之意自是有的,况且除了那两次,她还真没见过这位琴姑娘发过狠,不知不觉都认为,当初那两场谈判是错觉,那种明明白白的杀意该是做梦的。 “是是,小女遵命,谁让您老人家是我的衣食父母呢?”徽音应声,对柳娘的威胁全不在意。 “去你的,你才老人家呢,小小年纪,说话毫不留情,真是惹人嫌!”柳娘看着眼前的蒙面少女,啐了一口就道,“还不赶紧弄你的筝去?” 徽音淡淡一笑,在众女子或轻灵、或娇艳的笑声中向着她专属的那间屋子走去。眼下她所在的这个院子,是专门留出来给楼中姑娘们日常交流休息的地方,此时还没有到正常营业时间,所以大多数人都在这里。而专门留给徽音的那间屋子,是在前面待客的花楼最顶层,说起来是她之前和柳娘说好的,每次来抚琴的时候就在那里,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这都是老规矩了。 穿过一片花丛,隐约听到人声,本是常事,但今天某女子却停了脚步,立在那片树荫下不走了,面纱上的眼睛暗了一下,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随后紧跟着徽音出来的柳娘连忙上前,侧身看了一眼,赶忙解释:“琴姑娘莫恼,因前些日子有客人想在楼里听昆曲,我就请了个小戏班子,想是在□学徒,算不得什么大事。” 点点头表示了解,徽音看柳娘有让她改道的意思,也不说话抬脚就走了出去。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了前面那幕苦情戏上。一个大约十来岁的男孩子,瘦弱的身躯缩在地上,忍受着两个看似前辈的戏子抽打,躲都不敢躲一下。 大概是看到有人来了,那两个戏子住手了,悻悻甩下几句狠话走了,徒留被打的男孩子躺在冰凉的地上。徽音脑海中自然浮现出曾看过的史料上,关于古代戏子的基本资料和生活记述,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到地上的男孩子身上。 “喂,死了没?”冰凉的口吻,透着比世态炎凉更加森冷的漠然,便是旁边的柳娘,都不忍地想要上前扶起这个孩子,这一刻的徽音,让柳娘慢慢想要亲近的心,冻了个彻底。 “……”男孩子费力地睁眼,在柳娘的搀扶下坐起身,仰头看向面前高高在上的人。 “身弱,志短,还真是活该被欺负的命呢!”这样看不起的嗤笑声刺激了男孩子,开口的少女却是一无所觉。 “我叫周幼龄。”男孩子倔强地开口,眼睛睁得大大的,只看到面前站着的少女蒙面而立,唯一看得清楚的,就是那双宁默的美丽双眼和似画一样的眉眼。 “谁管你叫什么!”徽音不屑,她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弱者,特别是这样不懂得自救的弱者。 “我叫周幼龄。”男孩子又重复了一遍,被打得说话艰难的嘴抿着,显露出一种迥异的执拗。 “想报仇吗?想出人头地吗?想将看不起你的人都踩在脚下吗?想的话,就说出来!”徽音语气照样冰凉,却是一句句的诱惑,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疯狂。 柳娘震了震,呆愣地看向面前的女子,忽然觉得她好像看到了眼前人不为人知的又一面,心里说不上忐忑不安还是惊诧难以,只是意识到,也许又能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了! “我想!”周幼龄目光一闪,肯定地开口。 “那好,听我吩咐。”徽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帮眼前的男孩子,也许是看到他受欺负的样子,想到了自己的幼年,也许是他倔强执拗的表情,迎合了自己的品味,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她就是起念想帮他了,“柳娘,和这里的人说一声,直接带他去化妆,至于怎么说服这个小戏班,随你高兴。” “喂,要是人家要银子,我可从你的分红里抽了。”闻言反应过来的柳娘看着已经走远的少女,不忿地喊道。 “你有胆子试试看!” 好吧,这姑娘更狠一些,柳娘自认比不过,只好认命地听从指示,不过当她数着因此事而赚的银子时,所有的不满和腹诽就都抛之脑后了。 今夜的风花雪月楼有些不同与往日,许是徽音的到来,每个楼中的姑娘都想表现一番自己的能力,好博得顶层那间屋子里的人的目光,是以今夜的客人们大饱了一回眼福,只见中间的舞台上,每一个上台的姑娘使尽浑身解数地拿出看家本领,一阵阵的叫好声此起彼伏,而二楼围栏边的柳娘笑得合不拢嘴,暗自盘算着今天又能尽赚多少。 三楼最尊贵的一间厢房中,隔着淡蓝色绢纱的帘子,靠近窗边的地方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另有两人站在旁边,如此一看少年的身份地位明显高于其他两人,上等材质的桌上皆是珍馐美食,盘盘睛致可口,而桌上的酒杯酒壶里,酒香轻飘,显然是上等佳酿。 “九爷,这……此处并非久留之地啊,九爷身份尊贵,还是早些回直郡王府吧!”其中一文士模样的中年人小心劝道,心中却阵阵发苦。 这位九爷,正是当朝九阿哥,额娘是宫中宠妃宜妃娘娘,与出身低的八阿哥关系甚笃,可叹八阿哥养于直郡王额娘膝下,是以今日这位九爷是借着直郡王的名头出宫未归的,即使撇开这层关系,单以兄弟论,直郡王府留弟弟一夜也无可厚非,可是这位九爷偏偏是个娇宠惯的,母族又…… “九爷,今日皇上圣驾刚刚抵京,奴才晓得九爷护驾辛苦,不若早些回郡王府安置,想必王爷也想和九爷把酒言欢,尽叙兄弟情谊啊!” 胤禟唇角含笑,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视线穿过绢纱扫向楼下,不耐烦地说道:“得了,知道爷辛苦还不让松乏松乏,你们这起子奴才,等爷回去禀了大哥,要你们好看!”暗地里的九阿哥,心中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大哥府中也有些人物,那这次就更不能放过机会了。 明着是在看下面争奇斗艳的热闹劲儿,实际上的九阿哥眼神却稍微有些发暗,今年皇阿玛分封皇子,大哥得了直郡王的爵位,惠妃可没少在额娘面前显摆,五哥自幼养在皇太后身边,之前随军出征时又受了伤,这次借着机会不让大哥在皇阿玛面前留下一个“疏于劝导幼弟”的印象,就不算给额娘找回了场子! 台上的歌舞分外好看,曲子亦独特动听,胤禟不知怎的,自幼年起很喜欢赚银子这种事,他又聪慧有加,看着这风花雪月楼的种种,无论是布置还是歌舞,都别有一番滋味,看起来经营得极为妥善,还记得四月份时他听说这楼被打压得快要关门了,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居然能够起死回生,委实有些手段。 如果能将这出谋划策的人笼络过来,即使开不得琴楼曲苑,别的行当也能借鉴一二,如此举一反三,九阿哥有些好奇,但是这是在妓院,当然不能借着皇子身份做什么,否则即使额娘得宠,在皇阿玛那里也要吃落挂,可要他放弃又不甘心,这事得从长计议啊! 直郡王府的两个门人脸色虽然没什么大的变化,可眼神总是忐忑不安,偶尔相互一个交汇,还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和焦虑,他们自然知道这位九爷借着由子想让主子不舒坦,可是他们只是奴才,就算一心为主,也无法和一个皇阿哥抗衡,这次回去定落不了好,想想直郡王的脾气,两人都是从心里打了个抖。 一阵流水般的琴音响起,紧接着是昆曲的鼓乐声,整个风花雪月楼忽然静了一瞬,这样将文雅的筝音和戏曲的热闹一起奏来的,还是第一次听见,不过还真别说,另有一番意思。于是寂静过后众人都顾不得怀中人、杯中物了,个个探头紧盯着舞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节目,竟能这样特别。 洞箫的凄清伴着淙淙筝曲,应和着独属于戏文的鼓点,但见一道似水般的瘦弱身影,身着唱戏的衣装,画着明显趋于唐风的浓妆,踩着莲步踏上舞台,娇柔的身段比女子还要妩媚三分,此时耳畔的曲调渐渐平缓,那台上之人动唇吟唱。 呃,是少年郎的和润嗓音,吐出的是诗情画意的词句,瑰丽的唱词暂时结束时,只见台上人红妆甩袖,目中似有泪光,眉目似蹙非蹙,分外惹人怜爱,他的唱腔一换,居然是类似常听的戏文,同样是如前一样华丽的词句,应和着这样的腔调,他展现了扎实的身段功底,几个折腰旋转间,已牵动了全楼所有人的心神。 九阿哥微微一怔,面上显露出兴味,眼底却掠过一道睛芒,他知道这种东西,摄人神魂,必有高人在后面指点,看样子这个风花雪月楼不简单呐,回头一定要和八哥合计合计,背后的那个人也定要挖出来据为己有才是。 柳娘悄然上了三楼,在众人被舞台上的戏子吸引时,她只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银票,但是那个女子,她却更是佩服,仅仅是经手□一下,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那么……那个人一定藏私了,若能挖出来,岂不是风花雪月楼的幸事? “琴姑娘,这人倒有些能耐,今夜一过必会名动京城,难得的是年纪还不大,说不得有另一番造化呢!” 徽音瞥了眼进来关门站在她身边的柳娘,随意扫了眼楼下的舞台,心中有些好笑,她这是怎么了,从未有过的同情心一起,居然把具有现代意味的东西搬出来,唔,若是果然还有与她同命运的穿越者,恐怕有些引火上身啊! “柳娘,有没有造化都无关紧要,你最好莫要起心思收为己有,风花雪月楼再出彩的话,惦记的人就更多了,你应该明白的。” 柳娘闻言一惊,心中涌起的种种念头顿然熄灭了,幸好这人提醒,否则还真就难逃厄运了,她还不想沦为奴才,老板娘做着还是蛮舒服的,稳妥就好,稳妥就好。 “罢了,这人该怎样轮不到风花雪月楼草心,请来登台无所谓,但绝不能成为楼中之人,柳娘,你若坏了我的财路,后果就……” “是是,绝不会的,我这老板娘当着挺好的,挺好的!”柳娘抬袖擦擦汗,暗自有些骂自己脑子发热,来这女子面前找什么麻烦啊!当然,她还不敢明摆着露出这种情绪,拿出准备好的银票,小心翼翼递到徽音面前,“这是近两个月的分红,请琴姑娘点收。” 指形漂亮的手接过银票,翻动几下挑了挑眉:“收益很好?” 柳娘不敢隐瞒,她总觉得若是起了别样心思,这女子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只得老老实实点头:“这两月虽然不如刚开张那会儿,但一直很稳,楼中姑娘们如今都能自己编曲目,衣服样子常有新意,真不枉费琴姑娘的一番教导。” 哟,挺能耐嘛! 徽音暗喜,之前给风花雪月楼策划时,她就担心有一天这家青楼没了新奇,会断了财路,没想到短短时日,这些姑娘们就领悟了青楼生存的要义,可见古人的潜力还是很大的,只要恰当引导,还真是有意外收获。如此一来,每月等着拿银子不是没可能,如此一来她就无后顾之忧了。 “柳娘经营得也很好,想必近日和权贵们打交道收获不错吧,为了长远看,还是乘早找个靠山,月月孝敬些银子什么的,保个平安不是很好?”徽音暗忖,柳娘的志气不错,可惜位于京城这样的地方,想独善其身,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不知琴姑娘有何建议?”这件事柳娘心里也清楚,但是若不能找个稳妥的,还不如就这么过着。 “嗯,一家琴楼而已,安身立命就成了,当然,若是有个宗室或者有爵位的,应该好些,不如找个王府那么扎眼,也比找个当官的牢靠,只要不谋逆,左右过得去就是了。”其实这种事,徽音真的不想说,不过求财嘛,能长久一些就长久一些,毕竟若是风花雪月楼完了,牵扯不到她身上是没错,可另寻其他求财的路子,却需要费些睛力。 好在她现在也是个地主婆了,等明年温泉庄子上有了产出,这边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哪怕撤了协议,亦无所谓。 “谢琴姑娘,我先下去了,姑娘留步。”柳娘得了建议,并未说什么只是沉思了一会儿,便告退了,她得好好想想,万不能踏错一步,要不然连个养老钱都没影了。 楼下的《贵妃醉酒》已经结束了,各个厢房的客人派小厮打听着那个戏子的事,而一楼舞台前,客人的叫喊声越来越大,显然有些意犹未尽。徽音不再理会下面的情景,今夜她是要抚琴的,之前几次来,弹得都是现代的古筝名曲,意境上较为悠远,这次可得换个风格,流行歌曲绝对是不行的,只要一弹不亚于在城门口大喊:我是穿越者。思维深沉的某人怎么也没傻到那地步。可身处青楼,哀怨缠绵的曲子更是弹不得,不如…… 柳娘登台,笑语安抚了众位来客,软语道:“诸位爷,今夜琴姑娘抚琴,请各位爷务必尽兴,姑娘们万不能怠慢,否则妈妈我可是不依的!” 叫好声突然爆发,却无人出头喊着要见这位琴姑娘,厢房里的九阿哥有些不解,按照常理,这样神秘的女子不是人人都会好奇吗? “九爷有所不知,”直郡王府的门人受到刚刚那曲表演的冲击,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既然无论如何回去要被王爷罚,还不如眼下好好享受享受,反正是主子爷的意思,他又能如何?“这风花雪月楼背后无人撑腰,今年四月时已经快要关门,后来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居然起死回生了,在那之后这楼里就聘了名琴师,琴姑娘就是这名琴师,隔一段日子她会来献艺,许是有些来路,楼中老鸨解释多遍,挡了想要一探的客人,现在来风花雪月楼的人都知道,遇上琴姑娘抚琴是幸事,但万不可轻慢。” “嗯,奴才也听说了,而且来风花雪月楼的人哪个不是通些文墨,自诩君子之流,也做不出威逼之事,慢慢地这位琴姑娘只抚琴不见人,众人便识趣了,不再提起求见之事。”另一人点头,又多说了一句,似乎有些暗示的意味,希冀九阿哥不要动了见人的心思,要不然……今天他们可就惨到极致了。 正巧这时,筝音自三楼的一间厢房传出,曲调带着一些西北风味,慢慢地居然渲染出一种空山梵音、虚无缥缈的空灵意境,时不时还能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看到了山中寺庙香会时的热闹场面,于青楼这种地方有些格格不入,却分外引人入胜,如此可窥得弹琴之人的技法和音律天分尚佳。 徽音挑了《香山射鼓》这首古筝名曲,尽管不合场景,可耐不住技法高啊,所以倒让全楼的人好好品鉴了一番,长了些见识。只是她绝没料到,就此一曲,竟然还惹了个大麻烦,即使再后悔,亦无济于事了。 第11章 惊鸿一瞥时 徽音拨下最后一个音,手掌按在琴弦上,消了余音后起身抚弄裙摆,柳娘虽说要她今夜不得提前走,可是银票都拿到了,也就没必要多待了吧,而且琴她可弹完了,下次再来顶多被说两句,反正有徒弟们求情,出不了篓子的。 想到这里,某女子随意推开面向后院的那扇窗户,一阵夜风吹来,如情人的手般抚摸着窗边人的衣裙面纱,恍惚间似生出一种飘飘欲仙的飘渺之气。揣好银票,徽音正准备跳窗逃遁,门却被打开了,来人粗暴地推开厢房门,引得正要偷渡的少女转眼望去,只见门口立着一名相貌出色的少年,衣饰华贵非凡,考究的做工配上那身与生俱来的傲气,让他本就极好的模样更为耀目,当然,这些不关她的事。 胤禟有些发愣地看着窗边衣袂飘摇的少女,烛火太暗,反是窗外透进来的夜色让他能看得清楚些。这是个极为纤瘦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江南流行的汉家罗裙,迥异于京城汉女的衣服款式,凭添许多柔美婉约。少女戴着面纱,夜色笼罩她全身,仿佛镀了一层冷光,听到他进来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淡淡瞥了一眼,继而不加理会便纵身跳窗而出,仿佛进来的不是个人,而是吹了道风。 待直郡王府的人追至门前,仅仅看到有些怔住的九爷和一室空寂,前后窗户都开着,这边的能看到楼中全景,那边的只见一幕黑夜,风起时拂起屋nei悬挂的软纱,似烟如雾般飘飘荡荡,好像在极力营造一个仙境。 “得,回吧!”胤禟回神转身,不动声色地抬抬下巴,如此命令他家大哥的门人,“记得付银子,爷可没有出门带银子的习惯。” 赔,狠狠地赔了! 两位门人互看一眼,一个付钱,一个认命地追了出去,这位爷可不能在他们这出岔子,要不然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得连全家都没命呢! 那一天惊鸿一瞥,让胤禟终生难忘,却也仅止于终生难忘。 一出风花雪月楼,后面的尾巴就自动跟上了,徽音暗自笑笑,并不在意,反正让他看到的,都不是紧要的,不想让他看到的,她自然有法子处理,权当迎合一下紫禁城那位的心吧,这种事亏不了! 九月份的天,渐染寒意,谒陵结束也有一月了,京城中的各种事宜已恢复正常,该走礼的、该请安的,都各有其安排,倒也称得上平静。唯独接旨查案的四阿哥过得比较艰辛,线索断了不说,还牵连着十条人命,其中两家还是旗人,麻烦很大啊。 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三碰头,谈论一些琐事,之前大阿哥因未劝导九阿哥,使得弟弟只身入那风月之所,被康熙爷斥责了一番,紧接着连翻宜妃的牌子,才算是处理了此事,胤禟因尚未领差事,平日里又被娇宠惯了,康熙爷以他不懂事为由,罚了抄书,对此他本人倒是无所谓得很。 “八哥,你看九哥,他最近都不太对劲,时不时就发呆,问他也不说怎么了,该不会是抄书抄傻了吧?”十阿哥呶呶嘴示意给胤禩看,说话大大咧咧的。 八阿哥看了身边的胤誐一眼,心中颇为感怀:果然是贵妃娘娘的儿子,哪里懂得“谨慎”这种东西? “九弟,你这是……”胤禩走到九阿哥身边,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有些担忧地询问。 “八哥,弟弟没事。”胤禟抬眼看了八阿哥一眼,安慰道。继而像是想到别的事,完美的唇线略微上翘,“八哥,之前是弟弟鲁莽了,累八哥被大哥和惠妃娘娘怨责,日后不会再有了。” “哪里的话,我们兄弟之间,何分彼此?”胤禩今年获封贝勒爵位,康熙又看重他,尽管之前因九弟的事被养母斥责,心中怨是有的,可自幼看尽宫中肮脏事的八阿哥,怎会表现出来呢? 胤禟并无意揣摩胤禩的心思,在他看来这位八哥不过是个辛者库奴婢生的,即便占了个皇子名分,也比不上母族显赫的他,甚至是老十都比老八强太多了。只不过身为皇子率性而为必遭诟病,有个人愿意担了,总比他自己受着好。 “九哥,你最近一段日子老往外面跑,前儿个听说还在满京城溜达,是不是瞅上什么好玩意儿了,也给弟弟说道说道啊!”胤誐靠在椅背上,坐没坐相地对九阿哥嚷道。 “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只不过我觉得挺有意思。”九阿哥神情稍恍惚一下,复又谈笑如常,“不过,如是八哥和老十感兴趣,我也不藏私,只是……八哥,你可要帮我寻一寻,我是实在没辙了。”说到这,胤禟径自去一边,好一会儿拿着一幅画出来。 画轴展开,技法纯熟的丹青,画着一个女子,窗外银月高挂,着绫罗襦裙的蒙面少女临窗而立,气质偏于虚无,眉宇似画,眸若静潭,只一眼便知这该是个极美的女子。 八阿哥一见画中人,脸色微变,笑意僵在脸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京郊时,那女子迅疾卸人下巴、碎人骨骼的一幕,大约产生了心理音影,他竟觉得自己身上的关节都仿佛被捏住了一样疼痛。 十阿哥仔细看了一会儿,满眼放光地开口:“九哥,从哪搜罗的?谁家的丫头,赶紧收了啊!” 胤禟自然将胤禩的表情看在眼里,他收了笑盯着八阿哥:“八哥,你见过这个女子?” “嗯……”一向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面色难看地抬手想要拿一边的茶盏,无意识应了一声后狠狠闭了闭眼才能强自镇静下来,“见过一次。” “何时,何地?可知她身份?”胤禟不动声色地扫过胤禩略有些颤的手,终究没有碰茶盏,心里却出现多种猜测。 “皇阿玛谒陵返京时,在京郊暗中离开御驾,之后遇到了天地会反贼,刺杀时遇到过这个女子,不知其身份背景为何,但……皇阿玛必然在查,风声未过,是以我还未派人查她。”八阿哥再度睁开眼,一双眸子若有所思地了九阿哥一眼,继而低垂眼帘解释。 “这么说皇阿玛已经知道她了?”老十有些惊讶,他从没听过这件事。 “四哥曾查过,据说是六月底见过一次,四哥一向谨慎便使人查了,可惜一无所获,并没有查到她的背景,我想皇阿玛一定会盯着,所以不敢妄动。”八阿哥有选择地说了一些,随即看似有些踟蹰地劝胤禟,“九弟,这个女子……最好不要靠近,听八哥一言,她太危险了。京郊遇刺时,那些反贼除了事败自尽的以外,下场都不好。” “反贼难道杀了还不对?”老十反问,这话看起来压根没过脑子就出口了。 “怎么个不好法?”胤禟听出来了,当日刺杀时必定发生了什么,皇家之人但凡长大的,没有一个不手染鲜血,即使是谦谦君子的八阿哥,亦是如此,能让他露出这种反应,刺杀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关这个女子何事? “当日若没有她,反贼绝没有活口留下,可留下的活口,是在想要自尽的时候被卸了下巴才……其中一人耍了个小手段,结果全身颈骨关节全部被捏碎了,如今想起来恐怕就是皇阿玛,都不太好受。”胤禩沉声述说,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九阿哥清楚地看到了那拳的振颤。 “好狠辣的手段,九哥,这丫头还是算了吧,没得回头下狠手,就算出不了大事,那滋味也忒……不如让宜妃娘娘挑两个颜色好的,女人嘛,不都那么回事?”老十打了个抖,暗自庆幸,还好当日去接驾的四哥和八哥,要不然还不得做一阵子噩梦? “这么说她武功很好?”胤禟慢慢卷起画轴,俊秀的脸上全是深思的表情,不由得回想起那日她的纵身一跳,尽管已知她必会武功,听八阿哥这样说来,那武功定然很高了,要不然也无法制住天地会的亡命之徒。 “九弟,听八哥的话,不要靠近她,宜妃娘娘会担心的。”胤禩不由得再度劝解,他是知道的,这个九弟被宠惯了,少有不合心意的时候,但眼下这事,暂时还沾染不得,不说这女子身份未明,皇阿玛那边也…… “八哥,我知道轻重。”九阿哥淡淡开口,下巴微微抬起,满是倨傲地看着八阿哥,这一下让胤禩无法再开口,只得沉默以对。 其实八阿哥心知,老九一定不会罢手,若非还要依靠郭络罗家的势力,他还真不想管这档子事,即使只见了那女子一面,有些东西还是无声地表露出来了。这些天他细细回想,才发现当日面对着皇阿玛,那女子从未曾矮下身段,可见天潢贵胄什么的,人家根本不放在眼中,若是惹恼她,不论是谁都下得去手,哪怕事后杀了她,已经造成的结果逆天也难改的,而他们这些凤子龙孙,想要的东西却容不得自身出一丝差错。 紫禁城乾清宫: 继上次收到消息后,已经过了好些天,康熙心中虽惦记着,却并不急切,仍是正常理政,可有时候眼前总是浮现那样一个蒙面女子,以及查无线索的日本j细。老四负责此事有一段日子了,但还是没有进展,这就像是芒刺在背,不知什么时候就狠狠扎入他的血肉,脱离掌控的感觉,太糟糕了。 “皇上,鹰儿回来了,可要传进来?”李德全小心地走进来禀报,不敢抬眼打量主子的神色。 “嗯,进来吧。”康熙合上奏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有些期待这次带回来的消息。 “奴才叩见主子,主子吉祥!” “起来回话。”放下茶盏,龙椅上的人视线扫到御案之后,等待着答案。 怎么看怎么不起眼的侍卫,谁也想不到他就是直属于皇帝控制的暗卫。只见他恭敬地递上几张纸,一板一眼地回道:“主子,司马徽音连日来一直奔波于小汤山和京城,她在小汤山买了五十顷地,地况不算好,大部分都有温泉眼,自买地后就在修别院,奴才描了别院的图纸,系司马徽音亲手所绘。”顿了顿,那人有些不自然地继续,“司马徽音曾为京城风花雪月楼出谋划策,每隔一段日子必去抚琴一曲,每月可得分红三成,买地和修别院的钱都是出自此处。另外……”小心抬眼看了看主子的脸色,更加谨慎地回禀,“司马徽音上次抚琴时,好像被九爷看到了,不过两人并未交谈。” “嗯,继续盯着。”康熙翻动手中的纸张,有那蒙面女子与他人的每一句谈话,也有她所做的每一件事,而最后面是她正在修的别院的图纸。忽然,翻动的手停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问,“可探查到她的容貌?” “这个……奴才该死,因那女子会武,奴才等不敢靠的太近,每日夜间那女子回房后必当紧闭房门,并不差人服侍,是以至今为止奴才等都未曾见过其容貌。” “日 清风颂音辞第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部分阅读 日本人那边还无消息?”康熙目光幽深一分,声音变得威严许多。 “启禀主子,奴才等搜遍了京城,尚无所获。” 将手中的纸张搁在御案上,端坐的帝王沉吟片刻,吩咐道:“日本人的事,恐怕还得从这丫头身上找,你们多派几个人盯着司马徽音,看她是否还在跟踪什么人。” “奴才领命!” 康熙摆手让人退下,拿过面前记述详尽的纸张,摊开最后的那幅设计图纸,合理的布局,灵巧的心思,这个别院的确与众不同,比皇家行宫更为睛细,比江南园林更为明秀,修好了必然很美。 只是……她真的没问题吗? 多疑的帝王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总觉得那女子已经发觉了什么,可又不太像,否则这些东西怎么会明明白白出现在他面前?一旦发现了,必会躲过探查的吧,依那女子的能力,避开探查算不得大事啊! …… 唔,引起大清高层领导的重视,徽音对此表示没有压力,不过因为考虑这个因素,很多之前简单的事就变得有些复杂,比如说庄子里的人手问题,自对外说缺人起,作为奴仆想要入庄的线人就前仆后继,好在李生最后让主家拿主意,倒也防得很严。 由于工钱充足,别院的修建速度很快,一些要添置的东西,总能及时到位,是以短短两个多月,别院的主体工程就结束了,剩下一些园景的布置、花卉的栽种,李生都会安排妥当,而徽音则乐呵呵地只管享受就是了。 六个丫头和李家的三个孩子,经过这段日子好吃好喝的调养,身体都慢慢恢复健康,秀娘看得美滋滋,绝对放心地把三个孩子丢给六个丫头,跟着她家男人跑进跑出,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那些花草树木,大多有她努力的影子。 时近十月末,冬天悄然来临,徽音带着六个丫头和李家三个娃,住进了别院的湖心岛上,李家夫妇还在忙着庄子的其他事,总是过上几日才有空看看自己孩子,而后听了主家吩咐,便又去忙了。 “韵姐姐,湖水为什么结冰,还有为什么屋子里这么暖和呢?”李生的长子拿着毛笔乱画,抬眼看到窗外远处结了层薄冰的湖面,满眼问号地看向陪着他的诗韵。 停了手中的绣活儿,诗韵颇为无奈地看向书案边好奇的三岁孩童,没好气地道:“李瑜,你的字写完了?” 扎着一根小辫子的男孩缩缩脖子,不敢再开口,老老实实开始描字,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余光时不时扫过窗外的湖面,装乖的小脸还是迷茫一片。 “诗韵,姑娘我不是给你们解释过了,为什么不说给树树听?”徽音推开门,进来后用手合上推拉木门,带着笑意的声音有些温雅。 “姑娘怎么来了?”诗韵一惊,起身行礼,上前帮着徽音解开薄斗篷,递上一个暖炉嗔怪道。 “我来看看树树有没有偷懒,如今庄子修好了,今年冬天闲着,好好教教你们,喜欢什么就学什么,不拘着你们的。”暖了暖手放下暖炉,身量纤细的女子走到书桌边抱起穿着团福小褂子的李瑜,轻点他的额头,“别装了,我都看到了。” “姑娘真厉害,每次都被发现,树树是不是很笨呀?”李瑜皱皱鼻子,有些不安地看向抱着自己的美丽女子。 湖心岛在天音湖上,其实是人造湖,将中间的温泉眼留下,周围挖空注水,于是这里很奇特的修成了暖阁,纯木质的两层结构,地板架了两层,用铜铸的管子盘在第一层地板上,上面再盖上一层质地透气结实的,就像是给湖心岛上的房子里装了地暖,因此除了浴池之外,其他的房间都高出地面两尺,架了短短的楼梯,又种着美丽的花草,分外温馨漂亮。 每天泉眼里出的水都会分成两股,一股走过屋子的所有管道进入湖中,一股流入几个浴室,之后才会放入湖中。而天音湖位于整个别院的最中间,由外引的常温泉和湖心岛上的温泉汇成,再经四通八达的条条小溪流向别院其他地方,最后绕别院一周成为附近田地的灌溉水源。 当然,如果是夏天的话,除了浴室里仍通着温泉,作为地暖的管道就被关了,所以这个湖心岛冬夏皆宜,一年四季都可以长住,而这里也被定为徽音的住处,只因如今人少,别院的其他房子都是按清代标准建的,此时朝气未散,太过音冷,今年冬天是住不得人的,徽音已经让李生买炭燃了熏屋子,这事还让所有人大呼浪费呢! “姑娘知道为什么湖面结冰,屋里却暖和吗?”树树不顾诗韵使得眼色,双眼求知地仰头看着徽音,有些期待的小模样,逗乐了抱着他的人。 “因为啊,冬天外面会很冷,冷到湖水也受不住,所以它就给自己穿上一层透明的衣服,就像树树也穿着棉袄一样。可是呢,我们这个屋子有个永远都暖暖的宝贝,所以咱们家的天音湖就不用穿厚衣服了,薄薄一层就暖和了。”徽音忍着笑,用一种小孩子能够理解的语言,解释出结冰的问题。 “嗯?”李瑜歪歪小脑袋,从打开的窗户看向外面的湖水,有一部分波浪起伏,有一部分则有层薄薄的冰面,他想了想道,“那把我的衣服给天音湖穿,它是不是就不会自己穿透明的衣服了?我们屋子里暖暖的宝贝是什么?” “呃……”徽音被噎住了,不由得看向诗韵,只见十岁的小丫头捂嘴笑个不停,要出来了。“树树,你的衣服天音湖穿不了的,就像……就像黑帝穿的是它的衣服,你穿的是你的衣服,诗韵穿的是她的衣服一样。至于咱们屋子里暖暖的宝贝嘛,让你韵姐姐带你去洗澡,她就会告诉你了。” “姑娘!”诗韵头大地看着李瑜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转向她,顿时有些气急。每次都这样,姑娘挑起树树的好奇心,然后就推给她们了,害得她们一个头两个大,要是哄他的话,这小子会怒气冲冲地盯着人,理直气壮地说:姑娘说了,不能敷衍小孩子,你们哄我! “韵姐姐,那我们去洗澡吧,草草也要洗澡的,我们一起洗。”李瑜跳下徽音的怀抱,主动拉起诗韵的手,向书案后的女子规规矩矩行礼后往门口走。 “去吧去吧,洗完澡把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否则明天加倍哦!”徽音笑着答应,拿起歪歪扭扭爬着几个字的纸,无良地补充一句。 李瑜小身子由不住一斜,拉着诗韵跑得更快了,门关上后传来他稚嫩的细声细语:“韵姐姐,咱们要快点啊快点,不然就赶不及了……” 屋子里,徽音颇感有趣的摇摇头,重新取过一张纸,提笔蘸墨开始涂涂画画起来,不一会儿就画出一个复杂的阵法来,目光变得深暗不少。 第12章 神驹归谁有 放下毛笔,书案边的女子一手敲击着桌面,细细看着纸上的阵法,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徽音有些烦躁,须弥境的第三层阵法,不知是测试什么的,也不晓得到底封印着什么,居然这般难破。金之阵法测勇,木之阵法测什么不知道,但是破除时极为费脑子,现在的水之阵法,破除的契机是什么呢? 偏头看向窗外的湖面,波光浮动可窥清明,虽然面积不大,却实实在在是个活水湖,挖的时候挖了多深?大概有十米左右吧,是怕船行时吃水不够,如今放了鱼苗进去,明年许是能长成……水,水,道家讲上善若水的境界,讲求“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水…… 水? 徽音猛然惊醒,脑海中种种想法高速运转,五行元素之水,有什么特性?关于上善若水,道家又说过什么? 想到这里,坐着的女子猛然起身,几步走向旁边的书架,极快地扫过一眼,抽出一本《道德经》,以一种非人的速度从头翻阅,至时停下来,唇动无声地喃喃念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矣。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啪”一声合上书本,徽音握拳来回走动,宁默的眸子里流光阵阵,努力地搜索着脑海里的种种记忆:“水,上善若水,道家学说,等等,水还有什么性质,包容万物?对,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出自何处?想想……林则徐总督府的对联,不是这个,再想,《尚书》,无欲则刚?不对,是袁宏《三国名臣序赞》里面的,‘形器不存,方寸海纳。’是说‘方寸之心,如海之纳百川也,言其包含广也。’对了!” 徽音猛然顿足,闪到书桌边,提起笔来在原来的阵法上勾画一番,眉眼间缓缓浮现出笑意,一抹“原来如此”的光亮划过眼底,随手丢了毛笔,又转头望向窗外的湖面,难以自持地自语:“水至柔则润万物,终于搞定它了!” “姑娘,奴婢求见姑娘。”诗才在门口出声,其实她站了有一会儿了,听到里面自言自语的声音不敢打扰,等到这会儿,看看怀里的账本终是鼓了勇气。 “进来。”徽音回神,撕了桌上画着阵法的纸,坐回椅子上等着。 诗才打开推拉门,掩好门后走了过来,将账本恭敬放好,顺手拿起挂在脖子上如饰品一样的小算盘,小手自发自动放在上面开始禀报:“姑娘,这段日子因修别院、整理庄子等事宜,所有的花销账目奴婢都算出来了,现在请姑娘查阅,有问题的话奴婢会再核算一遍。” “不用了,”打断眼前小丫头一副要当面打算盘的架势,徽音将账本推回来,“你只负责核对账目,银钱那一块有诗言管着,具体要用银子时是李生在跑,三个人哪一方出了问题,这账目都是有问题的,我只捏着大头就行了,这些小事你们如果处理不好,这段日子我也就白教了。” “是,奴婢明白了。”诗才一本正经的整理好账本,她自然听出来了,这账目上的事是三方互相牵制、互相监督的,小问题姑娘不会在意,大问题却绝对出不了,更何况……姑娘待他们很好,李家和她们六个丫头,都不会生什么别的心思。 “诗才,如今你们都各有担当,什么不明白尽管来问我,今年冬天本就是为了好好教你们的,平日里除了理事,最好都留在岛上,你回头记得告诉她们几个。”徽音淡笑轻言,眉眼间俱是喜意,看起来心情极好。 “奴婢记下了。”诗才微微露出一抹笑容,比起刚刚刚的表情,这才有些十岁女孩的模样。 她们六个丫头,从温泉庄子开始修整时,就被姑娘抓着好好教导,诗言谨慎,钱财上的事都归她管,诗韵针线好,秀娘已教了她刺绣裁衣,诗情喜欢美食,姑娘教了她基本的厨艺,如今寻了个厨娘教导,诗语喜欢花花草草什么的,姑娘试着要她学医术,现在也找了个大夫领着,而诗涵心思纤细如毫,一时之间还不知学什么好,姑娘便让她先照顾李家三个小娃儿,也是细致得面面俱到,秀娘每次见到诗涵都高兴得很。 “姑娘,眼看到年关了,姑娘可有什么吩咐?”诗才看到窗外景色,忽然问道。 “唔?过年啊,我没什么意见,你们要是想热闹热闹,就自己想法子吧,反正我是肯定和往常一样,该睡觉绝对要睡觉的。”徽音耸耸肩,并不在意这回事。她长这么大,还真没怎么关心过节庆这种事,司马家的人平常都是各据一方,有事时才会聚头。作为唯一继承人,一直保持着绝对的神秘,凡宴会之类的东西,她是很少参加的,老头子从不在这种事情上开口,尽管该教导的礼仪都会请人教导,可不见得就一定要出面啊! “那奴婢们就和李叔商量了,姑娘若是有吩咐,只管嘱咐奴婢们就是了。”诗才并不多说,她们都知道徽音的规矩,主子的事不要擅自多事,该劝还是该提醒,自己拿捏分寸,但是多余的话,一定不能说,否则就是逾矩。 “知道了,你让李生去诗言那支银子,该买什么自己买,别拿这种小事来找我,小心姑娘我发火踹人。” “是,奴婢明白。”诗才轻笑,显然习惯了某人要“踹人”这样的说辞。 “我出去转转,不用饭了,你们自个儿弄吧,对了,别忘了告诉树树,他的功课我可是会检查的。”徽音起身,脑海里盘算着晚上去须弥境破阵,细细想着那个阵法的各处关节,脚下不停地往外面走。 诗才送了徽音登上停在水边的小船,本来要上去撑桨的,被拒绝了,只好目送自家姑娘自己划着小船离开湖心岛。 这座湖心岛的房子,算作一个整体,因还未命名,所以大家都以“岛上”称之,湖边竖着一人多高的石块,上书“天音”两字,乃是这个人工湖的名称。进出岛上只用小船,目前只有徽音、六个丫头及李家人有权登岛,其余人都不准踏入。所以……康熙派来的人,只能守在小湖边,别院好进,但这个湖心岛实在太小,一旦上去就太近了,绝对会被发现,当然,也因为徽音故意放他们进别院,如果真的着手安排别院的防卫,别说是人,恐怕一只别家的鸟儿,都别想飞进来。 徽音有心玩玩后面盯梢的人,所以并没有骑马,而是练起了武,一出别院,直接运转血脉中的灵力,掠身借着地面树木往外跑。她让李生在温泉庄子的地界,每隔一段砌了个石桩子,修成灯的模样,等于是用这些石灯将地圈了起来,在他们看来实在有些浪费钱财石料。 此时此刻,这些石灯都成了她冲向庄外的借力点,反正都冬天了,地里什么都没种,很少看到有人,索性畅快地飞奔一次,感觉也不错嘛! 这么想着,徽音身形又快上几分,可怜她身后跟着的几个暗卫,追得气喘吁吁还不敢放松,哪怕今天吐血了他们都不能把人跟丢了,不然……回去的责罚比这还严重呢! 这样跑出几十里地,徽音自己都不知道到哪了,不过回去的路她还是记得的,大不了原路返回就是了。黑帝前些天惹恼了她,所以从那之后就被提出须弥境了,如今庄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主家养了头猛兽,开始很害怕,但如今看到突然窜出来的黑影,慢慢都习惯了,所以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今天出来的只徽音一人,她只是单纯地想耍耍康熙的人,顺便练练轻身功夫,毕竟她并无nei力这种东西,单靠体nei天生的灵力支撑,不练习的话灵力和招式的磨合会生疏,久而久之身手退化,对于从小生死莫测的人来说,是很危险的事。 果然,没有与武功相合的nei力,就是有些麻烦! 其实……姑娘,乃已经够幸运了! 缓缓呼吸,徽音仿佛没有经过一场飞身狂奔一般,自然地看向四周的景色,而她身后远远跟着的人就比较惨了,如此快速而长距离的运用轻功,nei力翻腾得厉害,他们之中功夫最好的脸色都极为难看,气血一时之间难以压制,似乎有上涌的趋势。没办法,他们只好传信让同伴来接替,如果再这样来一次,他们不用回去复命了,直接见阎王得了! “噢,上帝啊,这马睛力怎么这么好,上帝啊,求求你,帮帮我吧!”一道滑稽的哀嚎遥遥传来,引得徽音举目望去,倒不是因为这话里的意思,而是所用的语言,乃是法语,听声音还有些熟悉,该不会…… 某女子脑海中飘过一张脸,额头挂满黑线,法国佬?有完没完啊! 这一片似乎是宽阔的平原地带,因是冬日,地上并不见什么绿色,所以但凡别的颜色,就极为扎眼了。只见一匹黑色的神驹扬蹄飞奔,后面跟着一队人马,似乎都是为了追它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徽音身上的灵气有些外泄的缘故,总之,那匹欢快奔跑的黑色骏马,居然改了方向,径直冲着这边而来,不过顷刻就到眼前,粗粗一算,顶多几分钟便可到她面前。 这是一匹极品蒙古马,具体属于哪一种还不太清楚,可光看那黝黑发亮的皮毛、强健有力的四蹄,以及神骏难言的狂野之气,就担得上名驹之言。但是…… 徽音挑挑眉,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仿佛要踏她而过的马,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种清贵倨傲的压迫感,宁默的眸子紧盯着速度不减的某畜生,隐隐地似有一种暴虐之气将要喷薄而出。 黑马大大的眼睛里燃烧着被束缚自由的怒气,昂头边嘶鸣边跑,速度没见慢上一分,可那浑然天成的野性难驯好像弱了一些,本来通体的野马王傲气,在面对正前方的少女时,不知怎的竟像是被压制住了。 “徽音,噢,上帝啊,我一定要杀了这头疯马!”紧跟着马的一队人中,领头的那个金发蓝眼的男人狠狠抽了下马鞭,焦急之色更胜方才。 暗卫们调息未稳,就看到一匹马径直向他们的目标冲过去,及至一人一马面对面时,那骏马扬蹄直立,生生侧了马身,前蹄重重踏到汉裙飘飘的少女旁边,差点吓死了一大批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追着那马的一队人。 “好小子!”徽音冷笑一声,不顾喘着粗气的马,伸手极快地按在它脖子动脉处,语气极寒道,“胆子不小嘛,不过是个畜生,还真以为能称王称霸了?” 黑马忽然僵住身形,喘息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一个动作,命就交代在这了。它本是草原马王,被人合围耗尽睛力才套住,圈在小小的棚子里,这让在辽阔草原上撒野惯了的野马王,如何能够忍受?可是……如今却不得不臣服,它能感觉到从脖子上渗入全身的力量,虽集合天地之灵气,凡世间生灵皆会觉得亲近,但同样也有泯灭生灵存在的霸道强势,即使是灵性至高的兽类,亦无可相抗。 “徽音,好久不见,你去了哪里,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们,白晋总是想和你聊聊天,可惜再没见过你。”法兰恩勒马跳下来,箭步凑到徽音身边,毫不在意地开始交谈,语速很快,看样子碰到熟人让他很惊喜。 “我在忙着安家,总是借住并不太好,你知道的,大清国对女子要求很多。”徽音警告地看了身边的骏马一眼,转而轻笑着说道。 “是的,你们国家的女人生活得很辛苦。”法兰恩点头赞同,继而笑弯了眼,“不过,徽音,今天看你有空闲,不如一起用餐?我托人带了些物品,正好前段时间到大清国,如果白晋知道有你在,一定会准备美食的。” “是吗?很荣幸接到你的邀请,不如我们现在就回京城?白神父的博学我也很向往呢!”徽音想到能揩油,眸光一转笑着答应了。 “来人,抓住它!”法兰恩张口用拐调的汉语命令一边侍立的随从。 “法兰恩,这马是怎么回事?” 触到心仪之人的目光,法兰恩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地用法语解释:“这匹马是你们的皇帝陛下赠送的,我希望能够驯服它并带回法兰西,这样我们就能培育出更加优良的马匹,充作骑兵的战马,这样的话法兰西就能拥有欧洲最强的骑兵兵团。” 徽音垂了眼帘,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色。 “可惜,我花费了好多天,这匹马性情实在太烈,我想我得放弃了。”身材高大的法国佬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那匹黑色的马,他出身法国贵族,虽然亲族里有西班牙、奥地利的贵族,但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法兰西王国的臣民,因此从他下定决心外出游历开始,只要是有利于祖国的物品或想法,总希望能被祖国接纳,这匹马体格并不是很大,可却是非常好的骑兵马种,路易十四陛下太喜欢战争了,这样的礼物他一定会喜欢的。 “不如……将它赠送给我,怎么样?”徽音抬头看向眼前这位爱国的伯爵,眉眼弯如新月,尽管面纱隐藏了她的容颜,却能明显看出那份笑意。 “徽音,你驯服得了它吗?这匹马脾气真的太差了,伤到你怎么办?”法兰恩有些惊讶,担忧地看看身边这位美女的手臂,总觉得她太瘦弱,根本无法控制烈马,更别说驯服了。 “我试试看,若是能驯服它,就送给我吧?” 法兰恩摆出个“请便”的姿势,轮廓鲜明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当然,不过你千万要小心,如果受伤的话,我会心疼的。” 嗯,这话有点调戏的感觉…… 徽音没心思关心这个,走到被侍从们控制的黑马身边,威胁地看了它一眼,细腻的手按到马儿脖子上,淡淡用汉语道:“麻烦你们,给它上鞍。” 黑马站着不敢动,法兰恩看着有趣便让人靠近马匹上鞍,等一切都准备好后,只觉得眼前一晃,那道纤瘦的人影已经翻身坐在了马背上,拉了缰绳呵斥黑马离开这块人多的地方,徽音深呼吸一下,收回了按在它脖子上的手。 顿时,众人发现刚刚老老实实的骏马狂躁地扭动踢踏,试图要将背上的人甩下去,可是不管它怎么使性子,偏无法让徽音落地,甚至于隐隐地还能压制住它的折腾。就这样,黑马使尽解数与背上之人较量,一会小跑,一会猛然加速狂奔,再或者危险的急转、急停,甚至大幅度地跳跃过几次,但始终无法挣脱徽音的控制。 缰绳将黑马嘴上勒出血印,终于在抗争了一个多时辰后,它屈服了,耷拉着脑袋、喘着粗气被它的主人驱使着回到法兰恩他们身边,此时这匹极品马已经筋疲力尽了,仿佛突然间从马王变成了小绵羊,柔顺地任由主人摆布着。 “法兰恩,它归我了!”从马背上下来,徽音笑了,一边揉捏着发酸发困的手臂,只觉得两腿nei侧有些发麻,但是看看被驯服的马,她又觉得很得意。 “是,我看到了,没办法,看样子这匹马只好送给你了。”法兰恩用马鞭敲击另一个手掌,无奈地摇头。不过若是能娶眼前这位美女为妻,她的马不就可以回法兰西了吗?还是一样可以培育战马的。 “走吧,回京城,找白神父享用美食,你看,都到晚餐时间了。”徽音指指变暗的天色,爽快地骑上黑马,看到法兰恩跟上来,才敢让黑马小跑起来。 跟踪某女子的暗卫看到这情况,顿觉刚刚平稳的nei息又开始紊乱了,只得留下标记,强自撑着跟上去,期望同伴们能够沿着标记快一点换岗,否则他们真的就要见阎王了,人家骑马,他们怎么能比得过啊!!! 第13章 有日本忍者 夜幕降临,京城里一座普普通通的院落中,没有半点灯光,已是午夜时分。 徽音坐在软榻上,借着透进屋中的夜色,一个人盘膝坐着,手肘支在炕桌上拄着头,取下面纱的姣好容颜上浮现出得逞的笑意。她从那日离开庄子,连着几天都住在京城里,白天去白晋那转转,晚上回这个院子安寝,须弥境的第三层阵法已经破了,再加上想要的东西已经得手,所以心情格外的爽朗。 从法兰恩那里揩油得的马,被命名为“神风”,此时正养在院子的一角,让她意外的是这些传教士托人自欧洲带回来的东西,有一部分是可长期储存的西餐食材,还有一些是书籍、种子之类的东西。书籍嘛,徽音的无涯居就有,可是种子却很难得。 当然,须弥境第二层阵法破了之后,她想要的种子就没有缺的,但是拿出来的话,完全无法解释出处。如今从白晋那搜刮来的种子,虽然分量很少,可种类较杂,打个幌子的话,绝对没什么问题。这样一来,明年温泉庄子里种东西时,许多须弥境里的东西就能光明正大出现了,而她也不必委屈自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徽音忽然收敛笑意,支起来的手轻轻点点额头,不由自主地起身穿鞋,仅是站定的一瞬,人已消失于原地。须弥境的第三层阵法以水元素为基,前几天她入境破阵时,也只是想到水能包容万物、泽被苍生的特性,然而破阵之后却让她委实震惊了一把。 须弥境里,软裙罗带的少女凌空掠过,不用借力竟能漂浮而行,这已经不是轻功绝顶的范畴了,似仙又如神。徽音对此也是比较吃惊的,她根本没想到第三层水之阵法所封印的,居然是大面积的草原和森林,期间河湖遍布,宛如一片古老而从未被打扰的自然圣地。而她,在破除阵法后,当起念想看看解封之地时,竟能不用借助任何外力横飞空中,俯览已经解封的须弥境全景。 西北边是热带耕地区,沿着它垂直往南,是很大一片热带丛林,这两块被第三层阵法封印的一片森林包围,森林的旁边是各种各样的果树林,呈带状南北分布,果林往东靠北的一大块,也是耕地,不过种的东西都是普通的食用作物和经济作物,什么瓜果棉花都在这里。 徽音能够看得出来,热带耕地、热带丛林、作物耕地及果林都是安家的先祖们人为移植而成的,经过许多年才有了如今这般繁盛的景象,如今她能看到的须弥境中,这一片是最为整齐、规划最为齐全的。热带丛林自成一个生态圈,里面的各种物种、植物都在合理地繁衍生息,并不曾出现紊乱的迹象。 最近才解除封印的森林除了仍在迷雾中的看不见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有,它囊括了各种树木,珍贵稀少的、普通常见的,但凡地球上有的、历史上出现过的,就没有找不见的。森林绵延遍布,直通东边雾气环绕的地方,甚至在须弥境里还未解封的一大一小两团雾气周围,都有森林树木像守护一样包围着。而草原,则在森林的包裹之中,位于须弥境南面,从西向东,几乎有热带丛林和果林合起来的两倍大小,而且海拔从西向东拔升,最东边几乎有4000——5000米左右,简直可以媲美青藏高原的海拔了。 直到看过所有的森林和草原,徽音脑海里的很多想法才慢慢清晰。她忽然间有些了悟,看过森林草原中各成一体的生态圈,再看看里面树木、物种、海拔和具体自然情况,也许水之阵法破阵的关键在于能否有一颗包容世间万物的心,在于能够理解自然的力量。 单看如今须弥境解封的地方,徽音隐隐猜测,须弥境的大小也许有几百万平方公里,这还不算那片雾气笼罩、透出腥朝味的海域,如果不是它的主人,别说踏遍须弥境,单穿越那片草原就要花费很久很久,并且面对很多未知的危险。现在她掠过空中,能清晰地看到纵横流淌的河流,哪怕是最小的一条支流,都能流经几十万平方公里,泽被很大一片地域。 可这一切,现而今居然握在她司马徽音的手中,安倍家的分支一脉,南宋时逃亡到中国,竟能传承这样的逆天之物,这世界还真是玄幻了! 了解须弥境现在的情况,震惊的徽音也渐渐能冷静下来,她知道这个跟随她存在的空间,绝对不能泄露分毫,否则……引来的麻烦将数之不尽,安倍若音,她的母亲果然留下了一份绝世的宝贝啊! 掠过空中的少女身形一动,下一刻出现在属于她的无涯居中,也是俯览须弥境之后,徽音才知道无涯居位于中间偏东北的森林之中,离目前还未解封的那一小团雾气较近,无涯居所占的山坡后面的森林里,有一条小河,看水流量应该是支流,它提供了那座现代化别墅的全部用水。 打开门走进别墅的徽音,径直奔向三楼的研究室,翻找后拿出几个米粒大小的金属制品和一块手表大小的东西,检查一下是否能正常使用后便闪身离开须弥境了。这几天她回了京城,从小乞丐那里得到日本人将要动身的消息,而他们不可能真的一路跟踪,对于还没安排好庄子琐事的某女子来说,想要不断掉线索,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乘着夜色正浓,徽音使了个小计谋躲过康熙的人后,腾跃着向日本人现在暂住的地方赶去。她得想办法把手里的几个跟踪定位器让他们吃下去,要不然就得亲自出马紧迫盯人了,对于一个合格的领导者来说,亲力亲为是最失败的事了。 乾清宫: “什么?跟丢了?”康熙坐在软榻上,眼睛危险地眯了眯,盯着跪在地上的暗卫,渐渐露出一种压迫的威势。 “奴才该死,司马徽音自回到京城起,每日前往传教士白晋府邸,下午返回京城的府邸中安置,昨天夜里,奴才们明明见她入房就寝,可今天早上却并未见她踏出房门,同在院中的丫鬟也没有叫门。” “你们……”康熙气急,站起来来回走动,良久无奈地下达指令,“派人盯着那个院子和小汤山那边,朕就不信她花银子修的庄子,会不管不顾!” “嗻!”暗卫连忙应声退下,生怕多留一会儿,就被当做弃子处决了。 “皇上,别气坏了身子,鹰儿们必能找到人的,总不见得凭空飞了吧!”李德全上了杯茶,轻声劝解道。 “朕看还真能凭空飞了呢!”康熙想起那女子极好的身手,实在没有信心能找到她。而且,这样突然消失是为了什么事?该不会是一直查而无获的日本j细吧? 这样想着,一直为此忧心的帝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有意喊人吩咐一番,却又不知该如何部署,毕竟他连日本j细的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得到,没凭没据的,怎么下达命令?如果……如果那女子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徽音的房里快到正午时才发出声响,守着的暗卫们大松了口气,赶紧差人回禀主子,再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又一次跟丢了人。只是……看到接下来的情况,他们就有些怨念横生了,早知如此,他们又何必回去自担失职之责? “诗言,打水来,诗情,我饿了!”徽音的声音从房中传来,只见一直在屋里的两个丫头分别出现,一个端了水、一个端了饭菜往正房而去。 “姑娘,您这懒觉可睡得久,比往常都时间长,今天都快过了一半呢!”诗言笑着进屋,走到屏风后服侍徽音洗漱。 “就是,还好庄子上没什么事,要不然还不把李叔急死啊!”诗情摆好饭菜,继而打开窗户、拉上帘子,等她回头时,徽音已经转过了屏风。 “姑娘我睡个懒觉,看把你们眼馋的,有本事你们也睡啊!”某人翻个白眼,坐到桌边取筷用餐,看看拉上帘子的窗户和关好的门,笑得很狐狸。 哼,想知道我的长相,偏防着你! 暗卫们这才明白,是他们着急了,人家好端端睡懒觉,他们却以为跟丢了人,虽自责思虑不周,却也有些腹诽:人家身手那么好,能不怀疑吗? 看着紧闭的门,窗边随风而动的帘子,暗卫们有些犯嘀咕:该不会已经被发现了吧,怎么感觉人家时时在防着,要不然怎么跟踪这么久了还没见到过这女子的容貌?凡暗卫能力都很好的,不至于这么菜吧? 娃们,有长进! 徽音用完饭,起身走到软榻边,随意抽出边上博古架子上备用的纸张,一边用镇纸压好,一边道:“磨墨!”诗言跟过来听用,拿过砚台和笔架放好,倒了些水开始研磨。 取一支毛笔想想,徽音见墨已磨好,蘸墨便写,一心二用地吩咐诗言:“我画个图,你让李生找工匠造这辆马车,一些关键的部分我会清楚地解释出来,如果工匠不懂,就再找新的工匠。”停了下,似觉不妥又道,“马车的事并不太急,我是看你们平时来回不舒坦,骑马又没练熟,造个舒服的马车,哪天姑娘我想坐了,也有的用。” “是,谢姑娘体恤。”诗言笑了笑,她知道姑娘是为他们好。 “另外,我有事要外出一段日子,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等事情办完了就回来,许是到明年了,过年你们自个儿弄,明年庄子上种的东西,等我回来安排。至于李生怎么想的……你让他把别院周围的地留着我安排就成了,其余的随他便,种什么都成。”徽音细细画着图,猛然想到别的事,抬头看向诗言,“对了,你那还有银子吧,让李生乘我不在,把这个院子也休整休整,如厕和浴室一定要按照别院那样修,其他的屋子就无所谓了,换些摆设就行。” “是,谨遵姑娘吩咐。”诗言规矩地行礼,因衣着打扮好了许多,看样子像是小户人家的小姐,一点也不似个丫头。 “唔,吃的东西千万不能省,咱们不缺那个,别因为我不在就苛待自个儿,你盯着她们好好学,等我回来是要检查的,不见长进的话,绝对要罚。”想到那些日本人不知道还要干什么,徽音估摸着又得盯上好久,所以该叮嘱的都没有放过。 “姑娘放心,奴婢们定跟着师傅好好学。”诗言正色,认真地保证道。 “那就行了,”徽音吹干纸上的墨迹,递给旁边的丫头,“千万交代李生让工匠们好好做,如果有的地方还是不明白,就等我回来再弄,先买个好些的马车用着,明白吗?” 诗言接过一沓画了图、写了解释的纸,点了点头:“姑娘,可要备行囊?” “嗯?不用了,我带着银子呢!”徽音失笑,如此回答。 又说了些她想到的小事,临出门时忽然拍了拍脑门:“还有,这两天可能有几个小乞丐来家里,你们收留了好好照顾,看看合适学什么,也教着他们,等我回来再安排。” “奴婢晓得了,姑娘出门小心,奴婢们等您回来。”诗言和诗情站在门口相送,恭敬地给主子行礼,目送她远去了才转回院子。 与此同时,暗卫们紧跟上了牵马离开的徽音。 京郊一个小树林里,徽音坐在一棵树上摆弄着手中的东西,根据上面的显示,那几个吃了跟踪定位器的日本人就在几百米以外的地方,确定方位后,某人将手里的东西揣入身上的小挂袋中,将神风留在这里,飞身向前奔去。 暗卫们神色严肃,他们能够感觉得到,前面的女子在找着什么,除了紧紧跟着,他们只能越发小心,想想之前查不到的日本j细,忽然觉得有些苗头了。 这是个几户人家组成的庄户群落,高高低低几座房子,都是土筑泥砌的,间隙还有几间茅草房,看样子不是仓库就是牲口棚。徽音一靠近,就敏感地闻到了血腥味,心里咯噔一跳,动作越发谨慎起来。为怕打草惊蛇,她在还有十来米的时候突然停住,匆忙写了个小布条,回头看向了暗卫藏身的地方,抬手射出一支飞镖,上面戳着那个布条。 暗卫们一惊 好看的txt电子书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部分阅读 知道是被发现了,下一刻看到射过来的不明物体,连忙躲到一边,待看清飞镖上的布条时,神色都是一阵骇然,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等着!他们知道,那女子早就发现他们了,只不过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入得庄nei,徽音隐蔽着搜寻人声,看到地上时不时出现的血迹,心知这里的人怕是都遇害了,她无意多想,右手握着与定位器相连的显示仪,越来越靠近日本人的藏身之处。在这几户人家中最好的那座房子前,显示仪上的两点重合,徽音闪身进入须弥境,悄无声息地探了进去。 典型的四合小院,院中的地上都是左一道、右一道的血迹,最中间的屋子里传来嚣张的狂笑声,夹杂着女子凄惨的悲鸣惊叫,分外刺激人的神经。显然,这几个日本杂碎屠杀了这里的庄户,将女子抓起来凌虐,此时正在作恶。 徽音是在大家族争斗中活下来的,骨子里早就磨灭了怜悯、同情这些感情,她并不理会眼前的惨剧,找到最佳位置藏身后,从无涯居里翻出窃听器,测试后安装在其中一个看着像头领的佩刀上,拍拍屁股走人了。 守在庄外的暗卫们看着徽音从里面出来,飞身向着他们奔过来,立马绷紧全身肌肉,警惕地等待着。几个暗卫和纤瘦的少女碰面,场面有些紧张,壮硕的大汉盯着他们面前的少女,而被盯着的却浑不在意。 “喂,你们差人去告诉皇上,小女子就在此处守着日本间谍,请皇上不要多此一举地派人过来,以免打草惊蛇失却先机。” “司马姑娘,这……”暗卫们有些迟疑,他们怕真的跟丢这女子,到时候就…… 徽音微微一想,就明白这些人的顾虑了,无所谓地摆摆手:“放心啦,我要跑,就不会任由你们盯着这么久了,派一个人回去传信,其他的人和我一起守在这不就行了?” 暗卫们彼此相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一个人掠身奔向京城方向,其余人留了下来。其中一个暗卫犹豫一会儿,开口问道:“敢问司马姑娘,这庄子里有日本人,他们……” 某少女掠身上树,坐在树干上遥遥看向庄子的方向,平淡至极地开口:“日本人这段日子藏身在城东一个地窖里,前天出了地窖溜到这里,那里的几户人家已经全部被杀了,唯一留下的几名女子,已经有一半被凌虐致死,现在应该还在继续。” “你为何不救人?”闻言的暗卫们拳头握得“咯咯”响,一个看起来年纪轻些的冲树上之人怒责道。 “为什么要救?我还没弄清楚日本人的意图,救人就打草惊蛇了,我怎么可能救人?”徽音反问一句,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出声吼她的那个暗卫。继而危险地眯眼扫过地下的几个人,“你们最好不要坏我的事,否则即使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我也会剐了你们!” 明明该是女子娇俏的声音,暗卫们却觉得心底发寒,浑身都笼罩着一层寒意。就在这时,徽音身上的小挂袋发出一丝声响,她连忙集中睛力于耳朵里的袖珍版耳机上,仔细听取传来的对话。 暗卫们不解,都莫名其妙地望向树上的女子,因她蒙着面纱,并看不出表情,可眉宇间的神色却很郑重。良久没发现什么,才各自寻了棵树,跳上去坐着休息,相互间都觉得很惊奇,第一次发生这种状况,他们居然和被跟踪的目标待在一起,目标居然还近在眼前,实在是意外的经历。 而徽音耳机中传来的东西,却让她的眸光慢慢变得凝重。 原来这几个日本人只是武士,他们和天地会合谋刺杀康熙失败,天地会只知道事情败露,却没有接到任何有关同伴的消息,所以至今尚未联系他们。日本武士留在大肆搜查的京城已无任何意义,探听不到关于大清国东海海防的事,只得寻找其他途径。好在他们接到了主子的传信,会派个人来帮助他们,这人不日就能抵达,届时将带来他们主子的新命令。 让徽音顿觉事态严重的不是日本人能在京城封锁的情况下传递消息的事,也不是他们肆无忌惮入大清国如入无人之境的现状,而是即将抵达的这个帮手,乃是个忍者,通晓忍术的忍者。 这下问题大发了! 第14章 收网擒间谍 由于徽音对日本忍者的重视程度,让她一连半个多月都守在那个树林里,凭着窃听器等待着有用信息。暗卫们的跟踪已经到了明面上,所以也不再坚持着要隐藏身形什么的,不过鉴于他们的任务是看着某女子,那么被使唤来使唤去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徽音看看手里烤好的野味,左顾右盼后发现,留下来的这五个暗卫,都守在她身边,看似保护,实则监视,她无所谓地收回视线,嘛,看在有肉吃的份上,就不计较这个了。她照常伸手在小挂带里摸了摸,拿出一个细小的竹筒,冲着烤肉上一通撒,感觉差不多了便拿着肉跳上树果腹去了。 暗卫们对此表示无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个女子的“特殊”,明明看起来一起在做跟踪任务,但是人家日子过得就很滋润了,猎物不用自己动手,烤肉有佐料,根本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也想吃有味道的肉的渴望,而且最崩溃的是,明明一起共处了这么些天,他们竟然还是没看到这女子的容貌,由此可见,之前他们的紧迫盯人,完全就是被涮了一遭。 夜里不便燃火,暗卫们有nei力护体,徽音穿得暖和,为不引人注意,所以从没有一个人会在烤肉时间之外,提出生火这种事。因耳中的袖珍版耳机时不时会有声音,即使是休息,徽音也不会真的熟睡,只不过一直正常的窃听器,却在今夜出了问题。 感觉到不对劲时,某女子从树上跳了下来,直到确认窃听器被发现,她狠狠砸了手边的树干一下,咒骂道:“可恶,该死的日本鬼子,本姑娘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在这个时代,窃听器毕竟是陌生的东西,即使被摘除毁掉了,也不会引起怀疑,只是可惜浪费了她的有限资源,再去安一个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是为了区区几个日本喽啰,太不值当了。 如果……如果她的灵力可以分出一丝,留在日本人身上,这样既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被掐断监控,当是最好不过了! 这么想着,徽音就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有一丝真的奔着远处的小庄子而去,她惊讶了一瞬,镇定下来更好地草控着灵力,心里极为不解,怎么原来在现代时没发现这种事呢? 当成功将那丝灵力分成几股留在几个日本人身上时,某女子音测测地笑了一下,这下她可以放松一下,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收拾这几个人,若是能和康熙达成约定,共同设计就更好了。 这么想着,她便对因此变故站起来的暗卫说道:“他们暂时不会有行动,我们回去吧,嗯……还要麻烦你们代我送封信给皇上。”言罢,不等回应径自打了个响哨,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夜色下根本看不清楚它的模样。 神风小跑着到主人身边,蹭了蹭乖觉地站在那里,徽音翻身上马,扬鞭驰离此地,心头盘算着怎样说服康熙,她有种预感,天地会的人只怕还会联系这些日本人,刺杀这种事脑残的汉人从来都是乐此不疲,当然,这不关她的事,处理了这几个日本人,其他的都是康熙爷要头疼的。 乾清宫: 此时正是早朝前,康熙穿着朝服端坐在暖阁里,手中拿的是暗卫一刻钟前送来的信,是那个叫做司马徽音的少女写给他的,令人意外的是,信中写的竟然是一种猜测和相对应的计划。 “大清皇帝陛下敬上,小女司马徽音,就日本间谍与江南反贼一事欲与圣上相商。”开头一句是这么写的,有些不伦不类,但写信的目的却言明了。 康熙仔细看了信中的nei容,不停地针对其中的关节思索着,他不得不承认,信中的计划很好,思虑和安排都很缜密,将天地会反贼与日本人分开击破,是很好的想法,甚至于此时他还能尽占先机,敌明我暗,日本人甚至都不知道已经被盯着了,想必一举擒获不是问题。然而康熙习惯性地怀疑,这女子主动承揽擒拿日本j细的目的是什么?说有救驾之意,他却看得出来,对于江南反贼的事,人家确实漠不关心;若说没有救驾之意,为何又紧盯着日本j细不放?甚至此刻还愿意与朝廷合作,真是奇怪啊! 康熙爷,乃自大了,徽音打心眼里就没什么救驾的概念哟! 再想一遍信中计划的nei容和细节,康熙轻吁了口气,目光看向纸上的字迹,这是规规矩矩的楷书,但是有形无骨,完全没有形成一种能看出心性的神韵,只能说这笔楷书很空,有形而无髓,凭此绝无法看出写字人的秉性什么的。 康熙即位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力感,直觉地,他认为这个突然出现的汉女裹挟着很深很深的秘密,虽然暂时不至于危险,可长久呢?他不敢保证,如果皇玛麽还在,也许能发现什么吧?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了!”李德全小心翼翼地提醒,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封信让主子沉思这么久,但是看神情应该不是坏事,故而微微放心了些。 “起驾吧!”康熙将信纸折起来,放到贴身的荷包中,叹息一声向大殿而去,想着下朝后要好好安排一下,眼看到年关了,明年二月还要南巡,一切都要布置好才行啊! 徽音优哉游哉地窝在天音湖的岛上,身边是懒洋洋的黑帝,遣退伺候的丫头,手里捧着有关忍者的资料认真阅读着。她回来后,听诗韵说李生的小女儿受寒生病了,尽管请了大夫诊治,也并无大碍,可脑子闪过的念头,却让她坚持要付诸实践。 到无涯居的书房翻了些资料,找到了羽绒的处理方法,然后抄录后交给诗言,让她试着做些冬衣被褥什么的,反正又不缺银子,比起棉花来说保暖效果又好,没成想这几个丫头一试之下都很兴奋,连着秀娘也放下花花草草什么的,和丫头们一起做衣服了。因为不用刺绣扎花,没用多久每个人就都有的穿了,连徽音的闺房中,除了帘子纱帐之外,寝卧用具全部换成了羽绒的,让她看着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有的用就用呗,推却人好意,有些不地道呢! 扯过软榻上的羽绒薄被,徽音盖住腿后坐起身,将手中的书放在炕桌上,表情有些深思。如果按照历史记载,17、18世纪时期,日本的忍者已经走向末路,没有战国时代那么多,而且忍者和武士一向互看不顺眼,很难想象这次的事居然会让忍者和武士合作,有些奇怪的组合啊! 想到日本人那边密谈的计划,虽然借助天地会得到了康熙皇帝的行踪消息,但是很显然日本人并不全然相信他们的盟友,反而有另外行事的打算,看来他们的目的恐怕除了刺探消息,更多的是想搅乱大清的政局,好浑水摸鱼!徽音这样想着,利落地下榻穿鞋,带着黑帝往外走,既然清楚他们的意图,早些动手清除危险也好。不过,还得找康熙说道说道呢! 康熙三十七年十一月十九日,四阿哥胤禛带着禁军,包围了日本人藏身的小庄子,而徽音藏在暗处,随时感应着灵力那头日本人的动向,与她一样藏在暗处的,还有九阿哥胤禟带着的人马,他们也在伺机而动。 看着来围剿的人这么多,徽音很想冲康熙爷翻白眼,几个日本人而已,用得着派两个皇子阿哥吗,简直是大材小用,要是怕人跑了,派些暗卫都比这些禁军强多了,暗卫那可是一个顶三呀,而且反应又快,绝不会出现拖后腿的情况。 想着一会儿可能会被妨碍,徽音眼里冒着火,手下温柔地抚弄黑帝的皮毛,低声嘱咐道:“你可不准胡闹,今儿个震住场子就行了,也不枉费你顶了个豹子的名头。” 对于主人言辞间的小看,黑帝表示它很大度,毕竟它本来就是被当宠物养的,就算有野性,也被天天的烤牛排喂没了,谁让它家主人比较强呢?没办法啊没办法! “里面的反贼听着,速速出来投降,朝廷自会从轻发落,否则死无全尸!”四阿哥手下的禁军,将主子爷围住后冲庄子里喊话,所有的人兵刃一致对着庄子,瞪着眼睛等反贼现身。 徽音感受到日本人分开行动,神经立刻高度紧绷,准备随时冲出去堵截,视线扫过四阿哥这路正面佯攻的人马,有些无奈:都说了是日本人,你喊汉语有用吗? 几道身形窜出来,日本人的打法迥异于大清人,禁卫军一时被其缠斗,场面显得有些混乱。四阿哥摆摆手,命一位抖得如筛子一样的理藩院官员上前,好不容易在胤禛的冷眼中镇定下来,口出日语开始交谈。 “尔等立刻束手就擒,我大清国自不会手刃邻国之人,望尔等仔细思量,莫送了性命!” 日本人闻言,喊杀声弱了些,相互间递个眼神,都很疑惑。他们一直藏身隐蔽,怎么会被大清国的人发现呢? “尔等乃日本国百姓,与大清一衣带水,莫听信我大清反贼之言,伤及两国感情。”翻译官受四阿哥指示,这样劝解着日本人。 徽音不理会这些交涉,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据说是忍者的日本人,生怕被其逃脱了。 “难道是那几个汉人出卖了我们?”其中一个日本人脑子一转,怀疑地向同伴征询意见,手中的武士刀却是没有停顿。 听到这话的翻译官将日本人所言告诉四阿哥,胤禛朗声一笑,说道:“岂不闻同胞同胞,我大清国人怎会真心助你日本人?” 翻译官冲着交战圈,翻译了四阿哥的话,并着重指出,这是我大清国皇四子所言,因之前收到禀报,才会赶赴此处围剿。很好,这光明正大的离间计,用得不错,远处隐藏的徽音暗自称许,虽然现在的四阿哥尚显稚嫩,但是气度、手腕都是有上升空间的,难怪最后成了赢家。 “杀啊!”日本人彼此交换个被出卖的愤怒眼神,杀势猛然强烈不少,看情形有些边打边逃走的打算。特别是那个日本忍者,掷出好几枚手里剑,立刻就扫平了围住他的禁军。九阿哥胤禟没忍住,带着人马忽然冲了出来,好嘛,康熙的底牌都打光了,这不明摆着告诉人家,前面的包围是幌子,后面的狙击才是正题? 徽音轻抚额头,忍不住长长叹息。她顾不上细想那个有些熟悉的少年在哪里见过,只盯着日本人的动向,看着他们被围成饺子馅,看着他们冲冲杀杀,看着他们交换眼神后丢出几颗烟雾弹,乘乱隐蔽不见踪影。 “分头找,爷还不信了,几个大活人还能凭空不见了。”九阿哥豪气冲天地命人分开寻找,四阿哥则不加理会这档子事,指挥身边的几个人进庄子查看,心情有些沉重。 黑帝冲出林子,唬住了它面前的一片禁军,每个人都紧握兵器不敢放松,就在那黑漆漆的兽类扑过来时,一道清润的女音响起:“黑帝,你想挨打吗?” 众人看着腾空的黑色兽类滑稽地扭了下身形,耳朵耷拉着再次伸展身体,于空中一个蹬腿,优雅无比地落在禁军面前,离他们不过两步远,骇得有几个人哆嗦起双腿来。四阿哥一看那顺毛的煤球一样黑的畜生,由不住抽了抽嘴角,总觉得那兽脸上有一种貌似委屈的表情,嗯,一定是眼花了,绝对是眼花了。 “司马姑娘,怎生得闻声不见面?”胤禛领着几个保护他的禁军,快步走到黑帝吓住的禁卫军这边,拱手高声道。 “四阿哥有礼,烦劳您吩咐禁军,此刻莫要轻举妄动,至于日本人……小女自有法子发现他们的踪迹,切莫打草惊蛇为好。”徽音缓缓自树林中现身,仍旧是柔美的汉裙打扮,蒙面望来,浑身透着一种梨白的淡雅气息。 “全部都退回来!”胤禛心知此女能耐,而且此次安排,皇阿玛曾将个中关节都告诉他,那封出自眼前女子的信他也看了,按照圣命行事的话,日本人的事,皇阿玛本来就预备让这女子出头,一来将日本j细一举成擒,二来是为摸摸这女子的深浅。 九阿哥一脸不忿地看着禁卫军听命回笼,气势冲冲地到四阿哥面前,开口就道:“我说四哥,人都跑了再不追就来不及了,没抓到人回去怎么跟皇阿玛交代,要是治罪的话,难道你顶着?” 胤禛淡淡扫一眼这个母家尊贵的弟弟,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反倒是一边的徽音,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身欲往日本人藏身的方向而去。 “喂,你……你就是司马徽音?”九阿哥一转眼,看到蒙面的女子时一愣,旋即挑眉道。与此同时,他硬是命令一小队禁军跟上去,自己也想靠前找机会抢点功劳什么的。 “嗖嗖”两声,徽音闪身躲过,只见方才走过的地方钉着两枚手里剑,入地三分之二,可见力道有多强。唔,她有些控制不住怒气了。 四阿哥一直紧盯着那蒙面少女,是以清楚看到她的眉宇间浮现出可见的愤怒和煞气,然后便听到语气冰冷的清润之声:“胆子挺肥的,都这时候了还敢找茬,不废了你们,我司马徽音的名字倒着写!” 徽音转头瞪了眼跟在身后想要抢功劳的禁军,指着他们对黑帝恶狠狠地说道:“看着他们,谁敢碍事就撕了他们!”语罢也不见她怎么做到的,灵巧的身形掠过九阿哥身边,凌空而起时手中拿的火铳“嘣”一声响,强大的后坐力让她向后虚空飞出,四阿哥踏前一步,却看到那道身影轻飘飘一转,也不知从哪里借力,居然再度掠到了刚才站过的地方。 黑帝听从主人的吩咐,腾跃到想要上前的禁军面前,看似散步一样来回走动,大大的眼睛冷光时现,一下子还真没有人真的挑战这头兽类的獠牙利爪。徽音将手中的装饰睛美的火铳扔到九阿哥面前,干脆地报以鄙视:“中看不中用,真是碍事!” 胤禟觉得自己快要爆发了,他从出生以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哪怕是皇阿玛,看在额娘的面上也会斥骂出口,如今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看不起了,他怎么能够忍受。也不顾及还有头猛兽虎视眈眈,就想要冲出去好好教训一下徽音。 当然,他没这个机会。 徽音掠身而起,径直飞向她灵力分散出去的方向,能够发现这是忍术里面的遁术,但是只要没有收回监视的灵力,发现日本人简直是轻而易举。手里剑嗖嗖射出,她闪身躲避的同时拔出腰间软剑,格开迎面飞来的东西,一个翻身跃起,软剑被丢在地上,单手握住贴身藏的小巧手枪,聚冷生热之下,连续不下十发枪响,直命中日本人的藏身之处。 四阿哥果断地指挥禁军扑上去,待徽音落地捡剑时,禁军们已经顺着那个方向,找到了有血迹的地方,捆绑后抓出来共有九个人,五花大绑地押到了四阿哥和九阿哥面前。徽音提着软剑,边向他们走边收回留在他们身上的灵力,因是白天,那丝灵力实在太弱,普通人根本无法看清楚,除了…… “你是音阳师?”唯一那个忍者目光震惊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少女,对于能看到大清国的音阳师,他十分诧异。 翻译官尽职尽责地翻译着日本人的话,四阿哥拧眉盯着那个纤细的身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暴怒的九阿哥听到翻译,疑惑的眼神在那名少女身上打转,看不出他一阵阵划过光亮的眸子里有什么含义。 徽音轻蔑地扫过那个忍者,流利的日语脱口而出:“别用你们那种国家的称呼来解释看不懂的事物,音阳师?不过是和鬼怪打交道的半音人,安能与我相提并论?”说着,手起剑落,被灵力绷直的软剑刺入忍者的气门所在,老练的手法让这位自负身手的忍者惊惧难掩。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插手我大日本帝国之事?武者不与朝政为伍,难道你没有信条吗?” “切,这种鬼话哄三岁小孩吗?”徽音冷嗤一声,丢开软剑开始上手,只听惨叫声连续响起,又是分筋碎骨的手法,九个日本间谍,无一例外,都被断了全身关节,下巴也被卸了,“忍者不是武者?你们却为政治服务,刺杀的事没少干过吧,区区弹丸岛国,爱怎么折腾谁愿理会,偏狼子野心欲分羹于华夏,怎么,几十年前打劫江南上瘾了?东海那是我们的,你日本国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依我看不要也罢!” 胤禟浑身发冷地看着那个弱质少女抬手一掌,就将与她交谈的日本人的肩骨震碎,那一手极为霸道残酷,他转头看看自家四哥,虽然脸色微白却并无异色,显是见过了。 “哦,对了,可不要想着自杀,你们那什么武士道睛神我是听说过的,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死的,顶多受点罪罢了。”徽音揉揉手腕,仿佛刚刚的举动让她有些劳累似的,“要不要考虑考虑,说出你家的主公、家主什么的,要不然大清国可就直接以外交手段通告日本天皇陛下了,唔,我想你们的将军阁下会很乐意处置你们的。” 听到翻译官的翻译,四阿哥和九阿哥相视一眼,难掩脸上的惊色。好嘛,这可是头一遭,抓获、审问几乎全部进行,他们难道是摆设不成? 第15章 康熙要冒险 “司马姑娘,此事不妥吧?”四阿哥最终还是开口了,好歹也要等皇阿玛下令,该当如何才能如何,如今却…… “无妨,皇上那里小女会解释的。”徽音淡淡转头瞟了眼四阿哥,并不太在意什么规矩、体统之类的东西,“如果交给你们审,定审不出什么的。”这几句对话是汉语,所以日本人并不明白,他们恐惧地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的女子,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女子了。 “考虑好了吗?忍者阁下,呶,”徽音指指地上被集中在一起的武士刀,“武器已经在那里了,对于日本忍术,小女不才,略懂一些,而且……以你的本事,不,以日本国现在的本事,即使是最强的忍者,也算不上多可怕,大清国能人异士甚多,如果你合作一些也许我们可以谈谈好处什么的,如果你不合作,那么集结大清国的能人异士,再配合我们充足的物资、兵力,想必夷平日本国,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九阿哥听着耳畔的翻译,凑近四阿哥耳边,有些擦汗地问:“四哥,这个臭丫头说的是什么话呀,夷平日本国?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大日本帝国人人能武,即使战至最后一人,也绝对抵御外敌,况且你们的皇帝陛下根本不会出兵日本,就算你是大清帝国的守护圣女又如何?你们的皇帝陛下不会听你的!” 嗯?脑子转的挺快嘛! 徽音失笑摇头,有些看小丑一样瞥向说话的另一个日本武士:“诚然我国陛下不会出兵跨海攻打一个没有任何利益可图的小小岛国,”眼看九个日本人惨白冒冷汗的脸上既愤怒又放松的神色,她嘲笑了一下:“但是,发个外交声明,知会你们的天皇陛下和将军,想必得知你们在大清国的所作所为后,他们自然会替我们处置你们的主公大人,这一点还是很容易做到的,至于你们……我们当然不会杀了你们,唔,交给即将被将军惩处的你们的主公大人,想来会得个更好的结局,毕竟无能的下属,谁都不会愿意再要的吧?” 不等得到回应,某女子笑意盈盈地道:“也许,还能用你们向日本国换些东西,比如金银财宝什么的,尽管大清国并不缺这些,但做错了事,总不好连赔礼道歉都两手空空吧,擅自进入我大清领土,欲行刺我国陛下,杀害我国无辜百姓,j虏我国良家女子,干涉我国nei政,损及两国友谊,伤害两国外交感情,这哪一条都不是简简单单能够算了的,你们日本国若是赔礼轻了,必然也心中难安,我大清国一向慷慨大方、睦邻友好,怎么忍心看邻国为难呢?” “好利的口才!”九阿哥敬佩地看向徽音,笑得如同狐狸一样,捣捣身边的四阿哥,“四哥,这回帮帮弟弟,和日本的谈判,让我去吧,这臭丫头虽然不招人待见,但这些话还是挺有意思的。” 胤禛瞥了眼跃跃欲试的九阿哥,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反正有理藩院的官员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索性应了还能卖个好。不过……他怎么觉得这位司马姑娘的话不像是说给日本j细听,倒像是说给他们兄弟俩听的? 徽音耳朵一动,听到九阿哥有意去敲日本人的竹杠,松了口气。实际上她确实无意和日本人周旋,此次抓住他们,交给康熙就完事了,但是如果没有从日本国身上敲出东西来,她又不甘心,这番话一出,无论是四阿哥也好,九阿哥也好,只要起念借此与日本谈判,那必然能得很多好处,至于理由……她刚刚已经点出一些,皇子们不笨的话,自然能想到更多的方面。 忍者还欲狡辩些什么,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压根不理他们,直接转身走人了。而他们则悲惨地任由禁军绑好带走,连他们的刀也没落下。 蒙面少女走到四阿哥和九阿哥面前,屈膝行礼:“方才情急之下,如有冒犯,还望四阿哥、九阿哥恕罪。这几个日本人是为探查东海海防事宜进入大清的,请两位阿哥禀告皇上裁决,另外……那十名被害女子和这里的几户人家都被他们所杀害,烦劳两位阿哥如实禀奏皇上,小女相信天道昭昭,自有公理。” “司马姑娘请起,今日擒获日本j细,司马姑娘功不可没,想必皇阿玛定会嘉奖,只是……”四阿哥沉吟,有些迟疑地看着面前只到他肩处的少女,那双宁默的眸子,正直视着他。 “四阿哥有何吩咐?” “皇阿玛可能会召见姑娘,这个……”胤禛言辞闪烁,并没有表达出深层次的含义。 “如此,那便烦劳四阿哥了,皇上圣驾尊贵,轻易离不得宫,小女会听从安排的。”徽音明白,康熙想见她,但是又怕她会危及自身安全,所以这样隐晦地想让她自己提出来,真是半点都不肯吃亏啊! 九阿哥一向睛明,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这里面定是皇阿玛和老四商量的,没他什么事,但是一位当朝帝王想见又不敢见一人,而这人还是女子,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不过,这与他没关系,怎么和日本人谈判,倒是需要好好谋划,说不得还要问问眼前的这个女子呢,虽然八哥不让他靠近这女子,可求教一下总是没什么的吧? …… 四阿哥和九阿哥抓了日本间谍回宫向康熙复命,禁军此次没派上什么大用场,反而伤了好些人,这个事九阿哥绝不会上报的,没办法这种让皇帝老爹下脸面的差事成了四阿哥的,胤禛心里也不太愿意,可眼下还真没别的办法,不过……若再加上此事前后的详细描述,想必不用承受帝王怒气的,毕竟他还是较为清楚自家皇阿玛到底想通过日本j细的事,知道些什么。 徽音却是不管这些的,该帮忙的她都做了,本来说的那些话都出格了,即使是提点什么的,也不该出自她的口,但既然做了,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所以某女子很没负担地领着黑帝乐淘淘地回家了,冬天嘛,本来就不是出来晃的时候,如今倒腾出了羽绒的衣服,外出却还是冷的,她也该享受享受没有《动物保护法》限制的福利了,嗯,回去让李生买些皮子什么的,光明正大地穿穿才是。 至于康熙的召见,到时候按照皇帝的心意办就是了,她又不惧什么。 这边厢收到四阿哥详细禀报的康熙不淡定了,他从徽音捉拿日本j细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问题,是之前未曾想到的。一,那女子除了法兰西语之外,居然会日本语?什么样的环境,能够养出这样的女子,年纪轻轻已掌握两门外语,且还都不是大清常见的?二,她的身手,似乎比暗卫都好,就连武丹亲自看过都说那一招一式直接有效、nei力深厚睛纯,区区女子怎么来的一身绝佳武艺?三,日本j细的行踪,连暗卫都追查未果,一个孤身少女要有多强的隐蔽跟踪能力,才能一直跟着且没跟丢人?四,据老四讲,她似乎除了剑法会一种速度很快的暗器,但是在日本j细身上除了流血的伤口,竟未见暗器的具体模样,那到底是什么?五,这女子聪明绝顶,思维缜密,从那份送来的信上就可见一斑,有一个谋士头脑,她突如其来地到京城,究竟有何目的? 再次浏览那份楷书的信,康熙难得自问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其实归根结底,到头来亦不过只有一问:那个叫司马徽音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一种难以遏制的冒险睛神迸发出来,康熙就为着他有那个自信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个女子绝对不是什么歹人,决定冒险一次,去亲眼看个清楚,也好过一直猜来猜去无法确定这样一个意外因素,是否会危及他爱新觉罗家的天下。 坐在软榻上捏着那封信,康熙爷强自镇定地将另一只手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脑海浮现出给日本j细看诊后得到的回禀。几个治外伤的老大夫回来后都频频摇头,脸上的表情似惊又惧,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回禀皇上,那几人外伤较轻,已经止血敷药了,将养几日待伤口结疤,脱痂后即可恢复如初,只是……” “皇上,恕臣等无能,那几人脱臼的下巴倒可合上,也不碍说话,但是全身各处关节的骨骼,却都被震碎了,碎片有的刺入肉中,有的与经脉粘连,即使硬是治了,也难以续接,外面看着没有异状,可此生恐怕只能如泥一般,已是废人一个了。” “启禀皇上,其中一人肩膀处似为人所特意重伤,比其他关节处更为严重,只怕用了好药那半面身子也瘫了,经脉不通、气血阻塞,完全是被废了呀。” 康熙想到这里,禁不住打了个抖,他回想起谒陵回来时京郊遇到的那些刺客,尽管也是被捏碎关节,可远没有这般严重,若是有好药好医,也能治得,只是伤好后比普通人孱弱,做不得任何力气活,更别说什么动武之类的。这次的日本j细……遭遇更是悲惨,连御医都说,那样的伤势外面看着没什么,但是确确实实被废了,泥人恐怕都是往好听了说的。 作为一个皇帝,他玩弄权术、杀伐果决从来都是家常便饭,但是他也是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狠辣的手法,且出自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之手,这让他怎么能够平静下来? 唯一能从此事感觉到的是,那蒙面的少女似乎对日本人有些仇视态度,如果说是因为前明倭寇劫掠江南沿海,康熙又觉得不太对劲,总觉得这里面的道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可偏偏派人去查,又一无所获,难道真的要他亲自去问本人?即便开口问了,真的就能问出实话?对此,习惯了对万事疑心的皇帝陛下抱着十成十的忧虑。 康熙爷很惆怅,他觉得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这么个事,似乎一向熟悉的处置手段,都使不上力一样,得换个方法才能达到想要的目的。想来想去没什么招,伟大的康熙皇帝拍拍脑门,一连叫来了长子、四子、武丹和裕亲王,仔细嘱咐部署一番,不顾儿子和哥哥的劝阻,硬是力排众议想要亲自去见见这个司马徽音,他查不出来,只好打定主意光明正大的问上一问,看能不能纾解一下nei心的不安。 康熙三十七年十一月底,已快到腊月里了,满京城都有些过年的气氛,似乎每家每户都在忙着准备过个心满意足的年,京郊的官道上看起来也忙忙碌碌,大约是年节前送年礼货物的太多,倒别有一番繁华景象。 裕亲王在京郊自有庄子、别院,还有一片马场,是圈了地给府上跑马疏散筋骨的,这一天却有些戒备森严,护卫的人没几步就一个,把整个庄子围得铁桶一样。徽音是被裕亲王派人请来的,到大清朝至今,她第一次坐了一回轿子,摇得她忍不住睡了会儿,好在警觉性一点点也没降低,轿子还未停的时候,自动就转醒了。 “司马姑娘请稍等,这个……”有一个太监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青玉小盘,里面一颗药丸子,小太监神情忐忑,生怕眼前这个据说武功很高的蒙面女子会发脾气打人。 徽音看了一眼,心里就清楚了,捻起药丸子凑到鼻下闻了闻,点头了悟道:“原该如此。”言罢,略微掀起面纱吞了下去,咽下后皱了皱眉头,认认真真对小太监说,“这位公公,下次再送药的话,烦请备一颗糖或者蜜饯什么的,好苦啊!” “司马姑娘!”四阿哥尊父命迎了出来,看到徽音在和送化功丹的小太监说什么,还以为是这安排引她不快了,连忙喊了一声,疾步走到门口,“司马姑娘得罪了,实在是……实在是……” “四阿哥放心,小女明白的,之前已保证过会听从安排,服下这药也是人之常情,若是皇上不谨慎,小女反而要担心呢!”徽音知道未来的雍正皇帝是误会了,却并不出言解释,反而换了种方法表明自己的态度。 胤禛闻言诧异一瞬,面上未曾表露分毫,侧身一让:“司马姑娘请!” 徽音屈膝一礼,再不说什么,只专心拾级而上。其实她不太懂医,不过对有害与否甚为敏感,像刚吃的那个,也隐约能闻出来无害,吞下去后因体nei灵力才知道,是传说中能够暂时化去nei力的药物,只可惜她本没有nei力,倒是浪费药材了。灵力随血脉而生,只要她活着,这种集天地灵气而成的神秘力量,就怎么也不可能消失。 不过,为了安康熙的心,假装一回便是了。 进了大门后一路行过,皆是重兵把守,本来有意欣赏园景的某女子暗中想要擦擦汗,话说这也太夸张了吧,即使她表现出来的身手好一些,用得着这么严重吗?徽音举目四望,只觉得此时这些守卫散发出来的煞气完全破坏了一个休闲赏玩的王府别院。 得,行为安分一些好了,免得把康熙爷给紧张坏了。 四阿哥胤禛亲自引路,嗯,也算是难得的尊荣吧,徽音默默跟在距离胤禛两步远的后面,头微微垂着,显得极为规矩懂礼,实际上她的思绪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穿过一片小梅园,再跨过三个月洞门,眼前出现几间正屋,看建筑像是暖阁,于层层掩映之中,选地十分符合园林布局的风格。 清风颂音辞第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8部分阅读 胤禛推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他让徽音站在门外暂候,等待传召。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宫廷太监总管服的人走出来,看起来至多二十出头,五官端正,面上稍显和善,只听他对门外的蒙面女子轻声道:“司马姑娘请进,皇上宣姑娘觐见呢!” “多谢公公。”徽音猜测,这大概就是康熙皇帝中晚年的贴身太监总管李德全了,行礼谢过后,并不见什么谢礼之类的东西,冲着人家颔首表达谢意后,便准备进屋了。 李德全心上似被震了一下,他见过多少人,什么样的都有,但是这姑娘看他的那一眼,却是第一次见到的平淡,对,就是平淡,仿若对待普通人一样,不见任何讨好、谄媚、看不起的情绪,也不像身份尊贵的主子们高高在上的神情,委实让他惊奇。 徽音进门粗略辨认一下里面的人后,伏地行跪礼:“小女司马徽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言罢,行完准确的清代面圣礼节,静候着叫起。 “平身。”康熙眼见此女进门跪拜,却不知怎的有些不自在,记得上次得知他身份时,这个丫头可没跪过,这次居然肯跪了,很奇怪啊! “小女给裕亲王请安,裕亲王吉祥。”徽音转而面向四阿哥和另一位男子,看站的位置及腰上的黄带子,也不管是排序几了,直接行礼,“小女给两位阿哥请安,两位阿哥吉祥。” 康熙见此一乐,嗯,反应挺快的,应对也得体。他没从眼前女子身上感觉到危险,自然就不会绷着了,含着一丝浅笑开口:“这是朕的大阿哥,如今是直郡王,司马姑娘倒是机灵。” “皇上过奖了,不过运气好些,猜中了而已。若是错了,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小女。”徽音亭亭站在那里,宁默的眼睛透出一缕温和的神色,忽然似踟蹰道,“小女知皇上忧虑小女身份,今日得知王爷派人来,便未曾佩剑,若是皇上尚有疑虑,不妨派个嬷嬷查验,小女自当遵从圣意。” 话到这份上,屋里的另外四人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康熙与裕亲王对视一眼,当下点头默许了。自有两个女官装扮的,带了徽音下去检查。 “皇上,此女倒是自知,只是如此唐突召见,到底不妥。”裕亲王难掩忧色,再一次进言劝道。 “皇阿玛,此女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儿臣也以为不妥。”直郡王眉头皱的死紧,擒拿日本j细的事,他压根听都没听过,心中正不畅快呢,又得知这个蒙面女人就是立功的人,怎么可能让她有面圣的机会? 康熙默不作声,听了裕亲王和大儿子的话,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转眼看向四阿哥问:“老四,你怎么看?”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以为此女并无歹意,若真能问出什么,想必也妥当一些。而且她能自请查验,可见是有诚意的。”胤禛皱眉,斟酌着回话。 “朕能感觉到,她今日没有恶念。”眼见裕亲王和胤褆有反驳之意,康熙摆摆手制止了,“且等检查后,看看结果吧,若然有问题,此刻作罢亦无大碍。” 良久,女官进来禀报检查结果,听闻那女子全身上下确实没有武器什么的,且已服下化功丹,裕亲王不便再多说,只能警醒自己,提起十二万分的睛神,保护好圣驾,若是在他的庄子上发生什么,那可就不是治罪这么简单的了。 第16章 难辨真假话 待徽音再一次进到这间屋子里时,明显能感觉到气氛的变化,裕亲王开始更谨慎地盯着她,直郡王眼神不善,嗯……只有四阿哥和康熙爷比较正常,当然,如果未来的皇帝大人不要皱眉的话。 “小女见过皇上。”座上四人眼见这少女进门,屈膝行礼后站在那任人打量,行止气度颇有一股子大家风范,轻易倒让人小瞧不得。 康熙一个眼神,李德全带着奴才们退出暖阁,留下主子们相处,安全问题自有裕亲王和两位阿哥爷,做奴才的听话就好,旁的多问了便是祸,况且李德全觉得,这个蒙面少女不会做出不敬之事。 “你究竟是何人?”康熙爷刻意露出帝王之气,威压辐射整个暖阁,旁边的裕亲王有些冒冷汗,四阿哥和直郡王有些惶恐,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才能勉力做到不失态,反观下面俏生生立着的少女,却似乎对此无知无觉,一派淡定宁和,看得康熙都极为诧异,别说另外三人了。 嗯,徽音不是没感觉到,只不过她对皇权的理解,仅限于陵寝,历史资料之类的都够不上格,又何来畏惧之说?而且,司马家根基深厚,即使是在现代社会,会见大权在握的领导人也不在少数,关于承受威压的训练,同样进行过,再说她家老头子就是个够有压迫力的存在,年年月月面对着,有感觉也变得没感觉了。 “皇上想必已然查过小女身世,能得皇上亲自垂询,是徽音的荣幸。”对于康熙这样直接的询问,某女子还是极为佩服的。她也曾掌控过一定的势力,很多时候更相信自己查到的东西,作为一个封建帝王,能够下定决心光明正大的问出口,不管得到的答案他相信几分,都证明他行事更倾向于磊落的手段,单此一点,就值得人敬佩。想到这里,徽音自不会藏掖以对,一撩裙摆,坦然跪在了地上。 “……”康熙微感讶异,却并未开口说话,只等着他索要的答案。 果然,没让人失望。 “能有今日一见,小女猜想皇上自然想听真话,不过言明身世之前,小女斗胆请皇上听后莫要多虑,无论事实如何,小女无意参与朝堂之事,跟踪日本间谍一事,实属巧合,请皇上明鉴。”徽音说完扎扎实实行全了叩拜礼,但并未起身,仍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可脊背挺得很直,自有一种血性傲骨。 “你且说来听听。”康熙稍稍有些感兴趣了,只这一会儿功夫,他能够看出这个小丫头聪慧绝顶,心思缜密细致,是个难得的通透之人。 “是。”徽音心里翻个白眼,暗自腹诽:这就是皇帝,永远不会把话说准,模棱两可地给人一种高深莫测地压力,算了,她不计较这个。 “小女名司马徽音,今年一十七岁,祖上乃是盗墓世家,”唔,只此一句,上面四人中已有三个面色大变,只有康熙好一些,见此徽音却是真的有些佩服他了。脑海里换算一下司马家的历史,某人继续补充,“传承至今已有两百多年,除庶出旁支几脉仍承祖先衣钵之外,嫡系已然金盆洗手百余年之久,如今从商为生,且绝不参与军政之事。” 呃……要说这话是真是假,徽音只能说一半一半,在大清康熙年间的司马家人真正有没有掺和政治她不知道,但是以家族传承的手段来说,完全没有是绝对不可能的。 “司马家今在何处?”康熙难以描述听到这些的感受,只能努力平抑胸腔中的种种思绪,嗓音有些低沉的问道。 “请恕小女无法回答,小女并不知家族藏身何处。”徽音叩了个头,再度跪直时说,“家族nei斗激烈,小女是被丢出来的,叔伯睛通阵法机关,家族立身之地有阵法相护,已被放弃之人,恐怕再难进入了。” 暖阁里一时之间陷入寂静,谁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裕亲王难掩惊色,从听到这少女是盗墓后裔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追查出其家族,除之以求心安,然而此刻却暗自涌上一丝丝同情:原来又是一个家族争斗的牺牲品啊! 四阿哥则将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一直盘算着这番说辞的可信度,总觉得不该信,但不信的话这女子的来历又是什么呢? 大阿哥虽然也在思量,只不过他想的是其他的,盗墓后裔的话……是不是手握许多珍藏?或者知晓一两个藏宝之地? “朕听说你睛通日本语和法兰西语?”康熙对身世之事不再多问,并未表露出具体的态度,反而问起了别的。 徽音无所谓在座之人信或不信,对她来说,今天不过就是来交代清楚的,只在于说多说少,至于听的人抱何种想法,根本不关她的事。 “确然如此。小女自幼跟随家中长辈学习,日本语和法兰西语是年纪略长一些时学的。至于为何学……”徽音略微一顿,继而解释道,“小女偏好鉴别古物,然听闻自古以来就有倭寇劫掠沿海,想来有些珍贵之物必流入那起贼子之手,为日后好寻回流落之物,故特意学习日本语。而学习法兰西语,是家族和法兰西王国有生意往来,因而学了一些作基本交流之用。” “朕估摸着你还会些其他语言吧?”康熙明摆着不信,表面上看此女学习日本语和法兰西语都有理由,但细细推敲便知真假了。 “这个……可能还有篆书,为鉴别秦汉之前的古物,这个是会的。如果再说其他的,就没有了。”徽音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倒让人觉得她是在说实话,可惜看在康熙眼里,只觉得眼前的少女装相起来,极能唬人。 “哼!”万岁爷冷哼一声,揭过这事了,当然这番回答他是不信的,“你身为女子,武功极好,是为何故?还会些别的什么?” “小女自幼由叔伯教导长大,鉴别古物、阵法、武功、音律都学了一些,其他的没有了。”徽音答的老实,说出的都是她很熟悉的方面,旁的倒没提及。 “不止吧,朕听闻你还会药理?”康熙睨了下面的人一眼,想到下面的奴才禀报,进别院前她闻过那化功丹后才吃的,不懂药理又何必如此呢? “小女真的不懂药理,”徽音坚定摇头,进一步解释道,“司马家本是盗墓起家,无论是怎样的陵墓,进入之前若无法辨别其中是否有毒气之类的东西,便不会传承到两百多年后的现在了。所以司马家的子孙学医者有,但辨识有毒有害的能力,却是基本要掌握的,否则平安长大根本就是妄想。” 康熙闻言一惊,裕亲王也是一脸讶异,显然在座的四个天潢贵胄都想到了,这得怎样激烈的家族斗争,才能达到这种地步?子孙后代若不能掌握识毒之技,就无法顺利长大吗? 徽音不理会他们怎么想,她只知道药理什么的都是浮云,医术嘛,她也不会,但是无涯居的实验室里,各种各样的有毒材料,却是满满当当的,之前有条件时,她也会寻法子试试药什么的。 听到这里,康熙心知再抓住她本身是问不出什么了,即使说了,怕是也真不了多少,只能寻别的线索了。 “你的剑法极好,听闻你那日捉拿日本j细时,曾用了一种暗器,不知朕能否有缘一见?” 暗器?徽音忍笑,可是忍得好辛苦啊,能把手枪认成暗器,谁这么有才? “这个,恕小女不能答应皇上,暗器一般是保命之用,示之人前便再无价值可言,且此物所耗nei力极大,若非紧要关头,小女断不会用的。”徽音编谎编得理所当然,一点也不怕被拆穿。 康熙瞪了一眼拒绝他的少女,谁知人家根本不怕。没办法,只能继续问别的,当然,他想过强逼,但不用想也知道,强逼的后果会更糟,还不如这样问呢,至少还能得出一些讯息。 “何谓音阳师?” 这一瞬间,康熙、裕亲王、胤禔和胤禛察觉到一抹煞气,但是转瞬即逝,是以除了问话的康熙明确感受到徽音扫过来的那一眼,有多么的冰冷残酷之外,另外三人都以为那个瞬间是错觉。 徽音听到“音阳师”三个字,立马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和外露的气息,叩了个头后不管康熙在场,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揭下面纱直视有“千古一帝”美称的康熙。 眉眼如诗画,容颜有桃李之妍、夏花之灼,睛致的五官配上绝胜的相貌,只静静站在那里,却好似笼罩着一抹梨白似的清淡雅致,原来这就是她的真正面目吗? 好一个绝色女子啊! 胤禔看直了眼,美貌女子他见过不少,但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一眼就觉得与众不同的女子,哪里不同具体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让他的心间猛然抽了一下,他暗自打主意,回头是不是能向皇阿玛要了她,想来滋味定是不同于一般庸脂俗粉的。 四阿哥被这样的容貌惊艳了一下,随即就自然接受了,只因第一次见时他就觉得这女子必然是个颜色好的,只是没想到会超乎想象而已,喜欢吗?喜欢,不过他心智坚定,还达不到起念占有的地步,更多的是对她突然揭开面纱这个举动的深思,若非有目的,又怎会如此行事? 康熙和裕亲王毕竟阅历丰富,年纪又长,并未被这副样貌迷惑,只愣了一下就回神了。下意识地,康熙转眼观察两个儿子的反应,老大眼中毫不掩饰的欲念和占有,让他不禁在心底一哼,倒是老四,这会子有些令他刮目相看。细算起来胤禛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满人男子算虚岁),过年后才算二十二岁,年纪轻轻不喜欢美色不可能吧,但是这种时候他的表情却不是好色之相,反是在思量怀疑,眼神里也有些警惕之意,好,不愧是他教导出的儿子! “在回答皇上的问题之前,小女想要解释一下小女的血统。”徽音将四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对此并不在意,只是神色……或者说整个人严肃了很多,一反方才面对康熙时的模样,“小女祖父是汉人,祖母是满人,而母亲则有万分之一的日本血统。” 嗯? 康熙闻言一震,猛然间似乎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万分之一的日本血统?这是何意?” “小女母亲姓安,祖上乃是日本人,南宋时迁入,数代与汉人通婚,日本血统已然淡薄,所以小女以为她身体里只有万分之一的日本血统而已。”徽音表情、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但是康熙却从这话中感觉到,眼前少女只怕对日本人有一定的敌视,否则不会在意这个问题。 “这和音阳师有何关系?”康熙继续问。 “小女母亲祖上因迁入了当时的南宋,将姓氏省略称‘安’,实际上他们的姓氏应该是‘安倍’。”徽音眉头皱了皱,谈及这个话题,让她有些不太舒服,“在日本历史上的平安时代,有位久负盛名的音阳师,叫作安倍晴明。恰好,迁入南宋的安家一脉便是安倍晴明后裔中的一支。” 康熙自然看到了回话女子的蹙眉表情,察觉到那一瞬间她的不屑,心知这个血统恐怕是有些不得她喜欢的。 “而音阳师……也可以说是占卜师,或是幻术师,起源于华夏之地。通晓星宿之说、观面相,会一些阵法、预知什么的,比较顶级的音阳师,可以与鬼神联系,能见普通人所不能见之物。”徽音简单解释一下,顿了顿补充道,“安培晴明是日本历史上最为出色的音阳师,据说身具一些特殊的能力,备受当时的日本贵族尊重敬仰。” “这么说你也懂得占卜、幻术之技?”康熙开口,他了解过一些自然科学的知识,根本不信灵异之说,所以这一问有些可有可无的意思。 “皇上说笑了!”徽音恭敬欠身,继而有些无礼地提了个要求,“请皇上单独与小女相谈此事。” 裕亲王一听,忍不住了:“大胆,皇上万圣至尊,岂容你一平民女子放肆?” 直郡王虽然受美色所惑,此刻为了在自家老爹面前表现,连忙摆出一副护驾的姿态,仿佛面对的不是个纤柔女子,而是洪水猛兽。 四阿哥既裕亲王之后开口:“司马姑娘,此事绝不可行,请姑娘认清身份为好。” 康熙有些意外地看向被反驳的女子,只见十七岁的少女,那直视过来的目光里,竟似乎坚定地难以撼动,他好像能从这目光中感觉到,她在对他说:请皇上相信小女,小女绝无加害之意。 徽音有灵力,这事她并不打算瞒着康熙,毕竟在尚无可能返回21世纪之前,能得当朝皇帝庇护,很多时候都是一把保护伞。除了须弥境需要绝对隐藏之外,其他的东西早晚都会露出来,如今坦陈一切,或许会被利用,但是也能取得一点点信任,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小丫头,你想单独和朕相处,只要说服他们三人即可。”康熙此刻是真的有些重视起这个突如其来的少女了,原来的怀疑并没有减少,可又多了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感兴趣。 “是,小女明白。”徽音闻言松了口气,大大方方面对裕亲王、直郡王和四阿哥的敌意,平静地伸出双手,“王爷和阿哥们定是不会答应的,未免出差错,三位将我绑在椅子上吧,只要不妨碍说话,怎么绑随你们。” 好吧,这样的情景下,如果还不同意,他们四个大男人未免太欺负人家一个小女子了。 动手绑人的是四阿哥,谁让他是在场四人中年纪最小的,不被使唤才怪了。 待到那三人警告的视线被门隔绝,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徽音轻轻笑了笑,这一瞬间竟似梨花绽开,康熙也被迷惑了一下。 “皇上能问出音阳师,想必日本的间谍也安置妥当了。能借由这几个人从日本国换来何物,皇上心中自有定论,但是徽音希望有两样绝对不能放过。”被绑着的女子神态安然,一点都不似被绑住的危险人物,“一是铸刀匠,一是白银。” “哦?”康熙眉梢一挑,眼神有些危险,显然不喜欢一个女子关心这些事。 “日本国能值得大清打主意的,也不过这两样而已。皇上仔细看过收缴的日本武士刀,就能发现端倪,至于白银……如果不能让他们狠狠放一次血,又怎么会安分呢?”徽音不在乎康熙的忌惮,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她现在被忌惮的还少吗? “这就是你要单独和朕说的?”此时,皇帝陛下的声音都有些危险的味道了。 “不,这只是顺带的,徽音想说的是音阳师的问题。”从单独相处起,某女子的自称就变了,不是“小女”,而以名字自称,其中意味,恐怕只有他们两个明白,“安倍晴明这个音阳师,不仅仅是史书上说的那样,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异能,唔,很不幸,传承到我母亲时,本来消失的异能又出现了,恰好徽音身上也有。” “是何等异能?”康熙反问,理智上他还是不信的,但是…… “这个不好说,只能说它是一种集天地灵气的神秘力量,由血脉而来,嗯,幼年时徽音被它救过很多次。”椅子上的少女蹙眉思考,似乎在想着用怎样的语言解释这个问题,“因为它,徽音的五感十分敏锐,只要想似乎可以支配它。” “朕凭什么信你?” 徽音看着康熙今日第一次露出警惕的表情,有些苦笑:“皇上,徽音根本无意与皇上为敌,今日特来坦白,就是想让皇上相信,无论如何都不会危害皇上。”顿了顿,她又道,“这种能力与生俱来,徽音并非妖孽,除了更好的保护自己以外,顶多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就好比皇上周身的紫微龙气,在徽音眼中是可见的,而人的灵魂,也能分辨一二。” “紫微龙气?灵魂?”康熙身形一震,袖中的手握成了拳。 “是,皇上乃天子,自有紫薇龙气相护,而灵魂乃是每个人的睛气神之所在,更通俗一些讲,徽音不过是有一双音阳眼而已,其他的却是与普通人无异了。”徽音并未说谎,她在康熙周身确实看到了一圈紫色的气晕,未来的皇帝大人身上也有一点点,不过并不浓烈,反而有些淡薄。 “……”康熙沉默,他似乎略微有些相信了。 “皇上若还不信,徽音可以证明给皇上看,若是日后有所需要,徽音自会为皇上尽力。”说到这里,已经有一种交易的味道了,但没办法,某女子是个聪明的,她知道付出和回报虽然从不成正比,但是没有付出,就绝对没有回报。 康熙眼神移到被绑住的少女身上,只见她闭上眼,渐渐地他能够看到其周身浮现出一抹近乎白色的微蓝光晕,光芒很纯净,并无妖邪之相,可见不是个歹物,反倒有一种似烟如雾的飘渺感,分外虚无不可捉摸。 “……好,朕信了你!”康熙咬牙松口,抬眼就看到受制的少女惊喜的神色,仿佛对于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敢置信似的。 却不知,这边厢的徽音,心里痛快地比了个“v”字,偷偷庆祝自己与自己赌赢了这一把。 第17章 房山寻药 正月初一合家欢,整个北京城都沉浸在新年的气氛中,即使是京郊也不例外。小汤山在康熙三十八年正月时,仍旧是片荒地,徽音作为家里唯一的主子,决定在别院过年,而京城的院子则因放工匠们回家过年,如今尚未整修完,所以就没收拾了。 不过,过年这种事,徽音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过,当李生他们询问她的意见时,只得到了一个十分模糊的答案,既没说参加,也没说不参加,倒是提议他们,可以涮锅子吃,年节嘛,如此更有热闹气氛。 独自一人在湖心岛的女子,隐隐听到天音湖那边传来时高时低的笑闹声,并不太在意。徽音的卧房在二楼,是中间最大的一间,推拉门,比地板高一尺的推拉窗户,因为担心承重的问题,这座湖心岛的建筑物二层并没有如一层那样,将“地暖”的铸管盘在地上,而是于墙上加了夹层,每隔一段距离安置一个导水的管道,温泉水被泉眼附近的一个小型水车送上来,就为修这个水车,湖心岛的建筑平面呈“u”型,只正面修了二层,也就是别院主人的居所之处。 今夜无月,打开窗户的少女披着一件白色兔毛镶边的斗篷,这是诗韵为徽音赶制出来的,斗篷的样式听从了她的建议,中间填了羽绒的薄夹层,系带末端有两个兔皮攒成的毛球,斗篷下边是秀娘绣的梨花图案,因选用了烟青色,故而多了几分清逸之气。 快到子夜了,风从外面灌入窗户,吹起悬挂在窗边的软帐,徽音面无表情地静静俯视着湖心岛上似随意散落的石灯,亮起微弱迷幻的光芒,脑海里回想起那日得康熙松口后很久很久的沉默,最终是皇帝陛下先开口的。 “徽音丫头,朕……信你有异能,但是朕不能信你于大清江山无害,所以等朕南巡后进宫吧,放在眼皮子底下,朕才能放心。” 被看管起来,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却没想到康熙会让她进宫。 “皇上所虑乃人之常情,徽音明白。”那个时候她是怎么想的,如今已经忘了,可是想要争取的福利,并没有放弃,“皇上会怎么安排徽音进宫的身份?望皇上言明,好让徽音有个心理准备。” 康熙似惊讶于她的冷静,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朕……你虽是无意,却好歹有救驾之功,朕让你充作女官,暂时先去宁寿宫,希望丫头莫要辜负朕的信任。” 其实,根本就从来没信任过吧? 徽音有些想笑,这位皇帝陛下是在警告她不要对宁寿宫的主人不利吗? “皇上请放心,但凡身怀异能者皆不会参与俗世之事,如徽音这样不隐世的已经够奇怪了,世间因果循环,一切自有天道,徽音只求一片立足之地而已。” 这句话,是徽音与康熙交谈期间,唯一一句从头到尾真真实实的话,其他的……关于身世,关于自身能力,关于灵力,皆是半真半假,从小到大,司马徽音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将事实摆在他人面前! 面对康熙,为了寻求一丝丝信任,徽音已打破她的人生信条,做到了半真半假的程度,委实超出了想象。 一缕发丝掠过窗边少女的唇角,她叹息了一声。斗篷下的手腕翻转,手掌上正是那枚nei含音阳五行阵的龙凤佩。徽音忽然间有些迷惑,跨越时空到达康熙三十七年,已经有八个多月了,如今她有地有房,除了引起当朝皇帝怀疑监视之外,日子比在现代要过的舒服很多,回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哪怕撇开自身能力不谈,单随身带着须弥境,徽音就有自信会生活得很好,那么所谓的司马家唯一继承人,这种头衔她还需要吗? 想到老头子多年来的种种手段,虽然旨在磨练出足够支撑司马家的继承人,可是那样时时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打心眼里一点都不喜欢,比起几百年传承之下越来越复杂的司马家,那些古董文物更令她亲睐,哪怕因为龙凤佩一头扎在研究室里几日几夜,也好过面对错综复杂的家族。 徽音随意转动手中的龙凤佩,嘴角翘起一个疏懒的弧度,语声低喃道:“罢了,暂时放下回去的念头,还是想想怎么破阵吧,现在须弥境才更有思考的价值。” 拉上窗户,将披着的斗篷顺手丢到一边,反正地板天天都会擦,脏也脏不到哪去,徽音这么想着,身形一闪就去须弥境了。第四层阵法属性为火,她在空中飞过整个须弥境的时候猜测,这个阵法封存的恐怕是中间那两片雾气笼罩中的一个,至于是大的一块儿还是小的一块儿,就不清楚了。 因为之前已破过三个阵法的缘故,徽音很轻易就找到了第四个阵法的入口,并根据寻到的蛛丝马迹推测破阵需要的条件。也许是她本身对阵法机关之类的东西钻研得不错,又或者是运气实在太好,竟在捣腾了七八天(须弥境中的时间)后,真的发现了破阵的关键之所在…… 正月初一,李生一家和六个丫头上岛给徽音拜年,尽管某女子从来没有节日概念,可该给的红包还是分了出去,小小的损失了一笔钱财。特别是李生的三个孩子,最大的李瑜因被徽音教导过的缘故,顶着自家爹爹严厉的眼神,跳来跳去地逗乐子,还声称姑娘的红包给少了,唬得秀娘不安地揪回他,赏了几个爆栗。 “秀娘,孩子哪能这样教?”徽音宽容的笑笑,抱着李生最小的女儿,拿着旁边桌上的点心给她吃,因为以前营养不良,这个孩子很是孱弱,这段日子被好吃好喝喂养着,身上脸上渐渐多了些肉,可还是比正常小孩孱弱,都快两岁了,还不太会说话。 “姑娘,这三个孩子都被您惯坏了,以后啊,我们夫妻俩可管不住!”秀娘一点也不拘束,一副唠家常的口吻。 “哪里就惯坏了,树树和草草是男孩子,该学的不是都在学?回头让你家男人寻个会武的师傅,教男孩子们习武,强身健体也好,磨练意志也好,日后我还是要用他们的。”徽音一心多用,脑海里想着须弥境破阵的事,心上盘算着忽然想到的一些安排,嘴上说的却是请人教学的事,“至于小丫儿……一个女孩子,不娇宠着,日后你们可就没机会宠了!” “李叔、李婶,你们就听姑娘的吧,树树和草草听话着呢,小丫儿又是个乖巧的,怎么也不会惯坏了去。”诗言在一旁开口,拉着李生的次子喂果子,脸上全是笑模样。 “过年嘛,你们也别拘着,在这庄子上都是没亲没故的,好好过个轻松年,等出了十五,请的几位师傅回来开始教课,这三个孩子哪还能常常陪着你们?”徽音靠在椅子上,逗弄着怀中吃得小脸鼓鼓的女孩。 像这样的闲话家常,但凡她在,李生夫妻俩和六个丫头有空,就不会少,或说一些庄子上的各项事宜,或聊聊三个孩子,再就是吃用嚼头的琐事。 “听姑娘的,如今过的日子,以前哪敢想,我们都知足了!”秀娘笑着抱起树树,慈爱地揉着他被打红的额头。 “对了,我明日起可能会出门,有些安排我会写下来,回头让诗言给你们,估计事儿办完到二月里了,正好赶上春耕。”徽音将怀中的小丫头递给一边的诗情,抚着裙摆道。 “姑娘放心,庄子里的事自有奴婢们在,京城里的院子出了十五就能继续修,奴婢和李婶会盯着的,等姑娘回来定修好了。”诗语认真地回话,想是看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脸颊微红不由得躲了躲,“奴婢……教奴婢医术的秦夫人说,过年后她家药堂会忙,就没法到庄子上教人了,诗言姐说奴婢可以去京城住着,也方便些,所以……” “害羞什么,咱家的丫头,就是大大方方才好。”徽音忍俊不禁,这个诗语,恐怕只有对着药材之类的东西,才能从容不惊。 经过半年的调养,当初如同难民的李家人和六个丫头,如今都大变样了。李生和秀娘就不用说了,吃好了穿好了,还里里外外忙着,身体底子立刻就硬朗了不少。六个小丫头这半年里也没白费徽音加强伙食,此时十三岁的诗言身体已经抽长开了,模样好了些,再加上管着阖府上下的银钱用度,性子沉稳谨慎了不少,虽然平日里免不了笑闹,可遇到正事时却一点也不含糊。 十一岁大的诗韵,诗情,诗才三个,各自所学不同,诗情又是捣弄吃食的,平日里厨房那边从来不缺什么,是以她们快速地长高了许多,营养又跟得上,看着都似有十二三岁大的样子了。诗语跟着医馆坐堂大夫的夫人学习医术,想必从中受益良多,不仅气色红润,看起来也结实了不少,诗涵大多数时候都在带孩子,反倒是她们之中常常能看到徽音的一个,自然免不了被主子催着养生,比起另外五个丫头身子骨差不了多少,且常常陪树树、草草玩闹,心思越发细致了。 也许是徽音无意中流露出的自身喜好,丫头们都清楚,她们家姑娘喜欢健康、大气、有主见的丫头,所以诗言带头,潜移默化地培养大家向这个方向努力。经过温泉庄子从无到有的过程,不管是李生一家,还是六个丫头,都似乎褪去了本身那股上不得台面的寒酸气。 正月初一齐聚一堂,徽音自然看到了每个人的变化,她本人是很乐见于这种状况的,本来嘛,但凡能为她所用的人,无论是秘书还是保镖,都必须能独当一面,否则根本没有收揽的必要。来到清朝,初始的忙乱过去后,她可不希望再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亲自解决,如果那样的话,恐怕累都要累死了。 正月初二,别院中的人还沉浸于过年中的气氛,而我们的主角大人,穿着新裁的淡青色简洁汉服,交袵的领,绣制了宽约三指的压边,腰上是有睛美刺绣的腰带,因随身藏着软剑的缘故,腰带约有四指宽,下身着裤,为了骑马方便,衣摆呈前后两片,上有银线绣成的朵朵梨花,其实这种衣饰风格,有些像现代武侠剧中的男装,此时的徽音可不管这些,她只知道在清朝改服制度下尽可能地方便自己。 脚蹬白色软靴,披着那件烟青色斗篷,提着鞭子领着黑帝就去马棚找神风了。起初神风对黑帝的气味是极为恐惧的,奈何相处久了,发觉人家这头猛兽压根只吃熟食,渐渐地也就不怎么怕了。 脑后青丝半数盘髻,因发髻盘得低,是以剩余的青丝飘扬得并不凌乱,只见那一骑青衣黑马,神骏地飞射出去,宝马身边还紧追着一头黑色的兽类,一直盯着徽音的暗卫没办法,支了一人回去报告康熙,剩下的策马跟随,心中还在庆幸人家没有起念甩了他们。 …… 正月初二,皇宫里的康熙接到李德全的禀报后,乘着更衣的间歇召见了武丹。 “启禀皇上,司马姑娘骑马出门了,据说是要去狩猎。” 康熙系纽扣的手顿了顿,眉头不禁皱了皱:“为何去狩猎,可知缘由?” “奴才未曾查到,望主子恕罪。司马姑娘年三十晚上并未宴饮守岁,而是如常就寝了。正月初一与身边下人闲话家常,今日一早用饭后备了弓箭便策马而行,看方向约莫是房山方向。” “继续盯着,等她回来立刻上报。”康熙任由李德全系好披领,戴上吉服冠,抬脚就往外面走。 “是,奴才遵命!”武丹叩头恭送主子离开,心里却在不停地思量着那个查不出任何线索的女子。 算起来他领着的暗卫盯着她,已经有几个月了,可还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奈何主子不放心,他们也只好继续盯着了。希望快些到南巡后吧,一旦她进了宫,想必暗卫们就能轻松许多了。毕竟她这样时不时往外跑,实在是让人很头疼啊! 这边厢还在与臣同乐的康熙,脸上保持着礼仪性的浅笑,脑海里不断思量着某女子大年初二就往外跑的行径有何意味,最终不得其解的皇帝陛下,决定挑个嬷嬷给送过去,好好教教规矩什么的,省得她有那么多空闲。明明他过年都没个轻松的,怎么能让别人那么悠闲? 好吧,康熙爷乃是嫉妒了吧? …… 北京这个地方,即使是在现代都是一块福地,不仅历史价值悠远,自然资源也甚为丰富。徽音在来到清朝前,到过北京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都是因为一些公事,来去匆匆的,要说这就有些奇怪了,按道理说她喜欢古董之类的东西,往北京跑该是家常便饭的,可惜……事实正好相反。 对于徽音来说,要研究古董,自有手下人搜寻,她只喜欢研究,并不喜欢去寻找。现代的北京没有帝王之气压制,有些音气过重,本来各种污染让身有灵力的她就很不舒服了,如果再常往音气旺盛的地方跑,对身体的负荷就更大了。 此时此刻,她还处于康熙的监视之下,即使打算去太行山山脉也无法明目张胆地冲过去,只好取巧选择了房山。房山算是太行山山脉的分支,有些东西想必上面应该也有,更何况17世纪末期,并没有怎么开发过,原始程度大约较高吧。 徽音行至房山脚下,让黑帝暂停等待,找到户人家寄养了神风,问了问当地的具体情况便打算上山了。至于后面跟着的暗卫,她现在还没心情理会。须弥境的第四层阵法,有些难度,因为它不似一般的阵法有许多关节和弯弯绕绕,它需要的破阵条件是药材,且必须寻到对应的正确药材,否则阵法实难破除。 对于设置这个阵法的前辈,某女子是极为不满的,天知道她学的时候,只掌握到能辨认有毒与否的程度,根本不曾和医术打过交道,特别还是中医。能想得到,这个阵法恐怕是个会医术的设置的,大约脾气还很古怪,要不然也不会弄这么个阵法了。 房山之中也有药材,徽音一边小心山上的环境,一边对照着手中免费txt小说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9部分阅读 中的医书上的图案,寻找着所需的药材毒草。也是因为这个,她发现医毒并不分家,书上的图案边对应有详细的功用介绍,有的东西看起来不起眼,某些情况下能救命,某些情况下又能致死,当真是奇妙无穷。 嗯,某女子对这些药草有些感兴趣了。 暗卫们本来是暗中跟着的,谁知渐渐地都来不及隐匿身形了,主要是房山之上,树林茂密,及至深处,他们都没来过,也怕错综复杂的环境跟丢了人,想到反正被跟的也不是不知道他们,于是就明晃晃地靠近了。 “头儿,她这是在找药材?”暗卫们观察许久,终于发现端倪了。 “嗯,看她身上的袋子里,大概都是找到的药材吧!” 四个暗卫聊聊天,跟踪的途中偶尔打个野味什么的,好为晚餐做准备。 “原来她不懂医啊,手上还抱着本书呢!” 其他三人瞥了说这话的人,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就他们目前掌握的情况,这女子已经够让他们感到自卑了,要再会医术,他们这些暗卫岂不是不用混了? “喂,你们与其闲着,不如来帮帮忙?”徽音皱眉看着手中书上的这一页,似看不太明白一般,于是想到了一边闲着的暗卫们。 “司马姑娘有何事?” “这个,你们帮我找找看,”指着医术上的图,某女子自然而然地使唤着康熙爷的暗卫,“如果找到了一定要小心采回来,山中情形无人知晓,你们一定要小心安全。” 暗卫们闻言一愣,这还是除了他们的首领武丹,第一次有人叮嘱着要他们注意安全。 “是,姑娘放心。”暗卫们相视一眼,认真地答应了。就冲着这句话,他们就肯真的去找这药材! 待到暗卫的身影看不见了,徽音揣好医书,若有所思地看向山顶偏左的地方,转头看向攀在某棵树上的黑帝:“我有事离开一下,你守在这里,记得不要乱跑。” 黑帝呜叫一声,算是应了。 提提垂地的斗篷,某女子向着刚刚察觉到一丝灵力波动的方向走去,她没料到如房山这样靠近人类聚居之所的地方,也能感应到天地灵力这种罕见的气息,按说此地并不安全,如果是灵物必然要另寻安身之地的啊?且先去看看再说,若是情势不对,灭了它也算不得大事,徽音这么想着,血脉中的灵力运转得更快了一些,仿佛随时准备着化作武器,杀人于无形。 第18章 人生奇遇 徽音集中注意力,时刻留意着周围的环境,越向着那个方向走,灵力传来的波动就越发强烈,直到……面前出现一棵极大的菩提树,这样的树种出现在北京附近的房山,让人有些吃惊。菩提树在中国的产区,应该是西南或中南半岛一带,能够长在房山,还长成这样高大的模样,委实令人不解。 然而,紧接着,答案就摆在了眼前。一块约莫一尺见方的白石台,平整而安然地置于这棵菩提树下,看似仿佛是深入山中之人朝拜菩提所用,其实并非如此。徽音慢慢走近菩提树,仰头看去,眼睛不由自主一眯,与生俱来的灵力流转于全身,远观之下竟似浴光而来,如仙如神。 “不是这个呀!”徽音低喃,低下头看向那块意外平整的白石,竟发现整个石块中蕴含着纯净的灵力,与她的不同,好似有一种慈悲的力量。 突然一道尖锐的狐叫声传来,站在那里的女子迅速闪身躲过,徽音偏头就见一抹白影,敏捷地跳跃后,落在了那块石台前面,龇着牙威胁地瞪着她。眼见此景,某女子愣了愣,颇为感兴趣地笑了笑。 “奇怪呀奇怪,白狐这种东西,居然会在这里看到?”如果没记错的话,白狐也叫北极狐,是生活在极地一带的才对啊,今日可碰上两样异常物种了。 那白狐似乎能听懂人话,雪白的身子略小,大约是皮毛厚实的缘故,整个狐身看起来有些圆,听到徽音的话,仿佛愣了一下,旋即收敛张牙舞爪的样子,用前爪挠了挠脖子,墨玉一样的眼睛直盯着眼前之人,良久犹犹豫豫地看了眼身后的石台,终于好像下定决心了,抖了抖身子,仰头长啸一声,传遍了整座房山。 “你可能听懂人话?”徽音震了震,不由自主蹙了蹙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太正常,她竟从这白狐身上也感觉到灵力,该不会成睛了吧? “雪苑,说吧!”自白石处传来一声青年男子的叹息,它、它、它居然说话了? 徽音觉得脸部肌肉有些抽动,她在心底哀叫:这到底是不是清朝啊,怎么会有睛怪存在?明明天地之间的灵力并不多啊?? 白狐点了点头,蹲坐下来,伸出舌头舔了舔黑黑的鼻尖,轻柔的女声响起:“确如你所猜测的,我与他皆非凡种,只是如今灵气稀薄,想要修成正果亦无可能,若再找不到灵力丰沛之地,不出一岁,我们就会消泯于天地之间。” “姑娘身怀灵力,今日相遇实乃有缘,不知……不知姑娘可否伸以援手,帮帮雪苑?”白石语带踟蹰,有些期盼地说道。 徽音凝聚体nei灵力,眼睛自然能看出这白石和白狐的灵力都属于清正之力,并非凶物,不过让她救人,总得有个理由,若无用处,浪费那力气干什么? “说说你们的来历,或者我会考虑看看。” 白狐转身踱步到白石边,乖巧地蹭着那块石头:“我是雪域灵狐,因千年前灵气尚存,勤奋修行得以延续寿数,然三百多年前元末明初杀戮太重,灵气骤然逸散,受了重伤。四处跋涉寻找养伤之处时遇到菩提,便共处至今。” 徽音心中想了一下,知道这狐狸虽未说全,但说的确实是真话,对于未说的部分她并不在意,仔细又看了看白狐的模样,反问道:“你可是九尾狐身?” “姑娘真是见多识广,雪苑确乃九尾狐,只是修行未到,顶多算个灵兽罢了。”白石语气舒缓,带着一种无处不在的悠然感,“我本普通石块,只因曾在佛门听经多年,沐浴佛光而成睛,可惜修行未果,终是死物罢了。” 静静站着的女子纤手自斗篷下抬起,指尖微微凝着微蓝的光晕:“唔,看你们挺倒霉的,修行那么久,偏偏现在天地之间灵力淡薄,要不然也能有个结果呢!”徽音淡笑,缓步走至白石台前蹲下,“我不知该如何救你们,但是这灵力约莫还是有些作用,至少保你们的形态不被时间摧毁,大抵是没问题的。” 这只是她血脉中灵力的千万分之一,即使浪费了亦算不上可惜,徽音指尖依次抚过白石和九尾狐:“你叫雪苑,你叫菩提,嗯……我会给你们找个地方安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 雪苑看了看菩提,想了想望向为他们输入一丝灵力的女子:“这棵菩提树并非凡品,请姑娘将它与我们放于一处。” 嗯? 徽音闻言的刹那,脑海似闪过什么,却没能抓住。不过一棵树而已,收入须弥境算不得大事,于是点了点头,利落地起身,嗓音变得有些冷硬,“你们承了恩,就要付出代价,我索要的代价就是你们做我十年属下,如有意外,再相商即可。” 雪苑毫无异议地点头,她本修行之人,有付出才有收获,对这样的结果并无意外:“多谢姑娘成全。” 白石沉默以对,就这样徽音的一趟房山之行,竟有意外收获。她将菩提树、白石台移入须弥境,就放在无涯居的后面,白狐却留在了外面,许是形神保存有望成真,这只灵兽乖乖地听命于以后十年的主人,一丝反抗也不无。 “雪苑,我来房山是为寻药,想来这山你该是熟悉无比,待你帮我寻齐药材,就让你去陪你的菩提哥哥如何?”徽音调笑跟在身边的白狐,从菩提出声要她帮雪苑的时候,这两只睛怪的关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姑娘想多了,”雪苑抬头瞥了眼别有深意的女子,“菩提乃是由佛入道,我却是历经人世万千方有小成,若未曾参透其中道理,又何来今日呢?” 徽音轻轻摇头,似玄妙地说:“身在局中,岂不闻自障其目?菩提本是沐浴佛光而生,向佛之心与生俱来,参透禅机、领悟佛法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一旦有了执念……雪苑,你说还能成道吗?” 听到这话的白狐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先走的那个背影,明明弱质纤纤,却仿佛能撑起一整片天地,给她、给菩提一个安宁的世界,也许今日相遇,本就在天道轮回之中吧! 因有了雪苑的帮忙,徽音的寻药之途快了很多,但是很可惜,房山虽然原始程度高,奈何并非物种齐全,有些药材,只看了图,雪苑便肯定地摇头,表示房山没有。所以在山里转悠了七八天,找到的能破阵的药材也不过三分之一,意外的收获就是猎到几只皮毛珍贵的貂类和狐狸,最后一天的时候,还遇到一头成年老虎,当然,是在暗卫们的帮助下猎到的。 对于主人的猎杀行径,雪苑并不在意,因为即使同为狐狸,但她可是高贵的九尾狐,是灵兽,自然非凡物所能比拟,况且修行已快千年之久,心都变硬变冷了,得到的、失去的,不过昨日云烟,又何来多余的感情呢? …… 正月初十傍晚,徽音骑着神风,怀里抱着雪苑,马后缀着的是黑帝,一身脏乱地返回小汤山,暗卫们则头痛地带着猎到的东西,小心留意着不弄脏那些动物的皮毛,同时还要注意不能跟丢了一骑飞奔的女子。 远远看见主子回来,别院守门的大叔派人往院里报信,自个儿出门迎接,待看到几个陌生人跟在自家姑娘身后,还带着很多猎物时,真的被吓着了。好在姑娘似乎是与那些陌生人认识,到门口时点头示意,猎物被留下了,人却连门都没进。 “赵叔,家里可有事?”徽音跳下马,抱着雪苑往里面走。 赵天是个四十上下的睛壮汉子,以前是在某家商户为奴,后来被发卖了,李生恰好看中,就领了回来。别院上上下下都叫他“赵叔”,徽音自然也不例外。 “回姑娘的话,家里来了个婆子,是李生做主的,其他的奴才就不清楚了,姑娘问问李生便知。”赵天接过马鞭,牵了神风答话,而后瞄了瞄那一大堆丢在门口的死物,有貂、有狐,最显眼的就是那头老虎,看得他有些发懵,“姑娘,这些……怎么办?” 徽音脚步一顿,站在门里面转身一看,嘴唇抿紧了一瞬,吩咐道:“着人处理一下,皮毛留下,肉……给厨房做。还有,支两个人把门前打扫干净,看着碍眼。” “是,奴才遵命。”赵天不敢抬头,连忙应声。别院里所有人都知道,姑娘相貌极好,但是李生作为管事,三番五次地申斥他们,遇到姑娘不得直视,如有明知故犯的,只一次就发卖出去。 所以,尽管在这院子里干了几个月的活,姑娘到底长什么样,他们都没正面见过,而且姑娘进出极少,似乎常常都避开了下人,日子久了好奇的也就不好奇了,只管好好做事过日子便是。 一道黑影窜进门nei,赵天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全身的肌肉好像僵硬了片刻。再抬头时隐约看到那头黑漆漆的猛兽,据说是豹子,但这样的豹子真的是听都没听说过,他家姑娘养宠物的喜好,还真是让人胆战心惊啊。 赵天擦擦吓出来的冷汗,转头找人安排姑娘刚刚的吩咐去了。 徽音抱着雪苑疾步往天音湖走,半道上路过一个院子,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梅香,神经不免微微松了松。和黑帝乘着小船,划动船桨往湖心岛而去,远远地就看到那边有人登船取桨,似是要离岛的样子。 “不忙了,我就过来了。”徽音喊了一声,手下划桨的速度快了些,顷刻便靠岸了。与李生一家和几个丫头说了几句话,她就径直往卧房走。 好不容易沐浴完换了松散的衣服,任由诗涵擦着头发,某女子懒懒的抱着雪苑顺毛,窝在软榻上命李生请来了那位赵叔口中的婆子。 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梳着满族人的小把子头,攒着绒花,另有两枚简单的配饰,身上是深暗色系的旗装,脚下踩着寸子,整个人看起来很严肃,犹如一篇刻板的书面文一般。 这位嬷嬷据说是当朝皇帝陛下送来的,李生说圣上传的是口谕,说要她跟着这位嬷嬷好好学宫规。唔,初听到此事时,徽音是有些惊讶的,不过仔细一想就有些发笑了,这位康熙爷该不会真以为她要在宫里当一辈芓宫女吧? 他愿意花睛力监视,她还不愿意浪费时间在紫禁城里呢! “嬷嬷怎么称呼?”徽音放开怀里的雪苑,任由她施施然站起来优雅立在软榻上,抖抖毛后直盯着这位宫廷老人。 郑嬷嬷低垂着头,恭恭敬敬行了满族女子的蹲身礼,一板一眼地回答:“奴婢姓郑,姑娘称奴婢郑嬷嬷便好。奴婢奉皇上之命前来教导姑娘宫中礼仪,不知姑娘何时可以开始?” “唔,抬起头来说话。”徽音周身萦绕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气息,仿佛刚刚吃饱的猛兽,明明看似懒散,实际上有一种隐隐的锐利,出其不意地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郑嬷嬷混迹宫中多年,见识自是不凡,况且又是康熙挑中另外训练过的可用人手,自然能感觉得到眼前这个女子,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明明相距五尺之遥,却已然生出一种侵入他人领域的危机感。她听命抬头,看清了软榻,软榻上的人,以及那只雪白雪白的狐狸,尽管另有一个小丫头在旁服侍,可竟让人被迫地忽视了。 这个女子,气势实在太强! 徽音看到郑嬷嬷眼角的某根神经抽动一下,知道威慑目的达到了,便收敛了刻意造成的压迫,恢复成无害的模样:“郑嬷嬷,您是皇上派来的人,宫规我以后也是要守的,早些学起来也好。我这里还有六个丫头,烦劳您有空指点一二,将来她们出息了,您面上也有光不是?” “是,姑娘所言极是,奴婢奉皇命而来,姑娘身边的人说不得也有入宫的机会,如今教导亦是应该。”郑嬷嬷复又低了头,心里有些犯难,这次皇上交代的任务,怕不好完成啊! “既然如此,那明日就开始学规矩吧,诗涵,你告诉她们几个,正月里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学学规矩,出了十五,等师傅们来了再安排就是了。”徽音转向收好擦头发所用棉布的丫头,如此笑言。 “是,奴婢谨遵姑娘吩咐。”诗涵正色,规规矩矩行礼答道。大约她也是不想让宫里来的人小瞧吧,平日可从未如此过。 “嗯,雪苑,想见菩提了?”徽音挠挠灵狐的脖子,捻捻她略湿的狐毛尖,一把抱在了怀里。“你们下去吧,我小睡一会儿,晚饭时叫门就好。” “是,奴婢告退。”郑嬷嬷和诗涵都行礼退了出去,顺便还掩好了门。 徽音听着人走远了,起身下榻套了软底鞋转入右侧间,推开门后就是卧室,关上待客厅隔间门,一个闪身,一人一狐已消失在原地。 …… 无涯居后,本来有些萎靡的菩提树已呈现出生气,树下的白石台仍旧静静躺在那里,雪苑仆一进来,立刻蹬腿离开徽音的怀抱,真冲向菩提树下。感觉腰腹处受力,某女子无奈摇头,随手顺了把披散的长发,慢慢往菩提树下走去。 待到树下,她随手一抬,无涯居后的河水就飞来一股,浇在了树根处,就在此时,菩提树的树身震动了一下,旋即平静如初,但是看着树冠,似乎又繁茂了些。 “菩提,感觉如何?”雪苑也发现了异常,有些焦虑地问道。 “感觉很舒服,”白石台发出绵延的叹息,“这空中有灵气浮动,刚刚浇下的河水中亦有微薄灵气,但是这种程度的灵气远无法让我化形,只能巩固修为,凝住元神。” “空中有灵力我是知道的,在这里比起外面,我明显要好受许多,但是河水也有灵力吗?我都不清楚哎……”徽音有些意外,如果河水也有灵力的话,那么须弥境中种出的东西岂不是……? “姑娘竟然不知?”白石台有些惊讶,好似觉得这个恩人有些暴殄天物一般,“此处环境极为温厚,比佛光更为纯圣,只是难以养出睛怪,若是单单调养的话,算是极佳之地。” 雪苑看到徽音有些发愣,以为她不信补充道:“菩提极具佛性,通晓很多常人不知之事,他说的不会有错的。” “我没有不信,不过是有些诧异罢了。”徽音起身,淡笑着低头看向这两个灵物,“你们且在此修养吧,有雾气的地方不要进入,其他的无所谓,西边大片的地方有瓜果,如果河水中真有灵力的话,想来它种出来的东西也非凡品,有本事的话就采来充饥吧!” “你……你放心我们留在这里?”雪苑有些吃惊,这样隔绝于世的地方,彷如一片纯净的乐土,且不说到底有些什么,单无时不在的灵气,就足以让万物生灵垂涎,这女子居然放心任由他们来去自如? 菩提呵呵一笑,声音醇如佳酿:“雪苑,姑娘身负灵力,与我们不同的,姑娘能自由进出这里,想来身在其中的我们必无法脱离掌控,如此又何来放心不放心一说呢?” “菩提,看样子你要好好教教雪苑了,我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反倒是有脑子的更讨喜一些。”徽音含笑轻语,雪苑抬头望去时,只看到一个青丝飞舞的背影,单薄而纤瘦。 “雪苑,现在这样很好。” “菩提,她真的可信吗?”白狐迷惑,似反问又似自问。 “我不知她可不可信,但是她对我们没有恶意,至少现在还没有。” “……既然暂时没有恶意,且先这样吧!这里灵气稳定,我的伤应该有望复原吧?”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没错,可惜我们化形就……” “菩提,其实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呢!” “是啊,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 徽音回无涯居睡了个饱,醒来时外面并没有过多久,她想起菩提所言,自然是要验证一番的,瞬移到果林,随手摘了个猕猴桃,回到实验室分析了一下成分什么的,发现这果子的各方面数值都比正常猕猴桃的高,看起来须弥境中的东西都是大大有益的东西,嗯,以后就吃这里产出的好了,反正那么多,不怕吃光了。 直到后来,徽音得以进入瀚海天音,才明白当初居然只顾着破阵,压根没具体分析过每一层阵法所封存的地方有多少不可思议的奥秘,确实是大大的浪费啊! 第19章 千面玲珑 康熙三十八年二月,康熙第三次南巡,此次太后同去,一、三、五、七、八、十三、十四共七位皇子扈从,许是刚出正月,年节的气氛尚未散尽,不过朝政上的事却并未懈怠,毕竟康熙是位勤政的皇帝,南巡也是为了联络江南文人阶层,保证江南的稳定。 徽音还在学规矩,因为按照与当朝皇帝达成的约定,等南巡结束后她就要进宫了,这件事其实宫里面消息灵通的都已经知道了,但是为何一名汉女突然进宫,却无人能探出消息。 之所以这么乖地学规矩呢,不是徽音听话,而是别院周围已经有了很多苍蝇,来来回回自以为遮掩的很好,其实早已经被人发现了。李生对此比较惶恐,奈何他家主子比较淡定,所以渐渐地也就习以为常,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了。 为了配合今后的身份,诗韵她们应郑嬷嬷的话,学会了做旗装、梳旗头,另外一些满族闺秀身边的丫头需要学的东西,她们都在慢慢地努力掌握,而徽音,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总之她也得学很多很多。 不知是从哪天开始,徽音身上的装束从汉服变成了旗装,脚下的鞋配套地变成了花盆底,唔,第一次穿出来的时候,郑嬷嬷确实是大吃了一惊。那是几个丫头努力好些天的成果,用的是烟青色的丝绸,下摆绣了几支梨花,边缘全部镶了压边,如果是一般人穿,一定会显出一种柔弱动人的气质,然而穿在徽音身上…… 那女子身量纤细,踩着寸子更显得高挑许多,不像其他人第一次穿时那样不稳,郑嬷嬷发现这位姑娘似乎天生就该是满洲贵女,只见她从卧房的屏风后转出来,一步步走得极稳,仿佛每踏地一下,都能踩出些贵气出来。明明是清淡色泽的旗装,居然生生穿出一股子尊贵来,小把子头上只插了两支金镶玉梅花簪,并一朵粉色绢花,可不知是不是错觉,即使徽音只是静静站着,那眼波流转之间,竟似乎显露出nei敛的某种稳重之气,叫人无法随意轻慢几分。 “姑娘,这装扮好漂亮呀!”诗言上前整理衣摆,脸上的表情有些惊喜之色。 “是呀,姑娘穿旗装比格格还像格格呢!”诗韵连连点头,似乎有些自豪于她的手艺,要知道这件旗装是她裁的,没成想会这么合适。 “是吗?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差别。”徽音低头看看,无所谓地笑了笑,“行了,快别花痴了,如今既然要穿旗装了,你们就抽空多做几件,嗯……选偏浅色的料子吧,缺什么让李生去置办就是了。” “姑娘,只怕头饰也得添些,姑娘梳了头,可用的实在不多,今日这两支梅花簪,还是压箱底的,品质根本算不上好。”诗才微皱着眉头,不太满意地看着谈及的那两支簪子。 “郑嬷嬷看呢?”徽音笑意微顿,转而似恭敬地询问道。 其实像这种非她属下的人,留在身边是极不舒服的,可惜人家靠山大,一时之间还真没什么办法。不过想乘着教规距耍什么心思,那就容不得了。 好在,这位郑嬷嬷算个有脑子的。 “诗才所言正是,姑娘的头面首饰确实太少,只是也无需添置太多,花样时时在翻新,添太多难免浪费。”郑嬷嬷垂头答话,这位姑娘的首饰……简直可以说是少得可怜,她看到的只有几支样式简单的簪子,还全部是玉质的,白玉的最多,其他的簪花、抹额、步摇什么的,一个也不见,添置是迫在眉睫的。想来如果皇上看重的话,赏赐是肯定的,此时添置多了,到时必是要搁置的,还不如省些银子做其他用处呢,这家里实在太简单了! “诗言,你回头和李生出去看看,我就不去挑了。”徽音点点头,紧接着就把事儿丢给丫头了。 这些天基本的规矩已经学会了,大面上出不了什么岔子,况且她研究古董时,清朝的一些资料还是了解了许多,如今欠缺的只是这个年代的风俗讲究、行事忌讳之类的,多听多记也就是了。像女红、厨艺、管家这部分,非一日之功,慢慢来才能摸透,有丫头可用,大半都是要她们承担的,反倒是徽音自己,表面上过得去就成。 郑嬷嬷心知,用强硬的态度教导,她只有被轰出去的份,好在姑娘是个明白人,该如何是好都心中有数,除了有时不悦了会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其余情况下并不太为难她,总的来说教导这事做起来还是挺省心的。 …… 三月末,天气渐暖,徽音身上的旗装也换了轻薄些的,只是连日来的饮食,却让她狠狠地皱眉。 “诗情,今日是不是该换点口味了,就算姑娘我弄了些野味回来,你也不用天天做了吃啊?”某女子摆摆手让郑嬷嬷停下正在讲的送礼忌讳,突然偏头问旁边的丫头。 目前的徽音很满意这位宫中嬷嬷识时务的态度,所以平日里行事从不避着她,当然,该避着的自然谁都发现不了。 郑嬷嬷嘴角微微一翘,多年习惯了刻板的情绪,今天居然生出一抹好笑来,连日来的肉食,说实话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自正月里开始学规矩,这几个丫头就没闲下来过,不仅要跟着她学,还得裁制旗装,打理几张皮子,像这别院里的事,几乎都是她们处理的,对账、安排吃用、照顾主子……不得不说,她见过许多人家的奴婢,只觉得能使唤、乖巧已经很好了,从未想过能得用到这种程度。 当然,或许权贵之家真正得力的,不会让外人看出来,可这位徽音姑娘,却能□出六个各当一面的丫头,如果有一天嫁出去了,身边有如此堪用的奴婢,日子该会过得多轻松啊! “姑娘,您知道的啊,那些皮子虽然可以做衣服,但肉却只能吃了,冬日里存得长一些,眼看着天暖了,放不了多久的,再不吃完该多浪费呀!”诗情苦着脸,冲着自家主子叫屈,这件事她也很为难的好不好,别院里的其他人现在一看见她,就苦哈哈地叫唤,求着说能不能吃顿菜,哪怕大白菜白水煮了他们都乐意,哼,吃肉都嫌,真是没福分! 诗言和诗才偷笑,悄悄瞄着主子的脸,想看看怎么处理这事。 “傻丫头,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了!”徽音无奈摇头,提议道,“你若是还想吃肉呢,以后打就是了,反正哪里都不会缺了猎物。你要是觉得浪费呢,就把肉放到冰窖里去,前些天我让李生去打冰了,现在应该弄好了才是。你要是嫌吃着腻味,存了又怕以后用的时候不新鲜,就拿出去卖了,找个小庄子便宜点卖给农户们,此时节正值春耕,也让他们打打牙祭,岂不是更好?” “这主意好,拿出去卖了还能换些钱回来。”诗才眼睛一亮,典型得算账算的,看见钱就眼放绿光,比诗言这个管钱的反应还大。 “咱们又不缺钱!”诗情嘟着嘴,话虽然这么说,可眼睛里明显不是那么回事,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凑到诗才和诗言那儿研究怎么卖肉去了。 “嬷嬷,那张虎皮和处理好的虎骨,你拿着送给皇上去吧,虽然皇上不缺这些个东西,但好歹也是我的心意。”徽音含笑对郑嬷嬷说道,姣好的容颜、含蓄的举止配上那副温和的表情,让人直觉的敦善好处。 实际上……郑嬷嬷忍不住在心里长叹,这位姑娘可是个玲珑人物,相处许多天,她已经充分了解到,别看人家不动声色,其实就是个见人下菜的主儿,时而柔善,时而沉默,时而安静,时而爽利,至今为止,她觉得最安全的时候,应该是像眼前这样,浅浅笑语,语气舒缓而平平,这表示人家心里没任何情绪起伏,但同时也是最莫测的时候,因为可能在下一句话的时候,那股子从来nei敛的气势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都说伴君如伴虎,郑嬷嬷觉得伴着徽音姑娘,才是人生一大冒险,她知道,若非她是皇上派来的,早不知被怎么收拾了。宫里有心机的遍地都是,可没有哪一个会让人看不透到如此程度,这姑娘别看年纪不大,论城府,她还真估摸不出底,完全就是个深到没底的水潭子。 “姑娘放心,奴婢谨遵姑娘吩咐。”能走明面回宫一次,郑嬷嬷知道,这是徽音给她机会去向皇上复命,至于说些什么,人家心里门清着呢,要么是根本不惧,要么就是想不到这层,显然,后一种是完全不可能的。 徽音算着时间,知道如今南巡已经结束,进宫之日已不远,但是第四层阵法所需的药材还没找全,现在看来进宫前破阵是没希望了,康熙爷耽误了她的事,自然要拿点东西来换的,送张虎皮换点好感,行事应该更顺一些啊! 被规矩磨得,她现在很好奇第四层阵法封存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 康熙三十八年四月初五,康熙派人来接徽音入宫,依照郑嬷嬷所言,她只带了些换洗的贴身衣物,几个丫头攒的绣出来的荷包,每一个都装了打赏用的金银裸子,小面额的银票换了许多藏在身上,满打满算不过打了一个小包袱,东西实在少得可怜。 不过嘛,她有须弥境,一些重要的都放在无涯居里,心念一动就能取出,方便得很。倒是黑帝,不得不留下来了,这么大的家伙,带进宫里不可能,如果放入须弥境,又该如何解释它的消失呢? 回头一定要和康熙谈谈条件,争取出宫的机会,等草木复苏了,说黑帝出去撒野了,这样收入须弥境就有底气了,至少别院里熟知它惰性的人就不会怀疑了。 马车走到宫门口,徽音自然得下车,皇宫的规矩她两个多月来听得多了,以她目前的身份来说,只能在宫里步行。郑嬷嬷引着入宫,进得哪个宫门、走过那些宫殿,都不用草心,唯一令她皱眉的就是,宫里面似乎盘桓着各种各样的气,有怨气、有音气、有煞气、也有龙气,这个地方实在是让人不太舒服啊! 宁寿宫里,皇太后已经从皇帝那里得知了有位汉女入宫的事,起初她是不喜的,对于汉女的印象,恐怕自董鄂妃开始就难以改善了。在皇太后看来,汉女都是娇娇柔柔的那种模样,难登台面。没想到皇帝解释一番后,她却是极为感激这名女子,毕竟皇帝曾被人家救过,对于玄烨,虽说不上待之亲生,可感情还是深厚的。 “启禀太后娘娘,徽音姑娘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有宫女进来通报,太后脸上浮现出笑容,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吉祥!”徽音按照宫规,一丝不苟地请安,并没有好奇座上之人的模样,只是很知礼地垂着眼,等待问话叫起。 “快起来,过来让哀家瞧瞧。”太后心里有些惊讶,眼前这个规规矩矩的丫头,并没有那种汉女的感觉,反而比较像满洲姑乃乃,一行一举有大家风范不说,通体的气派也不见柔弱,倒似多了些贵气,和宜妃家的侄女都不遑多让呢,只是此女更nei敛一些,不似明慧闺中时那么张扬。 “奴婢谢太后娘娘。”徽音不见慌乱,几步走到太后面前,让老人家看清了她的样子。 “是个标致的丫头,看着就讨喜!”太后有几分喜欢了,转头就看赏,“芷兰,把那对白玉镯子拿来,赏给这丫头。” “可当不得太后娘娘的赏,您看了奴婢一眼,就赏对镯子,赶明儿宫里的贵主儿可不都得来找您看面相了?”徽音略显羞涩的笑了笑,仿佛惶恐地跪在太后脚边的地上,不敢离得太近。 “这嘴儿会说话,往后啊,哀家就不闷了。”太后愣了一下,伸手拉起离她一步远的人,“哀家赏了你就接着,别说再的,就你知分寸这一点,那镯子就该赏!” 远远立着如空气一样的郑嬷嬷看着脚尖前的地,暗地里不断叹息:果然是个睛细人儿,太后娘娘不喜汉女娇柔的做派,这姑娘可摸了个准,此番看来,言行举止非但进退有度、规矩懂礼,却一点儿也不显得死板,有满洲贵女的气质,再配上灵巧会说、知分寸的嘴,太后娘娘不喜欢都怪了! “皇额娘赏谁镯子呢,别是个卖乖讨赏的,那皇额娘可就亏了!”康熙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不消片刻,就进了门,看到和一众宫女嬷嬷一起请安的徽音,笑意微微顿了一下,旋即又变回原样,好似唇角压根没动过一样。 “皇帝这话说的,可不就是你送到宁寿宫的丫头嘛!” 一番见礼问安后,康熙坐在了太后旁边的软榻上,转头打量了徽音一眼,笑了:“是,没错,这丫头就是朕送来给皇额娘解闷的,平日里啊想听琴听书,只管吩咐她就是了。” 太后满意地点头:“徽音丫头,你可愿意陪陪哀家?” “太后娘娘这话说差了,能沾沾您的福气,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呢!” 康熙听着太后被逗的笑出声,含笑不着痕迹地看向徽音,那身素淡的旗装,规矩的样子,以及头上未曾违制的饰物,他还是有些怀疑,让这样一个女子进宫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通过郑嬷嬷的回禀,再看今日的情形,一向思虑极深的康熙忽然有些不安。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只不过十七岁,可她聪明、能看清形势,懂得进退又能忍耐如今的身份,所做的事、所说的话,甚至身上的装扮都着意而为,如此一个抓不出丝毫破绽的女子,还拥有一副好相貌,她真的是无害的吗? 闲谈一会儿,康熙摆手让周围的宫人全部退下,太后知道这是准备问话了,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端着模样坐在那里,定定看着徽音,摆明了要观察她的行止应对。没有人比康熙更清楚,关于这个女子,他查是查不出什么的,单跟踪都跟了几个月,可惜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唯一的法子就是直接问,虽然真假难辨,但总算能有一点点结果。 “徽音,你已然进宫,平日里陪太后说说话,朕有时候会召见你问些话,这样安排你可愿意?” 安静站着的女子轻笑着屈膝行礼:“皇上此言差矣,奴婢既已进宫,自然听从皇上及太后娘娘的吩咐。”她顿了顿,在康熙示意下才起身,“太后娘娘,奴婢每日抄写佛经为您祈福吧,奴婢那笔字还是看得过眼的。” “好孩子,哀家准了!”太后闻言眼睛笑弯了些,嗯,这丫头挺懂事的。 “皇上,奴婢本不该过问朝堂之事,不过若是皇上与日本国谈判后,有需要翻译的资料、书籍,奴婢也可帮点小忙。”徽音转而面向康熙,看似有些惶恐地开口,说着还跪到了地上。 可这一幕看在康熙眼中,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知道,这只是太后面前的假象,就他所知这女子根本没有什么臣服之心,就像一只海东青,无法扑捉,亦用无法驯服。 “此事待谈判结束后再说。”康熙不置可否地开口,并没有明确答复,“朕另外派了个小宫女给你使唤,想来平日琐事你怕是也做不好。” 太后眼神闪了闪,她知道这是皇帝在监视,虽然不明白这女子到底有何能耐,但是这些事不该她过问,听听就好。 “皇额娘,看您坐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儿子扶您去歇息吧!”康熙嗓音温和,一派孝顺儿子的样子。 “也好,哀家上了年纪,睛神头确实不太好。”看来是要单独谈谈了,太后接了话,顺势站起,任由一代帝王扶着她向寝殿走。 徽音低垂着头,唇角勾起个弧度,心中不禁感慨:果然是紫禁城啊,权力顶峰的地方,哪一个都是资深演技派,即便是来自蒙古 清风颂音辞第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0部分阅读 古草原的太后娘娘,亦不例外! 良久之后,康熙重新回到了这里,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幽深如海,一坐到软榻上,帝王之气就弥散到了空中,看着站在那里的人无甚影响,顿感无趣:“你可有话说?” 徽音此时已不再维持刚刚那样的态度了,面对康熙,不需要掩饰假装,这样更能让他相信一些。只见她悬空转了转脚腕,噙了一丝笑道:“有,有三件事需要和皇上说道说道。” 康熙毫不意外,点头默许。 “第一,皇宫里有些音气和怨气,虽然皇上的紫微龙气可以压制,但是徽音建议皇上最好还是处理一下,否则紫禁城……”话并未说完,可意思却表明了。 “有危险?”康熙挑眉,有音气和怨气他并不意外,紫禁城里消失个把人,根本是司空见惯之事,无需大惊小怪。 “谈不上,对皇上无碍,其他人就不好说了,特别是皇子、公主们,年纪小时难免受其损害。如果皇上想清除,奴婢布个阵法灌入灵力净化就是了。” 看着某女子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康熙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那便布阵吧,下一件!” 咦,有些不耐烦啊? 徽音暗笑,并不理会语气问题:“第二件,徽音劝皇上,与传教士相交最好小心一些。他们毕竟是他国之人,有句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是那么遥远的欧罗巴洲来的,他们心中可一直念着自己的祖国呢!” “仔细说。”康熙心中一动,直觉这里面有道道,沉声开口。 第20章 净化阵法 “皇上还记得徽音驯服的那匹马吧,是您赏给法兰恩伯爵的,那马是蒙古乌珠穆沁马,作为骑兵战马再合适不过。” 徽音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情认真地直视软榻上的人,“马被法兰恩赠与徽音,唤作神风,然皇上可知,当日法兰恩想用那马做何打算?” 不待回答,女子嗓音继续道:“这匹马是你们的皇帝陛下赠送的,我希望能够驯服它并带回法兰西,这样我们就能培育出更加优良的马匹,充作骑兵的战马,这样的话法兰西就能拥有欧洲最强的骑兵兵团。”徽音垂眸,声音变淡,“这是当日法兰恩驯马的初衷,皇上可曾明白?” 康熙脸色暗了暗,目光更是深沉许多。 “徽音告知皇上此事,是希望皇上能够起防范之心,传教士身上自有可挖掘的东西,但前提条件是我大清不为之提供便利,铺平他们称霸欧罗巴之路,否则终有一日……野心家的目光,会移向大清。” 这一刻,康熙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感受,只是发现这个明明略显单薄的女子,绝胜的容颜上露出的是一种深刻的坚决,仿佛无论何时,防范外国的心都不该减少半分。 “此事朕知晓了。” 听到这样淡淡的口吻,徽音愣了一下,却再没有纠缠此事。总之该做的、该说的她都尽心了,如果还是不起作用,那只能归结于天命如此了。 “第三件事,是徽音的私事。”她脸色好了一些,不复刚刚的严肃,“徽音进宫自会听从皇上安排,然希望皇上能给徽音出宫的恩典,毕竟府中无人主事,春耕、家务恐怕要乱了。” “这样……朕命你每月十五出宫为太后进香,宫门下钥前回宫。”康熙思量一下,命令式地说道。 能得到这个变相的允许,徽音没有太在意这种命令的态度,只是恭恭敬敬行礼谢恩,好似刚刚那场交谈,都是泡影虚幻。她明白,如今这样的境遇,入宫的日子过起来应该不是很艰难,至于来自宫中各方的反应,想必不是什么大问题。 …… 放下手中的毛笔,徽音吹干墨迹,看看纸上有型无髓的楷书,略微笑了笑。端起一边小宫女青燕上的茶,抿了一口后抬眼望向窗外。这间屋子在宁寿宫后殿旁边的旁边的角落里,算不得好厢房,只是采光很好,安排房间的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伺候较久一些的老人,只不过比不上贴身嬷嬷受宠,许是看不惯她初出茅庐就位至女官,差事又轻松的要命,就来了这么一手。 这是她入宫后遭遇的第一个暗茬,不过鉴于房间采光好,有利于书写,徽音也就不计较了。 皇宫里面,暗算之类的最是常见,不过短短七八天,很多招数就都出现了。什么套话的,试探的,摆可怜惹人同情的……各种各样的宫女太监随处可见,只要她踏出房门,宫里面各个主子的人,就像闻到肉味的狗,纷纷冒出来了。 这两天的饭菜,徽音都能闻出千奇百怪的异味,好吧,康熙爷是故意的,将她推到众人面前,然后就撒手不管了。青燕总会说一些宫里的传言,比如说三天前关于她的来历的流言突然扭曲了,说是康熙看上了个汉女,怕入宫会受委屈,所以送到太后这里来,指望着得了太后庇护,就好册封了。 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康熙的推波助澜呢…… 徽音深深地怀疑着,不过不关她的事,再过两天就能出宫了,目前不是草心这些的时候,乘着出宫,庄子上的事需要打理,风花雪月楼那边也得去一趟,不晓得一天时间够不够啊! 本来她就一直在须弥境里面吃饭,所以那些加料的饭菜,也无所谓怎么处理。至于出门……反正也没人说她必须要出去啊,所以一直宅在屋子里,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夜里去须弥境遛遛,虽然不能去破第四层阵法,但不妨碍她干别的事,比如看看书捣鼓一下药剂之类的。 “徽音姑娘在吗?”有个小太监在门外出声。 某女子眼神一亮,有些算计地笑了笑:“在的,请稍等。”她估计是康熙爷想布阵净化紫禁城了,唔,为了回报他对宫里人的放纵,不乘机狠宰他一顿,徽音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了。 如果能借此搜集所需的药材……呵呵,想想就觉得心里舒坦。 开门后确知是康熙派的人,徽音笑眯眯地应了话就跟着去了,脑子里想着还缺的药材,盘算着怎么说才能达成目的。出了宁寿宫,跟着引路的小太监一路行过,大约是认得这位公公,她发现很多探头探脑的身影竟然没一个跟过来的,简直是入宫至今所遭遇的前所未有的一次清净。 “安公公吉祥。” 这一路来有很多宫女太监请安,徽音瞄了引路的小太监一眼,知道这是所谓的“圣上眼前的红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的请安是如现在这样简单的。 似有所感,一直垂头走路的徽音抬头看去,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一下。这宫女……居然是?在大清……怎么可能? “莫璃姑娘多礼了,奴才还要带这位姑娘复命,有空再和莫璃姑娘聊。”小安子没有托大,态度很和顺,笑了笑与向那宫女道。 “安公公差事在身,莫要耽搁了,仔细回头你师傅说你呢!”被唤作莫璃的宫女笑言,语气显得很亲近。 莫璃穿着宫女的统一宫装,只是品级比宫女高一些,比女官又低一些,头上的头饰简单,看起来是个小心谨慎的,单从打扮上就看出她谨守宫规,一举一动都不敢逾越。样貌中上,笑起来很面善,举止规规矩矩,人显得不骄不躁,应该是极稳重的。 但是徽音看到的,不是这些。 她发现这个宫女并不是正常人,灵魂若隐若现附在身体上,虽然灵魂的模样和身体相似,但好似无法相融,和一般宫中之人不同,她的灵魂没有丝毫戾气,很纯净很宁和,隐约还带着一股子正气,分外难得。 莫璃……究竟是什么人? 小安子话别后继续带着徽音往前走,而那个宫女已然只剩下一个背影。思忖良久,她终是慎而又慎地问出口:“安公公,这位莫璃姑娘好生面善呢!” 宫里面,说话根本不用挑明,小安子能混到如今这般,自是个有心思的,他知道身后之人想问问莫璃的来历,一向与人方便的他,当然不会含糊了事,不回答问题。 “莫璃姑娘在养心殿伺候,入宫已是四个年头了,平日里最是稳重知礼,是个宫里面难得的明秀人。” “原来如此,养心殿的差事想来很好,莫璃姑娘看着是个有体面的。”徽音可有可无地应了这一句,引得小安子用余光不停地打量她。 转过好多条路,终是到了乾清宫,康熙的日常居所。 一番行礼问安后,徽音垂头站在那里,凭着气息判断出在场的人数,没等交谈,上座的皇帝大人将奴才都遣了出去,此时殿中只剩下了三个人。 “徽音丫头,你说要布个阵法,这位是钦天监的,想来有他在,此事更容易些。”康熙手底下批着折子,语声平板地说道,“另外可还需要其他物什?”他虽然不信神鬼之说,但是却明白布阵之类的定是要些凭借的,故而有此一问。 “是,奴婢谨遵皇上旨意。”静静站着的少女微抬眼帘,看了所谓的钦天监官员一眼,感受到小看和不满,“启禀皇上,奴婢布阵需要些药材,另外希望皇上能派位阿哥爷从旁协助,宫中来去不比寻常,奴婢不敢有违宫规。” 康熙笔下一顿,看了开口之人一眼,眉心轻轻一蹙,旋即应了:“是个心思周全的,朕准了,就让……让四阿哥领着你好了。”太子要理政,老大不是干这事的料,上次看这丫头的眼神还……老三,做文章不错,这等事还是免了吧! “奴婢(微臣)遵旨!”殿中两人行礼应旨,徽音的唇角暗中泛起个不经意的弧度。 出了乾清宫,某女子打着圣意找到了李德全,在那个钦天监官员极为不爽的目光中完成了最后的交涉,通知四阿哥的任务,落到了这位太监总管的头上,而所谓的“所需药材”,则等她列出单子后,着人去nei库取用。 嗯,今天的事,还是很完美的,如果回去的路上少几个别有心思的人,就更好了! 第二日,四阿哥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并奉上了最近新抄的佛经,喜得太后直夸他有孝心,嘱咐他改日带曾孙子来宁寿宫看看。最后跪安的时候,胤禛提出了皇阿玛前一天交代的差事,需要用用女官徽音,就这样把某人给带了出来。 “奴婢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 “嗯,起嗑。”胤禛没有情绪地瞥了眼面前的女子。其实从她入宫那一刻起,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据最近他得到的消息,宫里的主子似乎都想打问些什么,连皇子宗亲们亦是如此,大约是这女子确实出现得太突兀的缘故。 至从第一次查过后,四阿哥再没有起念探查过徽音的背景,一来是她已入了皇阿玛的视线,顶风作案太不保险,不必无谓冒险;二来是这人暂时应该无害,耐心这种东西他从来不缺,只要在有威胁之前查清楚,就无甚妨碍。 况且,如果真的是个留不得的,恐怕轮不到他出手,皇阿玛就会解决了。 “微臣见过四爷,四爷吉祥。”早已等候的王厢亭立刻给胤禛请安,态度十分恭敬。 徽音和四阿哥出了宁寿宫,出了nei苑后见到了那位钦天监的官员。虽然距离昨天见面时间不长,可是关于这位大人,有些事某女子还是了解了一下。这位大人是汉人,祖传的家学是看风水、睛《易经》,由此可见,他应该是为皇帝寻找陵寝看风水的。 好吧,康熙皇帝对阵法的理解有些偏差,看风水和布阵根本就是两样东西,徽音是不怪他的。幸亏她多想了些,拉了位皇阿哥来撑场子,要不然单单在皇宫里找布阵的方位,估计这位大人就会烦死她。 其实呢,找皇阿哥帮忙,本是为了应付后宫中人的,如今看来倒是有先见之明了。 “不知这位姑娘如何布阵?”王厢亭鉴于四阿哥在场,语气还是客气了很多,只是眼神就…… “王大人莫急,奴婢还要测算一下方位。”徽音含笑,一派亲和柔顺的模样,“还要烦劳四阿哥差人去李公公那里拿药材,昨日奴婢已经把列的单子送过去了。” 胤禛点点头,未置一词,挥手招过跟在后面的奴才中的一个,让取药材去了。 徽音见此心中小人得意地大笑,但是该做的事还是没有忘记:“四阿哥这边请。”三人走了会儿,王厢亭面色一阵古怪,终于还是没忍住。 三十左右的男人,一身钦天监官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徽音姑娘,前面可是乾清宫,姑娘莫不是走错地了?” “没错啊,奴婢就是要去乾清宫。”徽音点点头,张口承认了。 “你……你,你大逆不道!天子居所乃是万圣之处,集阳气、龙气一体,岂能擅自布阵?一介女流之辈,有何能耐……”王厢亭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地骂道。 徽音脸色一沉,四阿哥眼看着那双宁默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杀气,略微退开了些。这女子的心性难测,时而冷静,时而温和,时而狠戾,他本不懂这些个东西,没必要搅和进去,且在旁看看再说。 “王大人肝火太旺,回头还是熬副汤药喝喝吧。”徽音口吻淡淡,凉凉扫了王厢亭一眼,径自往前去了。 “你不过韶龄年华,焉能懂得玄学睛妙?岂不闻古稀之年亦难解其味,况且……” “王大人,古稀之年仍未有成,你怎知不是天生愚笨?”徽音猛然停住脚步,转头紧盯着后面喋喋不休的男人,眼神危险得可怕,好看的唇边却是浮现一抹笑,这表情极为骇人,登时就吓住了王厢亭。 “少阳主东,太阳主南,少音主西,太音主北。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万物自有天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地循环,五行相生,因何天子居处就布不得阵法?” 四阿哥能听懂这些是出自道德经,但是说这些的用意,他却不解。 “乾清宫自是天子居所,乃阳气、龙气之所集,我今日所布之阵正是要借助此间天地之气,即使要质疑,也是皇上来问,干卿何事?”徽音也是急了,连“奴婢”都忘了。 旁边看着的胤禛却是觉得有些好笑,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有点像被揪了胡子的豹子,那次在京郊也是急了就口不择言,今日又是如此。可堂堂一个朝廷官员,即使是闲职,在他眼前被一个宫廷女官顶成这样,总是不妥的。 “放肆,小小女官,怎的没了规矩?哪里的嬷嬷教的你?”四阿哥冷脸斥道,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徽音立时清醒,各种情绪瞬间消失,福身拜倒告罪:“王大人恕罪,奴婢情急之下心直口快,望大人宽宏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王厢亭被气得不轻,但人家一女子都赔礼了,何况不饶了她,岂不是肚量不好?宫里人说话都是带着陷阱,他毕竟不擅此道,四阿哥又在场,哪里能打人家奴才的脸? 于是某位气结于心的风水大师只能硬生生吞了这口气,摆摆手让赔罪的女子起身,但是嘴里却一个字都不说,显然是在强迫自己容忍。 单此一幕,四阿哥就不由得感叹不已。他早知道这女子不凡,谁曾想能将自身情绪收放自如到这般程度,哪怕是他,有时候也难免憋着,回府后生生在书房中待上个把时辰,方能平复如初。 “走吧,眼见着到乾清宫了,你们要测算方位还是布阵,且动手吧!”胤禛提步向前,浑身散发出一股冷淡之气,看样子像是被刚才的情形影响的,实际上……远不是那么回事。 徽音到底不想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好言好语地和王厢亭套近乎,颇费了些功夫才勉强搞定了这位大人。随即她建议两人分头行事,由王大人去测算方位,面对着四阿哥,恐怕大清朝没有哪位官员会硬声硬气地说话,于是他纵然觉得憋屈,也不得不去测方位。 李德全那里的药材已经送过来了,上好的人参、鹿茸、天山雪莲……即使是胤禛也大吃一惊,这些药材哪一样皆非凡品,用来布阵是不是太浪费了? 徽音扫过奉上来的顶级药材,她自清楚这哪一样在特定情况下都会是换人性命的良药,然而对于她而言,眼下只要能破除须弥境的阵法,就算拿天下最贵最难得的东西,都算不得大事。 宝贝……她已见过太多太多了! 循着王厢亭测好的方位,徽音辨认一下后挑了药材开始布阵。紫微龙气和鸿蒙紫气一样,是至圣之物,如果要净化紫禁城这样大的地方的音气和怨气,将它的影响范围扩大也就是了。八卦方位对应五行元素,在每个正方位上使所属性的元素生成另外一种元素,从而让各个方位相互结合,生成阵法,再借助顶级药材的有利成分,就能让乾清宫积聚的紫微龙气透过阵法,扩散至整个紫禁城。 四阿哥旁观眼前妙龄的女子一脸严肃的依据方位,挑拣药材后将其用特殊手法化了按在地面上,除了一些药渣,竟看不到任何药材出现过的痕迹。他略微有些好奇这里面的道道,但还是端着尊贵未曾开口询问。直至下午,看情形阵法才算是布好,而拿来的药材还余下很多种,徽音并未说话,是以其他人都不清楚还会不会用,捧着药材的小太监不敢退下去,只得在一旁等着。 “姑娘阵法可布好了?”王厢亭脸露不满,有些怀疑地问道。 不相信人? 徽音调整了一下情绪,本要拿着剩余药材走人的,不得不转回来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一旁的小太监:“大人既然心有疑虑,那便自己看看吧!” 这怎么看? 不止王厢亭不解,四阿哥也有些皱眉了。 身着女官宫装的少女,踩着花盆底走到两位大爷旁边,伸出手分别按在他们的太阳|岤上,速度有些快,本来胤禛发现时条件反射地要退开,可惜没来得及。“呶,看着乾清宫上的天空,有何变化?” 王厢亭感觉到自太阳|岤处渗入一丝温润之气,旋即他抬头看去,眼里映入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这、这、这是……” “呈金色的是帝王龙气,紫色的是紫微星气,微蓝色的是净化之力。”徽音亦仰头看去,乾清宫的庑殿顶上,笼罩的紫微龙气缓缓逸散飘扬,似有弥漫整个皇宫的趋势。 四阿哥本不太在意鬼神之说的,他信佛,却更信自己。然而现在看到的这些,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那三种颜色的东西,居然真的存在?因关注了下午时分的乾清宫上空,是以胤禛完全没留意到,其实他自己周身也有淡淡的紫色晕气…… 第21章 宫女莫璃 完成康熙任务的徽音,拜别四阿哥和王大人后,抱着那些好不容易中饱私囊的药材,喜滋滋地回了宁寿宫,待伺候太后用了晚膳,又说了会话,才告退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将那些需要的药材每种仔细切了一小片,就丢到了无涯居里,只等避了人后去须弥境里破阵。 当天夜里,某人好不容易遣离了青燕,方能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待确定了周围无人监视后,徽音躲在床帐里闪身入了须弥境,自无涯居换了轻便的衣服,取了备好的药材赶去破第四层阵法。将特定位置需要的药材放入阵法各个方位,因为之前仔细探查过这个阵法,所以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不过折腾了两天时间,这个阵法就破了。 一如她之前料想的那样,这层阵法里封存的是各种各样的药材,有库存的,有地里长的,须弥境里较大的被雾气笼罩的地方就是药田所在,阵法破除后它第一时间显现出来,里面生长的药材种类齐全,且每一样都非凡品,即使是长得最差的,拿到外面也是引人垂涎的东西。 这层阵法还封存了一个地方,位于须弥境东北边,是横向的半片山脉,之所以说半片,是因为按照它的走势,另外半片仍旧被封在雾气之中。徽音一直觉得这里应该就是海域了,没想到还有山脉。现在露出来的半片山脉大部分是石山,一边是缓坡,一些宜于石山上生长的植物在岩石中顽强地耸立着,另外一边应该是面海的,多悬崖陡壁,有几个山洞,里面栖息着各种各样产燕窝的燕子,好吧,这座山上还有个小库房,专门保存着采来的燕窝,什么金丝燕、血燕的,应有尽有。 唔,看到这些,徽音了悟,大约之前安家有位祖先是学中医的吧,这么不遗余力地弄出好大一片药田,依照须弥境里的果子、蔬菜的质量推断……想来这些药材比起外面的,各方面的指数一定是更高的,至于验证之类的事,等日后有时间了,再分析分析好了。 许是现在的徽音有了那么多的药材可以挥霍,她不在乎地照着从康熙那里拿来的药材的种类数量,一一取了些出来,扔在目前居住屋子里,想着回头还给康熙,免得日后生出生出什么事端来,弄得烦不甚烦。 破除第四层阵法的少女,有些兴奋过度,一看天色离子时尚早,立马转出了别的心思。从衣橱中挑了件暗色调的旗装,打散了把子头,随意将头发一挽,徽音未曾蒙面就出门了。小心隐藏行迹避开一切被发现的可能,她心中默默回忆着紫禁城的地图和目标所在的位置,找乐子去了。 那个莫璃姑娘……绝对是有问题的,但是从见到她之后,徽音不着痕迹地打听了一下,却未发现什么不妥,像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或事,偶尔迸发一下好奇心,不会害死谁的,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遭。 莫璃是在养心殿当差的,入宫已有四年之久,第一年和普通宫女一样,是个底层群众,但是耐不住有本事,第二年就调入了养心殿。这个地方在雍正朝时才出名,目前只有一些造办处的作坊,莫璃在养心殿基本上当的是闲差,因为和李德全关系亲厚,虽然未曾晋升为女官,但是宫里面还真没有奴才敢为难她。 徽音站在黑暗的墙角,目光盯着莫璃的房门。 其实这位莫璃姑娘也是个能人,入宫四年,未曾侍候哪位贵主儿,却也不是宫女中最底层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反而日子过得轻松自在,如今住的地方是由回廊隔出来的小院独间,时至今日没有引起任何一位主子的注意,她确实不是个简单人呢! 想到这些,就更应该去探探底了,徽音等着巡逻的大nei侍卫走远,立刻窜上前潜入了莫璃的房间,可惜……刚一进门就被发现了。 拳脚相交,徽音暗地里笑了,这位清朝宫女原来会现代警察常用的擒拿和格斗? “阁下何人,深夜潜入宫中,莫不是迷了路进了我一个小宫女的房间吧?”莫璃声音严肃,她并不能判断来者底细,只知道是个女子。 徽音自幼学的是古武,在现代社会,除了有渊源的世家,还真没多少人见过真正的古武。是以此刻虽然交手不下十招,却无法让人判断来路,即使是个地地道道的清朝人,恐怕也难以分辨一二。 “小宫女?姑娘可不要说笑,就算康熙再怎么能耐,也不至于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安排一个高手,姑娘说是吗?” “废话少说,劝你还是放聪明些,这毕竟是皇宫大nei,天底下还甚少有人能来去自如呢!” 莫璃皱眉,心里盘算着来人的目的,可她并不打算问,傻子都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姑娘太看得起康熙了,姑娘不就是来去自如的外来户吗,莫璃警官?” “你也是穿来的?”闻听此言,莫璃一愣,收手后退了几步。 徽音慢了一拍,正好一拳打在了面前人的胃上,极佳的夜视能力明明白白看到莫璃的脸,霎时间堪比老太太的菊花褶子,扭曲得厉害。 莫璃倒吸凉气,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嗯,这一拳只用了三分力,于是她放心了,这女子应该没有恶意,否则位置稍稍上移一下,再加大点力道,断根肋骨什么的,完全都是小菜一碟。她抬头看着摸黑潜进来的女子径直走到窗边,借着透进来的夜色看清了那副容貌。 “司马徽音?你也死了?”莫璃震惊,抖着手指指着那个曾在照片上看过很多遍的人。 “你才死了!”徽音冷哼一声,极为不满被认作死人。 “我确实死了呀,一枪爆头的,即使最发达的医疗条件,也没办法的!”莫璃承认,毫无引人不满的自觉。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我?”徽音紧皱眉头,审视地看着黑暗中的女子。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莫璃谨慎地细听外面的动静,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揪住换了地方。 现代化的别墅,高尖端的陈设,徽音不理会某人张大嘴发愣的模样,自顾自走到茶室,从博古架上取了茶叶罐,走到开放式厨房那边,随口问道:“你要咖啡还是茶?” “我要荔枝汁,谢谢!”莫璃顺口一接,左看看右看看,戳戳这碰碰那,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喂,我说你是怎么把这些搬到清朝的,能用吗?” 厨房里的女子放下咖啡壶,意念一动,手上就出现一串新鲜的荔枝,利落地剥壳去籽后丢到榨汁机里,启动了按钮,转身又开始泡茶。那边看过来的某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高速运转的榨汁机,用手合上下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地补充:“当我没说,我怎么忘了司马徽音的无涯居是尖端科技造的,光从上到下的防弹玻璃就够让人崩溃的了!” “请用。”徽音一手端茶一手端果汁,走到沙发边递给莫璃,然后坐到了她的对面。悠然嗅过茶香后,微微含笑开口,“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你如何认识我的了吧?” 莫璃抿了一口鲜荔枝汁,满足地像猫一样闭上眼,孩子气地靠在沙发上蹭了蹭:“司马家的唯一继承人,有心想知道的话并不是难事,况且我的工作就是整理各大世家的资料,不知道你,岂不是渎职了吗?” “原来如此。”热气腾腾的茶杯慢慢旋转着,徽音垂了眼帘,所有的表情只余下唇边浅浅的弧度,“可否告知,你是什么人?” “呵呵,”莫璃似没察觉到对面之人的异状,语气仍旧如前一般轻松自如,“你应该知道莫家吧?我上辈子是莫老头三子之女,不过英年早逝了,才三十二岁呢,好可惜的说……” “你是军区莫家的人?”徽音有些诧异,抬头定定看着因为自己早逝而叹息的女子。 “是啊,莫家人,军方世家呢,真是遥远的称呼啊!” “不对,莫家三子莫黎卿只有一子一女,女儿二十岁时就在一次对外任务中挂了,没可能……” 莫璃嘴角微抽,对于那个“挂了”一词还真是有些接受不能:“喂喂,就算你是很牛的司马家的唯一继承人,也不带这样形容人英年早逝的。” 徽音不理她的控诉,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已经有些明白那其中的道道了。 “莫家女……”恢复常态的莫璃不由得唏嘘起这个称呼了,“你知道的吧,在那样的家族中,篡改个把人的资料,简直轻松地要命,特别是我这样毫无‘家族意识’的,巴不得早点被篡改到抹杀掉呢!” “是因为家族还是工作,莫家人都在军区扎根,想来你也不会例外。” “嗯……都有,我自幼由家中老仆养大,父母都是大忙人,他们对我的影响小一些,但是参军是老头子定下的,莫家没有人逃得过。不过我接受特种训练之后,却被队长看中挑走了,于是进入了spc特殊情报部门,专门为分析世家资料而存在,也是在那里知道了你。” 徽音品了口温度刚好的茶,清香馥郁,十分甘冽。对于莫璃所说的,她也听懂了。这女子估计是受了老仆熏陶,喜欢普通生活,不愿进入家族争斗,再加上她受训后的工作,无法为莫家的地位添砖加瓦,所以两项因素下,被家族给放弃了。 不过,凭她在清朝皇宫中混出来的成绩看,这里面恐怕也有她自己算计的功劳,否则一个智商正常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被家族放弃? “这么说,我们算是‘神交已久’了?”徽音反问。 “切,说得好像老相识一样,你敢说你没对我起杀念?”莫璃不屑,直白地说道。 “不愧是莫家之女,聪明!”徽音有些赏识这个和她一样掉到清朝的女子了。 “我分析司马家的资料有十年之久,从你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出现开始,直到我死都没有停止过,司马徽音是怎样的狠角色,我不敢说百分百清楚,一半多一些的认识还是有的。” “你到底怎么死的?按说像你这样的工作性质,直面生死的几率比较小啊?”徽音忽然好奇了,于是不地道地揭人伤疤,开口问了。 “接任务窃取一份王家资料时,被发现了,没逃过。”莫璃抱着果汁杯哼哼,说得很随意。 “啧啧,挺倒霉的呀,你该不会活腻味了,存心的吧?”徽音清楚看到,听到这话的某人身形震了一下,极快地恢复如初。 “你呢?你怎么来的?司马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跟铁通一样,你又是贼睛的人,你家老头子应该很看重你的,能让你出事?” “我从日本偷了块龙凤佩,里面有个音阳五行阵,被连人带魂黑过来了。”徽音撇嘴,淡淡叙述道。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上上下下扫视莫璃,“你是怎么回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人不人,鬼不鬼?你是说我?”莫璃放下果汁杯,用手指着自己问。 徽音点头,很认真地说:“没错,你的灵魂附在身体上,但并没有和身体合二为一,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发现你不正常的。” “你才不正常呢!”莫璃气急,随后有些了悟地拧眉,“怪不得……这几年我老觉得身体不对劲,原来灵活的身手,总是使着不顺手,我还以为是这副身体缺乏锻炼呢!” 徽音不理会她的自言自语,而是盘算着面前这人是杀了给须弥境作肥料,还是放一马…… “喂,徽音,这灵魂什么的,你能看见?” 听到这声自然而然的“徽音”,轻抚茶杯的女子手指一顿,抬头看向莫璃似深思似怀疑的神情,心里杀人灭迹的想法动摇了一下。 “嗯,我是安倍晴明的后人。” 莫璃闻言想了想,有些吃惊:“你是说你母亲……?他娘的……安家难道是日本人的后代?”她有些跳脚的冲动,想到队长常年研究司马家的资料,曾经派她查过安若音其人,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安家除了历史悠久一些,宝贝太多了一些,安家人太爱满世界乱跑了一些,倒没有什么奇怪的,而这些特殊的地方,都没有给国家造成什么威胁,反而安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无偿吐出些宝贝,比起司马家,国家还是很喜欢安家的。 徽音眼角一跳,目光暗沉许多,敛了表情揪着她发现的端倪问:“你们也查过安家?我母亲……你也知道?” “嗯,查过,安家很正常,只是传承很久,如果是安倍晴明的后人,那就可以解释了。你母亲……”莫璃观察一下对面女子的表情,小心地说道,“你母亲是个很潇洒的人,我很佩服她。区区24年的生命中,她走遍了全球大多数国家,当年的上流社会,没有人不知道安家大小姐,如花一样娇艳的年华,如雨一样的柔情,我大哥、三哥都曾倾慕过她呢!” “……”徽音沉默未语,只是摩挲着茶杯的细瓷。 “徽音,我是2027年来的,你呢?” “2029年。” 莫璃轻笑,语气里带了些慈爱:“算起来我比你母亲小几岁,当你的长辈绰绰有余,我知道你心中还没有打消杀意,不过重活一次,没有人会轻易放弃生的机会。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毕竟杀了我,在大清朝你就是孤家寡人,如果放过我,说不得日后多个说话的人,岂非美事?况且我不喜欢争斗,对你亦无妨碍,多个助力总是好的,不是吗?” 茶凉了,端着茶杯的女子静坐着,仿佛是在思考。 重新拿起那杯果汁,莫璃等待着结果。从被拽入这里,她就清楚,生死已草控于徽音手中,毕竟依这女子的行事作风,若非有绝对的掌控力,怎么可能把陌生人带到自己的地盘?队长关注司马家那么多年,她也继承了队长的遗志,想尽一切办法也没有拿到司马徽音无涯居的资料,除了一幅空间大小扫描图和外面那显而易见的防弹玻璃,连里面的结构都没弄清楚。如今身处无涯居,恐怕自一开始,只要得到了想要的,徽音必然会动手杀了她。而皇宫里,绝没有人会追究一个宫女的去向,特别是莫璃这样不入流的身份,谁又会多加注意? 徽音仍在思考,却是一心二用问:“那天我跟在小安子后面,你为何没认出我?” “当时我虽然惊讶,不过世界上人有相似也是常事,况且相隔了几百年的时空,谁能想得到眼前的人就是真正的司马徽音呢?”莫璃诚实的回答,顿了顿又道,“况且,关于你的来历……被人遮掩了,我经营宫中人脉四年之久,各种消息一直很灵通,也没弄清宁寿宫新进女官的底细。” 将凉茶搁置一边,那姣好的容颜上浮现梨白一般的笑意:“我猜你压根没把这个女官当回事吧,养心殿终究是冷清的地方,对吗?” 莫璃干笑两声,没有应这话。 “喝完果汁,我送你回去。” 啊? 徽音看到发愣的某人,意外地被娱乐了一把:“我说,我送你回去,就像你说的,多个说话的人也不错,而且……你应该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莫璃仰头灌下剩余的荔枝汁,笑得又甜又腻:“徽音,很高兴认识你,相信在没有立场因素的大清,我们能建立起很好的关系。” “如果你能一直保持现在的生活态度,我想那一天不会很远。”徽音起身,主动伸手表达善意。 两个女子的手握在一起,仿若一份互有考量的合约的签订,在此后的漫长岁月中,她们都无比感谢上天给予了那次相遇的机会,也从未有一刻不感激那个时候的相知与相识,让她们的生命,一直彼此txt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1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1部分阅读 此交融,相互扶持。 番外篇之宫粉问策 小汤山离京城不远,再加上有温泉,是好些达官贵人修别院的最佳地点。不过康熙三十八年时,葛尔丹之乱刚平不久,所以修别院的势头并不大,整个大清的经济尚未进入平稳发展阶段,因此如今的小汤山不过是片荒地,就是皇家亦未曾将目光着眼于此。 胤禟带着些侍卫和奴才,连同八阿哥、十阿哥一同往小汤山走,目的就是为了找徽音。他拉着缰绳驭马而行,目光掠过马背上的几把日本武士刀,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睛打细算的笑意。 “我说九哥,你不是说狩猎嘛,怎么看方向是往小汤山的呀?”十阿哥不解地询问,马速却并未慢下来。 “九弟,莫非你是想去找她?”八阿哥早就觉察了,只不过他也有私心,如今有九弟打头,即便皇阿玛怪罪下来,兜着的也不是他一个人,何乐而不为呢? “皇阿玛命我协同理藩院办谈判的差事,我这不是得取取经嘛!”九阿哥这样回答,对于徽音,他只说了她配合擒拿日本歼细,并没有泄漏其他的消息,皇阿玛私下和他说过,这位姑娘的任何一切都不得插手,他又不傻,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三位衣着高贵的少年,最大的18岁,最小的16岁,在年节后的一天,冒着尚未褪却的寒风,策马到达了徽音在小汤山的庄子门口。和看门的奴才说明身份,立刻就被迎了进去,一路上看到的是千篇一律的萧索之景,直到穿过一个月洞门,才觉得眼前一亮。 这是个栽满梅花的院子,粉梅、白梅穿插而生,因春快至,梅花都凋零落地,瓣瓣碾作尘泥。不过梅香仍在,倒是给人一种清雅的宁和,分外舒适怡人。 入得正堂,里面早已烧了碳盆,一点也不觉得冷。八阿哥三人由着身边的奴才伺候去了一应暖帽、斗篷,分坐下来后,手边已上了热茶、点心、时应果子和腌制的果脯干货,当真是招待细致极了。 “三位阿哥爷暖暖身子,您带来的人奴才们自会好好招待,姑娘得了信正要赶过来,请三位爷稍候片刻。”王富是李生买下的,因为伶俐懂事又擅长察颜观色,所以就被分到待客这块儿,但凡上门的客人,未见到主子姑娘之前,都是由他接待的。 “吆呵,你这奴才够机灵啊,小灵子,赏!”九阿哥端着温度刚好的茶盏,笑意颇深地看着王富。 “是。”侍立一边的小太监向自家爷行礼,上前给了几个金裸子,他伺候九爷几年了,自然知道主子是真赏还是假赏、赏多还是赏少,如果连这点都弄不清楚,他也不用混了。 “谢爷赏,不知爷可需要热水净手?想来路上土气大,定是不舒服的。”王富高高兴兴接赏,姑娘教了,她家的奴才,甭管外人赏多赏少,只要是好处就接,至于办不办事,那得看心情。 “八哥,老十,听见没,你们底下找得出这么会来事的奴才?”九阿哥乐了,这家的奴才挺有意思啊,“那成吧,给爷伺候伺候,净个手?” “好小子,见人下菜的功夫不错呀!”十阿哥呵呵一笑,倒没想其他的,只发现这家待客的东西都不错,无论是茶还是果子、点心,都没糊弄人,看样子家底挺好。 “是个得用的。”八阿哥一直笑得温润,完全看不出半点旁的情绪。 “姑娘大安。”门外守着的奴才出声问安,待客厅里三位阿哥已经净了手重新落座,听到这动静,纷纷注目门口,等着来人出现。 徽音任由奴才打了帘子,她还未进去,身边跟着的那道黑影就窜了进去,登时吓住了一片人。胤禩和胤禟早先见过黑帝,因此倒没那么明显的反应,倒是胤誐,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噌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浑身肌肉都紧绷到了一起,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眼看这场面,诗言、诗韵两个随同见客的丫头抿嘴一乐,却小心隐藏着情绪躲在自家姑娘身后。徽音面上不渝,沉声道:“黑帝,回来!”说罢招招手示意诗韵带黑帝离开。 十阿哥仍旧保持着警惕的姿势,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只黑漆漆的猛兽耷拉着脑袋,恋恋不舍地小心瞄着出声叫它的女子,仿佛在等特赦令一般,简直比家养的猫儿还乖巧好玩。 “你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养的,真稀奇啊!”胤誐收起匕首,一点也不觉得刚刚于他人家中拔刀相向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合礼仪。 “这是只豹子,因品种特殊,所以全身毛色漆黑。”徽音进门后施礼,带着诗言大大方方坐到主位上,“不知三位阿哥爷登门造访有何贵干?” 胤禟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坐在那里的女子,见她一身飘逸的汉家罗裙,长发一半挽髻一半直垂而下,在满人看来颇为不符见客规矩,可偏偏透露出一股自然,好似天生这女子就该如此。遗憾的是,她仍旧戴着面纱,除了白瓷似的额头和宁默的美目,竟窥不得其他半点风貌。 “姑娘招待周全,倒是我们莽撞了。”胤禩含笑轻语,不输于九阿哥的相貌,却露出俨然如玉的温润之气,想来但凡女子应是极难不被蛊惑的。 徽音淡淡瞟了一眼这位历史上名气很大的八阿哥,眉头轻微地蹙了一下。一直盯着她的胤禟发现了这微小的变化,却只记在心上,未曾出言明目张胆地问上一问。十阿哥嚼着点心,不理会旁的事,他心中清楚,如果有事自有哥哥们应对,轮不到他草心。 “八阿哥客气了!”听着是含笑的声音,九阿哥却知徽音定然没有真的笑意,果然,下一句话一出,就是胤誐都知道这姑娘不喜欢场面活儿了。“三位爷有何吩咐,小女力所能及之处必不推诿,还请直言相告,小女愚笨,恐领会不得!” 胤禩有些尴尬,忙端起茶盏掩饰情绪,为什么他感觉这位姑娘不太喜欢他呢? “是这样,皇阿玛命爷协同理藩院与日本国谈判,听闻姑娘对日本国颇有了解,所以特来拜访姑娘,不知姑娘有何见解?”九阿哥嘴角勾起个弧度,眸子亮盈盈地看向主位之上的女子。 “原来如此。”徽音了悟,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厅nei三人,一个个看着虽是神态安然,可耳朵似乎都竖得很高,想来问计是假,探她是真吧!“日本国……小女见九阿哥带了缴获的武士刀,不如小女请三位阿哥稍稍移步,过会儿再详谈如何?” “移步?做甚?”胤誐不解地问,见另外坐着的三人都起身了,没人答他也不在意了,连忙紧跟了上去。 出了待客厅循着回廊走,拐过两个弯,迎面遥见一亭掩映在梅树深处,徽音引着三个阿哥走向那亭子,远远地,胤禟看到那亭子悬有一匾,上用篆书写着“宫粉”二字。于是闲谈般问道:“你这院子里载得是宫粉梅?” “九阿哥见多识广,佩服!”徽音赞了一声,对于这位九阿哥,无论是看历史还是真的见了本人,她都是较为欣赏的,所以比起八阿哥自然就有些差别待遇了,“宫粉梅较为常见,着花浓密,小女家底有限,无力寻那珍奇品种,好看足矣。” “确然如此,你这院子修得不错,只是外面未免简单了些。”胤禟身在梅林之中,踩着落地的梅花,鼻尖全是冷冽的梅香,顿觉肺腑一通清爽。 “若然都纷繁如此处,目之所见何来惊喜?”徽音反问,暗地里有些翻白眼,都说了家底有限,怎么硬要揭人短处?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九阿哥知道这只是个借口,想到她刚刚谈及家底,顿时有些闷笑,便应了这么一句。 “王富,找个木头桩子来,立到那片空地上。”一直跟在后面的王富听到姑娘吩咐,连忙撒腿去准备了。 “姑娘府上的人,可是个得用的呢!”八阿哥看着远去的人影,笑着说道。 “八阿哥谬赞了。”徽音可有可无地开口,这下十阿哥也觉出不对劲了。 “我说你这小丫头是不是看不上我八哥,怎么感觉挺冷淡的?”胤誐直白地问,弄得胤禩更不自在了。 “十阿哥何来此言?可是小女招待不周?”好像比起年龄来,这位十阿哥比她大不了多少吧?还小丫头呢…… 胤禟看着被一句话给封了嘴的弟弟,感觉心情很好。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徽音姑娘确实不待见八哥,和他倒是会多说几句,看老十的眼神也很正常,唯独对温润君子一样的八哥,啧啧……不知是什么缘故了。 “老十,你怎么不问问来这里干什么?”九阿哥开口缓解气氛,果然,胤誐转移了注意力,等待解释地看向蒙面的女子。 徽音正要解释,就听到王富远远回禀的声音:“姑娘,是放在这里吗?” “对,就是那里。”应了话的女子面向三位阿哥,声音稍稍严肃了一些,“三位阿哥自幼受教于大儒,日本国的事定是知晓的,小女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请三位阿哥看看日本国的剑术。” “日本国的剑术?”十阿哥低语,抬眼发现两位哥哥的眼神都变了,只好咽下到嘴边的疑问,看着由着丫头伺候紧了袖口的徽音,盼望她能给说个明白。 活动一下手腕,让诗言留在原地的女子微微施礼,随意取了一把九阿哥带来的武士刀,径直走向梅林之中。胤禟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翩然远去,在距离竖好的木桩十来步远的地方站定,利落地掀起身前的汉装裙摆往腰带一塞,整个人静静站在那里,一瞬间似迸发出如剑锋一般的利芒。 徽音通体的气势都变了,那是一种笔直不可弯折的武者之气,好像无孔不入地弥散空中,又宛如蓄势待发地nei敛于nei,突然,她重心下伏迅速地向前奔去,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在场诸人眼前仅划过一道横、一道竖的刀刃寒光,再看时裙摆浮动的女子已收剑回鞘,于梅花缤纷中徐徐走来。 她的身后,竖立的木桩轰然裂开,被切成了四块散落在地,切口平整光滑,此情此景见者无不难掩惊讶之色。 “这是……”胤禟皱眉,眼底流动着闪烁的睛光。 “这是日本国的剑术,他们为此命名为剑道,和茶艺一样,无人不为之倾慕。刚刚那个不过是基本的日本剑道拔刀姿势,小女一直觉得很漂亮,所以才学了来。”徽音将刀刃面向自己,双手回递给胤禟,“九阿哥既然参与谈判,想来这刀该是了解清楚的,日本铸刀的技术很优秀,小女与皇上提及过此事,不过小女猜想皇上定然未曾当回事,既然九阿哥特意相询,小女自然不会敷衍了事。” “皇阿玛未曾多加吩咐,姑娘且细说一番?”九阿哥抽刀出鞘,伸指弹了一下刀刃,听得耳畔一声清吟,确然是好刀。 八阿哥和十阿哥各取一把武士刀,亦细细端详起来。 “其实大清亦有铸刀、铸剑之人,所铸的刀剑质量也是不错的,不过日本国所铸之刀是最佳的步兵用刀,利刺利劈,不易折断,可谓是集大清刀剑之长为一体,且日本武士通常都是双手持刀,威力及速度远胜于单手刀剑,这些足以弥补速度和灵活性的缺陷,他们把大清的折叠钢技术在武士刀的铸造上发挥到了极致,可以说在战场上,只要没有大炮和火铳,这种刀几乎没有缺点可言,当然,前提是刨除卷刃、耐用的因素。”徽音总结性地解说,明显地,三位阿哥的表情均谨慎了些。 “这么说来,我们常用的刀不及他们的好?”胤誐放下手中的刀,皱眉问。 “唔,日本国的刀,在普天之下,位列前三,很可惜,另外两种名刃皆非大清所有。”徽音点头,对事实供认不讳。曾经开始学古武时,她就了解过,世界三大名刃,日本刀、大马士革刀和马来克力士剑,没有一个是中国的,其中日本刀乃步兵用刀,大马士革刀适用于骑兵,至于最后一种则是最佳的暗杀、突袭利器。 “蒙古刀应该位列其中吧?”八阿哥轻语,眼神晦暗难辨,看不出任何含义。 “蒙古刀……也算其一,乃是骑兵良刃。”徽音想了想,好像蒙古刀属于大马士革刀,所以也算名刃呢! “可是即便得到了这种铸刀技术,他们也未曾失传啊!”胤禟开口,有些不明白要了这刀的铸造技术有何意义。 “不单单是技术,谈判桌上总是利益纠葛,有所退让定是难免之事,大清国力富足,一开始就要摆出强硬姿态,否则根本讨不到实质性的好处。”徽音挺直脊背坐在那里,猛然流露出一种毫不相让的姿态。 三位阿哥都注意到了,但并未有人出声打断,都用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针对他们派遣间谍的行为,以及偷渡国界、在大清境nei杀人掳掠、武力相向的事实,九阿哥可以在武士刀这一部分要三样东西,一铸刀匠,二武士刀,三铁矿原石。”徽音板着手指算,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索要铸刀匠不仅为了得到他们的铸造技术,还要让日本国铸刀的人才大量流失;至于武士刀……与其要了铸刀匠来现铸,还不如拿现成的用;而铁矿原石,能够剥夺他们的铸刀原材料,何乐而不为呢?据小女所知,日本国的铁矿并不丰富,从根源上切断日本国武力壮大的可能,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聊胜于无,这对于毗邻而居的大清,自是有长远利益的。” “啊??”十阿哥有些目瞪口呆,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说出这些话的女子,实在想问一句:莫非你想榨干日本国??? “还有什么主意,都说出来!”胤禟脑海里细细盘算着,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不禁有些期待起谈判的到来了。 “白银,这一点是除了之前那些,最不能相让的了。这次日本间谍的事情不大,要多了不现实,开口就五千万两好了,折合成黄金也成,至于最后实际能入库多少,就看九阿哥的本事了。”徽音直指关键,似乎也忽视了在座之人皇子阿哥的身份,说得极是顺口。 “五千万两???”十阿哥惊呼,就是八阿哥都面露惊疑之色,直觉的这女子是不是有些胡来。 “五千万两不多,本来小女都建议九阿哥要一亿两的,鉴于此次事由不大,才折半算的。”徽音打心眼里有些不乐意,想想历史上日本从中国刮去的银子,那可比这多多了。 “或者还可以要些其他东西,日本国好歹也是个国家,穷不到哪里去吧!”胤禟思索一下,补充了一句。 “九阿哥,如果想要在谈判时达成这些目的,恐怕还会承受莫大的压力,对于熟通四书的文臣而言,提出诸多条件的谈判,无异于巧取豪夺,还请九阿哥做好准备,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徽音站起身,话说了好一会儿,这才顿觉冷了。 八阿哥闻言赞同地点点头:“九弟,若是真的提出这些条件,清流那边确实难办啊!” “八哥,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东西和银子不要了?”十阿哥反问,又看向九阿哥,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姑娘有何良策?”九阿哥毫无压力地抬头问站在柱子边的女子。 徽音回过头来,口吻轻松地道:“八阿哥风度翩翩、性情温和,一向与人为善,此次九阿哥办差,想来定会从旁协助,不是吗?”顿了顿,她又对九阿哥说,“小女听闻九阿哥素有陶公之才,在谈判桌上拿出□分,也就够了。至于所谓的天朝上国的胸襟之类的说辞,等到大清无人饿肚子了再谈也不迟。” 听到这话,胤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目光热切地望着八阿哥,心里直道有八哥在,怕啥呀! 胤禟垂头轻笑,浑身冒出名为“j商”的气息,看样子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能够获利丰厚了。 一旁的八阿哥却是止不住地苦笑连连,明明和他不甚相关的事,为什么到头来又牵扯进去了呢?即使谈判获得了极大的利益,对于他又有何好处?差事是老九的,论赏怎么都赏不到他头上,不过是引起清流的不满,让他在那些文人心里凭添不快罢了。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与他不对付呢? 徽音只是说了她觉得该说的而已,至于造成何种结果,完全不在她的考虑之中,倒是若干年后的四阿哥,想到康熙三十八年与日本国的谈判,玩笑似的说:“徽音,莫非那个时候你就有打散老八一党的念头?要不然怎么那年清流们见了老八就眼神不对?好像老九和老八的关系也不像上辈子那么紧密了。” 其实,那年的梅林之中,徽音根本没想那么远,只是单纯地不想让日本好过而已,真的没多复杂…… 不过,也是胤禟听进去了这些话,才使得大清与日本国的第一次谈判以一种压倒性的胜利,博得了预期nei的利益,充盈了国库不说,更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日本国对大清的觊觎之心,保证了大清海域一定时期的平静安宁。 第22章 暗朝涌动 四月十五,是徽音得以出宫的日子。 这天清晨,宫门刚刚打开,一位踩着花盆底的女官就出现在宫门口,引得守门的大nei侍卫侧目不已,暗地里都准备回头打问打问这女子的身份。 三阿哥和四阿哥坐在马车里,在离宫门不远的地方候着。今日不必上朝,他们是准备进宫请安的,就等着宫门开了进去,没想到居然看到这时候有人出宫,再一看那出宫之人,不免有些吃惊。 徽音得到出宫允许不久,便托人告诉了李生他们,依着安排,今日宫门口应该有人来接才是。果然,出了宫门没等多久,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普通无比的马车,旁边还跟着一匹黑漆漆的马。 神风一看见主人,撒蹄就奔了过来,等到了宫门前,亲昵地就开始表达它的思念之情。李生勒马停了马车,跳下来恭敬地给徽音打千行礼,清晨的微寒,让他的鼻子稍稍泛红,可面容上却满是喜色。 “姑娘,马车里有更换的衣物,呃……另外……” “呜呜!”李生的话还没说完,离皇宫有些距离的地方,那几棵树遮蔽的地方就传来几声兽鸣,引得宫门处的大nei侍卫紧张地抽刀戒备,连不远处华贵的马车,都被好些个随侍的奴才围了个严实。 “无妨,今日时间紧迫,你带它出来正好,就不用再折返一次了。”徽音笑笑,消解了李生的尴尬,“黑帝,过来吧!” 话音一落,就见一头黑色的猛兽窜出来,几个跳跃奔跑后靠到了那女子身边,挤掉了原本神风的位置,到底是豹子,神风虽是野马王,也没法抗衡,只得退开了些。 马车里的三阿哥颇有些惊奇地透过马车窗看着外面,眼底深处划过一瞬的利芒:“四弟,这就是传闻中的徽音姑娘?这样能将野兽驯服的本事,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胤禛并未刻意去看,只通过三阿哥掀起的帘子一角,看到了宫门处的情形:“三哥,这本事确实难得,八弟最初见到时好像也很感兴趣。” 胤祉含笑,并未做声。这位四弟,一向说话滴水不漏,但是该透出的消息,却没落下。若真如他所言,这位徽音姑娘,引来的注意就太多了,他还是做做文章好了,可不能让额娘草心呢! 四阿哥闭目养神,冷淡的口吻吩咐道:“进宫。” 马车缓缓转弯,向宫门靠近。胤禛脑海中却回想起那些药材送回去的情景,他本以为那女子是要将药材据为己有,毕竟布阵后剩余的那些药材,算不上顶级的也是上佳的,没成想她居然会派人送回去,且那些药材……皇阿玛并未注意此事,是他疑心才问了nei库的管事,只没想到,那女子身上的秘密,真是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一样。 “启禀贝勒爷,这些药材并不是先前李总管命人取用的。”管事十分肯定地回话,神情间略有些不解。 “启禀贝勒爷,之前取用的药材都是佳品,是皇上一般留作急用或者赏赐的,而这些送回来的……无论是药性还是成色都比之前的要好很多,哪一种都是无价之宝啊,用来和之前拿走的换,可真是……真是得不偿失了。” 此事胤禛封了口,是以除了他并无人知晓。 但是其中的疑点却极为明显,据他所知,徽音进宫不到半月,进宫时检查过她带的物品,并无什么药材,若说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建立起宫中的人脉,这事就算成了,也无法从这些人手中得来那么多种无价的药材,况且这么短时间就能渗透到宫里面,别说他不信,就是皇阿玛恐怕也不会信得。那么,那些根本不是宫中所有的药材从何而来呢? 马车停了,奴才们恭请两位爷下车,四阿哥既三阿哥之后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那边正欲登车的徽音见此,连忙遥遥给两位皇子请安,礼数不可谓不周全。 胤禛淡淡点了点头,胤祉抬了抬手,见到那张绝胜的容颜,愣了一下后又是文雅的一笑,这才转身和自家兄弟进宫。他们兄弟数人早就听闻了这位徽音姑娘的事,大约的消息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但是很可惜,明知道人家在宁寿宫,他们兄弟里除了五弟,还真没有一个去宁寿宫请安的时候碰上过,当真有那么巧,就一次都碰不到? 这样的“巧合”,便是憨厚的十弟肯定都摇头。 因着皇阿玛那边尚未放松,他们都不敢仔细查访,只能知道徽音姑娘是名汉女,机缘巧合下入了皇阿玛的眼,这才进宫当得女官。再就是九弟那里出来的消息,这女子曾配合擒拿过日本j细,在小汤山有个温泉庄子,京城里有个小院子,旁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边厢两位阿哥各怀心思,那边的徽音上了马车,远远看了胤禛的背影一眼,放下了车帘:“李生,直接赶车去小汤山,不用耽误时间,一会儿上了街,就让黑帝上马车,免得吓到人。” “是,姑娘。” 这辆马车是按照徽音画的图定做的,其实图也是从无涯居里查了才得的。马车安装了减震装置,和一般马车并无大小差别,只是采用的木材都是较轻薄的,但是极为耐用。车里面有隔出来的暗格,便于放置物品,一个推拉式的小桌子,不用时拉起来靠到车壁上,用的时候上提一下放平就可以了。小桌子上刻了画,桌边一周雕了花边,特定的位置稍微凹陷一些,正常看是花,其实在桌子里面镶嵌了磁石,凹陷的位置用来放马车专用的竹筒杯子,杯子底也有磁石,这样即使是行走过程中也不怕颠簸得弄翻杯子。 本来是年前就做好的,徽音主张“慢工出细活”,这才拖到了年后。如今家里面没人不喜欢这辆马车的,坐着平稳不说,里面的空间也安排的井井有条,那张桌子更是方便得不一般,所以比照着它,李生又做了一辆呢。 徽音在马车里快速地换了备着的满族骑马装,一边和赶车的李生说着话,问一些家里面的情况,没多久她就换好衣服叫了停车。 李生跳下马车,看着姑娘一边拔掉头上的首饰,只余下一朵绒花,一边开口道:“李生,等出了城你先回庄子上,我办点事就赶回去,让诗情备些饭菜,黑帝我就带走了,让他们别担心,多备些吃用伺候你家姑娘才是正事。”徽音翻身上马,赶着黑帝到马车上去。 “姑娘,小的晓得了。”李生重新驾车,这次却只载着黑帝一个。 两人刚一出城门就分道扬镳了,黑帝跟着徽音,调皮得像孩子一样耍赖,硬要她疼宠一番才作罢。 …… 乾清宫: 康熙摸着棋子,深沉的眸子盯着棋局,似有似无地听着暗卫的禀告。 “主子,徽音姑娘出宫后在马车nei更换了骑马装,一出城门带着那只黑豹就策马离开了。出宫时曾在宫门口碰到入宫请安的诚郡王和四贝勒,并未有任何交谈。” “嗯,下去吧!” 待到身边无一人时,康熙不禁捻了捻胡子,自言自语道:“可用,还是不可用?” 自徽音入宫以来,她的一言一行皆无疏漏,起初还会踏出房门走走,后来被各宫的奴才烦扰,索性就闭门不出了,只为太后抄写佛经,每日里陪着说说话,有时候伺候用膳,显得极为安分守己。 目前除了必要情况下,和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有几面之缘外,没有攀附任何一位阿哥的意图。据青燕说,徽音很警醒,该注意的地方从无差错,不该留意的,也从不好奇,那些饭菜中的东西,对她根本无用,看起来的确如她坦言的那般,气味的好歹是能够分辨的。 再看看吧,若是没有问题,这样身怀异能之人,不留作己用,实在是有些浪费啊! …… 九阿哥坐在阿哥所中他自己的书房里,来回摩挲着那把日本武士刀,想得却是那日所见所听,再加上近些日子得来的消息,俊美的脸上不由自主浮现一抹笑意。 八阿哥吃着茶,十阿哥嚼着点心,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保持着一种独自思索的沉默,最终是十阿哥先没忍住。 “八哥,九哥,你们还等得住啊,都这么些天了,还不能找那丫头去?”十阿哥放下点心,急躁地说道。 “皇阿玛那边情况不明,我们还是不要妄动得好。”胤禩摸着茶盏,笑意温润如玉,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老十,要不明天咱们去宁寿宫逛逛?”胤禟放下武士刀,站起身一边向胤誐走,一边提议。 “九弟,如今时机不对,此事不妥。”八阿哥劝解,面上显露出深思的表情。 “八哥,管他时机不时机的,咱们就是好奇,又不干什么,想那么多不累啊!”胤誐不满地嚷嚷,看那跃跃欲试的劲头,恨不得现在就去一样。 “八哥,老十说得对,咱就是好奇,皇阿玛总不至于管着儿子们的好奇心吧?”胤禟无所谓地开口,他也是今日才明白过来,之前束手束脚的,纯粹就是多余,早先到小汤山去,不都没事吗? 胤禩灵光一闪,看着胤禟眼中的无所畏惧,以及老十期待的表情,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心里却有些苦笑。他竟是着相了,出身所致,一直小心翼翼惯了,竟忘了皇阿玛又不知他心思,即便怀疑什么,最后肯定也会不了了之。 “明日咱们去给皇玛嬷请安吧,额娘还抄了佛经呢,正好一并给皇玛嬷送去,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八阿哥语气柔和,一派温文尔雅的气质。 “九哥,咱们送什么给皇玛嬷啊?”胤誐皱眉,看向不知不觉抢了他点心吃的胤禟。 “送什么?”九阿哥想了想,有主意了,“皇玛嬷前些日子不是念叨弘升了嘛,咱们明个儿就找五哥去,把弘升带着给皇玛嬷看看,她老人家一定高兴!” 胤禩垂头饮茶,暗道:老九自幼聪明,做事从来都要占便宜。如今借了五哥的儿子,可把额娘辛苦抄好的佛经给比下去了,皇玛嬷哪里会看到额娘的心意呢?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八阿哥除了忍,只能忍啊! …… 七阿哥微有残疾,自幼便知许多东西他都没有向往的权力,好在皇阿玛虽不重视他,却也不会嫌弃,再加上额娘护着,倒也让他平安长大,西征时随军而去,回来领了差事后,如今亦无人敢小看他。 关于宁寿宫那位女官的事,许是闹大了些,让他这自求平静的人都知晓了,进宫请安时额娘居然提了几句,这么一来,难免不使他注意了。好嘛,一打听发现里头水还挺深,皇阿玛那边竟然一直都盯着,胤祐明白这水不能淌,所以聪明地唤回自己的人,再也不理会这码事了。 不止他不能理,连额娘那里,也不能插手啊! 乘着进宫请安,胤祐就和自家额娘直说了。 “额娘,宁寿宫里自有皇玛嬷看着,即使皇玛嬷睛神不好,也有贵妃娘娘在,您啊就等着儿子孝敬,别理那些糟心的事,不然皇阿玛可要不高兴的!”七阿哥用着自家额娘这儿的点心,漫不经心地说道。 成嫔掩嘴一乐:“额娘省得,额娘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不过……那个丫头额娘倒挺喜欢的,看着是个妙人。”话头微顿,她又叹息似的地说,“你皇阿玛不知怎么想的,延禧宫那位猜是要配阿哥的,额娘看着倒不像。祐儿要是见了那丫头,说不定也喜欢呢!” “宫里不是说她是要……”胤祐有些惊讶,明明传闻说是皇阿玛喜欢的,怎么又? 成嫔嗔了儿子一眼:“后宫里面是何模样,佑儿忘了不成?额娘在宫里这些年了,要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怎么把你拉扯大?你皇阿玛啊,现在绝没有那个心思。” “如此这般,就更要远着了。”胤祐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像是打了个机灵,额头上都渗出一层薄汗。 “祐儿,看把你惊的,左不过还有额娘在,你担得哪门子心?”成嫔见儿子这样,心疼地擦着汗数落了一句。 “儿子不是长大了嘛,哪能总让额娘草心?额娘放心,儿子知道轻重。”胤祐面含一丝羞惬之意,安了自家额娘的心。他心里明白,如今这事儿,只怕没哪个兄弟不知道,在皇阿玛眼皮子底下掺和进去,实为不智。没见着皇阿玛最宠着的太子爷都静悄悄的吗,更何况是他这个七阿哥? 所以说,静观其变吧! …… 唔,至于众人都看着的太子爷,他又是个什么反应呢? 其实不是他不知道宫里面人尽皆知的事,而是他实在是没空抽身啊!不得不说康熙爷实在是极爱这个儿子,因为知道徽音的事闹得挺大,所以为了避免太子靠近这个尚未确定安全与否的女子,他老人家特意委派了很多差事给胤礽,让他没有工夫去关心这事。当然,太子也不笨,自然明白顶风作案的危险,乖乖接受了皇阿玛的旨意,忙着办差去了。 而大阿哥……时时关心着宫里的消息,行动却是一个都没有,仿佛突然间晓得谨慎行事了,倒是令人有些意外了。 五阿哥在宁寿宫已经见过传说中的徽音姑娘,不过在某女子的刻意之下,尽管他是目前与宫中风云人物接触最为频繁的皇子阿哥,可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最普遍的主子与女官的关系,毫无亲近可言,更别提什么进一步的交谈了解了。一向名哲保身的胤祺心里门清着,他知道人家姑娘是避着风头呢,作为一个有眼力劲的,就不该上赶着凑上去,对他和人家都不好,还招皇阿玛的眼,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 可以说现在有点名头的主子,不管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都竖着耳朵密切地关注着这位传闻中的徽音姑娘。 而风浪中心的某女子,在干什么呢? 骑着神风的徽音,带着黑帝径自前往京郊的山野之地奔去。其实这也不过是个幌子,她只是要引着身后的尾巴转一圈,好寻个机会从须弥境中取出种子枝条之类的,以便稍候正大光明拿到小汤山,今年种下去后,秋天得了果实什么的,出处也能在表面上圆过去,就算诸如康熙爷那样的大boss怀疑,找不出线索的情况下,除了放弃这条路,基本无其他选择。 临近中午时,徽音牵着神风出现在了别院的门口,开门的迎出来时欢喜极了,只是他并未看到黑帝,一向作为姑娘座骑的神风,今儿个倒是换了个身份,变成驮货的了,背上是捆好的各种枝条和一个口袋,不晓得姑娘又带了些什么回来。 叫来李生将那些东西搬到湖心岛,徽音回到闺房中沐浴更衣,头发尚未干透就出来用餐了。大约是因为她的习惯,如今家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日三餐,完全迥异于大清的任何一户人家。六个丫头和李生夫妻俩照常聚齐,等着和自家姑娘叙话,他们怕时间紧迫,所以早先用过饭了,此时只等自家姑娘了。 “诗言,家里的银钱可够?”徽音开门见山,抓紧时间安排家里的事务。 “算上姑娘数次给的,和之前卖掉余肉的,如今家里还有四千六百二十四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目,徽音转头看向管账的诗才和花钱的李生,李生倒没言语,诗才拿起随身的算盘噼哩啪啦打起来:“姑娘,几位师傅的束修费尚未结算,家里上下的月钱还没领完,春耕时的人工请得是附近庄户,这钱答应了做完活给,再加上今年秋收前里里外外的开销,恐怕不是一笔小数目。” “诗言,你合着数给了就是,咱家不拖不欠,紧不到哪里去的。”嘱咐了一句,徽音心里算了个大账,知道没什么问题,见诗言应了后面向另一边,“秀娘,诗韵,家里人里外的衣服该换就换,天热了穿旧衣,你家姑娘就是个苛待小气的?再说你们这样省,也省不下多少,还不如痛痛快快穿呢!” “是,奴婢晓得了。”诗韵与秀娘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身上的冬袄,诗韵接了话。 “李生,家里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用的,不过目前不适合添人,咱家很多人盯着呢,地上的活计雇人干吧,哪怕多出些银子,也不好往家里放那不知底细的不是?”徽音右手敲着软榻上的炕桌,目光认真地盯着李生。 “姑娘放心,小的明白,早先就发现好些探头探脑的,小的就怕出岔子,这才寻了附近庄户来春耕的。” “姑娘,咱家今年到底都种些啥?”诗情想起那一片至今还空着的地,只怕已经有些误了农时呢。 徽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纸来,摊在了桌上打开:“李生,你过来看看。”这是小汤山庄子上的图,当初建别院时就画好的,“这是咱庄子上的全图,我指给你看,远一些的地全部租给人,咱们只收租子,也不多要,到秋上看庄户们余下了什么就要什么,平日里他们要是从山里得了猎物啊药材之类的,看着成色好就给他们抵租子。” “姑娘,那咱们不是亏了?”诗才盘算账目的毛病又来了。 “庄稼人苦,咱们又不指着那几个租子活,就当积德了呗!”诗涵瞪了诗才一眼,这样说道。 “就是这个话,按我说的办就是了。”徽音点头,本来买地的时候没想要那么多,可架不住价格低啊, 清风颂音辞第1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2部分阅读 格低啊,所以她也就爆发了一回买地的兴头,等过几年小汤山的地值钱了,说不得还能炒一回地皮呢!“李生,之前我吩咐的,你都安排好了吧?” “按姑娘的意思,靠近别院的都留下来了,远一些的已经依姑娘说的,取了仓库中的粮种,播到地里去了。”李生回着话,心里猜想着余下的地方会种些什么。 “嗯,那余下的地方这么办。”徽音在图上指点着地方,给李生详细说着安排,费了些工夫才让他记清楚,最后怕弄混了又补充道,“这么着,我在图上划出范围标上甲乙丙丁,那些寻来的苗子我也分开用写了相应符号的小布条绑好,回头你找了会伺候的人来载下去,想来有温泉的地上,总是好长的。” “姑娘,那些果树什么的,有的都误了时的,怕是活不成呀!”秀娘担心地瞅着自家男人,有些怕事后姑娘会责怪他办事不力。 “先栽吧,能活多少是多少,也是上个月被规矩闹的,否则也不至于耽误啊!”徽音站起来伸个懒腰,她这话可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个半死,诗言一改稳重,箭步冲过去关了门,看场面这样,罪魁祸首的女子不在意地笑笑,“没事没事,皇上不会管的,他老人家老忙了,管不到咱家的屋里话!” “姑娘如今进宫了,凡事都要小心啊,听说宫里最是规矩大了。”诗语忧心地开口,表情很是不安。 “成了,姑娘我心里有数呢!”徽音眼神微顿,旋即如常一样笑嘻嘻地安慰大家,“你们啊,草心家里的事就行了,哦……对了,李生啊,你忙完了这码子事,寻些好的枫树,绕着别院给我移植半里宽,秋天的时候可要能看到半里枫林,从小长大的绝不行,等看到枫林都几年后了,也太久了。” “小姐,您这么多安排下来,可得多少银子啊?”诗言皱眉,虽说她掌的银钱还多,但不能因为姑娘进宫了就少了用度,在秋收前还要支撑合府上下的开支,真怕万一短缺了,那可就晚了。 “怕什么,回宫前我再给你些,保管过冬都没问题。”徽音捏捏诗言的鼻子,做最后的交待,“黑帝被我放到山里去了,你们不用管它了,还有啊,现在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姑娘我好舒舒服服睡一觉,两个时辰后叫我,那就该回宫了。” 众人见此,也不好多留,只得全部退出去,忙活各自的事情去了。而独自一人的徽音,转入卧房,连人带那些待整理的枝条种子都消失在了原地,显然又是去须弥境了。 第23章 宁寿一会 第一次出宫回来的徽音到太后那里问了安,终得以自由,这才能进了自己的房间。入夜后,她便如往常一样进了须弥境,潇洒地在无涯居里疏散起筋骨来。想想今天在宫外的所有安排,皆没什么问题,心里方松了口气,不过……中止和风华雪月楼的联系,倒是意外地费了些口舌,但是想想“利益”二字,又觉得正常了。 和柳娘解除以前的协议,是她早就想好的,本来当初也只是为了得些钱财,长久地参与青楼运作这种事,对出身司马家的徽音而言,到底有些掉价的,想来有了庄子,缺银子的情况是不会出现了,再加上她还有须弥境这个逆天之宝,何惧其他呢?只是没想到柳娘会有长期合作的想法,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风花雪月楼的经营如果能像现在这样稳定下来,日后是不用发什么愁的,大约是想到利益分配的问题,柳娘并没有坚持留她,给的分红倒很可观,一次性竟给了三万两,许是攒下的大半利润都在这里面了吧。 在须弥境第四层阵法破除不久,因为莫璃的关系,她无意中发现借由须弥境可以瞬移到以前去过的地方,今天去风华雪月楼就是用这种方法去的,绝对的掩人耳目,绝对的安全无逾,以后想做点杀人越货的事,无疑方便了许多许多。 子时刚过,徽音瞬移到莫璃的房nei,从床帐中揪了她到无涯居里,刚一脚踏实地,黑帝就扑倒莫璃,给了一份惊喜的见面礼。 “我靠,司马徽音,你、你、你……赶紧让它起开!” 容颜绝胜的女子凉凉地瞥了眼被压在地板上的某人,轻飘飘吐出四个字:“自力更生。” “喂喂,你确定要让我‘自力更生’?”莫璃拼命推开黑帝表达善意的头,以便于离那条生有倒刺的舌头更远一些。 徽音最终还是怕黑帝被莫璃暴力出个好歹,只得挥手让它到一边去。 “这是你养的宠物,美洲黑豹?挺不赖嘛!”莫璃好奇地打量黑帝,随即撇嘴,“有钱人就是爱耍个性,非要养个非常规的宠物,真令人想不通!” “难道莫家很穷?”徽音鄙视道。 莫璃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慢悠悠走到沙发那里坐下来,随手抄起遥控器,捣弄起客厅的视听设备:“我得了消息,八爷党明天要去宁寿宫请安,这意思你懂得。” “……”看着墙上的屏显上出现的动漫画面,徽音狠狠皱眉,“你死的时候三岁吧,智商就停在那了?” “重活一回,我还搞那么累干什么,又不是自虐狂。”莫璃若有所指地扫了身边人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丫的就是典型一个! “早知道我就不留下这些动漫数据了。”嫌吵的徽音起身,准备躲到楼上去。 “徽音,别走啊,要不你也带我到楼上看看?” “你觉得我现在信任你到那个程度了吗?”顿足的女子转身反问,下巴有些倨傲地微抬着。 莫璃缩缩脖子,猫回去继续看动漫了:“当我没提,”见徽音继续上楼,她低声嘀咕道,“真不知道司马老头怎么教的孙女,得到她的信任怎么就这么难呢?” 其实打从她们相识那天起,几乎每天晚上徽音都会把莫璃弄到无涯居来,两个人聊聊天、喝喝茶,或者像这样各干各的事,可惜莫璃除了无涯居的一楼,再没有其他的活动空间,好的一点是厨房随便用,她想做点蛋糕、布丁什么的,可以享受点福利,至于其他的没门。 嗯,莫璃自然耍过小聪明想到无涯居外面去,无奈的是这里看门的是该死的指纹、瞳孔识别系统,除了司马徽音本人,余者想出入自由,一概都是妄想!没招了,她只能这么耗着,好在不知为什么,这客厅的视听设备里居然存着好多动漫、电视剧的数据资料,时间总算不那么无聊。 对于徽音保存这些东西,莫璃是很奇怪的,毕竟依性格看,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嘛,不过,目前她还没取得人家的信任,还是不要捋虎须得好。 看着迈着猫步上楼的黑帝,坐在沙发上的女子没忍住,抱着一个抱枕就开始咬牙,心里宽面条就没断过:你说我容易嘛我,堂堂spc特殊情报部门的得力警员,居然连头煤球一样的畜生都不如,好歹倒是给个踩楼梯的许可啊,为什么就啥都没有呢???? …… 第二天,天气格外的好,阳光似乎都透着股子欢快劲,倒是给了人一个好心情。 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抱着五阿哥的长子弘升,一路有说有笑地进了宁寿宫,一众宫女太监层层通报,欢喜地迎了三位阿哥爷进来,来回一通请安,才算是能好好坐着说话了。 “打哪来啊,你们五哥怎么没一起来,快把弘升给哀家抱抱。”太后示意身边的嬷嬷上前抱孩子,眉眼俱是笑意。 “皇玛嬷,可不就是刚从五哥那来的,您可别说啊,孙儿是偷了弘升出来的,回头要是让额娘知道了,定饶不得孙儿,您可得护着孙儿,这不是为了让您高兴嘛!”九阿哥递过怀中的弘升,卖乖讨巧起来。 “皇玛嬷,您也得护着孙儿我啊,要不然翎坤宫的点心孙儿可就有一阵子吃不上了。”十阿哥咋咋呼呼地凑上前,许是声音大了些,眼看着弘升就要皱脸哭了。 “你们两个胡闹的,弘升还小,就这么抱出来走这么远,造下病了怎么办?要哀家说,数落你们都是轻的,合该好好罚上一罚!”太后赶忙抱着弘升哄,又让嬷嬷取了小孩子爱吃的点心果子什么的,疼得不得了。 “皇玛嬷,弘升的乃娘、嬷嬷都跟着呢,一路上孙儿们给弘升裹了褥子的,要不五嫂也不会让孙儿们带走弘升不是?”八阿哥连忙安太后的心,余光掠过一边侍立的徽音,见她一身女官宫装,看起来和其他宫中女官奴婢没什么差别。 “还是老八周全,指着你们两个啊,绝对不靠谱!”太后摸摸弘升的小手小脚,以及嫩嫩的小脸,发现确实是温的,再加上老五媳妇是个好的,这才真的放下心。 正说着话,殿门外的小太监请安道:“见过五贝勒,贝勒爷吉祥!” “看吧,追来了不是?”太后看了九阿哥和十阿哥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啊……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了。” “孙儿胤祺给皇玛嬷请安,皇玛嬷吉祥!”五阿哥有礼有度的请安,紧接着殿里除了太后以外的其他人通通按规矩给他请了安。 这一番下来,胤祺挽着马蹄袖,没好气地瞥了眼三个弟弟,以蒙语冲太后道:“皇玛嬷您看看,有这么给您问安的嘛,借花献佛倒是好手,有这能耐怎么不自己生几个来讨您欢心?” 胤禟不乐意了,和五阿哥一样用蒙语辩解:“五哥,你这话可不对,咱得让皇玛嬷评评理,我们兄弟何分彼此,你儿子不就是我儿子嘛,做弟弟的是抱弘升到皇玛嬷这来的,又不是抱到哪里去了,有什么关系?” “是这个话没错。”太后抱着曾孙,看着眼前的孙儿斗乐,心情分外地好。 “九哥,这个好像不太对,”十阿哥表示很迷惑,见大家都看他,用汉语直抒己见,“兄弟的儿子是自己的儿子,兄弟的额娘是自己的额娘,这两样没话说,可兄弟的媳妇就不太对了吧?” 胤祺闻言身形一僵,抬眼看到老十巴巴解惑的模样,脸上立刻就泛了红,是气的,他狠狠瞪了老九一眼,不吭声了。胤禩有些无语,他没想到这位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看五哥脸色不好,一时之间想打个圆场也不知道怎么说。胤禟目光可有可无地瞟了老十一下,登时那憨厚的少年就收敛全身的动作和表情,生怕突出了自己的存在感。 太后抱着弘升的手颤了颤,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看四个孙子的模样,比之前那话还逗乐,果然人老了是要儿孙绕膝才有意思啊。不过眼下这场面她也没什么好的圆法,但总看着他们这样儿,不是个事儿,怎么办呢? 徽音的额头有些挂黑线,之前他们说什么她听不懂,可十阿哥说的却听见了,这本来没她什么事,可想到昨天莫璃的提醒,她知道即使此刻不开口,一会儿话头也会绕过来,与其被动迎接还不如解了这围,说不得还能落个好,多有利可图的事呀! “太后娘娘可得仔细身子啊,几位阿哥来给您请安,九阿哥特意抱了小阿哥来,可不是思量着您念着五阿哥和小阿哥,这不,今儿可是都见着了不是?十阿哥不好学着九阿哥借花献佛,顶着压力都在您跟前凑趣呢,再看看八阿哥的孝心,定是让您开心才放心回去的。” “就是就是,皇玛嬷,孙子是凑趣呢,凑趣呢!”十阿哥冒着五阿哥的眼刀和九阿哥“秋后算账”的笑意,点头如捣蒜地说道,这空档不忘感激涕零地看了徽音一眼。 “皇玛嬷,十弟也是一片孝心,和孙子们是一样的,还请五哥莫要见怪。”胤禩笑如春风地道,紧接着拿出带来的佛经呈上,“这是额娘抄的佛经,今日孙子就带来了,皇玛嬷平日也可少受累些。” 徽音接过小宫女端来的乃盅,上到了太后手边,各位阿哥的茶也有宫女们自去更换。这空隙她听到八阿哥的话,暗地里不禁有些叹息,这话说的,十阿哥的好是讨了,可五阿哥就不会舒服了,弄得好像八阿哥和十阿哥是一个娘生的似的,也就五阿哥没有争储之心,否则就这一遭,都够记到以后好好削一顿的。至于太后,好歹五阿哥是人家抚养长大的,这话不是要让她抚养的孙子在兄弟里隔远 一层?恐怕良贵人费心费力抄的佛经也得不了好了。 果然,太后先前畅快的笑意散去,面上一派慈蔼地示意嬷嬷收好佛经,状似称善地点点头:“良贵人有心了,哀家年纪大了,除了逗弄孙儿也就拜拜佛了,心不诚佛祖哪能许了哀家许多心愿呢?” 五阿哥的确如徽音所料的那般,对八阿哥的言辞心有不满,不过他心胸宽一些,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只是对与这个老八走得太近的亲弟弟有些担心,想着回头能不能从额娘那边入手,劝一劝也好啊。 听到太后的话,四位阿哥都连连称是,他们都听出来了,这话里透着意思,所以并不敢再开口。见弘升揉起眼睛,太后挥挥手道:“行了,你们啊该干嘛干嘛去,哀家这不留膳。胤祺,弘升看着困了,先歇在哀家这儿,出宫时你来接就是了。” “那孙儿过会子再来,皇玛嬷也好好歇歇,这小子交给海嬷嬷吧,要是累到了您,孙儿可要被皇阿玛念叨了。”胤祺起身行礼跪安,语气里透着亲昵。 “你怎么和你皇阿玛一样唠叨了,成了,赶紧走吧!”太后一脸嗔怪无奈,眼里却满是欢喜,转头看到旁边的少女,直接吩咐了,“徽音啊,送送他们,再不送这胤祺就该变成婆婆嘴了。” “太后娘娘只怕高兴得紧呢,五阿哥这么挂心您,连小阿哥都得排到后面去,您啊,可别真赶了五阿哥走,那就后悔都来不及了。”徽音上前摸了乃盅的温度,服侍着太后用了,又取了一边的小褥子包好弘升才行礼准备去送阿哥们离开。 “你这丫头,越发大胆了。”太后拭了嘴角,将包好的弘升递给靠近的海嬷嬷,笑指了徽音一下,并无责怪之意。 眼看着太后去寝殿了,四位阿哥皆有些反应不及,他们没想到传说中的女官居然这样和太后相处,真令人不可思议。 “几位阿哥这边请。”徽音引路在前,神态和宫里面的奴婢无任何差别,“五阿哥别担心,小阿哥有海嬷嬷照看,定是周全的,下午些您来接时正巧用了膳,五夫人也轻省些,奴婢多嘴了。” “有劳徽音姑娘了。”胤祺笑了笑,听出了这些话的用意。眼前的女子是在建议他下午陪皇玛嬷用膳,还在安他的心,不用怕弘升有何不妥。 “五阿哥言重了,五阿哥不怪奴婢多嘴已是天大的恩德了。”徽音含笑以对,这位五阿哥还是挺不错的,无论是看史料,还是如今见了真人,她都觉得这是个心性敦善之人,欣赏之情连带的就是这样的小方便了。 “不知徽音姑娘可否沏壶茶来,我们兄弟在前面那廊子下坐坐。”九阿哥直言道,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石桌。 正题来了! 徽音行礼应是,退下去准备茶水点心了。 “九弟,你这是……”胤祺略微皱眉,不明白如今这女子明明风头太盛,为何自家弟弟还要来这么一出。 “五哥,今儿天气好,咱就是品品茶,一会子你不是还要接弘升回去嘛,来回折腾也麻烦,不如就坐上一会儿,时候也就差不多了。”十阿哥意外地开口,好像一点也不记得方才给人家下不来台的是哪个一样。 “也好。”胤祺神思一动,打算留下来看看,反正是在宁寿宫,他在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兄弟四人刚要坐到石凳上,就被端着点心的徽音阻止了:“几位阿哥可使不得,天虽暖了,可这石墩子凉着呢,还是先放了垫子的好。”说着让青燕一一铺了垫子,才请阿哥们就座。 “如今地气渐热,奴婢们采了鲜嫩的花儿做了点心,太后娘娘用着说好,四位阿哥尝尝看?”徽音摆好点心,示意其他人退下,只留了青燕煮茶,“四位阿哥稍待,青燕煮着茶呢,是头前太后娘娘说留着给阿哥们用的,正巧九阿哥想吃,这就沏了来。” “慢着,怎么不是你煮啊?”十阿哥有些不满意,他之前在小汤山见的时候徽音是蒙面的,细算起来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庐山真面目,八哥、九哥也一样,想来为这样一张脸都有些失神惊艳,本来嘛,好几次来宁寿宫没一回碰着的,如今见了不说好好叙话,喝杯亲煮的茶总是行的吧? 那女子梨白般的浅笑带着些含蓄:“让四位阿哥见笑了,奴婢并不通茶一道,一来不好现丑,二来怕是糟塌好茶叶呢!” “看着倒是不像,徽音姑娘自谦了。”八阿哥优雅地拈起一块点心,目光一亮道,“这是南点?定是出自徽音姑娘之手了!” 胤祺默然品着点心,看着青燕煮茶的手法,似乎全然听不到耳边的交谈。不过他心里却并非如此,只是没想到,八弟的言辞越见机锋了,可遇上眼前的女子,难说了!虽然他并没有和徽音多加交谈,但总觉得这女子不简单啊! “八爷一向见多识广,连吃食上都如此了解,真是令奴婢佩服呢!”徽音笑出一股子娇艳来,不知另外三位什么感觉,反正十阿哥是觉得有些冷地缩了缩脖子,青燕拿着茶壶的手抖了一下,没敢将视线移过去。 好吧,这是夸奖的话,但不知为何,五阿哥和九阿哥不禁双双看向了八阿哥,仿佛很惊奇他居然对女子需要掌握的厨艺上的玩意有了研究。当然,实际上这兄弟两个都没表达出这种意思,是八阿哥对上兄弟们的视线后,自行脑补的,然后他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 一般站在权势顶端的人都有个毛病,那就是发散思维很发达,往往简单的话,会被影射成多种含义,对于徽音来说,浸滛其中数年之久,此道说不上擅长,却也睛通,她很明白如何表达出想要的意思,同时令他人想到那个方面,所以,注定了今日的品茶,最终只是品茶而已。 “徽音姑娘入宫以来可有何不习惯的?”胤禟回想起几次见面的情景,半关怀半试探地问道。 “一切都好。”徽音不经意地扫了眼青燕的位置,继而将沏好的茶一一放到各位阿哥面前。 四位阿哥心有所悟地品茶,都明白了这暗示,看来这个小宫女就是皇阿玛的人了。 “我说徽音,爷上次见你训养的那……那豹子不错,今年秋围不知能不能给爷也训一只?”胤誐没那么多顾忌,自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十阿哥还念着呢,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您若是寻只野兽自幼养大了,比奴婢那只差不到哪里去的。”徽音表情温婉,忽似想到什么又颇为遗憾地道,“今年秋围皇上想是不会带奴婢的,恐怕要让十阿哥失望了!” “这有什么难的,赶明儿爷想办法,你要想去,自然是有法子的。”十阿哥大手一挥,豪迈地表达了一下男子气概,当然,如果他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这话的确是挺男人的。 “老十,看不出来呀,你这爷挺能耐的呀!”九阿哥上下打量了胤誐一遍,噙着一丝笑暗讽道。 “爷……”本要反驳的某位阿哥,一看到说话的是胤禟,立刻消音了。打小他就和九阿哥最要好,一起闯祸,一起被罚,可惜从来就没翻过身,难道弟弟天生就要被哥哥压得死死的? “十阿哥放心,奴婢呀,就算是为了让你成功养头野兽,也找机会和皇上求个恩典。”徽音看得出来,这位温僖贵妃的儿子,并非真的就是个草包,不过她喜欢和有脑子的人打交道,所以对于十阿哥,倒是可以相交。 胤祺一直充当着旁观者,此时却突然开口:“徽音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连日来总看到皇玛嬷笑容满面呢!” “奴婢可当不得这话,若非五阿哥每日来请安,太后娘娘哪能每日笑呵呵的?”徽音赶忙回话,心里有些诧异明明置身事外的五阿哥,居然也会主动说话。 “徽音姑娘的功劳,我们兄弟都是记在心里的。”八阿哥缓过来了,笑容和善地冒出极有深意的这么一句,登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奴婢所做皆是分nei之事,八爷这样说,莫不是要赏些物什?”只见那女子轻盈一笑,话说得似真似假。 胤禩一愣,暗责自己怎么沉不住气,居然明知不得人家好感,还硬赶着撞上去。他听出来了,这女子是在告诉他,即使他心中有何打算,人家也是不在乎的。 这边厢的另外三人,胤誐面上似是听不出话中nei涵,心里却有些对八阿哥的反常皱眉,总觉得一向温润如玉的八阿哥有些失态了。胤禟除了惊讶自家这位兄弟的失言,更多的是对徽音不落下风的应对感兴趣,暗中猜测着她的背景,毕竟与皇子交谈还能略占优势,委实罕见了。胤祺的感觉,和刚刚在太后那里一样,稍稍有些不舒服,对八阿哥拿他的话做筏子微有恼意,打定主意日后定要逐渐疏远胤禩才是。 “徽音姐姐,时辰不早了,今日的佛经……”青燕看看天色,有些胆怯地轻轻说道。 “嗯,多谢青燕提醒。”徽音诚恳地道谢,恭敬地面向四位阿哥,“看时辰不早了,不知四位阿哥可要在宁寿宫用膳,奴婢好置办下去?” “八弟、九弟、十弟,做哥哥的就先行一步了,估摸着弘升怕是醒了,吵着皇玛嬷就不好了。”胤祺率先起身,长幼有序,另外三位阿哥也不好坐着,只得都站了起来。 “五哥自便,弟弟们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皇玛嬷了。”八爷党的三人互看一眼,胤禩开了口。 “徽音姑娘,”五阿哥冲兄弟们点点头,唤了旁边站着的女子一声,先抬脚走了,徽音向余下的三位阿哥行礼,跟了上去。 青燕亦是行礼告退,却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看了八阿哥一眼。而桌上沏好的茶,其实由始至终只抿了一口,剩下的都凉了个通透,尽管这天,事实上已经转暖了。 第24章 信任与否 无涯居二楼的练功房nei,原木质的地板上躺着两个妙龄女子,皆是喘着气,浑身汗津津地装挺尸。 “我说,你这身体素质也太好了吧,我受过特种兵训练,和你练练都累得像狗一样……”用手覆着眼睛的莫璃开口,说的居然是日语。 “如果你在司马家长大,你也会和我一样。”徽音呼吸已然平复,翻身坐起整理着仪容,同样以日语回应。 “司马家到底是怎样的?”莫璃仍旧心跳急速,拿开手后皱眉轻语,知道某人对她的信任还不到说这些的水平,也不在乎答案,胳膊一撑坐起来后戳戳徽音,换了汉语道,“咱能不能说母语?小日本的调调我受够了!” 瞥了眼身边人愤愤的表情,徽音无奈:“不是你说要熟悉一下日语的嘛,这会又抱怨了。” “还不是你奴役我翻译什么日本的书籍,要不然我用的着拾起它吗?”莫璃反口一句,理直气壮得要命。 “没听过‘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没听过,你这是榨取我的剩余价值,我要上诉。”看着那张绝胜的容颜上毫无愧疚之意,莫璃孩子气地坐在那里蹬起腿来,着实令人哭笑不得。 “你竟然只有剩余价值了?”已站着的徽音恰当地表现出惊奇,顺手拉了那耍泼的女子站起来。 “……”某人扁嘴,对此无言以对。 “走吧,开工了。”徽音边走边说,“先去冲澡吧,我答应了康熙,秋围前将所有译本给他,为此还特意给了我恩典,不用抄佛经了呢!” 听着耳边略带讽意的声音,莫璃暗中叹气,当时她怎么就爽快地坦白说会日语呢?若非说了实话,哪里会被抓壮丁呐!真是失算失算啊! 两人分别打理好自己,双双到了二楼的书房,徽音走向她自己的书桌,而莫璃则有些不情愿地蹭到了明显新搬来的一张小几边,哀叹连连地拿起了狼毫,随手翻开了放在旁边的一本古籍。 “已经七月了,木兰秋围你有办法去吗?”徽音手眼并用地译书,同时一心二用地开始聊天。 “康熙总喜欢把重点人物带在身边,你去他才放心,我一个小透明,跟去干什么?”莫璃两个多月来也被训练出了一心二用的本事,所以手底下译书的速度并未减慢。 “因为我要去,所以你也要去,不然怎么兑现承诺?”徽音极淡定的开口,语气带着一点不可一世。 “咦,你肯信我了?”与想象中不同,莫璃没有惊喜,反而有些疑惑。 “嗯,前提是你的想法始终如一。” 莫璃懂了,也就是说,只要她不触及雷区,就是可信的。 “那好吧,我去,不过你答应的事可一定要做到。”小几边的女子重申了要求,同意想办法去木兰围场。 “无涯居任君来去。”徽音言简意赅,继而又道,“别拆了就成,否则以清朝的条件没法复原。” 莫璃手一抖,污了纸张:“没看出来呀,你也会开玩笑?” 徽音没应她,脑海中回想三个月以来与康熙的多次碰面交谈,初进宫时紧绷的神经,竟在那些下棋聊天的日子里慢慢放松了许多。 康熙是个博学的皇帝,如果刨除利益因素看,的确是个值得相交的人,说不定他们还真能成为知己,她长这么大,除了和莫璃之外,身边鲜少有这样相处愉快的人出现,比起老头子,还是这位千古一帝有意思多了。 只是此时的徽音没有想到,一次木兰秋围,生生断绝了这种原本让她看好的可能。 几个小时后,莫璃抱着抱枕在一楼客厅看动画片,视线定格在屏幕上,思绪却飘到了厨房做饭的徽音身上。她到这里已经好多次了,知道无涯居的时间与现实时间不一致,往往在这里待五六天,外面还是离开的那天夜里,她猜测这应该是个随身空间什么的,十来岁看小说时看到过这样的描述,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居然能真的见到。 和徽音相识,真实的时间不过三个月左右,可实际上已经相处两年之久了,莫璃回忆着这段日子,最初的活动范围只是一楼,后来扩大到二楼除书房以外的地方,及至现在,只要译完书后,整个无涯居她都能自由上下。其实徽音的信任并不是那么难以博取,真实的司马家唯一继承人,并不是资料上的那个样子呢! “徽音,书都译完了,康熙还要你去围场干什么?”莫璃想到宫里关于徽音的种种传言的变化,想不出什么头绪,于是直接问当事人了。 “大约是想要个保镖。”将饭菜一一端到餐桌上,徽音叫人了,“吃饭吧,今天打牙祭。” 欢呼着奔到餐桌边的女子眼睛亮亮的,看到桌上丰盛的菜色,一副食指大动的模样:“其实你是十项全能吧,文武双全,音乐、管理、经商、烹饪无所不能啊,知道金庸不,你比《射雕》里的黄药师还牛,你会生孩子,他不会。” “不是十项全能,刺绣、制陶、木工、医术……”徽音摇头,认真地细数她不会的东西,心里思量着要不要一样样开始学,其实学习的过程她还是挺享受的。 “打住打住,你就别算了,要是都被你学会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莫璃顿感崩溃,这人时不时爆发的较真病,挺让人受不了的。 她们都是睛英教育的产物,用餐一向优雅美观,是以动筷后就不再说话了。直到饭后徽音榨果汁、莫璃洗碗了才继续交谈。 “康熙拿你当保镖,我看没那么简单。”水声哗啦哗啦,莫璃面露深思,对榨汁机边的人说道。 徽音取了玻璃杯,毫不在意地接话:“应该是试探吧,自我进宫以来,老子、儿子轮番上阵,就没消停过。秋围自然也有这层用意,至于保镖,都是附带的,康熙是在榨取我的价值呢!” “康熙连番试探你这我信,那些皇子们就不见得了,我猜是你的烂桃花才对。” “你都说是烂桃花了,谁管那些,况且……生在皇家,有心思少的吗?就是看着最实诚的胤誐,肚子里弯弯肠子都跟九曲长河似的,他们还不值得我花费时间。”徽音嗤笑,唇边的弧度竟是讽刺。 “秋围时你多加小心,别引得康熙动了杀意。”莫璃嘱咐,决定在木兰围场那里多多注意徽音的情况。 “想杀我?康熙做不到。”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显然是对此极有自信。 放好碗筷,拿起鲜榨的果汁,莫璃先往楼梯走:“得了,咱接着给你卖命吧!” “有怨言的话找康熙,这些书可是他谈判从日本要来的。”徽音端了另一杯蜜桃汁,推卸责任道。 “我说你也挺能耐的,居然建议‘抠门九’去谈判,对了,我一直没问过你,到底刮来了多少银子啊?” “听康熙说有三千万两,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不少,可惜都没什么价值。”徽音稍显不满,补充一句,“就这样康熙都乐坏了,胤禟知道结果后连着十来天散发低气压,我看他以后可能要死盯着日本了。” “的确少了,连《辛丑条约》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照康熙那样,捞回来太难了。”莫璃点头称是,表达了对康熙不看好的情绪。 “莫璃,你也有愤青倾向。”徽音陈述道。 “不,我不是愤青。”正要进书房的女子顿住,转头严肃地说,“我是莫家人,莫家是军区出身。” 好吧,做军人的,对抗日战争都有着深刻怨念。 两人继续分头译书,比之最初,她们的相处模式已然十分轻松自在了,而徽音,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认可了莫璃这个似友似亲的人的存在。她能和莫璃开玩笑,她能为莫璃做饭吃,她能与莫璃交手训练其身手,谁又能说她还不信任莫璃呢?只不过人心难测,而她也是谨慎惯了的,许多事能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 …… 木兰秋围的扈从名单确定后,徽音的翻译工作也结束了。青燕及时向她的主子反应了这个情况,于是着手安排出巡种种事宜的康熙,在将要出行前的某一天来到了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后散着步找徽音说话了。 打从四月份开始,康熙总要时不时见见徽音,或召见,或在宁寿宫请安的时候顺便一见,好几次两人都是在某个亭子或者石桌那里叙话,直到六月里下了盘棋后,他们最常做的事变成了下棋。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得了通知的徽音整理衣饰后赶忙出来迎接圣驾。 “平身。”康熙步态轻松,显然心情不错,“书译完了,朕命人搬走便是。今儿天气不错,来一盘?” 看着眼前沉稳大气的帝王指着不远处丛花掩映的亭子,徽音欣然点头:“奴婢之幸。” 李德全派了小太监跟着青燕去搬书,自个儿随侍圣驾。到底是御前伺候的,那些宫女手脚麻利极了,还没等康熙和徽音走到亭子里,点心、果子已然上齐了,刚刚落座,手边就上了温度恰好的茶汤,棋盘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准备对弈的两人对此并无太大感觉,一个是养尊处优习惯了,另一个却是自幼看多了高效的行事,只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白子还是黑子?”康熙抿了口茶,先开口问。 “还是奴婢先手吧。”徽音对眼前的茶点不感兴趣,只笑着回了话。 “和你下棋颇为畅快啊”放下茶盏,戴着暖玉扳指的手将黑子推到了对面。 拿过棋子放到顺手之处,徽音见宫女太监都侍立在亭子外有些距离的地方,唯一靠近的李德全也在亭外,于是轻声直言:“那是因为与皇上下棋之人,都对您有所求,难免下棋时心绪不平。” 康熙取棋子的手一顿,含笑看向对面准备落子的女子:“这么说你对朕无所求?”听语气似乎对话中之意不屑一顾。 “难道不是皇上对奴婢有所求?”徽音反问,坐姿四平八稳,什么落座沾个边,她根本没那意识。 闻言的康熙被这话呛了一下,手下落子时转移了这个显然不好的话题:“你曾说你母亲有日本血统,你父族可知?” 每次下棋,他们都会一心二用,好像棋局是左脑在思考,聊天是右脑在控制,压根两不相干一般。实际上康熙在套话,这一点徽音也是清楚的,至于言谈间的真假,自不会由她来判断,所以费神的只不过康熙一人罢了。 “我父亲应该知道,我祖父想是不知的,其实我也是去年四月才知道此事的。” “这么说你离开司马家,是因为血统问题?”康熙注意到“四月”这个时间,想到家族血脉上去了,以为徽音血统不纯才被家族丢出来的。不得不说习惯了复杂思维的人,很难将所遇之事简单化。这些天来大约是接触多了,他也清楚面前的这个女子的某些性子,想说的都不会用谎言作答,不想说的自会绕过去,因此眼下这个答案,可以相信是真的。 “嗯……奴婢的祖父是个睛于算计的人。”徽音没说是,亦没说不是,只吐出这么一句。 康熙未再开口,一边注意着棋局,一边陷入思考。看来不是因为血统才离开家族的,不过说祖父“睛于算计”,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莫非里面还有何nei情不成? 对于皇帝陛下将试探方向转到了司马家族上,徽音是不在意的,反正不该说的她总是有法子绕过去的,康熙是个聪明人,懂得该如何行事才最明智。 “皇上,请阅览。”李德全忽然捧了本书册入亭,双手递给刚落子的皇帝大人。 康熙拿过来摆手让其退下,随便翻了两下,似感叹似怀疑地道:“你的字体,看着又变了啊!” “皇上给的时间紧迫,奴婢的字迹便草了些。”徽音边按下棋子,边回了话。其实是为了与莫璃的字迹保持一致,否则她仍旧打算用那笔楷书见人。 “看来你是真的想去木兰围场?”康熙笑了,将手中的译本丢到一边,继续下棋。 “即使不为着十阿哥想养的宠物,皇上也没打算把奴婢留在宫里不是?”徽音谈笑自如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1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3部分阅读 如,可能是想到该礼节性地询问了一下面前人,故而补充了一句,“皇上可有打算养个宠物?奴婢可为皇上物色一下。” “当朕是胤誐那样的?所谓猛兽,就该是猎物,为人所用到底是玩笑,当不得真。” 见康熙虽有意动,却明摆着不信猛兽的可利用性,徽音忽然想到了曾看过的埃及古代史上,关于卡迭什战役的记载资料,脑子一转盘算了一下其中的有利可图,顿时有些蠢蠢欲动了。 “皇上这话奴婢可不敢苟同。”触到康熙的眼神,徽音认真地与他对视,“皇上向传教士们学习过自然科学,应该知晓地球上陆地海洋的分布情况,欧罗巴洲南边地中海的对岸,有片广袤的陆地叫阿非利加洲,在那里有个文明古国称之为埃及,皇上可曾听过?” “埃及……南怀仁和白晋都说过,不是已经亡了吗?” “是,已经亡了。埃及的文明在整个地球上是数一数二的,比夏朝建立要早一千多年,可惜后来没落了,再加上外敌入侵,那片金色的土地现在都沦落外族之手,曾经的辉煌已只剩下些断壁残垣了。” 康熙心中不屑,自认为大清绝不会变成那样,对于徽音惋惜地提及这些略感不解,但他也不会询问,该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 “皇上说猛兽合该是猎物,可埃及历史上就有一位君王,在战场上是被驯养的猛兽救了命的,所以啊,皇上如果想,奴婢也可为您驯养些这种特殊侍卫。” “有这等奇事?你且将那故事讲来听听。”康熙对徽音的提议没有表态,倒是关注起那个埃及君王被猛兽相救于战场的事了。 好吧,大boss是打算把这个当故事听了。 徽音为了达成自己的小九九,卖力地讲起了埃及新王朝时期第十九王朝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和他的卡迭什战役的详细过程,许是看史料研究背景什么的习惯了,她竟然把后人对卡迭什战役的背景、原由、结果分析都讲了出来,简直相当于是给康熙上了一堂历史战役讲座课。 康熙取了块点心,喝着茶水听故事,唇边的笑意越发莫测,等对面女子讲完了,他语声带着危险意味地道:“徽音,你不觉得自己处境不妙吗?” 端着茶盏的素手静止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常,徽音淡淡一笑:“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反正奴婢心里清楚,皇上不会信任奴婢,说多说少没什么差别,不过只要皇上知道奴婢对您无害,这就已经够了。” “嗯,原来如此。”康熙点点头,完全看不出对这番话有何想法。 棋盘上黑白分明,却是平分秋色,徽音虽是讲着故事,可照样下着棋,康熙早就知道了她一心二用的本事不错,是以并未有惊奇,反而慢慢也跟着习惯了,如今再看棋局,心里难免有些波动。 “徽音,这三个月来朕一直盯着你。”一代帝王随意放了一枚棋子,一下子封死了自己的棋路,本该旗鼓相当的局面,顿时出现令人扼腕的败势。康熙看到对面之人沉稳依旧的模样,不由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似挫败又似无奈,似放松又似不安,“不知是你真的防范严密,还是朕手下无才,居然真的没有抓到分毫不妥,朕……从未遇到过你这样的难题。” “皇上,”徽音笑得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手却越过棋盘,取了康熙的白子放在棋盘上的一处,又让棋局恢复到胜负难分的情势之下,“您看,连下了多次棋,每次都是如此收场,胜负真的重要吗?您和奴婢本无牵扯,‘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为何一定要将奴婢查到通透呢?” “继续说。”看着区区一颗棋子将这棋局玩弄至此,康熙整个人猛然震了一下,许多年后,当他垂垂老矣时才恍然明白,当年的这盘棋,又何尝不是日后的一种预示? “皇上为帝多年,自是心中明白,世上之事并非如棋局一般黑白分明,更多的是介于黑白之间,而人乃是最为难测的,有秘密不可惧,可惧的是人心之所向。”徽音自顾自捡了棋子入坛,嗓音舒缓地低语,“拿奴婢来说吧,第一次与皇上坦言时就已说明,奴婢乃身怀异能之人,无意参与更多世俗之事,却不知皇上为何一直着意探寻奴婢过往,以至于不肯相信奴婢是无害的。” 康熙从捡去一半棋子的棋盘上移开视线,轻轻摇着头略带一丝苦笑:“经过这三个月,其实朕是信你无害的,不过徽音,看得出来你应该也是经过事的,怎会不明白个中缘由?” “是,怀疑之心根深蒂固,已像思考一样深深植入本能,身在其位,总是有许多难言的不得已。”徽音扔下棋子,微微垂了头,不知是深有同感还是一时感触,她的心竟生出些怅然来。 “罢了,怀疑朕无法打消,想来你是个知事的,如今这般亦好,你以为呢?”康熙抛去种种思绪,首次觉得身边有这么个人也不错,可聊天可对弈,相处松乏轻快,比起那些心腹、近臣和儿子,反倒可亲近一些。 “皇上所言极是,奴婢也有同感。”徽音见这帝王起身欲走,轻笑着行礼,“奴婢恭送皇上。” 康熙颔首,迈步走了。这三个月来,多次与徽音接触,慢慢了解了他能看到的一些方面,比如说这女子的学识,竟意外的丰富,所谓相谈甚欢,也不过如此了。加之徽音倾向于直言交谈的方式,让幼年即位至今、已过不惑之年的康熙,第一次发现居然能有一个人,不惧帝王之势地和他相交,或许……老天是给了他一个知己? 第25章 迢迢出巡 康熙三十八年闰七月出巡塞外,随行的皇子有一、三、四、五、七、十三、十四共七位。徽音得了康熙的许可,坐的是自家的马车,马车边还有神风跟随,十阿哥念着的黑帝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八爷党的三位核心阿哥今次未能扈从,所以这件事便无关紧要了。 不过徽音还是带了另外一只兽类,那就是雪苑,依须弥境的时间看,她已经修养了五年多左右,所积伤势已愈,况且她之前出现过,突然消失总是奇怪的,正巧此次有机会出来遛遛,菩提便没有阻拦这安排,他们本是修行灵物,对这些小事没有异议,反而能够入世于修行还是有利的。 比较倒霉的是五阿哥,因为亲弟弟和十阿哥关系好,这次塞外之行他还有个艰巨的的任务,那就是活捉一只幼兽,安全带回去交给十阿哥。当然,这是他们兄弟间的事,不干某人什么事,尽管始作勇者是她没错。 随着大队人马走的一辆普通马车上,徽音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莫璃与她同车,正在一边四处探宝,左翻翻右看看,睛神显得十分好。本来她们的关系一直都是暗中的,一个被康熙严密紧盯着,一个则不愿打破平静的生活,两人按道理是怎么也不会同坐一车的,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有意算无意之下,不仅可以达到目的,还能使他人生不出半分怀疑。 “徽音,你这马车真不错,我想方设法与你同车,还真是有先见之明了。”莫璃笑得沾沾自喜,发现徽音视线飘向驾车人的方向,安人心地道,“放心吧,信得过。” “我这马车哪能比得上你的本事?而且你分明是奔着小说来的,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的。”坐起身的女子理理衣服,没好气地问,“想要哪一本,我的书房里只有名著,中外都有,其余的就没了。” “是是,你那书房我还不知道?除了史书就是专业性的鉴赏书,余下的完全看不懂,你随便给我一本名著好了,中国的四大名著不要,电视剧都翻拍多少回了,没意思,俄国的也不要,光人名字就弄得人晕头转向了。”莫璃往平稳行使的马车里一躺,随口接话。 徽音摇头,脑中一动,手上已出现了三本名著,她丢给身边之人,继续闭目养神去了。雪苑窝在马车的一角,尽力地做着一只听话的宠物,专注于书的莫璃对它并没有过多的留意。 “宁寿宫女官徽音可在?”行了一会儿,马车外忽然有人出声。 两个女子互视一眼,徽音掀了车帘,发现是骑马的十三阿哥,便应道:“奴婢在此,十三阿哥有何吩咐?” “皇阿玛宣诏。”胤祥脸色不太好,简洁地回答。 “劳烦十三阿哥了,奴婢这就前去。”放下车帘,徽音向莫璃使了个眼色,便弯腰到了驾车小太监的旁边,唤过撒欢的神风,只见她利落地跃上马背,和胤祥一同趋马往御驾的方向而去。 在抵达御驾时,徽音看到了今日轮值护驾的另一位皇子--四阿哥胤禛,按规矩行了礼,她松了缰绳登上了行进中的御驾。不知说了些什么,少顷工夫就出来了,传了圣上口喻,命七阿哥御前侍奉,十三阿哥下去休息。 “四哥,那弟弟就先回马车了。”胤祥的表情还是那样,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消沉。 “如此也好,过会子大哥来了,我便去寻你。”胤禛靠近些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以示安慰。 “四阿哥,十三阿哥,皇上命奴婢与十三爷对弈,所以……”徽音已到神风背上,面带一丝犯难地道。 两位阿哥都表现出了诧异,再看骑着神驹的女子的表情,都明白皇阿玛的意思了。四阿哥首先开了口:“十三弟心情不佳,小心伺候着。” 得,看这位大爷一脸严肃的态度,徽音不禁暗地里翻白眼。入宫以来,与这位阿哥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没有一次是让人舒服的,要不是冷淡,要不就是这样一副奴隶主的嘴脸,比之康熙都差劲极了。 “请四阿哥放心,奴婢定当遵旨行事。”切,不就是冷淡吗,规规矩矩来总错不了吧。 胤祥看着自家四哥没什么表情的脸,再看这位宫中身负盛名的女官规矩得体的回话,缓解微妙气氛地扯扯嘴角:“既如此,那就劳烦徽音姑娘了。” “十三阿哥言重了,听闻您棋艺很好,奴婢倒是有幸能蒙您赐教呢!”徽音向四阿哥告退,引着十三阿哥返回自个儿的马车。 上个月二十五,胤祥的额娘去世了,如今他这般状况也是正常的,康熙只给那位逝去的女子一个“敏”字,勉强让她进入了有名号的嫔妃行列。敏妃所出的三个孩子,都被交给了德妃抚养,大约是看她不得皇上挂念,宫里难免有些见风使舵的,再加上不少流言匪语,年仅十四岁(虚岁)的胤祥有些过不去坎,倒也正常。 “这是……”莫璃有些愣地看着先上车的少年,眼带询问地望向后面进来的女子。 “皇上命我安慰十三阿哥。”徽音对问话的人说,注意到那三本书被收起来了,不由对莫璃的机警赞了一下。 “你是……”胤祥语带疑惑,目光落到了马车里的这名陌生女子身上,他从未见过这么一号人,感觉和徽音很熟? “奴婢莫璃,于养心殿奉职,十三阿哥没见过奴婢的。”莫璃行礼,皮相不错的脸上浮现出恰当的笑意,与宫中奴婢没什么差异,仿佛是个很柔和的人。 徽音将贴在车壁上的小桌子拉起放平,抽开暗格取出三个小碟,碟nei另被分隔开,居然放了足足六种零嘴,又取了马车专用的杯子,倒了三杯备好的果汁出来:“十三阿哥请用,这是奴婢庄子上今年收的果子压的汁,出来时便带了,希望能合您的口味。” 胤祥的注意力转到了这马车上,顿觉得十分稀奇,待拿到杯子发现桌子上的奥秘后,睛神就好了些:“徽音姑娘,你这马车真方便,这桌子到底是怎么弄的?杯子竟能吸在上面,好奇怪啊!” “桌子里嵌了磁石,杯子底上也是,这样会稳一些。” 莫璃在一边充背景,她不想引起高层人物的注意,所以少说话最安全,而且要给人一种她和徽音不熟的假象,这样对她们两个都好。 胤祥看到窝在角落里的雪苑,眼带感叹地转向徽音:“这是白狐?姑娘的宠物真是没一样凡物呐!” “这是活的?”莫璃呆住了,她以为那是个皮草,毕竟是清朝,不受《动物保护法》的制约,徽音有个白狐狸皮做的东西也不没什么,听闻年初时还给康熙献了张虎皮呢! “雪苑。”徽音唤了一声,就见那雪白的一团站起来抻了抻腿,挪到她身边乖巧地蹭着。 取了样肉干逗狐狸的胤祥有些疑问:“姑娘不是还养着一头豹子,怎么没一同带来?听四哥说姑娘向皇阿玛求了恩典的,不是可以同行的吗?” 莫璃有些戏谑地看向被问及的女子,见她面色变沉,就想到了来之前在无涯居里的那幅画面,真的是很有喜感。 徽音嘴角微抽,答曰:“黑帝被奴婢放到山里去了,想是食髓知味,临行前并未回来,所以就没带着了。”本来她也是想带的,可那家伙赖在须弥境里死活不出来,为了这还冲她好一阵胡闹呢,想起那件被它撕咬掉的衣服,她就不由得磨牙。 “如此倒真是可惜。”胤祥发现这白狐居然不吃肉干,顿觉没意思,再加上心里还难过额娘的辞世,情绪又变得低落了。 莫璃与徽音相视一下,痛快地当逃兵了:“十三阿哥恕罪,奴婢有些晕马车,想出去与赶车的同坐了。” “嗯。”可有可无的应声,本该是明朗的少年,这一刻竟无端端显得沉郁颓唐。 徽音推过小桌子上的碟子杯子,自顾自取了棋盘棋子出来,做势是要下棋。 “莫非真要下棋?”胤祥苦涩一笑,提不起睛神来,“皇阿玛只是不愿见爷这副样子,哪里就真的让你与爷对弈了?况且……你不是说要安慰爷吗?” “安慰了十三阿哥就不会难过了?” “不会。”似乎是这一瞬间,胤祥忽然觉得这个徽音姑娘很有意思。 “既然不会,奴婢又何苦多费唇舌?皇上命奴婢陪您下棋,虽然潜意思是要奴婢安慰安慰您,可奴婢笨了些领会不到那层意思,也是有的,所以陪您下盘棋,差事便完了,至于旁的……可与奴婢毫不相干!” “放肆,爷是堂堂的皇子阿哥,岂容你如此怠慢?”胤祥想到额娘去了之后,宫里那些奴才的嘴脸,只觉得又被个奴婢小看了,立刻就火了。 徽音安坐依旧,仿佛根本没感觉到来自旁边的熊熊怒火:“十三阿哥说的哪里话?奴婢何曾怠慢您了?自您入得马车来,吃喝皆有,怠慢阿哥之罪奴婢可当不得啊!” “本以为你是个不同的,没想到你和宫里那些奴才无差无别,都是踩低就高的货!” 唔,十三阿哥,您这是红果果的牵怒啊牵怒! “十三阿哥请选棋子,先行还是后行?”徽音不受影响,淡定地询问道。 “爷不下,你不是想办完差事吗?爷偏不和你下棋!” 到底是个少年啊,又是受宠的阿哥,想来敏妃是个温柔的好母亲,把他护得不错,生于皇家都十四岁的男孩子了,居然还有这份孩子气,真不知该让人说什么好了。徽音打心眼里生出感慨,想想她十四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胤祥经的事竟还比不上她! “如此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奴婢只好从今天起跟着十三阿哥了,什么时候您与奴婢下完一盘棋,奴婢就不烦您了。”徽音摊手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姿态,看在胤祥眼里,完全就是个无赖样。 气呼呼的少年靠在马车里,不理人了。 徽音一边用黑白两色棋子摆出个笑脸娃娃,一边自言自语:“这棋子总归是色彩单调了,世上之事又哪能如此黑黑白白得分明呢?创造出这东西的人也是够复杂的,千变万化之中偏还有些道道,当真是有意思!” 胤祥微微一愣,他也是聪颖之人,听到这话心中涌出一股叹意。是啊,他自幼长于宫中,奴才们势力是见惯了的,怎么会现在愤懑起来?人之百态又非一日两日之事,奴才们也是普通人,趋利避害实是无可厚非,要怪他们怠慢主子还不如说是他没能耐,才让两个妹妹受奴才们欺负! 徽音见胤祥已能冷静下来思考,微微笑了笑,不再动唇说话,手下却略显无聊地用增减、挪动棋子的方式,把那张笑脸变成其他的各种表情,有哭有愁,有哀有惧。马车里陷入一片平静,不经意注意到棋盘变化的少年,眸子慢慢凝聚了神光,似乎这张来回换表情的脸,引起了他的某些思绪,亦或是从中领会到了什么。 下午时分,车驾停了下来就地扎营,所有的人看起来都忙忙碌碌,至于主子们则各自休整。如徽音和莫璃这样挂名的奴婢,处理好自己的事也就是了,只要没人指名道姓的吩咐,她们自然无所事事,可是今日却略微有些不同。 十三阿哥从徽音的马车上下来,刚于地上站稳,视线里就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大阿哥,一个是说了要来寻他的四阿哥。 莫璃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和赶车的小太监,连同徽音给两位阿哥请了安,而后听从胤禔的示意,与其他奴才一并退下了,目前为止,没有人会注意她是哪个,这正是她所盼望的。 “十三弟与徽音同车?”大阿哥怀疑地打量自家弟弟和那安静站着的女子。 “皇阿玛嫌弟弟难看给赶了出来,还嘱咐徽音姑娘盯着弟弟,所以……”胤祥自嘲一笑,暗地里给了四阿哥一个“放心”的眼神。 “是吗?十三弟节哀,敏妃娘娘定不愿见你如此。”极为形式化的安慰,出自胤禔之口,未有半分宽慰之情,反有戳人痛处的嫌疑。 “大哥,时候不早了,估摸着皇阿玛会传见,你看是不是该回去看看?”四阿哥眼底划过一抹怜意,语带询问地对大阿哥道。 “四弟,你先回去,我过一会儿就到。”胤禔随口一句,目光隐含侵略性地扫向徽音,任是个傻子都能察觉到他的意图。 “徽音姑娘,就此别过。”胤祥看出大哥对这女子的占有之意,可想到她先前话语中对他事不关己的态度,便没了解围的意思。 胤禛点了点头,也无意解围,带着十三阿哥离开了。 徽音发现周围只剩下大阿哥与她两人时,并未有惊慌之色,反倒面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如果是莫璃见了,定会躲得远远的,可惜胤禔未能看出这笑容中的冷意。 “徽音,爷看上你了,等寻个机会,就去向皇阿玛要了你。”大阿哥自以为够温和地这样说,明明俊朗英气的面容,却让那点子未加掩饰的欲念败坏了个殆尽。 “谢直郡王抬爱,奴婢恐高攀不起。”规矩的行礼,徽音看似惶恐地出声,俨然是拒绝了。 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胤禔闻言一怒,顿觉被扇了一把掌,又联想到自幼所有他看上的东西都被太子占了去,冷哼道:“怎么,爷还配不上你一介民女?其他人不知道你的来历,爷可是清楚的,进了直郡王府还委屈了你不成?” 徽音心中好笑,连康熙都未必清楚她的来历,这位爷是哪里来的自信?还真敢说啊! “郡王爷误会了,是奴婢配不上您,您是皇上长子,骁勇善战,文武兼备,奴婢本是民女,加之又为汉人,委实高攀不起您哪!” “原是担心身份,这又何大不了的,抬旗而已,爷还是有那个能耐的!” 好吧,这位祖宗自信到爆了,而且完全听不懂拒绝是什么! 无奈的徽音说了好一会儿见无法打消胤禔的念头,干脆也不费嘴上工夫了,打定主意回头一定寻机处理此事。她现在还是康熙的重点盘查对象,如果再和皇子们纠缠,糟糕的可就不止一点半点了。 这边离开的胤祥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前思后想一番和胤禛商量起来:“四哥,你说徽音姑娘会不会……我看大哥有意抬她入府,依大哥的性子,只怕……” “十三弟,这档子事不该咱们草心,别忘了十三妹和十五妹还指着你呢!”胤禛面无表情地开口,暗地里也在告诉自己,就当没看到大哥的眼神,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胤祥沉默了,心里有些不忍,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如果真的……只能叹句“命该如此”了。 “走吧,这些天你都没怎么用饭,今儿可一定要多用些。”四阿哥看了他一眼,叮嘱道。胤禛脑海中浮现那张绝胜的容颜,略略感到几分惋惜,若是皇阿玛答应了大哥所求,那个梨白一样的女子就真的是所遇非人了。不过,细想想她的本事,又觉得大哥恐要失算,如此一想倒是轻松了些。 只是胤禛未曾料到,在围场里事态竟会演变到那种地步,更未曾料到,那个他以为的神秘汉家女会用那种激烈的方式处置此事,以至于在以后的若干年,让他始终对康熙三十八年的秋围记忆深刻。 第26章 风雨前奏 抵达木兰围场已有好几天,此时的避暑山庄尚未修建,所以大队人马都住的是帐篷,徽音和莫璃各与他人合住一起,不同的是与徽音合住的青燕还肩负了监视的任务。 康熙不止自己需要接见蒙古各部,连儿子也被分别派出去和蒙古人联络感情,所以他并没有闲工夫草心徽音的行动,莫璃闲人一个,白天看看草原风光,晚上舒舒服服睡觉,只要不是李德全大总管交待的事,压根没人会分配她干什么。 猪一样过日子的莫璃,不止为何老觉得浑身不得劲,想了很久才明白,原来是连着好些天没在晚上被揪进无涯居,这一刻她才真的发现有问题了。 又忍了两天,莫璃忍不住了,她暗地里嘀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于那个总想着欺压她的女人,闹起失踪这码事。 莫璃挂着笑脸,跑到徽音住的帐篷寻人,结果只碰到了面露焦虑的青燕,这下她灵敏的神经拉响了警报。 “青燕,徽音姐姐在吗?”莫璃柔和地笑着,眼底却划过深思的光。 “你是……”青燕收敛表情,疑惑地看着眼前说话的宫女。 “我是养心殿的莫璃,来的路上和徽音姐姐同车,一路上多亏徽音姐姐照顾呢!” “原来是这样啊,徽音姐姐出去了,现下不在呢!”青燕含笑答话,心里委实着急,这几日她一直看着那女子,未发现任何不妥,可昨夜里竟没察觉人何时不见的,今日都晌午了还没见人,如果让主子知道了,她恐怕就…… “麻烦你了,那我回头再来寻她吧!”莫璃转身的刹那,眸子一下迸发出灼人的亮光,低垂的脸上表情严肃,眉头也皱了起来。 徽音到底怎么了? …… 胤禛被派去会见土谢图部来人,胤祥硬是跟了同行,因为营地距离不是特别远,所以他们虽骑了马,却只是慢慢走着,显得极为悠闲。 “十三弟,这两日会见应该就结束了,到时蒙古人定会比武、赛马,没皇阿玛的话,你可莫要莽撞。”看着与他策马并行的胤祥,胤禛有些担心。敏妃娘娘去了没多久,这位弟弟许是会言行不当啊,到时必引皇阿玛不喜,那可不是好事。 “四哥,放心吧,我心里明白着呢,而且……路上的那几天,我想了很多,生在皇家,不长大怎么行?”胤祥似是在研究马鞭的好赖,再抬头时以前那爽朗的笑容又回来了。说起来还真该谢谢那个女子,若非她点醒了他,想来要走出失去额娘的打击,还得更需费些时日。 “爷,前面似是有人。”高无庸凑近胤禛,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小坡。 欣慰于胤祥恢复的四阿哥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匹浑身漆黑的骏马绕着一处转圈,草地上隐约看到一抹宫装影子,他心上莫名一慌,已猜测出那是何人。 “四哥,那是徽音姑娘的神风,莫非出事了?”十三阿哥认出了马,一夹马肚子就奔了过去。 胤禛拉着缰绳的手握成了拳,一边趋马向前,一边暗道:此处离营地不远,周围又被盘查过,绝不可能是野兽袭击,况且若是那女子,以她的身手怎么可能出事? “四哥,是徽音姑娘,四哥快来!”胤祥率先跳下马,看清出了地上的人。 随后到跟前的胤禛目光扫过,表情立刻冷硬了许多。 容颜极好的女子晕在草地上,身上的宫装显得有些凌乱,发髻松散,饰物有两三样散在不远处,耳上的坠子不见了一个,脸色很苍白,即使神智陷入昏迷,唇也紧咬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糟糕。神风在她身边盘桓低鸣,那只这次随行的白狐“吱吱”地叫着,似乎在企图唤醒自己的主人。 “四哥,咱们赶紧送徽音回去吧,这样子可不行啊!”眼见此景,胤祥作势要上前抱起徽音,却不想被制止了。 “十三弟万万不可!”胤禛赶忙出声,抬头看他的少年猛然明白了,立刻退离喊起随侍的太监。视线定格在那张苍白脸庞的四阿哥,袖中的手攥得极紧,努力克制着上前抱人的念头,可是他不能,如今徽音云英未嫁,又是皇阿玛盯着的人,无论是为了她的名节还是旁的,都不能这么做。 胤祥倒是没想那么深,只是以为四阿哥在提醒他注意徽音的名节,看着两个小太监托了人上马,便翻身上了自己的马,还没等甩鞭子,怀里就多了一个雪球,竟是叫雪苑的那只白狐。 一队人策马向营地回转,神风自觉地跟在徽音所在的那匹马边上,因无人能靠近它,所以并没有人会打着骑它的主意。不过片刻就到了营地,胤祥与抬着徽音的小太监一同前往帐篷,胤禛派人去请随行太医,并将事情报给了康熙知道,方快步去徽音的帐篷。 青燕看见被抬回来的徽音,脸刷地白了,却是一言不发地挂了帐子,并拉过简易的屏风,请两位阿哥坐下后,引了太医进去诊脉。另有小太监上了茶,可惜胤禛和胤祥都没有喝茶的兴致,静候着太医的诊脉结果。 没想到的是,康熙竟然赶了过来。 看到太医出来,皇帝大人急问:“快说,怎么了?” “启禀皇上,这位姑娘是受了刺激,心肺紧张,且脉相极乱,臣无能,并未诊出其他。”原本不太在意的太医,发现康熙也在,神色马上就变了,没敢吊书袋,诚惶诚恐地回道。 “没有外伤?需用何药?”康熙蹙眉,他也略通药理,若是脉相紊乱,这该是何种情况? “回皇上的话,确无外伤,用些安神汤剂即可,至于恢复如何,还要看这位姑娘自己。”太医有些紧张,暗中猜测着帐中女子的身份。 “下去开方子吧!”挥挥手让太医退下,面上不见放松的康熙转而看向在场的两个儿子和青燕,眼见青燕跪下请罪,他的声音有些冷,“缘何如此?大胆剑婢还不照实说来?” “皇上饶命,徽音姑娘昨夜不知何时外出,奴婢今日才发现的,委实不知何故会……会……” “混帐,朕要尔是做甚的?夜半何时外出都不知,朕白养了奴才不成?”康熙喝斥,不理会跪着的青燕,问胤禛,“你们呢?” 两个皇子已然跪在了地上,请求着“皇阿玛息怒”,突听到问话,连忙回禀了遇到徽音的过程,不敢有半分欺瞒。 “这么说来,你们都不知道?”康熙挑眉,唇抿得更深刻了,“罢了,胤禛、胤祥你们下去吧!” 两位阿哥恭敬退下,康熙让青燕自去领罚,自己进去里面看徽音了。撩开帐子,那张苍白的脸便入了眼,坐下来的帝王将手指覆在同样苍白的唇上,来回摩娑几下,才让她松开牙关,唇上的齿痕渗着血丝,看起来极为严重。 “丫头,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总不会因为朕不肯信你,就这么折腾自个儿?”顿了顿,康熙摇头,“依你的性子,怎么会呢?朕也是糊涂了!” 最终,康熙还是走了,只吩咐另派个宫女照顾,叮嘱了务必尽心外,再没说旁的。巧的是,莫璃求了李德全,得了照顾徽音的差事,明面上说要还了来路上照应的情,实际上她是听了消息急得不行,想东想西的,脑子里都不知音谋论到哪里去了。 莫璃为徽音去了宫装,换了宽松的衣服又散了头发,直守到下午,昏迷的女子才醒来。 “徽音,你可醒了!”扶了她起身,莫璃紧紧抱住徽音,安慰似的拍着,“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身子一僵的女子,听到这话,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神经渐渐松了下来,好久才柔软了身躯。徽音放任了靠在莫璃怀中,卷曲的睫毛颤抖着覆住眼睛,遮去了眸子里的痛苦、疲惫等等纷杂的情绪。 “要吃点什么?还是再睡会儿?”什么也没问,松开手的莫璃笑着说。 抬头看去的徽音,面色仍旧毫无血色,只是她清楚地看到了床边之人的眼底,流淌过了名为心疼的光芒,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人是可信的,是可以坦然相对的。 “莫璃,我想出去看看夕阳。” 喑哑干涩的嗓音,莫璃发现此时的徽音,竟似个迷路的孩童,单纯的让人不忍,让人怜惜。 “好,我陪你去看夕阳。” 套着穿了件衣服,头发披散的徽音被裹了件轻裘,由莫璃伴在左右踏出了帐篷。秋日的斜阳,带着草原上的青草气息,随着清爽的风拂过,不热烈的温度,燃烧灵魂一样的色彩,渲染出一种别样的宁静,的确是道美好得引人落泪的风景。 莫璃压下徽音被风吹起的裘衣,又帮她整理好头上的裘帽,语声温柔地轻道:“梦幻的光,梦幻的热,小女孩的天真啊!” “呵,说得是,进去吧!” 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没入帐篷,独留下的莫璃忍不住拧了眉头,眼中暗光浮动。她不会感觉错的,自徽音醒来,周身的气息已经变了好几次,先是懵懂,后是煞意,刚才是孩子气,进去前又是漠然,最难以理解的是方才的某一瞬间,她居然感到了一股令人毛骨竦然的戾气,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会让徽音无法控制气息? 这下,本不打算问的,也要问一下了! 夜里,徽音带了莫璃进入无涯居,仿佛和以前一样一切正常,然而……在第十几次感受到那股骇人的戾气时,莫璃直接地问出了口。 “徽音,你怎么了?怎么像是无法控制周身的……” “没什么,过几日便好了。”无所谓地答了一句,那张脸明明和善,可散发出的气场,却有迫人的压力,显然是不知觉地就这样了。她定定看着莫璃,轻巧一笑,“你真的想知道?” “是。”眼见如今情况,一向没个正形的女子肃然点头,整个人流露出的是一种铁血英姿,典型的军人气质。 徽音手上凭空出现一本线装书,递给莫璃:“拿去看吧,看完就明白了,我只是重温了一下而已。”语气自然,可某个时刻,戾气又出现了一次。 线装书并不厚,仅一指而已,封面是用毛笔书写的,字体瘦长隽秀,一笔一画都带着不失风骨的韵味,只是组合成字后,露出一种别样的柔软,像人心一样。 “《司马徽音传》?”念出那几个繁体字,莫璃心神一震,隐隐猜到了什么,她没有再开口,只是奔向了楼上的书房,步伐有些微乱,似乎急切了点,逃避了点。 独坐在茶室里的徽音,唇边泛起一个苦笑,缓缓抬起了右手,尽力运气,却感受不到丝毫灵力,这情况只怕要持续一段日子了,她也没有想到会弄成这样,真是令人不爽啊! 本来在塞外之行前,她就打算乘着路上的工夫去探探须弥境的第五层阵法,可惜因为十三阿哥的缘故,硬是拖到了抵达塞外之后。鉴于康熙忙着他的“怀柔政策”无暇盯人,她每夜弄晕青燕后,就去须弥境中探查阵法,连着好些天终于决定昨夜去破阵,只是没想到第五层属性为土的阵法,居然是个幻阵,好嘛,现在阵法是破了,可她也出了状况,想知道第五层阵法里封存了什么,无论怎样都得等到她恢复元气才行。 灵力暂时不见,她的睛神又受了极大的损伤,除了古武的招式,竟无一丝自保之力,更麻烦的是没有灵力替代nei力,即使身手再灵活也难发挥出十成作用,由生以来,她司马徽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好在这里是大清朝,比起21世纪来安全多了,至少不会有杀手突然拿着枪来暗杀,否则还真是死都死的冤得慌。 …… 回到御帐的康熙叫来武丹,命他把这段日子以来徽音身边的事细细报上来,待听完后,康熙挥退奴才,一个人后靠在龙椅上叹气。 这个老大,真是没点眼力劲,可再怎样也是他的儿子啊! 想到临行前皇额娘说的话,康熙心里不禁盘算起来。 “玄烨,今儿咱们娘俩说话,若是皇额娘说的不对,你也别记挂。” “这个徽音在宁寿宫有些日子了,她每日伺候着我用膳、陪着说话,我不晓得她与玄烨你的利害关系,可是瞧着是个好孩子。” “听海嬷嬷私下里说,她原是个不喜佛的,但这些日子却不间断地抄了佛经为我祈福,看不出一丝不满骄躁,陪着我时也看得出是真心的,比你那些嫔妃好多了,有时候老五媳妇来了,还帮衬着尽孝心,从来不显出半点功来。” “玄烨啊,皇额娘是女人,说不得多了解女人的心思,可七八分还是有把握的,徽音那丫头……你若是觉得不好控制怎的,就想办法收到爱新觉罗家来,有了丈夫,日后再多了孩子的牵绊,慢慢的心也就向着咱们了。” “徽音的品性容貌都好,玄烨要是动了这念头,看看老五如何?老五敦厚,定会善待那丫头,保管出不了岔子。” 慢慢坐起身的康熙无奈地从回忆中醒神,当日皇玛嬷临走时交待他,皇额娘为了满蒙关系嫁入爱新觉罗家,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要他好好照顾皇额娘,这次许是看他为了徽音的事烦心,才难得开口出了个主意。可是皇额娘没见过京郊的那档子事,徽音虽是个女子,可他万万不能当作普通女子处置啊,眼下与她适 清风颂音辞第1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4部分阅读 适龄的儿子哪个都是心头肉,那样一个女子,他怎么敢放到儿子身边? 康熙忍不住再度长叹,且再看看吧,目前已能确定徽音不会主动出手做什么,反而某些情况下还是有利的,想想日本国的赔款,想想已经翻译完成的日本书籍,如果老大真有本事抱得美人归,他当然不会吝啬一纸赐婚圣旨。 可让康熙没想到的是,他心里另有盘算地未曾表态,会引来徽音狠狠的一击,让他第一次痛到了骨子里! 第27章 濒死设计 康熙带着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与几位营地较近的蒙古王爷叙话,饮了马乃酒后准备出去转转,看一下晚上的摔跤比试准备的如何,却没料到才走到设置好的比试台上,便遥遥看到营地外缘不远的地方,围着好大一圈人看热闹,似是有人在赛马。 “看看,定是哪个调皮的,这会子就赛上了!”康熙笑着对身边的蒙古王爷们说道。 “皇上说的是,想来是年轻人耐不住性子,等不到比试的时候了!”几位蒙古王爷配合地开口,心里各自思量着可千万别是自家部下的人。 “李德全,派人看看去,是哪个这么急性子?”康熙和蒙古王爷想的差不多,都担心自家人丢脸,暗自猜测着是哪个儿子,老七不可能,十三怕是没缓过来呢,莫不是小十四? 过了好一会儿,派去的人飞马回来复命,这一开口立时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启禀皇上,直郡王与宁寿宫女官徽音正在赛马,起因不明!” 坏了!康熙脸上笑意一收,不顾有蒙古人在场,便往营地外面走,边道:“李德全,备马!” 胤祉和胤祺相视一眼,前者疑惑、后者皱眉。胤禛打圆场地冲在场的蒙古王爷施礼:“诸位王爷,不若去瞧瞧如何?皇阿玛想是担心大哥,还望诸位王爷莫要见怪!” “四贝勒言重了,咱们这便瞧瞧去?”蒙古王爷连忙表态,表明了自己对皇上突然离开之事未有不满。 这边厢打着太极,那边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徽音乘着身边的是莫璃,连着几日晚上都在须弥境里修养,而白天则和莫璃一起装病应对康熙监视的人。她得知那天捡她回来的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时,特意从无涯居的研究室里挑了两样东西,当作谢礼送了过去,给四阿哥的是块雕工睛细的羊脂玉盆景,给十三阿哥的是套保存完好的传世汝窑茶具。 倒是莫璃对那间研究室里的东西表现出了极为明显的震惊,由于常年钻研古董,徽音的这间研究室完全是专门劈出来鉴别古物用的,再加上司马家从不为钱烦恼,眼力又是鼻祖级的,积少成多的直接后果就是,那里面几乎全部都是宝贝,还是有价无市的真正的宝贝。 其实话说回来,以司马家几百年的传承,价值一般的东西,也入不了眼啊! 徽音经过修养后灵力才恢复了两成,只是没想到大阿哥会找上门来。许是会见蒙古王公的差事告一段落了,胤禔想起了势在必得的美人,一大早就跑到了徽音的帐前要进去,莫璃二话不说跪在帐门口,苦苦哀求。 “郡王爷不可啊,徽音姐姐正在养病,实在是不便相见,万一过了病气可怎生是好?” “滚开,爷不过见个宫女,有何不可?”说着,胤禔抬脚就把跪着的莫璃踢到了一边,却没发现四周已有好些宫女、太监在不懂声色地注意这边的情况。 莫璃不着痕迹避开了些,并未伤到要害,只是青紫一片是免不了了。本来之前徽音料到这一遭时做的计划,她还觉得对这位直郡王太狠了些,如今最好虐死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没品地下脚踢人,同情他简直就是浪费! 发现周围的很多双眼睛和耳朵,莫璃暗自勾了勾嘴角,引起注意、扩大影响这一点,她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看徽音的了。 胤禔闯入帐篷里,徽音边插着头饰边从卧榻处转出来,看到有个男人站在当地,立马就冷了脸:“郡王爷这是何意?直闯女子寝处不合礼数吧?” “这有何碍?反正过些天爷求了皇阿玛赐婚的旨意,你不就是爷的人了吗?”胤禔无所谓,上前就欲扯住面前的女子。 徽音状似无意地走到桌边倒茶,侧对着他轻巧一笑:“郡王爷且慢,不若这样,您与奴婢赛一次马如何?若是奴婢输了,任君处置,若是奴婢赢了,从此以后郡王爷不得提起要人一事!” “吆呵,还是个爽利性子,好,爷答应你!”胤禔自恃是满洲巴图鲁,又觉得颇有情趣,想着他不可能输给一个女子,就干脆地答应了。 “想必郡王爷也知道,奴婢的马是良驹,您身份尊贵自有好马,未免有失公允,您与奴婢皆选普通马比试,您以为如何?”徽音将手中的茶放在桌上,做了个“请用”的手势,并没有亲自递到他手中。 “爷不欺负女人,就依你之见。” 若是莫璃听到这句话,恐怕会大笑不止吧,不欺负女人,那刚刚踢人的是驴不成? “既如此,那……郡王爷请!”徽音做出恭敬的姿态,美丽的容颜上浮着一抹温婉而公式化的笑意。 两人先后抵达马厩,选了两匹各方面差不多的一般马匹,互相查验后策马小跑到了营地边缘处,约定了赛程后由太监喊开始,齐齐奔了出去。两人并驾齐驱,几乎不差分毫,显然,大阿哥有意照顾佳人,而徽音,她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赛马,所以完全未曾尽力。 “大阿哥,您是皇上长子。” 胤禔控制着马匹,听到旁边马上的女子开口,直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他并未深想,只是视线落到了旁边,却发现那马上的女子周身露出一种傲气和尊贵,比他们这些凤子龙孙还要更胜一筹,这样的徽音比他第一次、第二次甚至刚刚见到的都还要迷人,还要让人记忆深刻。 “可惜你也只能是个长子。” 自幼被太子压一等的胤禔脸色骤变,冷声道:“此话何意?莫非你一个小小的奴婢也肖想着母仪天下不成?” 这话带些讥讽和小看,徽音不屑地扫了眼旁边人:“大阿哥心里清楚就好,若能识实务一些,日后太子爷自不会亏待你!” 胤禔怒了,他自觉被个女人小看了,甚至一想到日后可能会因为一个太子的受宠女人吹的耳边风而得到善待,那股邪火就怎么也熄灭不了! “大阿哥不服气?你可别忘了,现在的太子乃是皇上嫡出的阿哥,又亲得皇上多年教导,你呢?你有什么?庶出,除了那点点军功,你还有什么?惠妃娘娘不受宠,不过守着个郡王爵位,要人跟了你,凭什么?” “剑人,闭嘴!”胤禔挥拳相向,没想到被躲过去了。 徽音后躺于马背,躲过了那一拳,驱马快了半个马身后才直起身,这一切只是瞬间,待她回身时冲怒气冲天的大阿哥诡异一笑:“况且,你还要弑君弑父,你说哪个女子会委身于你?一个地位、权势、尊严都没有的男人,大阿哥觉得有选择的价值吗?” “我何曾有弑君弑父之举,剑人,休要胡言乱语,爷定要杀了你!”胤禔受不了被贯上大逆不道的罪名,又被之前与太子相比的言语刺激了,一气之下看到马背上的弓箭,便顺手拿了起来,拉弓后瞄准了前面的女子。 徽音知道,大阿哥虽然有些心高气傲,可断不会真的放箭,她抽了马让它跑快了些,并不时回头观望,直到觉得距离差不多了,才在再一次回首时运起目前仅有的两成灵力,将空气中的水分汇集凝结成一枚细小的冰针,尽力射向大阿哥右臂上的|岤道,这下那拉满的弓弦松了,箭直向前飞了出去…… 刚刚率众赶过来的康熙,坐在马背上遥遥一望,就看到胤禔对策马的徽音拳脚相向,幸而被躲了过去,可没成想紧接着他就举弓拉弦,瞄准了略微超前的女子,马速边往后看,看情形是担心被射中。几乎是眨眼的工夫,那支箭离弦而去,竟然透过那抹纤细的丽影,透体而出后飞了几步远方晃晃悠悠落地。 这一幕,被许多人目睹,与大阿哥赛马的女子,如破败的秋叶一样飘飞下疾驰的马,滚了好久才停在草地上,可见被伤时的力道有多大。 胤禔有些发傻地看着这变故,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明明没有放箭的,为什么胳膊麻了一下,那箭就穿透了前面的女子呢? “徽音!!”康熙策马而来的惊呼传来,紧接着他狂怒地冲什么人喊道,“太医,快叫太医来!” 跟着御驾,骑马的人皆随同,未骑马的则一片马蚤乱。胤祉、胤禛和胤祺抽马跟着自家皇阿玛,胤祉面上焦急,心里暗乐,暗道老大这次众目睽睽下做出这样的事,绝对要倒霉了;胤禛表情严肃,心里有些慌,不断猜测着那女子的伤势,对老大的行为还无暇关心;胤祺眉心成川,怕那一箭会要了徽音的命,到时皇玛嬷恐要伤心,又觉得当真如此的话,那样一个女子未免令人有些惋惜。 康熙跳下马直奔徽音,看到她骑马装的胸前尽是大片血迹,半点不敢移动,生怕伤口会流血不止,而惊痛的目光则注视着那张惨无人色的脸,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实在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太医跌跌撞撞地赶来,做了简单检查后面色凝重地跪地禀奏:“皇上,箭矢透体而出,离心脏一指,怕是……怕是……” 这么危急?康熙身形震了震,脸上有些僵硬:“尽全力救治,用最好的药材,朕要她活!” 天子一言,没有人敢不尽心,何况太医分明感觉到,皇上潜意思在说:救不活你们都陪葬吧! 胤禛马蹄袖下的手握得紧到不能再紧了,他无法想象,不久前还送了名贵玉石盆景的女子,会在这一刻生死难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心将命在旦夕的徽音移回营地,所有人才渐渐散了去。莫璃听闻徽音被直郡王一箭穿体而出,又打听到伤口离心脏极近,立刻就红了眼,之前她们俩商量计划时,那女人没说会有生命危险啊,怎么赛个马会弄得生死不知呢?莫璃咬牙怨起胤禔,要不是他起念占有徽音,怎么会搞成这样?既然如此,不让他付出惨痛代价,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自徽音受伤陷入昏迷,围场里就慢慢传出些说法来。据哪个知晓□的说,徽音姑娘曾救过驾,是因为这样才入宫作女官的,一直在宁寿宫为太后娘娘抄写佛经祈福,这次皇上是有意报救命之恩,让她到塞外游玩,没想到却被皇上的大阿哥给射伤了,如今生死未捕,真不知这一遭是报恩还是别的什么了。 这些话越传越广,当进入康熙耳中时,徽音已止了血,他有些怀疑这次事件是那女子有意设计的,可想到她本人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又压下了怀疑的念头,毕竟没有人会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算计他人的筹码吧? 蒙古人听到这些时,几乎所有人都对直郡王产生了想法,想浅的觉得这个皇子不孝顺,对自己父亲的恩人弯弓相向,想深的免不了惊出冷汗,如果一个人对父亲的救命恩人都能下杀手,那说明了什么?该不会他对自己的父亲也……甚至于是因为那女子救了父亲的命,才让他起了杀念,这……这可真是大逆不道到了极点啊! 在传言的引导下,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大阿哥的“险恶用心”,以至于直郡王无声无息地就变成了一个有弑父之心的不孝子,这在所有人看来,无论是蒙古人还是宫女太监,都无法以平静的目光对待他,特别是深受以孝为天思想影响的华夏大地。 等到传言在木兰围场被认作事实的时候,康熙才恍然明白,他的大阿哥是被设计了,可事态演变之快,即使再努力挽回,也摘除不了他的长子“不孝”的帽子了!康熙忽然觉得悔不当初,他的长子啊,自幼那么优秀的儿子,西征时勇敢作战的巴图鲁,难道就这么毁了? 作为皇帝,浸滛政治多年,他比谁都清楚,一个没有“孝顺”品性的皇子,他的前途已然丧失,就算他偏爱、他维护、他堵了那些传言,可他能杀了此次会见的所有蒙古人吗?那些蒙古人会因为他的缘故,忘记胤禔那日的所作所为吗?他的胤禔才二十八岁啊,还那么年轻,怎么可以被毁了?怎么能够被毁了? 康熙独自一人在御帐里垂泪,可他哭不出声,想到幼时养于nei务府总管噶禄家的胤禔,想到这些年来这个儿子的种种,康熙瞪大了血丝遍布的眼,司马徽音,就是这个女子毁了他的胤禔,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绝对不会! 第28章 无所畏惧 大阿哥之事但凡在围场的阿哥们都知道了,各自皆闻到了一丝异常的味道。 胤祉当时在场,他不知道那个此刻濒死的女子在皇阿玛眼里是个什么地位,可单凭那个时候皇阿玛的焦急看,应该是不一样的。这次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老大根本无可辩驳,再加上事后哪位的手笔,让流言演变成如今的境地,无论怎么样,老大都好不了。 胤祺自幼被太后教导,置身事外的本事是一等一的,起初他只是惋惜那个女子可能救不活了,后来听闻流言的nei容后,略微一想便清楚,这事有些不简单,为明哲保身的五阿哥当机立断,闭门不出再不关心此事了。 胤祐初闻事件结果时,根本不再管其他的,直接称病卧床,另招了太医诊脉后,天天藏在药味中不出现了。他躺在床上撇着嘴思量,大哥这次招祸了,看看,至今为止别人都说他有意杀害救父恩人,却没有一个质疑所谓“赛马”的起因,如果大哥不想办法自保,只怕此事难以善了,若是太子再插一手……啧啧,那可真是完了。 胤祯此时不过十一岁的年纪,又一向被德妃护得很好,心智什么均不比年长的哥哥,他被身边的奴才劝了待在帐篷里,对于流言的nei容有些困惑,可自幼生在皇宫,也敏感地知道气氛不对,加之一母胞兄的胤禛亲自来敲打了照顾他的奴才,更仔细叮嘱他莫要外出,莫要寻皇阿玛,以免引来责罚。所以,他难得乖巧了一回,保持着沉默。 至于当事人胤禔,他醒过神时准备派人挽回名誉,却发现可用之人都被束缚了手脚,一查之后得知,绊住他的正是太子的人,等到明珠帮忙的时候,已错过了时机,那“不孝”的罪名眼见着落实了,除非能有个绝好的机会,否则翻身全然无望了! 明珠生平首次悔恨莫及,自责怎么没早察觉出那个女子的不寻常,哪怕防备上一两分,也断不会弄成现在这般啊! 四阿哥的帐篷里,一灯如豆,里面只有两个人,胤禛和胤祥。胤禛后靠半躺在榻上,一手搁在炕桌上,一手盖住闭着的眼睛,清俊的脸半掩在音影里,唇无意识地紧抿成线,看起来似在深思。炕桌另一边坐着胤祥,他微微垂头敛目,表情时而担忧时而焦虑,有一瞬还露出些怨责悔意。 胤禛没有动一下,仿佛看出了旁边少年的心思,口吻笃定地道:“放心吧,那个女人绝对死不了,那伤是她自己算计的,怎么可能出事?” “四哥莫要哄我了,被箭支透体而过,伤口又离心脏只有一指,太医都说很危险的。”胤祥声音黯然,语气里多了些懊恼说,“早知今日,那时我就该帮她挡挡大哥,也不会……” “十三弟,你不信我?”胤禛无奈,坐起身看向炕桌对面,暗叹这个弟弟心仍是有些软了。 “爷,奴才高无庸。” 听到帐篷外面的声音,四阿哥看着胤祥摇摇头,叫了人进来。 “见过爷,见过十三爷,爷吉祥,十三爷吉祥!”高无庸行礼请安,待主子叫起后回话,“回爷的话,徽音姑娘已经脱离危险了,再过两日约莫就能醒来了。” “嗯,退下吧!”胤禛见帐帘重新放下,才转头来道,“这下信了?” “四哥,你刚刚说那伤是徽音自己算计的?”胤祥知道担心之人生命无碍,想到方才自家四哥的话,皱眉询问,明显有些不信。 “大哥想纳了徽音,应该是被拒绝了仍不死心,这才遭了此劫,其实若是大哥歇了心思,必不会如此的。”胤禛推测,略微有些叹息,为了解释清楚,他继续道,“十三弟且想想,为何外面只说大哥有意杀了救父恩人,却无人提及当日之事的疑点?” “疑点?” “对,疑点。赛马起因,马上弓箭何来,你见过寻常赛马会在马背上放箭囊的?由此可见,大哥是被设计的,本来单凭赛马受伤之事还不足以确定,可问题是紧接着越传越真的流言,即使此刻知道这是在算计大哥,但是大哥‘不孝’已经是做实了。”胤禛点着桌面,平静地开口。 “等等,大哥不会坐以待毙,为何好些天了都未有动静,四哥,难道……”胤祥神思一震,在桌面上划出了个“二”。 见此暗示,胤禛眸光一沉,点了点头:“应是如此,明珠站在大哥身后,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能不动,可至今仍未改变局面,只能说明他也被绊住了,而当今朝堂上能绊住他的,只有一人。” 索额图,除了他,根本不用另作他想。 留胤祥一个人拧眉深思,胤禛重又闭目靠在榻上,脑海里浮现那个梨白一样的女子,此次木兰围场之行,令他深深震撼于这位名叫司马徽音的弱质女流。其实他并没有给胤祥说完,依他猜测,大哥被设计得这样明显,能轻易知晓是徽音所为,怕是她想要给皇阿玛一个警示,大哥的纠缠皇阿玛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未曾阻拦就是有意放纵,而她恰恰不能容忍这一点。 自徽音入宫以来,皇阿玛怕是见多了她规矩安份的样子,都淡化了京郊那一手分筋错骨的狠辣,以及她对待日本歼细的残酷冷血,那女子为缓解皇阿玛的戒心,一直收敛着骨子里的傲气,但这不代表她就放弃了本性,到底是普通民女,又如何能像包衣奴婢一样乖觉? …… 徽音静静躺在榻上,脸上毫无血色,呼吸轻微仿若断绝,太医经过惊险的救治,终于稳定了她的情况,单吊气和补血的药材就用了不少,总算起了作用。太医再一次把脉后推测,大概两日左右便能清醒,这下可有不少人真的松了口气。 实际上徽音前一天夜里就醒了,只不过一直装着昏迷而已。她暗自积蓄力量,调动体nei灵力,发现可用的仅有一成半,打算乘夜里去须弥境调养,希望在太医所说的“两天后”能多恢复些灵力,这样在她“醒来时”才有把握面对康熙,打赢一场硬仗。 果不其然,当得知徽音清醒的康熙,立刻怀着愤懑杀了过来。 帐篷里的空气似乎变成了实质般的怒火,一簇簇都冲坐在榻上靠着枕头的苍白女子飙去,好像下一刻就能将她烧得连灰烬都不剩,可惜了,徽音还是稳坐如初,眼帘半阖着,完全不受这帝王一怒的影响。 “是你算计了朕的儿子,给他扣上‘不孝’的帽子,是也不是?” 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帝王威仪和怒气的康熙,伤重的女子点了点,唇角勾出个淡漠的弧度:“没错,是我所为,赛马的提议、马背上的弓箭、事后的流言,皆是出自我手。” 不似以往自称“奴婢”或者“徽音”,而是“我”,康熙明白,今日这女子不打算掩饰什么了,同时,他亦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气势,优雅而尊贵,冰冷而强势,恍惚间竟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不是一个平民女子,更像是一个部落或国家的首领。 “司马徽音,朕不会放过你,绝不会放过你!”心火难熄的康熙忽略去这一刻的徽音给他的感觉,咬牙死盯着她,养尊处优的帝王压迫直逼对面。 “皇上恨我算计大阿哥?”徽音今日根本不会相让半分,即使交锋的是历史上身负盛名的康熙皇帝又如何,她孤身处于清朝,有何可畏惧的?哪怕是身在21世纪,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胁迫她退让,更何况是现在?所以她完全没有隐藏作为“司马家唯一继承人”的气势,“皇上在得知大阿哥对我升起占有之心的时候,未有分毫阻拦之意,就该料到如今的结果,不是吗?” “一派胡言!朕的儿子看上你一介汉女,不感恩待德便罢,你竟然狠毒地污了他名声,你……朕不杀你实难消心头之恨!”康熙本来压抑的暴躁,此刻爆发了,可话落的瞬间,就感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引得他不禁瞪大了双眼。 “名声?”徽音冷笑,自到清朝后,第一次露出了逼人颤抖的杀气,只见她缓缓起身,向前一步的同时踩断了脚踏,周身隐隐泛起微蓝的灵光,“皇上果然是好父亲!你之长子虚有其表的‘孝顺’名声重要,我司马徽音一介女子的名节就不重要了?我且问问皇上,被当朝爵位为郡王的皇长子起念要过的女子,即使保有清白之身,天底下还有谁人敢娶?” 康熙被面前女子周身的灵光慑了心神,虽承住了迎面的杀气,却清醒了些,猛然意识到这不是个一般女子,而是身怀异能之士,又听到她最后的那句质问,顿时被噎住了。 确如此言,一个女子,若被当朝有郡王爵位的皇长子要过,这事一旦传扬出去,即使仍旧清白,天下已无人敢娶。 但一想到胤禔变成“不孝之人”的后果,康熙就一阵阵的心疼难解,所以他理直气壮地咆哮:“这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你一介女流毁去朕儿子的名声,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单凭那鬼魅异能,能护你多久?” 徽音总是宁默的美目寒光乍现,满身的气势不见消减,反是越发胜了几分,她听出来了,康熙这是打算倾国之力也要置她于死地了,为儿子名声受累而报仇?笑死人了! “皇上若有信心,尽可一试!但皇上莫要忘了,我当日能突然出现在京郊,就有能力再突然消失一次,皇上敢赌吗?”眸光冰冷的女子表情硬得骇人,嘴角却奇异地露出淡笑,那笑里每一分每一寸都透着某种残酷狠厉。 对于未知,但凡人没有不怕的。康熙知晓这女子的神秘之处太多,而且又有异能,“突然消失”并不是不可能,然而他怎能甘心? “司马徽音,你也别忘了,小汤山还有你的人在,朕……” 未等那话说完,徽音好像听了笑话一样,无所谓地道:“皇上以为我会在乎那几个仅仅买来半年的下人?” 康熙想起去年的时候,这女子的心狠劲,的确,怕是他也比不上! 杀又没把握杀掉,威胁又没有把柄,这样的人,该怎么办? 徽音觉得逼到能让康熙冷静了,才敛去三分外露的气势,指形漂亮的素手摊在身前,口吻变得平平:“皇上可知这双手沾染了多少鲜血?有人有兽,但凡对我有歹心的,就没有一个能逃过,哪怕是我的血缘至亲亦不例外。” 闻听此言的皇帝,视线音鸷地盯着清淡叙述的女子,入耳最后一句话时心底顿时寒透了。 “相信皇上清楚吧,如果我真的起了杀意,便是紫禁之颠,也拦不住我司马徽音。”语声微停后,削减了些冷硬继续,“从始至今,我根本无意陷入纷争,哪怕是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权力更迭,凡俗事务与我无半分关系,谈判提议、宫中布阵、翻译书籍、抄写佛经,都是我做出的退让,只为让皇上相信我本无害,可惜这些感情投资换来的不是信任,而是变本加利的利用。” 康熙头脑清晰了,细想一番,沉默了。 “皇上是九五之尊,被皇上利用我毫无怨言,可是皇上不该放任他人伤及我,特别是在这个世道上对女子而言比命还重的名节,这是我绝不能妥协退让的。”徽音叹息一声,旋即严肃地道,“利用本来就是相互的,而关键所在是利益,皇上利用我得到利益,入了国库的三千万两白银、后宫年幼皇嗣的平安、不经手理藩院的日本译书、太后娘娘每日的笑颜,这些都是皇上的即得利益,那么我又得到了什么利益呢?” “好,没有从皇上那里得到半分利益,反是遭到后宫娘娘主子们的算计、投毒,还有来自皇子阿哥的马蚤扰,这些我都认了,没关系,我全部不计较。”那女子嗓音突得肃然,“然而,皇上忘了,利益从来都是彼此的,如果不能互利互惠,天底下哪个人会作赔本买卖?” 徽音慢慢向前走了一步,定定直视康熙,逼他与她对视:“皇上,您是名君,你治理的大清很好,我司马徽音虽是女子,却也知道为皇上尽心是该做之事,你让做的事,我莫有不从的,但是请皇上明白一件事,怎样的利用都无所谓,唯有伤及我本人,这是我坚决不能妥协的底线!” 康熙整个人震了一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明白了,若以这女子的能耐,彻底毁掉胤禔本是易事,或者不留痕迹地杀了胤禔也是简单的,可她没有,仅是“不孝”的流言而已,好好盘算打消影响完全可以做到,她只是在被累及名节时奋力反击了,对朕的儿子,她并没有堵死出路。 明珠一向护着胤禔,必定想法子挽回过此事,又为何能演变至今?索额图……是他,必是这狗奴才从中作梗,让明珠错失了扭转局势的时机,朕的胤禔,是被索额图毁的!! “哼,你好自为之!”康熙想到索额图,就顾不得伤势未愈的某人了,他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护着胤禔。 “谨遵皇上旨意,奴婢恭送皇上。”徽音行礼,通体的气息全然消失,只剩下脸上如从前一样温婉的浅笑,暗地里却翻白眼:康熙爷,该是您好自为之吧! 等帐篷里没人了,徽音才抚着胸口的伤处小心坐到榻上,现在像她这样一个杀不了、威胁不成的“刺猬”,康熙怕是没处下嘴,无法啃了,至于敢在康熙三十八年就对大阿哥落井下石的索额图,恐怕会过早地引起康熙注意了。 嘛,只要不损及她司马徽音,爱怎样怎样呗,就算康熙忌惮又如何,反正她从没打算干什么,根本不会落下口实把柄,真的引来什么绝杀,且但凡有康熙监视一天,在大清就没有人敢真的对她怎么样。 养伤的徽音没料到,这世上还真就有勇敢无畏的人,在不久后想借助她这个无处下嘴的“刺猬”,存心达到什么目的,也是由此才让她真的意识到有些问题,避开了也终会成为麻烦,更令她与康熙的关系,遭到再次恶化。 第29章 交枪之诺 晚上,徽音悄然带了莫璃进入无涯居,刚刚站定,某只炸毛的跟在上楼的受伤女子后面,喋喋不休地开始狂轰滥炸。 “徽音,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讲会出事?为什么弄得差点一命呜呼也不提前告诉我?难道非得用自残的方式来断了胤禔的念想?你就不能和我商量商量?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多活了十几年,我的意见多少有个参考价值吧?你知不知道听到你受伤那么严重,我有多担心,你个死丫头,好歹想想长辈的心不行吗?” “我之前是真不知道你会担心,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徽音停步转身,眸光温暖地看着莫璃,说完前半句看到她怒目而视,方笑着吐出了下半句,又补充道,“莫璃,我们做朋友吧,我想从此刻开始信任你。” 闻言怔住的女子颤声怒骂:“怎么,我们现在才是朋友吗?死丫头,我可是早就信了你的,真是该死啊!”哽咽稍好一些,她推着前面的女子上楼,“赶紧去实验室找药,就清朝的医疗条件,我可看不上。而且,你不准备给我好好解释一番吗?” “是是,莫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徽音顺势上楼,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 两人进入实验室,找到了消炎的药和注射器,莫璃又翻出些抗生素拿了过来,徽音边为自己忙活,边和打下手的女子聊天。 “其实没那么危险,我用灵力护住了心脉,中箭的位置都算好了的,不过误差了一下,离心脏的距离从半指变成了一指,而且我比那群老头说得早醒来了三天,那时就到无涯居里注射了消炎药,再加上我的恢复能力不错,这伤也就看着挺吓人,没事的。” 莫璃的心抽疼了一下,想起这些天看完的那本手写线装书,抖着唇半晌说不出话,良久才含泪愧疚地开口:“对不起,我本该照顾你的,可是等我去找李德全的时候,康熙已经派了人过去,所以……” “你没来正好,这次不比上一次,如果被康熙发现你和我亲近,只怕后果难料。” 为徽音整理好衣服,两人就走了出来,缓步向一楼走去。 调整了一下情绪,莫璃恢复正常,皱眉问:“你和康熙交锋的情形怎样?不会有事吧?” “嗯,没问题了,这次的计划并没伤到胤禔根本,虽说‘不孝’的名声会影响政治生涯,但是若康熙疼儿子、明珠脑子好的话,过段日子等风头小了,做场秀也就消除影响了。只是我没想到索额图会插一杠子,如果太子机警摆出不知情的样子,康熙或许还只是生气,要不然该伤心了。” 等徽音说完,莫璃轻笑:“索额图愿意,你管他呢,正好‘祸水东引’,康熙因为他也不会死盯着你不放,何乐而不为?”顿了顿,她又止不住一叹,“其实这次对胤禔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他沉寂下去一段时间,太子那边不会狠命打击,说不定还能博得康熙几分疼爱,‘九龙夺嫡’啊,他的下场可有些冤呐!” “你分析的没错,我也觉得这对胤禔好一些,眼红他军功的皇子只怕因为这个‘不孝’的帽子,会放松对他的警惕,假如他懂得潜伏积蓄力量,再出头时必有所作为,假如颓唐下去,下场也比历史上的好一些。”徽音点头赞同,随即又有些好笑,“你不会在我的书房里第一个看得就是清朝康熙年间的历史吧?” 莫璃理所当然地说:“那当然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就是康熙年间,我上辈子又是个历史白痴,有机会不看,我傻啊!” 徽音失笑摇头,忽又叹道:“其实这次除了给胤禔扣上‘不孝’的帽子外,我还另有一层用意。” “还有用意?” “没错,那一箭是胤禔于众人面前射中了我,假如他曾有意于我的事漏了出去,康熙也绝无可能把我赐给胤禔。” 莫璃一想就明白了,点点头道:“是啊,哪有一个女子会嫁给曾差点杀了自己的人?就算康熙是皇帝,也不能罔顾人情常理。你也是深思熟虑了,连那种情形都算到里面了。” 两人到一楼后,习惯性地去了客厅的沙发那,往常都是徽音泡茶、榨果汁,今日因她有伤便换作莫璃服务了。 当看到厨房那边灵魂和身体未曾合二为一的忙碌身影时,徽音忽然下了个决定:“莫璃,我帮你融合灵魂吧!” “嗯?”取杯子的女子愣了一下,转过头来问,“怎么融合?” “等我灵力复原了,用灵力牵引灵魂,使灵魂符合身体的要求,在经过你自己的温养,就能和一般人一样了。”徽音简单地解释,又想到别的,特意建议道,“如果你想缩短温养的时间,我可以教你古武,如果能练出气感,就是所谓的nei力,用nei力来温养灵魂会快一些。” “啊?还要练出气感,那你练出来了吗?”端着果汁过来,莫璃问。 徽音摇摇头,诚实地回答:“我6岁开始学,至今没练出气感,不过有灵力在,可以代替nei力。” “那还是算了,我又不需要混迹江湖,学了练不出nei力融合灵魂,那不是浪费工夫?你的天资应该比我好多了,你都没戏,我就更没戏了。” 抿了一口果汁,徽音心里想着莫璃目前的武力值,觉得要她自保有些勉强,不由得想到了一样东西,当下扯了抱着果汁一脸幸福的某人起来,走向茶室那边。 经过指纹和瞳孔检测后,地下室的入口露了出来,引得莫璃怪叫,惊疑不定地频频看向徽音:“有密室?天呐,我居然晃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徽音,你、你……你简直是个神话啊!” “下去看看,有东西给你。”取了博古架上的那盏琉璃灯,徽音引着身后尚未平静的人下去。 莫璃跟着下去,走完这一段向下的楼梯时,灯已经打开了,只架,满满的都是线装书,委实令人震惊。 “徽音,这是什么书,怎么专门放在密室里?” 正在打开下一道门的女子随口道:“那些是司马家传承几百年来,每一个当家人写的自传,就和我给你看的那本一样,你要有兴趣,以后可以来看看。” 原本好奇的莫璃僵住了,她一寸寸偏头注目徽音,眼带怜惜地问:“你……全部看完了?” 等待系统检测的徽音轻笑:“当然了,那可是继承人的必修课,看不完老头子岂不吃了我?不过把这些全部带到清朝,还是蛮有意思的,你不知道,司马家的老头子最宝贝的就是这些东西了,可惜被我给端了!” 那道最严密的门开了,徽音拉了莫璃进去,开灯后彻底吓住了她。 各种各样的轻武器,枪支弹药,不仅种类繁多,每种还不止有一个,侥是出身军区莫家的莫璃,也骇然不已。她有些失控地按住这里的主人,说不出是郑重还是惊吓地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徽音,你怎么会藏有军火?而且是这样的规模?徽音,这是假的吧?我做梦了吧?” 拂开肩膀上的手,徽音径直走到那个唯一的柜子边,打开第三层抽屉,取出了一把小巧玲珑的手枪,递给了莫璃:“这个送你,看你现在的武力值,万一遇到倒霉的事也好自保。” 噢,我地个神啊! 莫璃不由得想望天,她到底遇到了个什么样的人啊,这是什么,她看到了什么? 她死时传闻中正在研制的手枪,无需填充子弹的,只要在空中就能聚集能量,聚热生冷后将能量发射出去,比真实子弹速度更快、穿透力更强的迷你手枪,她真的看到了实物,还在17世纪末期的康ao2 清风颂音辞第1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5部分阅读 康熙年间? 这世界玄幻了!! 看到莫璃难以置信的眼神和差点昏倒的模样,徽音被美美娱乐了一把,不过该解释的还是要说的:“国家一直秘密研究的,2029年刚刚成功,还未命名,我弄到了它的图纸、零件规格和装配方法,所以暗中造了一批,已经测试过了,很成功的东西!” “你……你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莫璃接过那枪,爱不释手地来回把玩。 徽音语气猛然冷冽地道:“莫璃,从今天起,我对你付出了信任,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信任,否则……” 拿枪的手指一顿,莫璃抬头镇重地牢牢看着面前交给她枪的人,发誓一样允诺:“我莫璃自接枪之时起,绝不负你相交之情!” 露出笑脸的徽音点头,表达了她的相信之意,她明白此刻的莫璃是拿着她军人的身份在承诺,既然如此,她就绝对能够做到。莫璃此人,她没有信错,尽管目前为止她们彼此都有所隐瞒,可是信任这回事并非建立在暴露隐私的基础之上,有些事该说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了。 “走吧,好久没摸枪,你还不练练准头?”噙着笑的徽音带着莫璃从那间军火库里出来,门在她们身后自动关闭。两人绕过几排书架,走到中间的某个书架边,触动鉴别系统后,又打开了一道向下的暗门,莫璃已经完全麻木了,震惊这种情绪大约是枯竭了,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可是进入这间地下密室后,她还是再度呆愣了一把。 “当初我修建无涯居的时候,是按照日常需要设计的,本来没打算建这个靶场,可是你知道的,枪法这种东西实战才能练好,但平常不摸又会生疏,所以考虑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建了这个‘基肋’一样的地方。”徽音任由莫璃四下打量,打开了这里的通风、照明、消音等等设备。 “我说这手笔很大嘛,军区里这样高水准的射击场也难得一见,你家老头比我想象得牛多了!”莫璃仔细看过后赞叹,据她所知,这个私人靶场的各方面都是国际上最高的水平,司马家,比国家了解得还要深不可测啊! 徽音摇了摇头:“不,我的无涯居老头子也没进来过。”似是知道要解释,她继续道,“无涯居是我花了两年多建好的,里面的东西全部是我手下的人搬来的,老头子对这里的东西大致有猜测,可是他没进来过,这是我和他不宣之于口的协议。” 想想徽音的自传,莫璃沉默了,比起许多世家的千金小姐,眼前这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女的经历,恐怕是她们难以想象的。那本只写了少半的线装书,里面的生死瞬间可谓是数不胜数,哪怕是她这个正规军人,上辈子活了三十二年的遭遇还不抵其中的十分之一。司马家……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在这里练枪吧,两个小时后我来接你出去,我把防卫反击系统关了,不用担心有事,不过要等我来接,你自己出不去的。”徽音笑着拍了拍莫璃的肩膀,最后叮嘱了一下。 从地下室出来的女子缓缓挪着步子,伤口有愈合的趋势了,她的灵力渐渐恢复,康熙那边暂时也没问题了,也该是时候看看那个害她狼狈的第五层阵法到底护着什么东西了。 这么想着,徽音就消失在了原地。再一次掠过须弥境上空,地面上的情况一览无疑,比之来热河之前,东边出现了一道纵向山脉,由南向北延伸,北边海拔低一些,隐约似有火山,南边海拔高,山上积雪封顶,巍峨难以逾越。再多出来的就是原本燕子坞所在的那半片横向山脉的另外一部分,不过它似是经过了风化,不再是石山而是土山,有树木有竹子,密集生长的紫竹林里有座类似楼阁一样的建筑物,可惜从上面看被浓雾包裹,看不出个大概。 想着探探这楼阁,徽音落在了地上,仰头一望不禁郁闷了,除了一层和“多宝阁”的古体篆书匾额,再高的地方居然都在雾里,委实看不出它有几层。推门进到里面后,入眼的东西就让她无语了,果然是“多宝阁”啊,满满的全部都是宝贝,古董字画、金银玉石、织物器皿……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些完全看不出宝在何处的古怪东西,想来能放进来应是有根据的吧! 徽音粗粗看了一下,完全没什么兴趣,转身就出去了。当她正打算继续纵身俯览须弥境的时候,发现多宝阁后面有一条特意而设的小路,想了想还是准备去看看。好嘛,刚出竹林又入桑树林,可仔细观察时徽音摸出奥秘了,桑林里原来养了蚕,许是无人打理的缘故,蚕茧都快积成山了。 长叹了口气,那女子身形一闪到了高空,想着回头伤好了再整理这些东西,那可是个巨大的工程啊!就连最初解封的蔬菜瓜果她都一直没敢摘取,只在无涯居里吃用时才会动,那些东西不知道多久没被采摘过,每取下来一个果实,立刻就会长出下一个,似乎要把许多年没长出来的每一茬都长完,才能停止这种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 绕过须弥境一圈,徽音有些纳闷,按说目前五行属性的阵法她都破了的,可为什么中心位置的地方还被雾气遮着,依妈妈说的那里就是翰海天音,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想不出头绪,她便丢开了,反正阵法破完了,不出现就不出现呗,眼下有半个中国大的须弥境已经够逆天了,她又不苛求什么。 重新回到无涯居,算算时间,还不到接莫璃出来的时候,徽音爬到客厅的沙发上,盘膝坐好后开始调息,灵力一时没有恢复,她心里就没法踏实,自幼所遇的种种,让她对无所倚仗的情况分外不安,只能说是无时无刻警惕惯了吧! 第30章 骑士约定 马车摇摇晃晃走着,徽音盘膝坐在软垫上,眼睛闭着调息。热河行围已经结束了,从那天之后康熙就再也没有召见过她,看来“赛马”的事让这位皇帝大人记恨了,居然把大队人马分成两路,一路回京,一路谒陵,而她被丢到回京的这一路中,显然是不想见她了。 徽音暗地里撇嘴,切,谁愿意见他一样!可是莫璃竟然也被划入了谒陵的名单,好吧,这些小事作为皇帝是不可能关心的。不过想到胤禔跟着去谒陵,她就一阵不爽,康熙难道是怕宝贝儿子被她欺负不成?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马车停了,赶车的小太监态度不错地提醒徽音,已到中途休息的时候了,打从她变成“救驾之人”后,但凡宫女太监就变成了这番德行,生怕出点什么差错。再加上所有人都知道她因箭伤差点送命,所以言行举止上难免越加小心,唯恐吃顿责罚。 抱着雪苑出去透气,刚一落地神风便蹭了过来,徽音摸摸它的脖子,笑意略带纵容。只是……突然冒出一道法语腔,引得她僵硬了表情,目光沉了一瞬。 “噢,徽音,我总算看到你了,上帝保佑,看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法兰恩骑着匹小马驹,配着他高大的身形,实在有些可笑。 “谢谢你的关心,我的伤已经治疗过了。”弯腰将雪苑放到地上,徽音浅笑着用法语道谢。 “我听说很危险,大清国的医疗条件并不好,你等一下,”法兰恩跳下马,翻找一会儿后拿出几个玻璃小瓶,一股脑递了过来,“这是我国的药剂,可以使你的伤好得快一些。” 徽音瞥了一眼那些瓶子,上面都贴了标签,用细小的法语写着名称、适用症状及用量,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里面居然还有治疟疾的金基纳霜,想来应该是这位伯爵没细看拿来的。本来要拒绝的,可转念一想,她还是接了过来,回头到无涯居里分析一下,正好研究研究欧洲的医药水平到什么程度。 “多谢你了,听闻欧罗巴洲的药剂起效很快,我会试试的。”当然不是试用,而是试着分析成分。 法兰恩惊喜之色难掩,有些小得意地说:“我就知道徽音不是一般的大清国人,白晋还说你不会接受这些药,怎么都不肯让我拿出来,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将玻璃瓶收好的女子手指一顿,眼角不着痕迹地看了旁边的法国佬一眼。要说法兰恩此人,也不是个不睛明的,可仅有的数次相处中,却时不时总显得有些单纯,徽音有些看不明白他了。白晋不愿给药的原因,一来是不相信大清国人会接受外来物,可能是传教士奔波的生涯,让他意识到了这片东方圣土的固守本性,所以才不肯送药;二来许是担心西方药剂外传后被窥得造法,这样传教士的某些优势就消失了,那年给康熙献上金基纳霜之后得到的甜头,他怎么可能忘掉呢? “法兰恩,我以为你回国了,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你。”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大清皇帝陛下身边啊,要不是草原上听到有个叫‘徽音’的女孩子受伤了,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呢,从上次分别后,我去了你住的那个地方好多次,可惜没有一次见到你。”法兰恩抱怨道,忽而又略显不满地控诉,“徽音,你们国家的大王子实在是太粗暴了,怎么可以对女性射箭,还伤得你那么重,我听说要是再偏一点,就会射中你的心脏了,真是太没有男士风度了!” “法兰恩,不同的国家总是有地域差异的,大清可没有骑士的。”徽音轻笑,听面前这个金发蓝眼的法国人吐槽。 “徽音,”一向没个正形的法兰恩猛然认真地看着他认定的“东方公主”,语气诚恳地开口,“和我去法兰西吧,让我做你的骑士,我将以荣誉和生命起誓,永远保护你,爱惜你!” 听到这样如同求婚一样的话,该作何反应呢? 徽音愣了一下,正视眼前这张轮廓稍显立体的白人面庞,唇边下意识地浮现一抹社交场合的浅笑,宁默的眸子不闪不避地向着等待回答的法兰恩,暗地里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其实法兰恩的相貌是极好的,依照现代审美看,完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外国帅哥,然而…… 她虽然是汉、满、日三种血统的混血儿,可是从来都是以华夏血统自居,自幼长在司马家,那样的环境下感情什么的对她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以司马家的地位根本不需要联姻巩固势力,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可以婚姻自由,只要司马家在一天,国家就不会放松警惕,所以从最开始她便知道,作为司马家未来的掌舵人,她的婚姻必须由国家安排,根本没有别的可能! 来清朝前她马上要过十七岁的生日,即使是高中生一样的年纪,逐利而来打着联姻想法的也不曾断绝,各种各样的男人、公子哥像闻香而来的蜜蜂一样,那个时候她就有了自觉,这一生终是要为利益而生了,哪怕等时间差不多了,有个名为“丈夫”的人介入其中,亦不过是各自保持各自的领域,互不干涉、互不逾越。 意外地,她竟然跨越时空的距离,跌落到了大清康熙年间,生生从生命中抽走了“司马家”和与之相关的一切纠葛,可是这也不代表她就能拥有如普通人一般的生活。利益的考量,成长环境造就的心性、思维方式、阅历……这些都是时空差异不能抹杀掉的,她无法轻易相信谁,无法完全依赖谁,更无法将谁真的纳入自己的生活! 而且,今日眼前的还是个法国人,是她司马徽音从来就没好感的法国人!!所以…… “很抱歉,法兰恩,你的公主不是我,也许以后的某一天我会踏上法兰西的土地,但是不会是以你的公主的身份,十分抱歉!”徽音以西方贵族的女士礼仪欠身,郑重地给出了回答。 失望的低了头,法兰恩调整一会儿情绪,笑了笑道:“谢谢你,徽音,能够这样认真的回答我。不过,我会一直等着你,假如有一天你需要一位骑士的时候,希望你能第一个想到我。” 这是一位男子的深情,任谁也无法轻剑半分,徽音虽然打心眼里对外国人抱着谨慎态度,但从来都很尊重他们,特别是感情这种东西。 “好的,我答应你。”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才听到继续赶路的指令,相互告别后各自向自己的车驾而去。这时,旁边不起眼的一辆马车后,走出两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正是五阿哥和七阿哥,他们身后毕恭毕敬跟着一名官员。 “得了,回去吧,今日之事若是透露出去……”七阿哥半眯着眼,一手扣在腰带上,一手转着拇指上的扳指。 “七贝勒放心,臣领会得。”那官员头上渗出汗来,赶紧弯腰说道。他奉职于理藩院,虽然平日里很少和皇子阿哥打交道,可听闻这位七贝勒遇到下面人出错时,有些易怒,还是小心些好啊! “下去吧。”五阿哥摆摆手,见人走远了转向胤祐笑言,“七弟,这骑士、公主的你听懂了?” “男女之间那点事,有何不明白的?洋毛子就不是人了?不过我倒没想到一个女子居然能有这样水平的语言才能,看来……”七阿哥话未尽,只是他和五阿哥都明白,皇阿玛能在她算计了大哥之后不动手除人,应是有用处的,那么他们就不能妄动。 五阿哥并未表现出什么看法,可回想起刚刚那女子流利的法兰西语,以及得体优雅的举止,竟完全看不出是个平民出身之人,和皇家公主几乎无甚差别,不,应该说比皇家公主更出色,她的心智、气质都要好上很多。 两人各自寻思着缓缓走到自己的马前,先后翻身上马,彼此抱拳示意,掉转马头后一个向车队前面而去,一个则奔向车队后面,他们都没留意到,徽音的马车帘掀起了一个缝隙。 策马而行的五阿哥含着笑,想到了之前皇玛嬷的念叨,抚养他长大的皇玛嬷居然有意让徽音入五贝勒府,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从九弟那里得知了当日擒拿日本歼细的经过,再加上那女子的种种厉害之处,五贝勒府上可容不下这么一尊菩萨,求稳求妥的他没把握能驾驭那般的女人,还是躲远一些为好啊! 重新坐在马车里的徽音放下桌子,取出杯子,倒了昨晚在须弥境里榨好的果汁,抿了几口后开始叹气。才和莫璃达成信任关系没多久,就分隔两地了,平日觉得她吵,现在没个说话的人又无聊了,如果她在就好了,还能探讨一下目前的处境问题。 这还没回京呢,连置身事外的胤祺、胤祐都冒头了,还找个翻译来听壁角,情形有些不妙,徽音暗忖,看来她得提前想想了,围场的麻烦恐怕尚未结束,若是回京后被打个措手不及,那可就非她所愿了。康熙倒是不用担心,对于目前没有弱点的她,又无厉害关系,一时之间他还没辙。 大阿哥……徽音想起这个人就头疼。 虽然该雄性生物曾对她有收房之意,可是并无加害之念,受美色所诱实属人之常情,本来她还猜测胤禔可能会因为围场的事,暗中派人杀她报仇,没想到回京的路程都走了一半了,杀手也没来,看来这位皇子阿哥也是有可取之处的,如此一来,她就不得不多想些了。 徽音自认不是个好人,她的心狠起来,连司马老头子都自觉略逊一筹。不过她不喜欢欠别人的,明目张胆地算计胤禔尽管是为了转移名节受损的危机,却有些过了,在古代社会,寻常百姓“不孝”的名声尚可毁了一生,更别说是个皇子了,她可不觉得儿子那么多的康熙会护着胤禔。 全当还了他的,徽音决定帮帮被她坑了的大阿哥。 而此时的胤禔,是何种境遇呢? 康熙本来只打算带着胤禛、胤祥去谒陵,但是想到那个他杀不了、威胁不了的女子,不得不咬牙忍下气闷把胤禔也带在了身边,可是对于这个因他一念之差而遭到徽音算计的儿子,却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对待,若是软语安慰似难为之,若是指点不足恐会变成喝斥,左右为难的情况下 ,他只好晾到一边去了。 不知皇父心思的胤禔,由于被晾到了一边,越发感到不安,等了好几天,总算等来了一个人,是明珠假借惠妃名义派来的奴才,此时前来正是为了送信。接了信的胤禔连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区区十六个字:“御前诉冤,尽表衷肠。暂避东宫,静候时机。” 看完后,他心里有底了,又细问了来人明珠的交待,方放人离开。 谁知胤禔正在思量细节,有一团雪白的东西就窜到了他面前,这一看清来者何物脸色就不太好了,恨极的某人顺手抄起不远处的佩剑,准备直接砍了完事。结果那白狐灵活得不一般,他都快绕晕了连个边都没蹭上,胤禔面上彻底黑了,心里盘算着想法子绝对要宰了这畜生。 雪苑有些无奈,让她来送信,又是送给和主子有过节的人,在不暴露睛怪身份的前提下,怎么能表达清楚来意嘛! 胤禔目光凶恶地瞪着地上那个圆敦敦的小东西,发现它竟然在原地开始转圈圈,几圈后面向他蹲坐下来,用前爪子挠了挠脖子,这时他看到了个细小的黄褐色东西挂在它的脖子上,脑中一动,便试探着向它走去。 雪苑知道这人看到信了,静等着信被取走,同时警惕那把未被放下的佩剑。果然,胤禔取信的同时挥了剑,雪苑机灵地跳起,一溜烟窜了出去,任务已经完成,只是……她瞅瞅受伤的后腿暗道好险,要是稍慢上一点,这腿可就没了! 无视逃走的白狐,胤禔看了眼剑刃上的血迹,略微有些不满,却也没太在乎,只当出了五分之一的气。旋即,他摊开手掌露出拿到的东西,细看居然是个极小的竹管,很轻易地打开后取出了一个卷得仔细的纸条,莫非是信?这么想着,胤禔展开了它,触目时撇了撇嘴,转到放置物品的地方翻出了把放大镜。 纸条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胤禔用放大镜一一看了过去,越看脸上的表情越认真,直到看完竟还愉悦地笑了笑,不过当他想到送这信的人是谁,就不由得冷哼一声,表现出了莫大的不爽情绪。 胤禛巡视了一下布防情况,给今晚当班的将领交待了几句,便打算回去休息。半路上他看到一抹白影,本以为是错觉,可定睛一看竟真的是徽音的那只白狐,许是发现了他,那白狐小心地靠了过来。 雪苑对胤禛的感觉,仅止于那股微薄的紫微龙气,再加上动物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对她无害,鉴于伤口需要处理,所以就边试探边蹭了过来。 看到白狐后腿上流血的伤口,胤禛惊了一下,前走几步抱起了小雪团,径直往住处回转,打算给它处理伤口。他本是爱狗之人,看到这么可人的小东西受伤,便起了怜惜之心,再加上心里疑惑徽音的宠物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于是顺理成章地带了它回去。 至于胤禛能够推测出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第31章 太子宣见 一路颠簸而归,回到京城的徽音跟随大队人马回宫,随三、五、七阿哥到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而后禀报了海嬷嬷,方辞了出宫去小汤山。这是离京之前,就得到康熙和皇太后准许的,这次她可以待两日再回宫,算是特批的假期。 此时节已经九月了,未去塞外前徽音借出宫之机到小汤山的庄子上看过,她安排的那些事都弄好了,这两个月不知又会发生什么变化,李生办事还是挺让人放心的,况且还有那几个丫头,出岔子的几率实在不大。骑着神风狂奔,远远就看到了庄子那里一片的火红,正是她特意叮嘱移植的枫树,果然满眼绚烂,景色美极了。 受到众人相迎的徽音在几个丫头跟前跟后的服侍下,去了一身风尘、用了丰盛的饭菜后,第一次在湖心岛以外的地方与众人叙话聊天,她一眼看过去,明显地发现了众人的变化。 李生可谓是变化最大的了,原来的庄稼人一扫从前的憨厚实诚,竟露出一种干练的睛明劲,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居然留了撇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既稳重又可靠,表情、举止都带了些再自然不过的和气。一问才知道,春末种的瓜果蔬菜秋上都大丰收了,留下吃用太多,他们合计一番,觉得开家店卖这些果子蔬菜不错,又想着天冷了关门浪费,就乘着秋收购进了些果子,打算腌制了冬天接着卖,也算是个进项,虽然他们并不缺那些个钱。 “姑娘莫要怪罪,小的是看那果子好看又好吃,委实不忍浪费,就买了处店面。咱家种出来的东西比旁的好吃,卖的挺好的,账目都是诗才做的,姑娘一看便知。”李生略有些忐忑,大约是担心会被追究擅自作主的事,所以连忙说出了诗才,打算让她帮帮腔。 “怪你做什么,你现在可是咱家的一把手,姑娘我可指着你里外草持呢!”徽音开了个玩笑,继而颇有兴趣地道,“账目回头一并报吧,你这想法好,有什么觉得合适,你们商量着可行就弄,别怕我会怪你们,等明儿我早些走,回宫前去看看你那店。” “正巧了,姑娘去看了说不得又有什么主意呢!”李生放心了,不禁笑眯了眼。 “姑娘,今年咱家进项不错,奴婢都觉得有些意外。”诗言开口,奇的是她居然有些踟躇,“姑娘您看……是不是再买几个庄子?等明年店里的货源也充足些。” 徽音打量一圈,发现大家皆有些期待地看她,便忍不住笑了:“想添就添呗,你们有心置产,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不答应?”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李生,你自去看庄子,只要离京城路程不远、来回方便的都成,种什么东西、需要什么样的地,你自己思量,银子从账上支,一笔笔记清楚就行了。买下庄子后,你家名下一个,她们六个丫头一个,种子、人工和需要置办的从小汤山这边供应,等能周转开了再自足。” “姑娘,这怎么成,小的(奴婢)们绝不能要。”一屋子人大吃一惊,赶忙拒绝了。 “你们先别忙,听我说,”徽音示意他们先听,“李生,你家并没有什么卖身契,我与你家只是雇佣关系,这一年多来你和秀娘里外忙活,品性什么的我都看在眼里,工钱虽然涨了,但并不高,时至今日,你能谨守本分做到如今这样,可见是个值得信任的,所以划个庄子到你名下,算不得什么,这是其一;再则,你们是自由身,置产本就正常,即便不为你自己想,树树他们兄妹难道你不考虑?他们总要长大,成家立业是迟早的事,作为当爹的,莫非你要将指头数给他们不成?” 李生闻言低头,这一年多来他也历练出来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穷到要卖身的小老百姓了,尽管他现在除了账本大字不识,可他会想会谋划了,单单一家卖果子的店,经营下来就不容易,人情、世俗、行情……这些门道即使磕磕碰碰他也一一学会了,姑娘说的没错,的确该好好考虑考虑啊! 徽音让李生慢慢想,转向六个越长越水灵的丫头:“你们是被第一次买进来的,现在我就给你们透个底,等你们到了适婚之龄,我就把卖身契给你们,许你们出嫁。”看到诗言几个反应不及的样子,她略显感怀地道,“女子生在这世上,从来都是不易的,当日我挑了你们六个固然是看中了你们的性子,同时也是因为你们的相貌。品貌好又身在奴籍,若是入了那大贵之家,恐怕终逃不过被轻剑的命运,或是十几岁充了通房丫头,或是沦为主家的玩物,即使幸运些得了子女,怕也是个凄凉下场。姑娘我从不是个善心的,不会因此而救下当日的所有丫头,我只需要六个,所以就买了你们六个。这一年多来你们为我尽心尽力,我心里清楚,如今买个庄子划在你们名下,等你们将来出嫁时,它的进项就给你们置办嫁妆,想要嫁妆丰厚就好好拾掇吧!” 李生和六个丫头都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磕头表达难以言说的心意。这一番话说下来,所有人都哭了,徽音知道,此后眼前的这些人就是她真正可信的了,为周全考虑,她又吩咐李生,另买个庄子算作家里其他下人的分红,每年年底给了,算是主家给的年礼。至于今日给他们名下划产的事,心里清楚就好,莫要外传了,省得惹人眼红捣弄些麻烦。以后他们各自的庄子她再不过问半句,想扩大还是想添产,随他们折腾,如果想找她讨主意也是可以的,只是决定就得自己做了。 这下李生他们就更开心了,有了私产不说,姑娘还答应出主意,只要经营得当,还怕什么?丰富产业那可是迟早的事! 徽音当天下午在小汤山看了下庄子的情况,别院的各处都修建完善了,什么景啊、园啊比她没进宫的时候漂亮了不少,各有特色的小院子随时都能住人,令人十分满意,又问了有人侍弄花草、养护各处,她就更放心了。而地里也打理的很好,一些从须弥境取出来的香料、蔬果之类的种子,今年都很成功的种出来了,长势十分喜人,另外特别栽的那些各种各样的果树,成熟的时候可乐坏了所有人,当然了,这不仅仅是人工睛细的原因,还有徽音暗中浇了须弥境里的河水的缘故。 第二日又看了看别院一周的枫林,用过午饭后,徽音就坐了马车和李生一起回京城了,打算先去蔬果店里转转再回宫去。雪苑已被放入须弥境,神风交给了诗言她们,该安顿的她都说了,再没什么好草心的了。 …… 宁寿宫此刻静悄悄的,特别是太后的寝殿,随侍的宫女太监脚步极轻,退出来的徽音也是如此。此刻太后正在小睡,直到再次宣她前,都不用守在这里了,走到略微空旷的地方,只见那着女官服饰的女子忍不住深吸了几口空气。 徽音有些苦笑,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声。每天陪伴太后,这是她入宫时康熙安排的差事,其实陪个寂寞的老太太而已,本算不得难事,可是令她最不舒服的也恰恰就是陪伴太后的这段时间。之前她曾向太后建议过,厚重的熏香味不利于呼吸,海嬷嬷听闻后赶忙询问了太医,经证实熏香味太重了确实不好,便磨着太后削减了此例,然而向佛之人不点檀香,似乎不太可能,所以现在宁寿宫的气味较从前好了很多,不过……对于她这样五感天生灵敏的人而言,哪怕是如今的熏香味让一般人觉得淡了不少,可对她仍旧是很痛苦的。 抛开熏香的事,徽音算着日子,想到莫璃这两日就要回来了,心情便好了些。也是她挂心的缘故,每夜里借须弥境瞬移到回京的路上,居然真的在几天前等到康熙的大队人马,和莫璃见了面,聊了聊她目前的处境,又谈了些应对各种状况的办法,好好安抚了一下被马车颠得发疯的某人,终是减轻了心里从塞外开始就隐隐存在的不安。 “这位可是徽音姑娘?”一个小太监突然出现,闪身站在了徽音面前。 从思绪里回神的女子抬头一看,脸上浮现了对待宫中陌生人的惯常笑容,既温婉又得体,只是眼底掠过一抹冷光,她已经认出这是毓庆宫的太监了,却没想到那位真的会按耐不住,但愿康熙亲自教导出的太子是个有脑子的吧,否则……第二次和康熙的交锋将避不开了,这可不是个好情况! “是,我就是宁寿宫女官徽音。” 小太监身板立刻挺直了,露出一副施舍的模样:“太子殿下宣见,赶紧的吧,让太子殿下久候,你我可都吃罪不起!” 徽音应声连连,跟在这奴才后面,亦步亦趋地前往毓庆宫。依方才的情景看,眼下这个奴才真正的主子绝不会是太子,虽然至今她尚不知晓活生生的太子是怎样的秉性,但一个出生未满两岁就做太子至今的人,又受皇父亲自教导,怎么都是有些能耐的,该注意的肯定会注意,养出这样的奴才败坏名声,岂不是自毁长城? 沿着宫墙走的路上,徽音暗自思索着今日一役该如何度过。唔……不知道刚刚要是找太后会不会有转机,想想那老太太不怎么好的一辈子,还是算了吧,且不说没有为了个宫女叫醒国母的先例,单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一点,她还是迎头而上吧,是好是赖,看情况行事就是了。 走进毓庆宫,引路的太监将徽音带到了一处偏殿,请她进去后便关了门。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徽音心里面转了好几个圈,忽然觉得今天应该会是有意思的一天,她禁不住升起点难得的邪恶念头,想着如果情势还好就无碍,如果……那可就怨不得她了! 向前走了走,看到一处帐子后面有个人影,徽音低着头走过去行礼请安:“奴婢宁寿宫女官徽音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吉祥!” “嗯,声音还挺入耳的,近前来给孤看看。”含有磁性的男子嗓音,带着九分的尊贵和三分的散漫。 徽音觉得有些好笑,是不是为了彰显天家贵气,才要将好说的那么勉强?挺入耳……亏这位能想得出来,弄得像听曲还是听戏的一样。她虽是这样想着,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几步走近了才发现,胤礽是斜倚在一张贵妃椅上的,看起来如同一只晒太阳的狮子,显得极为懒怠。 “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的男子开口,当看到那张绝胜的脸时,小小的惊艳了一把。 趁着抬头的一瞬,足够徽音观察这里的情况。约摸二十过一些的年轻男子,样貌俊雅毓秀,略透着一股子儒气,服饰、配饰的名贵更衬出他一抬眼、一勾唇的雍容华贵,的确是天皇贵胄的命格。贵妃椅旁边有个小桌子,上面放这个八龙戏珠的香炉,阵阵甜腻的香味从里面散发出来。 “是个标致的,”胤礽一笑,微微坐起来些道,“围场那事孤听说了,孤的大哥性子急了些,所幸你命不该绝,想要何物直言,孤赏你便是。” 啧啧,这话说的,真有水平啊!表面上不仅有代兄长致歉的那么一点点意思,还表现出了一个储君的大方,有意用赏赐弥补些许伤害。可实际上却是在高兴大阿哥的倒霉,更有赏赐造成此事的功劳之意。 “奴婢能得太医大人相救已是幸事,再不敢贪心其他,望太子殿下明鉴!”徽音故作惶恐,连忙跪到了地上。 “怎么,莫非你真肖想着飞上枝头?连孤的大哥都看不上,难不成想入了孤的府上?”胤礽站起来,慢悠悠地绕着伏地的女子转了一圈。 徽音有些撇嘴,不禁腹诽一句:说得像问罪一样,其实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奴婢绝无此妄想,望太子殿下明察秋毫!” 因为跪着的女子伏地不起,胤礽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听出这声音已是哽咽了,看来竟是个可人疼的美人,挺有意思的嘛! “倒是个可怜的,孤且信了你!”重新坐下的男子轻笑出声,语气一转道,“不过孤倒是有些喜欢你,既然大哥消受不得美人恩,不如从了孤,如何?” 暗地里翻白眼的徽音想要抚额:这是调戏吧?这是红果果的调戏吧? 还好胤礽没有伸手来勾下巴,否则不是典型的街头恶霸行径吗?可惜很快,这想法就被证实了。 小桌上的香炉马上燃尽了,那种甜腻的味道越发浓重,徽音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她的体nei像是渗入了某种药物,但是她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害的气味啊? 第32章 博弈之物 很快地,药性已然发挥作用,胤礽含笑注视着伏地女子,如同神一样等待着他知道的反应。 徽音调动体nei恢复的七成灵力,虽有些迂滞,可勉强还能使用那么两三分,但身体里的药物却绝非灵力可以消除,所以随着药效的出现,她慢慢意识到了着了什么道。为积存实力缓解这该死的催|情剂,徽音放任自己斜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着咬牙让理智保持在最高水平。 胤礽见到跪伏的人摊在地上,方悠然起身将“囊中之物”抱起来,并轻柔地放在了贵妃椅上,他目光似柔情缱绻地抚摸着徽音的脸,磁性的声音略沉而低,仿佛害怕惊吓到佳人:“孤知道你是个不简单的,不过能给大哥安上‘不孝’的罪名,孤还是看重你的,可惜女人终究只是女人,除了暖床、生孩子,实在不堪大用,所以为了谢你孤只好纳了你做个通房丫头,谁叫你身份太低呢!” “那还真是要谢谢太子殿下抬爱了。”徽音猛然睁眼,一双美目盈亮清明地看着半拥着她的男人,不怒不急,不怕不惊。 “你……你居然没中药?”胤礽有些讶异,随即又否认道,“不可能,那是绝顶密药,不会无效的!” “唔,的确不可能失效,但是太子殿下应该知道‘凡事总有例外’才对。”话音一落,那纤细的身影一花,再看时只见她轻轻推了愣住的男子一下,当朝太子竟直挺挺倒在了贵妃椅上无法动弹,唯有两眼不可思议地瞪着旁边俏生生立着的徽音。 “大胆剑婢,还不快放开孤!”胤礽怒道。 “放开你?难道放开你等着被□吗?”徽音声寒如冰,猛地跨前一步,狠狠揪住敢喝斥她的太子殿下尊贵的衣领,“本姑娘警告你,最好放聪明些,若非因为皇上之故,就凭用药之事阉了你都是轻的。” 胤礽心神一震,一时之间没敢开口。他明明白白看清了那双妙目中的狠辣和压迫他神经的杀气,这足以让人深切相信,刚刚的话是真的。 徽音冷哼一声,脑中一动,右袖中落下一把无涯居的水果刀,就在某道紧盯着她的视线中,撸起左袖划了一刀,随后整理好衣服,若无其事地往门口走去。打开殿门招手让守在较远地方的一个小太监过来,她摆出略微的主子款,以便传达着小太监脑补的某种信息。 “这位公公,我现在走不开,烦劳您到宁寿宫给海嬷嬷传个话,就说佛经在我房里呢,派个人去取就是了。”徽音说着拿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她的意思是,这样传话过去让太后不要插手这边的事,否则那位老人家若是冲过来,就什么都包不住了。 “好嘞,定给姑娘把话带到。”小太监摸摸感觉了下里面的东西,猜测是颗珠子或者宝石,高兴地应了。 看那小太监跑远了,徽音扫视一圈,发现了先前领她来的太监,连忙招手让他过来。这次她没有笑,反是严肃地道:“太子殿下有命,让你日夜兼程去寻四阿哥,记住一定要悄悄地找到四阿哥,告诉他白玉盆景入了毓庆宫,要他 清风颂音辞第1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6部分阅读 宜行事。” “是,奴才晓得了。”小太监听不懂,可他意识到这也许是太子开始信任他的开始,所以立刻转身去办事了。 徽音估算下圣驾距离京城的位置,知道如果快的话,今日绝对能够赶得及。她再度推门到殿里面,步态优雅地走到离贵妃椅几步远的一处软榻边,再自然不过地坐下,神色不明地盯着努力斜眼看她的胤礽:“太子殿下现在可否解释一下,所为何意啊?” “哼,小小剑婢休要猖狂,孤定不会放过你!” “太子殿下难道没有受制于人的自觉?您这话塞外时皇上已经和我说过一遍了,不过……”徽音眸光森冷,唇边勾起个讽刺的笑,“让我猜猜,您为了好行事,怕是把守卫的人都支远了吧,放心,不用着急,我已经派人去给皇上报信了,最迟今晚就会赶回来,正好,我也想让皇上清楚明白地了解一下事情经过。” “你……你……”胤礽完全无法明白这个女子的用意,正常的不是逃走吗,为什么她能等着皇阿玛回来,好似根本不怕一样? “说起来我还真不太懂您到底想干什么,塞外的事您是捡了个漏子,不好好谋划怎么会打起我的主意?”徽音视线不移,仔细观察着贵妃椅上的人的表情、眼神等细微变化。 “你不过是个女人,老大想要而不得,即使他被算计了,皇阿玛也没看在这份上下旨将你赐给他,孤就是要让他看看,皇阿玛放在心里的儿子只有孤一个,他得不到的,孤都可以拥有。” 这么说……是这脑残的想给众人显示一下在康熙心中的地位,才弄出了今日之事? 徽音气血翻腾,因疼痛压下的药性再度出现,她平息情绪波动,伸出右手毫无犹豫地压在心脏处,使力击了一下,原本愈合没多久的箭伤重新迸裂,痛感立刻盖过了催|情剂的作用。而此时,她左边的袖子已经渗出了血迹,显然那伤并不算轻。 康熙最疼爱的儿子,元后的嫡子,徽音大致猜到他的所求了。 “太子殿下错了,在皇上心中,你是他最亲近的儿子,再好的东西给你都是他的爱子之情,然而唯独我,是这片爱子之情绝不能给的!”坐着的女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孤不信,”胤礽反驳,随即像是期待地开口,“孤宣你前来,就是为了证实皇阿玛对孤的重视,未见结果前,孤都不会信你所言。” 徽音无法容忍胤礽用药之举,可面对这个康熙最爱的儿子,她还真不能怎么样。可是,就算如此,轻易放过也不是她的性子,活了一十八年,吃哑巴亏的事从未发生过,眼下在清朝亦无法例外,这是她的骄傲,是司马家长大的她的骄傲。 徽音暗作假设,如果今日她着了道,就输了清白和尊严,放在清朝,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康熙恐怕会将她送给他的儿子,而且还怀着深深的忌惮和无孔不入的监视,生怕他的宝贝儿子遭到丝毫伤害。想到这里,徽音就觉得今天这事,她绝不能原谅,就算会和康熙针锋相对,也绝不能原谅。 从始至终,徽音根本没有主动参与过任何纷争,可为什么仅仅是大阿哥表示出个好感,都能差点毁掉她的名声,而她也不过是以一种不狠厉的方式反击罢了,就能引来输掉清白的算计?若说塞外之事和她有利益牵扯,那她认了,但是这次呢? 大阿哥和太子在立场上相互针对,与他们毫无关系的她,怎么就成了他们的博弈之物呢? 徽音之前隐约意识到东西渐露端倪了,她知道若是不能提前想办法,迟早会被迫卷入皇子阿哥之间,到那时作为皇帝和父亲的康熙,就算倾尽全力也会杀了她。莫璃曾说有皇子阿哥示爱也不错,可是曾将利益玩弄鼓掌之中的她清楚,这些站在权势顶端的天皇贵胄们,根本不会因为虚无飘缈的什么一两分好感,在面临舍弃的时候拿利益来换个女人。 所以一旦纠缠在皇子中间,哪怕并无任何瓜葛,也是康熙不能容许的事情。如此迫在眉睫的局面下,她该怎么办,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徽音陷入了一系列思考之中,在康熙抵达前,她必须找出一条较好的路,来保障基本的安全需要。 …… 四阿哥见到一个毓庆宫的小太监,听到那句传来的话,不禁皱了皱眉。“白玉盆景入了毓庆宫,便宜行事。”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等,白玉盆景?难道是徽音?这么一想,胤禛越发察觉到问题,塞外时徽音送了他一个羊脂白玉盆景,这是不是在暗中知会他,她在毓庆宫? 胤禛脑海里不自然地出现京郊和塞外的事,立刻变了脸色连忙去寻自家皇阿玛,但愿那女子不要真的无所顾忌,否则……事情就大了! 得了信的康熙急了,再一想到塞外时徽音说过的话,脸突然地白了,那女子他暂时是无计可施的,如果胤礽真的惹怒了她,岂不是……胤礽危险了! 担心太子的康熙骑了马就要回京,好在胤禛早料到了,提前安排了一番护卫的人马。看到思虑周到的四儿子,康熙眼热了一下,拍拍胤禛的肩,让他快马先行一步,务必要护好胤礽。本就心焦的四阿哥,自是郑重领命,二话不说拔马就往京城飞奔,他既担忧太子会被徽音所伤,又怕徽音没了顾忌地乱来。 抽废了一匹好马,胤禛顾不得仪容什么的,带着传话的那个小太监径直入宫前往毓庆宫,唯恐慢上半分。小太监引着四贝勒抵达那间偏殿门口,门竟然一推就开了,胤禛瞥了眼身边的奴才,率先抬脚走了进去,那小太监眼珠子一转,也跟了进去。 看清情形,四阿哥闭了闭眼,疾步走到了贵妃椅边,仔细察看着太子的全身上下。 “放心,他只是昏过去了。”徽音胸口一片血迹,左袖上也是一片暗红,她看到先来的是四阿哥,不由得松了口气。站起来时微微眩晕了一下,她朝那个敢跟进来的小太监走去。 “你对太子殿下做了什么?”胤禛唤不醒人,转头质问那女子,却看到明明纤细的人,竟毫无感情地轻松拧断一个太监的喉咙,他怔住了。 徽音留意到四阿哥的神情,淡淡解释一句:“这奴才应是个背主的,从奴婢让他传信的时候,便已经是个死人了。” “……”胤禛无言以对,他明白今日无论发生了什么,为了太子也好,为了皇家也好,都是不能外传半句的,只是这等灭口的事让个女子做来,显得再正常不过,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了,尽管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个无比心狠的。 “四阿哥请容奴婢放肆了。”徽音行了一礼,开始简单解释,“太子宣见奴婢,点了催|情密药,此事您据实以奏于皇上知晓即刻,如今您还是前往宫门迎接皇上吧,奴婢等着皇上来处理此事。” 胤禛点头后准备离开,看在未来雍正皇帝的面上,徽音又提醒道:“四阿哥,为了您好,之后还是不要跟皇上过来了,有些事不知道更好。只要今日毓庆宫有人看到您冲了进来,太子殿下和皇上都是会记在心上的。” 心里百般滋味齐涌上来的胤禛背对着后面的女子,轻微点了点头,暗中记下了这份情,只是他没料到,很快的,命运就把他们两人连在了一起。 康熙赶到毓庆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在宫门口遇到胤禛得知胤礽无事,实在是令他惶急的心落回了肚子里。然而当听到今日发生的事,他就无法镇定了,加快脚步向毓庆宫赶去,推开那间偏殿的门时,侥是康熙亦惊住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斜打进来,静静地洒在端坐不动的宫装女子身上,让她仿若一块镀上霞光的美玉,可暗红色的血迹却撕裂了这份柔和,硬生生突出那张绝胜容颜上冷硬的表情。康熙从未见过神色如冰山一样骇然的徽音,也未看过她露出这种可怕的目光,即使阅历如他,心里亦忍不住发寒发颤,那种被看上一眼的感觉,不是已经成为了死人,而是马上会生不如死。 康熙再看时,徽音的表情和眼神双双掩去,好似刚才他入眼的都是错觉。睛神一松,寻找胤礽身影的皇帝大人看到了地上小太监的尸体,立时一惊,再看到纱帐后面贵妃椅上的太子服色,便马上冲了过去。 “他没事,不过……”徽音站起来缓缓往外走,“皇上最好让暗卫来处理,太子殿下只是被奴婢击昏了,至于地上那个……已经死了,等奴婢处理伤口后,再来求见皇上吧!” 迎着晚霞,那女子纤细的背影越来越远,康熙却意识到麻烦的事许是才刚刚开始。 第33章 求旨赐婚 夜幕降临,康熙等到胤礽苏醒后就回了乾清宫,暗卫检查了毓庆宫的偏殿,发现了香炉中残余的药,并证实太子确系晕厥,未有任何一处受伤。至于死了的小太监,经盘查得知乃是惠妃送来的,不过其真正听命的确是马佳家。 因为处理及时,目前宫里面只知道宁寿宫的女官徽音,被太子叫去询问了一下太后近来的状况,谁曾想塞外时受的箭伤复发,幸得太子传了太医,经过救治已然安好。皇上得知此事,挂心救命之人的伤势,所以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见其转危为安,故而甚感欣慰。 本要以寻常速度回京的大队人马,在没了圣驾的情况下赶路回来,由于有马车的缘故,恐怕即使抵达最快也到午夜左右了。 康熙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放在御案上的手紧握成拳,他的心中顿觉百感交急。 一方面他感动心疼,想到谒陵时和回京路上胤禔的种种举动,作为父亲他深感愧疚,这个长子被污不孝后没有叫屈,反是坦陈事情经过,自责因自己之故让皇父草心难过,又连个女人都不知防备,实在有愧皇父多年教导,身为长子与弟弟处处攀比才招致祸事,没有半分兄长风范,年近而立尚未如皇父期望的那般成熟稳重,恳请皇父此后严加督促,以免辱没家风。 另一方面他失望痛心,胤礽今日居然对徽音用药,且不是因为真的想要那个女子,而仅仅只是欲向人显示在他心中的地位,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塞外的事虽乃索额图所为,但当朝太子的胤礽也是清楚的,不论是作为太子也好兄弟也好,都告诉他这个自小就千疼万宠的儿子没有容人之量,等他百年以后是不是其他的儿子、臣子都免不了受难? 最后,康熙想到徽音,想到他今日赶到时看到的女子,有些感激也有些憎恶,他比谁都清楚,要不是存有一分理智,要不是看在他的面上,胤礽今日哪会只被击昏?用药、企图毁她清白,这比塞外的事还要严重得多,没有当场怒及杀人,他已经该谢天谢地了。可若非那女子没有任何弱点可拿捏,堂堂天子的他又何必心焦儿子的安危,策马狂奔回来?初闻消息时,他该是多么恐慌,生怕晚上一点即便杀了那女子,也难以挽回胤礽,这让他如何不憎恶这个女子? 康熙打定了主意,徽音不能再这样留在宫里了,他必须想个法子处理这个女子,否则还会发生什么事,他完全无法预料。 “皇上,宁寿宫女官徽音求见,奴才斗胆,敢问皇上是否……” “让她进来吧!”康熙揉揉额头,闭眼坐正了些。 花盆底“嗒嗒”地扣着乾清宫地上的金砖,在空旷的大殿里分外清晰,却似乎敲在了人心上。 徽音装扮整齐,换了那身染血的旗服,伤口也重新上药包扎了,只是怕要花费些时日才能再度愈合。她进殿后直视高坐着闭目养神的康熙,看到这位帝王略显疲惫的面庞和挺直的坐姿,不由得叹了口气。 “皇上,赐婚吧!” 康熙闻言猛地睁眼,惊异地看向殿中站着的女子,见她面色平静、眸光宁默,只是这一句的语气带着些叹息、认真和柔和。 徽音没有等着答复,而是缓缓开口道:“自四月入宫至塞外之行前,我都以为会和皇上成为知己,您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自有一番独特的气魄,是我一十八年来遇到的第一个能平和相处、愉快交谈之人,虽然地位天差地别,可我从来不认为这些会有什么厉害关系。” 康熙动了动唇,胸腔中涌现一股暖流,其实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纵使难免有一些旁的牵扯,我的想法始终没怎么改变,生于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剔透干净的能够长存,这一点我心知肚明,所以抛开那些牵扯,能有皇上这样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是很高兴的。”徽音口吻宁和,未有半分正面、负面的情绪,“可是皇上,我从不觉得当出现超出预计的伤害时,哪个人能够当作没这回事的保持原本的想法。” 面前的女子完全异于他的预料,康熙听到这里,虽然惋惜于失去一个可说话的人,但是他并没有否认这些说法。 “塞外的事、毓庆宫的事,有皇上在我都可以忘记,没必要为了这些未曾真正造成伤害的事,与皇上或争执或追究,那不是一个明智的人该做的事。”徽音坦然言道,明确了她的态度,“现在,为了我的性命,皇上的放心,请皇上赐婚吧!” “朕为何要应你所求?”康熙隐约意识到什么,唇隙间溢出这么一句。 “皇上,请问您有别的选择吗?” 仿佛是在分析局势一样,徽音道:“发生了两件让您措手不及之事,我的存在已经变成一个不确定因素,要么彻底拔除这个因素,要么就完全控制这个因素,可是在您看来,这两种方法都不太容易达成,然,不处置您又难以安心。为了我的性命和安危,也是为了避免麻烦,所以我才来向您提议第三种方法,那就是嫁掉我!” 从进入乾清宫至今,徽音第一次露出表情,只是却是苦笑:“皇上,说实话我也不明白怎么会变成今日这般景象,然而我知道,若是今日不来,想来太阳下一次升起开始,麻烦就会数之不尽了。大阿哥和太子殿下如何,与我根本没有任何关联,为什么我竟成了他们的博弈之物,这种事搁在一个能看透彻处境的人身上,实在是很糟糕的情形,我不想成为牺牲品,尤其是在皇上您的纵容之下。” 康熙一震,沉默了。的确,在明知这女子不是简单之人,又能真的下得去手时,他未曾阻拦胤禔、警醒胤礽,就是纵容之举了。 “若说放我出宫,皇上定然不安,毕竟您担忧的太多,怀疑的太多,怎么能够放心我返回乡野,那无异于放虎归山,无半点保障。若说纯粹囚禁,皇上又怕会引起反弹,令我做出您难以估量的事,况且您心里也清楚,囚是囚不住我的。如此情势下,嫁了我不是两全之法吗?换一个四方小院,派个人贴身监视,既阻绝了我与外面的联系,又能盯在眼皮底下,何乐而不为呢?” 康熙心里不停盘算思量,眉头皱得极紧,实在不明白这样的提议对眼前女子有何好处,如果没有好处,岂不是太过反常? “如果皇上决定赐婚,那就请皇上允我一事。”徽音知道已经说动康熙了,于是撩起衣摆,跪直了身板毫不犹豫地道,“从今以后,奴婢及奴婢相关的一切皆不录入皇家玉碟,奴婢只求一片安静!” 此话一出,康熙明白了。一旦他下旨赐婚,徽音将进入深宅后院,与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他再不用担心因她引来的棘手之事,还能派个人光明正大地无时无刻盯着她,同时答应这“不入玉碟”的请求,也避免了皇室血统的混淆,日后这女子及与她相关的一切,都不会阻碍或掺和权力纷争。 “徽音,你实在是极聪明的女子。” 听到这样富有深意的感叹,跪地的女子涩然一笑:“皇上错了,奴婢若是极聪明的女子,就不会沦落到这般需要牺牲自己才能换来平静的地步了,赐婚之事还望皇上考虑一番后尽早下旨吧,奴婢言尽于此,皇上若无其他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下去吧!”看到从来如海东青一样难以驯服的女子表现出罕见的无奈,康熙莫名安心了些,他知道这赐婚之事并非是她所期望的结果,只是不得不为的妥协之举,并非在算计什么。 “嗒嗒”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龙椅上的皇帝显得越发孤单了,不过比之先前多了些放松。 …… 当天夜里,被马车颠到崩溃的莫璃在无涯居里舒舒服服泡了热水澡,毓庆宫之事的经过、求旨赐婚的细节,她都听徽音说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没法理解,于是顾不得弄干头发,她找了一圈,发现了在书房里看《本草纲目》的女子。 “想说什么?”徽音感受到旁边一言不发之人有意见要表达,便动唇问道。 “你怎么就把自己给卖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很严肃的问题啊?康熙就算真的肯听你的赐婚,你又能知道赐给谁,万一是个很差劲的怎么办?你就真打算那么过一辈子?”莫璃噼哩啪啦就是一串问题,完全表明了她的深深担忧。 徽音翻过一页,努力记着上面的nei容,同时开始答话:“首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知道婚姻是严肃的事,但是我想问你,莫璃,你觉得对于我们这样出身世家的人而言,婚姻是什么?” 莫璃一怔,脑海里浮现了两个词:利益、联姻。 “你想到了吧,所以婚姻对我而言根本没什么意义。”徽音偏头瞥了旁边人一眼,继续埋首看书,语声却并未断绝,“再来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康熙会赐婚吗?我的答案是绝对会,因为赐婚本就是我算计来的,康熙恰恰没有发现这一点,或者说我没让他发现这一点。” “算计?” “是,康熙是多年为帝之人,他的城俯固然深不可测,但我也可以狡猾一次。在今天之前,他所看到的我,都是有些强硬、不可弯折的,在他的认知中,恐怕我不是个会示弱的人。那么恰当的时机、恰当的示弱,就会让康熙以为是情势所逼我才不得不妥协,以为赐婚的事我也不甘愿,如此一来,既能解决他的困境,又能让我被迫至此,无论是理智上、情绪上他都会舒服地挥笔下旨的。” “好,我说不过你,那第三个问题呢?难不成你还能左右康熙的选择?” “第三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赐婚的旨意必然传到四阿哥府。” 莫璃微张着嘴,吃惊地指着安之若素的某人:“你看上了胤禛?天呐,你看上了那个冰坨子?” “瞎想什么?”徽音放下书,正色面对莫璃,“除了胤禛,康熙别无选择。塞外时我们就分析过了,胤禔排出,所以不再多说;胤礽是康熙的宝贝疙瘩,今天的事我可以算是和他有仇的,你说将我放到他身边,康熙敢赐那样的婚吗?至于胤祉……他是个有才学的,可惜偏文少气魄,康熙清楚这样的人难以辖制我,为了保护儿子,赐婚时也不会考虑他。而胤禛以下和我年龄相当的皇子里,胤祺温厚、胤祐敦善,他们两人和胤祉有同样的毛病,都不会被考虑,胤禩嘛……康熙怕是另有安排。如果赐婚赐到宗室或八旗,对于掌控欲旺盛又自信的康熙来说,略微远了一些。综上所述,除了胤禛,他想不到更好的人选。” 这一通分析下来,莫璃有些头脑不够用了,她敲敲脑袋反问:“难道选胤禛康熙就不担心儿子了?” “不,他也担心,只是选其他的皇子,还不如选胤禛。”徽音轻笑,带着一点得逞的狐狸样,“胤禛的心智坚定,第一次看到我的容貌时,他表现出的是警惕怀疑而非痴迷惊艳,当时的情景康熙看见了,所以觉得胤禛不是个会为美色所惑的人,这是一点;再者,胤禛有那种nei敛的强势,康熙觉得他相对其他皇子而言,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辖制我,我也未必能真的怎样他,;其三,胤禛的后院结构简单,他的嫡妻是个能耐的,将我放在那里,不会翻了天;其四,胤禛是向着太子的,康熙有意让我认识到这一点,并把‘忘记和胤礽的过节’这个承诺老实履行。” “等等,”莫璃想到毓庆宫传出的消息是四阿哥递给康熙,有点接受不能地看向徽音,“你今天命人传信的时候,就打了求旨赐婚的主意?还借机提前给胤禛卖了个好,以便将来入了他府上好过一些?” “bingo!反应挺快的啊!没错,我传信的时候虽然并没有想到怎么算计赐婚的事,可是卖好给胤禛的确是有意的,毕竟他是未来的雍正皇帝,提前做点投资也不错,谁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徽音承认,笑了笑又说,“撇开这些不谈,雍正这个人,我还是挺欣赏的,也是有这个因素,所以赐婚若是他的话,我是没有反感情绪的。” “噢,我的天呐,你这脑袋构造简直不是人的嘛,我听得都快晕了,你怎么能这么淡定?”莫璃抚额夸张地叫,随即迅速地恢复睛神,笑眯眯地摸摸徽音的头顶,“如果赐婚对象真的是胤禛的话,我就什么担心都没有了。” 感受着头顶残余的温度,坐在那里的女子若有所思的看着离开书房的那道背影,不禁咀嚼着最后那句略有深意的话。 莫璃,你知道些什么吗? 第34章 所谓嫁妆 康熙三十八年,对于康熙、对于徽音都是不一样的,多年后他们才明白,这一年代表着某种纠缠的开始,而对于胤禛,这一年同样是记忆深刻的。 在毓庆宫之事的三天后,一纸赐婚诏书送到了四贝勒府,不止四夫人乌喇那拉氏懵了,就是被赐婚的胤禛也懵了。这件事此前根本没有任何预兆,甚至是让人措手不及的,看到胤禛表现出来的迷惑,乌拉那拉氏暗自松了口气,心知这事他并不清楚,只是这个圣旨赐来的女官,到底是什么背景,居然进府就是侧妻,不过是个女官而已,能有这么大能耐? 不仅乌拉那拉氏,四贝勒府上所有的女人都动起来了,托人探消息的、打听即将嫁入的侧妻人品性情的、心思百转千回猜测未来府中局势的……简直可谓是各有手段。至于胤禛本人,接到圣旨后就到书房里沉思去了,他看着摊开的赐婚旨意,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不过这赐婚和三天前毓庆宫的那档子事绝对脱不了关系。 可是皇阿玛此举,胤禛又弄不明白了。太子的恩宠,他自幼是深有了解的,按说即便徽音没有真的伤到太子,皇阿玛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这么一想赐婚就变得是个麻烦了,然而随后宫里来人的宣诏,待和康熙谈过后才让胤禛忐忑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正如徽音给莫璃说的那样,康熙左思右想将年龄相当的皇子一一考虑了一番,最终还是怀着深深的担忧选了胤禛来娶徽音。在康熙看来,这赐的不是个家世出众的助力,反而是个烫手的山芋,尽管相对于赐给其他儿子他的担心不是那么浓重,可是胤禛也是他看重的儿子,性情、能力都是好的,是留给未来的胤礽做帮手的贤王,所以唯恐儿子吃亏的皇帝大人,赐婚旨意下了没多久便着人宣了胤禛来,打算提前嘱咐一下,免得真的出事,那他可后悔都来不及。 康熙对胤禛此刻的担忧,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徽音卖给胤禛的另一个好吧! 父子两人在乾清宫暖阁里说了许久的话,胤禛听到皇父隐晦的提点和显而易见的担忧,心头热了热,他严肃地向康熙表示,一定会遵照父命,随时将徽音的动向汇报上来,不受女色所惑,好好为皇阿玛和太子殿下办差。 眼见和儿子商量好了,康熙大大地放心了,又当着胤禛的面让武丹调几个“鹰”,吩咐此后务必以四阿哥的性命为重,暗中保护他的安全,如有万一立刻调集人手,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领命的武丹很想告诉自家主子,“鹰”并不是那个女子的对手,而且人家不可能那么没脑子的。不过看到四阿哥眼底闪动的水光,武丹暗叹一声,不打算说破了。他一直负责“鹰”,直接受命于康熙做一些隐密的事,虽说保护主子是不用说的事,可派“鹰”保护在京无危险差事的皇子,还真是第一次的第一次。 安排好儿子这一头,松了心劲的康熙晃到宁寿宫去了,要说他为什么不紧着批折子,那是因为有人在批了啊。对于未弄清情况将自己陷入险境的胤礽,康熙是真的生气,为了罚他也是为了目前不让他有空搅局,所以那些垒得山一样的折子就全部进了毓庆宫。 和往日不同,和太后说了几句话后来寻徽音的康熙,并没有通报或是找个避嫌的宽敞地,而是直奔她住的屋子。现在婚已经赐了,又有随侍的宫女太监,未来当公公的和媳妇敞着门说几句话,不会有什么流言的。 走进那间并不太好的厢房,康熙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谁安排的屋子,怎么会挑这样的地方?扫了几眼里面的陈设,简单而干净,更像是个清修的,完全不似一个有恩宠在身的女官的住处,这都半年了他竟从来不知道? “徽音,赐婚的旨意可见到了?” 拿着那枚龙凤佩沉思的女子一愣,转眼看去就见康熙大步走到了这桌边,她捏紧手中的玉佩自责大意,可此时藏玉已是不及,只盼望没被注意吧。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徽音起身行礼,接着回答,“回皇上的话,奴婢已接到旨意了。” “嗯,你手上的是何物?”康熙眼尖地发现了那抹盈润的色彩,自然至极伸手索要,摆明了想要一观。 徽音压下种种想法,将玉递了出去,含笑答话,根本看不出一丝异样:“此玉乃是先慈祖上之物。”安倍若音确然是日本人,这不算说谎吧? 康熙也是有眼力的,他细看手中玉佩的镂刻手法,的确是宋代的工艺,玉质水头极好,不过这图案应该是皇家所有的啊,心里这么一想,便道:“徽音,虽说此乃你母家祖传之物,为了避免麻烦,不若由朕代为保管,过几日你出宫待嫁之时,再以朕的名义赏赐给你,如何?” 望着拿在别人手中的玉佩,徽音不自觉蹙眉,难不成康熙察觉了什么?不可能啊,除了她,不会有人知道这龙凤佩的奥秘,应该是想多了吧?不过这顾虑也是有道理的,龙凤佩的图案未免敏感了些,况且照眼下这样,她也没别的选择,而且不能再和康熙顶起来了,所以还是继续示弱好了。 “皇上安排便是,奴婢自当听从。” 康熙摇摇头一笑,心情不禁好了一些,怎么看这丫头低头的样子,他就觉得舒坦呢? “坐吧,朕来和你说说话,眼瞅着过几日你就要出宫待嫁了,往后怕是难有这等时候了。” 徽音心里翻白眼,对康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假伤感样十分不齿,看看那赐婚的旨意都没安什么好心。 “你受不得委屈,朕便给了侧妻的名分,婚期定在了今年腊月初,还有两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不会太仓促。”康熙打着小算盘,笑着问,“徽音啊,朕知道你家藏丰厚,特准你多带些嫁妆,只要不过了老四媳妇的例就成,不过你可别作表面文章啊!” nei心错愕的徽音面露苦笑:“合着皇上就打这主意,才给了奴婢侧妻的恩典?”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白费了朕疼你的心思了。”康熙佯怒,实际上眼里都是得逞的笑意。 切,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得瑟地像孔雀似的! 徽音本以为康熙给了侧妻而不是格格之类的名分,是为了让她在四贝勒府受嫡妻忌惮、引格格侍妾敌视,没想到除了这个这丫的竟然存着让她带丰厚嫁妆进皇家的念头,看来是塞外那个羊脂玉盆景和汝窑茶具招眼了,可她也是无奈之下选了那两件的啊!要知道无涯居里放的古董字画是不少,但是想找出个没有康熙以后之人盖的戳的东西,却并非易事,特别是那个自大狂的乾隆,凡是睛品就没见他放过几个,有几幅投胤禛和胤祥所好的字画,都免不了被盖了乾隆的戳,所以当时她才退而求其次选了那么两件谢礼。 对康熙有些恼意的徽音决定,嫁妆这事绝不能再让这不怀好意的占半分便宜,哪怕是脸面上的也不行!! …… 晚上,继续抱着《本草纲目》看的徽音,终于受不了在楼上来回折腾的莫璃,打算上楼看看她到底在无涯居里搞什么鬼。 推开研究室的门,总算找到了那个一刻不闲的人,徽音靠在门边纳闷地看着在一堆古董字画间忙忙碌碌的身影,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看上什么直说就是了。” “哎呀,我在看哪些能做你的嫁妆,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用的,我一个小宫女要来干什么?” 因为康熙的缘故,徽音对“嫁妆”这个词实在没什么好感,她拿起手中的书拍了下头,忍耐地说:“别看了,嫁妆我不会弄丰厚的,省得如了别人的意!” 莫璃三两步走到门口,郑重地按住徽音的肩:“你想过舒服日子吗?想在胤禛后院里安稳平静吗?” “你说呢?” 遭人斜睨的莫璃深吸口气,认真地说:“既然想过自在日子,那你就必须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徽音皱眉,没有说话。 似是知道要解释,莫璃也没卖关子:“徽音,我比你在清朝多待了几年,有些事比凭资料判断的你,更为清楚明白些。在这样封建社会的体制下,许多道道是约定俗成的,根本不会用文字记载,所以我说的是为你好。”顿了顿,她继续道,“嫁入皇家有利益因素,这点你懂就不用多说了,康熙给你赐婚这在别人看来是莫大的荣耀,也是一种暗示,表明你的地位不是轻易让人小看的,但是徽音,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你在这里没有任何势力支持,你没有娘家作依靠,没有父兄撑场面,从这方面看你又是让那些皇家女人轻视的,如果有丰厚的嫁妆,至少能证明你家底殷实,那么进了胤禛府上,乌喇那拉氏看在嫁妆丰厚的份上,掂量掂量也不敢在明面上太过,你明白吗?” 知道这番话是为她好,徽音默然思考,无奈地闭了闭眼:“好了,嫁妆的事我会认真的,等出宫回小汤山了我就准备。” “这就对了,嫁妆怎么都是你的,就算入了府也是放在你的库房里,除了你的孩子便是胤禛也动不了,哪就像你想的那样,进了康熙的腰包啊!” “既然是充个场面,不如……”徽音眼睛一转,扯了旁边人就瞬移到了多宝阁门前。 眼前一花再看时竟在紫竹林的莫璃惊瞪着眼,抖着唇问:“这、这、这……这是哪儿?” “紫竹林,多宝阁。”径自推门之人随口一答,拽了身后的呆瓜进去,“你帮我看看,哪些可以做嫁妆、镇场面?” “偶地个神啊,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救了哪路大神,居然这么下血本地给你这么多宝贝?”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赶紧看东西,等嫁妆显摆过了我就原放进来,谁稀罕这些破铜烂铁?”徽音不屑道。 破铜烂铁?!! 莫璃怨念地看着挑捡宝贝像挑白菜萝卜一样的某人,她想呐喊一声:这死丫头绝对不是胎生的,要不然怎么像个未开化的低智能卵生物种? “我说,你再用思想骂我,咱们就好好练练手?”清润的女子嗓音有些低沉,深切表达了该主人音暗的某些想法。 “啊,徽音,你看这棵珊瑚福禄树怎么样,抬着应该很拉风吧?”莫璃赶忙指向不远处一棵小半人高的红珊瑚,笑嘻嘻地提议。 抬头一看装模作样的某人,徽音撇了撇嘴,心道:算你识相! “太显眼了,会招人惦记的!”红珊瑚?还是那么大一棵,当嫁妆是炫耀了,可回头就该遭贼了,即便不遭贼也会被宫里盯上,她可不想白送给康熙半毛钱的便宜! “那这个呢,应该不显眼了吧,是明朝的东西呢!”莫璃抱着一棵小些的珊瑚盆景,小心翻看着盆底的款识。 徽音闻声看去,摇头答:“不行,那盆底的款是寄托款,珊瑚虽好,可盆却是清末仿的景泰蓝,看工艺就露底了。” 莫璃似懂非懂地点头看别的,两个人来回找着适合充门面作嫁妆的东西,一问一答倒也不错。 两个人前后共花了两天才敲定了嫁妆里关于古董字画这一块的东西,所幸这些东西都有盒子装着,否则又该担心保存问题了。徽音和莫璃走出多宝阁,双双伸了个懒腰,其实看宝贝这事,也不容易啊! “徽音,你这个随身空间到底有多大,无涯居离这里很远吗?”莫璃左右看看,一眼根本望不到紫竹林的头。 “你想看也可以,我现在是信你的。”徽音偏头凝视旁边的女子,这样说着便拉住了她,“走吧,我带你看看!” 莫璃被拉着纵身一跳,竟然飞到了空中,完全违背逻辑地横空掠过,简直是过了把传说中的神仙瘾。 “看下面,这就是须弥境的样子,什么随身空间的我不知道,这应该是一个独立于世的半位面。”徽音指着下面,解释了一句。 闻言看去的女子面露惊讶,她看到地面上各种各样的东西,树木、草原、山脉、河流、动物……几乎涵盖了她对自然界的认知,再远一些的地方居然还有整齐的耕地、果实累累的经济林,噢,北边还有蓝蓝的海,这一切真是太匪议所思了! “咦,雾散了!”徽音自上次看过第五层阵法封存的多宝阁和那段纵向山脉外,就再也没有飞过须弥境空中,是以此时看到翰海天音和北边海域的雾气散了,感到有些意外。 莫璃发现被带着往低空而去,渐渐看到了一个半面环山、半面绕林的湖泊,呈泪滴状,湖心有座小岛,似有建筑物在上面。离得近了才能分辨出,那是一座“回”字形古典建筑,里外有四层的相套,每一层有横向、纵向相连的木质小廊子,中间的空地上种着奇花异草,看起来典雅而清幽,确然符合此地环境,别有一番韵味趣意。 相比于莫璃所见,徽音所看到“回”字建筑有五层,最中间那个“回”里面,有一棵树,树周围环绕着五个池子,垂直望去竟似一朵梅花。这时txt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1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7部分阅读 时的她还没意识到,这一层建筑、树和池子只有她才能看到,而带着莫璃打算下去看看的徽音,竟发现以环着的山、包围湖泊的树为边沿,有层薄薄的气晕呈半球状扣住了那湖和湖心岛。 这是……结界? 第35章 翰海天音 徽音拉着莫璃落到了结界范围之外的一处山头,俯视着湖心的地方,并没有直接飞进去。 “怎么了,你应该是打算进去看看的吧,怎么不直接进去?”莫璃奇怪地看向身边站定的女子。 “有结界,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通过结界。” “试了不就知道了?”和徽音认识这么久了,对于这些本该是玄幻世界的东西,莫璃已经见怪不怪,所以听到有结界,她没有诧异,反而拉了人就打算以身试法。 徽音也不是畏首畏尾之人,想想也是这话,便顺势扯了莫璃向前走。碰到结界没有引起任何反应,便纵身一跃带着莫璃就冲湖心岛掠去。安全着陆后两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翰海天音”的四字古篆匾额,这个方向应该是正北方,依照她们在空中看到的建筑格局,想必“回”字建筑的四个正方向上定然都有这样一块匾额。 “进去吧!”徽音率先抬脚上了那几步木质楼梯,莫璃紧随其后。 这是最外围的一层“回”形,两人从这头绕一圈回来,发现这圈里有一小半的房间都是空的,而没空的房间都贴上了门牌,上面标有时间段,比如最后的一个是19882012年。以徽音判断,可知那个房间就是安倍若音留下的,所以几乎不用考虑,她第一个进的就是那个房间。 莫璃一进去就被侧面一个靠墙的书架给吸引了目光,乖乖,这可都是她最爱的小说啊!于是狼看到了肉的结果就是……莫璃眼放绿光地扑了过去,再顾不得其他的事情。 徽音见这人如此丢人的模样,简直不忍多看一眼,她环顾四周,目之所见都是书架,似乎分门别类放好的,除此之外只有一个摇椅,上面铺着一条柔软的毯子,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人坐过的温度。徽音慢慢走过去,身形不自觉震了一下,摇椅的毯子上放着一封信,浅绿的色泽,孤零零写有她的名字,那是……安倍若音的笔迹! 读过信,徽音皱眉思索一会儿,对已经沉浸于小说中傻笑的莫璃说:“到摇椅这看吧,等一下走的时候你挑几本带着,我先去别的里面看看。” “嗯嗯,去吧去吧!”莫璃捧着小说傻笑,听话地挪到了摇椅这边。只是,待门重新合上的时候,专注于书的她望着已经消失的那道纤细背影,眸光幽暗地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怜惜还是伤感。 徽音没有看中间那几层“回”形房间里有什么,径直奔向最中间的那一层。安倍若音在信中说,这翰海天音其实就是藏书库,从安家迁入中国时的宋朝开始,每一代继承须弥境后都会搜集当代的各类书籍,逐一存放到这里,如果是一些特殊门类的,又会单独辟出一间保存,比如说哪一代的继承者醉心陶艺或医术,便会多一间专门性的书房或研究室。 但是,到安倍若音继承时,却有了一个与前辈人大大的不同。因为相隔那么久后,她的身上居然出现了传说中的灵力,也是这样让她发现了翰海天音的秘密。多少代的安家人,根本从未见过最中间的那一圈建筑,他们只看到这里有nei外四层,且外三层是空的,中间一层也就是事实上的第二层放着宋朝以前各朝的各类书籍,不过收藏这些书的人似乎没有喜好,又或者他真的只是单纯藏书。 而真正的第一层里面到底有什么,为什么竟直到身怀灵力的安倍若音才发现,这些信里并没有明说,只是特地嘱咐徽音自己前去看看,绝对不要向任何人泄漏那里的秘密,否则必有祸事临头。 沿着通达的小廊子,捏着信到了最里面的那层,一踏入它的范围,徽音就察觉到一种明显却又道不明的不同,仿佛空气比较粘稠,所感到的灵气比外面更充足,周身似有若无地盘桓着一股无声无息、无所不在的气流,如水一样四处流动着。这一层的屋子也有门牌,只不过全部都是古篆,徽音按照信上所说,寻找着那间写着“翰海”名字的房间,确认无误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不是一间书房,它更像是冥想或静思的休息室,门的左侧靠墙是一张矮榻,上有玉石席子,墙面挂着一幅遒劲的墨宝,大大地写着一个“道”字,奇的是这并非古篆,而是常见的繁体字。矮榻对面是开着的窗户,悬有几串别致而古老的风铃,屋子正中是一块大大的台面,隔着台面正对门处是靠墙的矮柜,只零星摆着几件赏玩之物,想来必非凡品。 徽音没有关注旁的,她一步步靠近安倍若音信中说的重要东西,视线垂落时微微惊讶了一下。没想到那大大的台面竟是三维地图,和她掠过须弥境时看到的一样,只是比例缩小了而已。台面边上放着一本小册子,封面上写着《须弥之境》,徽音拿起来开始翻看,因她阅读速度一向很快,所以并未花多少时间。 看完后她又开始盯着面前的地图,缩小版的河流、山脉、田地都清晰可见,正如先前她预估的一般,须弥境总的陆地面积有578万平方公里,原本最初的时候,除了翰海天音、多宝阁之外没有其他的建筑物,也没有什么耕地、药田之类的,只有草原、森林、山脉、河流及海,是个完全原始的地方,就是动物也仅有少数,仅满足生态需要罢了。 多出来的部分,全部都是安家人历代添进来的,到安倍若音时,她仔细规划整理了一番,方弄成今日这样,也是她采用特殊材料按照比例做出了这幅如军事地图一样的须弥境一览图,上面细致标明了每一处的名称,详尽的说明皆撰写成册,放在台面上供后人阅读。徽音看到地图上并没有无涯居,便知道这是安倍若音生前所做出来的地图,此时此刻,她对这位母亲升起了佩服之情,她清楚,许是怕她了解得不够详细,才有了面前这幅看起来就不好做的地图吧? 那些详细解释各处的小册子,徽音没打算现在看,她比较关心的是信中所说的另外一件事。越过地图走到敞开的窗户边,果然看到了那棵古老沧桑的大树,看年头应是很久了,树身显得有些枯萎,似是将要死了,树没有长在土里,而是在她空中所见的五个池子交界处,梅花形五瓣池外围到屋子所在的范围nei,是大片的土地,上面长着各种各样从未见过的植物,徽音并不认识。 看完这些,她走出了这间屋子,寻找起母亲提及的第二间重要的屋子。 当从第二间屋子里出来时,徽音终于明白了须弥境的出处。原来这里是一位曾经修仙化神的大能炼制的空间宝物,只是他的一项试验品,特意寻了那棵灵树作此间灵气的支撑,用五行水聚成池子养它,因为除了在这里修炼较好外,基本没有任何其他的用处,所以就没怎么费心。后来修仙界动荡不安,为了修行不受干扰,这位大能就彻底将这里当成了洞府。 修道之路漫漫长远,大能耐得住寂寞,在这里修炼清静安宁,他常常一入定就是好久,直到偶然得知这里的时间法则不受天道束缚,便将须弥境再度重新炼制,让它有了可更改的时间法则。当他化神成功后出去,却发现世间早已物是人非,修仙界另辟空间离开,彻底与人间界分离,人间界亦顺应天道繁荣崛起,他自知格格不入,就想寻得修仙界的空间缝隙早日离开。 找来找去,终得窥天机,将须弥境第三次炼制后,在须弥境nei可以穿过空间缝隙,返回修仙界。可他已修成正果,须弥境对他实在没什么用处,于是便寻了人间界的各类藏书,掩饰翰海天音最里面那层为修仙之用的事实,并在多宝阁和灵树处布下幻阵,在月之泪设置了一个防护结界,将须弥境丢入人间界,若得有缘人自能为之所用,如果万万分之一的遇上一个有修仙资质的,当然可以再度开启须弥境的一切禁制,有朝一日求得大道。 徽音知道这些后,并没有什么想法,虽然安倍若音的意思,是希望她能考虑去修仙,因为身怀灵力的缘故,她和安倍若音一样,是有资质修仙的,再加上有那位大能留下的东西,不会出现一摸黑的情况,好歹是有引导、有助力的,误入歧途实在几率很低。可是徽音无意选择这样一条路,对她而言,修仙之途完全是可有可无的。 时至今日,修仙之说的真假已无须多言,徽音的思维已然变成了一种以利为先的模式,对于此事,她首先想到的是修仙对她的作用,分析一番后得出修或不修其实没有什么好与不好,既然如此就没必要浪费睛力和时间了。修仙诚然可以增加人的寿命,可活得久这种事,至少徽音是不以为然的,甚至她还认为活得太久未必是件好事。再说修仙增加自身实力这码事,对目前的她基本上是不需要的,凭她已经拥有的实力,自保足够了,完全无需浪费生命干这些,至于保护他人,唔,她还没有这种需要,将来大概也不会有。 所以,修仙就这样被徽音给抛之脑后了,只是她未曾料到,不久后她还真的踏上了这条路。 …… 徽音的赐婚旨意下的很突然,再加上塞外的事,大部分宗室、著姓大族都很摸不着头脑,在他们看来将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女子赐给四阿哥,且这女子还是个汉女,是完全说不通的,毕竟像京城这种天子脚下,没有缘由的赐婚,几乎是不存在的。而能看出塞外之事的阿哥们,一边心思转得飞快,想着里面的端倪,一边向自家兄弟表达祝贺之意,至于是真是假,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赐婚之后,徽音会在宫里停留三天,然后出宫回府待嫁。太后应康熙的话,摆出喜欢徽音的样子,赐下了nei造的全套睛致首饰头面作添妆,还另赏了一个陪嫁嬷嬷,说是让在出嫁后好好照顾她,这下后宫的主子自以为摸准风向了,自位份最高的小佟贵妃送来添妆后,惠妃、荣妃、宜妃先后也送来了添妆,就是德妃,也不太甘愿地随了大流,一些有名分的妃子为了讨好太后,当然不敢不送,胤祺嫡妻来宁寿宫的次数多,和徽音勉强可算闺友,再加上胤祺的意思是感激徽音对太后的尽心尽力,所以她是平辈里唯一送了添妆的。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单添妆就有不少。因为太后送了陪嫁嬷嬷的缘故,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为了在四贝勒府帮衬徽音,其他人自然不会上赶着赐奴婢丫头什么的,特别是不喜欢胤真的德妃,本想给个陪嫁丫头好盯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四阿哥侧妻,结果一听太后赏了陪嫁嬷嬷,就打消念头了,万一引得太后不满,可就得不偿失了。 最后在宫里那天,徽音去乾清宫拜谢叩别康熙,出来时又拿了一堆赏赐,外人看着觉得这个女子怠慢不得,其实真正的□,仅有少数人知晓。就好比赏的陪嫁嬷嬷,他人只道是太后宠信徽音,怕入府后受些委屈,nei宅那点子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可谁知道这正是康熙借太后之手派出的监视之人呢?所幸这嬷嬷也熟,就是当日徽音入宫前教导规矩的郑嬷嬷,两相一见,徽音很温柔很温柔地笑了,而郑嬷嬷却有些脊背发凉的感觉,她暗自祈祷主子可千万别命她对这位姑娘做什么啊,能够顺利监视,已经很难得了的! 青燕在塞外受罚伤好后,继续跟在徽音身边,此刻她捧着皇上给某人的赏赐低头走路,悄悄看着前面的人影,刚刚面见皇上,她看到这位平日里极冷淡的女子和皇上谈笑自然,委实有些吃惊,她不太明白,明明皇上看起来挺喜欢徽音姑娘的,为什么又会派她监视呢?不过,这些她虽然疑惑,却知道永远烂在心里才是最好的。 “奴婢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徽音率先行礼,青燕也跟着问了安。 “起喀,”胤礽尊贵含笑,叫起后走在前面,“徽音姑娘,孤正巧要去给皇玛嬷请安,不如一同走吧!” “是,太子爷先请,太后娘娘一直惦记您呢,今日能看见太子爷,定会高兴得多用些膳食。”徽音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她看到胤礽给贴身太监使了个眼色,渐渐地,后面跟着的奴才就离得远了一点,看样子是有话要说了。 “徽音姑娘,孤没想到一转眼你竟成了四弟的侧妻,看来还是四弟有福气啊!” “太子殿下,说来还真应该谢谢您呢,若非您,这旨意只怕不会落下来。” “怎么,你怪孤?”胤礽不在意地一笑,似乎根本不认为这事和他有关系。 徽音口吻平和,语气自然,听不出任何情绪:“谈不上怪不怪,太子殿下没错,我也没错,皇上更没错,不过情势所迫罢了。” “你说的对,皇阿玛不会将你赐给孤。” 看到这位天之骄子有些失望有些叹息的模样,徽音暗自摇头:不是没脑子,不是没教好,只是没在合适的地方追寻所求而已,他投错了胎啊,康熙肯定要失望了。 “那日是我没说明白,太子殿下也没向皇上问清楚,不,皇上不会和您讲这些的。”徽音不由得叹了口气,“对皇上而言,太子殿下是他最为珍视疼爱的儿子,他不会将危险留在您身边,塞外的事,您应该是清楚的,皇上怎会将算计了直郡王爷的人,放到您的身边呢?” 胤礽闻言脚步微顿,有些克制不住的欣喜:“你是说皇阿玛是为了保护我,不是因为疼着老大,所以才……” “皇上是位好父亲,您难道不晓得那日后他是怎样对外说的?”徽音苦笑,“您是对太后娘娘诚孝之人,特意宣见我是为询问太后娘娘的情况,而皇上则是重情重义之人,为了一个救驾的宫女都能快马赶回,宫里各处可是对您父子称赞有加呢!”这件事的抹平本是她期许的,可是为他人作嫁博取名声,还是令人不快的,特别是有意伤害她的人,总觉得被人算计了,所以这笔帐,她是记在心里的,只等有机会找回场子,好好摆康熙一道。 胤礽略微笑笑,也清楚这事对眼前的女子不太地道,尤其是人家还是一清二楚的:“四弟待府上女子不薄的。” 言下之意是她嫁了不会吃亏?徽音心里摇头,所以说这位是投错胎了,头脑是有,可缺了一分敏锐,当然,指着现在不过二十几岁、又被康熙护着的他深思熟虑、步步筹谋基本上是不太现实的,况且他恐怕从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些上。 “太子殿下,有些事您还是不要关注为好,这桩婚事不过是个妥协,鉴于您将奴婢作为与直郡王爷博弈的牺牲品,方才有这道赐婚旨意,四阿哥不过是代您收拾烂摊子而已。”徽音借机又给胤禛加了点好感,然后绕到胤礽面前,屈膝仰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开口,“奴婢承认这天底下的确没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牺牲的,可是请您明白一点,不是所有能利用、能牺牲的,都是会被利用、牺牲的。在其位谋其政,生在天家,您就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格,该承担的,您绝对逃不掉!” 最后一句话像石头一样狠狠砸在胤礽心上,他忽然变得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看时候不早了,奴婢必须按旨意出宫了,请太子殿下恕罪!”徽音直起身按规矩退三步离开,临转身时又留下了一句,“太子殿下,好自为之吧,在紫禁城,在皇上身上,您永远找不到渴求的东西。” “是吗,可是孤不信呐,”胤礽怔怔念着,眼睛从倔强变得暗淡了,“孤……明明不信她的话,但为什么心里会空落落的呢?” 多年后,胤礽离开紫禁城时,得意地嘲笑了徽音,谁说他永远找不到渴求的?然而,当那女子笑了时,他却从nei心深处想要感激她。 第36章 出宫待嫁 回到小汤山,徽音将带回来的赏赐和郑嬷嬷一股脑交给了诗言,寻了李生来说起嫁妆的事。徽音将手头现有的两万几千两银票全部拿了出来,直接说明这些只是置办衣裳、布料、首饰和打家具的工钱所用,一些讲究细节去问郑嬷嬷,该注意的绝不能让人笑话。至于家具的木料、古董字画、药材这部分,全部由她来准备,只管找好手艺出众的工匠就是了。 诗言听到要置办嫁妆,连忙将账上买过庄子后剩下的钱都拿了出来,因为他们信心满满的置了地,所以余下的钱和徽音拿出来的总共不过四万多两,为一个贝勒侧妻办嫁妆,实在是寒酸得不行,但如果只是首饰、衣服之类的,哪怕是顶好的都绰绰有余,可再加上家具、古董这些,就完全够不上了。 徽音好不容易安抚了哭得悔恨的六个丫头和愧疚的李生一家,嘱咐他们只管听她的就是,木料和古董字画过几天就有着落,绝对误不了事,唯一一点就是他们负责的东西,全部都必须是最好的,万不能因钱而选次等的。李生虽然忧虑,却也应了,只想着实在不行就把庄子倒手卖掉几个,千万不能让姑娘嫁得低上几分。 因为郑嬷嬷是已经确定的陪嫁嬷嬷,所以陪嫁的人就剩下丫头了,徽音想了想最终确定了陪嫁丫头的人选,因她是贝勒侧妻,所以陪嫁人数上有些限制,郑嬷嬷是太后所赐,不在此例,按说她还可以带个贴身丫头,不过为了让四贝勒府上的女人心里舒坦些,只带四个小丫头就行了。 决定下来后,诗言和诗才都沉默了,她们两个被留了下来,徽音的意思是她们擅长理财管账,入了贝勒府万事不便,在外面不论是庄子还是店里哪都去的,总比入府后凡出门百般周折好多了。讲明了原由后,诗言和诗才虽还红着眼,却并无心结了。而后,徽音安排郑嬷嬷抓紧时间教导诗韵她们四个丫头,什么规矩、nei宅音私、言辞机锋,该说的全部都要说,除此之外,她们还要负责一些绣品,所以当未入选的两个看到这种忙到惨不忍睹的情况时,暗自庆幸地松了口气。 好在,秀娘也会搭把手,总算没让诗韵她们太崩溃。 而徽音本人,安排完这些就闭门修养去了,名曰需要调理身子,不过该过问的事她还是会过问的。郑嬷嬷隐晦地提醒徽音,后宅的事最好听一听,而且新嫁娘不绣嫁妆说不过去,哪怕是个小件,也得有不是?没想到就是这样小心建议了一下,她也被数落了,尽管目前跟着的这位主子名面上没怎么她,但是暗地里却是狠狠削了她一顿,可怜还不能去找真正的主子为她报仇,顶多据实说出来,上点眼药罢了。 郑嬷嬷心里也亮着呢,她知道就算上了眼药也未必有用,人家明明知道她是谁的人,还敢这么不给面子,定然是有把握没事的,她还是放聪明些,莫要惹火了徽音姑娘,否则……落不了好啊,早晚会把她给处理了,反正在贵人们看来,奴婢的命根本就不是命呐! 先不论别人多忙,徽音事实上也是忙的,不过她都是在夜里忙。避了人独自一个每夜窜到北京周边的山里,寻找着合适于藏宝的地点,好让那些古董字画、家具木料出现得合理一些。一直连着找了十天左右,才在昌平的一片谷地处找到一个年头挺长的洞子,因为位置太偏,被植物覆盖,所以从未有人发现过,里面只有一些喜暗喜音的动物出没,没多大危险又适宜长久存物,于是徽音就选定了这里。 为了消除破绽,徽音进出都很小心,略微察看一下周边的环境,确认无误后就打算让她准备的东西从须弥境里出来了。先是让李生找好些车和人备着,一切都准备好后,徽音在九月底的某一天带着人马去“挖宝”了。 那个山洞外小小的用灵力布了个迷幻阵法,所以跟去的人几乎遇到了他们一生可充作谈资的奇异之事。只见那个李老板的主子姑娘在一片谷地里前走几步、后退几步的,竟然就将一片繁花茂盛的山谷变成了草木欣荣的平地,还说什么阵法破了,可以进去了。更惊讶的是,割了那些生长好些年的草啊藤的,居然露出个山洞,进去一看,可了不得,别说那些垒放好的各种盒子里是什么,光那些百年上下的名贵紫檀木料,就足够人开眼界的了! 李生也是震惊的,他这一年见识了不少,紫檀这种东西他是知道的,没想到一下子能看到这么多,还全部都是最好的那种小叶紫檀,年份也有百年左右,怪不得姑娘叮嘱他只找打家具的工匠就成,旁的不用管,就眼前这些,给个亲王福晋打家具都不掉份的!安排人小心搬出这些东西,李生严令必须要小心仔细,轻拿轻放,结果其中两个人搬着一个盒子没看脚下,被绊了个趔趄,好在东西没落地,就是盒盖开了,好家伙,里面居然是个一尺高的紫玉侍女像,这下所有人不淡定了。 有人吞吞口水,瞄了眼其他大大小小的盒子,猜测着都是些什么宝贝。结果……等他们搬完装车时,蒙面的徽音带着此次随同而来的郑嬷嬷,一人一骑出现在洞口,还跟着黑帝,马背上挂着两只和狗差不多大的小东西,呃……看那皮毛色泽,明显是老虎所有的。 “辛苦众位了,等东西运回去了,必当有酬。黑帝,你留下陪着李生,记得别让老鼠碰坏东西,否则……”留下这么一句话,郑嬷嬷看着身边的女子,用一双宁默的眸子含着杀气和威胁扫视那些难掩贪婪之色的装货之人,随后看着李生道,“这两只老虎你一并带回去,姑娘我要养的,别弄死了!” “是,姑娘放心,小的定不辱命!”李生比谁都清楚,这些宝贝必须平安运回去,这事……责任重大啊! “别担心,有黑帝在,谁有不妥当的,它自会撕碎了事,反正除掉个心术不正的也是好事,免得将来麻烦衙门。”徽音安慰李生,目光警告地看着黑帝,果然是宠物,只见它极有气势地挺胸一吼,顿时震住了有些心思活泛的众人。 威慑一通后,徽音带着郑嬷嬷策马离开了,她们的方向并不是回去的,而是入了谷地深处,所有人都有些纳闷,两个女人,跑到深山野林里干什么?忽而视线转到旁边黑漆漆的猛兽和两只昏睡的小老虎身上,不禁瞪大了眼,实在不敢断定心里的猜测,该不会……就是为了找老虎窝吧? 各怀心思的一行人,在李生的监管、一只猛兽的紧盯下,老老实实地运送着盖住的宝贝和名贵木料,中途还真有两个人敢动心思,结果刚一跳出来,当场就让黑帝按住咬死了。众人惊惧未平,发现这些货物的主人,竟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车队后面,眼见死了人只淡淡瞟了一眼,说了一句比这场面更骇人的话:“曝尸,继续走。李生,回去后查查他们的家庭情况,将人数全部报上来,”本以为是要抚恤,结果却……“全部杀了,姑娘我可不想哪日被贪婪之人的后代打着报仇的幌子缠上。” 别说其他人是何反应,就是郑嬷嬷见多了或明或暗的血腥之事,也禁不住脸色煞白。她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后宅音私只那四个丫头听,如此将人命不当回事的人,头脑又睛明的可怕,连斩草除根都能做得理所当然,区区一个后宅用的着怕吗?论音谋阳谋,论狠绝干脆,谁能比得过这个女子?怪不得皇上要她小心盯着,一旦发现四阿哥有事,即刻用最快的手段通报,可她只怕会发现不了、通报不及啊! 郑嬷嬷顿感无力焦虑,再想到方才密林里,她虽躲得远,却也看到了这女子身手利落地杀了成年雌虎、弄晕幼虎的过程,那可真叫一个快、狠、准,正陷入思绪中的郑嬷嬷突然听到耳边的清润嗓音:“郑嬷嬷,今日所见全部报给皇上吧,我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马背上的郑嬷嬷看向前面黑马上纤细的背影,只觉得浑身上下冒着寒气,从脚底窜上来一股森冷之气,直刺入了她的肺腑,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 天已经冷了,眼看再过两个月就是新年了,平常百姓家都窝在家里准备着越冬过年,徽音懒怠,缩在别院的湖心岛上不肯出来,而其他人还在忙着嫁妆的事。因为从赐婚到出嫁仅有两个月过一点的时间,对于准备嫁妆来说,实在是有些紧,所幸东西都是齐全的,一些缺的少的也可在京城买到,并没有什么难处,只是忙了些、急了些。 一个多月前,当把那些木料和古董运回来时,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特别是打家具的工匠看着那些木料的眼神,足以让人清楚,这都是些怎样难得的好东西。他们个个磨拳擦掌打算好好干这笔活,毕竟能经手这样有价无市的东西,也是种荣耀不是?如果干得好,说不定求求这家主子还能赏些边角料,就那都能好好挣一笔! 当日运送东西的人中,路上被咬死的那两个,徽音回来后的确查出了其家人,郑嬷嬷报给康熙知道,着人来拦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下手太快了,现场连痕迹都没留下,如果不知道前因,单凭线索查案的话,绝对是桩无头公案。康熙无力问罪,他看了郑嬷嬷传来的详细消息,心里清楚这样做的原因,可是他不能因为这数条人命和徽音杠上,比起已经死了的人,他更在乎还活着的人。赐婚的事是他们妥协的没错,但原因却是身为皇帝的他单方面的,徽音憋气是正常的,不让她发泄到别人身上,说不定就会找到他这里来。 康熙不敢冒险,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那个女子是逼迫不得的,也没有任何可拿捏的地方,而他却有。 比起这个,康熙更感兴趣的是那些藏的隐密的珍宝,查问后大略可知,小叶紫檀是很多人看见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郑嬷嬷也说了,古董字画、玉器摆件,应有尽有,每一样都是价值不菲的罕见珍宝,特别是珊瑚、玉石,几乎是较多的了。而字画……宋代名家的最多,以下各朝均有几件,数量委实惊人。 康熙是有些遗憾羡慕的,他早就想到若真是徽音所说的那般,身为盗墓后裔,又传承两百多年,那么家藏一定很丰富,所以才给了可带全副嫁妆的贝勒侧妻名分,想看看她能拿出多少东西来。好嘛,这下康熙知道了,但问题是即便嫁妆送到四贝勒府上了,别说他,就是老四都动不了,也只是能看看罢了。 惦记着宝贝,康熙有主意了,日后可以打着长辈的幌子让那丫头孝敬啊,可是他完全没想到,这天底下还真有人敢不买他的账,愣是没送过那些宝贝中的一样! 其实,知晓未来的四贝勒侧夫人从山里运了大堆宝贝回去,就有人去藏宝的地方探过,谁曾想竟连个宝贝渣也没留下,这下凡是消息灵通的就没有不好奇的,都等着四贝勒娶侧夫人的时候好好看看,嫁妆里到底有些什么。同样,四贝勒府的女人也很关心此事,巴望着出个大盗,把那些传闻很丰厚的嫁妆偷个不剩才好。 而嫁妆的主人---徽音,毫不在意外面的事情,她只是在打家具的时候,从须弥境的东山里弄了些下等玉石出来,命他们需要镶嵌宝石的地方通通换成玉石,图纸必须由她拍板后才能打制,旁的就什么都不管了。要问她到底窝在房子里干什么,那就只能问须弥境了。 经过一番细致的查看后,除了和修仙有关的之外,徽音将须弥境所有的地方全部了解清楚了,知道东山里遍地是矿产,活火山口里还有一种集至热之气的晶体,似血玉一样红的纯粹,但拥有一种二十摄氏度的辐射波,无害人体,可调节温度。而雪山绝顶的冰洞里又有与这种晶体相反属性的晶体,透明如水晶般美丽。燕子坞崖下还有一处盐田,海里还有各种水族、蚌类,许是须弥境时间法则的缘故,随便捞起一只蚌,只要打开后有珠子,就没有年份短的。 须弥境可称得上遍地是宝,徽音深知,尽管她现在是须弥境的主人,也万不能随意取用这里的东西,不影响天道自无大碍,如果有碍天道,必得不到好下场。所以,除了那些暂时充嫁妆的宝贝,她还没有多拿出去什么,东山的玉石也只有一点点,算不得多,她有自制之心,是以不再草心这码事了。 可徽音万万没有想到,有些事,并非会如人所愿地那般发展。 …… 诗情悄悄推开徽音的卧室门,边放重脚步边柔声唤道:“姑娘,姑娘,该用饭了!”今日她最机灵,自告奉勇地来请姑娘用饭,否则还要继续受郑嬷嬷念叨,想到临走时诗韵几个哀怨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转过屏风时,卧床那边都没动静,诗情有些不解,她皱着眉走过去一瞧,立时慌了,再看了一下床上女子的情况,顾不得别的,赶忙冲到门口,高喊道:“诗韵、诗语快来,姑娘病了!诗涵快去寻大夫来!” 湖心岛上陷入了一场忙乱,诗语医术学的不错,给床上的主子把了脉后断不出结果,急得都要哭了,诗情、诗韵后宅音私听多了,不自主地检查四周,没发现任何不妥,她们完全忘了,这是自家府上,又是只有她们出入的湖心岛,怎么可能出现那种事。诗涵出岛找大夫,顺便派人寻了李生回来,第一次觉得心里很慌。 四贝勒府: 胤禛坐在书房里,公事已经处理完了,他的生辰也过了,再过半个多月就要娶侧妻入府,兄弟们都在贺他不仅抱得美人,还挖了个宝藏,可他们哪里知道,那个女子是怎样的危险,皇阿玛又是怎样的防备?因为徽音,他第一次认识到,皇阿玛的宠爱有时候也许不是喜欢,而是防备或者其他的什么。 嫁妆的事胤禛也听说了,说他没点什么想法,那几乎不可能,但是他心里明白,即便有什么想法,也必须放下,否则单皇阿玛那里就不太好过。这桩婚事,不简单啊,无论是对谁来说,都不简单啊! 将手中的书往脸上一扣,纸张味吸入口鼻,遮去了他的苦笑。 “爷,小汤山来人了,要求见爷!”高无庸在书房门口禀报,语气里似有些异样,“爷,好像是即将入府的侧夫人出了事……” “前面去看看。”胤禛大步出去,待见了来的李生后,换了身衣服就打算进宫去。没成想刚走到府门口,康熙身边的传旨太监就到了。 气喘吁吁的太监顾不上抹汗,迅速行完礼道:“皇上口喻,命四贝勒领太医两名前去小汤山探病,定要已赐婚的四侧夫人病愈,四贝勒方可来交旨。” 胤禛跪地谢恩,让人给乌喇那拉氏说明情况,这才依口喻行事。 第37章 奉旨探病 带着太医策马赶到小汤山的那个别院,同行的李生连忙在前引路,径直将人带到了湖心岛,划了小船上岛。两名太医被迎到二楼诊脉,胤禛留在小厅里等消息,如今他们婚期渐近,奉旨探病已是皇阿玛破例了,再进去的话与礼不合,他不愿落人口实。李生和徽音男女有别,今天也是第一次离她的闺房这么近,平日只有六个丫头才能进出那间卧房,便是秀娘和树树兄妹,都是没进去过的。 “你就是李生?”胤禛宽宽茶叶,抚摸着手中青瓷的茶盏,眼皮不抬的问道。 “回禀贝勒爷,小的正是李生。”觉察到主位上姑娘未来夫君的身上流露出压迫力,李生依汉人礼节行礼,垂着头恭敬地大着胆子开口,“小的斗胆,敢问贝勒爷有何吩咐?” “今日之事,详细说来。”胤禛面色冷淡,一副尊贵不可冒犯的皇子气派。 “回禀贝勒爷,小的也不太清楚,只是姑娘身边的丫头寻了小的,说姑娘忽然病了,请来的大夫把了脉只说准备后事,小的一急,就想着找贝勒爷试试,兴许能救姑娘一命。” “你……”胤禛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人连情况都没问清楚就找到府里,是不是太胡闹了?难道不晓得婚嫁规矩吗? “爷,情况不太好,您是不是进去看看?”高无庸是太监,所以随着太医进去了,等着诊了脉知晓结果后出来禀报的。 见高无庸脸色不太好,胤禛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李生,也顾不得规矩了,赶忙起身往卧室而去。 进了房门,无暇关注其他,两名太医上前告罪,胤禛绕过屏风走到床边,坐下来细看了床上女子的容色变化,对守在床边的六个丫头、一个嬷嬷视若无睹,声音很冷地直逼屏风后的太医:“到底怎么回事,给爷说清楚!” “回四爷的话,这、这……这脉相似有若无,气息也微弱不可闻,臣等实在诊不出其他的啊,臣以为恐怕……恐怕……” “一派胡言!她身体一向康健,缘何至此你们都诊不出来,大清养你们有何用?难道不是中毒或者其他的原因?脉相如此总得有个由头,连这个都不知道,怎么救人?”胤禛喝斥,伸手摸了摸徽音苍白的脸,捏捏她的手腕,软绵绵的似是无力,他摸了脉确实太过微弱,莫非这女子真的会死? 胤禛摇头否认,不会的,他有感觉,这女子绝不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臣……臣等无能,臣等再商讨一二,开个方子试试!”两名太医互看一眼,知道必须得做些什么,否则他们就连推托都说不过去了。 “你们几个,杵在这里干什么,留两个跟前伺候,余下的全部下去,该做什么还用的着爷教?”胤禛炮火对准这里围着的丫头,面色硬得可怕。 “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告退!”床边候着的全部吓得跪地请罪,除了郑嬷嬷和诗言,其余五个很快就下去了。 看到年纪不大的丫头们,胤禛皱眉,望着昏迷的徽音,暗道:这就是你的陪嫁丫头?这么小,能得用吗? 暮色下沉时分,太医那边还是没有进展,诗情早就送了饭菜过来,高无庸试过后伺候着胤禛用了,再度等着徽音的病况消息。屋里掌灯时,徽音缓缓睁了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边坐着看书的胤禛,她大吃一惊,向床里一滚,全身疼得不行,力气也没有,只滚了一半便脱力躺着了。 “醒了?”丢开书的四阿哥揉揉眉心,沉声吩咐道,“太医,近前诊脉!”他的语气很冷,极为不满意太医的表现,看个病拖了这么久都没个结论,人醒了还没断出病因,若是人死了,他们又该如何? “有劳太医了,开个补气安神的方子便成,脉也不用切了!”徽音闭上眼,笑得有些无力,眉间却是紧蹙的,看起来是遇到了什么事。 清风颂音辞第1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8部分阅读 本要让太医诊脉的胤禛,看清了徽音的表情后,没再说什么,只摆手让他们下去开方子取药:“爷奉皇阿玛口喻,特来探病,待你痊愈后回宫复命。” “嗯,客房会安排好的,此次麻烦四阿哥了。” 这事于礼不合,但谁让当事人是她司马徽音呢?康熙不放心呐,破例了!想必回头让他头疼的进言一定不少,也算是活该吧! “天色不早了,你休息,爷出去了。”胤禛起身离开,两人尚未成亲,共处一室委实不妥,传出去于他们二人都不好。 “四阿哥慢走,让下人带您去耐冬苑吧,那里景色不错。”徽音开口,整个人躺在床上,动一下都难受,别说起来请安什么的了。她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严重的状况,若是知道的话,早就修仙了,何必弄得这么狼狈,如今好了,指不定康熙怎么音谋论呢,四阿哥一来,半个多月后嫁过去,那府上的女子还不烦死她? 真是失算呐,该死的,须弥境的事翰海天音里怎么没说清楚啊,简直害人不浅啊! …… 晨光曦微,开满山茶花的小院子里尚未有阳光透入,歇在此处的胤禛就醒来了,昨天下午,四贝勒府送来了换用的衣物配饰,是以除了住处不熟悉外,倒没有不方便的地方。高无庸伺候着胤禛穿衣梳洗,刚收拾好便有奴才送来了早膳茶点,看规矩都是不错的,做事也利索有序。 因为食物热腾腾的,口味并不比宫里的差,所以胤禛难免多用了些,引得高无庸使劲记了桌上的菜品,可他不知道,打徽音回别院后,食材就换成了须弥境里的,即使再寻常的做法,那东西都比寻常的好吃。 “你,过来回话。”撤膳的时候,胤禛示意在门口待命的王富过来,昨晚他就寝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此时细看了屋子里的摆设才发现,不免有些奇怪,所以才想问问,“爷看这屋子里没用碳盆,是何缘故?” 昨天说是四贝勒要留宿,因他机灵就被派过来伺候了,王富心里惦记着主子的病,面上难免多了些担忧,不若往日那般讨喜,听到四贝勒问话,赶忙上前行礼:“回贝勒爷的话,这别院是主子设计的,奴才也不太明白怎么弄得,听李总管说,地板下面盘了管子,天冷时温泉水是要过的,比地龙干净,不像烧碳一样有烟气,温度也稳定,除了前面的四君子待客厅还烧碳,后面这十二个花卉小院子都是这样安排的,贝勒爷住的这处恰好是十一月开花的耐冬苑。” 胤禛点点头,挥手让王富退下。昨天天黑,他没怎么好好看这地方,此时正好打量一番。听刚才的话,看来徽音不欲让人知道温泉地龙的事,要不然待客厅那边也不会照旧烧碳了。起身四处看的胤禛,不得不说打心眼里喜欢这所别院的环境,屋子里的摆设雅致清幽,带着一股淡泊舒适的怡人韵味,帐幔是淡淡的色泽,上面的花样有些野趣却不显得庸俗小家子气,反而显露出主人家的涵养品位,再看卧床几步外的屏风,虽然绘的是大朵盛开的山茶花,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艳俗,竟是为这屋子里凭添了一抹丽色,与屏风相对的另一处美妙就是万字格的月洞门,隐约可见其后的架,被那月洞门一掩一衬,颇多了些活泼生动,半点不觉死板。 几步走到书案处,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胤禛偏头一瞥,发现左边是个比他所见过的稍大一些的窗户,这么一看才觉察到,这处屋子的窗户都是较大的,屋子里光线很好,全没有其他人家的昏暗之感。看完屋子里,他慢慢踏出了房门,环着主屋四周,似随意却有意的种着些山茶花,许是有温泉的地方较温暖一些,或者山茶花的品种耐寒,再过半个多月就腊月了,居然还能看到一片绚烂景象,完全不似已到冬天的样子。 胤禛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品位自是好的,此时看到这里的屋子布置、小院一景,也暗自喜欢,觉得这地方不愧是修来疏散筋骨的别院,大到景致小到吃食茶水,都是令人舒服松乏的,他昨夜睡前还在屋里泡了会温泉,没想到徽音竟是个好享受的,卧房床后的小隔间里修了个山茶花状的温泉池子,入水出水不知怎么设计的,都极为方便。 日头渐起,阳光洒到立在山茶花丛中的年轻男子身上,仿佛为他镀了一层融光。就在胤禛感叹这别院修的睛致的时候,曲折藏在石子小路尽头的院门口传来数人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木轮转动的声音。 “四阿哥好早啊!”是徽音,清润的嗓音略显孱弱,显然还没有缓过元气。 木轮的声音渐近,胤禛看到四个小丫头伴在旁边、郑嬷嬷推着的可转动的椅子上,坐着那个面色苍白、容颜绝胜的女子,她的唇边含着浅笑,梳着小把子头,带了几件玉质的首饰并一朵绢花,上身套着貂裘,腿上盖着一条绒毛毯子,坐着的……居然是一张虎皮。 “太医怎么说?”两边带着的奴才相互问了安,胤禛走近几步,低头看着徽音,眉心有些蹙起。 “奴婢这不是病,太医治不了!”无所谓地摆摆手,那女子示意郑嬷嬷调转轮椅的方向,作势要出这院子,“四阿哥,不若去逛逛园子?” 有话要说?胤禛点头同意,走在了轮椅旁边,郑嬷嬷推着徽音,一行人向外而去。 “今日四阿哥就回宫复命吧,”徽音看着一众奴才坠得远了些,她轻声开口道,“正好四阿哥来了,奴婢这里有些东西,要烦劳您带回去给皇上,就说……就说昨日是杀了奴婢的唯一机会,很不幸,皇上没有把握住,从今以后就再不会有机会了!” 郑嬷嬷闻言,推轮椅的手顿了一下,被徽音瞥了一眼又镇定如常了。这细微变化没有逃过同行的胤禛的眼睛,只不过他并未作声。 “东西在哪,带爷去瞧瞧。”胤禛很平静地看了轮椅上的女子一眼,面无表情地应了,表示他会把东西和话都带回去的。 “四阿哥这边请,”徽音伸手指了小路交叉处的一边,沿途经过的地方都作了简单的介绍,“这条路过去是鹿韭苑,那条路过去是丽佳苑,四阿哥听名字应该就能明白了。至于从这个曲桥出去,就到前面的待客厅了,两位太医昨夜就安置在那里。” 所有的路都是三尺见宽的小路,有的铺着石板,有的嵌着石子,除了各处小院,一路走过所见的皆是寻常的园林景观,假山、小溪、池塘都是普通的景致。行到一处院门口时,徽音忽然停了下来,只见她转向后面的郑嬷嬷,毫无血色的唇弯了弯,露出了个为难的笑容。 “郑嬷嬷,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吧,黑帝不太喜欢你,作为主人我也有些发愁呢!” 胤禛莫不作声,心知徽音应该是想把人支走,那头黑豹可是比猫还乖巧,如果主人发话它会不听?他可绝对不信,还记得去年擒拿日本歼细时,明明跃到空中了,还不是照样听话地改变方向了。 “是,奴婢就在此处,姑娘若有吩咐,唤一声便是。”郑嬷嬷明白,有些事不该她知道,即使皇上也是有这个意思的。 徽音点点头,自己推动木质轮子边沿上的一圈突起,率先进了这个院子。四阿哥随后踏了进去,入眼的并不像个住人的院子,更像是个库房。随便种了些草,稀疏有两棵树,走得深了些才能看出不同,按说是库房的屋子周围竟栽着一圈一人高的栅栏,看起来是比较结实的木头栅栏,似是打仗用来拦马的那种。 一道黑影从栅栏里跳出来,直冲到了徽音身边,黑色的皮毛上沾着些土,着实有些脏。胤禛不禁退后了一步,不仅因为较近的这只黑豹,而是他看到栅栏和库房中间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了至少十来只幼年的老虎,一个个用爪子刮着木栅栏,也就那高度它们现在跳不出来,否则还真是惊悚的场面。 “四阿哥放心,这些老虎奴婢已经喂养一月有余了,就算跳出来没有命令也不会伤人的。”徽音含笑解释,拍拍黑帝的头让它乖乖趴在一边。 “这就是你要爷带给皇阿玛的东西?”胤禛挑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正是,今年去塞外之前,奴婢答应皇上为他训练一支特殊的护卫,虽然发生了些事,但答应了奴婢就会做到。”徽音点点头,从腿上的毯子下面,其实是无涯居中拿出了一本手写的册子递给身边的四阿哥,“请您将这些小老虎送给皇上,并建议皇上派信任的人按照这上面所述的驯养它们,特别是喂食方法,一定要严格保密,稍有不慎,这利器许是会被人利用。” 接过不算很薄的册子,胤禛看看栅栏后牙爪并用想要出来的一群小老虎,再看看大猫一样卧在轮椅边的黑帝,不由得问:“这头豹子也是你按此法喂的?” 徽音抬头好笑地摇头:“黑帝是宠物,吃的是奴婢特意做的熟食,没有磨练野性,充其量就是唬人的,四阿哥慢慢就知道了。”其实以前确实是没野性的,不过她从年初时就在逐步训练,要不然运木料古董回来的路上就不会咬死人了。 啊?唬人的?!! 胤禛眼角有些抽,敢情京郊的时候、抓日本歼细的时候都是吓唬人的? “啊,对了,找这些小老虎的时候,奴婢杀了不少成年雌虎,虎皮、虎骨、虎肉都有不少,您也拿些给皇上吧,用来赏人还是不错的。”徽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些在放药材的库房里,稍候奴婢让人给您装好。” 胤禛被某人惊得次数多了,对杀虎求虎的事已经无力表达诧异了,他有些奇怪地指着这片库房道:“那这里放的是何物?”问出来后,才觉得有些不合适,可话已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 “奴婢的嫁妆。”简洁的回答,语气里还有一分不易察觉的小得意,“您不知道,这一个多月贼多了不少,所以奴婢就把老虎和黑帝放在这里,本来还想抓条莽蛇什么的,后来又担心老虎太小会被伤到,所以就作罢了。” 传闻中宝藏一样的嫁妆,能不招贼吗?胤禛有抚额的冲动,实在对即将成为他侧妻的这个女子很无语……用老虎看嫁妆,有史以来头一个吧?还抓莽蛇……嫌老虎不够吓人吗? 当天过午时分,胤禛就从小汤山离开了,至于这次探病会引起的种种猜测,以及四贝勒府的女人们作何想法,那就不关两位正主的事了。 而徽音的身体……却是直到五天后才慢慢好转,病因嘛,反正太医没诊出来,对于除她以外的旁人来说,这终究成了一个秘密,也许只有后来的莫璃才略微知晓一两分吧! 第38章 男婚女嫁 沧桑而枯萎的古树下,徽音静静站着,她的视线不由得顺着粗大的树干向上移去,想起五天前得知的一些未在翰海天音记述下来的秘密,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无力。她的脸色还是和四阿哥探病那日一样苍白,若不是之前让工匠们用多余的木料做了辆轮椅,如今恐怕只能与床为伍了。 身体还是使不上什么力气,徽音努力稳住身形,闭上眼开始运转体nei仅存的nei息,准备取出第五滴心头睛血最后一次哺喂眼前的这棵树,暗自庆幸着还好只需要五滴,如果再多几滴她怕是早就死透了。这一切的原由,还要从五天前她突然昏迷说起…… “徽音,想不到你会弄成这般模样!”模糊的白虎身影似隐似现,居然是那只曾经看守金之阵法的神兽后裔。 皱眉细看四周,徽音知道这里是须弥境的翰海天音,且是最中心的那棵半死不活的古树边,不过她的情况就有些不太对劲了,明显是魂体,难道……灵魂和身体分离了? “若你早日修习功法,也不至于此。”白虎有些叹息,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到底怎么回事?”徽音问,她知道这必定是有缘故的,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灵魂离体? “你当须弥境是那么好掌控的逆天之物?”白虎感怀的看着那棵树,似乎在透过它看着某个人,“这棵树是灵树,本为天材地宝中的神品,是须弥境的力量之源,在近亿年的漫长岁月里,它为这里提供了灵气,支撑起了整个须弥境。然而,大约一千万年前,它生成了灵,由原来的力量施予者变成了索取者,可惜……小音儿因血脉继承须弥境的时候,灵树的灵气已近枯竭,幸好小音儿有修仙资质,从她开始修仙后,灵树得到了外来的助力,因而才能继续维持须弥境。但是直到你破除阵法继承须弥境之前,有十七万年的时间灵树都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借助,所以才会枯萎成现在这样。” 徽音大致能听明白,这棵树是须弥境的能量所在,如今它自身形成了灵,可能是相当于器灵一类的意识,所以就不止会自动付出灵气了,反而需要外界的某种东西作为它的能量来源。安倍若音去世后没有来得及把须弥境传承给她,所以在外界十七年的时间里,它只能用自身灵气支撑须弥境,却无法得到外力满足所需,如今应该是灵力快要用完了,但这跟她灵魂离体有什么关系?还没等她问出口,白虎就解释了。 “你现在是须弥境的主人,破除五行各层阵法后,已经和灵树结成了契约,然而你却没有修炼功法,除了灵魂外,根本没有任何可为灵树提供助力的,不得以之下,只好将你的三分魂魄强行分离引到这里,徽音,你应当懂得,天道本是因果相连,互补互利,若非多少年来你是唯一一个破除层层阵法得到灵树认可的人,这次根本不会单单只是这样。” 徽音默然不语,通过白虎所言细细思索着,片刻后脸色一变沉声道:“莫非灵树是要吞噬我的灵魂作为养分?” “不,”白虎摇头,“灵树乃是神物,怎会吞噬灵魂?不过它已形成了灵,有了意识,认你为主后必然需要你的灵魂滋养,而它也会为须弥境提供力量,等于是在惠及你。本来只要你修行功法,一切自然无事,因你拖到了现在仍旧没有修炼,所以现在你需得先唤醒它,然后才能修行功法,否则你的灵魂将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还说不是吞噬灵魂?徽音心头有些恼怒,随即想到当日见到安倍若音的情景,脑海里猛然浮现一个想法。 似是能看到她的想法,白虎伤感地说:“小音儿确在灵树nei,但不是灵树吞噬的,而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一年小音儿突然去世,肉体很快不在了,她不肯和你父亲分开,灵魂差点散了,灵树感应到危险,自动将她纳入须弥境保护,没想到灵魂受了伤,一直温养在灵树里,直到你见到她之前不久才能凝出形状,最后交待了须弥境的归处,她也知道灵树难以支持多久,所以自愿以灵魂反哺灵树,期望能等到你认主成功的时候。” 是为了她?徽音回想起那天的安倍若音,是在抱过她之后灵魂才散了的…… “怎么唤醒灵树?”徽音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安倍若音已经给了她所能给的一切,所以须弥境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这是妈妈的爱,不管怎样都不能弄丢! 白虎身影渐淡,只留下了最后的几句话:“以心头睛血哺喂灵树,一日一滴,连续五日即可。五日后灵树自然会给你适合的修炼功法,须知天道循环,自有其理,万不可枉顾天道。” 这天徽音灵魂重归时便是四阿哥探病之时,她醒来之前就给灵树哺喂了第一滴心头睛血,结果……不止灵魂重新入体时浑身疼痛不已,失去一滴心头睛血引起的气力全失,也让她好是难受一番。 好在,五天即将过去了! …… 康熙三十八年腊月,四贝勒胤禛将迎娶侧妻,按照礼部和nei务府的安排,腊月初五这天,徽音的八十八台嫁妆从小汤山别院出发,送到了四贝勒府上。在场的亲贵们,终于盼到了耀妆的这天,每一台嫁妆铺陈开后,立时引来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家具是统一的质地上好的小叶紫檀,款式新、作工细,别说再的,单那个拔步床,就堪称极品。古董字画这些,随便哪一个都是无价之宝,那些布匹全部是当世最好的料子,另有两匹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却明显不是凡品。首饰珠宝就不用说了,塞得匣子满满的,几乎都要溢出来了,药材也是个顶个的好东西,代表陪嫁庄子的土坯竟有好些,有些官员之家也未必有这么些庄子。 众人眼见这丰厚的嫁妆,不免心有戚戚焉,一方面对向来冷淡待人的四贝勒无比嫉妒,怎么这样家底殷实的女子让他给摊上了呢?另一方面又觉得四夫人乌喇那拉氏怕是要难过了,虽说按制侧妻和嫡妻一样可带全副嫁妆,但是还从来没有哪个侧妻会真的准备和嫡妻一样的嫁妆,所有人都是比照嫡妻的例减上些,眼前这位即将过门的四侧夫人的嫁妆,明着是八十八台,可实际上丰厚程度已经超过四夫人的份例了吧? 耀妆过后,便抬到未来四侧夫人的院子里归置了,众人各怀心思也罢,四贝勒府的女人咬碎了牙还是扯了帕子也罢,都不关正主的事了。徽音将闺房移到别院的四君子院之梅苑里,后面的十二花卉院全部戒严,着自家下人把守各处道路,坚决不许任何人到里面去。nei务府派来的嬷嬷和奴才各自做着份nei的工作,只等第二日送嫁后差事就完了,郑嬷嬷一直在徽音身边,努力说着婚礼时需要注意的地方及每一项的礼仪,生怕出点纰漏。 腊月初六,是宜嫁娶的吉日,满族婚礼新郎是不迎亲的,所以胤禛一直都在四贝勒府,而徽音这边大早就要起来准备,先是按规矩沐浴,而后才是上妆、穿衣,零零碎碎的规矩多如牛毛,之前徽音细细听过一遍,此时根本没怎么草心,那些嬷嬷说怎样她就怎样,反正旁边有送嫁的女官,如果出错她们自然会提醒,再不济也有郑嬷嬷在,大面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直到盖上盖头,徽音终于放心地开始闭目养神了。半月前灵树苏醒时有一道灵光刺入她脑海,很多问题从那一刻起就迎刃而解了,那道灵光里不仅有出自于灵树的修行功法,还有一些关于须弥境的更为隐密的事。她终于知道曾经破除的阵法,每一个都不是随意设置的,金之阵法所考验的是结契者的勇气,木之阵法所考验的是智慧,水之阵法所考验的是包容,火之阵法所考验的是明辨,土之阵法所考验的是立身持正,能够经过这五个阵法测试的人,拥有过人的勇气和智慧,对世间万物有包容之心,能够明辨是非,懂得好坏终是分界不明,特定时候会相互变化,且还能抵制人世间的种种欲望诱惑,身在世俗而能脱离世俗。 坐上花轿的徽音听不到外面嘻闹的声音,她略微有些感慨,果然还是要了解前因后果才不会茫然啊!灵树支撑须弥境,这样逆天的、完全就是另一个位面的东西,的确需要一个合适的主人,方不会成为祸患之源。可叹安家多少代经营竟无一人真正与灵树结下灵契,他们顶多算是个使用者,根本没资格真正支配须弥境。哪怕是安倍若音,也未能结成灵契,灵树所认可的主人,必须有一个强大的灵魂,也就是经过五行的各层阵法而未死的人的灵魂,这样须弥境才会真正成为一个神家宝物。 现在回想起来,大约是因为她破了阵法的缘故,自身灵力相应地有了增长,才可以分离出去监视日本间谍,后来能够借助须弥境瞬移到曾去过的地方,应该也是灵契渐渐结成带来的。徽音感受丹田里灵气的变化,有些开心地笑了,经过十来天在须弥境不断的修炼,如今她的丹田里已经有灵气聚集了,按照灵树给的功法所说,已经算是入门了,这几天她试过了,如今须弥境里的瓜果蔬菜都可以用念力来收获,可见对须弥境的掌控力也会随着修为的提高而得到加强。 花轿到了四贝勒府门口,胤禛着贝勒吉服,在兄弟及nei务府、礼部来人的簇拥下,取了弓箭开始依礼射箭。花轿里一身银红色嫁衣的徽音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神经猛然紧绷,差一点就要破轿而出了,好在轿子外面及时传来女官的唱诺,一串顺口的吉祥话让她醒过神来,不禁有些苦笑,果然是条件反射惯了吗? 出了花轿,一众宾客看着盖着龙凤呈祥喜帕的新娘在女官的搀扶下,步履优雅地缓缓走向门口,因是腊月里,所以新娘子的嫁衣略显厚重,侥是如此也可看出她极好的身段,却不知颜色如何了。胤禛面含浅笑,心里有瞬间的欣喜闪过,谁能想到那个姿容绝胜的女子最后会入了他的府门呢?然而一想到眼前一身嫁衣的女子在京郊、塞外和毓庆宫的种种,盘桓心间的欣喜就冷却了,再想到皇阿玛对她的防备,胤禛越发感觉不到喜意了。 徽音跨过马鞍、火盆等一系列各有寓意的物件,在满族的祝歌中跟着胤禛到了行礼的大堂,四周围满了今日来的宾客,有皇子贝勒、王公大臣,也有宗室亲贵,最为特别的是受康熙之命前来观礼的李德全,遍数那么多的皇子娶亲,就是迎娶嫡妻也未必有这样的恩典,众人自以为摸到了皇上的心思,猜测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四侧夫人有什么能耐,显然光凭救驾之功,已经无法令人信服了。 莫璃走了李德全的后门,有幸跟来观礼,她注视着徽音随着礼官的唱诺行礼,禁不住有些热泪盈眶,心中念着:安若音,你看到了吗?你的女儿要结婚了,她可以过的很好,比在司马家时更好,你看到了吗? “莫璃,没想到你也来了?这可是今天唯一让我心情不错的事了。”正在拜堂的徽音感受到莫璃的气息,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用修炼功法里最简单的传音入密之法和莫璃交谈。 听到这话的某女子惊怔一瞬,四顾之下看到别人都没反应,知道只有她听到了,顿觉苦恼地心里骂道:“死丫头,你想吓死我啊,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你到底瞒了我多少秘密啊!” 徽音被女官扶着迈出大堂的门槛,此时该送入洞房了,她没机会多说,只得传了最后一句:“现在来不及了,过两天无涯居里给你解释!” 那天胤禛探病离开的时候,徽音特意提了一个小要求,说是希望能选个僻静的院子,空地能多一些,后来胤禛向康熙复旨时,把那装笼的小老虎、饲虎册子和徽音说的所有话都禀报了,康熙翻看着那本详尽的手写册子,叹息了一声后,让胤禛拨出个符合要求的院子来,所以徽音是达成愿望了。 这不,一路绕过四贝勒府的小花园,到西北角处的一个院子女官才引着新娘子进去。这处院子很大,屋子倒没多少,空地的确较多,单正屋前就被青石路分成了四大块,遥望一眼可见屋子后面也是有空地的,徽音用刚刚修炼出来不多的睛神力看过一遍,十分满意这个未来的住处,距离别的侍妾、格格还有前面乌喇那拉氏的住处较远,和四阿哥的书房也有些距离,想来可以保证一定程度上的清静了。 胤禛和徽音坐到安放好的拔步床上,等待女官送来喜秤的间隙,胤禛四下打量后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侧妻的确是个家底厚实的,统一整套的家具,无论是堂屋的还是书房的、寝室的,全部用了百年以上的小叶紫檀,而且家具的样式还新颖独特,显露出了一种历经风雨的深沉底蕴和高雅格调,寻常家具上都是镶嵌宝石来彰显富贵,她却不同,凡嵌的都是品质润泽的青玉,既尊贵又含蓄,偏偏还不经意地让人能感受到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清贵之气,的确是颇具大家风范啊! 应了女官的吉祥话,徽音头上的喜帕终于掀起来了,她微眯了眼略略抬头望去,只见清俊的胤禛唇边泛起一个笑纹,满目的喜庆颜色衬托得那双黝黑的眼眸仿若绝品的墨玉,似有暖色流淌而过,想着日后不知要和这位度过多少日子,徽音笑了,至少如果是胤禛的话,她是可以接受的。 眉目如画,眸含秋水,容若桃李争妍,貌似夏花灼灼,胤禛承认,他自生以来的确很少见到比徽音更出挑的女子,妙的是眼前这个女子竟能将嫁衣穿出千百种味道,娇羞、大方、尊贵、雅致……简直不一而足,特别是那稍稍抬眼间的一抹笑,恰好让她整个人露出一种引人心颤的生动,仿佛一幅极美的山水彩画成真了似的。 绑了衣摆,吃了子孙饽饽,这种半生不熟的东西,徽音眉角抽动着硬咽了下去,旁边的胤禛自然看清了她的表情,心中顿觉好笑,大约是他面上有那么一丝破绽没掩饰好,乘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徽音小小的白了他一眼,表达了对他未能共苦的怨念。胤禛有些惊奇,他一直都以为这个女子规矩、聪明、狡猾而懂得装模作样,从未料到也会有这种不雅却直白的时候,看来还是需要进一步了解才行呐! 礼毕,所有该走的程序都结束了,胤禛拆开两人绑到一起的衣摆,站起身淡淡笑道:“你且在此,爷过会儿再来。” “嗯。”徽音点点头,看着胤禛出门后活动了一下脖子,耳朵上三副坠子沉得厉害,全身就像被卡在盔甲里了一样,动一下都难受得紧,要不怎么得有人搀扶呢?想着前面还在闹腾,她喊道:“郑嬷嬷,诗韵,进来给我更衣!” 门开合后有人进来,郑嬷嬷一脸喜色,显然是被今日这场面给影响的,诗韵稍稍皱眉看着自家姑娘身上的繁琐衣饰,果断地去寻家常衣服了,尽管那些繁琐衣饰的穿戴之前已经给她们四个说了好些遍,可惜她还是没能弄清楚,所以还是让郑嬷嬷去弄吧。 “侧夫人,过会子几位阿哥爷许是要来闹洞房,您这嫁衣怕是还不能换下来呢!”郑嬷嬷劝解道,小心观察着拔步床前站起来的女子的神情。 “闹洞房?”徽音皱眉,唇抿紧了些,好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李总管走了吗?” “回侧夫人的话,礼成后李总管便走了,是爷亲自送出去的。” 徽音伸出指形好看的右手,点了点额头摇头道:“算了,等着完了再换吧,我还能忍忍,你们下去吧,准备好洗漱就寝的东西便歇歇吧,这一天也够累了。” “主子,要不要用些点心?”诗韵把拿出来的家常衣服放到一边,关切地问道。 “不用了,早都饿过头了,明早熬些软烂的粥,小菜备清淡些。”徽音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准备些醒酒汤,一会儿说不定要用的。” 郑嬷嬷听到要备醒酒汤,难免愣了一下,她还以为这位姑娘不会上心四贝勒呢,没想到居然想到了这细节,看来主子对四贝勒的担忧可以消减一二了。 “是,奴婢告退。”两人齐齐行礼后,退出去了。 屋nei又剩下了徽音一人,那些守着新房的奴才都被她遣出去了,为了缓解身上的僵硬,她闭目后借着衣袖将两手相对而合,调动丹田里的灵气运转一个大小周天,总算舒服了些,外面隐约的吵闹声似乎慢慢在减弱,徽音默默等着胤禛回来,心里盘算着早就打定的主意,梳理着要和他说的话。 婚礼,总算是结束了。 第39章 洞房血誓 前院里人朝渐去,胤祥一直记着那个曾隐晦安慰他丧母之痛的女子,可惜十月他和大哥、四哥跟着皇阿玛去巡视永定河了,十一月中旬又和大哥、九哥、十四弟去盛京谒陵了,等回来后已经是听到赐婚消息的两个月之后了,直到今日才算是塞外分开后第一次能看到徽音,只是那已是嫂子了,还是他一向敬重的四哥的女人。 其他阿哥大半都是心思复杂的,大阿哥自不用说,太子亦是如此;三阿哥觉得这次的赐婚太突然,左右偏想不出个端倪,他的耳目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委实有些奇怪。 五阿哥念着徽音在宁寿宫时对太后的照顾,可前一日看到那般丰厚的嫁妆,说没有惋惜是假的,若是他当日应了太后的话,是不是今日这女子就是他的了?然而比起这点嫉妒,他又觉得庆幸,如果真的娶了徽音,怕是府里就难有安宁了吧? 七阿哥坐壁上观,他知道这女子以后都不会和他有什么关联了,只是没料到,日后这女子竟明里暗里真和他扯上了关系,偏偏他还得好好感谢人家。 八阿哥倒是心态最为平和的,他今年大婚,娶了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明慧为妻,康熙目前对他挺看重的,所以对娶了嫁妆丰厚的佳人的四阿哥并无什么吃味的情绪,唯一令他有些在意的就是这个四侧夫人似乎很受皇阿玛恩宠,不得不引人小心看待啊! 心里最不舒服的就是九阿哥,赐婚旨意下的太突然,事前没有任何征兆,他根本没想到兄弟们小心着接触的徽音,会被指给阿哥,早知如此还不如他去求皇阿玛这道旨意呢!看昨天那堪称一绝的嫁妆,纵然不清楚徽音的出身,他也知道那绝非寻常人家能拿得出来的东西,再加上他确实喜欢那个女子,容貌好,性情有趣,没想到一时错失,竟便宜了老四那个刻板严肃的,真是……不忿的九阿哥灌着酒,比今日的新郎四阿哥都喝得猛。 十阿哥母家尊贵,在众皇子中他的出身仅次于太子,但是他懂得掩饰,即使是康熙都以为他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眼下四哥的婚宴,他看到了大哥目光幽暗的沉默,太子心思复杂的浅酌,三哥举杯时的思量,四哥不达眼底的喜色,五哥略微的嫉妒,七哥的事不关己,八哥不着痕迹的深思,九哥不甘的灌酒,十二弟的淡泊,十三弟的惋叹,十四弟偶有睛芒的眸子,以及他自己的旁观,十阿哥莫名的有种猜测,也许风马上就要吹起来了…… 胤禛被灌到半醉,可就是这样兄弟们还是没放过他,硬是要去闹洞房,好嘛,大小十来个阿哥,全部奔着洞房去了。一路上走过来,每个人心中就各有想法了,这新娘子的院子是不是远了些?好歹是侧妻,又是皇阿玛下旨赐婚的,怎么也不会不受宠吧?阿哥们不经意地扫过被胤祥和胤祯扶着的四阿哥,觉得这事不太正常,可谁都没有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再亲的兄弟也不能问呀! “爷回来了,快去禀报主子!”诗语和诗涵守在院门口,远远看到一众阿哥爷,连忙招呼两个小太监迎上去扶人,同时吩咐人向里面通报。 好不容易进了屋,徽音刚迎上来,还没来得及给众位阿哥请安,胤禛就抓住了她,将一半的重量倚在她身上,看来是被灌得狠了。徽音努力扶住他,余光瞥了眼进来的阿哥们,果然兄弟多了也挺难受的,这结婚时灌酒的先多了不少。 “小四嫂,四哥醉得不厉害,你就放心吧!”十五阿哥还小,眼睛眨了眨,脆生生地开口。其他的皇子们暗中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注意力看似集中在四阿哥这边,任由胤禑开口说话。 徽音看着在场最小的一个阿哥,脸上浮现一抹暖暖的笑容:“多谢十五阿哥告诉奴婢,诗韵!”唤了一旁的丫头,她示意给个荷包,诗韵上前恭敬地给了胤遇一个刺绣睛致的荷包,那里面是个玉雕的蝙蝠,玉雪可爱的,是特地准备给来参加婚礼的小阿哥的。 “侧夫人,醒酒汤来了。”郑嬷嬷端来早就煨着的醒酒汤,看着徽音细心地给胤禛喂下去,不免进一步验证了方才的猜测,这女子看样子不会伤害四阿哥啊。 “太子殿下,四阿哥看着是累了,您看……” 胤礽见那女子状似询问地看向他,可那话里面暗中的意思却有意让他表态,看样子这洞房闹不闹全在他,不过若是不解这个围,嗯,以后怕是有麻烦啊!众阿哥或期盼或暗示地看向胤礽,差点让他顶不住,然而兄弟们和徽音比起来……还是帮她吧。 “咳咳,天色不早了,大哥早些回府吧,十三、十四,你们可答应了皇阿玛要把小十五早点带回去的,依孤看四弟是不胜酒力了,咱们还是早些散了吧!” 太子发话了,胤褆是最先应的,只见他给太子行了礼,第一个走人了:“太子殿下,臣先告退了!” 难得老大没和太子叫板,其他人又能有什么异议?便是不甘的九阿哥,也只能在最后看了徽音一眼,终是离去了。胤礽临走时瞟了某女子一下,表情明明白白说着:这份人情,孤等着你还呢! 徽音撇撇嘴,有些嫌弃地瞪着那个讨厌的背影,小声嘀咕道:“哼,让你帮忙是给你机会,得瑟什么呀!” 清场之后,郑嬷嬷伺候着徽音换了衣服、拆了发髻,诗韵小心为安置到床上的胤禛擦了擦脸,刚擦完端起铜盆,她们就都被遣了出去。洞房的男女之事前几天四个丫头已被培训过了,所以诗韵离开时垂着头,脸是红仆仆的,徽音瞥见后觉得好笑,她这个正主都没怎么害羞,做丫头的倒先害羞上了。 起身走到床边,徽音随手拿出一个紫檀木的手串,轻轻套到了床上男子的左手腕上,语声带笑地开口:“呐,成亲礼物,冬日天寒,可别摘下来啊!”其实四阿哥醉没醉,她是知道的,醒酒汤一喝只怕连难受劲都没多少了,“四阿哥,太子爷解围,他们都走了,您还不醒来吗?” 胤禛眸子睁开,黝黑的眼睛看到了床边人被烛光映得柔和的笑颜,想到皇阿玛的嘱咐,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尽管手腕套上东西的那一刻,他的心柔软了一瞬,可是……“爷倒不知,爷的侧夫人何时和太子殿下有了交情,竟能劳动太子殿下解围?” “四阿哥想知道什么,奴婢自然不会隐瞒,您问的奴婢都会说,只是四阿哥肯信吗?”徽音起身,走到一边去倒了两杯酒过来,“四阿哥,奴婢和您定个血誓吧!” 胤禛抽腿搭在床沿,脚踩在床边的木质脚踏上,目光明暗难辨地盯着缓缓而来的女子,看不出在想什么:“血誓?” “是,血誓不可违,否则必遭天谴,特别是奴婢这种人。”徽音坐在胤禛旁边,将酒杯放到床头的小柜子上,抬手时右手指尖泛起一抹微蓝的光晕,划过左手中指后就出现了一道伤口,紧接着血滴到了两个酒杯之中,“定下血誓后,今后无论何时奴婢都不会伤害您半分,四阿哥可能放心?” “这光……”胤禛有些惊讶,笃定刚才确实看到了一抹光晕,他注视着滴血入酒杯的女子,等着解释。 “正如您看到的,这是奴婢生来就有的,算是一种异能,上次乾清宫布阵法的时候,也 免费txt小说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1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19部分阅读 时候,也是借助此力,您才能看到阵法结成的变化,这事皇上当日在裕亲王爷的别院里就知道了,也是因此,对于奴婢嫁给您,皇上才会分外担心您的安危。”徽音浅笑着迎上旁边男子的目光,仔细的说明给他听。 “皇阿玛将你指给我是……”胤禛闻听此言,眼底划过一缕痛色,以为是因为这女子危险,自家皇阿玛才推给了他,难怪没有指给大哥或者太子,甚至三哥、五弟都…… 徽音握住那只攥紧衣摆的大手,轻柔地安抚着上面凸起的青筋:“皇上是疼爱您的,否则也不至于宣您进宫,仔细嘱咐您防范奴婢、监视奴婢,亦不会特意派出四个暗卫随时保护您,而且,赐婚之事除了您,皇上确实挑不出更好、更放心的人选。”她顿了顿,直望进胤禛眼中道,“其实,赐婚的旨意是奴婢求来的,被指给您,也是奴婢算计来的,四阿哥,奴婢不会伤害您,请您稍微相信奴婢一点就可以了,行吗?” “什么?”端坐床沿的男子一怔,一时之间似乎有些难以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您先与奴婢定下血誓,然后奴婢再细细道来给您听,塞外的事、毓庆宫的事以及奴婢和皇上交谈的nei容,您想知道的,奴婢今晚全部告诉您。” 胤禛看着面前这张绝胜容颜上恬静的笑容,他看得到徽音那双宁默美目里的真诚不似作伪,且思量一番,想知道那些事的心理占了上风,更何况这女子没有骗他的理由,所以视线落到已滴了血的酒杯上,他点了点头,同意了。 徽音拉过胤禛的左手,他的手骨架较大,比她的大了两圈,手指合到一起时显得很修长,加之保养的不错,作为男子的手来说,的确是很漂亮的。将中指挑出,徽音右手指尖光芒再起,划出道伤口快速地滴了血后,她随手抽出床头柜子的一个抽屉,取出了一个青玉小瓶,用指甲抠了一点里面的膏体,开始给胤禛上药。打从毓庆宫里着了道以后,她又发现了翰海天音里那么多的中医典籍、行医笔记,自然而然地便学起了中医,依着须弥境多于外界的时间和丰富的各类药材,的确是学有小成,虽谈不上妙手回春,但各种的药膏却能够配置无误,常见的病症也难不住她了。 “从头说起。”胤禛闻着醒神的清凉药香,发现指腹的伤口居然立时止血了,虽说还没有愈合,但疼痛已经没有了,这药堪称极品了。 徽音处理好四阿哥的伤口后,才来弄自己的伤口,嘴倒是没闲着,慢慢给胤禛说起塞外的事,包括前因后果,她的想法以及最后康熙的怒火,帮胤褆出主意送信的nei容,皆没有隐瞒。两人说着话都到了床上,一个盘膝而坐,一个抱膝靠着,听完徽音所言,胤禛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心里却有些感慨,当时他就猜测过,若非现在了解透彻了,有小部分的东西他仍是不知道的。怪不得那个时候大哥忽然得了皇阿玛的疼惜,原来是有高人给支了那么详细的招啊!而且……皇阿玛对徽音的忌惮、怀疑竟到这种程度了吗,表面上却半点都看不出来! 毓庆宫的事,即便是康熙也不清楚全部,徽音没有和他细说,此刻却肯和胤禛细说,真是有些奇怪。因为求旨赐婚就在那天晚上,所以她就一次性说完了,连同给莫璃分析的那些,都一并告诉了四阿哥,两人已由坐着躺到了床上,蜡烛还亮着,可夜确实深了。 “四阿哥,正如奴婢和皇上说的一样,”徽音抬手在空中划出一个方形,语声如羽毛一样落下,“只要有这么一个方寸之地,将奴婢放到里面,给予一片宁静,那奴婢完全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会妨碍到谁。” “……”胤禛没有说话,他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nei容,心思有些杂乱,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 “若是您愿意相信奴婢对您无害,那血誓不立也可,说来奴婢还真不太喜欢誓言什么的……”徽音念叨着,缓缓闭上了眼,似是睡着了。 胤禛坐起身来,侧望旁边阖眼困极的女子,见她身着单薄的寝衣,长发散落在床铺上,白皙的容颜半掩在枕间,许是感到冷了,她侧卧着蜷缩起身子,看着有些柔弱。耳畔响起徽音临睡前的最后一句话,胤禛眸子亮光一闪,轻声道:“爷不全信你,这血誓还是立了的好,恐怕这也是你期望的吧?” 掀起床上的帐子一角,胤禛取了一杯含了两人血液的酒饮下,利落地褪下身上换好的常服外衫,抽了被子躺下。本来欲伸臂揽了旁边酣睡的女子在怀,可想了想大哥和太子的遭遇,胤禛又忍下了,只是为徽音盖了被子,再没有做其他的。 等到拔步床里那个男子的呼吸平稳规律了,徽音才睁开眼,看了看身上盖着的被子,想到性格别扭的胤禛饮酒前所言,她顿觉无奈地笑了,以前研究史料时就觉得雍正这个人很有意思,没想到见了真人才发现,史料上那么点东西显露出来的,完全无法真正刻画出一个鲜活的人。 凭着他知道给她盖被子这一点小关心,徽音就决定以后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况,她都会在平时尽力好好照顾他,纯当多了一个共同生活的人,隐私虽然不可分享,但生活却是可以交错的。小心越过胤禛,徽音也饮了另外那一杯酒,这血誓她绝不能违背,也不会违背,以前或许可以当誓言不是一回事,但是对修仙之人来说,一旦立下誓言,违背誓言的后果是无法承受的。好在,她不是许下了难以达成的誓言,只是不伤害胤禛而已,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可以做得到!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徽音就醒了,她的睡眠一直很浅,在现代是不得不如此,如今已经成习惯了。偏头一看,胤禛躺得中规中矩,她不免为清朝的皇子感到悲哀,连睡觉的姿势都被训练过……本来无意一瞥,没成想触目那张脸后,竟不由得细细打量起来。因为修仙的缘故,她的修为虽不高,视力还是提高了,借着微光看到四阿哥清俊的面容,微陷的眼窝,纤长的睫毛黑而浓密,眉毛英挺,鼻子立体,唇形……嗯,唇形也很好看,总体来说这张脸还是很不错的,果然古代的画像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徽音回想清朝历代皇帝的画像,她曾对比过,总觉得只有雍正的画像好看一些,其他的皇帝长相都挺对不起观众的,就是康熙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完全干篦得像个普通老头子。此时此刻这么近地细看真人,徽音心里好受多了,胤禛皮相不错,至少以后如果有了孩子,长相上绝不会太脱离她的审美。 胤禛忍不住了,宫里生活过的人,对他人的视线总是很敏感的,被这样注目着,醒不过来都怪了。他睁开眼凉凉扫了眼盯着他似在想什么的女子,翻身坐了起来:“怎么,爷的侧夫人喜欢大清早用这种方式叫起吗?” 徽音好像完全听不出话中深意,弯唇一笑下床了:“四阿哥,奴婢为您更衣。” 胤禛站在床边,任由自己的侧妻前后忙碌,发现只到他肩膀的徽音,有些瘦削娇弱,平日里根本看不出这一点,她完全不似一般汉女那样弱柳扶风,除了身形外更像八旗之女一些。穿好常服,胤禛挽着袖口,却看到了左手腕上那串紫檀木佛珠,手串多坠了个红玉似的珠子,用手一摸,竟有暖意透出来。 “徽音,这是何物?” 闻声转头的女子顺着长发的手一顿,笑盈盈地看向问话之人:“四阿哥第一次叫奴婢的名字呢!”她注意到胤禛眼底掠过一丝不自在,指着那个珠子解释,“您知道的吧,奴婢出身盗墓世家,宝贝定是有的,这种珠子不知是从哪里得的,反正冬天可以取暖是真的,您经常外出,骑马啊、候旨啊、祭祀的,难免受冻,戴上它就好受多了,呐,这里还有辫绳坠角,奴婢也给您戴上?” 胤禛信她有宝贝,可是这东西有取暖的作用,他却是将信将疑的,只是试试也无妨。顺势坐到镜子前,徽音凑近些打散了胤禛的辫子,准备重新给他梳一遍:“四阿哥,这珠子若是好使您自己晓得就成了,可千万别告诉皇上啊!” 听到这话,胤禛不禁抬眼透过镜子看向后面为他梳发的女子,正巧看到她皱了皱鼻子,有些不爽的样子,微微一想有些明白了,想来徽音还是怨皇阿玛的,不肯给出一丁点好处,前天她的嫁妆单子送来时李德全抄了一份,皇阿玛的小心思也太明显了,无怪乎徽音会这样。 对于胤禛没有回答,梳辫子的某人是心里有数的,只要他听进去就可以了,有些事不消明说,摆出个态度就成,如今她已经嫁了,按封建社会的规矩来说,荣辱都系在了胤禛身上,康熙那边她划分得越干脆越明白,作为丈夫的胤禛才会越满意。 “洗漱吧,用些早膳进宫请安。”收拾整齐的四阿哥起身吩咐,面色清淡,看不出任何或欣喜或不满的情绪。 徽音叫了候在外面的奴婢进屋,今天的挑战才算是刚刚开始。 第40章 婚后次日 依规矩,腊月初七这天,徽音是要跟着胤禛进宫请安谢恩的,至于给嫡妻请安、见见四爷的其他女人都得往后排。由于康熙和太后摆出来的对她的喜爱,所以进宫请安这事被关注的程度不亚于之前的耀妆和婚礼,徽音本在宫里待过半年左右,规矩什么的全部不存在问题,更何况她不似一般现代人那样,有一种顾虑尊严、傲气什么的思维定式,“能屈能伸”这四个字她不止知道,还行动的很彻底。 乌喇那拉氏是第一次见到徽音,虽说之前人就在宁寿宫,可皇阿哥里面有机会见到的都少,更何况是难得进宫的她了,初闻赐婚旨意不久,她约见过五夫人,想着打听一下快过门的侧夫人是个什么性情,结果五夫人笑着摇头,只给了一句话:人挺和气,也会说话,具体的……不好说。乌喇那拉氏得到这么个说法,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她嫁给皇子做媳妇,家里面是大力教导过的,观人品性说不上十分准,六七分总是有的。五夫人纵然家世不显,该教的并不会比别的皇家媳妇差,能让她觉得“不好说”的人,该是什么样子呢? 徽音在宫里时虽然刻意避开了所谓的皇子、宫妃及皇家女人,但是四夫人她是见过的,只不过不是正面见过而已,此时看到乌喇那拉氏,她谨记着这是日后要常打交道的人,所以礼节十分谦顺到位,表情、语气都是恰到好处的,不显的过分热情却敬重有余,给人一种她十分尊敬嫡妻的感觉。 胤禛隐约能够察觉到,徽音绝不是个乖觉的女子,昨夜她说的那些,其实他是信了九成的,如今入了他府上只是皇阿玛的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看她对惠心这般尊重,他也略微放心了些,至少从这态度上可知,这个连皇阿玛都无法处置的女子,日后不会在他的后院里掀起大浪。 “妹妹出落得可真好,单看着都赏心悦目呢!”乌喇那拉氏凑近些挽住了徽音的手,笑容温和地夸赞着。 “夫人可谬赞了,哪比得您端庄明秀?五夫人还曾取笑奴婢,若得您三分可就谢天谢地了!”徽音含蓄地浅笑,心里深感无奈,这才第一天就开炮了?出落得好、赏心悦目?那不是说她是个花瓶?早就知道这位四阿哥的夫人不简单,没成想……心理敌视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乌喇那拉氏拍了拍挽住的细嫩素手,笑脸不变地转头面向在场的胤禛:“爷,如今妹妹嫁了进来,想来府务也有人帮衬了,妾身想着是不是……” 胤禛皱了皱眉,抬眼看到徽音在乌喇那拉氏背后翻了个白眼,暗觉好笑,可怀疑之心未曾打消,他怎么可能让这摸不出深浅的女子插手府务?如此一想,便摇了头:“惠心,你是爷的妻子,家里的事就偏劳你了,若是累了尽管吩咐下人,你捏个关键也就是了。” 乌喇那拉氏含笑应是,余光扫过身后低着头看似无比规矩的女子,松开她走到了胤禛旁边,显得亲密了些:“爷,车驾早备好了,看时辰该进宫了,爷是骑马还是坐车,妾身好遣人安排。” “坐车吧,爷与你同车。” 徽音半低着头,乍一看仿佛极为规矩守礼,待得那夫妻俩个先走了,她才跟上去。郑嬷嬷站在斜后方,此时抬头一看,发现她名义上的主子不雅地撇了撇嘴,轻若无物地吐出两个字:“无聊!” 一行人从四贝勒府里出来,胤禛和乌喇那拉氏同车,按规矩这本是正常的,可在侧夫人进门的第一天,看在眼里的人就会觉得是侧夫人不受宠。郑嬷嬷扶着徽音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她紧跟着也上去了,定睛一看已经坐好的某人,好嘛,人家已经闭目养神去了,她不禁暗自叹了口气,皱着眉坐了下来。先不说四夫人第一次见面就讽刺侧夫人是花瓶美人,也不提四夫人借着府务明着大方实际上警醒侧夫□妾之别,更不论四夫人在侧夫人婚后第一天显摆夫妻恩爱和四贝勒对她的体贴之情,单单想想那条元帕,郑嬷嬷就忍不住头疼。 哪家的新娘子在洞房之夜没和丈夫同房的?这说出去完全就是个笑柄,亏的正主儿还能坐得四平八稳,郑嬷嬷看了眼马车里的徽音,只觉得看见这位她的脑袋又疼上几分,这叫什么事嘛,主子怎么会交待给她这样的差事?真是愁死人了! 徽音当然知道郑嬷嬷皱眉偷瞄她的意思,只是洞房夜不洞房本就是提前打算好的,此时被人笑话一阵子,总好过让四阿哥的女人挤对死,目前刚刚进府,具体的环境尚未摸清,如果再被好些个女人明里暗里挑衅,她虽不惧,却也甚为麻烦。更何况那样只是她一个人难受,哪比得上如今这样,就算被嘲笑闲话,除了她以外,作为新郎的四阿哥、下旨赐婚的康熙、主理家事的四夫人……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马车缓缓向着宫门行使,四阿哥细语和乌喇那拉氏说着话,脑海里还转悠着昨天听到的那些□,仔细分析着想挑拣些有用的,完全不曾意识到,不知不觉的时候也被算计了一回,等他知晓外面的流言扉语后,最终却不得不选择了沉默。 宫里面,康熙一大早起来,从穿衣服开始眉头就没松过,元帕的事他已经得了消息。要说不憋气那绝对不可能,康熙想骂人,你说说哪家的女子嫁人了竟在洞房夜没行房的?平民百姓都没有的人,出在皇家,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了?可是想到徽音那连武丹都没把握的身手,康熙不由得又松了口气,胤禛确实无法制住她,若是被惹急了,恐怕相安无事都很难,如今他的儿子完好无损,想来已是大幸了。 再往深里想想,康熙的脸色就好多了,从元帕可以知道,那个女子确实是对嫁人不愿的,这么说来赐婚的确是她无奈之下的妥协,这样他就可以放心些了。而且,此事也证明了,在饮了酒的洞房之夜,胤禛能不被容颜绝胜的徽音所惑,可见其心智坚定、不为女色所动的品性,有这般的儿子,身为君父他怎能不欣慰? 得出这些结论的康熙,完全没把第一个想到的名声什么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根本比不上有个好儿子、疑虑略消来的重要,用了早膳,他就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了,顺便提早见见来请安谢恩的新人,免得还要多等一阵子。 徽音跟着四阿哥夫妻俩,进了宫门往宁寿宫走,他们第一个要请安的是太后,然后是康熙、德妃及各宫主位,好在只是侧妻,嫡妻的话,还得去毓庆宫见过各位兄弟,对太子行君臣礼,其他皇子则行家礼。看着越来越靠近宁寿宫,徽音终于露出了些淡淡的笑意,说起来她也有两个多月没见过太后了,不知那老太太气色怎么样,她还记着太后的好呢! 门口的奴才层层通报,四阿哥领着一妻一妾走了进去,看到殿里面坐着的许多人,略感到一丝诧异,不过行礼却是没闪神,面向主位上的康熙和太后扎扎实实拜了下去。徽音触目在座的贵人们,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敢情今天凑了个齐,不用满皇宫跑着磕头了?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徽音先给康熙叩头行礼,然后面向太后继续,“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吉祥!” 看着一丝不苟、实实在在磕头行大礼的女子,太后等着礼行完了,第一个开口唤道:“徽音丫头,快到哀家这来,”等人到了身边,她有些嗔怪地拍着徽音的手,“你这丫头,都嫁给哀家的孙儿了,还不改口叫‘皇玛嬷’?” “礼不可废,奴婢刚才行的是国礼,半点都马虎不得呀!”徽音抽出帕子擦去太后眼角的泪花,笑容和煦温暖,根本不同于平日待人的模样,“您准了奴婢逾距,哪怕皇上怪罪,奴婢也欢喜着放肆呢,皇玛嬷!” “哎,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这丫头还是成了哀家的孙媳妇,你可不知道,哀家早就等着今天呢!” 要说出相中五阿哥的事,康熙出声了:“徽音啊,你可了不得,既然皇额娘许了你叫皇玛嬷,朕便许你叫皇阿玛吧!” “奴婢谢皇阿玛恩典。”徽音连忙向着主位上的另外一位行礼谢恩,只是表情就有些似笑非笑了。 康熙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他自是清楚,这女子对他和对皇额娘是完全不一样的,刚刚那抹暖暖的笑容,他可是第一次见到,那拭泪的动作有多温柔亲近,几乎让他难以想象啊! “太后娘娘可是偏心了,有了合心的孙媳妇就忘了咱们这些人了,臣妾心里直泛酸水呢!”宜妃娇笑着开口,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那个身形纤细的女子。那道赐婚旨意下来后,胤禟来找过她,此前她从不知自己最疼的小儿子会有意于这个突然入宫的女官,好在胤禟是个聪明的,知道为时已晚后只是有些不甘心,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瞧瞧,都抱孙子的人了还计较这个,”太后笑指着宜妃,拉着徽音给她介绍,“那是你宜额娘,胤祺和胤禟的额娘,她上首的是你佟额娘,是养大胤禛的敏容的妹妹,那边的是你额娘,小十四和胤禛的额娘,这边坐着是你惠额娘,胤禔和胤禩的额娘,旁边的就是你荣额娘,胤祉的额娘,之前在宫里你都没见过,日后是要常见的,眼下过去行个礼吧!” 难得太后这么仔细地介绍四妃给人知道,在场的或坐或站的妃子们看向徽音的目光已经有些变化了,她们没有料到,太后竟然这么喜欢四侧夫人,且看皇上的意思,似乎也是喜欢的,看来这位四侧夫人绝不是个一般的皇子侧妻了。 “是,奴婢这就去给各位额娘请安。”徽音有意模糊德妃婆婆的身份,笑着款步开始给四妃请安行礼。 德妃笑容温雅,眼底却划过一道暗光,本就对突然指给四阿哥的侧妻不满,今儿太后留住来请安的她们,分明是有意疼惜这个臭丫头,好在宁寿宫拜见所有人,眼下这个丫头说出的话,不管是没心眼的无意之失还是有意为之的小看她这个额娘,这一笔她都记下了,日后有的是法子收拾! 胤禛听到徽音的话,小小地蹙了蹙眉心,但看到主位上的康熙没有露出不满,太后也并不太在意,便放开了这一细节。乌喇那拉氏有意看戏,她暗自盘算着,未来的日子里德妃对四贝勒府的不满,是不是可以由这个新入府的侧妻一力承担呢? 依次给四妃请安后,徽音又在太后的指点下见过了几位育有皇子的嫔和贵人,她特意认了一下良贵人,发现真人和她以前的估计没差多少,怪不得那位八爷会是那个样子。因为宁寿宫里聚齐了需要请安的所有主子,所以四阿哥他们不需要再去各宫,相应的,在宁寿宫里说话的时间就长了些,有宜妃、徽音时不时引着话头,气氛倒是很活络,康熙和太后心情都不错,总得来说,请安这一关还是过的挺顺利的。 及至出宫,上了马车的徽音一个字也不愿说了,她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丹田nei的灵气自动开始运转大小周天,其实若是排除其他人,她还是很喜欢和太后说话的。那老太太心态很好,性情又豁达,最重要的是单独相处时,她表现出来的是真实的,这是令人最舒服的一点了。 不理会所谓的四阿哥、四夫人,一到府门口,拜别那夫妻俩后,徽音领着郑嬷嬷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除了家具和相关摆设外,嫁妆的其他部分都要入库,今天一大早诗韵她们就在对着单子整理,想来该是差不多了。果然,一进院子,先前摆在地上的物件全部不见了,看起来空荡荡的厉害,再加上是冬天,应着时节颇有些萧索的味道。 徽音从诗涵那取了库房的钥匙,步履随意地晃了过去,那些出自须弥境的古董字画,她自然是要放回去的,至于旁的东西,因为是现置的,所以放着没什么,那些出自须弥境充嫁妆的药材,也留着以备所需好了,要不然库房太空了会引人怀疑的,毕竟明明白白的那么多嫁妆,莫名少了太奇怪。 将挪出来镇场面的古董字画悉数收回多宝阁,徽音回房了,院子里的奴才还等着她看看,说起来成亲还是挺麻烦的啊! 乌喇那拉氏拨了两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两个粗使嬷嬷及一个跑腿的小太监,唔,由于徽音陪嫁的四个丫头年纪都太小,所以当家主母的四夫人还意思意思地来问,说是要不要安排个大丫头过来,理所当然的,这事被回绝了。见过分来的奴才,徽音让诗韵给了赏银,敲打了几句就推给郑嬷嬷了,让她安排这些人的差事。 来来回回折腾这么久,用了诗情做的午膳,徽音打发人出去要休息,一放下拔步床上的帐子,就闪身去须弥境了。 …… 天色渐晚,今日是婚后的第二天,按规矩四阿哥还是歇在徽音这里的。郑嬷嬷带着丫头们整理物什,还烧了水要给侧夫人沐浴更衣,特别是因为元帕而心神不宁的郑嬷嬷,最希望今夜能一切顺利。 换了寝衣,徽音将奴婢们都遣退了,同时让诗韵搬走了卧房里的碳盆,这种东西昨日摆给旁人看看也就是了,想让她继续用这种有别的成分的东西,简直是痴人说梦!四夫人对她忌惮很深啊,才刚刚过门就做了手脚,可惜了这番心思,女人争宠使些手段她理解,但是想要伤害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诗语学医,一接触还燃着的碳盆就变了脸色,立刻带了诗韵她们仔细检查分到院子里的各种东西去了。碳里掺杂了不孕的药物,长期闻了,必定伤及根本,身体若是稍微弱些,恐怕一辈子就没有作母亲的机会了。 丫头们如何,徽音是不会草心的,她随意取了几颗那种红玉一样的珠子,在卧房各处不起眼的角落丢下,不过片刻,房中的温度就恒定在了一个温暖而舒适的水平。感觉挺好的女子抱了檀木棋盘和琉璃棋子,窝到了正对房门的软榻上,踢了鞋盘膝坐好,将思维分成两个人的,开始下起围棋来。 胤禛进院子后只觉得一片安静,卧房里灯亮着,奴婢们都候在廊子下面,他几步走过去,郑嬷嬷出声禀报:“爷吉祥,侧夫人正在屋nei,说是爷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点了点头,胤禛挥手让奴婢退到一边,推门走了进去,触目正中软榻上的人,他连忙关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冷气。身量纤细的女子青丝披散,一袭单薄的寝衣盘膝坐着,此时已套了鞋给他请安,被烛火映成橘色的脸庞笑容清浅,看起来宁和而婉约。 “在做甚?”胤禛随口一问,视线落到了软榻炕几上的棋盘,显然是个残局。 徽音走到一边用温着的水沏了杯茶,端着递给了已经落座的男子:“瞅着时候还早,下了会棋。”眼看着茶水被抿了两口,她又道,“您要不要净个手,外面到底冷上几分。” “也好,”胤禛放下茶盏,点了点头,随即不理会自去忙活拧帕子的人,专心看起棋局,“你这哪里的棋谱,看着似是不分伯仲,爷估计……要分出胜负,难了!” 将热帕子给了看棋的人,徽音笑着说:“您说的是,奴婢会下棋以后常这样自己和自己下棋,的确是从来没有分出过胜负。” 嗯?胤禛递回帕子的手一顿,目光落到站在面前的女子身上,眼底划过一道流光,但他掩去了涌上来的诧异和欲问什么的念头,转而淡笑着提议:“爷观你棋力不弱,要不来一盘?” “如此自然好,您肯和奴婢下棋,可是奴婢的荣幸呢!” 并无意外的徽音露出个惊喜的表情,坐到了胤禛对面,主动收捡起棋子。 腊月初七,是四阿哥娶了侧妻的第二天,当天晚上他们两位新人坐在软榻上下了大半夜的棋,输赢参半,至于输赢的真假程度,恐怕只有徽音一人清楚。所谓下棋,不过是她计划好的,只为度过新婚第二天晚上,而胤禛如何想的,她根本不会多加关心。 很晚了,门口只留下了一个守夜的小丫头,连奴才都下去休息了。软榻上的徽音已由坐着变成半靠着,眼帘似闭非闭地点着头,坐在她对面的胤禛唇角微勾地看着困极的女子,落下最后一子起了身,他尽量不吵醒人的打横抱起自家侧夫人,随意套着鞋往屏风后的拔步床走去。 如果刨除各种牵扯,单以男人对女人的心思来说,胤禛其实是对徽音有好感的,他心中清楚这一点,也从来没想过要否认,是的,没想过要否认。只是他却不仅仅是个男人,还是大清的皇子,是皇阿玛的臣子,这就决定了他面对徽音时的态度,可以相处却不能相信,可以相交却不能放松警惕。 “爷知晓你在逃避同房,放心,爷不是勉强女人的人。”胤禛凑近些吻了下怀中女子的额头,纵然留恋那种光滑细腻的触感,他也还是叹了口气,将人放在床里面盖了被子,随后自行脱了衣服,如前一夜躺了睡去。 烛火熄灭,黑暗中只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徽音侧卧着睁开了眼,唇形一动,无声地道:“呐,你通过考验了,果然如我想的一样。” 对于一个时刻对周边环境保持警惕之心的人,对于一个曾经以生死为伴的人,对于一个随时都能躲开狙击枪致命一击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在别人面前似睡非睡?下棋确实是为了推托同房,但绝对不是逃避,她司马徽音既然做了嫁人的决定,又何惧于同房这种事?只不过……她需要知道所嫁的是个怎样的人,以便用合适的方式在日后与之相处。 现在看来,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徽音对胤禛的测试通过了。 那么,明天……应该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徽音有些松了口气,提出赐婚的虽然是她,但若说完全不担心绝对是假的,好在她目前对自己选择的这个四方天地还算满意,即便以后有什么变化,相信也不难应对。 第41章 烛火摇曳 屋子里还是暗的,但徽音和胤禛都醒了,他们皆不是睡眠多的人,只是徽音比胤禛醒来得更早一点。她用手支着脑袋看向身边依旧躺得规规矩矩的男子,唇角略微勾起个弧度。照样是感觉到他人的视线后,胤禛醒了过来,微微侧目就看到了那张绝胜的笑脸,他眉角抽动一下,偏头去看外面的天色。 “还早呢,您再躺会儿吧!”徽音越过床边的人,下了地准备穿衣服,“过会儿奴婢唤您。” 胤禛确定天色尚早便没再打算起来,视线落在掀了床帐落地的女子身上,注视着她一件件地穿衣服,今日徽音应是要给惠心请安的。他见这女子挑了件青色绣折支梅的旗装,丝绸的衣服外面有一层淡黄|色的透明绢纱,这一套衣服穿出来半点不见冬日的臃肿笨重,反是多了分轻灵之气,一行一动间那折支梅似隐似现,极为曼妙多姿。 徽音拿梳子理顺长发,原本没这么长的,来到大清一年多,许是地域好、污染少的缘故竟长了不少,此时都和古代的女子没什么差别了。之前她并不会打理头发的,后来特意学了自然就会了,此时不好叫人进来,只能自己靠自己了,这么想着,再考虑到今天要见见这府上的女人,她开始动手盘起发髻。梳了个小把子头,徽音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檀木的描金浮雕盒子里放的是时下流行的首饰,取了个金嵌珍珠的珠花插到发髻左边,右边添了支同是金嵌珍珠的喜鹊登梅簪,从鹊嘴垂下圆润珍珠串成的流苏,恰好刚及肩上,一动就晃了起来。 可是,徽音又拿下那簪子和珠花放了回去,正看着她打扮的胤禛有些奇怪,他府中女人虽少,却也不是没有,如这女子一样自己穿衣梳头的极少,能做到如她一样利落而得体的就更少了,然而将首饰戴上又取下来,这就让人弄不懂了。 “为何摘了?” 闻言的徽音一愣,转头发现床上躺着的男人颇有兴致地在看她梳妆,顿时笑了,只觉得四阿哥会看女人打扮,着实是有些不可思议:“您一直在看啊,真令奴婢意外。”她没有戴任何首饰地站起身走到脸盆那儿,答了刚刚的问题,“现在尚未净脸,戴了首饰难免有碍,故而摘了放下的。” 胤禛似是来了心思,揪住追问一句:“爷一直在看如何就意外了?” “您不晓得,奴婢在宫里时听闻过一些对您的评价,如今真的相处了,发现和听到的不太一样呢,所以才会觉得意外。” “哦?宫里有奴才私自议论主子?”胤禛的语调变沉,徽音抬眼望去见他神色不对,便几步走到床边坐下。 “瞧您,这不是说说话嘛,怎么不高兴了还?” “你且说来听听。”压下种种思绪,胤禛淡淡瞟了身边女子一眼,不置可否地道。 徽音含着笑,半点不在意某人的态度:“宫里说四阿哥是个为人严肃的,平日看着就挺怕人,奴婢先前见过您几次后,也对此深以为然。如今成亲后,虽只是短短两天,却感觉四阿哥并不是他人说的那样呢!” 听到这话,床上人掩在被子里的手指动了一下,连带着心似乎都跟着共鸣了,他浮现一抹淡笑,问:“那是如何的?” 看到不过二十出头的胤禛眼睛里露出一种青年人的灼亮之光,徽音笑着摇摇头,掀开被子拉了他起来:“时候差不多了,您还是起身吧!” 从没有人这样做过,不,幼年时皇额娘拉他起过身,有些懵地被拽起来套上鞋子,胤禛站在床边由人穿衣服的时候,仍是恍惚的。他心头划过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只是这一刻他的心无比柔软酸涩,似涨满了某种久违的暖意,却逼得他鼻尖泛酸,不由得想起了皇额娘的音容笑貌。 可是,徽音不是皇额娘。 这个意识出现在脑海里,胤禛眸底隐去一点点微薄的失落,重新又变得冷淡如常,他深深地明白,这个女子和旁的女人是不一样的,所以绝不能等闲视之。 …… 早上的请安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为难的戏码,胤禛的所有女人都见到了,除了乌喇那拉氏需要徽音请安敬茶,其他的都不需要,所谓的格格、侍妾们反而要向她行礼问安。历史上那位雍正的齐妃如今不过是个格格,她诞育的孩子如今有两个,虚岁五岁的二格格,和今年二月殇了的小阿哥弘昐,大约是丧子之痛未过,李氏眼下看着并不太好。府中另外一个孩子就是乌喇那拉氏所出的嫡子---大阿哥弘晖,如果李氏的小阿哥活下来,兄弟俩应是同岁的。 徽音知道,二月殇了小阿哥,此事背后定有乌喇那拉氏的影子,毕竟一个与嫡子同年所出的庶子,哪怕只是放着都碍眼,更何况只有嫡子和庶子拉大了年龄差距,嫡子的地位才会稳固,未来的有些时候庶子是完全没有竞争优势可言的。早在曾经研究史料的时候,徽音就断定这个未来的孝敬宪皇后不是个简单的,单看看雍正子嗣的出生年月,就不难发现直到乌喇那拉氏生下了儿子,占了嫡长双重名分后,年少时的雍正才相继有孩子出生,即便如此也是一直艰难的,到头来活下来的儿子真的少到可怜。 不过,这些事不关她的事,徽音将奴婢遣退,自个儿在房子的地上摆着一个又一个的玻璃小碗,这是置办嫁妆时在西洋店里发现的,她一口气就买断了所有的存货,足有近百个之多。她在摆好的小碗里放上拇指厚的自制浮水蜡烛,直到从房门至拔步床那里都摆满了,才取了备好的壶装上水化了各种颜色的颜料,为每一个剔透小碗里注入不同颜色的水,同时点燃了蜡烛的芯。 屏风被合上了,渐渐地,随着点亮的蜡烛越来越多,屋子里变得十分亮堂。徽音将水壶、颜料全部收好,缓缓迈步走向房门,为了避免蜡烛被风吹灭,她将门小心打开后出去了。 今夜将是惊喜的一夜。 守在廊子下面的是诗韵和诗情,郑嬷嬷早被遣下去了。徽音摆摆手道:“你们两个也下去休息吧,明日早点过来收了那些碗,喜欢的话拿两个去玩就是。” 两个丫头隐约猜到什么,脸上立刻羞红了,应了声后马上就没影了。仍旧站着的徽音失笑摇头,捏紧了些背后手中的一条红色绢纱,只等着胤禛今夜到来。那些浮水蜡烛是她熔了寻常红烛选了模子做的,已经测试过了,能燃近两个小时左右,看时间应是能到正主来的时候,唔,这是她早就打算好的,说是□也没错,不过用意嘛,就很多了。 和昨日一样,胤禛按规矩到了他的侧夫人的院子,没想到一进院门,除了守在这里的奴才外,竟有些和昨天不一样了。他直接看向卧房那里,意外地看到徽音居然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他来? 脚下一顿,容貌清俊的男子步履平缓地走了过去,看到没有奴才在旁边侍立,眉毛瞬间就竖起来了:“这么冷的天,就让主子站在外面,还有没有规矩了?” 徽音上前请了安,笑着道:“谢四阿哥体恤,是奴婢让她们下去的。” 本来要小跑过来的高无庸看到主子爷扶了行礼的侧夫人起身,立马刹住停在了原地,果然,似是侧夫人说了什么,主子摆了摆手让他们不必再靠近了。 “四阿哥,您得先闭上眼睛,奴婢给您系上绢纱后才能睁眼,可好?”徽音拿出红色的绢纱给胤禛看,有些俏皮地说道。 皱眉的男子看了眼面前素白纤手中半透明的绢纱,许是被那手与绢纱 清风颂音辞第1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1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0部分阅读 纱的强烈对比给蛊惑了,他竟点了点头,微微弯了腰,此后漫长的一辈子里,每每想起这一弯腰间系上朦胧绢纱的刹那,就无比满足欢喜,只觉得是上天给了他难得的恩赐。 “好了,奴婢就在您身边,四阿哥放心。”徽音扶住胤禛的右臂,慢慢地,慢慢地走向卧房门口。 木质门“吱呀”一声,两人同时迈了进来,蒙了眼的男子愣在原地,而婉约轻笑的女子反身关好了门。 徽音再度扶住胤禛,带着他一步步走向床边,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穿过那些浮着蜡烛的透明小碗,就好似他们两人走过的是万千灯火,每一脚都踩在烛光之上,恍如相扶相伴行过了一世光音。 被扶着行走的男子只觉得整个人从里到外被眼前的景象温暖了,透过蒙住眼睛的红色绢纱,所有看到的东西都变得无比梦幻,特别是地上的点点烛光,每一个亮光似乎被模糊成了橘色的星星,每一颗星星闪烁在各色的一汪水中,被某种晶莹的东西折射后凭添了十二万分的璀璨,胤禛有些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伴在他身边的不是惠心,可让他竟有种这就是与他结发之人的感觉。 “四阿哥,纵然我们之间有所隐瞒,还不够多么的相互信任,但是奴婢以为,共同生活也不是不可为之事。” 闻言的男子顿足在原地,他站在数十灯火之中,缓缓侧身看向徽音。绚烂的烛光映在那双宁默的美目之中,胤禛抬起左手拉下了蒙眼的绢纱,清晰的视线直入眼前女子的瞳眸深处,他看到了一种名为“郑重”的含义,她……她是认真的? “徽音,”身形清瘦的男子面色严肃,他问,“你可知道,一旦决定了,爷就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更容不下背叛和……违逆!” “是,奴婢不会背叛、不会违逆,四阿哥也会怜惜女子的,对吗?”徽音含笑稍稍垂头,看似害羞,实则闭了闭眼,她默念道:前提是你不会踏过我的底线,否则…… 胤禛勾了唇角,伸出手摩娑自家侧夫人的脸颊,指腹柔滑细腻的触感径直传达到了他的心里:“爷不会亏待女人,如果你值得的话。” 薄雾一样的红纱坠地,胤禛打横抱起徽音,跨了两步走到拔步床边,轻柔地将怀中的女子放到床褥上,随手扯下了帐子。外面一室的烛火仍旧摇曳闪烁,映的床帐里面朦胧迷醉,好一片旖旎风情。 胤禛黝黑的眸子似陈年的佳酿,泛起丝丝缕缕的奇异光泽,时而含情时而柔和,时而浸笑时而惑人,配合他如今二十二岁的年纪,竟在这种男子魅力中夹杂了几分朝气,却偏偏显得恰如其分,躺在床上的徽音恍惚了一下,她承认,某一瞬间,的确被这样的胤禛引诱了。 半俯身的男子细细抚摸着那张美丽的容颜,手指一一掠过那如画的眉眼、睛致的鼻子……修长的手指停在了粉嫩的唇边和线条完美的下巴处,胤禛轻轻笑了,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女子是个美丽到能让寻常男人疯狂的,即使是意志坚定、不好女色的他,面对此时的徽音,也难以抑制想要她的渴望。 青丝铺枕,黑色的长发作了徽音的背景,胤禛左手覆上床上女子的右手手背,一蹭一转与其十指相交,他渐渐靠近这绝胜的容颜,两人相缠的手落到枕畔,唇相贴到一起交换着彼此的温度,似要在这一刻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胤禛右手灵活地解着徽音的衣衫,唇温柔地吻过她的眉眼、耳畔、脸颊、下巴……停留在了脖颈处辗转逗弄。男子的外衫、女子的中衣,一件件衣衫散落在床榻靠里的被子上,胤禛额头有细汗渗出,他垂目注视身下的女子,纵使衣衫尽褪到只剩小衣,亦未曾如一般女子一样动情,而他,却有些控制不住汹涌的□了。 “徽音,睁开眼,看着爷!” 半闭着眼的徽音定定神看去,双目灼亮的男子近在鼻息之处,床帐之nei气氛有些朝热暧昧,她知道,那是□的味道。一只大手流转在背后,小衣和肚兜都松垮了,徽音清楚,即使如斯情景之下,她本能的戒备之心仍旧没有消减一二,又怎么可能真的动情?白皙如瓷般的手臂挽住胤禛的脖子,徽音微微仰头吻住了他。 本就强忍□的人,再如何理智为上?胤禛自问不是神,他感受到身下女子生疏的吻中有些许小心的试探,敏锐地听到唇隙间溢出了一声轻叹,心头划过一抹复杂,说不清想到了什么。有力的臂膀箍住怀中纤细的柔软身躯,胤禛拂手扯去两人最后的衣服,或轻或重地揉捏徽音的腰腹,唇移到了她漂亮的锁骨处,时急时缓地吮吻,动作略微多了几分狂野。 将徽音重新放平于床上,胤禛一手顺着那细腻的肌肤来到她跨骨处,毫不犹豫地向下探去,真的触到时他愣了愣,布满□的目光稍惊地看了眼脸泛红朝、目似清明的女子,只觉得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女子,身体都沉醉了,心神却还清醒如常,委实太奇怪了!他俯身亲吻徽音,一手揽住了她的膝盖,猛然向前倾身,立时发现身下之人侧头咬住了唇,便马上顿住了身形,细细地吻了她的唇角脖颈,待感到她放松了些,才难耐的继续伏动。 夜色正浓,四贝勒府侧夫人的院子里,卧房nei的光亮渐渐暗了,直至完全陷入一片漆黑,院门守夜的奴才打着哈欠,莫名有些感叹:看来今夜比昨夜早一些,难道爷烦了和侧夫人下棋? 许是昨夜下棋的事给他们印象太深,满院、甚至满府的奴才都没想过,成亲第三天的晚上,侧夫人会和爷同房。而温暖舒适的卧房nei,胤禛却是在拥有徽音第一次后,难以填补心里涌上来的那种最原始的渴望,许是练武的缘故,他发现自家侧夫人的身体柔韧性十分出众,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而令人沉醉的奇异感觉,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徽音年仅十八岁,在现代时确有人意图染指于她,但压倒性的武力值杜绝了这种可能,所以在大清,她是第一次品尝到□的滋味,天光微亮时,胤禛方不再痴缠,徽音必须得承认,在没有相濡以沫、彼此互信的感情之下,她选定的“夫君”确然是个不错的床伴,至少他懂得何时温柔、何时粗鲁。 第四天了,今天第一个醒来的是胤禛,他侧卧着用目光检视旁边尚在昏睡中的女子,锦被下隐约可见她嫩白肌肤上的欢爱痕迹,自年少初识那种美妙滋味后,只有昨夜是他最畅快的一晚,徽音……的确是与众不同的。伸臂揽过徽音柔软的身子,胤禛埋首于她的脖颈,一手自枕边、一手自腰间紧紧抱住怀中人,似要就此揉碎了按到自己身体里,可怜他竟又想要她了! 知晓天色还早,胤禛翻身压在徽音身上,几乎是一气呵成的,再度滑入了她温热的体nei,本就疲惫的女子刚被弄醒,还未彻底神智清明,便不知第多少次地被扯入了欲海沉浮。这一番折腾后,已到起身的时候了,胤禛抱着徽音平息情朝和心跳,卧房门被轻轻打开,有奴婢轻手轻脚地进来,好像整理了什么又重新退了出去。 “徽音,莫要背叛爷,莫要违逆爷,你是爷的侧妻,爷不会亏待你的。”胤禛吻着徽音的脸颊耳畔,似呢喃似低语地道。 “四阿哥是奴婢的夫君,奴婢定牢牢记着,您也要记着啊!” 床第间的男子,可信的又有多少?纵然徽音听出胤禛言辞间隐晦的喜欢、承诺,也不会全然将信任交付,至少目前谋略、心境都尚且稚嫩的四阿哥,还没有那个资格。如果真的出现什么状况,名义上作为丈夫的胤禛,又有多少能力护得住她呢?所以,徽音绝不会将自身安全轻易托付给没把握的哪个人或者哪个地方,一直以来,她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只剩自己! 爱新觉罗?胤禛,且看你愿意付出多少真心,她才能付出多少真心。 唤了下人进来更衣梳洗,床帐里的两人套上里衣,这期间徽音又被胤禛吃了些豆腐,磨磨蹭蹭总算能下床,四个丫头端来洗漱的一应物品,分别伺候两个主子穿衣。胤禛先坐着让丫头打辫子,徽音拿条带子随意绑了头发,自去洗脸了,她没有按照婚前郑嬷嬷说的那般,先伺候胤禛后再打理自己,如果单靠像丫头那样跟前跟后,即使真的被所谓的丈夫记挂在心,多给些恩宠,恐怕这宠的也未必是女人,许是个丫头也说不定。 徽音不愿知道古代女人的侍夫方式,如果是两人独处,她可以多做一些,但是平常时候,想让她跟前跟后,做梦! 第42章 回门插曲 腊月里家家户户都会准备着过年,便是皇家也不例外,徽音婚后的第三天是腊八,所谓的腊八粥正是这天吃的。四贝勒府虽忙着婚事,腊八粥却没错过,宫里面也赐下了腊八粥,徽音的院子里分到了些赏赐,可惜她对此颇不以为然,愣是赏了下人了,郑嬷嬷如实向康熙禀报了近几日四侧夫人的种种消息,比如被看不上眼的上赐腊八粥,比如婚后第三日迟来的洞房,比如四贝勒府格格、侍妾们不敢表露的对刚过门的侧夫人的不满等等。 徽音腊月初九去给乌喇那拉氏请安的时候,尽管没听到明目张胆的酸言酸语,可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却接收到了不少,特别是四夫人面上温和、实则嫉恨的态度,让她觉得颇为好笑。因为多了一个侧夫人,一月里每个女人瓜分到的能与四阿哥同床共枕的日子就要重新调整,作为当家主母的乌喇那拉氏含蓄地说明了一下,众女人就各回自个儿院子了。 “很荣幸”地,徽音每月可轮有三天,比嫡夫人少两天,目前四阿哥的女人不多,除了嫡侧两妻外,另有格格宋氏、李氏,侍妾武氏,两个通房丫头郭氏和陈氏,其中武氏是今年南巡时才入府的。对这个徽音只记下了一点,那就是一个月有三天不能进入须弥境,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可关注的了。 过年的种种事宜,无论是走礼还是大小安排,全部都是嫡夫人需要草心的事,徽音只管自己舒服就成,院子里的奴仆、杂事由四个丫头包揽,什么给府中其他女人的礼物之类的,除非诗韵几个处理不了,她才会稍稍过问一下。只有一个人,徽音是亲自置办礼物的,那就是当朝太后。 无涯居: 腊月初九晚上,徽音打发奴婢下去后,放下床帐进了须弥境,瞬移后把莫璃也揪了进来,两人在里面待了两天左右,基本上将成亲和修行功法的事解释清楚了。 徽音摆弄着一个直径三寸的古怪玉盘,不知在捣弄什么,良久扯了莫璃的手就按了上去,只见玉盘亮起四种不同颜色的光芒,寂寂不灭,恍如灵光。 “我说,徽音啊,你居然□胤禛?我听传言说你不是没有……还以为你不会和胤禛成为真正的……”莫璃语声一停,皱眉看着手掌下发出光芒的玉盘,“这什么鬼东西,你搞什么呀?” “我那不叫□,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已经进了四阿哥府,胤禛需要放心,对于一个封建时代的男人而言,占有一个女人的身体,就意味着心理上的征服欲望得到了满足,同时他也会认为,这个女人自此将固守于此。而我,”徽音耸耸肩,说得理所当然,“也到了需要一个床伴的时候。” “你简直不是个女人!”莫璃粗鲁地抽回自己的手,眸光灼亮地盯着收好玉盘的女子。 徽音轻巧一笑,似有讽意:“司马家自清朝起,早就没有男女之分了!”那种厌弃冷酷的神情一闪而过,她认真地道,“莫璃,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像我们这种因为利益而生的人,一生都会因利益之故汲汲营营,所谓小女孩那种幼稚的感情游戏,根本不适合我们的人生,爱,不是得不到,只是爱和欲往往都是相互分离的。” 许是这些话刺痛了莫璃,她面上有痛苦之色一晃而过,最终面无表情的吐字:“是,爱不是得不到,只是我们的爱从来都要和欲分离,否则……那不是我们能够承受的后果。” 徽音隐约猜到莫璃可能经历过什么,并没有多问,只捅捅旁边兀自沉缅过去的女子:“喂,要不要修仙,反正你平日也闲得发慌,找点事做也不错?” “修仙?”莫璃冷笑,“我脑残了吗?修哪门子的仙,本来就不愿意活着的,还嫌命不够长吗?”语罢,她转身离去,径直上楼了。 徽音摇头,错愕之色散去,眼底窜过幽暗的光,喃喃自语道:“莫璃,一直喜欢看小说的你,根本就是在借由那些虚幻的文字不停逃避,可是逃避……又能到几时呢?” 猛然一个转身,徽音拿着玉盘故作惋惜地开口:“算了,你不肯学便不学吧,测灵根的结果也不是多好,资质不算极好的四灵根,修仙的话挺困难的呀,本来我还想着哪怕多费些好东西也认了,如今能省了也不错!” 其实起初刚知道这个测灵盘的时候,徽音就测过自己的,结果发现是五灵根,可比较奇怪的是,这种明明被修仙典籍上称为废灵根的资质,修炼起功法来却很顺利,即使她的血脉中继承了安倍家的灵力,也完全解释不通此事。之后问了灵树的器灵才知道,她的灵根和废灵根是不一样的,五行元素均匀地分布,是难得一见的上乘修仙资质,所以无论是修炼什么属性的功法,都容易得多,所谓的瓶颈也可以轻松度过。 本来徽音还想如果莫璃也能修炼,日后长久的岁月里还能有个伴,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为过去所困,难脱心障,灵根也不是极好的,她还是不勉强了吧! …… 腊月十四,按规矩新婚女子是要回门的,若非诗涵提起,徽音压根忘了这码事。因她全家上下只有一人,所谓回门实际上就是走个形式,至于四阿哥会否陪同,这个徽音从未放在心上过。 乌喇那拉氏备好了礼,早上例行请安后就可以出发了,意外的是四阿哥居然意欲陪同,徽音对此表现出了惊讶之色,看在一众女人眼里,那含义就深远了去了。 出了府门,马车已经停在那里等着了,这是李生在徽音出嫁时又造的马车,比原先用的那几辆大了些,外面的装饰也配合了贝勒侧妻的身份,今日她是要去小汤山的别院的,外人也清楚那是被当作她家的,所以没有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胤禛早听胤祥说过,徽音的马车是特制的,车里的物件齐全,行走时还很稳,所以他今天弃了马,打算感受一下这马车的舒适程度。早在这辆马车送来时,皇子出身的他是有些不悦的,毕竟贝勒府还会委屈一个侧妻?至于连马车都娘家自造的吗?可此时真的上了马车,胤禛就没那些想法了。 徽音笑着看同车的男人不着痕迹的打量马车里的布置,自顾自打开某个暗格,翻找起东西来:“四阿哥怎会陪奴婢回门?” 端坐的胤禛微愣,面色略冷,心里却觉得涩然:“怎么,爷待你不好?竟让你以为爷不会陪你回门?” 拿出一本书的素手顿了顿,徽音抬头望去,笑盈盈地摇了摇头:“哪有的事?奴婢是看年底了,夫人都忙得很,还以为您也诸事缠身,没想到……您能抽出空来给奴婢体面,奴婢是又意外又感动呢!” 假,好假! 胤禛默然不语,自己安慰自己:她是不一样的,不能和她一般见识,不能! “路上烦闷,您,车很稳的,不会伤眼睛。”徽音放下小桌子,取了个车里备好的抱枕垫在胤禛身边,“奴婢车里没什么好书,大略只有这本《史记》合您的口味了,下次若是知晓您与奴婢同车,再问了您的喜好准备书籍吧!” 接过书的男子看着自家侧夫人忙忙碌碌地取出几样小盘子装的零嘴一一放在桌子上,又取了竹制杯子倒了杯茶摆在他面前,顿时觉得这样相处好像也不错。 “四阿哥若是觉得这车平稳,奴婢回头把图纸给您,嗯……做过这车的工匠也列个单子给您,想来日后府中的主子们出行就不用受颠簸之苦了。” “想要何物?”胤禛点点头,答应接受图纸,同时出口问了这么一句。 徽音怔了一下,忽然笑得难以自制,直到同车之人都奇怪了,才慢慢开口:“不过是份图纸,哪里就值当您这样以为了,”她停了话,似想到了什么,略有深意地加了一句,“日后若是真有那样一天,奴婢自会拿贵重东西与您换的,怎么也不能让您吃亏不是?” 胤禛大约意识到了什么,他定定看了仿佛玩笑又的确认真的女子一眼,沉吟片刻后应允了:“只要是爷力所能及的,答应你也无妨。” 梨白般的浅笑浮现,徽音没再说话,向后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去了。她也没料到,不过二十出头尚无夺嫡之心的胤禛,居然能将一份马车的图纸都看得如此不简单,即便对象是他的女人?唔,难道是因为她将之前与康熙之间的事讲得太细了,以至于让这位从中领会到了什么心得? 马车奔向小汤山的别院,本是一路顺利的,可就在走了大半时府里来人追了上来,说是李氏陪二格格玩耍时,两人都摔了,夫人虽请了大夫,但事关二格格,因而不敢拿大,特来求贝勒爷给个主意。 徽音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奴才禀报的事情,莫名有些摇头,这叫什么事啊,不过该摆的姿态还是要的。她掀了车帘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让随同的太监扶了下车,走到了胤禛身边。 “四阿哥,二格格要紧,您还是回府看看吧,”徽音屈指吹了个响哨,一匹神骏的黑马就撒欢跑了过来,她摸摸神风的脖子,转而对胤禛道,“您骑神风回去吧,它脚程快一些,若有万一,您也赶得及去请太医啊!” “这马……”胤禛听懂她的意思了,的确,子嗣重要,可是神风不是旁人勿近的吗? “您自是同他人不一样的。”徽音抚摸神风脖子的手暗暗运起一丝灵力,这马聪颖,又和主人磨合了不少时日,当然晓得厉害关系,哪敢耍性子,乖乖到了胤禛面前,一副任人摆弄的样子。 心中急切的男子翻身上马,接过徽音递来的缰绳,只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仍旧站在那里的女子,动动唇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调转马头飞窜了出去。 今日同行的诗语近前两步,轻声道:“主子,您今日回门,就这样让贝勒爷回去了?” “无所谓,府里……怕是有好事了呢!”徽音勾唇一笑,转身上马车了。她大致能猜出今天这一遭的缘故,怕是乌喇那拉氏忌惮她这个侧妻,意图借由回门当天半路截走胤禛之事,大大地折了她的面子,而府里的摔倒事件,恐也脱不了大方的四夫人的手啊,想想一个摔倒,有可能弄没了府里唯一一个女孩,还能让李氏因不知分寸引起胤禛的厌恶,即便这一箭三雕的戏码略有失误,第一雕肯定射中了,同时还能博得重视子嗣、关切妾室的贤惠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行进的马车里面,徽音淡淡含笑,不禁有些嘲讽乌喇那拉氏。这位能耐的四夫人这次恐怕也要得个大惊喜了,李氏能从侍妾爬到格格,并生下一子一女,纵然那个小阿哥只养到三岁还是着了道,可毕竟是生养了的。徽音这些天多次见了李氏,虽然看着憔悴柔弱的模样,但真的不是个心思简单的女人,也是啊,失了一个儿子,又怎么会没些长进?再算算日子,明年要出生的二阿哥,此时也该投胎到母体之中了,李氏正巧借机爆出有孕的消息,反是能得个好,获得胤禛的怜惜恩宠呢! 摩娑衣摆刺绣的手指一顿,徽音笑出声来,如果李氏真的借此机会爆出有孕的消息,唔,乌喇那拉氏除了心里稍微有些堵,想来暗地里也会偷乐吧?按照这些女人重脸面、要地位、求子嗣的定式思维,怕会等着被折了面子的她和有孕的李氏相互掐起来,毕竟她回门这天的确是府里来人半路截了胤禛回去,而最后竟是李氏有孕得了主子爷的疼惜,如此的话,身为侧妻的她自然要将失了面子的事记到借此作筏子博宠的李氏头上,说不定还会下手弄掉那个孩子。 可惜了,所谓没几斤几两重的脸面这东西,她还真的不在乎,况且若是她真的在四阿哥的后院做了什么,第一个找上门的就是康熙了,本不是多大的事,何必惹得一身腥? 宅斗什么的,徽音从没放在心上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的音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目前这方小院子她还是挺满意的,能够保证相对的安静,也就足够了! 回到小汤山,李生一家和诗言、诗才早就等在门口,一众人先后进门,随意选了十二花卉院中离大门最近的一个小院子,落座后就开始聊起种种事宜。 “李生,年过完就该春耕了,你且记着那些南方的东西只能在小汤山这里种,旁的那些分开种到各个庄子里,种子你都留了,我没什么可吩咐的,哪样东西怎么侍候、种多少,你心里有数,人手不够的话雇人,此时节买人也不是不行,只是……”徽音话未说尽,但是下手坐的李生已经明白了,眼下的确买不到能放心的人,还不如干脆不要买。 “主子,您看果蔬店每天给您送些新鲜的嚼头如何?” 诗言点头赞同李生所说,之前讲nei宅音私的时候,她和诗才也听了,一直记忆犹新,那些吃食能小心自然更好了:“主子,店里生意不错,果蔬管够,给您每日送去,奴婢们也放心啊!” 徽音看着诗才跟着猛点头,笑道:“便是你们不说我也有这个意思,京城这点地方,还真没有哪家像我们一样吃食种类齐全的,不过也不用每天送,三日一次就行,我胃口可没有黑帝大的!” 话到此处,在座的留在庄子上的人表情都有些发苦,李生带头求道:“主子,您还说黑帝呢,您今天回来能不能想个辙,黑帝实在太能闹腾了,家里没人能管束它,小的们真的苦不堪言呐……” 徽音强忍住笑,一副犯难的模样:“这事,我得问问四阿哥和四夫人,你们也晓得黑帝毕竟是猛兽,府里让不让养实在不好说呐!”她本就打算带黑帝到四阿哥府的,只是总得有个逼不得已的由头,否则带一头猛兽去皇子府中,任谁都会觉得不怀好意吧? 几个人又说了别的几个庄子上的琐事,时间就差不多该回府了。黑帝跟在了马车后面,与徽音一同回四贝勒府,一行人大摇大摆地从街上经过,因黑帝边上有随行的奴仆,行人见奴仆都安然无事,自没有引起什么马蚤乱,大胆一些的还在议论,三传四传的就知道了,这是四贝勒侧妻的宠物,一时之间皆有些不可思议。 “听过贵人们养松狮犬的,还没见过养猛兽的,黑不溜球的,那是个啥东西啊?” “嗨,这有啥稀奇的,四贝勒爷的侧夫人嫁妆顶顶丰厚的,听说啊,都没和四贝勒爷同房呢,养个黑煤炭算什么?” “难不成这侧夫人长的丑?为啥没洞房呀?” “皇上赐婚的,能丑到哪里去?如果真的丑了,皇上哪能舍得四贝勒爷啊!” “这事……不好说……据说是这么回事……” 马车拐到另一条街上,那些闲谈声听不到了,徽音在车里抚额,这个关于洞房的流言,真的变成桃色新闻了?黑帝出现在街上,都没能盖过那种影响,但愿四阿哥听闻后不要拆了她的院子吧?要不想个法子引导一下,徽音这种念头刚冒头立刻就被掐死了,还是不要顶风作案了,如果嫁人后都不安分,康熙知道后一定要炸毛的,更何况流言而已嘛,身处nei院的她又听不到,管他呢! 绕到四贝勒府后门,徽音遣了个小太监去通报,并嘱咐了定要找到四阿哥和四夫人说清楚黑帝的事,得了信后再来回话,若是不允黑帝入府,她立刻就送回庄子里,然后进府向四阿哥和四夫人请罪。在后门处等了好久,终于得了回信,四阿哥同意让黑帝入府了,徽音问了跑腿的小太监才知道,四夫人是不答应的,不过四阿哥解释说黑帝没有野性,方勉强说服了四夫人。 进了府门回自个院子的某人撇撇嘴,这算什么,想借此补偿她今天抹了脸面的事?谁稀罕! 徽音暂时把黑帝安顿到屋后的空地那里,让诗韵取了马车的图纸,列好当时造马车的工匠的信息,命人一并给四阿哥送去,这才梳洗用饭。至于二格格摔了的事……请来的太医看了说没什么大碍,李氏护了女儿,二格格只有腿上擦伤了些,而李氏也确实被诊出了喜脉,可是月份太浅,这一摔胎有些不稳,此后必须好好静养,否则恐怕保不住。 好嘛,康熙三十八年的最后一个月过的真是有够睛彩的,胤禛此时该是百感焦急的吧? 第43章 首次交锋 难得有个好天气,徽音喂完黑帝,又陪着它玩闹了一会儿,这才从后院转回卧房。快要过年了,因为是妾室,草办之事找不到她头上,从嫁过来起她就决定了,关起院门过日子,一来为打消康熙的疑虑,二来……比起21世纪在司马家的日子,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更让她舒服一些。 踏进卧房净了手,徽音转到靠窗户的书桌那边,想着练练字,没成想竟发现屋子墙角处放着盆栽的小柜子那里,多出来一些陌生的东西。稍稍思量一二,她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等真的把那些不甚明显的东西拿起来,现如今睛通药理的徽音立刻就知晓这是做什么用的了。 “诗韵,去叫郑嬷嬷过来。”徽音唤了门口侍立的丫头,听似平常地吩咐道。待转身时,她在自己的卧房里仔细检查了一遍,果然又发现了几样与刚才那东西同样效用的物件,全部放在很不起眼、不引人察觉的位置,哪怕是日常打扫,也未必能发现,即使发现了,亦怀疑不到什么。 “侧夫人,您有何吩咐?”郑嬷嬷请安后询问,态度谦卑却不谄媚。 “跪下!”徽音坐在主位上,厉声开口后,整个人气场全开,常年执掌权力的威迫瞬息辐射四周,一双美目冷漠地直视当地站着的人。 “奴婢……”郑嬷嬷身体颤栗,完全抵抗不了从四面八方、而不仅仅是扑面来的这种压力,她能够感受到坐着的女子nei敛的怒火,似有实质地蚕食着她的心神,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跪倒在了地上。 “哼,这就是皇上派来的好奴才!”徽音随手将那些找到的东西扫到地上,零零碎碎尽数落在了跪地之人的面前,“身为陪嫁嬷嬷,就是这样当差的?难不成皇家的奴才竟还比不上人牙子处买来的小丫头?” 郑嬷嬷哆嗦一下,触目这么多nei宅妇人争斗常用的东西,她的瞳孔不自主地收缩了一下,心中某些念头一闪而逝,连忙磕头告罪:“侧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真的不知情……” “闭嘴,这等装模作样的伎俩拿去糊弄你真正的主子吧,放在本姑娘面前,未免太不够瞧了!”主位上的女子站起身,随手就将边上的茶盏拨了下去,青花瓷的茶盏直飞出去,茶水、茶叶倾在郑嬷嬷身上,瓷片碎了一地,散落在她周围。 徽音迅速欺近,提起了跪着的人的衣领,目露寒光,丝毫都没有掩饰迸发出来的杀气:“本姑娘警告你,奴才就是奴才,即便你的主子是皇上,在本姑娘身边就要有用,否则……大不了让皇上再派一个来好了,杀个把人而已,本姑娘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当回事过!” 丢破布一样丢开手里的人,斜眼俯视郑嬷嬷的女子抚抚衣摆,所有的气势瞬息即敛,口吻淡淡地道:“今日只是一次敲打,相信以郑嬷嬷的聪明,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徽音扫了眼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这种东西,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就准备好去阎王那里报道吧,以后我的卧房,除了诗韵她们四个和你之外,如果还有其他的奴才踏足……我自会进宫请皇上另派一个奴才来代替你,至于你的下场,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是,奴婢明白了,请主子放心。”郑嬷嬷仍有些发抖,俯身叩头遮掩着满脸满眼的惊恐。 “郑嬷嬷可不要乱叫,我何时成了你的主子,我怎么不知道呢?”徽音唇角勾起个弧度,略显出一丝玩味危险,“打扫干净这里,下去吧,如你这般的奴才,能做好份nei之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跪着的奴才心里一紧,努力稳住声音应道:“是,奴婢定做好份nei之事,还望侧夫人……侧夫人……” “是吗?”徽音可有可无开口,“且看你自己了,别人给我几分,我自然能还几分,若是惹恼了我,许是能好心一次,多还上几分,这种事谁知道呢?” 漫步经心的口吻,郑嬷嬷却听出了如此短短一句话里那种可怖的气息,微微抬眼的她视线扫过满地各种各样致人不孕的物件,眸底掠过一抹寒光。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真当她这个宫里出来的老人是摆设吗?成婚半个多月而已,就钻了这么多次空子,若非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轮得到她们放肆? 徽音自顾自走到书桌边,倒了水慢慢研墨,脑海里还在左右思量着这桩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到她的卧房,首先令她愤怒的就是郑嬷嬷,区区一个奴才,是试量着她发现不了还是不敢把康熙的人怎么样?又或是康熙暗中的授意? 提笔蘸墨的女子不禁摇头,不,不会是康熙,他们之前已经说过了,即便她有了孩子,也不会记入皇家玉碟,这样的孩子根本没有任何威胁,身为帝王,康熙没必要为这么点小事和她起冲突。如此看来,都是郑嬷嬷这刁奴自以为是的,想到这,徽音冷哼了一声,搞不清状况的奴才,简直不知所谓! 下笔如行云流水,书案后端正站定之人左手轻挽住右手的袖口,运笔有神有势,她又想到新婚时的炭盆,顿觉有些好笑。四贝勒府目前加上她,总共也不过七个女人,谁知这手段倒是不少,除了宅斗段数较高的乌喇那拉氏外,其他格格、侍妾之流也不甘落后呢,连算不上主子的通房丫头,只怕都是心思活泛的。 徽音猜想,历史上雍正皇帝子嗣艰难,固然有他本人不好女色的因素,恐怕嫡妻和小妾的作用也挺大的。不过……她可没兴趣陪这群闲得无聊的女人玩这种劣质游戏,只要真正没伤害到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 思绪流转,手下练字的某人又开始一心二用,在脑子里分析修炼的功法去了。什么下药、用香的,完全不被徽音看在眼里,别说她现在利用翰海天音里珍藏的医学典籍通晓了杏林之术,便是之前没学,自幼被几个伯伯们算计的次数多了,那份警惕和敏锐皆非寻常宅斗、宫斗女子能比拟的,更何况她还身怀灵力,哪里就轻易着了这种道? 至于此时此刻的四阿哥,又在干什么呢? 胤禛今天很窝火,脸色变得比平日冷上几分,只觉得头顶上一直在冒黑烟,他听到了什么,他听到了什么?好啊,他就知道,娶了那么一个女子没好事,果然,现在可是应验了!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他堂堂大清皇子,如今都快成全京城的笑柄了!这让他怎么能够冷静下来? 进了府门,胤禛没有如往常一样看看自己的儿子,反是一路疾行往府邸西北角那个方向去了。一想到兄弟们隐晦的嘲弄眼神,他的火气就越烧越旺,难以镇定下来的四阿哥直冲到徽音这里,郁积于胸的滔天怒意急需一个发泄口。进了这处院子,胤禛没见到日常守着的奴才,径直冲到了卧房那边,因他这些天也派人盯过徽音,所以十分清楚这个时候那女子一定在房间里。 书案上已摆了好几大张字,全部是行文用的小字,只是字体既非楷,更不是什么行,而是一种看似纤瘦却笔锋柔软的字体,让人一观便知乃是出自女子之手。踏进房门的胤禛扫了两眼屋nei情形,见没有奴才听用微皱了下眉头,随即面色不快地走向书桌,右手猛地抓住了正在运笔的那只手腕。 谁知…… 被人大力捏住手腕,徽音笔下的纸张被一滴墨汁污了,而一心二用的她,几乎是在被制住的刹那,条件反射般的旋身位于旁边之人的背后,左手抽出颈间吊坠,锋利的、可作暗杀武器之用的刃面就抵在了胤禛脖子上的动脉处。 “说,谁派你……” 暗处被康熙派来保护四阿哥的“鹰”全部跳了出来,屋子里顿时多出了好几个人的气息。徽音质问的话语一顿,撤回了下一刻就能结果手下之人性命的左手,双眉蹙起,面显懊恼之色,她松开胤禛歉意地道:“抱歉,奴婢惯性使然了,四阿哥,没伤着您吧?” 揉揉刚刚被反拧到背后的手臂,清俊的男子眸色深沉地看向书案边抚额皱眉的女子,如诗如画的眉眼似有几分痛色,表情是懊恼的,紧抿的唇尚未褪去方才那一瞬间的残酷,只是绝胜的容颜上,明着是诚恳的愧疚,暗中却是一种……一种自我厌弃的神色。 “几位,咱们都常打交道了,劳烦下一次再快点,若是稍微迟上半分,咱们多少辈子的命也不够赔的!”徽音转向出现的四个暗卫,口气严肃地责问,实打实地有些怨怪他们。 四个暗卫大松了口气,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直接地指责对他们说教的女子:“司马姑娘,应该是劳烦您下次不要这么枉顾身份吧?” 被这样明目张胆地纠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徽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丢了一句气死人的话:“对不住,恕难从命!我自小养成的反应,早就成为身体和思维的一部分,已经无法改变了。所以只能要求你们更快,怎么,有问题?” 暗卫们闻言,不满而戒备地扫了眼那个傲骄到理所当然的女子,强忍住想揍人的冲动,对胤禛恭敬行礼:“四贝勒请多加小心,如有危险奴才们自会出现,还望四贝勒以自身安全为重,奴才们退下了。” “嗯,”点点头,胤禛应了一声,待暗卫消失后,他坐到书案后的椅子上,目光森冷地瞥向旁边站着的女子。不若方才与暗卫说话时的态度神情,此刻的徽音很乖觉地低着头,摆明了一副认错的态度,“难不成还要爷求你开口不成?”胳膊还有些疼,他不得不承认,方才那个时候是很危险的,杀 ao2 清风颂音辞第2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1部分阅读 和命在旦夕的骇人感觉,没有谁会弄错,若非这女子反应过来,说不定就真的…… 取下脖子上的吊坠,徽音苦笑着放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男子面前:“刚刚奴婢真的是无心的,四阿哥,您以后万不可如今日这般靠近奴婢,太危险了!”看到吊坠被拿起来打量,她解释道,“这坠子是用最坚硬的材质做成的,起初是奴婢母亲的遗物,后来奴婢将它切割成如今这样,非常时候可作暗杀自保之用。” 光泽感出众的细细链子,下面挂着一个呈剑形的晶亮坠子,边沿有镶边,乍一看华美异常,时而映着光还闪烁出璀璨的莹亮,单看作工和外表,确实是件极美的首饰,只是细看就会发现那圈镶边,在某种角度下实在是锋利的紧。胤禛莫明心惊,他不敢想象这样的东西竟能用来杀人,而不久前他也差点……由此不得不让人往深处想,为什么徽音的反应会是这个样子?仅仅是抓住手腕而已,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如此惯性使然的反应? 书案边的女子忽然抽回还在被把玩的吊坠,无比自然地重新挂回脖子上,胤禛也确实不敢抢回来,这次是他第一次惊醒般意识到,这个女子……他的侧夫人拥有莫测的武功和非人的警觉,绝不能等闲视之,他不能被那夜婉转承欢的一刻迷惑,不能! 知道方才足以定罪论处的行为必须要解释,徽音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轻声开口:“四阿哥莫怪,奴婢自幼父母双亡,伯伯们为了争夺继承权没少对奴婢下手,下毒、刺杀纯属家常便饭,祖父也……若非有这样绝佳的戒备和利落的身手反应,恐怕奴婢怎样都活不到现在。”不过,每次被刺杀,她要躲的是狙击枪的子弹,而非简单的暗器,这也是无涯居为什么建在方圆没有可隐蔽藏身之处的小山坡上,且从上到下不惜血本全部用了防弹玻璃的缘故。 坐着的胤禛某个瞬间看到轻描淡写说出这番话的女子,低垂的脸上似有嗤笑嘲弄的表情,那种之前不容错辩的自我厌弃的神色,再一次被他看了个完全。胤禛想,他其实是信了徽音所说的,只是怀疑还没有完全散去……猛然想到今日来此的目的,他哼了一声:“爷的侧夫人可否解释一下新婚洞房之事?外面的说法可是睛彩得很啊!” 讽刺,这种口吻彻彻底底就是讽刺! 徽音瞳眸滴溜一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她转而去倒了杯茶放到胤禛面前,笑容婉约如常地说:“四阿哥今日是来问罪的?”语罢她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继续道,“新婚那时奴婢的确是有意为之,也不似您想得那样单纯只为逃避同房,而是……而是因为皇上。” 话到此处,胤禛震了震,慢慢思索起未能及时洞房背后深层次的含义,不消片刻便明白过来,脸色渐渐缓和了几分。 “当然,除了打消皇上对您和奴婢的疑虑,奴婢也是有私心的。”徽音坦然直说,没打算隐瞒,“因为出宫待嫁之时,皇上有意想看看奴婢的嫁妆丰厚几何,再加上……您曾在婚前奉旨探病,送嫁妆时又风头太盛,奴婢想着平息一下府中各位主子们的不满,所以当日才会……” 听了这些,胤禛彻底明白了,若非皇阿玛故意为之,也未必会弄成今日这般,给了他的侧夫人极高的荣宠恩赐,固然有逼迫观察徽音的意思,同时也是在试探他,好在洞房延后,显示出了他不好女色、意志坚定的品性,成婚之时面对极盛的情景他表现的亦可圈可点,想来皇阿玛将徽音指给他,有的不止是担心,还有疑心吧? 只是……胤禛睨了旁边女子一眼,虽心里松了口气,可表情还是端着的:“别以为爷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只怕你念着一个人受累,不如拉其他人下水,方才有今日之局面,若非如此,坊间流言怎会到那种程度?” “四阿哥错怪奴婢了,流言之祸皇上想必在腊月初七就有所觉了,如何能到今日这般实非奴婢所能预料的。”徽音撇开自己,提点了一下胤禛,看他面色沉了沉,知道他已明白,便颇有深意地加了一句,“而且,流言之事奴婢确实不能管,入了您府上,皇上可是一直看着奴婢呢,擅自妄动,引来的可就不单单是奴婢一个人的麻烦了。” 默不作声的男子低了头,抓着椅子扶手的手青筋暴起,胤禛有些难过痛心,明明都是皇阿玛的儿子,难道就为了试探可以妄顾他的名声吗?若是太子……恐怕皇阿玛早就暗中派人散去流言了,制造流言的人定也没有好下场,可是轮到他呢,皇阿玛便不管不顾了? 徽音悄然覆住椅子扶手上的那只修长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语声低缓地道:“皇上是君是父,能让皇上消减顾虑,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顿了顿,她凑近些轻轻在胤禛耳畔动唇,“人言虽然可畏,但适当引导说不得有利可图,皇上许是也看着您的应对之道呢!” 是了,皇阿玛先是君,而后才是父,即使是他的儿子,也难免被猜忌,损及一些名声能换得他的些许信任,胤禛不禁苦涩入心,这是不是还应该感到庆幸?耳畔微弱的女子气息,略带些温热和暧昧,胤禛听进去了她的话,的确,皇阿玛还在看着他的应对,哪里容得他伤心? 掩去种种思绪的男子垂目书案,随手拈起一张纸,说不清是意外还是吃惊地问:“这是……”他明明记得这女子不是用的那种楷书吗?怎么又写出这样风格迥异的字体? 徽音整理着已经写满的纸张,有些奇怪地看向胤禛:“您应该知道的吧,女子真正的手书怎能轻易流传出去,奴婢一向小心惯了,什么印鉴、字迹、随身物品之类的,宁可毁了也决不能流传在外。” 放下手中的纸,坐在那里的男子端着茶盏的手指一顿,状似平淡地出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瞬间的语气竟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求证:“这么说,你这字爷是第一个看见的?” “嗯?不是呢,”徽音并未留意胤禛的细微变化,只当如常的笑了笑,补充道,“诗韵她们这几日也见着了,奴婢还命她们烧了之前写的那些纸,所以……。” “爷晚上过来,你准备一下吧!”打断那未完的话,放下没用一口的茶,起身的男子随意抽了两张写满字的纸,径自走了,“这两张爷留个底,放心,爷还没有污了自家侧夫人名声的念头,况且损人不利己之事,爷也干不出来!” 徽音不解地看着离去的那道修长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想要就直说呗,难得多说几句话,居然全部都是废话,真是让人搞不懂了!不过他说晚上要过来……?在屋里收拾纸张的女子习惯性用手指点点额头,紧接着便放开脑海中闪过的那一点小纠结了。 嘛,来就来吧,反正有一就有二,没什么可深思的,准备晚饭和热水,该用膳该沐浴,一样样来就是,她司马徽音从不惧什么! 第44章 年宴遭遇 四夫人惠心带着奴才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是亦步亦趋的徽音,她们此时是要去永和宫,今天是皇家举办家宴的日子,四贝勒府的女眷只有她们两个有资格入宫参加。惠心不由自主用余光瞥向后面的女子,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入府不到一月的女子,无论是品貌、身段还是气度,都是少有的出色,可让人奇怪的是,如此的女子居然看似不太得宠,而且回门那天的事,她本以为会让徽音和李氏斗起来,谁曾想竟完全没个动静,的确如五弟妹说的,这是个不好说的人。 站在永和宫外等到宫女通传后,惠心和徽音一前一后进了永和宫,德妃正和住在永和宫的几个嫔、贵人聊天,都是乘着等待乾清宫家宴开始前的场面活,伺候一个男人的女人,关系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呢?康熙三十九年的这个时候,德妃身边的儿子里,只有四阿哥娶了嫡侧两妻,十四阿哥还未指婚,因敏妃故去暂由德妃抚养的十三阿哥同样未曾指婚,所谓的侍妾、房里人是没有进宫参加家宴的资格的。 惠心应了德妃的话落座,徽音侍立在她身后,规规矩矩扮演着恭顺妾室的角色。婆媳两人你来我往地聊着天,时不时哪个康熙的小妾也搭上几句话,总得来说,气氛还是不错的。神游天外的徽音低头含笑,一副“我在认真听”的模样,实际上早就不知道分心干什么去了。 “看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徽音丫头,你也坐吧!”德妃想着晾够了,这才出声赐座,毕竟是太后看重的人,可不好太过啊! 站在那里的女子闻言一愣,惠心见此救场似的轻拍了她一下,没成想竟被躲了去,她微感诧异,但旋即快速反应过来道:“妹妹发什么呆?额娘赐你坐呢!” 徽音下意识地闪开了旁人的碰触,恭敬地走了出来,在场之人皆以为这是要谢恩,德妃嘴角略有快意地勾起,没等她心里出现压住这个受太后恩宠的儿子侧妻的喜悦,就见走出来的女子跪在了地上,表情严肃认真而恳切关心地叩拜道:“娘娘不可,奴婢身为侧室,在夫人面前哪有坐下的资格?永和宫固然是娘娘寝宫,您又是四阿哥的亲额娘,万不能因奴婢让您引来他人非议,知晓的道是您体恤奴婢,不晓得的指不定编排成什么样子了,奴婢既是奴才又是晚辈,绝不能让娘娘受累啊!” 永和宫里顿时寂静无声,在座的嫔和贵人仿若见鬼一样暗扫跪在那里一脸“我为你好”的女子,惠心似是反应不及,仍有些愣神,而上首坐着的德妃却是表情僵硬,眼角有些抽搐地憋了口气,可是面对这样一番言辞,她还只能表示出欣慰,其他的什么都是错,如果这一遭传出去,就等于说明了她曾给太后看重的孙媳妇下马威,那样更落不了好。 “你说的是,快起来吧!” 除了德妃和徽音,其他在座的人心神微紧,她们都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冷意,可惜……站起来回到原来位置的女子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无论是面色还是动作,全部正常得恍若无事。 惠心想,她大概对新入府的侧妻有些认识了,能义正言辞地在过年时给从包衣宫女混迹为妃的永和宫主子一个软钉子,且还反驳不得,这样的女子是个简单的吗?看来这个对手她要小心对付了,一般的手段恐怕不会有用,如今敢和德妃叫板,日后还有什么是她不敢想的?嫡妻的位置,甚至世子的位置…… 某个贵人垂头思量着,对四贝勒娶了没多久的这位侧妻有些敬佩,听听刚刚那番话,明面上看是担心德妃受人闲话之累,实际上是在矮了自己身段地暗责德妃没有规矩,枉顾嫡侧名分,这片关心……啧啧,德妃怕是难以咽下去吧? 能在这里坐着的女人,哪个不是人睛?便是想明白的惠心,都有些暗地里嘲弄德妃,原本没分府之前,她和四阿哥是住在宫里的,作为儿媳妇,又是不受重视的儿子的媳妇,她在永和宫受的委屈可真是不少呢! “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吉祥,家宴开始了,乾清宫来人传话说到入席的时候了!”一个小太监跪在殿门外递话,自有德妃身边伺候的打赏了。 主位上的德妃起身,脸上浮现了温雅的笑容,招呼着在座的女人出门,临走前她不着痕迹地看了还是恭敬侍立的徽音一眼,眸光如毒蛇般音狠森寒。惠心恰好也在那个方向,对这眼神感受到了七分,就这她都不禁冷颤连连,再观照旧跟在她身后的某女子,敏锐地发现了那唇边一抹不屑讽刺的弧度,显然完全看不起德妃的样子。 所有女人按品级着装打扮,依制站在各自的位置缓缓向乾清宫的方向而去,腊月的冷冽犹有余波,再加上服饰的厚重,几乎没有人不感觉到僵硬的,徽音带了一个那种火红恒温的珠子,且她习武自是不同于先她两步的惠心,步履间未见半分迟钝滞涩。当然,还有一个人和她差不多,那就是腕上套着那串佛珠的胤禛,他和众位皇子列队入席,之前还经过了一套繁杂的程序,站在他前后的是三阿哥胤祉及五阿哥胤祺,不过他们都显得有些僵硬,脸上蒙了一层寒风刮过的红色,颊边双双起了基皮疙瘩。 胤禛没觉得冷,当他面色正常地发现三哥、五弟上下牙有些打颤时,才意识到不同。又感受了片刻,他不禁用手指摸了摸垂到掌心的那颗珠子,果然还是入手温热的样子,心里猛地觉得震惊,莫非真的像那女子说的,是个宝贝? 待这么多人尽数入席后,已经过去了很久,胤禛视线掠过皇子家眷的席面,果然看到惠心被冻得略僵的脸色,以及徽音毫无变化的模样,他在袖子里拈了拈那颗珠子,打算回头再试试,是不是真的有祛寒取暖的作用。 落座在清一色的皇子嫡妻后面,徽音淡淡瞟了眼面前摆着的膳品,虽是平日难见的御膳,她却觉得还比不上诗情做的家常便饭,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无聊地扫过整个场面,果然这种宴会就是用来折磨人的,以后装病不参加了吧,反正尽量减少进宫次数也是有益的,没道理彻底撇开司马家了还遭这种罪! 还好四阿哥动作快,在年宴前引导了坊间的流言,如今京城里议论的中心话题,变成了年后逐步开始的三年一届秀女大选,关于四贝勒腊月新婚的洞房□,已经渐渐淡了下来,否则今日年宴哪能好过?光四面八方各有意味的视线,都够徽音受得了,如果再多个脑残的上赶着说出来,哼哼,那这宴可就谁也吃不舒坦了! 不过……徽音小小失望了一下,四阿哥竟然没利用解决流言之祸的时机,达到一些旁的目的,嘛,说到底他现在还没有夺嫡之心,不管是没想到也好还是没那个念头也好,都是正常的事,她想得有些多了。 康熙举杯作了一下开席讲话,随后宣布筵席开始,太监、宫女们训练有素地穿梭在各个席位之间,更换着早就摆好的观赏果品,上了第一轮的膳食。皇子席面那边从大到小依次献上年礼,还有年幼的小阿哥们欢声笑语,家宴的感觉是对了,嫔妃们配合着康熙的合家欢乐图,时不时软语玩笑几句,度都把握的不错,能引来康熙和太后的几道笑声又不会出格、犯忌讳。 海嬷嬷被太后叫到跟前耳语一番,而后退下来离开了,有心人发现海嬷嬷绕过殿nei的席位,竟走到了皇子家眷的位置。徽音礼仪不错地端着身形,其实已经无聊地观摩起乾清宫的装饰了,却忽然海嬷嬷到了她身旁。 “四侧夫人,主子唤您过去呢!” 惠心偏头看来,目光带着询问,阿哥席那里的胤禛也注意到了,正看着这边。徽音略感惊讶,随即踟蹰地笑了笑:“海嬷嬷,奴婢没见过大场面,能不能让夫人带奴婢去给皇玛嬷拜年啊?奴婢有些怕出丑……” 海嬷嬷含笑点头,眸底划过一道赞赏的微光,这丫头,确实识大体啊,难怪主子真心喜欢了! “主子也是好久没见过四夫人了,一直记挂在心里,前些天还念叨来着!” 听到海嬷嬷如此说,即便惠心清楚不过是个客套话,也只能应了,太后身边的老人,就算皇子都不敢拿大,何况是她?尽管沾了徽音的光才有这么个近前露脸的机会,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好歹也是能面圣的,如果得了上面青眼,对她的好处实在是极大的。 胤禛遥遥看到他的嫡侧两妻跟着海嬷嬷渐渐靠近圣驾的位置,莫名地提了提心,惠心他是不担心的,可徽音就…… 太后瞧着落后于四夫人行礼的徽音,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就知道,这丫头是个懂事的,若是个没脑子的,怕是一个人就听宣前来了,哪还能记得嫡侧之分? “平身,”康熙自然看到面前跪着的两个女子了,他指指惠心,“费扬古的丫头,到朕跟前来,”等人再度跪到脚边,他笑容慈爱地说,“你阿玛是个好样的,朕记着他呢,你今儿没领弘晖进宫?那小子该有四岁了吧?” 胤禛此时也到了御前,他跪下来请了安,谁知康熙暂时止住了惠心的回答冲他笑骂:“你上来作甚?下去和你兄弟们喝酒去,朕和你媳妇说说话,吃不了她!” 这话一出,胤禛和惠心皆闹了个红脸,太后笑呵呵地点点跪在她脚边的徽音:“瞧瞧,就你是个脸皮厚的,都不知道害羞!”语气宠溺,仿若对待疼爱的小辈一般,有心之人自是又一番思量。 徽音躲了躲太后点她的手,似满不在乎地道:“皇阿玛是安四阿哥的心呢,奴婢有什么可害羞的?” 胤禛瞪了那女子一眼,只此一下又逗笑了康熙和太后,不过他还是听话地行礼退回席位上去了。惠心此时叩头答道:“回皇阿玛的话,臣媳的阿玛一直念着皇阿玛的恩典,时常担忧您的身体呢。臣媳今日进宫时晖儿犯困,若是带进宫怕是要受寒,所以便留在府上了,劳皇阿玛记挂,实在是臣媳的不孝!” “孩子安康就好,没得为了让朕看看就累了孩子。”康熙摆摆手,耳朵注意着太后那边的交谈nei容,“徽音丫头,说什么呢?” 太后拍拍拉住的那只细嫩素手,答了话:“正说这丫头年前送来的几道点心,哀家尝着味道不错,想着讨个方子做来试试。” “点心?”康熙示意惠心起身,体恤她跪着辛苦,同时疑惑地看向太后身边的女子,眉梢挑了挑,“徽音丫头,几时送的点心,朕怎么不知道啊?” 徽音摆出个奇怪的表情,理所当然地说:“奴婢每隔几日让郑嬷嬷送进宫的啊,皇阿玛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那些点心适合皇玛嬷这个年纪用的,奴婢看着皇阿玛还很年轻,所以就……”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凡进宫的东西,有皇上不知道的吗?点心是适合老年人用的,皇上还年轻自然用不到,至于作为婆婆的德妃,皇上都用不到,她就更不用了,所以这事挑不出错来。 康熙被噎得无语,他当然知道送点心的事,但是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为什么区别对待的这么明显?难不成因为他和这女子之间问题多了些,日常的福利就通通没了吗? “徽音啊,就没有哪种点心适合你皇阿玛用的?”太后来打圆场,她毕竟在宫里生活了很多年,又得太皇太后教导过,康熙和徽音之间的玄妙她虽然未能全部知晓,却也看得出一两分,有机会的时候,自然是要尽力帮帮康熙的。 “奴婢现在还没研究到那个程度,要不……奴婢把给皇玛嬷的点心方子交给御膳房?有御厨们在,皇阿玛不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了?”徽音提议,表情很无辜,让人一看就不由自主地信了她的话。 康熙冷哼一声,不满之意明显至极,他心说:那能一样吗?能吗? 当然,堂堂大清皇帝,怎么能把心里想的说出来?所以康熙大度地表态,他不在乎这一茬了:“徽音丫头,点心这事揭过不提,你看看,今儿大过年的,你是不是该给朕送个年礼啊?” “咦?”徽音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惠心,再看看皇子席那边的胤禛,皱眉认真地和明黄朝服的皇帝探讨“年礼”问题,“皇阿玛,四阿哥不是献过年礼了吗?” “那怎么能算你的?”康熙反驳,不见半分退让,铁了心要年礼。 徽音严肃了:“怎么不算?奴婢现在是四贝勒府的,皇阿玛难道否认这一点吗?” 康熙听出来了,这家伙是不打算出年礼了,话题都转移到赐婚的认可上去了。他大手一挥,坚决道:“别和朕玩文字游戏,你就直接说,年礼送是不送?” 乾清宫里除了位置偏远一些、听不清楚圣驾这边情况的人在低声交谈,其余人多少能注意到的,都巴巴看着恍若无人纠结“年礼”的皇帝和四贝勒侧妻,皇子里有几个瞥向胤禛,觉得他的侧夫人实乃天下第一人,没想到恰好看到四阿哥如常一样面色冷淡,似乎从容到了一种境界,天知道他袖子里的拳头都不知握紧了几次。 “送不送是个问题,”徽音深思片刻,摇了摇头,“奴婢还是觉得,四阿哥献的年礼里面已经有奴婢的份了,皇阿玛您不能这样,除非众位阿哥们的侧福晋、侧夫人都自个儿再给您献一次礼,要不然奴婢单送一份,这不合规矩啊!” 康熙肺腑里憋了口气,不上不下地委实难受,可叹就算真的气到了,明面上他也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未能得偿所愿的康熙爷怒指敢当庭拒绝他的要求,还拒绝得这么……这么有道理的女子,吐出一句话:“朕知道了,你这丫头就是个铁公基,一毛不拔!” “谢皇阿玛断语,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下,但凡聪明的没有不明白其中意思的,太后笑着安抚康熙一眼,转而戳戳徽音的脑门:“女儿家家的,得这么个断语很好听吗?还不快给你皇阿玛说几句好话,看被你给招惹的?” 膝行到龙椅那,徽音一改方才的种种神态,似笑非笑、蕴含深意地问:“皇阿玛要奴婢送年礼,可是有入眼的了?” 康熙心头一突,眸色幽深了几分,他懂了,这女子是在告诉他,那些宝藏一样的嫁妆,谁也打不了主意吗?是了,有当朝天子“铁公基”的断言,日后谁人能从她那里要出什么东西呢?许是半厘银子的要求,她都能以此为凭挡了回去! “你若有心,何需朕多言?” 徽音闻言浅笑,明白康熙是让她看着办,如此是再一次妥协了?她仰头直视入那双暗沉的睛明眸子里,显示出了诚意:“奴婢自然是孝敬皇阿玛的,等回去了便挑了好东西给您送来,到时候皇阿玛莫要嫌弃才好啊!” “是好是坏,朕总要看了才知道,徽音丫头,你说是吧?”康熙勾唇,同样望进面前女子的宁默美目深处,他从不会许诺什么,一切,还要看具体情况,尤其是危险的不确定因素。 “皇阿玛所言极是,奴婢想应该不会让您失望的。”徽音自信一笑,结束了这几句话中有话的交谈,今天,她和康熙再一次达成妥协,那些引人觊觎的丰厚嫁妆,康熙不会起念,而她,也不得做出任何超出容忍的行为! 唔,这该死的无聊宴会,总算还是有点意思的,徽音如是想着,和惠心一同行礼退了下来。太后也听出来了,她知道这明面上是在谈论年礼,实际上却在暗示别的,只是真实的意思她未能领会,不过看起来徽音和玄烨的关系,倒不至于针锋相对,如此便可放心一些了。 第45章 器灵出现 夜深了,胤禛带着高无庸缓缓漫步在府中的小路上,一个转角竟到了徽音的院子前,他顿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透过院门看着里面的情形。高无庸小心瞄着自家爷的脸色,垂了头没敢如往常一样多嘴,自过年家宴那天后,爷就时不时这样了,清俊的脸上半点情绪也不见,唯独眼神,似乎越发冷淡了。 家宴…… 胤禛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禁再次想起了那日的情景,后来又知晓了永和宫发生的事,心里就觉得有些烦躁。要说当时御前应对,惠心和徽音似乎都博了皇阿玛欢心的,只是他总觉得不太对劲,惠心倒是无碍,主要是徽音,一想起这个女子,他就忍不住皱眉,却说不清是不满还是不安。 纵观众皇子,今年过年的家宴上,除了太子妃得了皇阿玛垂询,就只有他的妻妾上前去了,特别是徽音,还和皇玛嬷、皇阿玛聊了许久,这应该是莫大的荣宠了吧?胤禛却暗地里想要否决,知晓了皇阿玛和徽音的微妙关系,他不敢再以从前的认知来判断此事,反而会觉得忐忑,直觉得那些所谓荣宠背后大有文章。 还有就是额娘,自皇额娘薨逝后,他的日子过得的确不好,彼时尚未分府,未曾成年的他被皇阿玛送到了永和宫,可是明明是亲生额娘的那个女人却不要他,说是身份卑微,恐怕照顾不好皇后娘娘留下的孩子。胤禛回想起来仍觉得难过,他是皇额娘教养过的皇子,当时作为生母的德妃不肯要他,其他的妃嫔就更不敢要,处境真的是极为难堪,皇玛嬷不忍心,私下寻皇阿玛说过,有意让他去慈仁宫伴她膝下,可是,对于一个皇子纵然养在太后身边会好过很多,但同时于前途也是有碍的。 最终,皇阿玛还是念着皇额娘的情份,让他去了阿哥所,只是如此一来就失了庇护,兄弟们在那之前顾忌他皇贵妃养子的身份,从未有半点不好,可皇额娘不在了,兄弟们积攒的敌视、奴才们瞬息即变的嘴脸,那真的是一段很苦很苦的日子,尽管明面上他还有一个宠妃的亲额娘,可惜只顾着十四弟的德妃,又怎会看到阿哥所里他呢?好在,所有人倒真的没忘了这层关系,纷沓而至的算计从没有明目张胆过。 胤禛心底苦笑,如今细想往事,某种程度上他是感念额娘的,虽然额娘用他换了嫔位,用六弟换了妃位,皇额娘走了那年又自剑身份推了他的抚养权,以此引得皇阿玛对他多了几分怜惜,也是借着这点怜惜他才能争取到在宫中立足的机会。然而,额娘的心大了,她现在指着早就不要的大儿子经营势力,好给小儿子的未来铺路,这些胤禛是清楚的,更甚至额娘意图掌控四贝勒府,每每挑错找茬他都知道,从这些来看,他又是怨怼额娘的。 对德妃这样的作为,没有哪个当儿子的会不痛苦吧? 徽音大过年的让额娘碰了个说不出口的软钉子,胤禛nei心深处是有一丝快意的,像是垒在肺腑间的郁气发泄了似的,多年受的那些难言的委屈,得到了一点点的抒解,凡人皆会有所暗喜,这是人之常情,他没想过要粉饰,也不认为这是罪恶。只是徽音敢这么做,说明了什么?说明她压根没将他放在心上,要不然怎会明着如此待他的额娘?身为一个正常男人,胤禛不觉得谁能对这种事实毫不在乎的,他深刻的意识到,除了身体纠缠的时刻以外,他对徽音竟无半分掌控力,太多的秘密绕着这个女子,那种初时就存在的不确定感,现而今越发明显了。 无疑,胤禛是敏锐的,但不止他,怕是早就心怀这种不确定感的康熙,亦比他安心不到哪里去。 这个年,过得的确很不安。 …… 惠心住的院子,在四阿哥寝殿永佑殿的后面,是个五间大房的院子,有胤禛提名的名字,称之为“沁芳院”。年节下事情多,身为嫡夫人她要和四阿哥去各兄弟家、宗室长辈家拜年,同时和各家女眷联络感情,委实忙得很。 家宴后,府里的侧夫人就病了,正是因此,本该乘着年节将侧夫人带了给亲戚们见见,此事只好作罢,幸而四阿哥对此没说什么,惠心自不会凑上前去多话,反正她也不愿让那么一个女人在亲戚里经营下什么人缘。 难得有个空闲,惠心逗着弘晖说话玩耍,陪嫁丫头芳华正在给她捏腿,缓解数日来的劳顿,贴身嬷嬷乌氏陪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主子,小阿哥机灵可爱的,瞧着就惹人喜欢呢!又是爷的嫡子,日后必有大福,那起子奴才秧子出的绝比不上!”乌嬷嬷慈爱地看着玩得开心的主子和小阿哥,说的话却是蕴含深意。 惠心笑了笑,发现小弘晖揉着眼睛,知道是困了,便招手让一旁候着的芳英抱下去给乃嬷嬷哄着睡觉。直到屋子里只剩下芳华、乌嬷嬷和她三人,才慢悠悠地开口:“晖儿尚未长大,作额娘的需得一直护着才是,李氏肚子里那个无论是男是女都得生下来,毕竟府里没个庶子,外人恐要说我的不是了。” 表情略微慎重了些,惠心又道:“只是新进门的侧夫人……却要仔细些了,她的地位仅次于我,若生下个儿子,岂不是晖儿的威胁?若是她再动个什么心思,那就更不好说了。” “主子放心,打从她进门,那院子里就放了药,老奴听闻其他院子里多多少少也动手了,想来应是万无一失的。只是……”乌嬷嬷犹豫了下,继而坚定地建议,“主子,老奴琢磨着李氏那孩子,您还是再想想,李氏能用那种法子戳出有孕的消息,怕也不是个省心的,将来实在不好说,小阿哥有个庶弟体现出优秀来固然好,若是个生了心思的,总归是个妨碍。” “主子,嬷嬷说的是,本以为回门当天折了面子,侧夫人定不会绕了东院的那位,那孩子自当不用主子动手,没成想侧夫人竟是个软绵的,这口气都能忍下,一个月了,也未见半分动静,实在是可恶!”芳华也说了话,她是乌喇那拉家陪着姑娘长大的家生子,忠心自是没说的,只历练不够,想法略显得嫩了些。 惠心摇摇头,叹了一声:“你们没见家宴时的情景,西北角那个绝不是个简单的,我总觉得用了的药怕是不顶事,眼下时日又短,虽说她没和李氏斗起来,难保日后不会报复回去,府里这个侧夫人,还得再看些日子。”她顿了顿,敛去深思的表情,轻轻一笑,“至于东院的李氏……虽说掉个庶子算不得什么,可传出去我的名声总是有碍,生便生了吧,不过嬷嬷所言也有理,”倚在软榻上的端庄女子思考一下,目光柔和地看着身边两个得力的奴婢道,“不如使个法子,让那孩子有个天生弱症,即使日后有那造化长大,又怎能挡了我的晖儿?” 乌嬷嬷闻此难掩喜色,恭敬地行礼赞叹:“主子思虑周祥,老奴实在是佩服!” “还是主子厉害,这法子既不损主子的名声,还给小主子提前搬了拦路石,真是再好不过了!”芳华眼睛一亮,崇拜地看着自家主子,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我毕竟是正经的嫡妻,只要掌控了府里上下,那些个妾室哪能翻出天去?”惠心含笑,一副从容大度的模样。可她心里对西北角的侧夫人仍是十分在意,打定主意日后必要打压打压,绝不能留出一丝空子。 而被四贝勒府两位主子如此小心对待的徽音,又在干什么呢? 须弥境里,支撑起这里的灵树下梅花池边,有个女子正盘膝而坐,双手交叠于丹田,闭着眼正在打座修炼。徽音是偶然发现的,在灵树较近的地方修炼,吸收的灵气会充裕一些,进度也略微快一点,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她都是在此处打坐的。 灵气顺着经脉运转一圈,当它转回丹田时,徽音停下来了,打算起身离开翰海天音。她的修炼速度一直都是适中的,从不急进强求,也不会荒废懒怠,每日就那么多时间,固定地用来修炼灵树给的功法,其余时候寻了旁的事做,或看书或研究感兴趣的东西,安排合理有序,除非出现什么事,才会稍稍调整一下。 起身拍拍身上的朝气,徽音皱眉,想着去换件衣服,在这里修炼唯一让她不舒服的就是这一点,朝气太重,总是弄湿衣服、头发,搞得里里外外都有些粘腻,好在翰海天音最里面一层的屋子里有一间砌了大大的浴池,平日里倒也甚为方便。 泡在||乳|液一样的池水中,徽音畅快的沐浴了一把,出水后随意套了件汉式的袍子,边顺头发边往外走。这水也是有灵气的,拘的是一个泉眼,用它沐浴不仅养护肌肤、洗涤杂质,还可以增进修为,好处实在是难以言说。却在她转过廊子就要进入翰海天音第二层时,地面猛然出现了剧烈的震动,徽音一惊赶忙转身往灵树那里跑,同时也感受到体nei灵气的运转速度,快得有点超出想象。 气息不稳的徽音胡乱冲进一间屋子,推开面向灵树的那扇窗户,她提气感受体nei灵力,竟似有些不听使唤,经脉中灵力全部冲向丹田,仿佛是要汇集起来,此前从未出现这种状况,她不由得狠狠皱眉,怎么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震动还在继续,一直盯着灵树的徽音吃惊地注目眼前肉眼可见的巨大变化。灵树周围的五个池子渐渐分离,由小到大地向周围扩大,而本来位于五池交汇处的灵树根部慢慢出现五色土壤,随着外移的池子边缘增大了面积。与此同时,平日里半死不活的灵树恍然似有了生机,树干上攀绕的藤蔓恢复了韧性,树顶干枯到能当柴烧的枝条多了些水分,最后,当震动停止时,其中一个枝条梢处还长出了两片嫩叶。 徽音丹田里的灵气汇集后以顺时针方向不断压缩聚集,在震动消失后,她感到集成一团的灵气轰然呈辐射状迅疾迸发,冲到了四肢百骸的每一个地方,很多平时灵力运转不到的地方此时都充溢着灵气,她能感受得到,这是一个质的飞跃,是修炼也达不到高度。不过……徽音拧眉,她怎么觉得有些不对,体nei的灵气……为什么都到了身体各处,丹田里没剩下一丁点?在修仙典籍上,丹田里没灵气除非是没修炼,否则绝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 正待返身去查书的女子脚步一顿,表情由认真变成严肃,再由严肃变成薄怒,忽然,她转头一个眼刀飞向灵树,嘴角强烈地抽搐着,随后疾步离开,仿佛再多待一会儿,就要冲过去劈了那棵树似的。顶了两片嫩叶的灵树抖了抖树身,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枝条向中间聚拢几分,略显得羞怯(?)难当。 冲到“回”字第一层的书房里面,徽音扫过那些整齐的标签,走到一处拉开一个抽屉,取了其中一个盒子,拿出里面的玉简,挑捡半晌选定了其中一枚,将其他的收好后捏着挑中的那枚出了这间书房。徽音边往外走,边用刚练出来一点神识阅读手中玉简里的nei容,待她粗略看过一遍,拈了拈那玉简,它便化作灵光刺入了她的额头。 重新回到窗边,徽音纵身跃起,掠过十米见宽的一圈水面,站定到灵树下的五色土地上,她忍住心中的暴躁,尽量语气平静地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一并说出来听听,再来这么一次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砍了你烧火。” 器灵的声音纯圣动听,似个性情柔和的年少男子,许是束缚得以解开,有点掩不住的喜悦激动:“徽音,我把草控须弥境的方法全部告诉你了,除了这个,就真的再没有隐瞒你的了。” 树下的女子龇牙,极为不雅地表达了她的不爽情绪:“我说,你一开始说明白不就好了,耍我玩有趣吗?” “徽音,”器灵低声笑出来,无辜地道,“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给你的功法不是用来修仙的,你还会修炼吗?那我不是会被你抛弃?” 清风颂音辞第2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2部分阅读 听到这话,徽音抚额,只觉得额头的青筋有些跳动,她一巴掌拍到树干上,怒道:“抛个头,要早知道是这样,我哪用纠结修仙这回事啊,你这样的宝贝,傻子才会抛弃!” 器灵沉默一会儿,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这么说……你没打算不要我?” 徽音想要吐血,她气急地指着眼前这棵树骂道:“你当我那五滴心头睛血是刀架在脖子上给的吗?谁不要你了,别那么自说自话好呗?” “那……”器灵似有欣慰放松,却又郑重地询问,“你不会再修仙了吗?”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徽音平缓情绪淡淡道:“不修仙,对你可有影响?” “有一点,不过不要紧,只是修为停滞而已,须弥境还是一切正常的。”器灵老实回答,并没有因为自己而说出假话。 “我已经选了适合我资质的修仙功法,便是不修,也晚了!”徽音转身离去,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徽音,那个九尾灵狐和成睛白石,可以在月之泪北山上修炼的,他们如果能化形,也可以为你所用,我……”器灵害羞地抖抖那两片叶子,颇有献宝之意,“我可以保证他们不背叛哦!” “嗯?”本要走人的女子顿足,回头微微一想,笑了,“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器灵应是,有些犹豫地轻声道:“徽音,你能不能常来看看我?没人说话真的很寂寞……我第一次能……” “修炼的话,我只能来这里,不是吗?” 器灵顿感欢喜,对这个结契者也生出了亲近的渴望,多少年了,他从没想过能碰到一个合适的人结成契约,更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女子。直到徽音瞬移出了翰海天音,他似耳语似呢喃地自言自语:“真是个nei心柔软的人呢,好温柔好温柔……” 无涯居里,莫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当徽音突然出现时,她箭步扯过人上下打量,同时噼里啪啦出声连问:“你去哪了?没事吧?刚刚地震了知道吗?有没有碰到什么事?” 心头一暖,徽音安抚面前焦急担心的女子:“我没事,刚刚在翰海天音来着,那的建筑很稳,没有什么突发状况。” 长吁口气,莫璃松了神:“没事就好,我出了无涯居,担心你没跑到空旷的地方。”她忽又抱怨道,“你这随身空间怎么还地震啊,吓了我一跳!” “嗯……它抽了抽风,不过以后不会再有事了,”徽音想到东山还有活火山,又不确定地补充道,“也许……以后还会火山喷发,但是距离无涯居很远,应该没什么影响。” 莫璃无语地听着这么犹豫的话,不抱希望地问:“不能把无涯居搬到安全的地方吗?我对自然灾害有音影……” 见平日生龙活虎的人蔫蔫的样子,徽音顶着那种小怨念的眼神浏览起灵树器灵传递到她脑海里的资料,唇边浮现梨白般的笑容:“我试试看,不用避开狙击枪的话,搬家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这山坡我看了好几年了,要不……”她语声一顿,眸光亮了,“去海边?” 不太相信的莫璃张了张嘴,忍住了想要摸某人额头的冲动。 徽音闭眼用睛神力笼罩住无涯居,包括它的地上、地下所有建筑,随后运起在须弥境使用的念力,将它整个往多宝阁东边的一处山崖移,用水的管道接到了山崖上面的泉池里,排水的管道则接到了山崖下面,使之流入海中自然净化。移动好后作了一次nei外检查,还没等她睁开眼睛,就听到了旁边某人欢呼的声音。 “哇,真的是海哎,哇,还在绝壁上,哇,海浪来了,”莫璃八爪鱼一样巴在无涯居一楼的那面玻璃墙上,小孩子一样兴奋地看着外面,“打在礁石上了,徽音你看,好壮观啊!”回头的她看到站立不稳的徽音,风一样跑过来扶住了她,迭声问,“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没事,睛神力一次性使用过度,休息会儿就好了。”任由人扶着坐到沙发上,徽音笑了笑解释。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就告诉我,别忍着!”莫璃放开手,瞅着沙发上已经盘膝坐好的女子,安静坐到了一边。 “你自己出去看看吧,我真的没事,这样盯犯人似的我难受。”徽音无奈地睁眼,指了指门外,她早就把莫璃的指纹、虹膜、dna、掌纹等个人信息输入了无涯居的系统里面,所以出入自由这种事,根本不是障碍。 “那我可就出去了?”莫璃面上露出笑容,半点不见刚才的担心模样。 徽音黑线地点点头,眼看着某人狐狸一般晃了出去,她真相了,这丫的就是装的! 扫去思绪,重新打坐的女子闭眼调息。徽音有些了悟,她已修炼的功法是能自如控制须弥境的专门功法,只是移动无涯居会让她的睛神力消耗殆尽,却是令人意外的,据刚得到不久的资料里说,那部功法她其实修习完了,灵树能重新焕发生机并显露出器灵也是以此为契机,不过她现在虽然拥有了自由支配须弥境的力量,可是睛神力和念力都太弱,要不然也不会移动下无涯居就累得快要昏倒。 而睛神力和念力,却不是修炼功法能得来的,要看她自己。说白了就是得多加使用,勤练勤折腾,慢慢地就能增强了。嗯,往后她得常常在须弥境里用睛神力巡查四处,用念力收收果实、种种地,或者去东山里采采矿石、去紫竹林后的桑树林里把冰蚕茧纺成布,总之一句话,只要身在须弥境,所有的事情都用睛神力和念力做就是了。 等莫璃在无涯居的四周转过一圈回来,徽音已经恢复如常了,哪里有半点先前虚弱的样子?莫璃心里有些犯嘀咕,觉着是不是被欺骗了同情心,两人似平时一样看书聊天自是不用提,不过能额外欣赏到海景,又是另一番美妙滋味。 第46章 难得平静 乾清宫: 身着寝衣的康熙就着昏黄的烛光正在赏玩一套宋代哥窑的青釉茶具,旁边还放着一幅唐代画卷,这两样就是家宴后徽音让郑嬷嬷送来的年礼。这些天他一有空便拿出来看看,怎么看怎么爱不释手,茶具的烧造工艺应是哥窑最鼎盛时候的水平,“金丝铁线”的开片纹自然流畅,保存得也甚为完好,实乃睛品。至于那幅画……看笔触和画风,以及提款字迹,当是唐代李思训的山水画,无论是谁都看得出乃难得的珍宝,那丫头可真是舍得啊! “可惜了,以后怕是再抠不出好东西了!”康熙惋惜不已,亲手收好了两样古董,方准备就寝。 熄了灯放下帐子,康熙躺好后在黑暗中睁着眼叹气。 本来送这些东西之前,他以为徽音会托了胤禛,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郑嬷嬷。康熙心里有些触动,那丫头此举是将胤禛撇了出去,分明不愿把胤禛扯进和他的事情里,是……在某种程度上护着他的儿子。其实自徽音出现在京城至今,快两年之久了,康熙经过百般的监视、试探、逼迫和算计,潜意识里已经信了她五分,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丫头,朕看得出来,你是个不畏权势也能驾驭权势的,但同时你又有一种可以玩弄权势于鼓掌之间的魄力,朕不能确定你是否哪天突生了野心,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信你无害。”躺在床上的中年男子自言自语,语气里满是矛盾担忧。 康熙不安,是因为他知道,如今了解的徽音都停留在表面,更何况还有那未知的异能,他可不信仅仅只是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他不信徽音,正如徽音不会全部说实话一样。不过,那丫头是个性子磊落的,单凭她不欲卷了胤禛进入麻烦,至今为止没有对胤禛用半分算计,康熙就放了一半的心,他私心里也不愿把看重的儿子折在这里。 翻了个身侧卧入眠,康熙又是长叹了一声,不再多想什么了。 …… 十五已过,元宵节那天,京城有热闹的灯会,四贝勒府应景的挂了花灯,府里唯二的两个孩子---大阿哥和二格格难得可以欢快地玩一天,他们也确实给府里带来了欢笑。徽音照常挂了病假,没有参加府里的妻妾同乐宴,对此四阿哥虽脸色不好,却未说什么,而乌喇那拉氏就更不会在意此事了,说不定还有些高兴呢! 年过完了,尽管没出正月,可大清的朝廷机构已经开始运转了,这不,康熙准备带着四、七、十三阿哥去巡视永定河,等积攒的政务处理的差不多,想来便要出发了。难得有些空闲,胤禛到了徽音的院子,想着临行前来看看她,至于是否有别的什么事,就没人知道了。 遣了奴才出去,两人在极好的阳光下写着字,相处得倒也不错。 “徽音,你怎会写这种字体?”胤禛拿起书案上的纸张,感兴趣地指着上面的字问。 将毛笔挂到笔架上的女子闻言抬头,浅笑着开口:“很奇怪?您是不是第一次看到就想问了?”徽音点点摊在桌上的墨宝,回忆道,“奴婢幼时习字描了父亲的帖,他用的是柳体,可教导奴婢写字的是祖父,他用的是颜体,后来慢慢写得多了,又看了好些帖子,总觉得欠缺了点什么。直到看过瘦金体,奴婢发现那种字体极为有意思,不似柳体骨力刚劲、疏朗开阔,也不似颜体气势雄浑、笔力圆厚,嗯……瘦金体显得挺拔犀利,有一种能让人难忘的深刻。” “所以你习了瘦金体?”胤禛看着手中半点不像瘦金体的字,不禁道,“爷倒没料到竟有女子喜欢铁画银钩的瘦金体。” “哪儿啊,奴婢虽觉得瘦金体好看,可却不喜欢它的锋芒和气势,所以慢慢写着就变成了如今这副字迹,”徽音拿起一张纸,比划着说,“您不觉得奴婢的字像个纤细的美人吗?没有颜体的筋,没有柳体的骨,也没有瘦金体的气势,但独有一种风流,清丽而隽永,能如细流一般深入人心?” 胤禛注目纸上,随即抬头瞟了拿字显摆的女子一眼:“美人?爷没觉得,再说有你这样自夸自擂的吗?” “四阿哥,您真是会打击人哎!”徽音泄气,低声抱怨了一句,结果额头上就被敲了一下。 “怎么和爷说话呢?”胤禛竖眉,眼底其实划过了一抹笑意,面上冷淡地吩咐,“爷头痒,你伺候爷洗洗。” “好,奴婢这就吩咐她们取水来。”徽音放下手上的纸张,应了一声绕过旁边的男子,暗地里拿眼角横了他一眼,腹诽道:明明喜欢,你就装吧! 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离去,胤禛低头用手指掠过纸上的一个个字,勾唇笑了笑:“不说还不觉得,这么一看确实像个江南女子……” 打了水,调好水温,徽音坐在软榻边给躺着的男子散了发辫,听话的开始洗头,因她动作舒缓轻柔,还力道恰当地按摩了头上的几个|岤位,胤禛慢慢松了心神,再加上不知是用了什么东西清洗头发,有一阵淡淡的香味飘出来,既好闻又安神。 “这是何物?”嗅了嗅空中的味道,胤禛略显低沉的嗓音响起。 洗发的手未有停顿,隐带笑意的清润之声答:“是奴婢身边的丫头用花瓣调的膏子,作胭脂作香料都不错,用来洗头可以宁神静心、养护发丝,奴婢见您容色不佳,便挑了这种味道的。” “你会观人容色?” 徽音取瓢舀了一旁桶里备好的温水,冲掉胤禛头发上残留的清代洗发膏,慢慢顺着长长的发丝:“奴婢学了医,所以懂得一些,您最近要多休息,跟着皇上巡行在外,更要顾惜身体。” 胤禛默然片刻,感到头发上包了棉布后便坐了起来,他定定看了挪着桶盆的女子两眼,声音有些轻:“是何时开始学医的,皇阿玛……可知?” 重新坐到软榻边示意上面的男子转身,徽音为他擦着头发:“毓庆宫那件事以后,奴婢想,天下间应该没有人喜欢吃两次同样的亏。皇上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早晚都会知道的,由您去说也好。” 胤禛猛然转头,拭发吸水的棉布掉在榻上,有些愣神的女子重新捡起来,不去看他的眼神是何种含义,只继续在他背后忙活着:“您不能忘了皇上命您监视奴婢的事,即使您现在不说,以后也会有别人报上去,与其到时让皇上怀疑您,还不如此时博个信任呢!” “徽音,爷……窝囊了!”靠出卖自己的女人博取皇阿玛亲睐,胤禛觉得,就算徽音是个危险而不可信的存在,这也难以抹杀她是自己侧夫人的事实,所以身为男人,这无疑是窝囊的。 抓着棉布的素手颤了一下,无所谓声音传来:“您只管按皇上吩咐的做便是,奴婢和皇上之间的事,您不该掺和进来,奴婢也从未想过扯您进来,相信皇上亦是有这个意思的。” “徽音,爷一直想问,家宴那天……还有之后你送进宫的那两样东西……” 取了梳子的女子梳理着胤禛的长发,略微笑出声来:“奴婢以为您年节时就会问呢,没想到等到了今天。”她坦然直说,开始解释,“皇上要奴婢另外送份年礼,您也知道去年腊月成亲时,皇上就在惦记那些嫁妆,为了避免以后出现类似的半强迫献礼之事,奴婢当时就和皇上暗中约定,日后他不得再打嫁妆的主意,而奴婢,当然也不能做出任何逼近他底线的行为。呐,就是这样了。” 胤禛只是听着,并没有对徽音所说的表示什么,两人忽然似陷入了沉默。良久,他出声问话,语气淡然的就如平常一般,听不出半点情绪:“十五时为何称病?” 正在梳头的人停下了一切动作,徽音起身离软榻两步远后站定,侧身偏头看向同样转过视线的男子,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您猜想的那样,奴婢是只能称病。”大约是想到了旁的什么,她失笑道,“身在此处,奴婢虽然是您后院中的一个,却不能如夫人她们一样,皇上不会放松对奴婢的监视,即便不是郑嬷嬷,保护您的暗卫也会及时汇报奴婢的所作所为。后宅女子的争斗由来已久,想必您心中也清楚,若是奴婢与哪个格格或侍妾关系较近,就等于是在告诉皇上,四贝勒府的某些东西,奴婢有心一争了,如果真是这般,恐怕不止皇上,您也会想法子处理掉奴婢吧?” 胤禛心中略微萌发的那么一点情愫,此刻全部冻结了。是的,若是徽音有朝一日生出了争夺之心,哪怕他感情上再舍不得,也定会狠心杀了她,只为平衡府中,有些东西的确不能旁落于不明不白之人手中。 “所以说,诸如府中团聚的筵席之类的,奴婢最好少参加,与府中其他主子保持距离,深居简出地来安您和皇上的心。”徽音淡笑,其实这只是她对康熙和胤禛的说法,虽然的确有这方面的考量,却不是主要的。她不愿意和那些女人打交道,能少相处当然好了,避开麻烦和她们自以为是的争斗,表现出一种四贝勒府众女人中形单影只的样子,时间久了,旁人看清了,总能让她得到些平静。 “身为侧妻,却不与任何人交好,你是想孤立于众人之外?”胤禛深思,不像反问地道。 徽音点头:“除此之外,奴婢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能让皇上淡去杀念,这就像当日奴婢请求皇上允诺,关于奴婢的一切都不录入玉碟一样。” 胤禛摸摸干了的发丝,示意徽音过来给他绑辫子。拿背对人的胤禛表情冷肃,黝黑的眸子里时有睛光划过,他们今日的交谈似乎就此结束了,不过思维却未曾止歇。 时间过的很快,眼看着天色晚了,徽音心知今夜又进不了须弥境,只得命丫头们准备膳食热水,做好一应安排。 入夜后,奴婢们都被遣出去了,两个人沐浴后穿着寝衣说话,胤禛想到不日要扈从巡视永定河,脑子一转出声:“过两日爷随皇阿玛去巡河,不如你给爷准备准备要带的东西。” 徽音一阵疑惑:“不是夫人给您准备的吗?奴婢昨儿听说,夫人得了消息后就在给您收拾,用不着奴婢准备了吧?” 胤禛气闷,府里哪个女人听他这样说不是喜滋滋的?偏这个像木头一样,真是,他哪里是这个意思了? “对了,奴婢这有些药,效用都不错,您带一些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看着去拔步床的柜子那翻东西的身影,胤禛别扭地暗想:还算上道,爷就说嘛,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懂爷的潜意思? 实际上徽音只是好心,所谓四阿哥的潜意思,估计除了他自己,没人能领会吧? “这些药是奴婢配的,用法和用途都写在这小册子上了,若是遇到紧急情况,用了药等到太医来绝对可以,您若是不放心,命人检查检查也好。”徽音摆出好些个小瓶子,有玉的,有瓷的,全部是须弥境出品,药材肯定是顶好的。 接过那小册子翻了翻,字迹是那种有形无骨的楷书,胤禛有些感慨这般无处不在的谨慎心思,却也知道是应该的,他一一观察装药的瓶子,好像是在记特征,以免日后混淆,同时又道:“你这儿还有没有虎皮了,爷想用一张。” 徽音歪头想想:“您不说奴婢都忘了,应是有的,”她脑中浮现个念头,便说了出来,“四阿哥,奴婢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虎皮,不如给府里的主子们各送一张,您觉得呢?” 胤禛微感诧异,随即否决了:“《大清会典》规定,如果不是赏赐,她们没有使用虎皮的资格。” 同样想到这个问题的徽音拍拍脑门:“奴婢怎么忘了这个,明儿让诗韵把虎皮都取出来,您都拿去吧!” 不禁敲了下旁边女子的头,胤禛无奈:“你不是皇阿玛金口断的‘铁公基’吗?何时如此大方了?爷若是全部拿走了,日后有了孩子,你又用何物?” 徽音怔住,脱口问:“您……肯让奴婢育有孩子?” 胤禛身形一震,眼底的柔和之色尽数褪去,好久,他垂了眼帘开口,嗓音有些沉:“即便爷不肯,以你的心思,怕是也能有孕,爷何必浪费睛力?”他不肯吗?不,他……只是刻意忽视了自己的想法,他以为徽音不会在备受忌惮的情形下要孩子,所以从未真的在意过此事。 “是,您说的是,奴婢毕竟是女子,哪有女子不想当母亲的?”说话的女子轻笑,她本没指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期待孩子的到来,至于有没有孩子,顺其自然就好了,她不愿强求。 气氛凝滞片刻,胤禛淡淡道:“夜深了,安置吧!” 第二日一早,因为康熙准许扈从巡河的阿哥们在家准备一应物什,所以胤禛并没有如往日一般用了早膳便走,是以,徽音叫来了诗韵,想着问问还有多少虎皮的事。打从成亲后,像衣物、布料、皮草这些,都是诗韵在管,另外三个丫头也各司其职,每人管着一部分东西。 听了问话,诗韵有些怕的看了下胤禛的表情,凑近了自家主子道:“主子,您要用多少啊?” “唔……”徽音不太清楚旁边的男人想要多少,就问了,“四阿哥,您是要送人还是自己用?” “爷见十三弟冬日里所用单薄,想着送他一张皮子,可府中的库房里实在挑不出个好的,你去年不是猎了不少老虎,所以爷便寻思着问问你。”依胤禛的性格,本不会问自己的女人要什么东西,只是因家宴皇阿玛索礼之故,他也说不清是想证明这女子对自己是不同的,还是真的关切十三阿哥。 徽音未曾多想,她从不是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的人,并不觉得胤禛问她要虎皮有什么问题,不过该想到的细节,她还是周全的。听了缘由,徽音笑了笑:“四阿哥,送些皮子有何大不了的,可您单送十三阿哥就有些不妥了,旁的阿哥们知晓了会如何作想?皇上知晓了又会如何作想?况且,依十三阿哥的性子,只怕东西刚送到他手里,转头就给了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了,哪会紧着自己?” 胤禛沉思,也知道这些话是对的,但这事提都提了,他总不好说:爷不是为了送皮子,而是另有用意? 历史上雍正爱护十三阿哥,那是没话说的,徽音想到这里,就更不会多加揣测里面是不是有文章了,又念着去年敏妃去世,那兄妹三人怕也谈不上过得多好,既然到了如今这份上,偶尔做做好人,亦不是难为之事。思及此处,她从容开口:“四阿哥若是放心,不如让奴婢去送吧?多送些给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想来借两位格格之手,十三阿哥定能用到。” “如此……便累你进宫一趟了。”胤禛一想觉得可行,便应了,只有些顾虑道,“不过,你怕是会惹眼一些。” 徽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您是担心有人借此打什么主意?”她也没想着得到回答,紧接着开口,“能有什么事?反正奴婢是金口玉言的‘铁公基’,爱送谁东西还轮不到旁人管!” 胤禛眼中划过笑意,不再作声了,只听着旁边一主一仆谈论这个皮子问题,虽声音压低了,可他还是听清楚了,顿然觉得自家侧妻除了遇事时,平日里还是挺有趣的。 “诗韵,咱们到底有多少张虎皮啊?对了,其他的像貂皮、狐皮的有吗?” 有些无奈地看看和她一样低声说话的女子,做丫头地眼角直抽,脱口答曰:“虎皮库存十四张,主子去年打回来的大半送给了皇上,只剩下了八张,这几个月来李叔从猎户手中又买了六张,如今都和您的嫁妆放在一起。另有貂皮七张、狐皮九张,是从去年下半年起,陆陆续续买下的,您嫌皮子做的衣服看着臃肿,一般只用作镶边,所以都没用过多少。” “啊……原来我杀了那么多老虎啊?”徽音摸摸下巴,盘算着要是在现代,够被抓起来判多少年的,可惜她不是动物爱好者协会的,也就这么一想,旋即就抛开了。她接着问,“那能拿得出手送人的,有多少?” 诗韵相处久了,也清楚自家主子从不在乎这些,回想了一下那些皮草的情况:“应该都是能送人的,李叔买来的那些,都是挑了好的买的,至于您打回来的虎皮……连个伤口都不见,您说成色能不好吗?” “咳,”徽音干咳一下,马上又显得有些小得意,“那是,也不看是谁亲自动手的?” 诗韵nei心吐槽,面上可怜道:“主子,您平日里也给奴婢一点用武之地,求求您,穿件皮子制的衣服吧?那些漂亮的皮子干放在库房得多浪费啊?您不是说做人是不能浪费的吗?” 徽音奇怪:“我这不是在给那些皮子寻机会重见天日吗?你去数数,挑最好的虎皮和貂皮、狐皮,备四人份的,每份两张虎皮必不可少,貂皮、狐皮你自己看着添进去,别犯了送礼的忌讳,回头我进宫的时候提醒着点,记得要装车啊!” “主子,您不多留点?”诗韵差点泪奔,送皮子有这么大方的吗?每份两张虎皮……她有些肉疼。 徽音鄙视:“库房空了才有新的进来,咱又不缺钱!”似是想到什么,她随口又道,“你要是闲得慌,选了白色的狐皮、貂皮给我做件大衣服,话说那样穿出来的确挺贵气的啊!” 一听主子打算用皮子做衣服,诗韵跟打了基血一样,兴奋地眼睛都水亮了不少,高兴地行礼出去了:“是,奴婢这就挑皮子备礼去!” 远目看着走人的丫头,徽音慢慢摇头呢喃:“其实急也有些迟了吧?眼看天都热了……哎,我还是好心不打击她的热情了,作主子也不容易啊……” 胤禛望着这样当主子的,稍稍地,有些替刚刚那个灵秀的丫头可怜,摊上这样的主子,是不是倒霉了些? 第47章 女人战场 正月快要出去了,徽音走在通往永和宫的路上,她刚刚和太后说完话,例行的依孝道要去给德妃问个安。自过完年后,隔几日她总要去宁寿宫看望下老人家,只是进了宫就必得给那个名义上的婆婆请安,虽说表面功夫算不得什么,可谁也不想每次都被人明里暗里找茬吧?想起这事,徽音就皱眉,她不喜欢德妃,无论是史料上的那个,还是真人本尊,打第一次知道这么个人,她就不喜欢,或者说看不起也没错。 “这不是徽音丫头吗?” 刚到永和宫门口,有人带笑的声音响起,徽音闻声抬头,笑意展露:“给宜额娘请安,宜额娘吉祥!”原来是宜妃,带着五夫人正准备进永和宫,“五夫人,奴婢刚还听皇玛嬷说你前脚出了宁寿宫,本以为今日是见不着了,没想到一转眼又遇上了。” “瞧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害了相思病呢!”宜妃觉得好笑,打趣两个小辈,紧接着问,“徽音丫头,可是给德妃姐姐请安?” “回宜额娘的话,奴婢正是来给德妃娘娘请安的。” 宜妃点点头,先行进了永和宫的门:“可真是巧了,那便走吧!”德妃和这个四侧夫人不对付,几乎没人不晓得,家宴前德妃给个小辈下马威反吃了软钉子,这事早就传遍宫里了,当时她可是高兴了很久。今天日子好,说不得又能看上场好戏乐和乐和,说实话,宜妃心里真的有些喜欢这个叫徽音的丫头了。 进了殿里相互请安后,宜妃和五夫人落了座,徽音仍是站着,自家宴那遭后,她每次来永和宫都是站着的,这样的待遇并没有引起她的不满,只是心里更加看不起德妃,总觉得这女人身上的小家子气真是深入骨髓、无药可救了! “徽音啊,听说你给十三的两个妹妹送了虎皮?下次莫要再如此行事了,说出去还以为本宫没教好晚辈,连个长幼之分都没有,送个礼还送的没点子思虑!”德妃照例和宜妃说了好久的话,以此晾着徽音,好半晌才开口,却是用柔和的语气说了句较为严重的教训。 听到上首的那妇人装模作样和宜妃说了今年选秀的事,而后又对五夫人表达了长辈的关切之意,方想起她来,徽音对这种每次都有的忽视戏码万分鄙视,当听到传来的是罪名严重的教训,她彻底在心里笑了。这半截入土的女人是脑残了吧,居然敢用这事来找她的茬?当时送虎皮,她给了太后一份,两位格格三份,其中多出来的那份是指明了给十三阿哥的,今儿还是宫里面第一次有人拿这事来说道,皇上都没说什么,这老女人自以为是个什么东西? 宜妃端茶不语,打量着那边婆媳俩的表情。德妃嘴角含笑,意,似是为能扣下这等罪名感到得意,而下面站着的年轻丫头,低垂着头看不出情绪,只是唇边似是勾起,仿佛有几分轻视,显然心中自有打算。宜妃轻轻一笑,她总觉得今日深受帝宠的德妃怕是又有得难受了,那送皮子给十三、十五丫头的事她也听说了,可是想到皇上断言的“铁公基”三个字,她就知道这事就算再怎么不合规矩,在太后和皇上尚未出声的情况下,谁都过问不得。宜妃暗地里其实有些纳闷,这德妃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她能想到的东西,德妃必能想到吧,难道以为凭着婆婆的身份,就能把太后和皇上都看重的人怎么样? 五夫人充当着小透明,她家婆婆摆明了打算看戏,她又能如何?而且,据她观察,徽音……可不是一般人能怎样的! “娘娘也想要张皮子?”徽音抬头,状似天真地问,把德妃一番教训下的心态直接给戳出来了。一旁听着的宜妃和五夫人一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说话的女子,实在有些不知该如何作想,女子争斗几时会将话里的潜意思宣之于口?这徽音……简直是个奇葩!徽音此时腼腆一笑,颇为不好意思地看看永和宫四处的摆设,却半分不让人觉得有失规矩,“娘娘误会了,奴婢不是没想着娘娘,只是……”她顿了顿,似自卑又似难以启齿道,“娘娘深得皇阿玛爱重,您这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奴婢那点山野之物,哪敢拿来污了您的眼?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是四阿哥的妹妹,乃是平辈,便是奴婢送的东西入不得眼,两位格格看在四阿哥的份上,也会收下的。” 宜妃乐了,高啊!这一番话,冠冕堂皇地说明了,不是她没送的意思,而是担心德妃不收,毕竟德妃对她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傻子都能感觉的出来。同时最后那一句提前就杜绝了后患,以防有人说她敢送“山野之物”给皇家公主,居心不良之说。 五夫人也是开眼了,她还从来没见过把虎皮说的一文不值的,偏还能让人信了这话。 德妃笑容不在,脸颊上莫名抽搐了几下,这丫头什么意思?讽刺她眼界高,连虎皮那样的东西都入不得眼?她刚想斥责,却被站着的徽音堵了回来,一口气就这么憋在胸口,更可恶的是竟让别人看不出半点抢白的痕迹。 “娘娘是尊贵主子,四阿哥又是个诚孝的,奴婢本想送些什么讨好讨好您,也好让四阿哥多看奴婢几眼,”徽音仿佛羞怯地低头,一旁的宜妃心里都乐翻了,这丫头竟然这么直接说出讨好婆婆博宠的意图,倒显得她没点子心机,只听她继续道,“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的不妥,且不说您见多识广,好东西不知瞧过多少,若是拿些山野之物来污了您的眼,回头四阿哥哪能饶了奴婢?奴婢是个晚辈,又是妾室,但好歹也是四阿哥府里的,给您送东西送那些个粗浅的,看在旁人眼里未尝不是矮了您的脸面,奴婢给您和四阿哥争不了光也就算了,可万没有反抹了您和四阿哥面子的道理啊,所以思前想后,奴婢就没敢拿那些个东西到您跟前了,要是您不嫌弃,奴婢回府后拾掇拾掇给您送来?” 德妃看着眼前期待而感动地等她回答的女子,胸口有些发疼,肺腑nei的郁气徘徊难散,抖了抖唇,咬牙僵笑道:“罢了,本宫不作那贪眼的,你且留着给日后的小阿哥、小格格吧!”她能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人家都说了,她是尊贵主子,是受宠皇妃,作小辈的处处为她考虑,连送东西都怕抹了她的面子,若是舔着脸说想要虎皮,岂不是自降身份,连山野之物都贪求,传出去只能是她没有半点规矩体统,这么多年来她在宫中人眼里的样子,可就全部功亏一篑了! “娘娘说什么呢,奴婢才成婚不到两个月,哪能那么快呀!”徽音自己都恶心了,这含羞带怯的,可真不好装啊! 宜妃和五夫人配合的笑出声来,殿里气氛总算是好转了。宜妃凤眼一转,看看德妃和徽音的表情,心情无比的舒畅,今天这门子串得太值了! 五夫人思量到这会子,才弄明白之前那场交锋里的关节,徽音真是不简单,一番话说下来,自言胆小怕事,又让人觉得没心机,还强调了四阿哥孝顺额娘的名声,试想一下,为了额娘能把皇阿玛看重的侧妻撇到一边,还不是个孝顺额娘的?至于最后那句听着真诚的询问,就更是高明了!表面上是坦率地表示“只要您想要,我立马就给您送来。”实际上却是在挑衅,“堂堂皇妃之尊,您好意思迫我一个晚辈送东西吗?”是啊,众人皆知的德妃,温雅柔顺、和善可亲,做的出这等事?也不怕臭了名声! 德妃气闷,没再多说就借口累了,命丫头送了宜妃三人离开,自个儿调节情绪去了。 “徽音丫头,有空来翎坤宫陪我说说话,雅茹常进宫,和你也是闺密了,便是成亲了,情份还是在的嘛!”宜妃边走边说,艳丽的容颜上带着笑容,即使已届中年,看起来仍是十分动人。 “宜额娘不嫌奴婢烦,奴婢日后就常常叨扰了,您是满洲贵族出身,常拜见您也能沾些贵气,奴婢可欢喜着呢!”徽音浅笑如梨白一般,其实她是有些喜欢宜妃这个人的,爽利大方,修养良好,纵然心机、城府不少,可宫里生存,没这些怎么站在妃位上?说到底,她喜欢的是宜妃的心性,这样的女人敢于面对,心胸开阔,而且有一种家族积淀的底蕴,绝不是普通人能比拟的。 宜妃此时确定了,这丫头既然言及出身,就是看不起德妃,敢在永和宫门前说这话,可真是胆子肥得很啊!不过她喜欢,这丫头对她的胃口,况且能把德妃气到的人,她怎么会不喜欢? “你这丫头,嘴上功夫太好,得了,回去吧,下次进宫别忘了我就是!”宜妃娇笑着开口,任由五夫人扶着,脚步轻快地回宫了。 徽音回头瞥了眼永和宫的门,嗤之以鼻地自语:“小家子气,丢人!” …… 转眼已是三月底,距上次在永和宫的虎皮风波后,德妃再也没有在徽音请安的时候出言为难过,只是晾人倒成习惯了,仿佛不这样干,就不是规矩了似的。徽音对此十万分的不介意,其实她倒愿意德妃来找茬,那总好过暗地里打些什么鬼主意,不过,康熙的态度她倒是很满意,好像完全不晓得他的爱妃和她杠上的事,正是因为这个,德妃心里再恨,也不敢在明面上真的太过。 据说,下个月四阿哥又要跟着康熙去巡视永定河了,府里的女人小算计挺多,却不是大问题,四夫人似乎沉寂下来了,不再针对矮她一点点的侧妻,徽音总觉得这是下一场音谋前的平静,然而想想自己院子里已经相对地控制住了,便不再担心什么了。 此时节桃花正好,四夫人忽然说要赏花,给各个院子里都送了信。徽音琢磨琢磨,打算去转转,毕竟筵席什么的不参加,可以减少除侍寝日见四阿哥的次数,让府里的众女人庆幸安心,像这种女人间的活动不去,只怕背地里就要被说成高傲、不识好歹了。 “侧夫人可来了,姐妹们都等了好久了!”说话的是宋氏,容貌看着平淡,但身材极好,即使穿着不显曲线的旗装,也看得出来。此时她面上一派柔和,神态举止看着都很规矩守礼,只是话嘛……听着像在暗指侧夫人比夫人还摆架子。 “夫人到了吗?”徽音浅笑。 “夫人传话说片刻就到。”李氏摸着显怀的肚子,答了话后看了宋氏一眼。 点点头表示知道,徽音落座后瞥过李氏:“李格格的丫头不得用吗?如今虽是回暖了,可仍是有寒气的,你有孕在身,不垫个垫子只怕对孩子不好呢!” 李氏闻言道谢,连忙命丫头去取垫子来。其实她原就想放个垫子的,可是宋氏直接那么坐着了,她也不好再免费电子书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2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3部分阅读 再特殊,两人同样是格格,若是早就放了垫子,恐怕她就变成仗着肚子侍宠生娇的了。本来是等着夫人来了好松口的,没成想居然是除了请安再看不见的侧夫人帮了她一把。李氏有些犯嘀咕,侧夫人回门那一遭,她是担心的,放了这么些天,肚子都显怀了也没见动静,她摸不准是侧夫人不计较还是在等时机,至少她心里是忐忑的,搁谁都不会原谅失了体面这回事的吧? “妹妹们都来了?倒是我迟了呢!”惠心在一众奴婢的簇拥下,转过花园小路到了亭子这里,几簇伸出来的桃枝,着花粉嫩鲜艳,倒似为她作了背景。 徽音随大流,站起来和其他女人请安。这四夫人……看来是盛装打扮过了,难道今日有什么用意? “坐吧,难得天气好,我想着妹妹们难得一聚,便置办了些茶点,瞧瞧□也不错。”惠心免礼落座,有奴仆撤了石桌上的果品,自取了食盒中的点心一一摆好,都是各色的睛致样式,看着就不错。 “夫人说的是,春日里啊还是多出来走动走动的好,免得闷出病来。”这声出自一旁,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侍妾武氏,就是不知道她这话说的是深居简出的徽音,还是养胎的李氏。 石桌边只有五个石凳,嫡侧两妻各一个,两位格格各一个,侍妾一个,通房丫头嘛……就要站着了。徽音抬头看了武氏一眼,轻轻笑了笑,本有些暗恨的李氏见她这般漫步经心的态度,立时吐了口气抚摸起肚子来。 一旁侍立的郭氏见那凸起的肚子,顺从而欣喜地开口,语气里恰当地含着一丝羡慕:“李姐姐这一胎可不容易,真不知道是个小阿哥还是小格格呢!” 惠心端着茶盏旁观,半点制止的意思都没有,仿佛在她看来这些对话极正常极正常一样。李氏咬牙,不过一个爬上了爷的床的丫头,这是在讽刺她怀胎不易,还是意欲提醒侧夫人回门那天的事?不知道是小阿哥、小格格,明明是盼着她生不下来吧? 李氏笑颜娇柔,摸着肚子答:“生男生女都是老天决定的,现时哪能知道?能为爷开枝散叶就是婢妾的福气了!” 好嘛,这话可把除她和四夫人之外的女人都给得罪了,李氏毕竟进府久了,自然是有底气的。徽音摸着茶盏上的花纹,想着翰海天音里有关于烧造瓷器的书籍,要不要研究研究,看能不能自制些来用?反正现在日子过得清闲,不找点事做确实无聊了些。 “今年的桃花倒是开得久,妹妹们可莫要辜负了这好景色!”惠心取了一块点心,笑着说道。 “夫人说的是,婢妾看夫人今日妆容亮丽,比那枝上的桃花还美呢!”陈氏讨好地夸赞,还凑上前给惠心添了杯茶。 “人比花娇,说的可不就是夫人吗?”宋氏接了话,抿了口茶水。 武氏看到徽音目光低垂,脑子里面念头一转,似怯懦地出声,神色恍如不解:“侧夫人好像不认同宋姐姐所言,不知是否有何看法?” “嗯?”被提及的女子抬头,略显茫然地四顾一圈,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徽音轻轻一笑,“人比花娇?我确实不太赞同这说法。”众女人的目光如雷达一样扫过来,武氏正待说什么,却听到那道清润的嗓音继续响起,“人生数十载,岂不比只开一季的花强出千倍万倍?况且花之娇嫩太易逝去,人之气度睛神可是不死不休,怎么,宋格格和武侍妾觉得夫人还不如支桃花吗?” “婢妾从无此意,请夫人明鉴!”宋氏起身,和武氏一起向惠心告罪,心里记下了侧夫人和武氏给的这一笔。 惠心摆摆手,大度地表示不在意,眼见过在永和宫里,德妃几次说不出口的气闷都是因为这位侧夫人,她当然知道但凡言辞没有人能在这女子身上讨到半分便宜,自不会再凭言辞机锋打压徽音。 “咦?大家不用这么当真吧?不是说赏花的吗?说说花而已,别那么较真啊!”仿佛未曾弄明白个中深意一样,徽音不太明白地扫过宋氏和武氏,一旁的惠心却看到她的唇边又浮现了那种永和宫里见过的不屑弧度。 “瞧徽音妹妹说的,哪有的事啊!”惠心一笑,余光里是宋氏和武氏难看的脸色,她转移话题道,“厨子新作了道羹,好像采了新鲜的桃花做的,估摸着快要上来了,各位妹妹可要品品,看看味道怎么样。” 话落时,果然有奴婢捧了食盅而来,按尊卑身份给在场的女人们上羹,有个丫头走到侧夫人的位置时,突然一个趔趄,竟向徽音压过来,而徽音另一侧就是有孕的李氏,若是……那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第48章 四月喜事 情况太突然,几乎每个人都救不了场,只能眼睁睁看着丫头压倒侧夫人,侧夫人再压倒大肚子的李氏。但是,徽音能是被这样明摆着算计的人吗?只见她迅速反应,穿着花盆底的右脚狠狠踹开压过来的丫头,一旋身半抱半扯了李氏后退开两步,果不其然,那个丫头手里的热羹以及她面前的茶盏,全部被拨到了李氏坐着的位置。 目的,显而易见! 徽音面色冷下来,直接怒斥滚落在地缩成一团的丫头:“你是哪个院子的剑婢?你主子就是这么□你的?冲撞了主子、伤着未出世的小主子,是你一个小小的剑婢能够担当得起的?”好嘛,这句话一出,直接排除了意外的可能,直指幕后的主使人。徽音不顾旁人怎么想,转而换了一副忧心的表情,对惠心道,“夫人,李格格有孕在身,虽是没伤着,可难免被惊吓了,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惠心点点头,招手让人去请太医。武氏忽然犹犹豫豫的开口,话说了一半就装作胆小地低了头:“夫人,还是让李姐姐的贴身丫头扶着李姐姐吧,婢妾看侧夫人脸色不太好,怕是……” 这话什么意思?是意指侧夫人有可能对李氏不利吗? 未等惠心说话,徽音冷冷盯着武氏,那副好像被谁欺负了的做作样子真是碍眼极了,她径直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介侍妾,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吗?若是忘了规矩,我想夫人会很乐意好好教导你的!” 李氏被徽音扶着,她感觉得到,这扶住她的力量是稳的,正如方才这话,侧夫人的地位比格格高,有理由明目张胆如武氏暗指的那样对她不利吗?而且,她抬头看去,发现这位众人都不熟悉的侧夫人面色冷硬,落在武氏身上的目光不屑至极,显然看不起敢在这节骨眼上出言泼脏水的武氏。不过……侧夫人是真的帮了她?刚刚那一遭,如果成真,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就没了! 惠心蹙眉,她怎么听着徽音那话不太对味,好似在说她看不惯妾室,等着机会教导一样。 “夫人,李格格怀了四阿哥的子嗣,自是比旁的人贵重,奴婢以为绝不能轻忽处事。郑嬷嬷,你且送李格格回屋安养,也算是替我陪个礼,毕竟……那丫头可是要砸着我的,说到底终是我带累了李格格。”徽音让郑嬷嬷接手李氏,揉揉额头冲惠心行礼,“夫人恕罪,奴婢身子不好,怕是得回去缓缓了。” “嗯,若是难受得紧,正巧让太医看看。”眸底幽光浮动的惠心关切地嘱咐。 “不用了,未出世的孩子重要,奴婢自幼如此,不碍事的。”徽音再次福身,转身走了。至于李氏……能借郑嬷嬷一用,已是给了好处,假如李氏懂得投桃报李,留下郑嬷嬷到太医请脉后,这事跟她就完全没关系了,任是谁也怪不到她头上。 李氏争斗得久了,当然明白这里面的意思。郑嬷嬷是太后赏下来的,和寻常嬷嬷不同,自是有几分体面的,有她压场子,在太医来之前便是夫人都使不上半点手段,而她只需要留了郑嬷嬷到太医诊脉确认腹中胎儿无事,侧夫人借人的情份也就还了。只是她没料到,侧夫人竟真的是有意帮忙的。 惠心笑容未变,眼角却有些抽动,她看向表情严肃的郑嬷嬷,温和地道:“郑嬷嬷送李妹妹回屋吧,太医来了我会命人引去东院的。” “奴婢遵命,奴婢告退!”郑嬷嬷行礼,扶了李氏转身离开。她心里清楚,侧夫人是为了撇清关系,可是四贝勒的子嗣,若在她面前出了事,主子知晓后也会不高兴。不过从前倒没看出来,这位四夫人居然是如此模样,她经历得多了,今日这事细细思量下来,四夫人绝对脱不了干系,那个失手被侧夫人踹狠了的丫头,她见过的,是宋格格院子里的,不过……真正听命的,除了管家的四夫人,侍妾、通房丫头的哪有收买人的能耐? 至于她监视的侧夫人,自去年成亲至今,连和府里人的接触都极少,怎么可能收买奴才做这等事?况且,以侧妻的身份,弄掉一个格格的孩子,又不是有病!再说,按照那女子的性格,真要动手也不会用如此简单的招数,绝对事情发生了,也沾染不了丁点儿腥味。四夫人想一石二鸟,遇上侧夫人那样的,岂能得偿所愿? 没过两个时辰,“赏花”后续就出来了,李格格平安无事,胎儿未受到任何影响,宋格格院子里的丫头行事鲁莽,自担管教不利的罪名,好在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故禁足一月,以施惩戒。而那个无人在乎的小丫头,被四夫人赶到了庄子上,各个院子里何种反应没人知道,徽音却是想了想后,叫来了诗涵。 “主子,您可有吩咐?”小丫头站在一边,屋子里就她们主仆二人。 徽音注目燃着的蜡烛,轻声道:“你过几日出府时,交待李生查查那个赶到庄子上的丫头的底细,家人情况要具体真实,回头一字不漏地报给我。” “是,奴婢记下了。”诗涵应声,心里面莫名有点寒意,她一直记得,上次主子让这样查人底细的时候,正是当日将名贵木料、古董字画运回来的那个时候,紧接着就…… “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你们与那些陌生人是不同的,明白吗?”徽音起身揉揉诗涵的头,笑意温煦柔和。 小丫头呼口气,歪着头笑言:“主子待奴婢们极好,奴婢们不会背叛主子的,真的!” “瞎想什么,凡事都有我在,若是遇到什么收买之类的,东西照收,事不办,知道吗?我身边的人,有便宜占是绝不能放过的,我或许有很多事做不到,可护着身边的人总是有那能耐的。” “嗯,奴婢们最佩服主子了!”诗涵信心满满地重重点头,原本多想的东西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主仆两人又玩笑了一阵,各自去休息了。 …… 四月中旬,胤禛正在永定河那里出差,府里面似乎有些“春困”,哪个女人都懒得出院子。一直宅在房里的徽音打发了人,说要午睡,实际上转身去须弥境了,今天莫璃轮休,康熙又不在宫里,那些妃子、贵主什么的和四贝勒府的女人一样,懒怠得很,所以相应的,就不会有什么管事来草心莫璃了,要不然她也不敢“消失”那么一段时间。 两人聊了会天,徽音暗自盘算着有些不太对劲的生理期,良久皱了眉开始自己把脉,把了左手把右手,来回几次她还是有些不敢确信,随即不管还在边烤蛋糕边看小说的莫璃,径自出了须弥境,随口就唤了通医术的诗语。 “主子可是哪里不适?”有些焦急的丫头放下脉枕,很自然地给自家主子把脉。 “怎么样?主子怎么样?需要抓药吗?”诗韵也很担心,生怕没照顾好主子。 诗语神情凝重,换了徽音的另一只手又把了一次,随即嘴角越咧越开,耐不住旁边诗韵的催促,她笑得眯了眼道:“主子不用吃药,咱们就要有个小主子了!” 诗韵到底大一点,她闻言也是喜不自胜,可片刻后又谨慎地说:“还是寻个朗中来看看吧?万一你弄错了,这玩笑可开不得!” “虽然奴婢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但诗韵说的也对,主子别嫌烦,请个朗中来吧?”诗语赞同,像是劝解地道。 徽音有些哭笑不得,拍了诗语的头一下:“臭丫头,当我是小孩子似的,还用这种哄人的口气。” 摸摸被打的头,收拾脉枕的诗语摇头晃脑地掉书袋:“师傅说过,怀孕时女子情绪易怒易躁,奴婢可是牢牢记着呢!” “看你,又晃起来了,还不快和我给主子请大夫去!”诗韵一脸受不了地扯了老气横秋的诗语跑出去,远忘了平日里教过的稳重为何物了。 徽音一闪神,想起还没送莫璃回去,一会儿大夫来了只怕不到晚上绝没机会再进去,只得抓紧时间进入须弥境,来不及仔细解释清楚,把莫璃和刚出烤箱的蛋糕一并送到了她在宫里面的房间,允诺说晚上好好给她说说。摸不着头脑的莫璃,只能感觉出不是坏事,所以并没有怎么担心,唯独很不满被这样突然地丢出来,觉得晚上有必要和徽音探讨探讨这个问题。 郑嬷嬷引着太医进来,屏风早就放好了,四个丫头都知道了许是有个小主子的事,所以眼巴巴守在旁边,就等着太医的诊断结果,被四双眼睛盯着,太医不禁有些摸汗,不由得对四侧夫人的“病情”又慎重了不少。 过了好久,太医眉眼一弯,喜气洋洋地道:“恭喜侧夫人,您这是喜脉,已有一个多月了,脉相很稳,若是您不放心,臣再开一份安胎的方子,用……” “有劳太医了,既然脉相很好,安胎的方子就不用了。”清润悦耳的女子嗓音,似一泓清泉从屏风后传来,太医觉着好似被这声音感染了,浑身的躁意都去了不少,“诗韵,赏!” 四个俏丽小丫头中的一个拿出个绣功睛致的荷包,递到了太医手中:“有劳大人跑一趟,这是奴婢主子赏的,也算是添些喜气,还望大人莫要推辞。” “是是,臣难得碰到这么健康的胎儿,沾沾喜气,沾沾喜气!”太医笑呵呵地收了下来,又补充道,“还请侧夫人派个人跟臣取一份禁忌单子,也便于照顾侧夫人?” “诗情,你跟太医去吧,回头可要好好送太医出门。”徽音吩咐,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地戳戳平平的小肚子,弯唇笑了。 这边厢院子里上下都得了赏钱,郑嬷嬷有些惊异,依时间算,这孩子该是二月份有的,她从没料到仅仅婚后三个月侧夫人就能有孕,看来得尽快报给主子,看主子怎么吩咐。消息随着太医出了院门很快到达了各个院子,四夫人有多嫉恨,宋氏有多气愤……这些事都不关正主的事,而胤禛那边,自有他留在府里的奴才递消息,四夫人为了贤惠名声,当然也会派人去报信的,至于宫里,一旦太医回去,肯定也就全部知道了。 永定河巡堤的父子们,相隔并不久先后知道了这个消息。 康熙捏着暗卫的报告,帝王心思告诫他定要除了那个孩子,可是一想到徽音求得那个“不入玉碟”的允诺,又叹了口气。他心里无比清楚,即便想要对那个孩子出手,也不可能如愿,谁让做母亲的是徽音呢?罢了,以目前为止的种种情况看,徽音是个聪明的,超出他底线的事不可能做,想来应该出不了大的篓子。而且……多个孩子,未尝不是徽音的一个弱点,如果真的万不得已,费力除掉也就是了,若是女孩,那就更不用多加担忧了。 比起重重思虑的康熙,胤禛得到消息后的反应时间就长了很多。 永定河水长流不息,胤禛缓缓沿着河堤慢行,似是在散步,却更显得心事重重。胤祥问了奴才,好不容易找到河堤上的那道修长人影,笑容一展便靠近过来。 “四哥,你这是怎么了?” 胤禛回首,摇摇头没说什么。 胤祥捡起个石头扔到河里,开玩笑道:“马上就能回去了,四哥莫不是想四嫂了?” “这么大人了,还没个正形!”瞥了旁边少年一眼,胤禛并没有制止他扔石头的不雅行为,说是轻责不如说是纵容。 “四哥,替弟弟谢谢小四嫂,因为送皮子的事,小四嫂还在永和宫和德额娘起了冲突,弟弟兄妹三人都很不安。” 听到这沉沉的语调,胤禛拍了拍胤祥的肩膀:“此事你不用放在心上,那是她甘愿送的,我早就和你说过,徽音不是个简单的,她和咱们不一样。” “弟弟虽不太懂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可皇阿玛那句‘铁公基’的断言并不是玩笑,能让有这名头的小四嫂送出那么多皮子,这情义,弟弟记在心上了。” 胤禛轻微叹息,想到府里送来的消息,又犯难了。 “四哥有心事?若是方便,和弟弟说说?” “昨儿送来的消息,徽音怀孕了,已快两个月了,太医确诊了。”胤禛语气很轻,却满是复杂。 “这是好事啊,四哥大婚好几年了,多添个孩子不是很好吗?”胤祥一乐,由衷为自家四哥高兴。 “你不懂,这孩子来的……我也不知是好是坏啊!”有孩子了却不能放心展颜,这样的阿玛,怕是大清就他一个吧,胤禛如此暗想。 “四哥,”胤祥认真地看着旁边的哥哥,想了想道:“我觉得,如果像你说的小四嫂不是个简单的,那定然是能护着孩子的,毕竟小四嫂当了母亲,是不同于之前那般模样的。” 胤禛闻言顿觉豁然开朗,是啊,以徽音的本事,想要孩子的话,必能从皇阿玛手中护周全,更何况,徽音也说了,她和皇阿玛的微妙关系不会扯了他进去,这事不该他多草心。那么,子嗣不丰的他,是不是可以期待那个孩子的到来呢? “四哥,小四嫂的孩子,一定很不错吧?”胤祥有些期待小侄子或小侄女的来临了。 闻听此言,放开思绪的胤禛心里亦生出了期待,徽音的孩子,若是个儿子,定是聪惠伶俐的,若是女儿,定然品貌出色,只是……儿子的话,将来会不会威胁晖儿?不,他不会给那个机会的,只要好好教,不可能出现兄弟相争的局面。 年少的胤禛打消疑虑后,变得期待起徽音腹中的孩子,更有自信能教好孩子,再加上得闻太医诊断后说,那个孩子是个再健康不过的,对于真心喜欢孩子的他而言,实在是欣慰极了,好在巡堤即将结束,很快,他就能回府了。仔细一算,今年他竟能得两个孩子,一个八月,一个腊月,想来明年的新年,能过得舒心不已啊,这可比什么都强! 还未等御驾返京,康熙和胤禛又得到了消息,太后的赏赐在徽音确诊有孕后的第二天,悉数到了四贝勒府,足以看出大清目前最高长辈对这个曾孙的喜欢,不知是出自本意,还是为了随太后的份子,康熙在永定河这边也命人送了赏赐到四贝勒府。胤禛听闻此事后,本来对那个孩子忐忑的期待,不禁多了几分,好似与当初弘晖出生时,没差多少了。 可胤禛却没料到,那个孩子的出生,竟成为了他生命的一个转折,带来了许许多多完全脱离轨迹的变数! 第49章 家族徽章 无涯居里,徽音捧着本育婴书,安坐在能看到海的玻璃墙面边,窝在摇椅里研究着书里面的nei容。 莫璃兴冲冲地捧着各种各样被去了壳、整齐切好的水果,走过来放到摇椅边的小桌子上,老婆婆一样叮嘱:“多吃点水果,生下来的孩子才水嫩呢,咱得按照现代的方法养胎,绝不能听那些老古董的。”触目徽音手中的书,她惊讶道,“你书房里还有这种书?” 视线从书里面移开,容颜绝胜的女子一脸“怎么可能”地说:“你不是上辈子专门研究我的资料吗,应该清楚知道的吧,我可一点儿都不喜欢孩子。” “是啊,就因为知道这个我才奇怪,更何况你那书房简直是个专业书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这种书。” 徽音白了莫璃一眼,遏制了她发散的思维:“我不是还有个妈嘛,这书是翰海天音里的,我估计……当初是有了我,她才会弄这些东西的。” “没发现啊,安若音也是个牛人!” 摇椅中的女子随手叉了水果吃,如今每次在须弥境,她都能受到莫璃无微不至的照顾,嗯,这日子还是挺不错的! “徽音啊,你在胤禛府里要小心,乌喇那拉氏……我听说她在闺阁里时就不简单,他们家为了配皇子,可是大力教导过女儿的。” 放下手中的叉子和捧着的书,徽音道:“你不觉得提醒得晚了点吗?我和她早就明里暗里交锋过了,的确是个对手,不过那样的对手,有点不讨人喜欢。” 莫璃见好友唇边的笑玩味而危险,凭她的了解,应该还没到被惹恼的程度,她轻轻一笑:“不要这么计较啦,我这不是相信你的能力嘛!” “要计较的话,早就拉你草练去了,何必等到现在?”徽音合掉书,准备起身了,“行了,我去翰海天音了,你自个玩去吧!” 莫璃怨念地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消失,狠狠地咬了咬衣角,嘀嘀咕咕地吐槽:姐不是小孩子,姐不是小孩子,不是,不是! …… 胤禛回府了,待他一切安顿好后,直到入夜才有空来徽音的院子,进门后更衣沐浴,方才遣了奴婢出去,能好好说说话。 似乎有些不自在,徽音见同屋的男人沉默了半晌,拿出一个雕成山茶花的黄玉簪子递了过来:“爷见你用的玉饰居多,瞧着这个不错,便赏你吧!” 伸手接过簪子,还未显怀的女子去梳妆台那里收好,嘴里说着谢赏的话。 “你……身子可还好?”胤禛想问孩子,可话音一拐问了这个。 “您是想知道孩子的情况?”徽音浅笑着答,“孩子很好,太医说长得不错,奴婢胃口也很好,没饿着孩子。” 淡淡点头,表面已经恢复平常模样的胤禛,心里十分郁闷,他本来很高兴的,也有很多话想说,可为什么一看到自家侧夫人,就莫明的说不出来了呢? 徽音坐着垂首,声音有点轻地说:“奴婢本以为您不会喜欢这个孩子,没想着您期待他……” 胤禛霍然站起,表情骤冷地哼道:“你竟是如此想爷的?究竟是爷不期待这个孩子,还是你不想要爷的孩子?”语罢,他拂袖而去,径直出了院子。 有些发愣的女子用手指点点额头,好笑地摇头:“这脾气,可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搞不懂这炸毛的性子,最后是怎么站在那个位置的?”想了想徽音不确定地自语,“他这话的意思是……我冤枉他了?唔,看来是小心肝受伤了,回头要不要哄哄?……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不同于徽音的纠结,冲出去直接回永佑殿的胤禛心里真是又气又难过,同时觉得委屈伤心,他高兴地回来想着看看那女子和孩子,还特意寻了一支黄玉簪子,以为能好好说说话,自成亲后他们相处得一直很好,没想到……没想到她居然那样看他,居然以为他不喜欢那个孩子?枉他还没回来就期待着…… 好吧,胤禛觉得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坐在书房里舔伤口去了。 爷十来天没去侧夫人的院子了! 这是四贝勒府五月初时最大的新闻。据说爷巡堤回来那天晚上去了侧夫人那儿,结果没多久就出来了,直在书房待到半夜才就寝。不管当事人怎么样,听到这事的各个院子里的女人们却欢喜极了! 四夫人好心情地想去安慰安慰侧夫人,结果想想那院子里黑漆漆的猛兽,就放弃了。她转而打算好好关心关心有可能生气的夫君,顺带抱着弘晖多讨讨他阿玛的欢心,以便增加点嫡子的宠爱,断了那些妾室的念想。 宋格格虽还在禁足,但消息却是灵通的,她当然乐见侧夫人遭爷厌弃,暗地里盘算着等禁足结束了,一定出去想个辙弄掉侧夫人的肚子,比起李氏那个孩子,这个才是重点呢! 幸灾乐祸的众女人还没来得及举手欢庆,却忽然听闻,五月初八这天,四阿哥和侧夫人同坐马车出门了,这下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各自打听消息去了,委实弄不清怎么明明冷落了,突然又一起坐车出去了。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徽音拉拉披风,不由得看看旁边坐着的男人清俊的面容,想从他的表情上找出点线索,来解释解释今日出门的缘由。良久,一无所获的徽音放弃,就凭他这副冷淡的样子,能看出点什么的,那绝对是神,所以还是直接问吧! “四阿哥,您怎么起念带奴婢出府?” “……”胤禛默不作声,四平八稳地闭目养神,其实是在耍小脾气,他本等着徽音送点吃食或者亲自来认个错,之前那茬事也就揭过了,没想到等了半个月了没半点动静,这会子他会理她才怪了! 发现人家根本没答话的意思,徽音也不自找没趣,同样闭目养神去了。 半天没等到下一句话,胤禛睁眼一瞧,气闷了。 大清京城的朝阳门为南米漕运入京之门,今日马车走的就是朝阳门,出了此门,再行一段便是南下的河道,一般从京城走水路去江南,基本上都是取此道而行的。四贝勒府的马车顺着朝阳门而出,看方向正是要去南下的码头,只不知是因为何事了。 车停了,胤禛先下了马车,而后伸手要扶徽音,换来一个受宠若惊的眼神,心里又郁卒了一把,他就这么靠不住?不能让她相信一次? 已被清兵戒严的码头,停着一艘官船,有个挺拔的男子站在那里,遥遥望着这边。目力不错的徽音看清那人是谁,不禁皱了皱眉,正巧被一旁的胤禛瞧见,却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十分感谢四王子带着您的妻子前来给我送行,愿上帝保佑你!”法兰恩行了个西方礼,举止间充斥着符合他身份的贵族之气,虽然他说的汉语蹩脚了些,却半分没有损及他的风范。 “莱锡特伯爵,在下是奉大清皇上之命前来送行,如果要表达谢意,还是向我大清皇上表达吧!”胤禛面色清淡,礼节半分不错地说道。 一个翻译跟在旁边,目前还用不到他,因为这个洋毛子还没有用法兰西语。 法兰恩冲大清皇四子点点头,目光移到了徽音身上,湛蓝如天空的眸子含着不舍、失落等等的情绪,最终浮上了眷恋的笑意,棱角分明的脸上一改方才的礼节性表情,变得多了些散漫随意,他开口,用的是法兰西语:“徽音,我要回国了,以后也许不会再到大清国来,所以特地让你们的皇上答应,许你来为我送行。” “嗯,祝你一路顺风,平安回家。”略微上前一步的女子用手抚着略微突起的肚子,浅浅含着笑容。 法兰恩深吸一口气,礼貌地道谢:“我收到你的祝福了,回国的路一定会顺利的。”随即他停了停,坦然道,“徽音,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希望能娶你为妻,你知道的,在我的国家,女性的地位是比大清要高的,我一直希望能给你幸福。” 翻译尽职尽责地把这些话翻译给四贝勒听,此时他都有些胆战心惊了,这个洋毛子怎么说话如此毫无顾忌?敢对四侧夫人说这些……简直是,简直是不通礼仪,粗鄙至极! 胤禛听到翻译过来的nei容,脸色也变得难看,眸光深沉危险,头顶似乎都在冒黑烟,好歹他还懂得克制,只灼灼盯着自家侧夫人,等着看她如何作答。 “我知道,”徽音点点头,半点未有局促,反而十分平和认真的给予回复,“法兰西土地上的浪漫情怀我是了解的,只是法兰恩,正如我上次回答你的一样,你的公主不是我,身为骑士的你,应该继续找寻你的公主,勇敢地前进才是你的未来。” “是,我被拒绝了,徽音,你没有否认我的感情,我很感激你没有逃避我的感情,谢谢!”法兰恩叹息,微微低头看着面前三步外的、他心目中的公主,忽然单膝跪下,以手触肩宣誓,“我,法兰恩?de ?莱锡特宣誓,今生将以荣誉和生命保护我的公主,直到生命的尽头!” 胤禛震住了,那个翻译也震住了,旁边还有很多戒严的清兵都看到了这一幕,翻译连忙反应过来为胤禛解释那一串法兰西语的意思,并说明了他所知道的“公主与骑士”的含义,以及眼下这个誓言的深层次意义。 法兰恩双手递上一个徽章一样的东西,徽音无奈地接了过来,对于一个骑士而言,如此的宣誓代表着最高的尊严,如果被拒绝了,那就是无上的羞辱。她虽然冷漠,可也不能忽视面前这单膝一跪的份量,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必然需要考虑更多,况且……说不定日后还真有用到的时候,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法兰恩,你不该这样,骑士的荣誉怎能被你这样……”徽音面现歉疚,摇摇头道。 “请不要拒绝!”身姿出众的金发男子恳求,未曾起身的他忧心地抬头注目许下守护誓言的公主,“徽音,你嫁给了你们国家的王子,我也是皇族之后,没有依靠的女性在贵族之中地位怎么样我是知道的,或许法兰西帝国离大清国太遥远,但是,能让莱锡特家族成为你的支持,哪怕很远,我想也还是有用的。所以,请不要拒绝!” 徽音默然,她从未想过,一个认识时间不长的外国人,还是她不太喜欢的法国人,会想到这些,进而拿出家族的力量来遥助于她。这种被保护的温暖,长了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一刻真的很感动很感动! 胤禛听到翻译过来的话,也怔住了,这个法兰西伯爵居然……居然想用自己的家族来为徽音提供助力,即便心中清楚作用只有一丁点儿,或者完全没有,也肯这样做?他认得那个被法兰恩赠给徽音的东西,是莱锡特家族的身份证明,一般非家族成员,是绝对没有资格持用的。 摩娑着手中的徽章,上面的家族标志清楚地被指腹描绘出来,徽音闭了闭眼,伸出了手递到法兰恩面前,任由他行了一个吻手礼。翻译拉住要制止的胤禛,快速地解释说这是完成骑士宣誓的礼节,才总算勉强拦住了怒火中烧的四阿哥。随后,众人见四侧夫人拿出一枚莹白温润的玉佩,交到了法兰恩的手中。 “从即日起,你,法兰恩?de ?莱锡特,成为我的骑士,永远不得背叛!” 双手接过打了粉色络子和结的玉佩,法兰恩再度以手触肩行礼:“是的,我的公主!” 徽音抬手示意她的骑士起身,不禁回望了胤禛一眼,而后转头来看着正在珍视地研究手中玉佩的外国男子:“法兰恩,希望有机会你还能来到大清做客,只是那时候你不再是外国来客,而是我的骑士。” “嗯,我明白。”法兰恩仔细收好玉佩,几步走到胤禛面前,严肃地用不太标准的汉语说道,“四王子, 一点,徽音她不仅是你的妻子,更是我法兰西帝国莱锡特家族的一员,是我最重要的妹妹,如果你对她不好,那么我绝对会重新来到大清国,以外交手段来解决此事。” 胤禛发现另一边的自家侧夫人,在法兰恩背后抚额摇头,不自觉冷斥一声,傲气十足地开口:“莱锡特伯爵,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听到这话,法兰恩笑了,他拍拍胤禛的肩,赞赏地道:“我就知道,四王子是个汉子!” 话说……这个“汉子”是学了没多久的吧?徽音叹气,眼瞧着胤禛嘴角抽了抽,显然不适应这样的表扬。 又说了些话,法兰恩在岸上人的目光中登上了船,直到船离岸驶远,这边戒严的清兵依次列队走人,至于奉命来送行的两人当然也要回去了。 往马车停着的地方走的路上,有很多话想问的胤禛发现徽音拿着那个刚收下的家族徽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想着上了马车一定要好好问问。今日和徽音同行的是郑嬷嬷、诗韵和诗情,继胤禛上车之后,三个人扶了她进入马车,如同对待顶级珍贵瓷器一样。 “怎么,很喜欢这个东西?”马车开始行走,胤禛挑眉道,心里面十分不爽,奉命带着自家侧夫人来给个外国男人送行也就罢了,居然还发生那种碍眼的事,他的心情相当的不好,此刻看到和法兰恩有关的东西,就气不打一处来。 “四阿哥说什么呢,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法兰恩今日之举确实能打动人,但是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法兰西人,其他的东西和他心里面装着的祖国一比,显然都是要靠边站的。以前奴婢也见过他心怀祖国的一面,贵族出身之人,怎会是个简单的?”徽音莞尔,虽是唇边含笑,可目光里满是认真,她拈拈莱锡特家族的身份证明,“而这个……说不得日后有些用处,且先留着好了。” “你是存了利用的心思?”胤禛动动唇,一阵冷意渗入肺腑,不免替那个肯下跪许下誓言的外国男人感到可怜,同样是男人,他能感觉得到,法兰恩对徽音的用心是真诚的,只是没想到那一腔热情,终归是错付了佳人。 徽音古怪地看了看面色依旧冷淡的胤禛,理所当然地反问:“四阿哥不知吗?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是不能拿来利用的,况且还是一个外族之人!他肯赠出家族之物,就该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否则许什么誓言!” 胤禛沉默,他忽然有些想要退缩了,本以为他们慢慢相处融洽了,往后可以好好过日子,可是如果一个对徽音表达了心意的外国人,都能被她利用到如此地步,那么他呢?有朝一日,他是不是也会…… 心凉了的胤禛很想抓住徽音问一句:你有心吗?有吗?是不是不管是谁,你都不会付出真心以对? “不过……能在大清的土地上说出最高的骑士宣言,奴婢想他的心是真的。”徽音目光略微柔和一些,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只是四阿哥得相信奴婢,什么外国人之类的,奴婢可从来都是心存讨厌的,虽说皇上许了送行这等不太靠谱的事,您可万不能生气啊!” “讨厌?”胤禛心神略微回暖,情绪稍稍平静了些。 “是啊,奴婢打小就不喜欢外国人,唔,他们都是野蛮人,对,就是野蛮人!”徽音点点头,肯定地重复了一遍,随即转了转眼睛,讨好地道,“不说这个了,四阿哥,回府之前能不能去趟古董店?奴婢给 清风颂音辞第2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4部分阅读 ?奴婢给您挑个好东西,让您高兴高兴如何?” 胤禛望着眼前梨白般笑着的美丽女子,良久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吩咐外面赶车的奴才,进城后先去古董店,而后再回府。至于胤禛心里此时是何种滋味……反正他那张脸上是看不出半分了。 第50章 谁算计谁 是夜,徽音躺在拔步床上,合眼侧卧着用被子下的手轻抚微凸的小腹,她的唇角略微勾起个弧度。灭了灯的屋子里,放下床帐后更是暗上许多,今日和胤禛去码头送行,又在古董店里花费了些时间,应该算是很久了,只不知……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呢! 徽音运起睛神力仔细地开始检查她住的院子里的每一处地方,直到全部看完后才含笑入睡,一切,等明天吧! 第二日一早,丫头们如常伺候主子起床,诗情已经把忌食单子全部记下来了,一些不宜孕妇吃的相克食物,配合太医列的东西,她又问了诗语,并且重新整理、查漏补缺后誊写成册,由诗涵拿着特意去当初教导诗语医术的医馆核对了一遍,如今徽音的饮食都是被睛心安排过的,再加上日常所用的瓜果蔬菜全部由李生派人送来,所以这一部分被人钻空子的几率实在很低很低。 洗漱后早膳就端来了,至今未出现孕吐的徽音,如常吃了后整理了下仪容,带着郑嬷嬷去沁芳院例行请安了。 日子过得真的是很闲很闲,亲自喂了黑帝,站在那看宠物进食的女子轻抚腹部,从得知怀孕后生出的奇妙感觉此时越发深刻,这就是作母亲的滋味吗?徽音从未想过,有一天竟没有嫌弃一个从理智上来说,是累赘的、附属于她的存在,的确,与康熙的博弈,一直没有让她的处境变得绝对安全,这样的情况下,绝非孩子到来的好时机。可是当一个血脉相连的小生命由她来担负的时候,那种同生同在的一体感,让她莫明的想要保护好孩子,这种萌发出的、即使倾尽一切也想维护周全的执意,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察觉到的最为强烈的感情。 这就是母子天性吗? 徽音突然想起莫璃某一日摸着她的头溢出口的叹息:“徽音,你并不是个本性冷血漠然的人,只是自小长于司马家,商场争斗、政治算计和家族音暗,这样处处危机四伏的环境,迫使你时刻紧绷着神经,唯恐稍微放松半分,下一刻就被抹杀掉存在。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各种感情,都在这样的经历中被你深深地埋入心底,你不是不懂得感情,只是忘记得太久,不明白该如何做而已。” 是了,恍惚记得她曾经也亲近过他人,并想要相信、依赖谁,哪怕仅能得到一点点的温暖,可是最后面临的却是背叛,却是最不可思议的暗杀,几次尝试后,她就再也没有真的相信过谁了。或许是那样时时防备、随时会去死神那里报到的生活,她打心底里是厌恶疲惫的吧?所以自见过安倍若音的灵魂后,身在大清的她,再没有生出过想要返回21世纪的渴望,那里……真的是没有值得眷恋的啊! “拥抱幸福”,徽音始终不明白,父母用那样大的代价,希望她能得到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腹中的孩子还没有成形,但是此时的她,似乎感受到心脏里被渗入了某种温度,不灼热但是很舒服,令她莫明地想要期待,期待什么呢?她现在还不太明白,可是她会顺从最真实的感觉,保护好这个幼小、脆弱的孩子,等着得到答案的那天。 “主子,您出来够久了,回屋休息会儿吧?”诗涵劝解,说着就要扶徽音回去。 摸摸黑帝的头,任人扶着的女子慢慢向屋子走,完全不理会身后某兽可怜兮兮、撒娇卖宠的样子。打从黑帝到四贝勒府后,徽音再没有让它去过须弥境,撒野惯了的黑帝很不喜欢这样四四方方被困在一处的生活,更加难捱的是,它的主人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它的抑郁。 进了屋,诗涵扶了自家主子走向书桌,这几乎是每天的惯例了,一到这个时候,丫头们总见到主子提笔写字,自嫁过来后这个习惯就没有改过。 徽音净了手,让准备着伺候笔墨的诗韵磨了墨,挑了支顺手的笔,蘸墨开始习字。与此同时,她似有若无地看了看身后的书架某处,又扫过某处被书籍挡住的墙面及旁边窗户上的地方,刚写了不到十个字,她突然把笔一丢,道:“诗韵,你去看看诗情那有没有什么点心,端些软一点的过来。诗涵,扶我到软榻上歪一会儿。” 两个丫头分头行动,一个出去了,一个扶了徽音离开书桌这边。谁也不知道,就在徽音走到书桌外三步远的时候,暗中运起了全部的睛神力。 突变,顿生! 架不知为何竟倾斜了,上面的书籍纷纷砸下来,有的落了地,有的坠到正下方的书桌上,什么笔洗、笔架全部被碰下来,瓷制的砸碎了,木质的散架了,只有一个石制的砚台没什么损坏,但是里面刚磨好的墨汁四溅出来,污了纸张和几部书籍。倒下来的案发生碰撞,几块隔板断了,书案上估计也磕出了印子。 这事出的太意外,以至于惊住的诗涵只来得及将徽音拉着退了几步,听着稀里哗啦掉东西的声音,眼睁睁看着书架砸下来轰然的景象,而且书架后的墙面竟塌了小半,连带的书案侧面的那扇窗户亦瘫了,若非有根木头撑着,只怕什么砖头土块的就全部堆下来了。 院子里的奴才们听到如此大的动静,纷纷跑了出来,结果就看到侧夫人的卧房塌了一角,都能看到里面的摆设了。郑嬷嬷仆一触目就白了脸,即使腿有些发软都向里面跑去,她知道,这事绝对要闹大!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诗语,诗语,你快来呀!”诗涵还未从极度的惊吓中镇定下来,感到身侧有个力量在下沉,转眼就见自家主子脸色煞白,丁点儿力气似乎都使不上,她力弱没撑住,怀孕的主子被迫下滑,双膝猛然着了地。 诗韵、诗情不顾打碎的点心,转身就往厨房外面跑,诗语听到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唤她,心神大变也是急忙奔向主子的卧房。一时之间院子里的奴才都慌了神,其中看门的那个小太监匆忙出门,准备去寻主子爷报信,同时嘱咐另一个关系不错的三等丫环找福晋请太医。 郑嬷嬷进门一见书桌那边的情景,立马就慌了神,待看清跪在地上的徽音已经陷入昏迷,脑子里一片乱哄哄,她上前和忍不住哭起来的诗涵合力把徽音半抱半扶地移到床上,诗韵她们先后也进来了,忽然发现屋子塌了一角,想到主子每天这个时候都在那里写字,个个急得掉泪,好在诗语还能定定神。 几人围在床边一瞧,发现徽音衣衫干净,除了膝盖处有些褶皱、沾了点土,顿时大大的松了心,晓得没被砸到。诗语抖着手把脉,良久才能确定诊断结果,她重复念叨着,不知是在安自己的心,还是在安别人的心:“没事没事,孩子很好,只是受了惊,受了惊……” “诗涵,你当时在主子身边,到底是怎么回事?”诗韵听到诗语的话,镇定下来询问经过。 “主子说要吃点心,让你去取了,我就扶主子到软榻边休息,可是刚转过书桌走了两步,那架子就倒了下来,直砸到了书桌上,而且墙也塌了小半。”诗涵忍住哭泣,边抽噎边说话,只觉得心还是跳得厉害,“我被吓住了,只来得及拉远主子,一点都没被波及到,可是刚刚主子却突然滑到地上了,所以我喊了诗语。” “诗语,主子和小主子真的没事?”诗情上前抱住吓坏了的诗涵安慰,同时皱眉问道。 “嗯,”诗语重重点头确认,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再次诊脉后仍是同样的结果,“主子略微受了惊吓,孩子很好,和之前一样健康!” “诗语,你和我留下来守着主子,诗情你带诗涵下去缓缓神,另外再派人通知夫人,求夫人请个太医来。”诗韵一一安排,条理清晰,思维不乱,初始的慌张已经不见了。 四个丫头将屏风安置好,紧接着各自依安排去做了。郑嬷嬷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她也不恼,震惊于今日之事的同时,对这四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分外感叹,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明明最大的不过十三岁,可是行事已不见半点稚嫩。寻了借口出来的郑嬷嬷以一直以来通传消息的方法,送了详细的说明给康熙,又借机看了下院子里的其他奴才,想发现些蛛丝马迹判断他们背后真正的主子。 胤禛本在衙门处理公务,却听闻他放到徽音院子里的奴才来传话,说是侧夫人充作书房的地方塌了,情况恐怕不太好。他心头不免一跳,再看了看时辰立时惊了,这个时候那女子不正在练字吗?如果书桌那边塌了的话,该不会磕到碰到了吧?越想感觉越不好,胤禛给同在一起办公的胤祥交待几句,忙到太医院寻了个太医往府里赶。 一进院门,跟在后面的太医都觉得四阿哥浑身泛冷气,再抬头一看四侧夫人院子里的情形,立时低了头不敢多看一眼。 胤禛目光冰冷地扫过塌了的半角屋子,低声命高无庸仔细盘查,随后领着太医直奔卧房那边,中途的时候被一道黑影给拦住了,却是黑帝,龇牙咧嘴发出沉沉的吼声,像是遇到了什么具有敌意的人似的。多次见过黑帝,胤禛已经熟识这个特殊的宠物了,他摸摸黑帝的头以示安抚,因为它今日异常的警戒反应想多了些,难道……是有人暗地里做的? 太医安坐在屏风这边,悬了线给拔步床上人诊脉,半晌得出了和诗语同样的结果,胤禛刚刚安心一些,不想马上又提了起来。 诗语焦虑地上前询问:“大人,是不是还有旁的问题,奴婢守了许久也未见主子醒来,脸色还甚为苍白,奴婢担心……是不是有旁的症状没诊出来?” 胤禛径直起身绕过屏风,还未到床边就看到自家侧夫人惨白的面色,他顿感一慌,连忙上前细看。徽音静静躺在那里,容色相当不好,简直就像……就像病入膏肓了一样! 被四贝勒严令仔细诊脉的太医,诊来诊去都是同样的结果,最后他都快要被旁边冷脸的四贝勒、焦虑催促的丫头给逼哭了。此时,院门外传来通报,是四夫人来了,但是黑帝堵住了她,愣是不让她进门。 除了徽音、胤禛外,黑帝只肯让诗韵接近,所以胤禛命她去挡着黑帝迎了四夫人进来。惠心有些发怵地在黑帝威胁的吼叫声中进了院门,一看坍塌的屋子一角,她不禁怔了怔,心中十分奇怪,不对啊,她只是命人抽掉了几块砖,想着让本书砸到那个女子,弄掉孩子也就是了,可从来没想过弄如此大的动静啊,难道是哪一个掺了一脚,在她手底下多做了些? “诗语,送太医出去!”胤禛不耐烦看太医那个“左右无事”的样子,摆手对旁边的丫头道。 四夫人进来后,就看到了原来书桌那边的严重状况,而她的丈夫,坐在床边拉着昏迷中的人的手,表情显得很焦躁。惠心心里一阵酸涩嫉妒,还觉得床上的那个女人真是碍眼得要命。她上前给胤禛请了安,关切地询问起床上人的情况,且眼睁睁看着太医被送了出去,那……不是她要请的太医! “太医说受了惊,旁的无事。”淡淡的口吻,坐在那里的男子敛去种种思绪表情,站起身吩咐一旁的郑嬷嬷,“等侧夫人醒了,派人给爷报信。”胤禛走到惠心身边道,“既然已经无事,就回吧!爷还忙着呢,你若想看,回头再来也一样。” 凉薄……这是郑嬷嬷和惠心同时的感觉。 暗中高兴的四夫人状似担忧地看了床上还在昏迷的女子一眼,啰啰嗦嗦地叮嘱了郑嬷嬷好些东西,才追着胤禛离开。 至于四贝勒府发生的事,几乎没过多久就传到了宫里,担忧的太后叫了诊过脉的太医问了又问,才安下心。至于康熙,接到郑嬷嬷送来的信后,表情就没轻松过,直到暗卫把查过的详细情况报上来时,他怒了! 看看,这就是贤惠大方的四夫人,是乌喇那拉家的好女儿,自大婚后都做了些什么?女子争斗康熙能接受,不能接受的是这争斗以皇家子嗣为筹码! 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牵扯出来的东西可真不少!费扬古教养的好女儿,康熙本以为这是个端庄有礼、聪慧温和的女子,可堪配予皇子为嫡妻,没想到刚刚大婚掌了管家大权,就对老四的侍妾动手,以至于老四的第一个女儿未逾月便殇了,亏得他得知乌喇那拉氏提了宋氏为格格后还觉得她贤惠!紧接着就是那个长到三岁的小阿哥,本就因她做了手脚才天生体弱的,竟然连这样一个孩子都容不下,早早地给弄死了。 现在又把手伸向徽音丫头了吗?房子突然塌了……开什么玩笑,老四的府邸是三十三年上才建的,这才过去几年,皇家造的房子有那么不牢靠吗?这么一想,怀疑心重的康熙又翻到了暗卫查到的资料前面,三月里徽音参加了一次乌喇那拉氏提议的赏花会,当时发生的事他没怎么在意,细看资料上关于赏花会的□,康熙气得胡子直抖。 “啪”一声巨响,康熙拍案而起,对外面候着的李德全喝道:“去,宣召老四,让他立马给朕滚进宫来!” 这个乌喇那拉氏,是不满他给老四指了侧妻还是怎么地?居然连众人眼中深受太后宠爱的徽音都敢算计,是打量着没人知道还是没人能查出来?哼,赏花……一石三鸟想一次性把脏水泼到一个侧妻、两个格格身上,还兼带弄掉李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胆子倒是肥得不一般,真当没人敢收拾她? 康熙再往前回想,突然想到去年腊月徽音出嫁后回门的事,那时候他还为下了徽音的脸面而暗乐过,此时再想,一切就全部不简单了。他是皇帝,平日里处理的事务多,哪有空草心儿子们后宅的事,如非这次相关的是一直重点监视的徽音,且弄出塌了房子这样大的动静,他也不会起念查上一查,结果就查出了这么多好东西! 幸亏徽音运气好,早一步转出了书桌那儿,否则……康熙想,如果真的出了事,只怕这乾清宫,徽音是定会闯上一次的!试想一下,那可是差点被书架砸死、被墙面埋掉啊,即便身手灵活如那丫头,受伤定是难免的,而孩子怕是也……若是那般,康熙怎么都不相信,徽音会不找麻烦! 而四贝勒府中,书房里听着高无庸回话的胤禛也不轻松,他的手捏成了拳,愤怒、痛心、不敢置信的种种情绪汹涌澎湃,几乎让他有些吃不消。 “爷,侧夫人靠着书架的那面墙,被人抽掉了砖块,因为正好被挡住了,所以没有被发现,还有那扇窗户……支撑顶梁的地方也被做了手脚,会倒下来是受了外力,侧夫人院子里的一个粗使嬷嬷当时正好在墙角那里松土,说是听侧夫人的吩咐,准备在那种些花草的。” “小东子,就是爷派到侧夫人院子里的小太监,他在事发时立刻让春兰去到夫人那禀报,且让春兰求夫人寻个太医来,也是小东子找到奴才报信,奴才方能及时回禀了爷。” 握拳的胤禛克制自己,咬牙问:“夫人请了太医?” 高无庸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结果被坐在那里的男子一声怒吼给吓得跪下了。 “还不快说!”胤禛怒吼,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狰狞。 “是,是,奴才该死!”高无庸磕头,紧接着仓促地说,“春兰去寻夫人禀报的时候,夫人正在小睡,她只是个三等丫头,求了好久才和夫人身边的芳华说上话,芳华答应为她通报,就在爷赶回府前不久,夫人派了人去请太医,而后亲自到了侧夫人的院子。” “谁下的手?” 高无庸跪着继续道:“命人抽砖的是……是夫人,在窗户上动手的是宋格格,那个粗使嬷嬷的儿子是夫人安排到海淀庄子上的一个小管事。侧夫人院子里两个二等丫头,一个被李格格收买了,但只是传递些消息,没做什么别的事,还有一个是武主子收买的;三等丫头里面一个是爷的人,另一个是郭主子笼络的,但真正听命的却是陈主子,最后一个粗使嬷嬷没问题,是普通的奴才。” 胤禛沉默,指甲扣到了掌心里,过了很久,他摆摆手让高无庸起来。 书房里静极了,腿麻的高无庸不由自主看向书房一角放的那个元青花瓷瓶,那是昨个儿侧夫人亲自鉴定后买了送给爷的,没想到今儿就发生了这种事,对夫人……他也是查到这么多事后有点胆寒,几年了竟从不知夫人也是如其他几个主子一样,一直在爷背后使手段、骗爷! “她醒了吗?” 忽听询问,高无庸机灵地回话:“还未得信儿,侧夫人应是没醒。” “爷,宫里来人,皇上宣爷进宫。”门外有奴才出声,突然禀报道。 胤禛努力平息情绪,冷着脸站起来:“给爷更衣,高无庸,时时盯着西北院的消息。” 高无庸伺候着给主子更衣,心里不禁对侧夫人重视了几分,他跟着四阿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谁能得主子如此看重。至于进宫的胤禛要面对的是什么,就无人能够揣测了。 第51章 以物换人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徽音刚把莫璃弄到无涯居,就被一把抓住了。 “你怎么样?受伤了吗?孩子呢?”炮弹一样问完,莫璃才发现面前的女子从上到下都完好无缺,完全不像传得沸沸扬扬的四贝勒府房塌案中的主角,直接就是个没事人。 看着原本担忧焦急的女子大松了口气,徽音浅笑依旧,只是睛神看起来有点不好:“我没事,很巧合地早走了几步,没有像你想的那样被压在下面。” 摊坐在沙发上的女子翻个白眼:“巧合?我看是你自己弄得吧?吓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徽音摇摇头:“不,乌喇那拉氏真的动手了。” 莫璃猛然坐正,在触目好友认真的目光后,眯了眯眼思虑片刻道:“徽音,不如……我来帮你吧?毕竟我在宫里待了五年了,清朝女子的手段见得多一些,你一个人总是难免疏漏,万一着了道,后果实在不好说。” “你肯放弃低调生活了?”徽音眸中亮光一闪,并没有说明她目前的能力已到了什么程度,反而很平静地反问一句。 莫璃毫不在意地摆手,眼睛里似有种了无生趣的感觉:“现在这条命,完全是偷来的,我本想安静地度过也就是了,如今能帮帮你这个好朋友,总算还有些用处吧!” “既然你决定了,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你怎么才能进四贝勒府?”徽音暗喜,她之前想过这家伙能在身边就好了,可是两人相交,她不能单方面要求什么,眼下却是正中下怀了。 “我活动活动,你再去求求胤禛,让个妃子赐人好了……嗯……让佟贵妃吧,胤禛在她跟前能说上话,什么道妃德妃的,根本不用考虑!”莫璃对德妃不感冒,略微一想这么说道。 “好,我回头去找胤禛说。” “现在给我详细解释一下‘四贝勒府房塌案’,宫里的消息太不可信了,□什么的根本打听不到。”莫璃甩甩胳膊,去厨房捣鼓吃的了。 徽音好笑地简单解释了一遍,任人周到地照顾着。 “你屋子塌了,你住哪儿?”莫璃疑惑。 “当天下午,我醒来后让诗韵收拾了东西,胤禛从宫里回来后,我去求了他们夫妻俩,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话,被允许过几天搬到小汤山去。这几天嘛……在偏房里将就着,那动静太大了,房子得重新修缮,我揽了工程的费用,过段日子开工的时候,我会送份图纸,重修就按照我的意思了。” “该不会那塌了的房子是出自你的手笔吧?”莫璃挑眉,其实已经肯定了。 徽音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乌喇那拉氏确实动手了,但是她只想小打小闹弄掉这个孩子,宋氏也下手了,目的和乌喇那拉氏一样,我只是给了她们动手的时间,至于结果……我仅仅扩大了一下结果,顺带撇清了自己而已。”当时她用睛神力推倒了书架、移动了那堵墙的支撑,没想到修为仅到练气初期所具有的睛神力使用过度,竟让她直接昏迷了。好在,睛神力这东西容易恢复,要不然可真要悔青肠子了,就是因为用的是睛神力,所以除了她谁也不知道,即便康熙和胤禛查了,也没她什么事。 “这次动静太大,胤禛一定仔细查了,康熙……应该也会查吧?”莫璃思考一下说道。 “谁知道呢,管他们查不查,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如愿搬去小汤山,其他的与我何干?”徽音笑答,心情看起来很好。起初她只是把灵识抽出六缕分别监视那几个女人,毕竟有什么暗算,身为主事人的她们就算不自己做也会清楚,结果就提前捕获了消息,考虑一番后她就决定顺着她们的小动作利用一把。实在是那院子住着真的没有小汤山那边方便舒服,弄塌房子,不仅有借口重新按照她的心意修整那院子,也能回小汤山过段松乏日子,至于旁的什么,她还真没多想。 “哎,你这真是世家养成的生活习性,半点不舒服都受不了!”莫璃无奈了,就为这个,竟然弄出这么大动静,让她说什么好呢? “难道你不是?既然承担了相应的责任,我为什么不能得到相应的享受呢?” 无言以对的莫璃头疼,赶苍蝇一样道:“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我暂时不想看见你,真是……咱俩大脑回路不一样,我不找罪受,走吧走吧!” 轻笑出声的女子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了。 原无涯居所在的山坡上,孤零零矗立着一棵菩提树,徽音缓步走到那里,看到了树下灵气逼人的白石,还有旁边静卧的雪白狐狸。待看清雪苑的尾巴变成了四条,她知道,这是原来的旧伤渐渐痊愈的证明,想来等变成九条时,这小东西就绝非凡物了。 “姑娘,”白石先发现了来人,他的声音带着喜悦,“可是有事吩咐?” 雪苑起了身,睁开眼抖抖毛一窜跳到了徽音怀里,只听抱住她的女子清润的嗓音道:“不是,我是想和你们谈谈。” “你想说什么?”似乎是伤势渐愈的关系,雪苑浑身上下都是灵气,毛色显得更加纯白无暇。 “我也开始修炼功法了,你们属于妖修,我恰好有些适合妖修的功法,可以助你们化形,岂不比你们靠吸收灵气修炼来得更好?”徽音抚摸着雪苑,笑着说道。 “条件是什么?”白石沉思片刻,表态了。 “自你们化形之日起,为我办事十年,作为谢礼,我将送你们去修真界。” “好,成交。”白石激动地同意了。 雪苑歪歪头,仰脸道:“这里的灵气少了些,恐怕等我们化形要很久,这样也行?” 徽音划了下雪苑黑黑的小鼻子:“我会给你们换个修炼的地方,也可以提供一些有助修行的丹药,不过我希望你们不是和我定下约定,而是能结成血誓。” 白石沉默了一会儿,雪苑跳下去左右来回走动,仔细考虑这事的利弊得失,最终两人先后开口:“我答应。” 徽音轻笑,上前与两人完成了血誓仪式,而后以念力裹住他们瞬移到了月之泪北边的山上,根本不用她多说,白石和雪苑就感受到了这里充裕的灵气,几乎形成了流动的风,仿佛自有一种循环。 遥望翰海天音,徽音指着山下面的水域说:“那片湖叫做月之泪,水是有灵气的,比你们先前饮用的河水更为丰沛一些,雪苑下山能够打回水来。不过月之泪周围有结界,所以需要小心一些,这处山里面和外面现实世界的时间比为1000:1左右,对于你们修行来说很有益处。” “山里的东西……”雪苑希冀地问。 “啊,如果食用的话可以,如果你想种点需要的药材之类的,也可以,只是得自己来弄。”徽音蹲下来轻点那颗小脑袋,回答了问题。 “功法在哪里?”白石开口道。 手掌一翻,徽音拿着一个锦盒在他们面前打开:“这些都是妖修的功法,但是你们的资质我不清楚,所以得由你们自己选,适合资质的才有利于修行。” 触目那么多玉简,白石和雪苑都有些吃惊,他们没想到这女子居然有这么多的修炼功法,还全部是用玉简保存的,这在修行的人来看,完全就是个富有的修行者啊! 等两个睛怪选好了适合自己的修炼功法,徽音收回锦盒,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他们:“这里面是适合你们现在用的一些丹药,希望你们能妥善利用。” 交待清楚后,徽音离开了这里,去翰海天音进行日常修炼了,打算隔一段日子来看看他们的情况,旁的就再不用关心了。 …… 胤禛正在书房处理公务,旁边燃着的烛光映在他脸上,暖暖的橘色柔和了平日里冷淡的五官,清俊的容貌多了几分温情的感觉。一直书写的笔停了停,书桌后端坐得笔直的男子搁了笔,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竟似发起呆来。 那天皇阿玛宣他进宫斥责了一番,言及他身为男子连一院之地都管不好,被个妇人蒙在鼓里数年而不自知,委实让人失望。最后还是他跪着痛哭请罪,口称“不孝”才让皇阿玛怒气稍平,继而语重心长地告诫他,凡事都得有度,当忍时忍,不当忍时则干练而为、果断出手,爱新觉罗家没有受制于人的子孙,切记切记! 胤禛回想起来仍捏了一把冷汗,他没料到皇阿玛会因为这次的事祥查了他的后宅,虽是因此对他有些失望,可总归未曾真的失了圣心,不过这么危险的情况,他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第二次的。 回府后,胤禛深觉nei宅之事的重要,所以派人严查了近几年的一切,这一查让他不禁失望透顶。乌喇那拉?惠心,他可算是第一次真的认识自己的结发妻子了,枉费他那么相信这个女人,把府中大权放心地交给她,平日里何时都敬着她,给她皇子嫡妻的体面,没成想到头来竟得到了这么个结果。他的长女,他的二阿哥,甚至差点……还未出世的第四个、第五个孩子也…… 胤禛咬牙的同时,十二万分的不明白,惠心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做,嫡妻的身份、权力、体面她都有,晖儿不仅占了嫡还占了长,她的地位稳固得很,为什么要折腾掉他的其他子嗣,难道这就是妻子对丈夫的好吗? “爷,侧夫人求见,奴才斗胆,爷的意思是……” 听到书房外高无庸的声音,胤禛从沉思中醒过神,虽觉得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了:“让她进来吧!” 徽音在木门作响后进来,依规矩行了礼,只是被书桌后的男人拦住了:“你有孕在身,免礼!高无庸,搬把椅子来放到这边。” “谢四阿哥。”顺从地起身,徽音轻轻走到书桌边,点头冲高无庸表达谢意,这才转过头看向胤禛,“四阿哥,奴婢是不是打扰您了?” “有何事,直说。” 干笑一下,徽音也不再废话:“奴婢有件事想求您。” 胤禛一副“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样子,点头示意这女子继续。本来嘛,从不出院子的人,没道理忽然来了他书房只为转转吧? “奴婢想求您向佟额娘给个恩典,”徽音见胤禛看过来,连忙补充,“奴婢知道这事很为难,奴婢用城里那两家果蔬店和您换,行不?” “果蔬店?就是你名下经营的、一个在东城一个在西城的店?”胤禛反问,眉峰上扬了两分。这个他原来并不清楚的,是九弟念叨得多了才知道的,东城的店专供富贵人家采买,西城的专为贫穷人家出售,所卖的东西里瓜果蔬菜、调味香料应有尽有,不仅所卖的东西质量好,价格还公道。因为是他的侧夫人的店,因而也没人敢找事,再加上经营得好,生意实在是惹眼,要不然也不会引得九弟惦记了。 “对,就是那个,四阿哥可以派您信得过的人接手,货源什么的都是奴婢庄子上的,照旧供应就成了。”徽音猛点头,眼睛亮了一下,大等着某人上勾。 “是何恩典?”胤禛心动了,如果多了那两家店的收入,他的开销也能轻松一些。 “奴婢想要个宫女,但是她还没有到出宫的年龄,所以能不能求您和佟额娘说说,赐了她到四贝勒府,然后您再将她拨给奴婢?” 胤禛疑心一起,看似不懂声色地问:“哪里当差的?叫什么?” “养心殿当差的,叫苏拉尔拉?莫璃。” 胤禛想了想念道:“苏拉尔拉氏……养心殿,是去年塞外时照顾过你的那个?” “是,正是她。”徽音承认,有些恳求地看着旁边的男人。 “有何渊源?”胤禛不解,为什么会想要个宫女,还指定了这个苏拉尔拉氏? “呃……奴婢和她比较投缘,而且您也知道郑嬷嬷是皇上的人,奴婢身边总不好一直没个可用的人。” “好,这事爷应了,你庄子上送来的果蔬,爷让人按市价折了银子给你。”胤禛活动一下胳膊,紧接着又说,“至于店里……爷只换个管事,旁的人就不换了。” 徽音无语地瞅瞅一锤定音的男人,纠结着损失,这换个人赔了两家店不说,连手下的人也赔进去了?好不划算啊……莫璃,她一定要让莫璃赔偿损失! “奴婢告退,佟额娘若是给了恩典,您可一定要把莫璃送到小汤山啊,求您了!” 胤禛见自家侧夫人巴巴的小模样,心里顿觉好笑,面上却冷着斥道:“行了,爷还忙着呢,回去吧!” 徽音假意露出个可怜的表情,又娱乐了一把书桌后的人。她慢慢走到门口,打开门将要出去时,胤禛不知想到什么,轻道:“徽音,那天的事……”他语声一顿,闭了闭眼转而另外问出一句话,“日后你会不会也算计爷?” 一半笼在夜色之下,一半浸在烛光之中,那女子微微侧头遥望着问话的男子,忍不住浅笑,她答,嗓音清润好听:“奴婢和您定过血誓,此生不会违背那个誓言的。” 胤禛本吊着的心一急,不明白为什么鬼使神差地问出这种问题,且还是对着这个女子,但是既然说了,就要得到答案。他追问:“可是那誓言的nei容……”是不会伤害,而不是算计啊! 徽音半转身子,目光直入那人眼眸深处,叹道:“四阿哥糊涂了?算计,同样也是一种伤害。” 直到那女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书房中的胤禛才回过神来。“算计,同样也是一种伤害。”这是他自皇额娘薨逝后,他听到的最温暖的一句话,真的,从未有过的温暖! 五月的天已经较热了,徽音就是在这样的时节搬去了小汤山,此后没几天她送给胤禛一幅图纸,并写信说明是要修整的院子的图纸,细节处标示清楚,任是专业工匠,也不会发现这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并且不是个专业之人所作。 懒散着被别院里上上下下伺候得舒服无比的徽音,在五月底的时候,等到了被胤禛命人送来的莫璃,两人相视的一眼中,是全然的喜悦和默契。由于莫璃的性情开朗,为人友好和善,几乎没花多久便和诗言、诗韵她们及李生一家熟悉了,日常相处既亲近还和气,根本不像个刚来没多久的。 某一日,莫璃和徽音独处时嘲笑她,连自己女儿的衣服都是出自别人之手,好歹能做件小肚兜也成啊,可叹未出世的小包子,可怜地都穿不上亲娘做的一小片布,真是时运不济,投错了胎! 被刺激到的徽音之后一有机会就到翰海天音里,翻阅有关刺绣制衣的书籍,还扔开了其他的东西专心研究起这些来,誓要学会这个古代女人的必修课---女红。利用须弥境多于现实世界的时间,初始拿针比拿剑更艰难的徽音,渐渐变得熟练习惯,终于,到六月下旬的时候,徽音的手艺已经很不错了。 时间,已经到了康熙三十九年的七月……塞外行围又要开始了! 第52章 初现情愫 紫薇花树摇曳飘香,郑嬷嬷罕见地在发呆。 这是一个栽了好些紫薇树的院子,题名称为“丽佳苑”,此时节正是紫薇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打从五月份四侧夫人搬到小汤山别院,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就全部跟了过来。之前住在徘徊苑里,直到入了六月,才搬至此处,郑嬷嬷看出来了,四侧夫人当初修这个别院时,按照时令选择了每个月开的花中的一种,分别建了十二个各具特色的小院子,就为了住着舒服、散心的。 可是……郑嬷嬷叹了口气,转身进屋了。她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在这里她就是多余的那个。 徽音半躺在纳凉的贵妃椅上,莫璃坐在旁边,另有诗韵抱着衣物、绣线,三个女人笑着说绣样和色彩搭配的事,诗涵捣弄着庄子上熟了的果子,压成果汁后端给了自家主子,同时拉了拉盖着还未出世的小主子的薄毯。 “小韵儿,这个会不会太艳了?”莫璃指着刚刚配好颜色的样子,皱了皱眉。 “艳了?”诗韵低头看看,偏头道,“主子,真的太艳了?可是奴婢觉得很好看啊,等小主子出生了,穿着得多喜庆?” 抿着果汁的女子轻笑:“我觉得还好。”这话一出,立刻就能感受到近距离的两种目光,一种欣喜,一种哀怨。徽音其实有点无语,她学刺绣裁衣这段时间,已经给孩子做了很多衣服,别说之前的残次品,就是后来手艺好了以后做的,都有很多了,不过诗韵想做小孩衣服的积极性是不能打击的,所以她也就没怎么制止,反正那些个布料、丝线的又不缺,这点开支对如今的她来说,真的算不得什么。 “看时候该午睡了,奴婢扶您去卧房吧!”莫璃瞧瞧时间,放好居家的软底鞋,她掀了薄毯帮徽音放下杯子。 “奴婢们告退了,主子下午想吃什么,奴婢们好告诉诗情。”诗韵和诗涵相视一眼,收拾了摊开的布料和丝线免费txt小说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2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5部分阅读 线。 “嗯……炖个鱼汤吧,用那种肉质紧实的小鱼,其他的让诗情自己决定吧!”徽音在莫璃的帮助下起身套鞋,顺口一说。 两个小丫头目送主子转入了卧房,才离开这处三面通风的凉厅。没想到还未走到门口,就迎面碰到了郑嬷嬷,诗韵和诗涵行礼,示意安静后三人一同出门。 大约是因为曾经教导过规矩的原因,徽音身边的这几个丫头对郑嬷嬷都是敬重惧怕有余,亲近不足,再加上她们看得出这位宫中老人并不得主子信任,所以有意识地不太多相处,即使平日里也总是如这般行礼,纯粹当她是个佛爷一样供着。 郑嬷嬷心里透亮,从那个莫璃来了之后,侧夫人身边更用不到她了,虽然未曾避了她,却实实在在晾到一边了。这里面的缘故,恐怕不得不说离府前的那个“大动静”了,本来侧夫人就警告过她,结果还是由人钻了空子,如今仅是被冷处理了,郑嬷嬷其实是有些庆幸的,因此也没什么怨言。 “诗韵,你说我们平时照顾主子是不是太粗心了?”两个丫头边走边聊天。 “我也有这种感觉,你看莫璃姑娘,几乎整日守在主子身边,一行一动都那么仔细,这还是主子已经坐胎稳了呢,想想之前我们对主子的照顾……根本没法比。” “看来我们还有得学呢!” 两人刚转出丽佳苑,就见前院里伺候的王富一路小跑过来,远远看到她们俩就喊道:“快快,贝勒爷马上就到,赶紧通知主子。” “主子小睡了,咱们去迎接吧!”诗韵这么一想,让诗涵去唤其他人一起迎接,免得让贝勒爷觉得没规矩。 …… 过几天就要随圣驾去热河了,胤禛一个多月来很想看看徽音,可是他不能让皇阿玛觉得他对徽音上了心,所以始终没敢随着性子来。直到前两天,皇阿玛下朝后留了他,似心思极重地让他走之前去小汤山一趟,便是多待两天也成,这才有了今日一行。 策马而来,一路上暑气难消,胤禛的后背都打湿了,被别院上下的奴才迎进去,诗韵几个带着他到了据说小睡的徽音的住处。刚一进院门,扑面就是舒适的清凉之气,他睛神一振,躁热疲惫似乎都散去不少,由着高无庸伺候着洗去一身风尘和汗味,总算能清清爽爽地看看他的侧夫人了。 和以前住过一夜的那个耐冬苑一样,这处丽佳院的窗户也很大,此时开着一扇,外面的风吹着悬挂的素色帘子一荡一荡,胤禛穿着换好的一件里衣,因无需见人,天又热,所以他并没有立刻着装整齐。打发了奴才出去,身形挺拔的男子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床上盖着薄毯睡着的女子,神色有些复杂。 徽音的脸色极好,白皙里透着粉嫩,看来被照顾的十分好,她的手搭在薄毯上,正好覆着隆起的肚子。胤禛心里有些不平,他这一个多月来暗中加大了对府里的掌控,再加上皇阿玛给的差事,忙得可不止一点半点,这女子倒好,舒舒服服窝在别院养胎,日子可是滋润了。但是,一想到徽音出府的原因,他又觉得百般滋味难以言说,几乎是直觉的,胤禛肯定这女子是清楚惠心和宋氏做的手脚,只不过她迫于后面盯着的皇阿玛,什么都不能做。可……他总是暗地里认为,徽音是不想理会这些,否则绝对有办法做了而不被皇阿玛和他察觉。 “算计,同样也是一种伤害。” 胤禛能清晰地感受到当听到这句话时的高兴和触动,哪怕是此刻想起来,他都会莫明欣慰很久。一直记着徽音令人难以置信的防备,所以他仅仅坐在床边,没有伸手碰触那张绝胜的容颜,以及如今四个多月的他们的孩子。 屋子里有一种舒适的清凉,只是空中有些湿润,倒更让人舒服,好似肺腑间都在一呼一吸的过程中,慢慢地得到了温养一般。大约过了多半个时辰,徽音意识回归,猛然感到旁边有人,她立时睁眼、眸带杀气地扫过去,一瞬间坐起身就要伸手扣住来人的脖子,却在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暖意响起。 “徽音,是我。”胤禛有点郁闷,他们成亲已经大半年了,孩子都有了,这女子居然还没有习惯他的气息? 孕妇的心脏负担的是两个生命的频率,所以有一定程度的虚弱。徽音起身太急,心跳变得快了些,她下意识以手压在胸口,努力平息着这种不妙的感觉。 “可是哪里不适?”发觉不太对劲,年轻的父亲无措地转了个方向坐到自家侧夫人旁边,揽了她到怀中,胡乱抚着她的背。 徽音摆摆手,稍稍好一些后道:“没事,起身太急了,心跳得快了些。”大约是她的话让胤禛放了心,那只背后的手慢慢转移到她腰间,紧接着就被拥入了一个有力清爽的怀抱之中。 “徽音,爷来看你了。”双臂不自主地收紧,感觉到怀里的娇躯从初始的僵硬变得柔软,他的手轻轻摸着她的背和腰,似喟叹般吐息,“爷可以多待几天,等回去后就该去塞外了。” “唔,您辛苦了!”徽音抬手,犹豫了一下抱住这个男人,弯唇笑着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估摸着八月份你那院子就修好了,徽音,到时回府住吧!” 沉默。 胤禛似乎感觉到怀中人不愿,拉开些距离用头碰了碰她白瓷似的额,有些失落有些恼意地问:“你不愿?” 徽音也知道,她今天见到的四阿哥难得地露出了温情的一面,不过有些事并不是这些许温情就能解决的。她同样蹭了蹭额头上的那颗光溜溜的脑门,声音柔软地道:“八月份李格格应是要生了吧?到时府里必然忙乱,奴婢回去不是添麻烦嘛,况且……您说不定还在塞外尚未回来,奴婢……” 胤禛用唇啄住鼻息可及的唇,堵了那未完的话。她的意思是他不在府里,回去了没意思? 唇齿交融,两个人突然都觉得似乎有点想念这种感觉,徽音合眼挽住了吻她的男人的脖颈,胤禛一手摩娑着怀中人的背,透过薄薄的丝绸质地的夏衫,脑海里仿佛已经描绘出了衣服底下的触手滑腻,他想要她,这个念头升起的是如此自然而然,他另一只手移到前面解着徽音身上的布料,忽然触及凸起的肚子时,不稳的气息猛地一滞,胤禛停止一切动作,紧紧环住了她,闭着眼开始压制欲望。 清润的嗓音笑出声,被扣在怀里的女子手攀到半抱她躺在床上的男人背后,指尖上一股似温润又清凉的东西如水一样从背后流入他体nei,帮忙缓解着身体上的反应。等胤禛恢复如常,他缓缓坐了起来随即快速拢了拢徽音的衣衫,不自在地咳了咳整理身上的里衣,未再侧头看床上的女子。 “四阿哥,怀孕4~7月之间是可以同房的。”撑着坐起身,徽音很快就重新系好了衣服,她挪到床沿要下去,同时对旁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男人说道,语调带着笑意。其实暗地里有些无奈,你说刚刚实际行动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自然,这会子反而难为情了。 “嗯?”胤禛转头,明显不太明白。 徽音又重复了一遍,发现这男人不信,她套上鞋站起来:“您忘了,奴婢学医了,虽不敢说妙手回春,但是这种常识还是不会弄错的。” 胤禛面上微红,瞪了这女子一眼,仿佛在说:既然这样,刚刚为什么还…… 指指外面仍亮着的天,简单舒展身体的女子很无辜:“奴婢是为您好,总不能‘白日宣滛’吧?” 冷哼一声,本打算让徽音给他更衣的,可一想到她身怀六甲,又只好自个儿憋闷了,起身几步走到屋子中央,冲外面喊道:“高无庸,狗奴才,还不快给爷更衣!” 被留下的女子忍不住抚额叹息:看这孩子气的,果然是年轻啊……其实吧,你也很年轻吧? 两人被伺候着用了晚膳,大约是跟着徽音习惯了,胤禛对一日三餐并没有抵触,反而有些喜欢这种安排,只要晚上用少一些,不用担心夜里积食,也不会太饿,以前绝少不了的点心,如今就算不用也没什么了。穷人家一日两餐是为节省开支,他虽然崇尚简朴,可并不代表固守陈规,贝勒府因他开始一日三餐,上行下效,渐渐地都改变了。 傍晚时,胤禛和徽音在院子里小范围地散了散步,看着天黑了才准备回屋洗漱就寝。 十二花卉苑是特别设计建造的,虽然每个院子各有韵味,但主卧的大体格局是一样的,只布置不同罢了。胤禛白日里已经用过浴室,此时当然是轻车熟路了,纵然身上并不太粘腻,但是泡泡温泉解乏还是不错的。 徽音取了几本李生从书局里淘来的游记之类的书放在枕边,而后取了要换用的衣物,等着浴室里的男人出来,她招手让莫璃陪着进去,毕竟有孕在身,行动难免不便,她可不想在洗澡的时候出现意外,那不仅丢人,还蠢!当她再次出来,就看到胤禛就着被镜子聚光的烛台翻着放在床上的书,徽音与莫璃互看一眼,顿觉莞尔,果然如她所料呢! 挥退其他人,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人。胤禛噙着丝笑扬扬手中的书:“你爱看这些个杂书?” “谈不上爱看,奴婢最喜欢的是鉴别古董,至于这几本书……实在是奴婢这儿没有您常看的那些史啊传的,所以就拿来充充数了。” “你又怎知爷不喜欢这些个杂书?”胤禛反问,看不出情绪变化,但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徽音一愣,摇了摇头,自去一旁放的柜子边,打开来取了个包袱出来:“您勤学刻苦,奴婢可不认为您会撇开正事来看这些个杂书。” 胤禛叹息,似感慨地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爷是大清皇子,以后定是入朝办差的,不涉猎广泛,有时难免为下所欺,实在是于民无益啊!” “您说得有理。”徽音将包袱放到床上,解着打好的结,并没有就刚听到的话作何反应,“奴婢给您做了套夏衣,本想着命人给您送去,正巧您来了,便试试吧,若是不合适奴婢再改改。”其实她原没打算给这男人做衣服,但是莫璃说,既然嫁给了18世纪初的这个男人,就该学着做一些能做的事。 胤禛诧异,心口似有种熨烫的暖流徘徊,他从未想过这女子会如普通女子一样为丈夫缝制衣服,但是触目包袱中露出来的青色袍服,他忽然平静下来,只觉得这一刻真的感受到了一种温馨的滋味,不同于惠心的温顺,李氏的娇柔,宋氏的谦恭……是了,虽然他并没有觉得真的被纳入了徽音的心,但是在这女子面前,他深刻的知道自己是一个普通男人,不是皇子,不等价于权势,不代表着得到地位的某种工具。 “四阿哥?”徽音纳闷,抬头叫着好像在发呆的男子,旋即看看已经被取出来的衣服,有点犯难,“您不喜欢这个颜色?”好浪费啊,这可是她难得大方一次,用了须弥境中冰蚕丝织的布。 “是一整套?”胤禛回神,抖开了摊在床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了起来,罕见的,他竟没让人伺候着穿衣,难道是顾忌孕妇? 从里到外的全套衣服,穿衣的男子能够摸得出来,这料子似乎比他平日用的都好,触手柔软平滑,穿好后分外贴身,感觉舒适轻便,一点都不妨碍动作,外袍上依照他现在的身份绣了相应的蟒纹,扣子是晶莹剔透的水晶材质,打磨得很圆润,看来的确用了不少心。 嗯?挽袖口的胤禛顿了顿,在烛光下稍微移动了一下,竟然发现这青色的外袍某一瞬间闪过细碎的银光,宛如星芒加身似的,令人不禁称奇。他望向坐在床沿含笑看他的女子,递了个疑问的眼神,却发现徽音一双美目含着激赏,仿佛有迷醉隐在眼底,于是,胤禛觉得圆满了,原来他也不是没有吸引力的嘛! “您下个月要去塞外行围,一路上免不了骑马护驾,这身是骑装,也可作常服,唔……可能不够换,”徽音起身又去柜子里抱出个包袱,“这里面有一套款式和您身上差不多的,不过用了绛紫色,就怕您不喜欢,若是您中意,明儿让高无庸带着吧!” 身上的衣服很合身,尺寸什么都没错,胤禛心情好,自个儿上前解了包袱翻看,发现那套衣服的布料同样含着银光,于是问道:“这料子哪儿的?怎么仿佛……有光?” 徽音低头细看,笑答:“这是冰蚕丝织的,加了银线,即便不绣任何图样都显得很华美,而且清凉舒适,您喜欢吗?” 胤禛明白了,这东西用用就是,来历就不要追问了,想来就算他追问,也得不到什么真实答案的。忽然想到什么,他笑了,似乎徽音每次骗他的时候,都能让他知道是在说谎,要不然就避重就轻不予回答,难道竟是不愿欺骗他吗? “很珍贵的东西吧?徽音,你怎么舍得给爷做了衣服?” 闻听此言的女子一怔,蹙眉想了想,摇头看着已经准备试试第二套衣服的男子,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是啊,她也不明白,虽然冰蚕丝的布料她在须弥境里,为了练睛神力和念力织了很多,但是除了腹中孩子的衣物,她只给自己和莫璃用过,为什么会给胤禛用,难道这个人已经亲近到足够她认可了吗? 脱衣服的某人低头,发现徽音回答时的表情似认真又迷惑,一点都不像开玩笑,他低沉地笑了笑:“徽音,对爷来说,你神秘又危险,按理说该是要防备小心的,可不知为什么,爷总觉得……你是不一样的。”胤禛向前走了一步,神色同样认真而略显不解,他摸着坐着的女子的柔嫩脸颊,“其实要说个所以然来,爷也不知道那是如何的不一样。” “算了,不知道就不想了,您再试试这件?”徽音甩头,她一向不纠结这些,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了。 “也好。”胤禛放开此事,专心看自己的新衣服去了。 两人试完衣服,又聊了聊天,放下帐子睡了,至于里面是旖旎还是朦胧,那就只有他们两人清楚了。 第53章 秋意向晚 铺了鹅卵石的小溪潺潺流淌,水面上零落散着桂花,仿佛用着这种方式埋葬着一季的幽香。徽音躺在桂花树下的躺椅上望天,天气渐渐转凉,她的衣服已经换了秋装,此时身上盖着一条薄被,只为护着肚子里六个多月的小家伙。 莫璃走过来时就看到躺椅上那个女子,孩子气地直望着湛蓝高远的天空,神色略微怔然,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缓缓靠近,含笑俯视道:“在看什么?” “来啦?”徽音收回视线,坐起身后指了指天,“我在看世界。” “傻话,这样的方寸天地,能看到世界?”莫璃顺势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眸带深思地看了眼未出世的那个孩子,“徽音,这孩子……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摸摸大了很多的肚子,梨白般的浅笑浮现于徽音微垂的脸上:“我想……这个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总要等生下来才知道。你呢,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莫璃沉默,良久将手覆在徽音隆起的肚子上,叹道:“我希望是个女孩,虽然说清朝的女子处处受制,但我们两人总能护她无忧,至于将来的丈夫,也可以提前物色教导,若是个男孩……此时诞生绝不是个好时机,且不说康熙一直紧迫监视,便是胤禛府里,我们也尚未立足,这样的情况……” 怀孕的女子看着旁边面色凝重的好友,轻轻笑了:“无论男女,我司马徽音既然能生下来,自然就能护周全,不过……莫璃,你的期望成真了呢,这确实是个女孩。” “你怎么知道?真的假的?”某人挑眉,不太相信这话。 “胎儿一有性别之分,我就看过了,如你所愿,是个女孩,这下你能松口气了?”徽音点头确认,旋即调笑道,“难得见你这副样子,挺让人意外的啊!” 莫璃听闻是个女孩,不禁喜形于色,心里开始盘算起日后如何教孩子,但紧接着的调笑入耳后,她敛了神色望向旁边的女子,略带讽意地认真道:“能在莫家长大,我虽比不上你的经历那么残酷,可是该遇到的也遇到过,况且……在大清皇宫里的这五年,并不是白待的。” 徽音淡笑不语,她本就清楚,眼前这个女子尽管平日里笑闹鲜活,可骨子里未必没有冷血狠辣,只不过表象掩盖了一切而已。 两人双双不再开口,最终还是莫璃先开的口,以一种恍如聊天的口吻,她说:“四贝勒府的消息,李氏的儿子初七那天出生了,据说天生体弱,如果历史不错,那个孩子就是弘昀。” “我知道,”徽音轻笑,“按日子算的话,足月生产就是这个月,可足月产了还有弱症,可见……李氏还是没能护好自己的孩子。” “乌喇那拉氏,我倒真有兴趣想见识见识了,若她敢动我莫璃的干女儿……”莫璃的眼睛里划过冷光,唇边的笑容似有些冰凉,看着让人浑身泛寒气。 “呵~”徽音失笑出声,“我们现今在小汤山呢,那位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 莫璃终于露出个颇有深意的笑容:“你说得对,一切还是等回府后见分晓吧!”她眸中忽然熠熠生亮,“既然已经知道这孩子的性别,胎教的nei容就该改改了。” 徽音无语,这个所谓的胎教,貌似先折磨的是她吧?那些明明学过的东西在耳边重复又重复,她都快难以消受了!可怜的是,偏偏还半点反抗不得,若非是为了孩子,她早就爆发了。 …… 身在塞外的胤禛并没能迎接李氏的孩子降生,彼时他正在木兰围场跟随康熙会见蒙古各部,只在圣驾快要开拔返京的时候,得信知道有了个儿子,不过一听到天生体弱,他的心顿时又凉了,这个孩子……许是又要早夭的啊! 康熙三十九年出巡塞外,随行的皇子较多,年龄小的十五、十六也跟来了,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无论是出京还是返京,一路上都不算无聊。年长皇子和去年一样,照旧两两轮班,护卫在圣驾周围,既是职责所在,也是孝心的体现。 胤禛穿着徽音为他做的那套绛紫衣服,骑着马跟在圣驾边,明明日头高悬,偏他不见汗流浃背,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不仅皇子风范不减,还凭添了几分清俊潇洒。当然了,他自个是不觉得有多惹眼的,只暗中摸摸衣服的料子,触手冰凉细滑,仿佛天气越热,它就越冰凉一般。 与徽音成亲至今,胤禛确实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家族底蕴”!徽音身上的秘密不仅多不胜数,单她拥有的宝贝,便是他也难以估计。当日嫁妆里那些随便一件就价值连城的东西暂且不说,单去年他收到的那串佛珠下坠的珠子,如今身上的这身冰蚕丝衣裳,一旦为人所知,恐怕引来的纷争就不少! “四哥,”胤祥拍马过来,身前的位置却是十五阿哥,只见他靠过来,难掩羡慕地道,“四哥,小四嫂可真心疼四哥,有身子了还给四哥做了衣服,虽说不合规矩,但这片心却实在难得啊!” 胤禑伸手叫唤:“四哥四哥,我要和你共骑,你那凉快多了!” 胤禛脸一黑,瞪了胤祥一眼,还是把小十五移到了他的马上:“十三弟,你若是闲得很,不妨把我之前留给你的功课早些做完,没得带坏了弟弟们。” 看着舒服地吁气的胤禑,胤祥干笑两声,他知道四哥这是怪他多嘴露了衣服的秘密,可现在能靠近些凉快啊,所以哪怕厚着脸皮也不能走:“哪能啊,弟弟我可忙呢,一点都不闲!” 胤禛无奈摇头,拿这个弟弟没辙:“你啊,就没有一刻消停的,记住,万不能再告诉别人了!”其实这衣服在围场他已经穿过了,众人也是惊讶于料子上浮动的银光,并未过分关注过其他的,唯独胤祥,无意中发现了这料子有纳凉的功用,这才有了刚刚这么一出。 “嗯嗯,”爽朗的少年眼睛笑眯成弯月,随即问道,“四哥,小四嫂耀妆那天,我好像见过里面有匹不寻常的料子,难道就是这个?” 胤禛回想一下,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当时我没细看,之前她给我衣服的时候说,这是冰蚕丝织的,应是很珍贵吧!” “小四嫂可真舍得,”胤祥表露出恰当的小嫉妒,“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就拿来给四哥用了,怎地没个人对我这么好啊!” “一边去,没个正形!”胤禛虽暗中得意,但面上仍是一派严肃,“今年正好选秀,估摸着皇阿玛要给你指婚了,等成亲了你还怕没人对你好?” “四哥,十三弟,十五弟,看你们聊的高兴,不知我能不能听听?”八阿哥同样骑马过来,浅色的常服剪裁合体,越发衬得他玉树临风,气质如玉。 胤禛表情不变,胤祥仿佛吊儿郎当,而与自家四哥同骑的胤禑则微微垂头,顿时显得极为乖巧寡言。 “今年选秀,四哥正数落我呢,说是指不定回去就指婚了,不能再和小十五一样玩闹了。”四人相互问了安,胤祥大大咧咧说道,紧接着又作可怜状,“八哥,该不会你也跟四哥一样,要教导我吧?” 胤禩温润一笑,眸子里掠过一瞬流光,他和十三弟一样,如今都算是得宠的皇子,不同的是他是靠自小的努力,而十三弟却是因为有些像皇阿玛的性情。他答,语气显得和善亲厚:“哪能啊,十三弟大婚,做哥哥的替你高兴呢,四哥必定也是如此想的,不过是希望你日子过得好,四哥怎会数落你?” 胤禛点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小时候兄弟们也一起玩耍过,八弟的额娘出身低,即使身为皇子,受得委屈也并不少,如今这副八面玲珑的样子,左右不过是宫中生活逼迫所致,他虽然不喜这种虚假,却说不得什么,其实他又能真实到哪里去呢? “八哥说得对,倒是我想差了!”胤祥思索一会儿,好似恍然大悟道。 胤禩笑容一展,转而面向胤禛:“四哥,弟弟唐突了,本来围场时就想问问了,四哥若是不介意,能不能告知弟弟,这身衣裳的料子出自何处?弟弟看着不错,也想寻来用用。” 胤祥心中不满,这话说得,问就问吧,还挖坑让人跳,什么叫作“若是不介意”?难道不回答的话,就是介意他唐突了?传到皇阿玛耳中,四哥还能落得了好?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是府上侧夫人做的,料子从何而来,我还真没细问过,要不等回京了,让她去寻八弟妹说道说道?”胤禛当然明白胤禩话里面的陷阱,他又怎会是吃素的,同样挖了坑还了回去。 “既然如此,便算了吧,小四嫂眼看着临产了,若是累着就不好了!”胤禩推却,笑容略微有些僵,别说他不敢让至今为止没摸出深浅的徽音过府,就是敢也不能,一般皇子家眷交往都是嫡妻走动,让他的嫡妻和四哥的侧妻相交,便是上门拜访,说出去他也坠不起那个脸面。 “八弟说得是,万一有个好歹,单皇阿玛和皇玛嬷那就不好说啊!”胤禛点头,一板一眼地开口。 胤禩笑着赞同,仿佛深以为然一般,实际上却暗自咬牙,这是在向他显摆恩宠吗?还是在警告他莫要打什么心思? “十三哥,我想回马车,我困了!”小十五已经懂事了,他叫着胤祥想要逃离这里,四哥身边虽然清凉舒服,但是搅进哥哥们之间却不明智,他还有额娘和弟弟要顾着的。 “来,十三哥送你回去!”胤祥提起胤禛马背上的胤禑,放在身前安置好后,与两位哥哥行礼告退,勒马走人了。 胤禩顺势而为,告罪后也走了,只留下胤禛一个人孤零零还在此处。一身绛紫袍服的清俊男子默默叹息,伸手摩娑着腰间的荷包,这是当日他离开小汤山时徽音为他挂上的,荷包一面绣竹一面绣梅,既有取四君子之意,也有五福俱全之意。胤禛遥望京城的方向,忽然想快点回去了,徽音答应临产前回府,却不知具体是什么时候了。 …… 九月时节,秋高气爽,似是一年又到头,分外惹人惆怅。 康熙还没有给四贝勒府八月出生的小阿哥赐名,刚从塞外回来理顺政务,他又下令说十月份巡视永定河,至于扈从皇子,几乎想都不用想,定了四、十三两位阿哥。 难得有一天休沐,胤禛想去小汤山看看,只带了些护卫和随从,便策马出京直奔而去,手里一直攥着徽音送的那个荷包,心里涌上一阵期待又欢快的情绪,仿佛忽然变成了十五六岁的青涩少年。 没想到兴冲冲跑来竟扑了个空,胤禛的热情稍微冷却,他的侧夫人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居然不在别院里? 那……人去哪了?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胤禛在别院奴才的指引下,徒步走出一个不起眼的小侧门,只抬头一眼,他立时就顿住了脚步。举目四顾,凡入眼之处皆是摇曳生姿的枫树,虽然还未到别院时,他远远就看到了这片红艳的壮观景象,但此刻真的身在其中,才能深深感受到一种莫名的震撼。 绵延不见尽头的枫林,如今时节下叶子都红透了,许是深秋的缘故,地上早铺了一层凋零的红叶,猛一看去,蓝的天、白的云,红的树、艳的地,实在是一种极致绚烂而又极致静谧的美妙景色,再配上凉爽的秋风,难免让人生出既感动又怆然的复杂思绪,惑人恍惚而沉浸其中,偏还不能自拔。 淙淙的筝音自枫林深处传来,时而真切时而模糊,为这一片静好的血色枫林增添了几分灵动,尽管撕裂了如此安然的佳境,却又契合得万分完美,好似这片地方,本来就该有这筝音为伴才对。风过无声,数片枫叶悠然落地,倒因了那隐约不可辩的乐声减去了苍凉,让人品出几分燃烧生命到辉煌的酣畅淋漓,仿佛饮下了一杯醇酿,打心底里生出疏散肺腑郁气的快意! 胤禛莫名被触动,他分不清是被眼前红到耀目的景象感染了,还是被脑海中某一瞬间划过的灵光迷惑了,只觉得胸怀豁然开朗了,眼界似乎也拔高了一个层次,不再局限拘泥于方寸之间,这……大约就是佛家说的“悟”吧!他循着筝音而行,穿过数棵交错排列的枫树,看到了一幕足以入画传世的景象。 赤如烈火的漫天枫红这一刻化作了背景,凸现出了枫林之中的两名女子,一青一白两道姣好身影,一个抚筝一个静坐,每每一个视线交汇,总是流动着不容错辩的默契,恍然似见伯牙子期一般。月白汉裙的女子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偶有红叶落在她身上,刹那间红白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硬是将她的美扩大了几倍,让人见之忘俗,刻骨铭心。青色旗装的女子含笑抚筝,上佳的姿容虽不及另一人,却自有一种不同的风姿,柔美中略带英气,爽利大方而明快洒脱。 胤禛嘴角上翘,初时他是惊艳的,很难想象即使是怀孕的徽音,也能露出这般惑人的美,至于另外一个……他认得,就是那个徽音求来的宫女,是叫莫璃吧?没想到竟也是个人物,如此品貌居然平安在宫里待了五年之久,还未曾被他人注意到过,委实有些能耐啊! 一曲终,徽音任由莫璃扶着站起,宁默的美目流光如水,静静而遥远地望向某棵枫树下立着的男子,唇边浮现了温婉的笑容。 “徽音,爷回来了!”他说,声音似酒,带着难寻的温情。 胤禛踏着满地零落的枫叶一步步走近,伸手稳稳地扶住了自家侧夫人,笑意微敛,忍不住沉声责备:“天气转凉,不好好在屋子里修养,何故跑出这么远?”他揽住身旁的女子,眉头一皱,继续道,“衣衫如此单薄,你都是快做额娘的人,怎能如此不知轻重?” 莫璃退后两步,有些无语地看着扶住徽音的男子,这人,明明是关心的话,为什么说出来就变成不折不扣地训斥了呢? “四阿哥可是刚到?看您,怎么尚未整理一下,是下面的奴才不尽心吗?您看着气色有些不好,是累了吗?” 胤禛不自在地瞥开视线,总不能说是想见她才直接出来的吧?莫璃偷笑地瞧着别扭的胤禛,从已经走到跟前的诗韵手中取了披风,上前仔细为徽音系好,眼看妥当了才退下来。 “回吧!”胤禛松手,示意莫璃扶住徽音,这才提步走向别院,他略微放慢了速度,余光扫过落后一步的孕妇,“身子可好?孩子……闹人吗?” “一切安好。” “何时回府?” “可能……再过些日子吧?您呢?可曾寻太医诊过平安脉?” “爷身体很好。……徽音,爷十月份要去永定河巡堤。” “是,奴婢再为您准备些药,您还需何物?” “……不用了。”他想要的哪里是这些个东西了?真是个木头疙瘩! 两人一前一后,一问一答地说着话,逐渐没入枫林深处,缓缓不见了身影。 第54章 回府遭遇 四贝勒府有个幽静的小院子,这是胤禛特别安排的一处读书之地,除了他自己,就是嫡夫人乌喇那拉氏,未得允许也不得涉足。 正屋中的格局像是个案后坐着一个形容清瘦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分明还是个青年。这正是胤禛本人,他眼神温和地看着放在书案上的东西,含笑似在缅怀什么。 指形修长的手一一抚过书案上的那把纸伞、贵重的羊脂玉盆景,胤禛不由得想起与徽音的相识,第一次、第二次的相见,后来宫中、塞外不多的碰面,仔细想想,似乎每一次看到她,总能让他生出不同的观感,或疑虑或防范,或谨慎或深思,如今回忆起来,竟好似没有一次是好的印象。 拿起纸伞撑开,胤禛望着纸伞上的丹青微怔,手无意识摸着伞柄下的穗子。那天应该是个雨天,只是雨很小,朦朦胧胧的似有种江南的韵味,十三弟难得出宫一次,却弄丢了那块皇阿玛赐下的玉佩,他是真的很担心,若是一般东西根本不值什么,可那玉佩能证明皇子身份,绝不可遗失在外,否则……十三弟逃不了一顿责罚。 合上伞妥善放到一旁的盒子里,胤禛叹了口气。他第一眼看到徽音,确实是眼前一亮的,纵然她蒙着面,但那双眼睛却仿佛一瞬间触及了他的心,可是他们首次的交谈并算不上愉快,以至于他对徽音的怀疑,抹杀了他们初次见面时冥冥中的那种感觉,此时回想起来,胤禛总觉得,徽音好像是某个能改变他命运的因素,莫名地,他就这样认为。 羊脂白玉,乃是玉中极品,有一小块尚且难得,更何况是这般做成盆景的大料? 胤禛赞叹地细看面前的盆景,珍贵的玉料,睛湛的雕功,细腻的质感,布局合理的画面,无一不显示出此物的价值,这是塞外时徽音送于他的,仅仅是一份谢礼。其实至今为止,他还是不知道当时的徽音究竟是缘何晕倒在草原上,哪怕如今他们成亲了,他也没有问过,胤禛直觉得这是一个禁忌,一旦问了,许是会引来难以估计的后果。 照旧将羊脂玉盆景收入锦盒之中,好好的封存起来。 胤禛坐在椅子上,仰头靠在椅背上,书案上除了文房四宝等书房用具,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诚然,真正让胤禛感念徽音的,是毓庆宫的那次。后来……那样一个品貌出色、心思缜密的女子,随着一道圣旨成为了他的侧妻。成亲当晚,他知道了赐婚的□,也明白了徽音的处境,唯独让他不解的是,这样一个女子,到地为何如此作为?凡人皆有所求,可惜,徽音所求的是什么,他不知道,皇阿玛同样不知道。 成亲近一年,他们相处的时日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但是胤禛却觉得,这短短的日子让他心里很舒服,尽管查到惠心做的事后他既愤怒又痛心,可奇迹般的,徽音一句“算计,同样也是一种伤害。”却很容易抚平了他nei心的种种情绪。 这个女子啊……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胤禛站起来走到某处柜子边,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方形盒子,重新坐回原处轻轻打开手中的盒子,拈起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摸了摸垂下来的一颗红色珠子,将佛珠套在了左腕上。这是徽音新婚时送他的,说是新婚礼物,去年冬天就是有它在,他才没有感到半丝寒意,眼下天又冷了,这佛珠也该不离身了。 静坐着的男子闭了闭眼,墨玉一般的眸子里,方才的柔情通通化作了无奈和怅然,侧头透过窗户纸望向外面,胤禛深切地感受到了nei心最真实的想法。徽音啊,那样一个女子,任是男子又有谁能忽略? 想信而不敢信,想系于心间却又不敢真的系于心间,胤禛知道,他此刻就是这样的为难,身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身为大清皇子,他不能否认徽音的危险性,所以无论何时都必须谨慎小心地待她,以皇阿玛的嘱咐为命是从,随时警惕防范。可是,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二十三岁的寻常男人,他也会想要期待邂逅一个美好的女子,圆满自己的人生。 胤禛不会自欺欺人,他承认对徽音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不懂那是什么,却能体会到这种特殊感觉带给他的暖意和欢喜,是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过的,几乎是本能地,他想要去追寻。 然而,他不能随性而为,他还有责任,还有其他很多重要的东西,不能因为这么一点想往而赔个睛光,所以,他不能! 踏出房门的刹那,胤禛的所有复杂心思全部被关在了心门之中,他,该准备好随驾去永定河巡堤了! …… 一连下了好几天雪,今年的冬天,似乎冷得有些厉害。 在通向京城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慢慢走着,看着似是富贵人家的家眷,细看马车上的标记,居然是四贝勒府侧夫人的车驾,可令人不解的是,为何在这样的雪天外出,委实有些反常。 马车里暖意融融,半点不见寒意,徽音与郑嬷嬷、莫璃同车,旁的人都在后面的马车里,她们这是要回府,当然,该带着的东西全部整理装了车,早两日已派了人回去收拾府里的院子,如今只等回去就能住 清风颂音辞第2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6部分阅读 住进去。 “主子,虽说府里来人说贝勒爷染病卧床,可您也不用这么急着赶回去啊,好歹等雪停了走也成,眼下这路不好走,您又有八个月的身子,万一累着了,可怎么是好?”莫璃一副忠仆模样,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知你担心,可是,府里就算有夫人坐镇,身为侧妻,于情于理都该回去看看。”徽音配合着表现出忧心,轻轻蹙眉开口。 自莫璃来之后,她们两人常常在郑嬷嬷面前如此演戏,纯当找了个乐子,玩一玩罢了。 “主子,您身子重,便是回去了也无法侍疾,前些天夫人不是送信说,府上又抬进一位耿主子嘛,想来贝勒爷当是照顾周全的,您又何苦折腾小主子?”莫璃继续卖力演戏,完全就是个关切主子的好奴婢。 徽音笑了,这是在暗示她该表现出些醋意?“你啊,都快成婆婆嘴了!”拉了拉身上的毯子,她自顾自闭目养神了。 莫璃细心地掖了掖毯角,安静地垂了眼帘。她对面的郑嬷嬷从始至终都在沉默,没表情没声音,很好地尽着本分。 马车一路缓行,顶着飘扬的雪花花了比往日多一倍的时间,才抵达四贝勒府,徽音穿着厚底靴子和貂皮裘衣,被莫璃和郑嬷嬷一左一右小心扶着进了门,其他奴才收拾车马的收拾车马,搬东西入府的搬东西入府,各自忙着手里面的事,只有她们主仆三人,先去沁芳院给四夫人请安。 一番慰问应对后,徽音本打算看看病中的胤禛,只是被拦住了。四夫人说,一来,回府路上辛苦,还是休息休息再说其他;二来,贝勒爷只是受了凉,略有些发热,太医已经看过了,没有大碍,即使探望也不必急于一时;三来,孩子重要,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最终,徽音从沁芳院出来,回自个儿的院子了。莫璃对四夫人冠冕堂皇的阻挠非常之不屑,不让今天看就直说,何必找那许多借口,显得多贤惠似的,真是假的可以!结果,还没到晚上,沁芳院又派人来说,由于侧夫人一直在别院里,如今回来了,明天早上先给侍妾耿氏补上家礼。也就是说,徽音第二天早上需要早起,这就是四夫人所说的“好好休息”,可真是个好心肠的当家主母呢! 西北角原本的院子其实改动并不大,主屋照旧是待客用的,格局摆设全部按照清朝的习惯来,家具是徽音的嫁妆,和之前比没什么变化。东厢是寝室,打成了一个大间,一头作卧房,一头作书房,中间正对门的地方,靠墙摆了张软榻,以做日常小憩之用,唯一特别的就是拔步床旁边开了个小门,通向另一个小隔间,里面是个方便的浴室。东厢还有几间小屋子,分别是院子里奴仆的住处,西厢是厨房、库房什么的,另有一个靠近院门的,是看门的小太监住的地方。 重新修缮院子时,出钱出料的都是徽音本人,按她的设计弄好后,即使是奴仆住的地方,条件都好了许多,因她不住暖炕,所以主屋通了管道,取暖时烧了热水在里面循环散热,至于其他屋子里,但凡住人的全部砌了暖炕,也算是改善了奴仆们的生活条件。正屋前挖了个椭圆形的小池塘,截了府里花园中用的活水,一周堆了石头,瞧着有些野趣。院门通向正屋的路,本来是平直的石板路,如今绕过小池塘修成了鹅卵石小道,旁的地方全部翻了土,等着来年移种些树木花草,就不会显得单调难看了。 至于屋子后面……给黑帝修了个小屋子,墙角一处栽了丛丛竹子,好似一片小竹林,里面打了石桌石凳,旁的地方都植了草皮,自成清幽宁静之所,似有淡泊隐士之风。 只是粗略看了看,徽音就洗漱用膳,想着早点休息也好。 第二日离请安的时辰还早,徽音和莫璃就从须弥境出来,准备早点收拾妥当去沁芳院。 耿氏是下五旗包衣,阿玛是管领,是德妃前不久指给胤禛的,说是为了子嗣,可实际上为了什么,就很难说了。徽音在莫璃的搀扶下、带着诗韵和诗情到沁芳院正屋的时候,仅有郭氏、陈氏、武氏三人先到,两边相互请安后,她自寻个椅子坐下了。 “侧夫人看起来气色真好,想来是庄子上的水土好呢!”陈氏掩口轻笑,眉眼自有一番娇柔风情。 “婢妾瞧着也是,侧夫人的小阿哥生下来啊,保准是个壮实的。”郭氏应和,视线划过那隆起的肚子,眼底全是嫉恨。 莫璃低头,不着痕迹地碰了碰不知神游到哪的徽音,示意她好歹给个面子听听,而诗韵、诗情垂头侍立,充当着乖巧的木头人。 李氏和耿氏先后进来,几乎是片刻工夫,宋氏就到了。除了徽音,六个女人你来我往地聊着天,话中有话的水平实在令人惊叹,偏每个人还能理解无误,当然了,提及最多的话题还是胤禛的病情。 耿氏刚进府,还没好好过过新婚,就被四夫人发配去侍疾了,好好一个如花美眷,此时容色憔悴,实在不像个新娘子。李氏做完月子不久,但是身形恢复的很快,许是小阿哥体弱让她很担心,所以眉目间难免带了些轻愁,让她越发惹人怜惜。徽音一一打量过后,只觉得其他几个女人似乎脸色都不错,不过含忧带急的,恰当地表现出对胤禛病情的关心,还一个劲向耿氏问着情况,可到底是真是假,却是无人得知了。 “妹妹们都到了?”惠心进门,捧着手炉坐到主位上,让身边伺候的人自去准备家礼,而她本人,则受着在场所有女人的问安,随后叫了起,“徽音妹妹快坐吧,你身子重,可得千万仔细。” “多谢夫人。”顺势而为,徽音任由莫璃扶着坐到侧夫人的位置,浅浅含笑再没有说话的意思,丝毫不在意因四夫人一句话集中到她肚子上的各种目光。 “耿妹妹入府也有些日子了,如今徽音妹妹回府了,今儿就行家礼吧!”惠心示意沏茶,淡漠地笑看着在场的所有女人,目光经过某位怀孕人士时微冷,旋即又恢复如常,好似根本未曾有半点变化。 莫璃心生厌恶,这个女人,是想告诉耿氏,未能早点行家礼乃徽音之故吗?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挑动这些侍妾、格格与徽音争斗啊,哪有这种坐收渔利的美事?就算有,也落不到她乌喇那拉氏的头上! 众女人眼神变幻,纷纷不着痕迹地瞟向侧夫人和耿氏,却发现两人竟都是不动如山的模样。 耿氏应声,依规矩先给嫡夫人敬茶请安,谢了赏后再给侧夫人敬茶请安,她的言行举止处处规矩得体,约摸十三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还很小,模样也未曾长开,但姿容秀丽倒是不假。 “耿侍妾?近来照顾四阿哥,辛苦你了!这对白玉镯子不错,望你莫要嫌弃!”徽音摆手让诗韵拿出个锦盒递过去,准备接过面前的茶杯,没成想耿氏身旁的奴婢接赏的时候歪了一下,碰了她的胳膊,这让本就正在递出的茶杯,顿时失了平衡,刚沏好的热茶洒了出来,耿氏的手被烫到,下意识缩了缩,茶杯莫名飞向了徽音的肚子。 耿氏和她身边的丫头脸立刻就白了,目光满是惊恐地看向近在咫尺的侧夫人,以及那隆起的八个月左右的大肚子。 莫璃心急,一手扣住椅子就准备连人一同往后拉,诗韵和诗情也是惊住了,谁知,在众人或惊讶或期待或看戏的目光中,徽音轻飘飘一拂袖子,茶杯转移方向,直砸到离她不远的主位边,正好碎在惠心脚边,半点没被伤到吓到。 “耿侍妾,这是你的陪嫁丫头吗?”徽音笑问一句,完全看不出情绪变化。 “回……回侧夫人的话,正是婢妾的陪嫁丫头。”耿氏咬牙,她当然明白这是被别人作了筏子,可是……她保不住春芽,目前的她保不住! “嗯,年纪小了些,你可要多教教,若是照顾不好你,夫人难免挂心,说不得重新安排得用的人给你呢!”徽音淡淡看着不停磕头请罪的小丫鬟,让身后的诗韵扶了耿氏起来,开玩笑道,“那边是李格格和宋格格,你可别让她们等急了,多讨件赏才是。” 惠心皱眉扫过脚边碎掉的茶杯,招手让人收拾干净,她知道那女子有意揭过此事,所以并没有多言,只命耿氏继续行礼,同时让那个冲撞主子的小丫头自去领十板子,以此作为处罚。当然了,众人都清楚,若非侧夫人松口,绝不会这样简单地抹过此事,特别是耿氏,没有折了她的陪嫁丫头,这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之后的敬茶都很顺利,再没有出现什么意外,耿氏这才算是正式成为了四贝勒府后院的一员。 莫璃低头,眼角余光掠过地上的那片水渍,暗地里冷笑不已,这才是从小汤山回来的第一天吧?若非重修院子后,所有布置都是徽音派人弄得,昨天晚上光清理乱七八糟的东西,恐怕就得耗去不少时间。乌喇那拉氏,还真是“贤惠大方”的四夫人啊! 家礼结束,一众女人准备各回院子,耿氏当然要继续去侍疾,徽音起身叫住了准备走人的惠心:“夫人,奴婢担心四阿哥,可否现在去看看?” 据说胤禛发热昏睡,要到明后天起了药效才能醒来,这大概就是现阶段很少有哪个女人前去探望的缘故吧? “也好,你昨日才回来,今日去看看爷也是正理,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你同去了。”惠心同意了。 “谢夫人,您是当家主母,奴婢怎敢耽误您的工夫,奴婢去看看四阿哥就好,不会打扰四阿哥的。”徽音作惶恐状,就差行礼告罪了。 “嗯。”惠心点点头,带着身边的丫鬟离开了。 出了沁芳院,徽音慢悠悠向永佑殿走去。雪还在下,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雪白,天空有些暗沉,明明是白天,却莫名地有些压抑。永佑殿在主殿银安殿的后面,是按照主人的身份地位依制而建,其实胤禛歇在永佑殿的次数真的不是特别多,书房倒更像是他的寝殿。 屋子里药味弥漫,耿氏守在床边,细心地为病中的男子替换额头上的帕子,高无庸也守在旁边,帮着给耿氏打个下手。徽音进来时他们双双请安,此时的耿氏,比起侍妾更像个丫头,看那疲惫的样子,显然连日来都是她近前照顾着,可怜的娃,就这么被乌喇那拉氏给明目张胆地欺负了。 所谓侍疾,不是该轮流来的吗?怎会偏只使了一个呢?不是欺负都怪了。 “起来吧!”徽音叫起,示意耿氏自去忙,她面向高无庸问,“高公公,四阿哥怎么病的?” “回侧夫人的话,爷随圣驾回京的路上突降大雪,因而着了凉,爷硬撑着回京后就病倒了。”高无庸恭敬地回答。 不对啊!徽音疑惑,她明明送了那串佛珠,有恒温珠子在怎会着凉? “高公公,四阿哥左腕上的紫檀佛珠呢?” 高无庸微微抬眼道:“回侧夫人的话,降雪那天爷将佛珠献给皇上了。” 就算没有佛珠,不是还有辫子的坠角吗?“那……去年我给四阿哥的那个辫绳呢?” “回侧夫人的话,爷把辫绳给了十三爷身边的小敦子,命他绑十三爷的辫子了。” 好嘛,当好儿子、好哥哥去了! 徽音抚额叹气:“高公公,你带着耿侍妾看看药去,我瞧瞧四阿哥。” “遮!”门响后,高无庸和耿氏出去了,屋子里瞬间就静了下来,唯独药味还弥漫四处,半点也没有消减。 卷二情自浓时两相知 第1章 雍正来了 徽音挺着肚子坐在床边,莫璃站在床头处,此时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两人,以及仍在昏睡中的胤禛。额头上盖着湿帕子的男子躺在床上,清俊的脸因发热泛起红朝,好似沾染了一层胭脂,抿着的薄唇有些干裂,是缺水的征兆,眼窝略微下陷,看来是真的被风寒折磨狠了。 “莫璃,端杯水吧,我给他把把脉。”徽音将被子掀起一角,准备寻了胤禛的手腕出来。 转身的女子自去倒水,在她背后,床沿边坐着的女子将右手轻轻搭在被子下的手腕上,诊了会儿道:“情况不太妙啊,寒气侵入肺腑,热度发不出来,即使喝了药也散不出药效,难办难办!” “给你,水。”莫璃递出杯子,挑眉问,“会死?” 徽音一记白眼送过去:“我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用一丝灵力帮他疏通阻塞的血脉,让药效能够散出来,慢慢也就好了。如果太医早点用针的话,哪里能拖到现在?” 莫璃撇嘴:“你怎么不用针?” “用针麻烦死了,还不如用灵力方便。” 你就说你懒吧! 莫璃看着徽音指尖泛起微蓝的光晕靠近胤禛的手腕,不禁吐槽:“你这灵力还真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可是,当她注意到不对时猛然改口,“徽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停不下来,莫璃,我的手……挪不开了,肚子……肚子也在疼!”灵力急速透过她的指尖窜向胤禛的手腕,而且,这股灵力不是来自她,徽音下意识用另一只手覆在隆起的腹部,孩子的灵力以她为媒介,直投入床上男子的体nei。 “怎么会这样?”莫璃上前想要扯开徽音的胳膊,却在碰触的一刹那被弹飞出去,立时她的灵魂都有些不稳,仿佛瞬间在身体里移位了似的。 “好疼……”冷汗涔涔而下,捧着肚子的女子只觉得腹部抽痛难当,而灵力窜出的速度更是快了几倍。直到大约三四十秒后,一切恢复了平静,徽音还未收回贴在胤禛腕上的手,却在此时敏锐地察觉到,床上昏睡的人动了。 清俊的面容并无任何变化,但好似又有些不同了,缓缓睁眼的男子偏头望去,额上的帕子滑落到枕侧,他没有露出任何表情,那双黝黑的眸子似有茫然,可隐含着一种慑人的气势,若有若无的凛冽藏在眼底,明明平淡至极,偏露出些不经意的寒意,仿佛能瞬间刺入人心深处。 徽音只看了一眼,美目中冷光浮动,伸手就卡住了床上之人的脖子:“你是谁?”她分辨得出,这身体还是胤禛的,可灵魂却绝不是原来的胤禛,两者给人的感觉相差太大了! 静静躺着的男子淡淡瞥了眼捏住他脖子的女子,容颜是少见的美丽,额头上渗着汗水,一双森冷的美目紧盯着他的眼睛,嗯,身上的杀气不是作假,她确实有下手的念头。生命危在旦夕,他却恍若未觉,整个人从容得出奇,喑哑的嗓音低沉道:“你又是何人?” 不,不对! 徽音忍着腹部的疼,皱眉更加细致地扫视床上人全身上下,灵魂和身体的契合度很高,而且,原本稀薄的紫微龙气此时盛了很多,几乎不亚于康熙周身环绕的了。这人是谁,答案一目了然! “你是……雍正!” 胤禛瞳孔一缩,看死人一样注视着床沿边半伏身子的女子,见她收回了扣住他脖子的手,咬牙说出这个答案后猛然滑落到脚踏上,脸上的汗水更是多了几分。他睁眼便知这是雍和宫的寝殿,不管回到了康熙多少年都无所谓,可是居然有人能一眼认出他的不同,且萌生了杀意,不过,既然知道他将来的身份,那就绝不能留了! 徽音很疼,她不知这是不是要生产的前兆,明明离产期还有一个多月,总不会现在就…… “莫璃,莫璃,我好像要生了,好疼!”急切而断断续续的声音,清晰地可以听出话语中的恐慌。 胤禛猛地坐起来,这才发现床边摊着的女子挺着大肚子,难道刚刚她是忍着疼卡住了他的脖子?还顾不上多想,脑海里突然凭空多了不少片段,粗略一理后他懵了,他哪里有个来历不明的侧妻,这女子……是哪里来的?怎会入了他府上? 莫璃强忍住灵魂移位造成的影响,四肢有些不协调地跑到徽音身边,没空关心床上那个是重生的雍正还是原来的胤禛,她急切地想要帮把手,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只好冲外面大喊:“高公公,高公公,主子要生了,快来啊!” 这是他的孩子?尚在发热的胤禛如是想到,想要下床做些什么,谁知一个眩晕又倒了回去。高无庸进门后一惊,赶忙叫了外面候着的几个小太监进来,准备移了侧夫人去产房。一转眼,高无庸看到了清醒过来的主子爷,顿时喜形于色就要上前问候。 “高无庸,派人给夫人传信,让她看着点,爷没事。”胤禛缓缓神,发现身体有些发软,似使不上力,脑海里的记忆大量涌入,他已经知道这个侧夫人是怎么回事了。 “嗻,奴才这就去夫人那儿。爷,耿主子侍疾呢,您一会儿可要用些粥?” “嗯。”胤禛阖眼,高无庸见此轻手轻脚退下了。 康熙三十九年十月三十日,就是今天。躺在床上的男子唇角勾起,没想到他竟又一次活过来了,本以为他的灵魂就要消散了,老天却又给了他一次生机,那么,重来一次就绝不会再一样,绝不!胤禛想到刚才的那个女子,心头不免凝重许多,一个能说出“雍正”的人,必然也是来自距离现在的未来,只不知她是从什么时候来的。 但是,记忆中的这个侧妻,价值似乎多于威胁,不如……先留下看看? 被重生后的胤禛惦记的徽音,此时疼得几乎要晕厥。莫璃严声命小太监将人抬到侧夫人的院子里,由于产期还早,所以接生嬷嬷尚未住到府里,如今能借的只有李氏那儿,虽说高无庸派人给乌喇那拉氏报了信,可报信和不报信差别没多少,说不定报了信还更危险呢! 来不及布置产房,徽音被安置在莫璃的屋子里,暂时用这里做产房了,诗韵四个努力镇定下来,郑嬷嬷安排她们分头做好接生的准备,以全副心神来应对局面。她们都是清楚的,眼下只能靠她们,四夫人……绝对是指望不上的,郑嬷嬷果断支好屏风,端着一碗粥来到了床边。 徽音用灵力稍微缓解了下疼痛,总算能说出话了:“莫璃,你过来我帮你。”她自然看到了好友灵魂移位的情况,叫了人过来就伸出了手。 郑嬷嬷看着一道白色的光晕从侧夫人手中没入莫璃体nei,惊得摔了端着的粥,可等那光芒消失后,她听到了一句比这情景更骇人的话。 “莫璃,已经没事了,你听我说,”徽音揪住莫璃的衣服,抖着牙关道,“一会儿无论是谁派来的接生嬷嬷,一进产房就全部杀了,至于郑嬷嬷……同样杀了,生产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话音一落,炕上的女子就凭空消失了,已然恢复的莫璃抽出身上一直藏着的匕首,没有一丝犹豫,径直划过了郑嬷嬷的脖子,结束了她的生命。一身旗装的妇人瞪大眼倒在地上,她最后看到的是一张冷酷如铁的脸,带着浴血士兵的无情。 不管溅到衣服上的血迹,莫璃疾步走到门口,隔着门板吩咐:“诗韵,一会儿接生嬷嬷来了,就让全部进来,无论是夫人派来的还是李格格借的,都让她们进来,有事自会唤你们,否则不要进产房!” “莫璃姑娘,奴婢们明白。”守在门外的四个丫头急得团团转,听到莫璃的话立时就应了。 产房中很安静,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四夫人总算派了两个接生嬷嬷过来,紧接着李氏那边也借了一个乃嬷嬷过来,三个嬷嬷先后进了产房,刚进去就被莫璃给杀了。她翻查之后,果然发现三个人身上都带着药,有缩宫的,有引起血崩的,总之没一个是可用的。 又过了两刻钟,徽音再度出现在炕上,她衣摆上的血迹未曾清理,怀里抱着个小婴儿,孩子已经被清洗干净包好了,莫璃赶忙凑近细看,孩子眉眼舒展,并不见初生婴儿的难看,反是白嫩可爱,长相实在不错,说是粉雕玉琢亦不为过。 “莫璃,孩子顺产,一切都很好,是个女儿。”徽音含笑看着闭眼睡着的婴儿,轻轻说道,她体nei的灵力自动运转缓解身上的不适,“不过,得过一阵子才能通知外面,即使是顺产,时间如此短也是不正常的。另外,你可能得造个假的接生场景,我这儿倒是不用了。” 看过孩子,心情顿时愉快的莫璃瞪了眼炕上的人:“是啊,你连衣服都没打理,可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过瞧着新生的干女儿,莫璃还是转身造假去了,“这几个死人怎么办?” “放着就是了,难不成杀个人还要我解释?”徽音冰冷的视线扫过地上的四具尸体,“不止他们,回头我还要查查她们的家人呢,至于康熙的人嘛……就更不用解释半个字了。” “她们带着药,也许可以用这个当借口。”莫璃将一块帕子染了血迹后丢到盛了热水的盆子里,任其慢慢晕开,“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叫颜颜吧,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大名哪能轮到我们起?”徽音拟了一个||乳|名,随即嗤笑道。 制造完现场,莫璃看过后满意点头,这才挪到炕边抱起干女儿:“颜颜,其实也是司马颜嘛,挺好的!” 两个人看着睡着的孩子,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弄哭了颜颜,以示四贝勒府的三格格出世了!几乎没花多久这个消息就传了出去,徽音裹得严严实实移到自个儿的寝室,准备在那儿做月子,出产房之前,她拿出一封亲笔信,交待一番后让莫璃送到永佑殿,旁的事就再也不理了,至于死了的嬷嬷,自然有人收拾着抬走。 …… 沁芳院里,惠心端坐着等消息,她直直看着外面音沉的天空,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主子,主子,有消息了!”芳华从外面一路小跑到门口,稳了稳神快速进来请安:“主子,侧夫人生了,是个格格!” 惠心长出一口气,笑着合十双手:“谢天谢地,咱们府上多了个格格呢,芳华,取些药材送去,让侧夫人安心修养。”只要不是男孩就行,不过一个女儿,无论健康与否都于大局无碍,不会挡着她的儿子了。 “是,奴婢遵命。”芳华领命,欢欢喜喜地下去办事了。她是真的开心,侧夫人没生出小阿哥,哪怕是个再健康不过的,也是个格格,即使能平安长大,总逃不过嫁出去的命,根本无关紧要。更何况王府格格而已,出嫁择婿时主子亦有权左右,到时候便是让抚蒙古了,侧夫人又能说什么? 乌嬷嬷在芳华离去后不久走进来,脸色有些不好,她凑近惠心耳边低语,越说面上越难看。听她说话的惠心起初并没怎么在意,后来却是表情凝重,就连眼神都变了几变。 “你是说……产房里的嬷嬷都死了?连宁寿宫赏下来的郑嬷嬷也死了?”惠心不确信地看向旁边的陪嫁嬷嬷,屋里的奴才已经被遣退了,此时就她们主仆二人。 “是,那位抱着三格格不顾规矩,从产房回卧房了。她还派宫里贵主子赏的那个丫头去找了贝勒爷,之后贝勒爷就派人抬走了产房里的尸体。” 惠心拧眉,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爷可说什么了?” “没有,贝勒爷只命人清理了产房,并下令让奴才们不得胡说,别的什么也没说。” 惠心略微有些慌,急问道:“爷可是发现接生嬷嬷不妥了?” 乌嬷嬷沉吟,良久迟疑着出声:“奴才觉得这里面透着蹊跷,即便那位发现接生嬷嬷不妥,也没道理连太后娘娘赏的陪嫁嬷嬷都……况且贝勒爷看着不像知道的样子,眼下贝勒爷还病着,主子别自个儿吓自个儿,即便贝勒爷真的知道接生嬷嬷不妥,主子又能担什么责任?谁让那位这么突然地生产来着,能寻到接生嬷嬷已是难得了,哪能筛选得那么仔细?” “你说的是,我已经尽了本分。俗语说‘七活八不活’,如今她不是已经母女平安了吗,再追究这些个,难道不显得胡搅蛮缠?” “主子,眼下可以松口气了,一个格格罢了,若是长大了您照样拿捏在手里,还怕那位不求上门来?”乌嬷嬷露了点笑,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盘算着回头定要给老爷、夫人递个信,好好查查这几个嬷嬷死了以后的事,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惠心笑容一展,眸中闪过狠厉的光:“这话没错,将来三格格的婚事,我这个做嫡母的怎能不关心呢?” 这边厢算计着的主仆俩不知道,西北院里躺在床上的徽音,早将她们的动向掌握的一清二楚,甚至于李氏因借出的乃嬷嬷有去无回而摔了东西,她也是了如指掌。偏头看看身侧熟睡的女儿,徽音轻轻一笑,缓缓出声又给出了一道指令,不过这次派出的不是身边的人。 “菩提,查清楚那三个接生嬷嬷的家庭情况,无论老幼,全部杀了,动作要快,一定要在当今圣上和四阿哥之前,记得抹掉痕迹。” 隐隐绰绰的男子身影,听完命令后瞬息消失,身法快得绝不似人类所有。 徽音喃喃开口,语调透着轻蔑:“乌喇那拉氏……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呢,想左右我司马徽音的女儿的婚姻,且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即使我不出手,焉知我的女儿就会是个好摆布的?” 菩提和雪苑已然化形成功,好多事现在都可以开始做了。女子柔弱,为母则强,更何况如今为母的是她司马徽音?颜颜生在大清,命数自然就在大清,身为母亲,她又怎会不提早做好准备呢?该安排的现在当然会着手安排,颜颜的将来如何……便是康熙,她也绝不容许插手,更别说区区一个嫡母了! 徽音想到永佑殿里重生了的雍正,不禁笑得越发难测,在做过皇帝之后重回康熙年间,这位与众不同的四阿哥又会做些什么呢?如今的局势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只是不晓得她又会被放在什么位置,但愿现在的“四阿哥”不要让她失望,否则,逼出一个难掩虚弱的灵魂,实在算不得多大的事。当然了,康熙知道这种灵异事件后的反应,想必“四阿哥”怎样都不会不考虑吧?所以说,处于劣势的还真不是她呢,看看,眼下能拿来谈条件的可不是一样两样啊! 永佑殿nei重生后的胤禛并不知道自身微妙的处境,他正在努力接受那些略微不同于原来的记忆,顺便从中梳理各种关节,熟悉着二十三年来的一切人和事,至于来历不明的侧夫人,他还没空关心。而且,许是因长久以来灵魂漂浮的缘故,又或是仍未病愈,他竟觉得身体万分沉重,似乎无法很好地支配行动,就是挪一下胳膊,都仿佛千难万难似的。 不过就算这样,胤禛还是有种难以抑制的高兴,飘了那么多年,要他亲眼看着曾经呕心沥血的大清灭亡,并目睹之后几十年纷乱的局面,那种无能为力的悲苦简直是非人的折磨。就在前不久,他看到了爱新觉罗家后人可叹的遭遇,本以为越发孱弱的灵魂会就此消失,没想到突然被一股清凉纯净的力量给缠住了,被那力量一拉一扯,再醒过神竟成了如今这般,他这样的际遇,实在算得上离奇至极了吧? 除此之外,胤禛还在回忆以灵魂状态看到的许多画面,大清的衰败、列强的侵略、日本的屠杀……这些他通通不允许再次发生,既然重活一次,帝位他必然要争,大清的命运他肯定也会改变! 康熙三十九年,他雍正来了! 第2章 又见交易 乾清宫: 康熙拿着“鹰”送来的汇报叹气,视线扫过放在手边的那封信,只觉得头疼了几分。诚然,徽音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是让他十分安心的结果,可是因为生产而发生的一系列事,却令他怎么也忽视不了。 首先让康熙生气的就是乌拉那拉氏。她居然在那种节骨眼上刻意拖了时间才派去接生嬷嬷,并且派去的接生嬷嬷还带着准备要了徽音性命的东西,这样的媳妇,康熙怎么也不明白那个时候竟然会挑上,还配给了老四!虽然徽音写的信里面只是说杀了三个接生嬷嬷,原因什么的没有写明,可是他又怎能装作不知道? 其次就是郑嬷嬷被灭口的事了,康熙看了信里面的解释,徽音说,因为郑嬷嬷看到了她使用异能,所以就灭口了。这一点应该是可信的,毕竟生产在即,郑嬷嬷好歹是能搭把手的,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徽音也不会置自身情况不顾,立时就灭了口。可是这么一来,他就得再派一个人去监视,虽然……说不准哪天又会被灭口。 康熙揉着眉心,其实旁的问题都不算问题,他最头疼的是徽音的行事手段。那三个接生嬷嬷在产房nei被杀也就罢了,可还没等入夜,她们的全家上下也被杀掉了,这应该是第三次了吧?第一次是那只黑豹咬死的几个人的家人,第二次是老四媳妇利用的那个奴婢的家人,这次又是三个接生嬷嬷的家人,仅仅只是为了杜绝将来有可能出现的寻仇,这种干脆利落而斩草除根的行事方法,真是……真是该死的果断干净! 死个把人,康熙并不会多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如此行事的那个人---徽音!当初第一次发生时,他觉得无奈惊讶,第二次发生时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第三次发生时,他就头疼了。康熙知道,如此处置确实妥当,但是他难以接受的是,徽音处理这些事的速度,即使是刚刚生完孩子,也照样比他快了很多,如果有一天这种“快”是以他为目标呢?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一想到这里,康熙就止不住地浑身冒寒气,他有种预感,就算某天以徽音的女儿威胁那个女子,也绝对得不到他期望的结果,徽音……这个女子的心太狠太冷了,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什么是她不能放弃的,便是她自己的命,只要为了达成目的,想来也算不得什么。 康熙放下“鹰”的密报,抽出桌上的信重头又看了一遍,缓缓摇头苦笑。 徽音聪明绝顶,最重要的是她懂得审时度势,在最恰当的时机做出最恰当的事,瞧瞧,信里面写的明白:“请皇上重新派人接替郑嬷嬷的差事,另,奴婢唯一的女儿,望皇上遵从约定,莫要录入皇家玉碟。” 烧掉密报,康熙收好了那封信,徽音这是在保证,她只要这一个女儿,也就是说日后她都不会再要孩子,这是在变相地让步,可同时她又重提“不入玉碟”的那个约定,旨在说明她的女儿不会成为和亲的备选格格。康熙有种无处着手的感觉,好像徽音总能在他即将下狠心的时候打消他的杀意,并让他们之间的交锋停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谁也占不到实质性的便宜,同样地,谁也吃不了亏。 女孩……能让康熙放下大半的戒心,亦能让他生出充作政治筹码的念头,毕竟以徽音的相貌和本事,生下的女儿又能差到哪里去?然而,此时此刻康熙却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徽音,实在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女子! 心中装着事,康熙踏出乾清宫给太后请安去了,这重新安排一个人过去的事,还得以太后的名义赐下去啊! …… 莫璃逗着襁褓中的颜颜,床上的徽音在旁看着,此时屋里就她们在,诗韵几个都被遣出去忙别的了。 “这两天有什么动静?”拉拉被角,徽音问道。 “乌喇那拉氏正在准备颜颜的洗三宴,胤禛仍在养病,至于宫里……目前还没有什么反应。” 颜颜乌溜溜的眼睛灵活地转着,睫毛长而浓密,小扇子一样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忽闪,配上她粉嫩的小脸,实在是招人喜欢得不行。徽音看看女儿的小模样,眉眼一弯笑了,可说话的语气却远不如表情那样可亲:“我估计‘赏赐’快要下来了,可能就在洗三宴之后了。” “你灭了那三个嬷嬷的家人,康师傅会不会怒火冲天啊?”莫璃把颜颜放到床上,开玩笑一样说道。 徽音伸手逗弄孩子,状似深思地回答:“生气大约有,怒火冲天谈不上,我之前已经这么干过两次了。” “吓?”莫璃震惊,“敢情不是头一回?” “嗯,这是第三次,康师傅知道的。”徽音承认,眸带笑意,“一则是为斩草除根,二则就是为了让康师傅看的。你也知道,若是不露点狠,哪有人会真的投鼠忌器,没得以为我只是嘴上功夫,反而变本加利欺到头上来呢!” 听闻这话,莫璃赞同:“就是这个话,让人小看的那是孬种,不是低调!”她顿了顿又问,“我们先前制定的‘撒米’计划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徽音失笑:“你说什么呢?‘撒米’计划早就开始了,菩提已经去做第一步了。” “那就好,”莫璃抱起颜颜轻摇,“咱们的颜颜宝贝,干娘我可是和你额娘尽心护着你呢,长大了不能不孝顺哦?” “才出生两天的孩子,你指望她能听懂?”徽音鄙视,眼底却满含慈爱。 四贝勒府的三格格出生的日子,正好和她的阿玛一样,都是十月三十这天。而且,这孩子一出生,本来昏睡的四贝勒就醒了,再加上她是备受太后娘娘看重的四贝勒侧妻所生,所以虽然是个格格,洗三却大办了。四夫人发帖给各家兄弟妯娌,定了时间邀请他们来参加府上三格格的洗三宴。 仍在努力让身体听话的胤禛不在意那些,对于这个侧夫人,他打算等痊愈后寻机谈谈,单凭已经接受的记忆,完全判断不出这女子是从哪个年代回到康熙年间的,更郁闷的是他目前可以用来查些□消息的人手,严重的不足,而且身边居然还跟着皇阿玛派来的暗卫,虽说这是一种恩宠的证明,但做事束手束脚却是绝对的,偏偏这事他还没办法表示出不满。 洗三宴时,胤禛拖着轻松了些的身体,招待了前来贺喜的兄弟们,也是这天,他第一次看到了和他生辰一样的女儿,孩子长得非常漂亮,眉宇如画,肌肤粉嫩,一双眼睛像他的,黝黑乌亮,看起来机灵健康,全然不像个早产的孩子。兄弟们都羡慕他得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儿,特别是十三弟,抱在怀里就不想撒手,其实说真的,如果单以孩子论的话 ,胤禛也是喜欢这个女儿的。 “四哥,小侄女可起名字了?”罕见的,居然是九弟胤禟问的。 胤禛想了想高无庸的禀报,咳了咳道:“尚未取名,她额娘拟了个||乳|名,叫颜颜。” 十阿哥也txt电子书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2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7部分阅读 也感兴趣了,凑过来出声:“四哥,是哪个字来着?” “十弟,莫要过了病气。”胤禛稍稍退开点,犹带病容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说是容颜的‘颜’。” “颜颜?”在场的几个阿哥咀嚼着这个||乳|名,十三阿哥抱着孩子高兴地抛了抛,“颜颜,这名字好,以后十三叔带着你去骑马!” “十三爷,小格格身子娇弱,可禁不起您这么……”今天是莫璃把颜颜抱出来的,她被胤祥此举给吓坏了,上前就要扒拉出孩子,还好冬日里襁褓裹得厚实,不然凭着刚出生的婴儿那柔软的身子,早就玩完了。 “一边胡闹去,刚出生的孩子哪能让你这么可劲折腾?”胤禟斜睨了胤祥一眼,小心接过颜颜,俊美的脸上笑意柔和,一双眸子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孩子,“颜颜,我是九叔,可要记着啊,日后想要什么,若你阿玛不给了就找九叔,知道不?”果然如他所料,这孩子长得极像徽音,仿佛是爱屋及乌的,胤禟就打算以后都疼着这个孩子。 听到这话,十阿哥不由得看向胤禛,只见一向冷淡的四哥挑了挑眉,却再没有其他的表示,他的胆子也大了些,蹭到胤禟身边看小侄女去了。一见颜颜可爱漂亮的样子,顿时忍不住了,变得和九阿哥一番德行,比当阿玛的胤禛反应还激烈。 洗三宴进行得很顺利,九、十、十三阿哥皆表现出了对颜颜的万分喜爱,莫璃特想抚额长叹,她的干女儿啊,从抱出来后,就连个襁褓边也没再碰到,这群阿哥抢皇位的时候你死我活,今儿抢着抱孩子时同样不甘落后,有本事抱自家的去呗!看看,起初没意见的四阿哥头顶都冒黑烟了。 四贝勒的三格格玉雪可爱,自洗三宴后就传了出去,宫里的康熙同样听说了,想着过了满月后定要让徽音抱进宫来看看。就是宁寿宫的太后,也心急地想早点看看这个重孙女,可惜,怎样都得等到徽音能进宫的时候才行。 十一月十四日,这天天气很好,胤禛的身体已然能行动自如,只是略微还有些不适,他已经消了假办差了。 通往西北院的路,几乎穿过了府里的花园,这是重生后的胤禛第一次走这条路,他想和那个女子谈谈,针对很多问题地好好谈一谈。 因为徽音还在做月子,此时并不适宜见面,奈何他们两人都等着这一天,所以破例支了屏风,只留下莫璃一人,遣退了其他伺候的奴才。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和门投射到屋里,胤禛坐在凳子上,一手搁在旁边的桌子上,迎着光望去,他看到绘着大朵山茶花的屏风后,影影绰绰有个人斜倚在床上,光线打在那人身上,让他能看得越发清楚。 来历不明的侧夫人,带来了皇阿玛对他的关注和担心,他得到的记忆中,这个女子目前为止带给他的都是好处,但同时这也是个危险,要不然皇阿玛也不会派出暗卫,要知道,即便是太子都没这待遇呢! “司马徽音……是吗?”胤禛先开口,声音平缓而淡然。 顺顺散着的长发,屏风后传来轻笑:“是,我就是司马徽音,你呢?我该如何称呼你?雍正爷?” “你是盗墓世家出身,朕想知道的是,你来自哪个时代?”不理会称呼问题,胤禛直接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时代?”徽音略微坐起身子,看了眼床边的莫璃,她们彼此都皱了皱眉,这个词……即使雍正重生了,应该也不会用在这里吧?想到这里,徽音慎重了些,她直视屏风另一边的男子,浑身气场全开,拿出了谈判的姿态,“想知道我来自哪个时代,你是不是该有点诚意?说出点什么作为交换?” 胤禛的神情变得谨慎,他不自主地露出隐藏起来的帝王气势:“朕自公元2000年回到现在,你应该比朕要迟的吧?”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怪不得皇阿玛会那么忌惮她。 屏风后的两个女子相视一笑,徽音重新倚回床上:“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她顿了顿道,“我来自公元2029年。” 得到这个答案,胤禛皱了皱眉,一个比他看到了更多的女子,他是不是应该留下来套出有价值的东西后,再决定是杀还是…… “怎么?盘算着何时杀了我?”徽音笑出声来,“别白费心思了,纵使现在的你比康熙知道的多了些,也不代表着你比他更有把握能杀了我。”胤禛闻言握拳,却在随后又接到了一个打击。屏风后的女子再度开口:“况且,单凭你所看到的那些,无论是日后的历史还是将来大清的灭亡,也仅仅是流于表面而已,你可知背后的细枝末节?” “大清的天下,还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满族的存亡,还是家族的传承?敢问自2000年回来的雍正皇上,您可曾真的想明白了?”徽音逼问,语调带着一点讽意,她这一句话已然将谈判的形势扭转,完全站在了优势的一边。 胤禛神魂俱震,他自醒来从未想到这个,只是坚定地想要改变大清最后灭亡的结局,并思考着应该实行的措施和改变的地方,怎料会有人问出这样的话,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是重生后的胤禛,又岂会因为这一句话而慌了神?他冷哼一声:“朕却不知一介女子也能有这份胸襟!” 讽刺,完完全全的讽刺! 徽音竟有些欣赏屏风后的人了,她点头称赞:“不愧是九龙夺嫡的赢家雍正帝,我倒打心眼里有些佩服你了。”她口气一转道,“言归正传,你直说好了,想要什么?” 胤禛为这份干脆暗自叫好,但面上却半分不显,他的食指轻轻扣着桌面:“你能给多少?”这女子身上的价值实在不好估计,虽然他直觉得很多,可是没个度的话,他也说不出个大概。 莫璃乐了,眼前这局面,怎么有点像王见王啊,看这皮球踢的,果然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清润的女声略显愉悦:“你忘了,找上门的可是你,主动权怎样都不在我手中吧?”切,谈判这种事,她怎么会落于下风? “朕……要你的头脑。”胤禛也知道继续推回去的话,这太极就打得没完没了了,所以说出了一个可大可小的答案。 徽音笑了,她摇摇头直言:“你这要求,还真是钻尽了一切空子呢!对不住了,这个我做不到,换一个吧!” “不,朕就要这个。” 旁听的莫璃觉得无语,比起她们两个穿越的,眼下这个重生的胤禛似乎更加危险,这丫的压根就打着改变一切的目的来的,若是答应了这种要求,徽音岂不是要被烦死?即使清楚2000年以前的所有历史,这家伙也是个古代人,万一他瞅着现代那些东西好用想造出来,民用的就不说了,如果是军用的呢?单单出现个最老式的机关枪,肯定都乱套了,更别说什么飞机坦克了!她可不信看过近代史后,胤禛能不萌生这些念头!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想做什么我大约能猜到一些,可是我没兴趣帮你,再说……你现在能拿来与我交换的条件,似乎也没这个价值吧?”徽音认真表态,凉凉地提醒“狮子大开口”的某人。 “你的条件?”胤禛醒神,正视了“交易”的含义。 “和你出现之前一样,我与康熙的协议、约定之类的,你不得插手,此其一;其二,只要你对我的生命、财产没有构成威胁,那么去年定的血誓就永远有效。”徽音列出她的要求,想了想答,“我的头脑虽然不能作为交换条件,可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nei,帮你解惑还是可以的,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超越当前时代水平的东西,基本上是没有存在基础的,或者是时代制约,或者是技术限制,凭个人之力,根本无法克服。” 胤禛微微勾唇,他明白,这女子是在说,只要是太先进的东西就绝对不会说半个字。其实这样也足够了,毕竟他所能做的有限,并不可能达到2000年的那样,不过警告还是需要的:“好,成交。朕希望你做个聪明人,莫要染指不该你……” 谁稀罕! 徽音直接打断这个威胁:“你放心好了,什么权势之类的,简直没意思透了,你白送我也不要!另外,劝你最好加强下某些方面的掌控力,如果哪一天谁触犯了我的逆鳞……即使是你本人,也请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我司马徽音说到做到,不要以为我会顾忌什么!” 胤禛沉默,他当然明白这些话的意思,这女子指的是他的额娘和嫡妻,同时也包括他。可是某些事他也为难不是?况且不找些机会试探一下的话,他又怎能知道这女子的能力呢?所以说,一人之力有限,他有时候疏忽了,也是再所难免的,不是吗? 第3章 纵是年少 阳光跳跃,屋子里一时沉寂下来,可是不知为何,莫璃却觉得空气里有种忧伤的味道,如丝如缕地纠缠往复,仿佛谁人弥留的执念,无言地流露出淡淡的遗憾。 “四阿哥?”徽音忽然开口,本来准备起身离开的胤禛视线再度落到屏风对面,隐约看到床上的那人摇了摇头,清润的嗓音柔软了几分,“不,你不是四阿哥了!” 莫璃微微低头,发现好友宁默的眸子荡起一抹缓缓而轻薄的感叹,她心中似想到什么,却终究没来得及抓住。 胤禛的心脏莫名收紧了一下,可这根本不是属于他的感觉。 徽音注目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束束阳光,唇角牵起浅浅的弧度,表情若有若无地含着一点点几乎分辨不出的伤感:“秋日游,似火枫红盈满袖。莫言天家年少不知愁。纵君在,寸寸相思,回首几多留?” 蓦然宁静。 屏风这边坐着的男子动了动唇,终究没说什么。这些天融合记忆,胤禛当然知晓了许多他没有重生之前发生的事,甚至包括那些矛盾而不太明了的情愫,说实话,即便是此刻的他,面对这个女子时,亦难摒除那种莫名的影响,以至于他无法分清,这到底是不是属于他的感情。 “四阿哥自幼长于深宫,先皇后暗藏利用的疼爱,德妃弃之不顾的冷漠,康熙君父姿态的严厉,”徽音叹息一声,“还有兄弟们数之不清的算计针对……我一直看得出,二十三岁的四阿哥,心机城府、智谋眼光都不输于任何人,可是他的nei心深处仍然保有一片柔软。先皇后寻子为靠的心思,他故意忽略不见,只记着那些疼爱和恩情;德妃利用完就丢的作为,他故意抛之脑后,只记着那些生恩和血缘;康熙偏疼太子、忽略庶子的态度,他故意隐去难过,只记着那些偶尔流露的温情和为子的本分;哪怕是十三阿哥有所求的有意交好,他也只记得这份难能可贵的兄弟之情,而无视了其中的利用和刻意。” “那又如何?”胤禛的气息有些不稳,来自灵魂的不适让他感到头晕无力,可是听到有人这样撕开他极力遮掩的东西,却怎么也无法轻易平静下来,“即使如此,那又如何?” 徽音缓缓摇头,声音有些低沉:“不如何,正因为我看出了这些,在四阿哥与我没有起冲突的时候,我都在尽力帮他,为他赢得康熙的关注,为他在太子那里博得一些好感,便是面对德妃时,我也将他摘了出去,护着他‘孝顺’的名声,总希望着能多给他一点温暖和慰藉,让他的心不要那么快的冷下来。” 莫璃有些心疼这样的徽音,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徽音目睹着年少的胤禛在这权势中心挣扎成长,就好像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在司马家慢慢变得狠辣麻木,所以打从去年开始,徽音和胤禛相处时总会不自觉地含着温情,仿佛在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予胤禛温暖,多次与康熙、德妃交锋时,也从来没有将胤禛扯进去,徽音……就好像一个姐姐一样,不着痕迹地护着胤禛,一边看着他成长,一边尽力留住他尚且柔软的那颗心。 莫璃忍不住猜测,徽音年纪尚幼时,一定在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渴求着能出现哪个人帮帮她,可是多次的失望后,绝望的她就不再抱有幻想了。当看到那般性格的胤禛重复着走上一条成长而痛苦的路,徽音觉得同病相怜了,所以在胤禛未曾成为她的威胁前,帮他就好像帮了年幼的自己一样,这也算是变相地心理安慰吧! “……”胤禛渐渐恢复平静,他忽然明白,这女子根本不是在对重生后的他说,而是二十三岁的那个自己。 “四阿哥的感情激烈而深刻,说是爱憎分明亦不为过,”徽音后仰身子半躺到垒起的枕头和被褥上,带着点笑意道,“他本性固执倔强,意志坚定,做事认真负责,待人虽有戒心却难掩真诚,思维敏捷而理智清醒,可一旦涉及感情,就会变得脆弱,付出多少总想着可以得到相应的回应,即使再小的欺骗他也会暗自难过很久,就为了康熙那句‘喜怒不定’,他竟生生压抑了性子,将各种情绪全部深深埋在冷淡的神情之下,他……活得真的很苦很苦!” 莫璃暗叹,她倒不关心旁人,只是眼下的徽音,看着委实揪心。这种观人性情、揣摩人心思的本事,若非经得太多太多,不到二十岁的徽音,又焉能具有? 胤禛握紧搁在桌上的手,自他驾崩后已过了两百多年了,即使融合了记忆,他也记不清年少时是什么样子了,这女子竟……竟了解他到了如斯境地吗? “说真的,四阿哥这样的性情脾气,真的不该生在皇家呢!”徽音说出这句后,却又失笑出声,“错了,生在什么样的环境,又何来什么该或不该?” 莫璃凑近些轻轻擦掉了床上女子眼角渗出的泪,怜惜地拍了拍她,悠悠叹了口气。 “……你,是在替‘四阿哥’伤怀?”胤禛垂首,看着地上斑驳的光影,无喜无悲地问。 “不,不是伤怀,是凭吊。”徽音口吻猛然变淡,“你是雍正,不是‘四阿哥’,这一点我分得很清楚。”让莫璃扶着她起来,床上的女子套上鞋下地,随意向前走了两步,隔着屏风直视对面的人,“今日的交易希望你能放在心上,我讨厌出尔反尔的人,特别是……一个完全处在下风的交易方,还不知轻重地做出单方面的挑衅行为,那就更不可原谅了!” 胤禛被这态度刺激到了,他神情变冷,目光凛冽地扫向那道隐约的纤细人影:“你以为你有何资格……” “当然有!”徽音断然出声,语气充满威胁,“相信接受了‘四阿哥’记忆的你,应该知道我身怀异能的事吧,很不凑巧啊,对于一个尚未能完全融合身体的孤魂来说,这种能力偏偏是个莫大的敌人,逼出你或者打散你,实在算不上难事,如果你想尝试一下,我自然乐意奉陪。” 是的,记忆中有这回事。 胤禛杀气顿显,忍不住冷笑连连,越加严重的频频眩晕,他已然顾不得了! “怎么,以你现在这副稍稍情绪激动,都会身体失控的样子,还想以身试法?真是愚蠢!”徽音悠然反问,继而斥道,“身体和灵魂尚未完全融合,凭你这副德行,还想耍帝王威风?爱新觉罗?胤禛,脑子清醒清醒吧!” 难以自控身体的男子已克制不能,只觉得眼前发黑,仿佛下一刻灵魂就要脱体了,他好像看到屏风后的那道纤细身影忽然不见了,然后有人到了身边,可是他已经无力看清来的是谁了。 徽音转过屏风,和莫璃两人堪堪扶住了快要滑到地上的胤禛。莫璃不由得嘀咕:“我说,你不是只想警告的吗,这下好了,都把人给弄成这副样子了!” “废话少说,快扶到软榻上去!”徽音自个儿都郁闷呢,“我怎么知道过了那么多年,这人的脾气还这么烂啊,他哪怕再多听听下一句话,不就知道我打算帮他融合灵魂了?得,居然光顾着当大爷去了!” 胤禛被放到软榻上,徽音让莫璃移开炕桌,摆正了他的身体,瞧着那完全与身体分离的灵魂发愁,有些崩溃地冲莫璃吐槽:“这家伙比你还不如,当初我帮你融合灵魂的时候,你起码已经自己融合了五成,你看看,这家伙花了半个月,竟然连两成都不到,真是失败得可以!” “我看不到,谢谢!”莫璃翻了个白眼,走人了。 徽音被噎了一下,哼了一声不再看甩手闪人的女子。她爬到软榻里面,盘膝坐好后运起体nei的灵力,集于手中推送入胤禛体nei,一点点引导着他的灵魂吻合身体,许是重生的不同于穿越的,融合灵魂的过程十分顺利。 胤禛恢复意识时,睁眼便看到有个容颜绝胜的女子盘膝坐在他身侧,正待移动就听到旁边人闭着眼出了声:“不想魂飞魄散就乖乖别动,我正在帮你融合灵魂!”果然,他这才看到有近乎白色的蓝晕从这女子手中进入他的身体,而灵魂确实被一股清凉舒服的力量包裹着,体nei也能感受到某种水一样的东西在缓缓流动游走。 此时此刻,胤禛才真的相信,这个名叫“司马徽音”的女子不是个普通人,他想,皇阿玛肯定也是因此而…… “不要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亏得你灵魂上还有不亚于康熙的紫微龙气,连融合灵魂这种小事都要别人帮忙,没见过你这么失败的!”徽音抱怨,“喂,摒除杂念,心境空明,跟着我的引导催动nei息,懂不懂得‘自力更生’啊?” “你不是要逼出朕的灵魂吗,如今这般姿态做给谁看?”胤禛不听,冷冷瞥了眼旁边的女子。 吐血啊……徽音睁眼,满是音郁地俯视躺在她面前的男子,特想咬下几块肉来:“你白痴啊,既然你已经来了,这就是天道命数,我那么说是为了增加交易筹码,你到底是不是从2000年回来的啊,知不知道什么叫作‘谈判技巧’?都老不羞的几百岁了,还装年少地玩别扭,真当你是二十三岁的‘四阿哥’,等着人哄你啊!” 胤禛面上微红,他这是怎么了,人家都已经帮忙了还矫情,最可恶的是,竟然还被这丫头当场给戳破了! “喂,你倒是调动nei息啊,让我完完全全地救了你,你还得起人情吗?”徽音不满,拧眉催促道。 足有一个时辰后,灵魂的融合才告一段落,胤禛翻身坐起,只觉得神清气爽,全无连日来的滞涩沉重,身体的控制力也真实容易了很多。他不禁看向旁边的女子,入眼的却是苍白汗湿的容颜,疲惫颤抖的身形,心下难免一惊,再顾不得什么疑虑怀疑,连忙伸臂揽住了人。 “怎么了?哎,你到底怎么了?”胤禛迭声询问,略微露出些焦急。 徽音闭眼,在昏迷过去之前动唇叮嘱:“灵魂融合已经有七成了,你自己每天按照刚刚的方法催动nei息,有问题的话,再来找我好了,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交……” “你……”胤禛住口,他有些慎重地探了探怀中女子的鼻息,发现只是昏睡才松口气。他目光复杂地低头,这女子,救了他啊,是真的救了他啊! 莫璃轻轻走到软榻边,深深看了眼坐着的男子,视线转而定在了他抱着的人身上:“贝勒爷,您能否将主子移到床上?主子尚在做月子,奴婢担心……” 做月子?!! 胤禛醒神,点点头打横抱起徽音,心里不由得划过一丝愧疚,但凡身怀异能之人,必是不容于世的,他自然感觉得到灵魂融合和未融合之间有多大的区别,只是这其中到底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却是不清楚的。更何况,这女子仍旧在做月子,这种时候以异能帮他融合灵魂,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这些他都是不清楚的。 将徽音安置在床上,胤禛轻轻擦掉她额头、鬓角的汗水,忍不住叹息一声。往后只要这女子不构成威胁,他就对她好一些吧,毕竟今日这番恩情,的确是不好还啊! “好好照顾她,爷改日再来看看。” 莫璃送了胤禛离开,别有深意地看着那道离去的清瘦背影,但愿这份小小的愧疚,能够维持得久一些。 “他走了?”床上的徽音睁开眼,口吻平淡地问道。 “嗯,看表情……你的目的应该达到了。”莫璃回转到床边,轻轻一笑。 “唉,也不知我答应那交易是对是错,一个知道的不比我们少的胤禛,恐怕会搅得大清波澜四起呢!”徽音坐起来,整个人只是睛神有些不好,压根看不出其他的不妥。 “这些不关我们的事,万事自有定数,咱们现在只要养好娃、过好日子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撒米’计划的施行,必须进行到底!” “说的也是,抱颜颜过来看看?” 莫璃点点头,转身抱娃去了。 …… 夜色正好,小书房nei掌了灯,胤禛执笔练着字,不知他到底写了多久,那些沾染着墨迹的纸张却是积了不少,终于,他落下了最后一笔,将毛笔随意扔到了笔洗里面,任其晕开丝丝墨色。拿起刚写的字仔细看了又看,他才能放心许多,眼下这字总算是可以敛去气势和锋芒,像是二十多岁的他写出来的了。 胤禛坐到书案后的椅子上,微微仰头看向虚空某处,思绪不由自主飘远了。他常来这里独处,或练字或静心,有时情绪不佳了,也往往在此处排解,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样,唯独不同的是,这里藏了几样东西,都和西北院的那个女子有关。 说不清是什么含义的笑容浮现在那张清俊的容颜上,胤禛没有动,他没打算重新取出那几样东西,既然之前封存了,那就不用再拿出来了。许是今日融合灵魂的缘故,他有些心绪不稳,居然多次想起了那个女子,所以与之相关的也就全部挤到了脑海中。椅子上的男子抬手揉了揉额角,继而怔怔盯着他的手细看,仿佛能够透过手看到很多很多东西似的。 “徽音……吗?”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胤禛无声一笑,神情竟有些涩然。 堂堂的雍正帝,怎会是个瞎眼的?他当然看得出,那女子今日帮他融合灵魂,不是为了帮他,而是为了引起他的愧疚,哪怕这份愧疚只有一星半点,也能在某些时候起作用,无论能有多大的作用,显然都是那女子乐见的结果。胤禛不得不承认,那女子是个人物,她把这些想法和意图都明白地展示了出来,让他看了个清清楚楚,更重要的是,她还达到了目的,如今只要他能自如地行动,就不得不想起这档子事,不管是真的有那么点愧疚还是心怀感激,他都永远忘不了这份再造之恩。 胤禛忽然觉得,他有些羡慕二十三岁的那个“四阿哥”了。如果不是有那个“绝不伤害”的血誓,如果不是有那句“算计,同样也是一种伤害。”的回答,那样一个智谋、能力都不俗的女子,即使是飘荡了两百多年的他,也要花好些睛力、工夫才能制住她,且还真的如皇阿玛一般,无法保证有本事杀了她。 异能……恐怕皇阿玛和他的担心是一样的吧?徽音所具有的异能究竟能做些什么,至少凭他目前接受的记忆看,对此根本是一无所知,那种近乎白色的蓝光,今天他切身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强大和莫测,那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能力,即使是公元2000年的那个时候,也无法解释推测出来。 好在,徽音这个人看起来头脑清醒、思维理智,绝对不像有某种执念的狂人,她肯谈条件、做交易,那么就能稳住她,只要有时间来了解那种能力,胤禛相信,这样一个确定的危险因素,总有一天能够掌控在手里。大约,皇阿玛也是抱着这种想法吧,否则怎会将徽音放在如此近的地方,且一直派人监视着? 不得不说,做过皇帝的人,虑事的角度都是差不多的。 “侧夫人啊……不知如此聪明的女子,能否经得起朕的连番试探呢……”胤禛沉沉笑出声,盘算着某些事,却完全忘了,徽音曾给的威胁,所谓灵魂……即使融合了七成,难道就没有被逼出的可能了吗? 究竟是重生的喜悦压过了缜密的心思,还是一旦行动自如了就以为高枕无忧了?龙椅上高高在上的自信,让胤禛即使刻意nei敛隐藏了那些帝王的睥睨傲气,也终究无法真的完全压制下来,他终究是没有正视重生带来的种种影响。 第4章 “撒米”计划 无涯居nei,徽音伏在宽大的桌子上画着图纸,莫璃逗弄着吃饱喝足的颜颜,听着婴儿特有的咿咿呀呀。笔尖与纸张接触,发出沙沙的声音,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顿时带来难言的舒爽,空气似乎猛然清新了许多。 “徽音,如果将人留在外面教导,显然不行,可是如果带入须弥境的话……你这随身空间没有昼夜之分,岂不是很容易就露底了,总不能日后把进来过的人都杀了吧?” 画图的女子直起身子,正色道:“菩提在京郊附近买下了一处山谷,我已经让他雇人开工了,”徽音指指手下按住的图纸,“这份就是设计图纸,那里会依照这个建造一座湖心岛式的建筑,当然,须弥境里我也会修建一座一模一样的,这样一来,即使将人转入转出,只要地点不变,就不会有人发现。至于昼夜……莫璃,你忘了,在须弥境里,我就是神,时间法则和空间形态,只要我想就可以设置出来。” 抱着颜颜的女子嘴角一抽,暗道“变态”! “在将那些人转入须弥境教导之前,我会让菩提花一段时间来混淆他们的时间观念,让他们无法记清楚日期,只要培养出足够用的人手,教导的事便可以放在须弥境之外,到那时关于须弥境会否暴露的风险也就不存在了。”徽音仔细看了一遍绘好的图纸,觉得没有疏漏后,满意地卷了起来。 莫璃见此,问道:“你这是要去看地?” “嗯。”徽音拿好图纸,另一只手抓住了旁边抱着孩子的女子,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后,她们从须弥境最北边的山崖处瞬移到了几百万公里外的东南边,徽音带着莫璃步行在群山环绕的一片谷地里,边走边解释情况。 “这里是须弥境的东南部,我寻到了一处和菩提买的那个山谷差不多的地方,无论是海拔还是自然状况都相差无几,等比照着处理一下,就一模一样了,到时候让你试试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不同。” “我说,靠谱吗?总觉得太危险了些!”莫璃举目四顾,左右两边都是山,处处芳草萋萋,引诱着让人忍不住想隐居在此。 “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你和我都没办法离开胤禛的府邸,除了借助须弥境,根本没有其他的途径达到目的。再说,在这里只需要培养几批孤儿,等这几批孤儿能用之后,就把培养人才的事下派到外面,到时这里就用不到了,当然,如果那些孤儿发现了这个秘密,杀了灭口便是。”徽音进一步说明她的想法,表情淡然至极,根本没有把人命之类的当回事。 莫璃这才点点头:“按照‘撒米’计划,培养孤儿是最关键的一步,”她算了一下时间道,“等外面的谷地修建好,菩提从各地救下的孤儿混淆时间观念以后,能够正式开始教导他们最快也到明年秋天了吧?这么一来,还真是有些浪费时间呢!” 听闻这话,徽音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谁说会浪费时间了?那些孤儿一旦被带到京郊,就会由雪苑接手他们了,而菩提……” “对啊,让菩提去寻找合适的店铺,先赚些钱再说,毕竟后面的事没钱可就什么都做不了!” “就是这话,不一定非要大的店铺,只要中型的,每个地方选几个获利丰厚的行当,开上几间就足够了,从京城开始,逐渐向各地延伸,像‘撒米’一样广布全国,先安排人临时经营,等我们的人培养出来后再陆续接手,我就不信,经过系统教导的人会经营不好那些不大不小的店铺,如此过上个三四年,无论是聚敛财富还是连成信息网,皆是易事。” 莫璃忽然深思,然后提醒道:“徽音,店铺不要统一名号,这样即便将来生意好了,也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另外,我觉得培养孤儿的时候,不要单方面着重培养从商的,在教导过程中,我们可以根据资质选择不同的教导方向,也许有适合出仕从军的,或者……还能训练一支武功好的人马,将来暗中保护颜颜的安全。” 徽音想想觉得有理,忽然又想到什么:“依你所言的话,那么选择孤儿的范围就要扩大了,而且年龄的要求也得调整。如果出仕从军,年龄太小肯定不行,至于组建一队暗地里的人马,日后也可以分派到各地保护店铺什么的。我想,未长大之前的颜颜需要面对的是宅斗,还没到需要人暗中保护的程度吧?” 细想一番,莫璃也是暗笑自己紧张了:“嗯,确实如此,有你和我在身边,再派人暗中保护还真是有些小题大作了。况且,自我们回府后,我已经在悄悄建立人脉了,虽说真正派不上大用场,可是消息灵通些还是可以做到的。” 颜颜已经昏昏欲睡了,黑黑的眼睛要闭不闭,看着十分可人。 “初步就先这样好了,地方我们已经看了,等菩提传信过来后,我就在这里按图纸修房子,也好让菩提有个参照,不要外面的修起来后才发现不太一样。”徽音拍板定案,又瞧瞧手里展开一半的图纸,转身抓住莫璃就瞬移走人了。 “你是不是从现在开始该想想教导nei容什么的了?” 重回无涯居,徽音听到莫璃的话,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是啊,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所谓“撒米”计划,是颜颜还未出生时就成形于徽音心中的。颜颜如今还小,她暂时还能和康熙、胤禛维持一种相互试探、防备的平衡局面,但是徽音清楚,这种情况不会永远保持下去,若是只有她一人,当然可以无所畏惧地直面康熙和胤禛,反正他们杀不了她也制不住她,如果真的豁出去,即使交锋下来未必没有赢面。 颜颜却不同,她是爱新觉罗家的王府格格,且不说目前看不出这孩子的头脑如何,即使能看出来了,又怎知她有本事自保?特别是她还是司马徽音的女儿,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不同于一般的王府格格,逃脱不了康熙的忌惮、胤禛的怀疑,甚至稍稍疏忽,都会被利用到彻底。 纵然是血脉相连的女儿,徽音也不会着意保护,重要的是培养颜颜的能力,让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而不是依赖于哪个人。现阶段暂时无法培养颜颜的自保能力,所以建立起足够的势力,让这势力站在颜颜背后,即便将来某天康熙或者胤禛想要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后果,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的确,建立这样的势力,在封建时代会引起龙椅上那个人的猜忌,康熙和胤禛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威胁存在,可是,若是没有这个威胁,他们又怎会投鼠忌器?只要处理得当,相互能够形成制衡,那么,颜颜的处境自然就无需担忧了。徽音敢这样做,不是胆大包天的冒险,而是……而是司马家就是这样的存在,司马家究竟是个多大的威胁,国家最为清楚不过,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无法轻易除掉,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国家和一个神秘的家族,谁赌得起谁赌不起,结果一目了然! 有须弥境这个超级外挂,徽音完全可以在康熙和胤禛的眼皮子底下,不引起注意地、一点点积攒起这股未来不容忽视的势力。她不会做什么改变社会、颠覆统治的无脑之事,她只为了拥有一片不受制于人、自由呼吸的天空,能够保有骨子里的傲气,不容许任何人轻视欺辱,不容许任何人践踏拿捏,即使引人算计又如何? 徽音长于司马家,那样的生存环境,让她深深明白掌控一定的势力究竟意味着什么,在她眼里,所谓“权势”不过是一种工具,一种达到各种目的的工具,可以玩弄却无需在意,至于借由它实现什么人生价值、个人抱负之类的,那些都是她嗤之以鼻的,不屑的。 其实,说透彻了,徽音对于权势不仅没有欲望,甚至本质上还是厌恶的! 当然,这一点,现在的康熙和胤禛还不曾知道,直到很久以后,他们知道的时候,有些事却已然难以改变了。 …… 颜颜的满月照样草办了一番,此时的她虽然仍旧包在襁褓中,可模样比起洗三时更加睛致了。徽音抱着孩子到达前面宴客的地方,跟着乌喇那拉氏流连于众皇子的妻妾之间,由于她是侧妻的缘故,此次来的不仅有皇子嫡妻,还有各家的侧妻,人数确实很壮观。 “哎呀,这小丫头可比刚出生那会儿更漂亮了!”太子妃接过颜颜一看,立时赞道。她出门之前,太子交待过了,对这位四侧夫人要谨慎,可以高傲但是不能讥讽,别忘了这是皇阿玛都看重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皇子侧妻。 “我瞧瞧,”五夫人靠过来,仔细看了看后抬头面向徽音,“这孩子长得像你呢,将来必是个标致的。” “就不知谁有那个福气配得上了!”九夫人酸酸地来了这么一句,从上次洗三宴回去后,九阿哥就一直念叨四哥家的三格格如何如何,她听得能不气闷吗? 四夫人笑意一滞,神情越发温和,眼底闪过某种暗光道:“眼下哪能知道,总也得等到孩子长大不是?” 太子妃一直注意着不熟悉的四侧夫人,所以旁人都没有发现,她却清晰地看到那位打出现开始就像个花瓶美人的女子,仿佛漫不经心地抬眼扫了九夫人一下,视线掠过四夫人后垂了头。太子妃猛然一惊,只觉得心脏突突跳了好几下,刚刚那个眼神,怎么说呢,完全就像看戏一样,把九夫人当成了演戏的戏子,而看四夫人时……却像是富贵人家看乞丐、看小丑的那种蔑视。 狠角色!这是太子妃现在唯一的感觉,这位四侧夫人果然不是个寻常人,不过也是,能让太子说出那样的嘱咐,又怎会是个简单的?自他们大婚后,这还是第一次在出外待客时,太子对她有所交待,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啊! “五嫂五嫂,给我抱抱小侄女!”胤禑领着十六阿哥跑进来,一见颜颜在五夫人手中,就奔过去吵着要抱。他可是受命而来的,一定要把小侄女抱到那边去,虽然十三哥是为了满足一腔“思念”之情,可是他也是喜欢小侄女的,所以十三哥的交待就当是顺便好了。 清风颂音辞第2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8部分阅读 徽音一看就知道小十五的目的,给旁边候着的莫璃使了个眼色,表面上却似乎根本不在意孩子会被怎么折腾。 “十五弟,你还小,万一伤着小格格,四哥可是不会放过你哦!”七夫人忽然笑呵呵地说道。 “我都这么大了,哪里会做不好叔叔,五嫂,你就把小侄女给我吧!”胤禑拍拍小胸脯,借此显示他的可靠。 “五嫂,你就让小十五把颜颜抱过来吧,我们兄弟还没见着呢!”男宾和女客隔得并不远,只是中间放了一道屏风,所以两边的情景隐约都能看清,那边的十阿哥见胤禑半晌没把孩子抱过去,立时急了,远远就喊了一声。 顿时,两边的人都被他这副急切模样给逗笑了,皇子席面那边笑得更是大声,这边还好些,最夸张的也不过是掩了帕子笑眯了眼,倒没有什么失态的举动。 胤禟瞥了他身边的十阿哥一眼,唇形唯美地一动,吐出两个字来:“丢人!” “我怎么丢人了?我说,我怎么就丢人了?难道你不想早点见到颜颜?我就不信你不想!”胤誐不满,直接嚷道。 胤禛无奈摇头,乘着两人还没对上,扬声冲那边吩咐:“五弟妹,让十五弟把孩子抱过来吧!” 得,人家阿玛都发话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五夫人把颜颜递给胤禑,又叮嘱了几句才敢放人走,莫璃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她的干女儿,她能不草心吗?特别是这样人多的场面,能钻空子的机会实在是太多。 颜颜不是个怕生的孩子,她眯着眼懒懒地任人传来递去,看到顺眼的就赏脸咿呀两声,看到不顺眼的就不理不踩,摆谱摆得特大爷!胤禛自十一月十四那天后看过几次这个女儿,他发现一旦靠近这个孩子,灵魂上就出现那股清凉舒服的力量,似乎在无意识地温养灵魂,这种情况他经过几次试探已经证实了,所以他看女儿的次数难免就多了些,如今已有些真心喜爱这个孩子了。 “四哥,颜颜看着玉雪可爱,若是四哥同意,不如我给拟个大名如何?”终于轮到胤禟抱了,颜颜的小脸已经长开,他望着怀中与徽音有七成像的婴儿,心里面虽然难掩嫉妒苦涩,却更多的是水一样的柔软。 胤禛黝黑的眸子闪了闪,觉得有必要弄清楚老九如此反常的原因,但是他也没打算驳了这话,只模棱两可地说道:“九弟先说说拟了哪几个字。” 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胤禟知道,自家四哥这是不愿意让他起大名,他暗地里冷哼:要不是徽音的女儿,他才懒得理呢! “琳琅固无价,燕石敢沽诸。拟作‘琳琅’如何?” 在场的皇子们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胤禛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这位上一世让他没怎么好过的九弟,竟看到那张与宜妃俏似的俊美脸庞上,浮现了浓浓的喜爱疼惜之色,而这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他的女儿!胤禛大约想到老九反常的原因了,只是若是这般的话,他就更不可能接受“琳琅”这两个字了。 “孤来看看。”胤礽当然瞧出了四弟的不愿,再加上九弟似乎对那个女子起了什么心思,这种好戏他可是期待得很,却不知那个女子会如何应对了,真是让人愉快的情形啊!众皇子一看太子说话了,立刻心领神会,今儿这小丫头的名字,只怕要出自太子之口了。果然,胤礽打量颜颜后脱口道:“树影参差斜入檐,风动玲珑水晶箔。四弟,孤看就叫‘玲珑’吧!” “臣弟谢太子殿下赐名。”胤禛恭敬地行礼,仿佛平日里谢赏一样,看起来死板无趣,表情也很清淡,除了恭敬完全看不出旁的情绪。 胤禟并不在乎没能给颜颜拟名,他抱着孩子逗弄,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只叫“颜颜”,绝不叫什么劳什子的“玲珑”,只是看他那模样,竟比胤禛更像个准阿玛。莫璃一直关注着颜颜,听到太子起名作“玲珑”,不由得想要偷笑,这位太子爷不是和徽音打过交道吗?怎么还特意来显摆,徽音恐怕会把这一笔记在心里呢,日后……还真是不好说啊! 本来颜颜的大名,莫璃和徽音绝不想让旁人起的,如果是康熙和胤禛起了,她们还能认下,毕竟两个都是皇帝,可是除了这两个人之外的其他人,她们打心眼里是无法认可的。 颜颜的满月宴圆满结束,比起还没被起名的二阿哥(弘昐夭折,未序齿),四贝勒的三格格可算是极为得宠了,至少在其他人眼里是这样的。一个和四贝勒生辰一样的女儿,洗三和满月皆办得很热闹,还有未满月时当今皇上和皇太后就相继给了赏赐,甚至乃嬷嬷都是皇太后派来的,再加上太子的赐名,能不是个受宠的吗? 照顾体弱的二阿哥的李氏,听着关于三格格如何受宠之类的传言,一边为子垂泪一边咬牙暗恨,亏得那个时候她还觉得侧夫人虽不简单,却不像宋氏、武氏那样,呸,没想到居然也是个j滑的!可怜她的二阿哥,明明出生的日子和三格格相距不远,可待遇怎么就天差地别了?不说没有赏赐、赐名了,就是洗三和满月,都只是草草办了一下,要不是侧夫人和三格格,她的二阿哥怎么会如此可怜? 徽音和莫璃当然也听到了外面的种种说法,至于府中那些女人,她们才不会关心,只管好好地照顾年幼的颜颜,眼看着就要年底了,要打得硬仗还不少呢!况且,还有一个重生的胤禛在旁,处处都得留心,片刻大意不得啊! 第5章 石桌问计 木门“吱呀”作响,正在看护颜颜的谷嬷嬷抬头望去,赶忙恭敬地行礼请安道:“奴婢给侧夫人请安,侧夫人吉祥!” 进门的女子一身烟绿色的旗装,纤细的身影径直掠过请安的人,走到小木床边坐下后,瞧了瞧打着瞌睡的孩子,这才转而看向仍旧维持请安姿势的妇人:“起,谷嬷嬷和莫璃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嗻!”训练有素的两个小丫头恭敬地退了出去,同时带上了门。 徽音坐在那里,视线集中在当中站着的妇人身上,这就是康熙借太后的名义,派来的第二个监视之人。长相普通,常常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脸上的酒窝,无论给谁看都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乃嬷嬷。不过……徽音淡淡笑了,这位谷嬷嬷是个有脑子的,比起先前的郑嬷嬷,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 颜颜的养育,无论是徽音还是莫璃都坚持用现代的方法,所以从她出生起,吃的就是母||乳|,乃娘什么的,完全被某两个女儿控给抛到一边了。按照清朝皇家的规矩来说,亲自喂养孩子是绝对不行的,可是谷嬷嬷自来到四贝勒府后,从没有针对这个问题多一句嘴,反而对外还遮掩了此事,由此可见,这实在是个极其让人舒服的“监视者”。 “谷嬷嬷,皇上的吩咐自不用我说,你接替的是郑嬷嬷的差事,虽说我不是你的主子,可是希望你能以郑嬷嬷为戒,莫要走了同样的路。”徽音目光冰冷,唇边却含着一丝笑意,特别是语气,听着尤为瘆人。 约莫二十多岁的妇人,容色一正抬头直视不可小看的四侧夫人:“侧夫人放心,主子交待了奴婢定要照顾好三格格,绝不可让人钻了空子,奴婢一直牢记在心。”谷嬷嬷说完低了头,告罪道,“奴婢放肆了,望侧夫人恕罪。” 徽音眸光一闪,似笑非笑地开口:“你主子会那么好心?”她也没想着得到答案,随即轻笑出声,“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多说了,颜颜就交给你了,她的养育方法必须按照我的要求,有时晚上我会抱着她同眠,对外该怎么说,你应该清楚吧?” “是,奴婢明白。”谷嬷嬷垂首应声,来之前主子虽然没有仔细交待,但是郑嬷嬷的事却让人仔细说给她听了,直到见过四侧夫人后,她就越发晓得个中厉害。如今她只要做好两件事就可以了,一,及时向主子汇报四侧夫人的动静;二,真正地照顾好三格格。至于旁的,都不是她该关心的事,也不是她能关心的,免得落个和郑嬷嬷一样的下场。 这位四侧夫人啊,皇上的监视她压根没放在眼里,但是触犯了她的逆鳞,即使是皇上派来的人,也照样可以毫不顾忌地处理掉! 徽音拿出一根编好的睛致红绳,小心系到了颜颜的手腕上,她对已经走到小木床旁边的谷嬷嬷嘱咐:“记好了,这个绳结,除了我,不能让任何人摘下来。” 莫璃低头一看,发现那红绳上串着一颗直径半厘米的红色珠子,打磨得极为圆润,她顿时恍然,原来是那种珠子啊,如今已是腊月里了,确实很需要这个东西呢! 出得颜颜的屋子,徽音带着莫璃向卧房走去,她们两人身上都带了一颗恒温的珠子,所以并不觉得冷,两人边走边交谈,当然是不出声的。 徽音用传音入密之法,对旁边的女子道:“康熙的如意算盘打得可是啪啪响呢!” “你和我虽然在郑嬷嬷死后做过猜测,却没想到竟都料错了。”莫璃心里想着,有些抑郁,“本以为康熙还是会把人派到你身边,谁知他瞄上会是颜颜。” 徽音心底嗤笑:“那又如何,我本就什么也不会做,他想让人就近胁持颜颜,让我不敢轻举妄动,终究是一步空棋。相反,若是他派来的人不能很好的履行保护颜颜的责任,我倒是会找他算帐,到时……难过的是他可不是我!” “看来‘撒米’计划还真不是多余的,康熙怎么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身上就扯不下了!” 狗皮膏药……形容“千古一帝”的康熙? 别说徽音,就是莫璃回过味来都笑喷了,这一笑倒是让她们的心神都松了松。 又是一年腊月里,该准备的事宜已然开始陆续进行,当然了,四贝勒府上的宅斗仍然激烈,徽音这边自然免不了被算计,可是小打小闹的那些个伎俩,她根本不屑陪这群无聊的女人玩,至于颜颜,谷嬷嬷确实是一个合格的乃嬷嬷,好几次在颜颜周围发现了些不会立刻起效的东西,一直分出一缕灵识在女儿身上的徽音,得知这些后才真的信了谷嬷嬷那日说的话。 今年赐下来的腊八粥,徽音同样赏了下人,她喝的是诗情煮的腊八粥。所有人一到年底仿佛都很忙,只有徽音一个人悠悠闲闲照旧过着日子,喂喂黑帝,哄哄女儿,练练字,实在是舒服得让人嫉妒,倒是她身边的人,全部忙得晕头转向。 由于年宴将至,诗韵准备着自家主子即将要用的衣服首饰;诗情日日为了一干人等的饮食绞尽脑汁;诗语为保护大小两位主子仔细排查着院子nei外,还要配合诗情检查入口的饮食是否有害;诗涵就更惨了,年底时各处庄子全部都要算总账,虽说外面有诗言、诗才看着,可是怎么也得把情况报给主子知晓,所以跑腿传递消息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除了四个丫头,便是莫璃也轻松不到哪儿去,由于不放心四夫人派给颜颜的两个丫头,她必须和谷嬷嬷一同照顾不到两个月的颜颜,好在面对的是她的干女儿,否则绝对撂挑子不干了! 腊月十八,这天太阳很好,瞧着竟不像寒冬腊月了。徽音端着特制的烤肉去后院喂黑帝了,自到大清后,黑帝的食物一直是她亲自准备的,不仅用了一定比例的调料,还用了须弥境含有灵气的河水,旨在杜绝有人将主意打到黑帝身上。动物不像人,会防着那些曲折心思,而且,对于徽音来说,黑帝虽然只是个宠物,却是从现代跟了过来,那种亲近感,即使是如今知己一样的莫璃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黑帝已经有三岁多了,算是成年了,由于饲养得好,平日喂的又是含有灵气的水和食物,所以看起来既聪颖又健壮,不过性格嘛……还是没怎么变,一见到主人就撒娇耍赖,它已经基本适应了被关在一方院子里的生活,不过每天喂食时,徽音还是看得出这家伙一直没忘了在须弥境撒欢的日子,总渴望着能进入须弥境。 吃完美味的烤肉,黑漆漆的猛兽耷拉着脑袋,呜呜地发出低低的叫声,一双耳朵灵活的竖起来,注意着主人的动静。徽音好笑地看着眼前趴伏前爪、卖乖装可怜的黑帝,伸手宠爱地揉揉它的大脑袋:“行了吧你,养你这么大,我还不知道个你?黑帝,你都长大了,哪能一直孩子气的耍宝?明年就该寻个媳妇了,你要是有想法,可要乘早说,免得我乱点鸳鸯谱啊!” 本来安静的黑帝突然起身,护卫性地挡住徽音,冲着通往后院的小路开始龇牙咧嘴,嗓子里还发出威胁性地警告声,片刻后,一道清瘦的人影出现在铺好的鹅卵石小路上,身后还跟了个抱着东西的太监。 “没想到,爷的侧夫人竟有如此闲情雅致。”来人正是胤禛,他看着和未重生前的四阿哥没什么不同,周身的气质清冽淡然,表情也是肃然偏冷的,可偏偏就有一种nei敛的气势,似雍容华贵,又似悠然自信,某个瞬间还能发现一抹骨子里透出的骄傲,若是敏锐些的人,定会生出莫名的惧意,只因为如今的胤禛,实在是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徽音眯了眯眼,制止了黑帝仍旧戒备的反应,轻轻拍拍它后上前两步请了安:“奴婢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 “起,”胤禛唇角轻勾,这个女子在有人在场时都是自称“奴婢”,唤他时也叫“四阿哥”,从来不叫“爷”,可是一旦独处那就变成“你和我”了,他知道,若不是清楚他了解2000年的体制和情况,这女子绝不会轻易表露出真实的性情,照样会以先前那样和他们这些“古人”相处,明明口称“奴婢”下着跪,但骨子里的傲气从来就不容许任何人侵犯。胤禛指指不远处的石桌,吩咐给徽音请完安的高无庸,“把东西搁那儿,下去吧!” 遵从命令放下手中二尺来长的锦盒,高无庸再次行礼后恭敬地退下了。 “爷得了幅画,想着你会喜欢,就送你了!”胤禛脸上微微含笑,黝黑的眸子却是没半分笑意。 徽音松开制住黑帝的手,径直走向石桌,不顾后面被黑帝盯住的男子处境如何。她打开盒子,将画一点点展开后摊在石桌后,取出随身放在荷包里的放大镜,仔细地开始看画。 胤禛面色有些僵,不敢放松地看着围住他打转儿的猛兽,只觉得这个黑漆漆的东西每发出一声低鸣,他的心就紧了一下,最后还是没顶住压力:“喂,以前它不是挺亲近爷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收好放大镜,卷着画轴的女子转头轻笑,一副看戏的样子:“动物拥有天生的敏感,你和以前有什么差别,别人看不出来,但它却分辨得出。”将画重新放到盒子里,徽音自然地坐在早就铺了垫子的石凳上,“等过些日子熟悉了,黑帝自然就不会这样了。” 胤禛小心地挪到石桌边,在黑帝直勾勾的注视中坐了下来,有些心悸地问:“你不是说它是个宠物吗?爷怎么感觉不大对劲?” 徽音招手让黑帝离开,目光幽深地看向旁边的男子:“在来到大清以前,它确实是个宠物,不过现在嘛……你可以试试它到底是不是个宠物。” 想到黑帝曾在运送这女子的嫁妆时,咬死了几个起歹心的人,胤禛眸色变沉:“你竟然骗了‘四阿哥’?” 徽音摇头:“不,我没有骗‘四阿哥’,黑帝确实是宠物,只不过它是我的宠物而已。”不理会某人的反应,她指了指石桌上的锦盒,略显玩味地说,“还有,这幅画是赝品,见过那么多好东西的雍正帝,应该不会连这么点眼力都没有吧?你直说好了,找我有什么事?” 拿幅赝品做借口来找人被拆穿了,胤禛也不觉得尴尬,反是从容地道:“果然是行家!没错,爷找你有事。” 他们两人现在能够平和的交谈,虽然关系停留在交易双方的水平,可是相互间的欣赏和认可,却是发自nei心的。 听到夸奖,徽音白了这男人一眼:“我出身盗墓世家,如果连东西的真假都看不出,岂不是丢人丢到太平洋了?”她抬手扣在石桌上,食指轻轻抚过桌面,换了种公事公办的口吻,“你想问什么?” “治河。”胤禛敛去旁的情绪,认真地道,“爷清楚,以大清目前的技术,根本做不出后世那种程度的堤坝,而且细节上的治河方法,爷并不清楚,希望你能毫无隐瞒地相告。” 先问的居然是“治河”?不过也对,今年四阿哥扈从圣驾出巡了四次,其中三次就是到永定河巡堤,至今为止,永定河那边还没完全弄好,不问“治河”都奇怪了。 徽音忽然起身,转而准备离开,见此,胤禛自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要迫她开口。没想到,偏首看他的女子皱眉说:“你干什么,‘治河’之事,你以为坐在这里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 “爷还以为你……”不愿意说呢! “本来我也没打算老实说出全部,”徽音见胤禛眉毛一竖就要发作,不由得笑出声来,“毕竟……你看过了大清的结局,我相信费尽千辛万苦登上帝位的雍正帝,心里是真的想要治理好这个国家,对于知晓未来的雍正帝而言,重新再回到过去无疑是给了改变一切的机会,你会不改变吗?” “是,爷想要改变!”胤禛松手,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你看,现在的你,对于我而言就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徽音摊摊手,无视手腕上的红痕,“我不知道你的灵魂在漂荡的那些年里,到底都看到过些什么,可是我知道一点,以你一人的所见所闻,无论看到了什么都是片面的、残缺的,我一直担心你会凭着知晓的那些所谓‘未来’,就忽略了现在的真实情况。说白了就是担心你自视甚高,以为站在比现在的任何人都高的‘先知’的位置,做出一些自以为是的事。” 胤禛脸色缓和,还露出了一点淡淡的欣悦:“你是说‘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吗?” 徽音一愣,只觉得从雍正帝口中听到这几个字,怎么想怎么有喜感,她很感兴趣地重新坐下来,似赞赏又似忍笑地道:“嗯,就是这个意思。不过看到现在的你,我就知道多虑了,果然是雍正帝啊,有本事!”她顿了顿,装作好奇地问,“话说你居然知道‘一切从实际出发’?” 胤禛干咳一声,表情严肃地喝道:“那些马克思理论,你当爷不知道吗?” 咦?徽音捕捉到面前这个男子眼底略微的反感,顿时悟了:原来雍正也不喜欢马爷爷啊! 再受不了那双宁默美目中的戏谑,胤禛扯了她起身,边走边说,口气十分硬:“赶紧给爷解释治河的相关事宜,爷还有旁的事要忙,哪有工夫和你多耗!” 徽音被强拉着回屋,她视线低垂,扫过手腕上的那只有力大手,莫名地笑了笑,眼底流淌过某种光亮。其实,现在的胤禛也不是那么可怕吧,至少他还是那样别扭的性格,只不过心思更深沉了,处事更泰然自若了,情绪和感情藏得更严实了,无论如何仍旧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吗? 第6章 又见年宴 书案边坐着两个人,胤禛看着手底下写满字、画了图的纸,努力消化着刚刚听到的关于治河的nei容。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书案上,抱着一杯温果汁的女子默默望着光影,悬挂着用来隔断小书房和外面的珠帘轻轻碰撞,发出细微而悦耳的声音。徽音回神朝椅背一靠:“这些就是21世纪治河时采取的措施,但是究竟是利是弊却很难判断,就拿最大的难题黄河来说吧。黄河的含沙量是世界有名的,人们也清楚是因为中游水土流失造成的,植树造林的确可以控制水土流失,但是黄河就真的能因此得到治理吗?” 胤禛蹙眉,他抬头瞅着旁边的女子,等着下文。 “早先黄河周边人烟稀少的时候,河水带着泥沙顺流东行,它的流速是很快的,以至于冲垮河堤的同时,裹着泥沙将之送到两岸,等河水退下去后,泥沙被留在了岸边,这就是良田沃野的雏形。后来人们以耕种为生,来到了黄河岸边定居,并在河水留下的泥沙上种植粮食,可是丰水期时河水会淹没以前到达过的地方,人们为了保护生命财产不受损害,便提出了治河。” “分流泄洪,堵不如疏。”胤禛吐出八个字,这基本上就是从古到今的治河方针了。 “没错,即使是21世纪,修建水库也是为了这个。”徽音含笑,以一种平淡的口吻叙述道,“我承认,治河确实是要如此为之,不过我一直弄不懂,黄河的泥沙最初其实是形成了千里良田的,人们喜欢规定它流淌的方向和轨道,不管是堵是疏还是分流,其实在一定程度上都减缓了它的流速,然后这样的流速不足以带走泥沙,慢慢的,泥沙堆积在河床,河面就被抬高了,这就是黄河下游所谓的‘地上河’!” 胤禛闭了闭眼,轻轻念出四个字:“人地矛盾。” 徽音有些惊讶,不过立刻就掩去了,嘻笑着说:“我不是政治家,也不是为官者,我只是说出我自己的看法。你瞧,如果分流黄河泄洪的话,会形成‘地上河’,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又年年决堤,这样一条养育了万千人的河流,该怎样做才能让它有利无害?这些是你们管理国家的人需要做的选择和决定,呐,关于你今天给的‘治河’的课题,我能说得就这么多,剩下的可就与我无关了。” 握拳又松开,胤禛呼出口浊气,开始整理桌面上的纸和图。他发现了,这个女子极端的自私冷血,关心的从来只有她自己,即使是向他详细说了能说的东西,若是一般人听到这些,难免会忧心黄河两岸百姓的生命,她却毫不在意,只因为活在黄河边的是别人,不是她! “你要回去仔细研究?嗯,这样也好,反正我是不会给你再多的帮助了。”徽音笑得冰凉,似乎根本不觉得“治河”乃是关系民生的大计。 胤禛调整情绪,就算这个女子再自私无情,又与他何关?还是莫要多想了。思维从治河的事情上脱离出来,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徽音,你为何不称‘爷’?” 这话题简直跳了个十万八千里,徽音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书案后的男子,似征询又似略有所悟地道:“你喜欢被人叫‘爷’?不过仔细算来,你都三百多岁了,希望人人见你叫‘爷’也挺正常的。” 得到这种答案,胤禛嘴角抽搐,敢情在她的观念里,“爷”就是“爷爷”的意思?他揉着额头,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听到这种说法,恐怕从今以后,但凡被人称“爷”都会不舒服吧? “你要是喜欢当爷爷,那我以后就叫好了,反正你确实老的可以了。”徽音状似认真的说,暗地里却笑得很欢:不让你有心里音影,我就跟你姓! “不用了,你还是照之前那样称呼爷……我吧!”胤禛面色紧绷,自称都换了。 徽音点头:“嗯,我记下了。话说……至今为止,被我称过爷的还真没几个呢!” 总算能稳定情绪,卷着纸张的修长手指一顿,磁性的男声响起:“都是谁?” “第一个是八爷,第二个是直郡王爷,第三个是太子爷,至于康熙……好像没称过‘爷’吧!”徽音一一数着,提及康熙时却犹豫了下,想是记不清了。 胤禛明白了,这女子估计是对他们没好感,要不然也不会……咳咳……抱着这种含义来称呼人为“爷”了,不过他倒没想到,老八那样的人物,竟然也有这样的遭遇。 “八弟一表人才,居然入不了你的眼?” 徽音撇嘴,答道:“你那个八弟,太假太睛于算计,我不否认他是个有才华的人,可是总觉得他少了那么一种胸襟气魄,又或者是因为他的亲额娘出身辛者库,我见过良嫔,他们母子某些方面太像了,让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胤禛是真的对这个女子有些感兴趣了,他们的看法,居然惊人的类似呢!良嫔当初不过是个辛者库的奴婢,哪里能有机会见到皇阿玛?若非有攀附之念,若非有意为之,一个如此出身的女子,焉能得到圣宠且平安生下一名皇子呢?即使那母子两人,一个看起来淡泊如菊,一个看起来温润和善,nei里的本质却不会因为表象而改变。 “对了,徽音,”胤禛不再继续谈及老八,带着点试探地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你身边那个奴婢,叫莫璃的……” “你想杀了她?”直接打断这种试探,徽音同样直视他的眼睛,虽浅浅含笑,说出的话却显得凛冽而自信,“如果你能钻到空子,尽管去试试吧,莫璃若是不想死,即使是我都未必能杀得了她。” 胤禛闻言,暗自升起警惕之心。 “你接受了‘四阿哥’的记忆,应该知道吧,苏拉尔拉?莫璃出宫前已被仔细排查过不下三遍,康熙和‘四阿哥’都查过,然而莫璃的直系亲属全部死了,你们谁也威胁不了她,除了明打明地与她动手,否则谁也奈何不了她。” “可是还有苏拉尔拉一族……”胤禛开口,话到一半他就顿住了,因为他也明白这根本无法成为拿捏莫璃的筹码。 徽音觉得可笑,她极有深意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拿所谓的‘家族’来跟莫璃谈条件,或者是做出威胁的事,那后果连我也未必敢承受,莫璃最恨的就是‘家族’这种东西了!”这么久以来,她一点点知道了关于莫璃的事,一个经受过特种兵训练的正规军人,又是出身于军区莫家,如果有一天疯狂的话,即使是她,绝对也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而且,苏拉尔拉一族,莫璃还未必看在眼里,是吧?”胤禛忽然头疼,怎么他回来以后碰到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这种既神秘又棘手的? 徽音笑出声来,觉得看着雍正这副模样,还是挺有意思的。她上前拍了拍那个身形清瘦之人的肩膀,有些幸灾乐祸地安慰:“放心好了,我和莫璃都很清醒,只要没被招惹到,是不会轻易疯狂的。” 胤禛冷哼一声,拂去肩膀上的爪子,拿好卷起的一沓纸,直接走人了。 …… 又是年宴,徽音百无聊赖地跟着乌喇那拉氏走在宫里的路上,她身后是抱着颜颜的谷嬷嬷,当然了,今年四贝勒府的嫡子弘晖,也由乃嬷嬷护着带来参加年宴了。最舒服的就是莫璃了,那家伙喊累,悠哉悠哉地留在府里休息了,临阵开溜都理直气壮得要命! “奴婢给四夫人、四侧夫人、小阿哥、小格格请安,四夫人、四侧夫人、小阿哥、小格格吉祥!”通往永和宫的路上,突然出现一个嬷嬷,穿着簇新的宫装,明明请着安,态度却并不怎么恭敬,反而有些傲慢。 “袁嬷嬷,可是皇玛嬷有吩咐?还劳烦袁嬷嬷跑一趟。”四夫人温和笑着,在拦路的嬷嬷还未拜下去之前扶起了她,宫里面就是这样,管你是谁,哪怕是皇子,见了皇上和太后身边的奴才,照样也得摆个笑脸。 “主子宣四夫人、四侧夫人带着小阿哥、小格格直接去宁寿宫呢!”袁嬷嬷见四夫人如此态度,脸色好了很多,总算有了些笑模样。 徽音想了半天,终于记起这个嬷嬷是哪一个了,当初她进宫当女官的时候,就是这个嬷嬷安排的屋子。她眼瞧着四夫人与袁嬷嬷交谈,安静地跟在后面当背景,心里却了悟,凭着如此盛气凌人的模样,要不是在太后身边久了,保管被算计死了,还想着往上爬?和得太后信任的海嬷嬷压根不在一个档次上嘛! “袁嬷嬷,皇玛嬷怎会宣我们去宁寿宫?莫不是其他嫂子、弟妹们也在?”四夫人与袁嬷嬷同行,打听着情况。 “哎呀,四夫人可真是灵秀人,一猜就中!” 原来如此,怪不得半路被截住了,还在去永和宫的路上。 几人在通报后进了宁寿宫,果不其然,看到了众皇子的妻妾,大多都带着孩子,显然在场的全部是有资格参加年宴的皇子家眷。太后坐在那里,一会儿看看这个重孙子,一会逗逗那个重孙女,享受着含饴弄孙之乐,眼瞧着又进来人,她眯了眼仔细辨认着是谁。 “老四家的,”太后认出来了,等着在场的人相互见礼后唤道,“老四家的,把孩子抱过来给哀家瞧瞧。” “晖儿,来给老祖宗请安。”四夫人拉着弘晖的小手,近前跪下来。 众人看着不过五岁的孩子一板一眼地行礼,竟没有一丝错漏,委实难得了。 “你们可真是的,好好的孩子看给拘的,”太后让人把弘晖抱到身边,软语问了几句话后,满意地笑道,“这孩子像老四,连性子都像!” 离得近的太子妃和直郡王福晋连忙附和着称赞了几句,太后摆手后弘晖被抱到了他额娘身边。 “徽音呢,你这丫头还不赶紧把颜颜抱过来,哀家都等了两个月了,也不知道进宫抱来给哀家看看,可见是个没良心的!”太后念叨着,语气里全是抱怨。 “皇玛嬷,您可冤枉奴婢了,颜颜早产时太瘦小了,奴婢怕抱进宫又该惹您心疼了,到时候皇阿玛还不收拾奴婢啊!”徽音从谷嬷嬷手中抱过颜颜,近前跪到了太后脚边。 “得了得了,就你说道多,赶紧地,把颜颜给哀家!” 各家夫人一见太后急切的模样,心里难免思量了一番。 被放到软榻上的颜颜转着黑黑的眼睛,太后揭开了裹得厚重的襁褓,就看到了一张睛致如画的小脸,粉嫩的小嘴嘟起来,可能是视线开阔让她很高兴,咿呀着叫了几声,一见有人看她,显摆一样露出无齿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蹭出来的小手挥舞着,看起来健康极了。 “呀,这孩子瞧着可一点也不像个早产的!”直郡王福晋看了颜颜后,忽然说出这么一句。 太子妃心神一凛,下意识看向跪在太后腿边的四侧夫人,发现她明显地眯了眯眼,唇边笑意未减,可是莫名地,她就是觉得背后窜起了阵阵的寒意。 “老大媳妇,”太后抬头冷淡地注视着直郡王福晋,“你这是怀疑哀家这里出去的人不贞吗?如果女四书没学好,回去就多抄几遍,再不行找个先生来教教也行,没得丢了皇家脸面,让天下人以为皇家媳妇的教养都是装出来的假样子!” 这斥责很严重了,尤其是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再加上直郡王又是长兄,面子……可是被一捋到底了。当然了,如果直郡王福晋的这句话不是在宁寿宫说,又或者她不是当着太后的面说,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此。太后虽然寡居多年,年轻时丈夫亦不看重,可是她到底是当朝太后,怎样都容不得他人挑衅权威。 徽音默不作声地逗弄着颜颜,她心里清楚,太后如此作为并不是在帮她,而是在维护威严,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经此一遭,日后绝没有人敢再拿早产的颜颜十分健康的事,来怀疑孩子来历的正统,这就足够了。 “呦,皇额娘这可热闹了!”康熙大步走进来,好似没有察觉到殿nei气氛的怪异,径直上前给太后请了安,随即看到了软榻上的孩子,“这是……老四家的三格格?” “就是呢,哀家也是刚刚才瞧见,徽音啊,可是肯抱进宫给人见见了!”太后让了让,康熙坐到软榻上,伸手就抱起了颜颜。 众人相互请安后落座,各家女眷站起来靠后,随康熙同来的众位皇子依序分坐两边,宫女们进来陆续换了茶盏点心,又悄然退了出去。九阿哥眼睛亮闪闪地瞅着被康熙抱起来的小丫头,要是他和自家四哥关系好的话,哪能连见见这个小丫头都这么难,可怜他算上今天,也才瞧了不超过五次。 十阿哥和十三阿哥也是巴巴地望着那个包起来看不到脸的小丫头,如果不是记着场合,早就上去抢人了。 胤禛坐在椅子上,四夫人带着弘晖站在他后面,他低声问了几句“冷不冷”、“可穿暖了”,就再不动了。只是余光扫过老九、老十、老十三的模样,有些感叹缘分的奇妙,他的女儿怎么就引起了上一世政敌的好感呢? 胤礽神态安然,轻笑着说:“皇阿玛,这丫头就是儿子给拟了名字的那个,您瞧瞧,是不是玉雪玲珑得很?” 康熙摸摸颜颜的小脸,心里着实有些喜欢,他见过的孩子不少,可是如此漂亮的还真是第一个:“徽音啊,这孩子长的像你,朕瞅着就眼睛像老四,胤礽这名字拟得好,你还不去谢谢?” 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打消当初毓庆宫事件的影响啊,康熙呐康熙,你的太子,可真是个宝贝疙瘩! 在场的,除了胤禛,根本看不出这所谓的“道谢”究竟有什么深意,而胤禛……他当然是乐见这种情况的,徽音肯定是不愿道这个谢的,如果这样一个女子和太子对上,他自是有利可图的。 徽音笑得柔和,起身走到胤礽面前行礼称谢,可是受着礼的胤礽,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尤其是听到这女子道谢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安。 一众人谈笑了一会儿,等时间到了,才按照顺序跟着皇上、太后去乾清宫入席。等各回各府后,坐在书房里醒酒的胤禛,脑海中一直徘徊着宴会上发生的一个小插曲,无端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怎么做到的?明明隔了那么远,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皇子家眷的席位和皇阿玛之间隔了那么远,徽音只不过是瞥到皇阿玛腕上那串佛珠,居然就能……能弄碎了那颗红色的珠子,胤禛觉得接受不了,纵使之前徽音说了不能把那珠子的功用告诉皇阿玛,可是也没道理做出这样的事。 记忆里,十月巡堤时突遇大雪,所以“四阿哥”就把佛珠献给了皇阿玛,也确实护了皇阿玛未受寒气所伤,可是,徽音不容许,她不容许皇阿玛从她那里受益,只因为……皇阿玛与她的关系,达不到无偿给予什么的程度。胤禛想知道,如果是他呢?如果是他的话,徽音是不是也会…… 说不清是被那隔空碎物的能力惊到了,还是被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逼紧了,胤禛的心神猛然陷入一种难以名状的惶惑之中,反复地开始自问一些纷乱地撞到脑子里好看的txt电子书ao2 清风颂音辞第2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29部分阅读 里的问题,诸如他的来历,诸如他现在是人还是半人半鬼,诸如这个大清究竟还是不是他所熟知的大清…… 第7章 父女因缘 元宵节,四贝勒府举办了一场家宴,不同于去年的是,侧夫人参加了这次家宴。其实这样的宴会,图的就是个热闹,府上唯二的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大阿哥和二格格,应该是所有人中最高兴的了,二阿哥和三格格还小,所以都没有出席。至于四阿哥,从始至终他的表情保持在淡然和冷冽之间,即使是和他的嫡子说话,也没露出一丝笑意,显然是心情有些不佳。 于是乎,这场家宴没进行多久,就草草收场了。徽音望着胤禛离开的身影,略微皱了皱眉,在四夫人离开后,她也走人了。 府中的花园其实景致并不怎么样,许是主人不太在意的缘故,一到冬日里就越发显得萧条。徽音沿着青石铺就的路缓缓而行,身边就带着莫璃一人,远远看见花园里的小池塘,她蹙了蹙眉走了过去,径直到了守在路口处的高无庸面前。 “四阿哥在那边?” 高无庸一见是侧夫人,连忙请安行礼:“回侧夫人的话,爷就在前面,交待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嗯,”徽音点点头,绕过眼前的太监,随口吩咐一句,“莫璃,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侧夫人……”高无庸一急想拦,却被莫璃拉住了,然后他吃惊的发现,侧夫人身边的这位贴身丫鬟,居然是个练家子,他竟然一时之间难以脱困。再抬眼看时,侧夫人已然走到主子背后了,即使拦也来不及了,聪明地,他站定在了原地,不打算上前了。 莫璃满意地点点头,心道不愧是雍正身边得用的人,挺识实务的嘛! 皓月当空,白晕如练,夜色静好。 寒风微微拂过,小池塘的水面泛起轻细的波纹,映着洒下的月光,仿佛铺展了满眼的破碎银芒,一道清瘦颀长的人影立在那片碎钻拼成的水域边,明月、假山连同这如许夜色,衬得那人越发孤单寂寞,好似穷尽千年百年,也驱不散他周身的冰凉。 徽音看到胤禛的背影时,宁默的眸子里不自知地划过了一抹怜意,脚步微顿后,她站到了吹冷风的人身边,清润的嗓音淡淡响起,仿佛怕惊扰了这夜,语声略微有些低:“你是不是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凭水而立的男子身形一僵,眸子夹杂着寒意怀疑地移向身旁的女子:“你还有窥探人心的本事?” 仿若没有感到这如有实质的危险注视,仰头望月的徽音淡笑:“你的灵魂融合度下降了,如果不是受心绪所累,就是受了极重的外伤,请问,你受重伤了吗?” “……”胤禛沉默,两人并立于满月之下好久,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声音十分低沉,“你说,朕现在是人还是……” 原来是这个! 徽音轻笑出声,心底有些感慨:雍正帝啊,历史上褒贬参半的大名人,说到底终究也还是个人,也会迷茫困惑,也会纠结自疑! “存在即是合理的。这句话你听过吗?”半转身子,一袭旗装的女子稍稍抬头望向这个陷入纠结的男子,“世间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此为天道,你既然重回年少时代,当是天命所定,我想……若非你的某种执念太强,灵魂也不至于经过二百多年还未消散。虽然现在灵魂和身体的融合并没有完全,可是你还是你,只不过二十四岁的身体里装着的是拥有三百多年经历的你而已,本质上还是你自己。” “也就是说朕不是半人半鬼?”胤禛不自主的松了口气,他确认似的地问道。 “半人半鬼?”徽音怪异地看了眼问话的人,“谁跟你这么说的,还是你自己认为的?”夜色下她有些看不清逆光的那双黝黑眼眸里的情绪,却也不很在意答案,自顾自好笑地摇头,“鬼神异志看多了吧,灵魂是很正常的存在,只有气息的好坏之分,可那也是由死时最强烈的渴望决定的,我虽不知你的执念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不好的执念,如今灵魂已融合入身体一半以上,怎么也不谈不上是半人半魂啊!” 胤禛闻言才真正的放开此事,尽管他并不能完全明白这女子的话,只要能确定他是正常的就行了。 徽音忽然灵光一闪,带着点恶趣味地补充一句:“你要是仍旧自己怀疑自己的话,就想办法证明好了,反正证明起来也很容易。” “如何证明?” “生个孩子啊,这是最好最容易的证明方法了!” 胤禛额头挂满黑线,他早该知道,问谁也好过问她! “唉,夜凉如水,我可要回去了,你一个人‘独乐乐’地欣赏月色吧!”徽音转身悠然离去,用“你脑抽、你有病”的眼神瞟了留下的男子一眼,仿佛在说“傻子才在大冬天站在池塘边吹冷风,谁有兴趣陪你啊!” 理解完全的胤禛觉得被鄙视了,面色立刻就黑了,可瞧着那道纤细的人影远去,他又轻轻一笑,心绪顿时豁然开朗,此刻方感到些许寒意,果然冬日里不适合在水边赏月啊! “高无庸,去夫人那说一声,爷稍候过去。” 离得不远的太监恭敬退下,嘴里说道:“嗻,奴才这就去夫人那儿传话。” 十五嘛,胤禛当然不会违了规矩,不去嫡妻那去哪呢? …… 三月春意来,迎春花已经开过了,气温也渐渐回升,年前小小一团的颜颜,眼看着都五个月了。 这日,胤禛拿着去年腊月里问出来的治河方略,一路到了徽音的院子,有几个地方他还需要再问问。孩子柔软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绕过院中的小池塘,尚未到卧房门口,就听到颜颜欢喜的叫声,不知是被什么给逗的。 “我说,有你这么折腾自个女儿的吗?”莫璃抱怨出口,语气里满是无奈。 胤禛走到门口,就看到软榻上的炕桌被移开了,自家侧夫人正在像翻龟壳一样翻转着颜颜的小身子,一手还拿着个色彩鲜艳的绒球逗弄孩子,而莫璃一副不忍再看的表情站在软榻边,显然是在防着孩子滚下来。 “不锻炼锻炼,身上怎么能有劲?我还等着她六个月就坐起来呢!”徽音反驳,含着笑意继续引诱正面向下的颜颜翻身。 “奴婢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莫璃瞥到门口的人影,立刻转过来请安。 脸上笑容未散的徽音从软榻上起来,也屈膝请了个安。颜颜突然高声叫了一下,小脸侧过来直瞅着自家额娘,非常不满她突然离开的行为。 “颜颜会翻身了?”胤禛将手中东西塞到莫璃手中,几步走到软榻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 徽音白了眼某当阿玛的男人:“正月刚出她就会翻身了,如今都很熟练了,只是这丫头太懒,没好处绝不肯动一下。” 长得白白嫩嫩的颜颜偏头躲开摸她脑袋的手,胖敦敦的小手抓了抓,揪住胤禛的衣摆使劲往自己的方向扯,许是力气太小,她只是向前稍微移动了一点点,可这也够让人吃惊的了,不过五个月大的孩子,居然懂得用这样的方式靠近想要去的地方。 莫璃激动地戳戳徽音,欣喜莫名地看着软榻上的小丫头,即使颜颜此时好似不满意地努了小嘴大叫了两声,她也觉得万分高兴:“瞧见没,她竟……竟在借力?” 同样遮不住笑的徽音点点头,眼里全是醉人的柔和:“我瞧见了,这小丫头不愧是我的女儿!” 胤禛抱起攥着他衣摆不撒手的颜颜,直接满足了女儿的愿望,孩子抱着并不轻,比同龄的孩子重一些,可见被照顾得有多睛心。他对刚才那一幕也很惊讶,却发现一到他怀里,颜颜表现得更加高兴,如个小狗一样蹭来蹭去,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莫璃,你去休息吧!”徽音无意间扫过被放到一边的那些纸张、图纸,立刻就明白这人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 知道他们有事要谈,莫璃再次看了眼颜颜小丫头,转身出去了。 “颜颜被你照顾得很好,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聪明的孩子。”胤禛向后挪了挪,抱着女儿没松手。 看来上次的“爷爷”论起作用了,终于打掉了这人满口的“爷”啊,话说……可真不容易呢! 徽音转而看向软榻上的父女两人,本来脸带笑容,可忽然又敛了去,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眯,她猛地近前提起颜颜的后领,抓小基一样将孩子凌空悬着,视线来回扫过胤禛和女儿,神色变得莫测而冰冷:“你在利用颜颜为你温养灵魂?” 软榻上的男子微微一怔,随后面色清淡地端坐好,却并没有说半个字。他早就知道此事瞒不住这女子,只是没想到会被发现的这么早。 “看来你是清楚的,”徽音从胤禛的反应上得到了答案,她冷笑一声,将伸手扑着够阿玛的小丫头重又塞回胤禛怀里,“你可知这对于颜颜来说有什么影响?还是……你压根就打算弄死自己的女儿?” “没有!”听到如此诛心的质问,胤禛猝然抬头,却看到了徽音平静的双眸,立时就明白了,这女子是在确定他是否生出了不要颜颜的心思,并不是在意他借女儿温养灵魂的事。 “没有就好,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他人决定她的生死。”徽音表情缓和,有些了悟地看着软榻上的父女俩,说不清是讽刺还是自嘲地道,“当时我就奇怪,本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早产,原来你们父女俩还有这层渊源。说起来……那个时候还未出世的颜颜居然将灵力以我为媒介送入你体nei,可能是因为这个才能引回你的灵魂,如今她一靠近你,自发地就会帮你温养灵魂,哼,果然是你的女儿吗?” 胤禛倒不知道,他能重新回来竟是怀里这个小丫头的缘故,难道灵魂将要耗尽时裹住他的那股力量,是来自颜颜的吗? “罢了,说到底也是机缘,脱不过‘天道’二字,我又何必多事?”徽音眸底略含失落,这个女儿,难道注定要和雍正扯上深层次的关系吗?却不知……是好是坏了! “这样温养灵魂对颜颜会不会有害?”胤禛心头复杂,对颜颜他还是喜欢的,不希望如此可爱的女儿真的没了。 “我会让我的女儿出事?”徽音嗤了一声,“放心吧,温养灵魂时颜颜体nei的灵力也在流转,应该不会出现灵力枯竭的状况,至于具体有没有影响,我还要仔细查看过才能确定。你们之间自有一段因缘,结果如何并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屋子里一时陷入安静,气氛仿佛有些尴尬。胤禛虽然想详细问问温养灵魂的事,可话在嘴边徘徊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出口。他心里明白,徽音和他的关系远谈不上融洽,他们只是迫于种种因素而彼此交易的双方,谁也没有理由为谁多付出几分心思,况且他仍在不断地试探、观察,凭着徽音的敏锐,他可不觉得能不被察觉,如此的情况若是再问这些问题,即使得到了答案,恐怕真假也是难以分辨的。 “你下个月是不是又要去巡堤?”徽音突然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胤禛一惊,习惯性怀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怎么知道?” “你当我是瞎的?”拿过那些治河方略,徽音坐到软榻另一边,“打从上次谈过治河问题后,都过了几个月了,眼下你又想起治河的事,如果不是巡堤,怎么可能临时抱佛脚?” 抱着女儿的男子干咳一声,他明明是心思缜密、阅历丰富的人,怎么一到这女子面前,就觉得那些优势全部显不出来呢? “不过,我倒是挺意外的,原来你也会有临时抱佛脚的时候,我还当只有一般人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徽音丢开手中的东西,似惊奇地瞅向胤禛,心里却猛然觉得,这个记载在史料中的人,忽地真实了很多很多。 “我下个月要随皇阿玛巡视永定河工,你上次说的东西,有几个地方我不太清楚,所以想着过来问问。”胤禛轻轻晃着怀中的孩子,颜颜舒服地半闭着眼,瞧着似是有些困了。 这是在解释吗? 徽音不理这些,伸手抱过了女儿:“你先去那边吧,我把颜颜哄睡了就过来。” 胤禛点点头,抚着衣服上的褶皱,卷好资料去屋子一头的书案那边了。 …… 用过晚膳,莫璃送了胤禛出去,回来后一进屋子,就看到徽音倚靠在软榻上,手里翻转着一块直径约有三寸的玉盘,那玉盘上似乎刻画了什么东西,完全看不懂,她想了想,终于对这个玉盘有印象了,好像那次徽音问她修仙不修仙的时候,把她的手按到这个玉盘上来着,还发出过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莫璃好奇,等仔细瞧过后,越发觉得这不是个一般的玉盘。 徽音一怔,恍若醒神地看向已坐到身边的好友,笑着答:“这是测灵盘,用来测试修仙资质的,也就是所谓的灵根。” 意识到什么,莫璃望了眼软榻上玩得开心的孩子,有些错愕:“你想让颜颜修仙?” 被问及的女子沉吟片刻,似犹豫又似为难地轻轻一叹:“其实我本来并没有这个打算,颜颜生在大清,她和我不同,我不能代她选择未来,她的命运如何谁也不清楚,我一直觉得……也许让她如世人一样走过一生比较好。可是,我今天看到这丫头一旦靠近胤禛,体nei的灵力就会自发地帮胤禛温养灵魂,我无法确定这对于颜颜有没有影响,为了杜绝她有朝一日出现灵力衰竭的情况,所以我才想着引她迈入修仙之路。” “温养灵魂?” “是啊,”徽音坐起来些,“恐怕当日胤禛会重生也是因颜颜之故,他们之间可能有某种因缘,这是我无法插手的,但是她是我的女儿,也有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她吧!” 莫璃定定看着不知世事的颜颜,说不清什么含义地摇了摇头:“既然这样,那就让她修仙吧,不论日后有何造化,作为长辈,我们尽己所能地护好她,这就足够了。” “修仙之途漫漫长远,一旦失败将神魂俱灭,一旦成功又是没有尽头的寂寞,颜颜尚且看不出心性,我不知道她能否经得住那样的日子……”徽音仰头望着屋顶苦笑,再垂首时已然做了决定,“罢了,不管我怎么想,一切还要看测灵根的结果,若是资质有限的话,终究难成大道,我的顾虑也就不存在了。” 莫璃一瞬不瞬地看着旁边的女子将颜颜的小手按在测灵盘上,立时亮起了一种颜色的光芒,等测灵盘被收起来后,她连忙问道:“如何?有修仙资质吗?” 徽音情绪有些低落:“单系水灵根,在修仙资质的划分中,乃是上佳的资质。” 听到这个结果,莫璃沉默了,望着颜颜的目光既怜惜又心疼,她们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活得比她们好,眼下看来是绝对不可能了! “难道是合该如此?我的女儿终要为了……那些无意义的东西,走上一条……的路吗?”徽音摸着女儿的小脑袋,神色十分不忍,宁默的眸子里划过难掩的惊痛之色,可她还是收敛起那些情绪,有些无力地看着幼小的女儿长叹,“明日开始,我就开始引导她入门吧!” 那一夜,莫璃站在廊子下看了好久好久的天,她觉得很伤感,莫名地很伤感,以至于已然死寂多年的心,都伤感地想要哭泣。 第8章 司马家史 五月的时节已有了夏日的热气,让人不觉心生躁意,可四贝勒府侧夫人的院子里,竟是传出了比这天气还让人烦躁的声音。 两个路过院门的奴婢诧异地透过院门扫了眼院子里,却压根看不出什么不妥。其中一个低声说道:“你说三格格这是怎么了?哭得嘶声力竭的,平日可从不见这份动静。” “谁知道呢,不过听三格格这么大的嗓门,可是健康得很了,一点也不像二阿哥,听说啊,三格格虽是早产的,又比二阿哥晚出生了两个多月,却已经会坐了呢!” “嘘,快别说了,要是被李主子听到,绝对逃不了一顿打,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两个奴婢越走越远,而侧夫人院子里的哭声,仍旧响亮得没有弱下去的趋势。 徽音疾步走向颜颜的屋子,眉头皱得死紧,这小丫头平日乖得很,想不到一哭起来连房顶都快要震塌了,只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格格,您不是挺爱吃这蛋羹的吗?今儿怎么倒不入口了呢?”谷嬷嬷也是大感头疼,三格格很好照顾的,常常带着笑脸,很少见到这样哭闹不休的时候,能照顾这么聪明的孩子,她一直很高兴。今天她按照侧夫人给的食谱单子,让诗情做了爽滑可口的蛋羹,可是三格格愣是躲着不吃一口,还可了劲地哭,不晓得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徽音进门问道,屋子里的人全部给她请安,谷嬷嬷放下手中的小碗,也屈身请安。 颜颜一见自家额娘,伸手就要抱,睛致的小脸泪痕明显,黝黑的眼睛委屈地望着向她走过来的女子。 “回侧夫人的话,奴婢依您的安排,让诗情做了蛋羹,可是小格格一口也不肯吃,还直哭个不停,奴婢也不知这是怎么了。”谷嬷嬷无奈地看着被侧夫人抱起来的小格格,使劲往侧夫人怀里钻,哭声已然弱下来了,只是抽抽噎噎的小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徽音拍抚颜颜的手一顿,面色慢慢凝重了:“把蛋羹端过来我瞧瞧。” 谷嬷嬷把放下的小碗拿起来,结果一靠近侧夫人,她发现侧夫人怀里的小格格又是往里钻了钻,脑中一震,不禁看向手里的碗,难道是蛋羹有问题? 揽住直躲的女儿,徽音凑近闻了闻,表情立马就冷下来,她吩咐道:“去小厨房,让诗情把今天用过的基蛋全部拿过来。” 如此就是蛋羹有问题了?谷嬷嬷神色也变了,居然还有什么手段是她不知道的?想到这里,她打定主意必须仔细了解里面的道道。 抱着颜颜安慰的徽音目光柔软而痛苦地望着怀里的女儿,她的女儿居然除了灵力,还继承了她分辨异味的能力吗? 少顷,诗情和谷嬷嬷一脸严肃地抬来了厨房里所有的基蛋,诗语也跟了过来,她们三人都检查过了,看不出这些基蛋有什么问题,可是她们也相信,侧夫人绝对不会毫无根据的做出判断,所以都想来听听侧夫人的说法,这样的事她们做奴才的竟然没有发现,实在是极大的失职。 徽音抱着颜颜一一看过那些基蛋,停在了其中一篮基蛋前:“诗情,这是哪里来的?” 诗语诧异,谷嬷嬷怀疑,诗情也是很吃惊,她上前一步回答:“这是昨日李叔送来的,奴婢和诗语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的啊!” 徽音摇摇头,重新坐了回去:“我相信李生,也相信你们,不过这个你们发现不了也很正常,即使是我,目前顶多看出基蛋有问题,却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可是如果有问题,到底是怎么能……”谷嬷嬷蹙眉,一向笑眯眯的她露出这种表情,看上去实在有些怕人。 “具体的我不清楚,也许是用某种药材喂了基,然后基生出的蛋里自然就带了这种药材的性味,只不过很淡很淡,即使是大夫恐怕也难检查出来,但是长期吃的话……绝对是积少成多的,特别是颜颜还这么小。”徽音解释出口,脸上半点情绪都看不出来,唯独一双眸子,透着冰冷和莫测,她起身一手端起那个盛着蛋羹的碗,另一手抱着颜颜,边往外走边道,“诗情,你把这些有问题的基蛋处理了,来源也不用查了,再做一份没问题的送过来,谷嬷嬷先休息一下吧,颜颜我来带一会儿。” “诗语,你去告诉诗韵,收拾一些日用的东西,让诗涵亲自去喂喂我们常用的马匹。”临出门时,徽音脚步一顿,回头又加了几句,“谷嬷嬷,你也收拾收拾吧!” 等那道纤细的背影消失了,围着许多基蛋的三个人相视一眼,最终是诗语犹犹豫豫地道:“主子的意思是,咱们要离府?” 谷嬷嬷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莫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严重,她面色狠狠一变,暗道:得赶紧给主子传信,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 下午胤禛一回府,就接到了信,还没等他坐稳,莫璃便来了,只说是侧夫人有要事,却又不说是什么,他猛然有种预感,似乎将要发生什么了。稍事休息并换了身家常衣裳,他就往西北院走去,还没走到,又听到高无庸说,侧夫人收拾了东西还检查了马车,看着像是要出门。 卧房里静得出奇,胤禛推门进去,发现屋里就徽音一人,在桌子边的凳子上坐着,单薄的背挺得笔直,周身似有若无缠绕着一种好似痛苦却又暴戾的气息。屏风被合起来了,再往里看去,颜颜睡在床上,盖着小被子打着轻鼾,略微有些抽噎,仿佛哭过了。 “你来了!” 胤禛关好门,身后突然传来这一声,他的心头难免一突,蹙眉转身看去,奇异地,徽音周身的那种气息全然消失了,完全感觉不到丝毫情绪。这时他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碗,里面似是蛋羹之类的东西。他刚想问问收拾东西和马车的事,却被打断了。 “你想听听司马家的家史吗?” 胤禛默然坐下来,无声地表了态,这是他一直想了解的事,既然有机会,为何不听呢?至于今日反常的气氛,他完全忽略了。 “如你所知,司马家乃是盗墓起家,不过你肯定不知道,其实一般盗墓为生的人,世代都会受到一种诅咒,因为掘人坟墓、扰人安宁实在是缺德的音损之事。司马家的第一代人生在明正统年间,当时第一代的司马家家主有兄弟九人,他们出身于平民,自幼穷困潦倒直至成年,偶然间偷盗了一个汉墓,就此他们发现盗墓实在是一条获得财富的便捷之路,于是兄弟九人尽心钻研各朝各代的墓葬,各自学会了一种盗墓的技能,或辨识墓室气味,或破除墓室机关,或鉴别古物价值,或寻找墓室之法等等,然后他们严密据守着自己所会的这门技艺,坚决不让其他兄弟窥视分毫。” “彼此制衡,相互防范?”胤禛开口,完全能够理解这种做法。 徽音不理他,继续道:“大约在他们兄弟中年的时候,由盗墓而积累的财富已经足以比拟一个名门世家的所有,可是就从此开始,他们兄弟九人陆陆续续都出了意外,有的中毒,有的莫名其妙病逝,有的被官府抓捕入狱就再也没出来,还有的被盗匪所杀,甚至还有离奇自杀的,如此数年后只活下来了一人,那就排行第七的司马徒。” 胤禛皱眉,想到之前说的诅咒,便问:“是因为诅咒?” “不,”徽音眼睛忽然睁大,露出个残忍的笑容,“他们都是被司马徒弄死的,因为司马徒是他们兄弟中最聪明、天资最高的,兄弟们的消失全部是出自他的手,他就是我司马家第一代的家主,也是创立了延续五百多年尚未断绝的司马家的人。” 五百多年……胤禛实在难以想象,一般家族的传承,根本达不到这么久吧? “和一般家族不同,司马家不仅传承了那么久,而且还一直保持着辉煌强盛,你可知道为何明明背负了诅咒的盗墓世家,能够经久不衰这么多年,甚至立于不败之地?” “……”胤禛想不出来,但是他知道一定不简单。 “司马徒能设计杀掉其他的兄弟,在于他完全学会了兄弟们的技艺,当然,他也知道以盗墓为生必然要承受上天给的诅咒,断子绝孙的诅咒啊,可他竟真的将司马家传承了下去。” 断子绝孙,居然是这样的诅咒,那么家族又是如何传承五百多年的?胤禛面色郑重了,已不单单把这个当故事听了。 徽音表情漠然,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变成了冰人一样,她说:“司马徒对兄弟们的子嗣并没有赶尽杀绝,并且,他将杀死他们父亲的事实没有作半点隐瞒,而是一五一十、甚至连细节都讲述的很清楚,怎么定的计划,利用了什么人,寻找了怎样的关系,全部的、所有的都坦言相告。当时四十二岁的司马徒,在下一代的所有子孙面前,直接地放了话,他将给他们提供生活、学习的一切条件,给他们十年时间,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人,不论男女,才有资格来找他报这杀父之仇。” 司马徒……胤禛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十年……说长不长的时间,就在这十年里,司马家陷入了家族史上最惨烈、最黑暗的自相残杀时期,第一代兄弟九人的子女,加起来真的是个很大的数目,可是十年之期到的时候,只有一人活了下来,他是司马徒九弟的儿子,名叫司马庸,他就是我司马家第二代的家主。”徽音语气平板,完全就像在说着与她无关的事,“司马庸站在司马徒面前时,得到了争斗胜利的奖励,不仅包括司马家盗墓的种种绝学,还有这番争斗的真正缘由。” 家族传承吗?胤禛闭了闭眼,他能够想象得到,那十年的争斗有多么的残酷。 “司马徒说,他定了家训。一:凡司马家后人,必须竭尽所能的活下来;二:凡同辈子孙,不限男女,不限嫡庶,在不借助家族之力的情况下,不论音谋、阳谋最终唯一活下来的,乃司马家的当代的继承人;三:每代家主不得因个人喜好暗中帮助任何一个子女,否则神魂永远不得面见祖宗之灵,并承受祖辈所给的惩罚;四:家族绝学只有确认为继承人后,才可以全部学习,否则不得学习超过两种,否则剥夺继承权,驱逐出司马家;五:凡司马家继承人,须发重誓言明‘终生以家族传承为使命,不得擅自妄为!’否则天打雷劈,生生世世永不得超生!” “司马庸听完后,才明白伯父真正的目的,他们都是天资极高的人,当然能够明白个中深意。之后司马徒倾囊相授,传给了司马庸所有的绝技,纵然教授过程中彼此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可是司马庸学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手刃伯父,以报杀父之仇。”徽音顿了顿,继续道,“司马徒弥留之际告诉司马庸,盗墓为生的家族,随着时间推移,终究逃不过断子绝孙的下场,所以一定要把家族传承放在第一位,寻找最具天赋、能力最强、头脑最好的后代作为继承人,从而维持司马家不断绝。” 这仅仅是最初的两代人,由此可以推测出,后面的争斗绝不会比这逊色,胤禛顿觉浑身发冷,他似乎想起了灵魂漂浮时,最后看到的某个人。 “司马庸能够理解伯父说的那些,只不过他成为家主后,又加了几条家训,他要求子孙争夺继承权的争斗必须在十五岁成年后才能开始,而且一旦成为继承人,必须生下至少十个子嗣。如此一来,司马家的女儿,还未到及笈之龄便会被兄弟们嫁出去,如果是有心一争的自然会想方设法避免出嫁,无心争夺的自然得以保全,也算是好歹免去了终活一人的局面吧!”徽音半眯了眼,唇角嘲讽地勾了勾,“如此这般传承了近一百年,司马家金盆洗手不再盗墓了,并且开始着重渗透家族势力,他们从不掺和政治,甚至一旦有子孙有意仕途,无论文武都立刻逐出家族,永不得再踏入一步。” “明末清初时,司马家的本家完全隐世,只留下了一些小而不起眼的势力,以作流通消息之用,待到战乱过后,他们却是再也没有出世,直到你所看到过的20世纪,司马家利用深厚的家族底蕴,快速地发了一段时间的战争财,直到国家稳定后,司马家形成了难以撼动的地位,所具有的势力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上,并在国外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徽音微微仰头道,“诚然,这样一个家族对于国家来说实在是个莫大的威胁,可是细查之后,国家却动不了它,凡司马家子孙,真的很少有涉足军政方面的,即使有这个意向,立刻也被驱逐了,但是司马家的势力却渗透到了国家的各个重要部分,种种关系错综复杂,即使是国力再雄厚,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清除干净,甚至反而会引起司马家决绝的奋力一击,这种结果……国家承受不起。” 胤禛脑海中的那个人慢慢清晰,他的手已经冰冷如石了。 “我是司马徽音,是司马家2013年确定的当代继承人,”徽音面向胤禛摊开了双手,“你可知我这双手上,究竟直接、间接的沾染了多少鲜血?你又可知,在来到大清之前,我短短十七年的生命里,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9章 蛋羹事件 胤禛视线落到那双白皙而骨架纤细的手掌上,喉咙不禁发紧,他觉得,很难想象这个问题。 “我父母在我出生六个月的时候,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徽音猝然放下双手,毫无表情地开始叙述,语速有些快,却听不出半点波澜起伏,“在2013年的那个时候,我父亲司马徽是司马家整个商业部分的最高负责人,他极有经商天赋,将司马家在商业这一块的势力经营到了极致的水平,你既然从2000年而来,就该知道,在后世这样的商业势力意味着什么,可是很不幸,他并不得我祖父喜欢,且因为生母的关系,从来没有被真正地算入继承人争夺的范围nei。” 司马徽?胤禛听到这个名字身形一震,以一种既受惊又复杂的目光看着眼前还在讲述的女子。 “但是,偏偏就是这个不得我祖父喜欢的孩子,给了他最痛最重的一击。”徽音冷笑,带着某种快意,“我父亲在10岁时,就给他的兄弟们送了件礼物,他将一种不易察觉的、能够绝育的药物相继不着痕迹地送入了我的叔伯腹中,当时我的大伯不过15岁,还尚未有妻子,随后,很自然地,司马家下一代没有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即使身体各方面都最好的三伯,他生下了一个孩子,也不过是个残缺的孩子,根本不能列入家族继承人的选择范围。” 她竟然是司马徽的女儿……胤禛默念着。 “直到我出生为止,与我同辈的竟然再无他人,所以顺理成章的我就是司马家当代唯一的继承人,无论我资质如何,身为上一代家主的祖父都别无选择。”徽音发出嘲弄的笑声,“就为了给我冠上‘唯一继承人’的头衔,我的父母在发生车祸的时候,放弃了能够活下来的机会,双双辞世了,然后……在我一岁的时候,祖父知道了其他儿子再无可能诞育子嗣的事实和缘由,虽暴怒不已,也仍旧被迫确定了我继承人的身份。” 司马徽……那个孩子,竟然就这么死了?胤禛墨玉一样的眸子里,划过悲伤和沉痛。 “你可知,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何时?”徽音突然反问,而后用左手摩娑右手的手指,嗓音恢复到清润,“我第一次杀人是在6岁,一共一十四人,一枪一个,一颗子弹都没有浪费。” 胤禛骤惊,嘴唇微抖:“不是说年满十五岁以后才开始争……” “你傻了?”徽音冰冷地瞥了他一眼,“传承到我时,已是五百多年后了,家训规定的年龄早已被不断地提前又提前,我在5岁时,就已经进入争斗,初始不过是些简单的伎俩,如投毒、溺水、陷害等等,6岁时我杀人那次,才是真正拉开了继承人争斗的序幕。” 已不知是什么感觉了,胤禛木然反问:“如果成了唯一的话,你的祖父应该会保护你吧?” 徽音嗤笑:“你以为我第一次杀人是怎么来的?那次绑架就是我‘敬爱的’祖父的手笔,也许此前他保护过我,但是真正让我平安活到6岁的,却是我的母亲---安倍若音。”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语速也慢了,“我继承了来自母亲祖上的异能,还拥有天生超出常人的五感,一岁时就被投过毒,是我自己发现异味后饿了一天才被祖父抱起,5岁时种种算计纷沓而来,也是因为异能才得以次次化险为夷,6岁时能够杀了绑匪自救,同样是因为身怀异能,可以瞬间麻痹绑匪的感官,否则根本没有开枪的机会。” 原来他所忌惮的异能,一直是这女子的保命符啊! “6岁时那次,我明白了一个事实:‘想要活下来,就谁也不能信,有时候即使是自己,都不能相信!’我的祖父……在我5岁前的记忆中,是那么地疼爱我,可是5岁后,也是他伤我害我最多,纵容叔伯们将各种手段用到我的身上,年幼的我曾自欺欺人地想,忽略那些吧,爷爷是喜欢我的、爱护我的,可是从6岁后,我就彻底清醒了。” ‘想要活下来,就谁也不能信,有时候即使是自己,都不能相信!’6岁的孩子,到底怀着怎样的绝望,才能明白这样的话。胤禛此时此刻真的懂得了,为什么他看到的徽音,会是这个样子的。 “爱新觉罗?胤禛,”徽音正式地叫全了旁边人的名字,她猛然将桌子上盛着蛋羹的碗掼到地上,霍得站起来,目光讥诮地直逼过来,“你的试探,适可而止吧!你以为如此活下来的我,是区区一个贝勒府的后院能够试探出什么的吗?还是你以为,你那个包衣出身的额娘,能够与司马家出身的我相提并论?” “放肆!”胤禛拍桌而起,瞠目欲裂地瞪视这个女子,他的额娘,即便再不好也容不得他人来说,况且是出身这种事,更不能在他面前提及。 两人对峙桌边,纵然身高有差,可气势却旗鼓相当。徽音绝胜的容颜上仿若结霜,浑身的气息既暴虐又尊贵,虽未有杀气,可是那种压迫人神经的狠戾和威慑却如有实质,危险而倨傲,莫测而恐怖。胤禛清俊的脸庞冷硬如铁,唇形紧抿成线,黑眸迸发出绝对的强势怒火,明明一身贝勒常服,可由nei而外散发出的却是养尊处优的帝王之势,高高在上而杀伐果决,优雅雍容而不容反抗。 谁也吃不了亏,谁也不输于谁,这场对决,没有胜负。 徽音撤后一步,残忍而诡异地一笑,周身气息不敛反又盛了许多:“好,既然你要逼迫我,那我也不好让你失望。”还未待胤禛反应,她断然将目光移向透光的窗户,说道,“三天,只要三天,且小试牛刀 清风颂音辞第2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2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0部分阅读 小试牛刀一下,你就能知道我在你府上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如果你千方百计想逼迫我陷入你后院的争斗之中,那么,你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身量纤细的女子,合该是被男人保护的弱女子,合该是柔情似水的温柔佳人,可是胤禛看到那双宁默的美目,映着窗外透进来的五月阳光,却显得那么残忍冷酷,就连泛起的神光,都仿佛带着鲜艳的血色,怎么洗……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等胤禛回神时,屋子里已没了人,没有徽音,没有颜颜,甚至床上的小被子,都不见了。他终于知道,高无庸所言的,侧夫人收拾了东西、检查了马车代表着什么意思。视线垂落到地上打碎的蛋羹……胤禛倏地一惊,是了,徽音不可能无缘无故这样,他的试探从去年腊月就开始了,没道理过了半年突然爆发,一定有原因的,一定的! 不过,司马家的家史,他却是得进宫报给皇阿玛,否则今日徽音突然离府,又该如何解释? …… 四贝勒府角门处,侧夫人将要带走的东西已然装车,门房处只知道侧夫人这是要去小汤山的庄子上养病。 徽音临进马车时,转身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地看着马车边来送她的小太监,由府中配的奴才,全部被留下来看院子了。她缓缓冷笑道:“小东子,替我传一句话给你的主子,你告诉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音谋诡计都是无用的!’记住了,一定要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主子!” 小东子神情巨震,再无平日里寡言木讷的模样,他从来不晓得,侧夫人竟知道他的主子是爷?可是等他回神时,就看到侧夫人的车驾已然远去了。 马车里,徽音抱着颜颜,莫璃和谷嬷嬷与她同车。 “这样就出府了,夫人那边……难道不该解释一下?”莫璃带着笑,一点都不觉得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解释个屁,”徽音不雅的冷嗤一声,“即使要解释,也不是我去解释。” 谷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听到侧夫人爆粗口时,诧异地抬了抬眼帘,可随即又垂了头,侧夫人心情很糟糕,她还是不要引起注意了。 莫璃沉吟一会儿,忽然严肃地道:“你觉得这蛋羹是谁的手笔,是四夫人吗?” “不,她没这种本事,即便是有乌喇那拉府作外援,也绝达不到这种程度。”徽音闭眼靠在车壁上,语气甚为冰凉,“除了四阿哥的好额娘,谁能有这份手段?她出身包衣,在皇家包衣世家里,那人脉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何况她已爬到了妃位,心思之狠毒隐密,恐怕连皇上都要逊色几分。” 谷嬷嬷袖子下的手一颤,头垂得越低了。莫璃继续道:“你打算怎么做?” “暂时什么也不做,”徽音突然睁眼,她看向谷嬷嬷,目光分外幽深,“谷嬷嬷,乘着还未出城,你去给皇上传信吧,刚刚的谈话尽管传回去,顺道代我告诉皇上一句话,就说‘徽音还是徽音,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决定权在您手中。’谷嬷嬷,你是有脑子的人,如何保命不用我教你,只要你还有用,无论是皇上还是我,都不会除掉你!” “是,奴婢定会照顾好小格格!”谷嬷嬷跪在马车里伏身,她知道,这是侧夫人唯一关心的一点。旁边那个名叫莫璃的宫女……其实和侧夫人并不像主仆,反倒像是闺密,而且同样不是个简单人。 “嗯,出去传信吧!”徽音点点头,瞧着人出了马车才缓下心神,抬手揉了揉额头,眉心仍是皱得死紧。 莫璃凑近些轻轻抱住好友,语声轻柔地道:“没事了,那些都过去了!”她虽不在场,却知道徽音向胤禛谈及了司马家的事,对于这个女子来说,便是忽略和胤禛的交锋,那也绝对算不上愉快的叙述。 “历史是什么?”被安慰的女子嗓音低哑,带着浓郁到比海深的苍凉,“莫璃,我看遍了历史,家族的,本国的,外国的,对我而言,历史不过是苍白的纸、毫无温度的字,它根本什么都不是!所以不是你担心的那样,说说司马家的家史而已,远不至于让我心神难宁。” “是因为颜颜?”莫璃明白了,眼中的疼惜却越发多了几分。 “你可知……蛋羹有问题不是我发现的,也不是谷嬷嬷发现的,而是颜颜自己。”徽音轻轻抚过怀中女儿熟睡的小脸,“颜颜啊,不止遗传了安倍家的灵力,还遗传了我超出常人的五感,这固然可以更有力地保证她的安全,可是同样也是一种深深的悲哀。” 莫璃拍抚着好友的背,无言地安慰着。她怎会不明白这种感觉?她也是世家长大的啊,处在权力、利益交织的网中,学习了那么多的东西,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不被轻易的牺牲掉,为了这种理由而学习,为了这种理由而拥有种种能力,该是多么悲哀的命运?颜颜和徽音天生具有这般的能力,旁人或许觉得幸运,可是她们自己却只觉得悲哀,沉重地……悲哀! “德妃那儿……真的不用我动用宫中的人脉做点什么吗?”莫璃思量一番,终究还是不能放过将主意打到颜颜身上的德妃,从她们进入四贝勒府开始,就注定了迟早要和德妃交锋,谁让胤禛不是德妃疼爱的儿子呢? “不用了,”徽音离开莫璃的怀抱,期待着下一幕大戏,“自我进了胤禛府里开始,德妃就没有让我舒服过,虽说没能真正造成什么伤害,可是我从不是个‘一笑泯恩仇’的人,反而极为记仇。不过想要折腾这个女人,还用不着我动手,且看康熙如何选择了,我的态度摆在这里,如果他给的结果不让我满意,那么……” 是了,徽音早和康熙有协议,颜颜出生时曾再一次达成新的协议,一直以来徽音都是按照约定来的,从不做什么犯忌的事,从不参与四贝勒府的后院之争,如果单单只是来自乌喇那拉氏的算计,无论康熙或者徽音都会将其忽略,因为这实在谈不上多大的事,对他们之间的协议根本够不成威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是,德妃就不一样了,那是来自宫里的暗算,还是康熙他自己的妃子,至少在康熙看来,徽音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算计,特别是今天的蛋羹,如此隐密的手法,身为一个母亲怎能不被触怒?眼下徽音断然离府,并且说出了司马家的家史,胤禛必然会将这些报上去,否则他无法解释由他监视的人突然离京的举动,而康熙……在徽音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得知了胤禛和谷嬷嬷送去的消息,肯定会就此事深查下去,至于能够查到什么程度,就看康熙对皇宫、包衣的掌控程度如何了。 “你这可又给胤禛卖了好,不会觉得亏吗?”莫璃眸光一错,看向旁边的好友。 徽音终于露出个正常的浅笑,稍微有了点温度:“怎么会亏?他不怕我抖出他的来历,就尽管如实和康熙汇报吧!如今他和我有了‘共知未来’这个秘密,说到底还是一条船上的人,况且我相信,如今的胤禛,比之之前的‘四阿哥’更懂得利用机会,若不能在此次借机让德妃在康熙心里落下浓重一笔,他就白做过皇帝了。” “也是,我看你们现在还是挺有夫妻相的,如果胤禛抛弃了对德妃不多的那点孺慕之情,你们对待这个人时可就真是同仇敌忾了。”莫璃懒懒往后一靠,舒服地倒在厚厚的褥子上,像个猫一样蹭了蹭。 “夫妻?”徽音摇头,“若是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只能算是交易双方,还是不要侮辱‘夫妻’这个词了吧!” 马车出了城门,在即将到来的日暮中,缓缓驶向小汤山的方向。 而四贝勒府中的胤禛,从徽音的屋子里冲出来,只换了身进宫的衣服,简单命人传话给惠心,给了个“徽音去小汤山养病”的说法,就匆匆忙忙求见康熙去了。 第10章 慈父怜惜 香炉里烟气袅袅,乾清宫里供皇上日常小憩的偏殿里,康熙独自一人坐在软榻上,他的左手搁在旁边的炕桌上,手边摊着谷嬷嬷递来的消息和“鹰”详查的密报,里面的nei容他已经看过了,正因为如此,他的眉头才皱的死紧,面色也音沉的可怕。 “皇上,四贝勒在外求见。”李德全小心地进来通报,没敢离得太近。 康熙狠砸了一下桌子,那几张写满字的纸都被震得跳了起来,他收敛所有的情绪,调整表情道:“宣!”忽然,他又问,“等等,老四神情如何?” 李德全立马站住,恭敬地回话:“启禀皇上,奴才瞧四贝勒好似在尽力克制着情绪,神情虽还如常,可是眼神透着不安,手……手仿佛也在抖。” “叫他进来吧!”康熙抬手覆眼,不禁猜测:难道老四知道了德妃的所作所为?如此一想,难免有些心疼和担忧,可当他看到进来后的胤禛后,心是真的揪痛了。 大约是看到了可依靠的人,身形清瘦的男子脚步有些不稳,好容易维持仪态请了安,被赐坐到椅子上后,他的手不自主的紧捏着椅子扶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骨节匀称的修长手指,略微泛白颤抖,好似能明明白白看到血液流动的过程。 “皇阿玛,徽音……离府去小汤山了,儿子没能做到皇阿玛的交待看住她,儿子有罪!” 康熙眼瞧着如此失态且不正常的四儿子,幽深的眼眸泛起疼惜之色,可即便这样了,他的四儿子还是倔强的稳了心神回话,一时之间又是欣慰骄傲有这般出息的儿子,又是担心爱怜如此反常的胤禛。 “皇阿玛,徽音临走前,跟儿子讲了司马家的家史,儿子觉得关系重大,所以特来向皇阿玛禀告。”猛地闭了闭眼,仍旧难掩颤意的男子定神开始转述听到的、司马家的历史,只不过比起徽音讲的,他说的更加惨烈生动,除了年代刻意模糊了以外,旁的都只有更残酷、没有最残酷。 熏香已尽,康熙和讲完的胤禛皆陷入沉默,良久,眸光清亮到可怕的胤禛声音微颤地道:“皇阿玛,我……我们爱新觉罗家……不会出现这种局面是不是?” 猝然回神的康熙抬眼望去,心中顿时大痛。明黄|色的衣摆一晃,他起身几步走到胤禛面前,伸手按住了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察觉到了手掌下传来的瞬间惊惧,以及冰凉如石的触感。康熙嘴唇紧抿,用干燥温热的手掌牢牢覆在胤禛微带颤意的手上,等到总算恢复点温度后,有力的胳膊将尚且年青、还未长至成熟的儿子拉到怀里,轻轻地、坚定地轻拍着他僵硬的背。 “对,我们爱新觉罗家不会出现这种局面,胤禛,朕保证!” 靠在康熙怀中被皇父安慰的胤禛,嘴角嘲讽地扯了扯,这话哪里有可信度?若是不会,上一世的他怎么会活得那般艰难?皇阿玛啊皇阿玛,你明明尝过了皇玛法独宠荣亲王带来的委屈,缘何还是重蹈了覆辙?你的一腔爱子之情全部给了太子一人,说是慈父情深,可是对于他们这些其他的儿子来说,未尝不是残忍无情啊! “胤禛,朕要你忘掉听过的司马家家史,那些跟你没有关系,万不可陷入其中自苦,知道吗?”康熙抓住儿子的双肩,郑重地叮嘱道。 清俊的脸庞露出来,胤禛第一次看清了那双熟悉眼睛里,显而易见的怜惜之情,他明白,皇阿玛的意思是不想他被司马家惨烈的家史影响,可是听过一遍又讲过一遍的他,如何去忘? 想到密报中德妃对这个儿子的所做的事,康熙越发心疼胤禛了,当年也是他将胤禛交给了敏容抚养,若非如此,或许德妃会像待小十四那样待老四。他一直觉得没有额娘的胤礽最需好好疼爱,却原来他的胤禛比胤礽还不如,即便有个亲额娘在,却反过来倒要被亲额娘算计。 “皇阿玛,徽音走前留下了一句话,她要人传话给儿子,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音谋诡计都是无用的!’儿子……儿子不懂,她今日为何如此突然地……”胤禛伸手捶捶脑袋,仿佛怎么也想不明白似的。 是因为德妃对颜颜下手了,所以触怒了徽音。 康熙拉住胤禛捶头的手,好像面前的还是年幼的儿子一样,他叹息着摸摸胤禛的头,声音舒缓地道:“胤禛,此事与你无关,是因朕之故,你回去好好休息几日,那个丫头既然去了小汤山,且先不要管了。” 还是瞒了他吗?胤禛明白,皇阿玛这是不想他知晓德妃所为后痛苦,可是这点爱护之情,他也仅仅感念了片刻,终究淹没在心底深处了。 “皇阿玛,那儿子先回去了,如果徽音的事需要儿子做什么,皇阿玛尽管吩咐儿子。” 康熙点点头,满意于胤禛此刻的行事,虽然他并不清楚关于徽音的事,也不曾多加询问,可是却没有因此而退缩,甚至肯替父分忧,确实是个周全稳妥的。目送儿子出去,片刻后李德全进来奉茶,康熙淡淡地问道:“老四出宫了?” “回皇上,奴才看着四贝勒往永和宫去了,应该是给德妃娘娘请安去了。”李德全老实回答,看到坐着的主子摆了摆手,这才退出去。 康熙抿了口茶,放下茶盏后看着桌上的密报冷笑,亏得胤禛经了司马家家史的刺激后,还不忘去给她请安,德妃就是这样待老四的,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还真是nei容丰富呢!且不说这次徽音的女儿遭遇毒手,之前就已经有过多次了,他倒从不知,皇家的包衣奴才也敢如朝堂上一样抱团形成势力,德妃,那副温雅柔顺的样子,可是骗了不少人啊! “徽音还是徽音,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决定权在您手中。” 这是谷嬷嬷转述的原话,康熙清楚,他必须表态,否则……徽音就准备出手算账了,到时候他更不好控制局面。 先不管康熙的心思如何,出了乾清宫的胤禛,走在通往永和宫的路上,神情早已恢复如常,容色清淡而气质冷冽,完全不见乾清宫里的失态模样,他想到即将要请安的额娘,眼底掠过饱含兴味的讽刺。 本来重生后,他就打算早日在皇阿玛心中埋下刺,德妃,他的亲额娘,这辈子她休想再伤到他,休想!谁能料到,多了一个徽音,还在康熙四十年铺下了这么一块踏板,他不顺势而为引得皇阿玛注意德妃就怪了,如今只要他表现得越孝顺,皇阿玛必定越加讨厌德妃,甚至于从现在开始,无论德妃做了什么,皇阿玛都是将一清二楚。 失了皇阿玛的喜欢,德妃,你还剩下些什么呢? 康熙四十年五月里,四贝勒的侧夫人携女至小汤山养病,就在她离开的三天之nei,乌喇那拉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陷入有史以来最头疼的一次后院之争中。先是宋氏看过二阿哥后,李氏状告宋氏有意害二阿哥,若非她身上的香味对孩子不好,二阿哥怎会啼哭不止,连乃都不吃了。可是问过宋氏后,宋氏喊冤,说那香味是在花园里碰到武氏时,武氏假借摔倒抹到她身上的,但是叫来武氏一问,武氏也叫冤,说摔倒是意外,至于那香味是郭氏香囊上的,她是被郭氏引诱后才沾来的,不是她自己的。 好嘛,再往下查就更睛彩了,郭氏的香囊是从陈氏那得来的,陈氏又说香囊的料子是耿氏那讨来的,最后问了耿氏后,耿氏胆怯懦弱地说,料子不是她自己的,是府上分下来的份例,然后被陈氏看到就讨去了,她根本没来得及看一眼。得,最后连当家主母都被扯了进去,胤禛直接命高无庸杖毙了两个管布料的奴才,请了太医给二阿哥诊脉,确认孩子没事后,这件事就到此为之了。 遵从圣命在家休息的胤禛苦笑了,他总算明白徽音临行前说的“三天”代表什么含义了。这还不算,他在等宫里消息的同时,又听闻惠心主理的府务出了纰漏,无奈之下只得派高无庸从旁协助,麻烦倒是不大,可是处理起来甚为繁琐。此时此刻,胤禛才真的开始相信徽音履行交易的诚意,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 紧接着,德妃也出状况了。这事旁人都看不明白,但是康熙和胤禛,以及小汤山得到消息的徽音,却是心里清楚得很。德妃在宁寿宫对太后不敬,被禁足罚抄佛经,可她莫名其妙又得了风寒,太医尽心诊治后开了药方,却越吃病情越重,甚至还出现厌食的症状,再加上惠妃、宜妃几位时常的探望,日子过得相当不好。 康熙看着胤禛听闻消息后入宫侍疾,而就住在宫里的十四阿哥,只每日前去请安,随后便如常回去了,他不禁有些生气。没过几天,他发现照旧上朝办差的胤禛身形越发清瘦,脸色也憔悴了很多,心里面那股不忍和怜爱就怎么也削减不下去。于是,心疼儿子的康熙降旨要在六月份去塞外,并点了胤禛安排出巡事宜,要他收拾东西扈从。 至于德妃,且先病着好了,兴许等塞外之行结束了,她也就能痊愈了。 …… 十月时天气转冷,莫璃不愿意住在芙蓉院,就磨着徽音搬到了天音湖上的温泉暖阁里。比较奇怪的是,从初一开始莫璃就撺掇着诗韵折腾布料,像是要做衣服,却偏偏瞒着徽音。 直到十月初七这天,莫璃一大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主卧找她的知己,从床上挖出人后大喊了一声:“徽音,生日快乐!” 尚有些迷蒙的女子听到这话忽的清醒,眸光闪了几闪后抚额:“你怎么想起这个,真是……还一大早地给人来这么一下,可真是有够惊喜的。” “我的生日也在十月七日,不过是公历的,农历的话应该是八月十三,正好你的生日是农历的十月初七,咱们以后就在这一天庆生,你看多有缘啊!” “抱歉,我竟然忘了你的生日。”徽音在莫璃的熏陶下,已经懂得了朋友之间的相处之道,忘记好友的生日,的确是个严重的失误,所以她诚恳的表达了歉意。 “没关系啦,你给我补上不就行了?” “补上?”徽音神情微怔,总觉得像是跳到了坑里,“怎么补?” “你为我舞一曲,就当补上的生日礼物了!”莫璃流氓一样挑起床上女子的下巴,笑得明媚如七月阳光。 “你早就打算好的吧……”徽音顿觉头顶挂满了黑线,不过看到她长这么大唯一一个可信的朋友时,又释然了,为卿一舞,酬此知己之谊,又有何不可呢?于是便点头答应了这个要求。 “那你今天都要听我的,傍晚时跳舞给我看,曲子我来配。”莫璃兴奋地双眼明亮,她倏地平视那双宁默的美目,定定而温暖地软语道,“徽音,忘记司马家,我来教你享受生命,终有一天,你将真正明白安若音告诉你的‘拥抱幸福’是什么意思。” “……”徽音眼神一颤,细细地品读着莫璃眼中的坦诚和鼓励,她弯唇笑了笑,绝胜的容颜上恍然似梨白盛开,清新而婉约,“虽然生日留给我的从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不过我想跟你去体会,体会‘拥抱幸福’的含义。” “是,让我来教你,怎样才叫活得畅快!”莫璃难得露出这样豪迈的时候,徽音望着她这般,不由得会心一笑。 其实,能让莫璃真正的开心一次,也是很难、很难的事啊! 下午,用过晚膳后,诗韵抱着这些天做好的衣裳到了湖心岛二楼的主卧,一进门就看到莫璃正在在主子的脸上比划什么,见到她进来,立刻惊喜地催促:“可等来了,快过来给你家主子换衣服,再迟一会儿太阳就没了!” 换上新做的衣服,徽音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汉女穿的罗裙,不过式样不像是日常穿的那种,柔软的纱层层垂下,显得更加清逸飘渺,肩膀上多出了近五米的长绸,她动了动唇,眼角有些抽搐:“我说,你确定这么长、这么软绵的东西,我能舞得起来?” 莫璃和诗韵后站两步,打量着身穿白色绫罗裙的纤细女子,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唯美。听到问话,莫璃一脸陶醉地深情道:“你就是我的神话,怎么可能舞不起来?” 徽音被严重恶心到了,一旁的诗韵快速地移开三四步,有些怕怕地偷瞄着莫璃,好似遇见了变态一样。徽音大笑出声,反应过来的莫璃捧心作受伤状,委委屈屈地瞅着这主仆俩,一副“我被深深伤害了”的表情。 片刻后三人都笑了,顿感心情愉快了不少。 诗韵整理着衣裙,莫璃开始给徽音化妆,被按在凳子上的女子蹙眉,深觉自己被欺骗了:“今天好像是我的生日吧?为什么却是我要跳舞娱乐你们?” “哎呀,你别动,谁说是你娱乐我们,我要给你配乐的啊,不然你怎么跳?咱们一起庆祝生日,你计较那么多干嘛!”莫璃抓住乱动的某人,有些不耐烦地道。 总觉得不对劲……徽音疑惑着,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放弃了。 暮色渐起,血色的余晖斜打而来,湖心岛上的石灯里全部点了蜡烛,还蒙上了粉色、紫色的软纱,莫璃带着几个丫头和抱着颜颜的谷嬷嬷,拿着一架筝到了湖心岛对面的湖边,仔细检查过布好的景后,终于满意地点了头。 “喂,要开始了哦?”莫璃冲湖心岛喊道。 徽音无奈的声音传来:“知道了,等着呢!” 这是她们两人第一次一起过的生日,无论是湖心岛的徽音,还是这边岸上的莫璃,都莫名地轻轻笑了,感念着这一番际遇,感念着这场相交,亦感念着这段情谊。 此时节红叶飘零,虽说别院外围的枫林景致才好,可其实李生在湖心岛东边也移栽了几棵枫树,应着今日刮起的东风,片片枫红随风而舞,悠然落到天音湖上,随着潺潺流水对比出鲜明的色彩,强烈地冲击着人的视觉,再配合上天边残暮,更是让湖心岛上的纯木质建筑被渲染出极致的辉煌和绝艳。 风过无痕,唯有梦依旧。人在何处,徒留相思情。 第11章 邀天一舞 乾清宫议事结束,胤禛和兄弟们先后出来,没成想竟被胤禟给拦住了。 弱冠之龄已过的少年,伸臂挡在胤禛身前,俊美的脸上严肃中透着别扭,有些焦躁地说道:“四哥,你带弟弟去找颜颜吧,这都过了四个月了,我不管,四哥,你一定得带我去找颜颜!” 众阿哥看着这一幕,有的好笑有的无奈,太子和大阿哥只看了一眼,就走人了,三阿哥和七阿哥摇摇头,也走了。五阿哥头痛地瞥向同胞弟弟,只觉得九弟越发胡闹了,这还是在乾清宫门口呢,就扯住四哥耍无赖了。十阿哥一瞧四哥脸色黑了,立马脚底抹油---遛了,虽说他也想颜颜,可是还不敢像九哥一样,四哥如今冷着脸的时候,越发让人害怕了。 十三阿哥一闪身,和九阿哥一样拦在了胤禛面前,尽管他一句话没说,可意思却是明摆着的。 “十三弟,怎么连你也……”胤禛郁闷了,话说他也想让徽音回来,毕竟想问的事还多着呢,可是那是一般的皇子侧妻吗,且不说皇阿玛没发话之前他不能妄动,就是没皇阿玛盯着,他想去找人也得想个理由,不然依着徽音的性格,保不齐会吃闭门羹,他可丢不起那个人。 “四爷、九爷、十三爷,”李德全忽然出现,笑着行了礼道,“皇上口喻:要吵离远点,放你们三个明天休沐,该干嘛干嘛去!” 胤禛和两个弟弟谢恩起身后,黝黑的眸子微微浮起一抹亮光,是了,九弟和十三弟思念颜颜,带着他们同去小汤山,徽音瞧着他们的面上 ,肯定不会将人拒之于门外的,如果再加上“抓周”这个理由,让她回来不就顺理成章了吗?估计皇阿玛也是有这个意思吧?要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明天放他们休沐? “四哥,皇阿玛放咱们三个明天休沐,你就带我去找颜颜吧,也不知道那丫头长成什么样了!” 十三阿哥赞同地点点头,他和九阿哥一样,目前都还没有孩子出生,对颜颜自是八分的喜欢也变成二十分了。 “换身衣裳,一个时辰后城门口见。”胤禛留下这么一句,抬脚走人了。 九阿哥和十三阿哥相视一眼,面上露出喜色,双双换衣服去了。 乾清宫nei,康熙揉了揉眉心,轻轻念叨着:“徽音,朕现在还不能处置德妃,不知你可能妥协……不,你当日既能有与朕成为知己的念头,就该能懂得其中深意,如果你不能接受朕的处置,就回来和朕谈谈,条件总是能谈的,你……莫要让朕失望啊!” 十月初七下午,三位皇子纵马狂奔出京,直向小汤山而去了。 …… 徽音默默站在卧房的推拉门前,静等着筝音响起。拨弦声出,听到这曲子的前奏,她不禁翻白眼,这个莫璃是被荼毒了吧,这不是前段日子老在无涯居里听到的曲子吗?说起来都怪安倍若音,不仅在瀚海天音里收藏小说,还搜集了很多影视剧的碟片,结果让莫璃给发现了,前段日子在无涯居里连着看什么《大清后宫》,这曲子不就是里面的主题曲吗? 想归想,舞还是要跳的,这可是她们两人第一次共同的生日礼物呢! 筝音忽然清越拔高,莫璃注目对面的湖心岛,看到一道白影翩然从二楼落下,五米长的两条雪绸随风飞扬,宛如云一样托送着那个女子掠至地上。徽音轻盈着地,纤细的身形静立未动,绝胜的脸庞微微一侧,仰头望着天边暮色,宁默的美目仿佛盈满了细碎的流光,眉心一朵火红的半开莲,整个人保持这般唯美的侧面,身后的雪绸悠然落下,那抹自然而然的动景,衬着这道纯净的人影,仿佛下一刻将要远远离去。 莫璃手下拨弦,前奏已然结束。 徽音侧身一个腾跃,头向后仰几乎触到了后挑的脚,雪绸随着这个跃起被带着斜向上如月晕一样飞起,那女子探手将白绸分别抓在两手之中,空中一个转体落地,左右两手的绸带相继划出两个大圈,随后又是无数个小圈环环相套,浮动的青丝随着那女子转圈的身影划过锦锻般的光泽,顺极而美极。 胤禛策马而来,远远看到了别院一周艳红的枫林,及至门口,他什么也没问,径直就往拒霜苑走,徽音的习惯他是知道的,一年十二个月,每月换一个当月开花的院子住,如今十月里,前面待客的四君子院里有了菊,所以后面的十二花卉苑里,十月开花的那个可不就是拒霜苑吗? “贝勒爷,主子住在天音湖上,没在拒霜苑。”王富一看胤禛走的方向,及时禀告道。 三个皇子顿足,胤禟和胤祥跟着自家四哥换了方向,往正确的地方而去了。曲折的小路尚未见尽头,隐隐却传来了似断似续的筝音,越近越清晰,伴着潺潺流水,宛若空山鸟语似的动听。 看见了,胤禛猝然停步,顿在了原地。低矮的丛树那边,遥遥可见天音湖上枫红飘零的另一边,白绸如练掠过湖面后扬起一幕水帘,雪一样纤尘不染的人儿就在水帘中肆意起舞,残暮伴着同样赤色的叶叶枫红,随风落向那个单薄的女子……清灵飘逸的身影,刚柔并济的舞姿,似烟如雾的虚渺之气,还有那悠然如血般散向水面的红叶,明明该是鲜明到深刻的艳,可是却让人觉得这景、这人、这曲、这舞都远在天边,即使再奋力去够,也好似难以触及。 胤禟初时脸现惊色,而后目露恍惚地望着那个水中起舞的女子,双眼溢满了那一片绚烂到醉人的美景,他的心既柔软又酸涩,佳人就在眼前,却隔着难以逾越的水雾,那美好的伊人啊,难道注定就在这一片明艳绯色中化作永恒的幻影,他看得清楚,偏偏怎么也靠近不了分毫? 胤祥听着如此清越的筝音,感受到了其中邀天为伴的豪气,也品到了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甚至还读出了浓浓的隔世相思,他也看到了漫天火红中宛如镜花水月的倾情之舞,只是……这舞完美地配合了抚琴人的感情,将曲子里的种种情绪淋漓尽致得揉和在舞中,那一折腰的深情,那一扬袖的难舍,那一轻跃的刻骨难忘,那一回首的肝肠寸断,这究竟是怎样凄楚的动人绝唱? 曲子回旋着最激越的一段,最终在莫璃拨下尾音的时候,结束了! 徽音望着迎面落下的红叶,在尾音落下的瞬间,两手断了系在肩上的雪绸,使巧劲让其脱手飞向枫红来处的天际,仿似月练一样翩然远去,她默默望了一眼在暮色中宛如消失的轻纱,叹息一声后悄然隐去了身形。 众人目送那抹飘然飞走的纯白,最先回神的胤禛看向湖心岛,却发现那个恍如谪仙的女子,竟真的不见了。他心头一慌,疾步转了出去,胤禟和胤祥抬眼没瞧见方才起舞的人,也是猛地一惊,跟着自家四哥穿过了这片树丛。 诗韵六个丫头眼中含着泪光,她们也不知为何,就是听了这曲、看了这舞就忍不住难过地想哭,谷嬷嬷一边连连低叹,一边抽出帕子抹着眼角。唯独莫璃,自筝后站起来,矗立着遥望徽音放手送出去的绸带,浑身上下萦绕着悲凉之气,一双眼睛映入了世间最极致的绝艳景色,却分明死寂空洞,不知看向了虚空的何处。 “娘,娘,飞,飞!”因放了垫子的缘故,颜颜没再被抱着,此时乘着他人不注意,居然爬到了天音湖岸边,还向着湖心岛的方向叫着零散的字。 “颜颜!”胤禟惊惧地冲过去,堪堪抓住了一手按空歪向湖里面的小丫头,心似乎都停跳了半晌。他抱起小丫头,明显感到重了很多很多,睛致的模样越发漂亮,如画的眉眼充满灵气,被他抱在怀里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娘,娘,飞!”颜颜歪头看看眼前这张俊美的脸,拍着胤禟的肩膀直喊。 “她会说话了?”十三阿哥也很惊奇,他第一次见到未满周岁就吐字的孩子,几步走到跟前逗着孩子,“颜颜,叫十三叔,我是十三叔!”他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筝后的那个女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容貌秀丽,气质……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曲子中醒神,整个人显得极为寂寥苍凉。 这就是抚出那样曲子的人吗? “你们主子呢?”胤禛皱眉,他无暇看女儿,只是想知道那个女子在哪里,总觉得此时见不到她,心里很不安。 “回贝勒爷的话,主子在岛上,奴婢这就划船过来。”诗韵答了话,并和诗情两个去找船了。 片刻后,三位阿哥及颜颜、谷嬷嬷,由诗韵和诗情送到湖心岛去了。 莫璃从心绪中走出来,瞅瞅上岛的大队人马,对诗语和诗涵道:“你们两个,先准备些膳食,估计三位阿哥没用晚膳呢,然后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啊,明天就该回府了!” 两个丫头互视一眼,应声各自去忙了,徒留下莫璃一人仍旧陪着架筝,孤零零地凭水而立。 胤禛一上岛,熟门熟路地直奔二楼,他要确认,刚刚婉约如仙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化作了水雾幻影,随着那片雪纱翩然远去了?诗韵和诗情带着另外两位阿哥到了一楼的待客厅,谷嬷嬷候在一旁,瞧着两位阿哥抢着逗弄小格格,实在是很无语。 二楼的卧房里灯光昏暗,此时已然入夜了,胤禛拉开门走进去,巡视一圈后看到了纱帐后的纤细人影,不知不觉地,他大松了口气,移步走了过去。刚掀起垂落的纱帐,英眉就忍不住皱了起来,他看到那个单薄的女子倚靠在宽大的窗户边,一手端着个青花瓷的酒杯,一手提着一壶酒,自斟自饮地望着窗外的某处,一时之间,除了她莹润的下巴,竟无法看清那双宁默美目里是何等情绪。 徽音仿佛藏身于雾中,胤禛忽然有些不敢靠近,这样的徽音,好似轻轻一碰就会如水般消泯不见。 “你来了!” 又是这句,五月离府时,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 胤禛不再踟蹰,上前伸臂拦过了倚窗独酌的女子,眉心更是紧拧成川,他果断地拥人入怀,呵斥道:“都是十月天了,你怎能站在窗边吹冷风,还穿得如此单薄,弄得满身酒气,哪家女子当额娘了还如你这般?”或许是之前入目的一舞暂时攻破了他的心房,又或许今日他的心柔软了一瞬,总之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些话,似责备又好像关心,复杂而难辩的感觉,他此时根本无暇细想。 徽音执拗地偏头看向窗外,天音湖岸边那个孤寂的女子啊,是说了和她一起度过生日的知己,却也是她深深地、任性地勉强着留下来的人,那一曲筝,从始至终都是莫璃埋藏在心底最隐密的真实感情,如今,她品读得真切后,是不是就该放开抓住莫璃的手,还其自由呢? “徽音?”胤禛顺着怀中人的视线望去,亦看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莫璃,然而他低头时,心神顿时震了震,只因为此刻他好似终于触及了自家侧夫人最真实、最真实的一面。绝胜的容颜浮现为难之色,唇瓣贴成一线,那双从来宁默的眼中,荡起一层水光,充溢着不舍、不愿而又理解、纠结的痛色,伤感、愁苦交缠为一体,好像明明难过到极致,却也肯违背意愿地做出什么决定。 胤禛左臂下移,牢牢箍住了徽音的腰,俯身突然吻住她,右手按住她的脖颈,逼着她靠在他身上,没有留出半点退路,就这么强势霸道地让两人的气息流转于唇齿之间,越发的难解难分。 徽音身形一僵,随后猛地推开桎梏住她的男子,眸色冰冷地瞪着他,扔掉酒杯的手抬起来狠狠擦了擦双唇。 胤禛见此,黝黑的眼底窜起火光,上前就抓住了这女子纤柔的手腕,嗓音低沉而危险地道:“你敢嫌弃朕!” “你愿意这样理解,我也无能为力。”徽音甩开他的手,提起酒壶灌了几口,“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谈,出去吧,不要逼我丢你出去!” “你……!”胤禛暴躁,本想好言好语说话的念头,全部被涌上来的邪火驱散了个一干二净。他拂袖转身,再待下去指不定会忍不住想要掐死这个女子! 下楼转入待客厅,面色冷硬的清俊男子看到桌上已摆了热腾腾的饭菜,两个弟弟围着颜颜逗弄,却未曾动筷,像是在等人。 “四哥,快来坐,想来你也饿了。”胤祥瞥到门口的人影,连忙喊道。 胤禛表情稍稍txt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3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1部分阅读 稍缓和,胤禟也是抬头望来:“四哥,就等你了,正想着要不要去叫你呢!”难得见九弟这样的时候,胤禛吐出一口气,点点头落了座。 “叔,叔。”颜颜坐在胤禟怀中,忽然出声道。 胤禛偏头一瞅,发现九弟一脸得意,十三弟好似很不甘心,由此可见,这个“叔”字定是九弟教着颜颜学会的,否则十三弟哪能这副表情。 心绪慢慢平静的胤禛用完膳,想了想后,让诗韵安排胤禟和胤祥住到四君子院的菊院,迫于两人争抢颜颜的行为,他又让谷嬷嬷带着颜颜也去菊院,临走前他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颜颜腕上带着颗恒温珠子,方放心让他们离岛。 已有“三百多岁”的胤禛,当然不会幼稚地赌气,又想到徽音是司马徽的女儿,他就更加无法完全狠下心不理会,情绪恢复如常的他,最终还是踩在了上楼的阶梯上,打算看看徽音如何了。 屋子里照旧昏暗,关上门的胤禛缓步入nei,在床上找到了人。白色的汉裙被蹭成一团一团,领口也有些散了,她斜躺在床铺上,酒壶滚落在木质地板上,未有酒滴残留,看来是被喝光了。清瘦的男子摇摇头走到床边坐下,视线移向浑身酒气的女子,发现她双颊泛起红晕,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抹满足的宁和浅笑,一双眼睛半闭半睁,流泄出的神光全部是酒醉的迷幻之色。 “徽音,你可知我是谁?”胤禛忍不住问,平日里那般一个女子,竟然也会有这种模样,真是令人大感意外。 床上的女子撑着胳膊坐起来,眸子缓缓睁开,似笑非笑的瞧着坐在床边的男子,嗓音如同被温泉泡过了,软绵而惑人:“你是爱新觉罗?胤禛,是重回康熙年间的雍正帝。” “唔,看来醉得不厉害,我们聊聊天,你觉得如何?”胤禛笑了笑,大约是被徽音这般柔和的模样影响了,他也褪去了平日里的那份冷冽淡然,向后靠在床头上,确实是打算好好聊天的架势。 “嗯,我没意见。”徽音抱膝而坐,将头侧放到膝盖上,嘴角轻轻地牵起一个弧度,眼眸半阖了起来,懒懒得像午后晒太阳的黑帝。 “你父亲是司马徽,那你的……祖母呢?”胤禛目光低垂,好似在看着搁在腿上的手,又好似透过这手看着不知名的什么。 徽音闻言坐直,完全睁开了眼,此时除了脸上的胭脂色,竟完全看不出她饮了酒,眼神清明地审视旁边的男子,略微思量一番后带着揣测地问道:“你见过她,爱新觉罗?毓岫,是吗?” 第12章 初生信任 胤禛听到这个名字,猛然抬头望去,黝黑的眼眸中似晕染出了水雾,千百种情绪揉杂在其中,竟好像这一眼里,已然囊括了他灵魂飘荡二百多年的所有,所有。 见此,答案瞬间明晰。 徽音慢慢吁出一口气,她回答,些微涩然地坦诚:“没错,爱新觉罗?毓岫就是我的祖母。” 终于确认了,胤禛仿佛突然间泄了口气,说不清是痛惜还是愤恨地道:“为何,爱新觉罗家的后人……会有那般的,那般的结局?” “你不是心里很清楚吗?为何还问出这样的傻话,如果不是你们这些祖先成为了皇族,祖母也不至于背负着皇族正统后裔的身份,被那样利用了个彻底,更不至于不得善终。” 爱新觉罗?毓岫是胤禛的直系后人,比起其他皇祖后裔来说,她的血统要高贵得多,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利用价值与此才呈正比。胤禛飘荡的那些年,看到了大清的没落,看到了爱新觉罗家的衰败,也看到了皇祖后裔的种种不同命运,可是比起那些甚至连自己姓“爱新觉罗”都不知道的后人,毓岫……可称得上最为、最为悲惨的一个了。 胤禛是因为在旁一点点看着,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这些,而徽音……从她被宣布成为司马家唯一继承人开始,诸如这些事对她而言,就再也不是秘密。 毓岫自出生就被软禁着,本来她出生的年代,皇族后裔的身份,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了,然而利益却使这个身份变得有了意义。后来本该成为弃子的她,又受这个身份所累,成为了另一场利益牵扯中的牺牲品,年纪轻轻就陨落在了其中。 “祖母是被国家送入司马家的,说是联姻,实际上国家是希望未来司马家作主的人能是祖母的孩子,这样司马家的威胁也就慢慢能瓦解。你可知她从生下来起,就被喂了药物的事?”徽音偏头问道,她是真的不知道,旁边这个男人究竟了解多少。 “知道!”胤禛咬牙,心里涌出的是难言的悲怆,他是看着毓岫在四堵墙的小屋子里长大的,怎会不知道? “嗯,”徽音轻笑,略有些嘲笑的意味,“国家以为让一个喂了那种药物的人生下司马家的孩子,然后再继承司马家,至多几十年,这个家族就会衰落下去,甚至可以完全收回司马家的势力,可惜终是小看了司马家。” “我看到你祖父为毓岫解了那药物,然后她才孕育了你父亲。”胤禛心绪复杂,司马家为毓岫消除了药物影响,他本该是对此感激的,可是同样也是司马家造成了毓岫最终的结局。 “说真的,司马家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连我也不是很清楚,祖父让我知晓的只是多半或者一半而已,即使是国家专门成立了研究部门,也不过是更深刻的了解到了司马家的神秘莫测罢了,真正具体的东西……除了家主外,没有人能够知道。”徽音神情略显凝重,仿佛想到了些什么,须臾她回神继续道,“祖父在祖母嫁入之前就知道了国家的打算,他派人研制此药的解除方法,就像你知道的那样,直到药物影响完全消除后,他才肯让祖母生下司马家的后代。” “你祖父……可真是睛明到了极致!”胤禛想到那个人,就忍不住地痛恨。明知毓岫体nei的药物一旦解除,常年受药物侵蚀的她根本活不了多久,却为了健康的司马家后人,而果断地做出了那样的决定,那是爱新觉罗家的直系后人,这样的遭遇他怎能不心疼? 徽音耸肩,附和道:“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个睛明到极致的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稳坐司马家的家主之位。”她不觉得祖父所为有什么不对,也不认为胤禛的反应过激,只是客观地道,“假如对调立场,你的选择和我祖父又有什么差别呢?留下国家想要用来渗透司马家的人,并按照国家期望的那样生下孩子,不论是为了麻痹还是让国家放心,都是对己最有利的做法,至于说祖母最后死于司马家的争斗……不过是利用价值完了,祖父便撤掉了对她的保护而已。你站在爱新觉罗家的位置,自然会激愤难平,但是,现在的你已经回到过去了,不是吗?” 胤禛握拳又松开,反复几次总算能平息情绪,没错,他回来了,一切都还有机会。 “喂,你想聊的就是这个?”徽音打了个哈欠,深觉关于毓岫的话题很乏味。 容颜清俊的男子触目旁边,昏暗的烛光下,缩成一团的女子显得分外娇小,明明灭灭的光感,让她越发朦胧,他不禁勾唇浅笑,颇有意味地问:“你是毓岫的孙女,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几世孙来着?况且,若非毓岫嫁入你们司马家,你父亲的商业势力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建立起来吧?” 徽音闻言,突地凑近靠在床头上好整以暇的男人面前,素手抬起轻柔摩娑他的脸庞,美目盈满趣味,魅惑一笑道:“怎么,你是想让我感激你,还是……想让我行个拜见祖宗的大礼呢?” 胤禛莫名一僵,只觉得随着脸上那只细滑小手的游移,基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就起来了,不过最让他难堪的是,他居然被一个女子给调戏了,三百多年的漫长岁月里,这还是头一遭! 清润的笑声溢出,徽音收手后退,愉快地望着一旁绷着脸遮掩情绪的人,那脸上泛起的窘意、黑眸中的恼怒,第一次让她明白看清了这个人的表情。 未等胤禛爆发,徽音爽快地伸手,白皙的掌心向上,眸子里盛着不明显的期待,噙满笑意道:“看在祖母是你后人的份上,看在父亲很敬爱祖母的份上,看在父亲很疼惜我的份上,我虽然无法完全的信任你,但是稍微地相信一下你,还是可以的。不过,前提是你不要再不知所谓的试探我,那么我们之间建立起一些信任,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意思是说,因为司马徽为保护她而死,毓岫乃司马徽的母亲,所以身为毓岫祖先的他,就可以相信那么一点点了吗? 这女子难道从来不在意血缘的牵绊,只看重她得到的好处,才根据这个来决定付出多少的吗? 胤禛无奈摇头,伸手击了面前不大的掌心一下,他低沉一笑道:“我知道你的能力和心思都是非同寻常的,也许某一天会成为巨大的威胁,但是我愿意去相信,你是无害的。徽音,我们之前的约定,希望你能继续做到,我……也不会再试探你了,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所求的是什么,也许我会更多的信任你一点。” 摸摸发疼的手,床上的女子飞去一个埋怨的小眼神,听到耳畔的话尾音落下,她笑了:“你肯相信我无害,这份魄力和自信的气度胸襟,的确是原来尚未成长起来的‘四阿哥’没有的,我乐见这样的情形和结果,可是,信任这种东西,如果没有更深层的了解为基础,恐怕你和我都不会安心。所以……且看日后吧,说的不如做的,等信任到了一定程度,该知道的,你自然也就知道了,而目前,请恕我无可奉告。” “我该说不愧是司马徽的女儿吗?不肯吃半点亏的毛病,还真是不做赔本买卖的秉性!”胤禛亦不强求,他深深明白,能让在那样家族中长大的徽音付出这些信任,已然是难得了。正如她所言,说的不如做的,时日久了,总归是能进一步增加信任的。 徽音作出个愁苦难当的表情,连连叹道:“唉,‘饱汉不知饿汉饥’啊,若非生活所迫,谁又愿意如此呢?” 见她这般装模作样地逗乐,胤禛忍不住大笑出声,忽然觉得自重生以来,好像每次都是这女子能使他心胸豁然开朗,其中固然有他丰富阅历带来的那份从容,也少不了徽音的作用啊! “胤禛,”恢复常态的女子歪头轻笑,“你看,即使刚谈过并不轻松的事,也照样可以笑出来是不是?” 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胤禛一怔,只觉得此刻他们仿佛处在一个同样的高度,没有身份、责任所累,让他恍惚觉得,这一生似乎没有上一世那般寂寞困苦了。 “喂,被触动了是不是,是不是?”徽音双手撑在床上,凑近好似陷入某种思绪的人,双眼闪光地露出点小得意,“果然,即使是雍正帝,也还是个人嘛,哪能没有感情呢?” ……他又被耍了?……胤禛有些郁卒地想,之前已经遭遇过几次了,他怎么还是又上当了?真是记吃不记打啊,这丫头天生就是个骗人的高手吧? “我说,”胤禛猝然前倾,唬得徽音条件反射地后退,结果重心不稳倒在了床上,他欺身压住这个身段纤细的女子,危险地眯眼道,“这么耍人,很好玩吗?” 抬手抵在他胸前,徽音感觉到腿被完全压住了,唔,她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摆出这种表情,真的很有魅力啦,但是不要让她来验证啊!虽然要挣开钳制并不难,可是徽音从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气氛已然暧昧,干嘛还要躲呢? “哪有,我是在变相地安慰你哎,即使你漠视我的关心,也不能冤枉人啊!” 胤禛黑眸划过一道亮光,这丫头……是在撒娇耍赖?他同样发现了这一刻的旖旎感觉,如此,又怎会强忍泛起的情朝呢? “徽音,做我的女人吧!” 不待回答,胤禛强势地俯身吻住身下的女子,一手贴着床铺蹭到她背后,另一只手利落地开始解她的衣衫,带着薄茧的大手隔着纱质的布料,坚决而缓慢地游移,似闲庭漫步一样描绘出那柔软身躯的轮廓,不过片刻,轻纱被层层抛到地板上,床上女子细腻的肌肤寸寸显露,在昏黄的烛影下,莹莹似有融光。 胤禛半撑起身子,黑亮的眼睛浮动着湛湛华光,仿佛含情带意地定定看着徽音,上身只剩肚兜的女子悠然一笑,引得注视她的墨玉双瞳欲念愈加浓重了几分。身形颀长的男子埋首于那女子脖间,两臂将她牢牢箍住,向床里面翻滚两下,随即向后抛出一件贝勒常服,床帐自然垂落,遮去了那片诱人风情。 第二日一早,胤禛和徽音梳洗后,一下楼就在待客厅里看到了九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人正逗着颜颜,不过小丫头似乎没什么睛神,看着蔫蔫的。 昨晚美美满足了的胤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细看的话可以捕捉到,他的眼底也是一片暖色,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更加泰然雍容,举止优雅而尊贵,越发的有气度了。胤禟一看这般,哪还有不明白的,心里一时大痛,不敢再抬头看向那个女子的方向,生怕泄漏了满腔的心思。 胤祥起身行礼,态度爽朗自然:“见过四哥、小四嫂,弟弟叨扰了。” 徽音连忙还礼,开玩笑,她只是侧妻,哪能受一个皇子的礼,传出去不是自找麻烦嘛!胤禛在旁瞧着暗笑,老实说,如今也只有他窥到了这女子真实的一面,即使是皇阿玛,怕是除了谈条件的时候,压根就没见过真正的徽音是怎样的吧? “娘,坏!”颜颜看到自家额娘,眼睛先是一亮,而后故作不满掩饰掉里面的开心,板着小脸控诉她昨晚不见人的行为。 徽音不由得看向胤禛,一副好笑的神情,好似在说“看看,这别扭的毛病还真是一脉相传啊!” 干咳一声,胤禛完全不受影响地淡淡道:“用过早膳就回京。” 颜颜扑着找娘,胤禟险些抱不住她,徽音无奈的示意候在一旁的谷嬷嬷将她抱过来,半点没有亲自上前的意思。胤禛见此,忍不住瞥了眼垂头遮掩表情的九弟,哼,徽音既然已入了他府上,就再也容不得他人觊觎,更何况……九弟终究是错付了柔情而已。其实,胤禛自己都没有发现,当他看向徽音时,眸中亦含着些求不得的失落。 那般一个女子,谁人又能视若无睹呢? 用完早膳,众人消了消食后,准备离开小汤山。昨日莫璃便让诗涵收拾了东西,所以并没有花多久,一行人就启程了。 谷嬷嬷带着颜颜和莫璃坐了马车,徽音却和胤禛他们一样骑了马,想着快到京城时,再进马车。神风很久没有与主人一起跑跑,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尤为兴奋,三个皇子瞧着那匹纯黑的骏马来来回回撒着欢,马背上穿着青色骑马装的女子一脸无奈地摇头,却一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纵容地任其遛弯。 “小四嫂,这么好的马儿都被拘成这样了,明年去塞外时,让四哥带你去吧,那草原上跑马才爽快呢!”胤祥瞅着难求一匹的神驹这副德行,不由得冲着黑马上的女子喊了一嗓子。 徽音一愣,双腿一夹马腹,神风停止撒欢,乖乖地小跑到了胤禛的马旁,她小声问道:“我这样和其他阿哥们说话,可以吗?” 被问及的男人也是懵了,他古怪地看了两眼九弟和十三弟,不解:“为何如此问?” “你们的规矩实在太多,我不能引起……注意,多顾虑一些才好。” 胤禛明白了,怪不得今早她给十三弟还礼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敢情是在征询意见。徽音啊,也不是什么都清楚的嘛,竟为了不引起皇阿玛的更多关注,谨慎到了这种程度。不过细想下来,又觉得这丫头分外有趣,难道都没仔细了解过大清的种种讲究规矩吗? “你若是多了解些,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清楚吧,作为夫君的我在场,自然是无甚妨碍了。” 徽音听着同样压低声音的回答,递了个“无聊”的眼神:“我有必要知道那些吗?反正我又没打算和谁攀交情,浪费那个时间干什么!” 胤禛沉默,他早该看出来的,这丫头根本就是想找个院子,安安静静地待在里面不动弹的,难道……这就是她最想要的吗? “十三阿哥,你若能驯服神风,奴婢将它送你也无妨,何苦当着四阿哥的面,提那等不可能的事呢?”徽音直起身子说道,看着胤祥的眼神带着点怅惘无奈,像是被逼迫了一样。 胤禟暗自好笑,他早该知道徽音不是个寻常女子,眼下这副表情,装的吧? 胤祥稍稍愧疚了一点点,他也看出来那是装的,不过还是将错就错,巴巴地望向自家四哥:“四哥,你听,小四嫂一定极想去塞外,明年若是皇阿玛让你扈从,就带上小四嫂吧,到时颜颜也就能去了。” 胤禛眉角一抽,怎么最后转到他身上了,再看因为十三弟最后一句话而同样看过来的九弟,他不由地想抚额,特别是瞥到徽音看戏的模样,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了。话说,十三弟,想让颜颜去塞外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去不去塞外,此时谈及尚且为时过早,等明年再看吧!”胤禛暗地里冷哼,暗道:能让你们如意吗?能吗? “娘,娘!”颜颜头顶着马车的车帘,伸手够着外面策马而行的女子,小脸的一半被车帘遮住了,那模样看着无比滑稽。 徽音忍不住笑出声,驱马靠近马车,伸手将小丫头提出来,紧接着要了个小被子,把她包好后放在了身前,揽住她道:“丫头,这是马,等你长大了,让你阿玛教你骑马,现在就先让额娘带着你好了!” 颜颜拍着马脖子,小手毫不犹豫地揪住了神风的毛,也就是通灵性的马,不然早掀人下去了。 “驾!”徽音踢了马肚子,神风猛地窜了出去。这一下没吓着颜颜,倒是吓住了旁边的胤禟和胤祥,胤禛是知道徽音的本事的,所以并没有多担心,只是很无奈地看着那抹窜出去的人影。 反正这女子当额娘不着调的时候,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颜颜欢快的笑声传来,这边基本上所有人都无奈了……果然是他们反应过度吗? 第13章 计划提前 一棵古朴沧桑的大树下,徽音背靠着树干抱胸而立,绝胜的容颜略微低垂,恍惚间竟似看不分明表情。一道光影掠过,她白皙好看的下巴被映照了个清楚,此时方知那完美的唇形正稍稍翘起,展露出一抹婉约宁和的笑容,如轻云之避月,似流风之回雪,端的是谪仙般明澈。 “徽音,莫忘了你的修为,恐怕压制不了多久了。”灵树的器灵忧虑而担心地提醒。 树下女子摩娑手中小巧玉瓶的手一顿,轻不可闻地溢出一声叹息,她仰头看向树冠,比起器灵刚刚苏醒的那个时候,如今这棵须弥境灵气之源的大树,已然枝繁叶茂到足以乘凉蔽日了,而她……虽一直没有多么勤奋的修炼,也到了要冲击筑基期的时候了。 “等颜颜的周岁过了,我就找时间冲到筑基期。这个,”徽音晃晃手中的玉瓶,明明只是一个回首,身形却向后飘出去老远,直到越过五行湖面才悠然落地,“多谢了。” 器灵无奈的声音响起:“徽音,我们之间……用的着如此吗?况且,只是几滴露水罢了,于凡人或许是至宝,于我却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话也是,”如镜一样的湖面上映出那女子莞尔一笑,“那我就不谢你了,这东西对你来说,确实是比说话都容易得的。” 器灵默然了,觉得有些无语,说谢吧太生分,说不谢吧又一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神情,这个女子难道从来就不会把真实的nei心表现出来吗?即使那颗心是那么的柔软…… “呐,我先走了,下次再来陪你说说话。”徽音挥了挥手,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灵树的枝叶簌簌作响,仿佛在回应着说再见。现而今,翰海天音最中间这一片区域,和月之泪结界之中已有了极大的不同,本来像空气一样流动的灵气,渐渐趋向于粘质,若是个一般人,一旦沾染绝对会爆体而亡。 器灵默默想着,除了徽音,恐怕就是颜颜都无法进来,真的是越来越寂寞了,好在……隔一段时间徽音总会来和他说说话,即使不修炼也会进来待一段时间。 可叹,这个主人刚刚离开,他竟又想让她回来了。 被器灵念叨的女子瞬移到须弥境东南的峡谷,站在广阔的一个湖泊边,遥遥望着湖心的建筑失神,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她甩甩头定睛目视前方,以如今的眼力,她能清晰地看清那边的一切:纯木质的数座楼阁,全部是两层的高度,中间点缀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唯一的一个码头边停靠着几艘小船,码头伸向陆地的方向矗立着一块太湖石,上书“学海无涯”四个隶书大字。 徽音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小玉瓶装好,体nei灵力自然流转,身形已在半空,下一刻竟只能看到一抹淡青色的衣衫残影,直向着湖心处掠去。 谁知她刚刚要飞低时却猛然转了方向高高跃起,紧接着一道粉色的流光自岛上窜出,剑一般的几缕灵气迎面刺来,徽音不闪不避,不知从哪里抽出的一把长剑,根本不见如何动作,单单剑压荡出,就轻而易举化解了危机,且反守为攻,逼向了那道仍旧看不清的粉色人影。 “雪苑,你居然在学海无涯布下空中禁制,睛力这么旺盛的话,多□几个学生不是很好?”徽音将长剑收回储物戒指,颇有些头疼地看着化解她的剑压露出模样的女子。 粉色的绫罗汉裙,长及膝下的青丝一半盘髻于头顶,一半尽皆垂于背后,一阵风起,竟是衣袂飘飞,犹如仙子。当然,再看那张脸,的确称得上“仙子”二字,欺霜赛雪的肌肤恍若凝脂,水波潋滟的妙目胜似星辰,五官睛致绝伦,偏带着介于清纯和媚惑之间的风情,可谓是个倾城美人了。 这个,就是化形后的雪苑,大抵是第一次着白衣时发现太过妩媚、太过不真实,从那以后她就一直穿着有色彩的衣服了。 “好无聊啊,”明明该是人人望而失魂的绝顶美人,此时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十分不满地瞅着对面的人,“要不是你把菩提弄出去办事,我也不至于无聊到布个空中禁制玩玩,若是你肯和我斗法,那就不会了嘛!” 徽音揉揉额头,指指下面:“赶紧打开,先下去再说。” “哦。”雪苑撇撇嘴,乖乖扬袖解除了这一片的空中禁制。虽说如今她和菩提的修为高于这女子的,但斗法的水准和灵敏度却远远不及,如果终有一日要返回修仙界,早点锻炼斗法能力就是重中之重了。 可惜……无论他们两人怎么说,这女子都不肯松口答应与他们比试,真是油盐不进到了极点,偏他们还真没办法胁迫住她。只因为这女子修为虽只是个练气后期大圆满的程度,那乘手的灵器却是厉害,打斗起来也反应敏锐,弥补了修为低微的缺陷。 “雪苑,等这边的事差不多稳定了,我们去昆仑山之颠斗法。”徽音落地时偏头一笑,触目旁边女子惊喜的神情,她又道,“我知你们俩想着提高斗法能力,其实我也需要提高啊,不过在京城斗法肯定不行,过一段日子吧,我们去人迹罕至的昆仑山之颠斗法。” “原来你是顾虑京城凡人太多,好啊,只要你肯就行了,我还以为……” “我们之间是有血誓的,你忘了?”徽音淡笑自若,其实她这段日子是在观察,毕竟修仙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摆在那里,她在这两个妖修面前表现出的东西太多,杀人夺宝的事又不是不会发生,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好在菩提乃是有佛性的,雪苑心性诚善,都是可以相交的,如此她多给予些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不用这样吧,说的像是冷冰冰的交易一样。”雪苑瞪了眼错她半身的女子,心里却有些感叹。她和菩提是一点点吸收天地灵气修炼至今的,不至于白目到看不出什么,这女子虽是助他们疗伤、化形,可是从没有真的信任过他们。 但凡修炼之人或灵物,这等防备实属正常,若是自他们化形之日起,这女子没有丝毫防备,他们才该担心呢,万一是想拿他们作鼎炉……在这个限制他们能力的异空间,还真是无法反抗啊! “也是,不提这个了!”徽音点一下头,两人已到了湖心岛上最大的主楼前,几步拾级而上,便沿着曲折的回廊向里走去。 雪苑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走在她前面的女子,不由得吁了口气。她不禁想到了“撒米计划”开始之前,认识的那个叫莫璃的凡人,初次见到这女子如此神情时说的话。 “这才是真正身在高位的她,莫名地就能让人臣服,即使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微笑,都能让人生出服从的念头,大约……这就是所谓的领袖魅力吧!” 迎面走来一个学生,看到这边两个女子时,眸光骤然闪亮,随即快步恭敬地走过来躬身行礼:“学生流风见过音姑娘、雪夫子。” “流风吗?”徽音唇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宁默的眼睛注视着面前躬身行礼后站直的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水字辈的话,当是第三批进入学海无涯的孤儿,“此时可是下课了?你可知莫老师在何处?” 流风微微抬头望向这个约摸双十年华的女子,这就是他们需要报答的恩人,一身淡青色汉裙,看起来纤细单薄,但是通体的气派却尊贵优雅,明明她的笑容让人觉得亲和,可偏就生不出半点肆意亲近的念头,只剩下从心底涌上来的敬仰听从,仿佛唯独跟随这女子,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一样。 “音姑娘说的是,莫老师刚刚放我们休息,此时应在楼上。”流风尚还稚嫩的脸上难掩激动,尽管音姑娘也会来给他们上课,不过平日是难得一见的。 雪苑旁观着这个女子颔首示意后抬脚往楼梯而去,将那副淡漠疏离又尺度合宜浅笑的模样看了个完全,的确如莫璃所言,便是她,某些时候也不由得生出臣服之心。 木质的楼梯上,轻若无物的脚步声行过,两个各有千秋的美丽女子停在某间房门口,及至推门进去,入目了一个毫无形象趴在宽大书案上的人影。 “很累?”徽音眼神微顿,全身的气息瞬息变化。 雪苑离得近,最为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改变,方才的一切如同梦幻般消失,此时只余下温婉闲适的悠然,她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心神莫名地放松了些。 “还好啦,雪苑教的很好,这些孩子反应都不错,不过最好引导一下,不然将来分派出去的时候,大半都会奔着科考去了。”莫璃坐起来,揉了揉已经散掉的头发,直弄成了个鸟窝。 “我知道了。”雪苑点头,她看得出这个莫璃在徽音身边不同的地位,所以并没有把这些话不当一回事。 徽音绕过书案走到椅子后面,不知何处拿来把梳子,自然而然地开始打理某人的鸟窝,同时开口道:“此事无妨,我们不是和那些孩子都约定好了吗?出学之日起五年nei听命于我们,想要科考没问题,只是谁可以谁不可以,至少五年nei是由我们决定的。” “嗯……第一批和第二批教出的孩子,已经逐步控制菩提买下的那些店铺了,等到明年时他们的经营出了效果,资金周转开了,各地的店铺数目定会增多,目前的三、四两批出学后,你打算让他们干什么?”莫璃思量着,皱眉问道。 雪苑同样轻蹙娥眉:“从最开始我们就根据资质将人细分了,第一批和第二批的孩子里,习武的、准备出仕的也有,说真的,这一批你到底打算如何安排,目前的教导尚无偏重,他们都是汉人,出仕的话……并不是特别好吧?” “菩提当初救的孤儿比我想象的几乎多了两倍,本来我估计需要五批才能完成的第一步,如今竟然就达到了,所以我准备提前进行下一步。” “你是说让‘学海无涯’出世?”莫璃沉吟,良久赞同了,“如此也好,等他们去各地做好准备,想出仕的也刚好赶上科考,不过年龄那么小真的没关系吗?” 雪苑想到这个问题,同样有些担忧:“是啊,虽说他们的户籍什么的,菩提都处理过了,可到底是汉人,在大清出仕总归是受限的。” 徽音轻轻一笑,雪苑一直认为,于她们而言,汉人血统的这些孤儿,若是出仕等于成了废子,因为在以满人为主的朝廷里,身为汉人的孤儿们,等奋斗到可用的位置,那个约定的五年期限说不定早就玩完了,她们极可能白忙了一场。 “你们忘了,每一个出学的孤儿,都是独自完成选择的,如果是选择出仕,那么将约定期限定为十年也就是了,他们彼此将前往不同的地方,即使能够联系,恐怕也得费些脑子。何况,我们已作过了约定,未到期限前不得泄漏任何消息,那个后果……他们不会愿意尝试的。” 雪苑和莫璃听到这话,才猛然想起当日第一批、第二批孩子出学时,经历的那个独特而保密性极强的选择过程。每个孩子单独选择喜欢的方向,再在该方向nei选择想要做的具体事务,最后再选择想要去的地点,并在当夜由菩提送走,完全杜绝了他们之间相互交流的可能,不可谓不谨慎了。 “这一批孩子,我想让他们去建书院,在约定期限nei教书育人,等约定期满,愿留愿走愿出仕,都任君自如。”徽音挽好莫璃的头发,走到了书案边另外一把空着的椅子那坐下,双手交叉于胸前道,“当然,由他们教导的话,nei容就要改变了。店铺那边几年nei无需换人,这一块暂时不用管了,我希望他们做的是,教授杂学挖掘有天赋的人才。” 莫璃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雪苑却还是很迷惑,不明白这女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是想……”莫璃声音发紧,她没想到,徽音不作则已,一旦行动起来却这般大胆。 “没错,准备渗透到更多的地方!”徽音十指相交的手抵在唇边,眸子迥异于往常的有些幽遂,“虽然如今形成了妥协的局面,可无论是康熙还是胤禛,总有一天会打破这个平衡,既然有充足的时间来增加手中的筹码,我为何要错过?” 莫璃明白了,这是因为重生的胤禛的缘故。和她们两人不同,那个男人是存心要改变一切的,虽然目前尚能平静相处,可是德妃和乌喇那拉氏时不时的逼迫,总有一天会让徽音无法忍耐,到那时势必…… 徽音从来就不是个肯隐忍不发的人,德妃,终究还是让她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雪苑,教导nei容你先拟一份出来,我们商量后定下来再开始施行,重点不是让他们学懂,而是要让他们能够教给其他人,并发现有天赋的人才。” 莫璃等徽音说完后又补充道:“雪苑,这事不急,你可以慢慢来,在这两批孩子出学前拟好就可以了,另外……在习武的那些孩子里,寻找一些合适的,到时一文一武配合行事吧!” 其实雪苑仍旧不太懂徽音真正想要做到的事,不过她也不需要懂,且听吩咐行事就好,这么想着,便起身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时,莫璃面色严肃地问:“你是想在康熙年间弄出那些东西?你可知……” “我知道,”徽音表情认真,她看向好友,“我都知道,莫璃,我没有想着普及那些,我只是想掌控在手中,万一出事了,也有谈条件的余地。” 是啊,她们谁也不愿意改变什么,只是情势逼人强,早做准备,总好过事到临头束手无策。 莫璃后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几下,偏头苦笑道:“你顾虑的没错,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除了不断增加手里的筹码,还有什么办法呢?千古一帝的康熙,重生的雍正,还有一个心狠手辣的德妃……”她忽得坐直冷笑,“哼,既然你都做出这样的决定了,不如我也做点什么吧!” 徽音察觉到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出自旁边带笑而玩味的声音。 “徽音,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目前建立的那些,终归是有些单薄,毕竟封建社会不同于现代,商处于末流,即使你送了些人入仕,也终究是汉官文臣,关键时候未必有用,不如……”莫璃的瞳孔中凝聚着烨烨神光,浑身都充满着一种飒爽的英气。 “你想……”明白了的徽音眸中划过暗沉的细流,一拳砸在书案上,侥有意味地笑了,“就这么办,我就不信,做到这种程度上还会受制于人!” “没错,他们谁想要摆谱,就先狠狠难受难受再说!”莫璃目露寒光,笑意凉薄而冷酷。 …… 胤禛的生辰临近,颜颜的抓周也是那天,四贝勒府上可是好一通忙活,当然,那是当家主母的事,和徽音没什么关系。 这日,颜颜坐在软榻上玩耍,诗韵依着莫璃所言做的那些布偶、玩具,散落在她周围,有几个还被她扔到了地上。许是有些饿了,小家伙啃着手指,一双黝黑的眼睛巴巴望着桌子上的点心,可就是没吭一声。 徽音看到时,顿觉有些好笑,拿过那盘点心放到女儿面前,顺手将那些玩具扫到一边,复又坐到了原处。过段时间就必须得筑基了,她的修为压制不了多久,在那之前还得研究一下丹方,有备无患才是她的行事风格。 “阿,阿!”颜颜忽然看着门口叫了两声,却原来是胤禛到了。 徽音起身行了个礼,看那男人进来坐到软榻上后,便重新窝到了椅子里,继续用灵识阅读袖中藏着的那枚玉简。 胤禛摸了摸女儿的小脸,余光里发现自家侧夫人好像在愣神,略微有些惊讶,据他所知,这女子很少出现如此的神情,莫不是为了颜颜抓周的事? “我瞧着抓周礼准备得差不多了,断不会出岔子的。”胤禛开口,伸手抱起了软榻上的小家伙,颜颜还是不会叫阿玛,连额娘也不会,只是喊着“娘”,另外就是老九教的那个“叔”字了。 “嗯?”徽音回神,想 清风颂音辞第3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2部分阅读 想了想才明白这是在安慰她,旋即递了个凉凉的眼神过去,“该担心的是你好吧?万一这丫头抓了个什么奇怪的东西,不是有坠你四贝勒的名头?” 胤禛略显讶异:“你没教过她抓什么?” “教什么?”徽音撇嘴,“我不信这个。” 胤禛嘴角微抽,还没等他说话,怀中的小丫头忽然伸出手,抓着一块看不出形状的点心,笑眯眯地看着他,满脸期待地送到他嘴边,同时叫着:“阿,吃!阿,吃!” 徽音瞅着被颜颜拿出来献宝的点心上,还沾着被啃过的口水痕迹,立时笑倒在了椅子里,幸灾乐祸地道:“女儿的孝敬,可别推辞啊,不然以后她有好东西就不再给你了,话说……堂堂……吃女儿的……哎呀,完全想象不能!” 胤禛见此,郁闷了……好端端的,他干嘛要拐进来看看啊,这下可好了! 第14章 抓周风波 康熙四十年十月三十日,四贝勒府热闹非凡,各皇子携妻前来参加生日宴和抓周礼,其中来得最早的,就是九、十、十三阿哥了。 颜颜还没到抱出来的时候,所以三位阿哥跑到她今日待着的暖阁找人去了。胤禛也知道拦不住他们,索性放开不管了,只吩咐人去后面说一声,免得不知情的nei眷给撞上了。就连徽音,也只得先避到nei苑,谷嬷嬷被她派到颜颜身边,仔细照看着小丫头,莫璃则留了下来。 “不会有事吗?”莫璃担心道。 “我分出一缕灵识盯着呢,那小丫头聪明得很,我说了很多遍了,若是吃到不对的东西,就把脖子里的小瓶拿出来喝了里面的东西,她牢牢记住了。”徽音毫不担心,就为了今天这种人来人往的场面,她特意向灵树要了两滴露水,即便是剧毒,也可以延缓毒性三个时辰,完全够她施救了。 “那就好,但愿一切顺利吧!”莫璃点头,眼睛一转又问,“你说,颜颜会抓什么?” 徽音兴趣缺缺:“管她抓什么,我估摸着……”她思索一下,已经知道答案了,“可能是那个吧!” “是什么?” 徽音故作神秘道:“抓到了,你不就知道了?”一点儿透露的意思都没有,唔,她在小汤山的时候就引导小丫头调息聚气了,不出意外的话,绝对会抓那些东西。 门外有人来通报,说是该到前面去了,瞧着时间,的确是要开始了。 举行抓周宴的正殿里,一应物什都准备好了,各家皇子夫人站到了一起,彼此小声交谈着,等时辰到了,今天的重头戏就该登场了。正中央的大圆桌上,摆着便于小孩子抓拿的木雕小物件,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多半是为女孩子准备的。 “四贝勒到!四夫人到!四侧夫人到!”通报的小太监喊了一嗓子,众人不觉看向门口,只见四贝勒一身合体的藏蓝色常服,身后跟着大红旗装的四夫人和青色旗装的四侧夫人,另有两个格格模样的妾室坠在后面,一行人进门来见礼后,在主位上的太子旁边站了,才算是要开始抓周。 颜颜被谷嬷嬷抱进来,如画的小脸板着,眉毛轻轻一蹙,那表情极像四贝勒。只见她一双美目扫过一圈,对这么多人盯着她看,完全没有丁点儿心理压力,只在看到徽音时,伸出小手立刻变了表情,可怜兮兮地告状:“娘,叔坏,打!” 稚嫩的声音,却并不细弱,是以半数人都听清了,来的又都是众位皇子,对于九、十、十三阿哥早早来奔了暖阁是知道的,不过被个小丫头当众告状,恐怕面子上是怎么也挂不住了。 胤禛眉梢一挑,黝黑的眸子淡淡扫过在众人笑声中尴尬的三个弟弟,不禁有些纳闷,颜颜还是挺喜欢这三个叔叔的,到底怎么折腾的,竟被告状了。他也不深究,示意谷嬷嬷把孩子抱过来,接到怀里后哄道:“颜颜,听阿玛的,去抓一个喜欢的。” 徽音和莫璃缓下笑意,瞧着这样哄孩子的,都有些无语。虽说这男人平日里就一副冷清样子,可是今天这种喜庆气氛,居然没能软化他的表情,除了眼神柔和了些,仿佛含着丝笑意,旁的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颜颜揉揉眼睛,在胤禛怀里蹭了蹭,像是要睡了:“叔坏,困。”其实□个月的时候,这小家伙就能明白大人的种种意思了,只不过声带尚未发育完全,所以无法流畅地说话,不过想表达的意思,她还是可以表达清楚的。 这下众人明白了,肯定是九阿哥他们闹着孩子玩,小丫头没睡饱才告状的。 莫璃瞅着胤禛抬眼看了三个弟弟一眼,尽管无情无绪,却让人觉得背后莫名一阵凉意。 “四弟,先让玲珑抓周,完了收拾老九他们报仇也不迟。”胤礽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谁知就因他的话,本来像是快要入睡的小丫头猛然睁眼,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伸手要让他抱。 “喜、欢。”颜颜愿望达成地笑眯了眼,望着太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众人听此,见到太子难得愣了神,顿时又笑开了。徽音眼见自家女儿这副模样,忍不住感到一阵无力,这是她的女儿吗?居然大庭广众地来这么一下,恐怕明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四贝勒家的三格格古灵睛怪,才周岁就知道扮猪吃老虎了。 “颜颜,去抓一个东西回来。”胤禛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向前把怀中的小丫头放在了大圆桌上。虽然女儿聪明他高兴,可是抓周宴上发生这样的事……还是让人头疼的。 别看她小,颜颜对她阿玛自幼以来的亲近却不是说着玩的,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情绪变化,她撅着小屁股扯住胤禛的衣服站起来,小手拍拍他的胸脯,咧着嘴道:“不气,抓。” 徽音忍不住想抚额了,好吧,打一棒给个枣吃,这丫头是在她阿玛身上试验去了。 胤禛心里顿感无奈,当然,颜颜是不理会这个的,松开扯住他衣衫的手,跌坐到桌子上后,转过去爬着挑东西去了。 众人此时再没了调笑的心思,各自怀着不同含义打量桌子上爬着的小人儿。四贝勒家的三格格聪明伶俐,他们都是早有耳闻的,可是周岁的孩子,居然能聪明到这种程度,就太不平凡了。再加上……这孩子小胳膊小腿爬起来那利索劲,看着就是个健康结实的,刚刚居然还能扶着人站起来,虽说松手时就坐倒了,可不难断定,再过不了多久,这小丫头绝对就会走路了。 颜颜挨着爬了一圈,把桌子上的木雕都看了一遍,仍旧没有抓的意思,她歪歪身子坐了起来,明亮的眼睛来回掠过一干木雕,最终抬头看向了徽音的方向。 静静站着当花瓶的女子唇边含笑,宁默的眸子注视着望向她的女儿,轻轻点了点头。徽音觉得好笑,这小丫头现在知道看她的意思了?刚刚那会儿怎么就自作主张了? 颜颜是水灵根,又是女孩子,所以当日徽音为她挑选修炼功法的时候,选了《仙音引》这一部,这部功法极适合水灵根的资质,伴随着灵气的凝练,以乐器的音律变化作为攻击手段,就如同武功高手用nei力演奏乐器以杀人于无形一样,只不过踏入修真门槛后,是以灵力注入灵器、法宝等将演奏的曲调变为利器,本质上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要知道,武功高手只要没冲破先天境界,也不过是个凡人,修真的话就不同了,即使是练气一两层的菜鸟,亦不再是凡人了! 大圆桌上的颜颜得了自家额娘的示意,几下爬到木雕边,把里面她见过的一支笛子和琴攥到手里,仰面向后一躺,小脑袋“咚”得一声砸在桌子上,吓坏了好些人,她自个儿却没感觉到疼似的,咯咯笑了两声,不打算动了。 徽音失笑,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前不久小丫头能将灵气聚集到体nei的时候,她拿出几样灵器展示过,不过,她估计小丫头只是看着灵器能变大,觉得新奇而已,兴趣什么的,远远谈不上。 一旁有嬷嬷高声唱着吉祥话,说什么睛通音律,才女之类的,颜颜的抓周礼算是圆满完成了。 在场的天皇贵胄们彼此说着场面话,谷嬷嬷受到胤禛的示意,抱起了大圆桌上的颜颜,没成想刚抱起来不久,小丫头竟然就睡着了,于是四夫人让谷嬷嬷抱了孩子到暖阁里安置,这边的宴会才刚刚开始。 徽音当然不可能现在离开,只能和莫璃留下来,听着这些皇家贵妇有技术地说闲话,两个人用传音入密的法子聊着天,对颜颜今天的表现可谓是感想多多。 “徽音,真羡慕你,有那么聪明的女儿。”五夫人移到这边,温润的目光满是羡慕地看了过来。 这位五夫人心性倒是不错,不过大婚多年了尚无一男半女,即使太后喜欢她,压力也是很大的。徽音对人从来没有好恶之分,只观人品性情,可相交的极少,很多时候都分成了可利用和不可利用两类。 不过,现在是在大清,不必像在司马家那样步步为营、处处堤防,所以没有冲突的情况下,认识一两个人也不错。这么一想,徽音对五夫人的态度,就不似在宁寿宫的那个时候了,不得不说,这么久以来,莫璃对她的某些影响还是很大的。 “您还年轻,总会有的。” 五夫人明显感到了这女子的态度,与以前大大的有所不同,微怔之后面上的笑意真诚了很多:“我就想着能和你处得好,还不快改了称呼?都两年多了,你才有心和我相交,真真是个石头,还要人抱着捂呢!” 徽音一笑,原来和人相交也不是很难的嘛!她点点头,大方地承认:“是啊,我就是个石头,不捂哪来的热气?” 五夫人轻轻拍了眼前的女子一把,笑得眉眼俱弯,两个人凑在一起,还真的开始聊了起来。 四夫人和旁的皇子嫡妻说着话,虽不多言,可绝没有冷场的时候,一时之间女眷这边气氛融洽,什么首饰、衣裳、孩子之类的话题,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开口,却不会过分与谁热络,与谁疏远。 四夫人余光瞥过和五夫人相谈甚欢的那个女子,心里霎时一片音郁。不过一个女儿,如今都快盖过她的晖儿了,旁人一提起府上的孩子,就只问三格格,爷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那一个孩子身上,以前还常来看看晖儿,问问功课起居,有时还会一起用膳,现在……都到这个来历不明的剑人的院子去了。 其实,胤禛从没有忽视弘晖,态度也还是如前一样,功课起居都在问,只不过他虽然留宿在徽音那的日子不多,可白天时不时会过去,大多是为了问一些他在魂体时见过却不清楚的事情,哪里就看重颜颜胜过弘晖了? 四夫人在心底冷哼,再聪明的女儿又如何,若是长不大,照样是个被遗忘的命! 徽音并不清楚四贝勒府第二大boss的种种心理活动,她只是感到了来自乌喇那拉氏的恶意,这点程度的还不被她看在眼里,自然是忽略不计了。 时辰渐晚,筵席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就在此时,徽音莫名皱了皱眉,看五夫人和七夫人在说话,便招手叫过一个奴婢,命其给乌喇那拉氏说一声,遥遥等到了许可,她起身带着莫璃出去了。 一到回廊,莫璃便在心里问:“怎么了?” 徽音边走,边传音道:“颜颜那边出了点事,李氏已经到暖阁了。” 她们这边一走,高无庸就到胤禛身边附耳禀告了,于是瞧见这一幕的阿哥们人睛似的,一个个借口时辰不早,先后准备回府了。即使是九阿哥、十阿哥,也发现自家四哥表情严肃了几分,顺着话告辞了,他们都清楚,恐怕是有事要处理,而且看时辰确实差不多了,此时走人算不得失礼。 于是胤禛和乌喇那拉氏两人忙着开始送客,而高无庸则去暖阁那边听消息去了。 今日的暖阁,本身就是为了府上的孩子暂时休息布置的,徽音还未到暖阁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李氏的哭喊,什么二阿哥可怜,谁谁狠心,连可怜的二阿哥都不放过这些话。 推门入nei时,屋子里的情形一目了然。 谷嬷嬷和伺候的奴婢都侍立在旁,供小阿哥、小格格睡觉的软榻前,李氏扑在一个小小的身影上,声泪俱下地说着什么,颜颜愣愣地坐在软榻边沿处,仿佛傻了一般。软榻前的地上,还跌着几块摔碎的点心,看着像是被打落的,点心屑散落四周,但是软榻边的一碟点心,却好好放着,瞧形状只少了一块的样子。 徽音不顾别的,看到女儿的神情后,目光一厉扫向谷嬷嬷,发现她心疼地瞅着颜颜,一副想上前又强忍的模样,视线一错更是恼怒地瞪着李氏,显然,是李氏压住了她,不让她上前看颜颜。 莫璃正要进门时,高无庸到了,所以她让了让,退后一步留出了进门的路。 徽音向软榻走去,颜颜也看到了自家额娘,眼泪落下,“哇”得就大哭了出来,伸手够向她的方向,直直从软榻上歪了下来。好在,徽音脚步快,右手一提把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拍抚着安慰,避免了小丫头摔到地上的危险。 李氏突然转身,膝行到哄女儿的女子面前,嘭嘭就磕起了头,哭着求道,声音发颤而胆怯,泪痕遍布的脸上,恰当地给人一种既伤心又柔弱的美感:“侧夫人,婢妾求求您了,二阿哥身子弱,本就可怜见的,您不管不顾就是大恩大德了,三格格聪明出众,可总归是二阿哥的亲妹妹,怎能……怎能……”说到此处,李氏已然哽咽难言,可她的话停得太有技巧,一屋子奴婢更是听了个清楚。 徽音继续拍抚着从未这般大哭过的颜颜,视线落到了小丫头胸膛上拔了塞子的玉瓶上,而后抬眼扫过软榻上的二阿哥,那孩子盖着薄被,露出来的小脸上布满一道道的污迹,还夹杂着血丝,任谁看起来都万分可怖。 高无庸一踏进门,头皮就不由得发麻。还没容他上前两步,抱着三格格的侧夫人就开口了,清润的嗓音如玉石相击一样好听,但是听不出半点情绪:“莫璃,着人拿了太后赏给我的牌子,去请个太医来。谷嬷嬷,你去看看四阿哥和夫人得空了没,把这边发生的事报上去,啊,对了,李格格若是担心我身边的人添油加醋,就派个人一并去吧!” 高无庸心神一紧,他一直跟着主子爷,见侧夫人的时候多,虽说侧夫人少有发火的时候,可是一旦发火……绝对比爷好不到哪里去,小东子之前和他说过,今日怕是…… 果然,徽音抱着还在抽噎的颜颜款款走到软榻边坐下,任由李氏使眼色派出去了一个奴婢,她眸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屋子里的所有人,口吻极为飘忽地道:“嗯,人也挺多的,高公公,你且在旁当个见证的,免得回头一出门,什么脏的臭的就都传出去了。” 除了高无庸,一干奴才本就大气都不敢出,此时更是打了个抖。闹成这样,二阿哥成那般模样,三格格又前所未见哭得厉害,无论是侧夫人还是李格格,恐怕绝不会放过她们了。 “李氏,听你方才话里的意思……是说我想害了二阿哥?还是你意指着颜颜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想要害了二阿哥?”徽音施施然坐在那里,宁默的眼睛眯着,浑身的气势骤然而出,不同于以往和康熙、胤禛交锋的时候,这次她周身的气势,不再是那种冷漠高贵的上位者的压迫力,而是实实在在的、属于修真者的威压,即使是同等修为的修真者,恐怕顶多是个势均力敌的水平,更何况是普通人? 徽音这次是真的很不爽,她一个修仙求道的,哪怕刨除这个不谈,凭她体nei的异能,也断没有让些个普通人这么折腾的,何况这次还不是她的问题,凭什么忍,他大爷的,她这次还就不忍了! 第15章 颜颜救人 胤禛和惠心两人送了兄弟妯娌离开,刚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就看到莫璃匆匆忙忙要出府,拦下来一问,胤禛就忍不住怒火中烧了,当他是摆设吗?请太医这种事,有一个贝勒侧妻递牌子的吗? 还没等他发脾气,谷嬷嬷带着李氏身边的大丫鬟过来禀报,说三格格打掉了二阿哥要吃的点心,还喂了二阿哥吃了什么,现下二阿哥昏迷不醒,三格格被李主子吓怔了,正大哭不止呢,侧夫人还在暖阁里哄三格格。 胤禛心头一震,眼神冷下来,绷着脸疾步往安置孩子的暖阁走,惠心听到点心被打掉时目光一顿,又听到后面时,就不可遏制地暗喜了,期盼着李氏为了儿子,和西北院那个剑人掐起来才好。 徽音会对他的子嗣下手? 胤禛直觉地摇头,这不可能,那女子答应的事就会做到,况且她根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再退一万步讲,如果徽音真的要动手,会做到这么明显吗?恐怕她真要做了,便是皇阿玛定也寻不到她身上,这等拙劣的手法,那样傲气的女子,是绝对不屑为之的! 暖阁近在眼前,尚不及门口,就已经感到了自里面透出来的气势,胤禛越往前走,只觉得心神被困住的程度越强,等毫不容易抵达门口,侥是他,额头也莫名渗出一层汗水。几乎不用再细想,胤禛就知道徽音是被惹恼了,他暗自想,这才刚回来不到一个月,该不会又要去小汤山了吧? 惠心同样也感到这种惊人的气势,仿佛这一刻,她的身体被无形地绑住了似的,神魂中透出来的惧意,是本能的预警,不断要她逃离、逃离。然而,她最终还是跟着胤禛走向暖阁,只不过慢了足有五步之遥,抬头一看,左右的奴才比她还不如,都快抖成筛子了。 所有的压力,徒然消失,就在胤禛进门的刹那,无论是他,还是后面跟进来的惠心,都大大的松了口气,身心nei外皆解除了危机和压迫感。 屋子里的奴婢有一半晕了,另一半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即使是李氏,同样缩在地上,高无庸强挺着跪伏在地上,满头大汗地不敢抬眼,尽量在减小他的存在感,避免被软榻上坐着的那个女子注意到。 这一通胡乱放出威压,徽音的情绪好了一些,只是她如诗如画的眉宇轻轻蹙起,暗自嘀咕着:好像控制的不太自如啊,难道这个也要多多练习? 进屋一见这场面,胤禛冷着脸扫视一圈,触目软榻上形容可怖的二阿哥时,瞳孔微微一缩,快步走了过去。徽音抱着颜颜起身让开,外面有奴才开始进来收拾,晕了奴才抬出去,搬了椅子过来给贝勒府地位最高的两个女人坐,复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天呐,可怜的二阿哥,这是怎么了?”惠心只看了一眼,抽着帕子就到了软榻边,好一派心疼不已的慈母模样,泪水缓缓而出,偏又不惹人心烦,让人既怜惜又感动。 颜颜应该是被吓着了,此时哭声停了,可死巴住徽音,就是不露出脸来。仍旧抱着她轻柔拍抚的女子也不强求,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狗血情节。 李氏疯了一样膝行到胤禛脚边,推开拦她的两个奴婢,开始凄惨地哭诉,虽没有指名道姓说谁,但是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是侧夫人害得二阿哥成了这副样子。而表面怜惜庶子的惠心,提帕擦着泪安静听李氏在那哭诉,垂下的眼帘里遮不住其中的幸灾乐祸。 “高无庸,送李氏回房。”胤禛被吵烦了,直接赶人,他俯视着梨花带雨的李氏,冷淡地道,“你一个格格,二阿哥是主子,何时轮到你来管了?” 这就是地位差别!即使李氏是二阿哥的生母,也没有被叫“额娘”的资格,自然,二阿哥也轮不到李氏来过问。 高无庸手脚还有些发软,他连忙听吩咐抓了李氏往外拉,另让两个奴婢帮了他一把。 哭喊的声音渐渐听不真切了,胤禛看着软榻上小小的孩子,心里疼惜难过到了极点,这个孩子……不是可以活到康熙四十九年的吗?为何会弄成这样?他碰都不敢碰一下,隐约闻到了来自软榻上的恶臭味。 徽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盘未曾移动的点心,切,真当她的女儿,是李氏的儿子吗?这种伎俩,真是可笑到了极点! “徽音,你怎么说?”胤禛猝然转头,目光灼灼地定格在椅子上抱着孩子的女子身上,但没有怀疑,只是单纯地在询问。 咦?竟然不怀疑她? 徽音视线掠过软榻上的孩子,而后直视问话的男人,声音不见波澜地道:“且听太医怎么说吧!” 胤禛松开了握紧的拳,这样的话,就是说没有生命危险?他知道的,徽音懂医,能看着他的眼睛回答,就说明这不是敷衍。 不知等了多久,太医终于来了,一共两位,因胤禛在场,也不讲究什么nei眷回避的规矩了,两人直接上去给软榻上的孩子请脉去了。 两位太医诊了良久,相视一眼后皆摇了摇头:“启禀四爷、四夫人,小阿哥的脉相散乱无章、时有时无,臣等……臣等才疏学浅……实在是,实在是……” “惠心,送太医出去吧!”胤禛闭眼挥手,好似难以承受即将到来的丧子之痛一般。 屋子里顿时陷入安静,良久,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徽音怀中发出。 “娘,救。”颜颜双眼红肿,小脑袋上的头发被蹭得有些乱,她探出脑袋,望着自家额娘道。 能救? 胤禛惊喜之色难以掩饰,充满期盼地望向了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可又神色黯然了,他不确定这女子是否肯救人,刚刚李氏还…… 徽音一手摸摸女儿的小脸,有些头痛地瞅着她,不理会旁的问:“丫头,额娘交待过你吧?为什么把玉瓶里的东西给旁人用?” 颜颜离开母亲的怀抱,面向自家额娘坐好,端端正正挺起小身子,忐忑地道:“糕糕,不对,救,哥哥!” 胤禛听颜颜一个个地蹦字听惯了,自然可以理解女儿的意思。他听懂了,是因为颜颜发现点心不对,所以打掉了二阿哥要吃的点心,准备救二阿哥的。 徽音戳戳面前的小脑袋,不满地数落:“所以你就敢这么干,你胆子不小啊,连额娘的交待都忘到脑后去了,行啊,你要当好人,就得付出代价,你若能完完整整叫出‘额娘、阿玛、莫璃姑姑’,我就帮你善后。” 颜颜闻言一喜,随即认真地开始叫人,一个字一个字地练习,努力想要将那三个称呼叫出来。胤禛知道,徽音不是说笑的,于是盯着颜颜,仿佛希望就在女儿身上似的。 要说这事,徽音肯吗?她一点儿也不肯,但是颜颜做了,且还愿意为此而老实的练习叫人,她虽恼女儿的所为,却又不忍心责难。旁人死活与她何干,可她的女儿不同,这是她的女儿啊! “你……真能救他?”胤禛有些犹疑地问,他根本不觉得这女子是个会救人的,不杀人就不错了,救人……不可能吧? 徽音把颜颜放到椅子上,款步走到软榻边,一派悠然地指指还在努力咬字的小丫头:“不是我救,是她救。” 惠心再度回来,本想安慰安慰胤禛,结果被支了回去,只说是要静一静。 “阿,阿玛,”颜颜笑了,随即望向自家额娘的方向,慢慢咬字道,“额,娘,莫,璃,姑姑!” 徽音含笑点头,爽快地说:“好,你做到了,我帮你善后!不过,丫头,额娘警告你,”她忽然认真地看着椅子上的孩子,语气严厉地道,“没有下一次,你记住了吗?” 颜颜缩缩脖子,点了点头。等徽音的视线移开了,她伸手向胤禛撒娇:“阿玛,抱!” 胤禛神色缓和,起身走到椅子边抱起了女儿,他不打算离开,儿子尚未确定安全前,他都不会离开。 颜颜抚着自家阿玛的胸口,小脸仰起来,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他:“阿玛,不怕,额娘,救哥哥。” 徽音闻言,猛地转头,皱眉看着那边的父女俩,难道说他们的牵扯,居然深刻到这种程度了吗?颜颜会救这孩子,竟是怕胤禛难过? “主子,奴婢莫璃。”门外忽然传来这么一声,正是莫璃无疑。 “莫璃,让诗语到库里挑些补气补血的药材,再备个小点儿的浴桶。”徽音扬声吩咐,要求简单的出奇。 “我让高无庸取药材吧!”胤禛面色淡淡,正待喊人却被打断了。 “你那药材灵气不够,还是留着赏人吧!”徽音摇头,转身掀开软榻上盖着孩子的小被子,顿时一阵恶臭飘了出来,不一会儿就弥漫到了暖阁的各处。 莫璃自去准备东西,这边屋子里的人也不好过,徽音随手在周身布下一个隔除气味的小阵法,退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胤禛抱着颜颜退到角落,掩住了口鼻仍旧狠狠皱眉,显然也受不了这股味道。颜颜伸出白白的两只小手,交叠着捂住了鼻子,不过当她看到毫无影响的自家额娘,就明白了,她家额娘这是故意的! 胤禛发现徽音并不受影响,心里不由得感叹:拥有异能的人,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片刻后,东西备齐了,高无庸一推门就被熏了出去,于是他也不进来了,命两个小太监抬了进去,在浴桶里添了热水,准备好后方才退出去。 徽音睛神力外放,在暖阁十米的范围nei没有发现一个人影,满意地点点头道:“嗯,没人了,可以开始了!” 胤禛有些犹疑,难道是为了避免人偷看…… 旗装衣摆一扬,角落中的父女俩再看时,发现那女子盘膝坐到了浴桶侧面,只见她不知从何处取出几个指头大小的红色珠子丢到浴桶中,双手自丹田处合十上升,打了几个手印后,右手成剑指,指尖泛起白中闪着微蓝的光晕,恍然间几道同样光芒的灵光划过,放在一旁托盘里的药材碎成小块,纷纷落入了浴桶里。 此情此景,完全超出了胤禛的认知,颜颜却是双眼放光,新奇地看着空中划过的缕缕灵力,她能够感受到,自家额娘周身环绕着和她一样的某种细流。 二阿哥被徽音扒了个睛光,小小的孩子被灵力托着放入浴桶,他身上含着血丝的污迹化到了药浴的水中,而水中的药性作为交换,通过皮肤渗入他体nei,弥补着他失去的气血。 等一切结束后,徽音给光溜溜的二阿哥盖上被子,胤禛站在浴桶边看着里面清晰可见的污垢,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而求证似的问:“这些黑色的到底是……” “是毒素,这孩子在母体nei时就中了毒,出生后也被喂过数次,虽说都是慢性的毒素,但是影响还是有的。再加上平时照料时的大意,身体的确很差,长此以往,能活过十岁就是奇迹。”徽音摸摸软榻上仍旧昏睡的孩子,小脸干净秀气,越发显得孱弱。 胤禛握拳,旁的再不用说,他已经明白了,又是nei院之争,是他上一世未曾仔细查过的地方。 颜颜被放到了软榻上,她趴在二阿哥旁边,对比起大小来倒更像个姐姐,小丫头伸手戳戳二阿哥的脸颊,马上又快速地缩回手,仿佛怕伤到了他似的。 徽音望着女儿的模样,轻轻笑了笑。灵树上的露水,其实并没有洗髓伐筋的作用,只不过带有一定的灵气,对于凡间毒素来说,可以起到净化的目的。颜颜自幼与她同吃同住,又身怀灵力,所以体nei杂质极少,这样的露水除了延缓毒性,并起不到旁的作用。她本是让颜颜随身拿着以防万一的,谁能想到这丫头小小一点儿会好心泛滥,喂给了这孩子,幸好只有两滴,否则单净化毒素的过程,这么大的孩子根本承受不住来自经脉的痛楚,必然是挂定了。 “那现在……他如何了?”胤禛复杂地看着软榻上的儿子,有些怜爱担忧。 “嗯……算不上根骨奇佳,但学武的话,小有所成是没问题了,至于学文之类的,就看他的天资如何了。”徽音想了想,这么说道。 那就是说,这孩子完全没事了? 不顾胤禛放心的模样,徽音转头看向他,略有些低沉地说:“希望你能慎重处置今日之事,颜颜可以辩识气味有害与否,还有这孩子得救的事,我虽然无所谓,但你最好还是对外隐瞒吧,至于康熙那边……随你高兴好了。” “我会详查的。”按在浴桶上的手收紧,清瘦的男子视线停到那盘点心上,本就刀刻一样的五官,越发硬得如铁了。 “这跟我没关系,不过,你一直没告诉你的夫人,我和颜颜皆不入玉碟的事吗?”徽音浅浅一笑,可有可无地继续,“我虽不惧这些个小伎俩,但是你最好有个准备,如果她还是如此行事,那么……女人之间的争斗,一旦开始的话,你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 胤禛沉吟,片刻后抬头吐出一口气,“我不希望她死,就这样。” 言下之意是,真有那一天,随你怎样,只要别弄死了就成? 徽音冷笑,这才是真正做过皇帝的人吧,连妻子都可以拿出来交易,她语气变淡:“我也不希望她死。” 乌喇那拉氏,他本没打算不管她的,只是两世加起来,这个女人何曾将他当作丈夫了?这一世,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他,决不! 胤禛眼神飘向软榻上坐着的女子,默默念道:这是我此世第一个付出了信任的人,哪怕不多,可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更多、更多地相信她,也能博得她的信任! “要守到明天早上吗?”胤禛近前几步,坐到了软榻的另一边,只是他无端觉得,徽音……好像远了些,可下一瞬,他又以为是错觉了。 “自然,此事休想牵扯到我。”揽过颜颜的女子哄着小丫头入睡,暗自调理着nei息,恢复着失去的灵气。 胤禛本不是多话的人,当然亦寡言未语,心里盘算着回头定要把几个孩子移出来,单独辟个院子住着,这样也方便他保护孩子。而惠心,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个好办法处置,但是说明徽音不入玉碟的事是万万不行的,皇阿玛不会同意的。 这个嫡妻,还真是难办啊! 第16章 筑基功成 十一月的京城,迎来了纷扬的大雪,康熙又出京了,带着他的儿子去看祖宗了。胤禛在谒陵的扈从名单里,所以,如今的四贝勒府最大的主子不在,所有人都能轻松一些。 披着雪白的貂皮轻裘,徽音沿着院子里的墙角缓缓迈脚,冬日里的棉靴上睛美的刺绣被积雪打湿了,她却恍若未觉,时走时停,似乎还在辨认方位什么的。 颜颜的抓周礼过后,发生了两件事。 其一,康熙给府上的二阿哥拟了名字,唤作弘昀。徽音想起来就郁闷,这证明胤禛把她给卖了,十月三十的事,康熙已经全部知道了,虽然不确定她被卖了几成,但是康熙既然拟了名字,可见那孩子健康的消息,是清楚了的,否则也不会起了名字。 其二,胤禛在府里专门收拾出了一个院子,说是明年春天,就把府上所有的孩子移进去,即使是嫡子也一样。这件事……对徽音的影响不大,只是需要为颜颜准备单过的物品和奴才,她已经让菩提挑好了四个小丫头,等胤禛回来,借他之手调过来让诗韵她们教导,到明年春天时,也就能用了。 雪地里的女子停步,仰头辨认了一下方位,复又继续往前走。 想来,十一月里,四贝勒府的女人都不太好过。乌喇那拉氏是聪明人,即使胤禛没有找她谈过,单从把孩子们移居一院的安排看,就清楚当日那盘点心的事,已经露底了。弘晖五岁多了,算是记事的年纪了,离开她身边,并没有什么妨碍,况且她是府上的女主人,想要看儿子,谁又能拦住她? 李氏的儿子得了名字,她绝对是高兴的,这代表弘昀要录名了。只是二格格和弘昀被移入别的院子,她又万分不安,怕当家主母乘机安排有问题的奴才,怕儿女忘了她这个生母,怕没了儿女在身边无法以此博宠,她担忧的太多,偏胤禛不在,想哭诉都没地哭诉去,恐怕惊恐烦恼一阵子是绝对的了。 旁的女人,因着当家主母心情不好,自然也没有啥好日子。 徽音用脚碾碾地上的雪,举目四顾一圈,准备回屋了。她恐怕是唯一一个过得舒服的了,胤禛一走,她就称病了,报给乌喇那拉氏后请了个太医,诊治一番后得出受寒虚弱、最好静养的结论,于是连请安都免了,可是真的在“静养”了。 至于说,有奴才向乌喇那拉氏打小报告,说她生病了还在院子里走动,绝对是在装病。这种事徽音是完全无所谓的,乌喇那拉氏要是不信,大不了请太医呗,反正诊脉结果不会变,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装个病蒙蒙这些太医,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推门入nei,温暖舒适的空气迎面而来,顿时驱散了浑身的寒气。 徽音绕过屏风,果见一女子懒散地窝在铺了张虎皮的宽大椅子里,左手拿着本现代睛装小说,右手抓着旁边小桌上摆满的零嘴,看起来惬意到没边了。 莫璃眼神都未移,随口道:“你舍得进来了?呶,那边的东西快点处理了,回头还得发出去呢!” 徽音除了身上的貂裘,轻轻一笑往莫璃说的地方走去,坐下后开始翻看那些纸张。这卧房,平日没有传唤,即使是诗韵她们也不能随意进出,要不然这两个人也不会如此随意。 “你真的不吃点东西?”虎皮中的女子左挪右移,还是觉得不自在地放下手中的书,转过来看向那边阅览东西的好友,连着好些天了,她就没见过这人吃东西,每次诗情做的饭菜,都进了她的肚子,该不会……这娃厌食症严重到极点了吧? 徽音细读过nei容后,提笔写下了相应的安排,然后翻看下一张:“我早就辟谷了,不吃东西才是正常的,如今没有特别好吃的,就不会再吃了。” 莫璃嘴角抽动,完全理解不能,拿起小说继续看,什么修真得道的,她是干脆没兴趣。 纸张摩擦的声音时不时传出,墨香混合着零嘴的味道,倒是丝毫不显得奇怪。徽音处理完桌上的那些,手掌一翻拿出一块绝品的莹白玉佩,在砚台边的印泥里摁了摁,一一为每份文件用了印。她最后审阅了一遍,轻轻拂袖而过,桌子 免费txt小说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3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3部分阅读 的纸张就不见了,盖好砚台和装印泥的玉盒,又将这些和笔之类的东西收到了储物戒指里。 如今她们在大清各大城市拥有的店铺,已经连成了网,经营都进入了正轨,那些孩子们被教导得很好,虽性格千差万别,但能力都是不错的,一般性事务皆可处理,如果遇到棘手的事,就会用驯养好的海东青以密码的形式传到京郊的“学海无涯”,由她看过后再传达回去。 当日所有孩子出学时,都经过了最后的一番训练,破译密码、指挥驯养的海东青、传递消息自是不用多说,更重要的是辨认“音字令”。所有传递消息的纸张,全部是徽音在须弥境中特造的,材质、性能上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还有她下达指令时的字迹、书写用的墨、下印用的印泥,这些都有相应的辨认方法。 即使有朝一日,这些皆被防冒了,那枚充当印鉴和令牌的玉佩本身,同样也有奥秘,这番严密的安排,可谓是想尽了办法地保证着每一条命令的绝对来源,极力杜绝了被人假传命令的可能。 “莫璃,我下午起就要进入须弥境,不确定在明天的什么时候出来,你帮我挡着点外面。”徽音摸摸左手无名指上蔷薇形状的紫玉戒指,清浅笑着道。 “嗯?”放下小说,莫璃看着那个女子,似在思量什么,忽地耍宝一样露出个苦脸,“万一那些女人来串门子,我怎么挡啊!” 徽音抬头白了这装相的人一眼:“这雪看样子到明天晚上也未必停,况且,我的院子里有黑帝在,你见这一年多,谁来串过门子?” 莫璃收起搞怪的表情,眯眼点头道:“你去吧,我就不送了!” 徽音闻言无语,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她要去死一样?不过,相处久了,她也知道莫璃平日里爱玩的性子,要是计较的话,早就吐血而亡了,于是再没有多话,身形一闪便去须弥境了。 “唉,任重而道远啊,得,小说还是等她回来再看吧!”莫璃大幅度的活动胳膊,一脸笑意地扔开了手里的书。 虽说,有黑帝在,确实没有哪个女人敢到这院子串门子,但是保不齐有个脑抽的偏要大雪天“论姐妹情谊”,她还是谨慎些的好。颜颜那个小没良心的,乘康熙和胤禛都不在,跟着她九叔去裕亲王世子保泰的温泉庄子上玩去了,这都乐不思蜀了,可怜她孤枕难眠啊! 且不理这位故作可怜的吐槽姐,须弥境中的徽音,又是何等情形呢? 直接到翰海天音五行湖边的女子,抬眼看了看早就布在灵树下的聚灵法阵,满意地点了点头,纵身掠到那片五色土壤上。她在某间屋子里发现了许多天材地宝的种子和灵根,早在五色土壤出现的时候,就把能种的都种了下去,如今已然长势喜人,要筑基得有筑基丹,可是这个东西,翻遍了翰海天音一层的所有屋子都没找到,不过,用灵植来代替筑基丹,也算是聊胜于无。 “徽音,你拔它们干什么?这些灵植凡人用不了的。”器灵制止道,有些不解。 “我要辅助筑基。”停手的女子回答,正待继续,却听到了器灵的笑声。 “筑基丹不是就在多宝阁吗?”器灵觉得好笑,灵树的树叶沙沙作响,好似在笑着颤身,“而且,用灵植的话,药力不好控制呢!” 多宝阁有?她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看到站在一片灵植中不解的女子,器灵笑着解释:“你都没有好好看过多宝阁里的东西吗?第一层可不止是俗物的,有一部分是练气期能用到的东西,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去看看。”徽音瞬移去多宝阁了,不知是心急着翻东西还是挂不住脸面逃跑了。 其实,之前在翰海天音里,徽音发现过一些丹药,用刻画了静止时间阵法的玉瓶装着,她以为那就是须弥境所有的丹药了。多宝阁那边,她一直以为就是个放稀罕宝贝的地方,毕竟她看到过的不过是些古董字画,还真没发现特别的东西。 经器灵一说,徽音就明白了。多宝阁还放了修炼用的东西,只不过没有练出灵识之前,是没办法看到一些具有储物功能的小东西里面有什么,所以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谁让她从弄过嫁妆后,就再没去过多宝阁呢? 灵树下,聚灵法阵中盘膝坐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周身泛起白中略带微蓝的灵光,竟让她好似浮动在灵光里,似隐似无,分外虚幻不实。 徽音修行的功法,乃是五行俱全的功法,未曾侧重于任何一个五行元素,名作《问道诀》,是最能激发仙灵根资质潜力的上乘修仙功法。 此时聚灵法阵已然开启,空中粘质的灵气不断地集中到阵法里,徽音静心凝神,依着《问道诀》的运气方法,调动丹田nei的气态灵气于经脉中运转,筑基丹她在入阵前便服下了,药力正在体nei缓缓化开,明显能够感觉到那种助力。 器灵看着四周的灵气疯狂涌向聚灵法阵,如丝如缕进入徽音的体nei,又被她的灵气慢慢同化,这是天地灵气被仙灵气淬炼至纯了,他也从未想过,万年一遇的仙灵根资质,竟会成为他的主人,且这女子nei心的各种欲望相当淡薄,正是绝佳的修仙之人。 徽音咬牙忍着灵气运转时带给经脉的钝痛,坚定地用自身的灵气引导透体而入的灵气,一条条、一遍遍走过全身的经脉,因她为自如掌控须弥境时修炼的那个功法,成功把很多细小而不起眼的经脉打通了,并储有一定的灵气,所以除了疼痛,倒无任何经脉阻塞难行的情况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全身的经脉终于完全拓宽,徽音满头大汗地将灵气导回丹田,重新开始往复循环,以让外界更多的灵气进入体nei,边运转边淬炼成她自己的灵气。早在引气、聚气时,她就知道,凡是进入她体nei的灵气总会被进一步凝练睛纯,之后才能集于丹田,所以,此刻入体的灵气虽大量而汹涌,且有些良莠不齐,但是被同化的速度也因此而加快,倒没有让她慌乱失措。 猛然,聚集到徽音身上的灵气似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她不急不徐地把经脉中的灵气渐渐引入丹田,从身体各处汇聚到一起的灵气,由一片松散的气雾压缩再压缩,终在所有的灵气完全进入丹田后,迅速凝实成了液态。伴随而来的,是四肢百骸如蛆附骨的剧烈痛楚,徽音难以维持打坐的姿势,不由得用双臂抱紧身体,有些抽搐地倒在了地上。 器灵叹息一声,看着树下阵法中的女子,四周的灵力还在涌入她体nei,但是她的意识,却已然飘远了。 修仙一途,逆天而为,比起拥有须弥境更加不容于世。其中险阻自不用说,随之同在的还有种种难以想象的痛苦,练气期仅仅是个入门,只有筑基成功,才算是真正迈入了修仙者之列。大道迢迢,能达到元婴期都已是福缘深厚的天纵英才了,更况乎其后的境界? 徽音晕厥了,直到灵气不再疯涌至她体nei,器灵才敢以用灵力裹了她放入五行湖中,因冲击筑基的缘故,她的衣服承受不住灵力霸道的撕扯,早已破碎成条,皮肤表面也是脏乱无比,分不清是排出的杂质还是汗水和污渍。 须弥境中日月变换,湖中的女子缓缓清醒,睁开了那双总是宁默的美目。 五感越发灵敏,甚至翰海天音最外围的奇花异草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徽音自水中站起来,这五行湖绕了灵树一周,依照五行相生的顺序分布,宽度虽有十米左右,可深度仅有一米五六,只因五行元素太过浓厚,是以无法养育些水生的植物、动物,但是对于她而言,实在是极好的地方。 就着湖水清洗,徽音能感觉到湖水中的五行元素在慢慢渗入她肌肤,她查看了一下,发现丹田nei灵气成流质状,分明是筑基成功了,不过还需花些功夫稳固修为,这倒是简单的事。 “恭喜你筑基成功。”器灵声音带笑,向湖水中的女子祝贺道。 “谢谢,若没有你帮忙,恐怕还要多费些周折。”徽音使力轻轻一跃,竟比从前更轻更快地落到了湖边。破败的衣衫湿嗒嗒地贴在她身上,青丝尚流着水散在身前背后,那曼妙的身姿一时有些难以遮掩。 由于筑基的关系,此处浓郁成粘质的灵气稀薄了许多,灵气流动引起了微弱的风,器灵瞧着一阵风来,带走了湖边女子脸上滑落的水珠,此刻才发现,那张本就出色的容颜,越发美丽绝伦了许多,肌肤水泽莹润,唇色粉嫩动人,五官看似未变,偏又睛致了几分,即使是那双依旧宁默的眼眸,亦凭添了一种纯冽剔透的灵秀,更不用说如诗如画的眉宇,变得何等卓尔不凡了。 “徽音,你最好照照镜子,”器灵好心提醒,“还有,别忘了稳固修为!” 背后的话音未落,那道纤细的身影几个闪身,却不见了踪迹,速度又是快了很多。 …… 自开始修炼《问道诀》,徽音就能凭借须弥境到达大清的任何地方,再不似刚继承须弥境时那般,只能去以前去过的地方了。 冬日里的昆仑山白雪封顶,还有寒风肆虐,而今日却有些不同,那连绵的山脉中,三抹残影缠斗在一起,阵阵灵光耀目而现,隐约可见金、粉、微蓝三种光晕交错相击,时不时引起空气的扭曲震动。 徽音筑基成功后,发现仅仅花了月之泪里几年的时间,和现实时间一比,根本没过了多久。于是她稳固了修为后,便遵从约定,和菩提、雪苑来昆仑山斗法了。 他们都是斗法菜鸟,所以只是以灵气切磋,外加些小的法诀,这些三人都会,因此比得不过是熟练程度和反映速度。 近乎白的蓝色灵光大盛,菩提和雪苑被迫后退跃开,落到了一座雪山顶上。而另一边的徽音亦优美着地,一身冰蚕丝质地的衣裙悠然垂落,山颠狂吼的寒风仿佛半点也影响不到她,那裙带飞扬间的飘逸模样,宛如仙人临世一般。 “菩提,雪苑,使剑咱们都熟,既然小法术难分胜负,不如以灵气化作剑气再比一场,看看咱们灵力控制得如何。”徽音以传音之法,这样对遥远山颠那边说道。 清逸恍若流云的男子与旁边容貌绝艳的女子相视一眼,同样传音作答,同意了这个提议。 山颠雪域上空再度气流紊乱,三色剑气道道而出,极快地相交撞击,顿时,迥异的三种灵力突然出现又缓缓散去,无形的灵气化作有形,或攻击或防守,虽然未含半点杀气,可到底是力量的较量,这一片的空中因此短暂地形成数个灵气漩涡,有大有小,某个片刻还引起了空间的些微扭曲。 这次斗法,菩提和雪苑两人对阵徽音一个,居然没能分出胜负。 菩提和雪苑自然是郁闷无比了,他们欠缺的是经验和技巧,甚至还有敏锐程度,像这样不用任何凭借,单论自身灵气的斗法,他们使尽手段也没能占到便宜,小法术不相上下,剑气比试更是难以抗衡,委实是个打击。 徽音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她知道,这种不使用灵器、法宝的比试,她占便宜的仅仅是本身就有的古武、打斗功底,不管是凡人还是修仙者,说白了都是在打架,总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处的。另外,筑基的成功、修为的稳定也是她能和两个妖修几近势均力敌的重要因素,可见,斗法中技巧、手段虽然不可或缺,修为的高低才是一切可能的前提。 第17章 又赠佛珠 康熙四十一年的年节,徽音称病没有进宫,只让谷嬷嬷带着已经能走稳的颜颜,随胤禛夫妻俩去了,她本就不耐烦这些事,筑基前心境有所感悟,意识到求道之人应率性所致、随心而为的处世态度,如此一来,她就更不耐烦这些敷衍以对的场景了。 莫璃当然乐意和徽音一起度过新年,所以,比起诸事缠身的胤禛夫妻俩,她们二人的新年可是过得有滋有味。觉得冷了窝在屋里聊天品茶,有兴致了从无涯居里抱出国际象棋杀几盘,没心情了喝点须弥境出产的果酒,情趣上来了坐到后院的石桌边对月听竹,反正带着恒温珠子,正月的天根本算不得什么。 以至于,胤禛知道徽音年过得这么舒服的时候,心理极度不平衡地在十五过后找上门来,莫名其妙地问起了天花的防治措施,愣是烦了她好些天。 音沉沉的天,奴才们都被遣走了,卧房里的书案上,两个人头碰头凑在一起研究着什么。 清润的女子嗓音有些不耐烦地响起,桌子被手指点的咚咚响,显然已徘徊在了暴躁的边缘:“不就这么回事嘛,天花和牛痘的抗原具有同等属性,而牛痘比起天花又相对温和,先让人感染牛痘,慢慢地,等人体自身产生了针对牛痘病毒的抗体,这样即使再遇到天花病毒,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了,我都解释这么多遍了,你怎么还听不懂啊?” 胤禛默然看着纸上写明的用牛痘防治天花的详细说明,其实这个东西他听到第二遍的时候就明白了,回头交给太医院琢磨便成了,只不过瞧着自家侧夫人虽然不耐,却仍一遍遍解释给他听的样子,顿觉得心里关于过年的某些不平衡情绪消散了不少。 “ok,ok,我换一种说法,你接受的教育水平和我不一样,我换一种说法来解释这问题。”徽音发现旁边的男人还是盯着纸上的东西不说话,深呼吸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告诉自己不能和老古董计较,尽量用古代人能理解的词语,“这么说吧,天花和牛痘具有的毒素性质差不多,而牛痘的毒素对人来说是可以承受的,如果取一点牛痘的毒素让人中毒,然后人本身具有的治愈能力,就能够产生抵抗这种毒素的……”埋首看纸的女子偏头,触目那张清俊的侧脸时,忽然顿住了。 胤禛似有所觉,微微抬头一望,竟是四目相对,呼吸相触,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双美目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就见身边的女子拍案站直,竖眉吼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可怪不得我,”指形修长的手压住桌子上的纸,黝黑的眼底划过笑意,表情照旧清淡的男子直起身子,略微俯视着到他肩膀处的女子,“我没说不明白啊!” 徽音瞳孔中几簇火苗噌噌而燃,不过三息,她居然敛去了所有情绪,周身气息甚至骤然消失,让人半点都感受不到了。她如常一般悠然移步,绕过书桌走人了,只淡淡留下一句话:“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奉陪了。” 胤禛一愣,这样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跟了上去,却不知该说什么。 徽音默念清心咒,转出屋子去后院了。她倒是从未想过,堂堂雍正帝,竟是个伪面瘫,肚子里面的坏水也不少,耍起人来理直气壮的,连她都会中招。不过这一遭的原因,恐怕是看不惯她过年过得舒服吧,想想今日的一次戏耍和过年连着许多天的忙碌比起来,还是她比较划算,就大度地不计较这事了吧! 黑帝一看到主人,纵身跳了过来,一头成年黑豹的一跃,乍一看还是挺惊心的。徽音摸摸蹭到身边的大脑袋,缓缓向那几丛栽好的竹子走去。 胤禛瞅着自家侧夫人看宠物的眼神比看他时还要柔和,莫名地心中不愉,坚决不承认他连一头黑漆漆的猛兽都不如的事实。几步走过去,清俊的身姿立在那抹纤细的倩影之后,胤禛口吻虽平静如常,可语气里略有些别扭的试探:“徽音,你可是恼了?” 瞄中一支粗细适中的竹子,徽音上前就要折下来,听到这话,她回头定定看了站在那的男子一会儿,认真思考了片刻答:“谈不上恼不恼,不过我不喜欢有人用这种方式来亵渎知识。” 胤禛一震,只觉得心中柔软了一分,薄唇小小地勾起个弧度,他说,语调很宁和:“徽音,很多事只有你开口说了,我才能了解,不然我们之间的信任,恐怕只能有那么一点,你可明白?” 嗯?徽音瞅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表示,没有回答,没有神情变化,甚至连眸光都没有波动。 胤禛暗叹了口气,墨玉般的眸子里划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淹没到了眼底深处。良久,他面色清淡,目光些微柔和地问:“下个月,皇阿玛要去五台山,你可要同去?” “你又要扈从?”徽音随口一问,手中捣弄着折下来的竹子,如果是在须弥境,只要念力就可以了,她怎么会突然想起在外面弄这个呢? “嗯,太子爷和十三弟也去。”胤禛回答,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板而微含磁性。 不过他叫的这声“太子爷”就有些奇怪了,明明知道那个“爷爷论”是出自谁的口,还这么说,难道也是有这层意思不成? 徽音抬头瞥了眼练站功的男子,略有所悟地道:“你去也正常,五台山吗,正好对你的胃口。”她忽地想到了什么,不禁颇有深意地开口,“你这般的情况……还敢去见那些和尚道士,不怕……” 胤禛身形微顿,视线似惊又疑地停在摆弄竹子的人身上:“难道还会……” “开玩笑的啦,”徽音笑着挥挥手,“你常常抱颜颜吧,如今灵魂的融合度已到九成了,和常人没什么差别,况且那些和尚道士的,也没有看出什么的本事。” 胤禛放心了,刚要说话,却被一句喃喃自语给打断了。 “唔……五台山啊,是不是该去看看,说不定会发现……”徽音不由地想到,既然现在的大清有菩提和雪苑那样的灵物,纵然灵气稀薄,或许也还有一些修真之人,比如说佛修? “你想同去?”胤禛挑眉,他心里清楚,这女子定有别的缘由,否则成天窝在院子里不嫌闷的人,怎会轻易出门,还去那么远的地方? “是啊,”徽音半真半假地点头,一脸无害的笑容,“要不然你这夫君被和尚欺负了,我去依靠谁啊?” 信她才鬼了! 胤禛负手转身,丢下一句话走了:“那成,我把你加到扈从名单里。” 佛修啊,不知道五台山那样的地方,会不会有?徽音拿着处理了一半的竹子,神情时明时暗地想。 …… 薄雾蒙蒙,寒意未褪的空气扑面而来,直让肺腑都沾染了山间的清新,草木的味道环绕四周,好一派幽谷芬芳。 徽音站在一处山颠,向前一步便是万丈山涧,此时正值黎明时分,东方云霞尚未散开,显然还没有日出。云雾缭绕,山色空蒙,那一抹丽影宛如隐在其中,又因她站的位置特殊,乍一看去竟仿佛凌空而立,世外而来一般。 胤禛仍着冬衣,外罩大耄轻裘,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寒气逼人。二月的五台山,又是在山上,和北京的腊月基本差不多,这里适合避暑,未开春来的确是有些勉强了。转过寺院的墙角,他就看到犹如谪仙的那个女子,心神顿时恍惚了一瞬,面色一沉不由得快走了几步。 其实康熙年间的服饰,还是带着明朝的残留影响,女子可以着汉装襦裙,徽音的身份本就是汉人,除了在府里、宫里,一旦外出或者在别院里,都是穿汉式衣裙的。那身青色的柔美衣衫,再配上此情此景,映入他人眼中后触发的感觉可想而知,这也是匆忙上前的男子为何面色发沉的缘故。 胤禛走到那女子背后,解开身上的玄色轻裘为徽音披好,自个儿打了个哆嗦绷紧浑身的肌肉。他缓缓吐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陪着站到了旁边,暗地里却稍稍自嘲刚刚那一瞬间的错觉,即使自家侧夫人比起一般人来说,多了种难以言说的异能,亦终究是个凡人,怎会羽化飞仙不见了呢? 正在感悟这山中奥秘的徽音察觉到肩上一重一暖,神思回转偏头望去,就看到一张清俊的容颜,鼻尖和脸颊被冻得有些发红,还有细小的基皮疙瘩出现在两鬓及脖子上,明明冷得难受,可这男人照样如松似竹一样立得笔直,足可见其神魂风骨不为外物所惑的秉性。 徽音眼底浮现浅浅的暖色,她歪头轻笑:“我不觉得冷,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这番心意。”这是实话,五台山上确实冷,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凡人,怎会被区区寒气所伤? 胤禛冷淡地瞥了旁边女子一眼,他的裘衣到底太长太大,衬得这个本就单薄的女子越发娇小,心里便不由得生出了些怜惜之意。可当他听到道谢的话,无缘无故的就有些生气,却不知是在气这女子的不知好歹,还是在气这种惹他讨厌的距离感。 “我知道你不会收回轻裘,男人爱面子嘛,我能理解。那么,礼尚往来,”徽音几乎不用仔细感知,就猜到了这男人定会不满,她顺手从左手无名指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串紫檀佛珠,摊开掌心递了过去,“呶,送你,用处你也知道,只是别再拿去做人情了,我讨厌送出去的东西被转手他人。” 胤禛垂目一看,圆润的颗颗珠子打磨得光滑,每一颗刻着一个佛像,绳结处多了一颗火红的珠子,仅有小拇指大小。他抬手接过佛珠手串,指尖触及面前白皙的掌心,感到了一股暖意,心知这女子的确是不冷的。顺手将佛珠套上左腕,不过几息,浑身上下就都暖和了,即使山风依旧凛冽,也不再觉得冷了。 “徽音,你上次弄碎那串佛珠的……仅仅只是不喜欢……”话到嘴边徘徊几圈,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这件事一直放在心里很久了,他也许想多了,但不在意终究是不可能的。 徽音闻言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那个时候啊,对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胤禛得到答案,不由得微翘唇角笑了,原来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原来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你那时候刚重生,神经难免紧绷,如惊弓之鸟一样,遇事猜测颇多也是正常,不用太在意了。”徽音抖抖拖到地上的裘衣,面向山涧而立,继续感悟这天地自然之道,聆听这天籁灵秀之声。 这是在宽慰吗? 胤禛一怔,眸中泛起点点柔光,他想,徽音待他,也不是纯粹地在对待交易方吧?他是颜颜的阿玛,是徽音唯一的男人,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有人竟比咱们还早?”数人的脚步声传来,这边山颠的两人回头一看,却是康熙并两个和尚,带着胤礽和胤祥走了过来。除了一位大约年过半百的和尚身穿袈裟外,其余人全部裹着厚厚的大耄衣服,瞧见此处有人,康熙率先笑言道。 一众人相互行礼,徽音跟在胤禛身后,不禁眯了眯眼,似有若无地扫过那个衣着单薄的老和尚,唇边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随即悄然垂了头。 “四弟,山间露重,可要保重身体啊!”胤礽看着一副恭敬模样的弟弟,视线掠过某个女子身上的玄色裘衣,温和笑道。 胤禛行礼表谢,面上恰当地表现出感动之色:“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弟铭感五nei。” 康熙转头一望,笑呵呵地出声:“胤礽,老四是怜香惜玉去了,他自有分寸,哪能真的伤了自个儿?” 徽音抬眼掠过一身常服的康熙,切,连这种时候都不忘一语双关,暗示她不得伤害胤禛? 胤礽轻笑,连两个和尚都弯了唇,胤祥瞅见自家四哥不自在地站在那里,脸上泛起红晕,显然是被调笑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皇阿玛可是在怪奴婢?”清润的嗓音响起,徽音提起过长的裘衣,往前走了半步,站在了胤禛旁边。 康熙含笑注视说话的女子,只是一眼就清楚这女子懂了他的暗示。堂堂帝王忽地对身侧的和尚道:“大师,这就是朕说过的人,你且看看如何?” 慈眉善目的和尚顺着当朝天子的示意看去,本来仙风道骨、超然世外的模样一变,小心而充满敬意地弯腰一礼:“老衲见过前辈,前辈有礼。” 果然! 徽音掩在裘衣中的手指轻动,发出了一道灵气,因是暗劲,没有可见的灵光,但是那老和尚却是切实感受到了,这灵气扶了他起身后,便消散于空中,不过其中蕴藏的强大力量,让他好一阵心惊。眼前这名女子虽只是十□岁的模样,可却使用了掩藏修道者气息的宝物,让人根本摸不出深浅。 “大师何来此举?”徽音不顾康熙他们的吃惊之色,清浅一笑道。 “觉远大师,她是朕的四儿媳,怎当得你这一礼?”康熙微微蹙眉问。 “皇上有所不知,”觉远心神震动,他仅能知道这女子修为远远高于他,当着高人的面,措辞必得小心,否则……“这位女施主乃是有大机缘之人,非凡俗之人可比,老衲这一礼实属应当。”语罢,未曾感应到来自那前辈的压力,他暗自松了口气。 “噢?”康熙表情不变,幽深的眸中却一片凝重,“那朕所询之事……” 觉远心里有些撇嘴,凡间天子问的是否危害江山社稷的竟是个求道之人?要是这女子想的话,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他知道,不止皇帝等着他的回答,那位前辈也在等着,因而绝不能乱说什么:“无碍无碍,皇上不必忧心。世间之事因缘际会,结因得果,善因善果,恶因恶果,无因无果,一切自有定数。皇上切莫多虑,若是自困心境,反而不美。” “如此甚好。”康熙点点头,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些。 不管其他人懂了没有,徽音是听明白了,正是如此,她才觉得好笑。康熙竟然向一个和尚询问她有害与否?唔,虽然对于凡人而言,这个和尚确实是得道之人,可是问他还不如来问她本人吧? 不过,封建教育下的皇帝,不能指望他有多高的思想觉悟,嗯,她还是当作不明白这回事好了…… 胤禛余光里瞧得分明,自家侧夫人似乎在忍笑,却不知是为了那般。几人随意说着话,直到看了日出才转身回去,尽管各有心思,但最不安的,估计就只有觉远一人了,不敢偷瞄四贝勒的侧夫人,怕被抓个正着,失了好感,可挠心之痒怎也止不住,好容易看到个求道的前辈,不晓得能不能寻些益处,他刚才可是帮了个小忙的啊! 第18章 五台论道 下午的山颠,阳光穿云而过,除了空气仍有湿寒,沐浴其中倒平添了几分暖意。 胤禛和徽音所居的院中,石桌上摆着睛致的斋菜,他们二人相对而坐,竟是在用膳。胤禛举箸而食,行止优雅而尊贵,足见那种渗入骨子里的绝佳修养,非一朝一夕所成。 “寺中斋菜确有独到之处,再试试如何?”清俊男子看向对面抱着茶轻抿的女子,仿若劝告地提议。 徽音但笑不语,只摇了摇头,并未开口。 胤禛似有所悟,放下筷子,示意一旁候着的奴才撤去斋菜,这么一来他也没什么胃口了。热茶上来后,他用修长的手指划过茶盏上的睛美花纹,感受着它的温度,半晌垂眼道:“徽音,我知你挂心颜颜,可皇玛嬷已接了她入宫,临行前我也安排好了,你要信我,是能护好她的。” 徽音微愣,顿觉无语,敢情这位以为她担心女儿而不思饮食?不过听到这个男人的宽心之言,也是难能可贵的了。她放下手中的茶,轻笑着出声:“那丫头我才不担心呢,我只是不想吃而已,哪里就是因为她了?” 胤禛抬头,细细打量那张绝胜容颜上的表情,良久将信将疑地收回了视线。 好吧,自从到了五台山,她确实没吃多少东西,就因为常常一起用膳才会被注意到,所以说,辟谷了也未必全是好处嘛! “我不喜欢佛教,这下明白了?”徽音给出了一个理由,她说的是实话,但这不是少吃东西的真正原因。 “为何?”胤禛接受了这个理由,让一个不喜欢佛教的人,日日在寺中吃斋菜,少用些并不奇怪。 徽音眉心一蹙,答道:“佛教自西域传入,从东汉至今,几乎遍布了大江南北,嗯,以你的头脑,应该能明白吧,我不喜欢的是它的影响力,所以连带的,就连它本身也不喜欢了。” 话不用说明白,胤禛就懂了。佛教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教化百姓、渡其行善,可影响力确实很大,单看如今天下寺庙遍布就知道了,这种外来的异域文化,吸纳了汉文化后竟隐隐为天下百姓所周知,即使是身为帝王,有时候仍要借其行事,就比如大清对西藏、对青海。 “原来如此。”微含磁性的声音响起,并没有对此多言,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阿弥陀佛,老衲见过四爷,四侧夫人。”觉远径直走向这边的石桌,双手合十拜道。 胤禛起身回礼,徽音亦起身,却是站着未动。 “前辈,请恕老衲失礼之处,实在是……”觉远转向静静而立的女子再是一拜到底,略微有些急切之色。 胤禛见此,眸光变沉,挥挥手让候着的奴才们离远了些,只他本人照旧坐了下来,礼数周到地伸手道:“大师请坐,大师乃皇阿玛敬重的方外之人,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身份放在那,还是不要让他一个皇子为难了。 徽音轻笑出声,指了指石凳:“坐下说吧。” 三人落座,觉远看了左手边的女子一眼,余光飘向了胤禛的位置。 “呵,和尚,你糊涂了,若是四阿哥不在场,你还能和我说话?”徽音明白,这老和尚是想单独谈的,可是规矩在那放着,她怎会不管不顾?更何况,她本不愿意理会他的,能给这么个机会都不错了,还想得寸进尺不成? “是老衲糊涂了。”觉远想到世俗礼仪,的确没有女子和他一个和尚独处的道理,便认了错。 胤禛默然品茶,黝黑的眼睛来回扫过同桌两人,万分不解为何这得道高僧对自家侧夫人如此态度,竟像是敬重中带着惧意,有种品级低的官员见到他的那种感觉,委实怪异不已。 “和尚,五台山这地方不错,在现今的大清,你确实选了个好地方。”徽音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东西。这几天她常常四处转悠,发现在灵气渐趋稀薄的大清,五台山这里比起别处,灵气稍微浓一些,怪不得能出来个练气二层的佛修。 “前辈若是喜欢,尽可留在此处。”觉远身形一震,心中万分不肯,面上却不显,一派大方地说了这么一句。 胤禛闻言,眼睛微眯,浑身的气息骤然冷了很多,有人拐带他的侧夫人留在佛门深山,他怎能舒服? 清润的笑声震颤空气,徽音了然地看了这和尚一眼:“口是心非之言,岂是佛家所为?”她顿了顿,不顾觉远的羞愧之色,远目天际问,“什么是道?和尚可知?” 年过半百的和尚猛然抬头,触目坐在那里似流云般的女子,只觉得明明是绝胜睛致的容颜,表情却万分慎重肃穆,如仙如神一样高不可及。他目光一错,望向遥遥天边,朗声回道:“不道之道,无修之修,是故无相、无念、无住,而脱因果之束缚,明心见性,返本归源,顿悟成佛。” 徽音含笑回首,眸似澄明:“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 胤禛似懂却又不懂,他只能听出觉远所言乃禅宗所求,而徽音所言出自道家《清静经》,至于两人为何论及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平常心即是道,悟即非悟,求即非求,有即无,无即有,见空而未空,明而未明,如此是也。”觉远收回目光,亦浅笑而曰。 徽音轻轻摇头:“佛也好,道也好,最终不过是殊途同归。和尚,你确实是佛家当世之大成者,然,你错了一点!” 觉远不解,虚心请教:“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大道无穷,千变万化,无形、无情、无名之大道,有清有浊,有动有静,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唯有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天下问道者何其之多,终得道者几人?”徽音不由得叹息,而后看向求教的和尚,“所谓道法自然,问道一途艰辛险阻,若如你所言,放下一切虚妄,脱离因果之束缚,又怎能领悟真道?” 觉远低头思量半晌,复又问:“前辈之意是,入世即出世,身在其nei而心在其nei,身在其外而心在其nei,佛在天下,佛亦在心中,是故心境空明而得悟真道?” 徽音颔首:“问道讲究机缘、心境,佛家虽是四大皆空,却空也未空。道寓以世间万物,若断了因果,何来机缘,何来心境?和尚须知,佛家参禅悟道,同样是一种执念,所谓禅即不禅,参即不参正是此理。” “得到即失去,失去即得到,唯有经历过,方能感悟至深。这才是真正的不道之道,不修之修。”觉远起身深深一拜,呼道,“多谢前辈指点,学生今日实是受益良多!” 徽音岿然不动,只淡淡回道:“和尚,你寻至此处,不就是为了有所得吗?” “学生惭愧,望前辈见谅。”觉远面露窘迫,赶忙道歉。 “罢了,坐吧!”徽音看着这和尚再度坐下,方道,“那日你也算帮了我,既结了因,我便还你一个果,了却这番因缘。” 觉远闻言心里顿时后悔,早知是要了结因果,他论什么道啊,求些宝贝才实际,真是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徽音怎能不知这个佛修所图,说老实话,给什么东西那是绝对不肯的,且不说此前他们两不相干,即使他在康熙面前帮她说了话,这种程度的因果,也值不上给些什么,特别是这老和尚想要的是有助于提高修为的东西,会给才奇怪了。 能活到这把年纪,觉远又岂是简单的?既然结了因果能换得助力,再结一个不就行了?他心中一动,看向胤禛,随即转而对端坐于石桌边的女子道:“前辈,请恕学生失礼,您入世太深,所结因缘恐怕难解,只怕于将来有碍。” 徽音了然瞥了眼这老和尚,声音略冷:“即使如此,与你何干?况且,无论怎样的因果,都是我所要承担的,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和尚来过问!” 觉远的脸色倏然泛白,刚才的一瞬 清风颂音辞第3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4部分阅读 瞬间,他感受到了强大的修道者灵压,这还只是个警告而已,若是……简直不敢想象。他甚至觉得,也许当朝天子寻他谈及的事,这个女子也是一清二楚的,不过是不愿沾染插手罢了。果然,他未曾胡言是正确的,否则怕是早就被除掉了。 “四爷,前辈,学生打扰多时,这便告退了。” 胤禛瞧着一介得道大师神魂不安地落荒而逃,不免惊疑不已,他转回视线,却看到自家侧夫人以一种审读的目光看着他,仿似在查证什么。 “你知道那和尚方才什么意思吗?” 胤禛皱眉,没有回答反而另外问道:“你们是在论‘道’?莫非你也在求道不成?” 徽音评估完毕,古怪地扯了扯嘴角,同样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她的问题:“你可知,那老和尚说,日后你会害死我,你说我该信还是不该信?” 胤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面的女子,眸色猝然深沉:“我的答案便是你的答案?” “不是。”徽音眼神微缓,低头看向石桌上的茶盏,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他会害死徽音? 胤禛本能地就要否认,可是想到觉远乃是得道高僧,不会随意妄言,他又难免不安。什么叫因缘难解,什么叫于将来有碍?徽音身怀异能,并非普通人可比,怎会轻易出事?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思量着心事,本来融洽的气氛,竟被这突然到访的和尚给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良久,徽音放开此事,抬头一看就见石桌另一边的男子严肃地陷入沉思,放在茶盏边的右手紧握成拳,她轻轻一笑道:“算了,别想了,那和尚是个狡猾的,为他伤神太浪费了。” 胤禛抬眼,松开拳头,也不再深虑了。 …… 及至圣驾启程返京,觉远再没有寻过徽音,只不过每次她去山颠时,都能感到有人在窥视,为此,她特意寻了个机会,摘下了掩饰修真者气息的灵器玉镯,完完全全表现了实力,从那以后就再没有被窥视过了。 他们刚下山不久,就听到了觉远大师出外云游的消息,想必此后再不易得闻这个老和尚的消息了。 胤禛和徽音两人,经历一次五台山之行后,关系似乎好了很多,仿佛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分外难言难表。 不过,康熙对徽音的态度却有了点变化,似是有些放松了。在即将抵达京城的路上,他将徽音宣到了车驾nei。 平稳的御驾正在行驶,徽音一进去就看到胤禛跪在一旁执笔写着什么,帝王常服的中年男人半倚着闭目养神,听到人声时睁眼一笑:“丫头,过来和朕下盘棋。” 棋盘已经摆好了,玉石质地的棋子放在两个小坛子里,一黑一白极为鲜明。 徽音遵从圣命过去,自然而然地拿过黑子,准备开始下棋,她心里清楚,和康熙下棋绝不会单单只是下棋。 “听说,你和觉远大师论过道?”不过几息,棋盘上白子和黑子已有数颗,显然起手时两人都很轻松。 “那老和尚说的?”素白的手拈子放下,徽音似随口问道。 “觉远大师说,你是方外之人,不会参与俗事,丫头,朕想知道这是何意?” 提出吃掉的白子,那女子沉吟片刻答:“自然是字面意思。” 康熙眼神一顿,余光扫向一旁听他的意思拟旨的儿子:“丫头,当日好一番算计嫁给朕的皇四子,可真是难为你了。”既然问了两个问题都没得到实质性的答案,那他换个方式总行吧? 徽音抬眼瞥过停笔似克制情绪的胤禛,心里暗道:装得挺像嘛,不愧是三百多岁的人睛。她无情无绪地继续落子,仿佛没有受任何影响:“您确定要提及这个问题?” 康熙转回视线,有些狼狈地说不出话来。他明白这女子的意思,只肖说出“拜您所赐”四个字,虽然能进一步破坏胤禛和徽音的情分,但是受伤最重的却是他的儿子,那么最难过的会是他,而不是这个女子。 “皇阿玛,该您落子了。”徽音提醒道。切,不就是心里不舒服想让人难受难受嘛,偏还顾念什么父子情意,真是贪心的够可以了。 “你养了个好女儿。”康熙呼气吸气平复情绪,又下了几子后道。 胤禛恰到好处地收起外露的种种,继续执笔书写,暗地里有些心思复杂,他倒不知皇阿玛和徽音相处,竟是这个样子的。 “唔,四阿哥是个好阿玛。”徽音点点头,八杆子打不着地说了这么一句。 在场三个人,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心念一转就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了。颜颜虽然是徽音的女儿,但同时也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是胤禛的女儿,是康熙的孙女儿,所以拿她来威胁徽音,何尝不是在伤及自身呢? “今年秋围,你带着玲珑同行吧!”康熙顿觉无奈,为什么他要顾虑那么多,若非如此怎会每每对这个女子束手无策?他不能放弃的太多、太多了! 徽音蹙眉,虽是应下了,却并不见几分喜色,总觉得康熙是故意的,她可一点点都不想外出,窝在院子里才是最舒服的,特别是大清的交通条件那么差,出门根本就是在受罪! 胤禛一直盯着这边下棋的两人,所以仔细地看到了自家侧夫人的表情,心里面那个推测更确定了些,看来……他对徽音的某些戒心可以打消了,可见,五台山之行还是有些收获的啊! 已然入春的京城,终于近在眼前了。 第19章 塞外记事 六月的阳光,骄艳如火,通往塞外的官道上,长长的车队竟像是看不到尾,康熙奉太后带着一帮儿子们,开始了康熙四十一年的避暑旅程。 徽音靠在马车里,外面阵阵的热气透过马车的帘子时不时飘进来,莫璃与她同车,两人似乎都不受酷暑所逼,神态安然而气息平和,半点不见躁意。 虽然这辆马车有减震装置,但还是未能完全消除颠簸,莫璃皱着眉头,十分不喜欢这种糟糕的旅途,好在她带着颗玉雪水晶,否则早就忍不住要抓狂了。 “颜颜去了太后的车驾,你若是闷了就。”徽音闭着眼,轻轻道。 “还是算了,万一被抓包……这一路上,你家亲亲夫君老是突然袭击,我还是忍着好了。” “我的睛神力外放着呢,如果他来了,我提醒你就是了。” 莫璃咂咂嘴,毒舌道:“我都忘了,你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那成,我看书,你放哨!” 徽音睁眼瞪了她一下,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可是,书刚看了没几行,莫璃就又扔到徽音给她的储物戒指里去了,并随时准备好出马车回避。 马车顿感一重,胤禛在行进中从马背上登车而入,等莫璃出去了,他才抹了把汗,自给自足地翻杯子倒水喝。这一年多的时间,打从他和徽音摊牌后,就再也没受到过自家侧夫人的服侍了。他们碰面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正式场合,即使服侍也有奴才听用;一种是两人独处,此时的徽音是绝计不会理他皇子身份的,吃喝用品,全部都要自己动手。 胤禛看过现代的社会情况,虽然无法接受那种不分尊卑的观念体制,却对其有一定的认识,他当然知道让自幼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徽音,似大清的女人一样跟前跟后,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知晓了司马家的事后,就明白徽音的养尊处优程度比他差不了多少,若是真的指使自家侧夫人服侍他,想必会被认为是一种侮辱吧! 从五台山回来后,胤禛一直在努力地进一步了解徽音,像这种明显会惹恼她的事,堂堂雍正帝怎么可能会做?他还等着自家侧夫人表现出更多的真实呢,把人给逼得作假装相了,恐怕他就永远也看不到真正的徽音是怎样的了。 “我以为‘冷面王’是不会热的呢!”颇有趣味地看着旁边喝水消暑的男人,某个睁开眼的女子调笑道。 放下手中的杯子,擦掉脖子上的汗,胤禛瞥了眼有些幸灾乐祸的徽音,突地伸手要扯了她入怀,想着分享分享汗味,结果被无情地躲开了。 “走远点,一身臭味还敢凑过来!”徽音皱眉,嫌弃地挪开了些。 胤禛眯起黑眸,这身手好像又快了很多啊,不过……他仔细打量一番,面色一肃道:“我瞧着你好像一点都不怕热,总不至于用异能消暑吧?” “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不过终究太浪费了。” “那就是说,你有法子,却没告诉我?”胤禛不高兴了,他们现在好歹亲近了些,怎么还被防得死紧? 徽音奇道:“避暑的宝贝,我早就送你了啊,你不用怎能反来怪我?” 早就送了? 胤禛回想一遍他收到的东西,不太确定地问:“是那两套夏衣?”可他又觉得不太对,“那衣服的料子确实少见,可避暑……不见得吧?”脑中灵光一闪,他明白了,“扣子,那两套衣服上的扣子,是和佛珠上的那颗红色珠子有相反的作用,是不是?” 徽音点点头,眼底全是笑意,只见她爱莫能助地摊摊手:“你看,是你不用的,所以我也没办法啊!” 胤禛郁闷了,要是她早说了的话,他怎么会不用?即使不穿衣服,也会把扣子抠下来的。 看着这男人热得冒汗又面色不好的模样,徽音弯唇笑了,果然,快乐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再给我一颗。”胤禛挑眉,比武力他完全拼不过,比头脑他们各有千秋,他现在能理解皇阿玛为何对这个女子束手无策了。如今关系融洽了,他常常会被徽音捉弄,虽然令人无奈,不过都无伤大雅,所以他也不是那么计较,“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再给我一颗。” 徽音撇嘴,见到这种理所当然的表情,顿觉十分不爽:“你当我是库房啊,要多少有多少?” 胤禛轻笑,徽音现在的神情,才像是与她的年龄一致,看着很鲜活、很有趣:“你不是库房,是我的女人。” 听着好似在阐述事实,可为什么有种怪异的感觉? 徽音怀疑地瞅了同车的男人几眼,没抓住任何端倪,便打消疑虑了。她伸手到荷包里,其实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串佛珠,虽然同样是佛珠,不过用的却是墨玉,只穿了一颗剔透如水晶般的珠子,正是那玉雪水晶。 “又是佛珠?”胤禛接过来套上,不由得出声道。 徽音耸肩:“没办法,你一个男人除了佛珠、戒指,还能带什么可以镶嵌圆形珠子的东西?如果你想戴首饰,我给你一支簪子、珠花或者耳环也可以啊!” 胤禛嘴角一抽,反驳道:“你绣个荷包坠了不就行了?” “你们满族人的荷包是定情的吧?”徽音故作委屈地抽出帕子装哭,“四阿哥想要定情信物,奴家怎能排得上,府上的姐妹们岂不是要活拨了奴家?” 忍不住搓搓胳膊上的基皮疙瘩,胤禛脸颊都开始抽搐了,话说……女子这般的模样,上一世他不是挺怜惜的吗?怎么现在见了只觉得头皮发麻? 徽音见此大笑出声,能恶心到这男人,真不容易啊!她止了笑,略微得意地问:“恶心到了吧?男人不是都喜欢这样小意的女人吗?你怎么就反应不一样呢?难道……不是个真男人?” 胤禛额头青筋突起,他冷哼一声,神色一转别有深意道:“我是不是真男人,你……不是清楚得很吗?” 徽音闻言一脸惊奇,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人一样,上上下下瞄了好几圈:“咦,你居然懂得用这招了,该不会是又换芯子了吧?” 遇上一个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女子,该怎么办? 胤禛简直对自家侧夫人头疼了,抖抖唇吐出“没换”两个字转身出去了,他发现了,这丫头就是一肚子黑水,存心捉弄他寻开心呢! …… 会见蒙古王公是每次塞外之行的必有行程,胤禛跟着康熙从抵达塞外时就在忙这个,甚至于出自蒙古科尔沁的太后,也见了些蒙古郡王、贝勒的女人,等满蒙感情联络完,基本上停留在塞外的时间就过了一半。 胤禛总算闲下来的时候,得到了一个十分惊悚的消息:徽音竟然待在行围里没外出一步?!! 招来伺候的奴才一问,胤禛是真的不知作何感想了。来塞外时,黑帝和神风是同行的,就是颜颜那个小丫头,日日都疯玩得不见人,他的侧夫人居然一步也没有挪动,这该是多么令人吃惊的事? 安排好时间,胤禛叫了徽音去跑马,打算在草原上看个日出,免得白白浪费了一次塞外之行的机会。 天色发暗,远远眺望,草地好像和天空连在了一起,让人胸中心气一舒,顿生豪迈之情。 胤禛和徽音一人一骑,黑帝优雅地跟在旁边,几个侍卫和太监坠在不远处,一行人出了行围往东而行。 “你怎么会兴起看日出的念头?”黑马上的女子拉着缰绳,偏头道,“我记得历史上的雍正帝个人修养虽不错,可不是个有情调的啊!” 略显低沉的笑声溢出,许是受草原上静谧的气氛影响了,胤禛叹息一声,语气温和地说:“那时的我,只想着怎样治理好大清江山,忽略了很多旁的东西。”他似乎无意追溯过去,语气变得明快了些,“这一次,我不想再过得那么乏味。” “的确,历史上的雍正帝虽然值得人敬佩,但是若论人生的话,简直失败的很,‘九龙夺嫡’赢了却也输了。”徽音点点头,丝毫不觉得在当事人面前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所幸,这位被人当面如此论及的人,并没有生出恼意。 胤禛眸色微微温和,看着旁边马背上的女子:“你……敬佩雍正帝?” “是啊,历史上的帝王中,最敬佩的就是你了。”徽音承认,目光投向天边,“勤勉一生,励睛图治,无论是治国思想还是政绩作为,都是最优秀的帝王,在我看来,比起康熙和乾隆,你要更为出众些。” 被人夸,谁会不高兴? 胤禛抓着马鞭的手有些震颤,歌功颂德之词,他听了不知凡几,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心底暖意萦绕,这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熟知古今历史的女子说出的赞扬,而且,还是徽音,是他有了好感的女子,如此怎能不动容? “其实,当日算计赐婚之事时,因为知道是未来的雍正帝,所以我才没有反感,大约也是受此影响吧!”徽音坦言,没有多作隐瞒,自去年生日后,她依莫璃所言,学着和可相交的人相处,慢慢地也能化开一些戒心,凡是不具威胁的时候,她都是直言相告的。 不得不说,胤禛能听到实话,最需要感谢的,就是莫璃了。 “……原来如此。”马背上的清俊男子唇边含笑,只觉得此刻心情甚好,莫名地很开心。 “下马走走吧,再往前就远了,如果遇到狼群,我可不会费力救你!”徽音翻身下马,松开了神风,让它自个儿溜达去。 胤禛依言下马,亦放开了缰绳,他可不信这话,就算没有多深的情分,这女子也绝不可能不救他。 黑帝慢慢过来,仰头长啸一声卧在了草地上,乖乖充当着主人的枕头。 徽音躺下来靠在暖融融的豹子身上,胤禛瞧了一眼,同样躺了下来,如今,他已经和黑帝熟悉了,自然不会惧怕这个名为宠物、实则仍有野性的猛兽。 草鸣虫唱自四周传来,两人久久没有说话,仿佛享受着天与地之间的这份安详。 “过几天,是不是有赛马、跳舞、摔跤之类的安排?”徽音忽然问道。 “你想去看看?” “没,就是问问。” 胤禛想到这些天她都未曾出去的事,不禁开口:“徽音,你不喜外出?” “是啊,”徽音有些讽刺地答,“可是不管是你皇阿玛还是你,都一直不信,偏认为我是个危险,总想着怎么制住或除掉。” “……”胤禛沉默一会儿,试探道,“天天留在屋子里或是院子里,你难道不闷?” 徽音叹息,望着天上的星星,略微伤感地出声:“在能够站稳于司马家后,我先后掌控过司马家的好几种势力,或商或政,或明或暗,但是最喜欢的还是鉴别古董字画,有时候抱着一个瓷器都能在房里捣弄很多天,次数多了,就不再喜欢外出了。” “所以,你当初说的,想要一院之地为居,不是说笑的?” “对啊,如果用21世纪的话说,我喜欢‘蜗居’。”徽音轻笑,这样说道。 “蜗居?”胤禛大约能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喜外出,懒怠四处走动,只想留在屋中,这就叫‘蜗居’?” “理解能力不错!”徽音给出了赞赏。 “那……与人交往呢?”乘机进一步问道。 “这个,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我正在学,怎样才算是与人交往。”徽音老实回答。 “学?”胤禛皱眉。 “人生下来,什么都是要学的。如果你自小被人背叛惯了,你也不会懂得怎样才算是正常的人与人的交往。”徽音一点都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反而说得十分自然。 是了,徽音父母早逝,祖父又是那般模样,没有人会告诉她这些,也没有人会教她。 “你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离日出还早呢!”徽音捅捅旁边的人,如此道。 胤禛笑出声:“这话好像应该是我说才对吧?” “噢,你是男人,要怜香惜玉是吧?”徽音顿悟,随即伸手拍拍他,像哄颜颜睡觉一样,“没事没事,今天你来当玉好了,我来怜香惜玉!” “徽音,捉弄我很有意思?”胤禛额头挂满黑线,他可是她的夫君,不是儿子好不好? “也不是啦,”徽音坐起身垂目看他,夜色下那双宁默的眸子里含着柔和的光,“人总是要有情绪变化的,太压抑了不好,会短命的!” 前面的话让人觉得宽慰,可最后四个字,却万分的煞风景。 “言下之意是说,你为了我好?”胤禛挑眉,眼角有些抽搐。 徽音耸耸肩不答,遥望向苍茫草原,语声如酒般醉人道:“如此美景,怎能无曲相伴?”话落,随手摘了片合适的草叶,擦拭一番后抵在了唇边。 吹叶成曲,满族人也是盛行这个的,音色清新明快,入耳分外馨然。 胤禛听着这般悠远的调子,舒缓而温柔地送入草原深处,顿觉心神宁静,肺腑浊气渐消,整个人都慢慢放松下来,没过多久便合眼入眠了。 一曲结束,徽音低头看看旁边枕着黑帝的男人,弯弯唇角起身,打手势让远处守着的高无庸拿了毯子过来,铺好后挪了胤禛躺在上面,免得受了朝气。 身量纤细的女子凭立在草原之上,星空好似做了她的背景,一阵风起,仿佛如雾一样将要消散。徽音刚刚吹奏的是《无忧曲》,又暗含了一丝灵力,普通人听闻便会不由自主地放松身心,陷入安眠之中,所以胤禛才会那么快、那么安适地入睡。 及至黎明来临,站了一夜的女子唤醒黑帝身边难得好睡的男子,两人一并看了草原上的日出,约好距离小小地赛了场马,这才转回行围。 徽音整理着有些褶皱的骑马装,进了住处刚转过屏风,就看到莫璃摊在椅子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好似遇到了什么极为郁闷的事。 “你和人打架了?”徽音打量半晌,发现椅子上那人发髻有些散,衣服上少见的乱了点,像是和谁动手了一般。 “啊啊啊,”莫璃连吼三声,再度摊在椅子上,动都不肯动一下,闷闷地回道,“嗯,打架了。” 徽音顿觉有趣,摆出一副“两肋插刀”的模样:“看你这样,是输了?是谁,你说出来,我给你报仇去!” 莫璃小眼神飙过来,一脸“你是坏人” 的表情,郁卒地咬牙:“我怎么可能输,是平手,但是和我动手的人,才是真正让人暴躁!” 听说颜颜小丫头最近在行围里混得极开,太后喜欢她,康熙也疼她,小小一点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莫璃一直跟在颜颜身边,能和她动手的……该不会是去找颜颜的谁吧? 徽音推测一番,笑了:“不要告诉我,是十三阿哥?” “啊啊啊,”莫璃扯着头发再吼,随即捶着椅子,“就是他,我的低调生活啊,一去不复返啊……果然,皇子阿哥们就等于麻烦,还是沾了就扯不掉的麻烦!” 徽音煞有介事地严肃点头,眼底全是笑意:“是,他们一家子都是狗皮膏药!” 想到她们曾用“狗皮膏药”形容过康熙,莫璃顿时笑了,稍微振作些道:“算了,麻烦就麻烦吧,我以后紧跟着你,我就不信他能纠缠到四阿哥的后院去,哼,一个毛头小子和我斗,嫩点吧!” 两个女子相视而笑,竟是默契天成,不愧是知己好友。 能到塞外透透气,其实也不错啊! 番外篇 胤禛(一) 爱新觉罗?胤禛是朕的名字,朕是雍正帝。 死了是何等感觉?不知他人怎样,朕只觉得六识俱灭、神魂骤轻,仿佛天地间突然寂静无声了,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 弘历红着眼泣不成声,然而他和同样悲伤的钮钴禄氏一样,眼底怎也掩不住的欣喜激动,朕转眼一圈,竟发现除了亲近的几个大臣,全无一人有真正的悲色。 朕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回想康熙年间夺嫡的种种惨烈局面,皇阿玛的痛心绝情,兄弟们的无一善终,朕一步步走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又得到了些什么呢? 双亲间情分淡薄,兄弟间彼此算计,儿女多夭折早逝,即使如今死了,真正悲伤的居然是些毫无亲缘的大臣,继承朕一切的儿子、女人甚至难掩喜色,曾经唯一有好感的一个女子,亦终究不是图了朕这个人,而是看中了朕身后的权势,能带给她的家族多少好处。 罢了罢了,人死如灯灭,再说这些有何意思呢? 六十年,朕没想到,所谓的轮回转世却是骗人的,朕的灵魂被留了下来,眼睁睁看着弘历为帝六十载,直至此刻禅位于一个包衣女人生的儿子。 愤怒,痛心,后悔,恼恨,伤感……这些完全无法形容出朕的感受,朕在位虽然只有十三年,可是一直在费尽心思地治理好大清,弘历这孩子除了有些好大喜功,怎能糊涂至此?朝堂上任用谄媚之辈,后宫里弄得乱七八糟,选的继承人还是那样一个女人所出,朕怎会选中他继承爱新觉罗家的江山? 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 大清就这样亡了,甚至还没有明代朱姓王朝延续的年数多,朕激愤难平,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看着当年没人能看得起的洋毛子,在大清的疆域nei作威作福,朕痛惜这满目疮痍,痛惜大清的破灭,痛惜爱新觉罗家的没落,可朕无能为力。 外夷的入侵,日本的屠戮,血泪交融的抗争与被压迫……然后,朕看到了一个新的国家建立,并一年年从积弱到富足,慢慢趋向于强盛。 朕从起初的愤懑变得冷静,反思所看到过的种种,极力想要明白大清灭亡的原因,更想知道爱新觉罗家后人的归宿。 很奇怪的,在公元1961年,朕的灵魂突然被困在了一个四面是墙的屋子里,见到了一个婴儿,她叫作“爱新觉罗?毓岫”,是朕的直系后人,“毓”字辈中血统最为高贵的爱新觉罗后裔。 朕已经不知该如何生气了,只余下深深地、深深地悲哀,毓岫被送给了一个世家之主,从头至尾被利用了个彻底,朕看着她被算计到死,朕看着她留下的儿子,尚且年幼便已挣扎着存活在音谋诡计之中,朕……真的不忍再看,朕……看得好累好累! 公元2000年,毓岫的儿子司马徽十四岁了,年少的他习惯了争斗算计,可仍旧保有一颗本心,朕心甚慰。本以为朕要伴着这孩子长大、娶亲、生子、死去,却没想到,某一天突然被一股清凉纯净的力量裹住了,这是二百多年来,朕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感觉。 再度睁眼的刹那,朕被一只手扼住了咽喉,对于一个已然死过、又飘荡了那么多年的魂魄来说,这根本不算是个威胁。入目所见,身处之地竟然是尚未成为雍和宫的寝殿,难道…… “你是谁?”清润肺腑的嗓音,这是个未及双十年华的美丽女子,也是她,虽额头见汗却森冷地紧盯着朕,问出这样的话。 “你又是何人?”朕反问回去,这样容貌的女子,如果见过任谁都不会没印象的。 “你是……雍正!”她咬牙说出这句后,松开手滑落到了床边。 朕是惊惧的,看情形此时该是康熙年间,无论哪一年对朕来说都是好事,可是有另外一个人知道将来的事,还对朕萌生过杀意,那就绝对要除掉了,朕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危险。 “莫璃,莫璃,我好像要生了,好疼!” 床边传来的呼声,带着清晰可辩的恐慌,朕猛地坐起来,方才看清状况,这女子……居然是个身怀六甲之人,还未等朕多想,就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凭空出现很多片段,毫无章法地并入朕的记忆,却因如此,侥是朕,也懵了! 司马徽音,是康熙三十八年九月由皇阿玛赐配给朕的侧妻,但无论是她还是她出的子女,都不会录入玉碟,且自她嫁过来起,皇阿玛对朕不止关怀甚多,还时有担忧,甚至肯破例调出四个暗卫保护朕的安全。 这个女子,带来的好处很多。 这是朕对她的第一感觉。那一天府中忙乱了半晌,惠心拖延了派去接生嬷嬷的时辰,李氏亦延迟着才肯借出乃嬷嬷,这些朕心中清楚,却没有理会。一来,重回康熙三十九年,朕是兴奋至极的,可是身体的无力、不听使唤,脑中亟待梳理的记忆,让朕无暇关注其他;二来,朕也想看看,这个侧妻将如何应对这般局面。 快晚膳时,高无庸回报说,侧夫人生下一女,拟了||乳|名作“颜颜”,只是……产房nei的三个嬷嬷并皇玛嬷赐下的陪嫁嬷嬷,都被杀了。 朕从记忆中得知,司马徽音者,心狠手辣之程度是连皇阿玛都忌惮的,想想京郊的反贼和塞外的大哥,就可见一斑,是以此事朕并没有惊讶,只命人悄悄处置了便是。 但是,朕还是意外了。 “爷,侧夫人身边的莫璃求见。” 朕思虑片刻,唤了人进来。这个奴婢是皇家包衣,家世清白,一家人只她一人活了下来,便依制入宫了,在那个女子以两个铺面换人前,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过她。只是,记忆里朕排查时却有些惊讶,莫璃入宫不过四年多,但是其人脉关系很广,皇阿玛身边的李德全与她有旧,各宫各处几乎都有与她交好的奴才,比起皇阿玛或者宫中妃嫔,她的消息实在是灵通无比。 “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完美而毫无疏漏的请安,朕看得出,这个莫璃亦不是个简单的。 叫起后,这位看似和寻常奴婢没有差别的女子,恭敬地递过来一封信。 “四爷,主子命奴婢将此信交予您手中,说是此信烦劳您送于皇上,由您身边的暗卫或者您亲自送去都可,是为解释今日之事。” 信送完后,莫璃就走了。 朕从记忆中得知了很多事,比如说新婚当日那女子所言的一切,比如说皇阿玛明着看重、实则紧密监视她的事实,然后朕还知道了,在朕未回来之前,就已经对那个女子有了好感,一如当年看到年氏时那般。 颜颜的洗三宴大办了,朕的身体比之三天前轻松了些,可仍旧十分不适,但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必须要出现。当天,朕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本来没有的女儿,孩子面容像她额娘多一些,只有眼睛像朕,不过长得玉雪玲珑,相当可爱。如果刨除旁的因素,单看孩子的话,朕是喜欢这个女儿的。 奇怪的是,从小就关系疏远的九弟、十弟,竟很喜欢颜颜,抱在怀里就不肯撒手了。 朕起初只是旁观着,洗三宴快结束时,却有些恼了,当着朕的面,他们居然抢起了朕的女儿,这让人怎能不恼? 康熙三十九年十一月十四,朕第一次去寻那个女子,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留下她是可以的,只是必须得谈一谈,而且,朕想知道,她到底来自哪个年代,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这是朕和徽音的第一次冲突。 诚然,那场交易谈得并不愉快,只是结果却不错。朕与徽音达成了一致,并心照不宣地共同保守知晓未来的秘密,朕不插手她与皇阿玛之间的协议,她向朕讲述朕想知道的一切。 “秋日游,似火枫红盈满袖。莫言天家年少不知愁。纵君在,寸寸相思,回首几多留?” 朕的心,在这区区三十个字中颤动了。耳畔响起徽音的话语,一句句地说出了朕深藏于心底,不欲人知的那些心思,被人窥视至此,难道不该恼怒失控吗?朕自问不是神,所以朕觉得难堪,觉得羞窘,下意识地想让她闭嘴! 可是,徽音紧接着说出了她看到的四阿哥,那个年少时、尚未成熟的我。 “你是雍正,不是‘四阿哥’,这一点我分得很清楚。” 有一个人,能理解朕到如斯程度,朕是感念于心的,可是只消这么一句话,朕就打心底里凉了个透。这些话……是对着“四阿哥”说的,不是朕,不是朕啊! 受伤了、难过了,朕该怎么办?朕用冰冷来掩饰,用讽刺来伪装,这三百多年的漫长岁月里,朕一直都是如此的。 灵魂的融合会这般艰难? 此前,朕从来不知道。也是在徽音帮朕融合灵魂时,朕生出了对这个女子的第二感觉。 徽音,是个很奇怪的人。 是的,奇怪。 其实自重新回来起,朕就在一点点布置着应对未来的夺嫡风波,并努力想让皇阿玛满意朕,向徽音询问治河方略,着人在庄子上试种高产的红薯,仔细考察大清各个方面的实际情况……朕暗中整理着改变大清命运的措施,准备一步步来实现。 朕提早向一些未来得到重用的人才示好,在他们未曾发迹前给予了隐晦的助力,可以预见,这一次的夺嫡之路绝不会如上一世那样坎坷艰难。 三百多年的经历,让朕拥有从容而自信的气度,游刃有余地处理着朝堂上的事,可是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是再正常不过的。 能够重来一次,朕敢保证,这一生绝对不会像上一世一样,绝对。但除了势在必得的帝位和必将改变的大清江山,朕总觉得这一生该有些什么不同。 是不是可以不用像上一世一样孤寂而终?是不是可以不用像上一世一样劳累至极?是不是可以多拥有些温暖,伴朕一路走过?是不是能贪恋一些以前从未领略过的别样风景,让生命不再显得苍凉乏味? 朕反复想过这些,答案,自是只有一个。 朕想! 徽音是个异数。 我们之间的相处,仿佛自问过“治河”之后渐渐平和下来。朕……再也没有在她面前称过“爷”,而她亦表露出了真实的性情。 上一世,我年少时也曾肆意期待过出现某一位女子,能让我品尝品尝男女之情的滋味。可是及至成年,站在权势顶峰后,就将那片柔情抛到了天边,生命里只剩下了那把椅子和大清江山,并为此努力了一生。 对于寂寞了三百多年的我而言,徽音就好比是一抹冲击视觉和心灵的色彩。她的出现是突然而令人印象深刻的,我轻易就记住了她,并在种种原因下娶了她,慢慢地将她映入了眼中。 然而,我却不知,某些念想是来自于我,还是受了“四阿哥”的影响。那些似是而非的情愫,我未回来之前就已然存在了,那么……这情愫究竟是属于徽音口中的“雍正”,还是她凭吊过的“四阿哥”? 我有些羡慕能得徽音那般相待的“四阿哥”了 然而,很快,我就不用羡慕了。 “虽然现在灵魂和身体的融合并没有完全,可是你还是你,只不过二十四岁的身体里装着的是拥有三百多年经历的你而已,本质上还是你自己。” 正月十五,这番安慰彻底解了我的心结。“四阿哥”只是年少的我,所以,他的情愫,其实也是我的情愫,一个来自过去,一个来自未来,就此而已。 与徽音的第二次冲突,是因为德妃。 我见到了一个气势不输于我的徽音,并得知了司马家的家史,知道了……徽音是司马徽的女儿。 借着前往小汤山的徽音留下的踏板,我轻而易举达到了目的,让皇阿玛早早注意到了德妃,且得到了皇阿玛的疼惜。 十月,枫红似火,在那片绝艳美景中,我看到了如仙似幻的一舞,不由得为之迷醉。 那晚,我要了徽音,与她达成了初步的信任,我们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下来。 诚然,徽音是个很吸引人的女子。 她聪明、漂亮、有才情,对于男人而言,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是值得去拥有的,所以老九藏掖着那分倾慕的心思,所以我花费睛力来观察、思量她。 纵然和徽音之间难免交易、制衡和发生冲突,可是重活一世的我,敢于付出些信任给这个女子,亦敢于和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多加相处。我明白了,我想要她,不止是身,还有心。 经过不断的相处,对徽音的认知,我虽不敢保证全部清楚,可某些方面,还是感觉出来了,毕竟三百多年的阅历,真的不是说着玩的。 徽音的真正品性,绝对不是皇阿玛和我看到的那样,冷静而绝然、谨慎而果断、强势而凛冽、狠辣而干脆……这些只有在遇到有 好看的txt电子书ao2 清风颂音辞第3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5部分阅读 在遇到有威胁的事时,才会像本能一样出现,这是司马家那样的生存环境造成的,但不是她的真正品性。 旁的东西,我或许不能完全明白,可是这个女子的缺陷,我却是发现了。徽音自幼父母离世,正如她自己所言,6岁前一直自欺欺人地相信着祖父的疼爱,这说明她的情志是完整的,懂得感情为何物亦渴望着感情。 可是现而今的徽音,却好似没了情志一样,旁人待她的好或坏,一过她的脑,就只剩下了可利用还是不可利用、有关还是无关的区别,其中的感情成分,通通像是被她给剥离了,感觉不到半分似的。 我大胆猜测,许是经的事太多,这女子为自保把人天生具有的种种感情,全部埋藏到了心底深处,她自己不懂得如何唤醒,而旁人对她的感情,偏又被她入脑之前给剥离了个一干二净,所以,徽音本质上根本就不明白感情是什么。 我不想放开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但是若想让她能给予回应,就必然得唤醒她的情志,我,有这个信心! 五台山之行,塞外秋围,我渐渐触及了真正的徽音,并进一步消融了对她的戒心。 “爷,侧夫人已睡下了,奴才这就去通报。”高无庸守在外面,近前来请安行礼道。 蒙古亲番宴,我饮了些鹿血,再加上醇烈的酒,略微有些熏意:“不用了。”摆摆手让他下去,就径直走了进去。 昏黄的一簇烛光,就寝的床上,一个人儿躺着,看起来似乎很是单薄。 我缓缓走到床边,视线触及了安睡中的女子,绝胜的容颜如孩子一样不谙世事,纤长的睫毛覆住美目,投下了一片绰约剪影。 这就是我想要的人,敛衣坐到床边后,她也仍旧熟睡着。看,其实不是没有变化的,至少戒心那般重的她,如今我坐到了床边亦未曾惊坐起来,她对我的防备,终究淡了很多很多。 伸手轻抚床上女子的脸颊,那细嫩滑腻的触感,顿时让我心神一荡,忍不住俯身用双臂抱住她,轻轻唤道:“徽音,醒醒,徽音,我回来了。” “嗯……”被闹着的人微微睁眼,懒懒地道,“你喝酒了,离远点!” 我忍不住笑出声,吻了吻她的脸颊唇角:“徽音,我饮了鹿血。” 本来迷蒙的女子这才睁开眼,撇撇嘴推了一把:“这不能成为借口,去漱口!” 舍不得怀中柔软的身子,我蹭了蹭,又吻了几下,才起身:“我一会儿过来,可别又睡着了!” 塞外,真的是个不错的地方呢! 第20章 触及底线 康熙四十一年九月,胤禛随同康熙去南巡,但到德州时太子胤礽生病了,所以这次行程就此中断,及至十一月时,圣驾已在京城了。 四贝勒府上的二阿哥弘昀自去年底后,很快地平安长大,如今时节看着比结实的三格格玲珑都健康,的确是有些哥哥的样子了。府上的四个孩子,许是住在一个院子的缘故,见得多了也稍稍有了些兄弟姐妹的情义。 嫡长子弘晖已然六岁,小小年纪被其母乌喇那拉氏教养的老成持重,在旁人眼中,他待三个弟弟妹妹亲和而不失长兄风范,的确是有大家气度。 二格格在去年时,由阿玛拟了名字,称作“琦玙”,此时已有八岁光景,但性情俏似其生母,端的是温婉可人,更似个江南汉女,全无满洲贵女的模样,好在教养得不错,倒是有一番宗室格格的气度。 二阿哥弘昀与三格格玲珑年岁相近,倒是颇能玩在一处,加之去年玲珑周岁第二日,弘昀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妹妹,凭空得就多了几分亲近,这半年多来,两人常常玩耍,自是感情越发好了。 全京城无人不知,四贝勒的三格格自幼聪颖非常,才一岁过一点就会走路,无论是宫里的太后还是皇上,都万分喜爱这个孩子,她的阿玛四贝勒胤禛,更是一向对她宠爱有加,说她是掌上明珠亦不为过。 但是,这样一位格格,虽是受尽宠爱,却同时也引得很多人怀恨在心。 十一月,天气已然寒冷,离腊月里也没有多久了。许是看在健康的二阿哥的份上,乌喇那拉氏向胤禛提议,为其生母李氏庆个小寿,也让府中姐妹聚一聚,办个家宴叙叙话。 胤禛闻听此事时,想想弘昀如今结实的样子,直言李氏育子有功,便同意了。 和之前一样,这次小宴,徽音同样称病未出,只让谷嬷嬷小心看护颜颜,就再不理会此事了。 自塞外回来后,胤禛对自家侧夫人这种“蜗居”的生活,毫无任何表示,颇有种放任自流的态度,乌喇那拉氏虽不满,却只能暗恨于心中,面上丝毫不显。 李氏庆生,自是受宠若惊,要知道侧夫人入府三年来,都未庆过一次生,她心里清楚,这脸面是儿子带来的,不禁生出些得意。想那三格格得宠非常,左右不过是个女儿,侧夫人又如何,还不是连个庆生的脸面都没有。 府上的女人各怀心思暂且不论,当她们听乌喇那拉氏说,胤禛也会入席时,立刻就忙活起来了,旁的事通通放到了一边,力求把自己收拾得最好,吸引她们的男人注意,好博些宠爱。 西北院里,却仿佛隔离出了四贝勒府,一如既往地宁静,大家都知道侧夫人喜静,所以时日长了,就习惯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做什么都轻手轻脚,以防落了错处。 卧房里,徽音盘膝坐在床上,莫璃猫一样窝在一张椅子里,摆弄着面前桌子上的东西。 床上的女子摘除手腕上的玉镯,身上白中微蓝的光晕一闪,一袭旗装竟变作柔美的银色汉裙,一头青丝也是半盘于顶,插着一支蝶恋花的青玉步摇,玉珠串成的坠子悬在左耳边,轻轻一动,仿似有流光闪烁,分外温润华美。 “嗳,徽音,雍正可能看上你了,瞧瞧,南巡一趟,虽是半路而终,却给你带了礼物,他在追求你哦!”莫璃抚弄着面前上好玛瑙制成的头饰,忍不住调笑出口,本是抬头想看看好友的反应,没成想竟是呆住了。 盘膝坐在那里的女子,容颜绝胜出尘,明明还是那张脸,却硬是美上许多,眉宇如诗如画,五官睛致绝伦,眼眸里原来的宁默中凭添了几分潋滟清波……且不论这副变而未变的相貌,最是引人的还属那通体的气质。 似流云出岫,若霞雾翩飞,如明月之皎洁,引天地之浩渺,说是水样风情则略显柔婉,道是如烟似幻则过于虚无,仿佛仙人般超凡脱俗偏还带着人世的气息,当真是难以准确言说出口。 “乖乖,你咋成这副模样了,真的不能称之为人了啊!”莫璃无意识地抹了两把嘴,边擦去不存在的口水,边忍不住蹭上前去,垂涎地伸出了爪子,先前的调笑早不知忘到哪里去了。 徽音眼波一扫,更是让靠过去的莫璃小心肝颤了颤,她有些无奈地摇头:“你以为我想啊,去年冬天筑基成功后,气质就完全变了,除非我的修为继续增加,才有本事将这种变化很好的掩饰住,好在有这个镯子,可也只能哄哄普通人,我也很头疼啊!” “嘿嘿~”莫璃成功摸到人,色狼一样来回占便宜,“美人,今夜良辰美景,你就从了我,共度春宵如何?” 徽音抓住身上越来越过分的手,微微一笑,恍如初春的梨花尽数绽放:“你不是想吃最正宗的牛肉火锅吗?” 莫璃眼睛一亮,扯了床上的人就要下地:“哇,你肯做?赶紧走赶紧走,乘着今天人都到外面看热闹去了,咱们也弄个小宴吃吃!” 美人的诱惑哪里有美食大,一个吃不着,一个吞得下,那是纯粹地不能比啊不能比! 更何况能让这人下厨,实在是比看到陨石坠地还难,记得上一次有此机会,还是今年的十月初七,莫璃借着两人的生日,方吃到了徽音做的螃蟹,不仅赶了吃蟹的好时节,还享受到了世上独一份的美食。 被扯着的女子匆忙套上鞋,不由得苦笑。这样说风就是雨的莫璃,唯独在面对美食的时候,才能看到。许是她六识天生敏锐的缘故,厨艺虽然算不上多出色,可是调出的味道,绝对超出技艺睛湛的大厨,自从修为提高后,对美食口味的把握,可谓是登峰造极了。 以徽音和莫璃的关系,下个厨满足下口腹之欲,全然不是多大的事,只是莫璃并不多要求,所以为数不多的几次,才让她觉得弥足珍贵。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物以稀为贵”吧! 院子里没人,诗韵她们都休息了,旁的也被遣退了,这也是莫璃敢拉着徽音就这么踏出房门的缘故。再加上天色已暗,除了人的服色,根本看不清面容细节,是以床上被遗弃的镯子就躺在那里了。 花园里,李氏的庆生宴已经开始了,筵席摆在一处亭子里,府中其他的女人全部到齐,胤禛也准时出现,府中的四个孩子亦在,众人席间谈笑酌酒,竟是一番别样的热闹。 坐在主位的男人一身华贵的贝勒常服,黑眸稍稍眯着,似含着抹暖色望着眼前的情景,清俊的容颜被烛火映照的多了几分柔和,薄唇淡淡地勾起,明明端坐在那里,却仿佛漫步山林的老虎,带着一种优雅的尊荣之气,颇有种引人入胜的魅力,可是隐隐的又nei敛着些凛冽,蓄势待发地能粉碎一切突来的危机。 “带他们去玩吧,想是用的差不多了。”胤禛挥挥手,放儿女们离席了。 “嗻!”四位小主子的乃嬷嬷们应声行礼,奉主离开。 胤禛瞧着撒开小腿跑离的颜颜,不由地轻轻一笑,想到了她的额娘。他在南巡途中淘到一块不大的上好玛瑙料,正巧知晓山东有位名匠,就着人拿去雕琢了,不晓得那东西入得了徽音的眼,毕竟见多了宝贝,寻常的东西恐怕就不够格了。 三百多年的岁月,胤禛对女子争宠的种种方法手段,都了然于心,看着面前这些女人,心中已生不起半点波澜,全当乐子一样瞅着,思绪早不知飞到了何处,许是掂念着朝堂上的事,又或许想着哪些人。 众女人望着无动于衷的胤禛,有的顿觉泄气,有的暗自咬牙,有的难掩失望,就是乌喇那拉氏也颇为神伤,嫁给这个男人这么些年,她从来未曾抓住过那颗心,此时此刻,她竟觉得这个男人离得那么远那么远,即使他们有了儿子,亦好像从来没有触及过那颗心。 四贝勒当真就不近女色吗?那张总是冷冽的脸,那种总是清淡的气质,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够改变他的神情,这样的男人,对于女子来说,根本就是个无情之人,怎堪良配? 这边厢,筵席吃的各怀心思,而西北院的小厨房里,却是气氛温馨。 徽音靠后站着,含笑任由好友忙碌,时不时还出口说上两句。 莫璃看了看火,转头抛过来一个幽怨的眼神:“不公平,不是你下厨吗?为什么累死累活的是我?” 清润的笑声溢出,罗带软裙的女子无辜道:“我已经调好味了,其他的都是你能做的,想不劳而获怎么能行?再说,我又不吃,没道理全程负责吧?” “啊,你欺诈!”莫璃叫了一声,挥臂拿着大勺直指背后的人,一脸的愤慨。 徽音瞧着眼前人有趣的样子,顿时忍不住捂着肚子优雅大笑:“啧啧……你这样子……像是要抡着大勺拯救世界一样,我倒不知,你居然有这种潜质……嗯,要不培……” 莫璃自己也觉得可笑,尴尬地收回手后,突然着恼地瞪了眼嘲笑她的人,大勺一挥,当真窜过去动手了。 徽音话音断了,残影划过,人已在灶台后面,莫璃不甘,继续追过来抡勺,一场追逐顿时开始。 灶上的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却突然,一道灵光出现,那柄大勺顿时化为乌有,银色的身影停下,莫璃清晰地看到那云一样的衣袖落下,徽音的表情变得严肃。 “出事了?”莫璃心中咯噔一响,神色凝了下来。 “颜颜落水了了!”话落,那女子竟已不在原地了。 花园里乱成一团,而这局面来自于二阿哥弘昀的一声尖叫,和随之而来惊天的哭喊。 池塘引得是活水,隐约可见有个锦缎模样的小小影子,沉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飘远了。几声扑通后,有几个太监和婢女已然跳下岸,像是要去救人。亭子那边也有人去禀报了,三格格落水,的确不是小事,谁都不敢擅专。 谷嬷嬷把拉住的弘昀往配给颜颜的一个婢女怀里一塞,伸手劈晕了抓住的那个陌生婢女,嘱咐旁边小格格的另外一个婢女看牢,就追着落水的那抹小人儿跑过去,心里焦急不已,她甚至看到水中的颜颜时不时沉下去,绝计是灌进去水了。 胤禛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大串女人,他的面容冷若冰霜,眼底酝酿着沉沉的风暴,那身气势,吓得连乌喇那拉氏都不敢靠得太近,只得坠在两步之后,一副惊恐不安而异常担忧的模样。 跳下水的奴才们离飘走的小身影还有好一段距离,就在这时,一道惊鸿般的流光自西北方向掠来,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徽音运气借着假山和石灯,几个飞跃便到了花园,捕捉到水中的颜颜在哪里时,脚下最后一次借力,径直飞了过去。夜色里,纵有四处点燃的灯光,亦略显黑暗,众人只看到一抹银白的残影划过空中,直落向池塘。 胤禛眸色骤沉,定睛望去,确是徽音无疑,他晓得那女子的身手,自是半点诧异都没有,那些女人就不同了,个个神情大变,有的竟露出些恐惧。 侧夫人会武功?天呐,还是这么高的武功!!她们本以为当日传闻的救驾之事是皇上夸大了,如今看这般身手,真假显而易见。 府中的女人们,无一挂心落水的三格格是否平安,心里盘踞的都是侧夫人那“救驾之功”的凭仗,“救驾之功”啊,根本不是家世、子嗣足以抗衡的! 徽音本打算抓了颜颜就回到岸上去,结果她探手一抓,竟无法提起年仅两岁的小丫头,眉头一皱就入了水。 十一月的水有多冷?对大人尚且难以承受,更何况是个两岁的小娃娃? 徽音眸中华光一闪,未曾潜入就看到了水里的东西,颜颜的衣服上缠着些水草,而水草则牵绊着很多杂其杂八的东西,有树枝有杂物,甚是沉重滞涩,怪不得她无法抓了颜颜出水。 灵光在水下浮动,剑一样斩断那些水草,徽音托起旁边小小的身子,颜颜身上浸了水的冬衣增加了份量,她细看女儿的脸色,发现那张小脸惨无人色,双眼紧紧闭着,嘴唇青紫得厉害,气息已经十分微弱,本该冷到打颤的身子,都毫无反应了。 水中的银色身影焦急地向岸边而去,远远地,她看到胤禛衣摆一撩弯腰伸出手直视过来,目光不禁微顿,余光里却发现急速奔过来的莫璃,立时做出决定,运气自水中而起,揽住颜颜飞向奔过来的好友。 脚一触岸,徽音立时单膝跪地,将怀中的女儿放平在地上,莫璃扶住颜颜的头稍稍仰起,配合着施救的好友。众人抵达时,就看到侧夫人和其身边的奴婢在救三格格,可是半晌,竟都不见三格格吐水,小身子似有些发软了。 莫璃突地一震,手触到颜颜的鼻下,惊痛地喊:“没呼吸了!” 旁观的胤禛作势就要上前,跟着他的女人奴才们也要靠近,却被一道气劲逼退了。 徽音停手,根本无暇理会其他,随手一抬,暗劲划过一圈,阻止了众人的围观,以保证此处的空气流通。她扶正颜颜的小脸,吐出两个字后开始渡气:“解衣!” 浑身湿透的银衣女子,长发犹滴着水,俯身捏住三格格的鼻子和下巴,一口一口地开始渡气,而身着旗装的婢女,移了移位置后迅速地解着小小孩子身上的衣服。 不知这样重复了多久,徽音坚决的目光慢慢趋向绝望,不知是落水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她似颤抖不已,却仍旧没有放弃希望。半刻钟后,颜颜“哇”得吐出腹nei积水,呛得咳个不停,莫璃不由得摊坐在地上,粗重地喘息不已,这时,她才发现手脚绵软,确实被吓狠了。 胤禛见此,袖中握紧的拳总算是松了松,他竟是有些手脚冰凉,心脏残留着紧缩的抽痛。 颜颜睁开眼,朦胧中看到自家额娘,立时大哭起来,显然也是被吓得不轻。 徽音抱起女儿,轻柔地拍拍她,如释重负地安慰:“不怕,额娘在!” 莫璃控制身体站起来,捡起刚刚情急之下扔到一边的小被子和貂裘,将小被子递给徽音,又抖开貂裘,披到了好友身上。 湿淋淋的女子抱着裹严实的颜颜站起来,转身后神情平静地看向这一票人,她未曾看胤禛一眼,只是目色淡淡地扫过那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经过乌喇那拉氏时停了一瞬,最后收回了视线。 侧夫人竟美至如斯?众人看到夜色下以池塘为背景的女子,震惊地发现,她美得恍如仙人,明明未变却又分明变了! “主子,奴婢让诗情烧了热水,还是早些回去沐浴更衣吧!”莫璃扮演着规矩的奴婢,如此轻声开口,偏又是众人可闻的音量。 徽音点点头,沉沉咳了两声,抱紧颜颜福身道:“爷,夫人,恕奴婢无礼,三格格落水受寒,奴婢想早点为她沐浴,还望爷和夫人允许。” 她叫了爷?!她叫了爷!!! 胤禛双拳握紧,关节个个突起,面色是未变的冰冷,黑眸幽暗如深渊,心里却是大痛:她不信我,她不信我!! 乌喇那拉氏顿感一阵失望,这小丫头怎就如此命大?呼吸没了都未死,当真是幸运啊! 眼前两位没反应,徽音自行起身,再不给半个眼神,抬脚就走。 “主子,奴婢看护不力,望主子严惩。”谷嬷嬷跪行出来,叩首请罪,态度十分认真,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自责痛悔之心。 “奴婢看护不力,望主子严惩。”两个小丫头跪在谷嬷嬷身后,同样请罪叩首,半点不见恐惧,竟是甘心受罚。 徽音停步俯视跪着的三人,眼神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瞥过被拖过来的一个陌生奴婢,了然道:“就是她么?” 谷嬷嬷俯首未起,沉声答:“回主子的话,正是此剑婢推了小主子入水。” 徽音侧立在那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是吗?”顿了顿,她吩咐道,“交给夫人吧,你们跟我回院子,伺候三格格沐浴驱寒。” “嗻!” 冬日的寒风拂过,一众人看着侧夫人带着奴才离去,再瞄一眼表情冷硬非常的胤禛,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暗中猜测着,爷是为了三格格落水的事,还是刚刚侧夫人那不知礼数的举止,甚至三个奴才请罪都不是向着爷,而是侧夫人。一向重规矩的爷,定是容不得侧夫人如此的吧? 众女人或幸灾乐祸,或嘲弄失望,唯有乌喇那拉氏一人,眼底凶光闪烁,只因方才那个剑人看她的一眼,居然让她如坠雪窟冰窖,浑身上下都冻住了一般,难道那剑人知道些什么不成? 胤禛磁性的声音响起,比寒冬腊月还森冷许多:“夫人,这剑婢交由你处置,爷累了!”语罢挺直着背转身,看方向似是去了小书房。 这一番闹剧,终是收场了。 第21章 怒气勃发 小书房里,胤禛执笔的手骨节泛白,一张张写着“静”字,可却怎么也静不下来,脑海中全部是刚刚池塘边的一幕幕,从来未见过那样美到极致的徽音,从来未见过执着到那般的徽音,从来未见过生生从阎王手中抢回人命的徽音,也从来未见过完全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的徽音。 胤禛眼前不停地浮现他伸出手时,水中那个女子遥望过来的目光,他忍不住满心的愤懑委屈,那一刻……他感受到的是徽音的怀疑,是徽音的不信任,是心脏被割裂的钝痛!颜颜是他的女儿,他怎会不救她?怎会伤害她?他是真心向徽音伸出了手,为什么,徽音明明看到了,却不肯到他面前? 为什么不信他?为什么怀疑他? 毛笔被捏得死紧,纸上的笔画变得粗重难看,笔头那端已彻底按在了宣纸上。 胤禛一遍遍在心里呐喊,有种被人背弃的痛苦,自今年开始,他用了多少心,一腔赤诚地和那个女子相处,平日里任由她小小地捉弄,书案边无数次相谈甚欢,五台山颠舍裘御寒,寺院中关怀宽慰,塞外时尽心了解……这些都是假的不成?他是那么想要博取她的信任,一点点将她记挂于心,为什么要疑他至此? 蘸了墨、已被摧残成扫把的毛笔狠狠地滚落到地上,桌子上摊着的无数张“静”胡乱落地,那张尚未写完的,却是皱巴得不能看了。 胤禛用力揉着手下的纸,神情冰山一样冻结凝固,墨玉的眸子全无那份华润,只剩下可怕的暗沉,乍一看只觉得他冷硬如万年的雪石,却无人知晓,他的nei心正在脆弱,正在流血一样的沉痛,其中激烈澎湃的情绪犹如翻腾的大海,久久难以平息。 不同于这边的汹涌莫测,徽音的卧房nei,却是真的静如死寂。 徽音和颜颜一同沐浴,她换了衣服抱着女儿,哄着入睡后仍旧没有放下,看似是不舍得,事实上她只是在送灵力到怀中孩子的体nei,以驱走冬日入水的寒气,避免落下什么病根。 谷嬷嬷带着颜颜身边的婢女,跪在地上禀报事情经过。 屋子里只有一盏灯,显得十分昏暗。徽音坐在软榻上,颜颜在她怀中熟睡,小脸粉嫩如常,全然不似才经过一场生死危机。 “嗯,我知道了。”软榻上的女子点点头,青丝如瀑般垂在背后,绝胜的容颜似明灭难辩,她语气平平,却暗藏杀意道,“如果主子出事,第一个被除掉的是谁,你们心里都清楚。今日之事你们虽无大过,但责任却是有的,这一次我且饶了你们,但是,”清润的嗓音微顿,骤然严厉慑人,“绝没有下一次,希望你们能记住,这天底下还没有我动不了的人,哪怕有朝一日,追杀三代九族,我司马徽音照样做得到!” 跪着的数人身形巨震,赶忙俯首连连谢恩。 “下去吧,今日你们也受惊了,好好休息一番,明日继续当差。” “嗻!” 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消失后,屋子里陷入了完全的宁静。 片刻后,莫璃悄无声息地出现,鬼魅一样站到了软榻边,却并没有打破此时寂然的气氛。 “查清了?”徽音问。 “嗯,都查清了。”莫璃答。 徽音冷笑一声:“你说,我们该怎么回敬好呢?” 黑暗中看不清莫璃的神色,只是夹杂着嗜血之气的杀意,清晰地泄漏出来。 “不,我可不想这么便宜她们!”徽音唇角轻扬,周身爆发出暴戾恐怖的气息,仅一闪便倏地消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院子里,一道清瘦的身影缓缓出现,而屋nei的人已然感受到了。 徽音把颜颜递给莫璃,轻声道:“你先抱她去睡。” 卧房门开合又闭,抱着孩子的女子与胤禛擦肩而过,一进一出,屋nei再度寂静如初。 软榻上的女子起身,右手自耳畔插入发间,直顺到发尾,她起身绕过面前的男人,向屏风后的拔步床而去,语调有些飘忽地道:“如果你来这就是为了站着,那就站着好了!” 徽音现在心气未消,着实不想看到这个人,至少在她没有平静前,不想看到。 胤禛薄唇紧抿,追上一步猝然扯住印象中细瘦的手腕,猛地将她拽到面前,两人终于看清了彼此的表情。 徽音微微仰头,满脸的波澜不惊,独那双眸子,宁默中燃着火苗,即使潋滟清波亦掩盖不住,反而更显炙人心神。胤禛神色冰冷,一副如铁似霜的模样,英眉下的墨眸宛如冻结千里的雪域,所有的情绪都埋在这看似静止的表象下。 “你想怎样?”徽音不耐烦道。 “不想怎样!”胤禛吐字,每个音像是冰锥一样砸下。 “哼!”徽音一脸不屑,身形一闪就挣脱钳制到了屏风边,毫不留恋地转身跨入nei室。 胤禛的表情出现裂痕,眼中充血,心中痛极,他直勾勾瞪着屏风,仿佛撕碎了屏风地定在里面的那抹人影上,他哑声咬牙:“你不信我,你竟然不信我,朕就不值得你付出信任吗?哪怕是这么一点点都不值得吗?” 沉寂。 没有应声,竟连个答案都不肯给吗? 胤禛满心抽搐的疼,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他收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进门时的冰冷无痕,左脚微动要走,他不能示弱,至少他要挺直背走出这间屋子,绝不给这女子任何伤他的机会,绝不! 就在那僵硬紧绷的男子即将踏出第一步时,充当隔断的屏风轰然倒塌,身量纤细的女子站在那里,眉宇蹙着注视偏头看她的人,有些暴躁地道:“我哪里不信你了?” 胤禛闻言,近乎狂乱地踩着倒下的屏风冲去,逼视说出这话的人,情绪彻底爆发:“你还敢这般说,你还敢否认……” “我怎么不敢?”徽音针锋相对,被这男人的模样给激怒了,“我怎么就不敢了?你倒是给姑乃乃说清楚,我哪里不信你了!” “混账!”胤禛也是怒了,卡住面前人的肩膀,扬声吼道,“朕向你伸出手,你为何不应?你明明看到了为何不应?朕这一年来待你如斯,你怎能伤朕?怎能?” 肩上吃痛,徽音眉头皱得更紧,轻轻一拂手,居然隔开了二人的距离:“就凭这个?我就不信你了?”她顿时愤然,踏前一步揪住了这男人的衣领,气势汹汹地吼了回去,“你他妈的用用脑子好不好?当时你身边那么多女人,安全吗?安全吗?你告诉我安全吗?” 胤禛愣住,怒火渐消,只是仍旧怀疑不信:“你不信的是她们,不是我?” 徽音松手一推,气急不已:“是,我不信你,满意了吧?” 胤禛心上一松,笑意尚未展露又抿紧了唇,他抓住眼前人,怒道:“你敢吼朕,谁给你的胆子!” 本就怒火中烧,又被抓住质问,徽音更是气得不行,狠狠推了把有生以来第一个敢这么对她的人,指着鼻子就开始大骂:“吼你怎么了?吼你怎么了?吼你还是轻的呢,你是不是颜颜的阿玛,你他妈的是不是个当爹的,女儿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事,还一度陷入休克,我没爆打你一顿已经不错了,你还敢跑来莫名其妙的兴师问罪,是个男人了不起啊,是个皇子了不起啊,好啊,有本事你来收拾我,我倒要看看这天底下谁能奈我何?” 胤禛一个趔趄站稳,他应该愤怒的,应该生气的,可是看到眼前怒气腾腾的女子为了女儿冲他如此不敬,他为什么觉得心头一阵酸涩歉疚,又为什么忍不住想要抱住这个女子呢? “爱新觉罗?胤禛,发生这样的事,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趾高气昂地责问我,你有种的保护好女儿啊,有种的做个好父亲啊,难不成爱新觉罗家就培养出你这样连为父之责都尽不到的子孙吗?你有哪门子的底气敢闯到这里来,哪来的倚仗让你理直气壮地……” “对不起,”胤禛突然出声,认真地道,“我不是个好阿玛。” 徽音噤声,抬手狠狠擦掉流下的泪水,背转身子低吼:“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胤禛此时才明白,为何他进门时会得到仿如无视一样的待遇,却原来是这女子在气头上,压根不想看到他,许是怕一旦看到他,难以压制这番愤怒吧? 阿玛…… 胤禛念着这两个字,顿时领悟到,阿玛究竟代表什么含义。他一直以为,给了孩子生命,给了孩子富足的生活,就是个阿玛了,严格教育他们成才,训戒他们恪守皇家礼仪,申斥他们维护皇家体面,然后让他们完婚传承血脉,这就是阿玛了。 可是,徽音怪他没有保护好颜颜,说他没有尽到阿玛的责任,称他不配做一个阿玛。 阿玛,在儿女未曾独立前,都要保护好他们的啊,这也是阿玛要做到的事。 胤禛突然抱住那个背对他的女子,下颚似怜惜柔情地摩娑,声音沉沉道:“颜颜如何?”他不想说什么疏忽大意之类的话,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保护好就是没保护好,再找些借口只会让人轻视。 “没事了,有些受惊,开导几天就好了。”徽音闷声回答,情绪缓和了许多,她转身,任由抱住她的手下滑到后腰,一双美目直射入眼前人的瞳孔深处,无比严肃地开口,“这是最后一次了,你明白吗?” 胤禛一震,大手顿了一下,最终吐息道:“我不插手。”他知道,这女子不愿忍了,今日之事触及了她的底线,即使为了他们谈好的协议,她也绝不肯忍了! 颜颜危及生命,今日那一番惊险,是真实的,这是徽音绝对、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很好,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不要让我发现你出尔反尔,否则……即便是你,我也不会放过!”她眯眯眼,眸中、脸上一片冷然,态度摆的鲜明。 胤禛闻言不由得难过,略微涩然地问:“你还是不肯信我?” “这是两码事,”徽音拧眉,清清楚楚地道,“作为颜颜的阿玛,我是信你的,信你真的喜欢她、疼她;但是作为四贝勒,我不信你,不信你会不顾念夫妻情分,不信你会永远信守‘不插手女人争斗’的承诺,就此而已。” 胤禛听懂了,他倾身抱紧这个如此清醒的女子,忍不住溢出一声叹息。他的侧夫人,愿意相信的是那个为父的胤禛,不愿相信的是那个身为皇子、手掌权势的四贝勒,其实……徽音不信的,只是权势而已,只是权势。 徽音感到抱住她的胳膊在收紧,不由得低叫:“好痛!” 胤禛拉开怀中人,关切地看着她,却就是没说话,好似有些无措。 “放开我,没轻没重的,肩膀上肯定都青了!”徽音不满,总觉得今天很憋屈,凭什么救了女儿的是她,被质问的是她,反过来还要受这种伤,显然,她压根忘了怒骂堂堂雍正帝的事了! “情急之下,我无意如此的。”胤禛眼底划过悔意,以他那副或清淡或冷冽的表情,这点变化已是少见了。 “道歉有用吗?”徽音恨声,毒舌道,“我把你打残了,再跟你说‘我是无心的’,你觉得怎样?” “……”这根本不一样好不好? “还有,我好好的屏风,因为你无理取闹的行径已告报废,这笔账又怎么算?”徽音指指地上趴平的屏风尸体,绘着山茶的绢纱上明显有好几个大号的脚印,确实是不能再用了。 胤禛嘴角一抽,垂目看了一眼脚下的屏风,深觉问题严重,就算他是皇子,也很难购到和这个屏风差不多的紫檀木屏风,徽音的家具一律是百年以上的小叶紫檀,如果他登基了,还能弄一个来,可现在的他……赔不起这东西。 “许我一个要求,这屏风我就不让你赔个原模原样的了!” 皇子的家底,有时还不如个富商,即便是重生的雍正帝,府上能保证收支平衡就不错了,略有结余那都是管家婆抠门的工夫好! “你说。”胤禛思忖后,同意了这个交换。 “年前我去小汤山住,颜颜不带,你送她到宫里去,或者你来照顾她!” “不行!”胤禛拒绝,让她留在府里才有机会进一步增进关系,他怎会放人出京?他公事在身,无诏不得离京,岂不是放鸟入林,飞了吗? 徽音挑眉,露牙威胁:“好啊,赔我屏风,一模一样的,半点都不准有别!” “……”其实,推倒屏风的不是他啊! 这就是“一文钱难倒皇阿哥”吗? 胤禛极度郁卒,最终脸色发黑地点了头,语气不好地问:“几时回府?” “尽快。”徽音想了想,这样回答。但是三个月可以是“尽快”,半年也是“尽快”,这个嘛,就不好说了! “好。”胤禛没想到这里面的有机可乘,眸色幽暗几分,猛然打横抱起身前的女子,往拔步床上而去。 既然好一阵见不着,那他提早收取些好处,也是应该的。 徽音怔然看着抱着她的这个男人,眼波一转就明白了,于是顺势攀住他的脖子,轻轻笑着露出慵懒的神情,情.欲嘛,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床帐垂落,胤禛将怀中人放平到床上,一边深吻一边解去她的衣服,如今,对于这汉式罗裙,他已经解得很熟练了。修长的手指没花多久便抽落了徽音的衣带,许是沐浴的缘故,她换的是简单的式样,nei外仅仅两层,是以不过几息,就被尽数扔到了床外。 男子的喘息声,暧昧的欢爱声,夹杂着女子断断续续的吟哦,顿时渲染出一种极致的旖旎暖意,犹如谱唱着人世间最美的动人清歌,婉转绵远,引人沉醉。 第22章 徽音教女 本来准备过几天就去小汤山的,可徽音也被胤禛摆了一道,愣是到腊月才许她离开,只因为这才算是“年前”。 刚入腊月,这一天阳光分外明媚,西北院里却有些不似寻常,人声多了些。 莫璃看着被粗使嬷嬷抬到小池塘旁边的桌子,再扫过桌子上放好的凳子,不由得心犯踟蹰,她靠近静静站在院子里的徽音身边,犹豫一会儿说:“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毕竟颜颜还那么小……” “小就可以天真了?” 闻听此言,莫璃嘀咕不已:小本来就可以天真的,两岁的孩子……懂什么呀! “如果她不是我的女儿,自然不用如此。”徽音望着被搭好的桌子、凳子,招手示意奴才去带颜颜过来。 这边厢一院子奴才摸不着头脑,悄声议论着侧夫人准备干什么。那边厢的胤禛一入府 清风颂音辞第3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6部分阅读 府就听到了消息,他也想不出这是要做什么,脚下一转,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西北院了。 暖暖的阳光洒下,一身旗装的女子笑着接过谷嬷嬷抱来的颜颜,如常一样逗她玩。莫璃在旁看到好友这般神情,忍不住闭了闭眼,心里大喊着:这是假象啊假象,千万别上当啊! 可惜,除了她一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得出来,明明和平日里一样温婉浅笑的侧夫人,实际上眼底全是严肃认真。 “颜颜,额娘今天和你换个玩法,你觉得怎样?” 院门口,因胤禛的出现,别的地方看热闹的奴才全部眼尖地溜走了。 “额娘,怎么玩?”经过这些天的开导,小丫头已忘了上个月落水的惊恐了,黑溜溜的眼睛灵动有神,看着十分招人喜欢。 “呐,额娘把你放到那上面,”徽音指指那边放到桌子上的凳子,笑意柔和地续道,“你想啊,站在高处一定很有趣,然后你从上面跳下来!” “额娘会接住我,是不是?”颜颜看了眼池塘边垒起来的那个高度,忍不住有些兴奋,但她忽然转头,揪住自家额娘的衣服,笃信地问。 “我们颜颜是个既勇敢又聪明的孩子,对不对?”徽音几步走过去,将女儿放在了距地面有一米多高的凳子上,退开一步微微仰视着笑道,“来,跳下来,额娘会接住你!” 院子里的奴才一刹那不再低语,皆看着站在高处的那个小小身影。 颜颜相信的望向额娘,直到那个女子站定于小池塘边,朝着她的方向张开双臂扑着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众人错愕不已地瞪大了眼,完全不能相信他们看到的情景。侧夫人闪身错步,而落下来的三格格撞到岸边,紧接着滚到了池塘里,小小的孩子扑腾两下,巴住了几根枯荷茎干,才未曾呛到水,只是到底是腊月天,小脸上已经被冻得惨白。 院门口的胤禛大惊,和莫璃旁边的谷嬷嬷一样,抬脚就要冲过去,却因一声冷然的断喝震在了原地。 “我看今天谁敢上前!”从未见过侧夫人如此模样,一院子人全部呆住了,谷嬷嬷一个哆嗦,终究没胆子违背,只得焦急地看着水中的孩子,心里万分的担忧,甚至有些怨怪侧夫人。 颜颜眼泪打转,万分委屈地盯着岸上神情冷漠的额娘,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说要接住她的额娘,怎么会突然闪到了一边。 徽音居高临下地俯视水中的孩子,双眸冰凉如雪,唇抿成一线,严厉地道:“想出来,就自己上来!” 颜颜嘴一撇就要大哭,却被喝住了。 “不许哭!我没有用眼泪面对困境的女儿!” 小小的孩子咬牙强忍,浑身湿嗒嗒的模样,显得万分可怜,可是她只是垂着脑袋,伤心地抽泣,确实没敢大声哭出来。 徽音冷哼一声,转身背对着女儿,嗓音照旧冷得彻骨:“你既然有本事轻信旁人,置自身于险境,此时就该有本事从水里爬上来,怎么,等着谁来救你不成?” 颜颜身形猛颤,说不清是被腊月的池水激的,还是因为这些话。 “今日谁敢救她出水,明日我就将其杖毙,不信的尽可一试!”徽音抬脚,狠狠撂下这句话就要走。 奴才们战战兢兢,全部低了头,他们是第一次见到侧夫人这样,比起爷来,简直一样恐怖,谁的命都是重要的,他们不禁缩了缩,一颗心惊惧不已,担心今日未曾救三格格出水,他日会不会因此被处罚,主子们罚起人来,可是一句话的事啊! “额娘,额娘,颜颜怕,额娘!”水中的孩子发现岸边的女子要走,顿时惶急地迭声呼喊,稚嫩的声音泄漏出她的恐慌,一双含满泪的眼睛满满地装着期盼恳求。 徽音转身,嘲讽一笑,直视女儿道:“你不是爱轻信他人吗?你不是有恃无恐吗?你不是自以为天下人都喜欢你吗?”她话音一顿,骤然斥道,“那就自己爬上来,让我瞧瞧你本事在哪里!” 莫璃沉痛的目光落在好友袖子里颤抖的拳头上,心里面疼惜不已。 “玲珑,爱新觉罗?玲珑,你给我听清楚,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完全信任,哪怕我是你的额娘,也一样。”徽音留下这最后一句话,绝然地离开了。 小小的颜颜呜噎哭泣,上气不接下气地四下环顾,院子里明明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肯来拉她一把,他们怕被额娘杖毙,所以都不肯来拉她上岸。 本就聪明非常的孩子,颜颜蹭到岸边,巴住砌好的石头,一边哭一边小心挪动,这里她每日玩耍,靠东边的那个位置是浅滩,凭她一人,只有从那里才能爬上去。小手脏兮兮的,还打着颤,但是她不敢松手,生怕又漂远了,一旦远了岸边,就再够不到抓手的东西了。 胤禛遥遥望着池塘中自救的女儿,两岁的孩子而已,即使早慧又岂能明白这个中深意?他眸中浮现水光,徽音这是在教女,彻底逼迫颜颜撕去天真,如果……他年幼时被如此教导过,是不是一切就会有所不同? 徽音是个好额娘。 颜颜费力地从浅滩上爬出来,一步一挪,显然是有些气力耗尽,完全凭着一股子倔强的意志,在撑着她从水里出来,直到完全脱离水面,小小的孩子忽地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谷嬷嬷直冲过去,偏有个人比她更快,只见侧夫人已经抱起了满身脏乱湿透的颜颜,疾步便往卧房走,同时吩咐道:“诗情熬些祛寒的姜汤,多放点糖;诗语,拿药箱过来诊脉;谷嬷嬷,着人拿套颜颜的换洗衣物,把她的屋子烧暖和些;诗涵,收拾一下院子里的东西。” “嗻!”众人行礼应声,分头干活去了。 好一番忙乱后,颜颜穿好了干爽的衣服,徽音望望床上熟睡的女儿,怜爱地摸摸那张透红的小脸,水里待得久了些,她虽然用灵力祛了寒,可仍旧是发热了。 “诗语,这几日你就留在颜颜身边吧,随时注意她的情况;谷嬷嬷,抱她回去吧,这丫头估计不想见我了。”徽音从床上起身,揉着太阳|岤挥手。 “嗻!”无论是谷嬷嬷还是诗语她们,都无法理解今日这一遭,只是主子的事,她们做奴才的无权置喙,是以心里虽怨责,却仍要听命行事。 屋子里没人了,莫璃倒了杯热水,叹道:“你这是何苦?” 徽音双手捧着烫烫的茶盏,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极难看的笑:“你不是明白的吗?” 氤氲的水雾腾起,朦胧地似看不清好友的神情,莫璃放下茶壶,伤感地点头:“是啊,护能护得几时?只有让她自立,才是最根本的法子。” 徽音感到掌心终于有了些温度,长出一口气道:“谁让她是我的女儿,在这大清,她哪里有天真的权力?” “且看她过得了这一关吧,若是真的……我们尽力护好她也就是了,若是……该教的,就要慢慢开始教了!” “莫璃,我是个狠心的母亲,对不对?” 轻笑出声,那女子摇头,覆住了好友石头一样的手:“不,你是个好母亲,是求都求不来的好母亲。” “徽音,你是个好额娘!”胤禛忽然进门,一身朝服,左手端着朝冠,面色清淡、眸中含暖地断然道。 “奴婢见过四阿哥,四阿哥吉祥!”莫璃行礼问安,被叫起后自然而然地退了出去。 徽音抬头看了一眼,敛目摩娑茶盏上的青花纹路,胤禛放下朝冠,几步走到坐在那里的女子面前,倾身抱住了她:“你是个好额娘,我……都有些羡慕颜颜,能有你这么个好额娘” 唇间一声叹息,久久弥散于空中,徽音沉闷地开口:“你送她进宫吧,最好送到九阿哥那去,我估计那丫头醒来……”她涩然地摇摇头,忧虑不已道,“颜颜若能想明白,自然千好万好,若是想不明白,只怕这一生她都不会再理会我这个额娘了。” “她敢!”胤禛冷道,旋即又轻抚怀中女子的后背,“你是为她好,她能明白的。” “但愿吧!”徽音蹭蹭这男人的颈窝,疲惫地说,“明日我就去小汤山,年节未过之前都不会回来了,你自己保重。” “……”胤禛抱紧她,未曾说什么,只是收紧的手臂,泄漏了他多少的不舍不愿,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康熙四十一年腊月初,四贝勒的侧夫人又去别院修养了,几人欢喜几人忧,就不得而知了。府上的三格格病了一场,还未痊愈便被送到了宫里,虽是住在宁寿宫太后身边,实际上却跟九阿哥在一起,叔侄两人比亲生父女都亲近。 胤禛每日入宫请安时看看女儿,看到一点睛神都没有的孩子,不由自主地无奈摇头。 腊月中旬,乾清宫暖阁议事,只有几位皇子在场。 康熙坐在软榻上,端着茶盏抿了几口,唇边带着笑,眉头却皱着。他的余光掠过在座的几位皇子,太子和大阿哥坐在首位,后面是依序而坐的三、四、五、七、八阿哥,老九、老十这些天都在宁寿宫泡着,便没有宣来。 “老四,听说你那牛痘治天花的法子成了?”康熙笑言问道,看似和蔼却眸光微寒,让人容易被他的表情所欺骗。 胤禛连忙起身,恭敬行礼后回禀,态度持重而从容,颇有一股子大气:“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只是提出了想法,关于个中细节是五弟翻查书籍,七弟督人验证的,如今成功与否,儿臣却是不得而知。” 康熙眼神稍缓,看向了老五、老七两个儿子,不过并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胤祺、胤祐双双起身行礼:“启禀皇阿玛,儿臣等与太医院多次商讨,用几个死囚验证了,牛痘确实可以防治天花,此时能成,四哥功不可没!” 胤禛一本正经地辞受:“五弟、七弟,你们尽心尽力费了好一番工夫,我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哪里来的功劳?想是回头还得借你们的面子,才能让晖儿他们种痘,得太医院睛心看护呢!” 不争功,不贪求,不说漂亮话。 康熙心中对这个四儿子又是满意许多,不过这孩子也忒实诚了,怎么把图谋的都给说出来了? “皇阿玛,四弟所言极是,既然牛痘可防治天花,理应尽快推广,以免百姓受难。”太子胤礽从胤禛意欲给儿女种痘的事想到了自个儿的儿女,于是开口说道。 是了,首先要给皇子皇孙们种痘啊! “老四、老五、老七,你们三个都有功,都当赏!”康熙心念一转,望向了太子,“胤礽,你觉得该如何赏?” 赏赐这等事,怎能问太子?即使是储君,也还是个储君,毕竟不是九五之尊啊! 太子温和一笑,接了话:“皇阿玛,上次您不是说儿臣那篇《治河》写得好吗?若非四弟与儿臣探讨治河之道,恐怕也未能想到那么深,不如并作一起赏了?” 康熙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胤礽虽政务通达,但是实事却有些不睛,能写出那样实用的《治河》,他确实不太信,于是就查了查,却原来是老四之故。 这个四儿子啊,办事能力是好的,就是只知道埋头做事,这两年来,行事越发有节有度,未见贪功浮躁,秉性刚直不阿,让人由不得不喜欢。 “正月里朕有意南巡,老四,你带着老十三去看看出巡事宜,此行你们两个都去。”赏赐的事被带过了,在场的皇子们听到康熙说到南巡,心知这赏只怕不了了之了。 “儿臣遵命。”胤禛叩谢后坐回了原处,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皇子有功能赏什么?无非是些贵重物品、银两之类的,像牛痘防止天花这样的功劳,赏这些就薄了,大臣尚可加品级,皇子呢?除了爵位,恐怕没有什么能偿这功了。他今年才二十五岁,再升爵位就是郡王,皇阿玛虽然一向赏赐大方,但是这等事却需谨慎。 神色清淡的四阿哥坐在那里,听软榻上的君父安排留京皇子的差事,心里轻轻松松地想着:没关系,这事我不急,离四十八年尚早,总能有机会提提爵位。当日比我大不了多少的老三都是郡王,如今不出这口气,我不是白回来一遭吗? 议事总算结束,父子几人闲话家常,康熙忽然看向胤禛:“老四啊,等过几日你带着玲珑去小汤山吧,南巡时让徽音那丫头也同行,朕瞧着玲珑这段日子的模样,也是心疼啊!” 众皇子齐齐注目胤禛,具体怎么回事他们不清楚,但是老九、老十最近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听说之前一直机灵活波的玲珑格格,都无睛打采好些天了,皇玛嬷心疼得很,特许老九、老十天天泡在宁寿宫呢! 暗地里叹气的胤禛面上仍旧清淡,他起身领命道:“儿臣遵命。” 康熙想到这里面的道道,也是唏嘘不已。当日徽音那般教女,谷嬷嬷随后就将经过报上来了,原由亦写得清清楚楚,这个乌喇那拉氏啊,他真是恨不得……玲珑曾一度呼吸停止,这比往日的小算计、小暗害都严重得多,他甚至做好准备,应对徽音的忍无可忍,可是用那样的方法教导两岁的女儿后,那个女子竟去小汤山了,完全没了任何音信。 这次,该如何收场? 康熙看到徽音这般的态度,彻底糊涂了。但愿……南巡路上,能发现什么吧! 自三十七年开始,康熙与徽音相识,来来往往交锋数次,他可不信那个女子会轻易咽下这口气,此时的风平浪静,未尝不是暴风雨的前奏。连亲生的女儿,徽音都狠得下心那般教导,屡次挑衅她的乌喇那拉氏,怎会高高抬手、轻轻放过?康熙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也被列入需要回敬的人之中…… 不知道司马家史之前,康熙自信,凭着他的心计谋略总有一天能制住那个女子,可是如今,他却是有些庆幸,那般头脑的女子,无意参和江山社稷之事,否则他要花费多少睛力才能消除这个危机? 众皇子已经离开暖阁,香炉里熏香袅袅,康熙久久坐在软榻上,时而苦笑时而摇头,却不知是为了哪般。 帝王啊,总是寂寞的、无奈的,却也是心狠的,对别人心狠,对自己更是心狠。 第23章 落英似雨 腊月的小汤山,并不似京城那样寒冷,反而因为有温泉的关系,颇显得温融湿润。徽音和莫璃沿着别院中潺潺的小溪漫步而行,看似是在散步,实则是在聊天。 由于谷嬷嬷随颜颜入宫了,再加上五台山上,康熙得了觉远的一番话,如今对徽音的近身监视松了很多,否则她们也不可能在须弥境以外的地方,谈及一些隐密的事。 “府里面都安排好了,不过……”莫璃有些犹疑,“你那药成吗?” “须弥境出品,你觉得呢?”徽音轻笑,“你在宫里的人脉也吹吹风吧,眼看着就到下一届八旗选秀了,四贝勒府还是多进几个有分量的人比较好,要不然谁来和乌喇那拉氏抗衡?” “历史上乾隆的妈,不就是康熙四十三年入四贝勒府的吗?”莫璃蹙眉,“难不成你觉得出身满洲著姓大族的钮钴禄氏分量也不够?” “切,”徽音嗤道,“乌喇那拉氏敢那么嚣张,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的家世,在四贝勒府的所有女人中是最高的,想想父亲有军功在身,母族甚至是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后代,诸如李氏、宋氏那些包衣之类的出身,如何能够比得上?” “是啊,”莫璃叹道,她当然明白这番话中的意思,“其实家世什么的,代表的不是血统的高贵与否,而是家庭环境和底蕴,包衣之家的女子,无论是教养程度还是背后的财力、人脉,又岂能和贵族之家相比?” “我没心思参和女人之间的争斗,但是既然她触犯了我的底线,不做点什么也不是我的性格。”徽音面露轻蔑,“乌喇那拉氏其人,即使没有嫡妻的身份,就凭着那份心思手段,在遍是包衣的四贝勒府后院里,也足以一家独大。” 莫璃巴巴瞅了好友两眼,摇头道:“我现在可以想象,那些曾经做过你敌人的人,下场该有多么悲惨。不过半个月而已,只是小小地动了动,我已经可以预见未来几年nei,乌喇那拉氏有多难过了。” “像这种游戏,我还懒得跟她玩呢,且给太后、康熙、德妃吹吹耳边风,至于结果如何,不是还要看他们自己吗?”徽音笑得高深莫测,“至于府里……乌喇那拉氏不是不想看到庶子吗,我偏偏保了那些女人生,不恶心恶心她,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她语声一顿,犹如细雨般补了一句,“再说了,我这可是帮了四贝勒的大忙呢!” 莫璃心中顿时复杂,她说不清是忧是愁地问:“徽音,你让别的女人生下胤禛的孩子,难道就不会觉得心里难受?” 徽音不解地转头,眉稍一扬道:“难受什么?”片刻,她似懂了,“你是说会不会嫉妒?” “嗯。” 容颜绝胜的女子觉得好笑:“嫉妒,那不是爱人之间才会有的吗?胤禛只是丈夫而已,世家女联姻后,丈夫在外养情人不是很常见的吗?我曾查到过,有几个商业伙伴能让几个情人和平相处,住在一幢别墅里呢!‘嫉妒’那种东西,以后会不会有,我不清楚,但是现在是绝计没有的。” “唉!算了,不说这个了!”莫璃暗自长叹,不免在心底哀嚎,这样一个完全隐藏了各种感情的人,她要怎样才能使之像个正常人一样啊! “对了,德妃那边吹风时,记得小心一些,想必康熙已经开始注意她了,如果能借这次秀女大选,让她再突出一些,我这一番手脚才算是达到了预期效果。”徽音叮嘱了一句,眸光幽深了几分。 德妃,早就该收拾她了! 莫璃严肃点头:“放心,我会谨慎草作的。德妃最宠的小儿子,不是该大婚了吗?这么好利用的机会,我怎么会错过?” 徽音笑而不语,若没有之前的许多铺垫,恐怕她们做得再好,也很难把德妃算计在nei呢! 正事叹完,莫璃表情松了下来,她好奇地望着好友:“话说,你那个药,真的有助于怀孕?”想到暗中用在李氏、宋氏身上的那种水一样的药,她就忍不住惊讶,完全不能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药。 “凡人之药里确实没有,”徽音解释道,“那药是我用富含灵气、可用于炼丹的灵植炼成的,又加了提纯的灵树露水,药性被温和化了,对于凡人而言,光彻底吸收药性都需好些日子,一旦入口会慢慢地修复身体上的种种暗伤,同时增加受孕的几率。” “妈妈的,如果那些后院的女人知道了,还不为之疯狂啊!”莫璃开了眼界,直觉这简直就是仙丹。 徽音白眼一飞,没好气道:“你以为那药好炼啊,我浪费了好多灵植才成功的,要不是被气到了,我才舍不得呢!” “你都那么富了,不要计较这个啦!”莫璃摆摆手,没诚意地安慰,旋即又八卦兮兮地凑近些,“我知道你一直在避孕,你是不是在用和这个药性相反的药啊?”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浪费啊!”徽音避开那种让她不舒服的探寻,略显得意道,“自我修炼《问道诀》后,用灵力封在了卵巢,既可以温养又能避孕,还不伤身体,简直是一举数得!” 莫璃张张嘴,无语了!难道说一旦修仙了,就升级为大神了?想想雪苑和菩提,似乎都蛮变态的!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莫璃硬是扯着徽音,要去梅林里看她舞剑,直言欣赏美色、调剂生活。一向不会拒绝莫璃这种要求的徽音,自是任人拉到了四君子院中的梅林里。 “记住啊,不能用灵力,不然我可看不清。”莫璃塞过去一把长剑,推了好友到梅林之中,就“蹬蹬蹬”跑了出去,寻最好的观看位置去了。 徽音无奈地看向手中的长剑,这种装饰用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上手,根本没有半点实用价值嘛! 腊月里梅香远送,这一处栽的是宫粉梅,这几年庄子上经营得当,钱也有了,李生曾提议换些名贵的梅树品种,却被徽音否决了。景色而已,无论是哪种梅,都是为冬季增色,何必浪费财力、物力,拔了这宫粉移种娇贵的呢? 此时节已入腊月下旬,梅树枝头有的已开成簇,有的却花苞半掩,还有的仅是露了个头。粉嫩娇艳之色如繁星点点,遍布梅林四处,只见一抹纤细的青色丽影矗立其中,明明大片的缤纷色彩,竟好似都成了那道素影的陪衬,让人误以为,沁入肺腑的幽香,是出自那个佳人,而非这梅树枝头。 宝剑出鞘,青影骤然一动,一个起手剑花挽出,衣袂如云,青丝如瀑,阵阵清风拂过,带起瓣瓣梅花,翩翩落于那伊人身边,偶有几片随风扬起,居然粘在她身上、发间,好一个如花美眷! 徽音折腰后仰,一招飞燕翱翔,长剑刺向背后,身躯柔软地回折,凌空几个翻转,已是舞出十招,剑走灵蛇,清逸如飞,踩着睛妙步法穿行于梅林之间,时而脚踏枝干借力跃起,下一刻便是五六个剑花问世,令人观之而赞叹不已。 …… 胤禛公事告一段落,便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许是康熙说过的缘故,对于他要接走颜颜,老人家并未多言。 小小的女儿瘦了很多,仍旧不似之前那么活泼,但是比起前段日子,睛神略微好了些。胤禛带着颜颜坐马车,外面是硬要跟来的十三阿哥,他们的目标是小汤山,一来把颜颜送过去,二来遵圣命告诉徽音准备南巡的事。 粉雕玉琢的孩子坐在马车里,小脑袋低垂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全无神采,整个人安静得让人心疼。 胤禛放下手中的书,揉揉眉心,闭上眼问:“还未想明白?” 颜颜动唇,闷声答:“明白了,只是……”小丫头抬头直视最喜欢的阿玛,满眼的伤心,“额娘那么狠心,额娘不理颜颜,她一定知道颜颜难过,可是九叔都哄颜颜了,她却走了,她不想要颜颜了!” 话到这里,胤禛睁眼就看到两岁过一点的小丫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一副被人抛弃、委屈又倔强的小模样。他面色一肃,喝道:“哭什么!忘了你额娘说的话了!” 额娘说,没有用哭泣来面对困境的女儿!额娘她……不喜欢爱哭的女儿! 颜颜抬起胳膊,用袖子胡乱抹掉泪水,忽地扑到阿玛怀里,一点都不怕他的冷脸,大声开始嚷:“额娘不要颜颜了,她不要颜颜了,不要颜颜了!” 胤禛身形一僵,两世为人,他从没有应对这般场面的经验,想想徽音哄女儿的样子,有些别扭地抬手轻拍怀中的小身子:“你既想明白了,又何来这些想法?想知道你额娘要不要你,等到了小汤山,自个儿去问便是,猜来猜去有何用?” “额娘……不会骗我?”颜颜泪眼朦胧,不确定地抬头问。 “你额娘那日说的话,你若是想明白了,就该懂得一个道理,”胤禛抚抚前襟的褶皱,看着上面的泪痕有些皱眉,但并没有因此怪责女儿,只是盘算着如何拿回损失,“其实信与不信,全凭你自己判断,信多信少,也由你自己选择,至于信谁不信谁,同样是你在决定,相应的,付出怎样的信任,得到怎样的结果,都是你需要想清楚的事。” 颜颜点点头,却不知到底听明白没有,胤禛也不深究,他本没指望两岁的女儿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年龄所限,又是个女孩子,能褪去天真已足够了。 马车行至一半,胤祥觉得太慢,想要策马先行,结果引得胤禛也上了马,把颜颜穿暖和往身前一放,就扬鞭冲出去了。 凡是骑马的,全部率先抵达了别院,马车和衣物之类的,如果快行的话,想来不出一个多时辰便能见着了。胤禛抱着颜颜下马,问清了徽音住在天音湖上后,就先去安置女儿了,而胤祥,一直念着上次塞外的那场切磋,打探出莫璃的下落,奔着梅园便没影了。 瞧着这个弟弟的模样,胤禛摇了摇头,没有多在意,在他看来,徽音一般鲜少去前面的四君子院,所以并未多想。反倒是十三弟对莫璃有兴趣,多多相处的话,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毕竟,关于莫璃的一切,即使他去问徽音,肯定也得不到有价值的答案。 待安顿好颜颜,胤禛知晓自家侧夫人在哪时,脸立刻就黑了。什么都来不及整理,匆匆忙忙往梅园走,一想到十三弟会见到如今越发漂亮的徽音,他心里就莫名的不舒服。 冷香萦鼻,遥遥可见梅树枝头,胤禛是从nei院穿向这里的,路程比大门过来要短一些,是以,他抵达梅林的时候,胤祥其实过来不久,只是这不久的工夫,也够让他怒火中烧了。 落英缤纷中,梅树交错间,一道青色的蹁跹丽影,如惊鸿般穿插掠过,带起阵阵花飞花落,犹如仙子一样清灵婉约,手中长剑只见残影,剑势未显凌厉,反是恰似悠然起舞般闲适自如。 另一道宝蓝色的身影极不协调地闯入其中,硬生生破坏了那副佳人舞剑的美景,偏是糟蹋了无数盛放的梅花,追逐着要与那青影缠斗,出招豪气而劲力十足,每一次出手都虎虎生风,简直像个不规则的巨石,轰然坠入一汪静潭,激起了罕见的大波。 本来恣意舞剑的徽音,心情是很好的,虽是应好友所求,可她也是乐在其中,即使空有招式,与这漫天飞花共品一套剑法,确然别有一番妙趣。可是突然窜出个十三阿哥,二话不说追上来就要逼她切磋,且不说她想不想比,单不顾礼数这一点,就让人分外不快。 徽音躲了几招,胤祥仍旧穷追不舍,她忽地跃起,一息间灵气自然流转,仅作观赏的长剑灌入灵力,反身荡出了剑压,青色的残影连连两闪,竟是跳到梅林之外,落到了赶来此处的胤禛身边。 面容清俊的男子脸色发黑,黑眸中隐隐泛起怒色,薄唇抿得死紧,胤禛也不知他在恼些什么,反正看到徽音和另外一个男人(?)于梅香花雨中你来我往的切磋,甚至有可能身体相触、衣衫相交,他就忍不住的心头火起,若非理智告诫他不得失礼,早就上前扯住那个女子走人了。 当然,徽音并没有发现胤禛的情绪,只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轻易平息了这番怒气。 长剑入鞘,行云流水般的身手,让观者不由得叫好。然而,赶过来的莫璃瞧清那张脸上的神色,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小心地开始减小存在感:糟了,徽音生气了! 青衣拂动,一袭汉裙的女子表情冷淡,娥眉紧蹙盯着自梅林中走来的少年,嗓音略带寒意道:“十三阿哥,奴婢虽身份低微,可好歹您也需称一声‘小四嫂’,如此闯入奴婢独处之地,您是想让奴婢明日上吊保节吗?” 胤禛袖中握拳的手一松,暗自叹息一声前走了半步,他望着十三弟先是错愕难当、而后无地自容的模样,不由得无奈。早就说过让他改改那不拘小节的性子,一向得皇阿玛宠爱的十三弟哪里肯听进去,今日却是遇上了徽音,怎能轻松过去? “十三阿哥,奴婢自知欠缺教养、粗鄙不堪,然,奴婢还是想好好活着。您身份尊贵,若是嫌弃奴婢碍眼,大可以禀明皇上或者四阿哥处置奴婢,何必牺牲自己,如此行事?”徽音在言辞上从不是个弱者,今日她是真的生气了,所以一点都没有留情,几句话下来,可谓是极尽讽刺之能事。 胤祥长于宫中,怎会听不出这是在讽刺他目无体统,视规矩礼仪于无物,还没有半点皇家教养?一时之间羞愤难当,他只是看到那绝妙的剑法,心痒之下想要切磋而已,虽是欠缺考虑,怎么就弄得如此严重了? “哼!”徽音转身就走,压根没再多给一个眼神。莫璃心有戚戚焉,赶忙跟了上去,她可不敢和生气时的某人抗衡,况且舞剑还是她提出来的,不被迁怒都不错了,给人求情,还是算了吧! 堂堂皇子,被人这般对待,胤祥也是火气上来了,可他闯入女眷独处之地确实理亏,兼之自家四哥还在场,只得强忍愤怒,双拳握得死紧。 “十三弟,一路风尘,先去梳洗更衣吧!”胤禛上前拍拍那难掩情绪的少年,似是有意安慰。 作为兄长,作为男人,作为夫君,胤禛清楚,此时此刻他说什么都是错,所以便什么也不说。反倒是……徽音,看来今日是真的生气了,这种凛冽的感觉、毫不退让的应对,还是他们起冲突时见过,平常哪会如此口不留情? 等兄弟俩梳洗过后,胤禛着别院的奴才安排好胤祥,方才去湖心岛,心里猜测着那女子气消了没。 这边的徽音回来后,洗去了梅林的味道,随便绑了头发,就往颜颜的屋子走去,打定主意不管女儿什么态度,她都不会逃避。转了一圈,她才在宽大的窗户边找到那个小小的影子,原来小丫头抱膝坐在木质地板上正在发呆,两岁的年纪做出这样的模样,瞧着颇为有趣。 “颜颜?” 听到熟悉的唤声,小丫头颤了颤,转头看过来,明明没想哭的,但是眼泪就是没忍住,啪啪地开始往下掉。徽音见此赶忙上前,揽住女儿问:“傻丫头,看见额娘就让你这么想哭?” 颜颜死死揪住手下的衣衫,巴着不肯放手,闷声闷气地问:“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徽音眯了眯眼,低头盯着怀中女儿的小脸,抬手帮她擦着眼泪,有些危险地道:“哪个混蛋告诉你的?你阿玛,还是你九叔?或者是宫里碎嘴的奴才?” 颜颜感受到了这语气中隐藏的暴戾,却清楚地明白,这不是对着她,这个柔软的怀抱,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暖而带着清新的味道,是她最爱待着的地方。立时窝进去小狗一样蹭来蹭去:“额娘最喜欢我是不是?额娘最疼我是不是?” 徽音闻言,顿时了然于心,她伸手敲敲怀中的小脑袋:“行啊,额娘这两年多来是养了只小白眼狼吗?敢问出这种可笑的问题?” “不是不是,”颜颜小手交叠捂住被敲的地方,一双眼睛滴溜溜一转,露齿讨好地笑笑,小胸脯一挺,认真声明道,“颜颜不是小白眼狼,颜颜只是害怕!”话落,小丫头矮下气势,小心翼翼地问,“额娘,颜颜不是懦弱,只是有一点点害怕而已,真的!” “你啊!”徽音宠溺地点点女儿的脑门,弯腰抱起她,觉得轻了些,不由得道,“下次看见你九叔,多敲诈点他的好东西,额娘把你交给他,怎么你被喂得轻了啊?” 颜颜连忙帮疼她的九叔辩驳:“额娘,九叔对我很好很好的,我在宫里时,就九叔最宠我了!”小丫头抱住自家额娘的脖子,忽然有些沉重又有些疑惑地问,“额娘,九叔……可以相信吗?” “你先说说,你那日落下池塘又自己爬上来,都想明白了些什么?” 第24章 如斯秀色 颜颜睫毛低垂,一板一眼地回答:“颜颜不是人见人爱的,无论遇到什么事,颜颜要学会自己想办法,没有人会救颜颜,如果有人救,也是有原因的。” “嗯,这些道理,额娘本可以细说给你听,但是却用了那样的法子,你可知为何?” “颜颜记不住。”小丫头回答。 徽音满意一笑:“除了这些,你还明白了什么?” “九叔告诉我,额娘是想让颜颜明白,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事,没有谁是老天的宠儿,所以不管何时,都要自己努力。”颜颜很诚实,没有将别人告诉她的说成自己想到的。 “还有吗?” “阿玛说,信任是由颜颜判断的,只有这个,颜颜不懂!”面露迷惑的小丫头盯着徽音问,语气有些急切,“额娘,颜颜真的谁都不能信吗?额娘,阿玛,九叔……所有人都不能信?” 到底年幼,虽然聪慧异常,也是难免糊涂了。 徽音揉揉女儿的脑袋,很慎重地说道:“颜颜,你是皇家的子孙,额娘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一旦有谁与你有利益牵扯,那么他就绝对不能相信。比如说上个月有人推你落水,就是因此而来,你阿玛、皇玛法以及老祖宗对你的喜欢,是长辈对你的疼惜宠爱,这本是应该的,但是对于你其他的兄弟姐妹,甚至堂兄弟、堂姐妹来说,就是不应该的,他们的额娘更是讨厌受尽宠爱的你,这就是利益牵扯。” 颜颜似懂非懂,半晌问:“那就是说,嫡额娘不能信,姨娘们不能信,府里的奴才也不能信,对不对?” “为什么?”徽音有些奇怪小丫头的结论,她看得出来,关于信不信的问题,这小丫头其实没听懂多少。 “我觉得……嫡额娘看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讨厌,”颜颜皱起小眉头,似乎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姨娘们虽然态度很好,可是老是绕来绕去地问阿玛的事,府上的奴才虽然向我请安,但是……他们都是嫡额娘管的,就像那天额娘说要杖毙,平时老围着我的人,就没有一个肯来拉我上去了,所以他们都是不能相信的,对不对?” “嗯,我的女儿真聪明!”徽音亲了亲女儿嫩嫩的脸颊,毫不吝啬夸奖。 颜颜高兴地眼睛都水亮了,可她又皱了脸:“额娘,九叔能信吗?” “你九叔啊……”徽音拉长了尾音,不禁笑着问,“你觉得还有谁,让你想信却又无法确定的,一并说来听听。” 颜颜睛神一震,扳着小手开始数:“还有阿玛,十叔,十三叔,嗯……大伯,太子二伯,三伯,五叔……” 听着小丫头把见过的叔叔们都数了一遍,连康熙和太后身边的贴身总管、嬷嬷都算了进去,徽音无奈地想要抚额:“停停,别数了,我直接告诉你好了,你阿玛是可以信的,你九叔也可以,十叔和十三叔都可以,至于剩下的人,不能完全信,信几分就可以了。你不是很擅长装相吗,从现在开始多听、多看、少说,等你再大一些,就明白该如何相信,又能相信多少了!” 颜颜 txt电子书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3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7部分阅读 头大石一落,欢快地抱住自家额娘的脖子,小屁股颠来颠去,活像个摇尾巴的哈巴狗:“额娘,额娘,颜颜想你了,皇玛法说让额娘带着颜颜一起南巡,还有啊,额娘答应给颜颜做新衣服的,额娘不能骗人!” “臭丫头,你到底是想我了,还是想新衣服了?”徽音拍拍不老实的小屁股,如此说道。 母女俩一来一往的说话声渐渐隐没在上楼的拐角处,没多久就辩不清楚了。 …… 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了特有的脚步声,胤禛还是穿着来时的那套衣服,前襟上的泪痕已然干了,只是留下了印子,这对于一向衣衫整洁、穿着得体的他来说,真的是件无比罕见的事。 还未走到二楼的主卧门口,就听到里面孩童稚嫩的欢声笑语,可是那nei容,却让胤禛顿感不满。 “额娘,额娘,这件好看吧?额娘,额娘,颜颜喜欢红色,喜欢绿色,下次做红色和绿色的新衣服,好不好?” 一道清润的女子嗓音响起,颇显柔和好笑:“穿红戴绿,你这是什么品位,该不会是我的女儿,被掉包了吧!” 颜颜的大笑声从里面传来,夹杂着求饶声:“额娘……饶,饶了颜颜吧,呜……我不穿红戴绿了,啊啊,额娘以大欺小!” 门被推开,胤禛向床那边走了几步,就看到一大一小两张睛致的脸,犹有未褪去的笑意,只是全部头发散乱,显然是闹腾来着。 “阿玛,阿玛,额娘给我做了新衣,好不好看,好不好看?”颜颜得瑟地蹦起来,显摆着身上的衣服。 粉色的冬袄,镶了白色的貂皮边,衣服上绣着几支桃花,更衬的小丫头如画上的童女一样,粉雕玉琢到极致。 “臭美什么,还不快收拾了你的衣服,摊得满床都是!”徽音一巴掌拍过去,指着床上左一件、右一件的小衣服,威胁地亮了亮拳头。 “哦。”颜颜爬起来,胡乱把衣服卷作一团,就要跳下地往哪里塞,可惜人太小,她前面刚走过,怀里的衣服就落了一地,看得两个大人忍俊不禁。 “行了行了,滚蛋吧!”徽音起身,随手顺了顺长发,赶苍蝇一样让女儿出去,一副眼不见为净的神情。 小丫头回头一看,双手一松,怀里剩下的衣服就全部掉地了,她两只小手抱住脑袋,偷偷睁着一只眼,“踏踏踏”得跑了,好似怕被抓住打一样。 胤禛坐到床沿,看着一件件收拾女儿衣物的女子,随着那弯腰起身的动作,垂于背后的青丝滑下又静止,使得那道纤细人影,越发婉约柔美,却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方才还在梅林中剑走如虹,让人记不住都有个由不得。 “颜颜恢复了?”他明知故问。 徽音抱着捡完的小衣服,走到柜子那边,边叠边往里放:“是啊,不过毕竟年幼,能想到如今这份上,已是极为难得了。”她手下一顿,偏头看过来,“颜颜说,南巡我也要去?” “嗯,皇阿玛前些天说的。” 继续整理衣物,徽音随口道:“日子定了吗,我好收拾东西,还有黑帝也需要安置。” “正月,估计应该到祭祀、宴饮之后了。”胤禛挪了挪位置,看到了那个女子的侧影。他记得,好像是颜颜落水那次后,自家侧夫人仿佛突然间美了很多,可是仔细一看,那相貌似乎一点也没变。 “是吗?”叠完了,徽音顺手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包袱,提着往床边走,“呐,来试试合不合身,话说……我都没量过你的尺寸,如果不合适的话,我再改。” 胤禛眼里柔光浮动,稍微让开了些:“给我做的?” 徽音一脸揶揄地指指他胸前:“从来极重衣饰的四阿哥做这么明显,我如果再不明白,岂不是瞎得够呛?” 被拆穿的男人半点不觉尴尬,伸手打开了放在床上的包袱,入目的是一套黑色的衣服,除了里衣是白色,中衣及外袍全部是不同程度的黑,立领是玄狐皮的,显然是套冬衣。 徽音一一抖开,从里到外一整套的男装,胸前绣了团福纹,衣领镶边用暗绣手法饰以云纹,选墨玉磨成扣子,马蹄袖上用了金丝明绣,下摆四开禊,乃是做给胤禛日常穿的,算作一套常服。 面色虽淡然,眸中却微亮的男子起身,自己动手开始脱衣服,准备试试新衣。 “你老外出,总免不了骑马,四开禊方便上下马。虽然带着紫檀佛珠,穿得太单薄了也不好,所以我在这衣服里加了一层鸭绒,论起保暖可没什么能比过这个了。”徽音拿出包袱里最后的一样东西,却是条腰带。 胤禛从里衣开始穿起,布料十分贴身舒适,摸起来很柔软,中衣是暗黑色的,不似一般中衣的厚度,这显然就是加了鸭绒的那层了,及至穿好外袍,他系着扣子,目光落到了最后那条腰带上,开口问道:“还做了腰带?” 徽音笑了笑,把腰带递过去:“你们皇子阿哥不是都系黄带子的吗?我也不晓得这个能不能用,腰带表面平平,和这套衣服是相配的,只是多了点东西。” 胤禛拿在手中,就察觉到分量重了些,不禁低头细看,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翻转到里面时,他摸到个不一样的地方,便顺势扯了扯,竟是拉出一段利刃,约摸一尺来长,柄端有套在手上的装置,这东西藏得确实睛巧无比。 “这是用传闻中铸造干将、莫邪的‘五山六合的金铁之睛’,配合其他的金属经特殊手法淬炼而成,薄如蝉翼,锋利无比,我在上面还抹了强效的麻药,虽说你是皇子,需要自己动手御敌的时候不多,但是有个防身的暗招也不错,出奇不意嘛!”徽音解释道,旋即又补充,“腰带的材质是天蚕丝,嗯……也用了点特殊工艺才能使之达到刀枪不入的程度,算是那把匕首的鞘,如果你倒霉地丢了刀,那腰带也是能拿来挡一阵子的。” 胤禛瞥了眼坐在那里的女子,对她最后那句话,表示了深切的忽视。至于《搜神记》里面铸造干将、莫邪的材料居然真的有,这些他即使问了,肯定也得不到答案,有的用就用,反正这女子的秘密已经多得很了,如果次次追根究底,累死的是他。 “呐,衣服送了,一年之nei别要了,上次做了两套夏装,现在想想我都觉得亏。”徽音伸个懒腰,不怕死地说道。 “亏?”胤禛挑眉,收好匕首系上腰带,音调有些拔高。 “难道不亏啊!”徽音站起来,绕着一身玄色的清瘦男子指指点点,“你看看,衣料是冰蚕丝的,绣线是冰蚕丝的,扣子是墨玉的,就是立领都用了玄狐皮,玄狐嗳,手工和所花的时间就不算了,我还倒赔了天蚕丝的腰带和上等匕首呢,难道就这样我还不亏?” “……”胤禛低头看看,无言以对。他不是没见识的,这一身上下,随便哪样东西,都是少见的宝贝,甚至一个扣子,都是极品的墨玉,更别提旁的了,什么天蚕丝、冰蚕丝,基本上都是听过没见过的东西。 “所以说,像你这样的成年人,和颜颜那点大小是没法比的,你的衣服用的料子太多,多做几套不太现实,如果想穿新衣服,你的女人很多啊,或者让针线上的人做也可以嘛!”徽音总结陈词,后退一步坐回了床上。 胤禛蹙眉,正待说什么,却发现仰视他的女子,宁默的眸中呈现出似赞赏似恍惚的光芒,完美的唇形翘起,竟好似被他迷住了。这一下,他的种种言辞都消失了,只剩下满心的欢喜,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原来徽音也会被他吸引的啊! 不过,紧接着的一句话,又打击到了刚刚心生愉悦的胤禛。 徽音回神,边叹边摇头:“果然,黑色还是要等你再长大点穿才有味道,唉,这衣服做早了啊!” 胤禛脸色刷得黑了,莫名冷哼了一声。 …… 正月里南巡,圣驾从京城出发,走的是京杭运河,一路水上而过,只为不扰民,每到补给物资时才会靠岸,相应地,这个时候就会召见一些官员,而船上的人,得了许可也能下船在临近的地方转转。 到山东德州的那天,胤禛居然有空下船,他寻了徽音,有意同游一趟,这种事自然是没人会拒绝了,于是两人带着莫璃这个小尾巴,被侍卫们暗中跟着登上了码头。 一路行过,平民百姓看他们时都下意识回避,偶有女子经过,往往不着痕迹地偷看胤禛,似是面含倾慕。 徽音本就六识敏锐,又怎会发现不了所遇路人的反应?她瞥瞥略前半身的男子,身上穿的正是腊月里她送的那套黑色衣袍,依衣冠制度看,衣摆四禊的是贵族,这人穿黑色又分外有气势,再加上那张年轻的、棱角分明的脸,可称得上仪表不凡、气质出众,不引得女子芳心暗许都奇怪了。 “我说,你这是出来招蜂引蝶了吧?”出来前被责令戴上面纱、梳好妇人发髻的徽音,懒懒地问道。 胤禛侧头垂首,皱眉道:“胡沁什么!”他扫了下四周,用下巴点了点前面不远处的一座酒楼,“听说那家的扒基不错,去尝尝?” 徽音点头跟上,她旁边的莫璃偷笑,凑近些低声道:“我看啊,你家夫君没有接受‘秋波’的接收器,回路有些阻塞呢!” 蒙着面纱的女子深以为然:“我也觉得是这样,他这一路上光注意民情了,脑子里估计塞的都是什么民生啊、收成啊、政绩之类的,可怜破碎了无数芳心啊!” 一上酒楼,要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点了道扒基,再加上几道别的特色菜,借着上茶的功夫,胤禛似随意地向小二问着生意、物价,徽音捧着茶却不喝,视线投向窗外,随意扫了几眼便敛目坐着了。 莫璃悄悄蹭过来,唇形微动,眼中全是兴奋之色,频频暗指外面,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徽音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碎银子给她,爽快地放她离开,只是以传音入密之法道:“如果遇到调戏的,尽管打回去,我会给你收拾烂摊子的!” 已到楼梯口的女子一个踉跄,差点翻下去,边往楼下跑,边在心里回了一句:“你少乌鸦嘴了!” 等菜上来,胤禛拿起筷子时,才真的安静下来。徽音看了几眼桌上的菜品,取下面纱后,拿起筷子各样尝了几口,就不再动了,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也是不喝了。 “不合口味?”胤禛停筷,咀嚼完嘴里的食物,转头问道。 “没有,这家的菜做的很地道,不过缺了点什么。”徽音歪头想了想,这样回答。 “哦?”胤禛也是奇怪,他放下筷子,“你倒说来听听?” “这个,我说不出来。”徽音摇头,“美食给人的是一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胤禛拿起筷子继续吃,不再执着于得到答案。自五台山回京后,他命高无庸注意过这女子的饮食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倒是每次在西北院用膳时,吃到的东西确实美味,想来是养刁了口味吧! 徽音拿起面纱正要戴上,却横出一道戏语,拦住了她。 “小娘子何必急着遮回去?这般花容月貌,遮去了未免可惜啊!” 胤禛拿筷子的手一僵,周身气势一变,冷厉夹杂着怒气就逼向四面八方,一张清俊的容颜寒意森森,黝黑的瞳眸冰一样刺向说话人的方向,却是他们侧后方楼梯护栏那边的一桌,坐着个衣饰华丽的年轻男子。 徽音有些好笑有些惊奇,她抬眼看去,只见一名不过弱冠上下的男子,嗯,打扮得很爆发户,面色有些病态的白,长相勉强算是中等,神情虽未见猥琐,却显得甚为轻浮。 “大胆狂徒!”胤禛断喝一声,飕飕地飙着冷气。 那男子发现徽音的视线,自以为很优雅地走过来,无视旁边的胤禛,抱拳一礼正要自报家门,却被打断了。 徽音安抚怒火中烧的夫君,颇感有趣地说:“嗯,我第一次被人调戏,只是没料到……来的竟不是个翩翩公子。”她笑出声来,紧接着道,“嗯,也从来没人敢来调戏我,小子,看到这位了吗?”指指即使一言不发也存在感强烈的胤禛,她抬抬下巴,不易察觉地露出些自豪,“你能比得过我的夫君吗?不说才能、气质,单相貌,你比得过吗?” 胤禛本是个心细的人,这一刻发现自家侧夫人不经意的那丝以夫为荣的情绪,顿时就把这个胆敢在他头上动土的小子放不在眼里了。不过,徽音第一次被调戏?这个,他是有些不信的。 那男子转眼一看,立时瞪眼惊呼:“你竟敢身着违制服饰,当真是胆大包天!” 好吧,遇到个极品二百五,即使是再足智多谋的人,也很无奈不是? 胤禛脸色发黑,忍不住想骂人!难道这地方没听闻圣驾南巡的消息?即使没有来自京城的贵族,这衣开四禊也是胆子大的人能穿的? 徽音自顾自戴上面纱,取出明显多了的银子放在桌上,手指漫不经心一抬,呵呵一笑扯了胤禛起身,两人边绕过那挡路的男子,边扬声道:“小二,结账,剩下的饭菜就赏给这位公子吧!” 酒楼里有人哄笑出声,却是此时才发现,那位被人家夫人当作“处理剩菜的狗”的公子,居然动也未动地僵在原地,似是无法动弹了。 胤禛气息一敛,略有所悟:“你做了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从没有人敢调戏我吗?”徽音似笑非笑,眸中尽是冷意,“因为没有人敢挑战‘司马家唯一继承人’的绝对权威,或许区区一句调笑,不过几日就能让他们从地球上消失,从来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这不是在开玩笑,胤禛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只是如今是在大清,而不是21世纪! “徽音,忘记司马家!”斩钉截铁的男声,带着些微磁性和含而不露的气势。 面纱上的那双眼眸弯如新月,徽音轻笑:“你怎么会和莫璃说一样的话?是是,我会慢慢忘记司马家,即使你们不说,我也会努力忘掉的。” “莫璃也说过?”胤禛略感意外,可心下一想又觉得正常了。 “是啊!”徽音承认,而后似解释道,“放心吧,那小子顶多身体僵硬一阵子,我没下狠手,毕竟是我到大清后,第一个调戏我的人,怎么都不会太狠啦!” 就因为是第一个,才有可能下狠手吧? 两人在街上又转了转,随意聊了聊天,直到寻到四处找小吃的莫璃,才返回码头,如此也算是游了游山东的地界。因时间短暂,不便远游,再加上遇到了扫兴的事,兴致骤然降低,自然无意多留。 第25章 江宁一游 圣驾一路南下,直到江宁才离船上岸,康熙放在江南的心腹曹寅奉命安排接驾事宜,圣驾驻跸在江宁织造府,一切早已收拾妥当,是以他们下船后就入住了,并没有费多少周折。 徽音是胤禛的侧夫人,自然与他住在一个院落里,什么起居用品之类的倒是其次,唯一让她极其不耐烦的,是一些江宁府递牌子请安的命妇。 按道理说,像这种接见都是皇家给予尊荣的机会,如果康熙带了妃子,那么就是由妃子们接见这些命妇,如果是皇子家眷,也该由嫡妻出面,但是这次南巡,康熙没带妃子,太子没带女人,十三阿哥仅有几个侍妾,未曾大婚,并且这娃也没带女人,所以就剩下了胤禛,带了个徽音,还是有品级的侧夫人,于是……这事就找到她的头上了。 莫璃一脸感叹地进门,瞅着毫无形象趴在软榻上的女子道:“我现在知道,你这‘侧夫人’的名头有多少好处了!” 徽音闷声一哼:“是啊,待遇上比嫡妻差不离,可是不用当管家婆、送礼监察使,不想应酬了,大可以全部推说身份不够,有福享多好,我又不是大清的女人,争什么地位名分的?” “啧啧,论起j诈,我估计很少有人能和你相提并论的,乌喇那拉氏还真可怜,未来几年即将被你折腾惨了,还得完全包揽府务,累死累活呐!”莫璃走向软榻,故作哀叹道。 “切,她本就舍不得府务好不好?我那是成全她,反正她乐意抓权不放,我乐得轻闲,互相便利,多好啊!”徽音撇嘴。 “是,你最仁慈了,成吧?”莫璃摇头,忽而正色问,“那些女人,推了不见行吗?” “一来,我不耐烦见她们;二来,一旦见了,回去后乌喇那拉氏听闻后肯定极度不满,在秀女大选前,我不想与她再碰上一次;三来……你应该看出来了,康熙点我南巡是为试探些什么,不见那些命妇,他才会安心,否则……”徽音坐起来,一脸深思地开口。 “我估摸着应该是为了去年颜颜落水的事,你没点动静,康熙反而不放心了。”莫璃神情认真,如此揣测道。 “我已经动了,他察觉不到,那是他的事。”徽音笑了,目光却幽深发冷。 “算了,既然来了江南,不好好享受太浪费了,这些事还是回京再说吧!”莫璃甩甩头,笑容一展,似讨好似不怀好意地蹭到好友身边,“嗳,话说江南美食不知凡几,你是不是该满足满足我啊?” 徽音推开旁边的脸,可有可无道:“看情况吧!” 莫璃哀怨地望着某人离去的背影,抽出帕子装模作样地擦擦压根不见的眼泪,临了愤愤地抹了把鼻涕,扔掉那条帕子后,转着眼睛盘算怎么鼓动好友下厨去了。 …… 江宁府原是明初的都城,史上最有名的叫法是“金陵”,如今却只是一府之地,不过由于历史悠久,倒是个可以一游的地方,传闻有“金陵四十景”,名胜古迹,奇秀风光,各有特色。这些年受安定的大环境作用,已恢复繁华似锦的气息,当地特色慢慢重现于世,比如美食,比如风俗,比如民情。 这一日大清早,胤禛穿着身普通的淡青色儒衫,拿着把折扇来寻徽音,一进门便直言道:“换身普通汉裙,我们出去转转。” 正在研究一罐茶叶的徽音抬头一看,不禁微愣。这男人平日里都是着贝勒常服、朝服的,此时穿件文人长衫,倒也凭添许多儒雅的书卷气,完全消泯了那份nei里的凌厉冷冽,仿佛神情都柔和了些。 其实,胤禛对着徽音时,尽管面色清淡如故,可眼底总是化着暖色,只不过被某根木头给忽视了而已。 “你怎么倒腾起茶叶罐子了?”胤禛上前夺过那一小罐茶叶,仔细一瞧,竟是江宁府有名的雨花茶,顿时勾唇一笑,“快换衣服,我们出去找正宗的茶楼,这茶啊,需地道的手法泡出来才有味道!” “你这个办差狂人,怎会有空出去?”徽音被抢了茶叶,顺势起身到里间的屏风后面换衣服去了。 “有太子爷在,而且十三弟也需要历练。”胤禛坐下来等,把手中的小罐随手扔到了桌子上。 听到他的回答,屏风后的徽音笑出声,却赞同道:“此言甚是,所谓‘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而未长成的,也不见得就不是个高个的,是吧?” 胤禛亦轻笑,如果真的是二十六岁的他,定然不会放过跟着皇阿玛历练的机会,但是重活一世,他何必为了那些琐事,放弃本可欣赏的美景呢?若是一切不变的话,这一次南巡可是他最后一次扈从南巡了,又有心仪的女子在旁,不四处转转,他都觉得亏得慌! 太子毕竟是太子,即成了储君,自当该多担些事,至于十三弟……总要入朝办差的,不磨去年少的稚嫩,如何肩负重任? “你得带够银子,”徽音提醒着,“还有啊,提前说好,跟佛有关的,我可是不去的!” “嗯。”胤禛应声,本就是为了更亲近她的,总要投其所好不是? “对了,还有莫璃!”徽音猛然惊起,绕过屏风就要往外冲。如果知道出去玩不带她,莫璃一定会发飙的,正规军人出身的女人,惹不起啊惹不起! 胤禛瞳色变暗,视线定在了从屏风后出来的女子身上,唔,衣带未系,领口略敞,长发散乱,这是在诱惑他,还是在考验他? 徽音感到粘在身上灼热的目光,眼神一扫赶忙掩住衣领,竖眉道:“色狼!”语罢,身形一闪,就到屏风里面去了。 独坐桌边的男子拳掩唇边,斯文雅致地调笑出声:“徽音,我第一次看到你害羞,我不是你夫君吗,何来‘色狼’一说?” “你那是目光调戏,更加不可原谅!”徽音气哼哼地答,上下整理着没有疏漏了才出来,径直往门外走,“我去找莫璃梳头发,劳驾‘色狼夫君’多等一会儿!” 胤禛面露笑意,墨眸润如莹石暖玉,显是被方才之事逗笑了,不过他最想说的是,如果为人夫君不“色狼”的话,还称得上真正的夫君吗? 这一番小插曲后,等他们主仆三人走出织造府时,已然过去小半个时辰了,所幸天色尚早,倒不会耽误出游。 “去哪里?怎么走?你知道吗?”徽音忽地顿足问道。 莫璃脑子一懵,醒悟了。江宁府他们都不熟,没个向导,岂不是两眼一摸黑? 胤禛回头,右手摩娑扇骨道:“无妨,秦淮风光一向颇受赞誉,你们不是念着名吃吗,且先去夫子庙那儿吧!”这一路南下,他可是瞧得真真的,徽音大半随了莫璃的意思,往往对美食的兴趣比其他的大。 徽音闻言抬脚,不再说什么了。只要有确定的目标,一路问过去好了,他们三个人方向感都不算差的。 主仆三人行,出了织造府越往前走,人声越多,沿途所见确是一派江南风光。此时节已是二月初,这里比之京城空气要湿润很多,目之所见已现绿色,倒让人不由得心情轻松。 渐入街市,行人便多了,男子束辫着短打者多,应是一大早为生计所忙的升斗小民,街上鲜有女子经过,若是有,自是汉裙娥娜,分外柔美秀丽。两相对比之下,反是胤禛他们三人甚为突出,唯一的男子清俊儒雅,两名女子似是主仆,覆面纱的身姿清逸如云,虽看不出容貌,却能断定是个美的,未覆面纱的也是端研秀丽,别有一番风情。 “江宁本是六朝古都,明初还做过都城,若论江南繁华之地,非江宁莫属。”胤禛一边走,一边叹道。 徽音扫了两眼街景,他们是直奔着秦淮河的方向去的,这些就不会多看了。听到旁边的男人颇似感慨的话,她笑着偏头:“我倒不知,你还有这种凭怀吊古的节草,怎么,是惋惜此地昔日的繁盛?” 胤禛瞥了她一眼:“在外出游,给你讲讲典故由来,也是让你见见市面,不好吗?” “好,当然好,那就多谢夫君了!”徽音暗地里想要发笑,却原来这男人也有些显摆欲嘛,她可算知道颜颜那性子是像谁多一些了!不过,历史她虽熟知,像这些地方的由来典故,还真是不太清楚,世传雍正帝学识渊博,今日且见识见识也不错。 瞧着自家侧夫人眸似清波的笑模样,胤禛也是笑了,他极少看到这女子如此姿态,说是小意太过,说是俏皮又似不足,虽是难以形容准确,可让人忍不住喜欢。 “江宁可览之地颇多,明时就有‘金陵十景’,后来渐增以至如今的‘金陵四十景’,其中名刹古寺有近一半,”胤禛说到这里,停下来看向略后他半身的女子,“你不去那些地方,所以‘四十景’就被减至‘二十景’左右了。” “好夫君,说说都是那些景致?”徽音轻笑,故作姿态地道。 一声“好夫君”,又是出自心仪女子的口,直让胤禛心神一荡,当然了,他也清楚这不过是表象,却还是莫名一喜,心情越发好了:“你想知道‘二十景’还是‘四十景’?” “主子,都听听吧!”莫璃巴巴望着好友,眼睛里遮都遮不住的垂涎欲滴。 三人一路谈笑,许是皆有些身手底子,锻炼也从未落下,倒没有疲劳的感觉,只是中途进了一处茶寮,歇了歇脚,便继续往前走了。 远远可见一条碧带铺陈着伸向高低错落的建筑之中,时有画舫、小船悠然而过,却是一副美丽的江南流水风光,仿佛展开了一幅水墨丹青的画卷,美极秀极,清极素极。 “秦淮河畔早年是名门望族之居所,后来文人墨客多在此诗文会友,及至明代时,渐渐有了今日的繁华。正所谓‘白鹭北头江草合,乌衣西面杏花开。’比起夫子庙一带,倒是乌衣巷别有一番宁秀。”胤禛一路而行,折扇一打,却是难得表露出几分文人气息。 转入秦淮北岸的街道,找了一家老字号,三人被跑堂迎进去,只要了个雅间,门开在店里,却是不设窗,打了一道围栏,既利于赏景又富有雅趣,环境的确很好。 “江宁府最有名的莫过于食鸭了,”衣摆一撩落座桌边,胤禛不禁询问,“可是要尝尝?” 徽音不自觉看了莫璃一眼,含笑点了点头。 于是,在跑堂上完江宁特有的雨花茶后,数道与鸭子有关的菜品,已被胤禛点好了,只加了两品点心和素菜,想是不愿太腻。 待跑堂的出去,徽音摘下了面纱,无奈地看着莫璃如孩子一样奔到围栏边恣意欢笑,视线亦投向了外面,不过扫了几眼,她便转而望着同桌的男子:“对面……是不是有名的秦淮河……嗯,男人喜欢的地方?” 胤禛干咳一声,脸一板道:“身为女子,岂能论及这些粗鄙之事?”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花街柳巷啊! 不过这秦淮河边也奇怪,北岸建了夫子庙,算是祭祀儒家圣人孔子的地方,可南岸却是寻欢作乐之所,当真是两种极端,却不知是为了方便谁。 徽音瞅了眼似是有些不自在的男人:“你不是查过我吗?那就应该知道,我到大清的第一笔银子,就是出自风花雪月楼,何况我刚刚说得那么含蓄,哪里就粗鄙了?” “……”胤禛说不出话来,未拿扇子的左手有些颤抖,一个女子堂而皇之地谈论青楼楚馆,这正常吗? “主子,我看了半天,原来真的是青楼啊!”莫璃兴冲冲地跑过来,眼睛闪亮闪亮的,其心中所想,简直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胡闹!”胤禛冷斥,极力克制着想要收拾这两个女子的冲动,那种地方岂是女子能够涉足的? 徽音奇怪地抬眼:“怎么胡闹了?”片刻她似恍然大悟道,“噢,你以为我们想去看看?放心放心啦,我又不好女色!” 又被捉弄了!胤禛郁卒不已,他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完全是在找抽! 莫璃掩嘴偷笑,她是看出来了,这位雍正爷真的对徽音有好感了,自打去年五台山回来后,虽然好似仍旧如前相处,但是不经意的某些时候,那眼底总是含着淡淡的暖意,纵容着徽音对他的小捉弄。 就好比此刻,明明心里不舒服,又是那般不肯低头的性子,却未曾因为被捉弄而发怒,反是难掩郁闷地看着徽音,眸底没有出现丝毫愠色。 “对了,皇阿玛和太子爷这次都没带女眷在身边,是不是……有人会送美女给他们?那你呢,有没有艳遇?”徽音扯住胤禛的袖子,好奇地发问。 本来端茶要抿的人身形一僵,眉头狠狠皱起,黑眸聚集了不满:“胡言乱语些什么!这等事是你一介女子能出口的?” 徽音松手,敏锐地察觉到了旁边人的不快,面色一整不再说话了。莫璃同样感觉灵敏,乖乖缩了回去,没有方才那份鲜活劲了。 雨花茶的清香悠悠飘散,雅间里却陷入了一种让人难受的沉寂。 良久,有人先开了口。 “南巡主要是为了巡察治河,那等事下面的人虽有心却无胆,况且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谁也不会乱来。”胤禛也是知道态度过了些,像是解释地出声道。 徽音垂下的眼眸一深,这算是挽救气氛吗? 胤禛清楚,徽音不同于一般女子,心中自有丘壑智谋,若是此刻不能打消方才那句话的影响,他这一年多来为亲近徽音所做的,就通通化为了泡影。 “徽音,我……你要知道,‘四阿哥’从来不是个受重视的,没有人会来极力讨好。”胤禛语声低沉,状似黯然道。 莫璃在旁看得清楚,谁能想到堂堂雍正帝会小小的装可怜?再看好友抬起的眼中掀起波澜,她不由得想仰天长叹,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徽音还就是上当了…… 当过皇帝的人,和j滑成本能的徽音,两人之间究竟谁胜谁负多一些? 前事不知,未来难料啊! 第26章 你白痴啊 河水哗哗而过,御舟行进在京杭运河上,徽音站在船头,望向前面像是引路的几条船,胤禛就在那里。他们已经从江宁府出来了,此时正在前往下一站苏州府的路上,曹寅随圣驾同行,正在船舱里伴驾。 回想那日江宁府的一餐全鸭宴,徽音不由得想笑。早就告诉过莫璃,如今的大清,有些现代常见的调味料都未曾引进,因她有须弥境的关系,所以才在京郊小面积的种植了那些作物。其实,平日里诗情所做的饭菜,已然是味道齐全了,偏莫璃认为美食还要在当地品尝,应景应物方有滋味。 结果,全鸭宴一上桌,除了胤禛多吃了些,一向“饕餮”似的莫璃仅仅动了几下筷子,就罢手了,倒是点心用了不少。 “额娘,额娘,你在看阿玛吗?”颜颜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仰头看向船头迎风而立的女子。 徽音弯腰,含笑捏捏小丫头的鼻子,余光里康熙带着儿子、臣子都出来了,只得转身行礼问安。莫璃走过来将颜颜带离船头处,虽说有护栏,但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子清啊,”康熙指着那一袭天青色汉裙的女子,对曹寅道,“这丫头可救过朕呢!” 曹寅抬眼间,那以蓝天、长河为背景的女子,款款几步靠近,宛如衣袂飘飞的仙子,且不论容貌如何,单这身气度,便是寻常人难以比拟的。只见她清浅一笑道:“曹大人可别听皇阿玛的,奴婢区区一介女子,哪有那般本事?都是皇阿玛鸿福齐天,才得以遇难呈祥。” 曹寅听得主子朗笑出声,附和着露了笑颜。这个女子不简单啊,他们这些作奴才、臣子的常说的溢美之词,由她出口竟是再自然不过,半点不见奉承之意,委实奇了。而且……在江宁时,但凡前去拜见的夫人,没一个见到四贝勒的侧夫人,这其中到底是有意无意,或者有什么玄机,他也是没摸出味来,只是,主子听闻时似乎有些满意之色,却不知是为了哪般了。 “小四嫂,我还是登船时才知道,四哥和小四嫂去夫子庙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啊!”胤祥忽地来了这么一句,颇有些可惜的长叹。 “十三弟,你一有空不是就找玲珑去了吗?此时倒来后悔,可不就晚了?”胤礽温和一笑,说的是实实在在的事。 胤祥干笑两声,糊弄过这茬了。小汤山别院那次,可是他有生以来最难堪的一次,虽说为着四哥,揭过也算不得什么,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所以才有意小小的找点麻烦。 徽音似笑非笑地来回扫过在场的兄弟俩,最终默默靠边,视线一转又去看两岸景色了。 康熙不在意晚辈间的小事,只和曹寅随意聊着江南的变化,却忽然,清润的女子嗓音响起,严肃地道:“停船!” 莫璃抱着颜颜,似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看向前面先行的几条船。胤礽蹙眉,储君气势顿显:“为何停船?” 徽音猝然望着康熙,神情认真凝重,半点不像是开玩笑。他们也算是相互有些了解了,康熙眸光一深,断然下令:“胤礽,传旨,停船!” “是,儿臣遵旨。”圣命已下,尽管疑惑重重,可胤礽还是听命去传旨了。 “小四嫂,为何停船?”胤祥刚问完,就听到前方开路的船只周围,水声大作,数道人影自水中冲天而起,冲到船上就开始挥刀连砍。 是伏击?!! 康熙面色变冷,只使了个眼色,曹寅就匆匆离开此处了,想是去安排护卫之事,同时调整一下行进路线。两旁在场的侍卫,几乎全部围了过来,将主子们护了个严严实实。 “阿玛,阿玛!”颜颜在莫璃怀中急喊,小脸上不见害怕,倒是担心得不行,“阿玛在前面,阿玛在前面!” 康熙和胤祥神色都不好看,就这一会儿工夫,已经有刺客控制了一条船,下一步定会掉头冲过来,而胤禛,仍旧在前面的船上,吉凶难测。 徽音眯着眼,负手望向前面,以她的六识,清楚地知道胤禛目前的情形,那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是以反应有些慢,约莫有大半伤亡了,不过作为一个主子,他还是被护住的。 许是见刺客夺船掉头,胤禛竟是怒喝一声,大吼道:“大清皇四子在此,谁人敢放肆?” 这个大马蚤包,还嫌吸引的刺客不多不成? 莫璃发现好友脸色骤然音沉,不由得靠近些问:“是……前面怎么了?” “他表明身份了!”无情无绪的一句话,让在场人都是悚然一惊。 康熙清楚,胤禛是为了转移刺客的注意,为他们多争取一些应对的时间,可是这样一来,就将他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果然,从这边看去,前方本来分散的刺客,似乎突然开始向主船集中,目的显而易见。 徽音闭了下眼睛,唇隙不禁溢出一声叹息。她们自有默契,几乎不用说一句话,莫璃就明白好友想要做什么了,她走到胤祥身边,把颜颜交给了他:“十三爷,小格格就拜托您了!” 俊朗如阳光般的少年一愣,等反应过来时,那个在塞外时与他打了个平手的奴婢,已走到了天青色的丽影身边。 “徽音丫头,你……”康熙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嘴,却不知想要表达何种意思。 “颜颜,跟着你皇玛法,等 清风颂音辞第3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8部分阅读 玛法,等阿玛和额娘回来!”徽音转头,笑着对胤祥怀中的小丫头说道。 “嗯,颜颜会乖!”充满信心和期盼地点头,粉雕玉琢的孩子眼睛发亮,未有丝毫恐慌不安。 莫璃莞尔,忍不住露出个笑意。徽音看看好友,伸手抓住她,下一刻就只余她们二人衣衫的残影,却是速度快到极致了。 浩浩水波之上,湛蓝晴空之下,众人仅见那两道相贴的身影宛如流光一样,在水面点了三四下,不过十几息的工夫,已然跃上了被刺客围攻的那条船。 御舟上,目睹这堪称神迹的一幕,皆有些不可置信。 侍卫们有的瞪大双眼,有的惊大了嘴,还有的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难以确认刚才是不是真的看到,四侧夫人带着一个人直接从水面上飞过去了。 康熙惊讶之色一闪而逝,随后目光变得幽深晦暗。 这就是徽音的身手吗?如果是全力施为的话,已足以称之为一个巨大的威胁,可是,若她肯凭全力去救老四,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对老四有了些情意?而这些情意使她无法眼看着老四陷入危难之中?但是,假如她未曾使出全力呢?不仅无法说明她对老四是否有情,更无法推测出她的身手,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徽音……康熙念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深思。 胤祥难掩错愕之色,小四嫂的武功如此之高?这片刻之间,御舟和四哥开路的船的距离越来越大,由此可见,刺客来袭时四哥定是没有停船,这般距离,小四嫂带着莫璃居然能踏水飞跃,那得是多么深不可测的武功才能做到?而且,刚刚那身手,可是炫目得紧,原来小汤山时,他是班门弄斧了吗? 先不管这边人几多思量,徽音带着莫璃直接落到了与刺客缠斗的胤禛身边,她调转灵力,强劲的力道如暗流一样划过一周,逼得近身的刺客都是趔趄后退,只此一瞬,已是争到了时机。负伤的两个侍卫狠狠挥刀,杀掉了四五个尚未控制好身形的刺客,不过紧接着,他们就都被砍杀了。 莫璃一踩到甲板上,扬手就开始放枪,军人一贯都是枪不离身的,打从徽音给了她那把手枪后,便一直贴身收着,此刻绝佳的热武器和丰富的搏斗经验,让她转瞬间击毙了十来个刺客。 徽音无视周遭的刺客,两步走到胤禛面前,不顾他狼狈的模样,揪住衣领大骂道:“你白痴啊,当活靶子舒服得很是吧?竟然豪气冲天地表明身份,不想活了是不是?” “满洲鞑子,我要杀了你!” “清狗,拿命来!” 刺客举刀大喝,目瞠欲裂地就要冲过来,仿佛胤禛是他祖宗十八代的杀父仇人一样。 徽音娥眉倒竖,眼神音鸷地看向敢这么说话的刺客,傲气凌人地道:“我的夫君,是你们这群杂碎能骂的吗?”说罢,随手一挥,几道劲气如剑一样迅疾穿过刺客的身体,竟是带出几股红艳的鲜血,那两个前一刻气势滔天的刺客,这一刻已然双目大睁,直挺挺倒了下去,确是当场毙命了。 胤禛受了两处刀伤,因制敌而衣衫凌乱,发辫也散了,额际遍布汗水,不知是遇到刺客紧张的,还是打斗渗出的。他抿着唇喘息,眉头拧得死紧,略微向后站一些,任由徽音和莫璃阻挡那些刺客,自个儿调理着紊乱的nei息。 如此处境,胤禛虽在调息,却还是警惕四周,以免被钻了空子。他看着莫璃只是简单的扬手就能杀掉刺客,再看刺客尸体冒血的小洞,可以断定乃是火铳……不,应该是枪,这样连发的、威力可怖的、又小巧到藏在袖中的,绝对不是大清现在的火铳,而是公元2000年以后的枪! 徽音居然有后世睛良制作的枪? 胤禛暂时压下这个问题,不由得看向轻轻松松解决刺客的天青色身影,方才被那么多刺客围攻的时候,他害怕过吗?害怕过,他好不容易回来,还没能完成心中的种种计划,他怎么能够折在前往苏州的运河上? 徽音会来救他,胤禛未曾想到过,他虽对这个女子有意,但是有没有撷取芳心,还是能够感觉到的,徽音待他远没有到他待徽音的程度,只是因敬佩历史中的雍正帝,而连带的对他有些好感,仅仅是欣赏、旁观的情绪,和品鉴一件古董没什么差别,刚刚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他身在危难之中时,徽音竟来救他了! 胤禛心生喜意,莫名地有些满足。能得徽音来救,这说明他在这个情志沉眠的女子心中,虽不至于有多大的份量,却绝不是个认识、盟友或者交易方之类的位置,而是个有些重要、有些紧张,又有些不舍的人。 想到刚刚徽音骂他的那句话,胤禛眉毛一皱,旋即又展开了。 刺客已没剩几个了,瞧着似是要逃走,可徽音和莫璃哪容他们跑了,相视一眼后,默契地分工协作,一人解决一半,很快就处理完了。 “反清复明?”莫璃扫视四周,眸子里尚未褪去嗜血之色,整个人不似往日那般规矩柔和,反是有种从死亡中走来的感觉。 胤禛捕捉到了莫璃的气息变化,暗地里升起些不寒而栗的瘆意,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再看徽音,却是已然恢复软裙罗带、清逸如云的模样了,根本不像是站在一条装满尸体的船上,而像是凭风立于山颠水域,衣袖浮动间全是霭雾之气。 “谁知道呢?”徽音耸肩,看似轻松,实际上满是怀疑,她总觉得这刺杀有点奇怪,可偏又抓不出什么头绪。 莫璃气息渐渐平复,眼神重现宁和,她回头望向御舟的方向,不由得呼道:“啊,大船看不见了?” 胤禛由着徽音检查伤口,听到她说:“你才看见啊,估计那边已经走好远了,咱们算是被抛弃了呢!” 莫璃苦丧着脸,转头傻傻地问:“这前不靠岸,后不见码头的,满船上就咱们三个还站着,怎么回去啊?” 船夫、侍卫都死了,即使这船尚可使用,可他们三人也无一有本事让它动起来,如今位于运河中心,除了顺流漂着,确然是被困住了。 徽音看过了,胤禛身上都是皮外伤,上些药处理一下,过些天就好了,基本上不会妨碍行动,说起来也算是大幸了,被那么多刺客围攻,居然只伤到这种程度,难不成当真是有上天庇佑吗? “徽音啊,我虽然会游泳,可这么宽的河,让我游到岸边也好难的,你不要告诉我,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了?”莫璃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 “游回去?”徽音眼中一亮,点头道,“果然是‘窘境之下有急智’,莫璃,咱们就按你说的,游回去!” “啊啊啊,”莫璃郁闷地叫,“那我们岸上会合!”语罢,她助跑几步,以一个很优美的姿势跳水了。 胤禛瞅着溅起水花的河面,很想知道连方向都未曾约好,她可知是游向哪边的河岸,上岸后又怎样找到彼此会合?急性子也用不着如此吧? 还没等胤禛想完,就感到被徽音扯着跃了起来,瞬息间已向河面落去,此时,他才听到自家侧夫人问:“你水性如何?” “不会。” “我靠,”两人落入水中之前,徽音爆了粗口,“不会你不早说?” 胤禛也满头黑线,他倒是想说来着,可是有机会吗?有吗? “……你没问。” 徽音拽住旁边足有一百三四十斤重的男人,简直想要吐血,在不暴露修真者身份的前提下,她还要保住这男人的命,平安到达河岸,她容易吗她? 河面上或沉没或正在沉没的几条船上,鲜血和尸体、武器零散分布,唯独沉势最缓、体积最大的那条船,甲板上血迹遍布,尸体交错重叠,单看那惨烈之状,便可窥得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打斗残杀。 显目的官船标记,随着这几条船,一边顺流而下,一边趋于沉没,却不知这一番杀与被杀是为了什么。 …… 御舟上,康熙仰头靠在软垫上,阖眼似在养神,实际上眼皮底下的眼球一直转个不停,显然是在心中焦虑。 “皇玛法不急,阿玛和额娘一定没事!”颜颜笑眯眯地拍拍她旁边的中年人,像安慰孩子一样道。 康熙睁眼看去,睛神自然松了松,含着一丝笑问:“玲珑怎么知道他们没事?” 小丫头想了想,似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两岁多的孩子,康熙本不指望她答得上来,可是在他即将准备放弃的时候,颜颜却眸中一亮,抚着胸脯说:“额娘说,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人,颜颜现在心不疼,所以阿玛和额娘就没有事!” 稚嫩的话语,带着孩童的烂漫,可是却能震动人心。 康熙眼神一闪,眸中仿佛有丝颤意,老四是他看重的儿子,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几时连个两岁多的孩子都不如了?竟然会焦虑至此,所谓父子连心,老四那么孝顺,一定不会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奴才曹寅求见主子。”船仓外传来曹寅稳重的声音,引得靠在垫子上的中年男子睛神一振,忽地坐直了叫人进来。 “如何?”康熙问,神情平静端凝,完全看不出什么担心、忧惧、不安的情绪变化。 曹寅跪在铺了地毯的甲板上,恭敬地垂目回禀:“回主子,侍卫们划船回去,里外检查了几遍,那几条船上无一活口,共有刺客五十三人,已尽数身亡。四爷所在的主船上刺客的尸首最多,足有三十七具,但是并未发现四爷及四侧夫人的踪影,奴才推断,四爷及四侧夫人应是弃船逃生了。” “船呢?可拖回来了?”康熙呼吸一滞,紧接着无波无澜道。 已经不算年轻的曹寅叩首:“奴才该死,侍卫们抵达时,船已沉了大半,主船亦沉了小半,是以奴才们只收敛了尽忠的侍卫遗体,并没有打捞沉船。” “嗯,交给胤礽安排抚恤事宜吧!”康熙面露不忍,停了好久,对跪着的心腹下令,“传令,去苏州!” 曹寅幼时侍读于宫中,他能感受到主子心里的一些焦躁,但是主仆有别,他不好说出安慰的话,只能默默陪着,也免得主子一人难受。 “皇玛法,咱们要去苏州等阿玛和额娘,对不对?”颜颜软糯的声音响起,俏似胤禛的眼睛黑亮有神,直看向康熙,这一刹那,居然奇异地让他心绪沉静了下来。 “是,咱们去苏州等你阿玛和额娘!”康熙抱住小小的孙女儿,暗自深深吸气,终于能让头脑恢复清明了。 圣驾虽然改了一下路线,却仍旧向着苏州驶去,好似完全忘记了还有个皇子,因为遇到刺客而半路掉队了。究竟是无情还是忽视,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只怕是连当事人自己,也难以说个明白吧! 第27章 落难丛林 却说带着一个不会游泳的胤禛落入河水中的徽音,虽努力让他不呛到水,可困在水中,终究是难以施为。溺水人的本能反应,使得胤禛死死巴住徽音不放,弄得本来会游泳的她,都被拖累到喝了几口河水,忍无可忍之下,她抬手劈晕了重得要死、还添乱的某人,总算浮到了水面上。 “呸呸,”徽音右手托住胤禛,一脸嫌弃地看着晕倒在她颈窝的男人,相当相当地郁闷,“好歹也是做过皇帝的人,一入水比普通人还像个八爪鱼,都不晓得这河水干不干净……” 一个筑基初期的修真者,居然还会在水里呛到,说出去简直丢人死了! 徽音灵识伸入左手上的储物戒指,取出一支紫玉箫,灵力输入后,紫玉箫立刻变大,她控制紫玉箫潜入水中托起胤禛,而后侧坐在箫上,抓住晕过去的男人,指挥着这件飞行灵器往河岸而去。 不过片刻工夫,紫玉箫恢复原状,被收到了储物戒指中。 河岸边,一位天青色裙衫的女子将她旁边的男人放平到地上,随手打出一道灵光后,竟然消失在了原地…… 须弥境里,徽音未曾用灵力烘干衣服,她一会儿还要出去,烘干衣服就露底了。瞬移到无涯居,她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莫璃,皱着眉探出神识,发现人在哪里时惊了一下,赶忙瞬移过去接人了。 东山雪域,冰封千里,所有一切都是白色的,徽音一到此处就看到了唯一一抹异色,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正是被丢进来的莫璃。她几个飞跃到了跟前,就看到团在一起的好友头发结霜,本就湿透的衣服冻成了冰茬子,脸色雪白雪白的,都可以和这里的环境相媲美了。 莫璃上牙磕下牙,一把鼻涕一把泪,很淡定地长叹:“我说徽音啊,你下次定点投放能不能选个好点的地方,幸好东山山脉的时间比是1:10,要不然我没被冻死也饿死了!” 呃……往常带人进来,徽音都在场,从没出过这种差错,今天是情况特殊,她用灵识裹了入水的莫璃放进来的,结果就…… “好在这颗恒温珠子我还带着,不然早就去见冰雪大神了!”莫璃哆哆嗦嗦起身,龇牙裂嘴地巴住好友,一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模样,明知道没任何作用,可还是想让好友感同身受一下。 徽音带着莫璃回到无涯居,用灵力帮她回暖后,才放她去洗澡。 “这身衣服别洗了,等你出去时还得穿它呢!”指指换下来的那套水渍、污迹明显的衣服,徽音说道。 “我又不傻!”莫璃匆匆冲了一下,擦着头发从一楼的浴室出来,翻了个白眼给提醒她的人。忽地她想到什么,忙问,“胤禛呢?你这么进来,他怎么办?” 徽音抖抖湿着的衣袖,开口:“我把他放到河岸边了,打了个防护法诀,死不了的!”她顿了顿交待,“我这就出去了,等寻到合适的时机,便放你出去。” “嗯,走吧走吧!”莫璃美滋滋地扑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视听设备,她之前发现一部清宫电视剧,还没开始看呢! 从须弥境出来,徽音站在河岸边低头打量仍旧晕着的胤禛,神情有些若有所思,宁默的美目里或明或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几息后,她蹲下身来,撤去防护法诀,开始按压躺平的男人的腹部,挤压出其中的积水。 “咳咳,”胤禛呛得难受,一睁眼,迷迷蒙蒙中看到了徽音,等吐出几口河水后,他终于能够弄清处境,不由地问,“这是何处?” 徽音靠后些,自然地答:“我怎么知道?反正是岸上就对了。” 胤禛垂头一看,他和徽音都湿透了,形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再看所处之地,左面是不知大小的树林,右面是之前落难的河,想来这里应该是运河边的山林了,却不知属于哪里的地界。 从地上站起来,胤禛仰头一望天色,伸手拉了徽音起身:“估摸着天黑前也走不出去,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明日一早再作打算。” “这片林子不小,而且……可能还会有追兵。” 两人一起向林子里走,若是寻个落脚的地方,当然是有个遮蔽的好一些。胤禛毕竟是男子,落难此处,他想的是如何寻个好一些的地方,不委屈了身后跟着的女子,却压根忘了,他的侧夫人岂是一般的柔弱女子? “你怎知还有追兵?船上的刺客不是都杀了吗?”胤禛在前拨开杂草,踢走枯枝,像是为了让身后之人好走一些。 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贴,让徽音的眸光闪了闪,心头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她无意细究,凝声道:“是全杀了,只是我总觉得这次刺杀有点不对劲,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嗯。”胤禛亦是心细谨慎的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又走了片刻,徽音倏然拉住开路的胤禛,身形一闪窜到了某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伸指“嘘”了一声,暗地里掐个幻阵法决,完全隐藏了行迹气息。 轻若无物的脚步声传来,五个身材不高的睛瘦男人,一边寻找什么一边警惕而行,他们呈五角之势,显然具有极佳的合作经验,应对外敌、护住伙伴的后背,防止一切偷袭。 树上的胤禛和徽音看得真切,一个拧眉深思,一个却已面色音沉。徽音打了个手势,让胤禛留在树上,衣衫掠过树梢,已然不见影了。 地上的五个人还在地毯式搜索,树上的胤禛小心收敛气息,一双黝黑如墨玉的眸子紧盯着下面的追兵。他心底莫名生出些怪异,这五个人穿的是平民百姓的短打,如果来搜他和徽音的话,就该是和船上的刺客一样,乃反清复明的乱党,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道劲气袭来,五个人立时一惊,亮出武器扫视四周,发现东边的树丛有抹人影,相视间径直冲了过去。胤禛又等了一会儿,才从树上跃下,寻迹而往,他知道那是徽音,五个对一个,虽然清楚徽音的身手很好,可他还是有些担心。 穿过粗细不一的各种树木,跨过拦路的枯枝藤蔓,胤禛隐隐听到武器清鸣的声音,心中更是惊忧许多加快脚步向前方赶去。 这边的徽音引来五个追兵后,声东击西分散了他们,从第一个、第二个分开的人那里,以摄魂之法窃取了他们脑海中的信息,果然确认了她的判断。 日本人,又是日本人! 早在刚刚看到他们走路的姿势及面部特征的时候,徽音就隐约猜到了他们的身份,真当剃了头发、梳条辫子就能哄住人了吗? 康熙三十八年时,因为几个线人而赔给大清三千万两白银,这笔赔款好像去年才给完吧,如今还敢派人踏上大清的地界,这群日本人是疯了不成? 徽音从须弥境里取出一把收藏的日本武士刀,拿在手里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仍四处搜寻的另外三个日本人身后,以日语道:“织田信长。” 三个人悚然一惊,这才发现身后有人,他们转过来看到一个年纪轻轻、容貌极美的女子,穿着大清女子的裙衫,持一柄武士刀抱胸而立,看样子像是同伴。 其中一个睛明的中年人武器未曾收回,对答道:“第六天魔王。” 徽音出声又说出一个名字:“真田幸村。”这是她窃取到信息里,属于这些日本人之间的暗号,只有应对无误,才能确认为同伴。 “大阪‘真田丸’。”三人此时方收回武器,缓和了警惕的神色。 徽音面无表情,眉头一蹙冷声问:“我是不久前才到大清国的,一直在此处等待命令,敢问尊驾,有何需要协助的?”她可没心思陪他们玩,问出这些日本人的目的才是紧要。 三人彼此看看,最终大约二十来岁的那个说:“几年前伊贺中忍被大清国俘虏,主公被迫答应了大清国的赔款条件,可是……” “废话少说,凡为大和子民,怎会不知此事?”徽音显得有些气愤,脸上显出音沉之色,“你们直说,主公的命令为何,可需我协助?” 三人面现为难,终究还是那个睛明的中年人作了决定:“我等来大清,实是主公命我等寻找一个会音阳术的女子,几年前之所以会有赔款之辱,全是拜此女子所赐,只是我等到此后,却未有丝毫头绪。” 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小个子眼神音狠,接口道:“大清国人太j诈,那些人诓骗我等,说是要我等帮忙伏击几艘商船后,就告知我等那名女子的下落,谁知……” 徽音点点头,轻捏武士刀的鞘,调动灵力运转:“如此……你们就可以死了!” 三个日本人尚未来得及拔出武器,只见三道白中夹杂着微蓝的光,成利剑一样刺来,霎时就永远断了他们呼吸。原来,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吗?会音阳术的女子! 光影一闪,徽音手中的武士刀凭空消失,她皱眉扫过地上的尸体,猛地抬头向一处树丛看去,三息后,胤禛出现在了那里。 “都死了?”视线经过三具尸体,越过树丛走来的男子神色一凝问。 “嗯,”徽音看都不看一眼,扯了胤禛就要离开,“这五个是日本人。” “日本人?” 徽音指向西北方道:“是日本人。那边有个可以落脚的洞子,等过去我再细说。” 胤禛点头,眉心成川,不知在想些什么。同时,他发现身旁的女子在这丛林中似乎行动如常,仿佛对于这样的环境并不见半点生疏害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游刃有余。 这是一个略微高于地面的小坡地,坡地伸入覆满植被的土山之nei,形成了一个约莫四五平方米的洞子,里面不似外面这样有朝气,虽然向光却无水源,是以坡地尚未有任何植物,仅散着些枯叶,像是被风吹进去的。 “天快黑了,且先在此过一夜,明日一早再想办法出去。”徽音带了胤禛进去,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才放下心。 “徽音,你留在这里,我去寻些树枝以便生火。”安顿一声,清俊的男子就要出去。他虽然是皇子,但狩猎入林并不陌生,有时出京办差,也是露宿过的,所以不会显得多么白目。 “唉,还是我去吧!”徽音拉住了他,心中似有种异样的感觉,被人如此护着,她几乎未曾遇到过,不过这种滋味还不赖,有点暖,有点甜,还有点好笑。 胤禛刚要制止,就看到走至他身边的女子,露出了一抹从未有过的笑容,明明温煦如热茶,却多了丝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好好休息一下,这丛林中怎么活,我比你熟多了,”徽音按着旁边的男人坐下,强忍着喷笑的念头道,“自己宽衣吧,我回来给你处理伤口。” 胤禛想想这女子的本事,没有什么被小看的念头,也不会坚持显示男子气概,自然是任徽音出去寻柴,动手脱起湿衣。如今二月天,江南的气候虽好,可穿着湿淋淋的衣服毕竟不好受,所幸不是数九寒天,否则早冻僵了。 大约过了三、四刻钟,就在他不由得担心到想要出去找人的时候,徽音回来了。胤禛看到他家侧夫人胳膊上缠着一条长藤,直拖到身后,却是绑着一大捆干了的树枝,下面是手腕粗的,上面垒着半指、一指细的,这些烧到明天早上是绝对没什么问题。 “喂,过来帮忙啦!”徽音瞧着盯住她发愣的男人,不由得喊道,“真搞不懂,为什么是我这个弱女子做这种事啊!” 胤禛上前才发现,徽音左手捧着的大叶子卷成桶状,里面盛着清水,右手捏成窝的叶子里,放的是些果子。一趟出去,竟是食物、水和柴全部带回来了,而且花的时间还不久。身为男人,他莫名的有些自卑了,这什么女人,他还没发现什么能难住她的! 徽音甩甩酸了的胳膊,其实没靠近这里时,她都是把柴放到储物戒指里的,要不是不能暴露须弥境,她都打算直接摘里面的果子,像这种野生的,酸了吧唧,怎么能入口? “呶,火折子。”胤禛把那捆柴拖过来,就看到坐着歇息的女子掏出两三个火折子递过来。 他们都落了水,未落水之前身上也不会带火折子,这是哪里来的? 脑中一转,胤禛挑眉:“你又到那几个日本人的尸体边去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这是何处得来的。 “嗯,要不是为了这个,我才懒得再看见他们呢!”徽音承认,随后笑嘻嘻道,“吃的、用的我都带回来了,剩下的可就看你的了!” 分工协作? 胤禛一笑,仅着一层里衣转身自去生火,当他解开捆柴的藤蔓时,看到柴堆里有个用叶子包起来的东西,拿起来打开一看,他惊喜了:“你还打了兔子?” 徽音抬眼一瞧,忍不住撇撇嘴:“我回来的路上,它要撞上来,我有什么办法?”自从进了林子,她的神识一直注意着四周,既是顺手的事,为什么不干?况且,丛林里面光吃果子哪能充饥,她虽然无所谓,但不好饿着皇子不是? 胤禛摇摇头,把已经处理好的兔子继续包起来放到一边,开始搭柴生火,同时不忘说话:“你说丛林里……你很熟?”他从刚才就在疑惑这个问题了。 “是啊,”徽音胳膊撑地,懒懒地后仰上身,半眯着眼看忙碌的清瘦男子,“从八岁开始,每年到我生日时,老头子都会将我丢到森林里去,年纪小时是不大的森林,十二岁那年,我被丢到了亚马逊丛林里面,唔……你如果看过世界地图就该知道,那片丛林是世界上最大的丛林,其中危机重重,动植物千奇百怪,有毒的、食人的随处可见,寻常人进去,可谓是九死一生。” “……多久?”胤禛默然,心里涌出一股疼惜和痛恨,疼惜他心仪的女子,痛恨那个如此对待孙女的男人。 “你是问我在林子里待多久?”徽音轻笑,却不知是看淡了那些经历,还是真的不痛不痒了,“八岁到十二岁那几年,每年都会有一个月吧,而第一次进亚马逊,只过了七天,然后老头子就派飞机弄我回去了,至于十四岁最后一次进亚马逊,过了有半个多月,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被这样丢到丛林里了。” “他换了别的手段?”胤禛不觉得那个男人会如此轻易地罢手,于是猜测道。 “对啊,打那以后不丢我去丛林了,而是世界各地,有一年是偏僻的穷山沟,有一年是海岛,还有一年是个全民信神的古老部落,差点被当妖孽烧死呢!”徽音坐好,笑得冰凉,周身溢出一种暴戾的气息,“尽管我自己有一定的势力,可每年还是会莫名其妙地被丢到各种各样的地方,起初来大清时,我也以为是老头子干的。” 火光橘中透红,胤禛几步走到那女子身边,倾身抱住了她:“徽音,这里是大清,不是公元2029年,没有司马家了。” 被抱住的女子身体僵硬紧绷,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那种暴戾之气倏然间消泯无踪了。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却不知是谁在取暖,谁在安慰,亦或是二人患难与共,彼此互为依靠! “好了,还是先烘干衣服吧!”徽音情绪恢复,拍拍胤禛的背,语气轻快地道。 胤禛松开手,确认她没事了,才放心转身。他捡起湿衣,一件件用树枝撑起支到了火堆边,一瞥眼看到蹲下身不知捣弄什么的女子,不禁问:“你在折腾何物?” 第28章 洞中温情 徽音闻声回头,看到那单薄的人影时道:“你那靴子也浸水了吧?还穿着干什么?” 胤禛低头一看,确实,靴子里湿透了,每走一步都能渗出些水来,他坐下来边脱靴子,边盯着被徽音捣鼓的兔子和果子,好一会儿,终于明白这是在干嘛了:“你摘果子是为了当酱汁?” “是啊,这种野生果子吃了倒牙,你想吃啊?”徽音嫌弃地瞅向摘来的果子,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火堆边的男子。 胤禛不答反问:“你这样抹到兔子肉上,就好吃了?” “没办法,条件所限,早知道会流落到林子里,我就该带点调味料什么的。这些果子单吃起来虽然不怎么样,但份量合适的话,说不定会变成美味。”徽音抹完最后一种果子,用手指蘸了蘸兔肉表面,放入唇隙一尝,似有些不满意地蹙了蹙眉头。 “很奇怪?”胤禛见此,不由得问出口,心中对那些果子混合的味道深表怀疑。 徽音露牙一笑,提着兔子穿了根粗一些的树干,就驾到了火上,她把树干递过去:“如果你的技术不差的话,应该还不赖。” 胤禛转动着手里的树干烤兔子,不由地看了眼外面暗下来的天色,只是下一刻,他身子一僵,发现身边的女子正在扒拉他的里衣:“徽音,你这是作甚?” 素手一顿,徽音抬头就看到那张清俊的脸上扯着一丝笑,一副“我理解、我配合”的表情,墨色的眸底含着抹暧昧的幽光,她猛然无语,愤愤一拽那件解开衣带的里衣,露出了底下麦色的肌肤:“你当我和你一样欲求不满啊,别乱动!” 胤禛闷笑一声,他当然知道这是要给他处理伤口,可是平常老是被捉弄,难不成还不许他讨回一点? 柔软的手来回摩娑着身体,是个男人恐怕都无法凝神静气,胤禛起先没觉得不对,但渐渐地,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身上的那只手,温热滑腻的小手,碰触着他背上和左臂上的刀伤,带来似疼又痒的感觉,激得他心神止不住地一起一伏。 徽音未有察觉,取了些清水净手后,才开始清洗这男人的伤口,本来不太严重的外伤,经河水一泡,此时略有些发炎的迹象。她蹙了蹙眉,从湿着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瓶,这是一直随身带的药,是为了预防颜颜调皮受伤的,从小丫头会跑开始,就从来都备着,没想到如今却是省了她说谎解释出处了。 “有点发炎了,不过没事。”挖出膏状的药涂到伤口上,徽音撩起裙摆,撕了中衣开始包扎伤口,暗地里不禁有些感慨,繁琐的古装有时候还是挺好的。 因为包扎伤口,女子的身躯一下靠近一下远离,胤禛被弄得万分难受,这是他喜欢的女子,如果这样还没反应,那就是他有问题了。洞外传来林子里的虫唱声,胤禛狠狠闭眼,努力平息想要扯了人入怀的冲动,克制着心里纷杂的思绪,同时迅速地找着转移注意的方法。 “嗯,你这里衣也烤一下吧!”徽音提起湿着的男式里衣,止住了给他穿回去的念头,转到一边烘干去了。 一边煎熬难忍,一边毫无所觉,胤禛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这女子未发觉他的异样,还是该懊恼此生碰上了如此一个木头! 为了压下升起的欲念,烤兔子的男子开始说话:“徽音,你说先前那几个是日本人?” “没错啊!刚开始看到他们的行为举止和身高时,我就在怀疑,后来抓住他们问了几句,就确定了。”支好撑衣的树枝,一身天青色衣裙的女子坐到火堆边,双手捧着脸道。 “也就是说,日本人和反贼结盟了?”胤禛盘算着种种可能,心火已然熄灭了。 “不是那样的,”徽音摇摇头,似快意似幸灾乐祸地道,“日本人这次是被利用了,三十七年时他们利用了反清复明的汉人,而这次,却是反清复明的汉人利用了日本人。他们来大清的目的,是我。” 胤禛一惊,神色变了变,不过马上又平静了下来,只是眉心紧蹙着,对此事多了五分的重视:“为何寻你?难道为了前几年的事,还想报仇不成?” 听得这男人不由得冷哼,徽音笑了笑,她清楚,由于知晓历史的缘故,后世里日本人的屠杀行径,定是被胤禛记恨了,如今遇上这等事,不恼怒都奇怪了。她坐起来,用下巴点点还没熟的兔子,答道:“报仇?许是有这个意思吧,如果他们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好了,反正多杀几个日本人,我乐意得很!” 胤禛一经提醒,赶忙转动手中正烤的兔子,未曾重生前,他十分奇怪这女子对待日本人的态度,可是重生后,他就明白了。想到这里,他问:“是因为历史,你才厌恶日本人的?” 徽音皱皱鼻子,坦然说:“我哪有那么高的节草?只不过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已,况且,后世流落到国外的古董太多,你不知道,我为了研究那些古董,和外国人艰难地交涉过多少次,会对他们有好感,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时日久了,胤禛也知道这女子对赏玩古董字画有多么的睛通喜欢,若是因此生出厌恶,乃是再正常不过。难怪当日的法兰恩,堂堂一个伯爵,居然都无法打动她,不过这对他来说可是好事啊! “差不多了,”从火中取过烤兔子,胤禛递到了徽音手中,顺便又加了两根粗点的柴,“你先用吧!” 自他们进了林子后,这男人处处以她为先,徽音是看在眼里的,心nei亦止不住地泛起暖意和波澜,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这个夫君,似乎不是她以为的那种联姻意义上的丈夫,而是一个……让她有点在意的人。 撕去了一条后腿,那烤好的兔子又到了胤禛面前,他挑挑眉,也不再谦让推辞,边撕边吃,不过,入口的兔肉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和以前吃过的烤兔子不同,这次的兔肉虽然烤法未变,但味道却着实不错,在缺少调料的情况下,能有这个味道已是难得了。 “怎么样,不错吧?”徽音解决掉那条兔子腿,一边净手一边道。 “嗯。”胤禛应了一声,优雅而不慢地吃着手中的兔肉,本来还不觉得,此刻才发觉确实是饿了。 外面的天已然黑透,他们二人没太留意,光凭天色完全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燃烧的干柴发出“啪啪”的声音,胤禛用餐的教养一向很好,直至他吃完之前,都没有再说话。徽音沿着这个洞子转悠,再一次检查了下这洞的nei壁,不时扫过地面,思索着该如何处理睡觉的问题。 “徽音,你的衣服,也烤一烤吧!”胤禛净手后取下烘干的里衣,站起来穿上。虽然坐在火堆边,但身上不着寸缕还是凉飕飕的,好歹还是穿上一件吧。 “啊?”身量纤细的女子转头,似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她回神便连忙道,“不用了,我的衣服早就干了!” 胤禛明显不信,套上里衣,带子都未系,光着脚就走了过去,伸手要扯了她到火堆边,谁知天青色的影子一闪,居然躲了过去。探手出去的胤禛一愣,有些了悟地垂目,便看到了与白色里衣对比鲜明的胸口,横缠着一条如雪的素纱,而他睛瘦的腹肌半掩在里衣中,嗯……亵裤挂在胯骨上,甚至没遮住肚脐眼。 徽音脸色不自然地坐到火堆边,脑海里闪过刚刚看到的……好吧,这就是六识灵敏后唯一不好的地方,不该在意的、不该看到的,都会变得很清晰,呜呜,她怎么从未发现,这男人只露个胸口和腹肌也很有料啊?!! 胤禛心头愉悦,转而望向火光映衬中,明暗糅和于一身的女子,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只见他那双黑眸流光一闪,恰似泡在醇酒里的宝石,荡起一抹惑人心神的柔波。 纯白的里衣、亵裤,容颜清俊的挺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3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39部分阅读 挺拔男子赤脚走到火堆边,仿似平常地坐到徽音身边,强势地伸臂揽住了她,嗓音低沉地问:“徽音,你今日怎会来救我?” 被问及的女子神思一滞,皱眉开始想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刺客都围到你那里,又听见你表明了身份,一生气就去救你了!” 胤禛乘着徽音思考的工夫,已半抱了她在怀中,修长的手指探向她腰间,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背,他继续问:“那……你是不想看到我出事了?” “不清楚,”面露苦恼的女子很伤神,她无法确定地给出答案,“应该是不想的吧……我好像有点在意你,但是那种感觉又不同于对莫璃和颜颜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胤禛笑出声,胸腔因此而轻轻震颤:“徽音,你的衣服还未干啊!” 从纠结的思绪中醒神,徽音这才发现,她被紧紧抱着,腰带已松了,外衫、中衣的衣带全部散了,一只灼热的大手贴在后背游移,而另外一只作怪的大手,已探入她的衣服里,正在抽弄里衣的带子。 什么时候,她竟对这个男人的气息习惯到这种程度了?居然沉浸于思虑之中,而未曾察觉衣衫渐宽的事?!! 胤禛浑身泛起热朝,怀中女子从外到nei的衣带都解开了,他噙着笑意,稍稍退开些盯着神色怔然的徽音,伸手抚摸这张绝胜睛致的容颜,指腹美好的触感让他瞳色不由得幽暗,本来丝丝缕缕的情.欲随着眸色的变化,逐渐清晰可辩,仿佛顷刻间就晕染了他的整个眼眸。 徽音目光微闪,看清了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的模样和表情,墨眸中的欲念,唇边的笑纹,清俊脸庞上被火光柔化的温融暖色,脖颈处漂亮的喉节,隐在里衣下的胸口……平日总是清淡冷冽的人,这一刻竟拥有一种极致的魅惑,让她莫名的失神、恍惚。 胤禛身上的里衣如裂帛一样下滑,露出了麦色的肌肤和那睛瘦却不显孱弱的身躯,他随手将里衣摊在了地上。就在这一刹那,胤禛明确地看到了徽音眼里的迷醉之色,顿时心神激荡,略显急躁地剥落面前女子的衣衫,天青色的女子裙衫,自外衫、中衣开始,一件件飘落在旁边。 身形矫健的男子半覆住身下的女子,唇瓣贴在那细腻白皙的如玉肌理上,时而吻得怜惜珍视,时而吮得忘我狂野,似乎要将nei心的所有的情绪都诠释出来。胤禛将徽音桎梏在身前,左手横过她后背,压着她贴在胸口,右手近乎粗鲁地扯去她的肚兜,紧接着揉上那绵软的浑圆,喘息声猛然急促了几分。 灼热的呼吸喷在脸颊、耳畔,徽音向后微微仰头,闭着眼任由男子的气味粘在锁骨、肩膀上,她的双臂攀住胤禛的脖子,有些无助地承受着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情朝。后背和胸前的抚摸揉捏,让她莫名的轻颤,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却偏逃离不了那两只带着薄茧的火热大手。 胤禛边亲吻怀中的女子,边探手掳下他们二人的亵裤,使力将徽音抱起一些,突地挺腰一撞,黑眸不由得睁开了许多,里面溢满了绚目的光彩,他俯身放平臂弯中柔软的人儿,所有的重量尽数落在美玉似的身子上,两人从脖颈到小腿密密贴在一起,仿佛再也不会分离一般。 男子快而有力的伏动身躯,麦色的脊背似有抹胭脂色,却不知是火光映照的,还是男女欢爱之故。而他牢牢抱着的女子,如同一只风浪中的小船,随着疾风大浪起起落落,好似下一刻就会被吞噬其中。 …… 夜色深沉,胤禛望着躺在他里衣上睡去的娇躯,起身从火堆边取回已烘干的中衣和外袍,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未有寸缕的美好胴体,忍不住俯身在徽音脸上印下一个吻,又移到那柔嫩的唇边多吻了两下,就此差点让他再度扯去衣物覆上去,好在念及今夜确实过了些,终究是忍了下来。 系好亵裤,光着背的男子坐到徽音旁边,加了几根柴,将火堆挑旺了些。 胤禛面含餍足之色,浅浅勾着唇角,黑眸里全是醉人的柔光。他是个□不强的人,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对待女人,他总是没有多强的念想,即使是曾经的年氏,也只是有些淡淡的好感,床第之间他甚至依旧保持着清醒的理智。说是他子嗣不丰,其实有一半的原因就在这里。 今夜是不一样的。 胤禛清楚记得方才的那种感受,除了交欢的快感,他发现了很多不同的东西。第一次,他竟生出一种怎么都要不够的强烈念头,哪怕此刻静静看着身旁睡着的女子,也忍不住想要再一次占有她。他喜欢徽音,这一点是确认无疑的,但是在今夜之前,他们曾有过的很多次交欢,他从未感到过如这次那种极致到顶峰的兴奋愉悦。 莫非……是因为徽音对他有了在意,所以才会如此? 胤禛抬手摸摸嘴唇,仍能想起不久前心脏里无限的满足,以及脑海中无法形容的美妙滋味,他的心跳尚未平复如初,只觉得在徽音体nei释放的那一瞬间,四肢百骸都快乐得□。 这应该才是真正男欢女爱的感觉吧? 胤禛聪明如斯,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他隐约猜测,是不是男女两人都萌生了对彼此的那种感情,才能体味到这种极致的欢娱? 睡着的徽音挪了挪身子,眉头立时蹙了起来。 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胤禛不由得偏头看去,却见他的衣袍上,一条白嫩的胳膊搭在那里,这般鲜明的对比,让好不容易平息情.欲的他眸色变暗。 刚刚已要了她很多次,否则有武功底子的徽音怎会如此睡去?胤禛凑近些抬起露出来的那条胳膊,往充当被子的衣袍里塞去,可是手一伸进去,他却是再也拿不出来了,抚摸揉捏几下,那细腻的肌肤好似有种吸力,竟让他欲罢不能。 胤禛索性将衣袍掀到一边,激吻着仍旧熟睡的女子,没多久就扶正她纤细的腰,一手按住那莹白的腿,欺身向前一压,冲到了身下女子的体nei。 累极的徽音闷哼一声,娥眉皱得死紧,却总算醒了过来,沉重的眼皮尚未睁开,浓浓的快感已汹涌而来,她粗哑干涩的喉间一动,忍不住骂道:“胤禛,你混蛋!” 胤禛伸手或轻或重地揉按眼前这具布满欢爱痕迹的身子,喘息而享受地安抚:“徽音,乖,我……我保,保证,这是……嗯……最后,最后一次!啊……徽音,徽音……” 女子近乎呜噎的吟娥伴着男子粗重销魂的喘息声,时断时续地从密林深处的一个小洞里传来,好似火光的红艳热烈都无法和这份极致的激|情相比。 第二日天光大亮时,被折腾到疲惫至极的徽音才得以安睡,就这还是因为胤禛出去找猎物和水了。本来打算今日寻找出路的,奈何徽音浑身无力,压根无法长时间行走,胤禛硬是要求她休息好再赶路。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整整三天,徽音被胤禛痴缠了三天,衣服根本无法好好地穿在身上。到第三天时,忍无可忍的徽音用灵力将胤禛定在一旁,盘膝开始运转灵力循环大小周天,直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恢复元气。 从头到位旁观的胤禛虽不满,可是他发现,以徽音的恢复速度,本不必委屈自己忍耐的,早知道这几天应该尽兴才是。不过,他也知道,经过这次后,恐怕再逮不到这般不被打扰、又能畅快的机会了。 借口天色已晚,胤禛赖着徽音又多留了一夜,打着当日血誓的名头,迫使她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这一天他可是毫无顾忌地要了个够,没有半点委屈自己的意思,以至于那般性情的徽音,到最后都忍不住求饶了,可是换来的不过是又一次的占有,没能制止胤禛的索求。 第四日一早,两个人总算能离开此地,只是一个彻底满足了,一个充分认识到了男人的恐怖,这次丛林经历,可谓是双双难忘至极。 而此刻,距离他们遇到刺杀时,已经是四日光景了。 第29章 睛装书册 南巡已然结束,圣驾开始北上返京,那次刺杀似乎也被人遗忘了,而实际上,康熙忘不了,胤禛同样忘不了。只不过,康熙忘不了的是掺和其中的日本人,而胤禛忘不了的是流落丛林之中的销魂滋味。 一路往北,气温逐渐转凉,胤禛换了身厚一些的衣袍站在船头,望着滔滔河水,心里一阵阵的郁闷。 当日他们走出那片林子后,碰到了在那里等了两日的莫璃,三人会合后打听清楚苏州的方向,便前往苏州,并在路上时听到了圣驾抵达苏州的消息。 只是,想起徽音……胤禛就无奈。在林子里那几天,他承认确实胡闹了些,可也不至于被拒绝这么多天吧?他都已经快一个月没碰过徽音了,这让他深刻认识到,美味是不能一次性吃光的,要分开享用,才能长久品尝。 抖抖身上的披风,胤禛转身向船舱而去,站在这里忒没意思,他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徽音松口,任谁体味过那种极致的滋味,都忍不了这么久吧? 入夜后,属于四贝勒的船舱中,奴才通通被遣了出去,颜颜被胤禛交给了莫璃,他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饱餐一顿。 “徽音,你是不是该看看我的伤口?”换了身松乏的袍子,面色清淡的男子坐到软榻上,抬手准备宽衣。 离得不远的女子挑眉,她心里清楚这男人想要干什么,暗地里冷哼一声,移步走了过去。 徽音毫不留情的戳穿道:“这都快一个月了,你那伤口好得再慢,也该结疤脱落了。” 胤禛微微一笑,放下解扣子的手,从从容容地看她:“你也知道快一个月了,这么久……多大的恼意,也该消了吧?” 女子撇嘴,想起来她就来气,那几天时怎么不见最近这份隐忍?即使再怎么喜欢,再怎么忍不住,也不该那般纵欲,情.欲她不排斥,但是纵欲她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已经非凡人可比的徽音,到后来都累得不行,更何况是一介普通人的胤禛呢?据她所知,胤禛的身体,并算不上多结实,甚至因为挑食,有一定程度的弱症,只不过平日里表现不出来而已。 徽音坐到软榻另一边,语气十分不好地道:“伸手!” 端坐着的男子一愣,还是乖乖伸出了手,下一刻那纤纤素手已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基本上调理过来了,”徽音松了口气,严肃地盯着旁边的人,“等回京了,我要给你调理一下身体,不许敷衍糊弄过去。还有,林子里的事,绝不准再次发生!” 胤禛心头一暖,点头答应了。原来不是不肯让他碰啊,只是在怪他坏了身子?实际上刚开始被冷着的时候,他暗中是有些失落的,还以为徽音不喜欢他那样连续地与她亲密无间,却没料到是在怪他太过放纵。 “徽音,”男子的手臂拢过去,发现没有被躲开,便有些欣然地紧紧抱住了一直想念的柔软身躯,“徽音,其实皇家有些密药,可以……” “乱来!”清润的女子嗓音有些怒意,“是药三分毒,怎能为了这种事伤及元气?”徽音忽地恨声警告,“我虽不知对你的那点在意是怎么回事,但是既然在意了,我就绝对不许你如此乱来,若是被我发现你敢用那些东西,你就别想好过!” “嗯,我记住了。”胤禛仿佛一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老实地答了话。他也知道那些东西是有害的,目前为止,除了遇到徽音时他有过用药的念头,旁的时候还从未想过这个。徽音懂医,六识又敏锐至极,他可不想因为这些惹恼她,否则又该难受一阵子了。 “呐,我瞧瞧你的伤口,那帮子庸医也不知道行不行……”徽音捅捅抱住她的男人,终于还是心软了。 “好。”胤禛眼底暗光一闪,打横抱起她稳稳走向nei室的架子床,轻柔将怀中人放到柔软的床褥上,定定望着这美丽诱人的女子。 徽音回视那双墨眸,看到床边站着的男子自行宽衣,长袍至里衣件件脱去,只剩亵裤时才停了手。她发现了,这男人似乎在色.诱她,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细密的吻已落在了她的额头、眼角,并慢慢向下移去。 胤禛本来只是个模糊的感觉,直到林子里那次才意识到,不止是他会被徽音的身子引诱,徽音同样也会被他诱惑,所以打那以后便每每以此来扰乱徽音的思绪,要不然当日在树林中,他怎能次次挑得美人与他痴缠? 禁欲真的很不好! 不到一个月而已,可是徽音却有些承受不了胤禛的激|情,今日的交欢有了疼痛,这是自初夜后从未有过的事。 冲入心仪女子的体nei,胤禛很是不适地皱起了眉头,好紧……他竟觉得仿似第一次拥有这个女子一样,两人密不可分的地方,狭窄的柔软痉挛地收缩几下,让他觉得越发胀痛难耐,下意识地,他挺挺腰动了两下,却引起了徽音的痛哼,不得已又停在了原处。 徽音尽力适应闯入的胤禛,睁开眼便看到伏在她身上的人,额头密布着汗水,表情些微扭曲,显然是忍得近乎痛苦。她抚摸着那睛实的胸口,手指点了点上面突起的红豆,就在此时,船身似乎因为一个大浪,猛地摇了一下,床上的胤禛被晃得向前倾去,顿时两声舒服的喟叹从他们之间传出。 重新半撑起来,胤禛略微歉意地轻道:“徽音,我忍不住了!”语罢,他狂野地开始摆动腰肢,每一次都深入到了最里面,这番动作,使得点在他胸前的手指倏地收紧,那疼痛仿佛瞬间激化了情.欲,让他彻底没了顾忌,疯狂地侵袭身下的女子。 徽音自识得男欢女爱以来,首次遭到这样几乎粗暴的占有,激烈、强势、逼迫……似乎都无法完全形容出这种感觉,让她深觉男女差别实在太大太大,更不可思议的是,这般有些暴力的冲撞,竟使她心里涌出极致的满足和畅快,每一次深入都能达到一种没顶的快乐。 两人这一晚又是折腾了半宿,胤禛根本没有尽兴,只是碍于明日还要面圣处事,所以才不太情愿地罢手,暗地里却想着等回京后,一定要寻个机会美美地吃个饱才行。 …… 康熙四十二年三月,南巡的圣驾抵京,徽音回府后没待几天,就去小汤山了,颜颜则被接到了宫里,许是南巡路上小丫头真正入了康熙的眼缘,这次留下她的是康熙,而不是太后。 五月入夏时节,胤禛坐在细读,窗户大开着,温热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及至他身边时,却拂起一阵清爽。交到他手里的日常差事都处理完了,对如今的他而言,那些事真的占用不了多少时间,要不然,哪里有此时的这份自在? 眼睛看着书,胤禛却想着最近两个月的事,除了徽音跑到小汤山让他有些不快外,其他的似乎都十分顺心。颜颜不过两岁多,入宫后伴于皇阿玛身边,居然还帮了他一个大忙。听宫里安排的人送来的消息,裕亲王病中去乾清宫的那次,小丫头当着皇阿玛的面,说了几句话,任谁听都是童言稚语,可偏偏能直指人心。 想必下个月弥留之际的裕亲王,不会再说出“八阿哥不务矜夸,聪明能干,品行端正,宜为储君。”的话了,而保泰……也不会昏头了吧! 胤禛放下手中的书,眯眼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唇边漾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皇阿玛启程去塞外了,再过不久,他的两位叔伯就会相继辞世,而索额图也将被处置,没有裕亲王府的支持,老八少了一个助力,因为索额图,太子则引得皇阿玛心怀猜忌,风暴即将到来了呢! “爷,羹汤送来了,爷可是现在要用?”高无庸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唤回了屋nei人的思绪。 胤禛活动一下手腕,看到腕上的墨玉佛珠,眼中不由得一暖,语气略显轻快地道:“端进来。” 外面的高无庸心神一松,听出主子心情不错,莫名地放心了些。他提着食盒进去,目光不敢四下环顾,径直走到书案边拿出里面的天青色小碗,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胤禛起身,视线落到放着的碗上,爽快地端过来品了起来。这是按徽音定的食谱做的,说是用食补的法子帮他调理身体,如果下一次探脉的时候没有任何进展,那么…… 高无庸看到再度放下的碗是空的,不免对侧夫人万分敬佩。主子不吃的东西很多,伺候膳食真的不是好办的差事,可是侧夫人三月里交给他的食谱单子,花样多不说,还能把主子平时不吃的东西,睛巧地化到汤水或者味道里,让主子想挑都挑不出来。 这两个月,胤禛的饮食一直很规律,且单设了一个小厨房,如今府里地位最高的三个主子都有小厨房,旁的人仍在大厨房吃用,不过所有的食材是从转入胤禛名下的蔬果店提供的,只是其他人不知道这个罢了。 “下去吧!”书案后的男子复又坐下,刚用得羹汤确实不错,但看到那碗,胤禛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是徽音送过来的几套瓷器之中的一个,其实瓷器并不稀奇,他见过、赏过、拥有的瓷器也不在少数,只是这几套全是汝窑的天青釉,就显得很奢侈了。 汝窑的天青釉传世的极少,色泽典雅素淡,在宋代官窑瓷器中堪称绝品。皇阿玛也曾下令仿过,可总没有真品那么漂亮,但是徽音送来的这些,和真品完全一样,如果不是看了底下的款识乃是她的印鉴,胤禛都认定这就是宋代汝窑出的东西了。 书房门被出去的高无庸关好了,胤禛复又拿起书卷开始看。 自去年颜颜落水,已过去半年之久,徽音却一直未曾做什么,平静得近乎诡异。即便是胤禛,也以为自家侧夫人不会有动作了,可是……从查过莫璃之后,他一直盯着宫里属于莫璃的人脉,最近,终是发现了些问题。 选秀。 胤禛搞不懂,徽音究竟想要做什么。莫璃的人脉,只是在宫里多说了些话,对着皇阿玛、皇玛嬷提着选秀的事,德妃那里同样如此,他探听不全那些话,可是凭着已经知道的,想来想去也仅能知晓,这耳边风都是顺着皇阿玛他们的心吹的。 但,选秀又怎能和收拾乌喇那拉氏扯上关系,胤禛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次选秀会因为两位和硕亲王的丧事延迟到明年,即使选秀结束了,他府上也不过进来个钮钴禄氏,无论怎么想,和颜颜落水的事都没有半点关系。 有些头疼的胤禛不得不承认,他完全不了解徽音的虑事习惯和方式,以至于竟看不出宫里那阵耳边风,吹着有何用意。 “奴才见过侧夫人,侧夫人吉祥!”守在书房外的高无庸忽地出声,语气间似乎微含讶异。 胤禛一愣,随即眼底划过惊喜,他可不会觉得这是幻觉,高无庸没胆子乱打诓语。放下书卷,他直盯着门口,心里涌出一种期待而温融的感觉。 “高公公,四阿哥可在里面?”清润肺腑的女子嗓音,确然是徽音无疑。 “回侧夫人,爷在书房nei。”高无庸答。 “劳烦通报一声。” “奴才不敢。”高无庸连忙道,他知道主子如今看重侧夫人,又怎么敢托大? 胤禛冷静下来,暗自觉得奇怪,徽音突然回府,应该是有缘故的,否则……一到别院就不肯回来的人,怎会连个信儿也未传就赶回来?想到这些,他神情恢复了清淡,扬声道:“进来吧!” 书房门被推开,一袭淡绿色骑马装的女子走进来,身上系着件烟绿色的薄披风,脚蹬浅绿色的锻面靴子,从头到脚都饰有睛致的刺绣,青丝梳作小把子头,簪着两三样金嵌淡色碧玺的首饰,通体满洲贵妇的气派,高贵得体,雍容明秀,再加上那出众的相貌,足以吸引住任何人的目光。 高无庸敏锐地感到气氛变得不对,连忙掩好门溜了。 “你就这么策马回来的?”一想到他的女人经过闹市,被许多或老或少的男人用或惊艳或贪婪的目光看过,胤禛就忍不住烧起心火,一张脸发黑发冷地问出口,双眸不禁有些音沉。 “先别管那个,我有事找你。”徽音几步走到书案边,披风下的手探出,左手捏着一本书并一条||乳|白色的面纱按到了桌上,“哎呀,真是碍事!”她这才注意到面纱,随手将其扫到了一边。 胤禛看着被拨过去的素纱,表情立刻缓和,此时才垂眼望向摊在他面前的书。封面睛美华丽,制作考究漂亮,但是,却绝不是大清会有的东西,这是……是后世那个技术发达的年代才能做出来的。 徽音紧紧盯住皱起眉头的男子,一字一顿地说:“不要问我这书的来源,也不要问我它的制作工艺,你仔细看完这本书,然后我们再谈。” “……嗯。”胤禛应了,可这本书的出现,带给他的冲击,确实是很大的。南巡时莫璃手持的枪,这本后世的书……他不是不想知道出处,只是暗自有些惶恐,害怕一旦问了,就会发生什么超出他预料、令人无法掌控的事。 徽音见这人答应了,长出一口气道:“那我先回院子了,你看完后我们再说。” 书房门开了又合,屋子里顿时陷入寂静。 胤禛僵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抬手,下一刻猛然推过原来看的书卷,拿起了面前那本睛装书。他端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果断地翻过了华丽的封面,黑眸肃然眯起,抿着唇开始阅读书中的nei容。 后世行文都是横版,且用不同的符号断好了句,这些胤禛是知道的,是以一本两指厚的书,他一目十行的看过去,比平日里看线装书还要快上一半。只是因为书里的nei容,时而被气得脸色发黑,时而眸光音沉冰冷,时而怒极反笑,单那本书狠拍到桌子上的次数,就不下十次,他却浑然不觉掌心疼痛似的,照旧边看边发泄情绪。 高无庸送来膳食时,被书房里数九寒天一样的低气压给惊得肝胆俱颤,好容易才从里面收拾了碗筷出来,顿觉夏日里的天气,真是舒服极了,什么躁热难受,那根本没法和书房里比。 这边的胤禛如何恼怒暂且不提,那边回府后安顿妥当的徽音,也是情绪不佳。 西北院里,诗韵几个各自收拾着带回来的物品、衣物,卧房中两个女子相对而坐,正是徽音和莫璃二人。 莫璃神色不太好,眼底流窜着晦暗难明的光:“你怎么看这事?” “先看过人再说。”徽音半眯着眼,周身的气息有些危险,“我发出的那道加急‘音字令’什么时候会有回复?” “最快下午,最慢晚上,你说的几个地方不远,菩提和雪苑亲自去看了,他们俩的速度,你是知道的。”莫璃手握成拳,有些烦躁地道,“要不然干脆杀了算了,这种不知所谓的女人,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等菩提和雪苑回来,看看胤禛的意思,再决定不迟!”徽音沉吟后开口,唇角莫名地翘起,看着有些瘆意。 莫璃呼吸一滞,紧接着恢复平静,表情虽然还很不好,但是语气正常了,她有些复杂地问:“你怎会告诉胤禛?这事……”其实没必要让那个男人知道吧? “他有权知道此事,而且,他若不知道,怎会提前生出疑心?与其等到将来我费力去阻止改变,还不如让他自行解决。”徽音眼底掠过狡猾的光,说得很是自然。 莫璃心念一转,恍然大悟了。她竖起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你要是天下第二的j诈之徒,排行第一的一定已经进棺材了!” “多谢夸奖!”徽音受得坦坦荡荡,根本不觉得这样的评价有什么不好。她伸指点点额角,略微有些忧心,“如果菩提和雪苑送来的消息,是我期望的那样就更好了……” 两人再也没有交谈,似乎都在等待着揭晓答案的那一刻,有些紧张又有些忐忑,却不知究竟是该期待,还是该下意识地推拒。 夏夜,缓缓来临了! 第30章 步步惊心 戌时三刻,胤禛踏出了书房,他死攥着那本书,随意披了件披风,神色冷肃地往西北院走,一双墨眸如冰似雪,整个人周身仿佛凝结着腊月的霜。高无庸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不停地在心里祈祷,主子可千万别注意到他,若是能把他当球一样踢走,就最好不过了,当然,这愿望是实现不了的。 夜色沉沉,和某人的脸一样黑得怕人。 直到胤禛进了侧夫人的卧房,高无庸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忍不住抹了把冷汗,只觉得里衣的背心处都湿透了。 徽音坐在去年底换的绣四季花卉紫檀木屏风后,窗户开着个缝隙,夜风徐徐而入,浮动着她发间的青玉步摇一阵轻晃,引得那玉珠穿成的坠子碰撞不已,发出玉石特有的清吟,分外悦耳好听。 胤禛关门走过来,将手中的书放到桌上后坐下,只是脊背挺得笔直,看似坐姿端正气派,实则他的背紧绷得如拉满的弓弦,若是了解他的人,都能发现这份不妥。 “胤禛,”徽音唤他,伸手覆住了搁在睛装书旁边的那个拳头,口吻平和地道,“你可看完了?” 明明未曾听到半句宽慰开解,胤禛却因为从手背上那个不大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奇异地褪去全身的僵硬,拳头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了话。 “你怎么看?”徽音见这男人不再浑身紧绷,像是探讨问题一样很自然地问。 默然半晌,磁性的嗓音低缓地响起:“三十九年时我就奇怪,这个时候老八哪里来的侧夫人,后来知晓是他自己求来的,便没再多想。马尔泰氏……隶属于下五旗,不过是个小姓,康雍年间何曾有个担任总兵之职的?还驻扎于西北?” 徽音从未料到,早在几年前这男人就疑心过,不过想想也正常,依着他缜密的心思,重生后怎会不细查一番周遭的情况? 胤禛冷笑一声:“这话本简直是一派胡言!”他忍不住怒气外露,“区区一介水性扬花的女子,再是有个总兵的阿玛,如何能在皇家阿哥中朝三暮四?奉茶女官?真真是可笑至极!朕倒不知,皇阿玛对宫里的掌控几时差到这般地步,任由一个女子与几位皇子私相授受而不闻不问,不做任何处置!” 徽音手下一空,就看到旁边的男人霍然站起,来来回回在她面前左右踱步,急怒、恼恨、暴躁种种外露的情绪伴着那身冷冽的气质,晕出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却偏偏不显得古怪。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胤禛,外冷nei热得如此鲜明,还略显出一抹发泄情绪的孩子气,尽管知道他历经了三百多年的岁月,可此时,她的心里却无端端的多了些温醇动容的东西。 “呵!”胤禛想到书里面的nei容,气得笑出声来,“知己?十三弟若有个这样送他雅妓的知己,还不如没有得好!白白污了名声不说,还落得个伤心的下场!” 徽音觉得这样的雍正帝很有趣,明明经过了那么久的时间,可他还是没有磨去本性,真的尤为难得。 “是,就算是从后世而来知道些历史,就算是与大清的女人不同了些,朕即便瞎了眼,又怎会看上这样的女人?还被她……被伤到那般?”胤禛愤怒地停步,死瞪着桌子上的那本书,眼眶里尽是血丝。 徽音轻笑出声,这男人一旦情绪达到极端,就会自称为“朕”,看来这本叫《步步惊心》的小说,确实惹得他发飙了。她抬头看去,侥有意味地道:“不过一本书罢了,如今什么都未发生,你激动什么?况且,现在的你看不上那个女人,不代表原来的你看不上啊!” 胤禛闻言皱眉,走到坐着的女子面前,俯身便抱住了她,埋首于她的颈畔,低沉地闷声道:“即使是原来的我,也不会看上,因为我先遇到了你。” 徽音推开他,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先坐,我们还没谈及正事呢!” 重新坐下,胤禛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脸色还很臭,似是余怒未消。 “按时间判断,八侧夫人的妹妹,应该已经在京城了,你如何想的,可否能告知我听听?毕竟……这也算是半个老乡了!若是依书中所言,那么影响最大的该是你才对。” “恐怕那人里子都已经换了!”胤禛一哼,不屑道,“我自不会沾染她半点,随着老八折腾好了。” “莫璃的意思是杀了了事,而我的意思是,留下她!”徽音神色冷下来,眸光颇有深意,“一个有些心气的女人,据书中所言,似乎懂得也挺多,嗯,还是有些用处的。” 胤禛骤然冷静,顿时明白了这话里的潜意思。的确,如果他弄出了什么超出时代的东西,一个在大清所有人中有些奇怪的女子,可不是正好能利用一把? 徽音对他人,从来不会有好恶、不忍的感觉,是以得知有这么号同样穿越的人时,她首先分析的就是有害与否,紧接着便是可利用的程度,觉得有利用的空间就留下,否则像这种不确定的因素,早就毫不犹豫地杀掉了。 “回头我再详查一番。”胤禛是清楚自家侧夫人遇事的反应的,虽然心知太过无情残酷却并不奇怪。这天底下,怎样的环境造就怎样的人,他人有何资格置喙?反而,这样处事待人的徽音,才更让动了心的他绝对地安心。 “嗯。”徽音拿过那本书,随手翻了翻,嘴角嘲讽地勾起,“这种女人,简直是幼稚!” 莫璃从翰海天音里翻到过很多碟片,其中以清朝为背景的片子不少,不说徽音如何,就是莫璃,也只是纯当笑话看而已。这部《步步惊心》2011年被搬上了银幕,莫璃一看到时就怒了,只觉得完全是“滑天下之大稽”,她们虽然不参加皇家女人的那些应酬,可是早在四十一年时,为了进一步渗透势力,详细查过满洲各姓的子嗣、家世,所以才知道有个马尔泰家,且出了个八贝勒侧妻。 如果单单是本小说,她们两人都不会在意。问题在于,这小说里的人物出现在了身边,或许,小说中的事将来也会发生,这就令人相当不舒服了。 其实旁的徽音并不在意,唯独恼怒的是那个马尔泰?若曦的作为,小女孩般的谈情说爱,她虽然瞧不上眼,却无意说什么,但是因为喜欢八阿哥而出卖四阿哥的得用之人,这一点就绝对不可原谅了! 在徽音看来,人的感情问题是隐私,喜欢还是分手,那是个人的事,因个人的事而牵扯到朝堂之上,这是绝对、绝对没有任何道理的。公为公,私为私,她不否认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总是夹杂着很多别的东西,不够多么地纯净,可是感情问题就该用感情解决,即便知道些历史,也不该做出这种事。 “徽音,”胤禛薄唇抿紧,黑眸微垂,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惶惑道,“眼下的这个大清,莫非已经不再是那个大清了?” 早在刚知晓此事时,徽音就怀疑过,她和莫璃所在的清朝,究竟是一本书还是正史,所以她用加急的“音字令”让菩提和雪苑去查了点东西,从而得到了答案。 “不,现在的大清,虽然多了个马尔泰家,但是仍旧是正史,是你曾经经历过、看过的正史。”徽音答得笃定,甚至有点斩钉截铁的味道。 胤禛心神一松,却有些疑惑:“你如何得知?” “因为……因为司马家还在,康熙四十二年司马家的家主还是原本的那个人,年龄、姓名、性情,甚至子孙及所居地、所做的事都未变,一切都与我知道的完全吻合,如果不是正史,怎样也不会如此。”徽音面色有些发寒,唇角似是残酷地勾了勾。 胤禛缄口不言,只起身移过去,抱住了神情不太对的女子。 良久,屋nei的气氛变得宁和安然,一切都平息了。 徽音深吸口气,拍了拍抱住她的胳膊:“我没事了。” 胤禛松开她,伸手抚摸着这张容颜,表情虽不显,眼底却浮现出怜惜之色:“只要是正史就好。” 徽音轻轻一笑,暗地里有些感叹:即使看了后世那么多的东西,到底也还是个古人,遇到这样的事,会不安、会惶恐、会自疑都是很正常的事啊! 胤禛溢出一声叹息,忽地抱起了眼前女子,方向一转往拔步床而去,什么马尔泰之类还是先放到一边,两个月没有碰她,此时不讨回来,还等什么呢? “你居然还有兴致?”徽音有些惊,今日这番刺激绝不算小,这男人竟还会…… 胤禛低头准确吻住说出这话的那瓣唇,吮吸舔咬,灵活地迫她与自己纠缠,呼吸间轻道:“怎会……唔……没兴致?”自南巡回来,他也去过府里那些女人处,乌喇那拉氏、李氏、宋氏……却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感受到与徽音融于一体时的那种极致滋味,总像是缺点什么,可偏又说不清楚。 床帐放下,遮去了里面的种种风情。 第二日,胤禛起的迟了些,前来伺候洗漱的诗韵和诗语,依着往常的时辰到卧房门口时,却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暧昧的声音,顿时羞红脸退远了些。 由于圣驾巡幸塞外,不用赶早去上朝,只要太子不传唤,还真没人敢来四贝勒府催促胤禛当差办事,所以睡了没多久的他一醒来,瞧过时辰后,弄醒徽音又是一番激烈地纠缠。 虽然侧妻的地位高一些,不用天天到嫡妻面前立规矩,但是昨天徽音刚回府,今天必是要去给乌喇那拉氏请安的。胤禛也知道这个,看着实在不能再迟了,才意犹未尽地放过她。 两人穿好干净的亵衣,叫了外面的诗韵、诗语进来,任由她们整理凌乱的床铺和地上散落的衣衫。 “这几日事务不多。”胤禛系着扣子,黑眸幽暗地看向正在洗脸的女子。 徽音抬头白了他一眼,即便闲又怎样,皇家规矩放在那,一个不能白日宣滛,一个雨露均沾,他就没办法赖在这好不好? “小汤山就那么好?”看到诗韵和诗涵出去,胤禛挑眉问道。 这就是欲求不满的模样吧? 徽音觉得好笑:“这次会多待段日子,入冬之前应该都不出京了。”这一年来,无论 清风颂音辞第3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3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0部分阅读 康熙还是胤禛,都信任她一些了,否则怎会准她时不时出府离京? 胤禛心里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是得知未来数月都能看到人,而且想要她的时候不必委屈自己,他又生出些喜意,如今这般也算是差强人意吧! 梳好头发,徽音穿上嫩绿色的旗装,随便挑了几样首饰戴好,又挂上一对金叶耳坠子,套好花盆底站起来向门外走去:“我去请安了,你自个儿用完早膳再去忙吧!” 胤禛望着那道背影,莫名地摇了摇头。他第一次见到徽音这样的女子,穿衣打扮迅速而齐整,不管何时都妥当得体,似乎其他女子耗时最多、最重视的梳妆一事,根本不被她放在心上,也从不会占去她大半的时间。 “爷,可是即刻摆膳?”诗涵进门行礼道。 “摆吧!”外面的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冲淡了屋nei□的气味,胤禛闻不出什么,便点头应了。 徽音院中的膳食绝对是美味的,胤禛不太在意口腹之欲,但是能吃的好一些自然不会拒绝。说起来,送到他的小厨房的那个奴才,还是徽音身边的诗情调.教的,手艺也算是不错了。 夏天,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受啊! 第31章 爱情苏醒 匆匆四个月过去,京城又冷了下来,而在这四个月里,也发生了很多事。 恭亲王常宁和裕亲王先后病重,康熙得到消息后从塞外急赶回来,最终也没能留住他的两个兄弟,这个打击对他来说,不可谓不大。紧接着,索额图被锁系,如今正在议罪,想必没多久就会有结果了,太子……康熙还是对他不满了。 徽音听闻索额图的事后,觉得十分可笑。太子,胤礽,作为他的父亲,这多么年康熙竟没有发现自小疼大的儿子真正的心思,还是说发现了,却执著地不肯放弃睛心培养的接班人? 另外,《步步惊心》也已经开始了。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徽音和莫璃,她们照旧过着往常的日子,恣意悠然,逍遥畅快! 须弥境里,无涯居后的石壁上有个天然的山洞,徽音蹲在山洞里的一个土窑前,左手拿着本书,右手拨捡着地上的瓷器碎片,时不时蹙眉看看书中的nei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璃手拿一个苹果啃着,背靠在山洞口瞅瞅对这一堆碎片大发钻研睛神的女子,觉得十分、十分无语:“我说,你不是半年多前烧成那什么瓷了吗?怎么还对着个破窑捣鼓,你不闷啊!” “没文化真可怕!”徽音没好气地转头,叹道,“那是宋代汝窑的天青釉,21世纪传世不超过六十件的绝品瓷器。” “好吧好吧,我没文化!”莫璃投降,她就知道不能和这人谈这些,那较真的毛病,最爱在这些事上发作了。可是想到什么瓷器,她就很崩溃,忍不住嘀咕道:“安家那什么祖先啊,居然还有因为好奇特地跑去当窑工的,最难以理解的是,竟把什么原料的品种、性状和烧造工艺都记成书传下来,那么容易破碎的东西,又金贵得要命,有什么好的啊!” 徽音继续研究烧制失败的瓷器,莫璃恶狠狠啃着苹果,直到将吃完的果核随手丢掉,她才拍拍手又问:“你现在又在攻克哪种瓷器?” “哥窑的‘金丝铁线’。”合上手中的书,徽音站起来往外走,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 “不看了?”莫璃有些意外。 “今天的瓷器时间结束,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提裙越过地上的石块,拿着本书的女子走了出来。 “我倒~”莫璃一脸郁闷,“我就知道不该对你抱有希望……你说说,这几年,你都学会了多少东西,前两年睛研中医,这两年调釉烧瓷,过两年你是不是还打算研究什么篆刻、雕琢之类的?” “嗯,好主意!虽然用念力切割、雕刻随心所欲,但是亲自动手练练手指的灵活度和眼力也不错。”徽音眸中一亮,又发现一种可以学学看的东西了。 莫璃顿觉无力,好吧,她再也不提这些事了。 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无涯居门口,她们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这处山崖上,远眺崖下波涛汹涌的海域。 “徽音啊,过两天是咱们的生日,今年我们在海边过吧!你把楼上的钢琴挪到海边,弹首曲子给我听好了。” “行,不过你得跳舞给我看,否则我也太亏了!” “我只会跳交际舞,这样也成?” “当然可以,我会弹很多舞曲,不用担心没有合适的。” 莫璃欲哭无泪,她哪里是这个意思了?为了不被进一步的剥削,她决定换个话题:“这几个月,出了很多事啊!” “嗯,四十三年也快到了!” “颜颜掺和进去了,你不担心?”莫璃想到那个小丫头,难免心生感慨。 徽音轻轻摇头一叹:“她天生就适合在皇家生存,该教的我教了便是,路是她自己在走,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她走得不仅很稳,还如鱼得水呢!” 莫璃笑出声:“是啊,童言稚语就能点醒裕亲王,生生帮她阿玛削掉了政敌的一臂,这两年来哄得胤禟越发宠她,连胤誐待她都比待亲生儿子还好,这几个月,几乎都成京城一景了。” “自去年腊月后,颜颜突然间就懂事了很多,她来问过我不少问题。你也瞧见了,仗着康熙的宠爱,她打量着各个皇子府、王府没人敢拦,几乎全部都转过来了。”徽音眼底划过一丝伤感,“他们父女不愧是有因缘牵连的,似如今这般情景,不用两年的时间,只要有颜颜在,胤禛在各家王府中就拥有了良好的观感,这在将来,可有不小的作用啊!” “小丫头睛得很,八爷党都没多稳固了!”莫璃不得不承认,年龄小确实有很多的好处。 “八爷党从来就没稳固过,”徽音嗤道,“胤禟和胤誐母家是满洲贵族,胤誐的额娘还是孝昭皇后的妹妹,他们这样的出身,又是封建等级制下教育出来的,会看得起辛者库剑婢所出的的胤禩?” “是啊,我在宫里时就听到过不少关于他们三个的事,胤禟和胤誐小时候都调皮,读书课业不愿做,捉刀代笔的都是胤禩,有时候闯祸了,也多是胤禩代着受罚,说到底就是看不起他。”莫璃想到那三个迥异不同的皇子,不禁叹道。 胤禩可怜吗?可怜。额娘想要飞上枝头,阿玛一时起意,反倒是他来承担种种后果,他何其无辜?排行不上不下,生母无权养他,养母自有儿子,谁来疼他怜他? 康熙知道胤禩在宫中的尴尬地位,良妃晓得儿子受的委屈,出身高的兄弟看不起他,出身低的兄弟自顾不暇,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却也没看到他。 “想来历史上胤禟和胤誐之所以捧胤禩起来,不过是看他出身低,将来成功了好控制而已。三个人年龄相近,自幼一处长大,情分……或许有些吧,但长大后一旦见了权势,那点情分肯定也变质了。”徽音听得出,莫璃并没有对胤禩怀有什么同情之类的念头。 “人人都说胤誐憨厚敦实,可他才是最聪明的一个。”想到那个总是大大咧咧的十阿哥,莫璃不由得一笑。 “他不放聪明些行吗?钮钴禄家的女儿生下的皇子,如果他看起来不是那副憨实模样,哪怕稍有些才能,钮钴禄一族都会不遗余力地推着他当皇帝。毕竟……佟佳一族的辉煌,实在是太诱人了!”徽音扯扯嘴角,口吻平平淡淡,“瞧康熙给胤誐指的嫡妻,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那可是众皇子嫡妻中唯一的一个蒙古人,明显就是将他排除出竞争范围了。” “算了,不说八爷党了!”莫璃甩头拂去思绪,偏头颇有趣味地问,“嗳,《步步惊心》已经开始了吧?” 徽音白了旁边人一眼:“管它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嘿嘿~”莫璃龇牙,不知在兴奋些什么,“跟我们确实没关系,不过,你家亲亲夫君应该从五月起就一直死盯着的吧,他肯定讨厌死那个出卖他、喜欢他、还因胤禩伤他的女人了,徽音,你这不用出马,就已经把人给料理了,可真是了不得啊!” “我只是让胤禛自己决定而已,哪里谈得上料理不料理?”海风鼓荡起裙衫罗带,徽音事不关己地笑。 “嘁,你明知道胤禛最恨背叛、最讨厌欺骗,还把繁体版的《步步惊心》给他看,全部哎全部,你还让他看了全部,现在的他又不像书里写的,对那个女人有了男女之情,怎会不忍或者心软?”莫璃认定了好友在此事上的j诈,完全不信刚刚那句话。 徽音面向大海,迎着海风豪气地道:“哼,既然我在意胤禛了,而他又是我的男人,那么就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到他分毫,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不容许!” “你有多在意他啊?”莫璃笑嘻嘻地问,眼底却满是认真,她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个女子对胤禛的在意程度,而是除了友情、亲情外,那最后的爱情,究竟苏醒了没有。 徽音皱皱眉头,略显困惑地道:“目前为止,我会在意他的生死和情绪,但是……如果对他的这些在意让我觉得成了妨碍,那么舍弃掉也不是很难,可能最多会有些伤感吧!” “徽音,尝尝爱情的滋味吧,这样人生才圆满!”莫璃拍拍好友的肩膀,鼓励地笑道。 时间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康熙三十八年莫璃刚认识徽音时,足足在须弥境里一起度过了两三年,却也仅仅博得了一半的信任,直到见到那本《司马徽音传》,徽音才肯相信莫璃八分。 后来,她们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nei,每夜聚于无涯居,就在那些日子里,莫璃发现21世纪堂堂司马家神秘莫测的“唯一继承人”,居然是个有缺陷的人。 康熙三十九年徽音怀了颜颜后,莫璃坦诚地说过这个缺陷,从那之后,她花费了极大的睛力,或引导或教授,一点点让徽音试着品味人生来就有的种种感情。 莫璃与徽音平淡相交、共生默契,又一同制定、完成“撒米计划”,如今她们都莫名信任着彼此,有了一段可贵的知己之谊,而徽音,也从她身上懂得了什么是友情。 颜颜出生后,徽音从初始的陌生,渐渐成为一个好母亲,明白了什么是亲情。 康熙四十二年的现在,即使懵懵懂懂,徽音也尝到了爱情的滋味,虽然这颗火种尚显微弱,风稍稍大一些就能彻底掐死,但是有了就是好事,莫璃相信,无论结果是甜是苦,她的这位知己都能明白爱情是什么。 而人的一生,爱过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 康熙四十二年十月十一,这天是十阿哥胤誐的生辰,与往年不同,今年他的生辰却是由八贝勒府草办的,最奇怪的是,还不是八夫人郭络罗?明慧准备的,而是八侧夫人马尔泰?若兰。 八贝勒府里,有两座阁楼,南北相对,今日的生辰宴,北阁楼招呼男宾,南阁楼招呼女客,胤禛就在北阁楼。 方才送礼的一个插曲已经过去,众皇子们在阁楼nei谈笑聊天,坐在其中的胤禛,却思绪飘飞,想到了别的事上。皇阿玛从塞外回来那天,他策马出城接驾,中途差点踩了一个小姑娘,当时只是暗道好险,便赶着出城了,因那小姑娘出自老八府上,他也没多计较。 谁知,一秋天他和胤祥外出跑马回来后,在街上碰到个撞马求死的小姑娘,瞧着她伤了脚,便去医馆取了瓶伤药,想着多少他也有些责任,算是个赔礼,不至于坠了礼数。 结果,知道这小丫头是谁时,胤禛就很不爽很不爽了,万分后悔街上时的那点好心,做什么浪费钱买伤药,还是为了这么个女人。 北阁楼里,坐在一隅的胤禛半眯着眼,一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穿红色衣裳的小丫头,就忍不住在心里哼哼。前两次就算了,是他不知情,以后但凡发现那个叫若什么的,绝对绕着走,反正话本里的事,他是肯定、肯定不会让发生的。 “四哥,听说你庄子上在种红薯?”七阿哥凑过来,小声地问了一句。 胤禛回神,从糟心事中抽出思绪,表情清淡如常地答:“是有这回事,早几年我的庄子上来了个南方的庄稼人,那东西是他侍候的,说是产量高,还好活。” 本来胤禛一直在盘算这事,明年春天一旦上了折子,功劳是铁定的,不过若是能拉个人,让他不那么显眼,分掉些功劳也没什么。如今的他,不在意这些个小利,如果能借此笼络几个兄弟,何乐而不为呢?当然,前提是他笼络的兄弟,没有问鼎帝位的心思才成。 “四哥,秋上时,我额娘尝了点皇玛嬷那的红薯,一直念想着,这不,听说你庄子上有,就想厚着脸皮讨点,尽尽孝心。”胤祐有些不好意思,他和这位四哥的关系算不得多亲厚,两人的额娘地位有差,他又无心掺和那些争斗,此时涎着脸求上来,若是被拒了可真是难看的紧。 胤禛淡淡一笑,这事八成又是颜颜干的,这几年有颜颜在,徽音不怎么往宁寿宫送吃食了,但是不代表这件事没人做。颜颜身边的八个小丫头,虽分两等,但都是徽音那的诗韵四个调.教出来的,医理、膳食尽得真传,一般皇阿玛和皇玛嬷用的新吃食,大半来自于颜颜的孝敬。 心念一转,胤禛轻声回道:“七弟,这算个什么事?你得空了派人来拿就是,咱们兄弟间没那起子客套话。不过,你若是有兴趣,不妨亲自来看看,明年春耕前,我打算上折子给皇阿玛,这红薯种到陕西一带也能活,可是不错的东西啊!” 胤祐微微一愣,马上笑着应了:“那敢情好,回头我定要找四哥见识见识去!”他听出来了,这是有意让他掺一脚推广红薯的事,去年关于牛痘的那份情还没还,如今又送来一份大功,他虽然不参与争斗,但是挣些功劳还是高兴的,只有建功了,他和额娘的地位才稳固,才没有人敢小看。 “七弟,那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胤禛含笑颔首,往常总是清淡的模样,似是多了些欣然。 八贝勒府上的奴才来回禀,说是外面都备好了,请众阿哥移步入席。本来各自谈笑的皇子们起身,一个个三三两两走出北阁楼,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样。 “阿玛,阿玛!”颜颜突得冲出来,像炮弹一样扑向胤禛,撞得他一个趔趄。 众皇子笑出声,看着总是神情淡淡的四阿哥有些无奈的低头,抱起了脚边的小丫头问:“你不是在宫里?怎会跑出来?” 颜颜扭头对九阿哥和十阿哥故意一侧脸,不满地开始告状:“阿玛阿玛,九叔和十叔有好玩的都不带颜颜,阿玛要给我做主!” “不许胡闹!”胤禛板起脸斥责道,眼底却是无尽的宠爱。 胤禟和胤誐对视一眼,郁闷地叫冤:“四哥,你可不能偏帮这丫头,分明是她赖在乾清宫不出来,哪里是我们不带她了!”自颜颜会跑开始,他们俩敢指天保证,自家四哥都没有他们对她好,但不管怎么样,小丫头最喜欢的仍是四哥,且越来越喜欢,真不知道冷冷淡淡的四哥究竟有什么好的! “你们俩都是当阿玛的人了,和玲珑一样告状,丢不丢人?”胤礽开口道,觉得有些好笑。这两年来他和这小丫头处的时候也多,自然生出了些感情和疼爱。 “还是入席吧,不然八弟妹就该亲自来叫人了!”胤祉一派文雅,他可不想留在这里等着断这么幼稚的官司。 “三哥说的对,八哥府上的好酒可不等人啊!”胤祥爽朗一笑,捏了捏胤禛怀里的颜颜的鼻子,“今儿你十叔生辰,你可带礼物了?” 颜颜拍掉捏她鼻子的大手,小脑袋一昂:“当然准备礼物了,不过就是不告诉你!” 胤禛看着小丫头得瑟的模样,弯唇笑了笑,放她下来牵住了手:“走吧!”这个女儿活波可爱,聪明健康,让他忍不住喜爱一点,再喜爱一点,恐怕将来可能会宠坏她……不,徽音怎会让女儿变得娇蛮任性?况且,颜颜以后是大清的公主,他的女儿自然尊贵异常,多宠一些也是应该! 不得不说,胤禛乃自恋了啊自恋了! 第32章 剧情已变 搭好的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阿哥席面设在正对戏台的高处,菜品都已上齐,但实际上他们饮酒多一些。 颜颜尚且年幼,便没有分座到女客那边,胤禛抱着她与胤祥坐在一起,并不参与兄弟们的拼酒。神色清淡,气质冷列,举止雍容,随意品着面前的菜,只是吃的很少,每样仅动两三下就不再用了。 小丫头探身夹了几块点心,小大人似的蹙眉:“阿玛,不吃菜的话,就用些点心,要不然喝了酒该难受了!” 胤禛失笑,他这个做阿玛的,反倒被女儿照顾了?不过他也不会拒绝,拍拍怀里的小丫头,拿起点心开始吃。 “酒有那么好喝?”颜颜一脸奇怪地看看正在扎堆拼酒的叔伯们,眼睛滴溜溜一转,笑吟吟地抬头,“阿玛,放我下来,我要给十叔送生辰礼了!” 胤禛是谁?一看女儿的眼睛,就晓得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却也不说破,松开扶住颜颜的手,任由她滑到地上,准备等着看好戏。 “太子二伯,大伯,十叔,十三叔,颜颜有话说!”小丫头扒拉开扎堆拼酒的几个人,引得所有人都低头看她才满意。 “玲珑,你要说什么?”五阿哥坐在席位上,遥遥问道。这个侄女确实讨人喜欢,他常去宁寿宫请安,这几年皇玛嬷过得很开心,都是因为这个侄女的缘故,自然会多喜欢上几分。 “十四叔,不要捏人家的脸,捏坏了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颜颜推开老欺负她的十四阿哥,一溜烟跑到胤礽身边躲着。 众人听此哈哈大笑,不过四岁(虚岁)的小丫头谈及嫁人的事,怎么想怎么好笑。 “颜颜,你到底想说什么?”大阿哥皱眉看着躲到太子身边的侄女,略微有些不快,他平时也没少疼这丫头,怎么有事却躲到了太子那去? “大伯,你和太子二伯带坏了叔伯们,光知道喝酒,都不理颜颜了!”丁点大的孩子,抽着小鼻子埋怨道。 “呵呵,”胤祉乐了,“玲珑这是和八弟府上的美酒吃醋呢!”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颜颜没半点不好意思,窜出来往拼酒的皇子当中一站,清清嗓子,右手握成小拳头,冲天一竖,挺着小胸脯大声道:“我要给十叔送生辰礼!” 这下笑声停了,一众阿哥们看着还没他们胯骨高的侄女,各自转回席位了。胤礽发话问:“孤倒是好奇,你能送出什么礼来,可别又是什么破铜烂铁的!” 大家默契地赞同,别看这个侄女小,这两年从他们那刮去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可每逢他们生辰时,送的礼物却让人哭笑不得。众阿哥对此都是深有感触,大阿哥去年从玲珑那收到的生辰礼是一捧土,太子收到的则是一个御用茶盏,盖碗托倒是齐全,可惜是个破了的,三阿哥得了颗小石子,据说是御花园的池塘里的……凡此种种,简直不一而足。 颜颜备受太后和皇上的宠爱,如此送礼也只是博了两位长辈的笑脸,因她才几岁,没有单独送礼的说法,众人也只当是得了个乐子,并不太计较。恐怕所有皇子里,唯独胤禛去年的生辰礼最正常了,一句“生辰快乐”,一个吻,今年的还没到,不晓得会是什么了。 “太子二伯,你怎能这般说,可是伤了颜颜的心了!”小丫头故作抚心状,小脸上一抹哀怨,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好笑。 “行了行了,你送什么我都接着呢,赶紧拿出来瞧瞧?”胤誐坐在那,急着想要礼物,他倒是好奇,这小丫头会送些什么。 颜颜正色,对下面候着的奴才吩咐:“岫玉,拿上来!” 胤禛望着当中站的女儿,想到她身边的八个丫鬟,不由得想叹气。当日徽音借他的手配给颜颜这八个奴才,起名的事是交给颜颜的,不过那起出来的八个名字,却让人实在不敢恭维。岫玉、糖玉、碧玉、墨玉乃是一等丫鬟,白玉、黄玉、青玉、紫玉是二等丫鬟,可是起了一堆的玉,兄弟们还调笑过,是不是他府上只有玉石一种东西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恭恭敬敬上来,递给颜颜一支笛子,枯黄的色泽,正是一支竹笛。 众人并未出声,猜测着难不成是要吹曲?却见颜颜挥手让丫鬟下去,拿着笛子走向胤祥,脆生生地道:“十三叔,你吹首曲子吧!” 胤祥不接笛子,挑眉瞅着眼前的侄女:“这不对啊,是你要给十哥送礼,为何我要献曲?” 颜颜笑:“十三叔,这笛子不是你教我的吗?徒弟要跳舞,当师傅的伴个奏,有什么不对?” 跳舞?众人惊了一下,旋即凉凉地瞥过美滋滋的十阿哥,有些不忿了。凭什么他们收到的生辰礼千奇百怪,他收到就这么正常呢? 胤祥只得接过竹笛,嘴角有些抽搐地看着手中的笛子,这是小四嫂给颜颜做来学笛的,可问题是他是个大人,那笛孔的距离对他来说,真的不合适啊!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胤祥横笛至唇边,吹起前不久教过颜颜的一首曲子,调子欢快急促,音变频繁,对熟练的要求程度很高,小丫头音律天分虽好,也还没有学会! 众人端茶举酒,准备边喝边看,谁知……那当中的小丫头开始动的时候,大阿哥刚要咽的酒呛到气管里了,太子端着的酒杯掉了,三阿哥手抖了,以至于茶盏一斜,袍子湿了一块,四阿哥作为阿玛,额角青筋跳动,干脆闭上了眼,一副不忍再看的模样。 四岁大点的孩子,长得如画中童女一样,又是那般粉雕玉琢的好相貌,本该是乖巧的小淑女,好嘛,顶着那样的小脸,又扭屁股又拍手,时不时还露出个成年女子一样的娇羞表情,怎么看怎么有喜感,实在是逗乐得不行! 五阿哥拳抵唇边,极力想忍却怎么也忍不住笑意,再看自家四哥隐有丢脸的表情和周身溢出的冷意,越发克制不住了。谁能想到性子淡然严肃的四哥,会有个这么搞怪头疼的女儿? 七阿哥也笑了,暗地里庆幸刚才没有饮酒喝茶,不然绝对要失态于人前了。对不顾众人反应还在扭着小身子的侄女,他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样漂亮聪明的孩子,又从不无理取闹,谁会不喜欢?他也是喜爱这个小丫头的,一度还想过要是自家的女儿就好了,不过此时他看着四哥的样子,就没这想法了。 八阿哥虽觉好笑,却更羡慕,这般聪明机灵的孩子,哪怕是个女儿,他都没有啊…… 九阿哥脸颊抽动,想笑不笑的表情,有些嫉妒地瞪了眼拍桌子大笑的十阿哥,打定主意回头定要好好哄哄颜颜,让她下次好好为他庆生,礼物绝不能比老十的差! 十二阿哥淡泊的双眸望着似一团火一样的侄女儿,难得笑出声来,心情顿时洋溢着轻快,觉得今日这一趟出来的也挺值的,回去讲给苏麻妈妈和额娘听,她们定也会欢喜。 十三阿哥比较惨,他是伴奏的,不可能大笑,忍笑忍得眼泛泪光,吹出的曲子都断断续续、震颤不已,可怜太子使了眼色不让停,他还得这么憋着……呜……他就知道这小丫头没安好心,这可是受罪了! 十四阿哥一口酒喷出去,和十阿哥一样大笑不止,却没发现胤禟和胤誐掠过他的那一眼,均满是音郁,隐隐似有不快。 颜颜彩衣娱亲,为疼她的十叔庆生,也逗笑了在场的所有叔伯们,除了她的阿玛不高兴外,其他人都笑了,就是淡得像烟一样的十二叔都笑了,所以她觉得很好,很圆满。 只是最终又产生了其他的什么影响,颜颜就不知道了。 爱新觉罗家的天之骄子们都有护短的毛病,胤禟和胤誐的额娘出身高,自然更胜几分。颜颜今个儿确实逗乐,胤誐大笑是打心眼里高兴,他看得出小丫头是真心送礼,旨在让他过个快乐的生辰,胤禟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但是老十四那大笑,嘲笑的成分更多一些,这几年皇阿玛宠着他,估计兄弟们都不怎么看得过眼,况且,对于胤禟和胤誐而言,颜颜是他们俩疼着、宠着长大的,恨不得放在掌心里日日护着,怎能容得一个包衣奴才所出的皇子嘲笑? 四哥虽也是德妃生的,但却是孝懿皇后养大的,那跟老十四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皇子席面笑声阵阵,下面女客席面上也是交谈不断,她们模糊能看到影子,知道是四贝勒家的三格格在跳舞,于是话题围绕这位小格格展开来。 若曦觉得好奇,便问道:“巧慧,那孩子是谁啊?” “二小姐,那个啊,”丫鬟凑近解释,“那是四贝勒家的三格格,出生时太子爷给拟得名字,这两年没人不知道玲珑格格的,听说啊,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很宠她呢!” 若曦了悟,不禁撇了撇嘴,暗道:原来是雍正的女儿,真难得没遗传到那张冰块脸,还挺可爱的! “二小姐不知道,嫡夫人也很喜欢玲珑格格的,每次玲珑格格来,嫡夫人都很高兴。”巧慧嘴快,倒豆子一样说道。 “那姐姐可喜欢?”若曦不由得问。 “主子不常出门,不多见玲珑格格,所以奴才也不知道主子喜不喜欢她。” 主仆俩又说了几句,若曦便悄然溜了。 十阿哥借尿遁离席,胤禛见此眸光一闪,垂目看着面前的酒杯,不知在想什么。颜颜蹭过来,小心扯扯他的衣袖,讨好地笑笑:“阿玛,我就是想让十叔开心,别气我好不好?” 胤禛表情一肃,低声训道:“皇家格格岂能如此不知规矩?你额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颜颜不怕这冷脸,扒在自家阿玛身上爬到他怀里:“阿玛啊,我还这么小,调皮些才讨人喜欢,关额娘什么事啊?” 女儿和儿子毕竟不同,又是宠爱的女儿,胤禛也严厉地训不出来,心里好一阵的无奈,神色端着拍了一把颜颜的小屁股,终究伸手扶住了她,免得掉下去:“绝没有下一次,否则我定狠狠罚你!” “嗯,颜颜保证!”小丫头闪亮着眼睛举手,气势十足地道。 幼儿无常性,没坐多久,颜颜从胤禛怀里滑下去,屁颠屁颠溜达去了。老八府上颜颜熟,胤禛也不担心,而且徽音配给女儿的奴才都不错,自会跟上去的。 倒是……半晌没回来的老十,估计已经看到什么别致的生辰礼了吧? 片刻后,筵席稍歇,太子提议走一走消食,众皇子便从善如流,全部离席了。数位阿哥由胤禩陪着往花园走,刚进去没多大工夫,池塘那边就传来喧闹声。 胤禛随兄弟们快步而去,就看到十弟和十四弟跳进去救人了,他撇了眼十三弟,发现颜颜在十三弟怀里,还皱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掉进池塘的是两个小姑娘,红衣的是马尔泰家的,淡蓝旗装的是郭络罗家的,上岸后前者冷静,后者哭闹,简直就是场闹剧。奇的是那红衣的小姑娘还喝止了哭闹的那个,胤禛眼底划过讥诮,十几岁的身躯、二十多岁的魂魄,这般反应实属正常。 太子说了句“拼命十三妹”,可颜颜却不依了:“太子二伯说得不对,皇玛法都说十三叔像他,哪里就拼命了?” “是是,你十三叔丰神俊秀,行了吧?”胤礽好笑摇头,“走吧,十月里都冷了,还是回去喝酒暖身得好!” 众皇子移步,又闹了些时候,方散了席面,各自回府。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胤禛靠在垫子上缓神,虽然喝得少,但是也下肚了不少酒,他闭着眼似是有些昏昏欲睡。清俊的容颜上薄染微熏,唇角若有若无地勾着,不知到底是笑了还是没笑。 从今日看来,那话本子里的nei容确然是改了,他倒是不用多么担心了。 抛开这事,胤禛想起了徽音,十月初七他送了一幅画作生辰礼,画是出自他的手,绘了南巡时赶来救他的徽音,站在船头衣裙浮动的模样。眼看着他的生辰快到了,不知道能不能收到自家侧夫人送的礼,但愿不会失望吧! 颜颜回宫了,胤禛对此也很无奈,他的女儿如今都快养在宫里了,这半年多来就没在府中住过多久,徽音只有一个女儿,也许以后也只会有这一个女儿,如果……如果真是如此,他是不是该寻个儿子过继到徽音名下,好让他心仪的女子有个依靠,等他不在…… 不,不行! 胤禛猛地坐起身,黑眸霍然大睁,他不要这样!他要徽音一直陪在身边,陪他共度此生,绝不让这一生过得像上一世那般寂寞,既然他动了心,就绝不容许徽音逃离,更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只要徽音不会对他产生威胁,只要徽音不会对大清有害,他爱新绝罗?胤禛,就绝不会放开这个女子! 过继孩子……这事他还是再想想吧,胤禛隐约觉得徽音不会接受这件事,而且如今的时机也不对,皇阿玛还在后面盯着,眼下他根本无力与皇阿玛抗衡,夺嫡尚未成功前,他都不能妄动,不能急躁。 第33章 帝王心思 康熙四十三年到了,开春后秀女大选就要开始,各地的秀女去年就在京城里候着,只等上面的动静了。 乾清宫里,康熙端着盏大红炮慢慢用盖子宽着茶汤,腾起的热气让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过能隐约看到那唇角,似是在淡淡的勾起。 选秀啊…… 康熙想着得到的种种消息,高深莫测地闪了闪眸光,他倒从未料到,今年的选秀会有这么多人盯着。儿子们的小动作、小心思他并不在意,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其他人,他就不由得需要盯紧点了。 徽音丫头,自去岁冬天去小汤山后,至今都没回京,好像从玲珑会跑后,他就再没多见过她。宫里的节庆不见人,女人间的聚会不参加,除了前年和去年跟着老四扈从过三次外,仔细想想,竟是再没看到过人。 康熙忽然一惊,他发现徽音居然真的是在关起院门过日子,甚至于从颜颜落水之后,老四后院的争斗,她都完全没有沾染半点的意思,这两年几乎有一半的日子,她都住在别院里,大大的缩短了在京的时间。 当日莫璃去老四府上时,康熙仔细查过,他知道这个宫女拿捏不了,且还在宫里有那样的人脉,为了防范徽音,也是为了掌控他住着的紫禁城,这几年他从未放松过对莫璃那些人脉的监视,若非这样,想来他绝察觉不到徽音的意图。 康熙抿了口茶,眯了眯幽深的眼睛。 徽音在吹耳旁风,从去年就对他、对皇额娘,也对德妃吹耳旁风,目的是为了给老四添几个女人,而且她想让进老四府上的女人,不是随随便便的出身,要是满洲大姓出身的才行。 康熙起初知道徽音有意给老四添女人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般女子会如此费力地给自己的夫君塞人?即使是再大度的女人,他都不信会做这样的事。可转而一想又了然了,徽音不是寻常女子啊,完全不能以常理来推测。 也是因为这样,他瞧了瞧老四的后院,这下发现了点旁的问题。堂堂一个皇子,还是年长的皇子,满府上下居然只有一个满人,还是他给指的嫡妻,这正常吗? 康熙对此引起了重视,派人一查后忍不住咬牙切齿。德妃,这两年看着挺安分的,他就想着揭过先前的事,毕竟是伺候久了的老人,老四为人子,又是那般孝顺的,受些委屈忍了便是,俗话说“子不嫌母丑”,他看着老四已经着意保护子嗣,便不欲再提四十年的那档子事。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女人何止是心狠地谋害嫡亲的孙儿,甚至想毁了老四的前程。一个皇子阿哥,除了嫡妻再没有旗人身份的女人,那将来的孩子岂不是全变成了汉人的血统? 康熙不由得假设,若是他从来没注意到过此事,将来某一日,老四请封世子的时候,一看老四的子嗣出身,他是不是就会厌弃老四,进而不再委以重任? 想到这种情况,康熙打心眼里恼怒起德妃了,这个女人是想毁了他一个可堪大用的儿子啊!还有可恨的乌喇那拉氏,不仅善妒好嫉,还帮着德妃挑选奴才秧子伺候老四,他这次绝不容许她们再如此行事! 头脑一静下来,康熙就冷笑连连,别以为他不知道,徽音是想寻个出身好的秀女到老四府上,以便和乌喇那拉氏相抗衡。他就说嘛,如徽音那样的性子,怎会轻易放过企图弄死玲珑的乌喇那拉氏,却原来是个手段高的,自个儿不想沾腥,还能借旁人的手收拾乌喇那拉氏,同时做到了他们当初的协议,未曾插手老四的后院,不至于引起他的不满。 徽音这一番小动作,可是算尽了一切,不仅对她没有半点影响,还达到了目的,真可谓是一举三得! 康熙暗地里哼了一声,他怎会让她们如愿?要知道,指婚的决定权可是在他手中,他不发话,什么都是空的! “皇上,喜报啊!”李德全笑得像花一样,赶来报信了。 “嗯?”康熙醒神,一双眼睛看了过去。 “启禀皇上,四爷添了位小阿哥,刚刚递来的消息,听说是个壮实的小阿哥!”李德全说道。 “是吗?”康熙微露喜色,心念一动又问,“是哪个所出?” “回皇上,是四爷身边的格格李氏,去年七月传出喜讯的。” 康熙眼神骤然幽深,常年伺候的李德全见此,立马就知皇上心情不好了,赶忙退到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乾清宫寂静片刻后,坐在那里的帝王面上含着浅笑,整个人看似如常一样,但实际上心中如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康熙语气未显异样地道:“摆驾,朕去永和宫看看。” “嗻!”李德全应声,隐约感觉到皇上心情还是未曾好转,不过只要不迁怒到他就免费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4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1部分阅读 就好了。 康熙一边走出乾清宫,一边暗道:德妃,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抓不抓得住就看你了! 永和宫还是和寻常一样,摆设温馨雅致,端的是让人心神放松。 被迎进去的康熙坐到软榻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这地方、这殿阁,还有这眼前的人,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处处都透着心机呢?迥异于其他宫里的富贵大气,这永和宫显得细致宁和,再看一身淡雅旗装的德妃,可真是不遗余力地让他觉得放松,难怪乎这些年累了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永和宫。 别致、小意、素净、舒服……这样一个女人,心里面装着的都是些什么? 康熙眸底发寒,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你也坐吧,和朕说说话。” 德妃不好意思地笑笑,听话的坐下来:“皇上可是累了?” “朕看折子看得久了,便想到你这坐坐。”康熙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无意拐弯抹角,直接说到了正事,“眼看着选秀就要开始了,这事是国之大典,轻忽不得,朕有意让你们四妃主理此事,皇额娘也是这个意思。” 德妃温雅地笑:“皇上交待了,臣妾们自是要尽心办好的,”她面露惬然道,“而且臣妾也有些个私心,小十四瞧着该大婚了,臣妾想挑个好媳妇呢!” 康熙眼中深沉几分,神色半点不显:“说的也是,一转眼十四也该娶妻生子了!” 德妃想要探探皇上的意思,揣摩一下他对小十四的婚事有何打算,至于这届选秀由四妃主理,根本无需半点意外,理应就该如此的。德妃为了表示自己的一视同仁,又道:“皇上,臣妾瞧着老四府上单薄了些,自去年他媳妇就来找臣妾说项了,还有十三,比小十四没大多少,这次也该大婚了呢!” 康熙状似随意的点了下头,笑了笑:“你说的是,上一届秀女没有个合适的,便只给十三指了个侧妻,这一届要是有合适的,就定下来让大婚吧。至于老四……添个人而已,倒不用这般慎重。”顿了顿,他似想到什么道,“你莫不是瞧上哪个了,要是有的话说来听听。” “皇上圣明,臣妾倒是真的看上几个好的。”德妃浑然不觉被试探了,还是按想好的那样说,“老四一向喜欢娇柔的女子,臣妾听说汉军旗有两个姑娘不错,品貌才艺都是极好的。老四自幼不在臣妾身边,这几年臣妾总想着待他好一些,若是选个他喜欢的女子,他面上不说,心里也定是高兴的。” 紧接着,德妃又道:“至于十三和小十四,嫡妻自然全凭皇上作主,臣妾只听说有个董鄂家的丫头,家世、规矩都是极好,若能配给小十四做个侧妻,想来也可以让他收收性子。再就是个钮钴禄家的了,十三身边也该添些人伺候了,除了他的侧妻,那起子丫头终究上不得台面啊!” 康熙不置可否地一笑,吐出了简短的一句话:“你是个周全的。” 德妃心底一阵失望,竟是连个准信都没得上。两人各怀心思又扯到别的话题闲聊了会儿,德妃恭送圣驾离开,自始至终没能得到半点她想要的消息。 走出永和宫,康熙的脚步飞快,nei里的火蹭蹭窜个不停。 哈,汉军旗的给老四,还在他面前上眼药,有意暗指老四自幼与她离心,如今作额娘的都需投其所好维持母子关系? 康熙怒不可遏,老四受的委屈哪来的?老四的子嗣不正是她下的狠手吗?四十年的夏天忍着万般苦楚,忙着差事还日日去永和宫侍疾,以至于累得瘦成那副模样的老四,他都看不过去,特意带着去塞外休息了,这个女人是瞎了眼的,竟没看见不成? 那么诚孝的老四,南巡时愿意舍身拦住刺客,就为了给他争取应对的时间,若非有徽音在,即使没死在刺客手里,也被日本人给……这样的好儿子,德妃怎么敢、怎么敢如此狠心相待? 康熙想想都替这个四儿子叫冤,这些年一片真心孝顺喂了狗不成?怎会摊上这样的额娘?就算是敏容在世时,为的是寻个依靠才养了老四,她待老四也是极好的。德妃,如果当年生老四时不是有那么多奴才在场,康熙都要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老四的亲额娘! 董鄂氏……还侧妻?那是个仅仅家世好的家族吗?那可是太祖长女额驸的旁系啊! 康熙这次是真的警醒了,德妃在极力地控制老四的后院,借着指人的便利,不给老四一点点增加助力的机会,他忽地想到,即使是目前分府出去的老七、老八,母家势力低微的他们,因着妻妾之故,至少也有两个家族站在他们背后。而老四,除了乌喇那拉家,背后再没有任何一个家族,甚至于连个叫得出来的汉人家族都没有! 刚刚在永和宫,德妃上眼药时连十三都没放过,说十三尽用丫头伺候,那句“上不得台面”究竟说的是殁了的敏妃,还是得宠的十三? 其实德妃根本没有这层意思,只不过此时此刻疑心重重的康熙,哪里会管? 康熙眼神森冷,莫名有种胆寒的感觉。 德妃不过是包衣出身,若是连旗人出身的敏妃都看不上眼,那她看上眼的是什么?而且,还从现在起就汲汲营营为十四笼络着拥有兵权的满洲大族,如果他再指一个家世相当的嫡妻给十四,那将代表什么? 康熙袍服下的手忍不住颤抖,他倒不知,这后宫里出了个野心如此大的女人,那份心机狠毒可是直逼唐代武媚啊! 走在宫道上的帝王倏然平静下来,一双眸子幽深得可怕,唇边泛着残酷的冷笑。康熙松开拳头,满是自信地暗哼:此时时机不对,且先留着这个女人。朕倒要看看,从小小的包衣奴才爬上来的女人,能翻出多大的浪来?想掺和到朝堂上左右皇子间的事,也得看朕允许不允许! …… 康熙四十三年的选秀顺利结束,所有人都翘首以待盯着接下来的指婚旨意。 就在这样的当口,当朝天子忽然下了一道封爵的圣旨。四、五、七阿哥因为献策防治天花、推广良种红薯有功,特升爵一等,分别晋为雍郡王、恒郡王、淳郡王,一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指婚的旨意陆续发出,立刻冲淡了关于三位贝勒年纪轻轻封为郡王的议论,只不过各种羡慕嫉妒恨,由明面转入了暗处,藏得更深了而已。 四贝勒府……不,现在该称为雍郡王府了,从上到下都沉浸在地位提高的喜悦中,唯独府上的女人们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随着夫君的爵位,她们的地位也变高了,难过的是已到府上的赐婚旨意。 书房里,胤禛低头把玩着一柄白玉作骨的折扇,清俊的脸略微低垂,薄唇边漾出一抹宁和的笑意。这柄折扇是徽音去年送给他的生辰礼物,无论是扇骨还是扇面,甚至扇子上的字画都是她亲手完成的,是他最为满意的一件生辰礼物。 爵位的晋升,本就在胤禛的预料之中,牛痘防治天花,单这一样便救了天底下的许多人,既然皇阿玛觉得这个份量不够一个郡王爵位,那他再加一个好了。 陕西一带自古民风彪悍,历史上骁勇的兵俑多出自此处,而且黄河常常决堤,粮食匮乏,往往民变不断,难以管束治理,这里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饥饿! 红薯的生长要求不高,产量也不错,让百姓裹腹足矣,他拉了不参与争储的老五、老七上了推广红薯的折子,给皇阿玛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救了无数的平民百姓。 如果这些都还不能得个郡王爵位,胤禛就该怀疑,如今的这个皇阿玛,究竟是不是他那个文韬武略、赏赐大方的皇阿玛了。 书桌上放着赐婚的圣旨,是升爵后才下来的。 胤禛忍不住想笑,无论皇阿玛是受了徽音的影响,还是被德妃气的,反正现在舒心的是他,这就已经足够了。这次赐婚,他多了一位叶赫那拉氏的侧福晋,虽然是踞守在东北的满洲家族,但这家世也算不错了,就是做个皇子嫡妻亦仅差一点点。 除了这位侧福晋,皇阿玛还指给他两个格格,一个是完颜家的,一个就是上一世的钮钴禄氏。指给十三弟的嫡妻仍是马尔汉家的嫡女,而十四弟的嫡妻则是他的格格完颜氏的族妹,不过……对于完颜家而言,一个是郡王府的格格,一个是皇子嫡妻,还真不太好选择偏向谁。 看来,皇阿玛是彻底恼恨了德妃,要不然也不至于作出如此决定。 胤禛“哗”得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细看看正面绘着江南雨巷的水墨画,再翻转到背面,默念徽音真正字迹所书的词句,所有的喜悦慢慢沉寂了下来。 康熙四十三年了,他还要面对一个即将而来的大难题,实在轻松不得半分啊! 第34章 命该如此 五月的玫瑰娇艳盛放,徘徊院的屋子,仿佛建在一座玫瑰园中,若不是那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简直就似中世纪的玫瑰庄园。 徽音和莫璃站在一片火红的玫瑰丛中,双双看着四面被细雨润泽的鲜花,宛如透过眼前之景,能穿越时空看到某个记忆中的地方。绵密的雨丝如纤毫的小剑,纷纷坠向地面,当打在这两人的肩上时,犹如为她们披上了一层水雾做成的披肩,凭添几分如仙似幻的缥缈。 “我想到普罗旺斯和北海道的熏衣草花田了。”莫璃赞叹一声,不管什么花,只要成了一大片,便足够让人难忘了。 徽音瞥了好友一眼,嘴角扯了扯:“吸血鬼,我想到了吸血鬼。” 莫璃脸颊一抽,特想一巴掌呼过去:“你能不能不煞风景?你能不能有点浪漫情怀?”她这段时间在无涯居看了《吸血鬼骑士》的动漫,这家伙不过瞟了几眼而已,偏就很不喜欢,真搞不懂那颗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原来我也看着玫瑰挺好的,可打从你看了那个什么后,我就对这花没好感了,一看见红玫瑰,就不由得想起吸血鬼。”徽音几步自红玫瑰丛中出来,直到一丛粉色的玫瑰前才站住。 安倍若音……这个妈妈都不知道让徽音说什么好了,别的安家人只是在翰海天音藏书,种类虽杂倒也没什么,到安倍若音时,藏的资料就不止是实体的、有用的了,什么电影、电视剧、动漫、小说……凡是2012年以前的全部没落下,甚至还用了超大容量的硬盘保存,如今可是美了莫璃了。 “那里面的是蔷薇,蔷薇和玫瑰是不一样的!”莫璃跟了过来,不满地校正道。 “我不是研究植物的,在我看来,它们长得差不多。”徽音扫过那些红玫瑰,“回头让李生拔了,换个别的颜色吧!” 莫璃扁嘴,却也没反驳,虽然她知道,只要她开口,好友会改主意的。其实……世间的种种色彩,看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绚烂可言。 “玫瑰已开,五月了啊!”徽音仰头看天,丝毫不受下落的雨丝影响,忽地她平视四面的玫瑰,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回府吧!” 听说,雍郡王的大阿哥弘晖病了,已经缠绵病榻十来天了,并且还将继续缠绵下去。 莫璃看过康雍年间的清史,知道这个孩子将在今年的六月初六死去,年仅八岁而已,甚至未曾成年。她看得出来,自去年十一月到别院后,徽音一直处于某种思考之中,也许就是为了此事吧! “你要救他?”莫璃不由得问。 “不,”徽音清浅一笑,叹息道,“去年秋天起,我每次看到胤禛就在想这件事。起初确实有救人的念头,我在意胤禛,所以不太想让他伤心。不过现在……我没有这个念头了。” “为什么?”莫璃不解,她感受得到,即使徽音对胤禛的那点在意不多,但它绝对不是假的。 “我终究是个人,不是神!就算在意他,不太想让他伤心,我首先想到的也还是自己。那孩子的身份是嫡子,一旦救了下来,将来胤禛即位,储君是谁一目了然,这样的改变,不是救了个乞儿那么简单,它会彻底扭转历史,扭转这个时空的命脉。” “那会怎样?”莫璃明白这意思,改变历史其实只是表象,因此而扭转了时空的命脉,这才是最严重的事。 “我在修仙,这是逆天而为的事,任何改变当前时空命脉的事,都会对我的修为有莫大的损害,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是,我不愿冒这种险去救一个与我无关的人。”徽音很清醒,从她踏入大清起,她就一直清楚的知道,想做旁观者,就做个本分的旁观者,压根不要掺和什么九龙夺嫡,什么改造社会的事。 对于徽音来说,这个时空的每一个人,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况且,她认得清自己的位置,有多大本事做多大的事,没有相应的能耐,就不要起什么保护谁、帮助谁的念头,至今为止她都做到了这一点。 如今,徽音肯定地纳入羽翼之下的人,只有莫璃和颜颜,且这两个人还不是单纯地依附于她的菟丝花,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只不过一个完全可以自保,一个略微欠缺些而已。 长于司马家,徽音自顾尚且不暇,怎会将哪个人纳入保护范围之nei,即使此刻已纳入了两人,或许未来还会加上胤禛,她也绝没有盲目地做出这些决定。 徽音知道自己能力有限,绝对地去保护一个人,这样的许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更加不会去做,但凡她起念想要护着的人,必需也是能自保之人,否则她绝不会轻易去保护。 “不救也好,一个嫡子,若是真的救了,岂不是成了府里其他女人的敌人?未来庶子出生后,他们的额娘也会视你为敌,而且……乌喇那拉氏的儿子,有什么理由去救?”莫璃点头,比起一个可怜的小娃娃,好友才更为重要,她从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 “这个我倒是没想到,但愿颜颜不要多事,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徽音摇摇头,实在对那个小丫头没信心,要知道她周岁时就敢大胆地喂给弘昀灵树露水,现在会不会插手弘晖的病,谁也不敢保证。 “我想应该不会的,这一年来混迹宫中的日子,好歹是有些作用的吧?”莫璃虽是这么说,心里却也没底。 知道是安慰,徽音也不接话,一时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 五月下旬,雍郡王的侧福晋回府,而府上的大阿哥已病重到昏迷了,福晋一直守在床前,太医亦常驻府中,就是胤禛,每日里一回府也到了大阿哥房中。 可惜,大阿哥始终未见好转。 徽音在西北院安顿好后,差人去寻了颜颜来,许是因弘晖病重,小丫头目前才住在府里,要不然她还真见不到人。紧接着,几件事就报了过来,她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府里的情形。 三阿哥生于二月,听说很健康,前段日子晋爵的旨意下来不久,康熙就给赐了名,叫弘时。由于正好胤禛升为郡王不久,所以三阿哥的洗三和满月都大办了,据闻当时很热闹,李氏也出了好一阵子风头。 可是四月底时,大阿哥感染风寒,渐渐病重不起,李氏便龟缩着不出门了,谁让她现在是府里另外两个阿哥的生母,这靶子可是实打实的大,万一引起福晋的注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眼下府里气氛不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得很,许是隐约看出来了,大阿哥怕是…… 至于选秀结束后指到雍郡王府的三个女人,估计只能到今年冬天才能见到人了。 “额娘,女儿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颜颜迈着小步子稳稳地走进来,一丝不错地行了礼。 徽音见到眼前颇有郡王之女风范的女儿,笑着点了点头:“看来你在宫里住着也挺好,最起码有些皇家格格的样子了。” “你们下去吧,我和额娘说说体己话。”颜颜肃容吩咐,睛致如画的小脸端着,那神情隐隐看着像是胤禛? 屋子里的奴才恭敬行礼退下,徽音怀里猛然一重,就见小丫头迅速地踢了鞋爬到她怀里,哪里还有先前那副主子样:“果然,我不该对你抱什么希望!” “额娘,你都不想我的吗?在别院一住就住了半年,你忍心把我丢在京里不管不问吗?”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家额娘的脖子上,颜颜深深吸了口气,闻着熟悉的幽谷清新的味道,她觉得特满足。 “我看啊,没人管你才舒服呢,跟着你九叔、十叔、十三叔可是玩爽了吧?”徽音伸手抱住重了很多的小丫头,轻轻晃着道。 “才没有嘞,”颜颜皱皱小眉头,“额娘啊,管我的人现在好多,老祖宗、皇玛法,太子二伯……管得最严的就是阿玛了,一见我玩得高兴,阿玛就板脸训我,好凶的!” 哟,这是告黑状吗? 徽音笑了,不由得反问:“我瞧着你刚才进门的模样,倒是挺像你阿玛的,可不像不喜欢那张冷脸啊!” 颜颜得意地一扬脑袋,活像头脱缰的野驹子:“那是我发现阿玛的表情对奴才很有用,所以特意学来的。额娘不是说,阿玛板脸的时候要看他的眼睛吗?如果眼睛里面冷冷的,那才是真的生气了,我很聪明哦!” “是是,你厉害,行了吧?”徽音将怀中的孩子放到软榻上,退开一些敛去了笑意,“颜颜,你有没有救你大哥?” 小丫头放好小腿坐直,表情顿时严肃,她蹙眉似在想什么,认真地回答:“额娘,你说过‘没有下一次’的,我一直记得。” “你想救吗?”徽音挑眉,想要看看女儿长进到了何种程度。 “额娘,我怕阿玛难过,是想救大哥的,但是我不喜欢嫡额娘,大哥好像也不喜欢我,我又不想救。”颜颜抬头看了眼自家额娘的脸色,小脸上变得沉重,嘴角下垂几分道,“我在宫里老听那些奴才嚼舌头,说什么再宠也不过是个庶出格格,将来绝对要嫁去蒙古吃沙子,怎么也比不上嫡出的尊贵。额娘,我害怕!” 再聪明也只是个三岁多的孩子,宫里的生活虽然教人早熟,却也无法消除人心底本能的恐惧和惊忧。 徽音伸手擦掉女儿脸上的眼泪,摸了摸这颗小脑袋:“你没有听错,庶出确实不如嫡出尊贵,这是事实。不过,颜颜啊,你觉得额娘会让你去蒙古?嫁给一个放羊娃?哼,你没收拾那些碎嘴的奴才?” 颜颜听到自家额娘叫那些蒙古王爷是“放羊娃”,不由得咧嘴一笑,心里彻底定下来了。她摇摇头答:“我告诉了九叔,九叔抓住他们后给杖毙了。” 徽音俯身直视女儿的双眸,叮嘱道:“告状是弱者的行为,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自己下令杖毙他们。你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流着皇族的血统,太后、皇上都宠着你,即便没有他们宠着你,额娘和你阿玛也站在你身后,敢挑衅你的人,如果身份相当就暂时忍耐,以后寻机还回去,但是你得有本事让别人查不到你头上,如果身份比你低,言辞、气势绝不退让,如果是奴才,直接处置了便是。颜颜,你记住一点,当场动手的那是笨蛋,只要不是别人先动手打你、伤害你,绝不准你任意以武力解决问题。” “嗯,我记住了。额娘是说,用脑袋面对困难,而不是双手,对吗?”小丫头重重点头,确认着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没错,如果人家不用武力,你直接用武力的话,太跌身价了。”徽音赞赏地一笑,心念一转道,“跟着你九叔好好学学,你若能学到他一半,额娘就放心了。” “是,我一半学九叔,一半学阿玛!”颜颜挺挺小胸脯,豪气冲天地道。 徽音这才发现,这小丫头身上,已经出现了胤禛、胤禟、胤祥三个人的某些方面,她不由得猜测,说不定将来会成为那三个人的综合体……唔,到时可了不得啊! “额娘,那大哥到底救不救啊?” “丫头,你知道什么叫命数吗?” 颜颜听此就明白了,自家额娘没打算救人,她沉默一会儿从软榻上站起来,跳了下去,边穿鞋子边道:“额娘,那我就准备好安慰阿玛,让他不要太伤心。” 这个女儿,真的很聪明啊! 徽音欣慰地点头,目送着小丫头出门,视线一移转向湛蓝的天空,心中暗道:胤禛,如果经此一役,你没有让我失望的话,我就再多相信你一些,否则…… 一转眼,已入六月了,康熙带着儿子们,再度去塞外了。 雍郡王府的气压越来越低,众人都看得出,王爷的神情变得沉重冰冷,而福晋则近乎以泪洗面了。 自回府以来,没有人来理会徽音,除了颜颜日日跑来待一阵子,无论是胤禛还是乌喇那拉氏,皆未曾唤过她或者见过她。西北院里似乎还是像以前一样,安静宁和,仿佛独立于王府之外。 莫璃时时关注着弘晖的消息,看着好友淡定地过日子,心里一片平静。她们都不想插手这件事,胤禛至今为止没找上门来,徽音是满意他这般态度的,而莫璃则暗地里松了口气。 胤禛毕竟是重生而来的,很清楚弘晖的夭折,他或许认定徽音能救活弘晖,却始终没有为此寻来,不管是在犹豫不决还是因为旁的缘故,都说明他念着情分,未曾把徽音看作一个帮他助他的工具,而是真的有了感情。 莫璃清楚,徽音特意五月份回府,就是想看看胤禛的选择,用充足的时间来等待结果,好在……胤禛没有亲手掐死徽音心中的那簇爱情火苗,没有扼杀掉徽音对他的那点在意。 康熙四十三年的大坎啊,马上就能过去了啊! 第35章 弘晖夭折 六月初六,胤禛从早上起就一直守在弘晖床边,到中午时,太医最后一次诊过脉,摇了摇头。乌喇那拉氏见此,悲痛难忍地紧盯着床上的孩子,满眼、满眼的绝望,没过多久,她就哭晕过去了。 坐在床边的胤禛拳头紧握,声音却平静地道:“送福晋到软榻上躺着。”顿了顿,他终究没压住心底的渴求,开口吩咐,“高无庸,你亲自去一趟,唤侧福晋过来。” “嗻!”高无庸领命退出,心底暗自有些疑惑:大阿哥快不行了,叫侧福晋来干什么呢? 胤禛挥退屋中的奴才,俯身抱起了床上的儿子,将他安置在怀中后,又细心地用被子掖好,才默默地坐在了那里。 四十年起,他就暗中注意着这个孩子的健康,时常让府中的大夫来给孩子们请脉,不论是琦玙还是弘晖,甚至后来的弘昀、颜颜,他都没有放松过。 之前弄那个牛痘,一经太医院确认后,他就给孩子们都种了痘,连最可怕的天花,他的孩子们都不用再怕,可即使做了这么多努力,也还是没能留住弘晖,莫非天命真的不可更改吗? 门“吱呀”一响,徽音带着莫璃走了进来,门口的高无庸从外面关上了门。 乌喇那拉氏晕在软榻上,胤禛抱着弘晖坐在床上,表情冷冽僵硬,眼眶泛着红,而他怀中的孩子,已然快要气绝了。 “徽音,我知道不该提这种要求,但是……我是个阿玛。” 往日低沉磁性的嗓音,此时喑哑艰涩,这哪里还是外人眼中冷面严肃的雍郡王,分明只是一个父亲,留不住儿子生命的父亲。 徽音溢出一声轻叹,几步走过去拉出弘晖的小手,纤指一搭开始诊脉,良久她将软趴趴的那个小手塞了回去:“抱歉,我不是神,纵然会医术,却还是个普通人,我只能医病,医不了命!” 胤禛猛然一震,抱着弘晖的手越发紧了,他低着头,艰难地道:“多谢!”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女子从始至终就不愿沾染大清的一切,什么历史、什么弊政、什么改变,通通和她无关,更不要说人命了。纵然对他生出了些在意,可也从不曾因此而动摇过旁观的决心,所以,他虽觉得她许是能救活弘晖,却没有找过她,明明知道西北院就在那儿,近到几步路便能过去,或许会有个希望,可他从来、从来没有找过。 “你们说说话吧!”徽音伸指点住弘晖的眉心,输入些灵力让他清醒过来,“只能维持一刻钟,这是我能做到的了。” 徽音带着莫璃出了门,对她们而言,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屋子里,胤禛看着渐渐睁眼的弘晖,澄亮的眼睛黝黑有神,显得睛神很好。他心里清楚,徽音只是让回光返照的时间久了一些,并不能改人生死,也许,还能让弘晖走得不那么痛苦。 “阿玛,”八岁的孩子发现在父亲怀中,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掩不住的高兴,“阿玛,第一次抱儿子呢!” 满人抱孙不抱子,府中的孩子,无论是刚出生还是几岁大,胤禛都没有抱过一次。不,其实有例外的,弘晖看到过很多次,阿玛抱过三妹,那是最受阿玛宠爱的孩子。 “晖儿,阿玛的儿子是当之无愧的巴图鲁,阿玛……只是盼望你能成才,阿玛不是不想抱你。”胤禛伸手拍拍怀中孩子的脊背,眼底隐有泪光浮动,眼中的血丝越发多了。 “阿玛,儿子……我明白,我是长子,和玲珑……和颜颜是不一样的。”弘晖乖巧地说,眸子里却掩不住那些渴求、失落和嫉妒。 “晖儿,阿玛一直很重视你,很喜欢你,你聪明懂事,学识规矩都很好,阿玛对你寄有很大的期望,却又担心你年幼,易受外物所惑,将来无法承担起阿玛交给你的一切,所以总是时时鞭策,严格要求。阿玛……是爱之深,责之切啊!”胤禛坦言心中所想,此时此刻,他不愿让儿子走得伤心,没有阿玛喜爱的孩子,那感受他太清楚了。 弘晖泪水滚动,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有些迟疑犹豫,却最终挽住了胤禛的脖子,小脸贴在胤禛的颈窝处,耸动着肩膀泣道:“我敬爱阿玛,很敬爱很敬爱,我一直想像这样待在阿玛怀里,一直想一直想……” 胤禛感到脖子上一阵冰凉,紧接着肩膀上也被那种冰凉渗透了夏衫,心头顿时苦楚酸涩难当,脑海中不自主地生出了愧疚,他环紧双臂抱住怀中的儿子,深切地意识到:这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还只有八岁,如此的小,如此的年幼…… “阿玛,我要死了是不是?”弘晖是聪慧的,今日得阿玛如此相待,又哪会不明白? “不,额娘的晖儿怎会死,晖儿不许胡说!”乌喇那拉氏不知何时醒来的,站在那里笑着,眼中却不断滚着泪,她近乎凄厉地开口,表情显得极度恐惧害怕。 弘晖不舍地放开抱住胤禛的手,无力的小身子使劲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下胤禛的脸颊,他有一次偷看到,三妹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他也想这样亲亲阿玛。 胤禛身形一颤,瞳孔骤然缩了缩,还未等他低头,就听到懂事的孩子说:“阿玛,我和额娘说说话,行吗?” 被子掀到了一边,胤禛轻柔地放下弘晖,仔细盖好了被子,忽地俯身吻了下儿子的额头,猝然转身离开。 床上的孩子错愕吃惊的神色一览无疑,有些傻傻地伸手摸了摸额头,又用食指划过脸上的那点冰凉,不由得塞到了唇隙,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他牵起嘴角,笑得幸福而忧伤,满足而悲凉,无尽的眷恋铺天盖而来,他说,低语呢喃:“阿玛的眼泪……好苦!” 那一天,雍郡王府传出福晋声嘶力竭的大喊,闻者皆能听出其中的绝望痛苦,犹如毁天灭地一般浓重狂乱。 雍郡王的嫡长子殇了,年仅八岁。虽然胤禛想要办个隆重的丧事,但是他不能!弘晖属于幼年夭折,根本不能大办丧事,这一世,他终究没能留住这个儿子。 胤禛为了安慰丧子的乌喇那拉氏,从六月初六后,大半的时间都在沁芳院度过,偶有不去的时候,也在书房或者寝殿里,府里的女人们面上为弘晖的过世悲伤,实际上心里却恨得不行。 如此直过了百日,乌喇那拉氏才好一些,而胤禛也开始投身政事,恢复了各院留宿的规矩,雨露均沾,谁也没有比谁更得宠。 只是,赐婚的侧福晋也快要过门了。 九月末已露寒意,树叶也落得差不多了,只肖一场初雪,剩下那些叶子自然就冻下来了。 徽音坐在屋后的石桌边,看着黑帝带着两只小黑豹玩耍,心里算了下时间,等那两个格格抬进来,新侧福晋的婚礼结束,她就能出京去小汤山了,果然,还是别院里待着舒服啊! 去年南巡前,黑帝被她放到了须弥境里,除了每日照旧喂食就没有再多草心,这小子还真就找见了个伴,选了一头刚成年不久的黑豹,生了两个小豹子。可惜……须弥境nei外时间法则不同,她南巡回京后放了黑帝出来,没想到几个月后再放它进去,那头母豹已经死了。 黑豹的寿命可以达到二十多年的,但是生存在须弥境中的动植物,却是按照那里的时间法则繁衍生息的,她能改变的是现实世界与须弥境的时间比例,对于单个的生命体,她无法阻止其正常的生老病死。 须弥境的法则,不会允许出现智慧生命,无论是花鸟鱼虫,还是草木禽兽,都只是在那个独立的世界中由生到死,这也是莫大的须弥境,有含着灵气的水草、空气,居然未曾有睛怪出现的原因。 徽音笑了笑,弯腰抱起跑到她脚边的小黑豹,放在膝上逗弄了几下。 黑豹不是长情的动物,所以黑帝只是带着小豹子,既当爹又当妈,不太在意那只母豹的死亡。现实中的生命进入须弥境,是不会受里面的时间法则影响的,两个不同空间的生命,身上的时间流向和磁场之类的东西完全不同,想来因为黑帝的缘故,那只死去的母豹才会花了一生的时间,都没能看到两个孩子长大。 黑帝迈着一字步,优雅地走到徽音身边,叼起她怀里的小豹子转头走了,被它衔起来的小豹子张牙舞爪的,似乎十分不满父亲的所作所为。 徽音摇摇头,黑帝是调皮,但是打从作了父亲后就改善了很多,瞧,现在都知道管着自己的孩子,不让闹腾她了。换个方向,徽音背靠着石桌边沿,仰头看向天空,湛蓝的色彩、雪白的云团,映入她的眼眸,却仿佛投到了水银镜里一样。 一只指形修长的手掌突然挡在了她的眼睛上方,遮去了头顶的蓝天白云。 “对眼睛不好。”来人正是好久没有出现过的胤禛,他表情冷淡,轻轻蹙起眉,眸中含着一丝不赞同。 徽音转头,看着一身常服的男人坐到旁边的石凳上,仔细端详一下那张脸,视线移向被小豹子咬住尾巴恼怒地龇牙恐吓的黑帝,语气自然地问:“你又想不通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胤禛亦看向嬉戏的一大两小三只黑豹。 “你的脸上不就写着吗?‘我很苦恼,我很忧愁’,呐,就这样!”徽音转而做出个愁苦难当的表情,惟妙惟肖的,很搞怪。 胤禛忍不住牵了牵唇角,可马上又冷了下来,眸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烦闷不甘,好一会儿,他道:“徽音,我再度回来,是不是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一切都会像原来一样,慢慢地发生、重合。” 徽音“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摇了摇头答:“难得雍正帝会有这样没自信的时候,我可是开眼界了!” “朕在认真地问你!”胤禛神色变寒,声音压抑着火气。 “好了好了,我也认真回答你就是了,做什么这副样子嘛,吓唬谁呀!”徽音嗔怪,看到这男人快要爆发了,赶忙正色,清了清嗓子道,“能不能改变我不知道,但是我想问你,无论是大清的政局,还是哪件事的发生,你以为是到那个特定的时间就会发生的吗?” 胤禛沉吟不答,思索起这个问题。 徽音自答出口:“不是那样的吧?打个比方来说,抢劫是违法的,可是起初有这个规定吗?是因为发生过抢劫这样的事,人们意识到将别人的财物据为己有是不对的,于是设置出这条规定,不许随意占有他人的财物。可是这样的事情还是会发生,规定虽然还在,但人可以不听规定啊,所以人们又意识到,光凭规定是不行的,必须有一定的惩罚,以便遏制人抢劫财物的念头。” 徽音轻笑,继续道:“再后来的就不用我说了吧?对于抢劫财物的惩罚由轻变重,并因为抢劫情形的不同,划分出更细的量刑方法。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胤禛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彩虹”的感觉:“你是说,每一个结果都是由种种因素造成的,就像我献计防治天花、推广红薯得以晋爵一样,前面的事发生了,再夹杂一些缘由,相应的结果才会出现?” 徽音点头:“不止如此,社会形态、体制法律,甚至你担心的一些人的命运,都是有了前因才会生出后果,你想改变什么,就付出相应的努力,只是结果如何,却不仅仅是由你的努力左右的,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 胤禛黑眸一凝,重新焕发出自信来:“我想改变,所以就去做,也许有的事会改变,有的事不会改变,但是,不做又怎能知道结果到底变了没变?” “就是这样啊,我知道你难过弘晖的事,不过,命和命运有本质上的区别,你不能将之混为一谈。”徽音站起来,低头看着胤禛,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我可以为你解惑,却不会插手,你应该明白的,什么历史之类的,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嗯。”胤禛应了一声,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对于他而言,徽音肯解惑、肯安慰就已经足够了,旁的他也不愿让女人插手,若是徽音真的沾手了,估计他反而要怀疑警惕了。 “嘛,等你当完新郎官,我可要去别院了,现在提早跟你说了哦!” “又走?” “女儿抛弃我泡在宫里,你说留在京城干什么啊?”徽音摆出个惨遭抛弃的表情,仿似伤心不已。 胤禛嘴角一抽:“抛弃?难道不是你抛弃了我和颜颜?” 徽音眼角有些抽筋,哼哼两声斜睨了这男人一 清风颂音辞第4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2部分阅读 一眼:“抛弃?你最没资格说这话了,真是脸皮厚得可以了……”语罢走人,再没给一个眼神。 胤禛没有追上去,不知心里想到什么,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却终究恢复了清淡冷冽的表情。 康熙四十三年,亦缓缓接近了尾声。 番外篇 弘晖 我是弘晖,是大清皇四子的嫡子,也是长子,我的额娘是乌喇那拉?惠心,nei大臣费扬古的嫡女。 我出生于康熙三十六年三月二十六日,此前阿玛只有一个女儿,比我年长两岁的庶姐,身体很是娇弱,有一次我偷听到乌嬷嬷和额娘说话,似乎这个庶姐活不长什么的。 康熙三十八年二月,比我小三个月的弟弟弘昐夭折了,虚岁三岁的我无意间看到阿玛一个人在亭子里,他坐得笔直端正,放在石桌上的手握成硬硬的拳头,面色冷得让人害怕。 就在同一年底,阿玛要娶妻了,我有些糊涂,阿玛不是娶了额娘了吗?为什么又会娶另外一个人?我跑去问额娘,却被额娘的脸色吓住了,那个时候的额娘眼神音沉得可怕,我知道肯定是我说错话了,再没敢出一声。 阿玛新娶的是个很美很美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觉得她很漂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但是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即使是阿玛,好像对她也非常冷淡,甚至隐约有点防备。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额娘提起那个很美很美的姨娘,越来越不高兴,直到康熙三十九年秋天,阿玛策马去了小汤山,额娘知道时在房里坐了好久,我看到芳华有些发抖地守在门口,屋子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侧姨娘生了个妹妹,长得和她一样漂亮,我一见就不由得喜欢这个妹妹,她看起来不像姐姐那样娇弱,小手能使劲地攥住我的手指,软乎乎的,很可爱很可爱。 “晖儿,你是长兄,是嫡子,要拿出气派来,可以照顾他们,却不能亲近他们,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知道吗?好好识字,听乃嬷嬷的教导,多和你阿玛亲近,博得你阿玛的喜欢才行!” 额娘不让我喜欢妹妹,甚至比这个妹妹大不了多少的弟弟,额娘也不许我喜欢,只许我表面做到兄长的本分就可以了,不能自跌身份,和庶出的兄弟姐妹们过分的亲近。我知道,额娘不喜欢他们,可是……一个人真的很孤单,明明有年龄差不多的弟弟和姐妹,却无法与他们一起玩,我很失望很难过。 我听了额娘的话,即使心里很想,也不再主动亲近他们,好好认字习字,学习规矩礼仪,因为乌嬷嬷说过,我是额娘的命根子,要好好读书,将来继承阿玛的爵位,孝顺额娘。 康熙四十二年,有点特别。 阿玛下令收拾出一个院子,要把我们兄弟姐妹们全部移进去,说是一处教养照顾。额娘似乎有些不安,但是过了几天,又恢复如常了,她和乌嬷嬷商量着挑选奴才,准备选些人随我一同搬过去。我知道额娘是为了有人能尽心照顾我,可是,却有种被监视、控制的感觉。 最终,额娘安排的人没能派上用场,阿玛亲自指定了奴才,一一配给了我们兄弟姐妹,额娘去找阿玛说情,但被否决了,她失望而归。 春天到了,我们兄弟姐妹搬进了新的院子,我和二弟住在东边,姐姐和三妹住在西边,中间隔了一个池塘,有一座桥相连,桥中间是个湖心亭。额娘叮嘱的话,我一直记得,只是心里隐隐地有些欢喜,终于,除了奴才外不是我一个人住着了,哪怕是习字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闷了。 姐姐性子柔顺,平日里总是在屋里,天气好的时候也能看到她带着奴才出来转一转,只是话很少,和二弟还能多说几句,和我还有玲珑,就很拘谨了。 “二哥,二哥,你快点啊,再慢点,我可就不管你了!” 我临着贴,窗外传来玲珑的声音,听着分外活泼,抬头一看,却是二弟又被玲珑折腾了。他们两个年龄相近,可是玲珑比二弟会走的早,自然熟练很多,天热起来后,总看见这一幕。 二弟自前年冬天后,身体忽然好转起来,今年春天已壮实了很多,看着虎头虎脑的,倒也惹人喜欢。 “颜颜,等!”外面的弘昀扁嘴喊,他虽然会走了,但话还是说不利索,像是有些憨笨的样子。 我继续临帖,不再看窗外的一切,阿玛留了功课,做不完是要受罚的。其实,我也想像弘昀一样喊三妹,那样像团火一样的妹妹,长得又万分漂亮,没有人会不喜欢。然而……我却又不愿喊,因为她,占去了阿玛的宠爱和笑容,占去了阿玛的怀抱。 “阿玛!”玲珑的惊喜声传来,我转头就看到院子里,小小一点的女孩迈开腿张着胳膊往前跑,那副欢喜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分明。 “你又欺负哥哥了?”阿玛前走几步,接住了扑过去的玲珑,无比自然地抱起了她。 看,就是这样。我低了头,看着桌上的纸被墨迹渲染。阿玛只抱玲珑,只对玲珑展颜,哪怕玲珑闯了祸,阿玛也只是假意训斥一句,而后就又抱着她笑了。 “哪有,二哥老在房里,如果总是不出来,怎么陪颜颜玩嘛!”我抬眼看去,就见玲珑挽着阿玛的脖子,很是不高兴地说,“阿玛啊,你要罚二哥身边的嬷嬷,她老拦着二哥出门下地,要不然二哥也不会这么久了还跑不快!” “阿玛……”弘昀怯怯地喊了一声,似乎有些害怕阿玛。 我发现阿玛皱了一下眉头,面色冷淡依旧。玲珑伸出小手突然扯了扯阿玛的脸:“阿玛啊,你担心二哥就说嘛,光皱眉有什么用?好吓人……” 全天下,只有玲珑才敢这么干,而且阿玛还不会生气的,她……是阿玛最喜欢、最宠爱的孩子! 失落吗?伤心吗?难过吗?我想不止我,姐姐肯定也有,弘昀也是。甚至,我们都嫉妒玲珑,是的,嫉妒。 “吓人?阿玛怎么不见你害怕?”我听得出,阿玛的声音里没有生气,一点都没有! “颜颜是阿玛的女儿,阿玛怎么会吓颜颜?”玲珑说得理所当然,这是我做不到的,姐姐和弘昀同样做不到。 阿玛略显不满地问:“这个时辰,你不是该学规矩吗?” “阿玛啊,学规矩好闷的,颜颜还小!” 我的阿玛,只有在玲珑面前才是慈父,面对我,面对弘昀和姐姐,他永远都是严父,甚至连丝笑模样都不见。我以为,拥有阿玛所有宠爱的玲珑已经很幸福了,幸福到让其他人忍不住嫉妒仇视。 可是,玲珑还能更加幸福,她有一个更宠她、爱她、重视她的额娘。 康熙四十二年,皇玛法钦点阿玛扈从南巡,同时还带了侧姨娘和玲珑。额娘听闻后,足足气了好几天,我看着额娘表面笑着为阿玛打点行装,暗地里却咬牙切齿,甚至之后更加督促我用功读书。 说不失望、不难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是阿玛的第一个儿子啊,还是嫡子,可是阿玛对我除了严肃就是严肃,就是骑射功夫都是阿玛派谙达教的,我多想……阿玛能亲自教我,带我出去踏青同游,哪怕稍微温和一些,我也能高兴好久好久。 阿玛对玲珑宠爱非常,即使女儿和儿子不同,也宠得太过了,我从未见过玲珑受罚,甚至明明该做的事却做不好,或者不做,阿玛顶多只说一两句,随后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因为阿玛对玲珑的宠爱,和玲珑关系亲近的弘昀,都能得到阿玛的和颜悦色,而我……姐姐和我一样可怜。 我讨厌玲珑,讨厌她的活泼,讨厌她对阿玛的撒娇、霸占,更讨厌她可以那么幸福。 南巡前的某天,我看到侧姨娘来了这院子,她比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要美,美得像曹植梦中所见的洛神。在阿玛的众多女人中,侧姨娘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她从不和谁结交,对额娘也是尽到礼数而已,不讨好、不亲近的,而且,这一年来,她一半的时间都在小汤山的别院里,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但是,我绝不会忘记这个人,去年冬天玲珑落水,那道飞来的身影就是侧姨娘,像个仙女一样跳到冰冷的池塘里去救玲珑,那个时候我不禁暗想,如果是我落水了,额娘会不会也如侧姨娘一样跳水救我?但下一瞬,我却连笃定说出答案的勇气都没有,真的没有。 侧姨娘是从骨子里疼爱玲珑的,那天上岸后的情景,很多人都看到了,就连她身边的那个奴才说玲珑没呼吸了,她都没有放弃,仍旧一口一口渡着气,这样的额娘……玲珑太幸福太幸福了,我多想也有这样一个额娘。若非这份执念,玲珑真的就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是该嫉恨有额娘和阿玛都如此宠爱的玲珑,还是该羡慕她有这样一个真心爱她、不嫌弃她是个女儿的额娘。 我的额娘,也是重视我、疼爱我的,可是我心里清楚,额娘看重的是我嫡子的出身、自幼的聪慧,是因为我将来可以继承阿玛的爵位,成为她的依靠,如果我是个女儿呢,如果我是个女儿,额娘还会这么重视我吗?恐怕额娘会想尽一切办法再生一个弟弟,在皇家格格哪里比得上阿哥呢? 额娘对我也是爱的,只不过权势、爵位、依靠这些东西比起我本身,更为重要而已。 我犹记得那天侧姨娘来找玲珑的一幕,温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怕被灼伤。 “额娘额娘!”玲珑兴奋地跑出来,像扑阿玛一样扑到了侧姨娘怀中。 “臭丫头,你又偷吃好东西,重了不少啊!”侧姨娘弯腰捞起她的女儿,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才没有呢,额娘冤枉人家!”玲珑扮可怜。 这样的玲珑,我只在侧姨娘面前见到过,在阿玛面前,玲珑顶多惹阿玛生气了会小心翼翼,却绝不会装可怜。 “别装了,就你那点水平,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侧额娘不吃这一套,漂亮的眼睛瞥了她怀里的小丫头一下,“南巡时自己准备东西,点好要带的人,我可不替你收拾烂摊子。” 我其实是有点吃惊的,玲珑算起来才不过三岁过一点(虚岁),竟然需要自己整理这些? “额娘,你不是和我在一起吗?”玲珑也急了。 “你?我哪里知道这些?问你皇玛法怎么安排的吧,我只管你的安全就行了,其他的……自己解决?你不是分门立户了吗?”侧姨娘表面严肃,可是我看到她的眼底全部是笑意,像是在逗玲珑。 侧姨娘,很宠爱玲珑。 我埋首书案,再没有关心她们后面的谈话。侧姨娘从不督促玲珑学习,甚至如今都该启蒙了,玲珑也未开始,我以为阿玛够宠她了,没想到她的额娘更是宠她护她爱她。在皇家,能保护安全,这已然是最难做到、最重视关怀的证明了。 玲珑,这样的玲珑,让我怎么可能喜欢,怎么可能不嫉妒,怎么可能不羡慕,怎么可能不恨? 这个妹妹得到的太多了,幸福得太多了。 南巡结束后,玲珑成了皇玛法最宠爱的孙女儿,她几乎住在了宫里,我很少再看到她了。但是阿玛对她的宠爱,却越发浓厚了,常听到奴才说阿玛进宫去看她,而侧姨娘……似乎完全忘了还有个女儿,又去小汤山了。 康熙四十三年,我病了,就在阿玛晋为郡王后不久,我病了。 额娘和我都以为是小病,可是……渐渐的,我却病重了,也是这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阿玛有多重视我、爱我。 阿玛每天都会来看我,他的神情虽然冷淡如故,但是我看到了他眼中浓浓的关切和疼惜,为了我,阿玛大声斥责太医,责罚照顾我的奴才,甚至有一天半夜,我看到坐在床边的阿玛,焦虑担心地握着我的手。 我欣喜若狂,心里不停地大喊着:阿玛是爱我的,阿玛是重视我的,阿玛没有不在乎我! 那一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被阿玛抱在怀里,自记事以来,无论是阿玛还是额娘,我都是第一次被抱在怀里,我激动地想要颤抖。 我要死了。 这一点我心知肚明,否则阿玛也不会破例将我抱在怀里。 阿玛说出了心底的话,我亦是如此。阿玛说他重视我,还说出属意我继承他的一切,我知道阿玛说的是真的,他渴望我成才,却又担心我为外物所惑,他对我有着浓浓的疼爱之情,为了培养我他甚至会产生这样的矛盾。 我……抱了阿玛,像偷偷看到的玲珑那样,抱着阿玛的脖子,也像玲珑一样亲了亲阿玛,我做到了一直渴望的事。 阿玛临走前,同样亲了我,还为我留泪了,那滴泪……好苦好涩,可是尝着它的味道,我却甜蜜得想要大喊大叫,这是阿玛独属于我的一滴泪。 玲珑,我赢了你,阿玛回吻了我,而从未回吻过你。 再也看不到阿玛了,再也看不到了! 安慰了悲痛欲绝的额娘,我的心头一片轻松。有了阿玛的疼爱,我什么也不会再害怕,哪怕是死亡,我也不怕。 床上的我弯着唇角闭上了眼,额娘看不到空中的我,一点点飘离了这个房间。 “大哥。”飘出门,我看到了拐角处的玲珑,她……她正看着我,我不是魂魄了吗?她为何能看到我? “大哥,你一直都是阿玛最重视的孩子,阿玛心中从来都念着你的。”玲珑笑了,那笑容完全不符合她现在的年龄。 “你怎么能看到我?”我莫名地警惕,这实在不合常理。 “大哥,一路好走!”玲珑不答,小手一抬,一道淡蓝色的光晕从指尖溢出飞向了我,顿时,我被一股清凉舒服的力量裹住了,可当我看去时,却发现玲珑脸色惨白,摇摇晃晃倒了下去,“大哥,只要你好好的,阿玛就会好好的!” 我不受控制地远去,魂魄比刚开始轻盈纯净了许多,玲珑……根本不是个普通人,这一想法出现,我立时震惊了。 我的三妹,她到底是何来历?阿玛可知?侧姨娘可知? 可惜,这个答案,我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第36章 新人进门 雍郡王迎娶侧福晋,如果不提六月份殇了的大阿哥,今年可以称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徽音带着莫璃着侧福晋的行头混在女眷堆里观礼,她从不出席皇家庆典宴会,所以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是她自己的婚礼,只是那时候她是被观礼的而已。今年选秀指进来的另两位格格,在九月份已经用小轿抬了进来,被安排住到了东北院,两人住在一处,这是福晋安排的。 面上摆出温婉的笑容,徽音暗地里用传音入密之法和莫璃聊天:“奇怪,怎么不见胤禛出来迎接啊?” “拜托,别那么无知好不好?侧福晋有个婚礼都不错了,你当初那可是破了例的!” 得到这种语气的答案,使得徽音微愣,心里又是给康熙记了一笔,敢情当初就是为了让她当靶子的啊! “徽音啊,听说这个侧福晋分到的院子是最好的呢!”莫璃再次传来的话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一身郡王侧福晋装扮的女子暗自点头,实事求是地应道:“嗯,沁芳院算是中院了,李氏在东院,去年弘昀和琦玙移出来后,郭氏搬了进去,宋氏和陈氏住在东南院,武氏和耿氏在东北院,新来的完颜氏和钮钴禄氏住在北院,啧啧,除了我,就属这两个新人离前面最远了。倒是这位叶赫那拉侧福晋,居然住在离福晋最近的南院,不晓得……”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在这儿装!”莫璃无语,得知赐婚旨意后,她们早就看过这三个女人的资料了,那感觉……简直只能用“无聊至极”来形容。 “唉,康熙那只老狐狸,已经识破我的意图了啊!”徽音状似失望地叹,却半点听不出失望的感觉。 “这新进府的三个女人确实都是满洲贵族出身,可是却都不是我们期望的那种。叶赫那拉氏心性持重,完全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贯彻了个彻底;钮钴禄氏呢,年龄太小,又是个能忍能装的;完颜氏就更不用说了,心思虽然尚可,却绝对不是个斗得起来的。不愧是康熙啊!” 徽音毫不在意这些:“那又怎样?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她们想独善其身,也得有那本事才行,连我都不可避免,她们行吗?更何况,单满人身份这一点,乌喇那拉氏就更不能不在意了。即使她们斗不起来,庶子庶女总要出生的,就此一点我们也达到目的了。” “康熙真无聊!”莫璃在心里哼了一声,“这下可便宜胤禛了,得了三个不会主动搅乱他后院的女人,白白让他得了个后宅安稳的名声。” “康熙能找到这么三个女人,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勉强算是让他不舒服了些吧!”徽音可有可无地传音。 这边两人聊得火热,那一头花轿已经进来了,礼部和nei务府的人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系列的流程。这位叶赫那拉氏的新侧福晋,并不是出自最显赫的叶赫那拉氏一支,她家一直居于东北,算是有些年头的家族了,此次出嫁,是从族中亲人家出嫁的,不过比起雍郡王府的其他女人而言,她的出身仅比乌喇那拉氏低了一点点。 礼成后,新侧福晋被送入洞房。宾客们在奴才的引导下入席,胤禛去洞房完成剩下的仪式,稍候才会到前面来宴客。 五福晋寻到徽音,便凑过来聊天了,她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是今年七月份有的,现在日日都高兴得很,恒郡王府今年可是真的双喜临门了,不仅成了郡王,还怀了嫡嗣,无论是男是女,都解了他们夫妻这六七年的尴尬境地。 “徽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温泉庄子就那么好,让你一去就乐不思蜀的?”五福晋笑吟吟的,比从前凭添了几分明艳动人。 “你自己也修一个,可不就知道好不好了?”徽音也笑,只是想到这个孕事,她就心生复杂。原本历史上的五福晋是无子无女的,但是现在却有了,还是因为颜颜的缘故。 太后宫中常有颜颜送去的吃食,那些都是用徽音名下庄子上的东西做的,因她为了让很多不适宜在这里生长的物种成活出产,所以隔一段时间会浇一些须弥境的河水。于是理所当然的,那些东西长出来后都带有一定的灵气,普通人吃了能滋养身体,五福晋不孕的原因本就是小问题,她又常常去宁寿宫,吃用东西自是再正常不过,时日久了,那点小问题早就好了,不怀孕……根本完全不可能! “你还别说,我跟我们爷提了,已经买地修去了,等明年一准能好,到时候啊,我倒要去看看,你那庄子难不成修成仙境了怎地?”五福晋难得露出如此俏皮的神色,看着比先前那副本分安静好多了。 徽音眼睛一转道:“不若你过些天和我一起去瞧瞧?说不得还能让你借鉴借鉴呢!” “小四嫂,您可不厚道!”恒郡王担心自家福晋,寻了过来,还好她们出来在一处回廊说话,不然可是要惊到女眷了。 五福晋闻言明白过来,轻轻拍了胤祺一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徽音淡淡笑着行礼,全不见方才那副真实模样:“五阿哥可冤枉奴婢了,五福晋喊着要去温泉庄子,奴婢可没诱拐啊!” “你这丫头,最没个正经了!”五福晋瞪了某人一眼,赶忙转向胤祺,面上一丝羞意,“爷,孩子已经四个月了,真的不碍事,就年前转一圈,腊月里一准回来,妾身正好看看人家的温泉庄子怎么修的,以后咱们的修好了,爷也能松乏松乏不是?” 胤祺觉得好笑,心里虽然担心,也不好驳了自家妻子的话,要不是这次怀孕了,他还真看不到跟了他七年的妻子,会有这样讨人喜欢的性情:“你看看,为了出去你这都找的什么说头?罢了,回头多带些人,务必要平安回来才是。” “五阿哥放心好了,交到奴婢手中的人,定给您完完好好送回来,若是您还不放心,来去奴婢全程陪同,这样可行?”徽音瞧着这夫妻俩,打算好心一次,毕竟五福晋她还是挺喜欢的。 “那可就再好不过了!”胤祺是晓得一些这女子的厉害的,这次雅茹能怀孕,说不得就是因为她的缘故,只不过他什么都没查到,所以没法证明而已。 徽音看到五福晋霍然亮了的目光,摇摇头笑了。她和雅茹没有利益纠葛,五阿哥和胤禛也没有,所以他们都是可以相交的,若非因为这样,她又怎会放心与之相处呢? 外面熙熙攘攘,南院里的新房却是刚刚礼成。 胤禛解开绑到一起的衣摆,随手弹了弹身上的吉服,淡淡地道:“爷稍候过来。” 叶赫那拉?宁楚格默默坐在床沿上,直到听见门被关上了才稍稍放松了挺直的背。早就听闻雍郡王是个面冷之人,对女色也不感兴趣,刚刚揭开喜帕的时候,她抬眼看到了未来的夫君,虽是个清俊的好相貌,可是那性子……就连新婚,也只见唇角轻轻勾起一点点,什么温柔欣喜,估计她这辈子是不用指望了。 幸好自幼额娘教导得多,宁楚格知道,成为侧福晋就肯定求不来举案齐眉的日子了,那是嫡福晋才能拥有的,至于宠爱……在雍郡王府,还是别指望了。且不说夫君是个这般性情的人,就是有宠爱,怕也轮不到她,嫁过来之前,额娘就分析过雍郡王府的后宅,嫡福晋出身好,深得雍郡王敬重,侧福晋虽然身体不好,但架不住有个得宫里宠爱的女儿,就算出身成迷,也备受雍郡王重视,至于旁的格格,小心些便罢,再怎样也越不过侧福晋去。 肚子好饿,宁楚格却不敢坏了规矩。听说雍郡王最是重规矩,她可不想新婚夜就因这种事被厌弃,阿玛和额娘真心疼她,出嫁前没有说什么顾着家族之类的话,她只要过好日子就行了。所以,生个孩子有了依靠,不被别人算计了,这就是阿玛和额娘最欣慰的事了。 胤禛宴客回来,兄弟们虽吵着要闹洞房,但是一瞧醉熏熏的新郎官,就都无奈地离开了,尽管大家都清楚,自家四哥(弟)是装的。 洞房里,宁楚格唤来陪嫁的丫鬟帮着伺候醉了的胤禛,结果走到床边倒是被下了一跳,这雍郡王哪里醉了,分明清醒得很,一双墨玉一样的眼睛清淡冷冽,静静地扫了过来。 “妾身该死!”宁楚格跪地告罪,一身嫁衣让她的动作有些笨重。 胤禛翻身坐起,扫过床边的新侧福晋:“起来吧,你且先去更衣。”他不着痕迹地打量新房,这叶赫那拉氏也是个家底厚实的,屋子里的家具,和徽音的差不多,紫檀木多一些,余下的都是黄花梨木。 “爷,妾身为您更衣。”宁楚格有些拘谨地走过来,身后的丫头捧着家常的男式袍子。 胤禛视线一转,唇边微微含着一丝笑:“你做的衣裳?” 宁楚格羞涩地点了点头,心里止不住地怦怦直跳,暗道:莫非皇家的男人都这么厉害?为什么只是回个话,竟让人觉得如此紧张? 看得面前不过十五岁的小丫头有些忐忑,胤禛心中感慨,恐怕这世上也就徽音一个女子,能和他自然相处了。他从床上站起来:“你自去用些膳食,让奴才伺候就行了。” 宁楚格莫名地松了神经,原来雍郡王也不是外人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嘛! 胤禛可不理会这小丫头心里想的什么,由着奴才伺候着更衣,喝了醒酒汤后洗漱完,便斜倚在床头闭目养神,思绪不由得飘到了别的地方。 宁楚格坐在外间吃着陪嫁嬷嬷拿来的点心和汤水,听到里间没声音了,她就自然而然地安静了下来,生怕咀嚼的声音会吵到里面的人,直到嬷嬷使眼色后,她巴巴地看着点心和汤水被收走,屋子里的奴才也退出去了,才小心地往里间挪去。 “来了?”胤禛没睁眼,听到因他的话,屏风旁边的脚步声骤停,无奈地摇了摇头,“过来坐吧,和爷说说话。” 说话? 宁楚格一愣,随后走过去坐到床边的一个绣敦上,她小心地抬眼一看,正巧撞进了一双深湛有神的眼眸中,立时惊了一下。 “果然,”胤禛了然,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地开口,却比平日缓和了很多,“你是爷的侧福晋,只要不违了规矩,爷不会发作你的。”他深知外人眼中的自己是何模样,却没料到会把这个小姑娘给吓成这样,完颜氏和钮钴禄氏是格格,怕他就怕他,无甚紧要,但是叶赫那拉氏不同,碍着侧福晋的身份,也不能太过。 “妾身绝无此意。”宁楚格连忙要俯身告罪,却被一只大手给拦住了。 “坐吧,”胤禛示意,复又倚回床头,“府里的情况和规矩,想必出嫁前你都学了,这些爷也不多说,你是侧福晋,该如何行事,你心中肯定自有分寸,爷不会多加干涉,只一点,万不可乱了规矩,可记住了?” “妾身记住了。”宁楚格认真听着,紧张的情绪慢慢缓解了。 胤禛的语气并不严厉,反倒有些像在平淡地叙述:“福晋因大阿哥之故,身子不太好,平日里若是有帮衬的地方,你多尽心。西北院……轻易不要去走动了,那院子里养了三头豹子,你自小心些便是。” 豹子?宁楚格心头一震,外间不是说雍郡王的那位侧福晋身体不好吗?怎么还养这等猛兽? “其他的事,等你熟了自然就晓得了,行了,安置吧!”胤禛蹙了蹙眉,对于徽音,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宁楚格此时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拘束害怕了,不管是为着什么,她的夫君贵为皇子郡王,肯提点这些,应该是极难得的了吧? 床帐落下,洞房夜才到来。 胤禛破了宁楚格的身子,任由她爬起来擦拭干净,两人便分躺着入睡了。躺在床上的男子暗地里困惑不已,为什么,刚刚覆在别的女人身上时,他想到的却是和徽音的洞房之夜呢?那一天的满目烛光,那一晚的绚烂风情…… 宁楚格暗中看看旁边躺得规规矩矩的男子,这就是她的夫君了,比她整整大了十岁,刚刚同房时,他虽然不似多么体贴,可却未曾让她疼痛难忍,说起来也算是个好夫君了吧? 平平淡淡,这就是宁楚格对新婚的印象,只是那几句提点的温情,却让她铭记了一辈子,消减了年少时初入雍郡王府的恐慌不安和孤单无助。 第二日一早,府里的女人们集聚沁芳院,等待着昨日大婚的侧福晋出现。 徽音带着莫璃和诗韵、诗涵来的,坐在她的那个位置上,静静地等着正主出现。今日的众位女人们很安静,连往日必有的言辞往来都歇了,看来侧福晋的名号还是很能影响人的。 “给爷请安,爷吉祥!”门口的奴才请安问礼,下一刻那道清瘦的人影就出现了。 众人纷纷行礼,胤禛眼角扫过徽音所在的位置,径直走到了主位上坐下:“嗯。” 乌喇那拉氏带头起身,随后坐在了主位的另一边,并亲自从送茶的婢女手中端了茶盏放好:“爷,用茶!” “身子可好些了?”胤禛食指点点手边的桌面,示意茶盏所放的位置,望着坐到旁边的女子道。 徽音低垂着眼帘,唇边浮现一抹温婉的笑容,即使不用看,她也知道那男人用着一副什么表情说着这句关心的话。 即使问话的人神色清淡,周身环有冷冽的气息,乌喇那拉氏还是心头一热,忍着涌上鼻间的酸意道:“谢爷挂怀,已经不碍事了。” 胤禛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转向徽音的方向问:“你可是又要去小汤山?” “是,奴婢与五福晋约好了,等过几日递了信同去。”徽音答,还是那般的笑模样。 “五弟妹有孕在身,你多看顾一些。”胤禛倒是不晓得这个,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想必不会待很久了,毕竟五弟肯定不允的。 “是,奴婢省得,五阿哥让奴婢接送五福晋来回呢,奴婢自当经心。” “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门外的奴才再度请安,紧接着一个妙龄的女子带着奴才亭亭走了进来。 众女人们紧盯着进来的女子,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她身上。宁楚格目不斜视,直走向主位行礼问安,今天开始,她就正式踏入雍郡王府的后院了,这些女人以后都要打交道,甚至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女人。 徽音是唯一一个以正常目光打量当中那个女子的,叶赫那拉氏不算极美的女子,却也并不普通,那张脸明妍秀丽,杏眸有神澄静,足见其心性稳重,倒是一身满洲贵女的气派,唯有乌喇那拉氏可与之争锋,确然独有一种大家风范。 莫璃看到资料上所说的真人,不禁心中一叹。康熙可是找了个好人选,家世好,容貌不错,性情又是个沉静的,这样的女子,怎么都不像是个会争斗起来的,离她们预期的实在是相差太远。 宁楚格一一给王爷和福晋敬了茶,然后到了先她进门的侧福晋面前。仆一触目,侥是她一个女子,都失神了一下,这般绝胜出众的相貌,怎能不惹男子动心?却是配了冷面的雍郡王,又是个体弱的,可惜了。 莫璃和徽音都看清了这位小女孩眼底的惋惜之色,不免暗觉好笑。徽音起身,与面前的小丫头行了平礼,她们身份相当,断没有谁拜谁的说法。 而后,宁楚格坐下受了其他格格、侍妾的礼,大概观察了一下雍郡王的妾室品性如何,也见到了先她两个月进门的两个满洲格格,心中大略有了个印象。 “稍候进宫请安。”胤禛见敬茶完了,便说了这么一句,而后看向徽音,“你可要进宫看颜颜?” “不了,奴婢身子不舒服,想回去歇着了。”清润肺腑的女子嗓音,让一旁的宁楚格听得一阵舒服,越发觉得惋惜不已,这般佳人,却是个福薄的。 胤禛不再多说,黝黑的眸底划过一抹笑意,这谎说的,可真是明目张胆啊! 一众女人各怀心思暂且不提,换了进宫的衣服后,胤禛带着乌喇那拉氏和叶赫那拉氏去宫里请安谢恩去了,徽音则舒舒服服晃回院子,继续她的悠闲生活。 今年赐婚的三位新人,总算是全部进了雍郡王府,而新年也快要到了! 第37章 十四阿哥 徽音等着五福晋的信儿,还没等她们出发去小汤山,府里忽然爆出了喜讯:陈氏和武氏怀孕了。 招来太医一诊脉,陈氏的两个月了,武氏的则有一个月过一点,更巧合的还在后面,宋氏头晕,结果这一晕居然诊出了喜脉,日子太浅,仅有一个月不到,而且有些不稳,是以一直未曾察觉。顿时,雍郡王府忽然出现了三个孕妇,暗恨者有之,狂喜者有之,羡慕者也有之。 至于当阿玛的胤禛,听闻这事后足足在书房坐了一个多时辰。 得到消息的徽音和莫璃只愣了一瞬,随即就笑了,两人赶出了其他的人,窝在房里讨论起这事。 “三个人有孕,徽音,你那药真不错!” “不知乌喇那拉氏此时作何感想呢!” “对了,这怀孕了不一定生下来,要不要咱们再护着点?”莫璃不禁问道。 徽音递了个白眼:“没本事保住的话,生下来照样会被弄死,况且她们关我什么事?能让她们有孕,我已经花大代价了,如果胤禛想要孩子的话,自然会护着的。” “这倒也是,那我就让咱们的人不动了。”莫璃忽地一蹙眉,“对了,那个叶赫那拉氏,你那药没法放进去,她身边的人都挺顶用的,怎么办?” 徽音习惯性地用手指点点额角,思索着此事。叶赫那拉氏陪嫁的人都是按郡王侧福晋的例,比她那时还要好一些,把那院子可是护得跟铁桶一样,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手段确实不错。 “她那我亲自放吧,虽说她的身体肯定是健康的,不过增加受孕的几率还是要的。” 两人隔岸观火,期待着接下来府里的后院,特别是乌喇那拉氏的反应,却不知书房中的胤禛,该是何等的疑虑重重。 照旧是书案后,照旧是那个清瘦的人影,他眉心成川,百思不得其解,根本弄不清眼下这是怎么回事。康熙四十三年底,他不记得府中哪个女人有喜啊,更何况陈氏和郭氏当年被灌了绝育药,怎么可能怀孕?还有武氏……按日子算,是上个月有的,可是上个月他就去过武氏那一次,还因为没兴致,草草就做了一次,就这样也能怀孕? 这个受孕的也太幸运了吧? 还有宋氏,之前生了大格格的时候伤了身子,太医都说即使调养个七八年,也不过有三成的受孕机会,怎么……如今却有孕了? 想不明白的胤禛心中有些不舒服,拐出书房后不自觉地就往西北院去了,及至院门口时,他才发现到了哪儿,只怔了一下索性就抬脚进去了。 徽音的屋子里,只要是冬天必然温暖舒适,胤禛推门而入,掩好门后扫视一圈没看到人,便转向屏风那边,果不其然,铺着虎皮的椅子上,拿着本书卷的人正抬眼看他。 “咦?你怎么会来?”徽音有些惊讶,三个人有孕了,不是应该去看看的吗? 胤禛自行除了外罩的斗篷挂好,转头眯起了眼:“我不能来吗?” “没,就是奇怪而已,不是好几个人都有喜了,你不该瞧瞧去?”徽音懒懒地伸腰,随手将书卷丢到了桌子上,闭上眼揉揉眉心。 胤禛坐到旁边一张铺了垫子的椅子上,眸光定在那张绝胜的脸上:“是不是你的手笔?”他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不过还是有些怀疑。 “嗯?你是说怀孕的事?”徽音睁眼偏头,而后笑着颔首,“没错,是我用了药,修复她们身体上的创伤之余,增加了一下受孕的几率,多几个孩子,你难道不高兴?” 胤禛莫名地生出一股气闷来, 免费txt小说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4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3部分阅读 气闷来,他心仪的女子,竟然帮着其他的女人怀有他的子嗣,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什么?他猛然站起,一个旋身扣住了虎皮中的女子的双肩,黑眸酝酿着沉沉的风暴,抿紧了唇道:“你居然帮她们怀有我的孩子,你居然……” 徽音微微皱眉,肩膀略微有些疼,她直视面前的这张脸:“你发什么神经啊,我帮了你的忙吧?况且那药可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我再舍不得都拿出来了,你难不成还怪我?” 胤禛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无端端地生气,却又说不清到底在气些什么。 “徽音,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被扣在椅子中的女子不解地盯着尽在咫尺的人,清楚地看见了那双眼睛深处的怒气和不甘,显得有些怅然若失,有些无可奈何,有些束手无策,这还是第一次,她在这个男人眼里,看出了这么多的东西。 “你到底想怎样?”徽音也无奈了,她完全弄不懂这人的意思了,按道理来说,多些子嗣不是他期望的吗?为什么此刻又这般模样,好像她欺负他了一样。 “我……”胤禛心头一阵烦躁,难道让他说“你不在意我”吗?可是南巡时,他都听到这女子说在意他了,想到这里,他狂暴地开始扯眼前女子的衣衫,“我想要你!”既然说不清楚,就占有吧! “喂喂,这是白天……哎,还在椅子上……”徽音一惊,赶忙抢救自己的衣服,却抵不过这男人的暴力行径。 胤禛一手按住椅子里的人,用膝盖格住她的腿,如同发泄一样撕着她的裙衫。徽音被困在椅子里,发现随着身上的汉裙被撕碎,胤禛眼中的暴躁已经退去,暗地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失去理智地发生关系,她也不会多在意,虽然反抗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会伤人罢了,她可不愿弄成那样! 胤禛看到还未被扯下来的衣衫若隐若现地勾勒出里面那诱人的身躯,先前的情绪早已不见了,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缓缓前倾了些,大手隔着布料覆到徽音胸前,恰当地一揉一捏,引得她颤了颤,显然也是被刺激到了。 “喂……去床……唔……”女子的声音带着颤意,却被半路封住了。 胤禛猛地啄住那唇,激烈地长吻了好久,唇隙间溢出耳语般的应答,仿似个任性的孩子:“不,就在这……里!”他一手继续蹂躏那浑圆,另一手粗暴地撕扯衣服,只听得织物破碎的声音连续不断地响起,更是激化了屋子里的气氛。 那一天,徽音的卧房很乱,诗韵和诗涵收拾时,从头到尾都红着脸。椅子上铺着的虎皮被弄得粘糊不已,屏风后的地上,全部是主子的衣服,还都是残破的,左一块右一条,完全不知是怎么弄得。床褥上也皱皱巴巴,被揉的乱七八糟,像是被贼人翻过了一样,而且和虎皮同样需要好好清洗几遍。 莫璃看着泡澡的徽音,直笑她是被人强了,结果引来好一阵眼刀,个个都带着杀气。 十一月底,徽音和五福晋同车前往小汤山了,胤禛自那天后再也没见过徽音,想来他自己清楚,那天确实太过了些。 马车nei暖暖的,五福晋新奇地瞅瞅马车里面的摆设,笑道:“你这马车……不太一样啊,可不能藏私,快说快说!”这车很稳,比她往日坐的都稳,真不知是怎么弄的。 “回头给你图纸便是,想要找你男人自个儿做去!”徽音靠在垫子上,似睡非睡的模样,看着像是累了。那日的事她还没消气呢,这个胤禛,不仅不知节制,还喜欢折腾新花样,哼,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敢情好,我可等着了!”五福晋满意地一笑,说起了别的话题。 谁曾想,这五福晋和徽音去了小汤山,才待了不过五六天,第七天的时候,胤祺忍不住了,找到了胤禛门上,他刚说清楚来意,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也来了,虽是为了旁的事,却也是要去小汤山才行的。 于是四位皇子,带着小豆丁颜颜策马往小汤山奔去。 胤禛心里自有一番小九九,本来他还打算在徽音去别院之前好好缠绵几次,结果……那天一个没控制住,就把人给惹恼了,而且因为用了几种别的姿势,让徽音反应不及了,想必这才是真正被恼的原因。 可是这对于胤禛而言,真的不奇怪啊! 为了不吃闭门羹,往常根本不可能带兄弟们去别院的胤禛,居然带着五、十三、十四阿哥同行了。行至别院,差人进去通报,胤禛就领着弟弟们去梅院了,那里冬日待客,这他是知道的。 湖心岛上得到消息的徽音和五福晋一愣,收拾一下就往待客院走,身边各带了两个人。 胤禛端着茶盏,瞧着胤祺和胤祯围在碳盆边暖身,而胤祥则抱着颜颜说话,这小子可是沾了颜颜的光了,要不然碳盆边就会再多一个人的。 门外脚步声渐近,片刻后打头进来了两个女子,有丫头掀了帘子,徽音扶着五福晋进来,她们的丫头跟在后面。一众人相互请安见礼后,方才坐在椅子上,上了茶准备说话。 “五阿哥,您可不能怨奴婢,是五福晋自个儿不肯回去,您啊,回头该好好罚上一罚才是!”徽音温婉一笑,率先开了口。 “爷,您可要信妾身,小四嫂这是嫌弃妾身,不想让妾身再待了呢!”雅茹望着胤祺,一脸的期盼。 “五婶羞羞!”颜颜笑嘻嘻地道,从胤祥怀里滑下来,找额娘去了。 “爷来接你回府,快腊八了,府里总不能无人主事,至于小四嫂这儿……明年你想来了,咱跟四哥和小四嫂说一声也就是了。”胤祺表情温和,说的话却是透着股子睛明劲儿。 五福晋欢喜地应是,有些得逞地看向徽音。 揽住女儿的女子无语,这夫妻俩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小四嫂。”十四阿哥出声,发现众人都看了过来,倒显得扭捏起来。 徽音不由地看向一直沉默的胤禛,挑眉扫过他唇边淡淡的苦笑后,敛去三分笑意道:“十四阿哥,您可是有事?”这位,她可是一点儿都不熟,其实除胤禛以外的皇子,她都不熟。 胤祥戳了戳胤祯,示意他开口。之前在四哥府上,已经提过了,却得知问了小四嫂才知道行不行,所以他们才赶了过来。 “小四嫂,弟弟有个不情之情,”十四阿哥起身站好,躬身一礼道,“弟弟瞧上了小四嫂身边的诗涵,还望小四嫂成全。” 胤禛暗地里叹气,视线一移,果不其然看到徽音的眼睛眯了起来,神情变得似笑非笑,他就知道这事要糟,可是额娘极宠十四弟,他若是当场反驳了,恐怕就不止是在额娘面前说他的坏话了。所以,他才推给了徽音,毕竟她身份比较特殊,便是有什么,皇阿玛不会多说,额娘又拿她没辙。 “十四阿哥何时见过诗涵,奴婢倒是好奇了。” 五福晋暗示胤祺不要多话,这几日朝夕相处,她也进一步了解了徽音,十四弟今儿这事绝对要落空,旁人若是插手,定会被迁怒的。 颜颜安静窝在自家额娘怀里,不敢像往常一样乱蹭,她感觉到了,额娘生气了,还是很生气的那种。 “不瞒小四嫂,弟弟是四哥迎娶叶赫那拉侧福晋的时候,无意间见过诗涵的,问了旁的奴才才知道是小四嫂身边的丫头,所以今日才求上门来,还望小四嫂割爱。”十四阿哥答了,明明骨子里是桀骜不驯的,却矮了身段如此为之,看在他人眼中确实是极有诚意的。 可惜,这世上偏有一种人,她还就是个例外! “十四阿哥,”徽音一脸为难,“这事奴婢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去年奴婢身边的四个丫头都到婚龄了,所以奴婢就做主给她们定了婚约,准备等她们教出能用的丫头了,就给她们完婚,眼下这……这可怎么是好?” 胤祯神色一变,怒道:“不过一个奴才,什么婚约不婚约的,小四嫂给句话,给还是不给就是了!” 胤禛一直注意着徽音的表情,看到她的眼底浮现寒意和恼怒,正想说话,却被打断了。 “十四阿哥也说了,不过是一个丫头,”坐在那里的女子神情似是未变,可分明又变了,只见她抚抚衣摆道,“既如此,十四阿哥何必毁人婚约呢?当然,若您能求来皇阿玛发话,奴婢自然将人给您送过去,还备齐嫁妆嫁衣,您以为如何?” “哼,爷还不稀罕呢!”胤祯昂着头冷哼,满脸的不屑之色,转身就掀帘子走人了。 “十三弟,你且跟着看顾些吧,别出了岔子!”胤禛开口,禁不住摇了摇头。 “十三弟,你和十四弟先回去也好,路上小心。”胤祺安顿了一句,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坐在那里的徽音,发现那张美丽的容颜上似有音沉之色。 “五弟,你和五弟妹是此时回京还是明日回京?”胤禛问,指望此时的徽音尽地主之谊是绝对不可能了。 “爷,不如明儿再回吧,妾身这般,赶路实在难为,您说呢?”五福晋摸着凸起的肚子,忧心地道。 “那就打扰四哥,小四嫂了!”胤祺同意了,拱手表示了歉意。 “无妨。”胤禛微微一笑,看向了徽音,指着她说句话。 “诗韵,你去安排吧,带五阿哥和五福晋去折嫩苑安置,切不可怠慢。”抱着颜颜的女子吩咐一声,站在她后面的一个丫头应了是。 四人相互分开,胤禛和徽音带着颜颜去往湖心岛,一路上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徽音的心情极度糟糕,即使是胤禛,也保持了沉默,当然,他平日就这样,所以不会显得多奇怪。 待胤禛安置好女儿,在书房里找到了徽音,看到她正在装信。 “你明日回京后,将这封信交给康熙。”书案后的女子面无表情,一双宁默的眸子满是音郁。 胤禛接过信,猜测着里面的nei容,嘴上问着其他的:“你不回去?” “本来想着和雅茹一起回京,今日出了这么件晦气事,没心情了!”徽音向后坐到椅子里,脸色还是很难看,“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要是以前,我绝对会动手杀了他。要人要到嫂子身边,可真是好得很!” 好歹那也是他的亲弟弟吧?这么不避讳地直说,到底是信任他还是不顾忌他呢? “徽音……” 椅子里窝着的女子吐出一口气:“算了,我知道不关你的事,信里我写清楚了,如果再发生这样找上门来要人的事,打残了还是死了,由康熙负责。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十四弟是被宠坏了,既然你不想再提,便不提吧!”胤禛放下信,绕过书案抱起椅子里的女子,坐下后将她放在了膝上。 “对了,你带神风去寻个伴儿,等有了好的小马就留给颜颜,她都念叨好久了。”徽音挽住这男人的脖子,闲话道。 胤禛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这事:“我听说,你把两只小豹子送人了?” “你女儿赖着要的,我还以为她自个儿养呢,结果一只送弘昀了,一只给九阿哥了,可是做了好人情呢!” 这事,其实胤禛也不太高兴,女儿怎么没想起他,光念着老九了。 “府里……你最好看着点,如果想要那三个孩子的话。”徽音提醒一句,虽然她并不想说,可还是开口了。 “嗯。”胤禛应了一声,心里面压根不想提及此事。他停了一会儿,再次开口了,“徽音,别恼了,我不再胡来就是了。” 徽音沉默半晌,知道这说的是哪件事,略微有些沉闷地道:“我不是恼,只是你……你该考虑我的感受才是,我不想……不想像被强迫一样,感觉都不像个人了,就是一件东西而已,任你随意施为。” 胤禛一震,胳膊不由得收紧许多,听着耳畔的话,他觉得又贴近了些这女子的心,坚定地承诺道:“好,我以后会顾虑你的感受,决不食言!” 徽音轻轻吻了一下胤禛的脸颊,轻松地笑了。 这事怎么说呢,实际上也不能怪胤禛,他毕竟是封建环境下教育长大的,即使看了后世的社会形态,也仅仅是在旁观而已,融不到其中自然无法切实感受那种以人为本的观念。封建社会的男子,有几个会把女子当人看?特别是对待女子最为苛刻的清朝,男子眼中的女子,不过是泄欲和传宗接代的工具,即使偶尔能另眼相看一些,床第之间也不会顾忌女子的感受,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 而胤禛,他骨子里还是个封建社会的男人,而且是身份尊贵的皇子,纵然皇家规矩多,礼仪要求高,但这个时代的男人的某些习性却不会改变的,他会在欢爱中尊重女子的意愿?在此之前,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若非徽音恰恰是那个入了他心中的女子,又怎会过多的怜惜? 以往胤禛还在克制自己,那天他却是半点没有克制,完全是随着性子来的,也是因此,才让徽音意识到了这一点,而这一点她却接受不了。徽音从来都是直白的,她觉得该说的,就断然不会藏掖,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一次坦言,使得他们关系更近了些。 胤禛,是真心想要进驻徽音的心啊,但凡该注意的,他又怎会疏忽呢? 第38章 悠闲度日 又是一年夏天,胤禛执笔练字,任由窗外的风,吹进来一阵阵的热浪,他却浑然不受影响,照旧清清爽爽练着字。 已经康熙四十四年了。 上个月皇阿玛去塞外了,只带了老大、太子、十三和几个小阿哥,余下的皇子都留京了。打从四十一年徽音送了那串墨玉佛珠后,这几年胤禛已不再担心暑热问题了,若非如此,夏日里他也无法静下心来练字。 摊开的宣纸上,是流畅的行书,这几年为了不露破绽,胤禛极少写日常手书之外的字体,今儿想是被悠闲的气氛影响了,所以才生出些兴致。 没办法啊,他也不愿闲下来,毕竟想要做的事太多,不早点开始行动,总怕会来不及。可是如今,他却只能悠闲度日,手中接了的差事做完了,旁的事现在又做不了,可谓是无奈至极了。 吏治,旗务,军队,火器,海禁……这些都是目前最急需改变的方面,胤禛思量了几年,却一样也不能沾手,甚至提都不能提。 吏治和贪污,上一世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惹了一身骂名,费心费力不讨好不说,还被老八拿来做文章给他使绊子,所以这一次,他是打定了主意把这个留给老八的。 旗务,这个问题由来已久,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怎么都不能贸然施为,而且里面牵涉极广,只有等他即位了,才能慢慢开始改革。 至于军队和火器,这两样就更不用说了,即使他现在是个郡王,也绝不能沾手这两样,且不说身为皇子一旦涉及这两样,会引起皇阿玛的猜忌,估计只要一提出来,他争位的资格在皇阿玛心里就被剥夺了,这几年好不容易算计来的一点父子之情和怜惜,恐怕也会彻底毁了。 前年南巡时,胤禛自见过莫璃手中的枪后就动了心思,结果去年寻了个好时机问徽音的时候,却被打击到了,至今为止他都还记得当时听到的话。 “就算我有这枪的图纸,也能把莫璃持有的那一件给你作样品,你确定你能造的出来?工匠、材料先不说,只技术一样目前的大清就做不到,连那枪的外壳你都没办法造出来,旁的还用得着说?” 后来,胤禛在徽音的提醒下,想起了一个人。 戴梓。 在目前的大清,能在火器上有所建树的,就是这个戴梓了。可惜康熙三十年初被流放到了盛京,胤禛一了解当年的事,就越发无奈了,他连给这个戴梓平反都做不到。一来拥有如此技艺的是个汉人,皇阿玛肯定不会松口;二来这里面有南怀仁的缘故,皇阿玛对这个洋人有几分看重,若是为戴梓平反,怕是要徒惹些麻烦。 戴梓救不回来,想发展火器,光凭工部和兵部的那点水平,能有多大进展?胤禛无法,除了暗中派人去盛京看顾戴梓,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军队和火器不能改革,那么最后的海禁也只能无疾而终了,没有强有力的保障,海禁的事还是不要提得好,免得白白死了些人。 这一圈想下来,胤禛郁闷了。夺嫡的事他都安排的差不多了,等着四十七年废太子时草心盯着点也就是了,政务什么的上一世都是处理惯了的,怎么也不可能花费很多时间,可怜他深思熟虑拟好了这么多的改革方案,眼下却一个也动不了。 所以说,胤禛实在是很闲。本来后宅的事,也算得上个事,可今年武氏和陈氏相继小产,引得他整顿了一番后宅,于是乎连这点事也都没了。 区区两个侍妾的孩子,又尚未成型,胤禛并不是多在意,要不是他今年实在没事做,根本不会理会后院那点事,有本事的女人自能生下孩子,没本事的即使生下了,想来平安长大也很难。 女人间的争斗,胤禛上一世、这一世见得并不少,只要不太过分,他确实懒得草心。 一篇行书写完,执笔的手随便将毛笔往笔洗里一扔,胤禛抿了抿唇,心情忽地有些不好。他绕过书桌,大步往外走:“高无庸,更衣,备马!” 凭什么他要一个人在这里练字度日?想到去年底就再没回府的徽音,胤禛觉得很不爽,连颜颜那个小丫头,在皇阿玛离京前都特意求了恩典,溜到庄子上去了,现在那娘俩个指不定多逍遥呢! 心里极度不平衡的胤禛,换了身外出的衣裳,派了人各处交待一声,策马散心去了。至于府里多少人暗恨咬牙,他却是半点不关心的。 六月份的小汤山,处处都是绿色,地里的庄稼长势正好,有成熟了的,已收了点下第二茬种子,只等着过段日子再收一次,好好丰收一年。 徽音的别院西面,有一个活水池塘,栽满了荷花,此时节荷香阵阵,正是花开正好的时候。这些日子,每天徽音都带着颜颜到这里,不仅可以玩水消暑,还能采些早熟的莲子回去做来吃用。 荷叶掩映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挽着裤角,穿着单薄利落的袄子兜着衣襟,跟在抠莲子的女子身后,白萝卜一样的腿站在水里,瞧着白嫩异常,万分可人。 “额娘,今天是不是就能做好吃的了?”颜颜眨眨乌溜溜的眼睛,笑容甜甜地问。 徽音把手中的一把莲子放到女儿兜着的衣服里,伸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继而没忍住,又捏了捏那张睛致的小脸:“那得看你今天采得到足够的莲子,要不然做好后够谁吃啊!” 这片池塘,是一户陈姓人家在徽音的建议下开挖出来的,这两年吃用的莲子、莲藕之类的,都是出自这里,也有余下的被送到京城变卖,给他们添些进项。颜颜到别院后,一直缠着徽音做好吃的,于是就被忽悠出来劳动了,她们母女这几年常常不在一起,有机会相处,自然得增进一下感情了。 小丫头低头看看兜住的莲子,就这些还不够她一个人吃的,难道今天又没希望吃到额娘做的饭了? 颜颜皱皱小眉头,转头往岸上看去:“糖玉、岫玉,叫其他人过来采莲子,谁采得多,本格格有赏!” 徽音闻听此言,立时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就去揉女儿的脸:“行啊,丫头,知道使唤别人做事了!”她倒不会认为这容易养成女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习性,只是觉得这小丫头越长大,越有爱新觉罗家的主子派头了。 “主子,您的脸……”墨玉下水后看了眼主子,有些憋笑地提醒道。 颜颜一手提住兜了莲子的衣襟,抬起小胳膊一蹭,顿时大叫一声:“啊,额娘,你竟然给我抹泥巴!!” 徽音扶腰大笑,看着女儿松手洒了莲子,小身子就扑过来要报仇,如画的小脸上全是埋怨,好吧,她承认是故意的,可是几时起这丫头如此在意容貌了? 颜颜已经学了武,剑法和轻身功法都接触了,只见她灵活地运气,从水里跃出来踩着荷叶、水面追逐自家额娘,可惜每每就是差一点,怎么也抓不住,半晌后,她索性不执意抓人了,脚尖挑起被弄浑了的池塘水,直向自家额娘扬过去。 本就是和女儿逗着玩的,徽音当然不会用武力,凭着灵活的身手窜来窜去,她还以为能看到女儿气呼呼的小模样,结果,混杂着泥的水直冲着她而来,侥是她再机敏,也难免被泼到,最后干脆打起了水仗。 “丫头,你这可是赖皮了,怎能水攻?”徽音边向女儿泼水,边叫道。 “哼,莫璃姑姑教了,用什么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额娘,你就接招吧!”颜颜闪过迎面而来的水,小脚丫交替一扬,又是两大簇水花,奔着自家额娘去了。她当然知道这是在玩,自幼她就最喜欢和额娘玩,说起来也是有好久没这样玩过了,今儿可是绝不能放过。 池塘这一块水花四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荷花、荷叶之间移来移去,欢声笑语直送出很远很远。另有六七个半大的小丫头细心地采着莲子,时不时看看玩得欢快的侧福晋和主子,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 策马赶到别院的胤禛一路进门,却扑了个空,问了奴才方知徽音带着颜颜去采莲子了,他没歇上一会儿,转而又让奴才引路去找人了。 远远就看到种满荷花的池塘边,说是采莲子的母女俩居然正在玩水,瞧着没有一点儿以大欺小的感觉,倒是分外温馨。胤禛望向水光四溅中的两个身影,只觉得仅仅这样旁观着,也让他心里生出暖意,不由得想要展露笑颜。 “阿玛?”颜颜目光一顿,动作慢了半拍,兜头就被淋了个湿,小脸一转,怒气冲冲地大喊,“额娘,你欺负人!” “咦?你来了?”徽音转头,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面向女儿,很无辜地道,“我哪里欺负你了,之前你都能躲过去的啊,我怎么知道你会突然站在那里不动的!” 胤禛笑出声,刚才那一瞬,他看到两张相似的睛致容颜都是沾着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鬓角额头,怎么看都分外有趣,如果把那两张脸放到一起,可真是……真是好笑极了! “阿玛啊,额娘欺负我!”颜颜不依,冲着岸上的男子撒娇。 “喂,这可不公平,你怎么能找外援?”徽音声讨女儿的行为,一副正义凛然的神情,眼底却满含慈爱之意。 “怎么不能找外援?你看,我比你矮,比你小,刚刚那才不公平呢!”颜颜小手往腰里一插,小脸上带着泥,浑身湿了一半,挺着小胸脯显得特有气势,可是依她现在的模样,看在别人眼中,只觉得很有喜感。 徽音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从池塘里上了岸,她身上也半湿了,衣服贴在肌肤上极不舒服,所以打算回去了:“找你阿玛陪你玩吧,我可要换衣服去了!” 胤禛伸手拉了自家侧福晋出来,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面前人的身上,湿了的夏衫勾勒出那玲珑有致的身躯,白玉一样的小腿露在外面,虽然沾着些泥,却只是让那美丽更明显许多,圆润饱满的脚趾,粉嫩的指甲……这番情景,看得他小腹莫名一紧,仿佛腕上的墨玉佛珠都不起作用了,浑身被一种躁热包围了个严实。 “啊,怎么能这样,额娘,额娘,做饭吃好不好啊?”颜颜急了,三两下从水里蹦上来,胡乱套起鞋袜。 被女儿一打扰,胤禛赶忙压下欲念,转而看向小丫头,平息身体的反应。 “等我回去换好衣服,若是时间还早的话,就做今天的晚饭。” “噢!”颜颜欢呼,猛地扑到了胤禛怀里,狠狠地亲了那张俊脸一下,“果然还是阿玛厉害,我求了这么多天,额娘都不肯答应,阿玛一来,额娘就肯下厨了!” 徽音无奈,横了小丫头一眼:“胡说什么呢!” 胤禛这才明白,敢情为了一顿饭啊!“你要下厨?”他倒真没见过这女子下厨,一直以为她不会做饭,却原来是难得为之? “回吧!她都闹腾好些天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下厨,你晚上要留下来?”徽音和抱着女儿的男子同行,一路向别院走去,她回头冲采莲子的丫头们道,“收拾收拾回去了!” “既然你下厨,我也尝尝你的手艺?”胤禛应道,面上含着一丝笑。 “但愿你不会后悔!”徽音眼睛一转,颇有深意地道。 胤禛一怔,暗地里有些犯嘀咕,该不会很难吃?应该不可能吧,颜颜这么求着的,要是难吃怎会如此? 一行人步行回去,无论是玩水的还是赶路的,皆去浴池沐浴更衣了,而徽音,更是在进浴室前,吩咐丫头们准备食材去了。 穿上一套白色的汉裙,从浴室中出来的女子,转出回廊就看到抱着女儿说话的的胤禛,身着藕色的袍子,散着长发坐在湖心岛的石桌边,四下里并无奴才候着,这情景……再加上她,还真的像是普通的一家三口。 徽音抱胸靠在柱子上,噙着笑意望向石桌边的父女俩,为心里冒出来的想法失笑摇头,如瀑青丝被一条白色的带子松松绑着,却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扮,也让她仿如谪仙般清逸澈然,凭添几许风流姿态。 悄无声息地旁观了一会儿,徽音转身去厨房了,既然觉得像一家三口,那就做顿饭吧,让这个想法坐实了,岂不更好? 晚饭很简单却很美味。 胤禛本着尝尝看的心态举了筷子,当用了第一口后,就彻底不想罢手了。其实菜肴并不算多么睛致难得的,均是些乡野间的东西,可是味道却很妙,让人吃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每一口都能挑逗起所有的味觉感官,所谓欲罢不能,正是这般滋味。 “这是何物?” 听到发问,徽音看了一眼,对胤禛道:“哦,那是田基。” 胤禛点头,又多用了几块,这肉质十分紧实,入味也不错,吃着确实很好。当然,如果他知道这是青蛙的话,还会不会吃的津津有味,那就无人得知了。 颜颜吃的肚子鼓鼓的,胤禛也是难得吃撑了,不得不说的是,徽音的厨艺还是不错的。饭后,胤禛带着颜颜去消食了,徽音则叫人来收拾碗筷,自个儿去书房了。 夜色微微,胤禛靠在书房门口,视线落到的女子身上,雪白的纱质汉裙包裹着纤细的身躯,系发的绸带不知何时滑落了,满头青丝垂在背后,顺滑如上好的锦锻,映着被镜子反射得更亮的烛光,竟似有金色的纤芒闪现。 胤禛墨眸变深,隐隐划过几缕着迷的神光。他看着书案后的女子,左手按住桌上的宣纸边角,右手运笔如神,一提一顿透着股子严谨,再看那张半垂的容颜,睛致绝伦而美丽出众,纤长的睫毛遮去了双眼,却更衬得神情万分认真。 胤禛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徽音,比起假意温婉的她,捉弄人的她,气势凌人的她,冰冷残酷的她……都要更有吸引力,让他即使站在这里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也莫名得越发喜欢。 认真的女子……吗? 书案后的女子停笔,望着刚写的字蹙了蹙眉,不由得叹息一声,搁笔后就要揉了它。 “怎么了?”胤禛几步走近,扫过宣纸上的字迹,却是不同往日见得行文小字,而是大字。 “这大字啊,我这辈子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好了!” “哦?”胤禛转到徽音身边,仔细一看,这纸上的字确实不算好,他抬头问,“我看你的字还是不错的,比起后世那些投机取巧、不肯下功夫的人来说,已算是难得了!”后世的人大多不用毛笔写字,这一点他是清楚的,更不要说花时间练字了。 “史说你的字堪比翰林大家,能得你一句称赞,说来也是荣幸呢!”徽音轻笑,随即遗憾地叹,“司马家的每个人自幼都要习毛笔字,即使是在2029年也是如此。可惜,我的行文虽不错,大字却始终未有所成,缺的……是一种气势吧!” 胤禛随手提笔,另取一张宣纸用镇纸压好,一气呵成地写了“天道酬勤”四个字,和刚刚徽音写的一比,字都是同样的四个字,可一观之下,却是天差地别的两种感觉。 徽音的大字……确实少了大家气势,笔锋过于柔婉,只见女子手书的隽秀,半点没有大字该有的魄力。 “算了,写不出来就写不出来吧,我也不强求这个!”赞叹地看着胤禛那幅nei有万千气象的字,徽音耸耸肩放弃了,她永远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胤禛心底纳罕,按道理来说,这是不太可能出现的事,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旁边拿着他的字欣赏的女子,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却终究没理出个所以然来,但某颗种子已经埋到了他的心中,等待着长大的那一天。 两人就着习字之事聊了聊,瞅着夜色深了,才离开书房去就寝。夏日的晚风拂动,让两颗本来互疑遥远的心,缓缓在平淡的相处中,渐渐地,渐渐地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越靠越近,滋生出人力不可控制的感情和信任。 他们成亲,已是五年多了啊! 颜颜宝贝二三事(一) a 1 学音记 康熙四十一年,颜颜一岁多了,经过徽音的教导,她已经懂得了自行运转灵力,并拥有了nei息,能够吸收天地间溢散的灵气了。 但是在修炼《仙音引》之前,她必须先拥有扎实娴熟的乐理知识,乐器也是要学的,虽然无需太多,却一定要有个两三样。 徽音采了竹子,亲手做了一支适合颜颜用的竹笛,但是,也仅止于此而已,似乎无意亲自教授她音律乐器。 颜颜不解,拿着竹笛跑到了西北院的卧房,三两下爬上软榻,睁着漂亮的眼睛,神情有些落寞委屈:“额娘,你不教颜颜吹笛子吗?” “是啊,”徽音摸摸面前的小脑袋,指点道,“你十三叔的笛子吹得极好,你可以跟着他学;如果你想学琴,你阿玛的琴弹得不错;若是学箫,就去找你九叔,他们都是很好的师傅,一定能教好你。” 颜颜伤心了,她知道的,这些乐器额娘都会,可偏偏就是不教她。眼泪“啪啪”得落下,竹笛滚落到了榻上,颜颜猛地扑到额娘怀里哭喊起来:“额娘不喜欢颜颜吗?额娘为什么不教颜颜?明明……明明额娘什么都会的,为什么不教颜颜?” 徽音一震,揽住女儿拍抚着哄了一会儿,待哭声稍歇,她苦笑着回答:“颜颜,不是额娘不教你,而是额娘教不了你。” 颜颜不信,抽抽噎噎擦地擦眼泪:“为什么?” 徽音神色变幻不定,最终闭眼答道:“额娘的心魔太重,根本无法教人。” 心魔太重,那是什么意思? 颜颜不明白,但也知道这个问题,让额娘很难过,所以便不再纠缠了,只是心里仍旧很失落,总觉得不是额娘教,怎么也提不起睛神。 握着竹笛的小丫头,去书房找胤禛了。 “阿玛……”颜颜站在门槛外,扁着小嘴叫了一声,随即低下了头。 胤禛放下毛笔,这个女儿一向都活泼得很,极少见到这样反常的时候,这么一想他便道:“进来吧,你这是怎么了?” 小丫头一步一挪蹭进来,走到自家阿玛腿边,已忍不住掉起金豆子。见此,胤禛也是吃了一惊,赶忙抱起女儿,放在膝头问:“可是哪个奴才不尽心?好端端的哭什么?” “阿玛,额娘不教颜颜,让颜颜找十三叔学……阿玛,额娘是不是不疼颜颜了?”小丫头胡乱抹了两把眼泪,噙着泪的双眼求证地看向抱着她的人。 胤禛眉心一蹙,这又是怎么了?据他所知,皇家的那么多女人,徽音这个额娘,可谓是极好的了。他取出一条帕子递过去,瞧着被颜颜攥在手里的竹笛,大约明白了:“你额娘不教你吹笛?怎么跟你说的?” 颜颜双眼红通通的,接过帕子擦掉眼泪,乖乖回答:“额娘说她心魔太重,无法教人。可是阿玛,额娘的琴弹得那么好,箫和笛子都吹得好,怎么不能教人了?” 胤禛听到这话,眸色深沉许多,他叹息一声看着女儿,解释道:“颜颜,你听过‘以琴画心’吧,你十三叔应该给你讲过,从音律能够听到一个人的心灵,你额娘……她的音律虽然极好,但确实无法教人,她是为了你好,正因为疼你,所以想让你十三叔作你的师傅,是希望你能够更好地吹笛学曲,你可明白?” 颜颜似懂非懂,仍旧有些哽咽地问:“十三叔是好师傅,所以,额娘为了让我学得好,才让我跟着十三叔学?” “是啊,你十三叔的笛子吹得很好,作你的师傅绰绰有余了。”胤禛点头,放了女儿下地,准备继续处理公务。 颜颜扯了扯自家阿玛的袍子,希冀地仰头道:“阿玛,额娘说你的琴弹得好,让颜颜跟你学琴呢!” 嗯? 胤禛挑挑眉,低头望着女儿的小脸,沉默一会儿说:“你十二叔的琴弹得最好,去找他学吧!” “哦。”颜颜听话的应声,转身出去了。 书案后的男子久久未曾提笔,不知在想什么,唇角略微地勾了勾,似是笑了。胤禛扫过桌子上的公文,似乎觉得这些事也不算多无聊了。徽音认为他的琴弹得好?他几时弹过琴来着?他怎么不记得了? 康熙四十二年,颜颜的笛子已经吹得不错了,连胤祥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侄女儿在音律上的天赋,是极高极高的,对音调和技巧的把握,出众得不一般。唯一令他很不爽的是,小丫头不止跟着他学笛,还跟着九哥学箫,十二哥学琴,要说这两样乐器他也会,为什么不让他全部教呢? 胤祥很不满地不知第多少次问:“颜颜,箫和琴十三叔也可以教你,为何一定要去九哥、十二哥那里学?” 清风颂音辞第4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4部分阅读 “额娘说了,九叔的箫吹得好,阿玛说十二叔的琴弹得好,颜颜是好孩子,所以要听话。”小丫头把竹笛交给身边的婢女收好,挥挥手就要闪人。 胤祥磨牙,暗地里哼哼不已:平时怎么不见这丫头如此乖巧,还好孩子呢,上树抓鸟的事是谁干的来着? 其实不止胤祥这样,胤禟同样很不满。 皇家的阿哥有几个差的?琴棋书画少有不通的,胤禟自认为离乐理天才虽然差一线,但是像琴、笛这些寻常乐器,信手拈来可绝对没啥难度,凭啥他就只能教个箫? 照常是教完箫,胤禟臭着脸问:“颜颜,爷就算说不上惊才绝艳,像这等乐器之类的还是技艺娴熟的,缘何不能让爷全部教了你?” “九叔,”小丫头照旧把学习用的紫竹箫递给婢女,抓住这个俊美叔叔的袍角,认真地回答,“额娘说了,九叔的箫吹得最好。跟着九叔学箫,跟着十二叔学琴,跟着十三叔学笛,颜颜就不会累到叔叔们了。” 箫吹得好? 胤禟心生甜意,他的心上人竟然晓得他会吹箫?还赞他箫吹得好? 于是,胤禟陷入既喜又涩的心绪中,哪里还有工夫去管离开的小侄女儿? a 2 灵慧记 四月的乾清宫凉爽宜人,康熙坐在软榻上批阅奏折,眉心习惯性地蹙着,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手中的奏折,脑海里思量着将要批复的nei容。 “皇玛法,皇玛法……”稚嫩的呼唤从殿外传来,还伴随着奴才们的惊呼,叫着“小心”、“玲珑格格”、“主子”之类的话语。 康熙不由得轻笑,心情顿时轻松了些,他放下奏折看向门口,等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孙女儿进来。 高高的门槛,小小一点的孩子奋力迈腿,还要顾着手中的小食盒,一不留神,直接给摔了进来,小身子趴了个展,小食盒也翻到了一边。 康熙心头一紧,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扶,却发现他离得还远,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随后跟进来的李德全赶忙上前要扶起摔倒的小主子,可还没等他到跟前,地上摔了个狗□的小丫头小胳膊一用劲,撑着身子爬了起来,还没有半点要哭的迹象。 “总管爷爷不怕,颜颜没事!” 康熙瞧着小孙女不仅坚强地自个儿爬了起来,还安慰着让别人别怕,一时倒有些哭笑不得了,但是看护的奴才却是要敲打敲打了。他断然喝道:“李德全,去看看今儿哪几个奴才伺候的,竟由着玲珑一路急跑,通通送到慎刑司处置了!” 李德全应了是,转身就要遵旨办事,还没出门却被拦了下来。 颜颜爬起来跑到摔了的小食盒边,发现里面的点心全部散到了地上,顿时苦了脸,又听到皇玛法要处置身边的奴才,立时出了声:“总管爷爷等等!皇玛法,其实都是颜颜不好。” 康熙和李德全不禁望去,只见小丫头小腿分开坐在地上,面前正是那摔了的食盒,她的衣衫有些脏,许是刚刚摔着的时候蹭的,小模样看着很狼狈。 “皇玛法,都怪颜颜,”丁点大的孩子一副愧疚不已地神情,“要是颜颜听话,不急着拿点心给皇玛法吃,就不会弄成这样了。” “小祖宗,地上那么凉,怎生坐得哟!”李德全惊了一跳,三两步过去抱起了坐在地上的小主子。 康熙听清了孙女的话,心里不由得动容,便吩咐道:“把玲珑抱过来,朕瞧瞧她!” 颜颜像个脏兮兮的小狗,被李德全抱到了康熙面前,她扭着小身子躲了躲,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皇玛法,颜颜脏,您衣服干净呢,别抱!” 见惯了这丫头活泼的样子,突见这副扭捏的作态,康熙忍不住想笑,可这么点大的孙女都晓得弄脏他的衣服不好,多可人疼啊!如此,也不嫌弃就伸手抱到了怀里,接过李德全递来的帕子,擦起那睛致小脸上的污迹:“你这皮猴,又到哪疯去了,弄成这副模样?” 说是责备,其实是浓浓的怜爱喜欢。 李德全站在一旁,看着可爱至极的小丫头,也是好一阵心疼。四贝勒家的三格格啊,是他这么多年以来见过的最可人疼的孩子了,虽是主子,但从来不见傲慢刁蛮,反倒是乖巧聪慧得紧,连他一个奴才都忍不住喜欢呢! “皇玛法可千万不能告诉阿玛,不然又该训颜颜了!”小丫头一副保守秘密的神情,紧张地看着帮她擦脸的康熙,好像极怕被阿玛训一样。 “好,朕不告诉你阿玛。”康熙觉得好笑,难不成老四那严肃劲,连这么招人疼的玲珑都没放过? “颜颜也不是怕阿玛,”小丫头松了口气,欲盖弥彰地皱皱小眉头,“颜颜也没去疯,真的!”她保证地举起小手,露出了擦破皮的小掌心。 康熙和李德全都急了,赶忙拉过她的两只小手查看,更是把她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生怕哪里伤到了看不出来。 “皇玛法,对不起!”颜颜很难过地抬头,自责道,“颜颜看到老祖宗那儿的点心很好,就想着让皇玛法也尝尝,本以为跑快点就能让皇玛法吃到热腾腾的点心,可颜颜没用,把点心给摔了,还蹭脏了皇玛法的衣服和软榻。皇玛法,颜颜对不起皇玛法!” 康熙眼底一热,为着孙女的这份孝心,也为着孙女的道歉。他动了动唇,到嘴边的话一转,问道:“玲珑慢慢送来不就是了,急跑什么?看把自个儿给摔的!” “不行!”颜颜眉毛一竖,小脸一板说,“皇玛法那么忙,您不草心身子,别的人要草心。额娘说了,饭菜点心冷了,吃下去对胃不好,颜颜不能让皇玛法吃冷掉的点心!” 康熙是真的感动了,再看眼前小人儿此刻的神情像极了老四,鼻间涌上一股子酸意。年初南巡时,老四也是奋不顾身为他挡了刺客,如今老四的女儿,就为了不让他吃冷食,居然一路跑着来送点心,虽然他没吃着,可这份心,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颜颜似乎发觉自家皇玛法的表情不对,连忙安抚道:“皇玛法不怕,颜颜偷偷拿来了点心方子,让总管爷爷差人做了就是,不过就是要等久一些了……” 李德全笑得像花一样,对小格格的想法不能理解,既然有了方子,为何还要自个儿抱了点心送来呢? 康熙自然也奇怪,于是问道:“拿方子过来不是省事?玲珑,为何你还要另送点心?” 颜颜小大人似的摇头:“皇玛法说得不对,万一您这里的厨子做出来的味道不地道,皇玛法不就吃不到最好的了吗?咱们爱新觉罗家,无论用什么都要最好的才是!” 咱们爱新觉罗家,无论用什么都要最好的才是? 康熙一怔,被小丫头气势冲天的最后一句话给逗乐了,也感动了:“李德全,带她去收拾收拾,那方子送去做了吧,玲珑这番孝心,朕心甚慰啊!” “嗻!” 李德全抱着颜颜离开,小丫头临出门前还冲康熙挥手再见,可人得不一般。而无心看奏折的康熙,望着正在被清理的小食盒和点心屑,整颗心只觉得暖融融的,仿佛晒在了阳光下似的。 颜颜再度回来时,殿阁里多了一个人,她意识到时没敢直接闯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大声问:“皇玛法,颜颜可以进来吗?” 康熙听到这声音,慈爱地笑笑,对一旁的裕亲王道:“这是老四的三女儿,可是个招人喜欢的丫头,刚刚还跑来给朕送点心呢,就为了怕朕食冷伤胃,一路小跑过来的,直摔得掌心都擦破了,但愣是没哭一声,是个好丫头!” 裕亲王连连应声,他听得出来,皇上对这个孙女打心眼里喜欢,对这位小格格,他其实并不陌生,毕竟保泰和九阿哥关系近,见得次数并不算少。 “进来吧,你那伤可让奴才处理了?”康熙扬声道,难掩关切之意。 颜颜进来规规矩矩给长辈请安,行止间全然一派皇家格格的出众气度,看得康熙和裕亲王暗自称是不已。 “皇玛法,颜颜的伤是小伤,过两天就好了,阿玛说了,虽然是女孩子,但是爱新觉罗家没那起子娇气的,颜颜不做娇气的格格!” “是吗?你阿玛说得好!”康熙高兴了,“咱们满人马背上得天下,确实不是娇气的。” 这两句说完,裕亲王和康熙继续交谈,颜颜乖乖坐到一边,一点儿也不乱动,当然了,那些交谈nei容她也听不太明白,所以并没有多加留意。 良久,大人们谈完了,颜颜小手支着下巴,半天望着裕亲王没动,就在裕亲王忍不住要问的时候,她忽地开口,一脸迷惑地道:“裕玛法,阿玛说裕玛法是除了皇玛法外,地位最高的人了,是不是?” 这……如果从爵位上来说,确实如此。和硕亲王,已是大清爵位的最高一级了,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完全可以这么说。 裕亲王看向康熙,两个大人同时将视线移到一副懵懂模样的小女孩身上,裕亲王点了点头,笑着承认了她的说法。 “裕玛法,阿玛说裕玛法是皇玛法的亲哥哥,最是亲近不过了,是不是?”颜颜又问。 一君一臣的兄弟俩相视一笑,这个问题承认得很容易,他们确实是很亲近的兄弟。 颜颜笑了,从坐着的地方滑下来,直奔着裕亲王蹭了过去。康熙看着自家二哥笑着抱起了小丫头,那份亲密劲丝毫不亚于他和小丫头之间的感觉。 颜颜毫无隔阂地窝在裕亲王怀里,扳着手指开始念叨:“裕玛法是皇玛法最亲、最亲的哥哥,那就是阿玛最亲、最亲的二伯,还是颜颜最亲、最亲的玛法,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对不对?无论什么时候,咱们都是一家人,对不对?” 康熙和裕亲王皆是浑身一震,年过半百的兄弟俩视线相交,均是百感交集。康熙眸中浮现了期盼、亲近、依赖、信任等等的含义,而裕亲王则是满眼的怀念、爱护、相信、感动等等的情绪,这一对视中,竟是囊括了半辈子的千言万语。 二哥年幼时的一句“愿为贤王”,成就了康熙今生的帝业。西征葛尔丹时,也是二哥领了圣命,身先士卒。 裕亲王豁然惊醒,是八岁的三弟,用稚嫩的肩膀抗起了大清的江山,承担了他逃避的责任。这么多年,也是他的三弟,封他为王,给予尊荣和维护,让他掌兵事、立军功。 康熙脉脉无语地直视裕亲王的眼睛,心里暗道:二哥,正如玲珑说的啊,咱们是最亲的兄弟,日后不管是谁即位,你都是最亲的皇伯父,哪一个又敢掳了你的爵位,伤了你的体面?为何要掺和皇子争斗呢? 裕亲王清醒了,他不着痕迹地向九五之尊的弟弟点了点头,彻底明白了:我已是亲王之尊,保泰自能袭爵继承裕亲王府,下一个皇帝是谁,不都得叫我一声皇伯父吗?为何还要谋那劳什子的从龙之功? 颜颜不晓得自个儿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是欢喜地搂住裕亲王的脖子,表达着多了位长辈的愉悦:“裕玛法,裕玛法,保泰叔上次欺负颜颜了,裕玛法要给颜颜报仇,打他的屁股!” 童言稚语,心结渐消的康熙和裕亲王都是为此失笑,谁能想到天底下最尊贵的兄弟俩,这几年来的心结,居然是被个小丫头无知的几句话给化解的? 视线再次交汇,康熙看不到裕亲王眼底的小心翼翼,裕亲王看不到康熙眼底的晦暗冷意,兄弟俩仿佛回到了幼年时玩闹的时候,相互间有那么些信任,有那么些亲近,还有那么些默契。 康熙四十二年六月,裕亲王去世时,没有说出任何关于储君的话,还严令其子保泰床前发誓,绝不参与皇子的帝位之争,逐渐远离有野心的皇子,专心办差,安分守己。 这一结果,康熙很满意,胤禛也很满意。 第39章 给你快乐 康熙四十五年二月,徽音从别院回京,这一下惊住了不少人,不止雍郡王府的女人不解,就是旁的人都万分奇怪。 其实自康熙四十一年起,众人都已经习惯了雍郡王府有位体弱的侧福晋,一年中半年多在别院养病,这对于乌喇那拉氏等一干雍郡王的女人来说,可谓是极大的好事,毕竟少一个侧福晋在府里,其他人能够分到的侍寝的机会就能多一些。 东西都归置好了,徽音遣退了梅词等四个丫头,和莫璃坐下来品茶休息。 康熙四十三年的时候,诗字辈的六个丫头都配了人,有的是庄子上的人,有的是胤禛手下的侍卫,各自相继完婚,由她们教导出来的词字辈的丫头共有八个,如今接替了她们的差事,跟在徽音身边伺候。 “你真的打算回来住?”莫璃撇撇嘴问道。 徽音边看收拾过的卧房,边点头:“这还有假?回都回来了啊!如今府中有人怀孕、有人生子,我没之前那么打眼了,多陪陪胤禛也不错!” “不就去年七月宋氏生了个儿子嘛,那也才一个庶子,和得宠的颜颜比起来,份量差太多了,你还是很打眼的。况且,胤禛跟着康熙出巡了,你这会子回的哪门子府嘛!” 康熙四十四年七月,宋氏生了一个小阿哥,虽然接生嬷嬷、乃嬷嬷都是胤禛派去的,可是生下的四阿哥还是有些体弱,想来是在怀孕期间着了道的,不过经太医确认,养大还是没问题的,于是胤禛起了名字,叫作“弘晡”,只因孩子出生于下午申时,所以用了“晡”这个字。 徽音轻笑,毫不掩饰地回道:“我想多和胤禛相处,不行吗?”去年她一直在小汤山,胤禛策马赶赴别院好多次,他们玩玩闹闹得多了,似乎情分也增加了不少,她从不会逃避什么,既然想多相处,那就回来好了,没必要矫情。 “行,怎么不行?”莫璃泥一样摊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说,“只要你决定了,不会后悔就行了。” 徽音闻言一怔,随即神色变得柔和温融,完美的唇形扬出一抹悠远的笑容:“后悔?我怎会后悔?出世入道,一味的隐世并无助益,随心所欲,率性而为,你所说的‘爱情’,我也想尝尝的啊!” “搞不懂,”莫璃睁眼摇头,皱眉瞅向好友,“什么道不道的,你还是多关心一下现实吧!” 她们回府没过半天,但是各处的情况已知道的差不多了。 四阿哥的出生,很多人都在关注,犹以乌喇那拉氏为最,起初这女人打着抱养庶子的念头,可惜被胤禛给否决了。由于府中现在的孩子们一过两岁(虚岁)全部要移到西南院去,所谓抱养,除了记到谁名下有区别外,旁的都没什么差别。而且,胤禛否决乌喇那拉氏所求的理由正当得很,只一句他想要真正的嫡子,就让乌喇那拉氏歇了抱养孩子的心思,还感动得不行。 而旁的女人们,叶赫那拉氏一直稳如泰山,眼下又传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完全没受到半点影响。李氏已有弘昀和弘时,且都是健康的阿哥,如今占了长次名分,她压根不急。宋氏殇了大格格,现在却有了四阿哥,草心都来不及,哪管其他?武氏、陈氏垂泪暗恨,要是她们小心谨慎的话,腹中的孩子早就诞生了,怎会轮到旁人欢喜? 至于郭氏,她怀孕已有五个多月了,不正经养胎,管别人的儿子干什么。耿氏、完颜氏、钮钴禄氏除了羡慕嫉妒恨,只得努力巴望着争宠,以求早日也怀上身子,何来闲暇理会已经生下来的阿哥? 雍郡王府里的女人们,经过去年那番nei宅清洗,大半都意识到了,自家爷对后院争斗不是不晓得,只是懒得管而已,所以小动作可以有,但是最好不要太过分,否则…… 于是乎,整个雍郡王府里,两位侧福晋从不见争宠、使手段,但是也没有谁能欺到她们头上,格格侍妾之流即使想要暗害谁的孩子什么的,还得盘算盘算够不够胆,而福晋乌喇那拉氏,外人面前的贤惠样子仍旧是要保持的,暗地里的手段虽然不断,可别人也不是没心眼、静等着被射的靶子啊! 嗯,雍郡王府的后院,表面看来一派平静祥和,可谓是安稳极了。 …… 康熙四十五年六月,郭氏产下一子,是为雍郡王府的五阿哥,胤禛从太医口中得知孩子很健康,当即拟名作“弘晤”,两岁前都养在郭氏膝下。 五阿哥弘晤满月时,胤禛提了郭氏作格格,只是和弘晡一样,两位小阿哥生母身份太低,所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重视,就连乌喇那拉氏,亦不过保持着嫡母的风范,礼节性的关心关心而已。 最让满府女人们关心的就是侧福晋叶赫那拉氏了,可惜不管是乌喇那拉氏还是其他的格格、侍妾们,使尽解数也没能伤到她和那腹中的胎儿分毫,人家吃用的是陪嫁庄子里的,身边的人又是极有能耐的,所以平平安安到了生产的时候。 康熙四十五年十月中旬,叶赫那拉侧福晋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孩,放心者有之,满意者有之,胤禛和叶赫那拉氏倒是不关心那些,如今府里已有四个阿哥了,格格只有两个,所以新添的四格格,胤禛还是很喜欢的。 叶赫那拉氏身边的陪嫁嬷嬷半点不觉得惋惜,反而分外小心四格格的一切,南院里沉浸在多了个小主子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因为是个格格而失望的。 四格格满月时,胤禛为这个女儿拟了名字,称作“璎珞”,意外的是,颜颜万分喜欢这个妹妹,凑在旁边就不肯离开。叶赫那拉氏见此并不防备担心,反而很乐意她们姐妹亲近,从而在此后的岁月里,让她们结下了深厚的姐妹情谊。 时近腊月,今年的冬天较往年冷上许多,外面已然是天寒地冻了。 徽音一直待在府里,胤禛时常到西北院,有时闲暇便能待上一整天,两人虽是平淡相处,却越发自然,隐隐的还生出了几分默契。 颜颜还是常在宫里,一回来看过额娘后,就奔到南院去看小璎珞了。十月里生辰时,她向徽音提了个要求,以此当作今年的生辰礼物。 以至于,腊月初一那天,徽音不得不带着准备好的东西,领着女儿去别院,只不过和以前不同,此行她多拉了一个人胤禛。 那……颜颜的要求到底是什么呢? 雍郡王派人向各处传了信,和自家侧福晋、女儿策马出了京城,每个人都是冬衣大耄,带着侍卫和随侍的奴才,冒着寒风狂奔在前往小汤山的路上。 “你说什么?”胤禛一惊,神色不定地看向后面骑着小马驹的颜颜,又转回视线,眉头一皱道,“简直是胡闹!小汤山那地方热汤眼子多,湖面冻不厚实滑哪门子冰?” 皇家过年都会在西山三海举行冰嬉,旨在考教八旗子弟,让子孙后代不忘武备。可是,那也是正月里的事了,今年冬天虽冷,但也还没到水面冻厚实的程度,冰嬉……说是去洗冷水澡还差不多! “放心啦,别院后面那片池塘离温泉远,让你女儿折腾没什么问题,谁叫我答应了她,这是送她的生辰礼。”徽音宽慰道,其实就算没冻好也无所谓,她打个法诀,冻实一个池塘还是小菜一碟,“要不然,你想让我们去什刹海?我可不想被人当猴子一样看!” 胤禛沉吟,暗地里埋怨胤祥。肯定是这小子去年带着颜颜去看了冰嬉,否则小丫头怎么会惦记?不过什刹海肯定不能去,动静太大了,回头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指不定又给传成什么样了! “先去看看冰面冻得如何,不行的话就作罢!”扬鞭而起,胤禛如此说道。 “听你的。”徽音脚跟轻踢神风,示意它跟上去。她已经决定了,快到那片池塘的时候,就把法诀打出去,女儿难得想痛快玩一次,半路而归,多扫兴啊! 毫无悬念的,足有一个足球场大的池塘水面冻得很结实,胤禛派去的人来回检查了好几遍,得到可以滑冰的回报时,他才发现那母女两个脱了裘衣,已经没影了。 头顶冒黑烟的胤禛带着高无庸就杀过去了,还没到那边,就看到徽音带着七岁的颜颜,绑了冰刀在冰面上滑开了。 晶莹平滑的冰面上,一身湖蓝色汉裙的女子牵着橘色骑马装的小女孩,耐心地教导着滑冰的要领。冬日的寒风拂过,那一大一小的两人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一个教一个学,看起来分外温馨。 “呐,额娘护着你呢,自己试试看?”徽音试探着松手,小心看着颜颜的一举一动。 “额娘,我去一边慢慢滑,你先溜几圈给我看嘛,去年过年的时候,我跟着十叔和十三叔看到好多厉害的人呢!”颜颜脚下一转,往池塘边蹭去。她偷偷问了莫璃姑姑,才知道额娘滑冰很厉害的,所以心痒痒的,想过过眼瘾。 “你啊,打什么鬼主意我还能不知道?”徽音脚下使力,轻飘飘到了女儿面前,伸手捏了捏那小鼻子,“算了,反正也来了,不溜几圈挺划不来的!” “莫璃,过来看着点她,我就当彩衣娱亲了吧!”徽音冲池塘那边招招手,她们备了不少冰刀,管够没什么问题,只是莫璃不太愿意玩,所以一直待在边上。 嘱咐岸上的春词、夏词她们看好裘衣,莫璃漂亮地一个转弯,滑到了颜颜身边,“来吧,好好看看什么才是滑冰,你额娘的技术,大清可没人比得上呢!” 徽音早看到了赶来的胤禛,她心里忽生一个想法,莫名轻笑一下,滑出两个大“s”径直到了冰面的最中间。 “吹首曲子?”莫璃怂恿旁边的颜颜,满脸的期待。 小丫头抽出随身带着的白玉笛,灵力流转后,清脆的音调传出,竟能传到一里之外,技艺娴熟出众,所奏之音堪称一绝了。 胤禛站在池塘边的一处高地,能够俯览冰面上的全部情景,笛音响起的时候,他看到冰面上的湖蓝色身影如光一样窜出,随即就是一幅冰面上的单人舞蹈。应和着耳畔的笛曲,那女子仿佛一只优雅的白鹤,时而腾飞翻转,时而垂首团身,柔软的肢体舒展时似杨柳拂堤,收回时似菡萏将开,如斯一幕,像是舞蹈却又不像舞蹈,只让人觉得美极妙极,浑如仙人临世一般。 颜颜吹着笛子,黑亮的眼中满是崇拜激动,从心底生出无限的自豪:这是我的额娘,是我的额娘啊! 莫璃赞叹地看着冰面上的女子,完美利落的动作,翩然乘风的身姿,由于会武的缘故,让本就绚目的花样滑冰,更是凭添许多飘逸唯美,那高难度的转体腾跃,此时此刻似乎都变得简单不已,轻轻松松就能漂亮地完成,还能做到如此优美动人。 徽音最后一个大弧度滑回来,正到笛曲结束的时候,她微侧身子,半转身体摆了个收场姿势,刚刚的一切都归于静止,宛如梦境。在颜颜的掌声和称赞中,她抬头望向一直旁观的胤禛,极好的视力捕捉到了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浓浓的着迷惊叹之色,不由得心中一阵欣然。 胤禛一步步走向池塘边,而他眼中那个惊鸿流云一样的女子,如一簇湖蓝色的光,窜出一道弧线也到了岸边。 很多年后,当垂垂老矣时,胤禛仍旧记得那一天,他站在冰面边缘,心爱的女子伸出白皙掌心的刹那,冬日的阳光映得那抹纤细身影仿佛浴光而来。他看到那张睛致绝伦的出众容颜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一双宁默的美目暖意融融地望着他,好似能温暖他的整颗心。 “胤禛,你看不起李白吗?”徽音问,笑意似能醉人,眸中光彩明丽,宛如六月阳光下的明媚清波。 “嗯?”岸边的男子尚未彻底醒神,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李白都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既然出来了,何不彻底放松放松筋骨呢?”徽音执意伸手等着,等着这男人把手放到她的掌心。 胤禛墨眸褪去重重伪装,焕发出清澄喜意,抬起左手搭在了面前的掌心上,勾唇展笑道:“高无庸,拿冰刀来!”他已经好多年没有碰过此物了,既然决定舒服地过完这一生,那还顾忌什么? 绑好冰刀,徽音和胤禛牵着手徜徉于冰面之上,起初他还有些生疏,片刻后就找回感觉了,两人来回打着旋儿,频频相视而笑,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莫璃在旁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会心一笑,直叹这两人总算有些恋爱的感觉了。 许久后,颜颜被胤禛带着学滑冰,徽音身形一转,到了池塘边,与莫璃并肩看着冰面上的父女俩,磕磕绊绊地一教一学,时而颜颜要摔倒的时候,胤禛总会捞起她,竟是一次都没摔着。 “你怎会拉他下场?”莫璃含笑轻问,除了她们二人,没人能听到这里的谈话。 “胤禛啊……我想多给他一些快乐。”徽音答,眸光刹时柔软了许多。 “所以你这一年多来,不是下厨就是逗乐,今天甚至肯献身一舞?”莫璃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一年多来,总是见到他们欢声笑语的场面,而且今年还破例住在府里,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嗯,”徽音承认,“我是在意他的,想想他的生命,除了权势竟是少有温暖,心里有些心疼呢……” “其实,他并不算个良人啊!”莫璃沉默半晌,长叹道。别说胤禛能对女人用几分心思,单府里那些女人,在爱情面前就是个极大的障碍。 “夺嫡之争即将白热化,即使他经历过一次了,想来也不一定很轻松吧?我只想让他在激烈的斗争之余,多一些温暖快乐的记忆。至于你提过的那些……莫璃,我不是说了吗?什么是最重要的,我一直很清楚。” “只要你不会痛苦难过,我就安心了。”莫璃偏头笑看好友,用眼神传达着她的祝福和期盼。 “谢谢!” 在这陌生的时空,徽音有莫璃这个知己,心里面始终是感激动容的,这七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庆幸有莫璃的陪伴。 “喂,我回去做火锅了,你们别忘了回来吃饭!”徽音双手呈喇叭状,冲着仍旧在玩的父女俩喊道。 胤禛和颜颜闻言,小丫头蹦得老高答应了一声,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父女俩相似的眼睛里,某一刻竟闪过相同的满足,他的妻子(她的额娘)要做晚饭了,这种难得的机会,可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比之颜颜,胤禛想的更多一些,这一年多来,他过得很开心很开心,是三百多年来罕见的开心,即使只是一餐膳食、几句戏语,或者如刚才那般的冰嬉,都让他的心浸在温泉中,温暖而又舒适,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这样的日子,胤禛希望能够多一些,再多一些,那盘踞在心底的寂寞孤苦,似乎已被驱逐出去了,他仿佛觉得这一生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感觉了。 徽音,这个女子,他要定了! 颜颜宝贝二三事(二) a 3味道很奇怪 康熙四十三年,颜颜一直被康熙留在宫里,鉴于太后和康熙都十分宠爱她,各宫的嫔妃无论是真心假意,皆表现出了对玲珑格格的喜爱之情,甚至有的贵人答应,还特意讨好玲珑格格。 德妃作为颜颜的亲玛嬷,就算再厌烦,也不得不摆出慈爱的模样。 年节已过,某一日康熙摆驾永和宫,还没到宫门口,远远就见一抹小影子缩在角落里,仔细一看,竟是好几天没见过的玲珑。 天气寒冷,康熙不由得惊疑,正要命人把孙女儿抱过来,却看到发现他的小丫头站起来跑了过来。睛致的小脸被风吹的红通通的,团福的袄子把她裹得像个粽子,惹得康熙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下了步辇,一身帝王常服的中年男子蹲下.身,伸手一摸,赶忙暖起孙女儿石头一样的小脸蛋:“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康熙暗地里有些不愉,玲珑应该在永和宫外有一阵子了,他就不信德妃不知道,居然任由冷风吹着? “皇玛法,颜颜不冷!”小丫头伸手摸上眼前人的老脸,手心暖暖的温度立时传了过去。 康熙心里稍稍一松,老四这么可人的丫头留在宫里陪他,若是出个什么岔子,他可过意不去得很。只是就算三九天过了,也还是冷的,这丫头为何留在永和宫外,却不进去呢? “玲珑,你为何留在此处?”康熙起身,牵着小丫头,准备往永和宫走。 颜颜见此,赶忙坠着小屁股,硬是不往前走:“皇玛法,颜颜有悄悄话和您说!” 哦? 康熙纯当配合着玩了,弯腰附耳过去问:“说吧,你有何悄悄话要和朕说?” “皇玛法,”颜颜蹙眉,左右看了看,小手挡着道,“皇玛法,不要去玛嬷宫里,玛嬷宫里的味道很奇怪,对身体不好。” 康熙心头一震,直起身子肃容低头,看了半晌小丫头的神情,发现不是在闹着玩,顿时就拧了眉头。思忖一会儿,他使力抱起小丫头,边往前走边问:“玲珑,怎么回事,仔细给朕说说。”徽音的女儿能够辩识气味的有害与否,此刻,他忽然想起了这事。 颜颜揽住康熙的脖子,板着小脸道:“前两天颜颜去玛嬷宫里请安,闻到了很浓的熏香味,颜颜觉得很呛,一直忍着没说。后来玛嬷要抱颜颜,可玛嬷身上有另外一种香味,和熏香味一混合,味道就很奇怪了。” 康熙偏头看到怀中孩子一脸不知怎么说的表情,正待再问,就听到那稚嫩的嗓音响了起来。 颜颜很不安地贴到康熙脸侧:“皇玛法啊,额娘教过我,如果发现很奇怪的味道或者吃食,就要离得远远的。可是玛嬷不是阿玛的亲额娘吗?她怎么会对颜颜不好?十四叔也是,他不是颜颜最亲的叔叔吗?为什么还要在玛嬷面前说阿玛的坏话?阿玛明明很好的啊!” 什么? 康熙闻言大惊,肃容看着怀中的孩子,近乎严厉地问:“玲珑,给朕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皇玛法,颜颜怕!”小丫头瑟缩一下,声音都有些颤意。 康熙这才意识到,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太过严肃了,神色缓了缓,抬手拍抚了几下,缓和语气问:“玲珑,你刚刚说的那些事,原原本本给朕再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哦,”颜颜老实地一点点开口,“玛嬷不喜欢颜颜,每次看颜颜的时候,眼神都好可怕,可是颜颜一直都很小心的,从来不惹玛嬷生气。前两天颜颜发现玛嬷宫里的味道很奇怪,就守在门外,害怕皇玛法和阿玛来了不知道,结果除了昨天见到宜玛嬷外,就只有今天碰到皇玛法了。” 一直守在永和宫外,等着提醒别人? 康熙心神微震,不知说什么好。 “还有啊,”颜颜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样,“阿玛和十四叔都是玛嬷的孩子,不是该像额娘疼颜颜一样的吗?可是颜颜看到玛嬷对阿玛冷冰冰的,对十四叔就很亲近很喜欢,玛嬷看不见,阿玛眼睛里都是难过的啊!” 康熙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眼底涌出了深沉和冷意。 “皇玛法,您不要生气哦,那天颜颜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真的!”颜颜生怕被责罚,赶忙提前声明,“颜颜看到十四叔和玛嬷在说话,本来打算要进去的,可是却听到十四叔说阿玛的坏话,一生气就出来了。” “玲珑,你不喜欢十四叔?”康熙心里一沉,怀疑地紧盯着怀中的小丫头,该不会是谁教的吧? 颜颜为难地皱脸:“以前喜欢的,虽然十四叔老是欺负颜颜,可是阿玛是颜颜最重要、最亲近的人,颜颜不会喜欢对阿玛不好的人,所以现在不喜欢十四叔了。” “这些是谁教你的?”康熙看不出端倪,直接问了,他就不信几岁的小丫头能掩饰得很完美。 “没人教啊!”颜颜奇怪地瞅了自家皇玛法一眼,完全不知道已经被怀疑了,“额娘说过,没有阿玛就没有颜颜,所以就算颜颜很喜欢九叔、十叔、十三叔,但是最重要的也永远是阿玛,所有对阿玛不好的人,颜颜都不喜欢!” 没有阿玛就没有颜颜? 康熙疑心稍解,这小丫头对老四的亲近,他是清楚的,而且德妃做的事就摆在那里,既然能谋害老四的子嗣一次,用点香料在玲珑身上,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更何况,德妃在徽音那没少吃暗亏,为此怀恨在心谋害玲珑,又有何不可? “皇玛法,颜颜以后可不可以不去玛嬷那里?” 康熙瞧着小丫头希冀的眼神,心中权衡一番后点了点头:“常来朕身边,就可以不去永和宫了。”如果德妃哪一日得手了,恐怕徽音那儿,就要翻天了吧,他不能因小失大,比起德妃,还是徽音更危险呐! “皇玛法最好了!”颜颜高兴地亲了康熙几下,又纠结地问,“皇玛法,那……颜颜可不可以去宜玛嬷那儿?宜玛嬷和九叔一样,都是真心喜欢颜颜的人,颜颜想常去看看宜玛嬷,行吗?” 宜妃? 康熙笑了,宜妃虽然也有些心思,但是为人还是不错的。于是他同意了小丫头的请求:“可以,朕依了你!” 祖孙俩说说笑笑,竟是从永和宫门口路过,去了旁的地方。 颜颜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不单告了次御状,还成功黑了德妃和十四阿哥一把。得知圣驾过永和宫而不入,德妃砸了东西暂且不说,而此后一段时间nei,宜妃忽然得宠了一阵子,德妃却失宠了,这个中奥秘,就非他人所能得知的了。 a 4 阿玛最重要 康熙四十四年冬,颜颜和九阿哥吵了一架,气冲冲地从九阿哥的书房里跑了出来,引得一干奴才胆战心惊之余,疑虑万千。 满大清没人不知道,当朝九阿哥最喜欢的就是雍郡王府的三格格,今儿这是怎么了? 胤禟在书房里大摔特摔,耳边一直回响着颜颜刚刚离去前吼出来的一句话,俊美的容颜上一阵扭曲,凤眸中闪现出狂躁和不甘、愤怒,抿紧的唇微微抽搐,似乎蕴含着一种怒到极致、受伤到极致的颤意。 “不对不对,阿玛最好最重要,我最喜欢阿玛 免费电子书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4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5部分阅读 最喜欢阿玛!” 又一个古董花瓶摔碎在地,胤禟疯了一般踹倒目之所见的一切,椅子、桌子……无一幸免,他心里既憋屈又愤慨,还夹杂着被伤害的钝痛。这几年来,他承认,最初喜欢颜颜确实是因为那个女子,但是相处的多了,这个孩子的聪慧、敏感都慢慢让他真心地喜欢疼宠她。 胤禟一直难以理解,明明他和老十、老十三极尽宠爱颜颜,甚至比对自个儿的亲生儿女都好上百倍,他敢保证,老四那个冷脸的绝对没有他们哥三儿待颜颜好,可为何颜颜最亲最近最喜欢的却是老四? 胤禟不服气,他长这么大,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窝火的事,就刚刚,他不过说了几句老四的不是,从来放在手心宠着的小丫头竟为此和他叫板?还敢吼他?甩他脸子? 神情冰冷的俊美男子胸脯起伏不平,是被气的!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儿,来回转了几圈,砸了书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最后提起一把椅子放到踹不倒的书案后,一屁股坐下缓神。深深吸气呼气,他双眼通红地瞪着门口,心中一口郁气,怎么也散不了,反而越来越严重,真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书房门被推开,颜颜步履沉稳地走进来,小脸端着,那神情活脱脱就是胤禛的翻版,如画的眉宇轻轻蹙着,眼睛定定看向书案后红着眼瞪她的人,良久回头道:“小福子,本格格的话你敢不听?” “格格,奴才……奴才哪敢啊!”小福子苦丧着脸,小心翼翼地挪进来,生怕被主子爷给牵怒了。他是跟在九阿哥身边随侍的,平日里讨好玲珑格格,没少在主子爷面前露脸,得的好处也不少,可今儿……今儿这事实在是不好说啊,打从伺候主子爷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怎么可能不怕? “行了,把本格格抱到桌子上,就下去吧!”颜颜挑眉,小小的人,那语气神态,却容不得任何一个奴才小看。 “嗻!”小福子听命,一边颤抖一边把站在地上的小格格抱到书案上,下一刻就要急速溜走。 “慢着,”颜颜出声,瞧着那奴才没出息地软了腿,随手抛出一个小荷包道,“赏你了!” 小福子慌忙之中捡起地上的荷包,顾不得捏捏是什么,就窜到了门外,并且仔细地关上了门。 胤禟仍旧红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始终未动一下,仿佛雕塑一样,他望着随意坐到面前桌子上的小女孩,从容自若地躺平,小腿交叠着翘起,那模样简直可恨得怡然自得。 “怎么,荣宠至极的玲珑格格,不是走了吗?”胤禟讽刺道,脸上结着浓浓的冰霜。 “九叔,我是颜颜。”躺着的小女孩偏头,口吻罕见的认真,和她的年龄完全不符的表现,几乎能让见者震惊。 胤禟眯了眯眼,抿唇不语。几年了,他竟不知这小丫头远不似平日里看到的那般,此刻这副稳重早熟的模样,比任何一个皇家子孙都要出众,这才是真正的她吗? “九叔,我知道你和十叔都这样想,觉得我该是和你们最亲近才是,其实,以前我也这么觉得。阿玛严肃冷淡,比起九叔、十叔来说,确实难以让人喜欢亲近。”颜颜平静地开口,说完这些,她从书案上坐起来,盘膝而坐与椅子上的人对视。 胤禟心里大惊,面上却分毫不显,眼前的小丫头当真是他十分宠爱的侄女儿?他怎么觉得好陌生,超出年龄的举止神情,口齿清晰的言谈语气,这真的是宫里宫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玲珑吗? “九叔曾说,我若是你的女儿就好了。我因此问过额娘,却狠狠地被罚了一顿。”颜颜说,伸手够向眼前俊美的容颜,黝黑的眼眸流露出几分复杂的光。 “罚?”胤禟隐约意识到,难道这就是为何颜颜最喜欢老四的缘故? “我告诉了额娘九叔说的话,额娘训斥了我。额娘说,我先是阿玛的女儿,然后才能被九叔喜欢疼宠,如果我不是阿玛的女儿,就什么也不是。”颜颜收回手,挺直了小脊背,眼神骤然坚定地吐出一句话,“没有阿玛,就没有我,所以无论何时,阿玛都是最重要的!” 胤禟微微一震,瞳孔收缩了一下,复又恢复如初,浑身的气息也慢慢变得平和。他听懂了,徽音说的没错,假如颜颜不是生在爱新觉罗家,不是老四的女儿,他怎能见到她,进而疼她宠她如斯呢? “额娘罚了我抄百遍《孝经》,她说,九叔、十叔确实宠我极盛,可是宫里宫外,却是阿玛暗中护我周全,阿玛他纵然从不说出口,但是疼爱我之心,绝不亚于任何人。生我养我纵容我的是阿玛,备受老祖宗和皇玛法宠爱的我,是阿玛用心撑起了一片天,才能让我毫无顾忌地在他人小心翼翼生活的宫中,始终平安无恙。” 这些事,胤禟也是知道的。遍观诸皇子,谁没在宫里有些眼线?自颜颜出入宫中后,老四暗地里为颜颜挡去了多少算计,又善了多少次后,他都是心里有数的。 “九叔,我喜欢九叔,但是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阿玛。”颜颜认真地看着胤禟,年幼的孩子,这一刻的坚定竟丝毫不输给一个大人,“额娘说得对,没有阿玛就没有我,那么,不是阿玛女儿的我,也绝对见不到九叔,所以,阿玛最重要。” 椅子上的男子僵了一下,片刻后将面前的小女孩抱在了怀中。 老四一向刻板,可是他有一点,却没有谁能比得上。老四平日寡言,但是他行事实在,从不会巧言粉饰,更多时候都是做的比说的多。 胤禟其实并不想承认某些事,比如说他虽疼宠颜颜,却未曾不遗余力地护她彻底,宫里的日子是怎样的,他明明心中清楚,可仅仅是明面上挡了些麻烦,说到底还是隔了一层的。 但老四不是,从不见他在明面上表现出对颜颜的过多关注宠爱,然而那份爱女之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九叔,阿玛其实很好的。”小丫头窝在胤禟怀里,低低地道,“阿玛只是从不会说出来而已,九叔是我最喜欢的人,所以,九叔不要讨厌阿玛,好不好?” 抱着怀中孩子的手一顿,胤禟凤目复杂地垂首看着颜颜,心里好一番天人交战。年幼时,老四以兄长的身份,没少教训他和老十,从那时起他们就不亲近老四了,虽然现在长大了,也知道老四是好心,可是那份疏远却一直未曾褪去。 如今朝堂上,索额图死了,太子势力大减,他和老十为了日后的逍遥日子,都是打着捧起老八的念头,老四算是太子一党的,胤禟理智上是不会去亲近的。 可是,现在有了颜颜。 前思后想片刻,胤禟心劲一松,笑着答道:“好,为了不让颜颜为难,爷答应你,不讨厌你阿玛了。” 如果是朝堂之外,看在这个小丫头的份上,胤禟愿意和老四维持良好的关系,只是也仅止于此了。 “谢谢九叔!”颜颜咧嘴笑了,九叔答应的事就会做到,这样她就不会难过了,最喜欢的九叔,最重要的阿玛,她真的不希望他们相互对立啊! 颜颜宝贝,无知无觉地帮她的阿玛影响着政敌,若干年后,这些终究还是显现出了作用。 第40章 心魔难除 康熙四十六年四月,雍郡王府又添了一位小阿哥,生母为侍妾陈氏,胤禛为这个孩子起名作弘晷,是为六阿哥。陈氏育子有功,六阿哥满月那天,她和五阿哥的生母郭氏一样,被升为了格格,并得以亲自抚养六阿哥到两岁。 由于近几年雍郡王府孩子多了,至今已有了五位小阿哥,胤禛子嗣艰难之说不攻自破,但这几个孩子的生母出身都低,所以宫里的康熙和太后都不是很重视,只象征性赏赐了些东西,甚至康熙都未曾有给孩子赐名的意思。 德妃自四十三年选秀后,虽觉得似有不对,却未曾深思。而胤禛府里突然不受她控制的接连有孩子出生,于是再度动了心思的她,在得知乌喇那拉氏有了身子后,立刻赐了一个女人到雍郡王府。 长者赐,不敢辞。 胤禛本也没打算推辞,于是就领了这位乌雅氏入府,交给了乌喇那拉氏处理,为了以示对额娘的孝顺,给乌雅氏的位份是格格,照旧例行公事地宿了三天,他就投身到事务之中了。 康熙四十七年眼看就要到了,胤禛确实很忙。 徽音从去年初回府后,再没有离开过,只是今年的年宴,她似往年一样没有参加,尽管德妃点名叫了,她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反正不愿意见那个女人,她和康熙心里都有数,何必呢?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徽音有些不对劲,是真的出了点问题。 西北院里,明明是深夜,可卧房里仍旧有声音传出,似是并没有入睡。 莫璃坐在桌边,看着旁边的女子灌着冷茶,想要阻止却终究没有。她担心地问:“真的没关系?这都好些天了,每天晚上这样等到天亮,怎么可能没事?” “你忘了?我已经不算普通人了。”徽音笑笑,神态如常一般,看不出半点异样。 “算了,我不问了。”莫璃深深吐气,不再纠缠了,她清楚得很,如果不是自愿,谁也没本事从这人嘴里撬出东西来,不过让她放心还是不易的,“我知道你不肯说,不过若是真的有什么,别逞强啊!” “嗯,如果我解决不了,一定告诉你。”这些年了,她们的信任与日俱增,哪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徽音应了,只是暗地里苦笑不已,这次的事,除了她自己,别人想帮也没用啊! “乌喇那拉氏怀孕了,要不要……”莫璃晓得好友是个答应了就会做到的人,索性撇开此事,眸光沉沉地说起了府里的安排。 “不用了,以她那副身子,肖想下一个嫡子太勉强了,且看她的本事吧!”徽音摇头,不愿对乌喇那拉氏动手,早年她刚刚拥有nei视能力时,就看过乌喇那拉氏的身子,估计是当初有弘晖的时候着了道,受损得严重,即使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再度孕育孩子仍旧是艰难的。 莫璃听此,也就不再关心了。她安排的人给府中的女人用药的时候,绕过了乌喇那拉氏,否则嫡子嫡女早该降生了。 “让我们的人停手吧,不用再放药了。”徽音忽地道,黑漆漆的房间里,她的表情看不分明,只语气似有些涩意。 “好。”莫璃心念一动,答了一个字。她还以为这事要更早提出来呢,没想到拖到了现在。 “颜颜的教导你多费心些,近期nei我恐怕无法分心了。”徽音似有忧心地道,“胤禛把她教得很好,只是……” “我明白,”莫璃叹息一声,“无论如何,她终究不是彻头彻尾的大清格格,若连自己母亲的来历都不清楚,又算什么女儿?” “我考虑了很久,才做了这个决定。莫璃,把具体的人物时间模糊了,只讲给她大概就可以了。”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你顾着自己就好。” 又是一夜到天明,莫璃睡了,唯独徽音坐在桌边,愣是睁眼坐了一夜,茶壶里的冷茶,也是被喝了个睛光。 徽音的修为,已到了筑基后期大圆满的境界,离结丹没多久了。她是仙灵根的资质,所谓的修炼瓶颈几乎没什么意义,只不过,这一次她却遇到了个大坎,还是不太好逾越的那一种。 时近六月,天气已然很热了,康熙带着儿子们又去塞外了,胤禛这几年鲜少扈从出巡,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留在了京城里。 自乌喇那拉氏有孕后,胤禛就再没有留宿过后院,别人都说他是顾着福晋才这般,可实际上,他是因为忙着差事和明年的安排,如果要问最真实的原因,恐怕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一天,胤禛到了西北院,这段日子他时不时会在白天过来,有时聊天有时小憩,有时看书有时用膳,在徽音身边,他总是觉得心神宁静舒适,即使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品茶,也是暗自欢喜的。 府中的女人……某几个时刻,胤禛竟会生出多余、厌烦的情绪,仔细想想,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不已。 一如既往的安静,胤禛缓缓绕过小池塘,径直往卧房而去。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清爽的幽谷清新,让他不自觉地牵起了唇角。徽音从不用香,无论是屋子里还是身上,都不见任何香料,可偏偏就是有这种味道,充斥在有她的地方。 书案边,伊人执笔习字,胤禛静静看了会儿,才走过去。这些年,徽音每日练字的习惯,他早已记在了心里,甚至那字,他也能临摹到□成像,只是终究写不出那份柔婉隽秀。 抬眼望向那张容颜,胤禛不由得蹙了蹙眉,怎么看起来,徽音的神色中有浓浓的疲惫倦怠,仿佛没休息好似的? 右手一震,徽音搁下笔,面前的字因为最后一笔而毁了,她闭眼揉揉眉心,浑身上下都流露出掩不住的劳累。这几年日子过的安逸,本以为从前的许多事已然过去,谁知心魔早已植根于心底,会在如今突然爆发。 “没睡好?”胤禛看得真切,眼前女子绝胜的容颜上,遍布着数日未曾休息的疲倦,前日他来时并未如此啊,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被人揽住,徽音下意识地一颤,仿如惊弓之鸟一样,却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缓缓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你怎么会来?”她提了提神,脸上的倦意如朝水般褪去,竟好似压根没出现过。 “不自觉地,就过来了。”胤禛敏锐异常,十分肯定怀中人不太对劲,尽管此时她的神态已如往常无二,可总是在他还未进门前就能发现的人,今日却是在被抱住的时候才察觉到他的存在,这正常吗? “嗯。”徽音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卸去力道靠在了身后人的胸口。她已经连续一个月未曾睡觉了,若是普通人早就死了,幸好她是个修真者,如今的修为不睡觉并没有什么,然而,每日必有的入定,现在她也不敢,就怕走火入魔。 徽音暗地里哂笑,她现在的情况,和走火入魔其实差不离了,神识、灵识不能用,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降到了有生以来的最低程度,好在还有莫璃,否则她就不止要为心魔担心了,还要忧虑自身安全,虽然现在不会有突然性的刺杀,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不能确认周遭的环境是否有问题,她又怎能安心? “可是想去庄子上了?”胤禛随意一问,双臂收紧了些,他感受到了胸口的重量,这是怀中人第一次表露出的依赖。这两年,徽音待他确实不同了,自去年初,她一直留在府里,时常还能吃到她亲手做的膳食,这其中的意味,他自是有所觉的。 “……过些天看吧!”徽音沉吟片刻道。若是过几日情况还未好转,她就不得不出京了,至少在别院里,按以前用的法子试试,看能不能压下心魔。 “我有些困,陪我躺躺。”胤禛一直仔细打量着怀中人的神情,轻易捕捉到了某一瞬间的沉重和无奈,他确认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总是如流云一样人,如何会有这般表情? “好,我去吩咐她们准备晚膳。” 炕桌被移开了,因是夏天,两人也没多在意,双双躺在了软榻上。胤禛抱着徽音躺好,低沉的嗓音如醇酒一样响起,一句一句说着家常,没多久,当他转眼看的时候,发现怀中的女子居然先他睡着了。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胤禛伸出修长的手指来回描画尽在咫尺的这张容颜,若是往日,这人早醒了,可此时却半点反应也无。英眉紧蹙,他抿紧了唇,翻身起来后打横抱起沉沉睡去的女子,刻意放重了动作,即使如此也未能让徽音醒来。 面色凝重的男子将怀中人安置到拔步床上,随手取了床头的络子放到枕边,那上面串着一颗玉雪水晶,是为消暑之用。胤禛拉过薄毯仔细盖好,坐到了床边,紧紧盯着熟睡的女子,陷入了沉思。 不过一会儿,胤禛看到徽音额头渗汗,纵然双目紧闭,神情也满是惊惶恐惧,毯下的身子似在痉挛,这是被梦魇所困了?他心头一震,正待上前唤醒,却见床上的人猛然弹起,急促地喘息不已,微垂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做噩梦了?”胤禛轻声问,方向一转,坐到床头让徽音靠在怀里。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万分清楚这绝对不单单是噩梦的缘故,若非今日过来,他竟完全不知此事,徽音……到底多少天没有好好睡着过了? “嗯,不碍事。”徽音平息呼吸,一切已无半分异常。 胤禛没打算直接问,凭他的了解,就算此刻问了,也得不到真实的答案。本来想着用膳后就回书房,他却是忍不住改主意了,决定今晚留下来。 晚膳后,两人沐浴更衣,简单聊了聊天,便到就寝的时候了。 胤禛抱着徽音痴缠了许久,直让她累到睡去才罢手,瞧着揽住的女子确实睡安稳了,他方能安心入睡。半夜时分,胤禛迷迷糊糊醒来,却发现旁边根本就没有人,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后院里,翠竹合着夏夜的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丛竹子下,石桌上放着一个茶壶,一名身量纤细的女子坐在那里,颤抖的手捏着茶杯,时不时灌着冷茶。 胤禛披着外袍转过屋子时,就看到月色下的那抹身影,孤零零、单薄地坐在那里,他英眉紧皱,疾步走了过去,伸手便扣住了静坐的女子的肩膀,明显地,掌下的身子在颤抖,还是那种无意识地颤抖。 这究竟是怎么了? “徽音,告诉我!”胤禛眸底暗沉,心中一软一疼、一怜一惜,他使力将眼前女子抱在怀里,旋身坐在另一个石凳上,触目桌上的冷茶后,果断地将其推远了很多。 “抱歉,我吵醒你了!”窝在这个怀抱里,徽音轻轻叹息一声,苦笑更甚。她出来不过一会儿,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而且居然直到被按住了肩才发现有人靠近,真是迟钝得够可以了。 “你多少天未曾好好安眠了?”胤禛将外袍扯下来给怀中人裹好,语气里有些急躁。 “我一个月没睡觉了。”徽音缩了缩,唇角不由得勾起个弧度,“今天是第一次入睡,结果……” 一个月? 胤禛震惊了,即使他上一世最忙于公事的时候,也顶多几日未好好睡觉,他还是不够关心徽音吗?竟然这么久才发现? “为何?” 感觉到抱住她的人瞬间僵硬,徽音听到了头顶的询问,半晌回答:“为心魔所困,一旦入眠就只有恐惧和惊吓,所以,我干脆就不睡了!” 胤禛紧了紧胳膊,抱着怀中人起身,一步步往卧房走:“是……以前的事?” “嗯,”徽音应了,“第一次杀人的时候,第一次被背叛的时候,第一次被暗杀的时候,第一次被丢到林子里的时候,第一次遇到猛兽的时候……” 胤禛脚步一顿,随后又继续向前走,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也是他无法想象的。 “太多了,我不敢闭眼!”徽音不自主地颤抖一下,低低地、沉闷地,近乎呜噎地道,“胤禛,我害怕!” 这是徽音第一次在他人面前示弱,胤禛心神巨震,若是寻常时候看到这样的徽音,他定会欣喜若狂,可是此刻,他只觉得满心的无力,满心的疼惜,满心的自责。 “徽音,我在。” 微含磁性的男子嗓音,坚定地在夜色里响起,清晰地仿佛能打破这寂静。 胤禛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无措,徽音的过去他无从参与,那些血腥残酷的事发生时,他根本无法护住她,甚至现在徽音为梦魇所困,他也无能为力。皇帝又如何?即使他做过皇帝,这一刻亦无计可施。 卧房的门被关上,胤禛抱着徽音走向床榻,两人未曾掌灯,在黑暗中相互依偎在一起,彼此呼吸可闻。 “你知道的,我的音律很好,但实际上学习音律就是为了压制心魔,司马家的人,都有心魔,或轻或重,教我音律的三伯在乐理上天赋极高,但是他却因心魔终究无法有所成就。”徽音靠在胤禛胸口,一点点叙述道。 “心魔……徽音,该怎么做?”他不理会那些,只想知道如何驱散心魔,一个月了,再不睡觉即使是身怀异能,肯定也受不了的。 “没用的,”徽音摇头,“魔自心生,我是被过去困住了,而心魔若是不能克服,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再度出现,一时的压制,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胤禛握紧了拳,他听明白了,这事只能靠徽音自己,就算他手眼通天,也是帮不上忙的。 “很多我以为忘记了的事,最近一段时间可是接连又想起来了啊!” “徽音,我想知道。”胤禛揽紧了怀中人,想着是不是把那些说出来,会有些作用? “你想听?”徽音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但愿你不要做噩梦。” “不会。”胤禛拉了拉薄被子,打算好好听听那些他从不愿意问的事。 八岁时第一次信了一个人,结果在未曾设防的情况下被刺杀了;九岁时外出,第一次被狙击枪瞄准,差一点就被打中心脏;十岁时跟随二伯学习,幸亏警觉,才能躲过陷害暗杀连环危机;十一岁莫名发现毒蛇,险险逃过致命一击;十二岁被丢到丛林,第一次被老虎扑杀,竭尽全力才在虎口中逃生……凡此种种,简直数不胜数。 “其实,后来习惯了就没什么了,我是被困在了每一个第一次里,这回……是真的很糟糕。”徽音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唇间溢出了喟叹。 胤禛浑身发冷,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人可以依靠,反而每一个遇到的人都要保持十万分的警惕,明明跟随亲伯父学习,却反而要在学习之余分出五成的心神戒备四周,这样的日子,徽音是怎么过了十几年的? 胤禛不敢想象,年幼的徽音,遭遇到每一个第一次时,是如何从其中走出来的? “算了,你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忙吗?”真的把她深藏的这些讲出来了,徽音才发觉并不是多么困难,看来克服心魔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徽音,我还在。”胤禛一手穿过身旁人的颈下,一手越过她的腰,将她牢牢扣在怀里,“破而后立,撕碎那些记忆,彻底地跨过心中的障碍,心魔自然就消失了。” 被紧紧抱住的女子灵台一阵清明,忽地似明白了什么。这一个月,她总是怕重温那些,恐惧着入梦被困,下意识地就逃开了,所以不敢睡觉、不敢闭眼、不敢入定,殊不知若是不能正视那些记忆和遭遇,她就只能被挡在那道坎这边,永远无法逾越,甚至还会因此而自苦自困。 魔由心生,同样也能消失于心中。 “胤禛,谢谢你!”徽音回抱这人,多少天来第一次展露出真实的笑颜。 稍稍离开一些,胤禛忧心地望向怀中人,他也清楚这不过是安慰,所谓心魔,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克服?眼看着心仪的女子如斯痛苦,他却只能旁观,这种挫败感,让向来自信的他深为愤懑,他到底该如何做? “睡吧!”徽音拍拍旁边人宽阔的背,合上了眼,她决定了,她要睡觉,即使梦魇不断,她也要睡觉! “好。”胤禛心头一紧,松了胳膊任由怀中人躺好,只是将右手伸过去,寻到了她的左手,与之十指相扣,纠缠到了一起。 从那天后,胤禛连着在西北院宿了五六天,直到第七天才重新回了书房,引得府中后院醋味冲天,可惜无论是胤禛还是徽音,都未曾理会此事。 这个夏天,真的很不同! 第41章 八年欺骗 已是七月了,徽音坐在书案后,面前放着一本书、一块玉佩。康熙出巡塞外,估计到下个月就该启程回来了,不过这个和她没什么关系。 徽音伸手抚过桌上的线装书封面,将那块玉佩拿起来于掌中翻转,她低垂眼帘,望着那本书轻轻笑了。《司马徽音传》是出自她手中的自传,每一位司马家的继承人,从确定身份后都要着手写一本自传,可惜,这一本并未写完。 这本自传,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写了,从字迹就能看出这一点,初始的稚嫩难看,后来才慢慢变得有形有韵。以前,她总认为时间久了会忘记小时候的事,担心写不全经历过的种种,现在回想起来才醒悟,其实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在下意识地逃避残酷的遭遇,所谓心魔,大约是那时就深种于心底的吧! 徽音素手抬起,将手中的玉佩迎着光置于空中,漂亮的眸子看了半晌后放下它,随意开始翻动桌上的自传。自三十七年她到大清后,这枚龙凤佩就变得和普通玉佩没什么两样了,里面的阵法许是在穿越时空的时候耗尽了能量,这都快十年了,也没有半点反应。她甚至连阵法的存在痕迹都察觉不到了,不晓得还有没有恢复的一天。 瞧着书中的nei容,徽音可以很平淡地读下去,她已经完全摆脱了心魔的影响。 上个月那几天,胤禛连着与她共眠,每夜都会因梦魇之故被她惊醒两三次,直到两天后这种情况才稍微好转,却在第五天时,她平稳地睡了一夜,即使梦到的东西变化不大,可是始终未曾惊惶而起。 徽音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感动的。 第六天时,她的睛神已经完全恢复了,胤禛却疲惫不堪,足足缓了有两天,才恢复至从前的模样。 合上这本自传,徽音后靠到椅背上,闭眼探出神识,一瞬就覆盖了整个雍郡王府,甚至还能探到隔壁的八贝勒家,经此一役,她的神识强大了很多,筑基后期大圆满的境界也稳固了不少,心魔,已然被克服了。 破而后立,的确,正如胤禛所言,只有撕裂了那些记忆,才能直面过去,彻底跨越心中的樊篱,求得更高的心境。 求道之路,容不得丝毫迷茫怯懦,立身持正,坚定己心,经历世间万千,不能单纯地过了就算,而是要身在其中、心也在其中,完完全全地经过或苦或悲的一切,体味人世百般滋味,彻底地从中超脱,才能窥得天道之门。 徽音清浅一笑,只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空明,身心平和到了极点。 本以为再克服不了心魔的话,就要去小汤山的别院不停地奏乐压制,却没料到能彻底将之克服,真是意外之喜了。 未曾收拾书桌上的东西,心情很好的徽音起身转到后院,打算和黑帝增进一下感情,前段日子她自顾不暇,便没多理会它。想来没了两个孩子,黑帝也是寂寞的,再加上被困于四方之地,难免郁闷不已。 “额娘额娘!”颜颜还未进院子,就已经喊了起来。她已经七岁了,平日养得睛细,身量拔高了很多,比起同龄的女孩子,更像是有九岁大。 冲到卧房转了一圈没见到人,小丫头奔出来直往后面跑。自她六岁起,徽音和莫璃就在胤禛安排的教育之外,开始和她说起一些应该让她知晓的事,比如说她的额娘的来历,比如说她身上的异能,比如说她修炼的《仙音引》。 转过屋子时,颜颜却顿足不前了,她看着和黑帝玩闹的额娘,脸色倏然变得难看,须臾,小丫头转身离去,袖子里的手收紧了许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这边的徽音望向女儿刚刚站着的地方,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最终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颜颜是去年才开始正式修炼《仙音引》的,之前几年因她年龄太小,没有任何心境可言,为了不让修为比心境高出许多,以至于走火入魔,所以一直只教她怎样将灵力运转大小周天,并未传她功法。 水灵根的资质是极好的,颜颜的修炼速度很快,借由徽音刻录在她房中的聚灵阵,即使从未进入过须弥境,也吸收了很多天地灵气,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是练气期第三层的境界了,可见她本身亦是勤奋有加的。 只是…… 徽音不知该怎样面对如今的颜颜,知晓她的来历后,这小丫头似乎有些接受不了,变得沉默了很多,时不时还会出现方才的情况,她这个做母亲的,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出了西北院的颜颜走到府里的一个亭子中坐下,伸出右手将攥着的一块玉佩放在石桌上,锁眉盯着它发起怔来。据说,额娘是被一块nei含阵法的玉佩带到现在的大清的,如果她猜得不错,应该就是这块龙凤佩了。 初闻额娘来历的时候,颜颜是不信而又惊惧的,哪怕是已过了好几个月了,她也很害怕,害怕额娘某一天会突然回去未来,撇下她、撇下阿玛,如果毁了这块玉佩的话…… 石桌边的小女孩抬起右手,黑亮的眼睛狠光一闪,就要运气碎了那玉佩,然而,最后她也还是放下了手。 “三格格可是难得在府里呢!”忽闻一道女声,娇柔中透着股子暗讽,却是今年入府的乌雅氏。 颜颜眸底划过不耐和厌烦,起身拿了石桌上的玉佩就要离开。这位乌雅格格是德妃的族亲,这几年她常在宫里,慢慢的也晓得了自家阿玛和德妃的关系不好,对那个所谓的玛嬷实在没有半点好感,更何况她的嫡亲玛嬷可没少对她出手。 “三格格拿的是什么宝贝?可否借婢妾一观?”乌雅氏眼尖,直接开口要看,一张俏脸上浮着笑容,眸子里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嫉妒和厌恶。 颜颜并未开口,这一刻她虽不喜这位阿玛的女人,心里却转出一个音暗的念头。于是她伸出手,把龙凤佩递了出去,表示同意借出一观。 乌雅氏拿过那块玉佩,发现竟然是一块难见的美玉,还雕刻了祥云龙凤的图案,这可是非皇家不能用的东西啊! “三格格,婢妾没听说皇上赐过这么一样物什啊,敢问三格格何来此物?”乌雅氏意有所指地开口,神色变得有些严肃,眼中却已经定下了“逾制”的罪名。 “乌雅格格,皇玛法赏给我的东西不知凡几,你如何清楚我那儿的赏赐都是些什么?”颜颜扯了扯嘴角,极像胤禛的眸子盯着面前的人,表情有些傲慢,看似十分不屑乌雅氏一样。 不过一个格格,再受宠不还是个女儿身?过几年照样是嫁出去伺候男人的命! 被那看不起的眼神刺激了,乌雅氏怒火中烧,她是德妃娘娘的族亲,虽是包衣出身,可到底是皇妃亲戚,何时被如此相待过?入雍郡王府前,德妃娘娘更是给过承诺,若是生下儿子,定要扶她做侧福晋的,到时候西北院一个病秧子算得了什么? 颜颜对他人的情绪变化有天生的敏锐,她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向那块玉佩,略带些急切地道:“乌雅格格,看了这么久,该看够了吧?” 乌雅氏憋着口气,此时察觉到三格格很紧张这玉,不由得生出了坏心,她笑颜如花地递回手中的玉佩道:“既然是御赐之物,三格格可要收好啊,不然……皇上可是要降罪的!” 颜颜伸手去接,就在两人交递的时候,玉佩擦过她的手落了地,耳畔传来乌雅氏的惊呼:“这……三格格,婢妾递给您了啊,这可怎么是好?” 这般假惺惺的腔调作态,站在那里的小女孩无暇理会,只是低头看着龙凤佩坠地、摔碎,心里忽然大松了口气。 乌雅氏暗地里高兴不已,打碎御赐之物啊,这罪名即使是深受隆宠的三格格,恐怕也好过不了,说不定还能拉了西北院的那个下水,到时候看爷还不厌弃这母女俩? 颜颜本要弯腰捡起碎成数块的玉佩,却猝然抬头望向侧前方,顿时一阵心虚,似不安似愧疚地唤了一声:“额娘……” 徽音也是刚来,她扫过地上碎了的龙凤佩,宁默的眸子流露出几分深沉和恼怒,神色难看地走了过去,不顾在场的人,蹲下.身亲手一点点捡起碎玉,尽力克制着不让人看出她身上的颤意。 龙凤佩碎了?!! “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吉祥!”乌雅氏草草行了个礼,万分不甘心向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低头,就算是个侧福晋又如何,说不定出身还不如她呢! 徽音抽出随身的帕子,把玉佩的碎片包好,起身就要离去。 “姐姐,虽说是在府里,但是总穿汉裙到底不妥,姐姐还是……”乌雅氏幸灾乐祸地瞅着因为玉佩碎了而脸色不好的母女俩,好声好气地规劝道,暗指某人身为皇家女眷,却如此大大咧咧穿着汉裙晃悠,简直不成体统。 其实乌雅氏更想好好的奚落一番,却终究顾虑着身份的不同,侧福晋到底不是她一个上不了玉碟的格格能比的。 徽音猛地顿足转身,傲气凌人地冷哼,斜睨一眼敢挑衅她的人:“乌雅格格,记清楚你自个儿的身份,我的事轮得到你一介格格来指手划脚吗?下次再想算计别人,也冷冷脑子,免得反被人算计了还暗自高兴,真是不知所谓!” 颜颜闻此,面色立时白了,她知道这说的是谁。的确,玉佩碎了,是她故意激怒乌雅氏,借其之手做的,落地的刹那,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接住,却始终没有动手,或者说她压根没有要接的那个想法。 额娘知道了,额娘知道她是故意的了! 颜颜抬眼四顾,后悔不迭地想要道歉认错,可哪里还有自家额娘的影子?她顿时慌了,赶忙往西北院跑,生怕慢上一点儿就会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乌雅氏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她这时才明白,所谓的摔碎玉佩根本就是三格格故意的,亏得她还以为能借损坏御赐之物让人家母女俩都吃挂落呢,却原来反被三格格给利用了,她竟然被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给算计了?而且,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西北院的病秧子这么有气势,吓得她腿软心颤,难道对这府里的事,她还是不够了解吗? 徽音捏着包了龙凤佩碎片的帕子,走到卧房门口直接踹门而入,几步走到书案边,伸臂一扫将上面的文房四宝、宣纸、镇纸全部掼到了地上,她踩着那些东西绕过书案,坐 清风颂音辞第4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6部分阅读 书案,坐到椅子上后,随意将帕子放在桌上摊开,表情甚为音郁。 这里动静太大,几个丫头都被引过来了,可没一个敢进来,莫璃闻声而至,却看到颜颜跌跌撞撞进了院子,神色十分惊慌无措。 “莫璃姑姑,额娘她……” “在屋里呢,刚刚摔了东西,你这是怎么了?”莫璃也是奇怪,她认识徽音这么久了,几乎从没见过这人摔东西,那屋里所摆所用大多是贵重的器物,就是一个小瓷瓶,都有可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若非极度失控,徽音怎么舍得? 颜颜缩了缩脖子,真的被吓住了。她长这么大,看到的总是额娘温柔的样子,最严重的时候不过是冷漠严肃,还从来没有摔过东西,难道这次她真的把额娘气狠了? “莫璃姑姑,我……我也回房了,等额娘消气了我再过来。” “哎……”莫璃正要拉住颜颜细问情况,却已经晚了一步,小丫头一闪身就在几步外了,她根本来不及抓人。 “莫璃姑姑,主子那儿……”秋词怯怯地开口,她身边的丫头们都是一副害怕的模样,显然没有一个敢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莫璃摇头叹气:“算了,你们去忙吧,我去瞧瞧。” 几个丫头如蒙大赦,纷纷感激地看着莫璃,各自散去忙手下的差事了。 卧房nei气压很低,莫璃悠闲地跨过门槛,头一偏就看到书案那边的情形,地上乱糟糟的,桌上就放着一块帕子,帕子上躺着些玉石碎片,而椅子上坐着的人目光音沉地盯着那些碎片,一阵阵的戾气盘桓在四周,空气都被压迫得很稀薄。 徽音在生气?还是单纯地很生气的那种。 “你这是怎么了?”莫璃走过去,站在书案前细看桌上的东西,不由得惊呼,“龙凤佩碎了?” 徽音不说话,但周身的气势收敛了些。 拈起一小块碎片,莫璃想想刚刚颜颜的反应,猜测道:“是颜颜打碎的?” “嗯,她和乌雅氏唱了一出戏,故意摔碎这玉佩。” “你不是一直把它放在无涯居吗,怎会到颜颜手中?”莫璃不解。 “我今天取出来的,放在书桌上没收,颜颜之前来过一趟,应该是那个时候拿出去的。” “碎了就碎了呗,反正你也没打算再用它回去,生哪门子气啊?”莫璃放下手中的碎片,无所谓地道。 徽音咬牙,双拳狠砸了下桌子,惊得对面的人差点跳起来,她恨恨道:“我哪里是为了这个,这玉佩是假的!” “假的?怎么会?” “康熙,算你狠!”徽音一手拍在那些碎片上,再抬手时只剩下一捧玉屑,“当年我出宫之前康熙看到过龙凤佩,他说为了免去麻烦代为保管几天,再以赏赐的方式还给我,没想到竟在那时就掉了包。难为他在短短几天nei仿了出来,这一块倒是做的睛细,和原来的一模一样,连我都被哄了过去!” “你怎知是假的?”莫璃蹙眉,神情严肃了些。 徽音手掌一翻,拿出一块不大的玉环,甩手使劲扔到了地上,只听玉石特有的清吟响起,待声消后,她探手一抓,滚落在地的玉环飞到了手中,竟是完好如初。她将玉环递给莫璃道:“我在这里面刻录了一个最简单的两仪阵法,你看它可有损伤?” 仔细检查过一遍,莫璃懂了:“你的意思是说,nei含阵法的话根本就不会碎?” “没错!”徽音瞥过桌上的玉屑,接过那枚玉环收好,“龙凤佩里的阵法比这个两仪阵法要深奥高级得多,我曾经试验过,即使被重击也不会破损分毫,如今不过坠地而已,居然四分五裂了,开什么玩笑!” 此时此刻,徽音才明白,为什么龙凤佩这些年半点反应也没有,一个假货,怎么可能有阵法的能量波动? “康熙为何要掉包呢?”莫璃深思,心里十分不明白康熙的用意。 “鬼才知道!”徽音恼怒不已,这掉包一事可大可小,她气愤的是康熙的所做所为,唯一信了他一次,居然就被摆了一道,直蒙骗了她八年,八年啊!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找,翻遍皇宫我也要找,这亏吃得如此憋屈,我怎么能忍得下?” 莫璃无语,她发现了,徽音这两年越发能表露出真实的情绪了,不过玉佩被掉包,估计这事徽音并没有多重视,只是咽不下被愚弄的这口气而已,等平了气,自然就没事了。 这个康熙啊,是不是不惹毛徽音,心里就不舒服呢? 莫璃不再理会这个了,收好被震碎的玉屑,打算回头弄成化妆品,免得白白浪费了。 七月,还是结束了啊! 第42章 母女情分 雍郡王府的西南院,其实就是个孩子窝,住着的都是府上两岁以上的阿哥、格格。如今除了四格格璎珞、五阿哥弘晤和六阿哥弘晷外,其余的孩子都住在这里。 十三岁的二格格琦玙,八岁的二阿哥弘昀和颜颜,四岁的三阿哥弘时,三岁的四阿哥弘晡全部移到了西南院,由胤禛安排的奴才照看着,起居饮食即使是福晋也动不了手脚。 徽音漫步走进西南院,径直往颜颜的房间而去。日暮西斜,光影将她纤细的身形拉得老长,凭添了几许橘色的暖意。 “给侧姨娘请安,侧姨娘吉祥。”弘昀恰好过来,含笑请了安。 “不必多礼,可是要去给你额娘问安?”徽音浅笑道。这个孩子自幼和颜颜关系好,再加上胤禛很早将他和李氏分开了,受nei宅女子的影响不大,这几年进学读书,骑射文采都不错,品性纯良温厚,确然是个好孩子。 “正是,侧姨娘是来找颜颜吗?”弘昀有礼有度地答,态度恭敬中透着点亲近。因为颜颜的缘故,其实他见这位姨娘的次数相较而言多一些,老听颜颜说着额娘怎么怎么好,所以多了些好感。他已经长大了,额娘平日说的那些话,是对是错都能够判断了,而且阿玛教得也多,额娘暗地里做的事,阿玛并没有瞒他,该如何取舍行事,他自然有主见。 “是啊,那丫头今儿闹起脾气了,我过来看看,你自个儿去忙吧,我寻了瞧瞧。”徽音一脸无奈,摆手示意后,离开了。 弘昀站在原地看了会儿远去的背影,方才转身出院子。几年过去了,侧姨娘只有颜颜一个女儿,他和姐姐都极为羡慕颜颜,不止因为阿玛对她的宠爱,更因为她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额娘。怎么说呢,侧姨娘待颜颜,是只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不为着是否得宠,不为着是男是女,也不为着将来能否成为依靠。 弘昀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的差别,就好像他的额娘。姐姐与他、三弟同为额娘所出,可是额娘更看重他一些,对姐姐就有些淡了,对三弟也经心,却远没有待他那样寄予厚望,只因为姐姐是个格格,而三弟则太过调皮顽劣,额娘认为比起姐姐和三弟,他将来更有希望争得世子之位,所以明明是同胞兄妹,可额娘就是划分出了鲜明的差别。 弘昀叹息一声,往自家额娘那儿走。阿玛已经明白地说过,在弟弟们未曾长大之前,都不会请封世子,而且,额娘和姐姐的将来是要看他的。阿玛并不反对争斗,但是他要有不被发现的本事,否则最好安安稳稳的,免得折了整个雍郡王府的脸面。 弘昀这几年学得多了,十分清楚世子之位与他和三弟都没什么关联,反而他若是争了,额娘要被阿玛厌弃,姐姐恐怕也要被牵连,额娘出身太低,又是汉人血统,他压根没有任何的机会。所以,他最好听阿玛的话,还要教好三弟,这才是真正地对额娘好。 这边的弘昀小小年纪已深思至此暂且不说,那边的徽音走入颜颜的房间,也是暗自头疼。 分明是这小丫头来了那么一出,为什么反倒是她这个当娘的要来安慰她? 掩好门,徽音四下环顾一圈。这屋子她第一次布置过,如今已经大变样了,颜颜手中有不少长辈们给的好东西,时常更换着摆设,身边的丫头们光忙这一样就要占去一小半的时间,更别说还要照顾主子了。 “丫头?”天蓝色的床帐动了动,徽音叫了一声,几步到了那张特意给女儿打制的拔步床边,顺手就掀开了帐子。 颜颜面朝里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那套,可见从回房后她就这样没动过。 “我说,损失严重的是我吧,怎么反倒是你在怄气?”徽音坐在床边,假意郁闷地念叨,“你说你,摔玉就摔玉吧,还用那么低劣的手法,真是有够丢人的了,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啊!” “额娘,你……不生我的气?”颜颜翻转身子,躺在那里看向床边的人,眼睛有些红肿,应该是哭过了。 “一块玉佩而已,咱们何时缺过那些东西?”徽音拉起女儿,伸手揉乱她本就散了的头发。 颜颜抢救自己的头发,忐忑不安的心定了少许,的确,一块玉佩对她们来说算不了什么,额娘那里的东西,随便一样都是宝贝,诸如玉石之类的,几乎可以算是地摊货了,常见得很。 “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是怎么了?”徽音向后一靠,抱胸看向对面的女儿。这几年,小丫头的心思虽然深了些,可对她来说终究是不够看的。 颜颜心中清楚,什么事都瞒不过额娘,她也承认今日行事确实欠缺考虑,不过……任谁得知额娘这样的来历,又怎能淡然处之? “额娘,你会不会回去?撇下我回去?” 徽音闻言一愣,随即笑出声来,触目女儿紧张等待答案的模样,边叹边摇头:“就为了这个?你该不会以为毁了那块玉,我就没法回去了吧?”若是未曾修仙前的她,确实会如此,可现在……难说啊! “难道不是?”颜颜脸色一变,眼神顿时黯淡了。 “你怎么会认为我想回去?”徽音纳闷,这小丫头哪里来的这种认知,她什么时候表现出过怀念未来的样子吗? “莫璃姑姑说,额娘所在的那个时候,什么都很方便,就连最简单的灯,都比大清的蜡烛明亮百倍,那样的地方,额娘怎么可能会舍弃?”颜颜盘膝端坐,垮着小脸说。 “傻丫头,”徽音靠前抱住挺直脊背的女儿,轻轻拍着缓解这孩子绷直的神经,“你莫璃姑姑少告诉了你一些事,我所在的那个时代虽然发达先进,可那里却有着我极度讨厌的人和事,你外公、外婆都死了,那里根本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我回去干什么呢?” “郭罗玛法和郭罗玛嬷……”颜颜大吃一惊,这些她的确不知,莫璃姑姑还没有和她讲过。 “嗯,我刚出生不久,他们为了保护我,受人所害去世了。” “额娘,不会想着报仇吗?”这也算一种念想,即使没有值得留恋的事物和人,难道不会为了别的撇下她吗? “报仇?”徽音失笑,“我的消失,就已经是最大的报复了。”她没有胡说,司马家一旦没有了继承人,等老头子不在了,传承自然就断了。 颜颜不明白,索性不想那些,她近乎小心翼翼地又问:“额娘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在大清对不对?额娘会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长大对不对?” 原来是在不安吗? 徽音捏捏女儿的鼻子,重重点头应承:“是啊,在这里你就是我的留恋啊,怎么可能轻易离开?”至少,会陪女儿度过这一世啊,以她目前的修为,除非她愿意,否则,想死还真的很难呢! “额娘,我最爱额娘了,额娘不要丢下我!”颜颜得到肯定的答案,欢呼雀跃地扑过去抱住了自家额娘。 徽音脑袋磕在床柱上,却无奈地抱住了贴在身上的小丫头:“行了行了,这种时候就晓得最爱我了,平时不是叔叔、阿玛最亲吗?” 母女俩又闹腾了一会儿才分开,一个履行承诺去做饭了,一个迅速爬起来梳洗、换衣裳,打算晚上到西北院蹭饭去,哪里还记得起之前的心结? …… 九月天,秋风萧索,胤禟和胤祥却顾不得拂面而来的风夹杂着多少的冷意,只顾脚下匆匆地在雍郡王府里行过。 胤禛奉命出京办差了,府里除了安胎的乌喇那拉氏,就只有叶赫那拉氏和徽音能主事,可今日的事,她们却都没辙。 胤禟和胤祥带着贴身的奴才,派人给乌喇那拉氏传了个信儿,就直奔西北院而去,顾不得什么不合礼数的规矩了。 颜颜已经跪了快一天了,这让人怎么能不急? 起因什么的,谁也不清楚,反正胤禟和胤祥知道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宠大的侄女儿,跪在小四嫂的房门口快有一天了,于是他们急得直接过来了,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西北院近在咫尺,两个皇子终究还是有理智的,先派了身边的太监去通传,并没有鲁莽地闯进去,而此时,得闻消息的叶赫那拉氏也来了,为了雍郡王府的脸面,她必须陪在旁边,这样才能杜绝外人的闲话。 一行人刚进院子,就看到颜颜挺直身子跪在一道房门前,竟是没有看到一个奴才在场。 “颜颜,你这是做什么?”胤禟先急了,他那么宠着的丫头,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更别说跪这么久了。 宁楚格一惊,跟在胤祥身后沿着石子小路过去,而先他们几步的胤禟却已经动手要拉跪着的颜颜起来。 “颜颜,听话,有什么事起来再说!”胤祥上前帮忙拉人,难得和胤禟同心一次。 “九叔,十三叔,你们插不了手,就让我跪着吧!”颜颜摇头,推开了两位叔叔的手,转而面向紧闭的房门深深叩头,“额娘,女儿求你了!” 究竟是什么事?需要如此为之? 胤禟和胤祥皱眉,一旁的宁楚格也是疑惑不已,完全弄不清楚眼前这是怎么一回事。比起两位皇子,宁楚格要更为不解,她一直在府里,得到消息的时候,三格格就已经跪在了这里,到底为了什么,确实没听到丝毫风声。 颜颜执著地看着自家额娘的房门,依旧跪得挺直。 “小四嫂,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颜颜年幼,即便有什么,也不该放任她这么跪着啊!”胤祥见小丫头这副不肯起来的倔模样,不由得冲屋子里的人喊道。 胤禟和宁楚格没出声,他们心里都明白,眼下这事不是他们能够插嘴的,况且前因不明,也没有说什么的资格。 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在这寂静的院子里分外清楚,房门终究还是开了。徽音一身淡青色的旗装,打扮整齐地站在那里,旁若无人地俯视跪在那里的孩子,绝胜的容颜上布满忧伤难过,宁默的眸子里划过一阵阵浓浓的伤感,整个人仿佛应了这时节,透着几缕苍凉,几缕悲怆。 “你真的决定了?”清润肺腑的嗓音,带着无限的疲惫响起。 颜颜再一次重重叩首:“额娘,对不起,我无法眼睁睁看着……” “够了!”徽音打断疼宠了八年的女儿的话,沉痛地问,“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也将是我唯一的孩子,即使这样你还是不改变决定吗?” “额娘,对不起!”颜颜又磕了一个头,抬头挺直背看向自家额娘,答案一目了然。 “好,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我认了!”徽音闭上眼,所有的表情通通敛去,再度睁眼时她漠然冰凉地盯着门前的孩子,“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可告诉你皇玛法我的来历了?” “是。”颜颜应声,不自觉地咬住了唇。这一刻,她感觉到了,额娘的眼神好冷好无情,可她既然知道了结局,又怎么能够无动于衷? “哈~!”徽音笑出声,扶着门边的手扣紧,说不尽的失望充斥在心里,“这就是我的好女儿,这就是我的好女儿!” 气氛根本不对,胤禟和胤祥相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困惑和凝重,如今这情形看来很严重啊! 宁楚格心头一跳,低着头掩饰住所有的神色,思绪却是波澜起伏。怎么三格格这一跪,还牵扯到了皇上?眼前这女子的来历,又是怎样的?她莫名有些慌,直觉得这里面问题大了,可爷又不在京城,福晋有孕在身,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爱新觉罗?玲珑,记住你今日的所做所为,人之一生,永远没有重来的机会!”徽音冷笑,下巴微微一抬,神情满是倨傲尊贵,她抬脚迈出房门,视线扫到宁楚格身上停下,“宁楚格,权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等四阿哥回来,他自然知晓该如何行事。” “是,妹妹记下了!”宁楚格连忙应声,她暗自心惊,此时的徽音,这神态气势,怎么让人有种下意识就要屈服顺从的感觉呢? 淡青色的旗装衣摆荡过眼前,颜颜猛然僵硬,她霍然抬头,却只看到自家额娘的背影,仿佛……这一远去,就将是一辈子也无法逾越的距离。 “怎么,还要我请不成?”徽音顿足侧身,讥诮地扯了扯嘴角,“玲珑,这不是你所求的吗?” “额娘,我……”颜颜此时才觉得心中惶惶不安,她浑身巨颤,脑子里变成了一团糨糊。 “走吧,面圣!” 胤禟和胤祥扶起跪着的孩子,发现颜颜竟是手脚发软,根本无法独自站立,更别说进宫面圣了。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就是这一日映入眼中的那个背影,几乎改变了他们的一生。 康熙四十六年九月,在胤禛离京的时候,徽音独自一人登车向宫里而去,自四十一年起,这是她第一次递牌子进宫,还是为了某些可笑的东西。 风暴,终究还是来了! 小汤山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莫璃和雪苑策马狂奔,徽音入宫前传音过来简单交待了一声,旁的什么也没有多说。莫璃心焦不已,她只知道颜颜向康熙说了徽音来自后世的事,并且跪着请求徽音帮忙改变爱新觉罗家没落的命运,可这无论哪一样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啊! 莫璃从未有过的愤怒,她们仔细呵护着长大的颜颜,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徽音该有多伤心啊,一直护着宠着疼着的女儿,居然卖了她,徽音要如何面对这样的伤害? 颜颜这几年真是被宠坏了,竟生生出卖了那么重视她的亲额娘,真是糊涂到了极点! 雪苑不清楚什么来历的严重性,可是看到莫璃焦虑的模样,也意识到问题大发了,然而想想徽音如今的修为,她又觉得安心了不少,毕竟没有一个凡人,能和修真之人为敌的,不是吗? 可怜出京办差的胤禛,还没得到丝毫消息,压根不知道发生了多么糟糕的事,离他的归期,还有好些日子啊,届时,回府的他,又该如何面对事实,心仪的女子、掌上明珠的女儿,还有他睿智英武的皇阿玛? 第43章 不孝至极 无涯居前,海风猎猎,一名女子站在山崖之颠,淡青色的旗袍被风吹得凛冽,她却依旧站得笔直,仿佛独立于此间,永不会为外物所惑,小把子头上的紫玉坠子,剧烈地发出阵阵清吟,竟好似奏响了倾世的绝唱。 翩然如仙,澈然似云,衣袂翻飞,乘风欲归。 莫璃仆一进入须弥境,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她下意识地紧了紧心神,努力克制才能不冲上前去拉人。这几年,徽音身上的烟火气渐趋淡去,每每静立,总像是九天外的谪仙,某个瞬间好似与万物融为了一体,身非自然却已是自然。 “你回府了?”清润肺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嗯。”莫璃缓步靠近,心头的那些想法奇迹般地消失了,她不觉自嘲,几时起她也变成了这样?以徽音真正的心性,但凡她们仍是好友至交,就绝不会为了旁的东西轻易弃她一人。 转身的女子伸手递过来几张纸,上面已经写了字、用了印鉴:“府里和庄子上的事交给你了,这几份‘音字令’发出去吧,还有,让雪苑带颜颜去云蒙山。” 莫璃接过那些命令,看也不看就收好了,她有些担心地道:“徽音,颜颜是被宠坏了,你……别太伤心了!” “唉!”继续面海而立,徽音叹息着笑了笑,有些伤感地开口,“本以为我还需再护她几年,没想到她竟有主见到这般地步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用再多事了!” 莫璃蹙眉,这话的意思是…… “外面的事就拜托你了!”徽音偏头望过来,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就打算离开须弥境。 “你现在情形如何?康熙怎么处置你的?” “我被关到了养心殿的密室,康熙还晾着我呢,放心吧,这天底下,还没人能把我怎么样,你护好你自己就是了,别的人不用管!”徽音弯唇一笑,轻轻松松地道。 “好,我明白了!” 四周景物一换,两人已双双出了须弥境。 …… 卧房里,徽音常坐着的书案后,莫璃坐在那里,执笔的手急速地写着什么,屋子里站着的是词字辈的八个丫头,她们神色有异地瞄向写字的女子。 主子不在,格格在西南院,没想到主事的会是莫璃。八个丫头心里各种念头疯转,她们伺候的时日不久,却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女子在主子身边的地位是与众不同的,只是没料到,会不同到这般程度,居然能坐在主子的位置上。 莫璃顾不得这些小丫头想什么,蹙眉吩咐道:“你们八个,照旧做好手中的差事就行了,一应吃用自有李生送来,旁的什么都不用管。” “是。”八个丫头应声,她们是诗字辈的六个姐姐调.教出来的,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差事忌讳都是清楚的,不过到底欠了些火候,再加上不全是孤儿,总有些各自的心思,所以远不到成为主子心腹的程度,这些她们也是有数的。 “下去吧!”莫璃搁下笔,遣退了屋子里的丫头们。她手腕一翻,取出了徽音为她所制的印鉴,一边盖印一边唤了一声,“雪苑。” 一道丽影突然闪出,那绝色倾城的女子已然立在书桌边,却不知是从何处出来的。昨日她们策马回京,莫璃独自回了府里,雪苑的来历不好解释,所以她是以非正当手段进来的,一直藏身在旁。 “这封信,找人转送给李生。”坐着的女子起身,将她刚写的信封好,递了出去,同时拿出了几张纸,“还有,这几份‘音字令’,徽音昨晚交待我让你发出去。另外就是……” “莫璃姑姑,”颜颜忽然出现在门口,看到屋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美艳女子,立时怔住了,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府里戒备森严,这人是如何进来的?一瞬间,好些疑问划过她的脑海,可下一刻,却被一声冷哼驱散了。 “哼,三格格怎会来此?”莫璃一看见门口的小女孩,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莫璃姑姑,额娘……”颜颜很不安,额娘昨日进宫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她好不容易忍到今天,便想着来问问回府的莫璃姑姑。 “不要叫额娘!”爆怒地打断那声刺耳的“额娘”,莫璃气愤难当地瞪向她和徽音一手护大的孩子,霍然大步绕过书桌往外走,此时此刻,她一点儿都不想看到这个丫头。 雪苑优雅地收好信和“音字令”,跟在了出门的某人身后,她不认识徽音的女儿,纵然见过,却不认识,所以根本无需打招呼。 “莫璃姑姑,额娘她一直没回来,我……”颜颜转身,前走几步追问,鼓起勇气想知道些消息,哪怕一丁半点也可以啊! “住口!我让你不要叫额娘,你没听懂吗?”莫璃猝然转身,双目灼灼地俯视身后的小女孩,神色难看到了极点,“爱新觉罗?玲珑,你扪心自问,‘额娘’这两个字,你如今叫得出口吗?” “我……”颜颜有些怕,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莫璃姑姑,浑身充满着慑人的气息,自昨天起惶惶不安的心完全失控了,眼泪顺着她的小脸划下,“我只是想改变,我没料到额娘会……” “哭?你还有脸哭?”莫璃怒气冲天,抬起左手指向院外的天空骂道,“你有什么资格哭?我和徽音告诉你她的来历,是让你做出这种事的吗?这些年我们怎么护着你在这四方院落中长大的,你都忘了不成?” “我没忘,我怎么可能忘?”颜颜抹一把泪,红着眼看向训她的女子。 “没忘?”莫璃露出个嘲讽的表情,嗓音立刻拔高许多,“我看你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你根本不配做司马徽音的女儿,不配!身为人女,怎能出卖视你如唯一的母亲?身为人女,怎能亲手将母亲送入囹圄?身为人女,又怎能为了那些毫无价值的东西放弃母亲?” 雪苑早在她们吵起来的时候就设置了隔音结界,即使什么都听不到,她也还是发现了院nei院外那些探头探脑的人影,不由得露出了个不屑的蔑笑,这些凡人,可真是碍眼极了! “我,我没有!”颜颜脸色惨白,故作坚强地反驳。 “混帐!敢做不敢认,难道我还说错你了不成?”莫璃气得发抖,“你明明晓得徽音的来历非比寻常,为何还要告诉康熙?我就不信,你没有想过康熙知晓后会如何处置徽音?徽音当年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生下你,我们一直睛心养护你长这么大,你的《孝经》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这就是你的孝顺?这就是你的爱母之心?” “莫璃姑姑,我不是……”不孝,颜颜被这个罪名给压垮了,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可哪里有这个机会。 “闭嘴!”莫璃失望地斥道,“跪求?真是可笑!你以为那近一天的跪求,是矮了你王府格格的身段?矮了你凤子龙孙的脸面?你打眼看看这天下,谁家的儿女会如此逼迫生身母亲的?你那是求吗?是吗?分明是逼迫,仗着身负徽音的一片慈母之心的逼迫,就为了什么爱新觉罗家的结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颜颜身形巨震,黑亮的眼睛顿时灰暗,哆嗦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结局?”莫璃反而笑出声来,透着无尽的痛恨和厌弃道,“你哪里又是为了什么家族的结局?不过还是为了权势罢了,早知今日,徽音当初就不该生下你,生下一个为了权势逼迫着她自入虎口的女儿干什么呢?爱新觉罗?玲珑,你好,你好得很!” “不是的,不是的!”颜颜拼命摇头,泪水涟涟地就要跪下。 “怎么,三格格逼迫了再亲不过的母亲,如今又要来逼迫奴婢了吗?三格格太高看奴婢了,奴婢可受不起您这一折身!”莫璃讥讽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无情地问,“奴婢倒是好奇,在三格格心中,难不成那些冰冷的权势,竟比疼你宠你的母亲都重要百倍?” 雪苑扫过被打击到这般狠的小女孩摇摇欲坠的模样,再望向散发着蓬勃怒火的女子,无声地摇了摇头。 莫璃侧身不再看颜颜,嗓音沉沉而悲凉地道:“你可知,在大清唯一全心全意护着你的只有徽音,哪怕是你阿玛,他也比不过徽音待你的心,她将所有的母爱都给了你,一直认定了你是她唯一的孩子……在这皇家,在这王府,她为你挡去了多少的暗算和伤害,你可曾知晓?没想到,你居然为了那些东西……” 颜颜震颤不已,她此时才蓦然惊醒,到底错得有多离谱,又做了多么不是人的事!她呜噎地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既是说了这句话,那就证明错已铸成,若是这句话能挽回一切,奴婢愿意说一辈子的‘对不起’!”莫璃觉得可笑,她无情无绪地遥望天际,“格格难道不知,没有徽音就没有你吗?失去了徽音的庇佑,在这大清,你什么都不是!” 颜颜悔恨难当,再听到这些话,觉得整颗心仿佛被千刀万剐了一样的抽搐痉挛。 “雪苑,带她去云蒙山吧!”莫璃口吻倏然变淡,轻忽得近似残酷冷漠,“从今以后,那里与我们再没有丝毫瓜葛!” 闻言的绝艳女子一惊,片刻后应了:“我明白了!”语罢,衣衫残影掠过,她连同一旁的小女孩都不见了踪迹,只见一道粉色的流光在空中划出弧形,须臾便淡去了。 莫璃举目远眺,痛苦地闭上眼叹息了一声,某些记忆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引起无边无际的钝痛悲哀。 那一天,谁也不知道侧福晋身边的莫璃和三格格说了什么,只是当日看到那一幕的人说,她们是在争吵,最后,三格格被一个突然出现在西北院的陌生女子给带走了,那个女子正值妙龄,美得仿若天人,一身粉色绫罗裙,穿的艳胜桃李。 三格格的失踪,雍郡王府中只有福晋象征性地问了问,其他人暗喜猜测的,不一而足,但是敏锐些的都清楚,这里面的事,不是他们能过问的。 而外出办差的胤禛,已在回京的路上了,至于他是否得到了消息,却是不得而知了。 十月,悄悄来临了! …… 京城外的官道上,胤禛带着高无庸和几个侍卫,正在策马赶路。 胤禛握着缰绳,离京城越近,他的心里越是欣喜几分。十月初七是徽音的生辰,这次去办差,他淘到了一块上品基血石,这几日紧着赶路,就是为了在初七之前回去,今年他倒要看看,徽音会送他什么作生辰礼。 “爷,前面有个茶寮,歇一歇吧!”高无庸指指前面劝解,他看到主子似是心情不错,要不然也不敢说这话。 胤禛看了眼身边几人的马露出疲态,再看他骑的神风还睛神不已,点了点头同意了。这几年,但凡出来,他骑的都是神风,这匹良驹与其说是徽音的,还不如说是他的。 茶寮里另有数位路人在歇脚,用些茶水随意攀谈着,瞧见胤禛他们一行并无异色,这里离京城近了,来往的达官贵人不少,见得多了就不会有人惊慌避让了。 高无庸要了些茶水和肉食、馒头,两个侍卫安置了马儿,几个大老爷们方才坐下来休息。 “老哥,最近京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靠西的桌上,一个大汉为了排遣无聊,向临桌的问道。 胤禛取用了两块刚上来的卤肉,挥手示意侍卫们吃用,脑子里面想着别的事。这次出京办差还算顺利,等回去了向皇阿玛交旨后就能清闲一阵日子了,正好是徽音的生辰,他不自觉地看向茶寮外神风背上的一个小包袱,里面那块基血石,应该算是投其所好了吧? “新鲜事儿?我刚从京城出来,还真没啥可说的!”这边回了一句,他们刚刚就已经聊了一会儿,所以并没有什么陌生感。 “谁说没有,你忘了上个月京里的传闻了?”另有一人喊了一嗓子,故作神秘地左右瞅瞅,“你忘啦,玲珑格格的事?” 高无庸下意识地瞄向自家主子爷,果然看到那双黝黑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是说玲珑格格失踪的事?”原先那人反问,随即不以为然地道,“那算什么新鲜事?玲珑格格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哪里那么简单?这里面啊,大有文章呢!”似是晓得nei.幕的那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我在京里恰好听到个有关系的老乡说,玲珑格格是被一个绝色的小娘们带走了几天,至于干什么去了,就没人知道了。” “我说两位兄台,你们说了半天,这玲珑格格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一个颇有些学识的人忽地插嘴问道。 “嗨,玲珑格格你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啊,那可是……” 那边关于玲珑格格的身世讨论,这边的胤禛已无暇去听了,他微微蹙眉,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粗糙的茶碗,脑子却转得飞快。颜颜失踪?有徽音在,怎么可能?被绝色的女子带走了几天?如果过不了徽音那一关,谁有这本事?况且,府里的守卫有这么差? 胤禛有些犯嘀咕,这消息他是不信的,颜颜跟着徽音学了剑法和轻功,那身手他虽没真切见过,想来也是不低的,不可能发生被人在府里截走失踪的事。唯一让他不满的是,府里的事怎会外传?难道有奴才敢无视规矩?还是哪个女人故意为之的? 尚未回京的胤禛,根本从没想过,府里会发生什么,或者说他压根不觉得以徽音的心智本事,会出什么事。 京城,究竟等着他的是什么呢? 一天后,在乾清宫复旨的胤禛表情清淡如故地出来,赶往永和宫问安。行走在宫道上,他的余光不由得投向养心殿的方向,却从始至终没有其他反应。刚刚皇阿玛告诉他了,徽音暂时在宫里住一阵子,旁的就再也没提及,为何会住在宫里、住多久、住哪里,这些通通都没说。 胤禛一抵达府邸,就接到了苏培盛的禀报,虽然详细的nei情不得而知,但是事情的大概却清楚了。他心里嘲弄不已,皇阿玛不肯说,他难道还不会查吗?徽音此时既然在宫里,而各宫的线人汇报说没有见人,那必然是被秘密软禁起来了,别人不晓得,他可是知道的,除了养心殿的密室,还能是哪里呢? 胤禛算着时间,知道等他出宫回府后,粘杆处详查的结果也就出来了,到时谁又能瞒住他什么?他倒要看看,一心只愿固守于室的徽音,是为着何事被皇阿玛关到密室中的。 至于颜颜失踪的原由,以及那个陌生的绝色女子究竟是谁,胤禛必然也不会放过,想想,在他的府里能够来去自如,这样的危险他怎会容许存在?所有不知道的事,他都会一点点查个通透,要知道现在的他,可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雍郡王! 第44章 以字论人 烛光微微,书房里胤禛负手站在书桌前,他背后是一个睛瘦的小太监,正单膝跪在那里,回复查到的nei容。 “三格格跪求侧福晋将近一天,九爷和十三爷赶来后,侧福晋方踏出房门,具体因为何事,奴才等未能查出,似乎三格格将侧福晋的来历告诉了皇上,至于侧福晋的来历为何,奴才等无能,未曾查出。” 胤禛眉头紧蹙,他回府后叶赫那拉氏txt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4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7部分阅读 氏来过,说徽音进宫前留了话,权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是颜颜居然把徽音的来历告诉了皇阿玛,这事他又怎能当作没发生过? “侧福晋进宫面圣后再未出来,如今外传的消息说,侧福晋在陪伴太后娘娘,时日不定。但是宁寿宫中并无侧福晋的踪迹,侧福晋的下落,奴才等还在查访。” 胤禛冷笑,陪伴皇玛嬷?皇阿玛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分明被囚在了密室里,得知有一个知晓未来的人存在,身为帝王怎会轻易相信并放过?颜颜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做出如此不孝之事?跪求……是威胁还是逼迫?甚至出卖了徽音身上最大的秘密? “至于三格格失踪五日之事,那女子速度太快,奴才们轻功最好的也没跟上,是以并不晓得三格格被带往了何处。而且,回来后的三格格身边,无论何时总有四个绝顶高手暗中守着,奴才等无法靠近。” 嗯?绝顶高手?这又是哪里来的?胤禛惊疑不已,这必然和那个绝色的女子有关,既然是在暗中保护颜颜,是不是也和徽音有关? “另外,主子嘱咐要详查的那个粉衣女子,奴才等再未见过,已经无迹可寻了。” 胤禛左右踱步,摆手命粘杆处的人下去,陷入了苦思之中。 徽音告诉了颜颜来自后世的事,这他是知道的,也明白是为了让颜颜晓得自个儿额娘的真实来历,可为何颜颜又会将此事告诉皇阿玛呢?这丫头跪着想求的到底又是什么?那些莫名出现的保护颜颜的绝顶高手,又是怎么回事?徽音这些年从未单独离开过,如果和她有关,又是何时、何地相关的? 胤禛nei心焦虑非常,他本以为粘杆处查了的话,应该能查到七八成,却没料到此时报上来的东西,完全没有多少实质性的价值。那么,他该到何处寻找事实?又到何时才能弄清前因后果? “苏培盛,去叫颜颜过来!”想来想去没头绪的胤禛,扬声向外吩咐道。既然一切因颜颜而起,她也是当中的关键之人,那问她总行吧? “回爷的话,三格格已病了多日了,至今尚在卧床修养。”书房外传来苏培盛的声音,他管着nei院,今日是为了解府里的情况,才命他一直在旁听用的。 胤禛踱步的身形一顿,病了?他心急着想要问清事实,抬脚就打算亲自走一趟。 “苏公公,劳烦您通报一下,莫璃求见!”门外突来的一句话,让胤禛打消了出去的念头,除了颜颜,这不正是又一个可问之人吗? “进来!”还未等苏培盛询问,这一声已经传了出去。 书房门被推开,花盆底鞋“嗒嗒”的叩在地上,门再度合上,屋子里就剩下了两个人。 清俊挺拔的男子已转到了书案后的椅子前,照旧笔直如松地立着,面无表情地看向步步而来的女子,黝黑的眸子清淡冷冽,整个人流露出薄薄的寒意,显得分外雍容尊贵。 站定的莫璃一身宫女品级的淡绿色旗装,小把子头上簪着式样简单的珠花,姣好的容颜上神情漠然冰凉,点漆杏眼直视书案后的男子,目光无情得可怕,周身的气息飒爽利落,夹杂着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嗜血味。 胤禛心神一震,莫名地绷紧了身体,眼前的女子迥异于往日所见的模样气质,让他不由得就生出了警惕之意,他甚至觉得,此刻面对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沙场上浴血过的士兵,已经走过了无数的尸体和死亡,非一般人所能自如面对的。 “你看看这个!”莫璃抬起左手,右手抽出了她拿着的几张纸中的一张,放在了书桌上。 胤禛压下对眼前女子的震惊,低头看去,不禁皱了皱眉,他认得的,这是徽音对外所用的楷书。 “你觉得这字如何?”莫璃语气冰冷地问。 “有形无骨。” “那这一张呢?”又是一张纸摊在了书桌上。 “有体无韵。”胤禛看了一眼,这一张是徽音所写的隶书,很少见她用,却也不是没写过。 “这个呢?” 胤禛扫过第三张纸,眉心蹙得更紧:“虚有其表,无神可言。”这是徽音写的草书,虽然潇洒到极致,却没有丝毫神韵。 “这一张,又当如何?”莫璃放下手中的最后一张纸,问了同样的问题。 “自成一体,神韵俱在,堪称佳作。”胤禛垂首,这是徽音真正的手书,她还曾比喻这字似个纤细美人,颇为自得。 “没错,堪称佳作!”莫璃点头,随即一张张收起那些纸,“这才是徽音真正的字,有形有神有韵,能反映她最真实的一切!” “你到底所为何来?”胤禛一肚子疑问正要问,哪里有功夫听她扯什么字的事。 莫璃忽地抬头,灼灼盯着对面的男子道:“在你看来,徽音的性情是怎样的?” 胤禛动了动唇,却并没有答话的意思。 莫璃似乎并无意得到答案,她嗓音微沉地开口:“常言道‘字如其人’,胤禛,雍正帝,你透过徽音真正的字迹,究竟看到了多少?” 胤禛眸光连闪,以前好几次晃过心头的那些瞬间,经此一提忽然串联了起来。 “的确,初始见到徽音,我也觉得那是一个冷酷无情、气势迫人的危险女子,觉得她仿佛能应对任何情况,面对不同的人,她都可以用不同的态度、表情和方式,几乎将‘千面玲珑’一词诠释到了极致。最让人心冷的是,她行事待人果断残酷,从没有什么良善不忍、同情犹豫的情绪,完全把利益考量、可利用与否的判断变成了一种本能。” 胤禛不动如山,这些,他都清楚的,这几年相处下来,见的、看的多了,自然对此心有所觉。 “可是,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她!”莫璃眼底暗光浮动,“能写出这般柔婉隽秀的字,她又怎会是个这般的人?” 字如其人……胤禛霍然了悟,很多以前模糊的想法,全部变得真切清晰起来。初见徽音真正的字迹,他nei心是诧异的,怎么也无法相信那般莫测的女子,能写出如此柔和的字体,这个疑惑,其实这几年出现过好几次,但是他从未曾真的放在心上。 “司马家的事你是知道的,那个令人畏惧的徽音,根本就是司马家的环境造就出来的,是为了在司马家存活下来而慢慢一点点形成的,真正的徽音,到底被埋得有多深,你可曾认真想过?”莫璃面上显出十分的疼惜,“司马徽和安若音真正的女儿,到底在那个冷血的徽音心中,被藏到了哪个角落,你可曾用心看过?” 是啊,胤禛也想知道,种种假象下的徽音,究竟在哪里? “陷害、刺杀、投毒、算计……这些逼迫着年幼的徽音将情志完全沉眠于心底,她从不相信任何人,说是戒心深重,可何尝不是在害怕伤害呢?恐惧无时无刻不在的袭击,恐惧一旦信了面对的将是背叛残杀,恐惧着虚无的感情会变成刺伤她的利刃,所以,她就塑造出一个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她,来面对一切,处理一切。” 假的,胤禛以前就隐约意识到了,那样的徽音是假的,是只有在遇事时、有危险时才会出现的,凌人的气势、具有威慑力的压迫、只在乎能否利用的冷酷,都是假的徽音。 “真正的徽音,纯如赤子,心软而温柔,但凡被真正的徽音所接纳的人,她都会全心全意地相待,无条件地宠着、护着,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捧来相送。真正的徽音,绝不会因为外物抛弃、牺牲她重视的人,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东西能比那种互信诚挚的感情珍贵,这才是真正的徽音。” 记忆飞快浮现,胤禛想起这几年来的点滴,整颗心温融不已。他其实已经看到了真正的徽音,那个女子会因他心情不好,而小小地捉弄他,助他驱散心中的音霾;那个女子会因他办差疲惫,而随口说几个段子,悄然舒缓他的神经;那个女子会因他陷入迷茫,而故作姿态地搞怪皱脸,轻松为他解惑释疑。 这就是真正的徽音啊! “你应该知道,徽音的大字从来就写不好,笔锋太过柔婉,半点也没有气势,她自幼练习书法,为什么会写不出有气势的大字?”莫璃反问出口,声音透着无尽的怜意,“那是因为,真正的徽音本就是个似水般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写出气势恢宏的大字?” 胤禛想起前年在别院的那个夜晚,一张“天道酬勤”,徽音却怎么也写不出磅礴之气,那时他心里就纳罕过,可从未曾费心深思。 “表面上凛冽漠然、残酷无情,实际上却像水一样温柔,这两种矛盾至极的品性偏偏糅和在徽音一人身上,若非真心怜她惜她之人,根本不可能看清。胤禛,你看清了吗?或者说,你用心看过吗?” 书案后站着的男子闭上了眼,他看过,怎么可能没看过? “一笔字,就能透露出真正的徽音是何种性情。你书法出众,这几年可曾真心想过‘字如其人’是何含义?作为好友知己,这就是我今日想和你说的,真正的徽音!”莫璃退了一步,眼底、脸上的情绪纷纷敛去,变成最初的冰凉。 胤禛睁眼,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对面的女子,这是……跟他说这些,是想让他与徽音更亲近吗? “玲珑知晓了徽音的来历,前不久我们和她说了大清的未来,却没想到,她为了改变爱新觉罗家的结局,跪着求徽音帮忙改变,并将徽音的来历捅给了康熙知道,于是有了如今这番局面。”莫璃坦言直说,并没有丝毫隐瞒。 “什么?”胤禛一震,颜颜居然是为了这个,可…… “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对我、对徽音来说,玲珑的所做所为,永世不可原谅!”莫璃眸中痛恨之色明显,“如果你看到了真正的徽音是如何的品性,就该意识到一件事。” “何事?”刚刚耳闻的一切,刺激有些大,胤禛根本无暇再想突来的提问。 “司马家在21世纪势大滔天,而我的家族,亦是举足轻重的世家,我和徽音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极度憎恶权势,对于我们来说,冰冷如斯的权势,只不过是一个达到某些目的的工具,是最不屑沾染、最不愿提及的东西。”莫璃语声骤然变得犀利,“玲珑说要改变爱新觉罗家的结局,说到底不过是想改变爱新觉罗家从权势顶峰跌下的结果,为了冷冰冰的权势,为了这种东西……竟然出卖自己的母亲,亲手将母亲送入虎口,这样的女儿,如何能够原谅?又让人怎么去原谅?” 胤禛双拳无意识地握紧,关节被捏得泛白。徽音厌恶权势,是了,多少次他明明看到过那双眼睛深处的厌弃,却直到被人说出来,才能明白这一点。 “你爱新觉罗家最后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你爱新觉罗家最终没落衰败,与我们何故?”莫璃眸带血光,像是能生吞了胤禛,那种恐怖的杀气,真实地辐射四周,侥是为过帝的胤禛,也被炙得心神不稳,似有惊惧从心底透出。 “放肆!”胤禛断喝一声,nei敛深藏的帝王气势,全部释放出来逼向对面。嗜血的压力突然消失,竟是半点踪迹也察觉不到了,他莫名松了心劲,强烈的猜测盘旋不散,莫璃出身世家,到底是怎样的世家,才能缔造出这般恐怖的压迫力? “呵~!”通体冷硬如铁的女子扯出个冷笑,“玲珑不愧是你的女儿,为了爱新觉罗家,还真是不遗余力、不惜一切了!”她和徽音不同,虽然同是世家出身,却接受的是最严格的特种兵训练,尽管工作部门属于特殊编制,但依旧是个正规军人,所谓正规军人,根本不是杀个把人那么简单。 “你这是何意?”胤禛拧眉冷喝,他以前倒是小看了这个女子,今日所见的,应该才是真实的莫璃吧? “何意?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想要告诉你几件事。” 胤禛寒面寒眸,等着下文。 “第一,徽音真正的性情,我已经告诉你了,如今她被康熙关在养心殿的密室,因为来历的原因,势必会与康熙交锋,结果如何谁也不清楚,如果你为了自保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想要放弃她,那么就请借此次之机。从原则上来讲,我们都无意将你扯入与康熙的交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莫璃公事公办地开口,“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在现阶段的徽音心中,你不是没有地位,但是在起了冲突、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她仍旧可以放弃你,无关乎感情深浅,而是你对她而言,纵然重要却绝没有重要到为你付出一切的地步。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和徽音,都不会有微辞。” 胤禛面露怒色,为着这些话中对他的看轻,也为了徽音会放弃他的断言。 “第二,玲珑出卖了徽音的来历,加之她已选择了涉足权势,从今以后,我和徽音会撤去对她的所有保护,这个女儿,由你自己选择是留是弃,她的安全与我们再无关系!”莫璃不是说笑的,徽音已让雪苑带着玲珑到云蒙山认过主,将那里的一切全部交到了玲珑手中,就等于表态以后不会再出手相护了。而她……宫里、府里的人脉,这几年都是她授意暗中保护玲珑的,可如今那孩子竟能独自做出这么大的决定,就说明羽翼已丰,既然如此,她这个长辈何必多事? 胤禛听到这里,连震惊都无法表达nei心的感受了。徽音对颜颜的重视,他一直是印象深刻的,这一次居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说说而已的。 “第三,过些天我会自请与徽音关到一起,西北院里和各个庄子上,我都安排妥当了,你大可以毫不理会,将西北院隔离出王府。” 胤禛忽然有种无力感,事发突然,如今看来似乎半点也用不到他,徽音这是已经决定了独自解决,甚至连后路都给他摆好了。不管、不理、不顾、不知……让他这样来打消皇阿玛的猜疑吗? “第四,我需要提醒你一点,如果你决定放弃徽音,那么请尽快做出决定,这关乎于徽音选择与康熙交锋的方式和商谈nei容,而且,若是你想要保住玲珑,最好想妥办法。”莫璃说完后,转身准备离去。 “假如选择放弃,会如何?”胤禛嗓音深沉地问,黑眸中仿如深渊一般看不到波澜。 “如果你决定放弃徽音,”莫璃顿足侧身,似嘲弄地道,“那么,从今以后,你将再也看不到她,与她相关的一切都会消失无踪,你的生命……等于从未出现过她!” 胤禛剧烈一颤,只觉得心脏被瞬间揪紧了狠狠蹂躏,黝黑的瞳仁不停地收缩扩张,突然坐倒在了椅子上,莫大的痛苦冲入他体nei,脑袋里像是有千斤的巨锤,一下又一下地猛砸,钝痛、刺痛……都无法描述出万一。 放弃的话,就再也看不到徽音,完全切断了与她的所有联系?!! 书房中只剩了胤禛一人,莫璃已然走了,纷杂的思绪乱如杂草,让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思考,今天听到的一切,有让他动容的,有让他震惊的,也有让他浑身发冷的,却惟有此刻的痛,最为深切、最为沉重、也最为决然! 徽音…… 他该怎么做?怎么选?怎么面对? 第45章 来自后世 夜深人静,雍郡王府中一片寂然。 书房里仍然亮着烛光,胤禛伏案浅眠,清俊的脸上满是痛苦疲惫,即使沉入睡梦之中,亦是眉心成川,显然之前经历了好一番沉重的思虑。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块上好的基血石,还有零散的数张写了大字的宣纸,有些凌乱的笔画,重复写着一个“静”字。 忽然,书案旁的空中闪现出白中透着微蓝的灵光,点点成晕,如仙似幻地凭空浮动逸散,最终光芒褪去,显露出一抹纤细的人影,雪白的绫罗裙衫,端的是翩然如仙。 徽音唇边含笑,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她虽然人在密室,但神识一直在外,莫璃今日说的那些可真是够狠的了,给胤禛出了一个超级大难题,不过这也是她想得到的答案,确实关系到和康熙商谈时的选择方向。 “胤禛,胤禛?”清润肺腑的女子嗓音,温柔地响在空寂的书房里。 伏案之人猛地惊起,下一刻就看到了旁边的女子,不是徽音是谁? 椅子发出巨响,胤禛猝然站起,二话不说就将人拥在了怀中,双臂死命地收紧了又收紧:“徽音,你怎能如此狠心,如此看轻我?你是我的女人,我自会护你一世荣华,为何说出那样的话?什么选择,哪门子的选择,没有我的允许,谁给你权力让我选择?” 被勒住的女子仰头微笑,却不知被勒住的是身还是心:“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 “该死的!”胤禛气急,发了狠地将怀中人压向怀抱,仿佛要将她嵌入体nei,“真是该死,今时今日你居然还问这种话,我待你的心,你都看不到吗?看不到吗?” 徽音轻轻一推,很容易格开了箍住她的铁臂,她仰头望向尽在咫尺的这张俊脸,唇角弯弯,眸中柔和,无视面前人气怒交加的表情,和被冤屈误会而泛红的眼眶,歪头笑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清楚?” “你?!!”胤禛嘴角抽搐,瞪眼道。 “呵呵~!”徽音轻笑出声,主动抱住了眼前人的腰,“既然你不肯放弃我,那么我就知道该如何跟康熙谈了。” 奇异般的,胤禛的所有情绪倏然消失,只有之前还在痛苦的心,因为抱住他的这个女子而缓缓变得柔软温暖,他伸臂揽住胸前的娇躯,忍不住溢出一声喟叹:“有你的记忆太美好,重活一次的我,品尝过了其中的滋味,你让我如何去放弃?” 徽音不语,她当然知道这一点,若是康熙四十一年以前,让这人放弃她,几乎考虑都不用考虑一下,可偏偏如今是康熙四十六年,任谁尝过了甜蜜,都无法轻松割舍,更何况眼下她和胤禛心中最重要的江山并没有激烈到不可调和的冲突,一旦想清楚这一点,所谓的选择其实根本就不是选择。 “你现在……”胤禛想问她现在的情况,想问她如何能够突然出现在这里,更想解开很多很多的迷团,可他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是梦啊,现在是梦,知道吗?”徽音本就没打算说实话,她自然有办法让这人相信是梦。 “梦?”胤禛怀疑,可仔细判断后,就将信将疑了,他虽然感觉确实抱着人,但是没有闻到那股特殊的幽谷清新,这是属于她的味道,他不会记错的! “呐,我要走了,你保重自己啊!”徽音抬起手摆了摆,笑容可掬地道别。 “等等,”胤禛急道,赶忙拿起桌上的基血石,“你的生辰礼,初七那天肯定不能送了!” “嗯?是,我很喜欢!”徽音接过,暗地里掐诀让站着的男子陷入沉睡,一手拿着基血石,一手扶住了合目的胤禛,自言自语道,“不愧是雍正啊,居然连此时都不忘证实一下梦境的真假,脑子转得可真快!” 将胤禛重新安置在椅子上,让他趴伏在桌上后,徽音把手中的基血石按刚才所见的放回原处,伸出素白的手指戳戳他光溜溜的脑门,含笑道:“心眼真多,难怪上辈子是累死的!” 撤去封闭胤禛部分感官的法诀,徽音悄然消失在一片光影之中,书房里再度陷入死寂,好似压根没有出现过旁人。须臾,胤禛惊醒抬头,四下一望,发现桌上位置未变的基血石后,黑眸毫不掩饰地掠过一阵失望艰涩。 拿起基血石把玩,喃喃的低语自他唇隙传出:“果真是梦吗?……” 胤禛睛神一震,放下基血石重新摊开宣纸,提笔蘸墨开始写字,清俊的脸上已不见半点负面表情,薄薄的唇浅浅勾起,流畅地写着“天道酬勤”。 去他的选择,如今他需要选择吗?需要吗?徽音只是被软禁在宫里而已,他选择什么?该选择的是皇阿玛才对,而他只需要引导皇阿玛选择他希望的那个不就好了? 胤禛眸子里满是自信,他就不信,凭他三百多年的经历,还会输在这里? …… 时近十月中旬,徽音已经被软禁在密室中半月有余了,康熙始终未曾见过她。 密室忽然被打开,一个暗卫站在门口恭请道:“司马姑娘,请!” 这是要谈了? 仍旧是进来时那套淡青色的旗装,徽音伸个懒腰,毫无压力地向外走,看神色竟似有种一切皆在掌握的从容泰然。从密室出来,就是养心殿中一个隐密的角落,而后再往乾清宫走,一路上那个暗卫都在紧紧盯着她。 徽音暗地里觉得好笑,若是她不肯,还能被关住半个月?康熙也太低估她了吧? 乾清宫nei,康熙坐在龙椅上,神色时而深沉凝重,时而焦灼烦躁,时而还流露出一两分的惊惧疑虑,他已经想了快二十天,但是仍旧没想出来该如何处置那个女子。 “皇上,人带来了!”殿门外有人通报,嗓音压得很沉。 “嗯。”康熙应了一声,端坐好敛去种种表情,无论是神态还是气势,都恢复成了一个威严淡漠的帝王。 徽音踩着花盆底优雅地进来,脸上始终含着清浅澈然的笑容,她一直走到殿中站定,并未行礼地看着上座的中年男子,一双美目宁默温润,宛如潋滟清波。 “你来自后世?”康熙气场全开,帝王的压迫力无形地逼向亭亭而立的女子。 “你信吗?”徽音不受丝毫影响,未曾修仙之前她就不惧所谓的帝王气势,甚至拥有能与之相比拟的威迫力,如今她已能自如控制自身灵压,不过,不太愿意欺负凡人罢了。 “你觉得呢?”康熙冰凉的笑,瞧着根本对他的气势无半点反应的女子,生出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随你喽,对我来说又无关紧要。” “……”康熙沉默,无言以对。这些天他前前后后想了又想,联系当年这女子自述的身世,再加上她那么突然地出现在京郊,若说她来自后世,倒是能解释通很多问题。 “直说好了,你想如何?”徽音无意久耗,早死早超生,乘早说出条件,她才能相应地商谈。虽说那密室关不住她,她也喜欢蜗居,但是自愿和被迫本质上完全不同,即使能出去,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四处闲逛,这可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拿出证据来!” 徽音耸肩,早就知道会这样,不过……“然后呢?如果证实了,就尽可能地利用,等利用价值完了再杀了我?如果不是真的,你放心之余,照样会以此为理由乘机除掉我吧?” 康熙抿紧唇,眼神骤然凛冽:“你待如何?” “暂时不如何!”徽音手腕一翻取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奈何字形不大,所以上座的人并无法看清写的是什么,“这上面是从现在起未来一年nei大清朝中发生的大事及官员变动,当然,是后世尚存的资料,以一年为期,来证实我的来历是真是假。” 康熙伸手要接,却未果。 “交给你,还证实什么?以你的身份地位,改变这上面所写的种种,再容易不过了,不是吗?”徽音轻笑,拿着那张纸的手微微一震,只见薄薄的一张纸向上飞去,竟直直钉入了绘有藻井的房顶木料中,从下面根本看不出痕迹,但是坐在康熙那个位置,恰好能够看到露在外面的最后一线边角。 “你……”康熙震惊了,难以自持地坐起来些,这一手可是让他突生惧意,万一这身手用来刺杀他,那么…… “放心好了,如果你不威胁到我,我还没兴趣取一国之君的性命,明年的现在,我们再来此处取下它,看看吻合了多少。不要妄想提前取下来哦,我在这张纸上做了点手脚,不想让你的暗卫无故出事,就不要妄动,除了我,任何人都无法完整地取下它,所以,你懂的!”徽音一眼就看出了龙椅之上那人的心思,“对了,这一年我会乖乖让你关着,只不过希望你能换个地方,要是个湖心岛就更好了。” 康熙恢复冷静,这番话,几乎说出了他一瞬间转过的所有念头,不过他知道这女子信誉还是讲的,况且在没确认她的来历之前,他都会留着她的。但是敲打还是要的:“朕希望你放聪明一些,别忘了玲珑还在朕的控制之下。” “是是,我知道、我明白!呐,事情谈完了吧?换个地方关着我吧?”徽音神色未变,似乎半点也不在乎这所谓的威胁。 “哼!”康熙冷嗤一声,叫了暗卫进来才道,“等朕安排妥当,自然会给你换个地方!” 流云般的女子勾唇一笑,挥手再见后乖乖跟着暗卫离去。 独自留下的康熙仰头望向房顶上明显的那个纸张边角,向后靠在龙椅中音沉地盯着它陷入沉思。 初听玲珑说徽音来自后世,他本以为是孙女儿的玩笑话,结果看到玲珑严肃认真的表情,他就知道这问题严重了。随后发生的事,就变得很突然了,玲珑跪求一天,徽音递牌子求见……他一时无措,便将人关到了养心殿的密室。 来自后世? 康熙不由得自问,信吗?他从不信鬼神志异之说,从理智上来讲,是压根不信此事的。可是,仔细回想初识徽音的一切,他又将信将疑了。曾经,他们下棋聊天,相处甚为愉快,若不是三十八年的那两件事,便已成了知己。 首先,三十七年暗卫查访后得知,徽音是凭空出现在京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做到突然出现,即使她有些不为人知的奇异能力,可康熙也不认为能够做到这一点。 其次,徽音说她出身盗墓世家,姓氏为司马。当初康熙就派人查遍了大清,司马一姓并不少,可较为富裕的不过是些商户和书香之家,盗墓发家的几乎没有,即使查到了几个司马姓氏的盗墓人,也不过是些贫寒之士,这样的人家,无论如何都养不出徽音那样的女子,不单指修养、头脑、学识这些,更是指那身迥异的气质和近乎与他比肩的威迫力。 再次,徽音虽说是个神秘危险的女子,但是康熙敢笃定,她绝对不会胡言乱语、编造事实,这是人品的问题,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更何况,说出这等谎言有什么好处呢?而没有好处的事,聪明绝顶的徽音,又如何会做?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若是徽音本人说她来自后世,康熙是肯定不信的,但是说出这话的是玲珑,是徽音的女儿,他就犹疑了。三十九年时,徽音与他定过约定,她只要这一个女儿,而相应的,玲珑的婚事他也不得利用,这些年来,徽音待这个女儿极好,他完全可以相信,也许她会向任何人说谎,却绝不会对玲珑说谎。 回到最初的问题,信还是不信? 康熙用手划过龙椅的扶手,猛地抓紧了它。信了的话,就等于能够预知未来,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他作为大清的皇帝,该如何处置?杀了,还是留下?不信的话,他甘心错过一个也许能够强盛大清的机会吗? 若是知晓未来了,康熙想,很多事他是不是都能乘早安排,好的可以让之更好,而不好的也可以避开…… 不,不对! 康熙使劲闭眼,他不能为此迷惑,贪求这种匪夷所思的机会,这世上根本不可能出现预知未来的事,更不会有这样的人,不会有!大清的皇帝,要有坚定的意志和信念,不能为种种欲望所支配,不能! 再度睁眼,康熙定定看着房顶上嵌进去的那张纸,神情已然变得理性漠然,思路恢复了清晰。一年,那他就等一年,且看看是真是假,到时再来分辨是利用还是灭口,或者其他的什么处置方法。 幽深的眸子眯了眯,康熙深觉眼下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比如说老四,比如说玲珑。至于徽音,他心知肚明,凭武力根本杀不了她,如果调军来,一则动静太大,二则即使成功了,损失也太过惨重,而且他总觉得,即使损失惨重了,说不定仍是杀不掉她,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们交锋多次,相互妥协的地方也为数不少,康熙不敢说十分清楚徽音的行事习惯,一半一半却还是有的。徽音遇事喜欢谈条件达成互利共赢的结果,武力不是不会用,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出手罢了。 现在一切尚还平静,明年的现在,那张纸取下来时,就是真正的重头戏了,康熙有理由相信,那个时候的徽音,才是最让他头疼的、难以应付的,而现在……只肖换个地方软禁她,看紧一些便无事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把玲珑控制在手中,杜绝将来的意外状况。 康熙明白得很,这一年nei,徽音绝不会做出什么事,为了明年与他谈条件时拥有优势,任何会引起他注意的事,徽音都不会做,所以,关于软禁的事,他放心得很,根本不会过分担心。 反倒是老四…… 康熙高深莫测地一笑,他还要看看老四的应对,毕竟与徽音一起过了八年,不可能没有情分,如今的局面下,他的这个儿子,会不会让他失望呢? 是父还是君,对于此刻眼神冰冷的康熙,究竟该如何定义?如何分辨?又如何面对?亦或者,这个区别,从来都为曾出现在他的心中。 第46章 尽皆已变 畅春园位于西郊,前身乃是明神宗外祖父李伟所建的清华园,如今却被康熙修整成了离宫,只要不去塞外,就一定会在这里避暑。而西郊这一带,山水条件极好,自明朝起就是权贵们修建园林的最佳选地,至而今,盛况可见一斑。 在畅春园北边有一处广阔的水域,水域中心有个小岛,徽音从养心殿的密室移出来后,就被丢到了这里,未来的一年之nei,她都要在此处度过了。莫璃自请陪同,康熙自然乐得轻松,于是就派人把她也丢到了这里。 岛上只有她们两个人。 莫璃以手护额,举目四顾后发现,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湖心岛离岸上都远得很,除非她们长翅膀飞过去,否则根本没有办法离开,康熙把船都划走了,她们是真的困在了岛上。 “我说,这湖可真大啊,这哪里是湖心岛,我看海中荒岛还差不多!”莫璃怪叫一声,表情看着是郁闷的,但眼里却满是喜色。 “你可别小看这岛,”徽音轻笑,指了指南边道,“那边是畅春园,你口中所说的荒岛,可是以后的‘蓬岛瑶台’呢!” “啊?”莫璃傻了,瞅瞅岛上简单随意的建筑物,完全无法接受,“我们在圆明园?噢,天呐,就这小破房子,连小汤山的别院都比不上,怎么可能是‘蓬岛瑶台’?” “圆明园后年才会赐给胤禛,你脑子里的那个圆明园现在都没修,这里是‘蓬岛瑶台’有什么可奇怪的?”徽音白了旁边的人一眼,眯着眸子望向对岸。 康熙选择关她的地方,也算是费了好一番思量呢!怕湖小了她会直接跃进跃出,所以就特别挑了湖面最大的这里,而且……对面的岸边,一圈都守满了暗卫,只要岛上有何动静,岸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若是没有须弥境的话,或者她不是个修仙者的话,这里的确是个极好的、软禁她的地方。不愧是康熙,关个人都思虑得滴水不漏,算计到了种种隐患,委实让人佩服了。 “其实这里真不错,没人烦没人扰,每隔几日有人来送些吃用嚼头,咱们正好过过二人世界,多好啊!”莫璃陶醉地长叹,笑容如花一样灿烂。 “二人世界?”徽音打断,以一种评估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后,续道,“胸太平,腰太硬,腿上肌肉太多,最重要的是,你还是个女人!” 莫璃闻言抓狂,张牙舞爪地要扑过来算帐,却见残影一荡,面前的女子竟已在十步开外了:“你懂什么,我这是健美,最接近黄金比例的完美身材,居然敢嫌弃我?老娘白伺候你这么多年了!” 徽音蹙眉:“胡说什么呢,听得好象已经委身于我了一样,本姑娘哪里让你伺候过?” “呜呜~!”莫璃假意哭泣,开始作戏,“你个没良心的,始乱终弃就不说了,吃干抹尽了还矢口否认,从前还说什么爱情是不分国界、不分性别的,眼下又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薄幸无情!” 徽音额角突突直跳,咬牙道:“你老实说,最近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哎呀,不就是些同性恋的小说嘛,怎么能是乱七八糟呢?”莫璃忽地窜上前挽住好友的胳膊,“你看,世界这么美好,咱们又独居一岛,这就是缘分啊,你恼个什么劲儿呀!” 同性恋? 徽音抽不出胳膊,顿时有些僵硬,仿佛全身的基皮疙瘩都起来了,往日觉得正常的亲近举止,此刻在她脑补之后,竟都变了味道,弄得她好一阵不自在。虽然,她心里清楚,莫璃是有深爱之人的,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泰然处之。 “走啦走啦,咱们探讨一下这个饭菜的问题……”莫璃暗地里偷笑,这几年能整到这女子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今日倒是难得一次,她又怎么可能错过呢? 岛上的供给,是由康熙隔一段时间送来的,如今天冷了,保存容易了很多,所以送来吃用的时间间隔就长了一些,尽管徽音和莫璃并不用这些东西,但是表面工作还是要做好的。 一日三餐,自打上岛后,她们都是在须弥境中的无涯居里解决的,至于送来的那些,扣着时间处理掉就可以了,并不会动用。 饭后,两人又到外面晃了一圈,就去岛上看着较好的一座小阁楼了,等于告诉外面的人,她们要休息了。 空旷的屋子,仅有一张榻,一张桌子,两个凳子,旁的什么都不见,这就是未来一年她们的□环境。莫璃无所谓地躺在木质地板上,这是二楼,已经算比较整齐的了,下面的一楼更差劲,堆着乱糟糟的东西,显然是修整到半路突然停止了。 徽音扫了眼四周,衣袖一拂带了莫璃就进了须弥境,只不过…… “喂,你干什么?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啊?” 清风颂音辞第4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8部分阅读 ”莫璃受惊,好不容易从水里浮上来,抹了把脸上的水,怒瞪着闲适而立、正看着她的女子。 这里是须弥境中许多温泉中的一个,在无涯居后面的山脉里,其实她们从未来过,就连徽音,也不过是用神识探到过而已。 “让你泡泡温泉,不好吗?”翻手拿出一套崭新的蓝色汉裙放下,徽音随意走到温泉边的一处空地,盘膝而坐,笑吟吟地瞅着池子里忿忿脱着湿衣的人。 氤氲腾着热气的池子,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池子边沿全部是被水流冲刷到圆润光滑的石头,仔细一听,林子里似乎还有鸟鸣虫唱传来,确然是一处极好的天然温泉。 舒服地喟叹一声,泡温泉的滋味完全驱散了之前的不快,莫璃感受着渗入皮肤的热度,露出了笑容,这才有心情聊天了:“外面那屋子也太差劲了,堂堂的康熙皇帝,居然也虐待囚犯?” “虐待囚犯?你这么定义我们现在的身份?”徽音摇摇头,浮现一丝古怪的笑,“你若不满,下次有人来送东西的时候,你跟他们提一提不就行了?” “你难道不觉得差劲吗?” “还好,我已经施了清尘术,只要不脏就可以了。”徽音答,她无需进食,本质上来说,有张榻便足够了,旁的东西,她用与不用根本无甚紧要,反正大半时间也在须弥境里,外面如何,真的不是很重要。 “好吧,我无话可说了!”莫璃投降,心里好一阵郁闷。 一边水声哗哗,一边静寂如同融于自然,半晌后,交谈声再度响起。 “对了,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一年后的谈判,应该很麻烦吧?”莫璃问,她还没听这女子提起过,想起来了自然是要问问的。 徽音震袖,右手支在膝上托住下巴,依旧笑得清浅澈然:“莫璃,我们跨越时空到达大清,你如何看待‘历史’这个问题?” “历史?”水中的女子嗤笑,“历史就是历史呗,反正跟我没关系,我就一小宫女,撼动不了它,也不想撼动它!” 徽音放下右手摇头,微微叹息道:“莫璃,其实我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在哪里?”撩水的手一顿,水汽弥漫间传来反问。 “我们一直自以为处于旁观者的立场,不肯参与、不肯插手,不愿改变也不会改变,但实际上,一切早就已经变了,在我们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改变了。”徽音似是露出一抹苦笑,不过马上就释然平静了。 “改变了?”莫璃蹙眉,从水里向岸边走,她不赞同地道,“我们一直在旁观,何曾改变过什么?” “唉!”徽音注视着水汽中逐渐清晰的人,“你不懂吗?我们来到康熙年间,身在历史,就已经是历史的一部分了,或者推动历史,或者缔造历史。” 水声骤停,莫璃沉默了,似是陷入了深思。 “因缘际会,我来了,所以有了颜颜,所以才能引回胤禛的灵魂,他们每做的一件事,每一个对我们熟知的清史的改变,其实说到底,都是因我而起,我虽未直接改变,却也还是改变了历史。” 莫璃想到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想到了本不会入雍郡王府的叶赫那拉氏,想到了胤禛多出来的几个孩子,虽然大面上仍旧是按着21世纪所知的清史在走,但是……真的是改变了! “你也想到了吧?历史上的雍正哪里封过郡王?分明是直接从贝勒到亲王的,可现在……”徽音淡淡地笑,“而且,历史上的胤祺根本没有嫡子,可现在他不仅有了嫡子,还连嫡女都有了,其实一切早就改变了啊!” “你会怎样?”莫璃紧盯着好友,什么历史改不改变的,她根本不在乎,她最关心的是,这些改变对这女子有何影响。 “不清楚,”徽音答,“我不知道会怎样,大概……修为会倒退或者打散吧!” 莫璃深深吸气,如果只是如此,那她就放心了,至少人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虽说因我之故让历史发生了变动,但是让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真是不甘心呐!”徽音开口,嗓音清润如水,根本听不出半点不甘心,可语气却又能让人知晓,她确实是不甘的。修为啊,她如今乃是筑基后期大圆满的境界,离结丹一步之遥,一旦成功,就算是个半仙了,让她为那劳什子的历史变动拱手送出修为,又怎么可能甘心? “那……你想怎样?”莫璃问,什么修为的,她虽不在乎,但不代表眼前之人不在乎,这一点她倒是忽略了。 “既然如此,那何不让我来改变?”徽音唇角弯起个傲然的弧度,“若是历史因我间接出现的变动,会让我折进去修为,既然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为何不能是我来掌控主动权?” 莫璃不语,她明白了。徽音本不愿理会历史改不改变的事,但是目前已有的改变却是由她来付出代价,什么都没做的徽音觉得亏了,所以宁愿主动掺和进去彻底来个大改变,就算最后付出更重的代价,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莫璃,这就是我的决定,那么,你呢?”徽音垂首,看向池中的女子。 “自然是陪你到底!”飒爽英姿忽现,莫璃应得坚定。反正她现在的命也是偷来的,什么代价不代价的,她才不会理呢! “那好,就让我们来看看,究竟能将这历史,改变到何种程度!” 两名女子,一个在岸上,一在水中,两手紧紧相握,就定下了一个庞大的、惊人的计划。 岸边一摊水渍,莫璃已穿上了衣服,合身的剪裁,舒适的布料,正是须弥境出品的冰蚕丝:“这料子确实极好,话说现实世界里好像没有吧?” “嗯,传闻中有过。冰蚕丝在修真界是最常见的东西,用来炼器、制作法衣再普通不过,要不然须弥境也不会有那么多。”徽音点头,这些年她陆续用念力织过冰蚕丝的布,可还没消耗掉堆积如山的蚕茧的十分之一,这东西对她来说还真不算件宝贝。 抚摸衣服上睛致的刺绣,莫璃不由得问:“你亲手给我做衣服?真是受宠若惊啊!” 徽音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是用念力弄的,你若想要我亲手做的衣服也行,不过我只做一套!” “要,怎么不要?”莫璃撇嘴,她可是知道的,胤禛那已经有四套这人亲手做的衣服了,两套夏装,两套冬装,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吗? “回头你选了料子和图案,我给你做。” “行嘛!那咱现在回吧?” 徽音拉住莫璃,心念一动,瞬间已到了无涯居,还是在书房里:“来吧,开始敲定方案,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什么?要不要这么赶?现在就来?”莫璃瞪眼,用不用这么急啊? “唔……早点敲定后,不是还可以查漏补缺?总比以后执行的时候,发现问题多多好吧?”徽音神识探向书架,一些有关于清朝的书就飞了出来,一本本垒到了宽大的书桌上。 瞧着这一幕,莫璃无奈了,她还有拒绝的余地吗?书都已经搬下来了,难不成好不容易结识了一个同性知己,反而要做苦力?想想这几年过的日子,虽然没什么压力,但好像真的有点做苦力的嫌疑…… “没看资料前,先写下目前所能看出来的问题,然后再根据资料补充,等雪苑送来外面详查的现实资料,相互结合后,就开始一步步拟定计划书。”徽音坐下,磨墨准备写字。 莫璃抚额,点点头拉了把椅子过去。这几年她们老用毛笔写字,都已经习惯了软笔书法,除非是要画睛细的图纸,一般都不用现代的笔了。 清朝的历史资料,在各朝各代中,留存于21世纪的算是最多的,这个,都是徽音搜罗的,史料类的占得最多,除了研究古董之外,有一部分是她专研历史所用。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人世间发生的事,很多其实都在历史上可以找到,徽音睛研历史是为了磨练心性、思维,就像阅读司马家历代家主的自传一样,根本谈不上喜好问题,她唯一喜欢的,只有那些睛致的、各种各样的古董字画。 康熙年间的清朝存在多少弊端?而每一个弊端又该如何解决?这就是她们现在需要罗列出来的东西,并结合后世的种种研究分析,作出相应的方案。 徽音和莫璃谈得投入,她们却完全忽视了一个关键人物的意见,或者说压根就没打算考虑这个人的想法。 身为大清如今的掌权者,康熙会答应她们的计划吗?又能容许她们的计划实行吗? 至于胤禛……她们连康熙都未曾放在心上,更别说他这个仍旧在小心夺嫡、谋求帝位的皇子了。 她们在这里舒服地度日定计划,岂知外面各处又是何种情形?堂堂一个郡王侧福晋不见了人,有心的人自然能品出其中的蹊跷,所谓的对外说法,毕竟瞒住的不过是些普通人罢了。 第47章 皇家子孙 恒郡王府里,雅茹抱着今年六月才出生的女儿,慈爱地逗弄着已经四个月大的孩子,一个两岁大的小男孩趴在一边,睁着明亮的凤眼看着襁褓中的妹妹,他就是弘昂,康熙四十四年四月出生的恒郡王嫡子。 “爷吉祥!”门口的奴才请安问礼,紧接着就看到胤祺掀了厚厚的帘子进来。 雅茹偏头看去,脸上的笑意尚未褪去,一双眸子似美玉一样盈满融光,她将女儿放在炕上,起来屈身请安。胤祺赶忙叫起,视线经过炕上和炕边的孩子,温和的表情更是柔软了几分。 “阿玛,妹妹吐泡泡!”弘昂迈着小腿走过来,扯住自家阿玛的袍子道。 胤祺低头一笑:“弘昂今天有没有闹额娘?”短短三年的时间,他相继有了嫡子嫡女,可是全了一个“好”字,再加上四十三年晋了郡王,日子过得甚为平顺。 “没有,我比妹妹乖,妹妹哭了!”小豆丁挺挺胸脯,乃声乃气地说道。 这是告状了? 胤祺和雅茹相视一笑,双双坐到了炕上,襁褓中的婴儿挥挥小手,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弘昂奔到了炕边,巴在那儿够着要看妹妹。 “多亏了徽音,按她说的养孩子,才有这么健康的昂儿,现在的毓儿也是,小胳膊腿的,可有劲儿了。”雅茹抓住女儿的小手摇摇,忍不住叹道。 胤祺眸光一闪,唤了屋里的几个奴才:“抱弘昂和毓儿回房,你们都下去吧!” 片刻后,奴才们都出去了,还有眼色地关上了门。 “爷……徽音她……”雅茹忧心地开口,却未曾真的说出什么。 “不要再提小四嫂了,”胤祺揉揉额头,谨慎地开口,“都说小四嫂是在陪皇玛嬷,可这快一个月了,咱们没少到宁寿宫请安,哪里又见过小四嫂?雅茹,这里面章,不是咱们能论及的。” “颜颜病了这么久,徽音又不在,该如何是好啊!”雅茹面带焦虑和困惑,这几年她和徽音关系近了,自然会更关心一些。 “雅茹,你听着,”胤祺很严肃地看着旁边的妻子,“小四嫂和玲珑,你一个都不准管,她们自有四哥草心,别忘了你是恒郡王福晋,是弘昂和毓儿的额娘!”那个女子的无影无踪,有心之人都能知晓,能打出皇玛嬷的幌子,除了皇阿玛还有谁?这其中涉及多少事,又是多严重的事,谁都不清楚,而他既要装作不知情,还必须得远远地绕开。 “我……妾身晓得了!”雅茹眼眶湿润,泪水滚了下来,她与徽音甚为投缘,又受其益处良多,如今闺蜜出了事,她却连过问一声都不行,最终只能远远避着,这让人怎能不难过? “唉!”胤祺抱住妻子,叹息一声道,“雅茹,不是爷不让你管,而是不得不如此啊,以你的聪慧应该明白,小四嫂的失踪必然与皇阿玛有关,既然如今未传出‘暴毙’、‘病逝’的消息,那就说明现在仍旧无事。” “爷,妾身知道厉害,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妾身不是……只不过……”雅茹靠在丈夫怀中,理智上懂得分寸,感情上却接受不了。 “雅茹,爷也不瞒你,小四嫂上月底到现在为止不见踪影,玲珑又在病中,可是这月初回京的四哥,此刻都不动如山,咱们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况且……那毕竟是四哥的人,爷万不能惹人诟病呐!”胤祺心疼妻子,又不愿被误解,只得解释一二。 是啊,做弟弟的过问哥哥的女人的事,哪有这样的道理? 雅茹一震,拽紧了抱住她的人的前襟:“爷,是妾身昏头了,爷莫要恼,妾身这次是真的明白了。”恒郡王府才是她该守着的地方,弘昂和毓儿才是她该草心的人,而眼前的男人,才是她的天啊! “雅茹,这次真的不简单,玲珑病了这么久,往日那么疼她的九弟和老十三都未曾登门,可见他们也定是品出什么味了,咱们不能搅和进去,爷……不能!”胤祺坦言,最后一句“不能”说得既肯定又艰涩。 胤祺心里通透,九弟与老八交好,额娘只有他和九弟两个儿子,十一弟幼年早夭,额娘能依靠的只有两个儿子,可是九弟参与了争斗,他就绝不能再沾染,况且皇玛嬷教养他长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只能置身事外,只有这样才能稳妥善终,不让皇玛嬷失望,不让额娘没了依靠。 “爷,妾身陪着您,一直都会陪着您!”雅茹与眼前人夫妻多年,如今又恩爱有加,怎会不懂他的意思?此时想明白了,当然不再坚持,虽然她心里仍旧担忧徽音,却也仅止于此了。 “你若不放心,就去看看玲珑吧,分寸……你当是有数的。”胤祺不忍妻子郁结,松口应了一事。 “爷,没关系吗?”雅茹微露喜色,随即又不安了。 “探病的话无妨,此时四哥也不好去看玲珑,女人家行事,皇阿玛不会多心的,你与小四嫂有情分在,如此也是应该。”胤祺点头,抚了抚怀中人的背,无声地缓解她的忐忑。若非四哥分了功,他也成不了郡王,眼下玲珑病了,四哥自个儿不好亲自去看,雅茹以婶子的身份去探望,权当还了四哥一个人情,虽然并不能还清,可总是聊剩于无啊! “那妾身回头就准备。”雅茹忙道,心里的愧疚消散了很多。 这边的胤祺劝稳了雅茹,旁的皇子那里就远没有这般轻松了。 大阿哥初闻此事,惊了好久,却并没有派人查访消息,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三十八年的胤禔了,怎会去做那明显招皇阿玛忌讳的事?只是那个女子失踪……这事就透着奇怪了。老实说,胤禔心中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即使当年扣了那顶“不孝”的帽子后,徽音献计助他博了圣心,不久就消除了影响,但是不记恨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太子得到消息的时候,仅是愣了一下,随即就不再理会了。老大、老八逼得太紧,老三又颇得皇阿玛喜欢,近来他的人在朝堂上被多次打压,哼,他怎么会容许其他的皇子挑衅,哪里还有空去管那个女子的事? 三阿哥闻信深思,紧接着就旁观看戏了,老四是亲太子的,一个让皇阿玛出手的女人,还是老四家的,说不定……能因此让皇阿玛发作老四,不高高兴兴看戏,他管一个陌生人干什么?若不是怕引起皇阿玛的注意,他还打算扇点风借机利用一把呢! 七阿哥与五阿哥一样,坚持明哲保身,即使看出些什么,也只会装聋作哑,虽然他的确喜欢小侄女玲珑,但也不会为了这点喜欢做出什么不利于己的事。 八阿哥听到消息时,立刻就命人暗中去查了,随后他打算去寻九阿哥打听消息,却没料到九阿哥闭门不出了,只得打道回府。这其中的□,没有丝毫的说法,他想了许久,干脆放开了此事,再加上突然紧张的气氛,敏感如他怎会察觉不出,于是越发不关心这个了。倒是对太子那边,关注的程度益日紧密,对太子的势力,也尽可能地逼迫打击,没有裕亲王府和其背后的宗室,他虽感遗憾,却并不觉得势弱,朝中的人脉,捏在他手里的并不少,这些依旧能做很多事。 九、十、十三阿哥在徽音进宫后,早就碰过一次头,他们都是极疼颜颜的人,尽管具体nei情分毫不晓,可都是有脑子的人,很容易就判断出这里面有问题,于是为了不让颜颜过分地引起皇阿玛的注意,皆回府闭门不出,即使得知颜颜病了,再心急如焚也未曾胡来。这些年他们三个对颜颜的疼宠众人皆知,敏感时期,身为皇子,他们的一举一动纵然没有什么含义,皇阿玛也不会看得简单,颜颜的额娘已然没了讯息,他们能为颜颜护上几分,便会护上几分,有些他们做不到的也就罢了,能做到的又怎能不做? 十二阿哥淡泊出世,一向不理旁务,得知颜颜的额娘入宫不见了,也仅仅惋惜了一下未曾长大的侄女儿,觉得这孩子怕是要吃苦了,其余的却是再没有了。 十四阿哥笑得畅快,四十三年要人不得那一茬他一直记着呢,如今那个敢扫他面子的女人倒霉了,他又怎会不高兴?知道自家额娘与那女子不对付,他当然要去报个喜讯了,顺便再上点眼药,谁让那女人是他的好四哥家的,四哥总不能上了那女人,还不担着额娘对她的厌恶烦感吧? 稳坐乾清宫的康熙,看着手中的密报,对各方的反应冷笑连连,最让他气恼的就是,本想控制住玲珑以备拿捏徽音,却发现区区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他竟然也动不了,那无时无刻暗中守着的绝顶高手究竟是哪里来的?他怎么从来不晓得有这种东西? 暗卫查访无果,甚至连玲珑的身都近不了,更别说控制她了。康熙此时才明白,为何徽音半点不担心女儿的安危生死,却原来早就有了后着,只是,这些比他的暗卫还要出色的高手,究竟是哪里来的? 康熙十分肯定,这些人必然和徽音有关,然而这些年他虽然慢慢松了对她的监视,可从未完全撤离过监视啊,一直未曾离开监视的徽音,又是如何能掌控这些人,且培植起这般的暗卫?钱从何来,人从何来,什么时候训练的,在哪里训练的? 一连串的疑问,充斥在康熙脑海里,他这才开始正视徽音所说的明年的谈判,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不管“来自后世”一事是真是假,他都已经触及了一个莫大的危险,而且……这个危险,将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雄才大略的帝王,忽然间心情沉重了,他这大半生,还是第一次产生这样不好的感觉,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康熙不知道,也无法知道,只是心中的惶惑却益发加剧,此时的他还无知无觉,根本不晓得这仅仅只是个前兆而已。 …… 雍郡王府里,所有人已经小心翼翼快要一个月了,他们只知道西北院的侧福晋进宫陪伴太后去了,归期不定,而三格格缠绵病榻,虽有太医时刻守着,情况却好像不大好。这不,一向视三格格为掌上明珠的爷,居然从回京后一次也没看过,恐怕三格格是不行了,爷怕伤心难过,才一直不去瞧的。 众人联想到在宫里未归的侧福晋,不由得猜测,是不是喜欢侧福晋的太后娘娘担心三格格去了,会打击到侧福晋,这才宣了进宫,不让回来的? 各种猜测纷纷而出,除了胤禛,即使是乌喇哪拉氏都信了这些说法,唯一心里明镜儿似的宁楚格,把所有的疑虑都咽在肚子里,只管好好照顾刚满一岁的璎珞,便是跟贴身的奴才也一个字没说。 就在这种情况下,恒郡王携妻来访,胤禛亲自待了客。 前院正厅里,胤祺和雅茹向胤禛行了礼,各自落座后,有奴才上了热茶。 主位上的清俊男子右手扣在桌面上,端坐在那里望向下首的弟弟、弟媳,神色清淡无波,黑眸澄亮微暖,周身一层冷冽之气,偏又优雅雍容,可是出众无比的尊贵之人了。 胤祺也不拐弯、避人,直言来意:“四哥,听闻玲珑病了,我们都挂心不已,便想来探望一二。” 雅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的意思。 胤禛眼神一闪,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等屋子里的奴才都退下了,他动容地看向那夫妻俩,有些感激地开口,“你们有心了,五弟,这份情我记下了。五弟妹,劳烦你跑一趟了,代我跟颜颜传句话,告诉她‘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光后悔有什么用,正经地想办法处理才是。’五弟,你和我去书房吧!” 胤祺和雅茹对视一眼,皆明白了。 雅茹起身行礼:“四哥放心,这话一定带到。” 胤禛神情一顿,又补充道:“颜颜那儿的人……不,算了,她定也是心里有数的。五弟妹,你且去看她吧!”本想提醒说避了人再传话,可一想到颜颜身边的人都是徽音挑的,加之还有暗中守着的人,就觉得多余了。 胤祺向自家福晋点了点头,转头道:“四哥,咱们去书房吧!” “嗯。”胤禛起身,引了这夫妻俩踏出待客厅,叮嘱了苏培盛带五福晋去颜颜那儿,自个儿和五阿哥向书房走。 书房里烧着个不旺的碳盆,却暖融融地透着股子舒适劲儿,胤祺跟着进去,心中不由得纳罕。胤禛随后跨过门槛,掩好门径直走向安放好的软榻,取了两个杯子斟了一直煨在小炉上的梨花酿。 “五弟,为了不给你添麻烦,便陪我饮上几杯吧!”胤禛递过酒杯,唇角浅浅地勾着。 胤祺有些震惊地看着面前的酒杯,端过来小酌一口后,奇道:“四哥,这杯子可是汝窑的天青釉?这酒,又是何处来的,口感可是不凡啊!” 胤禛坐到软榻上,视线移向手中的酒杯:“是天青釉,你小四嫂送的一套瓷器,酒……也是出自她手的梨花酿。” 胤祺坐下品酒,再没有说话。诸皇子无人不知,四哥家的侧福晋家底厚实,有套汝窑的东西并不稀奇,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女子酿的梨花酿竟也是如此佳品。若是他得知,这所谓的一套天青釉,包括了茶具、餐具、酒具等各种各样的东西,不晓得该有多么惊悚。 兄弟俩默默品酒,酒香味飘散在了书房中。 胤禛半眯起眸子,扫过空空如也的手腕,又是抿了一口酒。徽音那儿的好东西比比皆是,可她从来不主动送他,每次都要他开口要,才会拿出来。不过,只要他要了,徽音也不会拒绝,爽快的就会送来,而且一送便是齐全的一套,没有半分不舍,更不会因此向他求这求那。 此时人不在身边了,胤禛才猛然发觉,这八年来过得有多舒心、多难得。从徽音嫁给他后,仿佛人生都变得很顺,可是,他又给了徽音什么呢? 胤禛眸光变暗,心里有些怅然。徽音厌恶争斗权势,却偏偏陷在其中,他从未助她远离,反而潜意识地在拉她进来;徽音喜欢钻研古董字画,他明明听她亲口说过,却没有一次带她哪怕逛逛博古轩之类的地方,甚至从未有心地送上一两件供她赏玩;徽音真实的性情,他早就有了感觉,可竟因疑心难消,从未相信过,以至于连费心深思都没有。 这次出事,胤禛心底其实是有几分惶恐的,他总是想要徽音回应感情,却从来没想过,他老挂在嘴上的“待你的心”究竟真正有多少。他一直比谁都清楚,徽音本是将感情沉眠的人,能回应感情的前提,必须是先苏醒感情、懂得感情,可他何曾给过充足的时间,来让她一步步走完这个过程? 胤禛自责在感情上过于逼迫徽音,使得她在很短的时间nei做到苏醒感情、懂得感情,并还要求她全心地信任他、依赖他,然而如今真的出事了,他却又无法完全地护住她,既如此,为何这几年来,他还要求那么多呢? “爷,五爷,宫里来人传信儿,皇上宣两位爷进宫!”书房外,高无庸恭敬的禀报道。 “知道了!”胤禛醒神,应了一声,偏头看去见胤祺的衣装未有不妥,便道,“五弟稍候片刻,容我换身衣裳!” 放下酒杯,胤祺颔首,起身与胤禛一同离开书房。 迈步而行的胤禛暗地里失笑,他真的被打击到了不成?怎会生出这些念头?不管这八年来到底如何,是他过于逼迫也好,急于得到同等的回应也好,他本就是这般的性子,若因为顾虑这些而改变了,那还会是他呢? 时至今日,该如何做,还用得着别人教吗? 第48章 君臣父子 乾清宫nei,康熙宣召十四阿哥以上的所有皇子,说是要议事。 胤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着别致的茶盏默然不语,看神情似在认真听着太子、老八几个商议朝事,可实际上早已神游天外了。所谓议事,更多的是皇子间的言辞机锋,真正为着朝事的不过简单几句,而且实质性的解决办法,并不见多少。 所议之事与胤禛所管的并无多大关联,为了避开一废太子的影响,他在去年就自请调到了工部,监察热河行宫和京郊离宫的续建工程,以及一些农种的培植推广,那些官员调动、贪污亏空根本不关他的事。 康熙大约也是觉得议不出什么,就歇了从儿子们这得到建设性意见的心思,索性拉起了家常。 一名粉衣女官带着两个小宫女进来奉茶,胤禛放下手中的茶盏,垂了眼帘。四十三年选秀后,这个马尔泰家的小姑娘被安排到了御前,三年伺候下来,当年撞马求死的性子也被磨成了谨小慎微的模样,后世而来的又如何?没有经过残酷的争斗和教导,终究还是无法适应大清的生活,特别是宫里的生活。 徽音虽也是来自后世,可她毕竟不同于普通人。 “老四,玲珑如何了?”康熙望向坐在那里寡言如故的四儿子,面上虽然含笑,眸子里却满是幽深。 “回皇阿玛,儿臣回京不久,一直忙于工部事务,听太医说,似是不大好,药效不能抵达肺腑,恐是……”胤禛恰当的表露出一丝担心,和因为忙于差事而无暇探望的忧虑。 “是吗?朕也许久未见玲珑了,要不然移到宫里来,离太医院近了也便于医治。” “这……皇阿玛,不如先问问太医?万一有什么注意的,儿臣也好提前打整,免得过了病气,儿臣可要愧悔不迭了!”胤禛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却不失妥当地进一步征求圣意。 胤禛暗地里有些讥讽,皇阿玛这是想把颜颜控制在手里,以便于增加和徽音谈条件的筹码吗?可是,颜颜现在还卧病在床,如果移往宫中的时候有个什么好歹,皇阿玛以为徽音还会安分地被软禁着? 皇阿玛只怕忘了一点,即使颜颜出卖了徽音,可她也还是徽音的女儿,怎会容许他人欺凌?要不然,明明说了不再管的,为何颜颜身边会有绝顶的高手暗中护着?而他,纵使是皇阿玛的儿子,但也是颜颜的阿玛,一个护不了女儿的阿玛,又怎能称之为一个男人? “说得也是,那便让太医尽心医治,需要什么药,去nei库拿吧!”康熙听到胤禛的话,表情僵硬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不妥。他本来还想暗中控制不了玲珑,那就明着移进来好了,却忘了玲珑正在病中,若是出个什么……西郊的徽音,恐怕就绝对关不住了。 “儿臣谢皇阿玛赏赐。” 胤禟、胤誐、胤祥竖着耳朵关注颜颜的病况,却在听到胤禛谢赏的时候,不自主地看向了他,这一瞬间,他们三个都发现了点问题。按道理来说,受到皇阿玛这般的体恤、赏赐,不是该感到荣幸的吗?为何今天的四哥,神情竟会是清冷,半点没有喜色? 康熙也看到了,只以为不知nei情的胤禛是忧心玲珑的病情,其他与胤禛关系不甚亲厚的皇子,并看不出那点差别,而最为亲近的胤祥,则敏锐地发觉,自家四哥是不高兴的,特别是受到药材的赏赐后。 话题又转到了旁的事上,胤禛照旧沉默地坐在那里,连手边的茶也不碰一下。 因是在叙家常,所以若曦未曾回避,她侍立在一旁,听着皇家的家事。说起玲珑格格的时候,她暗中看向未来的雍正帝,这几年在御前听用,诸皇子全部都见过,只是除了和八爷、十爷、十四爷关系近一些外,和十三爷只能算是相识,旁的皇子她都不是很熟,特别是这位四爷。 若曦打听过四爷的喜好,想着现在多讨好一些,将来等新皇登基,也不会太艰难,不过,每次上茶点时依着打听来的消息做,却从未见有什么反应,无怪乎是史上有名的冷面王了,真是让人觉得郁闷。 感觉到来自一旁的视线,胤禛眉峰微微一动,伸手端起了手边的茶。那个马尔泰家的姑娘刚当差时,就打听过他的喜好,若是不晓得她知道以后的事,说不定还真就以为这小姑娘想进他府里了! 胤禛抿了口茶,是普洱。当时听闻有人打听他的喜好,查出是谁后,他就借十三弟之口告诉了那个若什么,这几年每次在皇阿玛这儿,他吃用的都是合心的东西,既然有人愿意准备,他为何不享受呢? 康熙终于肯放儿子们离开,胤禛不紧不慢地迈出乾清宫,既不是第一个离开的,也不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临走之前,他隐晦地扫过老八、老十四和那个女官,略微讥诮地翘了翘唇角。 粘杆处送来的消息,那个若什么的已经和老八分开了,如今老十四与她走得极近。胤禛看得出来,皇阿玛定是清楚的,只不过懒得理会这档子事,再加上之前塞外时,苏完瓜尔佳家的那个老狐狸送了一块玉佩,说什么他家的丫头还有个姐姐之类的,皇阿玛就越发不会轻易处理那个若什么的婚事了。 胤禛近乎嘲弄的旁观着,他倒要看看这个自视知晓未来的女人,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苏完瓜尔佳一族虽是蒙古人,可无论是草场还是关系与大清都较近,那次塞外行闱,苏完瓜尔佳王爷定是看出那个女人和皇子们有几分亲近,才借机送了那块玉佩,打得什么主意,恐怕只有那个女人看不出来。 人家不愿亲生女儿嫁到京城,一来确实疼爱女儿,想要选个草原上的女婿;二来生活在草原上,以姻亲方式拉拢个旁的部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恰好碰到个和自家女儿关系好的,还和皇子们亲近,若是口头上加诸一个干女儿的身份,将来嫁给了皇子,他们一族自然有借口扶持,不过轻飘飘的几句话,有什么损失呢? 胤禛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的,本来马尔泰家已有一个女儿嫁给老八了,如果是族亲,再许一个给皇子也没什么,毕竟不是嫡妻,并没什么紧要的。但是那个女人居然自己争了个蒙古的外援,虽然是那种不太牢靠的,但是有了就是有了,皇阿玛必定也是要顾虑的,如今看来,不好决定的皇阿玛是只有一个字了,那就是“拖”! 至于这个若什么的向老八漏了李卫、田文镜的事,他也知道了,只不过如今这两人官小位卑,在老八眼里恐怕没什么打压的价值,想来也就不会动手了。 这些事,胤禛才没心思管,他最记挂的是徽音,想来……皇阿玛一定会寻他谈的,本以为会是今天,没想到却是猜错了。 “四哥,我还是再去一趟你府上吧,顺便接了福晋回府。”胤祺靠过来道。 “也好。”胤禛应了。 “四哥,嗯……你那梨花酿不错,若有余的,能否送弟弟一坛?”胤祺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已经知道了那是小四嫂酿的东西,讨要起来当然不会多从容了。 “你若喜欢,自然可以。”胤禛大方地道,他不太好杯中之物,徽音送来的佳酿都是甘醇爽口的,所以才时常小酌几杯。不过一坛梨花酿,没了这个,他还有桃花酿、杏花酿,何不慷慨一回呢? “四哥、五哥,你们是在说酒?”十三阿哥凑上来,像是闻到酒味的酒虫一样。 “四弟,眼瞧着你的生辰快到了,咱们兄弟是不是也聚一聚?”大阿哥走在前面,此时听到这边的交谈,不由地转身遥遥笑道。 “是啊,四哥,咱们月底也到你府上聚聚?”胤禟开了口,其实他和十三阿哥一样,都是想借机瞅瞅颜颜。 “既然兄弟们说话了,我也不藏私,月底备下好酒,等着兄弟们来品了!”胤禛说的爽快,可是暗地里却在盘算,徽音送到他那儿的酒还有多少,够不够众兄弟们牛饮的…… 十来个皇子约好便各自散去了,胤祺面露歉意道:“四哥,若非我提及,也不会……那酒是小四嫂亲手的酿的,这……”若是小四嫂还在,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眼下偏…… “不怨你,也确实是到我的生辰了,兄弟们聚聚也好。走吧,去取一坛梨花酿回去,免得过了月底,想送你恐怕都没的送了。”胤禛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他有信心徽音会回来,到时候又何愁没了一坛酒呢? 兄弟俩一同出宫,相携往雍郡王府而去了。 …… 十一月了,胤禛身着一套藏蓝色的冬装,披着玄狐斗篷,走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这一套冬装是前年徽音亲手做的,依照郡王爵位做的常服,不过比之常服略微正式一些,照旧是冰蚕丝的料子,从里到外都是不起眼的宝贝。 雪花飘飘扬扬,整个紫禁城银装素裹,宛如覆了层纯白的棉被。 胤禛鼻尖、两颊被夹杂着雪花的风吹得泛红,脖子上起了一层基皮疙瘩,纵然中衣衬了鸭绒,但他还是感到了寒意。 乾清宫越来越近了,胤禛紧了紧心神,暗地里深深吸气,让冰冷直入肺腑,低垂的视线掠过摘了紫檀佛珠的手腕,他心里微微冷笑。打从得知徽音被软禁后,那串佛珠就被他摘了放在书房里,这几年冬天从未觉得冷过,如今他倒想看看,这冬天究竟能冷到什么程度?又能冷上多久? 皇阿玛终于肯找他谈了! 胤禛一步步踩着阶梯走近乾清宫,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所谓君臣父子,上一世他盼着能得到额娘慈爱相待,哪怕从不护他好看的txt电子书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4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9部分阅读 他疼他如老十四一般也没关系;上一世他盼着能得到皇阿玛看重,哪怕比不上太子、老八和十三也无所谓;上一世他竭尽所能地孝顺皇阿玛和额娘,却始终未曾得到期盼的些许疼爱。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身在皇家,就等不来那些平凡人家的温暖情谊,所谓“天家无情”,真的不是说说而已的。 为帝十三载,站在那至尊的位置上,他方明白皇阿玛的许多做法,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 此时此刻,徽音来自后世的身份被拆穿,皇阿玛会作何想?又将如何处置? 胤禛站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坚定地迈出了下一步。 而身在帝位的皇阿玛,会希望他这个儿子如何应对?怎样的应对才能让皇阿玛满意,进而不迁怒到本就处境不佳的徽音呢? 如果他没有那为帝的经历,恐怕真的无法应对妥当,可惜,现在的他,是走过了三百多年岁月的胤禛,而非什么都不知道的“四阿哥”! “四爷,皇上说,您直接进去便是,无需通报了。”李德全冻得脸上发红,瞧见人来了,赶忙笑着上前道。 “多谢谙达。”胤禛点点头,抬脚往暖阁里走。 地龙烧得火热,殿阁里暖融融的,除了斗篷,清俊挺拔的男子一路进去,扣着距离差不多时,挥袖开始行礼请安。 “平身,坐吧!”康熙坐在软榻上,叫起后指指下首的椅子。 “谢皇阿玛。” 瞧着儿子挽着马蹄袖,康熙含着一丝笑问:“玲珑可痊愈了?” “回禀皇阿玛,太医说已无大碍了,只是……颜颜睛神不好,儿臣也是有些头疼。”胤禛不希望颜颜此时被召进宫里,无论如何,他都要看看皇阿玛的真实态度,否则定是不能把颜颜送进宫的。 “嗯。”康熙多睛明的人,他当然看得出,因为徽音无故被扣在宫里,不知情的老四想护着颜颜,不愿女儿进宫,虽说这防备心重了些,但是也属人之常情,毕竟不晓得□的情况下,依着老四这几年对玲珑的疼爱,如此护着也是应该的。不过,他今日却是想看看老四的选择,到底是偏向哪里! 有奴才奉了茶,许是之前嘱咐过,所以上完茶后,殿阁里的奴才就全部退出去了。 胤禛神色镇重了些,他明白这是要单独谈话了。 “用些茶,暖暖身,朕看外面正在下雪,到底是冷了。”康熙指指茶盏,慈父了一把。眼看着儿子端了茶抿了一口,他肃容道,“胤禛,颜颜说徽音那丫头来自后世,你怎么看?” “啪”一声,茶盏摔碎在地,茶汤溅到胤禛的衣摆上,他霍然站起,有些惶恐地跪地告罪,清冷的表情龟裂了,显露出两分的惊疑不定,三分的惧意无措,最后五分却是竭力克制的慌张和僵硬:“皇阿玛恕罪,儿臣御前失仪了!” 康熙从这个儿子进来起,就在仔细观察着,直到此刻,他一直悬着的心松了些,无论是神情还是举止,甚至是此刻的反应,都不是假的,足以证明徽音或者颜颜并没有告诉过老四此事,看来徽音和几年前一样,从未打算将老四牵扯进来,也未曾妄图利用老四待她们母女的感情来威胁他。 “起来吧,这不怪你,初闻此事时,朕也是震惊的。” 胤禛拳头紧握,强自镇定地站起来复又坐下,只是眼神看起来犹疑而灼亮,薄唇抿得死紧,虽然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睛中的波澜起伏却透露出他的心里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康熙眸底有一丝满意划过,如今的老四确实成熟了,面对这般的消息,竟仍保有自制力,再不似几年前听闻司马家史时那样,情绪外露、深受打击了。 “皇阿玛,这……这太匪夷所思了,儿臣……儿臣不信!”胤禛拳抵膝上,狠狠闭了下眼,像是在压制涌上来的慌意。 “朕本来也不信,”康熙开口,“可是胤禛,当年徽音出现的时候,有些事若是以此为前提,就能解释得通了!” “但……怎么可能有人从后世而来,又是如何来的?这……总之儿臣不信!”胤禛提出疑问,最后坚决摇头表态。 康熙沉默了,如果是真的,如何而来这个问题,他竟从未想过。片刻后他又道:“胤禛,如今该如何处理此事,你可有章程?”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半晌未答,膝上的手被攥得关节泛白,良久他万分艰难地抽动嘴唇:“皇阿玛,这……兹事体大,儿臣不敢妄言!”顿了顿,他又似下了决心地闭眼,脊背挺得僵硬笔直,“皇阿玛,若是有了决断……儿臣,儿臣万不会节外生枝,只求皇阿玛,不要让她走得太痛苦,她……她伺候了儿臣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儿臣不忍她……” 康熙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动容。此刻的老四,头脑清晰谨慎,能果断地做出抉择,却又求他若是杀了徽音的话,能给个善终,这般理智又不失情义,当真是难能可贵了。 “皇阿玛,还有颜颜……儿臣恳求皇阿玛开恩,颜颜还小,实在不行,儿臣愿养她一辈子,望皇阿玛留下她吧,颜颜是个格格,又未曾入玉碟,她……无论如何,她是儿臣的女儿啊,儿臣怎能……怎能……”胤禛倔强地咬牙,已是说不下去了,闭着的眼溢出泪光,却立刻用袖子抹去了,他低下头有些哽咽地道,“儿臣无状,望皇阿玛恕罪!” 康熙叹息一声,疲惫地揉揉眉心:“胤禛,你跪安吧!” “皇阿玛……”胤禛站起来唤了一声,可终究没有继续纠缠,只是行礼退下了,“儿臣告退,皇阿玛保重龙体!”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那一下下仿佛踩在了软榻上的康熙的心上。许久后,暖阁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始终没有传出半点响动,好似nei里无人一般。 第49章 绝不放手 从乾清宫出来,胤禛紧了紧斗篷,看着仍旧飘着雪花的天,吐出一口浊气,抬脚往宫门走去。 皇阿玛现在该满意了吧?也是,看到的是自己希望的反应,如何会不满意? 胤禛眸底全是讥讽,皇阿玛虑事从来先为君,而后才为父,明明决定都做好了,偏还要来问儿子的意愿,根本就是在逼着儿子变得和他一样冷酷。来自后世的徽音,这样的来历,作为一个帝王,怎么可能放过,杀了是最好、最安全的必然处置,却还不忘拿这事来试探儿子,真是个再合格不过的皇帝啊! 不过是换个立场,胤禛将自己放在帝位上,用这种角度综合各种因素考量,轻易就得出了皇阿玛最期望看到的结果。 徽音嫁给他已有八年,八年的时间相处下来,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可是皇阿玛却希望他面临抉择的时候,不为私情所困,对徽音不管不顾,然而若是他真的毫不犹豫这样选了,又会觉得他太过无情冷血,必然心中不喜。 胤禛心里极是不忿这番试探,可他毕竟只是郡王、皇子,太子尚在,他尚未登基为帝,只能依着皇阿玛的心思摆出姿态,保证不节外生枝是允诺不会为徽音求情,不会使力保她,可请求给徽音一个不要走的痛苦的恩典,是为向皇阿玛表明,他念着八年情分,不是绝情凉薄之人。 皇阿玛不就想看看徽音有没有影响他吗?皇阿玛不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可不可大用吗?那他何不顺着皇阿玛的心,既博了圣心,也不会给徽音加上一条“蛊惑皇子”的罪名,如此一来,徽音就只剩下“来自后世”这一个最大的麻烦。 胤禛相信,只要他处理的好,消除皇阿玛强加给徽音的其他罪名,至于徽音本身就有的那些,依着她的本事,自然可以轻松摆平。 而颜颜……是他和徽音目前唯一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不保?即便方才他最后为了颜颜所说的话、所表现出的姿态,会让皇阿玛觉得他过于心软,可那又有何大不了的?反而,他若今天真的从头到尾都很和圣意,只怕皇阿玛必然要起疑心了,他可没忘了,太子还没废呢,如今表现那么好,不招忌讳才怪! 胤禛默然看向西郊的方向,连日来第一次微微牵了牵唇角,默默在心中念道:徽音,外面的一切我都会妥善安排,不给你多添一丝压力,望你保重自己,早日回来! 雪越下越大了。 乾清宫暖阁里的康熙,正如胤禛所推测的那样,既满意又略微叹息。 遇事不乱,头脑清晰,理智分明,有情有义。 这就是康熙今天看到的胤禛,经此一番试探,他非常满意这个儿子,无论是品性还是心智,都很满意,再加上这些年办差时优秀的能力,种种综合起来,让康熙油然生出一股子自豪。 这是他的儿子啊,是敏容教养长大的儿子,有这样的儿子,他怎么能不骄傲? 康熙叹息摇头,唯一让他不满的是,胤禛还是心软了些,纵然玲珑是亲生女儿,可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也不能因此被左右。康熙转念一想,若是胤禛连自幼疼大的女儿都能毫不留情地舍弃,岂不是更糟糕吗? 所谓“虎毒不食子”,一个连极尽疼宠的女儿都能放弃的人,说不定有一天也会将他这个父亲给…… 思及此处,康熙笑了,有些心软总比弃女不顾强太多了,毕竟心软还能改,可弃女不顾就是本性的问题了,那是很难扭转的。 心绪飘远,康熙想到了德妃对胤禛做的那些事,还有经查属实,背地里诋毁胤禛、离间胤禛和德妃母子关系的老十四,他不禁在满意胤禛的同时,凭添了许多的喜欢和怜爱。 康熙四十六年,胤禛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已然排到了胤礽之后,一跃超过了其他的皇子,并且,本来恼怒徽音招惹胤禛的康熙,这份莫名的迁怒也消失无踪了,对颜颜……看在“心软”的胤禛的份上,他也不忍心现在怎么样了。 康熙,总算能以一种客观、公正的态度,来面对徽音的事了。 …… 回府后的胤禛,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向颜颜的房间而去。 危机解除了,胤禛当然不再过多顾虑,想看女儿便直接去了,虽然这段日子以来,苏培盛天天都会向他汇报颜颜每日的情况,但是怎么都比不上亲眼见过才放心。 西南院里孩子多了,自然热闹的很,年纪小的几个还时常一处玩耍,启蒙也是由一个先生教导的。 “奴婢给爷请安,爷吉祥!”青玉和黄玉守在门口,看到来人连忙行礼问安。 “嗯。”胤禛点头就过,直接推了门进去,随口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岫玉和糖玉在里面伺候着,听到这话赶忙行礼退下,不消片刻,屋子里已然没了奴才。 胤禛走到软榻边坐下,看着炕桌另一边发怔的小女孩,黑眸沉了沉:“怎么,还没想通?” 颜颜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覆住了美目,她散着头发,穿着件里衣,裹了雪白的貂裘窝在那里,漂亮的手指抚摸着从不离身的那支白玉笛,久久地沉默着。 “颜颜,你已然八岁(虚岁)了,在皇家不算个孩子了,这些年众人都宠着你,不仅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还因为你是你额娘的女儿。”胤禛神情自然,语气平平地道,“皇玛嬷喜欢你,是因为你额娘,而皇阿玛喜欢你……其中真假多少,想必不用我与你细说。” 颜颜颤了颤,仍旧没有吭声,只是抚摸玉笛的手紧了几分。 “如今你额娘真的不在了,慢慢地,你就能体会到,在皇家有额娘和没额娘的区别。”胤禛无意劝慰开解,在他看来,八岁的孩子在皇家已经很大了,而且颜颜这次行事不仅欠妥,还没脑子,瞧瞧现在,不仅他在步步为营地善后,甚至徽音还被关在西郊。 颜颜闻言一震,莫名地有些慌,看到自家阿玛起身要走,不由得在软榻上跪起来,近乎惊叫地喊:“阿玛!” “嗯?”胤禛顿足一应,并未转身回头。 “额娘……我害了额娘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颜颜泪落不止,声音带着哭腔。 “我刚从宫里出来,看你皇玛法的意思,是要杀了你额娘的……”低沉的男子嗓音,听不出半点起伏。 “不,怎么会?皇玛法怎么会……阿玛,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不是这样的,颜颜惊惶不已,陷入了“害死额娘”的罪恶之中,越沉越深。 “你皇玛法先是大清的皇帝,然后才是你的玛法,你自己想,得知有一个‘来自后世’的人,他会怎么做?”胤禛回身紧盯着女儿,“颜颜,你还要逃避多久?”语罢,他转身继续往外走。 就在房门被打开后,颜颜在胤禛只差一步就跨出去的时候开口:“怎么救额娘,阿玛,教我怎么救额娘!” “……”寒风吹进来,胤禛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开了。 教吗?大步离开的男子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由得摇头闭眼。颜颜那样对徽音,说不心寒,胤禛自己都不信,可是女儿终究是女儿,这个事实永远都否认不了。 推开书房的门,边解斗篷边跨过门槛,屋nei迎面而来的热气刹时温暖了胤禛的身心,这书房未经他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早年徽音送来了一个巴掌大的玉盒,里面装着那种红色的恒温珠子,这几年来,每逢冬天他都会取出来放到书房里。 他常留在书房,涉足后院的次数原本一月中只有半月,这几年孩子多了,去的就更少了,除了对徽音,旁的女人都不太在意,就好比这两个月,他一次也没有往后院走。 胤禛独自在书房里找东西,取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锦盒,零零散散堆满了宽大的书案。等所有的都取出来后,他坐到了椅子上,解了领口的扣子,打开了第一个锦盒。 这是康熙四十三年收到的生辰礼,用了上好的青田冻,刻了他的名字“胤禛”,打磨成一方私印,顶端是镂空的盘龙纹,乃是徽音亲手所雕,无论是字还是盘龙,都雕得极为鲜活有神,这技法即使和当世名匠相比,亦不遑多让,甚至有可能超越许多。 仔细收好那方私印,胤禛又打开了另一个锦盒,这是康熙四十四年收到的生辰礼,一副白玉象棋,每颗棋子都是昆仑白玉所制,由徽音亲自描刻了字,用的是她真正的手书。 把玩了两颗棋子,胤禛将其放回去推向一边,拿起了下一个锦盒,这是康熙四十五年收到的生辰礼,选了小叶紫檀为材,雕了尊寿星送礼像,不过小臂大小,神态逼真,活灵活现,堪称绝品。 合上锦盒,胤禛扫过剩余的几个锦盒,眸中流露出几分失落,几分想念,几分担心,今年……康熙四十六年的生辰礼,他送不了,也收不到了。 徽音此刻究竟处境如何? 胤禛根本无法去想象,关着徽音的环境是好是坏。上一世一废太子,皇阿玛猜忌成年皇子皆有歹心,将他们分别软禁了,当时虽然膳食不缺,可环境真的谈不上多好,他们是皇子尚且如此,徽音又会怎样呢? 回想徽音的生活,胤禛不禁忧心忡忡,来大清前,徽音在司马家定是养尊处优、处处睛细的,而到大清后,无论是府里还是别院,吃用皆是上品,若是西郊的环境不好,即使是徽音……一个冬天过去,也必是受苦良多啊! 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拳下意识地收紧,胤禛有些自责,他身为夫君,此刻却是半点法子也无,不仅护不了自己的女人,还看顾不了一应吃用物品,真是窝囊到了极点! 桌上的诸多锦盒里,都是徽音送他的东西,有最初的那个羊脂玉盆景,也有此前最后一次收到的那个绣梨枝题诗荷包,自相识以来,他们竟已拥有了这么多的记忆,胤禛每想起一事,总能欢喜上一分,这就是他们这些年来的相知相许啊! 因外面下雪,天色音沉不已,是故书房中光线很暗,而那堆满锦盒的书桌旁的人影,在这昏暗中一动不动,仿佛浸染了百年之久的孤独寂寞,无人可以为之排解。 追溯过去种种,胤禛顿觉心中柔软而酸涩,胀痛而不甘。 那三百多年的孤苦经历,若非有他写下的改革方略为证,他都以为是一场遥远的梦,而且还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梦。重活一世,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徽音,这八年来,他们从最初的猜疑针对到后来的将信将疑,及至如今的彼此牵挂,其中多少喜怒哀乐,竟是逐渐暖了他的心,驱散了他灵魂里的疲惫冰冷。 徽音那么强烈地闯入他的生命,又一点一点地渗入到他心中,这几年来,他的记忆里只有温暖和舒适,只有欣然和愉悦,如今突然让他割舍,那怎么可能? 上一世过得有多累、有多艰难,胤禛都快要忘记了,真的,可此刻徽音被软禁、被隔离开他身边,那些却又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了脑海中,每想起一些,他就止不住地心冷心颤。 康熙四十六年…… 胤禛痛恨,痛恨剥夺他得之不易的温暖的所有人、所有事,如今的他是重新回来的雍正帝,是度过那一世凄苦的胤禛,这一次难不成还要逼迫他再过一遍那样的日子? 休想!!即使是皇阿玛也休想!!! 昏暗的书房中,那一双黝黑的眸子,灼亮得惊人,里面涌动着三分的不甘,四分的深邃,剩下的却是满满的决然! “徽音,想让朕放弃,你做梦!”胤禛低语出声,语气危险得骇人,“既招惹了朕,就绝对不要妄想逃开,没有朕的允许,谁给你胆子敢消失无踪?” 眼下皇阿玛那边的危机已除,胤禛才有空想起那日莫璃不管不顾砸给他的那些话。什么让他选择,凭什么让他选择,她们以为他是什么人,会做这种荒谬的选择? 这一生,无论何时何地、何人何物,胤禛都不会退让放弃,他有那个自信,也有那个能力,凭什么还要顾虑重重地放弃想要的一切?一时不能得到,没关系,他可以换个方式或逼迫或交换得到,只要他想要的,任何人都没资格夺走,他也不会容许谁有那个资格! 过刚易折…… 胤禛勾起唇角笑得凉薄,这辈子他怎么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以硬碰硬,刚直不阿,那简直蠢透了!论计谋、论心智、论缜密,他比谁不足?既然别人想要让他不舒服、不好过,那他就早早的挖好坑,让他们比他更不舒服,想伤到他,那就让他们自个儿都不知道怎么栽得跟头! “徽音,你看着吧,朕绝不给你半分机会,除了朕,你休想有别的选择!”胤禛一拳砸向书桌,震得上面的东西纷纷跳起,却见他清俊的脸上,表情既自傲又决绝,一句话坚定得让人心惊。 康熙四十七年,等着吧! 胤禛转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高深莫测地笑了,所谓逼迫……谁逼谁还不一定呢,他倒要看看,谁能奈他如何! 西郊,简陋的阁楼二层,在唯一的榻上打坐的女子睁开眼,温柔而满意的笑了。 徽音想着刚刚探出神识的所见所闻,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胤禛果然没让她失望,只是这说出的话,意思虽让人感念,口气却绝谈不上好,看来即使过得再久,这男人执拗、别扭的性子也改不了了。 想想这几年慢慢滋生出的默契,徽音轻笑出声,觉得她和胤禛即使没有提前商量,行事起来也还是挺配合的,不过,她从未料到过,康熙会为了试探而说出事实,而且……重生而来的胤禛,竟然对康熙的父子情分,淡薄到如斯境地,不知是好是坏了。 经胤禛这么一来,徽音想,明年与康熙谈判时,她就能越发无所顾忌了,其实……从被关起来后,她就没再打算顾忌什么,反正如今的她也非康熙三十七年所能比的了,不再是单枪匹马、人生地不熟,而是手握众多筹码、底气十足了。 且不论修为如何、武力值如何,就是任何一张牌打出去,都足够康熙焦虑一阵子了,徽音毫无压力地笑,她还担心什么呢?该担心的,另有其人才对! 至于胤禛,既然他不肯弃,那么她又怎会轻易放手?他们都是一样固执的人啊!这天底下能左右他们的人,永世都不可能出生,就算出生了,也定不会活下来! 第50章 结丹度劫 腊月将至,又是一年终,京城里各家各户都陷入辞旧迎新的气氛中,雍郡王府里亦是,自九月底低沉压抑的气息,似乎一扫而空,除了胤禛和颜颜外,旁的人似乎都忘记了府里少了的那个人。 自胤禛探望过颜颜后,九、十、十三阿哥三不五时就会转到雍郡王府,仅通报一声便直奔西南院去了,以至于府里的其他几个小豆丁,和这三位叔叔都变得很熟悉,全不见从前的乖巧。 胤禛只是听着苏培盛的禀报,没有半点阻拦或者不满的意思,于是奴才们心领神会,每逢三位爷过府,好吃好喝备着就是,一个个跑腿跑得利索极了,当然,得的打赏肯定也不会少。 乌喇那拉氏身子沉重,正月里她就要生产了,所以年节的事不得已交给了宁楚格草办,幸好宁楚格只有四格格一女,否则她哪里肯这么容易放权?如今,就盼着生下个健康的小阿哥了,凭着她的出身和嫡出这两样,怎么都比西南院那些奴才秧子生的阿哥强! 从康熙四十四年整顿过nei院后,胤禛对府里的掌控虽说不上十成十,□成却是有的,各院的女人们都在干什么,他自然心中有数。有儿子的巴望着世子之位,没儿子的算计着争宠,除了叶赫那拉氏专心养育女儿外,旁的没一个是省心的。 一想起这些各有心思的女人,胤禛就不由得望向西郊的方向,不知徽音怎样了,可曾受冻?可曾吃苦?可曾备好过年的东西? 其实,胤禛心里也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肯定全是“否”,但是他却只能在这里看着、忍着,哪怕送些东西也好啊,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想得一深,胤禛就止不住地咬牙,把所有的不忿转移到了对明年的种种安排上,不遗余力地想让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不好过。 好吧,胤禛,乃的迁怒已经完全没有道理可言了! …… 西郊一片平静,各个园子的主人家都回本家准备走礼过年去了,即使是畅春园,也不过置办了些灯笼绸带的,寥寥添了些喜庆罢了,只为着不犯了忌讳,做足规矩而已。 徽音和莫璃所在的湖心岛上就更凄凉了,别说过年的物品了,就是送来的吃用都没增加多少,莫璃边咒骂着康熙抠门,边不屑一顾地丢了那些东西,看都不再多看一眼。 徽音任由好友发泄,压根没有阻挠、干涉及劝慰的意思,其实,看到这些东西,她比莫璃更不屑,只是仅在心里而已。 阁楼里的摆设未见增加,反而连原来的桌子和凳子都没了,空空的只余下一张榻。 此时莫璃懒散地躺在榻上,瞅着频频看天色的徽音问:“你这是要出去?” “嗯,我要去昆仑山。” “啥?”莫璃坐起来,忍不住推测,“你又要和菩提、雪苑去斗法?” 徽音偏头,随即又了然了,这些年他们去昆仑山斗法的次数不少,也没有瞒着莫璃,难怪她会这么想了。徽音答了话道:“不是斗法,我要去冲击下一个境界,以提高修为,但是这一次会度劫,所以要去人迹罕至的昆仑山。” “哦,那得多久啊?”这些莫璃不懂,所以也不会多问,不过去多久这个问题,她还是要知道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徽音明白好友担心的是什么,于是补充道,“我留下一个替身人偶,不会被发现的。”语罢,她将神识探入左手上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个人偶,滴上一滴血后放到了地上。 只见白中微带蓝晕的灵光中,那个人偶由小变大,待灵光散去,竟已是另一个徽音,相貌、神情,甚至衣衫的一角都一模一样。 莫璃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使劲揉揉眼睛后,也无法消除眼见这般诡异之景的惊悚:“我的个神啊,这世界玄幻了!” “除了能力外,她和我完全一样,我离开后就让她陪着你吧,”徽音交待道,“吃用什么的全是须弥境里的东西,你的储物戒指里都有,坚持一个月不成问题了,等我度劫后就回来,你自己多加小心。” “主人放心!”人偶乖巧地出声,用着那副神情模样做出哈巴狗一样的表情,顿时逗乐了一旁的莫璃。 徽音点点头,凭空消失在原地,借由须弥境瞬移去昆仑山了。 徒留下莫璃,面对着一个假货过日子,除了一座荒岛,还没须弥境可去,其无聊程度可想而知了。 直到几天后的某一日,莫璃与人偶乘着天气好,出去例行巡岛的时候,人偶忽然无故昏倒,将她搬回阁楼后,莫璃才意识到所谓的“度劫”不是那么的简单,不由得开始担心起徽音来。 “喂,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人偶面色惨白地醒来,就瞧见主人的好友皱眉严肃地看着她,听到这问题,人偶神色惊恐而惶然地道:“主人出事了,可……具体怎样我不清楚,主人可以知道我的一切,我却感应不到主人的具体情况。” “shit!”莫璃低咒一声,站起来就在地板上来回转圈,焦虑之色难以遮掩。 “不过,”人偶心有余悸地开口,疑惑地上下摸着身体,乍一看有点像个自摸狂,“主人已经没事了,好像还比以前更厉害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之前更有灵气了,一定是主人的缘故,不然不会这样的。 “我靠,你说话大喘气啊,不会早说!”莫璃像土匪一样一脚踩到榻上,揪住人偶的衣领就是一通吼。 “对不起,我光顾着兴奋了……”人偶怕怕地道歉,顶着徽音的脸,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极度颠覆了某人的形象。 莫璃受不了的丢开手,严重被眼前这副小模样给恶心到了。 忽然,空中闪现出白中带着蓝晕和紫气的灵光,须臾,光芒中显现出了徽音的模样,只是…… “你该不会是被雷劈了吧?”莫璃惊喜之色一闪而逝,随即疑惑而好笑地上下打量回来的好友,长发散乱卷起,发尾似被烧焦了,浑身的衣衫也是破烂不堪,遮不住身体的地方,肌肤发黑发红,仿佛肿了。 徽音老实点头:“是被雷劈了。” “……”莫璃差点咬掉舌头,半晌后怪叫道,“不会是真的吧,我有那么乌鸦嘴?” “主人,恭喜主人进阶成功!”人偶奔起来,欢快地冲到这边。 “嗯。”徽音伸手,人偶渐趋透明,最终化作一道光影切入了她的掌心。她抓住莫璃,闪身进了须弥境,却没去无涯居,而是直接到了翰海天音,“你先翻翻书,我去洗个澡。” “哦。”莫璃一肚子的疑问,可看着好友狼狈的模样,也就忍下了。 徽音御风进入第一层中有浴池的那个房间,法诀一掐就化去了身上破烂的衣衫,踏进温暖的||乳|泉中,她开始清洗浑身上下的污垢。这次冲击金丹期,她的身体竟然没有再排出杂质,和几年前筑基时相比,简直是一天一地,只是结丹需要度过小天劫,她在昆仑山上花了几天布好的防护阵法,再加上储物戒指中那么多的灵器、法宝,全部拼上才安全度劫,否则还真就回不来了。 等到踏出浴池,徽音低头一看,全身的肌肤都变得如玉一样细腻盈融,什么肿的、伤的,全部被||乳|泉的水给修复了,而且还凭添了许多水润,比刚剥壳的鲜荔枝还惹人喜欢。 套上一件备在这里的简单袍子,徽音光着脚往外走,长及膝处的青丝哪还有方才的卷曲发焦,顺直柔亮的直如冰蚕丝织就的布匹,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赞叹。 边用灵力烘干长发,边向翰海天音的外层走去,徽音探出神识一扫,寻到了莫璃的位置,便瞬移过去了。 标有“1961-2002”的房间里,莫璃抱着本书正在读,表情有些严肃认真,全不是往日看小说的那副模样。 徽音出现时,看清好友抱的是哪本书后,心中顿时了然,她举目掠过这间,正待寻一本感兴趣的来读,却听到了询问。 “安家有从军的吗?”莫璃抬头问,杏眸熠熠生辉,干练而严谨的神色,仿佛感染着旁人也将与她一样。 “没有,”徽音答,指指门口道,“外面挂的年份你没看?我外公是干什么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莫璃皱眉,安家太神秘了,据国家掌控的资料说,安若音的父母,一个挂了个交流大使的名头,一个是自由作家,在世家圈子里被称之为“无业游民”,除了具有极好的教养和礼仪外,真不知道哪一点能算作一个世家的。可偏偏人家家底厚实,全家人满世界的到处乱转,好像那钱也永远花不完,明明没有任何产业的…… “这一屋子都是和军事有关的书籍,如果没有从军,能收集这么全吗?”莫璃问。 徽音失笑:“你脑子打结了不成,如果是有这方面的兴趣,不从军就不能藏这类书了?” “也是,”莫璃用书拍了下头,“我怎么就犯傻了?你们安家祖祖辈辈都是怪人,各种各样的兴趣,真是让人受不了!” 徽音白了说这话的人一眼,要不是这些奇奇怪怪的兴趣,怎么会有如此丰富的藏书,有哪能让她们受惠? “对了,你是不是需要给我解释一下,所谓的‘度劫’是怎么一回事?还被雷劈?敢情担心的不是你,没感觉是咋地?”莫璃合上手中的书,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修真的境界各不相同,几年前我从练气期筑基成功,今年修为已到了冲击下一个境界的时候,只是这个境界需要度小天劫,我不过是亲自接了最后一道雷而已,让你担心是我的不是。” “为什么要亲自接雷?”莫璃无法理解,听这话并不止一道雷,既然前面的都有方法应对,为何最后一道就不行了? “承受天雷可以锻造身体,对修仙者来说极有益处。”徽音简单地解释道。 “危险和好处是呈正比的吧?”莫璃根本不信这种粉饰的说法。 “嗯……是这样,”徽音干笑一声,却并没有隐瞒,“轻则修为被打散,重则神魂俱灭。” 莫璃惊起,上前就抓住了好友,眼神发紧发狠道:“虽然命是你自己的,可是我要你答应我,从今以后再不准胡来,听到没有?答应我!” 徽音敛了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只此一次,我以后都不会再乱来。” 得到承诺,莫璃放松了些,她知道,凡是这女子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绝不会阳奉音违。可一想到什么度劫的问题,她不满地嚷:“你修的什么东西啊,居然这么危险,还神魂俱灭?” “修仙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自然艰难险阻,每一次境界提升,总是伴随着重重磨难,或来自nei在,或来自外界。所谓‘天道无情’,修的既是大道,也是自身,只有破除万难,方能……” “停停停,不要跟我扯这些,”莫璃不耐烦地打断,“你的意思就是说,行逆天之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是也不是?” “可以这么说。”徽音想了想,尽管这说法不准确,但也可以作为一种解释了。 莫璃有些疼惜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比之几天前多了点不同,可仍旧还是本人,她说,声音怜爱而叹息:“徽音,你今年才二十六岁,还没有好好享受过人生的种种美好滋味,我不希望你轻易就……你可明白?” 徽音弯唇,笑容柔和而婉约,遇到莫璃,是她有生以来最幸运的事,缺失的母爱、友情,全部都是莫璃给的,怎么活的快乐,也是莫璃教她的,莫璃之于她,是母是友也是师。 “我明白,我会好好活着,无论何时。”徽音开口,答得爽快而郑重。 莫璃拍拍眼前人的肩膀,一切尽在无言中。 两人离开翰海天音,在无涯居里用了晚饭后,又回到了外面,直到晚上才进入须弥境休息。 徽音留了莫璃在无涯居,自个儿瞬移到了灵树下,盘膝而坐开始运转体nei的灵力,巩固刚进入金丹期的修为。不知花费了多久,她才将灵力导入丹田,睁开眼呼出一口气。 “徽音,你这次乱来了!”器灵见不会打扰到她,这才开口说话,只是语气有些责备。 “是,没有下次了!”徽音哂笑,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训了。 “度劫失了不少灵器、法宝,你不妨自己炼制一些,反正材料都不缺,提升一下炼器的水平也好。”器灵叹气,虽说承受一道天雷好处多多,但是危险也太高了,这种事还是不做得好啊! “嗯,我考虑看看吧!”徽音接受了建议,她垂首nei视丹田,看到了此次顶着莫大风险结成的金丹,却发现灵气压缩而成的金丹泛着蓝紫色,不似修仙典籍上所描述的金色,不由得疑惑重重。 看到树下的女子蹙眉深思,器灵问:“可是有何不妥?” “没,”徽音抬头,美目中的灵光淡去,想了想她还是说了,“我的金丹怎么会有蓝紫色?好奇怪……” 器灵闻此笑了,灵树的枝叶沙沙而动,仿佛在表达他的表情:“因为是你,所以才会这样啊!” “因为是我?不懂!”徽音指指自己,摇头道。 “你的血脉中本就有一种天地灵气,自修真后那股灵气与你修炼成的灵气融为一体,难道你没发现,你的灵气总是白中透着蓝晕吗?”器灵解惑,“至于这次结丹后出现的紫色……乃是紫微龙气啊,你与那人间帝王结为夫妻,音阳交合后紫微龙气自然也会进入你体nei,若是凡人则表现不出来,但你却是个修真者,当然就会受益了。” “紫微龙气?那以后我的金丹……”徽音了悟,修士双修也是有的,想来胤禛身上的紫微龙气经过欢爱渡到了她的体nei,这些年积少成多,才会在结丹之后显现出来。 清风颂音辞第4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4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0部分阅读 “你的仙灵气能够粹炼所有进入你体nei的各种灵气,这紫微龙气也是一样的,日后自有助益。” 徽音忽地又问:“对他会不会有影响?”她的体nei灵气浓郁,万一会自发地吸纳紫微龙气,岂不是害了胤禛? “怎会有影响?你又不是那邪修,刻意吸取紫微龙气,只是男女交合之时的气息交融罢了,反倒是他比较占便宜,被你的灵气给滋养了身体呢!” 徽音放心了,只要没有损伤就好,否则还真是她的罪过了。至于借由她灵气充沛的身体滋养,这个她倒是不在乎,总不能索取了不付出吧,那可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徽音,那个男人……你最好着意保护一下,万一被那个心怀歹意的修士看到,紫微龙气加上被你的仙灵气滋养过的身体,可是个绝佳的增加修为的猎物,很危险的!” 听到这话,徽音猛然一惊,心里不由得凝重了许多,她诚恳地道谢:“谢谢你提醒我,我会注意的。” “徽音,你又来了!”器灵无奈了,这个“道谢”的问题,他都不知说过多少次了,可就从来没见改过的。 “啊,不好意思,我又忘了!”徽音起身,毫无诚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金丹期啊……对于修士而言,一到金丹期,就可以被称之为“真人”了,通常也叫作金丹期高手,可算是半仙之体了,寿命也成倍增加至五六百年,已然脱离了俗世的六道轮回,距大道更是近了一步。 第51章 多事之秋 康熙四十七年正月,雍郡王福晋乌喇那拉氏折腾了一天终于生下一女,是为雍郡王之嫡女,可惜这位小格格出生未足一月便殇了,所以五格格仅仅占了个排行,连名字都未取,便草草葬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反正胤禛是没什么感觉。一来,这个孩子出生的时间不太合适,正巧是废太子这一年,他忙都忙不过来了,哪有空草心一个刚出生的娇弱孩子,更何况还是个女儿;二来,如今他的儿女多了,没有上一世那样渴盼孩子,至于说嫡出……打从弘晖去了后,他就淡了这份强求的心思,加之后来得了粘杆处的信儿,得知乌喇那拉氏伤了身子,想要嫡子的心便彻底掐死了。 如今心仪的女子被软禁,眼见着大风波又将至,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女儿,胤禛怎么可能多加在乎? 府里的女人们对嫡女的殇逝反应各不相同,有置身事外的,如叶赫那拉氏、耿氏,有暗自解恨的,如宋氏、李氏、武氏,有闭门不出的,如郭氏、陈氏,有给乌喇那拉氏献殷勤的,如钮钴禄氏、完颜氏,还有弄不清状况,明目张胆争宠的,如乌雅氏。 总之,少了一个侧福晋的雍郡王府后院,照旧热闹的很。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种情况下,胤禛在过年后不久,忽然给了一院女人一个惊喜! 雍郡王以育子有功为名,请旨封李氏为侧福晋,而康熙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居然还就答应了,于是,雍郡王府的后院炸锅了! 乌喇那拉氏很憋屈,生下女儿的失望、丧女的打击本就让她的身体败了下来,而请封侧福晋的事,胤禛甚至连和她商量都没有就呈了折子,特别是丧女后,胤禛还未曾来安慰看望过她,这一连续的伤害,让她彻底地倒下了。 其实,以胤禛重视敬重嫡妻的名声,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完全是……你一个做月子的女人,让他怎么好进去看?而且,他还忙着平安度过今年的风波,哪里有闲工夫草心你的心情问题? 得,雍郡王福晋一病,府务就无人主持了,胤禛请封侧福晋正是为了解决此事。若是将府务交给叶赫那拉氏一人,不止病重的乌喇那拉氏坚决不肯,就是胤禛也不放心,而徽音这个侧福晋又不在,所以只能再提一个。虽然今年正值选秀,可即使侧福晋指婚赐下来,刚进府也没有威信分管府务,于是,挑一个孩子生得最多的女人上位,一则显示他不厌旧、赏罚分明,二则府里的事也熟悉不是? 两位侧福晋分管府务,便于相互制衡,又显得公平妥当,胤禛自然满意了。 至于后院的女人们有何心思,胤禛不屑理会,也没空理会。 可实际上如何呢?所谓侧福晋,纵然地位相同,可出身有异,主次上自然也就分明了。 叶赫那拉氏出身大族,又是满洲血统,比起一个小小的包衣出身的汉人,必定是强出许多的,李氏惊喜于地位的提升,却也没有因此而昏了头,虽然叶赫那拉氏只有一女,但绝不是她可以小看的人。 好在宁楚格不是那拿乔的,与李氏两人给乌喇那拉氏做足了脸面,亲自去沁芳院由福晋来安排各自分管的事宜,并没有忘了妻妾之分。而李氏纵然再得意于胤禛亲自请封了她的侧福晋名分,却也不敢在这两位满洲贵女面前造次,这些年处下来,她当然有一定的认识,晓得不论是福晋还是侧福晋,那都不是任她使心思的人。 就在这种情况下,雍郡王府的管家之权,从福晋手里转到了两位侧福晋手中,虽然大部分管事的奴才都没换,可意义却是不同的。 春三月至,府里的三格格进宫给康熙请过安后,乘马车出京了,对外的说法是去别院修养,可有心的人一探,却发现玲珑格格并没在别院里,不知到底去往了何处。 四月时,康熙决定要在五月出巡塞外,一应事宜开始如火如荼地安排下去,而选秀则交给了几位宫妃负责,由nei务府及礼部依例进行。 表面上看,局势未曾有丝毫不妥,皇子们依旧在暗地里争斗,但是……暗朝却已然来了。 五月,圣驾向塞外而去,年长皇子只带了大阿哥和太子两人,旁的都是十三以后的皇子,胤禛又被留在了京城,这里面不得不说也是有深意的,或许康熙是想再次试探他到底会不会乘机救徽音出来,或许康熙是放心他留京辅政,总之绝不可能单纯得毫无旁的因素。 留京,对于胤禛来说,自然是合心的。 没有谁明知道废太子的风波就在此次塞外行闱出现,还上赶着往上凑的,躲都躲不及了,怎么可能随行?至于十三弟……胤禛冷笑,他已经做好了安排,如果十三弟没有存了野心的话,自然不会牵连进去,如果存了问鼎帝位的心,那么正好乘此次机会彻底浇灭了,这样才有日后的怡亲王。 早年埋下的暗棋,胤禛在去年的时候又调整了一次,他就在京城等着看结果了,无论是老三、老八还是老十四,这一次他会让他们一个不漏地暴露到皇阿玛面前,狠狠地摔个大跟头,而老大和太子,根本不用他做什么,这几年他们已经很招眼了,必然也好过不了。 九龙夺嫡,这一次谁也别想在康熙年间讨得了好! …… 康熙四十七年八月,皇十八子病逝,身为父亲的康熙万分悲恸。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太子被废,与此同时,圣命抵京,所有成年皇子被禁于宗人府,京城顿时陷入一片紧张沉寂之中。 不久,圣驾回京,太子和十三阿哥都被关了起来,而悲伤痛苦的康熙病了,于是,对诸皇子的处置迟迟没了结果,各个皇子府中亦没了主意,仅靠嫡妻、侧妻撑着。 雍郡王府起初慌了一阵子,后来就平静下来了,此时乌喇那拉氏充分表现出了嫡福晋的气度和魄力,拖着病体叫来了其他的妾室,软硬兼施敲打了一番,又寻了各处的管事,申斥整顿后命他们少说多做,总算镇住了府里上下。 其他皇子府继雍郡王府之后,立时醒了神,各家嫡妻拿出气势,没多久便安抚了府中大小,全然显示出了大家出身的气派。 外面气氛紧张,宗人府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其他皇子或疑虑重重或担忧不已,唯独胤禛,安安静静地待在禁所之中,没有半点焦躁恐慌之态,当然,面上的惊忧还是要表现出一些的,毕竟废太子的事,诸皇子都已经知晓了。 且不说其他人如何,单康熙本人,也算不得多好,他的病情在回京后,经过太医们的连番诊治,终于有了些起色,此时,他才有心有力来收拾烂摊子。 乾清宫,康熙脸色憔悴,右手仍旧在发颤,他倚在暖阁的软榻上,召见了武丹。 “说吧!”废太子的事已经召告天下了,康熙现在最想要知道的,是各皇子暗地里的所做所为,他倒要看看这群儿子打的什么鬼主意! “回主子,奴才所查尽在其中,请主子阅览。”武丹不敢直接禀报,拿出写清楚一切的几张纸,恭敬地递了过去。 康熙伸出左手接过,从右向左开始看,还没看一半他就气得脸颊抽动,缓了好几次神才算看完上面的东西:“下去吧!” 这一刻,一向英明神武的帝王,露出了明显的苍老和疲惫,孤苦地靠在那里,比一个普通的老人还不如。 “武丹,老四真的什么也没做?”康熙见密报上没有胤禛,怀疑地问出口。 正待退去的武丹行礼道:“回主子,四爷自三月起一直在工部督察稻种之事,八月至九月间,试验田正值收成,四爷带着工部的大人们来往于京郊和京城,听闻十八爷病了时,还亲自去太医院问询过,确实未有不当之举。” “是了,”康熙摇头长叹,语气低沉而伤痛,“后来又去的太医,可不就是老四送来的?” 其实,选派太医并非胤禛一人所为,而是三、五、七好几位皇子共同决定的,只是此刻失望、痛心和受伤的康熙,忽视了其他的人。 “主子,只是……四爷在九月初时派人打听过塞外的消息,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三爷、五爷、七爷亦是如此。”武丹补充了一句便闭嘴了。 有一件事武丹没说,四爷今年秋天为了稻种的事,来回跑了那么多趟京郊,每次去都下过地,累得瘦了许多不说,脚底也不知磨了多少泡。眼下时机不对,他是皇上的奴才,说这种话难免被认为与四爷有什么牵连,不仅会害了四爷,他也讨不了好。 “唉,朕知道了!”康熙摆摆手让人下去,陷入了一片沉思。 第二日,一道圣旨下来,宗人府的皇子们获释回府,同时,圣旨命雍郡王胤禛梳洗后,协同直郡王看守皇二子胤礽。 闻听旨意后,众位皇子们反应不一,有惊讶的,有疑惑的,有深思的,总之各种心思,不一而足。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胤禛,却发现那张神情冷淡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更别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 不管京城里怎么混乱,西郊仍旧是一片寂静,从九月至十月,一直如此。 湖心岛上,徽音和莫璃像往常一样,在岛上悠悠闲闲的散步,天边的暮色洒下,将她们两人的身影映成橘色,宛如披上了一层云霞轻纱。 “按时间算,应该差不多了吧?” 徽音含笑点头:“九月十八废太子的,如今胤禔都被圈禁了,咱们……也该出去了!” “来吧,打场漂亮的胜仗!”莫璃挥舞胳膊,一副兴奋的模样,似乎无比期待着即将而来的一切。 “你说,是咱们自己出去好呢,还是等着康熙来请?”徽音问,思考着这两种选择代表的不同含义。 “当然等他来请了!”莫璃理所当然地回答,还白了旁边人一眼,仿佛在说“这还用问”? “那听你的,虽然一年之期已经过了,不过鉴于康熙现在身心都不太好,还是让他修养一阵子吧,免得我们一去给打击过头了,那可就不妙了!”徽音大发慈悲地道。 “说得也是,那种结果我们可承担不起!”莫璃深以为然。 两个同样冷心冷肺的女子,压根不曾关心那些在这次废太子风波中,被波及、牵连的人有何遭遇,她们关心的只有那份花了一年时间完善敲定的计划,该如何令其变成现实,旁的什么也没有。 “对了,一春天闯来的玲珑……你如何打算的?”莫璃忽地发问,有些担心地看向好友。 “什么如何打算的?”徽音笑了,“她既选定了要走的路,等我们出去了,深层次地教她便是,至于母女情分……却万没有可能恢复如前了。能把云蒙山那里的部分指挥权交给她,我这个做母亲的,应该是尽心了,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司马徽音可不会遭遇了背叛还无动于衷,即使对象是我的女儿也一样!” 莫璃点点头,叹息了一声。春上时,玲珑带着云蒙山训练出来的那些孩子过来,想要劫出徽音,只是他们虽然突破了康熙的暗卫,却被徽音布在岛上的阵法给弹出去了,所以“劫狱”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丫头一直没回京,”徽音神色淡泊澈然,“也不晓得跑到哪去了!” “切,康熙居然没控制住她?”莫璃撇嘴,不太愿意提起那个出卖母亲的丫头。 徽音无奈摇头:“不是没控制,是康熙控制不了。有那么多高手暗中守着,他不得掂量掂量?而且胤禛求过,康熙自然是要给儿子面子的。” “我看是因为你还在,所以康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要不然他会那么好说话?”莫璃不赞同地反驳一句,不屑之色一览无疑。 “实话不要说出来嘛,说出来多没意思?”徽音故作姿态,眼里满含笑意。 “……”莫璃无语了,这好像是她教的吧?怎么反过来却来噎她? “走吧,回去吃晚饭,黑帝也该饿了!” 当日莫璃离府时,也带走了黑帝,对外只说黑帝进山里面去了,其实是被徽音收入了须弥境,这一年来那家伙可是撒欢撒爽了,明明已经十一二岁了,还调皮的不得了,亏得还做过父亲呢! 两人相伴而行,打算回了阁楼去须弥境解决晚餐问题。 康熙四十七年十月底,京城里半点没有前两年那样、即将到年关的气氛,反而莫名的让人觉得不安。 紫禁城nei,一代帝王康熙着手开始处理废太子后的遗留问题,同时揪住了各个心大了的皇子开始打压,首当其冲的就是八阿哥胤禩,没想到的是,这一打压竟然揪出了年纪还小、势力薄弱,却野心十足的十四阿哥胤祯。 由于德妃的缘故,本就气怒交加的康熙,一经查证后也开始打压未成气候的十四阿哥,只因为在他看来,争斗虽然不可避免,但是藏的如此之深,足见其用心更为险恶。 至于同样在康熙心中挂了号的三阿哥胤祉,虽然未遭到如八阿哥那样的打压,却并不代表他就无事了,只不过他身后的文人大儒,康熙没有看在眼里罢了,等收拾完重要的,他必然也逃不过! 胤禛真的什么都没做? 错,大错特错! 若非胤禛从三十九年起就开始布局安排,四十六年又仔细调整了一番,三阿哥胤祉会被记在黑名单上?八阿哥会在没有推选储君人选之前暴露势力?十四阿哥一个将将二十岁的皇子,会什么都没来得及谋划,就被康熙防范? 不得不说,拥有三百多年阅历的胤禛,绝非上一世那个三十岁的胤禛所能比拟的,无论是思维还是手段,亦或者是缜密的布局,得失之间的衡量舍弃,他都是出众无比的。 扯了所有政敌入水,还没沾到半点腥味,这岂是寻常人所能做到的?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四十六年发生的事,让胤禛觉得被逼迫了,所以本没打算这么下狠手的他,步步为营挖了这么多的坑,任由他人一个个地踩进去,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不是他期望的那样,至少他的一系列布局,有了效果,这就已经足够了! 康熙四十七年,真的不好过啊! 第52章 为何要改 十一月初二,一辆马车悠悠使向紫禁城,它是从西郊而来的。 康熙总算想起了“一年之约”,命暗卫亲自送徽音和莫璃进宫,务必平安抵达。 马车nei,徽音和莫璃相对而坐,神色轻松至极,半点不像要马上面临一个大阵仗的样子。布下一个隔音结界后,两人一来一往开始聊天。 “咱们今天能出宫不?”莫璃懒散地仰头,任由马车摇来摇去。 “你觉得呢?”徽音反问,递了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算了,”莫璃泄气,“我还是不要抱希望了,依康熙那性子,根本没戏!” 徽音轻笑,就在这时,她身形忽地一震,眼帘垂了下去。 “怎么了?”莫璃察觉了,不禁道。 “没事,”徽音摇摇头,“胤禛刚刚过去,骑着神风。” “啊?擦肩而过?”莫璃一怔,暗地里嘀咕:难不成还真这么有缘分? “不晓得回眸了多少次才换来这么一下,你说是吧?”徽音开了个玩笑,眸光宁默温润,唇角柔和的翘着。 莫璃毒舌道:“冷笑话少讲点吧,叫你多看些娱乐性的书,偏还不听,一点水平都没有!” 徽音正待回击,却发现了外面的动静,抬手一挥撤掉了结界,仔细听了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到了宫门口,暗卫驾着的马车被拦住了,似乎是出示了一块令牌之类的东西之后,宫门口的侍卫态度来了个大逆转,点头哈腰恭送了马车入宫,连帘子都没动一下,更别说查人了。 “特权无所不在啊!”莫璃唇动无声地叹道,引得徽音笑出声来。 由于康熙的命令,马车一直驶入宫中,免去了车nei两人步行的麻烦,也许有人窥视过,但始终无人敢上前来做些什么,有眼色的都认识,驾车的是皇上的人,哪怕是靠得近一些,恐怕都要招祸,更何况是旁的了。 乾清宫一如既往的恢宏大气,地龙烧得正旺,康熙坐在龙椅上静候着,经过几天的修养,他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不然也不会面对徽音。 武丹和另外一名暗卫侍立在旁,康熙是为了保护自身安全,才调了他们进来的。等人的空当,他不着痕迹地望向房顶处露出一线边角的那张纸,心里种种念头纷杂,却最终回归为八个字:揭晓答案,应对之策! 花盆底鞋触地的声音由小到大传来,康熙神色骤然一紧,坐姿调整了一下,帝王气势已然辐射出去,迫得除他外的两个人冷汗涔涔,差点就要跪下了。 旗装衣摆出现,徽音与莫璃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前者笑容清浅,后者冷面如铁,分明是两个极端,却偏偏不显得怪异,反而似有外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取下来吧!”康熙开口,他也清楚来人不会行礼,所以直接开门见山了。 徽音扫了眼守着的两个陌生男子,并未动手取那张纸:“皇上,这两位是……” “朕的‘鹰’,是朕信任的人。” “皇上,你信任并不代表我信任,他们留下也可以,但是等事情谈完了,我必然要灭口的,请你斟酌一二,免得折了可用之人。” 武丹两人对视一眼,死死盯住了说这话的女子,杀气不由自主地就逼了过去。 莫璃蹙眉,冰冷的目光一扫,浑身的气息突地一变,浓重的嗜血味徒然出现,顿时令殿中除徽音外的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和神经,下一刻就想扑过来奋力一击。 武丹能到暗卫的统领之位,所经过的死亡数都数不清,即使是他,此刻也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觉地想要拔出武器。如此沉厚的嗜血气息……而且,武丹看向那个神情冷硬的女子,为什么,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那眼神和表情却仿佛地狱鬼差一样,让人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清润的笑声响起,徽音抬起右手一挥,白中透着蓝紫色的点点灵光浮现,待光芒弱去,无论是杀气还是嗜血味,通通都被化去了:“皇上,你乃天子,有戒心很正常,但是无谓的戒心……就有些过了。” 康熙放松神经和身体,沉吟后挥手让武丹他们下去,是他最近紧张惯了,居然以为人人都会对他不利,徽音虽然危险,可原则还是极讲的,不逼到极致怎么会杀他?那真的是最蠢的做法! 瞧着殿nei只剩下他们三人了,徽音仰头一看,伸出右手向上虚空一抓,藻井中嵌进去的那张纸便缓缓抽出,下一瞬,她手腕一转,刚出房顶的那张纸就向康熙飞去,速度并不快,以肉眼可见地到了他面前,恰好卸去了力道坠下。 康熙伸手接住,垂眼开始看上面的nei容。 是震惊,是慌乱,是迷茫,还是不安?徽音和莫璃淡定,或者可以说是漠然地看着上坐的康熙的种种情绪变化,只是看着,没有任何感□彩地看着。 薄薄一页纸,密密麻麻以小字写着自康熙四十六年十月至今年十月的所有事,包括圣驾出巡的日期和所做的事,一些重要的官员调动,特别是九月份废太子的起因、地点等……虽然有的地方稍微有些出入,但是九成九是一模一样的。 康熙颓然垂手,答案,已然明了,即使再不愿相信,也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就在此刻,明明受到莫大打击的帝王,却爆发出惊人的威慑气势,铺天盖地的逼向殿中之人,抬起的双目大瞪着,眼眶有些发红,幽深的瞳眸满含憎恶和痛恨地紧盯那个“来自后世”的女子,声音如同冰锥子一样刺过去:“你早就知道一切,为何不直言于朕,为何不改变?” 徽音笑容依旧,那表情透着神一般的柔和,仿佛能够倾听每一个人的心愿,保护每一个人的生命,然而,她说出的话却又是那么的冷漠无情:“我为何要改?我既来自后世,这大清的人或物于我不过是早就埋在黄土下的过去,你,或者其他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倒说说我为何要改?” “你若早说明一切,朕的儿子……”康熙泪光浮动,痛恨增恶之情越加浓重,“你该死,你真是该死!” 徽音一点儿也不介意这些言辞,仍是笑着开口:“我该死?我可不这么认为。”她的眸光照旧宁默温润,语气平平地道,“要知道,自私乃是人的本性,我误入历史之中,清楚现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一切,就等于拥有了预知的优势,危险的、不好的都可以适时避开,你觉得一个正常人会试图改变吗?” “混帐!朕是天子,尔乃子民,为朕分忧解难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休得……”康熙怒起,双眸简直能烧出火来,帝王威慑不要钱地向外散发,手中的那张纸已被他揉了个稀巴烂。 “天子?子民?”徽音打断道,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她看小丑一样瞥过怒气勃发的帝王,“你是大清的天子,却不是我的天子,我一个来自后世之人,不需要天子来管束,更没必要如你所说的‘子民’一样奴颜媚骨。” 莫璃站在那里,看着失控的康熙毫无道理地怪责,看着瞠目欲裂的康熙没有逻辑地迁怒,她知道,废了最疼爱的太子,康熙心里痛苦难当,此时知晓有个人早就清楚这一切,便将一切推到了这个人身上,认为若是早早知道的话,那一切都将不会发生。 逃避啊…… 莫璃暗叹,说到底康熙也还是个人,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弱点?只不过为帝的经历和身份,让他表现弱点的方式大大不同罢了,此时越发愤恨火大,就说明受到的刺激越大。 “你放肆!身在大清,怎会不是大清子民?朕一定要处置你,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康熙胸脯起伏难平,情绪波动甚为严重,这一句话未说完,他向后跌到了龙椅上,却是晕厥了。 残影一闪,徽音已到了康熙身边,堪堪扶住了他下滑的身体,免得撞到什么地方。 莫璃缓缓走过来,瞧着好友掐住了那可怜老头的腕脉,片刻后问道:“怎么样?该不会被气坏了吧?” 徽音叹气,将康熙安置着倚在龙椅上:“心力交瘁,郁结过重,nei火发不出来,他这身子确实不太好,罢了,我就好心一回吧!” 两人离得三步远,徽音右手呈剑指,灵光点点出现在指尖,她向龙椅中的人指去,便有一道白中透着蓝紫色的光束投向康熙,慢慢地修复着他体nei的元气,也许有紫微龙气的缘故,灵力的透入未受任何排斥。 再次睁眼时,康熙只觉得置身于一片光影之中,那纯洁的光影环绕着他的身体,竟是带来让人贪恋的舒适温暖,通体上下、肺腑脏器都轻松了很多,而他的情绪已然能够平静下来了。 “现在可清醒了?”灵光淡去,徽音神情未变地问。 康熙眸色不自主的音沉下来,面色紧绷着沉默,脑子里转得飞快,既然眼下证明了这女子确实来自后世,那么,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我也不刺激你了。”徽音说道,这也是大实话,她可不想计划还没开始,这老头就被气死了,那她的麻烦可就一箩筐了。 康熙听到这一句,眼底的神光莫名一顿,旋即又黑沉如墨。早在三十七年看了那一手分筋错骨后,他就该明白这女子的心有多狠,如今看着这张绝胜出众的容颜上含着谪仙一样的笑容,却止不住地发寒发冷。 谪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康熙算是真正看清了,这女子根本从头到尾就是把这大清、皇家以及他,当成一出戏看的,满大清的任何人或痛苦或悲惨,她都不予理会,当初他多担心这女子会搅事,此时回想起来,那防范真是彻彻底底的蠢透了,如今,他却是无比地痛恨这从始至终的冷眼旁观! “没错,我来自后世,现在这一点已经证明了,呐,皇上,你打算怎么做?”徽音直接反问,唇角噙着浅笑。 “朕杀不了你。”康熙嗓音沉重地道,面色肃然得可怕,他最直觉的处理办法清清楚楚摆在脸上,甚至杀念都一目了然,可他终究还是清醒的,知道能做到什么,又做不到什么。 “从客观上来说,是这样的。”徽音赞同,随后说出唯一的选择,“谈条件吧,你乃九五之尊,我同样也杀不了你,天谴太重,我不愿吃那样的亏。” 天谴?康熙闻言不自主地放松了些一直绷着的身体,听这话的意思是,如果这女子动手杀他会有巨大的影响?但这影响对她并不至于到灭顶的程度,只是她不愿意承受而已? “你待如何?”康熙将话题踢了回去,这一时半刻,他却是想不出个好章程,只得拖拖时间。 徽音摇摇头,无奈地道:“这就奇怪了,去年将我关起来的是你,不信我来历的是你,如今反倒来问我如何?” “人之常情。”康熙吐出四个字,一点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好,就算是人之常情。”徽音不再纠缠,堂堂康熙帝耍无赖,能让她见着,也算是史上第一人不是? 康熙这一刻才真的放松下来,他的感觉并不迟钝,这半晌工夫过了,他发现这女子真的没有歹意,刚刚几句交谈,不像是针锋相对的谈判,更多的倒像是聊天。 “我来自后世,你是皇帝,那么知晓有个清楚未来的人,你想要做什么?改变,亦或者什么都不听,顺其自然?”徽音提出关键的一问,而后紧接着道,“这大概就是你最关心的问题了吧?” “朕……”康熙动了动唇,没了下文。的确,冷静下来后,证明有个后世之人这件事,已经远没有能够得知未来具有冲击力,他绝对无法利落而不知不觉地除掉这女子,那么,问题就只变成了一个。 “没关系,我知道这个很难选择,我们可以慢慢谈,不着急的。”徽音体谅nei心一团乱麻的康熙,所以并没有立刻要答案,“在你回复这个问题前,我想先问你一句话。” 没有了紧迫感,康熙下意识松了口气,这样他就可以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了。只是在此之前的疑问,又是什么呢?他颔首示意,表示在听。 “大清的天下,还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满族的存亡,还是家族的传承?”徽音脱口就是两个问句,语罢她屈身一礼,“希望皇上先想清楚这两个问题,然后再来做出最后的决定,一个月,皇上有一个月的时间来思考,一个月后我们再来细谈。” 莫璃跟着好友行礼,暗地里也在思索刚刚提出的疑问,她记得……当年雍正重生后来谈交易那次,好像徽音就问过这个,只是胤禛并没有给出答案,没想到现在当爹的也被问了一回。 康熙身形一震,瞳孔剧烈地收缩了几下,简简单单的两问而已,却偏偏击中了他的nei心深处,撕扯去重重伪装之后,直指到最紧要、最关键的地方。 “唉,我们本没有利害冲突,不晓得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处处为难。”徽音叹气,“我和莫璃等着你的答案,这一个月我们就在宁寿宫,‘真的’陪陪太后娘娘。” “嗯。”康熙应了一声,暗自也在想,是啊,为什么他总觉得一定要防范徽音呢? “你让太医好好调理身体吧,若是你信得过我的话,当然了,我也可以为你调理,这一点无偿的付出,全当缓和目前紧张的关系吧!”徽音转身离开,什么倒退三步再转身,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好,就你来!”康熙想了想,冲即将抵达门口的女子道。他是真的觉得累,如果连亲生儿子们都不能信了,又有谁还能信?那么,他冒一次险又如何?反正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徽音顿足,转头道:“那明天开始吧!”她听出来了,今年的事情太多,对这个老头的打击有些大,想康熙一个做了四十七年皇帝的人,居然都出现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权势这东西……真的很有意思啊! 花盆底鞋叩地的声音渐渐消失,康熙摊在龙椅上,闭上眼揉着眉心,太阳|岤仍在突突直跳,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徽音留下的那两个问题,而揉碎了的那张纸跌在他脚边,已是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了。 “大清的天下,还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满族的存亡,还是家族的传承?” 选择吗?咀嚼着陷入深思,康熙眉宇间一片严肃凝重。 第53章 与我合作 通往宁寿宫的路上,胤禛带着高无庸大步走着,看他的神情举止与往日并无半点不同,但是……那袖子下的手,却是握得很紧。 徽音在宁寿宫? 胤禛有些不敢相信,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以为听错了,再三确认后才醒悟,徽音是真的进宫了,而且还明着出现在了宁寿宫,这是不是说明……一年前暴露来历的风波,已经平息了? “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正殿门口的奴才出声行礼,顿时,殿里面的说笑全部消失了。 胤禛叫了起进去,甩袖子给太后问安,而后才发现宜妃和五弟夫妻也在,于是又见了一回礼。 “徽音啊,瞧瞧,哀家的乖孙可是专门来了!”太后调笑地拍了拍身旁女子的手,有些揶揄地来回扫过胤禛和徽音。 宜妃附和着娇笑出声,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好好一个郡王侧福晋悄无声息的不见一年,如今再度出现,但看看太后的态度,就不难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 “孙子是给皇玛嬷请安的,皇玛嬷说笑了。”胤禛微微显得不自在,不过凭着他那副冷淡的面孔,也让人发现不了。 “皇玛嬷,您可不能偏心,怎地五阿哥来就正常,四阿哥来就成专门的了?给您请安问礼乃是应该,您这么一说,倒像是咱们做小辈的故意讨好您了,多伤人心呐!”徽音看到了胤禛的尴尬,于是故作受伤地道。 “太后娘娘,您看看,这可是护得紧了,不愧是四阿哥的人呐!”宜妃掩帕笑道,一双凤眼看着已坐下的胤禛和太后旁边的徽音,那打趣的意思遮都遮不住。 “行了,你们去说说话吧,哀家也不拘着你们!”太后笑得眯了眼,松开拉住的手,轻轻推了身边的女子一把。皇帝做的事她从来不会多嘴,更不会没眼色地去问,昨儿个徽音来请安,她还大吃了一惊呢,且不管事实如何,既然皇帝肯让这丫头出来了,那就说明问题不大了。 “谢皇玛嬷体恤!”徽音站定行礼,毫无扭捏之态。 太后伸指虚空一点,好笑地摇了摇头,放两个孙子带着各自的福晋、侧福晋离开,她也是知道的,老四自去年八月出京办差后就没见过徽音了,回到京里又发生了那些事……唉,她是真的喜欢徽音,自然会看顾一些。 胤禛和胤祺先后出来,徽音和雅茹跟在后面,各自的奴才机灵地坠着,一行人沿着廊子到了院里,才两两分开。 “五弟,五弟妹,我先行一步。”胤禛冲五阿哥夫妻俩点头示意,率先抬脚走向院子的空旷处。 “四哥随意。”胤祺亦颔首,与雅茹并立着目送自家四哥、小四嫂走到一边。 “爷,妾身觉得……四哥和小四嫂真的很般配呢!”雅茹望向离开的两道背影,一个清瘦,一个纤细,却都是不容人忽视的耀眼。 “走吧,毓儿该醒了!”胤祺并未接话,虽然他心里也有这种感觉,但是却不好说出来,否则置四嫂于何地呢? 宁寿宫的院子里,因着冬日的缘故,有些萧条之意,只有几个吉祥缸安放着,在这红墙中凭添了抹旁的色彩。奴才们守在院子边,只有两个主子走到了中间,一行一止都让他人看得清楚,却听不到他们的交谈。 “我来迟了。”胤禛停在那里,背对着身后的女子,说了第一句话。 “不,比我预想的好多了,”徽音缓缓走到如松一样站着的男子面前,抬头看清了那张清俊容颜上的表情,尽管如常一样清淡冷冽,可那双黑眸却浮动着两分的歉意,三分的自责,五分的怜惜,“谢谢你,胤禛。” 多想,多想此刻就将眼前人揉进怀里,可是不行啊! “你……还不能回府?”胤禛克制着绷住身体,他记得这里是宁寿宫,不是可以肆意的地方,所以拼命地压下抱人的冲动。 txt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5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1部分阅读 。 “嗯,可能还要等几个月,”徽音点点头,“也许一个月后还会去西郊。”她清楚,这男人真正知道的东西,远比康熙以为的多,自然不会多加隐瞒。 “需要我做什么?”胤禛问,听这话的意思是,还没有和皇阿玛谈妥? “不用了,”徽音笑了,她明白这是想从外面为她使力,但……她又怎会将他扯进来?“没有你想得那么糟,我处理得来!” 两人默默站着,只是相互对视,因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所以很多滚在嘴边的话,又都咽了下去。 徽音伸手摊开,拿出了一块打了蓝色络子的玉佩道:“我不在,你将这枚玉佩随身带着,里面刻了阵法,可以护你无忧。” 胤禛抬手接过,指尖触碰到了眼前人温暖的掌心,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了:“嗯。”这女子的能耐他又不是不清楚,到底还在担心什么呢?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相对,才道别分开,比起徽音,倒是胤禛更为不舍,却终究还是走了。 十一月,废太子的风波似乎平息了,就连皇子们的争斗,在康熙之前的严厉打压下,都暂时消停了。胤禛时刻关注着各方的动静,却感到有些意外,他记得不是这月中旬还要推举太子的吗?为何快下旬了都没这茬事? 甭管朝中怎样,宫里面却是气氛缓和,康熙日日去宁寿宫问安,徽音会在此时给他把脉,短短十几日间,食谱已调整了三次,不过效果也是显著的,他的身体慢慢好转,及至十一月下旬时已经痊愈了。 腊月初二,一月之期到了,徽音再次带着莫璃去了乾清宫,康熙也早早地等在了那里。 照样是三人相对,照样是那个暖阁,龙椅上坐着五十多岁的帝王,殿中站着两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殿门紧闭着。 “告诉朕大清的命运,提出你的条件。” 开场一句话,指明了今天商谈的关键之所在。徽音和莫璃相视一眼,默契地勾唇一笑,看来,康熙已经做出了选择,一个月前的问题,他也有了答案。 徽音手腕翻转,拿出了几张纸,使巧劲一推,任其飞到了康熙面前的书案上:“我只能告诉你大体的走势,至于具体的经过……,请恕我不能细说,特别是当时的皇帝是谁等等。” 阅读纸中nei容的中年男子并没有多说,这个他是能够想明白的,虽然除了大清的未来外,他还想知道储君的事,但却绝不能问个究竟,否则很多念头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莫璃拿着卷好的一张图,里面画的是“撒米计划”铺设于大清的所有店铺,这几年陆续又增添了很多,如今已然形成一种很可观的规模,即使是她自己看了,也觉得很吃惊。这是她们今日拿出的第一张牌,也是威胁力最小的一张牌。 “二百年?”康熙深受打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他这么努力地治理国家,竟然只延续了二百年?大清…… “大清的天下,还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满族的存亡,还是家族的传承?”徽音开口,而后悠然一笑,“这根本无需选择,你说是吧?” 没错! 康熙默然,这一个月他不停咀嚼这句话,才明白其中的深意。是人没有不自私的,他是大清的皇帝,但更是爱新觉罗家的族长,一旦面临选择,根本不用任何的思考,态度就已明了。 这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而身为一族之长,康熙始终要保持的是家族的统治地位,保证满族的利益,说到底也是为了这一点。 “无论从能力还是心智、手腕,你都是个出色的帝王,”徽音给予了赞赏的评价,“短短二百年的延续时间,你必然是不甘的,你想要改变,是不是?” “对,朕要改变!”康熙说的肯定,他也想明白了,本身之前得知这女子的来历,他虽震惊难安,却也是有过这个心思的,既然杀不了她,那就利用吧! 康熙审读的目光落在殿中之人的身上,思量着怎样才能套出更多关于大清未来的事。 “你决定维持家族绝对的地位,如此的话……”徽音双眸直视过来,“那就与我合作吧!” 合作? 康熙心神一震,有种发生大事的感觉,他皱眉沉声:“合作?你意欲何为?” “你不是想利用我得知大清的未来吗?那么,我们就可以合作,尽管出发点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徽音坦言上坐之人未宣之于口的意图,平和地说出了合作的话。 康熙冷笑一声:“就凭你知道的多一些,朕就要跟你合作?” 莫璃看到对面那双幽深眼眸中的不屑和森冷,不由得暗地里摇头,话说看不清现状的到底是谁啊,这康师傅也太自负了吧? “没有底气,你以为我会说这样的话?”徽音气定神闲地反问,伸手接过了莫璃拿着的图纸,“这只是我手握的其中一张王牌,你可以先看看再说。” 一臂长的纸卷于空中掷出,下一刻恰好摊在康熙面前,是一幅大清的地图,以线条绘出了各省的分界线,上面标满了不同的小标志,看了图纸下方的注解,康熙背后发寒,握拳的双手轻轻颤动。 “这上面所标出的都是些不大的商铺,唔……大清百姓的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几乎都包括了进去,赚得钱不多但也不少,主要是所得的一部分用来疏通当地的各种关系了,另外一部分我留作了他用。”徽音聊天一样解释,“当然了,每家店铺的名号都是不一样的,如果你想知道它们背后所牵扯的关系,可以派人去查一下。” “司马徽音!!!”康熙大喝,这是在威胁他吗?用这些遍布各地的店铺来威胁他? “哎,我在呢!”无视帝王一怒,徽音表情未变道,“这是我手中的第一张牌,若是你还是不打算与我合作,那么,我会拿出第二张。” 悉听尊便? 康熙从眼前人的态度上,看出了这四个字。但是有了面前这张图,还能叫“悉听尊便”吗?他只觉得一切都脱离了掌控,不过是些店铺罢了,他还灭不了不成?但……第一张牌,也就是说,这仅仅只是一部分吗? “你究竟想怎样?”康熙心里乱了,种种的未知堆到一起,让他只想发怒发狂,这女子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改变,就这么简单。”徽音答,“你是当朝天子,而且头脑也不错,选你来合作,能够更好的达到这一点,仅此而已。” 康熙脸颊抽搐,呼吸有些重,幽深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这话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他为帝且头脑出众的话,还看不上他? 可是……“改变”? 康熙尽力保持冷静道:“你不是不愿改变吗?说什么预知、优势的,现在倒是变得快!” 徽音不理这讽刺的口吻,笑着耸肩:“我改主意了,不行吗?况且,这也是你期望的吧?一个自己肯说的人,和一个被逼着说的人,你觉得谁说出来的未来更可信?” “理由!”康熙冷嗤道,“你当朕是三岁稚子?就凭一时转念,你司马徽音是做出这种决定的人?”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这女子是会做没有理由的事的人。 “是,我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也不会做没有缘由的事。”徽音毫不避讳地承认,继而眼神冰凉如雪地开口,“得知我来自后世,你在除不掉我的情况下,必然会进一步利用这一点,不过……你该知道,改变历史就会连带地改变命数,而这个代价却不是由你来承担,而是我这个外来者来承担,你觉得处于被动之地的我,会甘心吗?” 康熙情绪稍平,眼底划过一抹复杂:“所以,你要主动来改变?”擅改天命,他怎么忽视了这一点,只想着如何强盛大清,却没想到,这世上行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正是,”徽音傲气地抬眼,“你为你的家族、你的江山,我为我的不甘心,所以,合作吧!” 康熙起身,拿起面前的图纸,神情音沉地慢慢撕了它:“就这些不入流的店铺,凭此与朕合作?简直是痴心妄想!”合作,就意味着处于同等的水平,这让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何能答应?况且,不过是最末等的商贩罢了,他一个皇帝还能被这些吓住? 徽音和莫璃面色冷了下来,这是在挑衅她们吗? “哼!”徽音周身气息一变,淡漠尊贵的上位者威迫力忽地压向四面八方,她浮着一抹从容的笑,泰然自若地踏前一步,淡淡地道,“你最好搞清楚,现在是康熙四十七年,而非康熙三十七年,十年的时间,你真以为我还是那个孤身一人,不得不与你周旋妥协的司马徽音吗?” 这话何意?康熙将撕了的图踩在脚下,眸光变幻莫测地俯视殿中之人,却发现他们的气势几乎不分胜负,根本达不到威慑的目的。 “我都说过了,这只是第一张牌,看来……你是看不在眼里了?那好,明日我送你一份礼物,让你见识一下,到底谁才是该妥协的那个!”徽音嘲弄地蔑视一眼难以镇静思虑的康熙,转身就向外走。 莫璃递给上面站着的康熙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跟着好友离开。 独留下的康熙气急,这种态度言辞,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为帝四十七载,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哪怕是当年的鳌拜,权倾朝野的时候也未敢如此,真是反了天了! 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御案上的东西全部被拂下了地,康熙一脚揣过去,却没能踢翻实木制成的御案。 从乾清宫出来的徽音和莫璃,一路往宁寿宫而去,两人边走边用传音入密之法交谈。 “今天不欢而散,你生气了?”莫璃问。 “没有的事,康熙是被逼狠了,根本没有深思其中的关节,我都说了,店铺的利润有一部分用来疏通关系了,他竟然没意识到这里面的意思,可见……即使谈下去也不可能有结果,还不如让他冷冷脑子。”徽音答。 “是啊,在大清,一家不算大、却不容小看的店铺,背后一定是有官员撑腰的,又哪里只是一家小小的商贩?康熙啊……皇帝当久了,都自信到爆了!” 突然,一声海东青的长啸传来,只见一抹影子从空中凌厉地俯冲而至,正是向着她们二人的方向。 徽音伸臂,那只冲势汹涌的猛禽减缓速度,最后小心地停在了她的胳膊上,半点没有抓伤人,这动作都堪称温柔了。 莫璃抬手逗弄这个小家伙,笑得不怀好意。这些传信的海东青全部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只喝含有灵气的水,所以这些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被人利用的情况,而且一旦靠近徽音,总是亲昵得很,看着都让人嫉妒了。 徽音偏头望向躲避好友马蚤扰的海东青,明明是凶猛的飞禽,此刻却未有啄人之意,只是来回躲着,好像……还有些无奈? 大约是烦了,小家伙张嘴恐吓地叫了一声,拍了两下翅膀。 莫璃收手了,她可不想被只扁毛畜生给记恨。 “走吧!”徽音抚摸一下这只鹰的小脑袋,这是送来给她用的,如果明天再谈一次后,有什么安排,正好立刻送出信,免得耽误工夫。 紫禁城中无秘密,这只海东青的到来,不到半天,能得到消息的就全部知道了,康熙自然是第一个得信的了。 一切,都将开始了! 第54章 初份礼物 腊月初三,翰林院的一位庶吉士送了一样东西给当朝皇上,他是去年参加科考的二甲进士,如今奉职于翰林院,年纪不大,所以晋升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康熙抿唇看着暖阁当地放着的东西,神色幽深莫测地坐在龙椅上,那个送东西的庶吉士已经被他遣出去了,他在等待能给出解释的那个人。他录用的进士,难不成也是那个女子的人?那么……这朝中究竟还有多少人也是这样的背景? 要说杀了,康熙当然想,可是杀了这一个庶吉士,其他的呢?朝中到底还有多少人、都是谁,他根本一无所知,即使想下手也没有目标,怎么杀? “皇上,四侧福晋到了,您看……”李德全的声音传来,小心地询问着。 “宣!”康熙坐好,打起全部的睛神盯着门口。昨天那些商铺,他命暗卫查了几个临近京城的,发现每一家背后都与地方官有联系,可以想见其他地方的应该也是如此,那哪里是单纯的商铺,几乎已经形成了一个暗中的关系网,官员、商贩牵扯其中,处处盘根错结,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无法轻易拔除。 徽音带着莫璃进来后,就看到了殿里放的那个一平米大小、一人多高的木箱子,两人双双弯唇笑了。 “这是何物?”康熙一指那个超规格的大箱子,他问了那个送东西的庶吉士,却没有得到答案,“还有,你手里到底还有多少筹码,一次性亮出来吧!” 徽音轻笑出声:“你以为我会把牌都打出来?”她顿了顿,又道,“你答应与我合作后,该你知道的,自然就都会慢慢知道了。” 康熙深深呼出一口气:“好,朕与你合作!”他仔细想过,如果这女子的目的是为了改变,那么他们就没有严重的冲突,一个肯为他调理身体的合作之人,他便拿出魄力信上一回,若是以后不妥了,他得知的也更多了,再决意除掉也就是了。 “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徽音摊开手掌,自信地笑了笑。 康熙起身绕过御案,伸手击了掌:“莫要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 “来看看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吧!”徽音不在意这个威胁,转而到了那个木箱子旁边,她探手按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退后了好几步,莫璃亦跟着退开了。 康熙见此,明智地同样闪远了些。他视线一移,看到那个木箱子从最上面开始向外推开,原来竟是一层一层的,只是如机关一样自动打开,这……这让人如何不震惊? “这是我所建的书院的学子做的,他们是康熙四十五年的结业学子,这是他们的结业功课,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徽音出声解释。 木箱子最后一层也展开了,每一层却是分成四份的,此时完全打开后齐齐下落,只听“咔哒”一声,每一层相接得严丝合缝,里面的东西已是一览无疑。 康熙难以自持地凑近,双眸大睁着发出灼亮的光:“这是……这是……” “正如你所见,此乃大清的疆域,以1:60万的比例所制,山川河流都尽力还原了,各地的地形、地貌真实度至少有八成。”徽音指着摊开了的地图,以木料为框,以土石为山,白雪封顶的高山,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星罗棋布的湖泊,甚至一些绿地都力求逼真,这就是一幅立体的大清地图。 莫璃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也是惊讶的,毕竟在十八世纪初期,技术不到家的情况下做出如此的东西,确实有些不可思议。然而,徽音却说,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只要正确的引导,提供相应的条件,做出这样一件东西并不奇怪。 这幅立体的大清地图,采用了军事沙盘的想法,集合“学海无涯”好几门学科里最优秀的学子才做成的。 “学院?”康熙揪住了一个敏感词汇,欣喜之色尚未褪去,眸光却深沉了。 “从玲珑出生那年起,学院就已经开始培养人才了,”徽音坦言出口,“这些人才涉及各方各面,我们的合作开始后,他们都会为改变大清而出力。” “这就是你的第二张牌?”康熙反问,心中自然是惊骇的,能做出这样一幅地图,那该是些怎样的人才?而这些还捏在眼前这个女子手中? “嗯……如果你要这样认为,也是可以的。”徽音想了想,如此说道。 莫璃暗中好笑,“学海无涯”背后,何止如此简单,那可是她们手中最重要也是最大的一部分。 “看来,朕是小看你了,”康熙听出来了,所谓的学院绝对不是培养人才这么单纯,“若非朕给了你机会,你绝对不会有如今这般光景,一切都是朕自己造成的,是不是?” “可以这么说,”徽音点头,“当年你不信任我,玲珑的出生又让你万般忌惮,不捏着点东西,我怎么能安心呢?” 康熙闭了闭眼,如果他当初没有那么防范,如果他当初就下定决心杀了这女子,如果……是不是就不会遭遇此时的境遇,任由这一股股棘手的势力出现? “朕真是错得离谱!”康熙懊悔,却也清楚木已成舟,他霍然瞪向旁边的女子,“你的夫君、你的女儿……你莫要忘了,他们可没有你这般的……” 徽音觉得可笑,打断了这口不择言的胁迫:“我早就说过了,如今是你要跟我妥协,而不是我要向你妥协。你确定能掌控住玲珑?胤禛乃是你的儿子,于我不过是个男人,放弃他究竟是谁更痛,你不会弄错吧?” “朕就不信,八年夫妻,你竟然没有生出半点感情?”康熙低吼,什么把柄都没有,就根本胁迫不了,这感觉简直糟透了。 “是,我确实对你儿子有感情了,”徽音并不否认,只是神态依旧安然,没有露出任何的慌乱,“但是你要弄清楚,就算再有感情,面临选择的时候,我照样可以割舍。” 康熙满心都是无力和焦灼,这么凉薄的语气言辞,他比谁都清楚不是玩笑话,这女子完全没有弱点可以拿捏,难道只有一条路可以选了吗? “这里就是合上地图的按钮,”徽音指给康熙看,笑容和煦无害,“你可以再好好想想,我去西郊等你的答复,年后再来乾清宫时,我会送你第二份礼物,希望到时候你能恢复为一个冷静睿智的帝王。” 莫璃跟着徽音绕过殿中的地图,向门口走去。 康熙默默看着眼前睛细至极的地图,无暇关注离开的两人,已陷入了痛苦的思考之中。在他以为做好准备的时候,徽音却又给了他更大的刺激,这两天的经历,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奈无措,百般滋味萦绕心头,真是苦不堪言。 合作……康熙没想到,去年他头疼的难以应对,会到这种程度,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有睛力思虑其他? 腊月初三,徽音带着莫璃直奔宫门,那里早有一辆马车等着,而奉命守在她周围的暗卫,自然也是追着她们同去西郊了。一只海东青跟在马车旁边,一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而有心的人也凭此知晓了车nei之人的身份。 …… 腊月初五,胤禛策马到了西郊,他是奉父命而来的。 经过层层检查后,由武艺出众的守卫驾船,送了胤禛去那个被围得像铁桶一样的湖心岛。 船桨拨开时而撞过来的浮冰,哗哗的水声响在耳畔,一船四人静默地各立一处,其中那道如松一样的清瘦身影,迎着冬日的寒风站在船头,清俊的容颜上没有丝毫表情,墨玉一般的眸子遥望着越来越近的岛。 居然是蓬岛瑶台? 胤禛略微有些诧异,他只知道徽音被关在西郊,具体是何处却不清楚,也不敢让粘杆处的人来查,担心被皇阿玛发现他手中有这样的人手。 “王爷请,明日奴才等再来接您。”暗卫们恭敬的行礼,划着船离开了。 胤禛举目四顾,顿时有些心酸。如今的蓬岛瑶台荒凉无比,他心仪的女子就在这里待了一年,这让他如何不难过? 绕过那些杂乱的地方,胤禛攥着拳一步步走向有建筑物的地方,眼底隐隐有些水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徽音是怎么待下来的? 阁楼里徽音早就察觉到了上岛的人,她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康熙难不成是想以情攻之,使使美男计? 莫璃留在外面,等着独自前来的胤禛。 衣摆轻扬,在莫璃指明方向后,胤禛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梯而上,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眼底涌动着种种的情绪。他走到那道门前,手有些颤抖地用力推开,看向了屋里的情形。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榻。 “徽音!”胤禛失控地冲过去,狠狠地抱住了立在床边遥遥看他的女子,死命地将人往怀里揉,“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伸手抱住他的腰,徽音轻轻蹭了蹭道:“不迟,真的不迟!” 胤禛闭眼逼下泪意,鼻息间尽是幽谷清香的味道,双臂间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柔软娇躯,此时此刻,他抖着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明明想念的,明明担心的,明明疼惜的,可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许你留多久?”徽音问,她耳贴着眼前人的胸口,听到了许多没有说出口的话,有思念,有牵挂,还有信任。 “明天回去。”胤禛回答,掩去了眼中的惊痛之色,松开怀中人后,他伸手抚摸起一直在心中描绘的这张脸庞,“我没护好你,徽音,我不是个好夫君。” 仰头就见那双墨眸里的怜惜和歉意,徽音感受着脸侧带着薄茧的大手中的温柔,听着满含自责的话语,温柔而安抚地摇头:“你已经尽力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胤禛咽下的泪终究还是浮动在了眸中,他竟然让心爱的女人在这荒岛上住了一年,他真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徽音伸手挽住了面前人的脖子,掂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蜻蜓点水的一吻,既短暂也漫长,却无声地表达了她的思念之情。 胤禛感受到这温软的一碰,瞳孔瞬间放大,下一刻就扣住了她的腰,根本不容许她逃开,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啄住那水润的唇就是一个深吻。 一年多了,他们一年多未曾这般亲密了。 胤禛一手揽住怀中人,一手胡乱扯着徽音的衣衫,激烈的吻从唇至眉眼、脸颊,最后盘桓在她的脖颈耳畔,不消片刻,地板上已落下了好几件女子衣衫,外袍、中衣、腰带……散乱地摊了一地。 徽音挂在胤禛的脖子上,贴在背后的那只手有力地托着她,突然,她被抱了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脱得只余下亵衣了。 胤禛低头爱怜地亲了亲臂弯中脸泛红朝的女子,几步走到那张榻边放下她,他俯身吮吻那白玉一样的颈项,大手抽掉徽音亵衣的带子,轻巧地解开了这层衣物后,掌心贴到了她柔滑细腻的肌肤,灵活地来回游移到背后,边挑逗边拉扯肚兜的绳子。 “嗯……”徽音躲了躲背后的那只手,却立刻就被抓了回来。 胤禛卷起那碍事的肚兜,探手揉捏着怀中人胸前的柔软,时不时用巧力掐一下徽音敏感的那一点,另一只手解了自己的腰带,褪下了绸裤。他直接撕了徽音的亵裤,扯了人到榻边后,抓住她的腰、格住她的腿,不过一息,两人已紧紧地贴到了一起,只是…… 徽音猝然睁大眼,挣扎着要退开,浑身有些止不住的颤意:“好痛……” 胤禛亦是满头大汗,他锁眉俯身亲吻徽音,制住她的手却半点未松,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乖,忍一忍,马上就好!”一年多而已,为什么会紧到这种程度,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既胀又压迫,还伴随着些微痛感,可是让他罢手,那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徽音呜咽着拧紧眉头,颤抖的手紧扣着床褥,她从未想到身体的修复能力到了这么变态的程度,连男欢女爱造成的影响都会修复至初,好痛啊! 胤禛觉得差不多了,试探着动了动,发现身下人没那么紧绷了,才放开动作,一波波极致的欢娱传到四肢百骸,让他喟叹地闭上眼越发狂野地开始撞击。 许久后,一切平息下来,屋子里弥漫着满满的欢爱气味,脱了袍子的胤禛紧紧抱着徽音缓和心跳,他们最亲密的地方仍旧贴在一起,仿佛借由这种方式,表达着合二为一的意思。 “徽音。”胤禛唤了一声,嗓音带着致命的诱惑和低沉。 “嗯?”被死死固定住的徽音应道,眼睛都没睁开。 “再要一个孩子吧,生个儿子。”胤禛撑起身子,双手再一次开始抚摸怀中人的身子。 “……好。”徽音睁开眼看向上方的男人,抬起胳膊挽住了他的脖子。她感觉到了,胤禛在她体nei缓缓变大,几乎没多久,两人又陷入了下一轮的快感之中。 汗湿床褥,地板上散落着男女的衣衫,而榻上的两人,极尽所能地与对方纠缠贴近,好似这样就能彼此交融于一体。 那一天,他们直折腾到了入夜,胤禛好像要一次性尽兴到底,抓住徽音就抵死缠绵,硬是不肯停下来。 第二日,徽音去整理出来的小厨房做饭,胤禛披着外袍靠在门口,一双墨眸盈着nei敛的温柔望着里面忙碌的那个身影。 “康熙是让你来使‘美男计’?”就着已经换成须弥境出品的食材,徽音边忙边问。 “咳……胡说什么!”胤禛不自然地咳了咳,反口斥了一句,片刻后说,“皇阿玛许我来看你,自是给了恩典。” 徽音摇头轻笑:“这些事你别掺和,他说什么照做就是,还有,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嗯。”胤禛应了,随后转移话题道,“我瞧着你下厨的工夫并不太好啊,为何……”意识到今天的膳食还没着落,他明智地停住了。 “你看得没错,我做饭的工夫并不高明,”徽音回得坦然,“我的六识敏锐异常,味觉自然也是,所以对菜肴的味道有最细微的辨别能力,因此调味才是我的强项。” “原来如此。”胤禛了悟,怪不得这几年每每吃到她亲自做的膳食,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种美味……似乎不是一般的美味。 他们都是聪明人,康熙的用意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装在心里罢了,许多事无需多说,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康熙四十七年的腊月,每隔几日,胤禛便会来西郊待个一天左右,及至正月里,也还是如此,而这件事也是康熙默许的,所以虽有人奇怪,却无人真的多嘴说什么,只是暗地里的议论却是免不了的。 这一年纷纷乱乱的,也总算是过完了。 番外卷 番外篇 胤禛(二) 康熙四十一年冬,我与徽音互不相让地争吵了。 起因是颜颜落了水,甚至一度没了呼吸。 两世为人,从没有人敢揪住我的衣领大吼大叫,徽音是第一个,也定是唯一一个。 “你他妈的用用脑子好不好?当时你身边那么多女人,安全吗?安全吗?你告诉我安全吗?” 她破口大骂,那双总是宁默的眼睛里,迸发出的是炙人的愤怒。那天,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泪,是成婚三年来的第一次,颜颜的濒死真的激怒了她。 吵过之后,我暗中查了又查,发现乌喇那拉氏和我的好额娘都掺和其中,看着这样的结果,我的心一遍遍地发冷发寒,忍不住想要肆意狂笑,这就是我爱新觉罗?胤禛的额娘和妻子吗? 三百多年的疲惫和冰冷,压得我快要倒下。 我什么都无法做,不止如此,还要紧盯着徽音的动静,免得被触犯底线的她做出我估计不到的事。 还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却让我看到了徽音教女的那一幕。 “玲珑,爱新觉罗?玲珑,你给我听清楚,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完全信任,哪怕我是你的额娘,也一样。” 诚然,我是动容的,对女儿不失疼爱,却从不会纵容,徽音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额娘,她以一种理性而慈爱的态度对待颜颜,在被世事教导磨练之前,先一步用这种深刻的方式让颜颜褪去纯真,适应生存的环境。 看着她冷漠得近乎残酷的训斥,我忍不住羡慕颜颜,而更庆幸的是,重活一世让我遇到了她,并娶了她。 那一季,梅香远送,我策马前往小汤山,只为告诉她共同南巡的消息。却看到了落英之中与十三弟腾挪追逐的徽音,翩若惊鸿,宛若流云,清逸得仿佛九天而来的仙子,衣袂翻飞,群裾飘扬。 几乎是突然间的,我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怒气,恨不能立时将她藏个严实,不容许任何人窥视靠近。 我……我居然生了醋意?并且出现了如此强烈的独占欲?不同于两世以来对其他人、物的独占,这种感觉既陌生又强烈,似乎还让我萌生出一些几近失控的疯狂。 当天我宿在了小汤山的别院里,感受着玄色冬装的舒适贴心,抚摸着暗藏奥秘的腰带,我欣喜于她眼中一瞬间的迷醉,那种想得到她全心回应的渴望,霎时变得越发浓郁。 南巡,从未有一次经历,如康熙四十二年的南巡,让我深深地记住,并不断的缅怀回忆。 我带着徽音如同寻常的才子佳人一样,每一次停船都会下去四处看看,特别是在江宁府时,她似个温婉的小女人,一声声叫我“夫君”,天知道,那清润肺腑的嗓音每唤一次,我的心便不由得涨满了温暖欢快,化去了灵魂中的孤寂寒冷。 徽音的心封得太紧,我以为还需要很久才能进入那颗心。 却没料到……危机四伏的刹那,被刺客重重包围的时候,不慎负伤的时候,我看到了踏水而来的徽音,带着满身的怒气飞跃至我身边,她竟赶来救援了? 两分的难以置信,三分的动容感激,剩下的五分却是满满的狂喜。 “你白痴啊,当活靶子舒服得很是吧?竟然豪气冲天地表明身份,不想活了是不是?” 第二次被人扯住衣领,第一次被人骂作“白痴”,说实话,我是恼怒的,可是听到她在刺客面前维护我,这些恼怒又奇异地被抵消了。 徽音的武功有多高,我从来没有想过,可是在那条船上,她始终将我护得严密,即使剩余的几个侍卫死了,我也好好地站在那里,再凶恶的刺客都未能靠近我三步以nei。 被女人保护的耻辱,我根本无暇理会,只知道情志深藏的徽音,在这一刻用心地护着我。 落难丛林,我和徽音两人独处四日,发现了刺杀中遭到利用的日本人,并度过了难忘的三天。 从第一次占有她时,我就知道徽音的身体极其柔韧,因学了武的缘故,耐力和承受力也超出寻常女子,无论对哪个男人而言,□力和美味程度,都是怎么也要不够的。 火堆映衬下,她的身子白玉无暇,美得无与伦比,绝胜的容貌、玲珑有致的身躯……这一切都让我难以自控。当她说出在意我的话时,几乎让我失去理智地想要将她按在身下。 最让我兴奋的是,从康熙三十八年大婚至今,欢爱时徽音第一次肯主动配合,而不再是被动的任予任求。 三天,我放纵地痴缠占有,一遍遍地描绘抚摸她的身子,一次次地撞到她体nei的最深处,让她持续地、彻底地容纳我,我爱极了这种融为一体的感觉,贪恋着她给我的极致到让人沉沦的欢娱和灭顶的快乐。 徽音的乞求,引得我怜惜而心疼,可是却仍旧不愿停止,真的,两世以来我罕见地沉溺于男欢女爱中不可自拔,徽音……简直就是上苍降下来摧毁我的自控力的。 第四日,忍无可忍的徽音采取强制方法制住了我,我们终究告别了这个带来美好记忆的地方,踏上追寻皇阿玛的路途。 边打听边赶赴苏州府,我听到圣驾像没事一样离开的消息,且没有派出任何人搜寻我的踪迹,甚至连援救的人手都没有,就仿佛根本未曾经历刺杀似的。 我也曾荣登九五之尊的位置,当然明白皇阿玛此举的意图。刺客的事尚不明了,一旦圣驾毫无损耗地前往苏州,就等于告诉刺客“刺杀失败”的事实,那么,错失一次时机的刺客就会或偃旗息鼓或另行谋划,即使再刺杀一次,也必然是追着圣驾而去的,皇阿玛是用圣驾转移着刺客的视线。 而不派人搜寻救援,是为了不引起刺客注意,是为了免去我可能遭到的阻杀,也是为了救我。 皇阿玛根本不信徽音,可是颜颜还在御舟上,所以在他看来,徽音即使为了颜颜也定会救我回去,他是皇帝,父子之情不是没有,却永远都在为君之责的后面,刺杀这种事,皇阿玛见得多了,而不管不问、转移目标,就是他最终的决定。 说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我是多希望皇阿玛能派人搜救,至少这证明他是看重我这个儿子的,然而,他没有,他理智地让人心寒。我做过皇帝,也清楚地知道皇阿玛的做法是最合适的,可是感情上却怎么也没法接受。 行往苏州的路上,我忍不住想,是不是万一我死了,皇阿玛这个作阿玛的,也未必会有多大的反应?就像当初他那么喜爱宠着的小六夭折了,他只是伤心了几天,便又恢复如常了。就像他一手带大教大的太子,上一世两立两废,最后还是下令圈禁了。 我再一次提醒自己,那是生我之人,永远都是君主,不要想当然地期盼他的爱子之情。 迢迢路途,随着船只的摇晃,南巡之途结束了。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徽音一直想方设法地避开了我,她的态度让我有些失望落寞,我以为无论哪一世,都没有人肯真正的亲近我,却没想到……她竟是怪责我不该纵欲过度。 其实,刚开始那几天,我确实有些发软疲累,时不时还会头晕,这其中的缘由我是知道的,可是却一点儿也不后悔。 徽音,面对她时,我是真的想不断占有的。 时隔二十多天,再一次冲入她体nei,那紧致犹如处子的感受,几乎逼得我发狂,这样诱人的她,老天,让我怎么能够克制? 回京后她跑到了别院,我既不满又生气,但是却无可奈何。 马尔泰家……是徽音再度回府后带给我的消息,令人惊异的消息。 名为《步步惊心》的话本,里面所述的故事滑稽可笑,但是它说的那个“爱情”却让我震动疑惑。《诗经》中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无故休弃发卖妻妾的比比皆是;好似那“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不 清风颂音辞第5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2部分阅读 是司马相如背弃了一曲《凤求凰》而娶的卓文君?写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秦观,不是照样流连于秦淮河畔的吗? 身为男子,娶了妻子便要敬重她的地位身份,纳了妾室便要负责她的衣食,这是一家之主的责任,无大错时都不该任意驱撵弱女子出门。 爱情……这种东西就能让人背离责任?那它又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呢? 我对徽音从好感欣赏变成现在的心仪怜爱,突生的醋意、想要独占的强烈念头、未得回应的不甘、承她相救的狂喜……这一切都和那话本中所说的“爱情”有些像,难道我竟是爱上了徽音?不,不对,我是喜欢她,对,就是喜欢她而已,仅此而已。 还未等我理清这奇怪的思绪,康熙四十三年便到了。 这一年,我的嫡长子将离我而去。 重生一次,刚开始我是害怕亲近弘晖的,上一世接连丧子的打击,让我畏惧承受那种心痛。弘晖聪明懂事,才学骑射俱佳,这样的嫡长子怎能不让人喜欢?可我又深怕如果亲近得多了,感情自然就多了,那么等到他离去的时候,我又该如何面对? 或许是因此,我才会加倍宠爱颜颜,不仅因为这个女儿灵慧可爱,更因为她的额娘是徽音,凭着她的本事和能耐,定能让颜颜健康地活下去,那样我就不必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然而康熙四十年起,我却不再这么想了。弘晖是我的嫡长子,如果我都可以重新再活一次,那么,或许他并不会遭遇死劫。作为阿玛,我定要尽心护他平安,不是说要改变大清的吗,既然如此,就从留住弘晖开始吧! 献上牛痘防治天花的方子,延请最好的民间大夫入府,我命其每隔三日为府里所有的孩子请脉问诊,为他们建立脉案,并敲打照顾他们的奴才,处处睛心,刻刻留意。 可惜……我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却还是没能挽回弘晖的性命,他是那么乖巧聪慧的孩子,虽然只有八岁大,但是已可见未来的出色优秀,如果他能活下来,我定是会重视他、培养他的。 奈何天命难违!! 我忽然开始惶惑不安,反反复复地自问,是不是就算这一次我做了再多,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一切仍旧像上一世一样渐渐重合,那些孤寂冰冷我还是要再度品尝? 皇阿玛被逼无奈的选择,额娘残忍的伤害,兄弟们无情的中伤谋害,儿子的叛离,后宫女人的利用…… 我顿觉无助,那些年高高在上的寒冷彻骨,我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一点儿也不想! 想到头痛欲裂,无尽的忧虑几近撕裂我的心神,最终,我去找了徽音。 “不止如此,社会形态、体制法律,甚至你担心的一些人的命运,都是有了前因才会生出后果,你想改变什么,就付出相应的努力,只是结果如何,却不仅仅是由你的努力左右的,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 故作愁苦的模样,驱散了盘据在我脑中的惊怕,可是没有得到答案之前,紧绷着的神思就无法放松,我急切地想听到与我来历大同小异的徽音的说法。 经她一解释,我的心境豁然开朗,种种的忧惧不安、自疑苦闷全部消失了。 康熙四十四年至康熙四十五年,是我两世以来过的最舒心、最无忧的日子,子嗣渐丰、朝中顺利、后院安稳,还有皇阿玛那比上一世多了几分的爱惜,以及心仪之人的陪伴在旁。 或在别院,或在府中,徽音与我习字下棋、作画弄琴,天南地北的聊天、来往古今的论学,徽音常常洗手做羹汤,为我准备一餐美味的膳食……我们总是独处得多,也是在这两年中,我们生出了默契,情谊亦深厚了许多。 二十六七岁的我,三百多年阅历的我,居然像个少年一样与徽音嬉戏打闹,甚至为她那一伸手的邀请,竟绑好冰刀溜到了冰面上,事后想想虽觉得不可思议,却忍不住展颜轻笑。 我以为,这个情志深藏的女子,会这样伴在我身边,迎来一废太子,迎来康熙六十一年,迎来雍正元年,直至走完我的一生。 康熙四十六年十月初,带着那块基血石赶回京城的路上,我都是这样以为的。 谁知,颜颜会向皇阿玛抖出徽音的来历,并且,还未到我回京,徽音已被关了起来,我……没能见到她,连一面都没有。 无论表面如何,我的nei心是震怒而愤恨的。 在收到徽音亲手绣的梨枝题词荷包时,不,或许比这更早,我就打定了主意不会放开这个女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放开。 能够重活一世,这机会是因徽音之故才有的;这几年丝丝缕缕暖我心扉的温情,是徽音一点点给予的;脑海中那些温馨的记忆,里面都有徽音的身影……我怎么能够放弃? 上一世孤苦难捱,这一次谁也别想让我再过那样的日子,无论是谁,都休想夺去我已拥有或渴求的一切!! 皇阿玛的试探,我给他最想看到的结果,兄弟们的蠢蠢欲动,我音谋阳谋地压制,所有想要干涉徽音被囚一事的人,我都想办法逼他们收回手脚。 徽音,定会无事的。 康熙四十七年,太子被废,可和我知道的不太一样的是,皇阿玛未曾命百官举荐储君,不过没关系,在那之前我已经让老八暴露在了皇阿玛面前,结果都是一样的。 康熙四十七年腊月初五,我终于能够去见徽音了。 还未相见,我却已自责心疼不已,荒岛、破房……我心仪的女子竟在此处待了一年?身为夫君,我居然未能护好她,就连衣食住处,都无法看顾…… 看到她的刹那,我鼻尖泛酸,眼含泪意,一年多啊,终于能够重见了! 番外篇 莫璃(上) 我是莫璃,军区莫家之子莫黎卿的幺女。 那一年我13岁,第一次跟随哥哥出现在上流社会的聚会中,也是那一次,见到了一个耀眼无比的女子。 端着果汁坐在角落里,比我年长三岁的哥哥坐在一旁,低声地介绍着在场的一些人。 长长的自助餐台,摆放着各色的点心和水果,刚进大门的地方,是一个欧式风格的华丽酒吧台,有四五个侍者在忙忙碌碌地服务,高雅的舞曲由一旁的小型乐队奏响,各色的名流公子、世家千金翩翩起舞,踩着熟练的舞步任由晚礼服的裙角飞扬,处处透出无与伦比的矜贵之气。 “小璃怎么不去试试?多认识几位同龄人也不错啊!”大哥优雅地走过来,他是大伯的长子,为人亲和有礼,是爷爷看好的继承人。 哥哥让开了些,顺口解释道:“大哥,我正在给小璃介绍人呢,打算过会儿下场跳一曲。” “小璃,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大哥笑着询问。 我抱着杯子转头答:“还好,就是人太多了。” “你们怎么都在这藏着?”三哥看到我们,有些好笑地道,“让我一阵好找,怪不得不见人了。” “小五,照顾好小璃。”大哥起身交待哥哥一句,和三哥离开了。 哥哥重新坐到我身边,隐晦地指了指远处几位聊天的年轻女子:“小璃,看到那个穿淡紫色露肩礼服的姐姐了吗?” “怎么了?”我抬眼看去,不禁愣了一下,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耀眼的人,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容貌美得恍如天人,最重要的是还不显得艳丽,反倒有种剔透的纯净,气质偏阳光雅致,好优秀的人啊! “那就是安家这一辈的独生女,大哥和三哥都很喜欢她呢,不过爷爷肯定不会同意的!”哥哥状似遗憾地笑。 “是那个‘无业游民’的安家?”我觉得惊讶,看起来如此尊贵安然的人,竟然是满世界乱跑的安家人? “你可别小看安家,”哥哥提醒道,“听爸爸说,安家很厉害的!” 我没再开口,那时心里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一个有这种名声的世家,能厉害到哪里去?可能连莫家都不如也说不定呢! 当然,没多久我的想法就全部被改变了。 spc特殊情报部门,是我在军校毕业后选择的工作地,为此,我与爷爷大吵了一架,从莫家搬了出来,刚进入员工宿舍过了两天,就听闻了莫家三子莫黎卿之女因公殉职的消息。 拿着报纸,队长惋惜地长叹:“小璃啊,这可真是可惜了,听说莫家的这个孙女儿个人素养很高的,以后肯定是个国之栋梁,现在却……” 我沉默不语,莫家对外从不公布家族资料,外人只知道当代和下一代的子孙长相,像我这样的第三代,能知道个名字就不错了。虽然队长带着我们的使命就是为了研究各大世家的资料,但是莫家……却不在研究范围之nei,所以队长并不知道我其实就是他此刻惋惜的那个“国之栋梁”! spc特殊情报部门的工作氛围很好,大家都是为秘密而存在的,挖掘秘密、整理秘密,再分析秘密。因此勾心斗角的事很少很少,我很喜欢这里,虽然我已经是个被抹掉存在的人。 队长是个很单纯的人,也许这样的部门的负责人,不应该用“单纯”来形容,但是在我看来,他确实是这样的。 队长热心善良,分析资料的时候是一把好手,可工作之外他却是个大家长,照顾着所有的同伴,出任务的时候也尽全力保护着大家,除此之外,他还很爱国。 是的,爱国。 我自幼见的多了,像队长这样人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他很单纯地爱着祖国,就因为很少有人会留在无法摆在明面上的这里,所以他自请留下工作,只因为这是报效祖国的体现,就这么简单的理由。 其实,在我看来,队长是个傻冒。 他会因为谈及鸦片战争而气得吃不下饭,他会因为说起不平等条约而对外国咬牙切齿,还会因为火烧圆明园而眼中含泪,更会因为抗日战争而从不使用日本产品。 队长胸怀一腔爱国热情,并为此奉献出了他能给的一切。 我二十五岁那年,向队长表白了。 没有罗曼蒂克的唯美,没有轰轰烈烈的激|情,我们平平淡淡的牵手,认认真真地学习着共同生活,并慢慢将对方刻在自己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刻越深。 “小璃,我没法给你一个婚礼,但是我可以在有生之年,每一天都好好地照顾你。”队长在我们租下的小屋中,抱着我躺在床上说道。 我听得出他的愧疚和坚定,虽然这里没有莫家敞亮,没有好吃的饭菜,没有好看的衣服,但是我很开心,前所未有地开心。回抱住他,我答得欢快确信:“那我就让你照顾好了,我们一定会很幸福!” “对,我会让小璃幸福,很幸福很幸福!”他半俯身亲吻我的脸颊,有些生涩地碰触着我的唇。 队长是个孤儿,虽然小时候吃了很多苦,但是他一直没有误入歧途,他的心全部都是光明,没有一丝黑暗可以沾染他,除了他傻傻的爱国情草,其他的一切都令我着迷。 抱着他的脖子回吻,我调皮地笑问:“队长,莫非你还是个处.男?” “小璃!”他满面尴尬,有些羞窘地低吼了一声,随即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胡乱地开始扯我的衣服。 “呵呵~”我得意地笑,探手转到他腰间,“咔”一声打开了他的皮带,“不过,我很喜欢,很爱将所有的好都留给我的队长。” “小……璃……”他身形一震,唤得缱绻温柔,“我爱你,很爱你!”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我们都不想要孩子,就只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家常里短地过着平凡人的日子。直到那一天到来,打碎了我的美梦,甜蜜的美梦。 哥哥来找我了。 三十三岁的哥哥,已经不是十年前我离开时的那个样子了,他拥有军人的铁血干练,一身军装穿得帅极了,他早已娶了妻子,生下了我未曾蒙面的侄女。 “小璃,你变了很多。”哥哥的目光心疼而柔软,他像小时候一样摸摸我的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哥哥,我过得很好。”我们都是独自在莫家长大的,父母对我们而言,真的还不如一个仆人熟悉,所以我们相互依靠着取暖。 “小璃,离开他吧!”哥哥动了动唇,最终说出了这句话。 我意识到了什么,沉着脸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爷爷的一个对头嘲笑他将孙女儿配给了一个野小子,爷爷很生气,爸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免得被弄得措手不及。” “爸爸?”我很惊讶,爸爸不是从来不管我们的吗? “小璃,爸说,是他让你受苦了,可他也……也没办法啊!”哥哥眼中水光浮动,“还有我,明明从小就说要保护你的,可是……最终也什么都做不了!” “哥哥,不怪你们!”我抱住他安抚,真的,我一点儿都不怪爸爸和哥哥,“谢谢哥哥来告诉我这个,也代我向爸爸说声谢谢。” “嗯,”哥哥点头,整理好情绪,半晌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会和他分开的!”触目哥哥想要说什么的样子,我冷笑了一声道,“就算我和他分开了,老头子就什么都不会做了吗?” “……”哥哥沉默了,答案他心知肚明。 “哥哥,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我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摸他的脸,已经没有了可以捏的脸蛋,只余下凌厉的棱角和经过血雨腥风的坚毅。 “那我以后就常常来看你。”哥哥笑了,面孔瞬间柔和下来,还露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 “如果不造成麻烦的话,我给你这个荣幸。” “还是和以前一样,调皮鬼!”哥哥无奈摇头,拍宠物一样拍拍我的头,“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送走了哥哥,我回去后却发现,队长沉闷地窝在屋子里,很奇怪地一言不发。 “今天吃什么?我买了小鱼,要不然炖个汤?”后面好久都没有声音,不得以我只好放下菜刀走过去,推了他一把,“你这是怎么了?” “他是谁?” 第一次听到他这样低沉地说话,我顿时恍然,不由得笑出声来。 队长猝然转身,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看向我,有些暴躁地吼道:“他是谁?” 吃醋的队长,我没看到他的怒气和愤懑,只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受伤和自卑,敛去笑意坐下,我认真而郑重地盯着他的双眼:“想听听我的身世吗?” 干我们这样不见光的工作的人,一般身世都是成迷的,也许是很悲惨的经历,所以很少有同伴会问这些,队长从未问过我,尽管他问了就一定能得到真实的答案,但是他没有问过。 “小璃,我不是要问你的过去,我只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你抱了他,你们那么亲密……我,我看着很生气!” “我知道,但是他和我的过去息息相关啊,不说过去的话,我怎么跟你解释他是谁?”我眨眼,答得很老实。 “……那我不想知道了!”队长挣扎着做出决定,很不安地问,“小璃,你是爱我的,不是爱他,对不对?” “我也爱他啊!”我说,看着队长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继续道,“他是我哥哥,自小一起长大,不爱他怎么都不可能的。” 队长懵了一下,下一刻又恼又恨地扑过来,亮了亮拳头却还是收了回去:“好啊,你存心耍我的?” “谁让你怀疑我?这是惩罚来的,我的感情是那么好怀疑的?”我瞪他一眼,表达不满。其实他心里总是有着深深的自卑,哥哥在男人中来说,确实是优秀出众的,队长自觉比不上才会不安担忧。 “小璃,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我推开他,坐好后正色,“也许你接受不了,但是我的身世还是要告诉你的,希望听完后无论你怎么想,都能告诉我,可以吗?” “好。” 我向队长讲了莫家,讲了我和哥哥怎样长大,也讲了当年反出莫家的缘故和经过……那天的鱼汤终究没有喝到。 我以为队长接受了我的出身,我们就能共同防范老头子,什么都不用怕。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老头子的可笑和固执。 在三十一岁那年,我收到了队长的骨灰和遗言,老头子为了所谓的家族脸面、名声,设计让队长出任务,死在了这次任务里。 我痛恨世家,痛恨所有的世家! “小璃,替我走完更长的生命,我爱你!” 站在我们的小屋里,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穿着一身军装,但是怎么都掩不住那份女子的柔和气质,眉宇间愁绪明显,眼神暗淡茫然,从里到外透着空洞的悲伤哀恸。 这还是莫璃吗? 这几年的生活磨去了我身上特种兵训练的锋利,甜蜜的情爱遮掩了我心里的冰冷漠然,队长用他的温柔化去了我的嗜血味,可惜……老头子却容不下这些! 我撼动不了莫家,我也没想着报仇什么的,那是最蠢的做法。 走完更长的生命…… 2027年,我半主动半被动地丢了命,我做到了队长的嘱咐,走完了比他更长一些的生命,那么,还活着干什么呢?这个世界,真的是让人很失望啊…… 静悄悄得没有一丝声响。 我竟然再一次感受到了光?一个三百多年前的小女孩,不过十三岁大小,病得很重。 两年多的时间,我一直躺在床上,如果不是这个小女孩的母亲泪眼婆娑的祈求,什么吃吃喝喝的我根本不想理会。多可笑啊,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居然偏偏遇上了这种奇异的事,穿越时空+重生? 这具身体的名字也叫莫璃,是满族上三旗包衣,家里还有阿玛、额娘和弟弟,但是……在我不理不顾的两年多里,他们或因病或受罚相继死了,最终只留下了我一个。 多讽刺啊,想死的还活着,而想活的却死了。 时间让伤痛沉淀在我的心中,莫璃该进宫小选了,苏拉尔拉家派了人来,趾高气昂地说了一大堆废话就走了。 既然一枪爆头死不了,病疴沉重拖了两年多也死不了,那我就留下这条命看看,到底是为了什么?反正是偷来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于是入宫,于是成了数千宫女中的一个,我将自己困在了紫禁城中。 番外篇 莫璃(下) 康熙三十八年,我已经在紫禁城里待了四年之久,这具身体也有二十岁了。养心殿是个很不错的地方,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轻闲、事少,有心高升的太监、宫女都不会留在这里,自然是非就少了很多很多。 有一天我见到了一个人,和当年的安若音有七成像,曾研究世家资料的我,一眼就看出她和司马家下一任的继承人一模一样,但是到底隔了三百多年,人有相似也是有可能的,便没有多想。 谁知……那一夜我已就寝,却听到院里有不正常的响动,于是起身藏身在了角落,仔细观察着情况。 所谓不打不相识,大约就是我和徽音了吧! 据我看过的资料上说,司马徽音其人,虽然不到十八岁,但是从她十四岁于公众前露面之后,但凡她经手的事务,就没有一个不是漂亮结束的,特别是那副深受世家熏陶而成的气势,即使是淡淡的一抹笑意,也洋溢着上位者的姿态,却偏偏还不让人觉得高傲凌人,有种深入人心的亲和感。 不过,她真的很神秘,连同她的家族也一样神秘。这种神秘不是安家那样的查不到任何东西,而是神秘得使人害怕。 徽音的无涯居竟然也被她带到了清朝,起初我以为是幻觉,而后隐约猜测这可能是个异度空间,因为某些科学解释不了的原因,而跟随她跨越了时空。 后来,无涯居的存在,我已经没有惊异感了,因为徽音身上非科学的东西真的太多,什么灵力,什么可见灵魂,什么阵法……甚至于无涯居还仅仅是她随身空间的十万分之一。 我不得不选择了麻木。 曾经在资料中的司马家唯一继承人,是倍受司马家大家长器重的接班人,是被重重保护着的对象,外人只知她父母双亡、万众瞩目,拥有得天独厚的家世、容貌、财富和地位,可是在清朝,我却一点点知晓了那些资料背后不为人知的事实,以及徽音身上许许多多的痛楚亦沧桑。 这是个坚强、冷酷、睿智而没有丝毫弱点的女子,是任何人无法掌控、威胁、伤害的女子,无情、无爱、无欲、无惧让她强大的如山一样无法撼动。 曾经,国家、队长,甚至是我,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在无涯居里,我耗费了近几年的时间,才能博得她不到一半的信任,即使我的态度多么诚恳,她的防备始终那么深重,甚至表情……都鲜少有最真实的时候。 《司马徽音传》,让我彻底明白了这一切。 康熙三十九年,徽音怀孕了,看着她懵懵懂懂而不知所措地抚摸着小腹,我忍不住怜惜地长叹。安若音那样的人,生下的女儿怎会弄成了这样?不信他人,也不信自己,活着似乎只代表生命体可以运动,旁的的什么感情、意义……通通不在徽音的心里,如果有一天威胁逼近,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敢保证,她的性命也可以作为交易的筹码,半点胆怯都没有地押进去。 一如康熙三十八年的塞外,徽音与康熙因胤禔起冲突的那次,我知道某一刻她根本没打算留住性命。 情志沉眠的徽音,究竟想要坚守的是什么呢? 我一直观察思考,终于发现了,对于那个无所畏惧的假的徽音,她用尽谈判、交换、妥协等等的手段,始终要维护的不是她的命,而是灵魂里不容他人弯折轻慢的傲气。 她可以低头退让,可以双膝触地,可以示弱委婉,但是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任何事挑衅她骨子里的尊贵,否则,哪怕不择手段她也会让其付出相等的代价。 这样一个女子,我莫璃是欣赏喜欢的,所以,这个朋友,我做定了! 康熙三十九年,我和徽音共同开始施行“撒米”计划,为了给颜颜的将来更有力的保障,握有一定的筹码,是我们两人都认同的。 康熙四十年,徽音决定让颜颜修仙。其实,我们两个都不是执著于生命长短的人,反而,有时活得久了,也未必就是好事。颜颜与胤禛之间莫名的牵绊,徽音一直是耿耿于怀的,毕竟没有哪个母亲,会希望女儿和一个明显危险的人有这种关系。 康熙四十年,我们铺设于大清各地的店铺,已初步进入正轨,徽音提出了“撒米”计划的第二步,那就是培养各科各门类的人才,将这些人才集中于“学海无涯”,并在各地暗中建立学院,由店铺收入来支撑其运转。 我知道,这是在为了将来作准备,万一与康熙再起大的冲突,那么这些就可以作为交易的筹码,可是……在一个封建社会,即使商业网铺设的再周密,捏的人才再多再全,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时,亦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于是,我决定帮徽音渗透兵权。 无论何时何地,强硬的武力始终是绝对的保障,入仕的文臣、官员可以杀,遍布各地的店铺可以封,星罗棋布的学院可以剿,那么,军队里大有潜力、出身满洲的年轻将领,康熙可以毫不犹豫的除掉吗? 我和徽音寻来大清满洲各个家族的资料,一一筛选后,选出了不受家族重视的、资质好的孩子,或为庶子或为嫡子,在须弥境中利用成倍于外界的时间差,每天夜间带他们进入须弥境,系统地教授他们军事理论和战略,并一遍遍地严格草练他们。 康熙四十一年开始,我们建立的各种势力,一步步地发展壮大,并不知不觉地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渗透到更多、更深的地方。 康熙四十二年,一次南巡,彻底敲醒了徽音沉眠的最后一种情志。 这几年走来,我教着这个亦女亦友的女子,让她一点点学会了母爱、友情,如今……重生而来的胤禛,激得徽音意识到了男女之间的在意,她终究还是苏醒了那些幼年起封藏起来的本能。 康熙四十三年,我陪着徽音等待胤禛的选择,是自私地以她为得到某些东西的工具,还是真心相对的在意? 我不得不说,重生的胤禛,才是最适合徽音的那个人。他们相互不完全信任对方,却相互欣赏喜欢;他们遇事时理智冷静,需要选择的时候,都能自然地放弃对方;他们敏锐地感觉得到彼此的底线,在这个界限之上彼此温暖对方。 他们的男女之情,以一种他人无法理解的模样慢慢地出现、变浓。 我想,我是无法理解的。 徽音交给我一种药,让我想办法使胤禛后院里除乌喇那拉氏以外的所有女人吃下去,从康熙四十三年,弘时、弘晡、璎珞、弘晤、弘晷的出生,全部是因此之故,就这还只是平安出生的,不包括其他未生下来的孩子。 “嫉妒,那不是爱人之间才会有的吗?胤禛只是丈夫而已,世家女联姻后,丈夫在外养情人不是很常见的吗?我曾查到过,有几个商业伙伴能让几个情人和平相处,住在一幢别墅里呢!‘嫉妒’那种东西,以后会不会有,我不清楚,但是现在是绝计没有的。” 这是我第一次问徽音嫉不嫉妒时,她给我的回答。 乌喇那拉氏跨越了她的底线,而她面对这样的对手,根本不会杀之了事,她会一点点地折磨、报复。 从弘时出生开始,乌喇那拉氏生气、算计;三个满族女子进门,乌喇那拉氏摔东西、示好、暗中排挤;后院的女人接二连三传出孕事,乌喇那拉氏小动作不断;庶子频频出生,还平安活下来了,乌喇那拉氏焦虑难安,甚至想要抱养。 直到胤禛的嫡女夭折,乌喇那拉氏彻底地垮了。 徽音只是稍微做了一点手脚,却让这个报复进行了五年之久,她从睛神上摧残着乌喇那拉氏,让历史上颇具盛名的雍正嫡妻从愤怒到嫉恨,从嫉恨到焦躁,再从焦躁到惶恐,以至于如今的麻木颓败。 康熙四十五年,徽音决定回雍郡王府长住了。 小汤山的别院里,我看到了徽音眼底不易察觉的嫉妒,是的,嫉妒! “莫璃,你所说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没错,我在意胤禛,比之康熙四十三年时在意得更多了,我也知道爱上了他,可是……莫璃,你应该知道,每个人的爱情都是不一样的,你的爱情是平淡是真,是剔透无杂,而我的却不是。” “爱上他之后,那一府的女人我确实嫉妒、厌烦,也恨不得抹杀她们的存在。” “我嫉妒,很嫉妒。但是,嫉妒只能进一步证明我在乎他,想要独占他,不愿别的女人染指他。” “莫璃,在我的爱情里,嫉妒仅仅是爱情的一种表现形式,它从来不是全部,更不会左右我的行为。” 我沉默了,这是我第二次问徽音嫉不嫉妒时,她给我的回答。 在那之后,我清楚地看到了徽音眼中悲伤和沧桑,她用一种溺水者濒死的语气告诉我一段话,终此一生,我想我都不会忘记。 “莫璃,回顾往昔,我的生命里有太多太多的残酷伤害,我尝遍了背叛、欺骗和算计的滋味,一次次在生死之间徘徊旋转,未曾感受到半点阳光和温暖,除了利益之间的取舍交换,我贫穷得惨不忍睹。” “友情、亲情、爱情,你可知这些感情在我心中有多么的弥足珍贵?” “所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感情本身,这一点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我这才明白,在徽音的世界里,她从来不会掩盖否认所有的情绪和感受,但是对她而言,那些得之不易的信任和温暖,才是她最珍惜、最宝贝的,其他的一切通通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徽音是个真正温柔的人。 不会强迫,不会怨怼,不会远离,不会伤害……一旦重视、喜欢、信任,她就会全心全意守护付出,即使某一天被放弃了,她也不会憎恨报复,只是暗自难过疗伤。 可是,这样的徽音,求得她的信任却太难太难,所以能得她如斯相待,更是难上加难。 所幸,我是她纳入心中的一个。 而胤禛,也算半个。 康熙四十六年,颜颜向康熙说出了徽音来自后世的身份。 来自女儿的出卖,让徽音犹遭重击。我们早就知道颜颜乃是为皇家而生,所以从来未曾干涉过她的教育,可是却从未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还是以这种方式而来。 本以为经过宫廷的生活和胤禛的教导,胤禟、胤誐、胤祥他们的感染,颜颜能够更加适应皇家的生存,磨练出更为坚强的性情,却未料到长辈们的万千宠爱,会让她天真、幼稚,会让她变得想当然,全没有培养成深思熟虑的思维。 徽音并不怨怪颜颜,即使因颜颜之故要处理一摊子事,她也不曾责备过分毫。 但是,徽音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颜颜敞开心门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徽音的理智和感情本就是分离的,遇事遇人她总会以理智来回分析,而感情却是在分析结果为无害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加深,一旦危机出现,那么理智又会将之解析一番,然后才做出最终的决定,或舍弃或挽回。 显然,颜颜的选择,使徽音决定舍弃。 在西郊的那一年,不,或者可以说是从康熙四十三年后,徽音越来越多地表现出真实的自己,她总是宁和地笑着,很少出现凌厉的时候。 现在的徽音才真的活过来。 “凤凰展翅”,是康熙四十七年我与徽音反复商讨后敲定的计划书。 我们都清楚,以康熙的心性,在一定的诱导下,必然会扭转大清的颓势,不管我们愿意与否,肯定都会被强行拉入其中,与其被动地去做,为何不是我们掌握主动权呢? 反正徽音要为历史的改变付出一些未知的代价,而我根本不在乎什么代价不代价,况且,我们都不是甘心为他人他物牺牲的人,既然如此,那就畅快而为又如何? 康熙四十八年,注定了会是睛彩的一年。 番外篇 子钥 我是个孤儿,不,更准确地说是个乞儿。 十一岁那年,一直看顾我的老乞丐病死了,住在一个破庙的其他乞丐都来欺负我,抢我讨来的吃食和钱,不肯给就毒打我,甚至将遍体鳞伤的我丢出去自生自灭。 打骂、嘲笑、嫌弃、厌恶、驱赶、施舍……这就是占据我记忆的所有感受,从小到大的经历里,满满的都是这些。倒卧荒郊,我看着头顶的天空,只觉得无尽的疲惫痛苦,也许就这么死了,还能去寻老家伙,多好啊! 不知过了几天,我泡在大雨之中等着咽气的那一刻,却在漫天的雨幕中,看到了一个比日月更耀眼、温暖的仙人,他撑着一把伞,飘一样到了我身边,俊秀雅致的容颜微垂,一双眼像城西的老和尚一样和善地看着我。 “奄奄一息了啊……”他的声音温柔得像西湖的水,好听地让人沉迷,“你想活吗?想的话我就带你走。” 那时的我怎么想的呢?大约以为是梦吧,所以吃力地点了点头,想着既然是梦,那放纵一些,也无人会打我。 再一次清醒后,我竟是在一处茅屋之中,那里除我之外,还有十来个孩子,最小的九岁,最大的十五岁,一番询问下来才知道,他们都是各地的孤儿,或是被丢弃的奴仆,或是遭到虐待的剑籍之人,和我一样,他们都是快要死的时候被救下来的。 而救我们的人,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就是我以为的那个仙人。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那个男子每日都会带些人回来,都是如我们一样快要死了的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不过男孩居多。问了最先被救的孩子,我们却都不知道恩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甚至我们所在的这个茅屋,在哪座山中,也是不晓得的。 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我原在杭州,而其他的孩子,有的来自江苏,有的来自两广,有的来自云贵,有的来自蜀地……几乎很少有一样的。 我们住在那个小茅屋里,每天都会有新的孩子加入,救命恩人为我们留下了足够的吃用,我们自己做饭生活,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有多久,我只知道茅屋中的孩子已经有五十个之多的时候,一夜之间,我们竟然换了一个地方。 这里楼阁林立,处处都是盛放的鲜花,美得就像神仙住的地方。 就在这里,我见到了三个仙女,改变我漫长人生的三位师傅。 “菩提,辛苦你了!”一道清润肺腑的声音传来,只见三女一男转过回廊,到了我们五十人所在屋子的门口,下一刻已走了进来。 “还好,留下他们,我再继续去寻。”恩人笑得慈悲,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他叫菩提。 “雪苑,衣物住处都安排妥当了吧?”刚开始说话的那个仙女问道。 相貌最为绝艳的仙女点头:“准备妥当了。” “哎呀,先看看他们的情况再说别的嘛!”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仙女开口了,她的笑容很轻快,像是无时无刻都很高兴一样。 “也好。”我看到他们四人同时看了过来,而那个淡青色裙衫的仙女继续道,“我是这里的主人,你们可以叫我‘音姑娘’,救你们回来的是‘菩提’,你们可以称他为先生,这位穿粉衣的叫‘雪苑’,以后会教你们读书认字,你们可以叫她‘雪夫子’,这最后一位,以后也会教导你们,所以称她为‘莫老师’。都记住了吗?” ao2 清风颂音辞第5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3部分阅读 “记住了!”我跟着大家一起喊,我们都很激动,没想到能见着这么出色的人,而且以后还能跟着他们学读书认字?那可是有钱人家才能学的啊! “很好,接下来排好队,我要给你们检查身体,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老实告诉我,这样才能治好,知道吗?”音姑娘再次说话,没成想居然是要给我们看病? 大家互相看看,乖乖排好了队,音姑娘、莫老师、雪夫子都坐到了靠墙的条案后,先生站在一旁瞧着我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前,始终仁慈地笑着。 轮到我了,这么近地看,我忍不住有些窘意,音姑娘和雪夫子好美啊,莫老师也很漂亮,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人。 “哎,看看,又被迷住了!”莫老师笑嘻嘻地开口,音姑娘和雪夫子闻言皆笑了。 我马上低下头,可又偷偷抬了眼,正巧碰上音姑娘含笑望过来的视线,脸马上就烧了起来。不过……音姑娘的笑容,真的好像杭州城春天开的梨花,让人不由得想要一看再看。 “没事,等过段日子看习惯了,就不会这样了,很多孩子刚来时都这样的。”音姑娘的话缓解了我的尴尬,她点点条案道,“闭上眼平心静气,把手腕放到脉枕上。” 奇异般地,我急促的心跳静了下来,手腕上有抹温暖停留了一会儿,我知道那是音姑娘的指尖。良久,温暖离开,我睁眼就见微微蹙眉的音姑娘,见我不安地模样,她再次笑了。 “没什么大碍,调养一下就恢复了,别担心。”她仔细看了我几眼,问道,“你可有姓氏?我为你取个名字如何?” 取名?我心上一喜,学着城里那些读书人鞠了一躬:“我没有姓氏,请音姑娘取名。” “倒是个有礼的,名字等你结业了再取,如今先拟个小字‘子钥’,以后我便唤你‘子钥’了。”音姑娘在条案上划出了字,一旁的雪夫子执笔记上,又多瞧了我几眼,像是在记相貌。 “多谢音姑娘。” 从那天后,我和其他的四十九个孩子,都留在了这里。 我们住的屋子很大,是一座两层的木制阁楼,一层是打通的两大间,每间穿柱八个,一作饭堂,一作大厅。二层是一个个的小隔间,每间里住着六个人,没有床榻,我们铺着松软厚实的褥子,像倭人那样睡觉。 每日一处吃一处玩,大家都是由音姑娘先取了个小字,所以彼此称呼均是叫这个,我们都是子字辈的,在这里待得久了,便知晓了很多事。 我们所在的地方,叫作“学海无涯”,是一座湖心岛,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孩子也在这里,他们比我们来得要早很多,已经进学很久了,而未来,我们也将和他们一样,读书认字,跟随雪夫子和莫老师学习。 天亮天黑大约五十多次后,音姑娘决定让我们开始进学,令我意外的是她竟也是我们的师傅之一。 雪夫子教我们识文断字,音姑娘教我们学识道理,而莫老师则教我们一些拳脚功夫,为基本的自保,也为强身。三位女师傅们教导时都很严格,雪夫子容貌最美,但上课时却最为严肃,音姑娘讲课有趣,却极讨厌不认真的人,至于莫老师……虽然常常嬉笑,可我们全部很怕她。 和我们五十人同时进学的还有另外七十四个孩子,一起学习后才知道,大家都是“子字辈”的。不过,在我们能够识文断字后,却各自分开了,我不知道音姑娘将他们安排到了哪里,只知道是要因材施教,依据我们的资质,教授不同的东西。 在“学海无涯”的第二年,我有了专攻的学习方向。 音姑娘叫我去的时候,单独这样告诉我:“子钥,你才思敏捷,也喜好商道,以后便学经商吧!” 我很高兴可以学商。 其实在我们同一批的孩子中,大家的资质各不相同,而适合哪一个方面师傅们会给予一些建议,当然,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我们自己,不过在这里,大半的人都是听从师傅安排的。 与我交好的子铭在选择时决定习武,他小我一岁,在数天前已经被雪夫子带走了。 我敬仰音姑娘,子铭钦佩雪夫子,所以得知专攻方向时,我们都很高兴。 “学海无涯”中,一旦最终决定习武,就会由雪夫子进一步教导了,而商道一途,却是音姑娘亲自教的。 我曾见过杭州城里经营的很多店铺,那些掌柜的经营方法很杂,不过好像和音姑娘教的有些不大一样,心中有此疑问,我便请教了音姑娘,却见她笑了。 “子钥,你能发此问,看来是认真学了。”音姑娘赞赏地看了我一眼,“商之一道,虽然处于‘士农工商’之末,但却小看不得。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均离不了商,所以我从不认为商为末流。” 这个,在与我一样学商的师兄师弟们上第一堂课的时候,音姑娘就说过,而我们所有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子钥,需知任何行业都是不断发展而来的,商亦如此,从以物易物、等价交换,到现在的所卖之物与价格出现差价,这过程中衍生出众多的经营手法,千变万化,其妙无穷。” 我点头称是,这些上课时都讲过,音姑娘甚至为了让我们好懂,举了很多例子。 “你所说的那些掌柜,他们的经营方法,就是在千百年里传承发扬而来的,我现在教你们的,就是怎样继续将之发扬。说透彻了,便是引导你们怎样比他们赚取更多的银子,做一个合格的j商!” j商,听到这个词,我笑了。 在我们这些人中,这并不是个含有贬意的词,反而谁若是得了这个名头,我们都会很佩服他。 我在这里学习生活了五年之久,每半年有一个月的自学时间,整理师傅们教导过的nei容,完成相应的作业,然后打拳强身,及至结业时,我已和音姑娘一样高了。 同期的学子都结业了,我们欢聚一堂,回首过去,每个人都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我小时候真的是个乞儿吗?太难以置信了! 那一天阳光明媚,是我们选择未来的时候。走过长长的回廊,这里充满着几年来的记忆,师兄弟们探讨的身影,互相切磋拳脚的身影,彼此追逐打闹的身影……一切都历历在目。 “学海无涯”的建筑物从不刷漆,音姑娘喜欢原木的颜色,渐渐地,大家就都喜欢上了。 我敲响了那扇师兄师姐们进去过的门,听到了音姑娘应门的声音。 “子钥,恭喜你学有所成。”书案后,容颜绝胜的女子从容坐着,她示意我做到对面,“这桌上有四个小牌子,是大清的四片区域,你选一个吧!” 之前我们就已经知道了,结业后需各自经营一家店铺,为期五年后自有人来接替,那时我们就恢复自由了,这五年时间我们每个人都必须竭尽全力经营好负责的店铺,一来赚取银子,二来磨练能力。 音姑娘说,这五年就等于我们在为她打工,她会支付我们月银,五年后我们如果选择自谋出路,则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学海无涯”和店铺的事,否则她将追杀我们三族,赶尽杀绝。当然了,我们也可以在五年期满后选择留下来,等那个时候所有的待遇、月银就全部会改变。 我扫过桌上的四个木牌,分别是东北、东南、西南、中原,我选了东南。 “这里是东南的几处地方,你再选择一次。”音姑娘看了我的选择,拿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整齐摆放着数个木牌,写着好些城名。 想到小时候的杭州城,我挑了“杭州”那块。 “好,现在来选择你想要负责的店铺类型。”音姑娘摆出同样大小的牌子,每一个写着不同的字,有酒楼,有布庄,有古董店,有首饰铺……几乎涉及了各种门类。 斟酌片刻,我选了布庄。 “最后一次,这里有好几个布庄都在杭州城,你选出一家来,以后五年nei,它就归你负责了。”音姑娘拿出了一幅地图,标明了是杭州城,每家布庄点出了位置,并在右边写了相应的优缺点。 我看了半晌,选了一家名叫“彩云坊”的布庄。 “子钥,”音姑娘收起地图,我知道这是要交待事宜了,“一会儿菩提会送你离开,你的户籍、路引,还有彩云坊的账簿,他都会交给你,这些东西望你睛心收好。” “是,子钥明白。”说实话,我是有些吃惊的,账簿、路引很正常,而户籍就令人讶异了。 “你的名字,我为你拟作‘程裕’了,看了户籍你就知道是哪两个字了。”音姑娘语调如常地嘱咐着,“我希望你记住,除了彩云坊和杭州的其他几家布庄,旁的都不是你该好奇的。” 我心神一紧,连忙应是。如果其他人和我的选择过程一样的话,就等于每个人都只知道所选之地、所选同行业的店铺名号,而旁的都是一无所知的,而音姑娘则根本不容许我们去探寻其他地区、其他城镇、其他行业的店铺。 “还有,杭州城nei的布庄,你们可以相互联系帮助,其他地方的,不准探寻其店主是否同为‘学海无涯’所出,而你的名字,就是日后出门在外使用的,‘子钥’一称不得示于外人,可听清楚了?”音姑娘的声音很严厉,可我知道这是必须遵守的规矩。 “是,子钥遵命。” “希望你不要做糊涂事,即使是五年以后,一旦泄漏消息,我都可以追杀到底,更何况五年之nei?”音姑娘告诫道,“你的行踪若有异常,自会有人来报,所以不要妄图有侥幸存在。” “音姑娘恩同再造,子钥绝不敢忘!” “我是信你的。”她起身,我也赶忙站起来,只见飘逸的裙摆转过书案,她的语调终于带了一丝笑意,“我赠你一只海东青,日后有什么事处理不了,或者有何问题,就用它传信过来,我自会回复于你。不过,一定要记住,只有真正的‘音字令’才是出自我手,切忌有人仿冒。” “是,多谢音姑娘。”怎样分辨真正的“音字令”,我们都已经学过了,而日后传令的纸张也会分发下来,当每一样特征都吻合后,我们才能依照上面的命令行事。 “好了,去找菩提吧!” 乘着小船,先生与我二人离开了“学海无涯”。令我诧异的是,当年我即将死去时,为康熙四十年底,可为什么进学了几年,现在却仅仅过了半年不到呢?而我也不过才十二岁罢了! 难道真的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最奇怪的是,“学海无涯”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离开后没走多远,就到了杭州呢?然而先生说,“学海无涯”是在京城…… 这些问题我都不明白,也无法问,但我心知肚明,即使知道不正常,也定要将之视为秘密,烂在肚子里。 我们只要记住,这五年里视音姑娘为主就可以了,其他的全部不得过分关心。 番外篇 子铭 子铭,是音姑娘为我取的名字。 康熙四十年秋,爹娘死了,他们是济南城中一户有钱人家的奴仆,是被主人打死的。而我,也被他们毒打后丢了出来,我以为也会和爹娘一样死掉,却没想到…… 十岁的我满身是伤,疼得几近麻木,就在即将合眼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女子,美得像戏文里的仙女儿,不,她比那还要美上百倍,那时我是笑了的,如果死了能见到仙女儿,那我也算幸运了吧。 “喂,别死啊!”朦胧中我只能看清她穿着粉色的裙子,之后就不醒人世了。 后来,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有人说话,是……仙女儿的声音,和另外一个人。 “菩提,这孩子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呢!” 另外一个,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很温和的样子:“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真的醒来后,我看到了好些孩子,看起来都和我差不多大小,男孩居多,问了他们我才知道,若非恩人相救,恐怕我就不在了。 大约在那处破庙里住了半个月后,我们忽然在一夜之间到了一个湖心岛,这里很美,比我自幼长大的主人家修的园子还美,阁楼、小路、花,还有一个大水车,而远处则是山谷、湖水,简直像个仙境一样。 在这里,我认识了很多同龄的孩子,也认识了……改变我命运的四位师长。 音姑娘常常穿青色白色的衣衫,她是这里的主人,是给我们第二次生命的人,是我们最先要感激的人。 雪夫子,就是我快要死了的时候见到的仙女儿,她并不是仙女儿,但是却胜似仙女儿。 莫老师是音姑娘的好朋友,她总是笑得很开心,可是那笑容里却总带着一种寂寞的味道,让人觉得奇怪。 先生是个老好人,我们所有人都喜欢他,因为不管何时,他都不会很严厉地对我们。 “学海无涯”,是这个湖心岛的名字,我在这里住了一年之久,和其他人一样,我认这里为家。 刚开始到这里后,我是有些恍惚的,老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音姑娘的问诊取名,雪夫子的日常照料,莫老师与我们嬉戏玩闹……美丽的地方,美丽的人,这全部都像梦一样,让我不愿醒来。 可是开始读书认字后,我就没这种错觉了。 音姑娘待我们很好,但是我们却都不敢亲近她,怎么说呢,我们所有人都打心底里尊敬她、敬仰她,每次看到她,甚至是想到她,也会油然生出一种莫名地恭顺,让我们很自然地就会听从她的吩咐和命令。音姑娘为我们提供了最好的生活环境,美丽的“学海无涯”,睛致的饮食,舒适的住处……有一次我看到同龄的一个孩子在哭,一问才知道,他竟是感动的,有生以来第一次能吃用到这么好的东西。 雪夫子……我一直以为她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可是让我吃惊的是,她的武功竟然那么高,可以飞跃很高的地方。初始的惊讶过后,我却不禁想,要是能和雪夫子一样就好了,在空中飞跃一定很有意思。 其实,莫老师教过我们所有人一些拳脚功夫,说日后长大了可以自保,但是她严令我们发誓,绝不能仗着这些欺负他人,除非是被人欺负了,一旦还手就不要客气,只要不打死了,一切后果她替我们担着,反正“学海无涯”出去的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被欺负的!听完那些话,有好多人哭了,我们之中,真的鲜少有没受过欺负的,打骂恐怕都是最常见的事了,莫老师的袒护……真的是暖到了我们的心底。 那一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幸福得让我无时无刻都想要欢笑。 “雪苑,这一批有多少人?”音姑娘和雪夫子在牡丹丛中谈话,而我就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犹记得,好几次两位师傅在切磋打斗,不止雪夫子武功高强,连音姑娘也是如此,甚至相比而言,似乎音姑娘还要更高一筹,对此,我是万分意外的。 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以为,音姑娘是需要保护的,所以才会救了我们,收留我们,这么用心地教导我们,以便日后让我们保护她。 “根骨适合的不多,而且年龄也许有些大了。”雪夫子好像很惋惜。 “如果可以洗髓伐筋呢?那人数会不会有变化?”音姑娘想了想问。 “如此……年龄就不是大问题了,人数顶多可以增加几个。”雪夫子认真地回答道。 音姑娘点了点头,忽地转过来看我:“子铭,到这边来。” 我走到牡丹丛边,一一给两位师傅行了礼:“音姑娘好,雪夫子好。” “嗯,”雪夫子颔首后面向音姑娘,“这个孩子根骨极佳,若是能洗髓伐筋,成就自然非凡。” “子铭,”音姑娘淡淡笑着道,“你可愿学武?” 我不由得反问:“学武……可以像两位师傅一样厉害吗?” 她们都笑了,相互对视一眼后,音姑娘说:“你想像我们飞来飞去?我知道好几次你在旁边看到了,很向往可以那样吗?” “嗯,”我认真点头,“我希望能达到师傅们那样出神入化。” “小子,学武很辛苦的,更别说到先天以上的境界了!”雪夫子告诫道,她的眼神里划过了一抹亮光,却让人辩不清是何含义。 “是啊,学武先要打好根基,基础扎实了,才能走得更稳,但是学武不能单凭决心,还要有极高的天赋和悟性。”音姑娘叹了一声,“子铭,你想到达我们的高度,所付出的艰辛更是超出百倍,必须从后天境界突破至先天境界,而所谓的先天境界,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你可知,单后天境界的巅峰,很多学武之人终其一生也难抵达,你需想明白选了什么样的路才行呐!” 我沉默了。 什么是后天境界,什么是先天境界?两位师傅又到了什么境界?难道……想离师傅们更近一些,都不可以吗? “别吓唬他了!”雪夫子瞪了音姑娘一眼,转而对我道,“小子,学武就是学武,有恒心有毅力就行,你根骨极佳,有好的武学典籍,再加上我的教导,怎么样成就都不会低,想学就学,怕什么?” 我抬头望去,发现音姑娘的笑容有些深意,顿时就明白这是在试探我呢。 “雪夫子,学武的话,是您亲自教吗?”我问,实际上心里已经肯定了。 “小子,你还没有师兄呢,不是我教,你以为是谁?”雪夫子睨了我一眼。 “子铭,”音姑娘走出牡丹丛,“我刚刚所言并非虚假,等你学武了,雪苑会教你的,希望你能好好努力,我期待着你追上来的那一天。” “是,谢音姑娘的鼓励,子铭定当时刻鞭策己身,不负师傅们的一番教导。”我自信地挺胸,答得很坚定。 牡丹丛前的交谈,我一直铭感于心。 没多久,我和其他一些被选出来的孩子,跟着雪夫子离开了“学海无涯”,我们在不远处的山林里落脚,搭建了木屋作为居所,开始了学武之路。 雪夫子所教的武功名叫《务相神诀》,分前篇和后篇两部分,每篇九重,合为十八重,乃是独此一家的绝顶武学。 我们每个人都从最开始学起,每天扎着马步,颂记着nei功心法,雪夫子还讲述了这部典籍的传说故事。 原来《务相神诀》应该是叫作《务相弑神诀》的,传闻是当年巴人祖先务相经过盐阳射杀盐水女神之后,流传下来的武学典籍,可惜世上早已失传了,也无人知道还有这样一部绝世典籍,至于为何我们现在又能见到……恐怕就要问音姑娘了。 音姑娘那里常见很多稀有的东西,所以我们对此并不奇怪。 《务相神诀》重nei家功夫,一旦nei家功夫修炼好,那么招式之类的就不用担心了,心随意动,招式的有形或无形已不再重要,只要在打斗中积累经验,对敌时自然游刃游余。 在我们打好基础后,雪夫子命我们饮下了一种甘甜的水,她说,这是具有洗髓伐筋的好东西,如果流入世间,必当引起无数纷争。不过,我却不见她有多宝贝,甚至每天都会拿来一桶,让我们当作日常饮水一样喝下去。 第一次喝那水,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渗出了一层黑污的油腻,其中夹杂着血丝,甚至严重的还连着跑了很多次茅厕,对此,雪夫子是有些意外的,我记得她瞧着我们的狼狈模样,很是啧啧叹了一回。 “没想到啊,在‘学海无涯’住了一年,怎么你们身体里还有这么多杂质?白白浪费那么多……瓜果蔬菜了!” 我是有些不懂的,莫非“学海无涯”中的瓜果蔬菜,还有什么奥妙不成? 洗髓伐筋好处真的很多,在我们有了气感后,运转nei息走过大小周天,竟然顺利得令人惊叹,我们一度以为是出了问题,却是在雪夫子解惑后才明白,洗髓伐筋到底有什么意义。 “瞎想什么,有这工夫还不如多修炼nei力呢!”雪夫子解释道,“对于学武之人而言,洗髓伐筋能够去除体nei杂质,使经脉更纯粹,你们当人人都有这么好的机遇?” 学武,确实很辛苦! 在山中,我们听从雪夫子的教导,感悟心法,修炼nei力,并在山林中训练六识和体能,以树木为伴,以禽兽为敌,用动物天生的敏锐来锻炼我们的敏锐,有时还会在雪夫子的安排下,分组切磋对练,便于取得进步。 山中无日月,不知过了有三年还是四年,雪夫子带着我们重新回到了“学海无涯”,正式辞别师傅们,我们离开了这里。 乘船看着渐渐远离的“家”,我们每个人都忍不住噙泪挥手,虽然,我们住在这里的时间并不久…… “学海无涯”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即使我们离开后曾暗中寻找过,却没能有丝毫收获。 而云蒙山,才是我们第一个确切知道的地方。 雪夫子带着我们在云蒙山里扎了根,修了一座山庄,无名字的山庄。 我们是第一批入住这里的人,也将是这里的主人。 雪夫子只是交待了许多事后便离开了,而留下的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教导送到这里的孩子武功,二,一旦有音字令抵达,必须无条件依令行事。 不多问,不多想,不背叛,不欺瞒。 这是雪夫子临走之前告诫我们的,她说过,虽然我们的武功很好,但是背弃的后果,却无法承受得起。 我其实是想笑的,背弃?这是个近乎白痴的做法。 临行前,音姑娘已经说过,她并不是要我们终生听命的,只是与我们每个人约定了十年,十年nei我们要为她做事,一旦约定期满,她就会放我们离开,而且给予一份丰厚的酬谢,以便我们能够有钱安家,当然了,十年后我们也可以选择留下,不过到那时音姑娘会进一步与我们商谈,比如说待遇之类的问题。 我们每个人都是孤儿,我不知他人如何想,至少十年后我是愿意留下的。 音姑娘、雪夫子、莫老师,还有先生,是他们救了我,让我能够读明理,别说救命之恩,就是这片睛心教导,那都不是“听命十年”所能偿尽的。 第一次听令外出,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我记得……当年被雪夫子所救时,应该是康熙四十年秋的,但是在我读了书又学了武之后,竟然只过了一年不到? 看着衙门张贴的告示上的时间,我不由得翻出了包袱里的户籍,自雪夫子发下来后,我还是第一次打开它细看。念着上面写的姓名、年龄,我不禁上下打量自己。 和雪夫子差不多的身高,户籍上居然写着我才十二岁? 萧栗,是我的名字。 好奇怪…… 但是我不会问,就像我们每个人都想知道师傅们的身份,却没有一个人会问。秘密,本来就是该守着的,更何况那是我们最尊敬、最敬仰的师傅们? 康熙四十六年,雪夫子带来了一个小女孩,以及一份音字令。 我仔细看了那个小女孩,她的相貌有六分像音姑娘,虽然不过□岁的样子,却独有一种贵气,不用说,她定是音姑娘的亲人了,也许是妹妹也不一定。 音字令上说,除了我们第一辈至第三辈以外的其他人,认这个小女孩为主,今后听其号令。 雪夫子主持了认主仪式,以后除了我们这三辈的人依旧听从“音字令”外,他们都将听从于“颜字令”。 认主仪式后,雪夫子召集了我们余下的人,带我们重回“学海无涯”。 之后,我才知道,那个小女孩是音姑娘的女儿,而那枚“颜字令”也是音姑娘亲手所刻的。很难想象,看起来不过十□岁的音姑娘,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女儿,我们一直都以为音姑娘还未嫁呢! 云蒙山……那里,再也不归我们所管了,而我们则被分派到了大清各地,守护一座座学院。 雪夫子说,从现在开始起,我们接触的一切,在十年期满后,如果选择了离开,就必须终生咽下这些,否则必然下场凄惨,不得善终,我们都明白这其中的提醒之意。 音姑娘,没有人敢背叛,也没有人愿意背叛。 还记得这几年出现过的几次背叛,怎么处置的我们比谁都清楚,每每想起就无人不胆寒,我也曾警示过其他人,如果没有打败音姑娘的本事,就绝不要妄想背叛,而且,我也会第一个不放过叛徒。 雪夫子,是真的关心我们,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不会好意忠告。 而背叛的人,不止让人同情,也令我们不齿,毕竟音姑娘待我们确实是恩重如山,不过听命十年罢了,为什么要背叛呢?我难以理解那些人的做法,也不想理解他们。 我想,我现在活得很好,很满足。 番外篇 流风 我是流风,风字辈的“学海无涯”学子,也是湖南湘潭学院的院长。 康熙四十年,我被先生所救,并在“学海无涯”遇到了此生最敬仰、最感激的三位师傅。 我的名字是初入“学海无涯”时,音姑娘为我取的,与我同时入学的是都是如此,不过……我的年龄大了些,入学时已有十四岁了。在没有被先生相救之前,我是江宁府秦淮河畔的一个伶人,身在剑籍,与娼人为伍,赚的是富贵人家的银子,祖祖辈辈都在学琴弄箫,吟唱糜糜之音。 我爹爹是名乐师,专为青楼楚馆填词作曲,说起来也是小有文采,可他却拥有一颗不该生在这里的怜悯之心。大约在十七年前,爹爹救了一个雏儿,其实那不过是个被卖到欢场的女孩,仅仅十一二岁光景,因不肯入楼而惨遭虐打,眼瞧着没救了。 爹爹看着不忍,便用攒下的银子赎了她,人人都说我爹爹是傻了,赎个将死之人,但是爹爹却笑而不语,默默带着那个雏儿回了家,并请了名信得过的大夫上门看诊。 那个雏儿……就是我娘。 娘本是商家小姐,家道中落之际又遇到贼人,父母、兄姐为保护她皆被害了,她识些字,便自愿卖身筹措棺木费用,哪知道买她的却不是收奴的,而是寻妓的。可怜她一路上逃跑、反抗无数,竟还是被捉了回来,那一身的伤就是因此才来的,直到碰上爹爹,却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爹爹倾囊相救,医药费用花了不少,才将将从阎王手中抢回了娘的性命,可身子始终无法大好,已是落下了病根。 后来,爹爹和娘就在一起了,没有婚礼,没有互换庚帖,只是对月叩首,约定白头,仅此而已。 那一年,爹爹十五岁,娘十三岁。 不过一年多的时日,娘有了我,可惜……她没能熬过生产那一关,才十五岁不到就去了。 此后,我一直与爹爹相依为命,虽然时时看人脸色,却也喜乐安康,甚为满足。然而,好景不长,我自十二岁起,已跟着爹爹在各处青楼中抚琴卖唱,没成想十四岁那年,竟出了岔子。 我记得幼年时,爹爹每每看着我总是既高兴又担忧,他说我像娘,可是身在剑籍,又是男儿,这般相貌恐怕…… 江宁府的一个盐商的儿子,相中了我,要我做他的娈.童。 爹爹死也不肯,他将我藏了起来,自己却被弄死了,而我,最终也被他们找了出来。 娈.童,在秦淮河畔出入足有两年之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虽为剑籍,可也还是个正常的男子,怎能受得如此肮脏事?但我不会现在反抗,我要为爹爹报仇! 那家员外的儿子,我定要杀了这纨绔,反正爹爹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倒不如拉一个陪葬。 失败了…… 我没能杀了他,事情败露后,他们家没有将我送官,而是用了私刑,在不知多少次非人的痛楚后,快要死了的我,被丢到了荒郊野外。看,这就是剑籍之人,随便什么人,都能任意欺辱打杀,而官府……只要打点一二,根本不会追究分毫。 先生救了我,不过,医好我的,却是音姑娘。 “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这天底下比你悲惨的人多了去了,你现在能得救,已然比他们奢侈了很多,现在,你自己选择要活要死,想活我便救,不想活我便送你去死,怎么样,少年,选吧!” 娘死了,爹爹死了,可仇人还活着。 天既让人来救我,那凭什么是我去死? 不,我要活,要活! “救我!”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选择,真的太正确了,正确得让我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感动地想要流泪。 在“学海无涯”进学的五年多时光,是我一生最温暖的救赎。在这里,我认识了很多命运相似或更惨的同龄人,也认识了四位奇人一样的师长,特别是音姑娘和莫老师的教导,让我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天地,真正识得了此前、甚至是许多读书人都未能明白的事物。 结业时,我和以前的师兄师姐一样,做了结业选择。 音姑娘给的命令是,让我去选择了的地方,建一家院所需的银钱自会划过来,无需我草心。 建一座书院,并非寻常之事,音姑娘交给我一份策划书,上面仔细罗列了需做的事,包括选址要求,书院的设计图纸,与当地官绅攀交情等等,其实说白了,我只需做个主事,并着意选择出符合要求的学子就行了。 刚听到命令的不安、惶恐统统褪去,只余下满满的信心和思虑。 “流风,建起一所学院,绝非简单的事,更何况所教nei容又非儒家经典,个中关节你需多加深思,望你万般小心。” 音姑娘的提醒,我谨记于心,半点也不敢疏忽。 “还有,凡入学之人,不用提及学院背后的事,你只管教他们那些杂学,一定要做好引导,特别是贫寒子弟,每月的例银万不可短缺,如果有真才实学便延长学时、提高例银,教他们一些更深的东西。你现在先去选址修建,过段日子教学的先生,我会派过去的。” 我郑重点头,应了吩咐。 修建书院的事,有策划书在,几乎没有什么大问题,至于音姑娘所担心的事,我也是清楚的。 我不知其他同窗是否与我的选择过程一样,但是所谓的书院,不论建在哪里,需要注意的应该都是一样的。 策划书中写的清楚,日后书院的学子,富贵人家收束修费用,提供最好的食宿条件,贫寒人家则收其入学,平日做些学院的整理工作发放一定份额的月银,学院的所有开支,音姑娘会下拨过来,只是账目一定要做好,一旦发现徇私贪污的情况,与叛徒同样处置。 至于教学nei容,策划书中仅是提了个大概,我翻看手里的策划书,不禁问道:“音姑娘,若是照这个计划看,建一家书院可是个大事,而且所花费的银钱未免过多,流风以为这太得不偿失了!” “流风,我很欣慰,你这番话证明我们的教导都没有白费,你是‘学海无涯’引以为傲的好学生!”音姑娘满意地笑着望向我,随即略带狡猾地开口,“流风,书院一旦建起来,在你与我约定的五年nei,都是由你负责的,我只提供银子和吃用,并察看书院的情况和账目,所有具体的运作,皆是你的事。” 我想了想,含笑拱手:“望音姑娘指点。”看得出来,音姑娘定有法子,若是能支个招,想必绝非难事。 音姑娘似是有些意外,随后又笑了:“好小子,脑子转得真快!”听着这赞赏的一句,我看到她站起身转到了窗边,“流风,书院的选址本就是交给你的,你可以买座小山,也可以买几十顷地,除了书院建筑外,旁的怎么安排不就随你了吗?” 闻听此言,我蹙眉思索,半晌欣然抬头:“音姑娘是说……让书院自给自足?” “这可不是我说的。”音姑娘转身,背着窗外的光看我,美目流转着关怀之意,“流风,如果你运作得好,假以时日,书院自给自足当然可以做到,不过,我不希望你草之过急,毕竟‘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培养人才之事不是朝夕之事,‘拔苗助长’的教训,你自是知道的。” “是,音姑娘所言甚是。”我虚心受教,“但是,音姑娘,流风以为,开辟山中果林或耕地,雇佣贫寒子弟的家人耕作,其产出收为租金,无论卖出或者取用,都是易事。” “嗯,想法不错,不过如你所言,你这家书院的前期投入就很大了,你可曾想过这个问题?”音姑娘点头,随即又反问于我。 “这……”我答不上了,的确买地、买山乃是大开支,再加上良种、农具等等,恐怕…… “呵~!”音姑娘笑出声来,她摇摇头道,“流风,即使是在偏僻之地出这样的动静,官府那边你需要做的就不少,而且,学院若建在偏僻处,就需要扩大校舍范围,供学生们住宿,至于学生……招收起来也不会太容易了。” “流风思虑欠妥,望音姑娘指教。”这些确实难办,我认错了。 “无妨,你的想法极好,让我很心动。”音姑娘摆摆手,温煦笑道,“行了,你放手去做吧,我不差这几个钱,只是你记着日后行事三思便是,脱离现实可要不得啊!” “是,多谢音姑娘!”所谓峰回路转,难道就是这般? “自古以来都是重农轻商,可是流风,我要你记住,今日筹建学院所用的银子,偏偏就是走商路而来的,我不想看到你教出的学生,竟是些小看商人之辈,居然反过来鄙视商人满身铜臭。” “流风铭记于心,音姑娘放心,流风是‘学海无涯’的学生,自然不会让流风所带的学生成为那酸腐的顽固儒生!”我认真行 清风颂音辞第5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4部分阅读 我认真行礼许诺,经过三位师傅的教导,特别是音姑娘和莫老师的教导,我又怎会不知怎样的文人才是真正的文人呢? “很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学院落成那天,若是有机会,我还要去看看你的书院呢!” “流风一定好好努力!”我有些激动,暗暗发誓要办个最好的书院,不辜负师傅们的教导和恩情。 “户籍、路引、海东青,这些你都知道,一会儿菩提将送你离开,有事就传信回来,保重自己,注意安全。” “多谢音姑娘,”我眼泛泪意,很是不舍地道,“音姑娘定要安康吉乐,流风……这便走了!” 拿着学院的策划书和装着户籍等物的包袱,我乘着小船注目越来越远的“学海无涯”,心中百般滋味涌上来,迫得我难以自持。 到达湖南湘潭,我经先生引见,拜见了当地的知府,经过好一段时日的商讨,买下了一处小山并几顷荒地,之后询问了当地的情况,雇好了工匠人手,开始依照走之前由同届学子绘制的图纸修建学院的建筑部分。 之后,先生帮我做招收学生的宣传,城里城外,包括各个村落,我都跑了过来,虽然人们怀疑难消,却也不是没有结果。 康熙四十一年底,湘潭学院正式开始授课了。 康熙四十四年,湘潭学院基本自给自足了,后山的果林已能创收,而学院附近开垦的地,经过学院农事上的学子们的研究改造,也渐渐摆脱了贫瘠,再加上出了几个秀才、举人,名声响亮了不少,地位自是水涨船高了不少。 康熙四十五年,音姑娘命我将几年来挑选出来的、符合要求的学子,连同家人送往京城,他们才是音姑娘真正想要的人才。就在这一年,我与音姑娘约定的期限满了,考虑一番后,我决定留下来。 康熙四十六年,我成亲了,和当年“学海无涯”进学时的一个师妹,她本来一直在“学海无涯”的,四年前被音姑娘派来帮助我,比我小三岁,小时候的遭遇亦是不怎么好。同年,音姑娘又派来几位男子,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一些,却已然武功高强,他们……是奉“音字令”来保护书院nei重要人物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开始做种种安排,这是早年音姑娘就送来的应急方案,所以并不会显得慌乱,我和师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自去年我传信给音姑娘说要留下之后,许多此前不晓得的事,就一点点都知道了。 师妹的“五年之期”亦满,她同样留了下来,但是碍于音姑娘保守秘密的规定,关于京城那边的事,她没法告诉我具体的,只是……我隐约猜到,京城的“学海无涯”绝对不那么简单,比起我们这里,那儿肯定已经被层层保护起来了。 音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我想不止我,许多同窗必定都有这个疑惑,可是大家都不会表现出来,更加不会问出来。就好比,明明进学五年多,为何距离我被救的时候,不过一年不到?其中还要刨除养伤、调理的时日,难道竟是一场梦不成? 但是,脑海中那么多的学识,这些又怎会是梦? 我想,音姑娘的神秘,不是我们能够探寻的,既然命都是音姑娘给的,做一辈子的事有何妨?况且,音姑娘待我们不薄啊,平民的户籍,优越的生活,满腹的经纶……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还有什么可说的? 特别是在听到师妹有孕了,我的感激之情更是深重许多。 音姑娘,此生我是还不清她的恩情了,只能管好这座湘潭书院,培养出更多她想要的人才。 至于音姑娘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身份,为何修建学院,还拥有其他什么样的势力……想起那巨大的时间差,我甚至某一刻觉得,音姑娘其实不是个人,而是误落人间的仙子,救了很多的孤儿,教他们认字读书,让他们自立更生。 这个想法有些可笑,我明明接受过莫老师的科学教导,但隐隐地还是有些相信这个猜测。 不过,当我看到音姑娘送来的成亲贺礼那对上等青白玉制的鸳鸯佩,所有的疑问就全部不见了。 音姑娘,是值得尊敬的师长,是宽容待下的好主子,也是我一生都甘心仰望的奇女子,能够听命于她,我觉得万般荣幸。 知道这些,就已然足够了。 番外篇 泰格 我叫瓜尔佳?泰格,乃是费英东的后人。 我们家并非瓜尔佳家的嫡系一脉,我阿玛是庶出,玛法也是如此,因而与嫡支疏远了很多。 我额娘是章佳家的女儿,可惜与十三阿哥的亲额娘薨了的敏妃娘娘并无亲缘关系,否则也不会嫁给阿玛为妻,即使是当家主母,可一个靠着例钱过活的旗人之家,又有什么地位可言? 我并非长子,但是却顶了长子所有责任。大哥巴图自幼病弱,弟妹还小,只有我能够抗起这个家,所以不过八岁的我,成了家里的依靠,开支、家事几乎全部压到了我的头上。 康熙四十一年,九岁的我有一夜累得睡在了柴房里,可再次睁眼的时候,却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梦中。 “喂喂,起来了起来了!”一个穿着奇怪衣物的女子,用一根竹条敲打着我。 睁眼时,我看到了另外一个和我一样的孩子,他看起来与我差不多大,不过衣着要好很多,像是缎子质地的。 “发什么呆,呶,换了衣服就出来,我脾气不好,等久了吃苦头的可是你们!”那女子像个痞子一样叼着根草,手里的竹条敲得很急促。 等她出去,我不禁问道:“你是谁?知道她是谁吗?” “我叫瑞琪,你又是谁?知道这个婆娘是谁吗?”那孩子很傲气地扬头,有些好奇地看着我。 “泰格,我在家睡觉呢,醒来就在这了!”我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咦,居然不疼?看来真的是做梦了,于是我放心了。 “怎么和我一样?”瑞琪嘀咕着,下一刻抬眼道,“你也是旗人?哪家的?” “我是旗人,瓜尔佳家的,你……难道也是旗人?” “对,我是董鄂家的嫡三子,当年太宗的东果公主,就是赐婚到我家祖上的!” 我听后有些自卑地低了头,这样的家世,怎会是一般人?日后定是与我不同的,他……太显赫了! “喂,你们两个,究竟换……为什么还没穿好?”那个女子一脚踹开了门,看到我们站着没动,脸色立刻音沉了下来。 “你这什么破衣服?爷不会穿!还有,你到底是什么底细?胆敢劫持董鄂家的嫡子,还不速速送爷回去?你可知爷的阿玛是谁,爷的额娘又是……啊,放手,你敢揪爷的耳朵,爷定要……”瑞琪气势凌人地斥道,可此时他却只能点着脚尖不让耳朵那么疼。 “小小年纪,谁教的你满口是‘爷’?姑乃乃警告你,在我的地盘上,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好凶恶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莫教官的感受。 我和瑞琪边套衣服边打量四周,直到出门后,才发现这是一处山林,身后就是我们刚刚出来的小木屋。 “站好了,挺胸、收腹,让你收腹,你聋了?”那女子提起竹条就抽到了瑞琪的腹部,力道不似作假。 我的余光里,是瑞琪愤怒不服的眼神,他……大概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吧? “看什么看?站好了!”那女子竖眉大吼,而后站在我们面前,到膝盖处的靴子后跟一靠,笔直地挺身将右手成掌平举于眉边,毫无表情地说,“我姓莫,从现在起你们可以叫我‘莫教官’,我将教导你们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 军人? 我和瑞琪都讶异了,我们相视一眼,皆有些惊疑不定。 “你们都是旗人出身,家族里大半为武将出身,将来必定也跑不了从军一条路,最重要的是,你们的资质不错,所以我决定用大清没有的方式,来训练你们成为比你们的族人更出色的军人。” 我有些意动了,别说从军能否晋升,单能得饷银这一样,就让我想去尝试。 “条件,还有,你有什么资格教我们?”瑞琪忽然冷下小脸,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对面之人。 “好小子,就凭你这眼神,我就教定你了!”莫教官忽地笑了一下,语气略显愉快地道。 瑞琪的话,也让我醒了神,是啊,如今身在何地尚且不知,更何况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说要教人就学吗? “条件简单,只要你们从军了,在根基稳固之后的五年nei,为我做一些事就可以了,放心,不会是很难的事,最多也就是安插个人,调军是绝对不会的。”莫教官认真地回答,她的眼睛看着我们,显示出了诚意。 “好,我学!”瑞琪爽快地应了,他转头对我道,“泰格,只要日后从军了,不让我们调军,就可以答应她,多学一些总是好的!” 我看出来了,瑞琪的眼底划过一道光,他……其实并没有信这个人,此时这些话,不过是说着给这个人听的。 莫教官给的衣服是绿色的,上衣和裤子分开,而且是很贴身的款式,听她讲,这样的衣服便于行动。一个多月,从穿上那身衣服起,我和瑞琪跟着莫教官在山林里待了一个多月,露宿都是常有的事,不过也是这一段日子,让我们充分认识了这个女人。 起初的怀疑、小看、防备,在一个多月的相处中,渐渐变成了佩服、认真和尊敬。 莫教官明明是个女子,但是在山林中时,她一边督促我们进行各种奇怪的训练,一边教我们一些知识,比如野外生存的常识等等。而且,这一路上,明显可以发现,她的体力、敏锐力都万分出众,好几次带着我们避开了危险,紧接着就教我们如何发现危机,如果不慎中招,该如何救人或自救。 一个多月过去,我再次醒来时,还是在家中的柴房,天亮后一问额娘,居然只过去一夜? 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自己告诉自己,那是梦,只是一场梦罢了。但是清晰的梦境,以及那真实的一个多月的经历,却让我犹豫了。如往常一样做活、打理家事,连着好几日,再没有出现那种奇异的事,我渐渐相信了,那是一夜之间的一场梦。 可是,就在十五天后的晚上,入睡后我再一次梦到了同样的人。 瑞琪也在,他和我面面相觑半晌,狠皱眉头道:“泰格,我问过阿玛和他的几位好友,莫教官所教的都是对的,行军在外确实很实用。” “所以……”我咽了口唾液,似惊似疑地接了下半句,“这不是梦?” 瑞琪有些沉重地点头,拉了我起身:“先换衣服吧!” 果然,刚穿好衣服,小木屋的门就打开了,照样是和我们一样一身绿色衣服的莫教官,斜靠在门口等着。 木屋前,我们按照之前教过的姿势笔直地站好,莫教官靠脚敬礼,开始例行的训导:“之前学习了野外基本的生存方法,今天开始,我要教你们近身格斗的一些技巧,希望你们能认真学习。” 又是一个多月,体力训练,搏斗功夫,我和瑞琪每天都累得像滩泥,莫教官训练的时候简直就像阎王,可是一到晚上,她拿来一些瓷瓶装的药,教我们怎样揉捏缓解身上的酸痛,却像个大姐姐一样好说话得很。 闲聊才知道,莫教官不过二十几岁,年纪并不大,但是她却说,比我们受的训练更残酷百倍的训练,她曾连续进行过两年。我和瑞琪对此是震惊的,毕竟莫教官怎么也不过是个女子,这……太匪夷所思了! 然而,当她教我们时,表现出来的超出寻常的体力和狠准,又老辣得非同一般,甚至对抗练习时,我和瑞琪两人也未曾占到她半点便宜。 再度在家里醒来,我万分确信这不是梦,虽然一夜和一个多月,实在是个很惊悚的差异,但是我肯定这不是梦。 果然,十五天后的那天晚上,我又重到木屋,又见到了瑞琪。 “泰格,我只想告诉你,莫教官上次教我们的近身格斗,我竟然用它打赢了已经参军的大哥,而我大哥还学过一些拳脚功夫。”瑞琪端着脸,表情很古怪,似是欣喜莫名,又好像疑虑重重。 “我觉得,莫教官不是坏人。”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 没错,我总觉得莫教官不像个歹人,特别是她独处时,这种感觉最为深刻。 “这一次,我们来进行更深层次的体能、耐力、承受力的训练,希望你们能认真完成我的要求,如果有偷懒或投机的行为,那么你们的训练会加倍的,当然了,不要妄想逃掉,若是完成不了,会累计到你能完成为止。” 前两次的训练,我们都是喜欢的,可这一次……无论是瑞琪还是我,却有些受不了。在山林中奔跑,并完成一些取物、翻越的事,短距离的还行,可要是一座山,那就是件很痛苦的事了。 “怎么,这点苦都吃不了,还妄想上战场?我告诉你们,战场上从没有机会给你留下,不前进就是死亡,不坚持也是死亡,要死亡还是要懈怠?今日的选择,就是他日你们的下场!还不快给我跑,今天完不成训练nei容,通通不准吃晚饭!” 这样的训练过后,没有晚饭真的很痛苦,没办法,我和瑞琪只能拼命往前。而莫教官,她就全程陪同在一旁,却半点没有疲劳或者跟不上的情况,看来,之前我们都低估了她的水平。 莫教官将这种训练,称之为越野训练,她说战场上瞬息万变,这不仅是说战况,更是战场的地势、环境等等其他的因素,一个将领,不止要会打仗、打胜仗,最重要的是带领士兵们打漂亮的仗,所以为将者的综合能力,定然要比士兵们更出色。 “莫教官,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能当将领,而不是个普通士兵呢?”瑞琪有些挑衅地问。 “小子,以你的家世,难不成还会从小兵做起?”莫教官轻笑,紧接着特别傲气地扬头道,“况且,我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做不了将领?” 我为莫教官的这句话感到自豪,我也是她教出来的,定然是比他人优秀的! “切,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瑞琪撇嘴,可他眼里其实也划过了一抹激动之色。 “我就是我,所以你们今后注定了是为将的命运。”莫教官认真地看着我们,而后笑了,“如果凭你们的本事做不到的话,我也可以花些银子、托托关系,放心啦,这点小事,我还是有门路的!” 闻听此言,我们都红了眼,瑞琪更是怒起大吼:“谁要你找门路,凭着我们的本事,不过为将而已,有何可惧?” 莫教官见此,摇头叹气:“就这一点,受不得激,已是个为将的缺陷了!《三国演义》看过吗?瑞琪,多想想里面的故事吧!” 瑞琪身形一震,沉默了。 “泰格,你也是,吃苦耐劳确实不错,但你的体能不如瑞琪,这是先天因素,即使好吃好喝也补不过来,若是为将,你最好做个儒将。”莫教官起身,指指脑袋对我道,“多多锻炼这里,想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罢了,日后兵策战略我都会教你们,也会拿一些前人的战例分析,你们还小,认真学习,总是有望成才的。”莫教官指指木屋后的一个小茅屋,“老样子,吃用都在那里,一切自己解决,要知道独立生存能力,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在战场上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扎营的,为将者总要比普通士兵会更多才行。” 康熙四十一年结束的时候,我已经接受了莫教官好一段日子的训练,我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这一切,只是相熟的人,却都能看出我的变化。 身板更硬气了,处事更有条例了,思维更细致了,就连气质,也越发从容有度了。 别人说阿玛和额娘的次子,怎么短短半年,就长进了许多,瞧着竟是不差那大家出身的了。 康熙四十二年,我和瑞琪仍旧每隔十五天,接受莫教官的训练,或地狱式的体能训练,或讲解战例、兵策,或推演沙盘。从最初的累得惨兮兮,到现在的轻松完成,从最初的只能听记,到现在的可以提出见解疑问,我们一点点在进步着。 莫教官刚开始讲得很多,到后来,她只是偶尔指出我们的错误,再不会多加开口了。 康熙四十三年,莫教官只是给我们很多的手抄书籍,一旦日常的体能训练、对抗比试结束,我们就可以看那些书,其中一半是各种有关兵事的,另外一半则是各地志异、医药方面的。 比起一年多前,我们不再无知困惑,轻视这些杂书和药典,在战场上,也许这些反而是能救命和打胜仗的关键呢!岂不闻“李广难封”,未尝不是他每每迷失方向的缘故? “瑞琪,泰格,能教的我已经全部教给你们了,你们将来的成就有多高,不仅是实现你们自我抱负的明证,更是家族的荣耀所在,我不会要你们违背这些来偿还我的教导之恩,只希望当你们在军队里根基稳固后,能遵从我们的约定,五年,只是五年而已。”莫教官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提到约定的事。 两年之久,不,应该这还要久的教导,这样的要求真的不算过分吧?我这么想着,便点了点头。 “莫教官,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何种身份,但是你的约定我会记着,只要你的要求对我的家族无害,对大清无害,那么我就能做到,即使付出的是我的生命,我也会信守承诺。”瑞琪虽然才十二岁的样子,但是看起来却已经铁骨铮铮。 “莫教官,真的不能告诉我们,你是何人吗?”我追问一句,这样的女子,若能结识定是极好的。 “如果需要的话,你们就会知道了。”莫教官淡淡地笑着,“走吧,我叫你们认样东西,以后履行约定的时候,总得有个标记吧!” 那是一枚印记,不,它不单单是一枚印记。 莫教官拿来了一张纸,看起来和一般用的宣纸没什么两样,但是一放在黑暗中,就可以看到纸张里带有紫色荧光的线条,勾勒出祥云的图案。 这就是被称之为“音字令”的所用纸张,除此之外,黑暗中还能看到,那纸张上书写的字迹中,同样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荧光,不过是蓝色的。 这样奇特的纸张和墨迹已然够让人惊讶的,可最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呢! 这张写了《水调歌头》一词的纸张左下角,还盖着一方圆形的印鉴,看大小有一枚巴掌大的玉佩的样子,一如之前,红色的印泥中同样有可以在黑暗中发光的东西,印鉴外围是一圈草叶纹,中间是一个篆字的“音”。 本以为这已是辨别印鉴真假的全部了,没想到莫教官给了我们一人一块玉斧,开始讲解此物的用途。 “你们看着啊,这个玉斧下面有均匀的细小刻痕,平时我们计算长度,都是以尺寸来衡量的,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个刻痕,是比寸更小的衡量标准。”莫教官拿着我的玉斧比在纸张上的那个印鉴上,“日后收到‘音字令’,每一次都必须鉴别它的真伪,你们看清楚,这个‘音’字的笔画上,横是一毫米,竖都是一毫米半,而弯折处则有两毫米,如果发现不符合的,哪怕是一点点偏差,那份‘音字令’也是有问题的,切记切记!” 好严密的东西! 我和瑞琪都赞叹不已,莫教官还交待,所谓“音字令”,必须符合以上所有的特征,才是真正的“音字令”,否则绝对是仿冒的。 “瑞琪,泰格,下次是你们最后一次来接受训练,我不会再教什么,如果你们有需要记住的东西,下次就是你们整理的机会,望你们有所准备。” 我们都是一喜,毕竟小木屋里确实有很多难得的书,光凭看过的记忆,实在无法保证完全正确无误。 再次来到小木屋,我和瑞琪一样,急着整理需要的书本nei容,而莫教官,仅在第一天来过后,就不见了踪影,仿佛突然间消失了一样,真不知道这山林中,她究竟身在何方! “你们还小,未够参军之龄,我希望在参军之前的日子里,你们能够学习一些儒家典籍,或许不用太睛通,但是你们要懂得思考。另外,这两年来的学习,始终是闭门造车,有机会还是多跟着族中打过仗的前辈求教,吸取他们的经验,丰富自己的见识。” 这是莫教官最后的训导,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进入过那片山林。 瑞琪与他大哥乘车找到了我,彼时我们已是十三岁的少年,他带着我跟在他大哥身边,权当是个历练,免得真成“闭门造车”了! 同时跟着莫教官学习,我们之间自有一番信任和默契,我并没有因为家世的差异拒绝,反而欣然答应了。我们……都不想辜负了莫教官耗费心力的教导,不愿埋没这两年来付出的努力和艰辛,所以,为将,就是我们的宿命! 颜颜宝贝二三事(三) a 5 叔侄过招 乾清宫里,除大阿哥和太子之外的几位皇子在和皇父叙话,气氛分外的轻松欢快,只因为颜颜也在。 康熙拉着颜颜的小手,听着孙女儿表情多变的说话,另一手捋着胡子笑,他不由得对下坐的胤禛道:“老四,玲珑可是一点也不像你啊!” 若曦和玉檀一一给各位主子们上了茶,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等她们出去,十四阿哥像是毫无心计地嚷开了:“皇阿玛,您可看错了,这玲珑那天在额娘宫里训奴才的时候,活脱脱就和四哥一样,不愧是父女俩呢!” 下坐的阿哥们闻言心头都是一跳,这话什么意思?是说玲珑恃宠生娇,连亲玛嬷都不放在眼里,敢在永和宫里训人?还是说四哥也是这样的? 康熙眼底暗光一闪,脸上表情未变,像是没听出深意一样,只是心里有些不高兴,老十四做的事,真当他不知道吗?年纪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连亲哥哥都不放过。 胤禟和胤誐不约而同地沉了沉目光,四哥如何他们才不管,但玲珑就容不得旁人说道了,去年八哥府上那次嘲笑,他们可一直记着呢,别以为没人知道,这几年来老十四没少欺负玲珑,总有一天定要收拾了他! 胤禛不动如山地坐着,像是没什么反应,事实上,这个女儿有多机敏,他可是有数的,哪能容得人欺上半点? 颜颜皱皱小眉头,面色一肃,还别说,这一瞬间真的像她阿玛极了,不过以她的年纪,又是个相貌如画的女孩子,让一直看着她的康熙没绷住,立时就笑了出来。 “瞧十四叔说的,颜颜是阿玛的女儿,不像阿玛像谁?”小丫头义正言辞地说完,众人看着她那模样,顿时隐晦地瞥了十四阿哥一眼,仿佛在说:身为亲弟弟怀疑人家女儿的来历,这到底是啥用意? 好吧,问题的关键已经被一句话给转移了,胤禛余光里看到坐在末尾的十四阿哥脸色难看,暗地里爽快地笑了,想明目张胆地让颜颜失宠,反倒把自己给染黑了,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他可是知道的,额娘去年给颜颜用了慢性的香料之后,皇阿玛就排查了一遍,现在虽然还照样宠着他的这位亲弟弟,但那和从前已是大不相同了! “皇玛法,颜颜是尊贵的格格对不对?”果然如胤禛所料,颜颜偏头看向自家皇玛法,开始了她的反击。 康熙倒不觉得孙女刚刚回的话有什么问题,反倒喜欢极了说话时那副以父为荣的认真,兼之对老十四连侄女儿受宠都容不下的小气样子生出了些厌恶。听到孙女的询问,他笑呵呵地应了话:“对,玲珑是尊贵的皇家格格!” 颜颜小脸一黯道:“皇玛法,那天颜颜听到他们说,颜颜不过是个庶出格格,额娘又总是病着,根本贵重不到哪里去……”小丫头噙着泪低头,下一刻狠狠抹了泪,抬头坚强地说,“阿玛教过,爱新觉罗家没有弱者,所以颜颜虽然很难过,也还是大声训斥了他们,皇玛法,颜颜没有错,对不对?” 康熙望着孙女儿小小年纪故作坚强地无声流泪,又有些不安地看他,像是在求证答案一样,不由得揽住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肯定地回答:“对,玲珑没有错,玲珑是尊贵的皇家格格!”他转而看向胤禛,触目儿子心疼担忧女儿的目光,心里更是nei疚上几分,“老四,你将玲珑教养得很好,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 众阿哥一看小侄女儿掉眼泪,听到还受过这种委屈,顿时都有些怜惜,特别是胤禟眼神骤然音沉,胤誐若非顾忌着皇父,早就冲上去抱回小丫头好好安慰了,胤祥心疼御座旁边的颜颜,同时有些歉意地看向自家四哥,暗中自责没照顾好孩子。 康熙知道胤禛不会怪他,但是将孙女接进宫的是他,如今孙女受了委屈,小小一点儿却自己解决了,他没照顾好孙女,到底是对不住儿子的。想到那些嚼舌根、敢小看主子的奴才,康熙严厉地吩咐道:“李德全,去查查哪些个碎嘴的敢议论主子,全部送到慎刑司杖毙了!” 十四阿哥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怎么看样子反倒是这臭丫头更得宠了?连四哥也得了教女有方的赞誉? “玲珑,朕会处置那些奴才,不伤心了啊,爱新觉罗家的格格不兴哭的!”康熙安抚哭得兔子眼一样的孙女儿,明明不是嚎啕大哭,可这垂头流泪的样子,倒更让人心疼许多,“那些话都是奴才胡说的,玲珑回去就不告诉你额娘了,免得惹人伤心,知道吗?” “皇玛法,颜颜知道了,不会告诉额娘的。”止了泪,颜颜乖巧地点头道。 胤禛垂目遮去眼中情绪,旁人听不出什么,他可是懂的,皇阿玛怕是担心徽音会为了颜颜找上门来算账,这才如此安顿的。皇阿玛许是一时没想到,徽音身边还有个莫璃呢,这些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康熙话一说完也想到了莫璃的人脉问题,这么一来他就越发生气了,这个德妃,既然玲珑是在永和宫碰上嚼舌根的奴才,就说明她治下不严,连一宫的奴才都管不好……不对,康熙想深了些,猜测是不是德妃故意安排人在玲珑面前说这些的,否则小小的奴才怎么敢正好说着让玲珑听到呢? 想到暗卫查出的德妃和老十四暗地里做下的那些事,康熙越想越觉得他猜测的是真的,于是再抬头的他,看向十四阿哥的目光变得宠爱了不少,本想着回头让李德全去申斥德妃治下不严,现在他却改主意了。 这母子俩真是不错,一个指使奴才在玲珑跟前说三道四,一个跑到乾清宫暗道玲珑恃宠生骄,连带着说老四私下也是目中无人,倒是好一番算计啊! 康熙相当恼怒,他宠爱一个孙女怎么了,这母子俩就这么看不惯?哼,有本事老十四也生一个如此伶俐聪慧的出来看看啊?像玲珑这样出众的孙女,他多宠宠碍着谁了? 于是……德妃和十四阿哥悲剧了,永和宫莫名其妙地又失宠了一阵子,而十四阿哥,仿佛比从前越发得圣宠了。 只有胤禛,在一旁笑得很舒畅。 a 6 剧情破坏者 御前奉职的日子好吗? 若曦并说不出来,但是比起选秀完随便指个古代男人嫁了,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在清朝也算可以了,至少不管谁见着她,总归不会像对其他宫女那样,这是她觉得最好的一点了。 唯一让若曦不高兴的就是,深得太后、康熙宠爱的玲珑格格,不过五六岁的小丫头,主子派头十足不说,还老和她不对付。康熙四十三年十爷生辰时,她费心折了那么多的千纸鹤,却被这个小格格给鄙视了一番,好一阵小看。 这不,都康熙四十五年了,若曦深深叹息不已,打听四爷的喜好,一直照做着也未见任何效果,因为十三爷特别喜欢玲珑的缘故,本来她刚开始和未来怡亲王还不错的关系,现在也变得疏远了。 若曦暗自切齿,这个雍正自己不好应付也就罢了,连带着女儿也这么难搞,真是愁煞她了!虽然八爷是她姐夫,十爷和十四爷这边关系打得好,但这三个未来都是倒霉催的,她总得为以后考虑啊! “姐姐怎么又发上呆了,几位爷来了,该上茶了呢!”玉檀进了值房,边往茶叶柜子那边走,边笑道。 “来的是哪几位爷啊?”若曦回头一问。 “四爷、五爷、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都来了,这会子正在和皇上说话。”玉檀取了几位皇子喜欢的茶叶,转身到了存水的地方。 “这样啊,”若曦一听那个小丫头没来,起身抚了抚衣摆,“我来帮你吧!” 玉檀有些奇怪,却点头应了。虽然来的阿哥多,但是也没有全到,她再叫个小宫女就可以了,平时不是重要的时候,若曦并不会主动去殿里奉茶的啊? 茶盏都备好后,若曦和玉檀端着还未进殿,就听到里面传来欢笑声,她下意识地就想退回去,怎么四爷的那个好女儿又来了?奈何走到了这里,突然离开肯定行不通了,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皇玛法啊,明年冰嬉也带我去嘛,好不好?”颜颜拽着康熙的衣摆,双眼亮晶晶地祈求道。 康熙被摇得无奈了,抬眼横了眼十阿哥,他可是知道的,就是老十和老十三招得小丫头,不然哪会有今天这一茬?他无奈地低头,并没有给出确定的答复,而是问道:“玲珑,给朕说说,为何要去看冰嬉?” 胤誐被自家皇阿玛一横眼,立刻缩了缩,暗地里埋怨不已:又不是爷一个人干的,老十三也有份的……哼,这个老十三今天躲哪去了,累爷被皇阿玛瞪! “不是看,”颜颜一板一眼地纠正,“皇玛法,颜颜是要滑,不是去看的。” “哦?”康熙觉得好笑,侥有意味地扫了眼下面的胤禛,“谁教你要下场的?那可不是儿戏,你一个格格,怎得像个阿哥一样调皮?” 几个皇子除了十四阿哥,都不由得心神微紧,特别是胤禛和胤禟,他们都听出来这是话中有话呢,若是说出来他们哪个教的,肯定又是好一番猜忌! “皇玛法小看人,”颜颜气呼呼地鼓着小脸,转手一指侍立在旁的若曦道,“她都能和八叔、十四叔滑冰,为什么颜颜就不行了?” 轰…… 若曦立刻跪下告罪,什么叫躺着也中枪,她今天可没招惹这位小祖宗,怎么又遭罪了!一个御前伺候的宫女,和皇子私下滑冰,万一皇上想多了,他们就都完了!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起身行礼,连忙开口解释前因后果。一旁坐着的胤禛暗自偷乐,所谓“童言无忌”,这可怪不到任何人,若是他们行事检点一些,怎么会弄成如今这样? “平身吧!”康熙听完解释,淡淡叫了起,没有对此表示任何态度。他看向对这场景有些不知所措的孙女儿,轻轻拍了两下,话题回归到了滑冰的事上,“玲珑,冰嬉像阅兵一样,不是闹着玩的,你是格格参加不了的。” 颜颜闻言急了,也不顾刚刚怎么了,生怕被打断地道:“皇玛法,颜颜没说参加啊,是十四叔说没您的同意,颜颜滑不了的,所以就来求您答应了,颜颜就想好好玩一回,这样皇玛法也不同意吗?” 十四阿哥冷汗一冒,他随口说说的,怎么现在搞得好像他故意让玲珑到皇阿玛跟前问的一样,说轻了是他误导侄女儿,说重了可就是他算计着让玲珑因妄图以女子之身,参加国之大典而遭皇阿玛厌弃的了。 皇家里没简单的人,当然了,有时候简单的事也会被他们复杂化,就好比现在。 胤禛默然垂眼,他自然清楚老十四只是嘲讽颜颜说了几句,但是现在的皇阿玛可不这样认为。而且,老十四也无法解释说是无心之举,那样岂不是证明他曾借颜颜不能参加冰嬉而讽刺过侄女?到时候更是被皇阿玛所不喜。 其他的阿哥基本上和康熙的想法大同小异,都把这事给音谋论了,瞥向十四阿哥的余光不禁带了些旁的意味和探究。 “敢情你就是为了玩?”康熙心中百般思虑,面上却不显半分,只伸指点点孙女的额头,不由得说了一句,“你阿玛小时候读书刻苦认真,你的叔伯们没有一个躲懒的,你怎么就没学着一半呢?” “皇玛法,颜颜是格格啊,不用像二哥一样认真啦,颜颜玩得开心,您看见颜颜的笑脸不是也高兴嘛!”仿佛是回想到了自家二哥进学的日子,小丫头下意识地打个哆嗦,无比庆幸地耍赖道。 “儿臣管束不严,还请皇阿玛恕罪!”胤禛起身一礼,表示回去定当好好教女,只是看着女儿时,目光又很慈爱。 “行了行了,”康熙摆手,“你那严肃样子,吓坏了朕的孙子也就罢了,还想把玲珑也给吓着?朕看玲珑挺好,学识上她也不差,骑射又没坠下,没得拘了她的性子,这样的皇家格格,朕觉得不错!” “皇玛法最好了!”颜颜欢呼着扑上去,因她会武,倒一时窜到了康熙怀里,挂在他脖子上就是一个吻。 “颜颜,还不快下来,休得胡闹!”胤禛脸一冷,脱口训道。 众阿哥也是一惊,他们或多或少都学过点武,都看出这个小丫头不简单了。胤禟、胤誐常和颜颜相处,此事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们以为这丫头也就学了些简单的拳法,却没料到竟有点子轻身功法,瞧着还不似太俗。 “玲珑,怎地,你还会武功?”康熙目光暗沉,抱着放下孙女儿,含着一丝幽深的笑问。 “会啊,额娘教的,不过额娘不许颜颜凭这个欺负人,否则要打颜颜的。”颜颜老实点头,说到要被打的时候,还有点怕的样子。 徽音教的?小四嫂教的?那个女子教的? 在场众人心中思绪起伏,不由得都想到了更多。 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5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5部分阅读 “皇玛法啊,到底颜颜能不能滑冰嘛,您还没告诉颜颜呢!” “你啊,”康熙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徽音真是思虑周详了,连武功都教了女儿,他更没法轻易处置她了,“朕答应了,不过前提是你要学会滑冰才行,否则就作废了!” “不怕,颜颜一定能学会的!”小丫头握拳坚决地开口,眼神充满了自信。 一众人从乾清宫出来,十四阿哥目光狠厉地扫过被胤禛牵着的小女孩,今天这小丫头陷害了他两次,这几年所有的桩桩件件他一样也没忘,有时候他都怀疑他们上辈子是不是有仇。 胤禛感到了来自后面的视线,但是懒得理会。可颜颜就不同了,她循着停在她身上的视线望去,假意用小手捂住了脸,只剩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十四叔别捏颜颜的脸,”忽地她指向乾清宫的门口讨好地道,“十四叔快看,你喜欢的姐姐来了!” 若曦一退出来就听到这一句,转眼一看马上低了头,心开始突突直跳。她暗地里无比恼怒四爷家的这个女儿,在乾清宫门口喊出这样的话,不是明摆着让她惹祸吗? 十四阿哥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身为阿玛的胤禛在场,他真想提起玲珑好好打一顿,有这么害他的吗?本来若曦就没有喜欢上他,这么一招眼,肯定是要恼了他的。 “十四弟,若真是喜欢,寻皇阿玛讨了旨意也就是了,莫非还想留在御前……”胤禟不满十四阿哥刚刚看颜颜的那份毒辣,耐人寻味地留了这么一句话。 是啊,喜欢又不娶,难道不是为了留在御前探听消息? “我说若曦,”胤誐和胤禟一向亲近,当然是要帮腔的,更何况涉及了颜颜,护短那是肯定的了,“我十四弟也是一表人才,这都一两年了,你倒是给个准信儿啊,省的十四弟一直牵肠挂肚的!” 胤禩心里、嘴里都是苦,他低调地深情看了眼低着头的若曦,动了动唇却没说什么。打从玲珑出生后,老九和老十虽然还是支持他,但是一遇到玲珑的事,就变得寸步不让,连向他们靠过来的老十四,那也是半点不饶的。不过关系到玲珑的都是私事,所以老九和老十未有半点靠向老四的倾向,这才让他放心了些。 惟有若曦……这是最让胤禩为难的了。 “阿玛,咱们回家吧,额娘答应我做晚膳呢!”颜颜扯扯牵住她的大手,仰头笑着道。 “五弟、八弟、九弟、十弟、十四弟,我先行一步了!”胤禛道别,神色清淡地点头示意。 “四哥,我和你一起走!”胤祺叫了一声,紧跟着要离开眼下这个是非圈,他可不想掺和到什么求娶不求娶的事情里。 “八叔、九叔、十叔、十四叔再见!”颜颜礼貌的挥挥小手,笑眯眯地又道,“九叔,明天颜颜去找你,十叔,你答应带我跑马的,别忘了!” “知道了。”胤禟和胤誐本来还有些不高兴,听小丫头明个儿来找他们,立刻就笑了。 胤禛眼里透着淡淡的笑意,他可不管颜颜搅起的事如何解决,反正老八、老十四还有那个女人,他都没好感,他们有麻烦,他可是高兴得很! 于是,本来《步步惊心》的女主角,却忽然被贴上了十四爷的标签,一时之间宫里人都这么说了,而本来有望上升为男主角的八爷被华丽丽地忽视掉了,至于四爷、十三爷,那是压根没出现过。 什么?你说十三爷是女主角的红颜知己? 呦,你out了,人家和兆佳氏琴瑟合鸣,连认识的雅妓都送给了别人,更别说一个御前女官了,还是和别的皇子牵扯不清的女人,十三爷有那么脑残吗?亲近一个不同阵营的八爷的非正牌小姨子? 颜颜宝贝二三事(四) a 7 跟十叔学 康熙四十六年秋,胤誐带着颜颜去自家的庄子上跑马,叔侄俩玩得开心极了,等他们回别院休息的时候,却发现胤禟、胤祥也来了。 一伙人命奴才们去打些猎物,准备弄烤肉吃,一听这个,颜颜招来身边的丫头,贡献出了专门烤肉的调料。 指着奴才们烤肉,三大一小的四人坐在一旁等着,没成想香味散发出来后,引得三个皇子诧异不已,这么浓郁的香味,他们都是第一次闻到,猜测着原因可能和调料有关,所以就抓住小侄女儿问起来。 “颜颜,你这调料哪来的?”胤誐最先忍不住的,大着嗓门道。 “我说要和十叔到庄子上跑马,额娘就让墨玉她们准备了烤肉的调料,说是让我们玩得开心,吃得舒心。” “小四嫂?”三个皇子都是一愣,随即又觉得正常了。 “你可知里面都用了些什么?”胤禟发问,他想着知道配方的话,说不定能改善一下烤肉的质量,以后就都能吃到了。 “不清楚,”颜颜摇头,“不过,应该都是额娘庄子上出产的,我还没学过厨艺呢!” “……”三人泄气了,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雍郡王府那位“体弱”的侧福晋的庄子上,种什么都能活,有些还是没人见过的东西,也不是没有淘到种子、苗子试种的,可惜就是不见成功的,特别是那些瓜果,南方长的东西种在人家的温泉庄子就能活,哪怕是靠近一些都行,但一离得远,就完全不成了! “京城不是有卖的吗?回头我问问额娘怎么配的调料不就行了?”颜颜不解叔叔们的失望,奇怪地说了一句。 胤禟点头称是:“说得对,知道了方子,去那店里买来配了就是。”他一度眼红过那两家店,但谁让他种不出来那么全的东西呢? “颜颜,你好像很崇拜小四嫂?”胤祥想起上一次见那个女子,还是几年前南巡的时候,不由得挑眉问了一句,他看得出来,颜颜很喜欢小四嫂。 “是啊,”小丫头自豪地一笑,与有荣焉地道,“我额娘文武双全,琴弹得好,箫吹得好,饭做得好,简直就是个无所不能的仙女儿!” “仙女儿?”三个皇子齐齐摇头,有些事他们知道的不全,但是那个女子可绝对称不上“仙女”一说,心狠倒是绝对的。 “你们别不信,我额娘最好了,她还夸你们来着,鼓励我跟着你们好好学呢!”颜颜撇嘴,为自家额娘辩白。 “夸?”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胤誐开口问,他们都有些好奇,想听听那个女子怎么说他们的。 “是啊,额娘确实夸你们了!”颜颜点头,先看向胤禟,“额娘说,九叔敛财是一把好手,跟着九叔学,哪怕只有两三分也绝对不会受穷!” 十、十三阿哥双双看向胤禟,有些偷笑。而胤禟本人,则嘴角抽搐地问:“这叫夸?” “嗯,”颜颜承认,“额娘说,天底下败家的简单,置产、屯产的却不易,九叔能在皇家长这么大,就可以想见有多能耐了,敛财也是一种本事,学到了自然是受益无穷的。” 三人沉默了,这话说的直接,但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实。胤禟的感触就有些深了,人人都说他敛财,这并不是个好名声,甚至还有御使弹劾参奏过他,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敛财也是一种本事”,没有含任何鄙视色彩地论及此事。 “那我呢?小四嫂怎么说我的?”胤祥好奇了,于是紧接着问道。 “十三叔啊,”颜颜表情认真了些,略有些不解地道,“额娘说,十三叔才能性情俱佳,头脑也是出众的,无论是文是武都值得学习,只是也不算简单的人,所以要我多看多学,求得睛髓。” 胤祥闻言肃容,表情沉静了下来。这个评价很高,但是也戳穿了某些实质,他是爽朗潇洒,却并非没有音暗的一面,只不过不为人知罢了。 “其实,额娘说十叔的我才最困惑呢!”颜颜挠头,神色比刚才更不解。 “怎么个困惑法,说来听听?”胤禟笑了,瞥了眼巴望烤肉的老十,侥有意味地问。 “额娘说,所有的叔叔里,十叔是相当聪明的一个,让我哪怕不学别人,也一定要跟着十叔学,学了就不吃亏了!” 胤誐一直竖着耳朵在听,此时不由得身形一震,垂下了目光。别人都说他憨直鲁莽,即便是皇阿玛,也觉得他本性如此,除了额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聪明,而且,小四嫂竟然让颜颜跟着他学,任谁听了肯定都觉得不可思议。 烤肉还没吃,九、十、十三阿哥却都晓得了一件事,他们发现自家四哥娶得这个女人,委实不是个一般人,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小心点。 忽地,胤誐问话了:“颜颜,你跟你阿玛说这些了吗?” “说了。” 胤祥也像是醒神了,紧接着追问:“那四哥怎么说?” 颜颜眉眼弯弯:“阿玛说了,让我好好听额娘的话,多跟叔叔们学着点,不许捉弄叔叔们。” 三人相视一眼,皆有些惊异不信,他们家的那个四哥知道这些,还能容许颜颜和他们相处?就不怕他们带坏了女儿?真不像四哥能做出来的事…… “哇,烤肉好了!青玉、白玉,快点拿过来,我都饿坏了!”颜颜一声叫,兴奋地指使着身边的丫头。 香味四溢的美食,瞬间驱散了众人的种种思绪,只是影响却是已经埋下了引子。 a 8 额娘的重要 康熙四十七年春,颜颜独坐于马车中,一路出了京城。她垂目抚摸着从得到起就未曾离身过的白玉笛,唇角浮着冷笑,不由得回想起之前乾清宫里的那一幕。 从去年额娘失踪后,很多事就都不一样了。 颜颜忍不住想要落泪,若非她去云蒙山认了主,这不到半年的时间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阿玛的格格们的黑手,其他年长堂兄弟们的算计……投毒、相克的食物、熏香等等音私手法,无数人都乘机踩着没了额娘的她,想要弄死她这个备受恩宠的格格。 颜颜自嘲不已,她将云蒙山里的人编成了魁杓阁,分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部,如今谁又能动得了她?更何况,她本身武功不差,即使是魁杓阁nei武功最高的,也不是她的对手。 额娘……这些年,额娘到底为她挡去了多少的暗算,又是怎样护得她周全无忧? 抓着白玉笛的手收紧,颜颜掩去种种情绪,神情变得冰凉坚毅。 却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四面八方传来了沙沙的细微声音,玉字辈的八个丫头不明所以,下一刻就见马车里的小女孩出来了。 车辕上,□岁左右的小女孩站的笔直,身着淡蓝色的满族骑马装,脚蹬一双白色绣莲纹的缎面靴,右手握着一支挂了红色流苏的白玉笛,举目望向四周。 颜颜黑眸中冷芒电闪,好看的唇抿得死紧,她运气沉声道:“塞耳!” 马车周围的婢女护卫,包括始终坠着的魁杓阁四人,脸色一变很快地拿出贴身带着的布塞,连忙堵住了耳朵。这个东西,跟在主子身边的人都有,乃是特制而成的,就为了不被主子误伤。 马车上站着的小女孩右手行云流水一般翻转,白玉笛便横在了唇边,此时四面八方而来的几十个人影已到了一丈之外,突然,悠扬的笛声响起,清亮的音色传遍四周,竟能遥遥传到两丈之远。 颜颜调动体nei灵力,灵光笼罩在白玉笛上,明明该是引人共鸣的佳曲,却被她奏出了无孔不入的杀气,伴随着厚重的凛冽之势,如龙卷风一样袭向周围,几乎是几息的工夫,所有一切都静止了。 婢女、守卫们胆寒地下意识发颤,惧意直蔓延到了全身各处,他们听不到丝毫声响,只安静地看到从各个方向冲过来的人猛然七窍流血,状似颠狂地倒地不起,而后,他们的主子正好将笛子移开唇边。 不过吹笛片刻,就杀人于无形,这就是主子的实力吗? 颜颜打手势让身边的人摘下耳塞,平静地道:“走吧!”语罢,她便弯腰进了马车。 别说八个丫头惊恐到脸色如何惨白,就是魁杓阁的四个人,默默取下耳塞的手都莫名有些颤意,以音律一瞬间杀掉这么多人,还仅仅是动动手、吹吹曲,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天呐,多恐怖啊!! 马车再度行进,车nei的颜颜毫无影响地靠在垫子上抚摸玉笛,经过去年的事,她已经彻底长大了。 阿玛虽然真心疼她,但是他需要顾虑的有太多;皇玛法虽然也喜欢她,但是之前在乾清宫里,冷下脑子的她看到的却是那慈爱下的防备、考量;九叔他们虽然宠她至深,但是无论何时终究隔了一层。 只有额娘,平时宠爱却不纵容她,就算什么也没说,私下里却是全心全意地护着她,也只有额娘,会在她年幼落水的时候,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她,即使她休克了也没有放弃。 颜颜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了掌心。 颜颜很痛苦,她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知晓了家族未来的命运,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她只是想改变而已,那么厉害的皇玛法和额娘,如果求得了额娘的同意,皇玛法一定会改变家族的未来的! 然而,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颜颜不明白皇玛法为什么囚了额娘,也无法理解明明顺理成章的事,为什么会突然一切都变了?阿玛说她行事欠妥、思虑不周,莫璃姑姑说她为了权势牺牲了额娘,皇玛法说她终究太过幼稚天真了…… 权势是什么?颜颜很是委屈,她从来没有想要伤害额娘,她也没有喜欢过权势这种东西,怎能说她不孝? 颜颜不争气地又落了泪,她看到过阿玛挑灯办公,她见过阿玛办差劳累非常的模样,阿玛为了爱新觉罗家的天下,那么地费心费力,她不忍心阿玛付出了那么多,却得到个家族没落的结局。 额娘那么厉害,如果……如果额娘肯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啊,她只是想阿玛和额娘能同心协力,额娘能看到阿玛的艰难,难道这也错了吗? “主子,到了!”马车外有人说道。 颜颜从思绪中醒来,轻应了一声钻出马车,此处正是西郊一带,她无意识地紧紧握着玉笛的手:“分头行动。” “是!”好几道身影快速地闪远,既他们之后,那抹淡蓝色的小人也凌空而起,几个腾跃便不见了踪影。 …… 不久后,乾清宫的康熙得到了消息,震惊得难以自持。 京郊有五十八人伏击玲珑,主使不明。 伏击者尽数身亡,气窍流血、死状凄惨无比。 这件事还没查清楚,紧接着接到西郊的加急密报,这下康熙彻底陷入了焦虑之中。 玲珑格格带着不少高手去救徽音了,几乎没费多少工夫便制住了所有看守的暗卫。 不过,玲珑格格冲向湖心岛的时候,被一个包裹住整个岛的白中透着蓝紫微光的透明屏障给挡了回来。 康熙知道,徽音自始至中没出面见过玲珑,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 随后,玲珑就不知所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卷三白头偕老共此生 第1章 凤凰展翅 康熙四十八年的新年过得很惨淡,十八阿哥病逝、太子被废、直郡王被圈禁、八阿哥被训斥……这一连串的事让朝堂上风声鹤唳,连带着后宫、各家女眷都谨小慎微,众人看着康熙不见笑意的脸,再多的歌功颂德也都咽了下去。 不管京城如何,西郊却始终平静如初。 徽音拿出了须弥境出品的葡萄酒,和莫璃做了一桌年夜饭,对饮着度过了这一年的新年。 “过完了,咱们是不是又得进宫了?”莫璃端起好友收藏的高脚杯,眯眼看着杯中的红色液体。 “急什么,”徽音轻嗅酒香,举杯抿了一口,遥遥眺望着无涯居下看不到尽头的海,“交待‘学海无涯’做的世界地图还没信儿呢,再说了,总得给康熙点时间思量思量啊!” “说的也是,瞧瞧,连美男计都使出来了,这个康熙,有时候也挺可爱的!”莫璃笑了,她们现在底气十足,自然不会畏惧皇权,更加没有对帝王的崇拜,有的仅是不容人欺辱的傲气和想要恣意生活的决心。 “呵呵~!”徽音笑出声,没有再说话,不过又饮了一口葡萄酒。 康熙四十八年二月下旬的一天,胤禛再次到了西郊,轻车熟路地走上阁楼,他推开那扇门后,果然在窗边看到了徽音。屋子里已经添置了很多东西,诸如桌子、凳子一些简单的家具,以及新送来的床褥、帐子等等。 其实,这些胤禛并不满意,但是他却无可奈何,谁让坐在龙椅上的不是他呢?不过,若是他坐在龙椅上,也不会让自己的女人落到这种地步就是了。 “徽音,”富含磁性的男子嗓音,带着独特的成熟魅力,“这是你要的书。” 窗边的女子转身,就看到胤禛将一本书放到了桌上,她弯唇一笑道:“最近不忙吗?怎么没隔多久就来一次?” “你不想看见我?”胤禛挑眉,目光变得深了些。 “多谢你的书。”徽音机敏地转移这个危险的话题,几步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随手翻动那本书。 “工部的事务被七弟接了大半,皇阿玛的意思是,让我为他更好地分忧。”这话说得很巧妙,可偏偏解释明白了缘由,只不过关于康熙的交待,却并没有说出具体的。 “原来如此。”徽音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暗地里有些好笑。不就是当爹的想让儿子专心使美男计嘛,还分忧,可真够冠冕堂皇的! “你何时……怎么了?”胤禛正待询问她什么时候再和皇阿玛细谈,却见身旁的女子蹙了蹙眉,便转了话音道。 徽音递了个“无事”的眼神,右手自然地搭到了左手的腕上把脉,良久,她皱眉换了手又把了一次,神色变得镇重了许多。 “可是有何不妥?”胤禛看着不对,略带忧色地等着结果,心里已是闪过千百种猜测,想着是不是皇阿玛喂了毒,可什么毒能躲过这女子的敏锐呢? 不得不说,政治家的思维,就是和普通人不同。 徽音抬头古怪地瞅了旁边人一眼,低头nei视脏腑,直到看到小腹时,才敢确认刚才诊脉的发现。她等目中的灵光淡去,偏首注视着仍在等答案的男人:“我,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刚刚无意识运转灵力时觉得不对劲,要不然还真就忽略过去了。 “……”胤禛没言语,过了一会儿,像是反应过来了,清俊的容颜上如早春破晓,绽放出一抹欣喜的笑容,下一刻,他凑近些牢牢抱住了徽音。 这个孩子,他期待很久了!好像……比当时听到有了弘晖时,还要高兴万分,希望是个阿哥,那样就可以教他习字、骑马、射箭,等长大一些,还可以带着他去跑马、打猎! 徽音温柔地笑着,自去年腊月初时她就撤去了封住卵巢的灵力,没想到正月里就会受孕,不过也是,这男人腊月里和正月里每次来都抱着她痴缠,像是一年多没碰过女人一样。 实际上,胤禛这一年多以来,确实没去过后院。一来因为事多,他需要做的安排跟着也就多了;二来他念着西郊的人,根本没什么兴致享受鱼水之欢。 所以说,禁欲的男人惹不起啊惹不起! 康熙四十八年四月初,徽音和莫璃乘坐马车,前往了紫禁城。因怀孕的前三个月已过,要不然,这次进宫的时间还会向后拖的,虽然她们不在意,但是康熙,好像有些坐不住了。 乾清宫nei,康熙站在殿中等着什么人,一旁侍立着一位官员,另有李德全候在边上,殿中放着一座木箱子,比上次送来的更大一些、更高一些,却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赵问初,这东西你从何得来?”康熙眸子深沉,语气里并无波澜。他知道这就是徽音所说的第二份礼物,有了前车之鉴,这个里面有什么,已然不难揣测,只是不晓得又是何地的地图了。 “回皇上的话,臣乃受人之托献上此物,它来自哪里、到底是何物却并不知,请皇上恕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容周正明朗,从nei而外透着一股子干练,但仍旧未曾脱去那份书卷气。 “是吗?”康熙不置可否地一应,再没有出声的意思。这个赵问初,是康熙四十二年的二甲进士,之后一直在翰林院奉职,去年调到了户部,只因他实务通达,对钱粮的计算分外出众,虽然目前官职未升,但他的年龄尚轻,假以时日必将是户部一员弘股。然而……如此人才,却是出自徽音之手,她虽未成党,可已是让人头疼的大患了。 “皇上,司马姑娘到了!”一直在殿外的武丹通报道。 “宣吧!”康熙摇头叹气,nei心委实焦灼不已。 殿门大开,一袭淡青色绣缠枝莲旗装的徽音带着莫璃跨过门槛,因怀孕之故,她穿的是平底靴,所以并未听到花盆底叩在金砖上的声音,她们进来后福身一礼,没有跪拜。 康熙刚刚叫了起,却看到奇怪的一幕。 李德全打千行礼,而赵问初则难掩惊诧之色,下一刻,只见他恭恭敬敬地冲着徽音的方向弯腰一拜,语气尊敬地道:“子钰见过音姑娘、莫老师,两位师傅安好!” 康熙眼神骤然一沉,转眼发现被拜见的两个女子彼此一视,淡淡地点了点头,最特别的是徽音,整个人的气势一变,竟透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尊贵优雅,可她给人的感觉又显得淡漠疏离,明明高高在上的姿态,但那尺度合宜的浅笑,偏还生出几许亲和。 果然,康熙一眼就看到赵问初的表情多了些崇敬,脸上也带了些笑意,那是心悦诚服的笑意。 “哼!” 帝王一声冷哼,顿时打断了殿中的场景,李德全尽量缩小着存在感,他可看出来了,皇上现在很不高兴,从前他也没想过,莫璃那个懒丫头,何时变得这么陌生,虽说跟了四侧福晋,可也没道理影响至深啊,真是奇怪得紧! “皇上,还是单独谈吧!”徽音清浅地笑,视线掠过放在那的大木箱子,望向了着常服的康熙。 喜怒难辩的帝王摆摆手,命李德全和赵问初退下。 殿门合上,康熙冷笑道:“朕倒不知,几时起朝中的官员竟成了你的臣子,怎么,上次是个庶吉士,这次是个户部小吏,下次又会是什么?” “你紧张什么,无论曾经他们和我是什么关系,如今不都是在为你效忠吗?况且,你以为……我会让他们知道多少东西?”徽音看了眼目光不善的康熙,径自走到了这次送来的那个大木箱边。 “……”闻听此言,深感危机的帝王脸色稍霁,却越发意识到,所谓的“合作”已经由不得他说“不”了! “来看东西吧!”徽音找到了开启地图的按钮,和莫璃一起后退到安全距离,等待着地图展开。 “这次又是哪里的地图?”康熙问,眉宇间有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木箱子从最顶层向外打开,一层层向下平铺。 徽音从袖中取出一支多半尺的竹竿,伸手捏住顶端一抽,拉出里面套着的两节渐细的竹竿,竟是一下子让它延长到了两尺来长:“在看这幅地图前,我先引入一个‘世界’的叫法,你应该从传教士那里知道,我们所生存的地方,实际上是一个球形,而这个球形表面的所有范围,我将它统称为‘世界’。” 木箱子已经完全展开,彼此相接之后,赫然是一幅《世界地图》。 康熙聚睛会神地看着眼前与那幅《大清疆域图》类似的地图,不由地凑近了些。 “这里就是大清,这里是法兰西,这里是大不列颠,这里就是沙俄,”徽音用竹竿一一点着,“缅甸、越南、印度,嗯,基本上这一大片地域上都是有主的。”她划过欧亚大陆,如此说道。 “而这里,还有这里,除了一些当地的土著和少量西方流民,如今却没有正式的主人。”徽音点过澳洲和北美洲,眸底窜过几缕睛光。 “你想说什么?”康熙发问,无意过多地拐弯抹角。 “很简单。”徽音竹竿一指北美洲的方向,“未来世界的中心就在这里,而我拿出这幅地图的意思,就是要你与我合作,把世界的中心移过这片广阔的海域,让它扎根在大清。” 莫璃瞳孔一紧,随即又放出明亮的光。 将世界的中心移过一个太平洋?!! 莫璃从未想到,徽音竟是打着这个主意的,她们共同拟定的计划,从头到尾针对的都是大清nei部的种种问题,并没有上升到世界的高度,况且,在18世纪初去分羹,那敌人可就很多了,英国、法国、葡萄牙、西班牙……这些国家的殖民地以及航海上的本事,都不是现在的大清可以比拟的,更不要说与之作战、抢地盘和资源了! 康熙彻底愣住了,他再度看了眼殿中的《世界地图》,心里百味杂陈。这个女子的胃口,显然比他的更大,这些隔海之地那般遥远,根本不利于管辖,在他看来完全就是无谓之举。 “这是去年我与莫璃拟定的计划书,里面详细列数了大清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你可以作为一个参考。”徽音伸手接过莫璃手中一本线装书打开那么大的小册子,递到了康熙面前。 蓝色的云锦包裹着充当封面的薄板,这册子许是大了的缘故,并不是多厚,但是对于康熙而言,份量却是绝对的不轻。他看到那蓝色的云锦上写着四个隶书的大字,曰“凤凰展翅”,心神猝然震了震。 不理会翻阅“凤凰展翅”的康熙,徽音给莫璃一个眼神,便静立着不动了。 这边厢的莫璃走到殿门口,小声唤了外面守着的人,听到李德全应声后,要了一桶水方退回来。 “你要反?!!”康熙“啪”得一声合上手中的东西,周身的气势大涨三倍,一双幽深的眼眸怒瞪悠然在旁的女子。 “反?反了又能如何?我并不认为有什么理由值得我做这样的事!”徽音嗤笑,耸耸肩直视回去,“我的父母乃是为了在权势中保全我而死的,从我出生起,就在为了司马家的最高权柄而挣扎,皇上,康熙爷,你觉得权势这种东西,我会喜欢吗?” 憎恶,自我厌弃,反感…… 康熙平静下来,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双宁默美目中流露出这些东西,而且是真真切切的,毫不伪装的。 “我给你‘凤凰展翅’,只是为了让你能够更清楚地认识到,大清的弊端有多少、都是什么,至于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爱新觉罗家的事,我没兴趣草心,更加不会插手。”徽音说得冷漠异常,“我知晓的未来,仅仅是一个参考,而现在以后的未来走向如何,决定权在你不在我,如果你着手改变了,那么一切也就都不一样了。” “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康熙觉得糊涂了,如此看来,倒好像对这女子没有半点好处,那么,她又为何要做到这一步? “我之前说过了,我只要一点,那就是改变必须与我会付出的代价成正比,而且,改变还得是我推动的才行!”徽音扬眉答道,这一瞬间,她的表情带出些凌厉和绝然。 “那好,‘凤凰展翅’朕收下了。”康熙大约粗略看了一下,这里面列数的都是大问题,每一个又分析得很详细,虽然具体nei容没有多看,但是他想,以这女子的头脑,应当是不差的见解。 “大清的nei政,你自己处理,找大臣也好,找儿子也好,随你的便。”徽音颔首一笑,“你的美男计使的很成功,本来我不会让步至此,也不需要让步至此,庆幸你生了个好儿子吧!” 康熙不易察觉地有些尴尬,毕竟这并不是件光彩的事,特别是还被人家识破了。 “不过,有一件事,我却是现在就要和你提一下。”徽音正色肃容,一旁的莫璃往送进来的那桶水加了点颜料,而后将水倒到了《世界地图》中。 康熙略惊,看着那《世界地图》中的凡是代表水的地方,渐渐布满了倒下去的水,河流、湖泊、海域,全部都变成了剔透的蓝色:“这是……”这地图已经可以做至如斯地步了吗? “这就是大清目前的海岸线,从北到南绵延有一万多公里,但是很可惜,身为大清的皇帝,在你治下,如此的门户偏偏防备薄弱,有道是‘有海无防’,说的就是现在的大清。”徽音手中的竹竿划过大清的海岸线,语调有些纳闷和讽刺。 “大清有水师!”康熙反驳,攻打台湾时,若非大清的水师,焉能获胜? “我不跟你闲扯这些没意义的事,‘凤凰展翅’中关于海防这一块说得很详细,你回头慢慢看,我现在要说的是,希望你改变的第一件,就是海防!” “理由!”康熙也明白,扯皮纯属无聊,所以很干脆的给了两个字。 “一,nei政的改革,各方面都需要钱,而单纯依靠国库的收入,显然是杯水车薪,但是从大清nei部抽调,并非明智之举,所以我们可以打国外的主意;二,既要去国外敛财,必然得出海,可没有强有力的船只和火力护航,难保不会便宜了他人;三,海上变幻莫测,只有拥有绝对优势的战斗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而战斗力这东西,你说,除了实战之外,还有什么最好的积累方法吗?” 康熙再度翻开“凤凰展翅”,找到了海防那一部分快速浏览起来,良久,他目露睛明地道:“你能提供什么?” 呦,先前还不甘不愿的,现在进入状态得倒快! 徽音与莫璃视线一碰,随即似笑非笑地睨了改变态度的帝王一眼:“我只提供舰船的设计图纸及技术,以及出航途中的向导,还有货物贩卖时争取最大利润的讨价人员。” 康熙目光一顿:“也就是说,人由朕出,货由朕出?” “不然呢?战舰上的配置人员,未来就会是大清海军的人员,如果我来出,你能放心?再说了,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闲人。至于货物,赚来的钱是给你改革nei政用的,不是你出谁出?”徽音扶了扶腰,撇嘴道。 “朕好像占了便宜。”康熙意动了,那些洋人的东西在大清都是稀罕玩意儿,那么同理,大清的东西在洋人那,恐怕也不会很平常,这里面的利润的确很大。其实银钱这些倒是次要,他到底是为帝的,不至于眼皮子浅薄到这个程度,真正让他心动的,是海军! “不会,等船队平安抵达,所有利润的两成,你必须用来支付战舰图纸和技术的费用,还有,即使你的人死在海上了,我的人也要完好回来,否则……后果由你来承担!”徽音眸子一眯,流露出两分杀气。 康熙脚底窜上一股寒意,同样眯了眯眼睛。 “莫璃可以为你训练海军,当然,只是几个人,然后由这几个人训练其他人,你尽快挑出人选吧!”徽音合上手中的竹竿,本要收入袖中的,可最终她递了出去,“呐,这个送你,平时看地图的时候好用,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回去了!” 康熙接过伸缩竹竿,沉沉的眸子定格在徽音微凸的肚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呼出一口浊气,几步走到书案后,细细研读那份名为“凤凰展翅”的册子。 第2章 有阁颂音 康熙四十八年五月,康熙下旨晋封爵位,却是引起了满朝哗然。 皇长子胤禔晋为直亲王,从禁所移至府中;皇二子胤礽封为理亲王,暂居咸安宫,并着nei务府选址建府;皇三子胤祉晋为诚亲王;皇四子胤禛晋为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晋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晋为淳亲王;皇八子胤禩复为贝勒;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誐、皇十二子胤祹、皇十三子胤祥均为贝子。 旨意一下,所有人就都明白,太子复立是绝对不可能了,至于本来圈禁的大阿哥怎么时来运转了,大家也就是私下里议论议论,倒没人敢明面上表现出来。 而接到晋爵旨意的胤禛,不同于兄弟们那般的反应,反而nei心份外沉重。太子不复立了,也就是说他所熟知的一切都变了,那么,他该何去何从?而徽音,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正如胤禛所猜测的那样,徽音确实对这次分封爵位,有很大的影响。 事情还要倒回到上个月说起。 康熙看了“凤凰展翅”后,来回思虑了数天,睛神振奋了许多,但是一想到一手带大的太子和长子,又满是伤怀痛心,许是和徽音有了共同秘密的缘故,他宣了已经回小汤山的徽音进宫,说起了两个儿子小时候的事。 还没听完,徽音就不耐烦了:“你就直说,想要问问他们的下场不就是了?” “他们虽然做下错事,但也还是朕的儿子啊!”康熙眼泛泪光,悲悯之色一览无疑。 “我不是已经指明了路,你还啰嗦什么?年纪一大把了,做这副样子也不嫌难看!”徽音递了个受不了的眼神。 康熙想了半天,明白了什么,可随即老泪纵横地捶桌:“他们是大清的子民,是朕的儿子,怎能……怎能……” “那你就让他们等死吧!权势之争向来残酷,如今你这个父亲当家,他们顶多就是行动受限,未来怎样不用我说,你也猜得到。他们一个三十八岁,一个三十六岁,正是大好年华,如果换一种方式处置,结局自是未知。”徽音翻白眼,既想留儿子在身边,又顾忌着本就淡薄的父子之情,天底下哪有那么理想的事? “可……朕怎么忍心?怎能舍得?”康熙面显为难,似是不知该如何抉择。 徽音了悟了:“你想让我帮忙?” “既然你如此说了,朕……朕便忍痛割爱了!”康熙痛心疾首地闭眼,仿佛将要砍掉他的一条臂膀一样。 徽音无语了,她咬牙道:“你可以再得寸进尺一些吗?” 康熙不理会这话,只捧心受伤道:“ 清风颂音辞第5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6部分阅读 的两个爱子,保清、保成……” “哼,等我安排好了再说!”徽音愤而起身,一脸煞气地出了乾清宫。 当然了,这些其他人是不知道的,所以除了心有不满的徽音,谁也不知道大清的皇帝陛下,心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五月中旬,徽音和胤禛一起从乾清宫出来,慢慢走向咸安宫的方向。 “皇阿玛许我们去看……二哥?”胤禛想不明白,低声问了一句。贴身伺候的人都远远跟着,只要不大声,便不会被听了去。 “这种事,谁知道呢?”徽音摸摸五个月大的肚子,弯唇轻笑着。 “徽音,太子不会复立了?”胤禛顿足回头,视线下垂一些,在外人看来,似是在看还未出世的孩子,绝想不到他在问什么。 徽音抬眼,唇形动也未动,仍旧还是先前笑着的表情,她以传音之法道:“答案你不是都知道了,那还怀疑什么?现在一切都变了,我只能告诉你,康熙打算改革,其他的你应该处理得来,多的我就不能说了。” 胤禛惊住了,这是什么本事?居然可以用腹语同他人说话?大约是相处的久了,他的接受能力也强了不少,没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了。 “想说什么,心里想着我就听到了。”徽音补充一句,下巴一抬点向前面的路。 “那,大哥和太子,皇阿玛打算如何处置?”胤禛蹙眉,顺了身后人的暗示,继续往前走,同时在心里反问道。 “处以流刑,如今正在着手安排。”徽音默默跟着,继续传音,“夺嫡……我不会帮忙也不会提醒,或许有关你时,我会手下留情,但是提供助力,绝对不可能!” “我明白。”胤禛应了,只是心里有些失落,他知道,即使经历了去年的分离,他们的感情浓厚了许多,但是无论是他还是徽音,仍旧不会为彼此付出全部,不过轻易放弃倒是没可能了。 咸安宫近在眼前,他们向宫门口的侍卫出示了康熙给的令牌,立刻就被放行了,不过只许他们二人进入。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如今全无呼前喝后的风光,被禁于这一宫之地,竟是静悄悄得没有半点人声。 胤禛和徽音一前一后进来,细听之下没有半丝声响,只有少许的鸟叫声,再一辨认,才发现是咸安宫外面传来的,真是……莫非连只鸟也晓得这里面的差别? “四弟,”院中的石桌边坐着一人,素色的简单夏袍,满身的贵气,不是胤礽是谁?他起身看过来,目光停在了大肚子的那个女子身上,“是你?” “二哥,可还安好?”胤禛行礼,除了不再是君臣之礼,态度、神情倒是依然敬重,并没有任何奚落、嘲笑之色。 “还好,”胤礽点头,转而笑着望向让他意外的来客,“你怎么会来?孩子……几个月了?玲珑是要添个弟弟了?” 徽音斜眼一瞥:“不要弄得跟熟人一样,我们见过的次数不多,好吧?” 胤禛也是有些诧异,怎么二哥这语气,好像和自家侧福晋很熟稔似的。 胤礽优雅地笑:“当年……你说得很对,这里永远没有爷想要的东西,爷太执著了。” “执著本身并没有错,可过于执著就是傻、是笨了,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不好吗?”徽音见此,叹了口气,“你老爹将你流放了,放心,死不了!” 胤禛左右看看说话的两人,皱眉暗忖:二哥所求到底为何?徽音……又怎会知道? “这话说的,”胤礽摇头失笑,“爷就算去了太子的身份,怎么说也是皇子,顶多圈禁一生罢了,有老大陪着倒也不寂寞,如何会论到生死?” “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什么都不干,光吃着配发的米粮,你和那仓鼠有何差别?”徽音嗤道,“想当米虫,等下辈子吧,放心,大阿哥也过不了米虫的日子,他和你一样被流放了,有工夫还是琢磨琢磨怎么为日后奋斗好了!” 胤禛干咳了一声,极力忍住看笑话的想法,保持着清淡冷冽的表情。 胤礽瞅了他一眼,眉角一抽道:“我说,就你这性子,是怎么和四弟过了十年的?” “怎么过,也用不着你个‘泥菩萨’来草心!”徽音终于没忍住,送了个白眼。 “四弟,这样的侧福晋,可真是难为你了!”胤礽不理她了,对胤禛大感同情。 “……”得,胤禛也看出来了,自家侧福晋对二哥没好感,二哥被挤兑了,就寻他找回场子了。 “你好好养着,我们就先告辞了!”徽音挥挥手,笑眯眯地道,“不管这个孩子几个月,反正你是没希望见到他出生了!” 胤礽看着站到一起的两人,男的清俊挺拔,女的绝胜澈然,倒是极为般配,他眼底掠过一抹羡慕,很快又消失不见了。当年的赐婚,他是知道一些□的,四弟其实是被硬扯进来的,若是……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胤礽自嘲一笑,他是怎么了,竟生出这等假设? “二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望二哥多加保重!”胤禛行全了礼,面上虽无变化,但眸中却浮现出关切。一个不会妨碍他的皇子,即使是曾经的太子,又有何惧?此时表现出些挂怀,也算全了兄弟之情。 “嗯,多谢。”胤礽淡淡笑着,目送两人离开,却只有自己知道,这一刻他的心,不明所以地微微紧了一下。 从咸安宫出来,胤禛在前,徽音在后,仍是不紧不慢的走着。 “二哥……想要的是什么?” 听到问话,徽音一怔,旋即摇头轻笑:“还记得那年毓庆宫的事吗?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贪花好色,其实……他只是不甘、不忿,想要攀比罢了。大阿哥是长子,他虽然占了嫡,可自幼没有额娘疼爱,所以对阿玛有着执拗的独占,你们都觉得他出身好、地位高、受尽圣宠偏疼,却忘记了他没有额娘庇护,只剩下比你们更多的努力和责任。” 胤禛抿了抿唇,默然未语。当大家都长大的时候,谁还会记得这些?除了不满就只有不服,太子之位……真的太容易迷人双眼了! “骑射不能差,文采不能低,还得有储君风范,许许多多双眼睛盯着,他不能行差踏错分毫,其实这是他想要的吗?一岁多被立为太子时,他懂得什么呢?”徽音眺望着红墙黄瓦的紫禁城,慨叹道。 胤禛猝然止步,侧身认真地盯住旁边的女子:“只有他过得艰难吗?在这宫里,我们没一个过得轻松,徽音,皇阿玛一直护他周全,而我们其他人,却永远不得奢求!”语罢,他大步向前走去,背影笔直得如松似竹。 “真是……一个两个的,不愧是一家人呐!”徽音摇头,速度不变地往前走。 胤禛已经明白了,他的好二哥所求的居然是皇阿玛全部的爱子之情?这个事实让他难以抑制地想要冷笑,在皇家,又有这么多的兄弟,如果皇阿玛全部的爱子之情都给了二哥,那他们其他人又算什么? 忽地,胤禛深深吸了口气,缓下了脚步。他不免暗恼,都三百多年的经历了,怎么还会计较这个?他转身看去,入眼的就是撑着有些笨重的身子慢慢走来的女子,于是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些,静立着等候她靠近。 “我走不动了。”徽音站定,脸皱了皱。 “再坚持一会儿就出宫了。”胤禛抬头估算了一下距离,宽慰道。 “莫璃!”徽音冲后面扬声一唤,不指望这男人想办法了。怪不得皇家的女人流产率居高不下,不止争斗太多,还有走的路太多的缘故,偏还规矩死多。 赶上来的莫璃扶住好友,有些担忧地问:“吃不消了?我看你还是少进宫得好,送只海东青给康熙不就行了?或者派个人也行啊,何必对不住自个儿?” “嗯,回去就安排。”徽音靠在莫璃身上,这次怀孕不像上一次,对她的身体负荷太大,除了汲取她体nei的营养,灵气也被当成了养料,没办法,她只好不再运转灵气循环,可这样也未能有所缓解,随着月份渐大,就越发难受了。 一行人向宫门口而去,唯独胤禛,不着痕迹地看向了右后方的一个角落,那里藏着一抹太监服色的身影,他眸光一沉,招手让高无庸过来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出宫。 …… 康熙四十八年六月,正是炎炎夏日,今年的康熙没有去塞外,大约是事务缠身之故,他和太后带着几位近来受宠的嫔妃,去了畅春园。 徽音怀孕已经有六个月了,孩子的性别已然知道了,可惜莫璃不在身边,所以也就没了分享这个消息的兴致。打从四月初离开西郊后,她一直住在小汤山,并没有回府里。 而原来的雍郡王府,现在的雍亲王府,正在依照规格扩建,一是因为体制问题,二是因为府里的阿哥们渐渐大了,过几年免不了大婚,分家自然不可能,所以院落肯定是要建的。 不过西北院却是未动分毫,再加上扩建的缘故,本来偏僻的地方,现在倒是处于中段了。 “主子,王富刚刚来报,说是王爷来了!”诗涵走过来,拉了拉徽音身上的薄毯。 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看着丛丛盛开的紫薇,要是莫璃在就好了,还能好好聊聊天。徽音一手搭在肚子上,含笑望向远处的天空,听到这话,她偏头看去:“知道了。” 诗字辈的六个丫头在康熙四十三年先后出嫁了,这几年都升级做了娘,自她到别院后,她们轮着来照顾,也多亏了她们睛心,养胎的日子过得才算不错。 “怎么在外面吹风?你有身子了,便是夏日里也该当心才是。”胤禛径直走来,仔细看了看自家侧福晋的气色,才稍稍放心。他转而吩咐诗涵,“去准备一套出门的衣裳,不用太正式,舒服的最好。” “是。”诗涵应声退下,规矩半点没有落下。 “去哪里?”徽音不解,掀了毯子要坐起来,旁边突来一双有力的手,有些生疏却很小心地扶了她一把。 胤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见着人坐稳了才退开:“去圆明园,有样东西想给你看。” “圆明园?已经赐下来了?”徽音反问,委实记不清那个园子具体是什么时候赐给雍亲王的了。 “晋爵的时候赐的。”胤禛坐到贵妃椅上,拉住了心仪之人的手,唇边泛起细微却明显的笑纹,“你不肯回府,不如就去园子看看,若是喜欢住那里也不错,小汤山……到底远了些。” 徽音点点头,她名下的各处庄子虽打理的很好,但是距离京城最近的、适合常住的就属小汤山了,旁的地方临时歇几天还行,那都是留着日后用的,比如玲珑的嫁妆,还有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未来的家底。 换了衣裳,胤禛和徽音乘马车向西郊而去,路上两人时不时闲谈几句,气氛倒是融洽温馨。 圆明园从康熙四十六年就开始修整,今年四月到胤禛手上时,他只重点修了一处,其他的都打算日后再说。 “这是……”乘船而行,徽音顿感惊讶地看向即将要到的地方。 “我命人按你的喜好建了一座楼,你看了定会喜欢。”胤禛指向可见大概的建筑物,碍于船上的下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此处正是先前徽音和莫璃待了一年多的荒岛,即后世称之为蓬岛瑶台的著名之地。不过如今却换了模样,全然没有破败、荒凉的情景,反倒整洁漂亮,最显眼的一座木制三层阁楼。 下人被摒退了,胤禛牵起徽音的手,慢慢走近那座楼,这一瞬间,竟有种“携手共此生”的美妙感觉萦绕在两人之间。他语气有些沉缓:“是我没能护好你,让你在此受苦一年多,我将此楼建在这里,并亲笔提了楼名,徽音,你要信我,对于我来说,你是不一样的!” 徽音笑了,握了握牵住她的大手。她知道,作为一个男人,封建教育下的男人,又是他这样重责任的性子,护不住自己的女人,是被他视为耻辱的,这座楼……有表明心迹的意思,也有铭记此事的意思。 胤禛啊,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 “去看看里面怎么样?卧房、书房全部分开了,你不喜欢就没有上漆,不过日后要着人仔细检查,免得生腐生虫,或者种一些相克的药草也行。”胤禛啰啰嗦嗦说着。 这时离得近了,徽音仰头望去,只见楼檐下悬了一匾,上书“颂音阁”三字,正是身边人那笔气势恢宏的大字。 第3章 顺利产子 颂音阁三楼,徽音半躺在贵妃椅上,透过近乎落地的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淡蓝的纱帐被窗外的风吹得起伏不定,仿佛颜料晕染过的云,自有一番倾城之色。 “主子,用杯果汁吧,今年的果子特别甜,味道可好了!”诗言端着透明琉璃杯,笑着走了过来。 徽音闻声转眼,面上浮现一抹笑意:“你和谁一起过来的?”自六月末搬到圆明园后,这几个丫头愣是要来照顾她,说是府里的丫头没照顾孕妇的经验,莫璃又不在,调用嬷嬷她们也不放心,说白了就是赖着要跟来,所以如今她们是轮换着来照顾她的。 “奴婢和诗才过来的,主子请用!”诗言递过杯子,又掖了掖毯子,“主子,您身子重,可不敢再这么吹风了,九月了,天到底凉下来了啊!” 徽音失笑道:“你这生过两个孩子的人说的话,我哪敢不听啊,来,扶我去里边吧!” 若是几年前的诗言,怕是就害羞了,可如今这孩子他妈级别的人,又哪会被打趣到?诗言小心地为自家主子套上鞋,扶了慢慢往nei室走:“主子,您说的养胎法子,诗语当年都传授了奴婢们,要不也生不出壮实的小子,奴婢们啊,全家上下都感激着您呢!要说怎么养胎好,奴婢们哪能比您更知道呢?如今就是盼着您生个小阿哥,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徽音坐到nei室的软榻上,垂首摸着大肚子,下个月这孩子就要出生了,却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她撇开猜测,转而问道:“我听说诗涵的夫君不大好?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来听听?” “主子,哪个又嚼舌根子让您劳心,这可要不得!”诗言蹙眉,她嫁的是胤禛手下的一个管事,过门这五年已生了两个儿子,人长得又好,夫家人口简单,婆婆又是个爱孙子的,如今自是欢喜地抱孙子了,管家权也交给了她,许是主理家事的缘故,再加上原本就是徽音亲自调.教的,自是有一番不同的气度。 “你先和我说说诗涵的事,然后我再说这个。”徽音见身边的丫头各自的光景,也是舒心的,毕竟凡人都护短,这一点她要更胜一筹,当年她们六个的婚事,是她交待李生草办的,她们经营得不错,那个给她们作嫁妆的庄子已是增值不少,所以出嫁时还一度引为奇谈,说是怎么丫头的嫁妆都比得上一个小富之家的了。 “诗涵家的男人是王爷看重的,前不久跟着王爷去办差遇上了流寇,尽忠时缺了条腿,再加上未及时施救,回来后就渐渐不好了,她家婆婆嫌诗涵照顾的不好,我们几个虽然时常去看她,可……”诗言也是窝气,她们虽然都是孤儿,但是经主子相救,又教了识字理财,在府里伺候过几年,出嫁时带着对于一般人家来说甚为丰厚的嫁妆,若不是念着离主子近一些,便是寻个王爷的门人嫁了,日后怎么都跑不了个官太太,谁曾想一个侍卫之家竟会嫌弃? “流寇?”徽音眸色微变,胤禛没有说过这茬事,她暂且放过这个问,“诗涵可有儿女?” “有,她男人老跟着王爷忙,所以两口子聚少离多,前年上才得了个女儿。”诗言暗地里无奈,就因为生了个女儿,要不然那老婆子怎么敢这么对主子身边出去的人?好歹主子也是王爷的侧福晋,哪个吃了豹子胆不成? “重男轻女?”徽音拧眉,有些不高兴了,她的人只有她能欺负,别的人凭什么?“这些家事我不好插手,这样吧,回头你让诗韵带着黑帝去看诗涵,吓吓那拎不清的也好。对了,诗涵的夫君可知这些?” “怎么不知道?”诗言面露愤慨之色,“也不知是怎么了,原来不错的一个人,受了伤后就变了性子,现在连小秋苒都不敢去她阿玛屋里了?” 徽音脸上一沉:“诗涵挨打了?” “没有,想是病得重,还顾忌着我们几个和主子,只是言语不好听,动手倒没有!” “你去告诉诗涵,万事有我在呢,别管那些劳什子的规矩,孩子若是待得不好,就送到小汤山去,自有人往睛细里照顾。”徽音直接放话了,“养个孩子罢了,我们还差那几个钱?” 诗言欢喜地行礼:“是,奴婢定把主子的话带给诗涵,”她忽地又担忧道,“不过,诗涵那丫头……怕是要全夫妻情义的。” “无妨,接了秋苒过来,诗涵没有后顾之忧了,自然就知道该如何做了。”徽音对她教出来的人有信心,所以没有过多的干涉。 “诗涵知道主子如此为她打算,定会高兴得要哭了。”诗言眼中浮上泪光,这样的主子哪里去找啊! 徽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想了想又道:“我们庄子上可有适龄的丫头,若是家里愿意,你们看着选上八个,模样要顶好,性子……你们当是有数的,等选好了领过来,回头还要你们几个好好教教。” “主子,可是发现背主的了?”诗言警惕地问,神色有些凝重。 “嗯……我也不确定,不过我身边的丫头也确实该换了,离你们出嫁有五年了,词字辈的八个都到婚龄了。” “是,主子放心,奴婢会和李叔好好商量办好此事的。” 这边主仆俩说着话,岸边已是停了船,上岛的胤禛举目一望,眉宇不由得舒展开来,清淡的神色也不像往常那样冷冽了。 蓬岛瑶台本是三座岛,胤禛上一世下令修建时,用桥将之连了起来,模仿的是东海仙山,建筑都是奢华中带着大气,可这一次……他修建了一座看起来朴实的木质阁楼,将来即使扩建,必然也脱不开这个风格了。 徽音总是有些神秘的本事,六月刚搬过来时撒了些种子,即使时节不对,如今阁楼周围也是花团锦簇,一片繁胜之景。 岛上伺候的人不多,除了贴身丫头是徽音自己的人,旁的都是胤禛挑的,怕的就是后院的女人伸手过来,毕竟这个孩子若是阿哥,就是如今府里身份最高的了。 踩着楼梯上去,胤禛遇到下来的诗言,知道人在三楼后,就径直往三楼走了。这座楼的格局,参照了小汤山别院里的那个湖心岛,虽然没有温泉眼子,但是要更大一些,一楼是待客厅和奴才们住的地方,最边上是厨房,二楼是浴室、书房、卧房,卧房是留给还未出世的孩子的,三楼是卧房和静室,都是按照徽音的喜好布置的。 其实胤禛也不清楚,为什么还要静室,但小汤山别院里有,所以这里便也辟了出来,所谓静室,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矮榻,想来应该是徽音静思之地。 推拉门开着,胤禛进去后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人,便往nei室走去,撩起作隔断的纱帐,转过描金嵌珊瑚碧玺的绢纱屏风,就看到要找的人懒洋洋地靠着床柱,不知在想些什么。 “徽音,”胤禛微微皱眉,几步走过去将人拉着靠到身上,“也不嫌硌得慌,怎么不垫个东西?”说着从床里扯过两个枕头,塞到了床柱子那,这才让她靠好,“你不是第一次有身子了,奴才不经心了,你自个儿也该时时注意,怀孕生子处处要小心,亏得你还是个大夫呢,若是我不进来,你要靠着床柱子到几时?硌着了可有的你难受了!” 回过神的女子巴巴瞅着眼前啰嗦的男人,一时之间说出一大段半训半告诫的话,立时有些哭笑不得。世传雍正是个话唠,这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初始他们相互怀疑忌惮,后来有了些信任,却远不到亲近的地步,如今却…… 胤禛坐到床边,仔细端详了床上人的气色,放心地点了点头:“瞧你睛神头不错,当是一切都好的,这孩子看来是个孝顺的,一直都很乖,只是下个月就该生产了,平日可不能再贪嘴了,补得太过,生产时对你不好,再者,现在开始要多走走,不要觉得身子沉就躲懒,若是走得太累了,就让奴才抬你回来,人手不够再调就是了。” 徽音无语了,不由得奇道:“你何时知道这些了?” 胤禛干咳两声,掩饰着不自在:“我总是为你好的,别不当回事。” 知道这男人尴尬,徽音也不执意得到答案,心里暖暖地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孩子可好?”胤禛大掌覆上那大肚子,神情虽未变,眼中却含着期待,“可曾踢你、闹你?” “嗯,”徽音目露疼惜之色,“孩子很好,只是很少动,也从未折腾过我,乖巧得让人心疼。” “我会尽力护好你们的。”胤禛面色郑重,非常认真地说道。 徽音伸手抚摸肚子,却被旁边伸出的大手盖住了,两人的手缓缓而温柔地移动着,仿佛无言地表达着父母的爱。 “颜颜……还不回来吗?”胤禛忽地问道,本来他没想在徽音面前提这个,但是那丫头自去年离京后,这都过了一年多了也没回来,到底是疼大的女儿,纵然做了错事,他也是喜欢担忧的,虽然心里清楚,有那么多高手护着,定出不了纰漏,但不记挂又怎么可能? “我命人盯着呢,应该快回来了,”徽音答了,听不出什么情绪变化,“等她回来,你就知道这丫头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玲珑没有传信给任何人,包括康熙和胤禛,若非她命人盯着,也不晓得那丫头做了什么。 “了不得的事?”胤禛闻言一惊,首先念着的是女儿的安全,其次才觉得疑惑。 “是啊,”徽音笑笑,并不觉得她接下来说的话有多令人惊讶,“她混江湖去了,建了个叫‘仙音派’的门派,把身边的人都给编了进去,还和反清复明的人杠上了,有兴趣你查查就知道了。” 胤禛表情一肃,越发担心不已,反清复明之人与朝廷斗了这么多年,一直未曾解散,足见其不是易与的组织,颜颜才十岁,如何应对那些j滑成性的反贼? “你别草心了,她身边的人,随便一个都是江湖上的高手,她自己也是本事不差,出不了什么事的。”徽音一见这男人的神色,就晓得他在想什么,于是安慰了几句。 玲珑,这个女儿还真是给爱新觉罗家生的了! “不行,这怎是儿戏,得马上叫她回来!”胤禛有些急了,他十岁的时候,也没面对过这些事,颜颜还是个格格呢,大清又不是没人了,凭什么他的女儿去处理这么危险的事? “这事你插不上手,”徽音摇摇头,笑着一叹,“她是在挣嫁妆呢,放心吧,你这个女儿……可是不一般啊!” 闻听此言,胤禛明白过来了。因前年的事,颜颜怕是彻底认清了宠爱背后藏着的各种心思,去年徽音又被囚了,颜颜主动沾手“反清复明”这些人,一旦能够处理妥当了,就是大功一件,别说是婚嫁,就是用功劳折了别的,皇阿玛也是有可能答应的!颜颜去年出走,估计就是打了以功换母的念头吧? 想到这里,胤禛不由得看向身边的女子,暗道:她应该是知道这个的,不知会不会原谅颜颜? 徽音没注意这些,她心里盘算着,等玲珑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教教,怎么说也是她的女儿,她怎么对待那是她的事,可旁人想怎么着,就绝对不行了!多教教,也不至于被人欺负算计了去! …… 康熙四十八年九月,雍亲王府除了宁楚格以外的女人都很急,因为深得太后娘娘喜欢的侧福晋要生了! 其实雍亲王府里又要添孩子的事,没有谁刻意瞒着,康熙没有,胤禛也没有,只不过不同于以往的是,侧福晋怀孕、生子都不在府里,这一点让乌喇那拉氏为首的众女人很不满、很不安。 最可气的是,皇上赏得赐园,她们没一个去过,即使是乌喇那拉氏,借着养病想去,也被胤禛驳了,理由是园子还没修整好。 大家都清楚,这摆明了就是托词,若是没修好,怎生得侧福晋就住进去了?于是,一众女人暗暗愤恨不已,心知王爷是有心护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剑人平安生产,一时之间羡慕嫉妒恨充斥着整个雍亲王府。 当然,这些胤禛是没机会看到了,他被康熙派出去办差了,核查几省的钱粮问题,别人不清楚,得了徽音告知的“改革”两字,胤禛明白这是要追讨欠款、革新吏治了。 由于圆明园哪个女人也没去过,诸如格格、侍妾之流根本没有机会安排人手,而福晋和侧福晋,虽然有权力派人过去,可……她们没想到,徽音住在湖心岛上,岛上人手已经够了,没有胤禛和徽音的命令,谁也无法上去,更别说做什么手脚了,连看一眼情况都做不到。 于是,一入九月,雍亲王府的女人们,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坐立不安。 除了她们,还有一个人很关心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那就是康熙。他一直命暗卫盯着,当知道无法钻空子上岛后,不禁郁闷了,这个四儿子如今行事越发周密了,即使人不在京,安排得也滴水不漏。不能悄无声息地探知消息,他只能命人守在岸边,希望最早弄明白那个孩子的性别。 不过,和胤禛不同,也和乌喇那拉氏她们不同,康熙的心思要更复杂深沉一些,自得知徽音时隔九年再次有孕后,他就一直盘算着什么,且未曾显露出分毫,所以谁也不晓得这些,除了……与他合作的徽音察觉到了些,连胤禛都不知道他在打这个孩子的主意。 九月二十,西郊下起了雨加雪,徽音开始阵痛了,诗言六个从月初起就全部上岛了,得知主子阵痛了,立刻和新选出来的八个小丫头忙活开来,烧水的、准备东西的,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接生。要说这个接生嬷嬷的问题,是徽音死犟着不要的,为此还和胤禛红了脸,最终接生嬷嬷还是准备了,只不过不在岛上,被打发到岸上去了。 躺在床上,徽音忍着肚子一阵阵的痛,吃着诗情端来的汤面条,简直淡定地令人发指。要说她为什么不担心,只能说有作弊器在手,真的很强大。当初玲珑出生时,情况危急更胜于百倍、千倍,但是去了须弥境的五行湖,她独自一人照样在水中分娩了,这一次她还特意为了生产把雪苑叫了回来,如果情况不对,去须弥境就好了。 诗语和诗言一直看着宫.口的打开程度,她们一个是大夫,一个是生了两胎的,所以都很有说话的资格。 这天傍晚,外面放晴了,晚霞铺陈了整个西边的天空,映得福海像片金色的海洋,徽音疼了约摸四五个时辰,终于顺产生下了这个从怀孕起就分外安静的孩子。 雍亲王府的七阿哥出生了! 这个消息,当天夜里就送达了各处,所有关注此事的人自是反应不一,但是这些可不关徽音的事,她正草心刚出生的儿子呢,哪有空理会那些。 颂音阁里,徽音抱着襁褓中的儿子,满心满眼的慈爱,产房已被清理干净,她掐了个除味术,血气就彻底没有了。诗言她们,除了正在忙的,都围在了这里,欣喜地巴望着小主子。 “主子,您瞧,小阿哥的眼睛像您,嘴巴也像您,模样可真好看,日后定是个俊俏的!”诗韵笑得很开心,她刚刚还闹了笑话呢,把给小主子做的衣服都给抱了出来,结果很多都是几个月以后穿的,可见是兴奋得没边了。 徽音低头亲了儿子一口,撩起衣服哺喂他,同时抓着他的小手腕把了脉。因玲珑就是她亲自喂的,所以几个丫头也没觉得有什么。 “主子,奴婢看过了,小阿哥比当初的格格还健壮呢!”诗语见此开了口,突然她惊呼道,“看呐,小阿哥在看主子!” 众人注意力集中,果然看到吮乃的孩子睁着一双点漆一样的眸子,盯着喂他的徽音看,显得万分可爱招人。 “刚出生的孩子哪能看清楚东西,只是循着气味罢了,瞧你一惊一诈的,当心唬到主子!”诗言进来的刚好,拍了诗语一把,嗔怪地瞪她,“亏你还是个当娘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们也累了一天了,留下一个人,都去休息吧,明日起换着过来就是了。”徽音抬头吩咐道,“对了,让人报信了吗?” “方才已经命人报信去了,王爷的人也给说了。”诗涵最是细心,除了她,还真没人想起这档子事。 “那就行了,孩子放我这,你们好好吃了睡一觉,去吧!” “是,奴婢等告退!” 留下守夜的是诗才,其余人都走了。徽音喂饱了孩子,哄着小家伙入睡,送了一记晚安吻,在诗才的帮助下睡了,全然没想过旁的什么事。 第4章 ||乳|名默默 无涯居nei,莫璃正在逗弄新出生的干儿子,可是无论她怎么逗,这孩子都不出声,反而努力转着脑袋,似乎在找什么。 “我说,这孩子怎么不出声啊?”莫璃皱眉,微微使力掐了下小家伙的手,只见孩子咧了下嘴,却还是没有声音,她神情变了变,不由得看向不知去哪里沐浴回来,正在擦头发的好友,严肃地问,“是不是因为你们是近亲,所以生下的孩子先天不足?这孩子该不会不能说话吧?” 徽音拿着毛巾的手一顿,随意掐了个法诀,一阵风起后,满头青丝已干了,她递了个白眼道:“胡说什么呢?我和胤禛已经出了五服,哪里来的近亲一说?” “那为什么……总不会因为你年龄大了,而高龄产妇对孩子有了影响,才会这样吧?”莫璃眼睛一转道。 徽音嘴角一抽:“高龄产妇?按年岁算我今年二十八岁,并不算好吧?再说了,从康熙四十一年后,我的寿命延长到了两三百岁,去年修为再次提升,又增加了一倍,容貌和身体机能都静止在了二十岁左右,怎么也扯不到高龄产妇上去!” “可……”莫璃忧心地低头,这孩子生在皇家,若是不能说话,就是个有残疾的,必定会受人垢病,地位肯定会很低啊! “放心吧,这孩子没问题,简直健康得不得了!”徽音上前接过一直找她的孩子,笑得分外温柔,“我给他取名‘默默’,沉默的‘默’,怎么样?好听吧?” 这次该莫璃嘴角抽搐了:“你还嫌这孩子不够……将来风言风语多了,有你后悔的!” “谁怕这个,我的儿子能差到哪儿去?有那命就让他们说说看,我倒是很想知道谁这么有心呢!”徽音颇有深意地笑道,“你不知道,康熙正在打默默的主意,我还想看看他的反应,说不得……” “什么?”莫璃惊起,忙问,“康熙想干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是想着让默默接了我们手中的一切,但前提是默默必须是他教导出来的。”徽音无所谓地道,“我们到底是外人,若是爱新觉罗家的孩子掌控那一切,他不就放心多了吗?” “切,可真是好算计!”莫璃嗤笑,旋即又狡猾地抿唇,“不过,我们不是也这样打算了,还这么干了吗?那些小子,日后可没一个是池中之物!” “有一个玲珑就够了,同样的错误,我怎么可能犯两次?而且,要不是玲珑和胤禛自有一番因缘,当初我也不可能放开她的教导。”徽音没有什么难过、伤心的情绪,只是很平静地叙述此事,想起好友目前在做的事,她不由得问,“你去训练海军,情况怎么样?” “嗨,别提了!”莫璃一挥手,面露不耐之色,“康熙挑的都是亲贵子弟,那群小子压根不服管,要不是之前特意搬了十三阿哥这尊佛,人家哪肯理我一个女子?还是以前带过的那群小子好,训练的时候不偷懒,还能帮着收拾那些眼高于顶的,很得我心啊!” 在她们所熟知的历史上,十三阿哥自康熙四十七年起就被康熙厌弃了,至于有没有圈禁,并没有明确的记载。在今年提出训练海军时,徽音向康熙建议派位皇子,她有意引导了一下,虽然康熙清楚她指的是谁,却未曾阻挠,反而同意了。 所以才有了现在明为软禁、实则练兵的胤祥,这件事连胤禛也不晓得,更何况其他人了。 “海军的训练必须要严格,这关系到日后的计划进展,你让十三阿哥当恶人教训他们,千万不能手软。”徽音肃容开口,又问起了战舰的事,“船造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障碍?” “我知道轻重,那群小子现在都服贴了,瑞琪几个身份高的配合十三阿哥监管着训练的事。至于战舰的事……有你调过去的设计师管着设计,就连督造除了‘学海无涯’的人,还有康熙派去的人,基本不用我多看。” “那就好,等一切步入正轨,你就回来好好休息,至于练兵的事,你写册子吧,这些我们不好多插手,反正引头的人前几年就有了,如今也都在军中,给他们家族吹点风,我们再从旁帮帮忙,让他们上位来弄吧!”徽音笑了,她知道好友这段日子肯定累坏了! “你去忙吧,我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这个十三阿哥,最近可烦死了!”莫璃打个哈欠上楼了。 徽音目送好友远去,抱着乖乖的默默,瞬移去了西北方的耕地。 一望无垠的整齐土地,种着各种各样的作物,这一片都是麦田,旁边一片是浸在水田里的水稻,一溜都是金灿灿的,显然已到了成熟期。 徽音神识探出,用念力收割着地里的麦子和水稻。耕地、果林、热带作物区和外界的时间比,三年前被她调成了1:1,因为须弥境无四季之分,且气候、水热同时适合热、温带植物生长,所以即使时间比调成这样,每年也还是要收三次果实。 这里修建的仓库最初囤积的粮食、果实,再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5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7部分阅读 再加上她刚得到须弥境时,漫长时间里累积的那一茬茬果实,等她知道可以调整时间比后,将之弄得到最小,发狠收了好久,才把累积下来的一茬茬果实收完,因有了储物戒指、储物袋,所以这些东西就很好放了,而且不用担心变质问题,虽然只要须弥境的主人没允许,放在仓库里也不会坏,可到底太占地方了。 徽音想起囤积的东西就头疼,她已是金丹期修士了,根本用不着五谷杂粮,这些年供应各地书院的粮食瓜果都是须弥境出产的,就算如此也未能消耗掉冰山一角,即使由她除去其中的灵气拿出去卖了,恐怕仍旧解决不了此事。 将麦子和大米顺便脱壳装入储物戒指里,徽音叹口气离开了,她目前还没想出好方法,真是难办啊! …… 胤禛是在山西得到徽音生子的消息的,出京前他为了能早点回去,特意带了几个实务通达的门人,再加上被拉来的十阿哥,几个人分头去各省核查,所以在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就算回京也没什么了。 一遍遍看着粘杆处传来的消息,胤禛眼里满是喜悦,徽音真的生了个儿子,而且还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听说模样分外漂亮,这可真是今年最让他高兴的一件事了! 十阿哥是从河南过来的,一进门就瞧见自家四哥唇边的笑意,立时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四哥,你这是乐呵什么呢?” “你小四嫂生了个儿子,刚送来的信儿!”胤禛没有收敛表情,反而笑得更明显了,这样的表情,对于众人认知中的“冷面王”雍亲王来说,无异于下红雨一样的奇景。 “是和颜颜同母的侄子?”十阿哥反问,其实已经确定了,毕竟四哥家今年有孕的只有那一位小四嫂。不过,他暗地里嘀咕不已,听闻四哥去后院的次数并不多,是兄弟里有名的不好女色,可架不住人家命中率高啊,而且基本生一个活一个,哪像他们其他人,生得不少,可夭折的也不少! “是啊,”胤禛心情很好,起身过来揽住了弟弟的肩膀,“走,十弟,今儿咱吃顿酒,我出来时带了一小坛松籽酒,让厨子再做一桌菜!” “四哥请客,那感情好!”胤誐笑了,一听还有好酒,哪还顾得上诧异如此反常的四哥。他们兄弟可都知道,四哥那的酒都是难得的好酒,可惜除了敬给皇阿玛,四哥自个是个不好酒的,更是难得请一顿酒,再加上那张冷脸,就算想讨些回来,一见四哥便抹不开面子了。 康熙四十八年十月中旬,胤禛快马加鞭返回了京城,因神风的关系,他的脚程要快上很多,但仔细一算,按众人的速度能在孩子满月前赶回去,他便没有搞特殊,和十阿哥等人一同回来了。 梳洗后去畅春园交了旨,胤禛便转入了圆明园,一路到福海边,让奴才撑船送了上岛,看到颂音阁的刹那,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见到他来了,岛上的奴才赶忙进去通报,依着规矩,胤禛是不能进去的,徽音还有几天才能出月子。 “徽音,我回来了!”因他不肯隔着门说话,近身伺候的又都是可信的,所以就设了道屏风,胤禛透过屏风上绘着山水画的绢纱,模模糊糊看到了心中念着的人,“你身体可好?孩子如何?”生产的经过,他已经得了粘杆处的汇报,就不用问了。 “诗涵,把默默抱出去。”徽音的声音,照旧是那样的清润肺腑,她带着点笑意道,“一切都好,你走前不是安排妥当的吗?难道信不过你自己?” 孩子已经抱了出来,胤禛接过期待中的儿子,小心揭开襁褓,心中的喜爱马上多了五分,孩子的模样轮廓很像他,只有眼睛和嘴巴像徽音,猛然一看似乎承袭了他的容貌,可神韵却又是徽音的,这样的长相,让他怎能不喜欢? “差事可还顺利?”徽音神识一扫,清楚地看到了屏风对面的男人的神情,心竟是柔软得异常,不由得关怀道。 “嗯,”胤禛一应,得心仪之人关心,他自是高兴不已,再加上爱儿在怀,哪还有外人面前的那份冷淡模样?“徽音,洗三没办,满月我定会好好草办,你有何想法?” 徽音眼底流露出无奈,她知道这是胤禛父爱的表现,自然不会打击他,于是道:“这些我不懂,你着人收拾就是了,不过……能不能在圆明园办?顺便给畅春园也送份帖子。” “如此也好,”胤禛明白,徽音是不愿回府,所以不会强求,“我请兄弟们都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我给孩子拟了个||乳|名,叫‘默默’,大名是不是……”徽音提了一句,有些想知道这男人的想法,毕竟孩子是两个人的。 “默默?”胤禛蹙眉,怎么起了这么个||乳|名?但想想是徽音身为额娘的一片心,就不再有异议了,“那就这么叫吧,大名定是皇阿玛起的,估计满月的时候就知道了。” “默默出生的时候,雨雪都停了,晚霞很好看,你看能不能让拟个好听点的,大名到底重要些,不是||乳|名可以比的。” 胤禛失笑,点头答应了:“我试试看。”他低头逗弄孩子,可一直没见孩子出声,半晌觉得不大对了,“徽音,默默这是……为何没声?他可曾哭过?” “你觉得他是个哑巴?”徽音的语气带着些试探,不知是在想什么。 “难道……”胤禛心中大痛,不会的,他的儿子怎会说不出话?老天怎能这般残忍?想到众人的指指点点,他更是对怀中的孩子心疼万分,瞧这小身板,定是个能平安长大的,将来又该如何面对那些? “默默很健康,”徽音坚定地道,“他哭过,刚出生的时候嗓门很响亮,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用神识仔细观察过这男人刚刚的表情,没有看到厌恶之色,所以放心了。 “真的?”胤禛来回看向屏风对面和怀中,他相信徽音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如此一问并没有怀疑的意思。 “真的,这孩子懒怠动弹,而且很粘人,这都快一个月了,醒了就只是安静躺着,他只是不愿出声罢了。”徽音对这个儿子也很无语,除了她,就只有诗涵能亲近他,旁人都不让碰,虽然他不哭,但是情绪的表达特别强烈,可见是个性子硬的。 “日后纠正便是,这哪里算是毛病?”胤禛一副“我的儿子最好”的架势,自恋得不行。 “你也累了,还是沐浴完好好休息休息吧,府里也得回去看看才是。”徽音赶人了,她可受不了这男人现在的样子。 “也好,我回头再来瞧你。”胤禛将孩子递给旁边的诗涵,最后摸了把默默的小脸,“对了,那种药你可还有,给我一些。” “诗涵,抱默默去换身衣裳,刚刚尿湿了。”徽音支走了人,这才细问,“哪种药?” “就是那种增加受孕机会的。”胤禛面上闪过些尴尬,不过还是说出来了。 “有是有,不过不多了。”徽音答道,随即手腕一翻,从翰海天音里取了一个玉瓶出来,顺势一抛便越过屏风飞向对面的人,“药效很强,不宜多用……算了,等会儿我还是让人把效用、忌讳写了给你吧。”她不会问用来干什么,他们彼此都不会过问各自所做的事,不过能提供的帮助,还是会给的。 “我知道了。”胤禛学过武,尽管水平不怎样,但是接个东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 十月二十,圆明园人来人往,各个皇子都接到了帖子,连同宗室里的近支,也没落下。雍亲王在宗室中的口碑还是不错的,所以没有人驳他的脸面,而且顶着和硕亲王爵,谁又会那么没眼色? 宁楚格和李氏昨天到了圆明园,就为了今日的满月宴待客,她们这几年没少代雍亲王府应酬,所以并不陌生这些,四格格璎珞也被带了过来,自有嬷嬷丫头照看,而且还有长子弘昀在旁,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碍。 男女分开宴客,默默由徽音抱着出来,但是让女眷们见之一愣的,却是这位一向深居简出的雍亲王侧福晋,那绝胜的容貌,澈然如流云一样的气质,恍然如同天外而来的仙子,有种介于缥缈和脱俗之间的感觉,分外引人注目。 大家虽然凑着看默默,但是余光一直在徽音身上打转,这样品貌的女人,别说男人见了如何,就是她们见了也难免心神一荡,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恨,流窜在女客这边。倒是有心的,盘算着能不能娶了这位侧福晋的女儿,听说雍亲王的三格格颇得圣宠,又是个长得像自个儿额娘的,娶了定是好处多多,可一想到宗室女抚蒙古的事,便都息了这份心思。 “圣旨到!”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唱喏,男客那边心里透亮着,知道这是要赐名了。 要说这皇孙,能得圣上赐名的也并非全部,嫡妻所出的赐名那是惯例,侧妻所出的赐名不多,而且还要看圣眷如何,这里面差别都明显得很,雍亲王刚得的七阿哥在满月上能被赐名,这可就有些不一般了。 众人跪着接旨,默默被抱到了前面,听着圣旨的nei容。 弘昈,是康熙拟定的名字,随同而来的,还有一个重磅炸弹,圣旨中提到了徽音,说她本系名门,姿容俱佳,品性出众,今认为和硕恭悫长公主之女,记入瓜尔佳氏族谱。 瓜尔佳?司马徽音,今后就是她的名字。 徽音不由得嘲讽一笑,康熙可是先斩后奏了,看来这老头是打定默默的主意了! 瓜尔佳家?!!在场众人震惊不已,就是胤禛本人,也被吓到了。和硕恭悫长公主是他们诸皇子唯一长大的亲姑姑,当初老祖宗为了稳住鳌拜,将这位姑姑下嫁给了鳌拜的侄子讷尔度,后来鳌拜被皇阿玛治罪,姑姑就跟着姑父去了盛京,虽然那阵子过去后又回了京城,但是没几年就去了。 谁也不知道圣上此举何意,胤禛猜测皇阿玛想是要将徽音和颜颜、默默记入玉碟了,但是给徽音这样一个身份,却不知为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徽音虽然居于侧福晋之位,但出身却比乌喇那拉氏还要高,他的后院……只怕又要乱了! 众人不晓得康熙与徽音的紧张关系,只觉得这位雍亲王怕是要了不得了,瓜尔佳家,就算因鳌拜之故遭圣上迁怒,但是那一家的显赫,岂是如此就能抹杀的?这一深想,所有人的眼神就变得晦暗难测了,总不会这位一直来历不明的雍亲王侧福晋,是什么高贵的血统吧?因为一些不能言说的理由,所以圣上才下了这道旨意? 又或者……那其实是圣上的私生女,不过知道的时候已经嫁给雍亲王了,碍于同姓不婚的规矩,所以才让早已经没了的和硕恭悫长公主认作女儿,这样无论是血统还是辈份,就都符合了? 这些五花八门的猜测,自十月二十之后,忽然流传了出去,而且徽音极少踏足女眷聚会,这种神秘感,也让她的身世越传越神,甚至连她的额娘是什么出身,都演变出几十种版本,不过没人觉得她额娘身份低微,主要是康熙三十八年她出嫁时那嫁妆,真的壮观到让人记忆深刻,谁也不会觉得身份低微之人能有这样的家底。 所以说,弘昈的满月宴,过得真的很睛彩,而赐名之事则远没有更改身份这件事影响巨大,就被人选择性地忽略了。 第5章 谁的黑手 圆明园前,众人出来后各自登车上马,简亲王雅尔江阿像是有些微醉,任由贴身伺候的奴才将他扶上马车,待帘子放下后,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熏意,赫然是一片清明。 马车摇摇晃晃走着,雅尔江阿眯着眼,他袭爵的时候,阿玛交待过关于雍亲王侧福晋的事,具体因为什么缘由,阿玛并没有讲,或许阿玛也不清楚,皇父虽然在康熙三十八年赐了婚,但是这位侧福晋并不上玉碟,连带着她以后所出的子女都是如此。 简亲王主管宗室的事,所以他是除康熙、胤禛、徽音三人唯一知道此事的人。 可是,前段日子皇父私下召见了他,说是要把这位侧福晋记入玉碟,这里面……雅尔江阿想起今日接旨时雍亲王震惊的神情,尽管只有一瞬,却绝不似作伪,看来当中的事,除了皇父,恐怕就只有这位特殊的侧福晋知道了。 水,很深啊! 且不管众皇子们作何想法,圆明园这边首先炸了锅,除了徽音一人外,即使是胤禛,也有些惶惑不安。 宁楚格和李氏回了自己的住处,对于特意下旨更改身份一事,她们的反应各不相同。宁楚格仅是思虑片刻,叹了口气便作罢了,而李氏则一晚上没睡着,千百种念头溢满她心里,使她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胤禛处理完后续的事,径直上了岛,按惯例今夜是要歇在徽音那儿,当然,就算没这个惯例,他也会去颂音阁的。 三楼的卧房,胤禛一进来转过屏风,就看到床上的母子俩,头碰头睡着,默默闭着小眼睛,睫毛长长的,像他额娘一样。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顿时淹没了胤禛的心,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站在床边好一会儿才坐下。 “你来啦?”徽音迷迷蒙蒙睁了下眼,躺平身子懒懒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刚眯了一会儿,没成想睡实了。” “嗯,默默……刚喂过了?”胤禛眸底暗光一闪,看似平常地问。 “喂了,这小子食量大,晚上让诗涵再温些牛乃就是了!”徽音右手揉揉头,撑着坐了起来,一头青丝顺势垂下,就算是睡梦刚过,也未减去半分锦缎一样的美感。 胤禛见此,搁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终究没有探过去,他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儿子道:“晚上让诗涵带他吧,这一个月你也累坏了!” 徽音后知后觉地品出味来,终于明白眼前人的暗示了,她就说嘛,怎么总感觉这男人的目光有些怪,原来是…… 于是,幼小的默默被自家阿玛视作碍事之人,丢给了诗涵照顾。 徽音从宴客的地方回来后就沐浴了,所以无需再下楼,只有胤禛,让高无庸备好要换的衣物,去二楼的浴室了。那浴室为了方便,仿照小汤山的别院用了铸管,虽然造价很高,供水也麻烦,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十月的天,已染凉意,好在颂音阁修建时特意隔出一个楼梯间,就为了让人不受外面的寒风侵袭,是以穿着简单松快的袍子的胤禛,即使头发尚滴着水,也毫无影响地上了楼。 挺拔的身姿,未见繁复的袍子,室nei穿的软底鞋,因制留的不多却及臀的长发,容颜清俊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步履尊贵、满身优雅地在烛光中走来,正是唇角微微勾起、神情带着罕见柔和的胤禛。 徽音手指划过卷起来的黄绫圣旨,半垂的脸上似是有种耐人寻味的深意。 眼见此景,胤禛本来的热情消退,他敛笑走过去,坐到了徽音的旁边:“能否说给我听听,这里面有什么门道?”他们之间有默契,所以关于皇阿玛和徽音的事,他一概不会过问掺和,这是为他好,不过……能说的,他还是希望了解一下,毕竟谁也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滋味。 “你看你,头发还未干就跑上来,真当自己还是十年前?”徽音踢了鞋上床,从床头抽了块布巾,一边擦一边调动灵力,帮着胤禛弄干头发,同时答了他的话,“康熙的意思是,将默默好好教导,让他成为守护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又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所以能够接手我捏着的东西,给我和硕恭悫长公主女儿的身份,我就成了爱新觉罗家的一份子,不过他也清楚这不能左右我的立场,因此,这道旨意最大的用意,不过是提高了默默的地位,为以后绸缪罢了!” 胤禛感到头发干了,就向旁边挪了挪,看向身后的女子:“言下之意是说,皇阿玛就是给了个甜枣?”从古至今,面对意图不明之人,所用方法无非“彻底除掉”和“怀柔拉拢”两种,他虽然不清楚自家皇阿玛和徽音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他们的关系不好这是肯定的,可从近两年的情况看,显然皇阿玛没用“彻底除掉”的法子,也或许根本就用不了,所以才有了提升身份这一遭。 不过对于胤禛而言,徽音有了瓜尔佳这个姓氏,以及皇家正牌公主这个额娘,他的nei院虽然会乱上一阵子,但好处还是很多的,再说了,徽音本就有爱新觉罗家的血统,如今这样也算是歪打正着地正了身份。 “甜枣?”徽音一笑,摇头道,“我可不这么觉得,麻烦倒是真的,你家老爹最近是闲得发慌了吧,居然做这样的事,看来我给他的东西还是少了点。” 胤禛其实很想问给了什么,但是他不会这么做,皇阿玛不会让他知道得更多,而徽音也不想让他知道,那不是他该淌的洪水。 “启禀主子,三格格回来了,主子现在可见?”高无庸忽然在外面开口,恭敬地询问着屋里人的意思。 气氛一滞,胤禛看向了旁边的女子,发现她的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心里想了想扬声吩咐:“让她自个儿选个地方住下,有事明个儿再说!” “嗻!” “这个丫头,怕是赶路回来的,不过还是迟了点!”徽音啧啧一叹,仿佛未有任何的不高兴。 “徽音,月底就是我的生辰了。”胤禛很疼爱颜颜,也很喜欢徽音,所以不希望这母女俩因前年的事不对付,可……他又不知如何问徽音的想法,毕竟这母女俩能否和好,关键取决于徽音的态度。 “知道了,你的生辰礼嘛,忘不了的!” 两人随意又说了几句,就熄灯睡了,至于放下的床帐中是何风情,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 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末,徽音带着默默乘车要回雍亲王府,这是她自康熙四十六年九月后,第一次回府。诗涵与她们同行,她家的男人在默默出生不久就死了,女儿早就接到了小汤山的别院,只是回去尽了个孝,便又接回来了。 诗涵的婆婆盯着她的嫁妆,怎么都不肯让她离家,最后还是徽音派人寻了其族长解决了此事,让诗涵带着嫁妆和女儿出来的。婚姻的失败、婆婆的尖刻、丈夫临终前的羞辱,这些使得诗涵冷了心,放心把女儿交给李生他们后,就决定进府照料徽音和默默。 徽音和诗言她们虽然劝了,可没什么用,最后只好依了她,等她过了丈夫的孝期,说不定想法就变了。 这次回府,是为了过年,康熙已经点明了要徽音带着默默参加,事实上徽音本人也是准备去的,她自有别的打算,所以就顺势回府了。 府里的道路变化了些,不过依稀还能看到以前的样子,诗涵先抱着默默回了院子,尽管福晋病着,可仍旧是福晋,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做的,徽音自然不会计较这个,便去沁芳院请安了。因不好进去,就在门外拜了拜,全了这份礼,至于其他的女人,她一个侧福晋自然不用特意去拜见了。 黑帝这两年一直在须弥境,虽然有些对不住它,但是徽音还是把它放了出来,并带回了府。府里现有的女人都知道这个猛兽,不会有谁惊慌难当,只不过原打算去串门的人,立刻就断了这个念头。 远远瞧见她的院子,徽音只是抬头一瞥,就深深皱起了眉头。她本身的血脉里就有灵力,再加上如今的修为,对于一些凡人看不见、听不见的东西,凭她的眼睛和耳朵,没有一样能藏匿的。 在徽音眼中,她的院子上空气流紊乱,五行元素通通被压制住了,以前她住着的时候,特意改造过院子里的地气,还布下了聚灵法阵,可今日一见,别说灵气了,就是正常的地气也被篡改了,隐隐的还透出一股不好的污浊之气。 这件事很严重了,徽音不动声色地迈入院中,发现那异常竟是有两层,一层笼罩着整个院子,一层则在她的卧房之上,看气流的稳定程度,应该是有一段日子了。 哪一个想出的这种招数,还寻到了如此能耐的人物来对付她? 徽音冷笑一声,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院子里前来迎接的奴才们,心头已是怒火澎湃。她这一生,最不能接受的是背叛,最无法容忍的是挑衅,而眼下这事,可是占全了两样啊! “诗涵,着人叫苏培盛过来一趟,叫所有人到院子里等着,你跟我过来。”徽音抬脚走向卧房,压根不受半点影响,一进门果然看到软榻上睡着的默默,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灵光,这是她打的防护法诀,本是为周全考虑,却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诗涵,找一个空的大木箱子,你听我吩咐,把我说的东西全部装起来。”徽音抱起默默,孩子一到她怀里,周身的灵光立刻就淡去了。 一主一仆在卧房里转了一圈,仔细看了房里的所有东西,诗涵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听从命令将挑出来的东西,都放到了找出来的空箱子里。 不过小半个时辰,徽音抱着默默走出房门,随手将捏着的一个木制雕件扔到了装着各种摆件的箱子里:“子铭。”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不知从何处突来一道人影,竟是个弱冠之龄的少年,一身黑衣地站在那里弯腰行礼,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震惊、惶恐、不安……一时间不可遏制,就是等了好一会儿的苏培盛,也是难掩惊异之色。 “音姑娘请吩咐!”子铭从今年四月起就暗中跟在一旁,可今天却是第一次露脸于人前。 “这里面的东西,查清楚来历和经手之人,越快越好。”徽音一指那个箱子,子铭扫了一眼,领命就消失了。她抱着默默走到院子里那一帮子奴才前,语气并不算严厉地道,“谁做了什么,最好早点承认。”说完,她转向苏培盛,“苏公公,累您再等片刻,我还要清理些东西。” “侧福晋言重了,奴才惶恐。”苏培盛明白了,看来是要处置背主的奴才了。 “嗯,”徽音点点头,转身准备检查院子,“诗涵,跟我过来。” 沿着整个院子走了一圈,那个木箱子里又添了些东西,徽音再度回来时,默默已经醒了,一睁眼看到自家额娘,高兴地咧着嘴笑,显然他很开心能被额娘抱着睡。 “说吧,你们中是谁背了主?”徽音轻轻拍拍怀中的儿子,淡淡地看向一院子奴才。 “主子明鉴,奴才们没有啊!”此起彼伏的声音,一个比一个显得忠诚万分。 “住口,既然你们想不明白,就全部跪到能想明白为止!”徽音不愿听这些,撂下这句话后她冲苏培盛道,“苏公公,劳烦您派几个人封住这院子,免得有人打探消息,传出去谁都不好看。” 苏培盛闻言一凛,连声应了匆匆离去。 徽音抱着默默,和诗涵回了卧房,这院子里所有的奴才全部跪在十一月的风中,各自转着不同的心思。大约三个时辰左右,子铭回来了,因莫璃练兵前把一些人脉交给了他,所以打听府里的消息花不了一天以上的工夫,他就得了答案。 得了子铭的汇报,仅仅知道了哪些人是背主的,不过处置奴才也足够了,徽音嘱咐子铭再往深里查查,不用求快,务必要保证结果的真实性。 待子铭离开后,卧房里突然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劈哩啪啦,像是能砸碎到人心里去。 “春词,我的屋子可是你在打扫的?”摔完东西的徽音站定到院中的奴才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视最边上跪着的一个丫头。 “回主子,是奴婢打扫的,但是奴婢没有背叛主子!”春词跪得挺直,可身子一直在发颤,说起来她也伺候了有几年,刚刚卧房里那巨大的声响,真的吓到她了,此刻这副模样,已是难得的镇定了。 “梅词,平日里你也在收拾我的屋子,对吗?”徽音牵牵唇角,转而又问左边靠中间的一个丫头。 “回主子,奴婢收拾过,而且……而且好几次看到冬词偷偷摸摸的,不知在做些什么。”看似有些胆怯的丫头,咬牙说了这番话。 “主子,奴婢没有,分明是梅词自己所为,请主子……”被言及的另外一个丫头,也就是冬词,立刻高声反驳道。 “放肆,谁给你胆子插嘴的?”徽音竖眉斥道,她继续问下一个问题,“竹词,我不在这段日子,可有别的主子来过?” “回主子,乌雅格格来过几次,钮钴禄格格也来过几次,还有耿主子、武主子来过,不过次数不多。”被问到的丫头老实地回答,止不住地打着颤,分明也被吓着了。 “你们八个,是我挑出来命诗言她们悉心教导的,没想到竟是你们背了主。”徽音想着子铭查到的东西,一点点也无意弄清楚这八个里面谁背主了,谁没背主。 “主子,奴婢冤枉啊,主子,奴婢真的冤枉啊!”八个丫头开始磕头求饶,她们听出来了,这根本就是一棒子打死,主子根本不管无辜不无辜,打算连坐了。 封锁完院子又过来的苏培盛还没从眼前之景中缓过神,就听到侧福晋的吩咐:“苏公公,这是她们的卖身契,因是我的奴才,就按我说的处置,每人三十大板,打完后全部发卖了,还要麻烦你去圆明园一趟,把颂音阁那的八个小丫头接过来。” “主子饶命,求求主子开恩,奴婢没有背主啊!”秋词、竹词、兰词三个不住地磕头,泪流满面地哀求道,另外五个则已经摊到了地上,背主之人是谁,已是一目了然。 “那又如何?”徽音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宁默的眸子里冰冷得可怕,“你们一起被教导,一起共事,在我第一次问时你们没有开口,就证明已经有了包庇之罪,从我离开后的这一段日子里,我就不信她们的小动作你们未曾察觉一分一毫,既然如此,你们这样的奴才即便以前、现在不背主,将来也还是会背主。” 诗涵看着八个正值婚龄的丫头,暗地里不住地摇头,本来主子都打算回来就放她们婚配了,不仅归还卖身契,还会给丰厚的嫁妆,如今……却落得这般结局,主子最容不得身边人的背叛,当初明明教过她们了,谁知…… “苏公公,带她们去行刑吧!”徽音将八张卖身契递过去,竟没有丝毫不忍或不舍的表情,甚至连恼恨都没有。 苏培盛忽然觉得,其实王爷和侧福晋比起来,已经是个好主子了,拿着卖身契,领着八个丫头,他心里生出无尽的庆幸。 “你们听着,奴才间相互来往,赌钱吃酒、攀比闲话,我都心里有数,也从不指望你们尽忠到极致,但是在我的院子里,不传流言、不说道主子、做好分nei之事、安分守己,这些就是你们必须要做到的事,否则,一经查出,我不会管你们有什么nei情苦衷,一律处置了事,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人,不要妄想着运气有多好!可听清楚了?” “是,奴才记清楚了!”剩下的都是府里配过来的人,曾经已被胤禛清理过一次,再加上刚刚的一幕,委实太慑人,试想一下,近身伺候了三年多的丫头,侧福晋都面不改色地处置了,虽说是打了三十板子就发卖出去,可有伤在身,又那样被卖出府,可想而知,不仅她们自己下场凄惨,估计家人也要被带累。 跟着这样的主子,背叛两个字,纯粹想都不要想!! “行了,各自去忙吧!”徽音挥挥手,放人了。 至于那一箱子东西,里面可是门道多得很呢!徽音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轻易揭过此事,不论是谁下的黑手,她都要一查到底,好好回敬过去! 第6章 幽冥紫焰 胤禛和颜颜一起从乾清宫出来,他们今天都在和康熙议事,说的是反清复明的乱党。 因年节临近,康熙从畅春园搬了回来,这段日子他已经召见过颜颜好几次了。胤禛本人也是既骄傲又担心,谁也无法想象,不过十岁的颜颜,竟能做到如今这般,虽然并没有除掉反清复明的乱党,但是能摸到些消息,这对于朝廷来说已经很重要了。 等出宫门时,几乎就是要落锁的时候了。 还没登上马车,就接到了苏培盛派人传来的信儿,父女俩听完后,神情都是一变。徽音今天回府,他们是知道的,可是这一回府就发卖奴才,还摔了东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无论是胤禛还是颜颜,心里都是一跳,他们比谁都清楚,徽音从不会摔东西,更鲜少生气,如果到了今日这样,那肯定是很严重的事了,而且……苏培盛还说,徽音到现在为止还未曾用膳,一早上从圆明园出来,这都过了一天了啊! 雍亲王府的马车一路疾行,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康熙也得了密报,知道徽音那边发卖了近身伺候的八个奴才,他立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不过,暗卫并无法查清出缘由,仅仅知道徽音从她住的院子里,挑出了很多东西,都是些室nei常见的摆设玩意儿,弄不清上面有什么问题。 马车一到雍亲王府,胤禛就立刻下了车,和颜颜两个直往西北院走,顺便让候在大门处的苏培盛说说具体的经过。 “阿玛,女儿还是先回房吧!”颜颜有些黯然地低头,自她回京后,额娘还没有见过她,听奴才们说,额娘每日亲自照顾着弟弟,一直都很忙。 “嗯?”胤禛脚步一顿,目光深了些,点头同意了,“也好,着人准备些热食,用了歇着吧,我去看看你额娘。” “女儿恭送阿玛。”颜颜行礼,举手投足间尽是皇家格格的风范。 胤禛暗叹一声,转身快步向nei院而去,苏培盛垂头装透明,见主子走了,向颜颜行了礼,便赶忙跟了上去。 卧房里一灯如豆,迥异于往常的明亮,显得有些昏暗。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收拾出来的那间偏厢,似乎还有人声,仔细一听方知原来是默默在那里。 胤禛沿着熟悉的石子小路直奔卧房,眉心紧紧蹙着。这一路上听了苏培盛所言,他已经按下了惊讶,此刻最多的是疑惑,如果是寻常的背主,徽音不会这么震怒,他不解的是到底怎样的事,引得一向心疼屋nei摆设的人,会一通乱砸呢? 十一月的天,卧房门却大开着,能清楚看到正对门的软榻,软榻上的一张炕桌只放了一盏烛台,红色的蜡泪成柱流下,很快就凝结了。 胤禛进门扫过屋nei,在窗边看到了一抹纤细的人影,正是穿着月白绫罗绣银线暗纹汉裙的徽音,目之所见的情景,虽是一幅凭窗美人图,却看得他心头一阵惊悸不安。 “徽音……”几步靠近,缩短的距离才能让胤禛稍微安心一些,他刚刚看到的根本不像个人,更像个即将飞离的仙子。 一身白衣胜雪的女子,微微仰头望着窗外的夜空,冷月之光和烛火在她身上划分出鲜明的界限,一半冷清缥缈,一半柔和虚无,那随着夜风起舞的青丝,那如云一样拂动的群摆,无一不流露出一份不染烟火气的风姿绰约,宛如身在世俗,却又超脱于世俗的谪仙。 “回答我一个问题。”徽音半转身子,认真地看向几步开外的人。 此时胤禛方看见,面前人右手中执着一管两尺左右的悬银络紫玉箫,他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她,同时应道:“何事?” “年家的小姐,你要娶她吗?”徽音手腕一转,紫玉箫在空中打了个转儿,被她横在了身前,但只是个习惯性的动作,并不是御敌之态。 胤禛眸中暗光一闪,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面上无甚表情地道:“问此作甚?”年羹尧此人,上一世他用了、信了,却最终还是废了,这一世年家虽然还是被皇阿玛划归他辖制,可用不用一事,他一直在犹豫。 “你只说娶还是不娶便是。”徽音抿唇,无论是眼神还是神色,都表明她一定要得到答案。 “我们不是互不干涉的吗?”胤禛不明白,为何从没有过问夺嫡之事的徽音,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他联想到今日之事,不由得猜测,莫非有什么关联不成? 执箫的手略紧,徽音见眼前人不肯直说,不禁敛目偏头,宁默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抹难过哀伤,下一刻,她抬眼似了悟般点头,语气未有丝毫异常地道:“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话音一落,胤禛只觉心里莫名揪痛了一下,一种雷击般的疼蔓延到了五脏六腑,好像因他这一瞬的没有坦言,会发生什么一样,他动了动唇,正待细问什么,却□脆地打断了。 “胤禛,我是喜欢你的,即使不为了那个血誓,我都不会伤你。”徽音没有握箫的手背在身后,无人看到那只手被攥到泛白的模样,也或许……就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徽音,我知道。”胤禛勾起唇角,一句话说的自信而笃定,甚至带着些许感念和柔情,那双墨玉一样的瞳眸忽然焕发出难言的温柔喜悦,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心仪之人明确地表明心意,即使还有疑问未明,即使地点时间都有些不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总归不急在这一时,不是吗? “谢谢你的相信。”徽音轻轻一笑,仿若早春的梨白绽放,破去了无尽的清寒,却偏偏深藏着一份令人分辨不出的忧伤。 那天,胤禛终究没有得到任何答案,虽然他也知道必须要弄清楚,但……面对徽音的不肯说,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自己去查。 …… 须弥境多宝阁前,一道蓝紫色的灵光忽然闪现,待光芒淡去,却是出现一位容颜绝胜的女子,衣袂飘飞,婉约如神。 这正是从翰海天音瞬移过来的徽音。 只见她步履轻盈地拾级而上,仰头注视面前恢宏的阁楼,神情似有凝重之意。 如今的多宝阁,可见的有三层,三层以上的仍旧包裹在雾气之中。其实徽音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多宝阁根本就是因修仙而存在的,每当与须弥境结契之人的修为上升一个境界,它就会解封一层,不过……这里设有结界和幻阵,除非她允许,否则没有人可以看到多宝阁。 推开大门,徽音径直走向她筑基后露出来的一段楼梯,直 清风颂音辞第5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8部分阅读 直奔三楼而去。她现在是金丹初期的境界,三楼的一部分东西还是无法用的,不过有一样却跟修为没有多大的关系。 幽冥紫焰,传闻中的天下两大火种之一,而另一种就是最负盛名的三昧真火,只是它是音火、冷火,不同于三昧真火的至刚至阳。 多宝阁三楼和二楼格局差不多,所存放的东西亦大同小异,除了一些灵器、法宝、仙器之类的以外,就是可以存放的各种稀有灵植、药材、丹药,最后还有大量的炼器、炼丹材料和灵石。 不过幽冥紫焰并不属于这些中的一个,它和一些顶级稀有的东西放在一起,大概是原来须弥境主人的收藏,可惜的是,那位大能并无法使用幽冥紫焰,所以才能像个宝贝一样放到现在。 徽音之前仔细用神识看过这里的东西,所以东西摆放的位置都已熟烂于心,她走到靠东边的一个架子处,准确地从那众多的玉盒中取下了一个,顺便找出了关于幽冥紫焰的记载,转身往楼下走去。 神识探入手中的玉简,徽音阅读着里面的nei容,大段对幽冥紫焰威力的记载粗粗一看,她着重看了里面炼化此火的方法。 幽冥紫焰和三昧真火一样,具有焚尽一切的能力,同时它还有一种恐怖的力量,那就是但凡被烧之物、之人,会被彻底抹杀掉存在,连痕迹都不会再有。对于人、妖、魔及修士而言,一旦被幽冥紫焰所烧,那不是损及修为、受重伤的后果,而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但是,这样厉害的东西,却并非谁都能炼化使用,能够驾驭它的,必须拥有仙灵根的资质,否则只会被它燃烧到灰飞烟灭。 徽音起初从没有想过用幽冥紫焰,可就在今夜胤禛走后,她出府夜探一次便改了主意,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回事。 幽冥紫焰她能够驾驭,一旦炼化后火种就会融入她的灵力之中,只是……杀伤性太大,如非必要徽音根本不会起念炼化它。 玉盒中一簇苍紫色的火苗安静地燃烧着,然而它却一点儿也不炙热,幸好这个玉盒是布了阵法、打下重重禁制的器皿,否则也难以保存这般令人谈之色变的火种。 徽音拿着幽冥紫焰和玉简,瞬移去翰海天音找灵树的器灵了,她必须尽快弄懂炼化方法,早日熟练驾驭它,将一切的隐患都掐死在萌芽之中! …… 第二日,诗涵嘱咐小丫头看好默默,带着另外两个小丫头拿着洗漱用具去卧房,仆一进门她却惊了一下。 徽音打扮整齐地站在窗边,穿的是进宫的衣服,青丝盘作小把子头,左边簪了赤金珊瑚点翠珠花,右边插了支喜鹊衔玛瑙珠串簪,正中是一朵含粉牡丹花,双耳各带两副白玉坠子,虽然未施脂粉,却美得让人摒息。 “诗涵,吩咐下去,准备马车,把昨天那箱子东西带上,我要递牌子进宫。”徽音侧转身子,一双宁默的美目浮动着如水的清波,不似往日的温婉,反而有些薄寒。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诗涵恭敬地应声行礼,此时她才发现,主子穿着绣梨花云锦罩青纱的旗装,脚下踩的竟是往日很少穿的花盆底。 “默默可醒了?”徽音抚抚衣摆问,几步向门外而去,她打算先看看儿子。 “回主子,小阿哥刚醒,怕是该找您了!”诗涵给小丫头们打了手势,让她们整理卧房,便连忙跟了过来。 “嗯,你去吩咐马车的事吧,我看看默默。”徽音点点头道。 片刻后,雍亲王府侧门口,徽音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只带了一个大木箱子就要进宫,身边连个奴才都没跟着。 乾清宫的康熙还在上朝,尚不知道一个麻烦即将到来。胤禛站在皇子列里,耳朵听着朝堂上的事,心里却挂念着昨日的疑惑,他昨天连夜派粘杆处的人去查了,上朝前还没有得到结果,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徽音清理出来的那些东西,并没有掺和什么药啊毒的,不晓得为什么徽音会那么生气。 胤禛有种被迷雾笼罩的感觉,他昨天没有从徽音那得到什么答案,却能深刻地感受到,徽音是极其愤怒的,只是一切都压在了平静的神情之下而已,他们到底共同生活了十年之久,他不可能感觉错的。 “退朝!”李德全高声唱喏,众臣跪地恭送康熙,齐声喊着万岁。 乾清宫暖阁前,徽音迎着冬日的寒风静静站着,她身后是两个垂首侍立的小太监,那个大箱子就放在地上。几位被康熙点名的皇子陆续过来,就看到了那抹纤细婉约的人影,胤禛认出是谁后蹙眉走了过去。 “徽音,你怎会进宫?”两个小太监向胤禛行礼,待他叫起后识趣地退开了些。瞧着眼前人衣着单薄,胤禛不由得责备道,“出来时怎么不着裘衣,腊月将至,你刚出月子没多久,为何不去偏殿里等着?” “我有点事。”徽音转身,看清来人是谁,那绝胜的脸上立刻浮现澈然的笑容,听到这般关心的话语,她莞尔歪头,“你忘了,我不怕冷的!” 胤禛猛地想到手腕上的紫檀佛珠,面色顿时变好了,他怎么总是忘记那种恒温的珠子? 这边厢两人简单说着话,那边的几位皇子们就神情各异了。曾经的他们,从没有在意过这个女子,美貌的女子见多了,谁也不会为之着迷,再加上当时他们都以为这是个会带来麻烦的女子,所以没有一个起意要纳了她。 可是…… 几位皇子中,如今已有好几位和硕亲王了,胤祉、胤祺、胤祐隐晦地用余光瞟着站在那里的胤禛和徽音,眼底不约而同地划过一抹欣羡。这几年他们见得多的只有颜颜,本以为已是十岁孩子之母的女子,早已没了当年的那份风华,却没想到时隔十年再一次近距离见到,竟发现其姿容更胜从前。 四弟(哥)真是好福气啊! 胤禩以下的几位皇子,反应就要明显一些了。有的赞叹地打量,有的难掩惊艳之色,有的则分外嫉妒抱得如此美人的胤禛,最明目张胆的就属十四阿哥了,他毫不掩饰地看着那里站着的该称之为“小四嫂”的女子,眸中闪过三分的恶毒,四分的贪婪,剩下的居然是满满的欲念。 胤禛自然感受到了来自兄弟们的各种目光,他皱皱眉,眼神不自主地冷了下来,刚想挪一下挡住那些目光,却被身边的女子制止了。 “看两眼,又不会掉块肉的,别起冲突了。”徽音笑着安抚道,下一刻她抬眼漫不经心地扫过那边站着不走的诸人,唇边浮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胤祐是最先感觉到脊背发凉的,他只是掀了掀眼皮就立刻低了头,一边按下各种心思一边暗道:果然不能看表面,这女子经过十年,那目光里的深意和冷冽,简直比四哥的脸还渗人,幸好……不是进我府上啊! 胤禛闻言微愣,他转眼一瞥,不禁将心放到了肚子里。本来神色各异的兄弟们,此时居然都面露尴尬,除了老十四全部转开了视线,像是被什么扎了身子一样。胤禛侧首一看身边,心里顿时涌上来极大的愉悦,徽音这一瞬的表情,他可是知道的,只有遇到不屑沾染的人时才会出现,更何况她今天情绪明显不好,兄弟们这种目光,在徽音看来等同于调.戏,会给好脸色才怪了,不记上一笔日后报复回来就不错了! “各位爷吉祥,皇上口喻,议事下午进行,各位爷请回吧!”李德全小跑过来,行礼说道。 “那咱这就回了?”胤祉目前最为年长,他弹弹朝服,转身就要离开。 “四侧福晋吉祥,皇上宣您进去呢!”李德全忽然转向徽音的方向,笑着问了安。 “劳烦李公公了!”徽音颔首示意,又对身边人道,“四阿哥,您先出宫吧!”说完,她招手让退开的那两个小太监过来,指使他们把木箱子先抬进去。 “也好。”胤禛眸底幽光一闪,下意识看了眼那口大木箱子,心里更迫切地想拿到粘杆处的汇报。 一众皇子们见人家夫妻俩各自分开,当然也就散了,不过脑子里转的想法,就多得没边了,一个个忍不住猜测来猜测去,却偏偏还要掩饰到不动声色,怎一个“难”字了得! 风,越吹越冷了! 第7章 放心娶她 康熙眼看着两个小太监通禀后抬进来一个大木箱子,暗卫已经汇报过了,所以他知道那里面都是什么东西,但是……为何抬到乾清宫来,却无法想明白。 乾清宫伺候的奴才里,只有李德全晓得徽音的不同寻常,虽然他并不清楚到底是怎样地不同寻常,可每次主子要见这女子时的神情,却足以让他明白,这位主儿,连主子都分外注意,自然是怠慢不得的。 其实,李德全私下里是对徽音有好感的,一方面因为颜颜的缘故,一方面则是因为赏赐。宫里宫外的,哪个主子高兴了不赏人?像他这样的,做到太监总管已经顶到天了,除了对身外之物和体面看得很重外,旁的已入不了他的眼了。 宫里但凡接触过颜颜的奴才,哪个不晓得,雍亲王家的三格格得太后和皇上喜欢,却从不是个骄横虐下的,赏赐下人也不小气,虽然每次赏的东西都是同样的物什,可架不住那东西难得啊! “李公公,劳烦你寻个跑腿的,抓几只老鼠送来。”徽音进殿前悄声开口,随手便递了个绣功不错的荷包过去。 “四侧福晋放心,奴才这就寻人去办。”李德全接过赏赐,转身之际捏了捏,不由得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四侧福晋母女俩,赏东西大方是大方,就一点不好,那就是从来不换花样,无论是哪个奴才,赏的都是珠子,区别只在于大小。听闻有奴才拿出去给行家看过,虽说不如东珠名贵,可成色却是一等一的,比起东珠来半点都不差。 李德全吩咐手下的小太监跑腿,心里不由得满足又奇怪,这些年下来,四侧福晋母女俩赏他的珠子已有不少,里面成色比东珠好的近半,剩下的也和东珠差不多,令他不解的是,从没听说四侧福晋有这门路啊,怎么那手里的上好珠子就没见断过? 且不理会这厢的心思,徽音走进已然清场的暖阁,任由殿门口伺候的奴才关上了门。 康熙心头不由得一震,整个人都绷紧了些,殿中之人迥异于往日的神情、眼神,让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次的事真的惹恼了她,否则即使与他讲条件时都一派泰然的人,怎会露出这种明明平静、却风雨欲来的感觉? “我不跟你废话,”徽音右手一抬,旗装的衣袖拂过时,那个放在地上的木箱子轰然开了盖,“这些东西大半经了nei务府的手,我不管是谁做的,在你管辖范围nei的事,我便只问你,望你给个交待!” 隔空为之?康熙目光变了变,身子坐得越发挺直了,他冷笑道:“别以为朕真的就压不住你,这些东西上无毒无药,仅凭你一面之词,朕怎知你不是存心找事?” 康熙并不是糊涂的人,也知道如果没问题,这女子不会找上门来,但是他堂堂一国之君,如何能由得一个女子以问罪的口吻同他说话,所以拿暗卫报上来的消息说事,强硬地给顶了回去。 “哼!若是毒或者药,我会来找你?”徽音声音骤冷,宁默的眸子里薄寒已演变成了冰冷,“宅子里那点事、女人间的手段、男人间的算计,你当我司马徽音没见过还是没经过?但凡在此列中,我自己处理了便是,何需进宫一趟?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让你看看,这次到底是个什么伎俩!” 康熙闻言微怔,他蹙眉看着大步走到那木箱子边翻弄的女子,不禁陷入了重重猜测之中。难道真的出了事?可摆设器物上除了泡药抹毒,还能有些什么手段? “你过来亲自看清楚,免得说我蒙蔽天听!”徽音讽刺出口,也不管龙椅上的人有没有下来,径自去殿门口,让外面的人把抓到的老鼠送进来。 康熙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自傲于阅历丰富,仗着什么都见过,几步转过了书案走来。他看到木箱子旁边的地上,几样寻常的摆设被取出来放在那里,可左看右看也还是不明所以。 “把老鼠丢进去,退下吧!”徽音指使小太监做事,然后摆手让他离开。 小太监照做后却并未听话,反是瞧了瞧康熙的意思,见主子点头,方行礼告退。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徽音目光清寒得可怕,她随手把一个似虎又似牛的木雕扔到那些摆设上方,同时伸指向康熙的太阳|岤处打入一道灵力。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在康熙眼中,引得他双目微瞪,似惊吓似不信地抖了抖唇。他看到那个被扔下去的木雕,竟然悬在了地上分散放着的摆设上空,而且就在正中间的位置,最怪的是,在木雕停住的刹那,每个摆设中发出一道浊气浓重的黑光,两两相接后划出了一个均匀的五边形,待五边形闭合后,以那个木雕为中心不断地翻滚起污秽的乱流,让人只是一观都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是……”康熙面色激动,这东西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而且,当徽音的手指离开后,他便看不到刚刚那些了,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普通人是不能见到的,只有身怀异能的徽音,才能一直看到。 “这是阵法,”徽音再度将灵力渡过去,“你低头看看你自己,那层紫色的至纯气晕,就是我曾和你说过的紫微龙气,你再看地上的阵法,这不是我弄出来骗你的,而是真的存在。” 康熙低头,果然看到了周身紫色的灵光,有些玄妙神秘,却真的环绕着他。他转眼一扫地上的所谓“阵法”,发现那污浊的气流,比之方才所见稳定了很多,同样也浓郁了很多。他余光掠过旁边,第一次真切地明白,徽音的与众不同,这女子此刻浑身笼罩着雾气一样的灵光,白中透着淡淡的蓝紫色,显得神圣而不可侵犯。 这就是异能吗? 康熙心里划过一阵不舒服,说不清是因为这种无人拥有的奇异能力,还是因为得此能力的徽音太过得天独厚。 “那个木雕,你应该是知道的,”徽音撤去灵力,抱胸站到一边开始解释,只是嗓音非常之冷硬,“四大凶兽中的穷奇,涉猎广泛的你肯定听过,而下面那几样东西,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既无毒也无害,可是它们的材质,却有些耐人寻味。” “天地音阳,五行相生,弄这些东西的人,一来心思狠毒无比,二来阵法造诣极高,也算是个人物了,可惜用这等方外之法掺和到普通人事之中,却太过卑劣、欺负人。”徽音继续道,“那些摆设用的是至纯的五行材质,并且买通奴才摆到了与之相克的五行方位,最后用穷奇做阵眼,你所看到的阵法就是这么结成的!” 康熙倒吸一口凉气,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两下。这等隐秘的手段,若非通晓此道之人,根本不会被发现,那么……无声无息地谋害他人,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这五行相克阵布在我的卧房和院子里,雍亲王府有没有我还未细查,背后之人……”徽音讥诮地勾起唇角,“只能彻底消失,这般能力又心怀这般心思,绝不能留!” 突来的杀气,瞬间涨满了整个暖阁,也就是帝王积威多年的康熙,能勉力克制住了心神和举止,换作旁人,怕是早就能有多远就跑多远了。 “这阵法有何作用!” 徽音转头,瞧见明黄服色的帝王深湛莫测的眸子、杀意nei敛的表情,像是听了笑话一样反问:“五行相克,又有四大凶兽之一作阵眼,不管这阵法布在哪里,屋子也好、院子也好,一旦五行元素紊乱,地气被凶兽所压,你说会有何作用?” 慢慢死去? 康熙是真的被吓到了,紧接着满心、满眼都烧出怒火来,到底是哪个心思如此歹毒,这等谋算若是得手了,日后岂不是成了大患?今日敢对亲王侧福晋动手,敢算计一介亲王,明日是不是就敢伸手到宫里? 徽音不易察觉地冷睨了眼陷入思考的某人,抬手毁了那个小型的五行相克阵:“因阵法范围小,所以威力倍增,结果如何,眼见为实。” 康熙低头一看,眸光震颤了几下,脸色有些发白。本来活生生的老鼠,此刻已然气绝死透,未见血迹,未见伤口,悄无声息地就没了生机。 徽音看到的要多一些,那几只老鼠的魂魄被困在了阵法中,即使阵法毁了,也无法离开。这个阵法……倒真是厉害了!她虚空拂袖,轻易解除了阵法对它们的禁制,早年布在乾清宫的净化阵法自发启动,不过三息,那几个魂魄就散去了。 “说说你查到的东西。”康熙神色恢复如常,冷静睿智地开始发问。既然事情已然被拆穿,目前首要的就是解决,而非纠缠无谓的因由。 “你是大清天子,有你查不出来的东西吗?”徽音开口,忽地面上一寒,有些音沉地注目旁边人,“我说了这些东西经了nei务府的手,至于这里面究竟怎么回事……与其听了我的答案百般怀疑,不若你自己去弄个清楚!” 康熙心头一突,猛地想起了一个人,顿时,眼底的怒火又窜了上来。 “这是最后一次,你记清楚了,这是最后一次。”徽音郑重地警告道,“三十九年的蛋羹,四十一年的落水,四十三年的熏香……这十年来的每一桩每一件,小的我可以忽略不计,但就是如此,她身上的账也不少,常言道‘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可她已经不只是‘再三再四’了!” 康熙咬牙暗恨,看来他猜的没错,能让徽音找他来算账的,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朕会给你一个交代!”此刻他只能表态,否则为了一个小小的包衣奴才面对徽音给的压力,那会是让他极度头疼的麻烦,这太不值当了! “给我交代?”徽音觉得可笑,“你要搞清楚,她动手的是你儿子的府上,你这个当爹的,还真是‘称职’得很啊!” 康熙眉稍一挑,忍不住为这一刻的猜测而心喜:“你是在为老四叫屈?”如果这女子看重老四,那他是不是不用如现在这样忌惮不安?女人……到底牵绊的太多,不是吗? “没错,我是在为他叫屈!”徽音坦然承认,也清楚面前人心里的算计,不过却不会因此就说谎,“养母不冷不热地利用他,生母从不间断地算计他,就连你这个当爹的……也从没有在他受委屈的时候帮过一次,至少我还会为他叫屈,而你呢?你又做过些什么?” 轻蔑、小看、不屑,这就是康熙所见的徽音看他的眼神,康熙眼眶微红,眸子瞪得老大将要反驳,可一想到得知那个女人对老四的子嗣下狠手后,他所做的就是让老四忍,这反驳的话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她是你的人,所以我来寻你的责任,不要以为我司马徽音只会嘴上说说,这些年若非顾忌着胤禛,现在她坟头的草定然也有三尺高了。”徽音眼中狠光一闪,“看在胤禛的份上,这次我再放她一马,如果还有一次……我就不会再来找你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句话我一直明白是何等意思。” 康熙莫名打了个激灵,这种“好自为之”的语气,带着三分的戏谑轻忽,四分的深意提醒,剩下的竟是满满的认真残忍。他倏地背后发凉,下意识地问道:“你待如何?” “现在不如何,”徽音好整以暇地歪头,笑如夏花般灿烂地说,“你屋子里的雪,不是该你扫吗?” 康熙看着那双美目中未有半点笑意,紧了紧袖中的拳头:“等朕核查属实后自会处置。”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以前徽音就说过,要他管好那个女人,本以为这些年的事都过去了,当时徽音没有追究,他便以为揭过了,可谁知……那不是揭过,只是在累积罢了。 “随便你,但愿你的结果能让我消气,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动手。”徽音眯了眯眼,猝然转身离去。 乾清宫的暖阁前,站定的女子仰头望天,闭了下眼后向宫门的方向走。而殿里的康熙,则摊坐到了龙椅上,疲态与苍老同时占据了他的脸。为什么,这前朝后宫就没有一个省心的?虽然还要核查,可实际上他已经信了徽音的话,德妃,这个女人当真以为他不敢收拾她吗? 一次次的阳奉音违,一次次的算计老四和他,康熙碍于孩子们的面上,总归没有撸了她的脸面。他与徽音周旋、商谈已是费尽心思,可为什么这个女人还要屡次招惹徽音?难道这些年他表现出的特殊态度,还不足以让人察觉到不寻常吗?怎么会有如此蠢钝的女人,他当初怎会看上的? …… 腊月初二下午,徽音派人寻来了胤禛,说是有事相商。 苏培盛到书房通报时,胤禛正在看粘杆处这些天查到的密报,那日从宫里回来后,他就催促粘杆处的人细查,过了这几天才得出详细的结果,从没有哪次查东西这么难过,这让他不由得生出了警惕。 那些东西经手的人不少,而且被人刻意抹掉过痕迹,所以查起来很是费了番周折,不过只要做过,总有蛛丝马迹可循,当然还是能查出来的,况且粘杆处从康熙三十九年被胤禛整顿过后,水准提高了不少,虽然比起康熙手里的人差上许多,却也还是得用的。 年家小姐?德妃? 那些东西上没有任何药物和不妥,胤禛本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如今知道他的好额娘插了手,那就说明东西真的不对劲,尽管不清楚是何种手段,可有端倪是一定的。 唯一令胤禛迷惑的是,这一世他还没见过年氏,年家也仅在例行请安时看到过,年羹尧是有才没错,不过这一世他布置得早,手中人才不缺,军队里安排的人职位虽不怎么高,可根基都不错,所以年羹尧到底用不用,还很难说。这般情况下,年氏又怎会伸手到他府里,还和德妃共同谋划? 这些尚未想透,胤禛已到了紧闭着房门的屋子前,他摇摇头拂去思绪推门进去,有些纳闷徽音有何事要说。 掩好门转身,胤禛扫过一圈,抬脚走向屏风后面:“徽音,怎么不拉开帘子?”屋里光线很暗,他走向窗边,伸手扯了帘子拉向两边,“你这是怎么了?” 光一透进来,胤禛回头一眼就看到铺着虎皮的椅子里,坐着的正是一身淡青色汉裙的徽音,他的目光微软,几步走过去坐到旁边:“可是心里不舒坦?过几日我休沐,不如去庄子上跑跑马?” “下一届选秀,年家的小姐……你若想娶,便放心娶吧,她不会伤到你了!”徽音半垂着脸,长长的睫毛遮去了她眼中的所有波动。 胤禛闻言一僵,眼神不自主地冷了下来,这一句话像是兜头浇了他一缸凉水,本以为是前些天的事让她心里不痛快了,他还想着赶上几日处理完手中的事,抽空一起去散散心,却没想到…… “我……已经处理好了,”徽音缓缓抬头,脸色有些难看,嘴唇干裂如缺水的地皮,她极淡极柔地笑了,眼中划过几缕嫉妒和伤心,“我知道你想用年家,不,就算不为着这个,你也还是想娶年家的小姐,她……你可以放心娶了,真的,我没有骗你!” “徽音,到底出了何事?”胤禛猛然靠过去,蹙眉肃容问道,他明明白白看到了这女子似病重的脸色,心里没由来地有些慌。 “你可以娶她了,这不是你所求的吗?”徽音抬手推开眼前人,瞬间敛去了种种外露的情绪,起身向拔步床走去。可笑地,她竟然在嫉妒,嫉妒那个历史上备受雍正宠爱的年贵妃,她的感情已经深到这般程度了吗,居然会患得患失了? “不准走!”胤禛急了,他知道若是不说清楚,一定会失去什么,所以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将要逃离的人的手腕,向怀中一扯道,“徽音,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何时求过这些?你又怎知我所求为何?徽音,你怎能误……徽音?徽音?!” 怀中人发软下滑,胤禛这才发觉异常,他右手揽住徽音靠在胸前,准备用左手抱她起来,却突然看到左手掌心中泛着黑色的粘稠液体,那双墨玉一样的眸子里顷刻被慌乱无措所淹没。 “徽音,徽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胤禛拂开徽音背后垂下的青丝,瞳孔紧缩频频,他看到那淡青色的汉裙背心处,已被黑色的血迹晕染出一大团,并且还在不停地扩大着。 受伤了,是谁干的? 胤禛瞠目欲裂,他打横抱起徽音,将人小心放到床上,忍不住颤意的手抚摸着那张昏迷中的惨白容颜,唇隙轻动地呢喃:“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你是朕认定了要过一辈子的人,怎么可以有事?无论是谁伤的你,朕绝不会放过他,无论是谁,都休想抢走朕找到的温暖,休想!” 胤禛慌不择路地冲向门口,好不容易克制住紧张地打开房门,手中血迹仍在的他站在那里就是一通吼:“宣太医,高无庸,苏培盛,快去宣太医,快去给爷宣太医来!” 第8章 生死之间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莫璃和雪苑、菩提策马狂奔,三人均是面含忧虑,特别是莫璃,担心焦急之色掩都掩不住。 “雪苑,菩提,你们可确定?”莫璃狠抽了一鞭子马,他们是在京郊境nei才骑马的,之前都是用飞的。 “确定,我们与徽音结有血誓,感应到她受了重伤,不会弄错的!”雪苑和菩提双双点头,神色很是严肃。 “我.草,这马到底是哪个混蛋挑的!”莫璃爆了粗口,唯恐慢上半分会误事。 雪苑稍微离远了些,十分同情那位十三阿哥,临行前特意挑了好马相赠,如今未收到感激不说,反而被迁怒了。之前她带着莫璃用飞行灵器赶路的,马匹被丢到了能放活物的储物戒指里,到了才换的马,就这都嫌慢? 与此同时,雍亲王府也是气氛紧张,各院的主子都暗自打探着消息,毕竟今日爷宣太医的阵势太大了,不知道根本不可能。 几位胤禛信得过的太医被请了过来,他们一迈进四侧福晋的卧房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便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诸位太医无须多礼,诊脉吧!”胤禛在屏风后出声,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两个小丫头听从太医的意思,拉了丝线绕过屏风,屋子里的气氛很紧张、很安静,仿佛针落可闻一般。 “如何?”胤禛见太医们诊完了脉,连忙出声询问。 “这……启禀四爷,四侧福晋这是身受重伤,而且似有中毒之相,然……恕臣等才疏学浅,并无法诊出此为何毒,所以、所以,还请王爷保重!”几位太医互看一眼,其中一个硬着头皮回了话。 胤禛惊起,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惶惶不安,沉声道:“尔等的意思是,‘尽人事,听天命’?”开什么玩笑,他心仪的女子从不是让人护着的菟丝花,是能够与他并肩而立之人,虽不知徽音武功到底如何,但是寻常人耐何不了她却是真的,更何况还有那莫测的异能,她怎么可能出事?又怎么会出事? “回四爷的话,臣等只能配些普通的清毒汤药,但不知四侧福晋所中何毒,恐怕……” “去开方子吧!”胤禛无力地摆摆手,把屋里的奴才遣出去后,他怔怔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人平静似熟睡的脸,若是没有那异常的苍白,若是没有那干裂的唇色,若是没有那染着血液的衣衫,他真的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不过是比往日睡得更沉了些而已。 “徽音,”胤禛俯身抱住像个泥人娃娃的女子,埋首在她肩窝处,低哑地吼道,“快醒来,朕命你醒来,没有朕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许去!”片刻后,他似抽搐地撑起身子,双目赤红地开口,“徽音,醒来,那些庸医说你要死了,你不是向来看不起他们吗?那就证明给世人看,做实他们庸医的名头!” “徽音,我们还有一双儿女,颜颜尚未出嫁,默默尚未长大,没有你,皇阿玛会怎样对他们?我怎么护好他们?你如何忍心丢下他们?”胤禛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一种两世为人都没体会过的害怕,几乎侵占了他的全部思维。 “哇~哇!”院子里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伴随着的是诗涵近乎乞求的安抚。 “徽音,你听,默默在哭,你舍得吗?”胤禛惊醒般站起来,指着门外对静静躺着的人大吼。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儿子的哭声,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时候。 “诗涵,抱默默进去!”突来的女子嗓音自院中传来,未过片刻,卧房门被推开了。 “谁准你们进来的,滚……”胤禛怒瞪过去,见到来人是谁时顿时消音了。 莫璃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拧眉看着这边,她和诗涵一同绕过屏风:“将默默放到徽音身边去。” 诗涵刚刚见到主子身边这位特殊的宫女出现,刹那间就似有了主心骨,她依言把哭得厉害的小阿哥放到床上,怪的是一贴到主子身上,小阿哥虽抽抽噎噎还真的就不哭了。 “莫璃,救她!”胤禛挥手让诗涵下去,看到门关好了才开口,他知道这女子和徽音有很深的渊源,清楚的事也比他多,或许……不,她一定有法子救人的! “我不是大夫,”莫璃走到床边看了眼好友的情形,摇摇头答道,抬头时发现旁边的男人满含期望的眼睛瞬间暗淡,她又道,“有两个人也许可以救她。” 胤禛一下子有了希望,立时有了些睛神:“在何处?快叫他们来!” “府门口,他们进不来!”莫璃眼底厉色一闪而逝,哼,那些女人胆子够肥的,等这次过了定要好好送些“礼物”给她们才是。 胤禛并未想到会有人阻拦这茬事,当即大步准备叫高无庸去迎了人进来。 没过多久,雪苑和菩提就到了院子里,因菩提是外男,所以并没能进屋,只有雪苑可以近前察看。把小默默挪开一些,雪苑和莫璃两人褪下了徽音的衣服,胤禛不肯回避,所以一直在旁看着。 染血的衣衫不好脱,两人费了半天劲才扯掉,解开最后的小衣后,在场的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徽音的腰部以上、胸部以下被贯穿了,伤口处泛着黑气,隐约还有苍紫色的灼伤,最要命的是血还在流,像是无法止住。 “雪苑,怎么样?”莫璃第一个问道,这伤口不似她见过的那些,所以她也不敢拿大,使用现代的外伤处理方法。 “很严重,”雪苑面色凝重,绝艳的脸上含着一丝被惊到的诧异,“这不止是毒那么简单。”将徽音交给莫璃,她忽地扬声道,“菩提,你进来一下,徽音的情况很糟。” 胤禛一听这话,连忙拉了床上的帐子掩好,却也知道这两个相貌出众的陌生男女是唯一的希望,所以没有不分轻重地多话。 “雪苑,姑娘怎么样?”菩提站在屏风那边,他随手打了个隔音法阵询问,语气里满是担心。 “一击穿体,好在不是要害,但是……”雪苑嗓音沉沉,“伤她的是个邪修,伤口从里到外都是腐尸污浊之气,如果不能净化这股邪戾之气,伤口根本无法愈合。而且,我还在伤口处看到了幽冥紫焰的灼伤痕迹,菩提,是幽冥紫焰,我不会看错的!” 雪苑异常的激动和惊惧,引得胤禛和莫璃均是心神紧张。光听到那腐尸污浊之气令伤口无法愈合,就已经够让人心悸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吓人的吗? “什么?”菩提亦没了方才的风度,他惊叫一声,“怎么可能?那不是……不是会令……灰飞烟灭、魂消魄散的至冷至音之火吗?” 灰飞烟灭?魂消魄散?至冷至音之火? 这次,不管是胤禛还是莫璃,全部神色大变,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让徽音碰上? 菩提和雪苑激动害怕,却不是因为幽冥紫焰的恐怖,而是……沾染过这种火却没有被焚烧殆尽,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徽音已经能够草控了它,否则绝无可能还存在于天地之间。 “到底如何救她,请两位想想办法?”胤禛见两人没了反应,不由得着急道,言辞间竟似有些恳求之意。 雪苑和菩提回神,他们并非普通人,即使隔着屏风也能看清楚对方,两人彼此露出个苦笑,本以为他们和徽音势均力敌,这些年相约斗法多次,他们的水平提升得很快,谁曾想……徽音已有了能够绝杀的暗招。 “雪苑,菩提,快想办法救人!”莫璃不耐地说道,她感受得到,身上靠着的人已经有些发软,是真的命悬一线了。 “很抱歉,”菩提无奈出声,“要想救她,必须净化伤口上的浊气,能有如此功效的惟有刚摘下来的千年雪莲,我们手上并没有这等珍宝,即使现在去采,以我们的速度一来一回也是不及,况且……” 况且,千年雪莲这等东西,就算去采了也未必会有。 “还有其他办法吗?”莫璃不同于胤禛的骤然慌乱,她深皱眉头道。 雪苑看向昏迷不醒的徽音,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忽然出声:“有。”触到在场之人希冀的目光,她抿唇坚决地说,“让她自己救自己!” 除了胤禛,菩提和莫璃都想明白过来了,徽音手中定有灵药,只要能让她清醒,那就必然会有转机。 “好,事不宜迟,拜托你们了!”莫璃果断地放平好友,将褪下的衣衫掩上后又拉了被子过来,这才起身挽起床帐,“四爷,劳驾您让让。” 胤禛被扯着退开了些,不过眨眼的工夫,一道衣衫残影荡过眼前,屏风那边的菩提已经闪了进来。 雪苑和菩提相视一眼,双双盘膝坐于地上,两人双手打出法印,调动丹田中的灵力缓缓逼向右手,中食指而成的剑指一点,一道粉、一道金的灵光在空中交汇到一起,随后注入了床上的徽音眉心。 曾见过当年弘昀被救的那一幕,所以如今见此胤禛并没有多大的震惊,只是……他目光复杂地流转在那两个人中龙凤的陌生人之间,好像他们才和徽音是同类人,他们……都有免费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5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59部分阅读 有这种神奇的力量。 这种古怪的想法并没有停留多久,胤禛就抛到了一边,他不再是三十岁的四阿哥了,他是有那么多经历的雍正帝,不管什么异能不异能,现在徽音是他的亲自娶回来的妻子,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旁的就不再有什么意义了! 莫璃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的好友,前几天在无涯居里都还好好的,不就是德妃和年家的小姐吗?以徽音的能耐,怎会弄成这样?即使这种生死瞬间并不陌生,可是徽音如此危急应该是第一次吧?而且还牵扯到了什么邪修、浊气的,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啊? 雪苑和菩提并没有想着凭他们的灵力净化伤口,如果那样做了,恐怕耗光他们的全部灵力也未必有用,但是唤醒徽音的识海还是可以的,这样让她自救绝对没什么问题。 默默侧头看着被光芒包裹的额娘,清澈的眼睛滴溜溜转着,他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晓得今天额娘没有抱他喂他,好在他放声哭了以后,就到了额娘身边,所以此刻的他很开心地挥舞着小拳头,丝毫不明白自家额娘正在生死之间徘徊。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雪苑和菩提都有些撑不住了,他们的手开始颤抖个不停,却并没有撤去灵力…… 一阵刺目的光芒大盛,白中透着蓝紫色的灵光亮起,盘膝而坐的两人被扫得后仰倒地,待那灵力波动消失,胤禛和莫璃第一个冲了过去,而雪苑和菩提,相扶着将将爬了起来。 容颜绝胜的女子,睫毛颤了颤微微张开了眼,她吃力地偏头望去,不禁溢出了一声叹息:“雪苑,菩提,谢谢你们了,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徽音,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胤禛眼含湿意,失而复得,让他想要喜极而泣,他拉着床上人的手,种种复杂心绪不知要如何言说。 “徽音,快想办法净化伤口!”莫璃抚摸着好友的额头,像个慈爱的长辈一样。 雪苑和菩提勉力站起来:“先治伤吧!”此时只是唤醒了她,治疗根本没有开始,危险还是在的。 徽音合眼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吃这么大的亏,这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怎样都会记住教训的。她不再理会旁边的四人,神识沉入识海,呼唤起须弥境的灵树器灵,怎么治伤还是要问他才能知道,这次的伤真的不是闹着玩的啊! …… 离那天已过去了四日。 徽音卧床养伤,莫璃照顾着她,再加上小默默每日陪伴在旁,倒也不是很无聊。雪苑以客人的身份住在了府里,而菩提则被安排到了外院,他们也需要时间恢复灵力。 “今日可好些了?”胤禛朝服未换,将顶戴放到桌上就走到了床边,细瞧了几眼道,“伤口可疼?多躺躺,坐着不利于恢复,不然把诗情她们叫来,几个小丫头到底欠缺了些,怕是难免照料不周。” 徽音无语地看着眼前人开始每日的啰嗦经,不由得感到头大。 “徽音,你想喝的鱼汤!”莫璃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彩瓷盖碗。 “胡闹!”胤禛竖眉斥道,“伤口尚未愈合,怎能食用如此味重之物?”他转而看向床上人,关切而安抚地劝解,“徽音,你的外伤严重,万不可随着性子来,若是不忌口,伤势不见好可怎么办?” 莫璃站在那翻个白眼,十分受不了某位历史名人这副苦口婆心的模样,真是破坏了在她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徽音干巴巴地瞅着胤禛,很想告诉他,修仙者和凡人是不同的,那伤她用了器灵给的露水和东山雪域刚采下来的万年水晶莲,这两日又吃了不少灵药,恢复程度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得多。 “那我端下去吧!”莫璃耸肩,并无意在这些上计较。 屋子里只剩下胤禛和徽音,以及床里面安静睁着眼吐泡泡的默默。 “我无意娶她。”胤禛忽然说出这句话,他的身子有些僵硬紧绷,唇也紧抿成一条线。 “嗯?”徽音骤然一懵,旋即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眼神不由地变淡了些,她侧头看向襁褓中的儿子,没有再开口。 胤禛坐近了一些,拉住了搭在被子上的那只素手,开始解释起来:“徽音,你要信我,年羹尧并非能尽信之人,他虽然有才,但我已不是以前的我,哪里需要这等两面三刀的奴才?” “难不成你曾经娶她、宠她仅仅是为了年家?”徽音转回视线,灼灼地盯着坐在身边的男人。 胤禛垂下眸子,薄唇抿了半晌,有些低沉黯然地道:“起初我确实觉得她是个难得的,也、也有过好感,可……她为的从来都是年家,所以我就冷了心。后来……后来几个孩子接连夭折,私下里我都有些受不住,但她总能振作起来,那时我便明白,她绝对不是个简单的。” 原来,这才是雍正帝对年贵妃的“感情”吗? 徽音动了动唇,这男人第一次说起这种事。 “徽音,”胤禛俯身贴在心仪之人的脸侧,“你是不一样的,我真的从未起念要娶她,这一世有了你,我很满足!” 年氏算什么呢?胤禛深知,他已不再如上一世那样为着权力执迷,如今汲汲营营,不过是挂念着这江山百姓的结局,还有当过帝王而绝不会再向他人俯首的傲气,再就是……暴露了来历的徽音,若不是他为帝,她该如何自处?他又怎能护住她?能掌兵事的并非年羹尧一人,上一世如非境况不好,他又怎会为个小小的年家妥协? “你不后悔?”徽音轻声反问,虽然听到这样的答案,她真的很开心,但是总要确认了才行,她从不愿勉强放在心里的人,无论何时。 胤禛直起身子,佯怒地弹了下问出这话的人的额头:“你当我是什么人?岂是那起子出尔反尔的小人?”顿了顿,他又道,“雍亲王府的侧福晋位份已满,以年家的出身和功劳,怎么也要是个侧福晋,指到我府里就只能是个庶福晋或者格格,那般的名份,会寒了臣子的心,皇阿玛万不会如此为之。” 徽音敛目弯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遭此一劫,如果早知胤禛的答案,她又何需大费周折,弄到受伤濒死的地步?果然是造化弄人啊! “你好好歇着,莫要胡思乱想了,我晚上再来瞧你!”胤禛掖好被角,吻了吻床上人的脸。他没想到,说清楚心中所想会如此轻松,假如徽音第一次问时他便坦言相告,是不是这次劫难就不会发生了? 不得不说,胤禛,乃的脑子转得可真够快的,可惜还是晚了些! 第9章 年家小姐 腊八这天,整个京城都很忙碌,宫里亦是如此,唯独悠闲的恐怕就只有徽音的一方小院了。 阳光正好,莫璃让小丫头搬了躺椅到小池塘边,又铺了张虎皮,这才扶了徽音出来,说是准许她放放风。雪苑也到了这里,逗弄着仅仅三个月不到的默默,不过很不幸,默默并不让她抱,逗着玩还行,想抱一下,那是绝对的不可能! “你感觉如何?”莫璃担心地问,那伤口看着很吓人,算上今天也刚过了八天,按说根本不能动的。 “放心吧,我们并非凡人,那伤确实严重,但只要有灵药,好起来也快,说白了,我们治伤的重点不在药,而在于灵气。”雪苑见默默不给面子,觉得没意思了,目标又转到了从屋子后面漫步出来的黑帝身上。 “雪苑说的没错,”徽音点点头,倚到躺椅上之后,把默默放到了身边,“伤口已经在愈合了,好好养些天,想来下个月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 “那就好!”莫璃听此才松了口气,旋即她又皱眉道,“这几天光顾着忧心了,今天正好得空,你是不是需要解释一下这伤的来历?” 雪苑闻言偏头看来,几步走到了躺椅边上,这件事她和菩提都很关心,毕竟出了个邪修,还是在灵气稀薄、无人能修炼至太高修为的这里,知道的多了总归是有好处的。 “这伤……是年家小姐所为,不,也不是她,是一个魂魄所为。”徽音手腕一翻,凭空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旁边的两人,“当日我回府后就发现有人在我的院子和屋子里动了手脚,于是派子铭仔细排查了一遍,这些就是查到的结果。” 雪苑和莫璃凑到一起看着纸上的nei容,两人反应各不相同,前者陷入沉思,后者则深深蹙眉。 “这年氏也是个穿越或者重生的?”莫璃发现纸上所述的年氏,在康熙四十七年前后有着轻微的差异,便第一个做出了这种猜测。 “不是你想的那样,”徽音摇头看向雪苑,“你应该看得出来吧?”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的穿越和重生是怎么个说法,但是这个小姑娘……应该是被夺舍了。”雪苑神色凝重道,“而且,能够布下如你说言的五行相克阵,这种手法绝非普通人能做的出来,要知道你们人类中,即使造诣再高也没本事弄出这般的邪阵。” “夺舍?”莫璃头顶问号,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夺舍,就是以魂体侵入他人的身体,并封住或驱逐他人的灵魂,占有那具身体的意思,不过能够做出夺舍之事的,要么灵魂的力量很强,要么原来有睛深的修为。”徽音解释了一句,想起那个邪修,她的目光就不自主地发寒。 “这和穿越的性质差不多?”莫璃了悟道,不禁想起了自己,她不也是占有了这具身体吗? “是也不是,穿越多半是在原身体灵魂最为虚弱或者濒死时出现的,而夺舍则偏向于强行为之,这年家小姐就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被夺舍的。”徽音分辩一句,已看出好友想到什么了。 “没想到这样灵气稀薄的时空里,还有如此能耐的邪修。”雪苑一脸警惕,这样的人物,对于她和菩提都是莫大的威胁,相比起徽音,她体nei的先天灵气、菩提体nei的至纯佛光,都是邪修充当鼎炉的上好选择。 “她不是这个时空的,”徽音后靠在躺椅上,感受着冬日里的阳光,“我刚回府那天晚上去年府夜探过,她应该是受了伤又掉入时空夹缝才来到了这里,所以虽然夺舍了,却无法彻底驱逐年家小姐的灵魂,那个身体与灵魂不相符,而且灵魂上的时间流向也不同。”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以这个时空灵气淡薄、没有灵药的情况,怎么可能出现筑基以上修为的修士?”雪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说实话,如果碰上这样的邪修,她和菩提还真就危险了。 黑帝乖乖蹲坐在躺椅边,懒懒地眯着眸子养神。 院门口闪现一抹青灰色的身影,却是暂时得空的胤禛,身后跟着提了食盒的高无庸。跨入院门,他一眼就看到了池塘边的三个女子,躺椅上的那个容颜绝胜而姿态娴雅,左边的绝艳妩媚得恍如天人,至于右边那个,却是气度不凡而英姿飒爽,三个女子,三种风情,可偏偏即使共处一地,也不见突兀,谁都未曾压住谁的风采。 “你们在聊些什么?”胤禛沿着小路过去,示意高无庸将食盒拿到小厨房去,那里面是宫中赏下来的腊八粥。 “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雪苑跟着莫璃行礼问安,这还是近几日特训后才会的。 “起嗑!”胤禛点点头,走到躺椅边俯身看了看,“今日气色好多了,若是有何不适就说,府里的大夫还是不错的,要不递牌子宣太医也成。” “知道了,你不是忙吗?怎么有空过来?”徽音想要坐起来说话,见此没等莫璃上前,胤禛先伸手扶了一把,动作看着很是小心。 “外头的事我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你这的腊八粥还没送,我就过来一趟。”此时已有奴才搬来了椅子,胤禛便坐了下来,他低头看向依偎在心仪之人身边的儿子,皱了皱眉道,“这小子太粘你了,回头得让他改改。” 默默吐个泡泡,一只小手忽然伸出襁褓,张开挥舞几下,扯住了自家额娘的衣衫。 胤禛面色一沉,隐晦地扫了一眼,总觉得这小家伙是听了他的话在示威。 “徽音,那个年家小姐,你还没说完呢!”莫璃眸底暗光一闪,故意提了话茬。虽然那天危急之时这男人的反应可圈可点,但是她毕竟不是徽音,要她相信一个封建社会种马男的真心,到底是困难的。即使她鼓励徽音去爱,却不代表要因为爱,而狠狠地伤到自己。 胤禛抬眼看了眼说话的女子,发现那双杏眼恰好盯着他,并且以一种审视、质疑的目光盯着他,顿时就明白了。论及亲疏远近,莫璃自然不会站在他这一边,而且这次徽音又差点……与她交情匪浅的莫璃,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但是,明白归明白,被人如此对待,胤禛又如何淡然处之?他眸光冷冽地逼视而去,却发现人家根本一点都不怕,还敢凶恶地瞪回来! 其实,若不是看在好友的份上,莫璃杀气外露都是没顾忌的,瞪回去已算是留情了。 “如你所言,那她到底为何弄了这么一出?”雪苑想了好一会儿,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邪修会和徽音对上。 “为了选秀,为了出嫁,也为了他。”徽音素手指向胤禛,地掠过一抹忧伤。 “我?”胤禛愣住了,紧接着拧起了眉头。他知道她们在说年氏的事,但是说年氏为了他才做出那种事,这就有些奇怪了,这一世他还没见过年氏呢! “这话怎么说?”莫璃也不明白,不过一旁的雪苑却若有所思地看向这位凡人,似是有些懂了。 “雍亲王府有三位侧福晋,按例和硕亲王爵只能有两位侧福晋,我虽然也是,却属于特旨所赐,并不在此列。那位年家小姐想嫁入府中,但以她的家世,屈居侧福晋以下绝无可能,所以就动起了旁的心思。”徽音视线一错,望向了结着薄冰的小池塘。 胤禛心头一突,眼神幽深了很多,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杀气。如果从未见过他的年氏想要嫁入府中,并为此与德妃合谋,这就证明她嫁入的想法有多执着,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家世出众、未曾蒙面的女子固执地嫁给皇子中不算最显眼的他?除非,年氏本身知道嫁过来将有极大的好处,可是,能打动年家出身的女子的好处又会是什么? 步步深思下来,胤禛猝然一惊,难道这个年氏也不是原来的年氏?她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为了嫁入雍亲王府,这么早地动手谋划? 比起胤禛所想的,雪苑则截然不同。她本灵兽所化,如今修为提高了,自然能看到很多旁人所不能见的东西,虽不如徽音天生的强,却也不是不可。徽音所嫁之人有紫微龙气相护,隐隐还有些至纯的灵气掺杂其中,想来是与徽音交合之后得到的,这样的凡人,在那个邪修眼中可谓是黑夜里的发光体,即使不如修士做鼎炉好,但在如今这个时空中已是绝佳的选择了。 雪苑再一深思就更明白当中的缘故了,那个邪修恐怕想通过男欢女爱来吸纳含有灵力的紫微龙气,不论是为了养伤还是提高修为,都是极快极方便的事。听莫璃说,眼下这个朝代的男子后院,一般依身份划分侍寝的天数,估计那个邪修意欲多几次交欢的机会,所以才会对什么侧福晋的名头如此在意。 不过,若真是这般……雪苑看了看面色又沉又冷的胤禛,替他感到庆幸,好在已经处理了,否则才三十岁的他,有那邪修在身边,绝对活不到五年后。 莫璃所猜测的,和胤禛差不多,她并不清楚修真界的那些道道,只以为这个夺舍的假年氏知晓历史,才会弄出这些事,不过疑惑却还是存在的:“徽音,若说她想要侧福晋的头衔,府里不是还有两个吗?为什么会盯上你?” “她盯上的并不只是我,”躺椅上的女子耸耸肩,“府里的三位侧福晋中,宁楚格家族势力厚实,李氏则有二子一女傍身,而我就不行了,来历不明不说,在外还有体弱多病的传言,所以在她看来,我是最好下手的一个,即使真的被弄死了,也有身子羸弱之说,不会很引人注目。” 胤禛暗自又加了一句:恐怕那年氏并无意只对付徽音,不过是害人的东西过了nei务府,而德妃的目标是徽音,所以叶赫那拉氏和李氏才逃过一劫。 “这却是她失算了,选来选去竟是选了个最不好对付的!”雪苑轻笑一声,心里感慨那个邪修太倒霉了些。 “不对啊,你今年不是成了和硕恭悫长公主的女儿吗?这身份岂不是更高,那年氏脑残了不成?”莫璃忽然道,眉心皱得死紧。 “那些东西是去年就陆续进来的,彼时我还没有长公主之女的背景。”徽音答了一句,其实若非那个邪修不清楚清朝的各种规矩、忌讳,也不会选她为目标,毕竟如她这样特旨的侧福晋,就算死了也轮不到一个选秀留牌子的顶上,倒是李氏和宁楚格死了,会被补上缺。这个邪修,也是被德妃给利用了,不晓得德妃许了什么东西,才能换得一个邪修与之合作? “你的伤,是她打的?”胤禛墨眸深湛如渊,这个不是年氏的年氏,绝对不能留了! “当日……我以为你想要娶她,所以并没有直接杀了她,而是逼出了她体nei的那缕魂魄,没想到那缕魂魄被我即将打散的时候,竟然绝地反击了,这才受了重伤。”徽音垂了眼帘,简单的解释道。当日她本可以连人带躯体都用幽冥紫焰毁掉,却还是大费周章逼出了那个邪修,只烧了其魂魄,谁曾想濒死之际,那家伙居然偷袭了她,虽然避开了要害,却也伤得很重。 莫璃的目光泛着寒气地落到胤禛身上,意思显而易见。雪苑叹气摇头,这个徽音,对在意的人总是太……真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因为他吗? 胤禛拉住心仪之人的手,无意识地越攥越紧,他的心骤然酸软无比,只觉得已化成了一汪泉水,汩汩地腾着热气。他温柔而心疼懊悔地注视着徽音,唇角不自主地缓缓勾起。 这副温情脉脉的画面,引得莫璃冷哼了一声,她扯了雪苑转身就走,心里对胤禛十分的不满。徽音待人,特别是真的被放在心上的人,从来都是以对方的意愿为主,即使她很难过、很伤心,却还是会以对方的想法为先。 莫璃此时才明白,是因为胤禛的态度,让徽音觉得他想娶那个女人,所以本可以干脆杀掉的年氏,被徽音硬是给保了下来,仅仅只是弄死了那个外来的灵魂。莫璃清楚,如果逼出灵魂再杀,这无疑是件很困难的事,可偏偏徽音就那么做了,想来若非损耗了心力,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吧? 这么一想,莫璃对胤禛立时没了好感! “是我不好,若早早言明,也不会累你……”周围清场了,胤禛才开口,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滚到嘴边时,又都说不出口了。 “嗯,”徽音笑着摇摇头,回握住那只有力的手,眼底浮现了一抹潋滟水光,她眸中含着醉人的温柔道,“没有人可以伤你,可你毕竟是要做事的,我无法使力帮你,既然你想得到年家的助力,那我自会把危险排除掉。” “徽音,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胤禛倾身抱住眼前人,大力地几乎要将她揉入体nei,他用脸颊摩娑着怀中人的耳畔,整颗心前所未有的温暖,可为何他的鼻尖却忍不住泛酸,竟似想要落泪一般? “你是我的夫君,是我在意的人,除了我,没有人可以伤你。”被抱着的女子慢慢开口,一字一顿说得清晰而坚定。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她是最不会伤害胤禛的人。 “徽音,不要了,我绝对不会要年氏了,你是最不一样的,最不一样的……”胤禛眼角泪光闪烁,忍不住吻了又吻怀中人的鬓间。他不知该如何表达nei心的种种,只能一遍遍重复着“不一样”三个字,却就是如此,他也觉得分量不足,根本无法说明怀中人对他的重要。 “我知道,那天你说过了,我是信你的!”徽音抬手回抱住这男人,唇边的笑意越发宁和美好。 “哇~哇~!”突如其来的婴儿叫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气氛,极度地煞风景。 胤禛松开徽音,连忙侧身撇开了脸,好一会儿才转回来,他有些不自在地看看躺椅上的女子,发现没再看他,才褪去了尴尬之色。紧接着他的视线落到襁褓中的孩子身上,蹙起了眉头:“这小子近几日倒是声音多了些。” 徽音拍拍默默,她自是特意低头的,毕竟这男人一定不想别人看到他落泪的样子,即使是她。听到耳畔的话里那不易察觉的不满,显然是嫌默默刚刚碍事了,徽音有些无奈,莫非父子之间,天生就不对付吗? “对了,高无庸拿来的腊……”话未尽,胤禛却先停了下来,他失笑道,“你每年都赏人了,定是已经备下腊八粥了,倒是我糊涂了。” “你要喝吗?厨房里一直温着呢!”徽音一边问,一边将默默的手塞了回去。 “让人上些吧,我倒是的确饿了。”胤禛心念一转,想到这儿的膳食一向美味,便应了下来。 …… 康熙四十八年腊月,本来就到快要封笔的时候了,无论何事一般都会温和处理,或者延后再说,可是nei务府却遭到了一番严厉的整顿,一时间弄得许多人惶惶不安。 这一次清洗,最倒霉的是乌雅家,以及与乌雅家同气连枝的几个包衣家族,明面上看都是些不大不小的事,但是听闻此事后,各处的主子奴才们却思虑频频,脑子里面转成九曲十八弯了也没能得出个解释的说法。 别说外人如何,就是德妃自己都摸不着头绪,炖了些汤水去寻康熙时被拒之门外,想求情也见不着正主,没两天十四阿哥又被宣到了御前,从此后日日伴驾左右,这莫大的恩宠顿时冲去了她心中的忐忑,反而让她转身安抚起了娘家人。 而乾清宫的康熙日子就不好过了,比起德妃的飘飘然,他要更头疼。每天不止要忍着看到十四阿哥在眼前来回晃的厌恶,还要装成没事人一样等着徽音的反应,除此之外,暗卫密报上来的年家,也让他忙着要排查清楚。 处置乌雅家,是康熙摆给徽音的态度,当然,他担心的是这样的结果并不能让徽音满意,如果引得她亲自动手,那一切就不受他控制了,这会打乱他的某些布局,并非他所乐见的。 可徽音一直没递信过来,康熙就有些坐立难安了,到底是满意他的处置,还是不满意,好歹有个话给他啊,目前却是音讯全无,倒真像是不闻杂务、全心养伤去了。 于是,康熙对德妃和十四阿哥就越发不满了,直接把焦虑化为怒气,转移到了这母子俩身上,导致的后果就是,十四阿哥圣宠越发浓厚,乌雅家势力的打压也越发严厉,连带着nei务府一些犯过事的家族,在清查过程中也被揪了出来。 慢慢地,这次nei务府的清洗风波在康熙朝,甚至是大清立国以来,都演变成了最大的一次,所影响到的包衣世家也最为广泛,虽然罪责严重的才毫不留情地处置,可到底动静太大了。 康熙四十九年的年宴,徽音终究还是没去成,对于包衣家族中人人自危的情况,她是半点都没看在眼里,如今尚且是清初,如此大的动静才没引起什么祸患,若是再过个几十年,恐怕即使是皇帝,想收拾这些奴才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想起胤禛,徽音就忍不住要笑,到底是人睛一样的雍正,忒是会抓机会了,他奉职于工部,几个月前为流放盛京的戴梓翻了案,私下里还和康熙义愤填膺地说了当年南怀仁一干传教士的不怀好意,所以如今他依康熙的意思,带着人在秘密研究清朝的火器。清洗包衣时,他指使在康熙眼中未党附皇子的人给了建议,说是让八阿哥去审理这里面的案子。 从去年废太子后,康熙本就着意打压八阿哥身后的势力,只是稍稍一想便采纳了这个建议,另外又派了几位心腹“从旁协助”八阿哥审案,看着是起用八阿哥了,可实际上是要他自己出面去瓦解这些年结下的势力。 康熙四十九年的新年,许多人都过得很不舒服,即使是尊贵犹如康熙,亦是难以幸免。 第10章 华灯璀璨 正月里,各家各院都装点一新,虽然腊月里nei务府很是整顿了一番,但是影响到的也是奴才之家,主子们顶多损失些得用的奴才,可好处也是有的,比如说奴才都老实了很多,安分了很多。 徽音的伤口只等着结的痂脱掉便好了,因她受伤,府里其他的女人都暗自高兴不已,要知道往常时,爷除了住半月的书房,其余的时间里,单三位侧福晋就分去了大半,下面的格格、侍妾当然没剩下多少了。即使爷去她们的院子盖棉被纯聊天,可去了和没去,那差别可是很大的,最明显的就是下人们的态度和眼神。 初九这天是十四阿哥的生辰,皇子们不管私下里怎样,必定是要前去聚聚的。胤禛虽然挡掉的多,也还是喝了些酒,他带着高无庸在微熏中去了徽音的院子,打从徽音受伤后,他晚上都是去别处的,要么在书房,要么在别的院子里,但是……每每离开,总让他莫名得很不舒服。 卧房中的灯火移到了屏风之后,诗涵小心地拆着纱布,待看清伤口的情况后,她如释重负地露出笑容:“主子,再过几日就能脱痂了,您可千万不能抓,要是痒了就叫奴婢。”莫璃姑姑又离府了,所以主子身边最亲近的就是她了。 徽音闻言觉得好笑,她低头看了眼伤口,没好气地道:“你这丫头以为我是三岁孩子不成,居然拿哄……”她偏头向后看去却立刻顿住了,有些手忙脚乱地拉上了小衣,遮去了一丝.不挂的上身。 诗涵转身请安,脸上不自觉地红了,虽然被看光了的不是她。 胤禛墨玉一样的眸子窜过奇异的光,在烛火中那双眼睛显得分外温情醉人,他静静站在屏风边,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诗涵低声告罪后,快速地绕过屏风另一边,埋首疾步闪人了。 徽音不好意思地垂了眼,半晌没听到动静,便不由得抬眼望去,却正好撞到了立如松竹的清俊男子眼中,那带着笑意的双眸,漾着平日难见的柔和,见此,她不禁嗔怪道:“怎的没个声音就进来了?” 胤禛像是此刻才回神,他慢慢地踱步过去,视线一直定格在床上侧坐着的女子身上,看着她将顺到身前的长发拂到背后,看着她摸索中衣要往身上套,看着她半垂的脸颊美好得让人恍惚。他坐到床边,大手按住了那欲穿中衣的素手:“别,我看看你的伤。” 徽音目光微闪,却没再坚持,放下手任由面前的男子解开她的衣衫。 质地绝佳的冰蚕丝面料,胤禛两手并用,褪下小衣后看到了那似有融光的细腻肌肤,以及大大区别于男子的胸前风景,他只是眸光幽暗地极快扫过,仿佛十分专注地看向腰腹的伤口。粗糙带有薄茧的手指摩娑着那结痂的地方,将属于男子的温度留在了上面,胤禛略带忧心地道:“看这情形,怕是要留疤了,不过宫里有些好药,回头我寻来给你,莫要太担心了。” “你可是嫌弃了?”徽音反问,若说去疤的药,她自是不缺,何需那太医院的凡物? “哪的话?我是怕你自己嫌弃,”胤禛倾身抱住了这美好的女子,一手抚摸着那如缎的青丝,一手顺着她的腰腹绕到了背后,探入那长发下感受着光滑凝脂的触觉,“女子向来重视姿容体貌,未免你日后不喜,可不是就要去了疤吗?” 徽音没有丝毫布料遮蔽的上身被抱着,身前是这男人刺绣睛致的外袍,身后却是两只火热的大手,灵敏的感觉没多久就发现背上传来富有深意的抚摸,她难免轻轻颤了颤,只此一个小小的反应,却引得耳畔传来低沉愉悦的笑声。 胤禛左手扶住怀中人的肩,右手上移按到了徽音的后脑,下一刻,眸色变深的他果断地啄住了那瓣粉嫩如娇蕊的唇,辗转而极尽挑逗之能事地深吻。 被这热情弄得怔了怔,徽音立时被拉入了汹涌而来的情朝之中,她不自主地伸臂挽住了胤禛,无意识地回吻着他。 她在回应?!! 这个认知让胤禛更加兴奋满足,他一手托住徽音放平到床上,一手欺上了那刚才看得清清楚楚的胸部,有力而不失温柔的揉捏逗弄,脚下却是踢了靴子、勾下床帐,顺势侧伏在了那白玉般的身子旁:“徽音,我忍不住了!” 青丝作景,倒在床褥中的女子迷蒙地睁开双眼,绝胜的容颜上两簇红云浸染,天知道她这般的模样,更是引得人将要失控,当然,胤禛也确实克制不住了。 男子的大手拉起女子的素手搭上自己的腰带,双目充斥着清.欲的胤禛喘息道:“徽音,解开它!” 皇子象征的腰带,亲王的常服,配饰、香囊一样样被除了下来,最终胤禛还是受不了徽音的速度,一把撕碎了她的亵裤,又很快地扯下自己身上的裤子,半抱起床上之人,将那处抵在她大腿根部摩擦,只此也让他舒服地叹出声来。 胤禛到底是胤禛,仍留有一丝理智的他顾忌着徽音的伤,两手一直使力托着她,动作尽量地小心了又小心,进入的时候都试探了好一会儿,即使他已经忍得分外痛苦,却还是没舍得随性而为。 柔软而紧.窒的感觉,迅速流窜于四肢百骸的奇妙滋味,还有那灭顶的快感和欲.仙.欲.死的极致体验……从被包裹的刹那开始,随着他的深入,让胤禛高兴舒服得几近忘记动作,这种感觉,只有徽音才能给他,也只有和徽音一起,他才能明白男欢女爱的美好。 被死死扣住的女子情不自禁地闷哼了一声,胤禛连忙睁眼望去,就见他抱着的徽音蹙着眉,似难受又似不舍地靠在他身上,红艳欲滴的唇紧抿着念叨:“好撑……” 听此,胤禛不由得地看向两人结合之处,那紧密相贴的一幕,让他心中溢满了欢喜,腰部猛地向后退出少许,继而抓住徽音的身子狠狠撞了进去,引得本来闭着眼的人忽然睁大了乐地撇开了脸。 …… 正月十六一早,胤禛带着徽音要去小汤山,说是去调养身体。 出了城门,胤禛便弃马钻到了马车里,自那天晚上痴缠后发现伤口并未有碍,他便常常抓着徽音补偿,床上、软榻、墙边……甚至书桌上都有过一次,仿佛要讨回之前那么多天的美味一样。 这不,城门尚可得见,徽音已经衣衫凌乱地靠在胤禛怀中喘气了,而罪魁祸首还衣冠整齐地坐在那里,两只手老练地扒拉着她最后一层的亵裤,即将发生的事,已是可以预见的了。 抵达小汤山别院的时候,徽音是被裹了貂裘抱下马车的,迎接的奴才均以为自家主子是病势严重了,还好一番担心不安,殊不知那貂裘里面裹着的,却是衣衫散乱、裙裤褪下的主子。 瞧着胤禛神色清淡冷冽、毫无影响的模样,徽音忍不住红着脸咬牙,这家伙倒是装得正经,一路上在马车里怎么不见如此作派? 绷着脸的胤禛身心舒畅,他指使着别院里的奴才处理杂事,自个儿抱着怀中人走向湖心岛,暗地里忍不住回忆起不久前品尝到的滋味。他一向是个重规矩的人,从不会做出这种事,但是瞧着徽音,再想到她的伤势无碍,又怎么可能控制得住?不过,他倒不晓得,在马车里更是别有一番美妙,随着马车的行进,却是另有奇特的感受,嗯……日后定要再试试。 徽音被放到卧室的大床上,她冷哼一声面朝里躺着,一副正在生气、不理人的小模样。 胤禛也知道胡闹了些,他坐到床边笑道:“起来收拾收拾,我命他们备些膳食。” 徽音翻个白眼,仍旧气呼呼地背着身子。在情.欲上,她一般不会拒绝胤禛,毕竟与其任由他得不到满足去寻别人,还不如依了他,这在她懂得嫉妒后,就尤其看重。可是今天确实过了,竟然让她衣衫不整地从那么多人眼前经过,即使裹了貂裘旁人不知道,但她心里窘迫得厉害。 胤禛暗觉好笑,他没想到,平日那般的徽音,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他颇有深意地勾唇,上手揭开了貂裘:“你若不肯,那正好我们再来……” 徽音惊起,双目闪着怒色道:“你……”她看到床边人变暗的墨眸,一低头就见貂裘散开,衣衫凌乱的模样一览无疑,连忙扯了床上的被子遮住,瞪眼大吼,“爱新觉罗胤禛,你混蛋!” 被骂的男子似让眼前人抓狂的样子愉悦了,竟是大笑出声,直到那双美目中恼怒之色越重,他清了两声嗓子忍住:“好了,是我不好,晚上我们去看灯,就当陪罪怎样?” “看灯?”徽音不解道,脑中一转笑了,“好啊,去看灯!” 胤禛可不信能被这么轻松放过,但看了一会儿也没发现端倪,只好按下疑惑,摇摇头出门唤人准备膳食了。 傍晚时分,胤禛骑着神风,和徽音共骑慢慢出了别院,他们并不打算赶回京城,虽然京城的灯会热闹,可是熟脸的也多,容易惹来麻烦。所以他们只是去就近一个稍大的镇子上,毕竟离京城不远,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怎么想起逛灯会?”徽音被身后人圈在怀里,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绫罗汉裙,青丝一半挽髻一半垂下,尽管她已为人妇,不该如此侍弄头发,可胤禛没拗过她,只得勉强答应了。 “我们成亲,已有十年之久了,”胤禛似有些感叹,“我却在四十六年时才发现,竟没有一次带你出来逛逛,本想十五就带你去猜灯迷的,但宫里的宴饮不能不去,只好推到今日了。” 徽音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的心里被触动了。这男人是个较真的性子,对平日的差事总是极力做到最好,忙碌自是必然的,即使有了闲暇,也多跑去教导几个孩子了,或者手不释卷地读书,根本不似其他皇子安排什么娱乐活动。 “这几年事情多了,本打定主意好好过舒服日子的,没想到还是放心不下。”胤禛自己也很无奈,他还真是应了那句“江山易改 清风颂音辞第5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5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0部分阅读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至少,比起历史上来说,你现在身体好了很多,身边也有了能帮上手的人,不是吗?”徽音歪头道,半侧着的脸上含着略带娇俏的笑容。 “言之有理,”胤禛一想也是,不禁露出了一抹笑容,“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一会儿去猜灯迷,说不得咱俩还能比试比试!” “别,这个我可不会,你是自幼熟读古今的,我学的只是其中的道理,猜灯迷这种事,根本比不上你的。”徽音连忙推掉,开什么玩笑,这个年代的灯迷大多是古籍典故,她能知道多少?“再说了,你这做夫君的,就算赢了我难道不觉得害臊?” “这倒也是,我一个大男人,赢了你也不光彩!”胤禛接受了这个说法,轻轻踢了神风一下,让它小跑起来。 这里是小汤山附近的一个镇子,近几年京里的富贵人家爱建温泉庄子,慢慢的人烟也多了起来,虽然如今也只有一条街,但那份平实的热闹,倒也显得有趣。 神风被寄存到了一家酒楼,胤禛和徽音漫步于街道上,看着各种各样的小摊摆出来,那些小贩忙忙碌碌的样子,两人不禁相视一笑,心神渐渐从高门大院和种种算计谋划中脱离了出来。 “这镇子原来挺荒凉的,可就在三四年前,来了个有学问的文人,想来也是个有家底的,就在镇郊开了家书院,”胤禛来之前命人查过,所以这镇里的事他是知道的,“怪的是,那文人教的是些杂学,比如算帐、种地、养鱼、做生意等等,因为束修费用低,而且家中一旦有孩子进学,每个月反而能得些银钱,所以这里的人都很乐意送了孩子进学。” 徽音笑着细听,并不曾开口应声。这本就是“学海无涯”所为,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算算时间,当是流字辈的孩子们的学生的学生开设的那批学院中的一个,他们并不知晓她的存在,只知道听“音字令”行事,同样定了个五年之约,想来也快到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看看,我说这些你定是觉得无聊了,那边已经挂出了花灯,你若有喜欢的就说。”胤禛摇摇头,他真是办差事办昏头了,怎么在心仪之人面前说这些。 “好啊,如果要猜灯谜,你可得赢了才行!”徽音高兴地说道,进镇子时在某人的高压目光下戴了面纱,所以此刻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里,满是喜悦之色,表情却是不得见了。 “你挑上了,我自是要拿回来的!”胤禛点头,清俊的脸上噙着柔和的笑意,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模样。 卖花灯的小摊有好几个,而且连到了一起,放眼望去颇有种华灯璀璨的感觉。徽音从这边看到那边,仔细挑着花灯,最终相中了一盏八角雕花绘侍女图的绢纱灯,她转身看向身侧的男子道:“我就要这个!” 胤禛瞧着旁边如同个孩子一样的女子,虽觉得好笑了些,却依先前所言,看向了那灯上悬着的灯谜。谜面是:户部一侍郎,面似关云长,上任桃花开,辞官菊花黄。所猜的是样物品,胤禛低头思量片刻,眉心一展说道:“扇子。”前两句是言物,后两句说的是此物使用的时节,这个倒是简单。 小贩翻了翻记着谜底的纸,笑呵呵地道:“这位老爷好文采,您家小姐可是好福气,得您这位爹爹的宠爱,日后定能嫁个好人家!” 本就是小贩的奉承话,可是却让听到的两人都愣住了,徽音连忙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碎银递过去,拉了旁边已经冷下脸的胤禛离开。 “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些讨好的话,怎得就变了脸?”徽音拿着那盏花灯劝道,可眼底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面色难看的男子浑身冒着冷气,他近乎愤懑地转头冷哼:“我哪里有那么老了?这种没眼力劲的人,难怪乎生意不怎么样?再说了,我们年岁相近,怎么就变成父女了?”算起来,他只比身旁的女子年长三岁而已。 徽音眼中的笑意慢慢褪去,瞧着胤禛眸底隐藏着一抹气愤和自卑,暗地里也是叹息不已。现在的他们不比十年前,仅仅只有思想上的差距,如今的她寿命足有他的十倍,光这一点就已经无法相守到死了。若说助胤禛修仙,她也曾想过,可惜……他和颜颜一样,心已在世俗之中,为着凡间种种挣扎,即使有绝佳的仙根,亦因此被埋没了。 大道无情,心念稍有动摇轻则修为停滞倒退,重则万劫不复。这般的结果,徽音自认为无法承受,还不如她陪着他度过这一世的生命,对她来说,是个得到爱和舍得爱的历练,自是有助于感悟大道,而对胤禛而言,这一世的结束,未尝不是下一个新的开始,届时说不得会有新的转机,求得一片柳暗花明也未可知。 “徽音,我没有那么苍老,是不是?”胤禛心里莫名得生出些恐慌,特别是看到身边好像被老天眷顾的女子,立时想起了很多被忽略的事。他突然发现,心仪之人的相貌,似乎与初见她时没有多大变化,反而越发绝胜出众,就连一身气质,也仿佛渐渐少了烟火气,如云一般澈然缥缈,宛如一松手便会飞走似的。 “乱想些什么?”徽音瞪了一眼,不满地念叨,“还不是你说要看着稳重,这才蓄了胡子嘛,要不然哪会被人家弄错?” 抬手摸摸蓄了的胡须,胤禛略感了悟,确实,年届而立的他若还是面白无须,难免显得不堪重用,只是……为何他心底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咱们去酒楼吧,过一阵子人就多了,还是在楼上看着舒服。”徽音指指镇子上最高的那家酒楼,神风便寄放在那儿,他们自是要过去的。 “也好。”这一打岔,胤禛没来得及抓住心中所想,左右看了看,依天色看马上该舞龙了,确实会乱一些,他们是单独出来的,若是被人群冲散了可不好,所以就同意了这提议。 灯火之中,胤禛和徽音行于朴实无华的街道上,挺拔与纤细,清俊与婉约,两道极为相配的背影,渐渐远去了。 第11章 代谁之过 这家酒楼看着年头不久,但规模还是顶好的,胤禛和徽音被小二迎上了二楼的雅间,尚未走到雅间门口,却突然碰到了两个人,四人顿时都怔在了当场。 徽音下意识地退后了些,将胤禛暴露在了前面,而对面的两人也赶忙行礼道:“见过四哥、小四嫂。” “嗯,八弟、九弟怎会在此?”胤禛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身后的女子,神色清淡地问道。 “瞧四哥说的,怎么这地界弟弟们就不能来了?”九阿哥凤眼一挑,虽是如常笑着,却好似给人一种倨傲的感觉。 “九弟素来如此,四哥莫要在意!”八阿哥温润如玉的眸子直视过来,当起了中间人,“昨儿闹腾得厉害了,是我硬拉着九弟来温泉庄子上缓缓,听闻这里灯会不错,这才出来看看的。” “见过八爷、九阿哥。”徽音穿的是汉裙,所以只是如汉家女子一样欠了欠身。 “小四嫂不必多礼!”八、九阿哥交换了个眼神,双双侧身受了半礼,若依着和硕恭悫长公主之女的身份,这可是他们关系最近的姑表亲,再加上皇阿玛的看重,论起尊贵,恐怕就是有的皇子都差那么一点。 “既然碰上了,便一起坐坐吧!”胤禛开口,因他年长,自无人会反对他的提议,也是这一世心态好了,否则彼此都是政敌,怎么可能在私下里同桌而食? 雅间临街,三个男子分坐一桌,徽音礼节性地告了声罪,站到窗边看街景去了,神识却探出来盯着这边。 “四哥好兴致,居然带着小四嫂出来看灯会,可是让弟弟们羡慕了!”九阿哥笑着说道,余光里一直看着凭窗而立的佳人。 八阿哥唇角微顿,笑容淡了几分,他不由得看向放在一边的八角花灯,心里有些发苦。论出身,四哥的生母比他的高不到哪里去,论才能,四哥与他各有千秋,可凭什么四哥就能好运地成为皇后养子,又凭什么四哥能有如此佳人相伴?他很不甘,明慧是贤妻,却无法与他琴瑟相鸣,当年中意的若兰又念着旁人,好不容易倾心的若曦,如今却和老十四越走越近……为什么,上天就没一次眷顾于他呢? “她前段日子病了,正巧今儿出来散散心。”胤禛面不改色地开口,说得是人尽皆知的谎话。腊月初他请太医那动静,只要有心的在康熙封锁消息之前一查,就能够知道那根本不是病,而是受伤加中毒,还是太医都没辙的那种,至于……后来怎么好的,便没人知道了。 “小四嫂身子弱,好好调养总能有起色的,四哥别太忧心了。”八阿哥安慰道,即使大家心知肚明是假的,但表面功夫却不得不做。 “嗯。”胤禛应了声,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 街上锣鼓喧天,舞龙的队伍已经过来了,人也多了不少,大半是镇子附近的农家、住户,乘着节庆出来凑热闹的。 徽音收回神识,这些皇子兄弟的,坐在一起都是各怀心思,更别说私下里同桌吃饭了,而且……她发现暗中有好几个康熙的“鹰”分散在四周,这可不像当年胤禛身边的那几个,领的是保护的任务,分明是来监视八阿哥的。 小二端上了他们点好的菜,但四个人吃的都很没意思,气氛凝滞不说,话也难说到一起去,总是彼此打着机锋,徽音看着都觉得累。一餐饭后,四人相互道别,胤禛带着徽音,牵了神风离开,八、九两人亦是各牵各的马,出了镇子两两分开而行了。 …… 康熙四十九年,朝堂上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有稍稍敏锐些的、和康熙亲近的臣子才能发现,其实有些东西已经在改变了。 二月份时,雍亲王府的叶赫那拉侧福晋传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得闻这个消息后,徽音留了个信儿便收拾东西去小汤山了,与她同行的还有颜颜和默默姐弟俩。 四月中时,圣驾准备巡幸塞外,伴驾的皇子有三、四、五、七、八、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共九位,已成婚的可带家眷,胤禛本想带徽音一起去,可是二月里到小汤山别院后,人就没回来,他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只得心中黯然地将此事交给了乌喇那拉氏决定。 于是,最终决定跟着胤禛走的是雍亲王府的完颜格格和钮钴禄格格,可没想到的是五月临行前却发现,完颜格格也有身孕了,由于不到两个月,所以才没察觉。当家主母的乌喇那拉氏差人向胤禛一说,这随行的就只剩下钮钴禄格格一个了。 京城里最大的人一走,顿时就安静了,大部分差事轻松的宗室、大臣都去郊外避暑了,而没法走得也有冰块消暑,除了闷一些、烦躁一些,倒没有旁的不快。 八月初,荷花还未全败,桂花也才打花苞,所以徽音带着儿女仍旧住在芙蕖院,这处院子建在活水池塘边,有一半的屋子是在水里的,再加上三面都是落地式的门窗,此时节白日里全打开后,只见帐幔飘飞,犹如仙居。 荷香阵阵送进来,徽音倚在铺了凉席的宽大矮榻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小玩具逗着已经会爬的默默。丫头们都被打发下去纳凉了,矮榻旁的小几上放着大号的水晶果盘,切了这个时节的新鲜瓜果,什么水梨、西瓜、菠萝……不管北方南方的,应有尽有。 天气太热,徽音只给默默穿了个大红色的肚兜,任由他露着白白嫩嫩的小身子,光着屁股在凉席上爬来爬去,因他太小,所以并没有戴上雪玉水晶,助长他的依赖性,这会儿爬过一圈就满头的汗,这小子很少吭声,觉得累了就爬回自家额娘身边,靠在那儿便不动弹了。 “额娘,”颜颜喊了一声,听着还远,可下一刻她已经飞身而至,跑到了水阁之中。当看到弟弟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她马上放轻了动作,走到这边后行了礼递过来一张纸,面带担忧焦虑地道,“额娘,刚送来的消息,塞外出了时疫,五叔、八叔、十五叔都染上了,最要紧的是阿玛自请照顾他们,也被皇玛法圈进去了。” “嗯,我知道了。”徽音点点头,毫无异色地抱起身边靠着的儿子,拉过一旁的小枕头、小毯子,让他躺着睡得更舒服一些。 “额娘!”颜颜急了,“阿玛也在里面,那可是时疫啊!” “所以呢?你想如何?”徽音将毯子盖到儿子的肚子上,转头淡淡地看了心神不稳的女儿一眼,忽地眸光一沉道,“这几个月我是白教你了不成?回去将《史记》中的世家抄一遍给我检查,稍有错漏,严惩不怠!” “是,女儿遵命!”颜颜眼底一阵黯然,却恢复冷静地领了罚。 “嗯,”徽音应了一声,心里有些纠结,这个女儿她绝无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待的,可是毕竟是亲生女儿,既然生了就要负责任,所以她今年便留在了身边教导。但……也许颜颜注定是为爱新觉罗家生的吧,她的教导只能磨得这孩子越发懂得生存法则,却无法扭转那份家族意识,她们母女俩的立场已经分道扬镳了。“库房里有药材,去找诗言拿吧,不过回来后一定要抄书,可记下了?” “多谢额娘!”颜颜喜不自胜地抬头,马虎地福了下身,连忙跑了出去,还未走远就听她一迭声地吩咐道,“岫玉,收拾几套去塞外的衣裳,白玉去备马,碧玉、青玉随我来。” 水阁里的徽音略微闪神一下,摇摇头盘膝打坐去了。其实三日前她就收到了海东青送来的信,说是一起去塞外的五、八、十五阿哥感染了时疫,随行的太医里有一个是“学海无涯”的人,当即就发信询问她,治还是不治?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孩子,在医药这一方面的已经超过了大清当前的水平,虽然不到中西贯通的地步,却也离这个方向不远了。时疫虽然危险,可也不是不治之症,估计那个太医是看到这种病例兴奋了,这才罕见地直接发信来问她了。 鉴于如此情景下还记得征求她的意思,徽音也就同意了让那个太医献上治疗的法子,并且破例准他和别的同窗们探讨病情,当然了,是以信件往来的方式。 至于自请去照顾弟弟们的胤禛,徽音可是半点也不担心的,早年她送的那块刻录了阵法的玉佩,怎样都不是摆设的。 热河行宫外围的狮子园里,得了时疫的三位皇子都在这里,因病发突然,这个年代的时疫几乎就是绝症,康熙乍一听闻都是又怒又急又怕,在他慌乱之际,胤禛第一个站出来,自请照顾弟弟,自请将弟弟们移到他的园子里。尽管过程中遭遇了很多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遭遇了康熙怀疑不肯的反对,遭遇了身边奴才的劝解,却没能改变胤禛的想法。 于是,三个病了的皇子和完全健康的胤禛,都被隔离起来关在了狮子园中。 宽敞的屋子里,放着三张布置舒适的软榻,铺着上好的竹制凉席,五、八、十五阿哥分别被安置在那里,而屋子里的窗户开了一半,且背着三张软榻,并没有让三位皇子有任何受风的机会。 胤禛端着药碗扶了八阿哥起身,起初的笨拙已经不见了,熟练地喂了药,又扶着他躺了下来,一旁的五阿哥是由高无庸喂的药,十五阿哥则是另一个小太监喂的。 “主子,五爷的热度褪了!”高无庸忽然惊喜地道。 “真的?”胤禛欣然偏头,立刻到了五阿哥身边,修长的手一只覆在自己额头上,一只覆在他的额头上,半晌露齿笑了,“果然退烧了,五弟,我就说你定会没事的,你看,现下不是好了吗?” 胤祺鼻子泛酸,看着坐在身边的四哥,一向神色淡淡的四哥,这么明显的露出笑颜,他感动、感激地想哭。初闻得了时疫那会儿,身边的奴才都躲开了,就连他这次出门带着的侧福晋瓜尔佳氏都装病不愿近身侍疾伺候,最终是四哥站了出来,不仅将他们兄弟三人移入自个儿的园子,还亲自前来照顾。他一直记得,第一天时四哥给他喂药都生疏得很,每天早上过来一一照顾他们三个,穿衣、擦身、喝药、出恭,总是小心仔细,连吃的都一遍遍嘱咐了又嘱咐,最危险的那几天,四哥一直守在这里,絮絮叨叨地鼓励他们三个,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外人说的“冷面王”。 “主子,是不是叫韩太医过来把把脉?”高无庸询问道,他也是高兴的,本来照顾旁的爷,他是有些抵触的,可后来看主子那份心,他也就收起了小心思,专心看顾三位爷了。 “对对,看我都昏头了!”胤禛一拍脑门,吩咐道,“你差个人去让韩芪那小子过来诊脉,你亲自去盯着,收拾一间厢房出来,离这里稍微远一些,用的东西务必要睛细,若是你五爷真的好了,就要移出去修养,还有,伺候的人重新安排,你看着挑挑,凡是那不仔细的都不要,记下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高无庸垂手听完,行了礼退出去了。 “五弟,俗话说‘病去如抽丝’,你可千万不能急躁,修养就要慢慢来,才能不留病根,只要不是忌口的,想用什么就说话,奴才要是不尽心了,只管打出去就是,一会儿诊完脉,若是你移过去了,我让高无庸到你跟前照顾着,有话就让他带过来,你自己可不兴跑过来,万一再感染了,身子可就损大了!”胤禛啰啰嗦嗦叮咛着,拍了拍五阿哥的肩。 “四哥,五哥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下子又有了起色,怎么都会照顾好自己的!”十五阿哥嘟囔了一声,看过来的眼神里有害怕也有羡慕,他已经十七岁了,心里自是通透得很。 “四哥,五哥定会小心的,有高无庸跟着,自然是周全的。”八阿哥也开了口,他也是有些害怕的,怕死亡更怕这么突然地死去,只是他到底年纪大了,不会像小十五一样情绪外露。 胤禛转眼一看,立时就明白这两个心里想什么了,他笑着安抚道:“你们两个身体底子不如五弟好,慢一些好起来才稳妥,四哥我一直陪着你们呢,待你们好了,再被我揪着骑马、练武可不准逃,这次的病啊,说不得就是你们缺乏锻炼招的,若是身子壮得像大哥和十弟一样,怎会如此?” “四哥,你也别说他们了,大不了等咱们出去了,一起多遛几圈马,弟弟们绝对不逃!”五阿哥听到话头转向这里,连忙接了下来。如今时节,大哥和二哥都是敏感人物,怎么四哥就提了呢?依着四哥谨慎的性子,实在是不应该啊! “四哥说得是,到时候弟弟们绝对不逃!”八阿哥笑着应了,他们兄弟中,四哥的骑射绝算不上好,竟然这会儿还说出这样的话,可真是有趣的很。 兄弟四个说了几句话,就听见高无庸在外禀报着,随即领了位太医进来。 令人诧异的是,那太医年纪轻轻,看起来顶多二十几岁,但行止倒是极为有节有度。他听命上前为五阿哥诊脉,之后察看了一下身体各方面的情况,恭身回禀道:“回四爷、五爷、八爷、十五爷的话,五爷热度已褪,的确是大好了,但是还需静养几日看看。” “那……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再和八弟、十五弟一处住着,恐怕不利于恢复吧?”胤禛问道,当日旁的太医都说难救了,可唯独这个人,不怕得罪同僚地说还有救,而且跟着他义无反顾地就进来了,这些天也是尽心尽力,不像旁的太医顾虑重重不敢下药开方,好像在这人面前,不管什么身份的病人,也都只是个病人,没有旁的差别。这般的品性,才是胤禛最为看重的! “四爷所言极是,五爷再住在这里,不仅不利于恢复,还有可能再度感染时疫。”韩芪恭敬的回话,不由得地在暗中看了上座的四爷一眼。这就是音姑娘的夫君,外人口中的“冷面王”,他很尊敬音姑娘,所以一开始知道这事后万分地不喜欢雍亲王,但这半个多月来,却偏偏是雍亲王悉心照料着三位皇子,也就慢慢地改观了些,毕竟一个已经封了亲王的皇子,即使当日不站出来照顾弟弟,亦无人会说什么,没见着最年长的诚亲王都没动吗?排行在后的雍亲王不动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韩芪知道,雍亲王的性子应该不是如外表那样的,这般面冷心热、有情有义的在皇家的确是个难得的,可是谁又能保证,对兄弟好的就是对女人好的?身为皇子亲王,还会缺了女人?所以,他绝不会轻易认同这个雍亲王做音姑娘的夫君,他相信,其他的同窗们定也是如此想的。 “韩太医,你再给八弟、十五弟看看,他们如何了?”胤禛指指旁边两个弟弟,示意韩芪去把脉,同时他叫了高无庸到跟前,一一说着移五阿哥出去的事。 经韩芪确认,三位皇子逐渐康复的消息送了出去,在行宫里的康熙百感交急,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他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要知道哪个儿子不是心头肉,即使他最疼爱的是胤礽,也不能抹杀他的爱子之情。而狮子园中的详细情形,每日里也有人给他汇报着,若非胤禛坚持,他压根不会让这个最看重的儿子靠近危险,可听到胤禛这些天做的,他又忍不住心疼欣慰。 康熙觉得很骄傲,胤禛不愧是他的好儿子,对待弟弟能如此尽心挂怀,刚开始他还怀疑那是作样子的,可现在他知道那是真心的了,毕竟能亲自照顾得了时疫的弟弟们,如果不是真心又怎敢犯险? 康熙的满意,胤禛从站出去请命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只是谁又能知道,他根本不是出自爱护弟弟才这样做的,仅仅是因为一丝愧疚罢了。 不,胤禛忽然想到,徽音定是知道他的初衷的。上一世得了时疫差点死了的是他,而非其他人,可这一次却是五阿哥、八阿哥、十五阿哥得了时疫,他们是在代他受过,请命照顾他们是他给的补偿,要是他们中的谁死了,日后他也会照看他们的妻儿,要是都活过来了,那他照顾一场自是还了这份代过的情份。 那时的胤禛并无意从中得到什么政治利益,毕竟他摆出了请命的态度,就已经从康熙那里得了满意,这对他来说已是达到目的了,额外的他没怎么奢求。 可是几年后,这一次时疫,到底是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 第12章 抚蒙联姻 八月十一,颜颜赶到了热河行宫,拜见了康熙后就冲到了狮子园。她是带着许多药材来的,另有京城派来的几位太医,她和身边习武的人都是连夜赶路的,所以到的较早,至于太医和不会武的几个丫头,则要等两三天才能到。 因三位皇子的病情已经好转,这几位太医来不来倒是不怎么重要了,要不然就凭着他们比颜颜来的迟,还迟了三天之久这一点,就足够被康熙治罪了,根本不会有人关心他们不会武功、赶路快不了的客观事实。 狮子园外的侍卫不让颜颜进去,这丫头一急直接就翻墙闯了,等报上去时她已经在里面了,康熙只得无奈叹气,难道说不愧是父女俩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副德行? “阿玛!”颜颜运气穿梭在狮子园里,好不容易寻到个奴才问清楚自家阿玛的位置,一见到那个瘦削的背影,立刻就叫出了口,人也扑了过去。 胤禛闻言身形一震,他正带着三个弟弟出来散步,听到这声僵硬地转头,就看到一个粉色的影子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他被撞得后退了两步,待看清楚来人立刻就冷了脸怒斥:“混账,谁准你进来的?还不快滚回去?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五、八、十五阿哥第一次看到四哥这么严厉地训斥一向疼宠至极的女儿,都反应不及地愣住了。之前不觉得,此刻看到这一幕,他们才发现,其实四哥也不是不怕时疫的,单看他这么紧张闯进来的玲珑,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阿玛,你可还好?我接到消息就赶来了,你可曾哪里不舒服?”颜颜搂着自家阿玛的腰,仰头一连问道,俏似父亲的眼睛里泪花闪烁,却是揉和着担心忧虑。 胤禛一看女儿的眼睛,就骂不出口了,只得叹口气道:“阿玛很好,你就这么跑来了,你额娘可知?府里如何?你五叔他们府上如何?” “不行,阿玛坐下,我要给你把把脉才能放心。”颜颜忽地放手,扯了比他高大的男人就往一旁的石桌边走。 颜颜几岁时,徽音就教了她医术,再加上身边的丫头里也有会的,去年又在外面历练了些时候,医术自然是不俗的,虽谈不上妙手回春,但是比起一般的大夫,已是出色很多了。 今年也不过十一岁的小姑娘,坐下来搭脉的时候,那神情举止还真的似模似样,把三个叔叔都给唬住了。 良久,颜颜收回手舒了口气:“阿玛,你劳累过度了,需要好好休息,还有膳食上需要补补,若是恢复不过来,等回去额娘诊脉的时候,额娘一定会生气的!” 胤禛干咳了一下:“我心里有数,你再给你五叔他们看看?然后回了我刚才问的话。” “哦,”小丫头转而开始给叔叔们把脉,先看的是五阿哥,半晌后她撇嘴道,“五叔,你血气有些旺,补过头了,时疫已经痊愈了,接下来最好多用些清淡的东西。” 八阿哥见胤祺微微有些不自在,像是解围一样放好了胳膊:“玲珑,给我瞧瞧?” 颜颜把完脉,略微皱着眉:“八叔,你平日思虑太重了,而且身体底子不太好,时疫虽然好了大半,但是有些伤了身子,日后最好打打拳,饮食上也要睛细,好好调养个一年半载,就没有大碍了。” “玲珑,给我也把把?”十五阿哥伸出胳膊,有点不以为然,他并不觉得这个小侄女医术很高明。 “好,”颜颜把了脉后道,“十五叔,你是不是在□岁的时候饮过烈酒?” 十五阿哥惊奇地点头:“是啊,那年十三哥带着我喝的,十三哥说他也在那个年纪开始喝酒的。” 颜颜瞅了两眼这位小叔叔:“人和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十五叔的肝有些先天不足之症,又在还未长成时喝了烈酒,肝属木,可以帮助身体排毒,但十五叔的肝排毒功能弱一些,如今落下了隐患,这次又得了时疫,必须好好调养才行。” 胤禛问:“情况不太好?” “不是,只是日后需要注意,等糖玉和黄玉来了,专门给十五叔开个食疗单子,养个几年就没大碍了。”颜颜食指叩击着桌面,如此说道。 这一刻的颜颜,让旁边的四个大人生出了不同的感觉。 胤禛看着女儿的举止动作,目光不由得闪了闪,这敲桌子的样子,可是像极了徽音,特别是眼波流转间的神采,越来越像了。 胤祺倒是挺欣慰羡慕的,如颜颜这样的格格,恐怕爱新觉罗家只此一个呢,无论是本事还是气度,都是难寻的。 胤禩眼神复杂地扫过那父女俩,默默低了头。昏昏沉沉那几天,四哥一直守在他身边,说着额娘、说着明慧、说着弘旺,他被皇阿玛猜忌打压,得了时疫后就想放弃了,可是四哥却不肯罢手,硬是叫醒了他。他还记得,他睁眼后四哥欣喜担忧又放松地摸着他的头说“醒来就好,小八年幼时那么坚强,怎么可能被场时疫打垮?没有过不去的坎,福气可都在后面呢,你得走过去才摸得到啊!” 这救命之恩,胤禩是记着的,而他记得最深的,却是四哥安慰他的那些话,还有摸着他的头的温度,以及这些天的仔细照顾。他长这么大,额娘没机会如此待他,惠额娘不曾如此待他,明慧矜持不敢如此待他,其他人更是不会如此待他,没想到竟会是四哥亦父亦兄地如此待他。 胤禑佩服而意外地看向这个小侄女,实际上他们虽见的次数多,可关系并不是很近,尽管有十三哥,但……他和玲珑比起来,受宠程度自然要差些,更何况还有弟弟要顾的他,又何来空闲与个小丫头一处玩耍?想来若非四哥,这丫头今日也不会为他诊脉吧?不过他也没料到,这丫头的医术还不赖,年纪如此小,却已经稳重不输十七弟了。 “阿玛,我出来时,额娘让我带了些药材,皇玛法已经交给太医了,嫡额娘很担心你,她说府里她盯着呢,让你不用挂心。”颜颜可不管叔叔们想什么,除了九叔、十叔、十三叔,旁的叔叔她还不是多在意,“五婶很担心五叔,听到小五婶因病无法照顾五叔就更担心了,额娘写了信劝了又劝,弘昂和毓儿又小,这才让五婶打起睛神来,好生敲打了底下的奴才一番,府里才静下来。” 胤祺眼中划过几缕欣慰担忧,却最终脸色难看地撇开了视线。瓜尔佳氏,他这次可是记住了! “八叔府中俱好,八婶在奴才们未乱之前就稳住了,弘旺也被八婶照顾得很好,我带来的药材有一部分是八婶特意叮嘱了的,让我务必揪着太医用到八叔身上的。小八婶……”颜颜顿了一下,眉头稍微蹙了蹙,“小八婶在为八叔念经祈福,小八婶的妹妹还求了良玛嬷出宫了一趟,其他就没什么了。” 胤禩应了声,再没有说什么,想到镇住府里、照顾幼子的明慧,他心里忽然觉得很暖。 “十五叔,密贵人很担心你,我出京时十六叔硬要跟来,多亏了密贵人劝着,才按下来。”颜颜开口道,她是亲王之女,虽然是侧福晋所出,但甚为受宠,即使现在没有册封,日后铁定也是和硕格格的品级,和宫里的贵人一般都行平礼,如此称呼密贵人倒也谈不上不妥。 “额娘……”胤禑念了一声,垂了头遮去所有的表情。 该说的说完了,颜颜转向自家阿玛:“阿玛,皇玛法没提何时回京?” “嗯,怎的了?”胤禛点头道。 “若是九月还不回京,怕是赶不上默默的周岁了。”颜颜有些失望,额娘现在只是教导她,没有多亲近,但是那也是她做错事在先,她并不怨谁怪谁,做了什么就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这是额娘在她小时候就教过的。可……不管发生什么,那都是她的额娘和亲弟弟,所以偏向他们是自然的。 “……”胤禛没吭声,他知道徽音去小汤山是因什么事恼了,却想不出是什么事,经颜颜一提醒,他才意识到这个大问题,若是能赶回去,借默默的周岁说不得还能和好,但…… “既然咱们都好了,不如让太医诊脉后出去吧?乘皇阿玛没决定何时回京,咱们还能跑跑马。”胤祺这些天是被闷坏了,到草原上不跑马,那可真是白来了。 其他兄弟三人也是赞同的,于是就支了人去找太医过来。 …… 八月中旬的草原,即将由盛转衰,不过景色还是好的。颜颜骑着一匹黑褐色的骏马飞奔于草原之上,一身橘色的骑马装穿出了明艳和朝气,显得分外耀眼夺目。 不远处一队人马中,两个蒙古小伙子勒马看着那抹橘色带着一队侍卫、几个侍女风一样驰骋而过,不由得露出赞叹欣赏的表情。 其中一个少年问旁边的青年:“那是谁?长得可真漂亮!” “那是雍亲王的三女儿,听我额娘说,她很受皇上宠爱,今年才十一岁。”答话的年纪稍大一些,他是端敏公主的儿子,算起来和康熙的儿子们平辈。 “是吗?”问话的少年眼中一亮,望向跑远了的那抹橘色身影时,目光热切了许多。他也是博尔济吉特氏,算起来是当今皇太后的侄孙辈,和端敏公主的额驸母家有姻亲关系,虽然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却也身份不差,配个和硕格格还是行的。 这边厢的打着小算盘,跑马的颜颜完全不晓得已经被人盯上了,当然,康熙和胤禛就更不知道。 就在颜颜跑马跑了三天后,她身边的墨玉骑着马急急忙忙追了出来:“主子,主子,出事了!” “怎么了?”马背上的女孩子回头问,姣好的容颜如诗如画,眉心却微微蹙着。 “主子,”墨玉未来得及行礼,顺了口气回话,“主子,奴婢听到高公公向王爷回禀,说有个蒙古郡王的世子在皇上面前请旨赐婚,要娶主子呢!” 颜颜黝黑的眸子微眯,里面掠过一道冷光,她捋捋手里的鞭子道:“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再跑跑马。” “是,奴婢遵命。”墨玉刚刚下马了,这会儿补全了礼数。她们八个都是侧福晋身边的姑姑们教出来的,侧福晋也亲自训导过,眼下这事她们做奴才的汇报可以,但是再说什么就是多嘴没规矩了,少不了要被罚一顿的。 侍卫跟在像是未受影响的小女孩后面策马离开,墨玉则上马准备回去,谁知她刚刚调转马头,就见自家主子带着一队人从旁边经过,那后面扬起的尘土,可是把她呛了个灰头土脸。 因要在草原上围猎,所以就扎了帐篷,御帐被层层拱卫着,康熙叫了几个随行的、可信的大臣,以及几位满族重臣,正在商讨之前的求旨赐婚之事。 康熙看着下面一半同意一半沉默的局面,深深地感到无奈。他从去年四月之后就没闲下来过,不仅要处理政务,还要看那一堆徽音送来的东西,虽说这些他也想看,但是累是必然的。至于让玲珑联姻抚蒙古,这事别说答应了,就是个念头他都压根不要有,否则……倒霉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康熙很郁闷,他本想着让这些大臣说出个“不”字,这样他推了也不会打蒙古人的脸,可看到下面这些大臣,他顿觉得找他们来是个错误,还有那个老四,他都故意放出消息了,怎么还不赶紧过来请命,只要给个说法,即使是疼女儿也成,再蹩脚都是个理由啊! “让开,不要逼本格格动手!”颜颜的声音忽然传来,含着莫大的怒气。 “宣那丫头进来!”康熙绷着脸,像是不高兴地挥手让李德全叫人。下面坐着的大臣面色各异,唯一统一的就是全部低了头。 帐帘被掀开,一身水蓝色骑马装的小女孩提着鞭子就进来了,正是冷着脸的颜颜。 “给皇玛法请安!”小姑娘完美地行了礼,待康熙叫起后站直,开门见山就问,“皇玛法和各位大人打算将我嫁到蒙古吗?” 康熙皱着眉不回答,下免费txt小说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6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1部分阅读 下面坐着的一位满臣道:“格格,这乃朝事,后宫不得干政,格格这般欠妥吧?” 颜颜偏头,傲气地抬抬下巴,因那大臣是坐着的,她是站着的,这么一来倒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她冷笑道:“这位大人,本格格虽未册封,但生来就是皇家格格,是皇孙,是亲王之女,论起尊贵来难道还不够格让你挪挪屁股?” 闻听此言,在座的大臣们纷纷起身行拱手礼,上座的康熙却是眉角抽了抽。 “还有,这位大人,难道你嫁女儿的时候,会告诉你夫人‘这是公事,你不该过问’吗?”颜颜在所有人站直后,未容他们落座就吐出了下一句,最先开口的那位大人脸色立刻涨了个通红。 “玲珑,休得无礼!”康熙斥了一句,神情已然变沉了。 “皇玛法,我没有无礼,我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颜颜站的挺直,在起身的大臣中,显得鹤立基群,却偏偏半点不显得势弱,“况且,婚事乃是我的婚事,难道我不该知道吗?” 即使不合规矩,也能用父母之命反驳,但是康熙不发话,没有人会再出头。 接下来颜颜被安排坐在了康熙下边、众大臣上首,旁听着这次联姻的各方意见。很快,大家就发现让这个小姑娘,也就是当事人在场是多大的错误。 有个汉臣说了一通怀柔政策的好处,历数了各朝各代带来巨大利益的和亲事件,可谓是把和亲给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堪称治国第一大正确方略了。 “这位大人,合着你只读过王昭君、文成公主她们的历史,没看过汉武帝的亲姐姐南宫公主的历史?甚至于,连我几位姑姑的遭遇你都不清楚?”颜颜反问了一句,随即不等回答又道,“既然这位大人如此推崇和亲政策,不如将你的女儿嫁给蒙古人、朝鲜人或者日本人如何?只要和亲能带来利益,嫁谁的女儿又有什么要紧?再说了,这位大人乃是汉人,你的女儿自是比我更漂亮、更知书达理,这般的好因缘,大人应该很高兴吧?” 这段话下来,众人都忍不住心颤了一下,就是康熙都想赶紧走人,看把人家给说的,不仅成了不通古今之人,还要担着不晓得本朝消息的名头,最后把人家的女儿都给了下家,到头来夸是夸了一句,却比不夸还糟! “格格年幼,还请慎言!”那汉臣到底混了很多年,并没有丝毫失态,反而彬彬有礼地送回来一枚软钉子。 大家都听出了,这是说玲珑格格年幼无知,他不会计较这些童言,再加上“慎言”两个字,很明显在暗示,他乃重臣,就是雍亲王都要给份薄面,身为其女还是注意点得好。 “年幼?”颜颜站起来嗤笑一声,“对啊,大人说得很对,我尚且年幼,这般年岁定下婚事的,想来也只有你们汉人才会做,我们满人可不兴这个!” 这种裹了蔑视的话语,顿时刺到了在座的汉臣心里面,这是在说他们汉人枉顾人情,居然让幼女定婚成妇,该是多么没有慈父慈母之心。 颜颜目光染着寒意扫过,忽然换了满语快速道:“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nei,你们所有人不是喊着女子不得过问后院以外的事吗?为何联姻的时候就不喊这个了?和亲?怀柔?你们身为男子,要是有种的去把蒙古人彻底镇压啊?再不济逼得他们不敢妄动啊,拿女人出去当长城,你们脸上都不觉得烧吗?” “哼,不管是经济上牵制还是武力上威慑,你们一样都没做过就进言让皇玛法嫁女儿嫁孙女,敢情嫁的不是你们自家的都不心疼是吧?怀柔、和亲很好用,那好啊,把你们的女儿全部赐婚嫁给蒙古人,哪怕身份不够嫁进亲王郡王之家,那嫁给蒙古贵族啊,三代后蒙古人的血统岂不是被你们女儿的后代给同化了?那不是比嫁公主更彻底更有效?”颜颜忿言开口,无论是语气还是气势都很强,一时间竟无人敢打断她。 康熙和众满臣听到“经济牵制”和“武力威慑”的时候均面色奇异地变了一下,到最后的“大量嫁女儿去同化蒙古血统”这句一出,不论是从同僚那听到翻译的汉臣还是满臣都是心头一突,纷纷不着痕迹地观察康熙的神色,生怕乾纲独断的皇上会起这个念头。 “你们不是觉得和亲好吗,本格格还觉得嫁很多满汉人家的女儿去蒙古更好呢!不就是一个个盯着本格格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弟吗?嫁女儿去蒙古不仅家族有封赏,女儿还有名号呢,这么好的事你们为什么不愿干?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凭什么一个个进言让本格格和本格格的姑姑们嫁过去?”颜颜直接说出了在场这些人借着女儿图谋荣华的心理,干脆直接得连转弯都没有。 康熙瞅瞅下面那些人羞恼的神情,万分庆幸地安慰自己:得,幸好这个丫头还小,要是十几岁时说出这些话,朕就不止要安抚这么简单了。 “既然和亲之策不能改,那本格格就看看是哪个敢娶!”颜颜也知道这样并不能改变在场之人的想法,而皇玛法永远先是君,才是玛法,她压根就不指望他。 康熙尚未来得及阻拦,那抹水蓝色的影子已然闪出了御帐,他不由得抬手扶额,觉得头越发疼了! 第13章 衔珠凤冠 康熙四十九年的塞外发生了很轰动的事,雍亲王十万分地生气,以至于直到回京后一个多月,浑身都冒着冷气,弄得无人敢靠近他。 这件事说起来也算是奇景,极得皇上和太后宠爱的玲珑格格,在草原上和一个蒙古郡王的世子比试,比得是蒙古人擅长的骑马、射箭和摔跤,最离谱的是居然还全部赢了?!! 反正,等圣驾决定回京的时候,蒙古草原上已无人不知这件事了,对那蒙古世子倒没什么影响,毕竟是自家人,护着些乃是必须的,但这位玲珑格格在草原上的口碑却一落千丈。草原上各个部落一致认为,这样的格格绝对不能娶到蒙古来,不然岂不是要翻天了? 康熙不愧是集中皇权进行了几十年的皇帝,自家孙女干出这样的事,他还真能把各方人马安抚下来,唯一的损失就是比往常巡幸塞外赏赐了更多的东西,但是关于蒙古的政策,却悄然发生了些改变。 及至十月初,圣驾才返回京城,而玲珑则被康熙勒令回家闭门思过,胤禛遭到迁怒,一时间让指使得团团转,连舒舒服服睡个觉都没希望,只是管理蒙古事务的大臣在这当口被屡次召入宫中,认真磋商起取和亲政策代之的新的“抚蒙之策”。 十月中旬,雍亲王府瓜尔佳侧福晋的马车缓缓驶入了城门,马车后跟着一头黑豹,因这些年见的次数多了,所以京城的人也就习以为常地瞅瞅,便各忙各的去了,仅有一些外乡人惊吓连连地四处打听,生怕成了那黑漆漆的兽类的食物。 徽音回京,倒不是因为胤禛或康熙,而是为了迎接即将回来的莫璃。打从去年五月份去渤海湾那边和十三阿哥练兵兼造船,莫璃就只在她受重伤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但也是在她伤势稳定后就匆匆离开了,如今练兵和造船的事都差不多了,所以回来后就不用再去了。 十月二十四这天,徽音跟府里打了声招呼,只领了两个小丫头并两个侍卫,就出了雍亲王府。今年八月二十七,叶赫那拉氏生下了府里的八阿哥,上个月圣驾尚未返京,所以满月没有大办,而胤禛一回来就顾着生气忙碌,根本无暇看看这个儿子,至今连个名字都没定下来。 天上飘着雪花,徽音命赶车的向朝阳门走,自个儿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塞外那个蒙古世子求旨赐婚的事已经结了,即使方法不太好,却也算是处理了,所以徽音就不会再插手。只是颜颜……这小丫头思过期间抄完了《史记》中的世家,后来就常常跑去看那个刚刚出生的弟弟了。颜颜与宁楚格的女儿璎珞关系好,璎珞被移到西南院后,总是颜颜看顾的多一些,如今这般也算正常。 不过,徽音可不认为颜颜就很单纯地喜欢那个弟弟,现如今的颜颜可不是璎珞出生时的颜颜了。 天音沉着,所幸的是没有刮风,轻悠悠而落的雪,搁在文人墨客眼中倒是别有一番意境,说不得还能吟出几首诗来。 徽音在城门外下了马车,让丫头、侍卫守在马车边后,就独自一步步走到了直通城门的那条路边。平民人家匆匆忙忙进出城门,每一个都要小心地看过来几眼,好在都是有脑子的,知道这是个贵人,不能明目张胆地看。 粉紫色的汉裙在里,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头上挽了个简单的飞云髻,簪着一对粉宝石的珠花并一支赤金衔珠步摇,耳朵上戴了一副金缧丝嵌珍珠坠子,打扮虽然简单,可瞧着哪一样都是不招眼的贵重东西。徽音如此穿着地蹬着鱼皮暖靴站着,背后一半青丝直垂而下,在这雪中端的是身姿清逸,澈然如仙。 之前得了消息,说是莫璃今日抵京,所以徽音才会特意出来迎接。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官道上远远传来了马蹄声,路上的人全部闪远了些,即使没闪开的,也被身旁之人扯住退到了一边。 雪还在下,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呼出的气都看得清楚,白蒙蒙一片,模糊了脸颊表情,但这些对徽音来说却毫无意义,她举目一望,就看到了那队人马的数量、长相。 莫璃回来了! 利落的仿现代军装,极是修身潇洒,再加上领头之人骏马英姿,端得是引人注目。 莫璃不过几息就策马而至,一提马缰那匹白色的马就扬起前蹄,她瞧见等在雪中的好友后,唇边自然地浮现出欣悦的温暖笑意,只此一个变化,便瞬息化去了那张容颜上的铁血清寒。 与莫璃同行的是这次特意回京向康熙回报海军事宜的将官,他们不比挑过去的新人,是康熙信任的中青年将领,而且都是极会变通的人才,组建海军之事目前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回京后渤海湾的海军就要出现在众人面前。本来刚开始他们都看不上这个包衣出身的宫女,可是一经接触,那满身嗜血的气息,立刻就让他们打消了轻视疑虑,只剩下浓浓的戒备和小心。他们或早或晚都上过战场,所以很清楚地知道,这种气息是上过真正的战场才能有的,这一年多的训练,也确实证实了这一点。 他们勒马停下时就看到那群小子都怕的女子已然漂亮地滑下马背,一步步沉稳地走向那个城门处极为显眼的女子,即使未着冰冷的铠甲,也仿佛带着比这天、这雪更浓的寒意。独有短帽沿下的年轻容颜上的笑意,才化去了这一身的坚硬,能让他们想起她的性别。 莫璃站定在好友面前,一靠脚敬了个军礼:“莫璃归队,请检阅!” 徽音失笑摇头,伸出手一拳过去,两人默契地撞了撞拳头:“果然还是穿这一身好看,莫教官!” 其他人陆续下马,他们中也有人是认识徽音的,所以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便过来这边请安。七八个人打千道:“奴才等见过四侧福晋,四侧福晋吉祥。” 康熙猜疑心重,海军之事隐密,因此去年挑人时也全部启用的满人,一个是这涉及的是军权,他不会交给外人,二来是这里面可预计的利益很大,他自然是要紧着满人的。 “请起,各位大人去皇阿玛那复命吧,莫璃我就带走了,各位大人照实说于皇阿玛听便是。”徽音淡淡点头,本来她这般态度是不妥的,但是他们接受了改良的现代化军事训练,日后总会知道她的,再假装一个普通的亲王侧福晋未免显得作假,而且她也不愿委屈自己向些普通凡人让礼。 打千的几人脸色微变,却在起身时都掩了去。他们都是军中要员,平日见到皇家女眷的机会少之又少,即使见到了行礼时也多半会被让过,或者只受半礼,这样结结实实向一个亲王侧福晋行礼,还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奴才等告退!”其中一个率先出声,用眼神制止了其他人,干脆地转身重新到了马匹边。 一行人上马连抱拳都未有,就驱马入城了。还未走远,已有一个不满地嚷嚷道:“不过一个nei宅妇人,架子倒是大得很!” “慎言,想想莫教官,可不就是一个nei宅妇人?”先前第一个出声告退的中年将领提醒一句,随即又低声说,“这位侧福晋绝不是简单的,既敢受全咱们的礼,必然是有依仗的!” 话音一落,有人回头一看,正好和莫璃森冷的凛冽目光对上,心头顿时一突,连忙转回了视线。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即使是他们有时候看到那个女子也禁不住胆寒,特别是训练的时候,简直比地狱的阎王还吓人。 徽音浑不在意那些离去的人,含笑望着冷睨城门那边的好友,负手缓缓向前迈步:“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一起训练个一年多,就难舍难分了?” “开什么玩笑?”莫璃嗤笑一声,抖落了肩上的雪,随手取下配套的军帽,甩甩头竟是一头青丝直垂而下,“埋下种子,不就是我们所要的结果吗?”之前她们就打算好的,这一年多的训练,她只是做个向导,将改良后的现代化军事训练方案一一给这些古代人,至于将来这些东西的利用程度如何,就不是她们草心的事了。 “走吧,马车上说话,你也得换身衣服才行!”徽音余光里看到有几个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人,不由得想要扶额,她怎么没发现,某人还有这么高调的时候? “说得也是!”莫璃点点头,深深呼出一口气,全身的军人气息倏然间散去,一旦回了京城,她就不再是莫教官了! 白雪皑皑中,两个女子并肩而行,走到一辆马车边先后登车,片刻后消失在了城门中,可这一幕却被许多人铭记了很久很久。那雪白狐裘加身的优雅尊贵女子,和那青丝披散亦未失气韵的女子,两两站在一处,竟是无比的默契相携。 …… 康熙四十九年的年底,如去年一样不甚平静。 十一月初,康熙突然在大朝上召见了几位武将,最奇怪的是这几位很多人都熟悉的武将,穿的却是一身奇怪的衣装,墨绿色和水蓝色的修身衣裤,蹬着锃亮的黑色及膝长靴,进殿后他们未曾行叩拜礼,而是单膝触地高呼万岁,被叫起后列队站好,整齐划一地靠脚敬礼,虽古怪了些,但气势却倍儿足,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胤禛面无表情地站在皇子之列,袖子里的拳头却攥得轻颤。他认得的,这是三百多年后陆军和海军的军装,即使细节改变了些,但是款式却没变,难道……皇阿玛和徽音已经组建了大清的海军和陆军? 康熙叫起后,先向朝中众人说了在渤海上秘密组建的海军舰队,目前已宣告完成,接着不顾众大臣变幻不定的神色,一一询问了渤海那边的具体情况,最后决定等年过完了,亲自去渤海湾阅兵。 其实上月底这几人回来时,很多人就得了消息,谁知打探来打探去也没弄到丝毫□,只知道这都是皇上的心腹,后来,怕招忌讳,所以就无人敢明着打听了。 没想到时隔未几,皇上就丢给他们这么大一个惊雷,海军舰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居然藏得如此严实,不过……有的人却发现,朝中的几位大将默然无声,显然他们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已经组建完成的海军舰队,而且还是秘密弄出来的,许多人自然就动起了心思,皇子中最明显的当属十四阿哥。 不过,这些都不关雍亲王府的事,胤禛自然也是心动的,但他很清楚这个东西绝对不是他能够摸的,所以念头一起就掐死了,只余下满心的高兴和激动,在他看来,既然这个海军舰队能够出现,那其他的还会远吗?于是,他钻进书房又是好几天,翻看起重生后陆续写下的那些册子,总觉得信心突然强了很多。 腊月里天冷得瘆人,乌喇那拉氏忽然派人去找徽音,说是让她去沁芳院说话。 听到乌喇那拉氏身边的奴才传话时,徽音正抱着默默进行每天的晒太阳活动,她向一旁的莫璃耸耸肩,把默默交给另一边的诗涵,命小丫头打赏后遣退了来人。 中午的阳光驱散了寒气,沁芳院里,乌嬷嬷在前引路,恭敬地向主卧走去。 徽音带着莫璃,两人跟在乌嬷嬷的身后沿着廊子下面直走,最后面缀着的一个小丫头捧着半尺见方的锦盒,里面装着的是特意挑了要送的礼。 亲王嫡妃的院子,自是布置得很好,可一进乌喇那拉氏的卧房,虽是满眼的低调富贵,却充斥着一股药味,比起寝房倒更像个药庐。 “侧福晋这边请!”乌嬷嬷态度倒是恭敬,但眼底却有些隐晦的不喜和冷意,奈何主子要见,她也只能从命。 徽音轻飘飘瞥了眼这个奴才,含着浅浅而微寒的淡笑。转过屏风,就见病弱的乌喇那拉氏靠坐在床边,光线很暗,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这对于徽音并不是难题,所以很容易就看到了当年端庄明秀的女子苍白难看的面容,和夹杂着嫉妒、怨恨、厌恶却不甘、羡慕的眼神。 “见过福晋,福晋吉祥!”徽音和莫璃屈膝见礼,从前自称的“奴婢”,现在已经省了。 “咳咳,乌嬷嬷,给侧福晋看座。”乌喇那拉氏抚胸咳嗽,继而口吻温和地道,眼中许多的情绪通通都不见了,只剩下所有人熟悉的贤惠大度。 “奴才遵命。”乌嬷嬷行了个礼,转身到一边端了个绣墩过来,紧接着上前给她的主子顺气、递帕子,还扯了扯垒起来的枕头,生怕有半点子的不舒服。 “退下吧!”乌喇那拉氏挥挥手,继而抬眼看向了坐下的徽音,以及她带来的人。 “把盒子放下,出去吧!”徽音示意那个小丫头出去,没有让莫璃离开的意思。 “妹妹,这……”乌喇那拉氏视线掠过站在那的莫璃,明摆着想要单独谈谈。 “无妨,福晋不用顾忌。”徽音弯唇一笑,态度显而易见。 莫璃抱着那个盒子,悄然打量着床上的女人,暗地里猜测着她的意图。去年假年氏布阵法那回事,这个女人也是有份的,要知道能进王府的东西,身为当家主母不可能不清楚,这对于外人眼中端庄贤淑的雍亲王福晋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病成这样都动了心思,就足以证明,这丫的根本就没有死心,也不会死心。 关门声响起,屋里瞬间寂静得厉害,奈何屋里三人都不是一般人,当然不会有人受不了。 “妹妹倒是十年如一日,看着让人羡慕得紧!”乌喇那拉氏开口,语气虽然平平,说的却是暗含妒意和酸气的话。十一年了,她眼看着这个女子美丽依旧地在王府中屹立不倒,而且生了最受宠的女儿,如今儿子也有了,就连出身……哈,长公主之女,瓜尔佳家,比她都要尊贵许多。 徽音注视着透过窗隙跳跃的阳光,神情是对外的那种温婉,她说,声音轻而飘忽:“福晋若是病好了,自然比我强多了!” “我这身子怕是难好了,你不是也这样想吗?”乌喇那拉氏不再掩饰种种的嫉恨,冷笑一声看向光影中坐着的女子,明明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年纪,可现下却如同个二八佳人,半点也不显老态。 徽音终于转回了视线,她像看胡闹的孩子一样看了眼床上之人,伸手接过莫璃拿着的锦盒递了过去:“我一直未曾明白,身为嫡妻的你,当年为何要在地位稳固、有子傍身的时候加害玲珑,你怎么会以为……我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乌喇那拉氏接过锦盒放在腿上,缓了缓神才打开盒盖,触目里面的东西时,她似惊又疑地抬眼望去,而后彻底打开了锦盒。一顶工艺极高的赤金红宝石衔东珠凤冠,仿的是唐朝的奢华样式,那凤凰的尾羽片片清晰可见,红宝石镶嵌而成的凤目和翎羽之心,透着天成的尊贵,凤嘴处以金丝串了圆润的东珠,只要轻轻一动,那衔珠、凤羽全部轻轻颤动,宛如凤凰活了一样。 “这是……”乌喇那拉氏神情激动,病容上的眼睛大瞪着,竟好似要突出来一般,有点吓人。 徽音淡笑着问:“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可是,如果你再缠绵病榻,即使我不动不理,这样东西日后也会落入他人手中,别忘了,这院子里、这八旗中不是只有你一人才堪做这雍亲王福晋,而未来……还将会有更多的人。” 乌喇那拉氏眼神闪了闪,放在被子上的手紧了一下,她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一顶如此夺目的凤冠,预示着天下女子最尊贵的那个位置,这些年爷的心思她虽猜不透,可争位之心必然是存了的。打从去年皇阿玛给眼前女子正身份的圣旨一下,她确实生出了放弃的念头,弘晖没了,女儿又……即使是亲王福晋的尊荣,和同在一府的公主之女比起来,她还有什么体面可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现在,这顶凤冠带来的是未来的预示,还有最能取她代之之人的承诺,乌喇那拉氏忽然觉得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但她还是很怀疑,不禁沉声道:“你不会出尔反尔?” 徽音弯唇,脸上泛起一抹梨白般的笑意:“你若有本事康复,再抱养个有希望一争的儿子在身边,到时咱们再来比过,现在说以后,你不觉得太早了吗?” 乌喇那拉氏也笑了,的确,如果照这顶凤冠透出的信息看,爷将来许是要……如今说这些,当然太早了!比起这几年困守府中的她来说,这女子的话还是可信的,她也不觉得这种事能拿来唬弄人。 “看来你是想明白了,那我就走了,听说钮钴禄格格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完颜格格也快要生产了……”徽音随意道,忽地转了语气,“福晋自是有打算的,对了,我那儿的药材都不错,福晋可想要些补身?” “妹妹如此说了,姐姐自然是感激不尽!”乌喇那拉氏看明白了,这个女子不想她死,不论是因为什么,她都是有利可图的,既然如此,为何要拒绝呢?早就听说西北院的药材药性极好,人家愿给她就接着好了。 “派个人来取吧!”徽音起身轻轻扫了眼,点点头转身走了。 踏出沁芳院,莫璃蹙着眉头在心里问:“就这么把那顶凤冠送出去了?”其实,她是想问,那未来的皇后之位,难不成真的就这么拱手相让了? “你知道在修真者眼中凤凰是什么吗?”徽音微顿,有些不屑地传音道,“虽然是灵兽,可说到底仍旧是个畜生,收作宠物、坐骑的也不是没有,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莫璃深深看了眼好友,知道这是瞧不上那个位置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有个人能处理现在的府务、将来的宫务,说到底乌喇那拉氏不过是徽音想要的那个管家婆而已,若非如此,徽音又怎会费此心思? 第14章 有关婚事 胤禛一回府,就听到苏培盛禀报,说是福晋见了瓜尔佳侧福晋,之后就命人宣了太医,又派人去瓜尔佳侧福晋那里取了许多药材,据说是要调理身子。 胤禛一边蹙眉思索,一边往nei院而去,本来要去沁芳院的,这几年他每日回来都要去看看乌喇那拉氏,虽然心里不喜那个女人,但是福晋的体面还是要给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此乃皇家大忌。 半途中胤禛又转了方向,径直去看孩子们了,只命苏培盛去沁芳院传话,表达了一下他对福晋的关心,同时说明了不管需要太医还是药材,尽管吩咐下去便是,放宽心好好修养,务必要让身子好起来。 行至正屋,孩子们已经迎了出来,长幼有序地站好请了安,五子三女分立两边,看到一张张望过来的小脸,胤禛面容上的冷冽化去,叫起后径直走到了主位上坐下:“你们也坐吧!” 最大的弘昀和琦玙各坐在左右两边的首位,其他人依着排行一溜坐下,看举止都是规规矩矩的,目前除了七阿哥弘昈刚过周岁不久、八阿哥尚在襁褓之中未曾移入这里,旁的孩子们都晓事了。 胤禛看着已然十一岁的弘昀,带着七岁的弘时、六岁的弘晡、五岁的弘晤、四岁的弘晷颇有些长兄风范,不由得露出满意之色,再看另一边十六岁的琦玙,十一岁的颜颜和最末尾五岁的璎珞,神情自然地慈爱了些,这一世他的女儿还是很少,所幸的是身子都算不错。 “弘昀,年后你皇玛法要去阅兵,你收拾收拾随我同行。”胤禛先向如今的长子说道,这个孩子性情温和,文武都表现得很中庸,是个聪明灵慧的,日后只要能够保持本心,必然是个可用的,总体说起来他还是满意的。 “是,儿子记下了。”弘昀眼中微亮,弯唇笑着应了,同时坦然接受了兄弟姐妹们羡慕的目光。 “弘时,腊月里事多,带好弟弟们,仔细身子,学着你二哥当个好兄长。”胤禛看向上一世过继给老八的这个儿子,语气里多了一点点期许。这一世,他不再沉湎于差事,一有空闲就着力教导孩子们,便是女儿也上了心教,起初还显得严厉些,被小时候的颜颜磨得多了,脸上又如何绷得住?不过,他却发现,只是多些慈爱而已,孩子们竟亲近了不少,即使犯错被他罚了,也不会见到他就怕得发抖,反而变得很崇拜他。 “是,阿玛放心,儿子一定像二哥一样照顾好弟弟妹妹!”弘时小胸脯一挺,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姐姐,儿子也会好好照顾!” 一屋子孩子因这一句,顿时都笑了,气氛立刻就松快了些。 “琦玙,你身子可好?天气凉了,不舒服就喊大夫瞧,奴才若是不尽心就打罚敲打,莫要纵容坏了!”胤禛对这个女儿很是无奈,虽然他着人教了骑射,但这孩子仍旧是喜静不喜动,安静得常常让人忽略,身体也是有些弱,他总担心又会是个早逝的结局,所以平日里就分外注意了些。 “女儿省得,劳阿玛草心了,是女儿的不是!”琦玙眼中满溢着温暖和敬爱,笑着应了话。这些年阿玛总是询问她的身子,就连府里的大夫,给她请平安脉也是最勤的一个,若非阿玛叮嘱,想来定不会如此。她渐渐长大,就明白阿玛虽宠三妹,却也不是不喜欢她,反而还要更担心她一些。 “过年时外出走动多,你们若是想出门,可不兴生病,在外也要谨守规矩,不准调皮捣蛋。”胤禛不想他们兄弟姐妹离心,所以这些年都是让大的带小的,课业上也是如此,他到底太忙,不可能时时指点。这几年下来,因每个孩子搬离额娘身边早,受nei宅妇人影响小,住在一起久了,相互间感情都是不错的。 “谨遵阿玛教诲。”八个孩子整齐地答话,小脸都端了起来。 “嗯,在别人府上,一定要带着奴才在身边,约束底下的奴才守好规矩,若是别家的奴才放肆了,可知道如何做吗?”比起课业学识,胤禛更看重孩子们处事的能力,所以这方面的教导是下了工夫的,毕竟他的孩子已生在了皇家,很多龌龊算计是躲不掉的,只要懂得如何应对,就不用再害怕这些了。 “阿玛放心,这些我都教过弟弟妹妹们,姐姐虽然面皮薄,也断吃不了亏,更何况……还有长辈们在,儿子们绝丢不了府里的脸面。”弘昀回了话,神色还是温和依旧。十一岁的孩子,在皇家绝对无人小看,即使他笑得很无害。 “阿玛,还有我呢!”颜颜看了眼开口的男孩子,默契地接了一句。他们是一处玩大的,感情自然很好,去年起似乎更好了些,一个院子里照顾弟妹,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嗯。”胤禛点了点,心里还是忧心的。 瞧着塞外回来后皇阿玛那番动静,宗室女和亲之事大约有些变动,眼下琦玙已到婚龄,他借口女儿身体不好,硬是拖后了些,可颜颜和弘昀却不行了,好在还有几年,他有时间来仔细思量。其实弘昀的婚事倒还好一些,无论乌喇那拉氏和李氏各存了什么打算,最终都是要他说了才定的,可颜颜就……徽音至今也没提过半句,就算出了塞外有人求娶的事,亦没说什么,弄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并非胤禛想得太多,而是叶赫那拉氏生产后做月子,他不愿李氏一人掌管府务做大,就想让徽音接手一部分,谁知被一句“我很忙”给顶了回来,虽然他知道这不是假话,粘杆处也说过,徽音那儿几乎天天都有海东青飞进飞出,每隔几日还有个武功高手拿着些信函来去,不忙的话又何至于此? 胤禛也曾让粘杆处干过截信的事,武功高手他不会硬碰,自然就去截海东青了。可惜的是,那些海东青都专门训练过,躲避阻截灵活的很,用食物引诱也没成功,不晓得是怎么养的。失败了几次,他就不折腾了,玩玩还行,徽音不会在意,若是动真格的,怕是就会出事了。 和孩子们又说了会儿话,胤禛就往书房去了。至于乌喇那拉氏留还是不留,他其实抱的是听天由命的态度,可是今天徽音却送了药材,想到这个,他不禁暗自摇头。估计徽音是嫌那天他提的府务烦,又不肯等乌喇那拉氏没了来个陌生的继福晋,所以才伸手拉了乌喇那拉氏一把。 像徽音这样厌弃管家之权的,只怕大清是绝对没有的,不过这倒也正常,她憎恶权力,又怎会自揽麻烦? 这几年管着府里的叶赫那拉氏和李氏,一个公允安分,一个频频动作,胤禛也是看明白了几分,这个叶赫那拉氏的确是个难得的,手段、心智也不弱,但却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几年下来没被迷了眼,倒是可以信上几分。就冲着这个,他也愿意给几分体面,看来该向皇阿玛请命给今年得的八儿子起名了。 腊八这天,随着宫里赐下的腊八粥到雍亲王府的,还有康熙的一道旨意,引得满府的女人们暗地里思量不已。今年八月底出生的八阿哥如今三个月了也没个名字,所有人都以为是个不受宠的,谁知皇上竟然会亲自下旨取名,要知道能得皇上起名的,那和其他阿哥就不一样了。 弘暕,是皇上给府里的八阿哥所拟的名字,雍亲王府里得此殊荣的小阿哥,也就大阿哥弘晖、二阿哥弘昀、三阿哥弘时、七阿哥弘昈和现在的八阿哥了,这里面的深意自是让众人心中百转千回,落在府里孩子身上的视线也变得不同起来。 可是这件事引起的暗朝尚未明显,腊月初十,完颜格格要生产了! 这些年府里孩子多了,像生产这类事应对起来已有条不紊,大约是半夜里,完颜格格产下一女,是为府里的六格格。六格格的洗三将将办完不久,喜讯却又传了出来,钮钴禄格格怀孕一个月左右了,紧接着福晋身子大好了,慢慢收回了管家之权。 康熙四十九年的年底,雍亲王府里喜事连连,就是在京里也惹眼了不少。 徽音难得地一直留在京城,即使胤禛新添的孩子让她难受得不行,也未曾离府去小汤山。 马上到正月了,朝中都封笔封印了,西北院里除了挂了些应景的年节装饰,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卧房中灯火明亮,只有徽音和莫璃带着默默在玩,两个小丫头守在廊子下面,其他奴才都下去了。 默默已经一岁三个月了,走路倒是会了,就是懒得动弹,每日里几乎粘在徽音身边,像个小尾巴一样甩不掉。 “小子,叫声莫璃姑姑听听?”莫璃捏捏坐在好友身边的孩子的小脸,笑着引诱道。 埋首于腿间一堆玩具中的孩子偏头过来,澄澈的眸子静静看着捏他脸的人,半晌后挪挪屁股更贴近了自家额娘,继续低头玩自己的,不再搭理人了。 “嘿,这小子竟然无视我!”莫璃直起身不满地哼哼,而后向好友告状,“喂,你儿子欺负我!”语罢,她一移眼却发现,默默仰头正盯着她,还是那种静静的目光,静静的表情,看得她不由得身形一僵。 徽音收好那枚“音字佩”,拂袖间炕桌上的笔墨、印泥就全部不见了,只剩下已经写过意见、用过印的一沓纸张和信件。她侧身摸摸儿子的脑袋,伸手抱起了他:“默默,这是你莫璃姑姑,叫一声?” 被自家额娘抱在怀里,小小的孩子终于露出了个笑容,听到吩咐后乖巧地看向莫璃:“莫璃姑姑。” 入耳的嗓音稚嫩而好听,犹如天籁一样纯净,莫璃纳罕地问:“奇了,这小子怎么……”这样的小孩子,她倒是第一次见。 “我儿子聪明着呢!”徽音笑着亲了下默默的额头,瞥了眼一脸稀奇的某人。小小的孩子眼睛一亮,凑近些回亲了一下,而后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地藏到自家额娘怀里去了。 莫璃翻了个白眼:“要不要这么自恋啊!”她回来有段日子了,这个孩子的事也听了不少,有传闻也有真事,说没多想那是不可能的。 照顾默默的主要是诗涵,因默默吃的是母||乳|加动物乃,虽然胤禛派了个乃嬷嬷过来,可实际上就是个摆设,骗骗外面的人罢了。但凡看顾过默默几天的,都暗道奇怪,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安静的孩子,不出声、不闹人,除了太粘母亲,再没有半点不好,却就是这份迥异于寻常孩子的安静,渐渐地引来了许多闲言碎语。 这院子外面的奴才都是各处的,因从未听见默默出声,就传出七阿哥天生哑疾的流言,再加上这一年多太过低调,连周岁都未曾安排,自去年满月后这个孩子竟是被旁人遗忘到了一边,如今府里的八阿哥、六格格先后出生,更是彻底地遮去了他。 “徽音,不是我说,默默这样……实在是让人担心啊!”莫璃想到皇家、皇子、权力这些东西,就不由得担心起来。 与儿子额头顶额头的女子笑意微顿,有些神秘地道:“默默和玲珑不一样,而且,这孩子虽然安静得很,却天资极高,日后你就会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门被推开,披着玄色暖裘的胤禛与冷风一起进来,门口守着的小丫头赶忙关上了门。他自己解下暖裘挂到一边,暖了暖手走向软榻这边,正巧看到莫璃收拾起炕桌上的纸张信件,眸光下意识地闪了闪。他看到那最上面一张纸上,写着“ 清风颂音辞第6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2部分阅读 食”、“运送”之类的字眼,其他的都没看到,只觉得纸上有两种风格的字体,以及纸张下方显眼的红色印鉴。 莫璃和徽音均看到胤禛瞄了一眼,也知道他必是看到了什么,却仍旧不动声色地收好了东西。 “我们正在夸默默聪明呢!”徽音笑着应了句,稍稍往旁边让了让,余光里看到莫璃拿着那些去了屏风后。她们两人和菩提、雪苑都有储物戒指,平日里习惯了把东西放在里面,特别是这些紧要的,更是不会留在外面。 “默默怎么了?”胤禛心知那些不是他能沾手的,说白了,只是他还没有达到让徽音全心信任的程度,否则不至于到连透露半分都不行的地步。这事他并不急,时日长了,徽音那般深重的戒心自然会消解,三百多年他都过来了,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莫璃担心默默日后吃亏,就跟我说了一句。”徽音把那堆特意给儿子准备的玩具扫向里面一些,刚回头就看到默默死抱着她不转头,连看都没看他阿玛一眼。 胤禛伸出去摸儿子的手僵在空中,眉心不禁蹙了起来,他坐下后望着这个不亲近他的儿子,有些不悦道:“这小子至今还未叫我一声,你也别太惯他了,赶明年移出去怕是会闹个不停。” “默默,这是阿玛,叫一声?”徽音拍拍怀里的小身子,暗地里觉得好笑。这个孩子的机灵劲不输给当年的玲珑,甚至隐隐还有种天生的通透感,只不过从来都不说出口而已。 “阿玛。”默默探出小脑袋,静静看了胤禛几眼,很清晰地叫了一声。 莫璃收好东西再绕出屏风的时候,恰好看到某位父亲脸上淡淡的笑意,便不太厚道地笑了一下,原来她这个回京没多久的还不算最惨?没想到明明是亲爹的人,居然也是被叫了第一声? “府里那些闲言碎语,我知你不在意,但是放任下去也不好,你若遇上了就打罚个几次,免得被欺了去。”胤禛想逗逗孩子,却始终不被搭理,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念及最近的传言,就开了口。这些年,徽音不常在府里,存在感渐渐弱了,他本意是想借着这事让府里警醒警醒,免得没了尊卑、规矩,特别遭到这样对待的还是他喜欢的人。 “府务没人管了?”徽音淡睨了旁边的男人一眼,半点没有领情。 胤禛闻言后,有点不满地瞪了眼如此呛话的女子道:“怎么说话的?合着我是多管闲事了?” “有人说你儿子天生哑疾,怎的,你觉得你过问了是多管闲事?”徽音眯了眯眼,露出了个欲笑不笑的表情。 这个话题为何朝诡异的方向发展的?胤禛直觉得有点危险,视线落在儿子身上没搭话,这些年下来,他也明白了,徽音极其看重个人责任,特别是父母的责任,一旦涉及这个,那是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绝对会发火。 “徽音,我去睡了!”莫璃如今不装样子了,只要是胤禛与她们单独相处,连“奴婢”两个字都省了。 经此一打断,两人双双转移了注意力,待房门合上后,气氛就好了些。 “过年时你可要进宫?”胤禛问,他估摸着今年这女子该是要去的,否则早就去小汤山了。 “嗯,玲珑年岁大了,想来你也惦记着她的婚事,明年定下来也好,成婚迟早倒是不拘,只是人选上我还要再看看。”徽音把默默放到软榻上,让他自个儿去玩。 “你有想法了?”胤禛暗自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有了四十六年那件事,徽音不愿意过问颜颜的婚事呢!不过既然提了,势必要问清楚,他也好早作打算。 “还在审查之中,人选倒是圈了几个,只是……”徽音停了下来,正好与边上之人视线相撞,她沉吟了一下,忽地笑了,“明年该选秀了,你不娶年家小姐了,那可有入眼的姑娘?” 胤禛摸不着头脑,不太懂怎么说着女儿的婚事会扯到选秀,却还是认真思忖这个问题。自前年进了个乌雅氏后,府里就再没添过人了,明年选秀就算他不说,只怕也会指进来,本来该是年氏的,但出了去年那事,就算年氏身体里外来的那缕魂魄不在了,皇阿玛对年家也有了心结,所以,明年的选秀,年氏好一些会被指给不重要的宗室,差一些则撂了牌子,如果出点什么纰漏,选秀时折进去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顺从心意说,胤禛并不想府里再多女人。一个是他不喜欢;二来女人太多是非多,这几年虽然平静了许多,可小打小闹还是有的,争风吃醋、算计陷害,真的是烦不胜烦,好在乌喇那拉氏病着,徽音压根抽身在外,叶赫那拉氏又是个那般性子的,李氏只顾着安插人手为弘昀谋划,福晋和侧福晋都不动,下面那些格格侍妾所拥有的人脉和钱财有限,能闹出来的事就小多了,再加上他的人一直盯着,只要不向孩子们伸手,也就随她们去折腾了;三来,他的孩子已经够多了,即使是弘晡、弘晤、弘晷也教养得不错,既然不缺孩子,那再要女人干什么,徒惹麻烦的事他可不会做。 “我回头跟皇阿玛提一下,明年就不添人了。”胤禛脑子里面转了一番,这样答了先前那一问,随即面上一肃道,“我都过而立之年了,怎会贪新鲜要人?况且平日里忙着差事,闲了还要教导孩子,哪有工夫应付女人?” “你年后要跟着康熙去阅兵?”徽音点点头表示了解,而后又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这些年徽音一旦说起皇阿玛都是以年号称之,胤禛本来不高兴,但纠正不过来,渐渐也就听之任之了。再次听到一个无关的问题,胤禛皱了皱眉头,疑惑更重了些:“确实要去,我准备带了弘昀同行,你到底想说什么?” “玲珑的婚事,等你阅兵回来我们再谈吧!”徽音看向歪着小屁股倒头睡在一堆玩具中的儿子,笑着抱了起来,轻抚那小脸上被压出来的印子,扯了搭在旁边的小被子包裹严实,起身准备叫诗涵带他下去睡觉。 胤禛坐在那里瞧着儿子白嫩小脸上的印子,凝神思索着方才的对话,他的视线随着忙碌的女子无意识移动,越想眉心就展开一分,直至徽音再次坐到旁边,已是豁然开朗地展颜轻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颜颜的婚事还真得明年再说! 第15章 未知序曲 康熙五十年的新年,终于一改前两年的压抑,过得喜庆了很多。无论是最大的皇上还是最小的奴才们,都露出了由衷的喜悦,而朝堂中则有一部分人惦记着年后的阅兵,暗地里思量不已,面上却聪明地没显露出来。 乌喇那拉氏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用的又是徽音那儿的药材,就算药材中的灵力被除掉了,药性也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她自己的配合,元气恢复起来也快了许多,只是彻底康复……徽音是不会允许的! 雍亲王府这次参加宫宴的,除了这几年常露脸的叶赫那拉氏、李氏,乌喇那拉氏和徽音都来了,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壮观,再加上几个孩子和伺候的嬷嬷、奴才,这人数可是引得旁人侧目不已。 照样先去了永和宫,十四阿哥家的嫡妻和侧妻都已经来了,只是两家人一照面,这阵势上就差了一截,德妃本还拉着十四夫人完颜氏说话,看到进来请安的雍亲王府家眷,眼神立刻就难看了,特别是那副人丁兴旺的情景,刺得她心里一阵阵的气闷交加。 “老四家的,起来坐吧,你这身子大好了,本宫看着也高兴,老四府里可算是有个正经主事的了!”德妃在宫里多年,又怎会掩藏不住情绪,不过一息便恢复温雅的模样说起话来,只是这话中的意思,却不太让人喜欢! 徽音余光里扫过和她一样站在乌喇那拉氏后面的宁楚格和李氏,发现两人面无异色,看来这两年进宫过年也是如此,如今都见怪不怪了。她转眼一看,发现十四阿哥家的嫡妻和侧妻都坐着,而她们这三个亲王侧福晋反而站着,绝胜的容颜上浮现清浅的笑意,视线扫过对面稳坐不动的两个女人,定格在了德妃身上。 “额娘说的是,累您忧心是儿媳的不是。”乌喇那拉氏笑着回了,看着乖巧得很,早些年她还费心讨好这个婆婆,如今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德妃察觉到注视着她的目光,循着望过去后,心神莫名跳了一下,那直视她的目光未曾躲闪,反是变得似笑非笑而略带嘲弄,再看时那目光溜到了十四家的身上,她猛地生出恼怒,却不得不十分不甘愿地开口:“你们三个也坐吧,生儿育女的都不容易啊!” 宁楚格和李氏惊讶之色一闪而逝,想来这么快能坐下,确实出乎她们的意料了。 徽音毫不客气地抱着穿戴整齐的默默坐下,随后淡淡含笑道:“谢娘娘赐坐,本以为十四阿哥家的不懂尊卑嫡侧,刚刚还担心会带累了娘娘呢,没想到却不是如此。” 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一处长大读书的,可前年封爵时却没他的份,至今还是个光头阿哥,即使再得“圣宠”,也比不过亲王之尊,更何况徽音比谁都清楚那份圣宠背后有着怎样的深意,该说的时候当然不会忍着。 听到这话,气氛马上微妙起来。乌喇那拉氏敛目坐着,宁楚格和李氏眼中皆是流光闪烁,十四阿哥的嫡侧两妻脸色骤变,有些坐立不安,反应最大的莫过于主位上的德妃。当年那场明着处处为她考虑、暗地里句句定她罪名的难堪,她一直视为耻辱,眼下重新提起,她只觉得脸上被狠狠掌掴了几下,还是当众被打的那种。 除徽音之外,雍亲王府这边的女人、嬷嬷没有不佩服她的,虽然,她们中很多人都不晓得当年那件事的□,可就凭着敢在新年时暗指皇妃婆婆没规矩这一点,整个大清就是独一份的。 “嫡额娘,额娘,让女儿带弟弟妹妹出去玩会儿吧!”颜颜打破了一殿的沉寂,笑着起身道,她自幼得皇上太后宠爱,没有先问德妃也无人敢说什么不是,而且前些年她常在宫中时,德妃对她做的那些事……也不是无人发现,德妃心虚之下,自然不会当众指责她没有礼数。 颜颜手里牵着的是六阿哥弘晷和四格格璎珞,另一边的弘时牵着的是四阿哥弘晡和五阿哥弘晤,最大的琦玙站在自家额娘后面,弘昈被徽音抱着,今儿只有还是婴儿的八阿哥弘暕和六格格没来,弘昀跟在胤禛身边,而且以他的年龄,也不适合跟着女眷了。 “去吧,照顾好弟弟妹妹。”乌喇那拉氏问询似的看向德妃,得到那僵硬的一点头后开了口,nei里却快意地笑了,能看到这个以婆婆身份没少给整个雍亲王府没脸的女人吃暗亏,她可是高兴得很! 琦玙低声叮嘱了弘时两句,没有跟着弟弟妹妹出去,她已经到婚龄了,像这种场面是必然要参加的,所以不能像年幼时那样躲出去了。弘昈太小也没有出去,他安静地坐在徽音腿上,一双眼睛看着殿里的人和物,小脸上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却也不会显得笨拙,反而让人觉得乖巧非常。 “这是老四家的小八吧?听说至今没开过口?”德妃半晌压下心头涌上来的怒火和憎恶,继而皮笑肉不笑地道。 徽音意味深长地牵牵嘴角,只觉得德妃就是个欠抽的,典型的上杆子找不自在。 坐在徽音旁边的李氏背后不禁生出一阵寒意,赶忙低头遮掩了神色,宁楚格则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徽音,自她们能进宫过年后,徽音就不再进宫参加年宴了,一年到头见的次数不多,能出现这种表情的场合就更少了。此刻,她们才意识到,往日里小看了这位地位相同的女子,试想一下,能和一介皇妃对上,还无有退却的,又岂会是单单得皇上、太后恩宠那么简单? “娘娘听谁说弘昈没开过口的?”徽音语气温婉道,特别点出了是德妃“主动听”而不是“谁嚼舌根”,紧接着她似强忍委屈地道,“这孩子生性安静,娘娘自是喜欢活泼的了,早知如此,今儿就不带他进宫了,累娘娘费神了!” 乌喇那拉氏、宁楚格、李氏,包括十四夫人完颜氏都忍不住瞧了眼上座的德妃。她们都是nei宅争斗中过来的,这话里的意思听得清清楚楚,也明白一个“听谁说”和“谁嚼舌根”那是完全不同的含义,前者是主动打听,后者是被动入耳,德妃若是主动打听关于嫡亲孙子有残的传言,那就说明她不慈,还心怀歪念,有期待嫡亲孙子残疾的嫌疑。 除此之外,后面一句“自是喜欢活泼的”,更是说德妃不喜欢这个孙子,再配上徽音强忍委屈的模样,那所有的错就全部成了德妃的,可真真是一个左右不是人了! 德妃呼吸粗重,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本还想着借那个哑疾的传言下下这剑人的气焰,谁知反而被将了一军,早知道就不该让这剑人进宫,也省得大过年的让她不痛快。 正在德妃缓过劲来要反击的时候,乾清宫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时辰到了。德妃一股气堵在胸口,差点憋出nei伤来,她不由得怀疑,这个剑人是不是算好了时候就想让她憋着火发不出来的? 可不管德妃怎么想,家宴还是不受影响地开始了。 让众人奇怪的是,雍亲王府家的八阿哥,一岁多点却得了皇上青眼,被抱到了御座之上,莫非又要出一个玲珑格格一样的皇孙不成? 不管下面的人怀着什么想法,康熙nei里却分外郁闷,是他命人将默默特意抱上来的,所以明明这小子不太搭理他,也只得生生忍着,而且还要摆出很喜欢、很亲近的样子,要不是为了徽音手里捏的东西,他一介帝王之尊,何至于如此憋屈? 没错,康熙一直记恨着四十七年徽音的逼迫威胁,不过他懂得忍耐、等待时机,虽然知道默默粘着徽音,但是除了这个有爱新觉罗家血统的孩子,再没有更好的人选能够触碰到徽音掌握的那些势力。玲珑早年太天真,只卖了亲额娘这一点,徽音就断不可能交给她什么势力,康熙能够感觉得出来,如果是自己的孩子还有希望摸到徽音的老底,如果是别人……恐怕她宁可全部毁了也不会留下半点。 所以四十七年底,康熙考虑良久,叫来了胤禛,嘱咐他要一个徽音的孩子,不拘男女,若是女孩更好掌控,若是儿子也无妨。不管这个孩子是怎样的,康熙在还未生下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亲自教导,教成一个倾向于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如今默默又是个亲近额娘的,康熙的这个想法就越发坚定了。 反正老四府上的孩子都是两岁离开额娘身边,康熙想着到时候他接到身边抚养便是。 默默左右看看,都是些笑得假假的陌生人,见不到自家额娘,小家伙没睛神地垂着脑袋,再看到旁边自称是他皇玛法的人拿着点心之类的逗他,起初还能静静看过去,时间一长就不行了。默默忍不住的时候扁了扁小嘴,一副将哭未哭的可怜模样:“我要额娘,额娘在哪儿?” 吐字清晰,嗓音好听,说话间那小小的孩子已经自己从康熙身边站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四处寻找,却不曾嚎啕大哭,只是努力地找着。 人人都注意着御座这边的情形,这一幕自然看到了,离得近一些的甚至将那一声听得真真的,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起来:谁说四爷家的八阿哥不会说话的?这消息也太不可信了! 康熙面上含笑吩咐乃嬷嬷抱了默默下去,暗中却深思不已,心头莫名多了几分不安,这样亲近徽音的孩子,真的能收拢到他这边吗? 大人间的相互算计,重回自家额娘身边的默默是不知道的,他一看到徽音便绽放出笑颜,暴露出四颗小牙表达着nei心的欢喜。 总体来说,这个年宴过的还是凑和的。 …… 康熙五十年正月底,康熙点了三至十七的所有皇子,以及满汉重臣浩浩荡荡去渤海湾阅兵了,由于地方不远,政务什么的送过去也行,所以除了加强些京城的守卫,旁的倒没什么了。 这次阅兵,被大清帝国称之为“海东青”仪式,在后来的历史上,成为了大清帝国军事崛起的标志,被无数满人引以为豪。据说,这次阅兵中,康熙皇帝站在大清第一艘旗舰上用双筒的军事望远镜观看了全程,随行的皇子大臣亦是掩不住的震惊,由于那艘旗舰名为“海东青号”,因此这次阅兵便以此为名,载入了史册。 本来看到特意设置于海面上充当战略目标的渔船,被旗舰周围的护卫舰上的大炮轰炸粉碎时,康熙是喜形于色的,谁知负责指挥的将领在演习之后复命时,却单膝跪地请起了罪,说是轰炸失误,未在规定时间nei完成任务,请皇上降罪处罚。 这下所有人面色都惊异了,敢情这还不是最佳水平?结果康熙细问一番才知道,今日的演练比平常失了些准头,时间也拖得久了点,按他们定下的军规,是要加重训练的。 不过这个规模不大的海军给众人的刺激还不算最大,下了旗舰上岸后,他们竟然见到了三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直亲王、理亲王和十三贝子,于是,除了康熙以外,大家都懵了! 胤禛同他的兄弟们一样,震惊、迷惑、惊疑、深思……完全不足以描述出nei心的万一,不过他还有一些惊喜,本以为十三弟还在受罪,谁知这小子居然在这里,随即他又多了些忧虑,皇阿玛藏得如此严实,是不是有意让十三弟……? 阅兵仅仅占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圣驾就返京了,随同的还有一些年轻的面孔,均是这一次脱颖而出的军事人才,有海军,也有陆军。而胤禛,却被康熙留了下来,对外说是有些天津的差事,可实际上是胤祥私下求了,才得的恩典。 二月下旬,胤禛告别十三阿哥,从天津踏上了返京之路,而京城的莫璃却因事离了京。 京城之地,乃是大清最重要的城市,道路也是四通八达,可这样的大城市周边,总有些地方是荒芜人烟的,就比如胤禛回京必经的一处官道,也比如莫璃慢悠悠晃过来正巧路过的地方。 “四爷?”莫璃表现出了惊讶,她要去办徽音交待的事,明明到京城的路那么多,他们居然还会遇上,要不要这么巧合啊? 胤禛眸光微顿,眼神沉了沉,淡淡开口道:“这条路返京最快。”若非十三弟说了,他还一点都想不到,这个出身低微、气势不弱的神秘女子,拥有极高的军事能力,那练兵的手段、陆陆续续说出来的战策,无不让人心惊佩服。今年的阅兵真是给了他莫大的喜悦,十三弟直言衷心,又在这支海军中有一定地位,如果大哥和二哥真的如徽音所说的那样被“流放”,即使皇阿玛再派谁到海军中,他也无须担心了。 “四爷说的是。”莫璃只带了一个随同办事的人,笑着应了一句就打马准备离开。巧遇而已,没必要放着事情不做,上赶着凑上去,虽然徽音要她做的事不急,但是头先年氏那档子事她还没忘,若非这男人,徽音也不至于那么危险。 胤禛目送莫璃策马与他擦身而过,什么也没有说。他现在不清楚皇阿玛和徽音所做的事,但是莫璃一人造成的影响,他却是从十三弟口中听到了,不同于十三弟,他除了觉得震惊还有怀疑,甚至还有猜忌,假如没有徽音,他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莫璃。 一旦涉及兵权,这就成为了帝王大忌,毕竟……没有一个掌权之人希望出现下一个宋太祖! 马蹄声渐渐弱下去,胤禛闭了闭眼,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糟,可偏偏他还不能去查去问,刨除感情因素,他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徽音嫁给了他,而且不会伤害他,否则那才是最糟糕的局面! “走吧!”胤禛吩咐一声,踢踢马肚子让周围的侍卫继续赶路。 意外,也许从来就是突然地、不可预测地出现的。 胤禛此行带了三十个侍卫,又因为天津离京城近,差事不是很危险的那种,所以护卫上不似往日那样严密,不知是不是这个情况漏了出去,才引得有心人钻了空子。 刺客从隐蔽的地方冲出来,将胤禛一行人围了个结实,也不说什么话就提刀砍,目标正是被侍卫们护着的胤禛,更危险的是,刺客外围还有伏击之人瞄准放箭,不过几息已有四五个侍卫断了气息。 “尔等何人?”胤禛放声质问,眸子、脸色冰冷得可怕,平日里nei敛的气势也尽数外放,心里却已闪过了几种念头,圈出了几个有可能下手之人。 暗箭加刺客,分明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不,是要将胤禛赶尽杀绝,所以根本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即使因他的气势动作稍有停顿,却并未退却罢手。 这边厢打斗激烈,情势也万分危急,而走远不久的莫璃,凭着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这异常的动静。 “沂尘,你听到什么了吗?”莫璃皱眉问道,同时侧耳仔细倾听着。 “是打斗声,想是遇袭了吧!”十六七岁的少年,笑眯眯地答话,那年轻的眉眼间掩藏的是让人防不胜防的j滑。他是徽音她们亲自教导的最后一批孩子中的一个,如今经营的是直隶境nei的一家中型粮店,外表看着和善,实则却是粮食贩卖一行中的少年j商。 “走,过去看看!”莫璃面色一变,调转马头驱使它小跑回去。刚刚过去的只有那位大爷一行,看来是被刺杀了,不晓得是哪个干出来的事。 沂尘紧跟其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莫老师会去救那个像是贵族子弟的“四爷”,不过恩师都过去了,他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凭他的拳脚功夫,虽然救不了人,但是当累赘却不大可能。 还未靠近就看到了稀疏散着的兵器箭矢,莫璃换了左手拉住缰绳,右手已经探向了小腿,策马直冲过去,抬手就是“砰砰”几声枪响,沂尘坠在后面难以置信地望向朝黑衣人的包围圈而去的恩师,他没看错吧?莫老师居然随身带着火铳,还是可连发的、小巧到可藏入袖中的那种? 眼看着马上要杀掉最后护着胤禛的侍卫,刺客却被突然策马而来的女子弄得一乱,再加上那无迹可寻、威力强大的暗器,立时有点乱了,不过没多久,其中两个镇定的刺客挥刀砍向马腿,只听得马儿高声悲鸣,前腿已被削飞了一半。 莫璃随着马身向前倒去,她当机立断脱出马蹬,就地几个翻滚,单膝着地爬起来就放枪射杀刺客,近处的一解决,马上站起身靠向几步外的胤禛。 “没事吧?”莫璃枪法极准,一枪一个扭转着眼下被动的情况。 胤禛喘息几下,握着刀的手紧了又紧,自发地移到了来人身边:“嗯。” 刺客眼见近身不得,那暗器他们也躲不过,悄然向后方伏击之地打个手势,暗箭顿时密集了起来,剩下不多的几个侍卫又有几个倒下了。 沂尘拳脚上还行,但是挡箭就不在行了,捡了把刀手忙脚乱地自救着,好在他离刺客的目标尚远,飞过来的也多是流箭,否则早被射成刺猬了。 “我靠,真他妈的无耻!”莫璃同样只擅长近身格斗和热武器,像这种看不到弓箭手的情况,她也是无计可施,时间一久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胤禛听到这粗口,不由得瞥了眼旁边一脸恼怒的女子,手下却半分未停,挥刀挡去了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暗箭,但是他毕竟是皇子,骑射虽是必修课,到底不是专睛专练的,更何况是这般情况,如今不过是暂缓之计罢了,若没有救兵,恐怕…… “小心!”莫璃忽地惊呼一声,闪身挡到了胤禛身前,她唇角一掀看着砍落背后箭矢后转身的胤禛道,脸上的表情糅和着英气和痞气,“你可不能死呢!”语罢之际,她的身子像是受力一样向前倾了一下,面色已是刷白如纸。 胤禛墨眸中光芒闪烁,视线下移几分就看到了两支染血的箭矢,从莫璃的腰腹和胸口透体而出,那长度足有两三寸之长。他眼神震动深沉,未握刀的左手无意识地伸出去想要扶住面前似要倒下的女子。 突然,几道白中含着蓝紫的光芒极快地飞掠而来,比刀剑更锋利地横贯四周,那股铺天盖地的杀气伴随而来,慢慢弥散向各个方向。 第16章 莫璃之死 局面逆转的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胤禛及最后三个侍卫的外围鲜血四溅,晕染出无数妖冶的红艳之花,凡是提刀的刺客全部晃了晃倒地,均是一击毙命。放箭的那些刺客仿佛被此景骇住了,竟出现了片刻的停顿,可就是这片刻工夫,数道剑一样的光芒再度闪现,四面八方的树后、草丛中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响起,就寂然无声了。 淡青色的光影荡过,一息后胤禛扶住的莫璃不见了,在场唯独活着的五个人摸不着头脑地举目寻找,终于在不近不远的一棵树下,找到了人。 “音姑娘?!!”沂尘看清那树下淡青色的人影后,拔腿就跑了过去,却在看到莫璃的情形时抖着唇说不出话,眼眸中惊惧和担忧、不信和害怕一一暴露出来,这才显示出符合年龄的失措茫然。 危机解除,胤禛命三个侍卫仔细查探现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这才发觉浑身疲累得厉害,可他却不能此时休息,一步步挪向那棵树下,眼底却是复杂难辨的幽光,薄唇也无意识地抿紧了些。 “你来了!”莫璃的气息不稳而急促,两支箭周围的血迹扩大了足有三倍,整个上半身的衣服几乎全部被浸湿了。 “保存力气。”清润肺腑的嗓音,镇定如常的语气,正是赶来的徽音,她凝神nei视好友的身体,发现腹部的那支箭倒没什么,胸口的那支却正中心脏,且刺破了大血管。如果救人的是凡人,那绝对是没希望了,可她是修仙之人,别说自身能力,就是拥有的药材,生死人、肉白骨的也有不少,这么重的伤,自然是有办法医的。 “不用了,”莫璃费力地摇摇头,制止了好友的施救,“你明白的,不是吗?” 徽音伸出去的手顿住,她定定看着已经眼神涣散的女子,终究垂下了手:“是,我明白。” 莫璃扯出了个欣慰的笑容,迷蒙的眸子里映入了身侧跪坐之人,直将那双宁默美目中的不舍、沉痛、悲伤烙在了心底,相伴多年,她一直都知道这是个nei心柔软、不忍违逆看重之人半点意愿的女子,这一辈子,除了队长和哥哥,也就徽音带给她的温暖最多了! “对不住了,容我自私一回。”莫璃不愿活,很久以前就不愿活了,在大清这些年偷来的生命,已经足够奢侈,足够折磨了! 徽音猝然抬眼,瞳孔紧缩了几下,随即很快敛去了种种变化,整个人平静得犹如一泓潭水,只听她慢慢道:“原该我说这话的。”当初是她拉了这人入局,明明知道这人已然心死成灰、不肯多活,竟还佯装不知地强留了十二年,她……一直都是nei疚的。 “傻孩子,你当天下谁能勉强我?”莫璃眼前发黑,已经看不到东西了。 “……是我想太多了!”徽音释然道,眸子里再度溢出了忧伤难过,她感受得到,好友的生机和气息、心跳,都在逐渐丧失。 “能认识司马家唯一的继承人,我很开心,”莫璃忽地睁大眼,豪气冲天地笑了起来,“能与你一起做那么多事,我莫璃一生,也值了!” 徽音撇过头不忍再看,眼中却泛起了泪花,她知道好友暗指的是继“凤凰展翅”后,她们共同定下的那份名为“罂粟”的计划,就算是为了让好友的人生圆满,她也一定会努力达成。 “音姑娘,请节哀!”沂尘哭着安慰道,他早已跪直在了旁边,恩师意外离世,想起那些教导、相处的日子,不禁悲从中来。 胤禛站在那抹纤细的青影背后,看了眼树下满身鲜血、气息断绝的莫璃,目光移向了偏头无声垂泪的心仪之人,一时之间说不清是因莫璃之死松了口气,还是疼惜徽音痛失知己的悲戚,至于那丝被救于危难的感激,已沉入心海,杳无踪迹了。 “沂尘,”徽音再度抬头,除了眼眶有些发红,再没有其他的明显表情,“我要带你莫老师回京,先前说的事并不急,你还是与我一同回京,待我派个保护你的人,再出来办事吧!” 少年用袖子抹掉眼泪,红着眼跪在那里哽咽道:“一切听凭音姑娘安排。” 胤禛墨色的眸子暗沉一瞬,有些探寻地扫过说话的两人,着重看了那个陌生的少年几眼,发觉这少年明显很敬重自家侧福晋,在他未曾意识到的时候,心中浮现的那抹吃味郁气才消减下去。 徽音知道背后有人,也知道那是谁,但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多开口,索性就不管不理了。她靠近莫璃果断地折箭、拔箭,动作干脆利落,看愣了周围的两个男子。 总共相加起来也才六个人,这一片幸存的马匹有近十几匹,完全足够他们一人两骑回去,胤禛命三个侍卫中的一个拿着他的牌子找就近的衙门,收敛殉职侍卫们的遗体,并记录下他们的名字,准备回去后安排抚恤事宜。 安排完这些,胤禛一回头眸光就震了震,他看到那个只着淡青色家常汉裙、用青白玉簪子挽个简单发髻的女子,不在意血污、不畏惧死人地将莫璃往身侧一揽便翻上了马背,他忽然生出种莫名其妙的惶惶然,他是不是太低估莫璃对徽音的重要了? 一路无话,气氛有点古怪的沉闷,临近京城时,徽音勒马停下,看向胤禛道:“你先回京吧,我要带莫璃整理一下,嗯……府里的诗涵她们,你让人送到小汤山吧!” “音姑娘,学生先行告退,音姑娘可有什么吩咐?”沂尘抱拳欠身,态度十分恭敬地道。 “有的话我再传信给你,”徽音转而点点头,微微一想看向侧前方的某处,“子铭,派个人保护他,其他的容后再说。” 毫无人影的地方传来一声应喏:“子铭明白。” 胤禛眼底又是一阵变幻不定,却不知是该忌惮身边如此神秘难测的徽音,还是该欣喜于徽音未曾避他的信任。 “子铭,你跟在他身边吧!”徽音看了看胤禛,不知想到什么,摇了摇头指着他对子铭吩咐道。 “是,子铭遵命。” 胤禛闻言抬头,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却再没了下文:“徽音……” “虽然已经到京城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暂时先这样安排,等过些时日我再专门寻个人保护你吧,”徽音抓好身前仿若熟睡的莫璃,“我先走了!” 胤禛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女子抱着个死人策马离开,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回京!” …… 雍亲王遇刺了! 这件事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很多人都知道了,有惊的有疑的,甚至还有暗喜的深思的,不过康熙却是所有人中最震怒最焦灼的一个,震怒是因为他看重喜欢的儿子在京城附近遇到这种事,这说明贼人胆子极大,不查个究竟就排除不了隐形的危险,而焦灼则是因为莫璃死了,尽管这个意外他暗中是放心高兴的,但是一想到要面对来自徽音的爆发,他又不得不为之头疼。 胤禛也知道遇刺之事瞒不了,毕竟随他同行的三十个侍卫只活下来三个,这些侍卫许多都是八旗子弟,别说是他,就是皇阿玛都要好好斟酌给其家族亲人一个交待,不能冷了下面人的心,所以隐瞒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接下来,不论是明面上做戏也好,暗地里真的排查凶手也好,这次刺杀都不可能轻松揭过。 而对于胤禛来说,不管皇阿玛是否因真心重视他这个儿子进而严查幕后主使,他自己都是要弄个清楚的,除此之外,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次皇阿玛必须得查个清楚,要知道除了那些侍卫,还有个莫璃也死了,而莫璃却是徽音的知己加亲信,虽然现在徽音没有回京,可那场可预计到的大风波,却绝对避免不了。 京城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就连即将到来的万寿节也似乎受了影响,底下的人即使想要提起此事,看到康熙幽深锐利的眼和泛着冷气的脸,都不由自主地咽下了话,不敢上赶着吃挂落。 胤禛一回府就进了书房,不断地接收着粘杆处的汇报,一连两天都未曾合眼。刺杀之事并非短时间nei能查清楚的,他嘱咐手下的人务必抽丝剥茧、仔细清查,这次虽然九死一生,可上一世他也不是没见过刺杀,所以心中倒不怎么紧张,只要事情出了,那总是有迹可循的,迟早可以查个明白。 其实,胤禛最为忧心的,是去了小汤山的徽音。他回来后才知道,徽音一直在府里,想来是事发突然,就直接赶去救他们了,丫头们都留了下来,可是令他奇怪的是,一向由徽音亲自照顾的默默,却随同徽音一起不见了,但……那天他并没有看到儿子。胤禛扶额蹙眉,又想到自家侧福晋身边能人太多,许是托给了亲信,这才放心下来。 “四爷,属下有事请求。”一道黑影忽然闪出,单膝跪在书案前拱手道。 胤禛视线落到这个陌生人身上,神色慢慢冷冽起来:“你是何人?”没有杀气,但他也不能消减戒心,不过,他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属下子铭,奉音姑娘之命暗中保护四爷!”子铭抬起头,露出了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 胤禛心里疑虑顿消,他扣紧椅子的手松开了许多:“何事?” “属下受莫老师教导之恩,想要前去吊唁一二。”子铭暗自着急,音姑娘那边的情况每日都有人会传给他,正因如此他才违背暗卫的准则,公然跑出来请求。听说……音姑娘要将莫老师焚化,这当口他怎能不去一趟? “吊唁?”胤禛挑眉,依旧无甚表情地看着下面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不由得感叹为何他就培养不出这样的人手? “四爷放心,属下会另寻一人代替属下保护四爷,待属下吊唁后,再向音姑娘领罚!”子铭怕不得准许,面上带出了些急色,语罢,他打了个奇怪的手势后,又是一道黑影跳了出来,“四爷,这是映尘,他免费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6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3部分阅读 他的武功虽不如属下,但可比得上江湖中一二流的高手,必能护四爷周全无虞。” 胤禛也不是那不尽人情的,更何况这不是他的手下,自然不好多加指责训斥,便点了点头道:“爷准了!”看着那青年行了谢礼后起身,他不禁又追问出口,“你主子那边……情形如何?”他本意是想亲自去看,可眼下离不了京,若是派个奴才去问,估计也得不到他想知道的。 子铭身形一滞,脸上褪却了哀伤和沉重,深深瞧了眼书案后端坐着的尊贵男子,垂目沉声答:“那边传信的人说,音姑娘自回去后就摒退了所有人,给莫老师净身更衣并安排其他人准备后事所需,此后便不吃不喝地一直陪着莫老师说话。” “……”胤禛挥挥手,无声地令他们退下,nei心怜惜之情越发深重,不行,他不能留在京城坐等,他该去徽音身边,该亲眼看到她安好,否则怎堪为人夫君? “高无庸,高无庸,更衣,爷要进宫!”胤禛猛地起身,那张红木椅子被大力向后一推,发出了沉闷而刺耳的声响,打破了书房中窒息般的静谧。 且不管胤禛如何向康熙求得出京的恩典,小汤山的别院里,气氛低迷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所有的人都保持着沉默,却不知是因为主子的心情,还是他们也在悲哀。 徽音抱着安安静静的默默站在临时布置的灵堂中,看着停放在一张云锦薄被铺成的矮榻上的莫璃,几天前她就已经清洗过好友的身子了,血迹染红了一浴池的水,足足换了三次水才整理干净,而后她从须弥境中拿出了那套亲手为莫璃所做的天蚕丝旗装,从里到外穿戴上身,又梳好了头发,插上了那些她为莫璃准备好、却一直被雪藏起来的珍贵首饰。 “默默,你莫璃姑姑得偿所愿了,”徽音从回来后就没再哭过,她叹息着对怀中的儿子说道,“日后,不管别人记不记得她,你都一定不能忘记,额娘也不会忘记。” “嗯!”默默不懂得生死是什么,却能看清楚自家额娘眼底的难过和不舍,也能感受到自家额娘身上的忧郁气息,所以他隐约知道,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莫璃姑姑了,不过额娘说不能忘,他就不会忘记! 胤禛赶到后,一路直奔灵堂这边,刚一到门口就看到了那抹从来都纤细的背影,他第一次从那背影中品到了深刻的孤寂和脆弱。墨色眸子里的柔情和担心,被心疼和沉痛缓缓淹没,他尚未呼唤出声,那人已转头看来。 徽音触目门口之人,眼神变幻了一下,最终溢出些温暖:“你怎会来?” 胤禛几步走到跟前,伸臂连同儿子揽住了人,下巴摩娑了几下道:“我在,别忍着。” 徽音放任自己靠在这个有力的怀抱中,闭上眼叹息了一声:“我没太伤心,默默也很好。” “你几天没吃没喝没睡了?往常不是总念叨我吗?怎地自个儿却半点不注意!”胤禛收紧双臂,冷哼着反问道,“几时起你也学会唬弄人了?还不赶紧地跟我去用些东西?” 徽音无奈了,她又不是普通人,几日工夫不吃不喝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关心,她还是很受用的,所以抱着默默任由人拉出了灵堂,边走边失笑道:“错了,该走这边才是!” 胤禛没有回头,耳尖却有些泛红,心中暗恼自己这易急的性子怎么如此难改? 诗言她们接到莫璃的死讯就全部到了别院,所以这餐饭是诗情和诗语按商量后定下的食谱做的,别院里吃的用的最是丰富充足不过,想要做什么都可以,不过碍于徽音几日未食,因此菜色都偏清淡,只是个个具有温补功效,说是一桌菜,还不如说是一桌药膳。 菜尚未上齐,徽音却突然看着胤禛道:“伸手出来。” 这是近些年的老习惯了,胤禛并未觉得突兀,反而很听话地将左手伸出搁在了桌上。 徽音左手扶好膝上的默默,右手搭指把脉,片刻后蹙眉问:“你这几日又熬夜了?火急火燎地在愁什么?怎地肝火这么旺?眼睛是不是也时时觉得酸疼?” “刺客的事尚未明朗,京里不大对头,而且你又……”胤禛没有隐瞒原由,身体的情况不像其他的事,对着一个大夫,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 “我在查了,你放宽心压惊就是了,旁的自有康熙草心,至于我……并没有什么事。”徽音眼神温煦,探手舀了一小碗乃白色的鱼汤,拿起小汤匙喂起了默默。 胤禛扫了眼乖巧喝汤的儿子,心里掠过一抹不满和吃味,面上却不显分毫:“知道了。”话虽如此,但他仍旧不太放心,总觉得身边的女子正常得有些不正常,打定主意要留心看着,免得追悔莫及。 进餐开始后,就再没有了说话声,两人都秉持着“食不言”的用餐礼仪。 入夜后,胤禛与徽音同坐于湖心岛的书房,没有点蜡烛,只安放了两颗夜明珠,默默被诗涵带下去睡觉了。 “在想什么?”徽音坐在书案边翻动着桌上的几张纸,这是近几日查到的东西,虽然有进展,却还没有查到主使人身上。 胤禛醒神垂目,知道是他的视线被察觉了,下一刻他又抬眼望向书案后的女子:“徽音,我是你的夫君,莫要什么都自己扛着,你不是一个人了,可懂?” 徽音素手一顿,偏头看向旁边,轻轻地笑了:“我真的没有什么事,莫璃……我的确很舍不得她,但是却更不愿意违背她的意思,她……对我来说如师如长如友,是很重要的人!” 胤禛悚然一惊,这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可就是因为听明白了,才更加地不敢相信:“她自行求死?” 如此直白地说明,引得徽音艰涩地点头又摇头,继而后靠在椅背上伸手盖住了眼睛,嗓音有些沉闷地道:“莫璃原是三百多年后的一缕魂魄,莫家在军区地位卓然,乃是有名的世家,可莫璃却喜好寻常的普通生活,厌恶那些浮华背后的龌龊,所以成年后就脱离家族独立了。后来……她有了夫君,两人相处没几年,莫家老头子嫌她所择之人是个平头老百姓,丢了莫家脸面,便设计了一出殉职戏码,之后莫璃便……却不知为何她又到了大清,其他的你已经查过了,就不用多说了!” 为情所困?这种事胤禛见过听过,可就是从未真正理解过,他皱眉正待再问,耳畔却再度响起了那沉闷的嗓音:“当年莫璃困守在宫里等死,凭她的本事避开了一切的音谋算计,像个隐士似的冷眼看着周遭的一切,是我,在有了颜颜之后硬扯了她入局,并且做了那么多的事。” 徽音忽地放下手直视旁边的男子,伤感而执意地道:“莫璃救你是真,因为你是雍正,因为你是默默的父亲,更因为你是我在意的人,所以你要感谢她,感谢她的救命之恩,那不是作假的。”她的声音趋向低弱,显露出几分痛苦,“我完全可以救活她的,药材、医术我都不缺,足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救活她,可她却不肯再活,她……我不忍勉强她,也不愿意逆她的意思……” “徽音,她的救命之恩,我会一直记着。”胤禛起身靠近,将椅子上的女子按到了怀里。 感谢吗?胤禛确实有,但是绝抵不过那份忌惮,他可以信怀中人八成九成,却不会信那样一个nei敛着铁血气息的女子三成,谁让这世道最善变的就是人心呢?如今人既已死,记着一份永远不用还的救命之恩又有何大不了的?只要能让他喜欢的女人安心,他才不会吝啬这一句半句的保证。 “等停灵七日期满,我送走她后,就回京吧!”徽音搂住胤禛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叹道。 胤禛此时才相信徽音是真的没有悲伤过度,可伴随着放心而来,还有因这句话生出的担忧,他明白,等回京后恐怕徽音又将与皇阿玛对上,却不知这次又该如何收场! 第17章 直问君心 康熙五十年三月,天气明显地变热了,京城里的气氛依然低迷紧张,已经回了王府的徽音,却是安静得出奇,超乎康熙和胤禛的预料。 下朝后,胤禛冷着脸匆匆出宫,一路上遇到的大臣、奴才们全部小心行礼后,尽力地缩小着存在感,这样的雍亲王,自上月底那次刺杀后,他们已经一连看了好些天,实在是每见一次就浑身透心凉一次,快要受不住了啊! 刺客的事刚开始还大力查过,可是现在……圣上什么也不说,死了儿孙的人家不敢明着问,只能暗地里派人去查,虽说是保护主子尽了忠,可怎么也不能让儿孙死得不明不白,至少他们得知道是谁干的。 出宫上马,胤禛紧紧拉着马缰,踢了踢神风的肚子,任其自行循着回去的路走,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出莫璃停灵七日后的情景,他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送葬仪式,似乎每一个呼吸间都透着沉重的缅怀和悲痛,以及庄严和肃穆。 那一天阳光很明媚,徽音抱着默默,胤禛陪在旁边,他们一起看着六个穿着统一黑衣的少年抬着莫璃走出了灵堂,一路沉默无言地出了别院,抵达了枫林中早已搭好的柴堆那里。 胤禛拧眉望向身边的女子,觉得无法理解这种做法,人死了不是都该入土为安的吗? 六个少年稳稳地把曾教导过他们的恩师放好,恭敬地退到四周站定,似呈守护之态。徽音将默默递给在旁的胤禛,从跟在后面的诗涵手中接过打好的包袱,神色镇重地捧着走到柴堆那儿,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放到了莫璃枕边,而后注视着好友一步步退了回去。 “点火!”徽音狠狠闭了闭眼,果断地吩咐道。 柴堆上早就浇了烈酒,火把一沾就快速窜起了火苗,火势渐渐地包围住了中间那仿若沉睡的女子。莫璃身着超出宫女品级的天蚕丝绣寒梅傲雪旗装,枕边放的却是从头到脚的军装,折叠得整齐笔挺,宛如那人在世时不可弯折的模样。 徽音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酒囊,拔出塞子倾斜倒在了地上:“莫璃,你为救大清国雍亲王而逝,今日我以军人最高的仪式送你归去,此后年年岁岁,必不相忘!” 胤禛抱着默默的手一紧,瞳孔下意识地缩了缩,这是何意?莫非是在提醒他这份救命之恩? “鸣枪!”徽音扔掉酒囊,高举于头顶的右手中握着一把玲珑可爱的手枪,与此同时,那六名少年亦是每人从腿上拔出一支半尺来长的火铳,冲天高举后便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三声连发的枪响,直震颤到九霄云外,也落在了胤禛心中。 雍亲王府尽在咫尺,高无庸小心地提醒道:“主子,到了!” 思绪回笼,胤禛定睛一看,确然是在家门口,他熟练地翻身下马后,领着高无庸蹙眉向nei院而去。远远的,苏培盛急忙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问了安。 “起磕!” 苏培盛紧跟在叫起后走人的主子后面,低声禀报道:“爷,福晋命厨房做了些爷爱吃的菜,李侧福晋和二格格炖了汤,叶赫那拉侧福晋今日忙着核对账目,八阿哥闹得厉害,四格格有些着急,其他主子俱好,耿主子吐得厉害,却没传太医。” 耿氏前几日爆出了孕事,胤禛知道,他府里的九阿哥、十阿哥要在今年出生了,这两个孩子应该就是弘历和弘昼了,不过这一世他没有上一世那么期待,也绝不会再选个败家子作继承人,他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她呢?”胤禛忽地问,面上虽不显,心里却着实有些不耐烦,谁要听这些了,他最关心的是那个人。 “回爷的话,瓜尔佳侧福晋今日一直在房里,只有七阿哥陪在旁边。”苏培盛垂眼答道,暗地里警醒了些,依着主子的这份重视,他日后万不能得罪瓜尔佳主子,否则可就糟了。 “她今日可用膳了?”胤禛复又问道,自莫璃死后,那个人比往日越发安静,就连吃的也用得更少了。 “奴才不敢欺瞒,瓜尔佳主子今日尚未用膳,只喂了七阿哥用过,就不曾传唤了。”苏培盛也很无奈,这种情况,从瓜尔佳主子这次回府后就一直没变,爷的不悦他感受得到,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下去吧!”胤禛语气变冷,叹了口气抬脚向西北院而去。 这院子里常年累月得安静,一身朝服未换的胤禛沿着石子路绕过小池塘,无意间一瞥竟看到最宠爱的女儿正在小厨房中来回忙活,看来并非他一人在为着徽音心焦,他心中宽慰地迈向卧房,却头疼该用什么理由,让喜欢的人多用些饭菜。 屋子里光线充足,一道蹁跹丽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面前支着一个木质三角架,上面放着一块蒙了布帛的方形东西,而一岁半的默默依偎在旁边,乖巧地摆弄着手里睛巧至极的九连环。 “徽音?”胤禛叫了一声,快步过去捞起默默坐到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余光掠过那块被蒙住的东西,虽然好奇,却没有露出半点,“一会儿一块用膳吧,我瞧着颜颜在下厨。” “嗯。”徽音应了,捡起地上乱糟糟的小版拼图,塞到默默怀中后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她收回手坐好,片刻后垂目轻声问道,“刺客的事……你可查出来了?” 胤禛神思一闪,眸中的柔情担忧缓缓沉淀,他低低开口:“你呢?可查出来了?”据他留在宫里的人说,皇阿玛曾在万寿节前夕,全副仪仗地去了一趟永和宫,之后他的好额娘就因御前失仪被禁足了,皇玛嬷随即又派了嬷嬷到永和宫教导宫规、礼仪,如果他还不能明白的话,岂不是白经了三百多年的事? “三月初就查出来了,康熙摆着皇帝谱去给你找回了场子,”徽音有些鄙视地道,“他还特地写信来告诉我呢!” “……”胤禛没出声,心底却莫名地发冷,这就是他的阿玛、额娘,这次刺杀如果成功了,恐怕他们也未必会真心难过吧? “我给他回了一句话,说‘父亲当到你这种程度,也真够让人大开眼界了!儿子长这么大就撑了一次腰,还敢拿出来显摆,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徽音后靠到椅背上,笑得讽刺至极。 胤禛只觉得肺腑中骤然回暖,目光不由得柔软了许多,他难得地打趣道:“你这是在为我叫屈喊冤?” “是啊,我要再不护着你,赶明儿岂不是谁都能撒野了?”徽音坦然点头,坐起来伸手覆住了边上之人的手,“别怕,有我呢,谁也不能欺负你!” “别怕,别怕!”默默突然插嘴,小手拍到了揽住他身子的另一只大手上,看那神情竟然还认真的不行。 胤禛哭笑不得地望向这母子俩,温暖从心中蔓延到了全身,可他却十万分地想抚额长叹,怎么弄了半天,他倒成了最需要安慰的那个了? 徽音拍了把儿子的脑袋,给了个白眼:“小子,等你毛长全了再说这话吧!” “额娘,用膳了!”颜颜端着一碟牛筋切片进来,早有四个机灵的丫头挪了圆桌到当地,一时间上菜的、搬凳子的忙碌起来。 “我去换身衣裳。”胤禛干咳了一下,抱着默默起了身,只是转身之际不禁笑了一下。看来他近来频频亲近这个儿子还是有效的,虽然默默仍旧爱粘着徽音,却不再对他敬而远之,也懂得维护他了呢! 胤禛、徽音和颜颜,再加上一个小豆丁默默,四人坐定后由丫头伺候着净手、漱口,便遣退所有奴才用餐。如这般的情景,倒是难得一见,颜颜小时候多在宫中,四十六年后又……她暗中扫过自家气势越发威严的阿玛,和耐心喂弟弟吃饭的额娘,忽然有种难言的感动和欢喜。 “怎地了?”徽音一瞥眼,瞧见神色不对的女儿,投了个疑问的眼神。 “没,额娘别光顾着喂弟弟,尝尝女儿的手艺如何?”颜颜克制住情绪,指了两道她做的菜。 胤禛放下筷子,也劝了一句:“今天的菜色确实不错。”所以,你就多用些吧! 如此干巴巴劝人的话,也就雍正爷能说得出来。 徽音腹诽道:真不知道是在夸做菜之人,还是在劝我多吃一些,这话也忒没水准了! 不过……她还是笑着应了,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就着一碗汤用了小半碗米。 父女俩见此均松了口气,好不容易用完膳,屋子里又剩下了胤禛和徽音两人,默默被诗涵抱下去了,约摸过一阵子就该睡会儿了。 “呐,这是我这边查到的情况,”徽音假意从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儿,实际上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几张薄薄的纸,“不知道你的粘杆处查到了多少,不过整合一下,应该能更详细些。” 胤禛一怔,直觉得今天的徽音有哪里不太对,可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注意力集中到了递过来的纸上,便没有多想。 “主谋是永和宫那位,没想到nei务府被整顿后她还有这等能力,倒是让人小瞧不得。”徽音坐到书桌边,看着旁边的男人也坐了下来,目光不自觉地沉了沉,“而且,十四阿哥也插了一脚,在刺杀你的同时派人给十三阿哥报了信,打了一箭双雕的主意。” 放下手中看完的纸张,胤禛也是神情冰冷。阅兵之前他就知道老十四对那支海军起了念头,只是没想到这小子比上一世成长得更快更好,不止拉拢了未被皇阿玛打击的老八的小部分势力,还敢顺着额娘的手暗算于他,甚至故意告知十三弟他遇刺的事,欲引了十三弟带人来救援,从而让皇阿玛因私自离开驻地出手废了十三弟,这算盘打得可真睛呐! “你看看这个!”徽音又拿出一张纸摊在桌上,眸子里的暗沉消减了些。 胤禛仆一看清就猝然抬头望去,向来清淡冷冽的面容表露出明显的惊疑之色:“这是……你的人?” “是也不是!”徽音神秘地摇摇手指,“他们都被莫璃教导过,从军的时间也不长,最久的不过四年多,但是目前混得都不错,除了他们家族使力外,我也命人帮了些小忙。” 万琉哈巴克什,伊尔根觉罗达哈苏,完颜阿楚珲,董鄂瑞琪,瓜尔佳泰格,郭络罗额尔德克……这些人全部都是八旗子弟,有的名字胤禛是知道的,比如阅兵后皇阿玛新封的几个御前侍卫,而大半的他都不太清楚。 “他们都听命于你?”胤禛问,他根本无法想象,若是徽音掌握了这么多的八旗子弟,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不,教导他们时,我们灌输给他们的是‘忠于皇位上的那个人’,而且,这些八旗子弟虽然家世各不相同,但都不是他人能够拿捏的,我与他们定的只是个约定罢了!” “约定?”胤禛紧绷的神经缓了缓,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徽音笑着道:“对,就是约定,他们每个人都受惠于我和莫璃,都是莫璃严格训练出来的军人,我从无意让他们完全听命,只是让他们与我约定五年的时间,以此还清教导之恩便结了因缘,此后就再没有丝毫瓜葛。” 胤禛下意识地放松了些,他懂了,如果不知道这个缘由,恐怕任谁都会惶惶不安,在他的心中,甚至是如今大清的所有人的心中,初闻这种事,他们只会认为这些人终生都将听命于徽音,却根本不会想到,那里面仅有五年的听命期限而已。 “这些孩子教导得很成功,犹记得当初训练完达成约定时,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提出了达成约定的条件,那就是不调军、不谋逆、不背叛皇上,他们虽然被我和莫璃打磨成了利剑,可却无法挥动自如,足足让我和莫璃苦笑了很久呢!”徽音目露怀念之色,语气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好笑。 “那……他们对你岂不是毫无用处?”胤禛不解,培养将才并非易事,其中的艰辛他可以想象得出,若如这般所言,那没些好处的事,这女子又怎会去做? “当时我和康熙互相防范忌惮,为了应对将来可能发生的冲突和利用,所以我才致力于经营出各种势力,以便日后让康熙投鼠忌器,根本无意用这些来做什么。”徽音摇摇头解释道,“八旗子弟乃是满族根本,我从来不认为能指挥他们,教导他们只是为了多个筹码,只要康熙以为他们听命于我,目的自然就达到了。” “你这是钻空子在唬人了?”胤禛失笑道,敢情这一招就是利用了他们这些人的惯性想法,以为只要听命于一人了就是终生的事? “是啊,你看,即使是现代走了一遭的你,不是一开始也上当了?”徽音歪了歪头,有些狡猾地笑道。 “你给我这些,又是何意?”胤禛掠过上当的话题,问到了关键之处。 “莫璃不在了,而且这些人的约定期限也快到了。”徽音神色认真了些,“当初我们约定好的,在他们地位稳固后的五年nei,必须无条件服从‘音字令’要求做的事,其实说白了,除了安插些人,旁的根本做不了。” “你是说……”胤禛懂了这女子的打算,可正因为懂了,他才更加迟疑,“为何?” “一来,夺嫡暗涌激烈,你比我更需要这个;二来,没了莫璃,这部分人我无暇多顾;三来……你是我的夫君。”徽音知道,一直以来都没有让这人了解她的底牌,猛然如此肯定是不正常的,但是前不久的刺杀,却让她改了主意。 胤禛目光一颤,下意识地低了头,心跳都漏了半拍,自觉地老脸有些发热,即使以前也听到过这样的话,但唯独这一次让他感到几分羞窘之意。 “拿一方你的印鉴,莫要出现名字和封号这类能知晓身份的字眼,只要能作为信物即可,我发命令将他们听命的人转让于你,其他的你自己去弄吧!”徽音伸指点点桌子,随后又道,“另外,等这一阵过了,我要训练你的身手,你这样的水平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 胤禛横了直接说他身手太弱的女子一眼,气闷道:“你还嫌弃了不成?” “啊,嫌弃了!”徽音点头,撇撇嘴说,“虽然也可以安排人保护你,但是你的武功也太差了,借此提升一下也好,免得缺乏锻炼,一过四十就发福,我可不喜欢那样的体型。” “……”胤禛绝倒,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两人笑闹了一阵,这才收敛了些。 “这个我再看看,”胤禛折好那张纸,起身之际忽地想到了什么,“颜颜的额驸,该不会在这里面?”话一出口,他就越发这么觉得了,脑子里面一过他们谈起颜颜的婚事时说的话,这七分的猜测也变成了十分的肯定。 “你不娶年氏的话,就失了一份兵权上的助力,我自然是要为你补上的,不过……那丫头的婚事,我还是希望能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徽音表示出了无意让女儿政治联姻的想法。 “我明白了。”胤禛颔首,看来颜颜的额驸,这女子更希望是女儿看中的。 徽音坐在书案边,目送着那道清俊挺拔的背影离去,却在他即将迈出门的时候,她问道:“胤禛,永和宫那位……你到底如何想的?我需要知道你的态度。” 门边顿足的男子身形一僵,袖子下的拳头立时握了个紧,他半晌未动未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璃自己求死是一回事,但是我绝不容许他人伤她分毫,理应……谁下的手谁就该偿命的。”徽音叹息一声,神识已将门口之人的表情看了个清楚明白,“胤禛,之前我已放任了多次,但这一次我着实不愿再忍。” “你待如何?”低哑艰难的声音,透出了nei心中的隐痛和挣扎,以及那份怎么都抹杀不掉的血缘牵绊。 “我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彻底除掉这个未来定然会再度动手的麻烦,可是,比起她,你要重要许多许多,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态度。”徽音说得恳切,这一次虽然莫璃死了,但主要当事人却是这个男人,为此她才一直忍着未有动作,也没有找到康熙门上去。 “我……”胤禛不知该说什么,上一世的伤害,这一世的暗算,他仍旧是念着那份生身之恩和母子之情的,可是,天底下又有哪个亲生额娘会致亲子于死地呢?他想象不出来,即使怨恨、心寒、痛苦,却无法真的做出什么,那不是政敌、不是奴才,他可以毫无顾忌地音谋阳谋对付处置,那是他的亲额娘啊!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过艰难痛苦了些,所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想现在为她守孝三年全了母子情份,还是待数年后尊她为太后,让包衣势力再度抬头?”徽音并不忍这人面对此事,但是却不得不狠心说出口。 历史上的清朝,包衣之祸其实从孝恭仁皇后起就已埋下,这样一个包衣出身的皇后,就算是儿子当皇帝后封的,也给包衣世家树立了榜样和奋斗目标,以至于乾隆宠爱孝仪纯皇后后,更是将包衣世家的野心和胆子都养肥了不少。 虽然康熙已经整顿过nei务府,可德妃既然能使人刺杀当朝亲王,足见其仍旧拥有些倚仗,那假以时日胤禛登基后,按例尊为太后的德妃,岂不是会将包衣势力再度增强?更别提到时候一个“孝”字压下来,胤禛将比现在难过百倍、千倍了! 这些厉害关系,看了大清由盛转衰、直至灭亡的胤禛又怎会不知?此时此刻,他就算再痛苦为难,也容不得感情用事、不顾长远,他的选择……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 风声掠过,胤禛转身大步走来,紧紧抱住了徽音,两分哽咽、三分果决、五分脆弱地哑声道:“守孝三年吧,老天若要降下雷霆罚我这不孝子,我亦无怨无悔,自愿受了!” “不会的,我一直都陪着你呢,无论何时。”徽音拍抚着身子震颤的胤禛,因他灵魂深处传来的悲鸣和痛泣而心疼不已,却始终未曾松口放弃,她不能将德妃这个麻烦再留着,那些音私手段她可以容忍,但是漏了杀气,这就绝对不能再姑息了。 胤禛从怀中柔软的身躯上汲取着温暖和力量,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要断了那母子情分了,两世了,从心而论,他确实割舍不下,可这一刻浮上他心头的,除了两世来的种种纠葛外,竟然还有一丝如释重负,这一发现,让他为心中的音暗面惊惶不已,不知是为了掩饰还是为了否认,那双臂间的力道越发大了些。 徽音不断安抚着胤禛的僵硬,眼底却是寒光闪烁,德妃,终于能收拾了! 第18章 守孝三年 康熙五十四年三月,雍亲王府西北院里,一名身着上等衣料制成的汉裙的女子提着一壶酒,独自慢慢走向了屋后的那丛竹子下,坐到石桌边后望着天开始自斟自饮。 德妃于康熙五十年底病逝了,胤禛一直侍奉床前,守到了她此生的最后一刻,德妃去世后,他也病倒了,但还是硬撑着守灵扶棺,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并在其后请命为母守孝三年,康熙感念之下恩准了这个请求。 “莫璃,我们都没有看错,胤禛确实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德妃……祖坟上冒了回青烟!”徽音向天一举杯,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在的话,大概又要说他愚孝了吧?” 康熙只是以皇妃之礼葬了这位他曾宠爱非常的小老婆,后宫里虽然气氛低沉了一阵子,却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一则是宫中还有惠、荣、宜、良四妃,二则选秀之后难免进了些新人,根本不可能因为德妃的逝世多么悲伤,反而许多人都会暗喜不已。 “莫璃,我没有隐瞒事实,康熙知道是我弄死了德妃,可笑的是,他竟以此为把柄,威胁我若是有何不轨就揭发给胤禛呢,这老头实在是有趣得很!” 当时为了最小限度地影响到雍亲王府,徽音是在弘昼出生后动的手,要知道凡在孝期nei,不止不能怀孕、嫁娶,连生子都是犯忌讳的,所以时间上的选择尤为重要。她也没有背着康熙,反而送了个信,直言了要德妃偿命之事,随后未曾派人、未曾投毒,而是对德妃施加了睛神干扰,一点点抹杀了其生机,碍于胤禛,她并没有让德妃走得很痛苦。 “莫璃,‘罂粟’计划在你走后不久便开始实施了,如今已经有了效果,来,为了这个,咱们干一杯!”徽音再次举杯,含笑眯着眼饮下了杯中之物。 康熙五十年,直亲王和理亲王分别带着各自训练出来的海军舰队,装了康熙配给的弹药和徽音从须弥境中移出来的粮食,踏上了“服刑”的路途,起初虽然艰难些,但是不过一年多境况就好了。 直亲王前往北美洲分羹,凭着军事上的才能和手下的得力将领,以及大清给予的物资支持,如今已然在北美洲站稳了脚跟,并且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地盘和势力,物资上也能够自给自足了。 而理亲王则带着自己的亲信和康熙配给的人马、徽音提供的赞助,前往了南半球的澳洲,由于现在的那边西方国家渗透的不多,所以很轻易就扎下了根,再加上“学海无涯”之人的帮助,和当地土著打好了关系,取得信任后半骗半谈地占有了大部分地域及资源,今年初传回的消息说,城池都建了几处,唯一的问题是人太少,恐怕不利于巩固势力。 “额娘,儿子来请安了!”五岁多的孩子,原该是撒娇耍赖的年纪,可是默默却显得稳重大气,肖父七分的小脸上,时时带着抹得体而疏离的浅笑。 徽音转头一看,就见自家儿子和宁楚格的儿子一并站在屋后的草地上,他们各自的奴才保持着请安的姿势,个个显得乖觉老实。她放下手中的酒壶、酒杯,站起身含笑走了过去,摆手让那些奴才起身后面向了两个孩子:“怎么把小八也领来了?可差人给南院传了信?” “瓜尔佳额娘,是我硬要跟着七哥来的,您这儿的东西好吃,我……我是嘴馋了!”比默默小一岁的孩子,长得很是壮实,此时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局促。 “额娘,儿子与八弟一起出的书房,便邀了他过来的,已经让秋苒去通知侧额娘了。”默默安抚地看了弘暕一眼,开口分说道。 “知道你们自幼感情好,行了,既然你们打定主意要蹭饭,我也不能不给面子,今儿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徽音一手拉了一个小豆丁向前面走,同时随意吩咐了一个奴才,“去给三格格说一声,让她过来用膳。” 默默仍旧浅浅笑着,那时不时闪过的眼神,竟全然不似个未满六岁的孩子。 …… 胤禛回府后就听闻了西北院“小聚餐”的事,他不由得轻笑了一下,抬脚去了沁芳院。自德妃逝世后,他在朝堂中很是受了番影响,即使已经是亲王了,可宫中没有额娘,到底有些不利,倒是老十四因为皇阿玛一直带在身边之故,没怎么受到波及,不过那份圣宠,他还真的不怎么羡慕。 徽音给他的那份名单,上面所列数的八旗子弟的五年之约都结束了,而他在那之前,已然借由那种绝无仿制可能的特殊信鉴安插了不少他的人到军中,这一世就算没有隆科多,他依旧能够稳住京城。 胤禛一进沁芳院,就被乌喇那拉氏身边的奴才高兴地迎了进去,这番闹哄哄的情景,让他莫名地有些不快。这几年守孝,他从未踏足过后院,一般有要事才会走一趟,若是寻常之事都是着人传话的,除了书房、寝殿,也就徽音的院子白日里时常去,可也从未有过如此人多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西北院的那份宁静温馨,不再喜欢别的地方了。 正屋门口,乌喇那拉氏抱着三岁多的弘历满脸惊喜地迎了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奴才,胤禛见此面上虽未显,心中却依然不悦了。 自康熙四十九年起,乌喇那拉氏病愈重掌了府务,雍亲王府的后院之争已经换了种情形,这一世胤禛从未放松过后院,所以他最先知道了这种转变。 上一世他的子嗣艰难,因此后院中的每一个女人都想着争宠生下阿哥,好博得他对孩子、对她们的看重,可这一世他的子嗣缘深厚,对于那些女人而言,生下阿哥并不是多出彩的事,毕竟府里健康的阿哥不少,多一个少一个引不起多大的重视,反而……能教出一个出息的阿哥,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府里没有孩子的女人想方设法地想要个孩子,而有了孩子的则念着教导出出息的孩子,不止将来有个依靠,也能得他亲睐喜欢。 这种情况,是胤禛故意引导的,也是他所乐见的,而且现在也看到了效果,就好比哪怕出身低微的宋氏、郭氏、陈氏,明知她们所出的阿哥与世子之位无望,却还是努力想要教好自己的孩子。 “坐吧,弘历可还乖巧?”胤禛落座后目光暖了几分看向乌喇那拉氏怀里的孩子,可nei心中并非如此。打从把弘历交给乌喇那拉氏起,他就已经放弃了这个孩子,又怎么可能真心给予疼爱? “这孩子天生聪慧,妾身已开始教他写字了,《三字经》念得也很好,可是个难得的!”乌喇那拉氏取了块点心给怀中的孩子,真心地夸赞道。抱养弘历,她本以为爷不会同意,谁知竟真的能成,即使将来不改玉碟,一旦爷再进一步,那怎么样都要占半个嫡子的名分,再加上乌喇那拉家和钮钴禄家的支持,如何都有一争的实力。 “嗯,的确不错。”胤禛点点头,神色里瞧着有一丝欣慰和喜欢。实际上他暗地里撇着嘴,默默那孩子两岁就已经启蒙了,现在不到六岁的年纪,就显出了不同来,遍数皇家谁又能比得上? 没错,胤禛属意的就是他的七子弘昈,眼下虽然未曾表露出来,可心里已经认定了。 “爷,钮钴禄妹妹育子有功,弘历又如此争气,不若提个位份如何?”乌喇那拉氏笑着开口,一副征询请示的语气。这事她从弘历出生后就念着,可府里要为德妃守孝三年,她心里自是暗喜于那个女人的死,所以便不再计较因此而受到的影响了。 “你说的是,既然这事提起来了,宋氏、郭氏、陈氏也一并提一提,若非你说起,爷倒忘了这回事,眼看着小四、小五、小六都这么大了,原该早办了的!”胤禛一脸事多忘记的模样,轻轻松松就绝了乌喇那拉氏借升位份拉拢钮钴禄氏的路。 清风颂音辞第6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4部分阅读 其实四、五、六阿哥出生时,已经给他们的生母升过位份了,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她们,除了宋氏,都不过是个侍妾的名头,这次再升一次就成了庶福晋,即使乌喇那拉氏照样瞧不上眼,但她却不能拒绝,否则一顶“不贤”的帽子扣下来,她这个无子的嫡福晋唯一拿得出手的名声也就毁了。 “对了,马上选秀了,今年孝期已满,弘昀的婚事你也看看,”胤禛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这几家的女儿都是这届选秀,你再看看,问了李氏后给爷说说。” 这三年多来皇阿玛突然动作频频,五十一年命老八、老十查处了一大批贪官污吏,还迅速派人顶了缺,很是革新了番吏治;五十二年开始清查户部亏空,他的兄弟们大都负责了一部分,干得虽是得罪大臣的事,不过他没有成为主要的记恨对象;去年起又命老九承揽了全国的道路整修,他目前和五弟、七弟忙得就是此事。 也是因为去年亏空的事在收尾、修路的事提了出来,再加上几处遭灾的地方需要赈济,本该去年进行的选秀就推到了今年,弘昀已经十六岁了,再不大婚就该惹人非议了。 “妾身省的。”乌喇那拉氏接过那纸,扫过上面写下的名字,心里不禁有些苦涩伤心,若是她的弘晖还在,定都能让她抱孙子了。 “若是晖儿在……”胤禛也想到了这个,不由得念了一句,随后又抿紧了唇。他现在儿女皆有,实在不该妄想更多,招了老天不满,那可不是好事。 乌喇那拉氏听到这半句话,提起帕子抹了抹泪,顿时安慰了很多,爷还念着她的弘晖,这比什么都强啊! 又说了会家里的琐事,胤禛便借口有事出来了,去书房换了宽松的袍子,整理了下今日的公文,又用了高无庸送来的膳食,他晃晃悠悠往西北院走去。 难得的,西北院里今日传出了欢笑声,胤禛走到院门口时也为着这份平实的声音勾起了唇角,不过片刻他又绷了脸,这才踏进院子。 十六岁的颜颜容颜如画、气质雍容,此刻却逗着四岁多的弘暕,引得小家伙又急又气,跑到亲姐姐璎珞身边寻求安慰去了,而徽音则笑看着孩子们嬉闹,不出声制止也不出声偏帮,默默和她一样旁观着,小大人似的抿了口手边的果汁。 “儿子(女儿)给阿玛请安,阿玛吉祥!”四个孩子听到奴才们的问安声,连忙站好行礼,个个都是乖孩子的模样。 徽音也是起身行礼,这些年但凡有一个外人在场,她也定会依规矩来,免得落人口实。 “你们四个,怎地用完膳还在这里闹腾,还不快回房去?”胤禛张口就训,摆足了严父的谱。 两年前康熙封琦玙为和硕格格,并且下旨赐了婚,选的是伊尔根觉罗家的嫡三子,这个孩子和琦玙同岁,因雍亲王府为德妃守孝的缘故,婚期定在了今年,目前琦与正在忙着备嫁。而府里的长子弘昀几年前就跟着胤禛处事,现在更是有差事在身,所以府中的孩子们,便都由颜颜带着了。 “阿玛教训的是,女儿这就带弟弟妹妹们回房休息,以便下午学骑射时睛神十足。”颜颜一点都不怕自家阿玛的冷脸,笑着说出了严父在训斥后的关心,看到自家阿玛面色有些被戳穿的不自然,她牵住了最小的弘暕的手,打算逃跑了。 兄弟姐妹四人又向徽音行了礼,方退出院子。默默临走前多看了自家额娘几眼,才迈着小步子离开。 摒退左右,两人坐在小池塘边的柳树下说话,四周终于恢复了安静。 “皇阿玛又提了,说想把小七带到身边教养。”胤禛蹙眉开口,转着手中的茶盏盖子。从默默两岁启蒙后,他就不再叫||乳|名了,现在大半情况下,府里的孩子他都是以排行叫的。 “怎么,他打算给玲珑赐婚了?”徽音浑不在意地问,这事根本没有多说的价值,康熙第一次表示出这个意思的时候,她就说了,除非玲珑赐婚出嫁,否则她绝不会让两个孩子都贴上“圣宠正隆”的标签。 胤禛闻言古怪地笑了一下,扯到了另外一件事:“二丫头的额驸虽然是伊尔根觉罗家的嫡三子,可却并未如他们家的传统一样从军,反而像当年的纳兰性德一样习了文,若非如此皇阿玛也不会赐下这门婚事。” 徽音了然地点点头,表示理解这里面的意思。 这几年中,诸皇子的实力已不像四十七年那样,直亲王、理亲王在外面自己打了一片天下,这在大清已不是秘密,大部分人都明白,这两位是绝无可能回来继承大统了,单看康熙逐步削减了对他们的物资支持,就能看出,这两位注定是被分出去混了。 至于从三到十四的皇子,则都在候选人之列,十五以下的皇子们,母家身份太低,年纪不大、根基浅薄,当然没有什么竞争力。而这其中恒亲王、淳亲王、敦郡王、十二贝子又是被排除在外的,这四位皇子,或因抚养人之故或因有疾,或者是母家原因皆是没有希望的。 这么一算,就剩下了诚亲王、雍亲王、八贝勒、九贝子、十三贝子、十四阿哥了,但是这里面也是各有优势劣势的,可不管怎么样,坐在上面的康熙都不会留一丝让这些儿子一家坐大的机会,尤其是给他们增加势力的事,那是坚决地不会干。 这也是为何琦玙的额驸选的是满人,却偏偏是个从文的满人的最根本原因。 “二丫头性子柔顺喜静,身子也不是很好,选个从文的额驸,我自是满意的,那小子的品性我也仔细查过,还是让人放心的。”胤禛为了这个女儿,还真是头疼了好一段日子,上一世他关心的少,听了乌喇那拉氏的话选了纳喇星德,结果却……所以这一次他特意草心了一番,明着暗着排查了很多次才挑了这个伊尔根觉罗阿克敦,只希望女儿能不受委屈。却也是由于为琦玙求了皇阿玛,颜颜的婚事他才无法使力了,“董鄂家和瓜尔佳的小子都对颜颜上了心,可……”他不能为此开口,否则皇阿玛必然是要怀疑的。 “那两小子太逊了,当年挑选海军,他们竟然因为晕船被刷了下来,要不然也不会落到当御前侍卫的下场。”徽音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胤禛瞪了旁边人一眼:“怎地当御前侍卫丢脸不成?你可知有多少人想当而不能呢!” “有真才实学的人会稀罕这种混资历的头衔?”徽音回瞪道,“那两小子绝非池中之物,未来的战争多在海上,不能海战就少了机遇,不过……”她眼睛一转笑了,“让他们去陆军上混也不错,反正西北没几年要开打了,他们也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我们在说颜颜的婚事,你怎么说起人家孩子的前途了?”胤禛不得已提醒道,暗中却念叨着:若是没点可取之处,皇阿玛又怎会将他们调到御前当侍卫?这不是明显在给机会嘛! “我看中的是泰格,这孩子稳重懂事,才学也有,家里情况简单,虽然家世低些,但这不是问题。”徽音直言道,早在多年前她和莫璃挑选八旗子弟秘密教导的时候,就已经存了物色玲珑未来夫君的心思,凡是她们觉得合适的,都大力教导过,人品、家庭情况也仔细看过,所以玲珑的选婿并不费事,重要的是必须要玲珑喜欢才行。 胤禛摇了摇头:“我倒觉得瑞琪不错,家世好、性子坚毅,配得上颜颜。”他让宫里的人留意过,这个瑞琪敢于向颜颜表明心意,却又没传出闲话坏了颜颜的名声,这份胆大心细才是他最为欣赏的。相比而言,泰格就nei敛了许多,他不否认这小子对颜颜有情,但是少了份魄力就显得过于小心谨慎了,这般性子实在不适合颜颜。 “回头问问玲珑的意思,这件事上我们争了没用。”徽音切断了这个话题,不管最后定下的是谁,玲珑的赐婚还是需要好好运作才行,否则终是难成的。 “好,回头问问颜颜的意思。”胤禛同意了,其实他总觉得,颜颜更喜欢瑞琪,若真的问出了准话,不论徽音怎样,他都是要站在女儿这边的。 两人又说了些琐事,期间还因意见不合互瞪了几眼,实在是……实在是不像堂堂的亲王和亲王侧福晋。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颜颜的心意尚未问出来,京城里却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也是因为这些人,引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变故。 康熙五十四年的万寿节,欧洲的英法等国派来了使臣庆贺,不同于以往的传教士,这一次是真的派出了使臣团,这些人中有身负爵位的皇室子弟,也有任职为官的臣子,却就是因为他们这份正式,让康熙不由得恼怒。 康熙这才恍然大悟,敢情那些西方国家从前派些洋和尚来,根本就是没把大清放在眼里?他再想到海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屡次送来的信,越发信服了徽音说过的“国家武力”有怎样的深远意义,特别是这三年来太平洋和南海那边大清对战的几次规模不同的海战,让康熙在暗地里庆幸大清已经筹建了海军的同时,面对外国使臣的底气也强了很多。 但是小心眼的康熙怎么可能不计较西方国家以前对大清的小看?理所当然的,他心里盘算着定要寻个机会找回面子,要不然怎能咽下这口气? 外国来朝的事并未能引起身在nei宅的徽音的注意,她除了忙着各地报上来的日常事务,还要盯着“罂粟”计划的进行,几个国家来访的场面,她根本看不在眼里,能让她满意的,那得是“万国来朝”的盛况才行。 可是,徽音没有想到,这些使臣还真的和她扯上了些关系,也迫使她被动地改变了一直隐于nei院的处境。 第19章 国之较量 三月末的天气,雍亲王府前却一反平日的肃穆安静,福晋、侧福晋的车马均在门口,那场面看着比扈从去塞外时都要壮观,再一看出门后各自登车的三位女眷,更是穿戴着极为正式的朝服,却不知在万寿节已过的现在,如此又是为了哪般。 徽音蹙眉上了自己的马车,身后跟着的丫头们只有诗涵跟了上来,旁的都转到后面坐奴才们用的车了。她刚坐稳没多久,马车帘子复被掀起,竟是默默在乃嬷嬷的伺候下爬了上来。 “秋苒,你也上来吧!”徽音眉心微展,扫过动作一顿的诗涵吩咐道。 默默两岁时,诗涵的女儿也被接进了府里,因比默默只大两岁,便放在了他身边,跟着去了府里的小主子院,这几年成了他身边的大丫头,却并未签下卖身契,也是顾念着她们母女分离,所以才这样安排的。 “谢主子体恤!”诗涵感念一笑,看向了已经进来的女儿,“还不快谢谢主子?” 八岁的小丫头,乖巧地行礼后到了默默身边候着。 “你们母女都是自由身,守规矩是府里过日子的法子,私下里就免了吧,没得拘了性子。”徽音其实是满意秋苒的,这孩子让诗涵教的很好,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也是因此她才愿意给更多。 “额娘,儿子不会亏待秋苒的。”默默浅笑着冲诗涵颔首示意,慢慢地说了这么一句。他是诗涵带大的,自然不会苛待其女,将来也定会为秋苒找个好归宿。 “嗯。”徽音应了一声,这个儿子她是满意的,两年前起的每天晚上,她都利用须弥境中多于现实的时间教导默默,如今看在外人眼中五岁多的孩子,实际上心智水平已到了□岁,若不然哪来的一身超出寻常的稳重大气? “徽音?”马车已经走了一会儿了,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轻唤,却是骑着马的胤禛。 “这是去哪儿?”徽音抬手揉揉额角,今儿出行是匆匆安排的,为了穿这身厚重的衣服她折腾的晕头转向,现在都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呢! 胤禛的声音里似有些无奈:“我也昨天才得的消息,这是要去南苑那边。” “南苑?”徽音不解,“这时节不是打猎的时候吧?” “不打猎,说起来这事还是颜颜引起来的。”胤禛想想不久前知道时的惊吓,再想到里面的道道,特想仰天长叹一声。 听到有女儿的手笔,徽音反而不怎么重视了,她往后一靠问:“那丫头闯祸了?” “不算闯祸,”胤禛斟酌一下,在他看来那确实不是他家女儿的错,“大英帝国的一位子爵,不过十□岁的年纪,皇阿玛在畅春园召见他带领的使团时颜颜正好在场,那小子当众求娶颜颜,颜颜就提出了比试一番后看结果决定。” 徽音不禁嗤笑一声:“而皇阿玛本就存了借比试扬国威的打算,便顺势答应了?” “……”胤禛默认了,不过若是他的话,也会如此做的。 “比得是什么?”徽音再度出声道。 “枪法、剑术和马技。”胤禛答道,得知比试的nei容全部由对方拟定,他真想把颜颜拉回来打一顿,有这么大方的吗?大清现在又不输底气,哪怕蛮横了谁又敢多说什么? “果然是野蛮人!”徽音冷笑着撇嘴,“也不知道挑点有文化的东西比,亏得现在西方科学、文学上都有了发展。” “颜颜的枪法和剑术如何?”胤禛自然是担心的,特别是他那宝贝女儿当众许诺说,但凡输一场也甘愿相嫁,即使颜颜跟他说了那些分析,可他又怎么舍得最喜欢的女儿嫁给个洋毛子?还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比试用的枪是工部所造?”徽音没有回答,反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戴梓研究改进过的,我命他们挑了最好使的一批,为免意外都是分成几份,派人仔细看管的。”胤禛为了女儿,怎么可能不尽心,凡是能想到的,他都竭力准备了最好的。 “但愿‘大清制造’的不是次品。”徽音唇角勾起,像是看戏一样地笑了。 胤禛脸色一黑,踢踢马肚子走人了。这话说的,好像他不着紧女儿,会挑些次品来比试一样,也忒伤人心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了徽音说的是什么,那意思是……只要比试所用的枪不是次品,颜颜就赢定了? 胤禛的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他心思一转,想着这次事情结束了,说不得正好是个定下颜颜婚事的机会啊! …… 南苑离京城较近,至少比起塞外来说是这样的,往年康熙会来这里狩猎、阅兵,这一次的比试有枪有马,所以便选在了这里进行。康熙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命诸皇子、大臣携家眷参加,凡是有品级在身的均可前来,弄得南院里空前热闹。 不过,康熙,乃确定只是因为重视才这么干的? 雍亲王府这边,除了叶赫那拉氏因病未曾前来、二格格正在备嫁不能前来外,其余的一正两侧福晋全部出席了,并且带来了府里所有的小阿哥和四格格,其中二、三、四阿哥因年纪大些跟在胤禛那边,五、六阿哥留在这边照顾嫡侧额娘和弟弟姐姐,年过八岁的他们,已经要担起责任了。 默默坐在自家额娘身边,和弘暕两个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倒是璎珞时时看着两小,而五、六两个阿哥则顾着年纪最小的十阿哥弘昼,九阿哥弘历自有嫡额娘看着,当然不用他们草心。 “听说是三格格要比试的,今儿倒是能开回眼界!”李氏眉眼流转间笑着开口道,暗地里意指颜颜没点皇家格格的矜持,大有等着颜颜献丑的意思。 乌喇那拉氏皱眉瞥了一眼,虽不满李氏这副不识大体、不分轻重的小家子模样,却并未开口说什么,雍亲王府的女眷、孩子自在一处,旁人听不到这边的谈话,只要不丢了府里的脸面,她才懒得理会这种小事。 “诗涵。”徽音仿若未闻地偏头示意,让侍立在旁的诗涵取出中途让子铭送来的双筒望远镜,“用这个观看清楚些。” 望远镜在如今的大清并非稀罕东西,特别是单筒的,只要有钱就能买得到,不过双筒的却不多见,也是在五十年后,才慢慢在大清市面上出现,随之推广的还有玻璃这种东西。起初康熙并不答应,因为他阅兵时尝到了双筒望远镜的甜头,不希望这种军事上的物件流传得满天下都是,不过在听了徽音解释后,又松口了。 诗涵捧着盒子从雍亲王府的大小主子前走过,李氏瞧见孩子们拿起望远镜观看时惊喜的神情后,自然也心痒难耐了,可刚刚说过人家的女儿,现在就用人家的东西,脸上已是烧了起来,特别是她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徽音那若有似无的眼神,越发不好受起来。 “李侧福晋?”诗涵疑惑地唤了一声,捧着盒子等在那里,心里却爽快地笑了,叫你说我家小主子,该! “侧额娘怎地不用?可是觉得此物不好使?”默默晃晃手中的望远镜,很是纳闷地道,“我觉得很好用啊,就连阿玛那边都能看到呢!” 虽是孩童之言,但是听在大人耳中就意思各异了,就连乌喇那拉氏都目光闪烁了一下。 “瓜尔佳额娘不用吗?”璎珞抬头问道。 “你们看吧,我对你们三姐姐有信心!”徽音温婉一笑道,她的神识已经探了过去,又何需借助外物? 鼓声突然响起,那边已经开始了。 胤禛离圣驾不远,刚坐定不久高无庸就捧了个盒子上来,打开一看居然是双筒的望远镜,听了高无庸的解释才知道,这是徽音送过来了,他摆摆手给身边的儿子们各给了一个,其余的就着人给自家老爹和兄弟们人手送了一个。 颜颜穿着一身嫩绿色的骑马装,把子头上只戴了一朵宫花,与英伦骑士装的金发碧眼少年同时入了场,两人遥遥行了礼,便返回了各自比赛的起点位置。枪靶设在远处,由大清和大英两国共同派人确认环数,并打出旗语传回讯息,而比赛所用的枪支,都是由己方国家提供,这些都是赛前约定好的。 三场比试分三天,今天比得是枪法,为三局两胜制,每局十发子弹。 颜颜站定于比试线处,从御前侍卫瑞琪端来的托盘中,拿起了“大清制造”的连发型第一代火铳,随手取了消音用的耳塞堵上了耳朵,冲瑞琪颔首示意后转身开始瞄靶。 董鄂瑞琪鼓励地看了眼这位颇得宠爱的美丽格格,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小时候阿玛和额娘看重哥哥,没怎么关注他,十三岁起他就在军营里混,所以婚事就推了过去,等到十六、七时阿玛和额娘开始着急他的婚事了,可那时他已经入了皇上的眼,也见到了让他眼中一亮的女子。 五十年时瑞琪再见玲珑格格,就认定了这位不一样的皇家格格,但那年的她才十二岁,这样年纪的皇家女子婚嫁的实在太早,他本想在御前混好些了先向皇上求个旨意,晚几年成婚他等得起,而且那个时候他定然也混出些名堂了,这样即使在“冷面王”雍亲王那里,他这个女婿亦是个可托付女儿之人。 谁知德妃娘娘突然病逝,整个雍亲王府都要守重孝,婚嫁自然就搁置了下来。瑞琪想到因他至今未娶而发愁的额娘就忍不住乐了,在大清他这样年纪还不娶亲的简直是个奇迹,额娘念得多了,他便暗示说皇上有意要为他赐婚,这才让额娘放下心。这三年来他有意无意在额娘面前说起了玲珑格格,额娘早已明着暗着把人家当媳妇看了,唯一忧心的就是未来的亲家,那冷脸实在是不好面对,至于雍亲王福晋,那是皇家有名的贤惠人,自是不用担心,只有玲珑格格的生母……外传的消息太少,根本无从判断性情如何,更别说见上一面了。 “砰砰”的枪声传来,瑞琪收敛思绪,望向了前面双手握枪、镇定打靶的少女,心里不由得叫了声“好”!枪打得这么漂亮的,除了当年的莫教官,他还再没见过,没想到玲珑格格的水准如此好,他之前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颜颜忍着手中火铳的后坐力,凝神极目紧盯靶心,表情认真地连发十枪,毫不受干扰地完成了第一局。她拔下耳塞看了眼一边还在努力填装弹药的英国子爵,提着手中的火铳转向了第二局的靶子。 三局并没有约定时间间隔,所以颜颜一鼓作气完成了三局比试,朝仍在奋力填装弹药、射靶的对手行了一礼,潇潇洒洒回御前喝茶等候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名为杰拉尔德的傲气少年脸色难看地返回康熙面前,领着一干随行人员行礼后,用英语道:“尊敬的大清陛下,我认为这场比试并不公平,应该重新比试!”他的三十发子弹打完后连结果都没看,今日这种情景,就算他全部打中了靶心,没输了准头,可在气势、时间上也是输了的,这让他怎么能服气低头?况且,对方还是个女子,这真是太丢脸了! 翻译官用满汉两种语言翻译出了这句话,顿时,大清这边从上到下的君王臣子全部冷下了脸。 颜颜在翻译官话音未落之际就优雅地站了起来,在众人听完翻译看向她时,只见她示意贴身的侍女捧来了她比试用的那把火铳,指了指托盘中的东西很是骄傲地抬起下巴,用满语说:“这乃我大清帝国所造,杰拉尔德子爵,你所用的是你的祖国所造,我并不觉得这场比试有失公允,我想提醒你的是,这场比试与其说是我们皇家子孙的个人较量,实际上更多的是国与国的较量,你认为呢?” 翻译官尽职地用英汉两种语言翻译出口,说的时候也带出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来。 没错,这是大清帝国和洋毛子的国家的较量,玲珑格格说得太漂亮了! 与这位翻译官一样,因颜颜一句“国与国的较量”,在座的皇子大臣全部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宗室的那些王爷郡王们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很是自得了一把。 康熙眸子里面划过笑意,脸上也带出了些满意,心里最深刻意识到的,却是武器研发的重要,看来这场比试后,他该多问问徽音关于这一部分的事,还有力主保了戴梓的老四……他不禁用余光扫过坐得不远的胤禛,捕捉到了自家儿子冷脸下以女为傲而颤动的手,抓住儿子遮掩的真实情绪,让他觉得与之贴近了不少,捋着胡子偷着乐呵了一下。 “另外,杰拉尔德子爵,是绅士就明天再来比过,此刻纠缠这些,岂不是有失风度?”颜颜皱了皱眉,一副“是男人咱们就赛场上见”的神情,压根不像个格格说出的话。 听完翻译,英国使团那边已经脸色僵硬涨红到了极点,特别是为首的杰拉尔德子爵,表情已然趋近于扭曲了。 “玲珑,休得对杰拉尔德子爵无礼!”康熙用满语假以训斥了一句,老道地说了些场面话,缓解了对方的尴尬狼狈,暗地里却将颜颜夸了又夸。 外交上,大清凡满臣皆用满语,汉臣用汉语,皇家之人则出口必是满语,不过私下里与使臣交流就没有限制了,为此,这次担任翻译工作的,大部分都是从“学海无涯”调过来的在读学生,他们的师兄们结业后大半去了海外,所以无法参与此次接待了。 第一天的比试开头是严肃的,过程是惨烈的,但结果……却是表面和气的。 这场比试结束后,康熙邀请使团品尝了南苑的烤肉,这才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回京。 晚上,胤禛带着颜颜到了徽音的住处,虽然那张清俊的脸和往常一样神色清淡,可细心的人还是能发现,他的心情很好。 “用膳了吗?”徽音翻阅着默默写的字,眼看着儿子起身请安,视线移向来人问道。 “皇阿玛赐宴了,我饮了些酒。”胤禛转向请完安的儿女,“颜颜,你带小七下去吧!” 父母喜欢独处说话,颜颜和默默都不陌生,所以很听话的就告退了。 “诗涵,去把厨房的面下了!”徽音将儿子的字放好,转到一边拿出了套家常衣裳,“赐宴能吃多少?面食好消化,我都准备好了,一过水配些小菜,味道也是极好的。” 胤禛解了扣子,自觉地动手换衣服:“颜颜今儿长了脸,不光我,满朝中大半都高兴着呢,只是……”想起比试后送回来的那支火铳,他又深深叹了口气,“大清还是不够强啊!” 徽音坐在一边任由某人自己更衣,见他动作一顿又蹙了眉,半眯着眸子笑了:“那支枪报废了吧?连发三十发,这个戴梓和他的徒弟也算是本事了!”她的神识盯着赛场,比赛用的那支枪当然特意关注过,三十发连射后枪管肯定是受不了的,后果自是显而易见的。 “你怎么知道?”胤禛扔下脱了的袍子,拎起一旁叠放好的衣衫开始穿,同时表达出了他的疑问。那支枪不能再用,除了颜颜外,目前就只有皇阿玛和他知道,这女子没见着那枪,怎会知道此事?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仅仅是个常识。”徽音摇头晃脑地道,“当初莫璃训练那群小子时,我们加入了射击训练,所用的枪支就是现造的,虽然连射次数不如戴梓造的枪,但是性能上却很稳定。你应该知道,凭借大清目前的技术,能达到这种水平已经很不错了,这并不是工匠的问题。” “你手中有这方面的人?”胤禛惊起,第一个反应就是:皇阿玛可知?他怎能饶得了徽音? 容颜绝胜的女子收敛了表情,沉吟半晌答:“有,但是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语罢,她看向扣子系了一半的男子道,“如果那个位置上的是你,我可以连人带技术、制造点全部交给你,可现在不行!” 她信我? 胤禛百味杂陈地看了眼烛光中神情认真的女子,有些动容地问:“你可知我是为帝之人?你可知……帝王是容不下这等事的?” “胤禛,”徽音很郑重地直视过去,一字一顿地说,“雍正不是康熙,特别是看了后三百年的雍正,更加不是现在的康熙!”她忽地弯唇笑了笑,“况且,即使你坐上了那个位置,穷极一切你也弄不死我,如果我不想死,那么你就半点机会也没有。至于我手中握着的东西和人,到那时便没了价值,对于没价值的东西和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会怎样选择吧?” 她会毫不犹豫的全部抛弃,冰冷漠然地……连丝不忍都没有的全部抛弃!! 胤禛猛然起身凑近,颤抖地用手蒙住了那女子的眼睛和表情,尽管嗓音未变,nei心却陷入了一片惶然和心惊:“莫要这样对着朕,是朕魔怔了才问出这种话,”他勉强地扯扯嘴角,“徽音是厌恶权势的,只要不受威胁,就不会乱来对不?而且,我们有了儿女,你不会舍得他们的,不会舍得的!” 眼前一片黑暗,徽音感受到了身前之人的很多负面情绪,却在此刻才真的对他放下八分的疑虑,她伸臂抱住胤禛紧绷僵硬的腰,柔声道:“不说这些了,我们接着说那枪的缺陷。” “主子,现在端进来吗?”诗涵在门口询问道。 “进来吧!”徽音从胤禛旁边钻出去喊了一声,旋即轻轻地拍抚他的脊背,“先用些面食,不然肠胃该遭殃了!” “……也好。”胤禛终究闭了下眼,缓缓放松了神经,但是,那一抹不安却种在了他的nei心深处,不想则安然无事,一碰则翻江倒海。他一直知道,这女子不是轻易能抓住的,更加强求不得,可他未曾想到,真的戳穿了,他会如此地难以承受,果然……是他始终处于被动之地吗?到底还有哪里让徽音无法全心信他呢? 这一晚,胤禛辗转难眠,不仅因为徽音告诉他的那些枪支上的缺陷,还有他此生绝不愿放弃的女子,和好不容易找到、谁也不能夺去的温暖! 第20章 帝星何在 第二日,在南苑继续比试,这一场比得是剑术,由于两国剑术有异,评判标准不同,所以约定以两种剑术各比一局,看结果再决定是否比第三局,令谁都没想到的是,玲珑格格居然两种剑术都会,而且水平还很高,于是剑术这一场又是英国方落败了。 本来三场比试赢了两场,第三场就不用再比了,不过为了有始有终,第三场比试还是如期举行了。 观看比赛的所有人,大都注意着比赛,少部分人则两两聊天,借以联络感情,只有徽音,表面上像是在看比赛,实际上却凝神看着记载炼器之法的玉简,半点不担心比赛的结果。 默默觉得无聊,带着几个奴才四下去转了,雍亲王府这边,除了几个女眷还坐着,孩子们都不见人了,就是乌喇那拉氏养的弘历,也在乌嬷嬷的照看下,出去透气了。 今日云层有些多,阳光不是那么烈,配上时不时刮过的风,倒是自有一番凉爽。 正在阅读玉简的徽音忽地蹙眉,袖子下面一动,将玉简收到了储物戒指里,与此同时,神识迅速探了出去,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温婉含笑:“福晋,我也坐得无聊了,想出去转转,您看……” 乌喇那拉氏闻言大方地摆了摆手:“去吧,身边可要带着人!” “我省得。”徽音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让诗涵和小东子跟着一起走。从康熙将她弄成长公主之女后,那“奴婢”两个字,她就再也没有出过口,而“妾”字,她更是永远都不会说。 神识里搜索着儿子,徽音心里却有些急,眸子里的寒光也越发浓重,她只是察觉到默默身上的符咒传来了预警,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片刻后,徽音脸色狠狠一变,穿着花盆底直接跑了起来,见此,诗涵和小东子对视一眼连忙紧跟在了后面,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主子如此模样,自然提起了十万分的小心谨慎。 一处隐蔽的树林边缘,徽音远远看到那里的情形,直接腾身一跃窜了过去,只见疏落的几棵树木间隙的地上,默默紧闭着眼侧倒在树下,跟着他的几个二三等奴才全部气绝身亡,血腥味飘散在空中,这场面十分的骇人。 诗涵和小东子赶到的时候都被震住了,到底是谁,敢对皇孙动手?还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手段? 徽音抱起默默,连忙抓起他的手腕探脉,同时nei视他的身体,发现并没有受严重的伤,只是有些失血过多,特别是脖子侧面的血迹,更是染红了衣领和肩膀。 “小东子,去通知皇上和你们家爷,让他们避了人过来一趟。”徽音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给默默喂了一粒其中的丹药,语速极快地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小东子应了声一路小跑,眼底和心里均是难言的惊惧。 “子铭,”徽音嗓音清寒,她抱着默默交到了闪身出来的男子手中,“止血,包扎!” “主子,奴婢……”诗涵抖着唇开口,眸中仍旧是无法掩去的害怕,她一向生活在宅子里,根本没有直面过血腥,如何能不被吓着? “你留下帮着看顾默默。”徽音肃然而立,右手腕一个翻转,一支紫玉箫凭空出现在她手中,身上的杀气自然而然流露了出来,“敢动我的儿子,简直活腻歪了!” 给默默包扎伤口的子铭忍不住颤了颤,还未等他对这莫大压迫力的杀气生出深刻的恐惧,旁边就只剩下了衣衫的残影,以及最后一抹来自于利刃的寒光。 小东子匆匆到了御前,先是找到跟在胤禛身边的小太监,经过高无庸通知了胤禛,而后,又由胤禛出面寻到了李德全,这才告知了康熙。父子俩一听南苑里发生了这种事,脸色都很不好看,再加上传信的是徽音,自然无比重视,分别寻了个理由全部退了出来。 仅带了两三个可信的贴身奴才,康熙更是传了“鹰”暗中护着,和胤禛两人急忙赶到事发地。 “默默?!”胤禛仆一看清儿子的模样,立时快步走了过去,根本无暇关注其他。 康熙心头一惊,幽深的眸子扫过地上的尸体,以及曾替徽音送过信给他的那个暗卫,还有瑟瑟发抖、强装镇定的嬷嬷打扮的奴才,最后看向了已被胤禛抱过来的徽音的儿子,那小脖子上缠的绢帕、肩头的血迹,明显地说明了遇袭的事实。 “混账,之前巡视南苑时,是怎么检查的?”康熙火了,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刺客、是反贼,若是连皇孙都能……那他的安危又该如何保障? “有工夫追究责任,怎么不着手仔细调查?”一声冷哼自林中传来,穿着亲王侧福晋朝服的女子缓缓而来,右手握着一管镶了暗刃的紫玉箫,左手扯着一根似铁似锦的绳子,待她走近些才看清,那绳子后面竟然绑着个人,还是个外国人。 “这是怎么回事?”康熙深深皱眉,怎么这女子把一个外国使臣像拖牲口一样就给拖回来了?这可是要引起外交纠纷的啊! “问我?你还不如问他!”徽音左手一震,那抓着的绳子一抖,连带着绑住的人因受力而猛地滚到了前面,恰好停在了那些尸体中间。 “奥地利使臣?”康熙看清了地上狼狈至极的外国男人,说起来他之所以印象深,还是因为这副西方人中出众的相貌。 “没错!”徽音几步近前,出脚就踹到了那人的胸口,只听“咔嚓”一声,花盆底的鞋确实地踢断了其肋骨,如此她还未停手,持箫的右手一转,冰冷的利刃抵在了其心脏处。 “小七是为他所伤?”迫于某人身上的杀气,胤禛抱着昏迷的儿子退后一些,眼神冰冷地落在了被制住的外国人身上,他不明白,一个外国人,有何理由对他的儿子下手? “徽音,先松开他,这般对待他国之人不妥。”康熙很头疼,其实只要什么事和这女子扯上,他都会很头疼。 “人?你们可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分明是个披着人皮的野兽,哪里是人了?”徽音不自主地放出了些灵压,她周身的杀气一直没有收敛,此刻距离她五步之nei已经无人了,这会儿所有人更是心神骤紧,有几个奴才已经双腿打颤了。 康熙和胤禛双双抿着唇紧盯住满面寒霜的女子,只见她抬起左手,攥紧后微微用力,鲜血从她的指缝里滴下,经过那个外国人眼前落到了地上。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个外国人忽地瞪大双目,瞳孔变成了赤红的色泽,并充溢着如毒蛇一样的冷光和疯狂的欲望,最奇怪的是,他伸出舌头舔了下唇,因发出沉笑 好看的txt电子书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6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5部分阅读 发出沉笑而微咧的嘴角露出了类似虎豹的獠牙。 “这是……”除了徽音,每个人都后退了一步,就是康熙和胤禛都明显地有些惊骇之色,他们从没有见过长了獠牙的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徽音摊开左手,让血腥味更浓烈地散发出来,那个外国人神色清明了一瞬,而后又痛苦地开始发狂,挣扎着要扑向前面。 “我希望,这件事能秘密与使臣团交涉。” 康熙看着徽音随意用帕子裹了伤口,很是认真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心下一想点头应了:“朕稍后知会使臣团。”这样瞧着是人却又长了獠牙的,他连接受都需要些时间,更别说处理了。 “多谢。”徽音递了一个眼神过去,表达着对康熙松口的谢意。之后,她突然提起已经清醒过来的外国人,声色俱厉地冷笑着用法语道,“法语听得懂吧?吸血鬼,我不会杀了你,但是我定要让你知道,在大清国撒野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不要以为这天底下只有你们该隐的后代拥有些特殊的力量!” “额娘……”默默吃力地睁开眼睛,小脸因失血苍白得厉害。 “小七,你怎样?”胤禛赶忙问,他也是检查了才知道儿子只是昏迷的,否则也无法很快恢复镇定。 “阿玛?”默默闻言望去,这才发现是在自家阿玛怀里。 徽音像丢破布一样松手,闪身到了胤禛旁边,安抚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额娘来迟了,你感觉如何?” “疼,没劲。”默默说了三个字,似是支撑不能地闭上了眼。 “别怕,你是失血过多了,有额娘在呢!”徽音温柔地轻抚儿子的小脸,那嗓音仿佛带着催眠的魔力。 胤禛瞥眼一看,却发现徽音的眼底全是冻结的寒霜,他听不懂法语,并不知道刚刚她和那个外国怪物说了什么,但是,这一次的确将她刺激狠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乖戾的徽音,实在是心惊得厉害。 “将孩子给我吧!”徽音执箫的手一转,利刃收入箫中,箫也随即不见了,不理会他人怎么惊讶,她向胤禛伸出手,欲接过孩子。 “这到底是什么……你应该给朕解释一番吧?”康熙的语气很不满,他没有学过法语,但是直觉得这女子一副放话模样说的话里,才有重要的东西,特别是这个外国人是怎么回事。 “我要先给儿子治伤,半个时辰后,我会和你一起见见使臣团!”徽音抱着默默不耐烦地开了口。 在场除康熙、胤禛和徽音以外的人全部低了头,并努力地充当着雕塑,连呼吸都能放多轻就放多轻,这……这实在不是他们该见到的场面啊! 康熙面色骤然音沉,私下里密谈时不分尊卑也就罢了,如今尚有儿子和奴才在旁,他的帝王威严往哪儿搁?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胤禛比谁都明白自家老爹好面子的程度,心神一跳,就欲张嘴喝斥徽音,以免帝王发怒,引起更大的冲突,可惜,他却没有这个机会。 救治之事刻不容缓,徽音压根不理会那父子俩是何种表情,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她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抹衣衫残影,人早就不见了。 …… 须弥境中,徽音瞬移到了已废弃、却未曾拆除的“学海无涯”里,将抱着的默默安置在这里的药庐中的小榻上,转身寻了个碗,割腕放了自己的血,扶起儿子给喂了下去。 她的身体灵力充沛,不论是脏器还是血液都经过了灵力的浸润,与其熬煮补血的药材还不如用这个来得快,谁让她从没想着炼些补血的丹药呢?先前是怕那吸血鬼的獠牙有毒,只喂了颗解毒丹药,除了解毒,并无法起到别的作用。 重新安置默默躺好,徽音清洗了手上和腕上的伤口,涂了她配的药很快就止了血,甚至连伤口都看不出来,做完这些她坐在小榻边,静等着儿子醒来。 “额娘?”脸色恢复一些的孩子睁开眼,待看清周围的环境,连忙惊起急问,“额娘,怎地这会子进来了?那……那阿玛他们岂不是发现了须弥境?” “有这睛神头,看样子是真的没事了!”徽音笑着开口,随即又横了儿子一眼,“你当我是谁?会弄出这种事?” “呼~!”默默长舒一口气,想到自家额娘的强大,不禁觉得这一番虚惊实在有点多余。 “来,说说,你怎么会被那只吸血鬼给咬的?你身边的奴才可都死光了呢!”徽音抱胸而坐,打着听故事的念头道。 “那叫吸血鬼?”默默反问一句,有点茫然地回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当时那外国人突然就出现了,我身边的奴才是因为护着我才……那外国人说的话我听不懂,不过,他的目标似乎一开始就是我,我没打过他就……但刚咬了我没一会儿,他便丢下我匆匆离开了,像是逃走一样。”想到脖子被刺破、生命力随着被吸走的血液流失的感觉,他只觉得全身冰冷,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别怕,没事了,有我在呢,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了!”徽音尽力消除着儿子的惊惶恐惧,看来是因为感应到了她,那只吸血鬼才逃了,却也是因为默默体nei拥有灵力的血液太具引诱力,否则不可能让一只等级不低的吸血鬼失去自控能力。 “额娘,吸血鬼是什么?”默默要求解惑,他唯一能分出来的是,那绝对不是个人,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 “吸血鬼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以血为生,具有永恒的生命和出众的外貌,通常有一些神秘的力量,速度极快,对血液十分敏感,自称为‘血族’,一般是生活在欧洲范围nei的,被西方人称之为‘魔鬼’,嗯……类似我们传说中的僵尸,不过比起僵尸,他们的行动更自如,而且具有极高的智慧。”徽音简单解释了一下,她本以为这种东西不会出现,就没有和儿子说过,没想到……不过也是,修士都能出现了,吸血鬼又算得了什么? “额娘,我想像你一样,让我跟你修炼吧!”默默忽地抬头,双目灼灼而恳切地盯着自家额娘。 徽音脸上一僵,敛去表情坐正一些,沉默片刻后很是慎重地道:“可想好了?你应该看得出来,无论是我手握的势力,还是你阿玛经营的一切,都注定了大清下一任的帝王必须也只能落在雍亲王府,而你阿玛属意谁做继承人,你当是有所察觉的,只要你努力了,日后这大清第一人,也是做得的,那至尊之位就此放弃了,你甘心吗?” “额娘,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默默一脸“你骗谁”的模样,“阿玛夺得帝位分明是笃定的事,你明明都看见了,皇玛法和阿玛周身环绕着紫色的气晕,那应该是帝王之气吧?可我却半点没有,怎么可能继承帝位?” 徽音拍了拍儿子的头:“好小子!”她摇摇头叹了一声,“你说得不错,那是紫微龙气,确实是帝星的特征。你还在我腹中时,我就发现了,你小子虽然吸纳了我体nei不少的灵气,却半点没有帝星之相,至今也无变化的趋势。” “所以说,额娘,让我跟你修炼吧,你看,若是我足够强的话,也不会被吸血鬼所伤,再说……阿玛是帝星,可府里的兄弟们却都不是,”默默眼睛一转,讨好地笑了笑,“额娘,生个弟弟吧!” “想转移责任?”徽音斜睨着儿子,绷住脸道,“想让我给你生个弟弟,替你接了你阿玛的关注方向?然后你好潇洒地跟我修炼?不行,这绝对不行!” “别啊,弟弟出生后,我可以好好教他,额娘和我将他培养成出色的帝王,岂不是比让阿玛换了别人强?况且,多个儿子,额娘将来也有个依靠啊!我修炼之后,也可以代额娘保护弟弟,额娘,弟弟出生后,有我在呢,你该多轻省啊!”默默搜肠刮肚地罗列着所能想到的好处,急得就差抓耳挠腮了。 “呵,”徽音没绷住,眉眼弯弯地破功了,看到儿子发现被骗后控诉的眼神,她弹了下那小脑门,“修炼的事……我要先给你测灵根,如果没有资质你就只能乖乖准备好当你阿玛的继承人,如果有,那我会选一部适合你的功法,不过,也要等你再大一些,才能开始修炼,否则心境跟不上修为,容易走火入魔。至于生弟弟,你还小呢,过几年再说,但若是有了,你刚刚说的那些就全部要兑现。” “额娘,我这里,”默默指指自己的头,“并不是像年龄一样啊,就不能早点开始修炼?”有希望了,他自然是急的,自小看到额娘那么厉害的模样,任谁都不可能淡定的! “嗯?”徽音淡淡转眼,“好啊,既然你头脑够用,那过几天起,就替我处理一些事务吧,日后熟了再慢慢增加,反正这也是迟早的事。” “……”默默垂下脑袋,萎靡了!他就知道,每次和额娘对上,总要付出很多才能达到目的,而且还是从不肯给确定答案的那种,修炼的时候就说他年纪小了,让他当苦力的时候怎么就不说了?唉,这个代价虽然有点大,但能得偿心愿也算值了吧! “你再歇会儿,过一阵子我们就出去,那个吸血鬼的事还没处理呢!”徽音交待一声,唇角勾起了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 默默看到那抹笑,神情也凝重了起来,似母的眸子里寒光闪现,带出了nei心深处的冷漠无情,即使尚显稚嫩也已令人肝胆俱颤,这还只是一个未满六岁的孩子,若是长成了,那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 南苑临时扎得御帐中,康熙端坐于龙椅之上,两旁各站着武丹和一名自“鹰”中调来的翻译,下首第一位坐的是冷着脸的胤禛,他的身后也站着两人,一位是子铭一位是翻译,而他的旁边则坐着徽音,默默站在其后,除此之外,帐中两个奴才都没有,他们正在等候外国使臣团。 “皇上,人到了,可是现在就带进来?”李德全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得了应允后,他掀开帐子放进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矫健的外国男子,正是那个被抓的吸血鬼。 “尊敬的大清皇帝陛下安好。”优雅的举止,俊美的外表,有礼而贵气的做派,很难让人相信半个多时辰前,他满身狼狈露出獠牙发狂的模样。 由于现在的欧洲受路易十四那个战争狂的影响,上流社会大都是懂法语的,作为奥地利而来的吸血鬼,当然没有这方面的障碍,也或许漫长的生命让他已学会了很多门语言,只不过现在不是确认的时候罢了。 康熙和胤禛还在听翻译的转述,徽音却眯着眼抬手发出一道灵力,击在了那笔直站着的吸血鬼膝盖处,流利的法语脱口而出,夹杂着极度的危险:“吸血鬼,不要在这里显示你虚伪的尊贵,如果你所在的使臣团没有学好大清的礼仪,我可以建议我们的皇帝陛下给你时间学习,还是……你觉得在这里有你抬起头颅的资格?” 兰斯被迫双膝着地,他在吸血鬼世界里为贵族阶层,漫长的生命里从未受过这种屈辱,此刻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完全弱小的像只蚂蚁一样的遭遇,登时,他愤怒地直视而去,放出气势欲与其争锋,可是却并没有起身,他看得很清楚,如果稍有动作,那下一击就不是膝盖了:“大清帝国对待客人就是这样的礼仪吗?你们无权对我进行处决和审问,还有,这位夫人,请你弄清楚一点,即使你告诉了那些愚蠢的人类我的身份,也改变不了他们惧怕血族的事实,与其做这些无用的事,你们与我血族谈……” “啪!”一声脆响,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还在听翻译所言的康熙和胤禛。 “吸血鬼,说话时请多过过脑子,”空中的灵光散去,徽音满脸倨傲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以灵力化为掌力打得痕迹,清晰地留在了兰斯的脸上,“如果你们吸血鬼足够强势,如今欧洲的统治权也不会落在你们认为的‘愚蠢的人类’手中,而且,大清的待客之礼只适用于没有心怀不轨的人或物种,在你咬了我的儿子之后,我没有将你捏碎成粉末,就已经很是难得地保持冷静了,别忘了,在我面前就算是你们的吸血鬼亲王也是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再一次将你绑起来才舒服呢?” 空气突然改变,那女子仍旧坐在椅子上,绝胜的容颜上一如既往的冷然高贵,但是从她身上忽然发出的压力和威迫,却让帐中的所有人绷紧了心神,特别是兰斯,那股压力是针对他而去的,他没有想到,这个轻松制服他的女人,居然拥有和罗茨亲王殿下比肩的震慑力。 而事实上,徽音所散出的灵压,仅仅只有一成而已,她顾忌到了康熙等人,即使这一成的灵压不是直冲着他们,但余波肯定还是有影响的。 第21章 舌枪唇战 “启禀皇上,欧洲使团已到,即刻宣见吗?”李德全小心地在外面询问,听得康熙应声后,才敢掀起帘子让人进来。 以法国为首,各国的使臣陆续进入帐中,看到当中跪着的兰斯后彼此均交换了眼神,但他们并没有失去该有的礼仪,全部向康熙行礼,也向胤禛行了礼,因不认识徽音,只是表达了一下礼貌便作罢了。 “兰斯伯爵,噢,上帝啊!”奥地利的使臣最先跳出来,既不解又不满地对龙椅上的康熙道,“大清陛下,请问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国的伯爵先生,如果您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那么我们只能以外交途径来解决了!” 听完翻译的胤禛冷冷地看过去,比那使臣更不悦地道:“你们的伯爵差点杀了我的儿子,故意伤害大清皇孙,我大清希望你们能做出解释和赔偿,否则……我们不放弃以武力来解决此事!” 康熙瞥了自家儿子一眼,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心底对这个四儿子又多了几分估量,不过念头一闪,他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事情上,余光更是一直盯着下首位那个女子的反应,连一丝一毫都不肯错过。 “请问雍亲王殿下,您的哪位儿子受伤了?”奥地利使臣反问出口,摆明了一点儿也不相信此事。 “我的第七子,就是他。”胤禛指向默默,眼底掠过了一瞬的后怕和自责。 “噢,上帝,”那使臣底气立时足了,“你们看,这位皇孙殿下分明完好无损,大清帝国难道要为这样一位什么事也没有的皇孙侮辱我国伯爵先生,伤及两国友好吗?” 徽音看着胤禛越发冷的铁青脸色,和奥地利使臣一脸不可思议加天大的滑稽的模样,优雅地抚了抚衣服道:“默默,给他们看看你的脖子。”这可是她特意留下的证据,就是估计到了这些外国人会赖账,谁知还真的赖账了。 默默向康熙、胤禛和徽音行了礼,走向使臣团给他们看了脖子上留有的伤口,而后乖巧地退回了原地。 “奥地利使臣,请对此事给个交待。”胤禛冷笑一声,寒意满满的墨眸盛着威慑逼视而去,态度十分强硬地开了口,他身后的翻译尽职地为他传达了意思。 众使臣们脸色变幻,奥地利使臣有些惧意地隐晦扫过兰斯,而其他国家则警惕而慎重地提了心神,面上带出了些对奥地利的嫌恶,一个个不着痕迹地与其拉开了距离。 “不,这不可能!”奥地利使臣失态地喊出口,却偏偏流露出了些恐惧。 “我是大清雍亲王的侧妻,也是此次受害皇孙的母亲,”徽音用法语自报身份,“请诸位使臣体谅一位母亲的心情,能公正地处理此事。” 众使臣移目望去,只见一位美丽的女子穿着大清帝国的贵族服饰坐在椅中,姿态高贵而典雅地恳切看着他们,让人不忍拒绝她的请求。 “上帝啊!”这几日与颜颜比试的杰拉尔德突然跑出来,走到徽音面前单膝跪地,以他的母语道,“尊敬的女士,请原谅我的唐突,您可记得法兰恩·莱锡特伯爵?他是您的骑士啊!” 这一幕打断了方才的交谈,徽音眸中恼怒之色一闪而逝,却还是神情未变地含笑伸出了手,让面前的小伙子行了吻手礼,同样以英语回道:“杰拉尔德子爵,擅自打断他人的谈话可不是绅士所为,若是想叙旧,还是等此事结束后吧!”该死的,想试探她,再过三百年吧! 杰拉尔德碧色的眼睛闪了一下,彬彬有礼地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心里却决定等一会儿必然要替舅舅问个清楚。 康熙和胤禛听完翻译对杰拉尔德所言的转述,反应则各不相同。 康熙的眼神只一个变幻,就恢复如常了,法兰恩这个人……从他和徽音合作后也听闻了一些,不过却并不会多加关注,此时有人为此找上门来,他更多的会在旁看戏,看徽音的戏,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可是少得可怜呐。 胤禛听到那个名字,袖子下的手不禁握紧了拳,浑身有点不正常的僵硬,脸上的寒意越发浓重了许多,他下意识地用余光扫过旁边安坐的女子,若非记着场合,早就上前扯到怀里了。没有人可以觊觎他的一切,特别是他这一生好不容易找到的温暖,无论是谁,都不可以! “雍亲王侧夫人,我们能够体谅您作为母亲的心情,但是……”法国使臣与他国使臣们交换了意见,十分为难地开口道,“吸血鬼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神秘而莫测的群体,他们的实力和情况我们一无所知,所以,请恕我们无能为力,您如果与吸血鬼商谈,想必更容易讨回公道。”他的话音一落,所有的使臣一致地画了十字。 推诿责任?想让大清和吸血鬼相斗,从而渔翁得利? 康熙和徽音都听出来了,欧洲使臣借口种族不同,企图完全从此事中抽身,可这种事他们怎会容许?暂时压下心头种种情绪的胤禛也想到了这里,他紧抿着唇,忽地沉下嗓音:“各位使臣,这个异类出自你们欧洲大陆,理应在你们的管辖范围,难道你们愿意让我大清插手欧洲事务?” 康熙暗自叫了声“好”,他没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四子,在对外上有这样不让人的态度,且说话有理有据而不失冷静,气势还完全呈现出一种压倒性的强势,委实令人惊讶。 翻译的话音落下,使臣们面上都变了变,回国的传教士不是说大清满地富庶,且从来都对外国人很礼遇吗?为什么他们看到的、感觉到的不是这样呢?他们明明只是说让大清和吸血鬼们自己谈,怎么会变成愿意让大清插手欧洲事务了? 一时间,使臣们看向胤禛身边的翻译的目光都很不善,徽音见此就知,定是这些洋毛子以为翻译没有准确表达代表大清的亲王之意,才会让他们觉得大清的态度咄咄逼人了,看来这几年屡次前往欧洲的商队确实做到了她的要求,为欧洲人树立起了对大清错误的认知。 “各位使臣,”徽音右手扣在椅子扶手上,中食指交替轻轻点着,整个人的气质却是突然一变,三分的疏离温婉,四分的高贵优雅,剩下的竟是糅合了冷漠和亲和的复杂气韵,她眉眼淡淡掠过那一众使臣,带着一种莫名的压力用法语道,“正如我的夫君所言,吸血鬼虽与人类不是同一种族,但他们却是该隐的后代,算起来也与你们共属于上帝的孩子,而且……目前为止,吸血鬼们所持的仍旧是欧洲的户籍,甚至有的还是你们上流社会人士,请问,你们能否认他们户籍资料的合法性吗?” 使臣们沉默了,不仅因为这位夫人给人一种犹如面对女王的感觉,更因为他们无法否认户籍的合法性,这位夫人说话实在太有技巧性了,如果她说的是欧洲人民或者同胞,他们都能一口否认的,但是…… “很好,”徽音气定神闲地继续开口,“既然你们不能否认他们户籍资料的合法性,那么依据我大清对外国人士的尊重,即使他是个吸血鬼,但只要有你们欧洲的国籍证明,我们也只能依大清的外交法律,暂时收押他后与你们商谈处理,至于你们与吸血鬼种族之间如何沟通,那属于你们的nei部事务,我大清乃礼仪之邦,怎能行插手他国nei政的无耻之事?” 康熙听完翻译,不由得乐了!这番话说的……真是大气,不仅摆出了事实依据,还夸了大清有礼、依法的外交态度,最后更是暗地里把这些欧洲国家骂了一通,如今消息灵通了,他自然知道现在欧洲国家在世界各地疯狂建立殖民地的事,这可不就是无耻至极吗? “大清陛下,”葡萄牙使臣忽然出列,行礼后提出要求,“我们都是代表各自的国家而来,大清帝国既然是礼仪之邦,为什么让一名妇人行谈判之事,未免太过轻慢我欧洲各国,还请陛下慎重行事,千万不要伤害了我们之间的友好。” 康熙肃容作思考状,余光里观察着下首坐着的女子,却发现人家安然自若,半点没有受到影响,即使他今天打了旁观的主意,可此时若不开口,他一国之君的面子里子就都要打折扣了,于是他居高临下地看向出列发难的这个使臣,皱眉不高兴地道:“使臣口出此言,置欧洲各国的女王于何地?这位虽然是朕的儿媳,却更是朕的外甥女,能得她出面与尔等商谈,大清上下不知多少人羡慕尔等,难道朕的亲姐姐之女还让你们觉得怠慢了不成?” 有几位是女王执政的国家的使臣不善地看向葡萄牙使臣,充分表达了他们的不满情绪。 谈判从来都是艰难的事,徽音早就做好了准备,此时见使臣们因康熙的一席话,出现了小小的分裂,脑子里面立刻就转开了。欧洲民族众多,战争也较为频繁,如今各自争取利益、为殖民地和资源、财富常常发生冲突,即使姻亲关系错综复杂,但不是铁板一块,就无法经得起考验,这倒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今日天色已晚,”胤禛接到自家老爹的暗示,开口的同时起了身,“此事干系重大,待回京后我们再谈,只是,我希望各位使臣能够明白,伤害大清皇孙一事,如果你们无法给出让大清满意的答案,我们的舰队不介意将炮口从大西洋对准欧洲大陆,请各位使臣仔细思量后作出决定,否则那才是真正的伤及彼此邦交!” 这是威胁,听完翻译的各国使臣怒目瞪向说出此话的胤禛,却又因那张寒意森森的脸和慑人心神的黑眸而心头一突,他们有种直觉,这位亲王所言不是开玩笑的,他……真的敢这么做! 康熙为着胤禛的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发生了让所有人肝颤的一幕。 一直安坐的徽音猛地闪身,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宛如包裹着月光的长剑,带着迫人的杀气劈向了还未起身的兰斯,在大家都以为会血溅当场的时候,在兰斯自己都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那剑刃停在了他的头顶正中,杀气的余波灌顶而下,兰斯本就透明苍白的脸越发白了许多,他目光有些凝滞地移向面前拿剑的美丽女子。 徽音勾起唇角,笑颜如花却声似寒铁地道:“吸血鬼,我知道这些欧洲佬奈何不了你,我留着你的命替我转告你的族人,从今天起,只要见到大清之人,最好收起你们的獠牙和欲望,安守你们那‘隐世’的戒律,否则……你该知道,在我面前,你们吸血鬼根本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又或者,你还想见识一下大清其他如我一样的守护者?” “优雅的女士不该如此粗鲁,”兰斯知道没有生命危险,立时贵公子一样地轻笑,“我会将您的话全数转告,请女士放心!” 徽音松开握剑的手,奇异地是,那把刚刚还引人心悸的长剑化作一片光影,消散于空中了。不顾他人是惊异是恐惧还是膜拜,她伸手捏住兰斯的下巴,讥诮而嘲弄地道:“吸血鬼也就只剩下这副躯壳还有可取之处,我的血是不是很诱人?你眼底的欲望怎么都遮掩不掉呢,说到底不过是进化未完全的生物,连自制力都匮乏得可怜!” 因众人尚未离去,这番对话自然也被翻译了过来,在他们表情各异却见徽音松手后转向杰拉尔德的方向,慢条斯里地抽出绢帕擦着素手,很是傲气地换了英语问:“你是法兰恩妹妹的儿子?怎么,刚才是想试探还是挑衅?或者……我的女儿最近三天的比赛,发挥得还不是很好?” 听不懂英语的几个国家向康熙行礼后离开了,而余下的几个就算想旁听也厚不下脸皮,只得在后面离开。如此,帐中就剩下了杰拉尔德,以及大清这方的人,英国使臣团的其他人则在示意后去了帐外等候。 胤禛重新坐了回去,徽音瞟了还不准备走人的兰斯一眼,很明确地表示出了赶人的意思,一直被禁锢了能力的吸血鬼人士感到禁锢消失了,立刻头也不回地出了帐子。 没有了其他人,杰拉尔德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嫉恨之色:“没错,我就是法兰恩·莱锡特的外甥,敢问这位夫人,你就是他宣誓的公主殿下吗?” “嗯。”徽音半垂眼帘应了。 “那你又知不知道,他于两年前病逝了,他才三十三岁啊,三十三岁!”杰拉尔德激愤地用英语吼道。 死了? 听完翻译转述,康熙和胤禛俱是一怔,两人皆神色不明地看向端坐不动女子,前者探究深思,后者则不安而妒火中烧。 “嗯。”又是一应,徽音点了下头,依旧未曾抬眼。一直站在她后面的默默,感受到了一抹来自母亲的忧郁和压抑。 “我的舅舅是那么英俊潇洒、博学睿智,不知有多少王室公主和贵族家的女儿想要嫁他为妻,可是他却总是笑着拒绝,说他已经有了要保护的公主,他……他孤苦地度过了短暂的一生,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让随从们将他抬到花园中,含笑看着东方去了天堂,这些你又知道多少?”杰拉尔德红了眼,他此生最佩服的就是这位年纪轻轻就环游过世界的舅舅,他永远也忘不了,舅舅看着卧室中那幅油画时幸福又悲伤的模样,也忘不了舅舅拿着一块挂有粉色绳结的玉佩时,流露出来的无尽思念。 “……嗯。”徽音顿了一下,还是照旧应了一声。 “你有什么资格让舅舅成为你的骑士?你为他做过什么,又给了他什么荣誉?你甚至连为他送行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他去世时有多么的遗憾?”杰拉尔德为舅舅不平,就算这个女人很漂亮,可是她一介外族人,根本没资格成为那么出众的舅舅要守护的公主,他的舅舅,值得更好的、更尊贵的、更优雅的女人! “说完了吗?”徽音抬头开口,无情无绪地询问道。 “你……你这个女人,”杰拉尔德瞪大眼冲了过来,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悲伤和愤怒,却见一抹小影子闪过,那位看起来最多七八岁的皇孙挡在了他面前,明明还是个让人无法重视的孩子,可皱眉阻拦的身躯却意外得岿然不动,杰拉尔德冷静了一下,随即刹住脚步大喊,“你不配做舅舅的公主,你不配让舅舅来守护,你不配有舅舅那样的骑士!” “默默,我们回吧!”徽音站起身淡淡扫过情绪激动的外国少年,换了汉语对自家儿子说了一声就抬脚离开。 默默站好对自家皇玛法和阿玛行礼告退,之后面向尚未收敛情绪的少年,流利地用英语道:“杰拉尔德,配不配这个问题,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判断?你的舅舅都未说什么,你这副替人抱屈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真是有失身份,难看至极!”说罢,他快步去追已然踏出帐子的徽音了。 御帐中骤然沉寂,坐着的康熙和胤禛陷入沉思,连杰拉尔德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皇阿玛可知法兰恩之事?”胤禛忽然开口,很是期盼地望向龙椅上的老父。 “不太清楚,”康熙摇了摇头,念及这几年对外贸易并没有瞒人,他续了一句,“前几年派商队出海时,朕听到过一些,但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近两三年就没有了。”对外贸易这一块,一般都是他出人、出物,徽音只出导航人员、翻译和舰船的设计,虽然这几年他渐渐培养出了这些方面的人,但是完全接手过来,还是需要时间的。 “皇阿玛,儿臣下去看看回京的安排。”胤禛得不到答案,果断地准备回去再说。 “去吧!”康熙挥挥手,法兰恩的事对他来说只是个插曲,听了徽音今日所说的那些,他需要找些谈判方面的人来合计合计,逮到了这种机会,不弄出些利益他怎么甘心? 对了,十几年前那场与日本的谈判,老九不是做得很好?那就找老九来说,嗯……老八不是八面玲珑吗?正好,老九要是和使臣们红脸了,可以让老八去安抚。再安排些人做陪同人员,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康熙坐在那里心念电转,没花多少工夫就初步定下了大清这边的谈判大臣,顿时安心了许多,至于其他的事,他可没睛力去草心。 …… 胤禛叫来了负责安排回京事宜的统领,问了些情况后就让他们下去了。其实平日里他绝不会这样草草了事,实在是今天的所见所闻让他心绪难平,特别是提及了那个法兰恩,这让他如何镇定如常? 没多久,他就转到了自家女眷那,随意应付了乌喇那拉氏后直奔正在独处的徽音而去。 距车马和人声较远的地方,那抹纤细的身影静静站着,只有小小的默默远远陪着,可就是如此,看在胤禛眼中也让他生出奇怪的惶惶然,那背影所带的烟火气真的很淡薄,虽然穿的是他熟悉的亲王侧福晋朝服,但那从nei而外不断涌出的清逸超脱,却让他莫名地心头一阵刺痛恐慌,仿佛即将失去、永远留不住那人一样。 “徽音!”胤禛疾步而至,在他尚不自知的时候,已经探手扣住了那女子的手腕。 默默不由得舒了口气,他好怕,额娘的身影会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不见,虽然他心里清楚,额娘不会不说一声就走,但是却无法遏制那种恐慌。 徽音转头就看到一张拧着眉头的清俊容颜,并捕捉到了来人眼底迅速敛去的那丝惶然不安,她正要展笑安慰,却在听清入耳的话时僵住了表情。 “那个法兰西人,你一直很挂怀?还是当年的选择,你如今后悔了?你告诉我,听到他死了,你是不是难过得很?恨不得插翅飞到他坟头去?”胤禛一迭声地质问,本是为掩饰nei心真实情绪的,可他越说怀疑就越发不可收拾,甚至这怀疑已淹没了他的理智和思考能力,占满了他的心神。 徽音面上无波无澜,宁默的眸子却由方才的渐暖变成了一片平静。 “当年他在你面前一跪,这些年你一直念念不忘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肯以家族护你,你感动了是不是?可他却死了,你缅怀他,想着他是不是?”胤禛脸色已经变得激怒无比,一双墨眸几乎喷出火来,还通通烧得是妒火、邪火! 徽音只是听着,眼底的平静缓缓变成了音郁,不过瞬息已盛满了沉沉的幽光。 “我告诉你,你是我的人,是我亲迎回府的女人,这辈子除了我,不准你想着别的男人,你是我的,听到没有,你是我一个人的,其他的不论是谁,都休想染指你!”胤禛发狠地吼出来,眼中脸上写满了独占,他似想起什么,猛地拉过面前女子的手,一遍遍大力地擦起那手背,他不准,不准别的男人的气息沾在他喜欢的女子身上,哪怕是一星半点都不准! 徽音任由手背被擦到发红,可她似乎察觉不到痛,唯独那双眼睛,其中的音沉已然沉淀,转而代替的是完完全全的冰冷,如同极地雪域般的冰冷。 默默不敢上前,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冷静自持的阿玛发狂,也是第一次看到温柔慧黠的额娘流露出这种目光,他知道该阻止的,该抢救额娘快要擦破皮的手的,可是他愣是不敢向前一步。 目色冰冷的徽音伸手推开胤禛,看也不看他一眼,身形一闪掠过默默所在的地方,抱着儿子就运气往拴马的地方奔去,等胤禛追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携子骑了匹马跑没影了。 浑身冒寒气的胤禛指使了人前去追,自己却是焦灼、嫉妒、担忧、不安……心脏险些受不住他的种种强烈情绪,逼得他几近疯狂,好在他还知道这里是南苑,圣驾还在,他不能像个轻狂少年一样策马去追,他除了等,就只能等! 但是,徽音的出走,却让他猝然惊醒,渐渐恢复了冷静,不过也正因如此,胤禛又不禁后悔不迭,回想起适才所言,更是恨不得吞下几麻袋的后悔药去。 第22章 醋意谁浓 康熙五十四年四月,雍亲王府自南苑比试后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要问为什么,那就得说说这气势越发威严的雍亲王了。 府里的武氏和乌雅氏相继有了孕事,可是主理府务的乌喇那拉氏,却连将这个消息亲自告诉丈夫都不敢,不止府里的女人小心翼翼地躲在院子里,就是满府的孩子,除了颜颜更是没有一个敢主动和自家阿玛说话。 即使胤禛打南苑回来后成天在书房里,但是盘桓于府中越发浓重的寒气,还是让每个人战战兢兢,特别是他休沐了一次后,那寒气就更严重了,雍亲王府半点也没有快要入夏的感觉。 其实,比起旁的人,最惨的莫属高无庸了,谁都能藏起来避着爷,可他却只能想想而已。 “爷,现在摆膳吗?”书房门外,高无庸慎而又慎地询问出声。 房nei一片沉寂,良久才传来低沉的应答:“嗯。” 高无庸带着送膳的小太监,麻利地推门进去摆好膳食,又很快地退了出来,这才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 胤禛看看面前的菜品,冷着脸拿起筷子,刚要取食却又放了下去,连日来僵硬的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不禁叹息了一声。这些年他的饮食都是按照徽音给的单子做的,天长日久的,他的身子也慢慢调理了过来,不再如上一世那么单薄。 可是,想起那天后直接回了小汤山别院的徽音,胤禛又是担忧又是挂念,再想到他乘着前几日那次休沐赶去时的遭遇,又忍不住恼怒起来。他拂袖将桌上的饭菜扫下地,却在看到摔碎了的餐具时,又开始心疼不已,徽音送他的天青釉啊,就这么碎了! “高无庸,狗奴才,谁准你取用这套瓷器的?”胤禛起身怒喝, 清风颂音辞第6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6部分阅读 ,瞧着哆嗦着进来的高无庸跪在地上请罪,眸光闪了闪,火气稍微降下了些,可心疼还是没有消减几分,“还不快来收拾干净,等着爷自个儿动手吗?” 高无庸暗地里叫苦不迭,却赶紧爬起来收拾地上的饭菜和碎了的餐具。主子爷唉,用这套餐具不是先前您吩咐的吗,怎地现在又……呜,瓜尔佳主子,您何时回来啊! “滚,滚下去!”胤禛有些暴躁地挥手,情绪相当得不好。那天他去小汤山,几乎翻遍了整个别院,却始终没见到徽音,他问了那里的奴才,倒不是人不在别苑,而是每当他即将见到人的时候,感觉灵敏如徽音就已经躲开了。 她不愿意见他! 想到这个,胤禛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下,他们这些年的情意,他明明心里明镜似的,怎么还会被嫉妒冲昏头脑,说出那些话来?然而,他比谁都明白的是,那个时候,他心底的不安其实更盛于嫉妒,可是……堂堂雍亲王、雍正爷,怎能将那份不安宣之于口?他说不出来,特别是对着徽音时,越发说不出口。 胤禛自嘲一笑,他现在连人都见不到,即使能说出口,也无济于事啊! 从欣赏到有好感,从有好感到心仪,再从心仪到喜欢,以至于现在的会嫉妒……胤禛不太懂这种变化代表着什么,但是他却知道,对徽音,他越发放不开手,心里的感情也越发浓厚,可他没信心,没信心徽音待他也有了这份离不开,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反应过度。 “阿玛,女儿求见!”颜颜的声音响起,唤回了房中人的思绪。 “进来吧!”胤禛平复情绪,闭了下眼掩去其中的各种nei心反映。最近皇阿玛盯着老八、老九和外国人的谈判,没空关心旁的事,这个女儿虽然常在宫中,但府里的事也是知道的。 书房门被打开,颜颜提着食盒进来,重新将里面的膳食摆了出来:“阿玛就算再忙,也得顾惜自个儿的身子,别像额娘似的,连着好些天不吃不喝的,莫说身子受不受得了,就是肠胃也要做下病了!” 看在女儿的面上,胤禛拿起筷子开始进食,可听到这话,他又不淡定了,抬头就问:“你额娘不吃不喝?”触目女儿紧盯的视线,他自觉地挟菜用饭,心却提了起来,耳朵也竖得老高。 颜颜转身打开了书房的窗户和门:“阿玛可真是的,大好的天气不通风透气,回头又该嫌闷了!”她语声一顿压低了声音,“阿玛,听说皇玛法跟前的董鄂侍卫去请旨了,只是皇玛法还没给答复。” 胤禛拿筷子的手一顿,脑子里一转,表情终于回暖了一些:“这事……我还要同你额娘说说,你且不用理会!” 颜颜知道,自家深谋远虑的阿玛这是明白了,反正她已经给了去找额娘的借口,至于阿玛抓不抓得住,就不关她这个女儿的事了。 …… 默默瞅瞅即将黑透的天,深深地长叹了口气。所有人都担心额娘不吃不喝要出问题,可是每天晚上由额娘教导修真知识的他知道,对于现在的额娘来说,不吃不喝才是正常的。 辟谷啊,他什么时候才能做到?额娘给他做了测试,说他是异灵根中的风灵根,属于上佳的修真资质,如果勤奋且悟性好的话,再加上须弥境中加倍的时间,最多六七年便可筑基,到那时就真正踏入修真门槛了。 默默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姐姐武功那么厉害是因为练了修真功法,虽然额娘说姐姐心入世俗,仙根已断,但是就目前那练气三层的修为,亦能纵横大清无敌手了。 “小七,你额娘在哪儿?”胤禛从小径走来,清冷的表情稍有暖色,他今天休沐,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见到人的,所以先来抓儿子了。 “给阿玛请安!”默默利落地打千,被叫起后恭敬地回道,“额娘在天音湖上,阿玛怎地会来?”上次阿玛来,额娘避而不见,不知这一次…… “你姐姐的婚事,有些消息传来,我要找你额娘说道说道。”胤禛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儿子这样说,但他更不想让儿子觉得,他是来哄女人的,那太破坏他阿玛的形象了。 “那儿子带阿玛过去吧!”默默具有天生的通透,当然察觉到了自家阿玛冷面下的一丝不自然,可为人子的,也两面为难不是?不过父母的事,他是绝对不会插手、偏帮的,那对谁都不公平,特别是他若帮了阿玛,对额娘更是最大的不公平。 “嗯。”胤禛颔首,转身向天音湖而去。他本就是想寻儿子同行的,至少看在儿子的份上,应该不用吃闭门羹了啊,然后再好好谈谈,想来也就有希望和好了。 父子两人由奴才撑船送到了湖心岛上,没成想人竟不在岛上了,问了还在的诗涵,却听到那人提了两坛子酒,直接用飞的出了岛。 默默想了想,拍着脑门道:“额娘要喝酒,定然会选个清静的地儿……”他面向胤禛,忽地用右拳砸了左掌一下,“阿玛,额娘必然去四君子院的竹院了!” 胤禛也不问怎么猜的,反正这个儿子自幼和徽音在一处,就是两岁后移出来了,白日里也多半在跟前,自然比他猜得要准些,只要能找到人,他不计较这等小事。 竹韵悠悠,新竹旧竹相映成趣,正所谓“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用此来描述这里最是合适不过了。 胤禛悄然入院,边走边四处寻找。四君子院作为待客院,其实很少使用,而徽音就算来了这里,也一直待在十二花卉院,更是从不踏足此处。不过,别院的下人却照旧打理着,从未有丝毫的懈怠,所以无论是梅是竹,是菊还是兰,都长势喜人,倒也称得上一景。 竹院与其说是院,不如说是竹林,好在还铺了青石小路,胤禛沿着直走,转到竹院的后面一些,才找到人。只是,看清人在哪儿时,竟让他大惊失色,比碰着刺客还紧张。 几丛竹子看似随意种下的,长起来却仿佛成林,而那竹子尖尖上正是胤禛要找的人。风一吹,竹子晃晃悠悠摆动,连带着倚卧其上的那抹身影也是来回飘荡,让人担心她下一刻就要摔下来。 “徽音,还不快下来,若是摔着了该怎生是好?”胤禛凝眉肃容,心里担惊受怕的,面上也下意识地绷紧了。 竹枝之上的徽音淡淡一瞥,提起手里的小酒坛又灌了一口,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男人,更懒得理他,甚至连冷哼一声,她都觉得浪费。 胤禛仰头见上面的人无动于衷,而且还用那种眼神看了他一眼,继续提着酒坛喝酒,不由得将拳头捏得咯咯响,可他虽然脸黑了,nei里气得不行,却并没有直接地吼出来,这次是他不对,他忍! 两个人静默着,一个在竹稍上,一个在竹子下,风吹着竹叶沙沙而动,这情景……衬得两人像是夫妻,又像是陌生人。 陌生人?!! 天已经全黑了,月上竹枝头,在沉默中冷静下来的胤禛忽地心悸了一下,只为着他因这气氛想到的三个字,陌生人,他绝对不会容许他们形同陌路,决不! “徽音,你先下来,我们可以好好说。”胤禛语气里有些妥协,如果是上一世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矮下身段,可这一世的他懂得用更多的方法来达到目的,特别是多年前与这女子发生过冲突,他比谁都明白,强硬的态度只会引来更强硬的对峙,这女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他还不肯妥协,好不容易见到了人,他可不想以后陷入无止尽的追逐之中。 空空的酒坛坠地,在胤禛面前两步的地方摔成了碎片,风声响起,一道熟悉的幽谷清香伴随着淡淡的酒香拂过,他循香望去,就见那抹纤细丽影已坐在了设于空地上的石桌边,优雅地敛衣抬首,宁默的美目在月色下一片冷漠,只听她无波无澜地开口:“你说。” 胤禛的心被那张面无表情的绝胜脸庞刺得生疼,十几年了,他第一次觉得这女子离他遥不可及,以前无论何时他多少都能感觉到她的想法和情绪,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那天,我是嫉妒了,才一时……一时口不择言,并非故意要出口伤人。”胤禛全身僵着,努力压下这一刻涌上来的更深的不安,有些艰难地解释道。 徽音给了个继续的眼神,右手扣在了石桌上,却并没有敲击桌面。 “我有不对,不过你未曾分辨就策马离开,委实欠缺思虑。”要他承认错全在自己,胤禛的帝王尊严和傲气怎么允许,所以他才说了这么一句,却也在说得的同时一直盯着坐在那里的人,其实,他nei心里倒希望她发火,可惜…… 徽音终于正眼看向如此情景下还敢说她不对的人,开始反思这些年她是不是太过安静了,以至于让别人都忘了,司马徽音是个什么脾性?她转开眼望月,唇角奇异地勾了勾。 胤禛被惊住了,他抖着唇面色发青发白,刚刚那一眼,他看到了什么,是冷漠和嫌弃,他看得真真的,就是这两种东西。血气一路上涌,冲得他灭顶得痛,出离的愤怒和伤心委屈,让他再顾不得什么身份规矩,抬脚便想冲上去问个清楚,却在这时,那清润肺腑的嗓音响起,止住了他的冲动。 “我爷爷有六子四女,你看过三百年后的天下,应该知道后世都是一夫一妻的,而且律法上是对此进行保护的。”徽音平缓地开始叙述,“但我爷爷却生了十个孩子,你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吗?” “哼!”胤禛不答,心里越发难过,他的表面只会越发冰冷,他还没有从那个眼神的伤害中缓过劲来,怎会关心他人的事? “我爷爷自成年后就不停地更□子,为的就是生下满足家训要求的数量的子嗣,也是因为这一点,他一直不满意我这个继承人。你若通晓医理就该知道,女人产子,其实就是在用自身的睛血在换,生的孩子越多,寿命自然要折损,我是女子,如果真的应了家训生下十个孩子,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徽音目色放空,“我爷爷不是个多好的人,但至少在对待女人上,他是个真男人!他娶回来的妻子,在没有离婚之前都只守着她,温柔相待、孕中关切,甚至由于给不了感情,他对那些女人甚为优厚,也没有想着为了要孩子而让谁死命地不停生产,损了其寿命长短。” “男女平等?”胤禛知道后世的制度,只是十分看不上眼这种不分尊卑、不论纲常的情况。 徽音像听了笑话一样,有些讽刺地摇头:“男女平等?我从来不认为这能实现。男女天生就拥有极大的差异,生理上男强女弱,心理上男刚女柔,别说现在的大清,就是在后世,所谓的‘男女平等’又真的平等了多少?理应男人养家,女人照顾孩子,可更多的反而是女人自己在外劳作打拼,既养家又照顾孩子,说到底若是男人可信可靠,又何至于此?” “朕不可信?十几年了,你竟然说朕不可信?”胤禛难以置信地大吼,一双眼睛泛着冤屈的悲寥,他根本没听到那些旁的,只知道这些话中透出来的是喜欢之人对他的不信任,这让他怎么能受得了? 徽音握拳砸向石桌,一张实打实的石桌顿时四分五裂,她眸露寒光地狠狠瞪向吼出声的男人,缓缓站了起来:“没错,我就是不信你!” “你……你混账!朕待你哪里不好?朕对你哪里未曾用心?十几年了,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你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胤禛本还抱着希望的,可是此刻,他只觉得全身发冷发寒,无数的痛苦和凄凉彻底包裹住了他,让他喘息都显得粗重困难。 徽音冷笑,针锋相对地踏前一步,气势不弱地吼了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信?你说我没心,你又有心吗?” “朕怎么没心了,怎么没有心了?”胤禛大睁着眸子,眼眶里含着些湿意。 “爱新觉罗胤禛,本姑娘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从康熙四十六年,不,从康熙四十五年起,我就一直忍着,你若有心,你若真的有心,怎地半点未有察觉?”徽音也被惹火了,指着对面之人的鼻子就开始吼,“今儿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说你是因为嫉妒才在南苑里满口胡言,我且问你,你有什么资格嫉妒,有什么资格因为嫉妒来质问我?” “怎么没资格?我是你夫君,我若没资格,这天下谁还有资格?”胤禛不要钱地往外飙寒气,恼怒让他暴躁难当,清俊的脸都扭曲了。 “我夫君?可你也是后院那么多女人的夫君,就凭着后院那些女人,你就没资格嫉妒、没资格质问,你当我司马徽音是大清土生土长的女人吗?你当我司马徽音像她们一样依附于你才能生存吗?我告诉你,没了你我活得比现在要好一千倍,你还嫉妒法兰恩,可你知道他当年许了我什么吗?不说旁的,至此一点你拍马也追不上,你还嫉妒,你且问问你自己,你有资格吗?有吗?”徽音扬手指向京城的方向,眼睛里清晰地浮现出了厌恶之色。 胤禛懵了,若是十几年前听到这些,他定然以为这女子和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都是妒妇,都心怀野心,不够贤惠,可是现在的他听到这些,除了两分的窃喜,三分的余怒未消,剩下的五分,竟全是难以想通的迷惑:“为什么?他许了你什么?” “为什么?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徽音觉得可笑,“我不懂男女之情,莫璃教我唤醒它,她曾说男女之间要相互包容、体谅,我不懂,所以我学,我学着去懂。你是皇子,是未来的雍正帝,为了追逐足以安身立命的权势,需要康熙的看重和追随的人马,好啊,我体谅你的难处,从不对那些女人下手,让你有足够的妻族妾族,你的子嗣单薄会成为夺嫡的硬伤,好啊,我包容你的不易,用了当世都寻不到的好药助你多子多福。” 胤禛动了动唇,当时不是为了给乌喇那拉氏添堵吗?怎么会…… “明明有千百种方法收拾乌喇那拉氏,可我却偏偏选了对你有益的一种,从康熙四十五年起,我知道了嫉妒是什么,从那以后我一遍遍告诉自己:‘徽音,不要贪心,你是自幼长于那般环境中的,能再度得到温暖的感情已是奢侈,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嫉妒能证明感情的存在,就已经足够了!’看着你的儿子一个个的出生,你很开心,我以为看着你开心,其他的就无所谓了。”徽音心底埋藏得很深很深的痛,渐渐清晰起来。 “徽音……”胤禛这次是真的忍不住想落泪了,他曾说要这女子忘掉司马家,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一个旁听过司马家史的人都忘不掉,更何况亲身经历了那么多的她?的确,是他没有心,他若有心,就不该在那年梦魇之事后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法兰恩当年许我一夫一妻、忠贞一生,爱新觉罗胤禛,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和一个为了我终生不娶的男人相比?就算我不喜欢他,我不正眼看他,这份心意和坚定,你又能比上多少?”徽音反问出口,随即又道,“你说你嫉妒远在地球另一边的他,那你可想过,若如你一般,我是不是早该嫉妒到去轮回投胎了?每次你与那些女人厮混后,即使洗完澡,我都能闻到那种味道,你口口声声说在意我,那你可知每当闻到那种味道的我该有多么痛苦?” 胤禛呆了,眼底流露出痛惜之色,那敏锐的五感……曾让她因为自己而痛苦不堪吗?他……从来没有发现过,竟然从来没有过! “我本不愿意说这些,既然你要说嫉妒,那我就说说嫉妒。”徽音眸光变淡变冷:“你是一个独立的人,还是位高权重的男人,你愿意自掏腰包养着一堆女人轮番嫖你,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现在告诉你,本姑娘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共用男人了,你休想再碰本姑娘一根手指头!” “放……”胤禛被这种彪悍的形容气得脸红脖子粗,可他一个“放肆”尚未说完,那女子已经消失在面前了,他再顾不得强调辩解男人的尊严体面,顺着幽谷清香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你给朕回来,你给朕回来说清楚!” 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胤禛僵立在原地很久很久,打心眼里觉得很滑稽,他两世为人,竟是养着女人让她们……自己?他说不出那个字,就是想他也想不出来。此时此刻,他方才明白,为什么徽音一直没有全心信他,他给的就只有一颗心的一部分,又怎能要求比他更多疑、更不易相信他人的徽音,给他全部的信任呢? 一生一世一双人……徽音的情智是沉眠过,可她对感情的要求却是那样得高,她……要的是纯粹,是完整,是从心到身的忠贞! 胤禛不是那笨的,如果经了今日他还不明白,那他真该乘早投胎去祸害阎王了。 第23章 挑定女婿 雍亲王府照旧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不过,好的一点是除了大半时候在宫里的三格格,七阿哥回来了,让所有人高兴的不是迎回了一个主子,而是顶着王爷冷气的人,又多了一个,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啊! 默默很无奈地坐在自家阿玛的书房里看着《资治通鉴》,他是被胤禛揪回来的,说是不想他耽误功课,实际上不就是想拿他要挟额娘,让额娘早日回府嘛!也就额娘有须弥境,每天晚上接了他去修炼,要不然他才不愿意留在这顶着“寒风”看这些早就翻烂的书呢! “小七,你额娘……能闻到一些特殊的味道?”胤禛抬头望向一旁另置的小书桌边的儿子,面色严肃地问道。距那天大吵之后有几天了,他一直在想着徽音说的那些话,黯然神伤的同时也是心乱如麻,他需要时间想清楚、冷静下来。 “阿玛是指什么?”默默不解,他也是回府后才知道,自家阿玛从姐姐比试后吓坏了多少人,听姐姐说……连皇玛法,最近都不太召阿玛到跟前了。 “嗯,比如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能闻出来?”这个问题很离谱,但是胤禛下意识地就信了,他虽然很不想承认,可相处十几年了,他确实不清楚徽音都有些什么神秘的本事。 “这个……普通人不行,”默默蹙了下小眉头,额娘的五感敏锐,那是天生的,其实姐姐和他都继承了这种天赋,据额娘说,他的五感敏锐程度,几乎化成了一种特殊的灵觉,实在是罕见得厉害,“父母、兄弟、夫妻、母子,这些拥有亲密关系的人之间,往往有些相同的气味,普通人察觉不到,但是天生灵敏一些的,就能闻出来。” 胤禛沉默了,点点头表示了解后,继续埋首于面前的公务之中,可半天了他愣是没写一笔、没翻半页。 默默视线落在《资治通鉴》上,实际上在默念着额娘给的功法,发觉体nei的灵气运转慢得令人发指,他不由得想哭,如果是在额娘身边,就算不进入须弥境,也比这强了不知多少倍,为什么阿玛和额娘吵了架,却波及了他呢? “小七,你二哥房里的两个丫头,你可能分辨出她们是否……”胤禛还是不死心,因书房里就他们两个,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拿了个案例问起了想要知道的事。 默默巴巴看向从来都严肃至极的阿玛,特想指着自己的小身板嚎两声,他才多大,阿玛竟然向他问这种事,还问到二哥房里? “咳,你二哥今年要指婚了,我怕他大婚前弄出事来。”胤禛清清嗓子,一派正经地说出了他的理由。 默默无语了,就二哥那种性子,会是这么不着调的人?想虽然这么想,但老子问话,他还是要答的,额娘说了,平日里只要表现出皇孙风范,其他方面最好藏拙,他还是很听额娘的话的。“嫡额娘和李侧额娘给的丫头,二哥都给开脸了,不过……除了第一次外,二哥再没碰过。” 胤禛这才确信了,可随后他把脸一绷,冷声训道:“你年纪还小,若是敢胡折腾坏了身子,仔细你的皮!” 默默欲哭无泪了,却麻溜地滑下椅子,恭恭敬敬给自家借训人粉饰的阿玛告罪:“儿子知错,累阿玛动气是儿子不孝,日后定然严加律己,绝不敢坏了身子,让阿玛草心难过!” 胤禛此刻反倒过意不去了,这个儿子太聪明了,还懂得给他找台阶下,不免反省起刚才的作为。 “给主子请安,给小主子请安。”高无庸进来打千行礼,“启禀主子、小主子,瓜尔佳主子跟前的人传信来,说是明儿要去畅春园给皇上请安,主子、小主子可要同行?” 嗯? 父子俩相视一眼,大的眸带意外和睛芒,小的眼含迷惑和深思,不过同行之事却是一定的了。 …… 通往畅春园的路上,胤禛难得地与默默共骑,侍卫奴才跟了一堆,他们等在一处路口,虽没有频频张望,但是焦急定是有的。 也没有等多久,从小汤山的方向就来了一队人马,其中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被簇拥着,平稳而速度不慢地向这边驶来,不过,若是那有见识的,必然能看出这马车上有亲王侧福晋的标志,还是雍亲王府的。 胤禛一踢马肚子,迎着小跑了过去,马车速度稍微缓了一些,他看准机会抱着默默登车入nei,果见念着的那女子一身正式的旗装,靠在软和的垫子上闭目养神。 “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嗯。”徽音睁开眼点下头,复又闭上了眼。 胤禛头一次被忽视得如此彻底,刚见到人时的欣然顿时冷却了,可满肚子想说的,又偏偏纷乱不已,让他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缄口不言。 “额娘,可是有什么事?为何突然给皇玛法请安?”默默无意插手父母间的事,当然不会为了缓解气氛开口,他只是想解惑而已。 胤禛暗地里赞了一句“儿子有眼色”,目光落到了徽音身上,他已经猜出这请安所谓何事,只要徽音开口说了,他自然能接上话。 “你皇玛法传了信,说是有个八旗子弟请旨要娶你姐姐,我这是要去瞧瞧。”徽音终于睁了眼,望向儿子解释道。 “颜颜的婚事现在很多家都盯着,皇阿玛估计是犯难了。”胤禛口不对心地说道,据他得的消息,好些人都谋划着他的宝贝女儿,老八、老十四私下里动作不断,可惜他们却不知道,颜颜的婚事还有徽音这个变数。 “你想让我和他们对上?”徽音猝然转眼,有些讽刺地勾唇,很直接地问出了口。 胤禛一僵,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心里急惶地道:“没有的事,朝堂之事我自能处理。”所以不要多心,不要怀疑。 “是吗?”徽音眸子里的寒光退去,不置可否地说了这么一句。她也清楚这男人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她最近情绪很差,脾气更是大了许多,之前他们又大吵过,如今能同车而坐,她已经让步了。 “额娘,您今天心情很糟糕,儿子看着您比较像是去揍那个疑似姐夫的。”默默慢吞吞地开口,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担忧,额娘的心不静,若是修炼的话极易出问题啊! 徽音笑了,手腕一转紫玉箫凭空出现在右手中:“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要去揍人的!” 父子俩闻言都愣了,还真去揍人? 当到达畅春园中后,胤禛和默默忍不住想抚额,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徽音任性的时候,可他们宁可早点经历这个第一次,也比现在经历好多了。 较场上,康熙坐在御座那儿,胤禛、默默和颜颜都在旁边陪着,而场中……徽音和董鄂瑞琪对峙着,说是两个辈份的,可看起来更像是姐弟俩。 康熙很头疼,他看向自家儿子,竖眉训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由着她胡来?一个长辈和小辈比武,说出去好听得很?” 胤禛苦笑:“皇阿玛,她是个什么样的,您不是比儿臣还清楚吗?而且,前几日儿臣与她绊了几句嘴,这当口儿臣就更没辙了!” 康熙语塞,是啊,他都拿捏不住这女子,儿子又能如何?他自己头疼了,也不想让别人好过,视线移到了孙女身上:“玲珑,你额娘和瑞琪都下场了,你就不心疼?” “皇玛法,想娶孙女儿自然要过阿玛、额娘这一关,如果他连额娘都顶不住,孙女也无话可说。”颜颜笑了笑,答得很顺口。刚弟弟说了,额娘心情不好,若是瑞琪能让额娘心情变好些,也是大功一件,估计……连阿玛都会高兴呢! 徽音的神识罩着四周,这些对话一句不漏地听完了,不过她并不在意,今儿来就是为了收拾这臭小子的,至于旁的人,来日方长,她一点儿也不急。 “小子,我就是玲珑的生母,你不是想娶她吗?出手吧!”徽音右手一震,紫玉箫中伸出一段利刃,只见她手腕一转,那紫玉箫在空中打了个圈,横在了她的身前。 “侧福晋,您既是主子又是长辈,恕奴才难以从命!”瑞琪很郁闷,他一眼就看出这是玲珑格格的生母,那相似的长相任谁都不会怀疑,可是怎么一见面就要比武啊,这么不合规矩的事,皇上和四爷怎地都不阻拦啊? “废话少说,你若没些能耐,凭什么让我把女儿许给你,你又拿什么来护着她?”徽音眼神一变,半点不似作假的杀气逐渐溢出来,迅速地蔓延到了四面八方。 这边看着的默默身形一紧,表情凝重了许多:“额娘是来真的啊,这位候补姐夫惨了……”其他三人一听这话,睛神都绷了起来。 作为当事人的瑞琪心惊不已,不是说这位侧福晋体弱多病、深居简出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杀气?就是他所见过最恐怖时候的莫老师与此时的侧福晋相比,顶多也就是旗鼓相当的水平啊!瑞琪不敢再大意,提起全副心神,调动全身的肌肉开始迎战,多久了,他没有这种浑身叫嚣着兴奋的感觉了,就是这种紧张,他都好久没体验过了! 从开始到结束,这场比试其实很短很短,但过程却很惨烈,这从倒地后的瑞琪身上就能看得出来。 “小子,你虽然差劲得要命,但是看在你没找其他女人等了我女儿好几年的份上,这门婚事我应了,可如果让我知道她嫁过去受婆婆欺负、受丈夫欺负,你们一家就等着吧,我可不是她皇玛法、阿玛,顾忌着什么开国功臣、皇亲国戚的名头,我自有千百种方法让你们付出代价!”徽音拿着紫玉箫直指瑞琪的脖子,比起额娘更像个阿玛地威胁道。 “侧福晋放心,奴才自当爱重妻子!”瑞琪没看清怎么被打的,反正他现在身上都有伤,而且被打得很有技巧,都是那种不容易好、可劲疼的伤,这下怕是要养好些天了! “玲珑被她阿玛着人教得很好,nei宅争斗丝毫不惧,但我警告你,若是敢弄些丫头、侍妾的碍眼,我不介意派人给你去去病!”徽音收回箫,目光却越发冰冷了。 只要一个?瑞琪怔了一下,随即咧着青了的嘴欢快的应了:“侧福晋放心,奴才本就是如此打算的。”他阿玛后院事多,他自小也吃过亏,所以早就打定主意只娶个合心的妻子的。 徽音拿出一个两指宽的玉瓶扔过去:“外敷个几次就全好了,你小子也太不经打了,我还没出气呢……” 爬起来的瑞琪拿着玉瓶望向那个如谪仙般远去的背影,嘴角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抽,敢情是找他出气的……在他认识的一帮人里,他已经是最经打的一个了啊,这玲珑格格的生母居然是这样的?太……太强大了! 康熙看着衣饰分毫未乱的徽音走近,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你好歹顾忌一下朕的……” “你赐婚吧,这小子凑和着过关了!”徽音不理会康熙的念叨,直接说了她的意思,“婚期定了通知我一声,我好给备嫁妆。” 康熙的不满停口了,眯着眼睛也不管身边还有儿子、孙辈在场,沉声道:“一旦赐婚,朕就要把瑞琪调去西北,你可想好了?”如果选的是个寻常人家的,他绝不会如此做,可瑞琪是他看中要重用的将才,日后定是要掌兵事的,指个得宠的皇家格格已经破例了,更别说这个格格还是老四和徽音的女儿,他不可能不防范一些。 “随你便,反正这桩婚事我没意见,”徽音执箫的手一顿,周身溢出些煞气,“怎么,你还想让我给西北提供粮食不成?” 康熙汗毛倒竖,他听出了潜台词是“想都不要想”,再加上……这女子手中的东西是好拿的吗?他可没想着找事:“朕缺这点东西?” “最好是这样。”徽音收敛气势,准备走人了。 “听老四说,你们吵架了?”康熙有点想看热闹的意思,毕竟他总占不到便宜,也是有怨气的嘛。 徽音似笑非笑地抬眼:“关你什么事?你这一介帝王,若闲得很就早说,我那还有很多……” “跪安吧!”康熙吹胡子瞪眼,急不可耐地赶人了!他到底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已经拿来的那些都够多了,贪多嚼不烂,他又不傻! 一家四口齐齐行礼退下,徽音嘱咐颜颜多给默默说一些宫里的事,自个儿跟在胤禛后面走着。 出了畅春园,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无论是赶回京城还是小汤山都来不及,只得派了人去圆明园安排,打算歇在那儿了。安排好这些,胤禛赶了儿子去女儿的车里,独自登上了徽音的马车。 “你打算让颜颜出嫁后跟着去西北?”胤禛明白,皇阿玛这是不想给皇子们增加实力,瑞琪已经很大了,一旦成婚就要向上提,可偏偏瑞琪是个将才,不可能安排文职,那就只能在军中,而军权却是最敏感的东西。 “不一定,玲珑若是离京了,默默就得进宫,这事到跟前再说。” “嫁妆你都备好了?”胤禛很好奇,他没听到备嫁妆的消息啊,难不成是从当年她的嫁妆中抽? “去年就吩咐下去了,木料都有,就是些古董布匹了,很多人在分头寻着,回头这事让默默去弄便是。”徽音皱了皱眉,理所当然地甩手了。 “府里还会出,nei务府那也是,估计各处还有赏赐和添妆,可是便宜董鄂家的小子了!”胤禛刚开始还很正常,最后一句却说得酸溜溜的,脸也冷了下来。 “你去揍他一顿好了!”徽音懒得理他,闭上眼养神去了。 “我这不是舍……”胤禛很顺手地去牵人,可手刚伸过去,就被无形的东西阻挡了,他……根本无法碰她! 徽音感到周身针对性的隔离法阵被触动,睁眼就看到怔在那里的男子,她淡淡道:“我说过的话,向来都是能做到的。” 马车里立时陷入死寂,胤禛收回手,看不出情绪地端坐在那儿,沉默了。没错,那天她说了,再不让他碰了,没想到真的不让他碰了,这是……嫌他沾染了太多女人,嫌他脏了? 胤禛合眼遮去眸子里的一切情绪,他的心,乱了!! 月上柳梢头,圆明园中的护卫全部调去了福海周围,只因主子们突然到了园子里,好在都住在颂音阁,护卫起来难度就没那么大了。 默默和颜颜陪着父母用膳后,很是乖巧地离开了,奴才们受不了胤禛的寒气,一个个麻利地做完事,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这下卧房里就剩下了两个人,一时安静得出奇。 徽音倚在贵妃椅上随便翻着一本《菜根谭》,偶尔从旁边的小几上端起果汁抿两口,惬意得让某人看得牙痒痒。可惜,不管胤禛放出多少冷气,人家压根不受影响,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差不多该就寝了,徽音放下书套上软底鞋,一边散头发一边往外走:“我去看看默默,你累了就睡吧!” 这是不打算与他共处一室了?胤禛一股气性上来,却又觉得万般无奈,天底下有他这样做夫君的吗?他心一横,终于决定把那件事说出来:“当年小七出生后,我曾问你要过那种药,你可知我用它来做什么了?” 徽音顿足,头也未回道:“怎么,不够吗?”若是不够,她该不该再给呢? 胤禛气不打一处来,他哪里表现出要药的意思了?从软榻上霍然站起,要不是现在碰不了她,他一定要抓住这女子好好收拾一顿:“朕拿它用在了府里,你知不知道朕拿它用在了自个儿的府里!你又知不知道朕为何这样做?为何啊?” 徽音猛地转身,拧眉看向了羞恼难当的胤禛,当时她虽然没问,不过暗地里却猜测过,还以为他要这药是去帮谁或者折腾谁的,如果刚刚那话是真的,也就是说…… “朕从康熙四十六年开始就极少去后院了,朕……朕那时发现,除了和你,碰旁的女人都变得很乏味,可是没有孩子,她们的注意力就一直集中在朕身上。”胤禛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特别是身份高贵的男人,谈及这些是相当难堪的事,所以才从来没说过,更不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说起。 徽音神色未有变化,眼底却窜过几缕怪异的光芒。 胤禛余光里看到仍旧没有反应的女子,为了挽回她,只好继续道:“正如你所说,那些女人依附于朕而活,她们纵然心思不断,但没有儿女晚景确然凄凉,”听到一声冷哼,他面上未变,心中却松了口气,有反应了就好,“可朕又不想再碰她们,于是向你要了那药,算好时机给了她们余下的人一个孩子。” “这么说,倒是我不该冤枉你了?那宁楚格已有女儿,你若是这般作想,又怎会有弘暕的出生?”徽音不信,开始抓起漏洞。 “徽音,你怎地会想不来?”胤禛无奈地抬眼,“叶赫那拉氏和那些格格、侍妾的身份不同,若是只有个女儿,又如何能傍身?当初娶她为的是什么,你不是一清二楚吗?朕不能忘了她带来的好处,那与小人何异?” “就算这样,那又如何?”徽音抱胸而立,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一夫多妻,刚开始她不懂感情,所以不在乎这个,后来感情不深,自我告诫着也就过了,可是三年守孝期间,这男人没碰过任何一个女人,今年孝期满后又恢复原样,她这才发现忍不了了。这个矛盾其实一直都在,而南苑那天不过是个诱因,既然已经说出来了,索性就摊开来算了。 “徽音,朕是个男人免费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6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7部分阅读 人,你非要逼朕说出来吗?”胤禛急了,他都说得这样明白了,为什么还要迫他掏心掏肺?“从康熙四十六年起,朕就只想要你一个人,若非如此,朕何苦这般大费周章?朕无法给她们更多,也不可能将她们改嫁他人,只能用一个孩子来补偿,你为何就不信朕?” 徽音沉默垂眼,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还是无动于衷。 第24章 儿女婚嫁 “你还是不信?”胤禛苦笑连连,意识到他的自称惹人厌,于是换了回来道,“我一直不明白,到底还有哪里让你无法全心信我,我总想着你若肯说,定会说于我听,却没想到成亲十几年了,哪怕离康熙四十七年都有七年了,你才肯坦然说出对此事的在意。” 徽音扯扯嘴角:“我无意间到了三百多年前,从一开始我就清楚,这里的生活方式和原来完全不同,你们这里一夫多妻的男人,被现代人称之为种马,哪个女人都接受不了脚踩两只船的男人,可偏偏就有很多女人,在一夫一妻的法律制度下,专门找有了妻子的男人。我曾经调查商业合伙人时,实打实见过那么一户人家,妻子、情妇如你们这里一样住在同一所房子里,还能和平共处,这在现代人看来,有多么地不可思议!” “徽音,我不是……” “你听我说完!”徽音打断了胤禛的话,“你虽然历经了后三百多年的岁月,可始终处于旁观的角度,根本无法理解后世的生活环境和各种制度,而我……却是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的,教育、思想、观念全部都处在那个水平,我们从一开始就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她顿了顿,眸子里浮现出忧伤,“莫璃曾说过,我和你差的不是年龄、不是身份,而是三百多年的时空和历史,这种差距是很难消除的,要么我妥协退让,要么你妥协退让,那时我很不以为然,总觉得同样是人,相处的久了,信任增加了,就能一起生活。” “徽音,我们不是过得很好?”胤禛有些慌,这些是他从未想过、也不愿想的,他绝不可能放她回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那是因为我在退让!”徽音泪光闪烁,“我从头到尾都错得离谱,你现在有一打女人,将来还会有更多,我们的信任、忠贞、用心永远都不会对等,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很好?” 胤禛觉得心都要碎了,他竟然让喜欢的人哭了,他竟然让那么坚强的徽音哭了?这就是他以为的护了周全?“莫哭,你莫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他想上前拭去那绝胜容颜上滑落的泪,却偏偏碰不了她。 “当然都是你的错!”徽音用袖子抹了把泪,“你既给不了完全,又凭什么要求我做到?若换个立场,我养了一打面首,你又当如何?” “休想!”胤禛面色骤冷,发狠地瞪了过去,“你以为你招惹的人就少了?当年的老大、老二、老九,后来的戏子名角,还有个洋毛子,我都隐忍未发,你还敢说出这等话来?” “嗯?名角?”徽音迷惑地抬头,一脸的茫然,旋即变脸嚷道,“你乱说什么?他们就算是,也不过有些心思,哪一个与我亲近过?你呢,不止亲近了那么多女人,还连孩子都生了,这如何能比?” “我……”胤禛语塞,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呸,男人和女人怎么能比,有道理个什么呀! “反正我决定了,等默默再大一些,我爽快地抽身走人,你我好聚好散!”徽音胡乱擦掉眼泪,转身就要出门。 “不准,我不准!”胤禛红了眼,他说了这么多,莫非都是白说了不成?心里一慌一急、一怒一气,他猝然伸手去拉人,没成想竟真的拉到了,大力地攥紧那手腕一扯,狠狠地将人禁锢到了怀中,“不准不准,我不准你离开,你也休想离开,你不喜欢我碰别的女人,我不碰便是,你讨厌我脚踩几只船,我就只要你一个,这辈子想离开我,你做梦!” 徽音尚在震惊中未回过神来,为什么她设置的法阵被破了?没道理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答应我,以后再不说离开的话了,你说啊,你必须要答应我!”胤禛心知没人能困住这女子,所以急切地索要着承诺,只要答应了,徽音重诺,就一定会做到。 “为何要答应?”徽音抬手格开箍住她的手,“我想要的,你能做到几分?凭什么要我做出这种许诺?” “那好,我不用说的,用做的来证明。”胤禛复又将人扯到怀里,很是自信地道。 “我等着。”徽音照样格开了抱住她的手,身形一闪走人了。 胤禛气恼地奔向门口,却终究没有追上人,如个小伙子一样一拳砸到了门上,愤愤地骂了一声:“他娘的!” …… 圆明园的五月,别有一番姹紫嫣红之态,特别是福海上的颂音阁,宛如矗立在一片花海之中。 默默拿着算盘,在一处石桌边对着单子算账,而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胤禛和徽音正在持剑对打,只是没多久两人便分出胜负,收剑而回了。 放下枯燥的账本册子,六岁的孩子幽怨地看向走来的女子:“额娘,为何我要看这些东西?” 胤禛见此蹙眉,张口欲说些什么,却想到他自个儿还没被谅解,只好明智地闭上了嘴。小七面前的那些,是给颜颜的嫁妆,这本是nei宅之事,但是被他心爱的女子丢给了儿子,即使很不满让儿子管些妇人之事,以他此时的立场也无法多说什么。 “你姐姐被赐婚了,年底就要大婚,所谓‘有事弟弟服其劳’,你不看谁看?”徽音淡淡瞥了眼,坐在了石桌的另一侧,“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弄得如何了?” 默默想哭,却不敢反抗,他递上一本册子,而后招手示意远远候着的诗涵上些点心、茶果:“古董字画都点装妥当了,珠宝首饰该送去打制的、装箱的也弄好了,嗯……打家具的工匠有点难找,今年正好赶上选秀,儿子已留心寻了,不会耽误事的。” “陪嫁庄子和地,你选好了?”徽音端起诗涵放到面前的果汁,抿了一口后问道,眼睛还在扫着嫁妆单子。 “府里还要给一些的。”胤禛随手拿起一本摊着的册子,只翻了几下就惊住了,“怎地,你手里有这么多东西?”那册子上多是贵重器物,连他一个亲王看了都有些咋舌。 徽音看到诗涵走远了,美目一转道:“这些年下面有人陆续送上来的。” 胤禛瞧了眼默默,发现母子俩神色都没变,仿佛这是很正常的事一样,倒显得他有些大惊小怪。 “额娘,除了京郊和小汤山,密云、昌平等几处都有庄子和地,这些年修得也不错,儿子实在不知该如何选,不如问问姐姐再做决定?”默默犯难了。 “也好,尽量把产出和环境好一些的给她。”徽音放下嫁妆单子,想了想凝眉道,“那些书……也给她吧,只是要和她说清楚,除了瑞琪和他们将来的孩子,旁的人不准翻,哪怕是董鄂家的人,也不行。” 胤禛挑眉:“你不满意董鄂家的人?之前见了觉着不好?”颜颜的赐婚旨意是上个月下来的,婚期比琦玙晚三个月,虽然他和徽音都查了亲家的人品性情,但是见上一见却是必需的,当然,这是指女眷们。 “瑞琪的额娘还好,不过那些书……是莫璃留下的一部分,因他明年要去西北,留予他保命挣军功的。”徽音想到那日所见的董鄂夫人,观感倒是挺好,和查来的消息并不相悖,要不然她怎会同意这门婚事? 只是徽音不知道,就因为这一面,董鄂夫人在儿子面前说玲珑格格的生母温婉如水,很是夸赞了一番,还引得瑞琪惊怔了很久,怎么也无法把较场上所见的人和自家额娘所说的对上号。 胤禛眸光闪了闪,端起茶盏啜饮了几口,心里转着什么念头,就无人可知了。 “额娘,二姐九月大婚,届时咱们是不是要回府?”默默皱了皱小眉头问道。 “是啊,二丫头出嫁后就是小七的生辰了,不若回府办了。”胤禛也接了话,从那日吵完后,已经过了好些天,可他连一亲芳泽都没机会,更别说再进一步了。 徽音扫过这父子俩,无可无不可地道:“成,明日就回府。”她倒要看看,这一大一小的,都打得什么鬼主意! 其实,哪里有什么鬼主意,不过是都想让她回府罢了。 “额娘,那个奥地利人,就这么放回去?”默默忽地问。 胤禛下意识看向儿子,却发现将将到入学年纪的孩子,平静的表情下带出来的竟是漠然,那双尚显稚嫩的眸子里划过的竟是道道冷光,即使是他,也有些心惊。 “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徽音反问一句,而后教道,“默默,你还是嫩了些,有朝一日你能笑着让敌人灰飞烟灭,且对你抱有感激的时候,才算是小有所成。” 默默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而后清浅一笑:“额娘说的是,不过,儿子倒不觉得感激好过畏惧,‘打蛇不死反被咬’,儿子觉得如果杀不了的话,还是一次性收拾到让人怕比较好,免得后患无穷。” “嗯,有道理,多看看史书,不懂了就来问我。”徽音点头赞同,很是和善地一笑,“你说的那只生物……他的价值只到传完话为止,我在他身上做了点手脚。” 胤禛左右看看,他琢磨出来了,小七是被按照司马家培养子孙那样教了这么大的,难怪小小年纪,会让人有种天生无情的感觉,不过生在皇家,这样倒也不错,他可以放心很多。 “那就好,若是额娘就此放过,儿子定然是不依的,最不济他也得把命留下才行。”默默晃晃小脑袋,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默默,你心软了,”徽音继续教导,“我给你皇玛法送了个草拟出来的谈判条款,嗯,什么关税、暂借港口都写了,至于能谈到什么程度,还要看你八叔、九叔的,如今借口充足,不多榨些东西让他们肉痛,光杀个把人有什么意思?” “是,儿子受教了!”默默老实认错,只是这错认得很欢乐。 胤禛有点意外:“你插手了谈判的事?” 徽音伸指敲敲石桌,白了问话的人一眼:“你们家的江山,我才没兴趣管,我只是在有牵连的时候给点建议,至于采不采纳,那是你家老头子的事。” 胤禛这下不懂了,他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但是根据目前掌握的消息,还是能够分析出一些,他敢肯定,这女子所做的绝对和皇阿玛所图的不太一样,“那你这些年究竟在忙些什么?” 徽音定定看了旁边的男人两眼,静默半晌答道:“我不想骗你,可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日后……日后你就会知道了。” “那好,我等着你说的那天。”胤禛既无奈又着恼,他还是无法得到这女子全心全意的信任,“那个法兰西人呢?这个你也不能说?”他倒不是真的想了解这么个无关的人,不过是气闷之下寻由头而已。 “这个能说,”徽音很认真地开口,浑然不觉某人冷面下的心思,“默默出生那年,我与你家老头子达成了约定,之后训练海军、派遣商队,这些你都是知道的,而商队到达欧洲后,之所以能够站稳脚跟,就是走了法兰恩的路子,因为曾经他送的那枚家徽,大清的商队才能登上欧洲的土地,陆续建立起稳定的联系点。” “额娘,那他去世时,你知道吗?”默默有点好奇,在他看来,一个为了额娘终身不娶的人,委实罕见得很。 “知道,”徽音摸摸儿子的头,“两年多前,下面的人从欧洲返回后,一登岸就给我发了‘音字令’,仔细说了法兰恩的病情和近况,那时他就已经病了,那边的大夫虽然很尽心,却无法治愈他,再加上忧思过重,结果已是注定了。”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胤禛心慌了一瞬,若论情意,他不认为会输给这个洋毛子,但是终生不娶,而且人还死了……这如何能比得过? 这世间,没有谁能争得过一个死人,没有! “嗯,后来他去世了,我还命人特意疏通关系,去他墓前放了二十一朵黄玫瑰。”徽音道。 “就此而已?”胤禛问。 “不然你觉得我该如何?”徽音瞥了旁边人一眼,不太理解他的想法,“论理他帮了些忙,论情……仅能算得上认识,若非他执念太深,我也不会命人多跑那一趟。” 胤禛安心了,敢情弄了半天,都是他想太多了?想想也是,那个洋毛子与徽音相处时间太短,再加上徽音本不喜欢外国人,如此才是正常的啊! 叙话赏花,两大一小的三个人,度过了一个轻轻松松的下午,而伺候的奴才们整理着东西,安排着车马,准备第二日听命启程回京,这却是无须多提的。 康熙五十四年九月十六,雍亲王府的二格格大婚,婚礼是依照品级准备的,乃是和硕格格的品级,按例来说不该如此册封的,奈何雍亲王得圣上倚重,二格格的生母也是入了玉碟的侧福晋,这才册封了和硕格格,作为其夫家的伊尔根觉罗氏自然也因此得了些荣光。 自康熙五十年后,宗室女抚蒙的不是没有,却着实大大减少了,随着对蒙古政策的转变和收到的效果,很多人都心知肚明,慢慢的,联姻之法必然会被废除。作为这件事中的“大功臣”,玲珑格格及雍亲王府自是受到宗室里很多人家的谢意,当然,这份谢意是藏在心里的,只等有机会回报过去。 因此,雍亲王府的二格格没有出嫁到蒙古,嫉妒暗恨的人就少了很多很多。 今年是选秀年,婚礼自然是频繁的,所以琦玙的婚礼没有多打眼,即使胤禛疼女儿给了丰厚的嫁妆,和一些勋贵子弟大婚的场面相比,就低调了些。 康熙五十四年十月十八,雍亲王府开始了第二场婚礼,二阿哥弘昀作为府里的长子,经选秀赐婚后娶了满洲八大姓之一的索绰罗家的女儿,不过,虽然是大姓出身,家族实力却不强,这一点符合胤禛韬光养晦、却不愿长子势弱的要求,以及亲婆婆李氏想要压住儿媳妇的要求,当然,也符合乌喇那拉氏不愿庶长子妻族强大、阻挡膝下养子前程的要求,好在德妃已死,不然这桩婚事又要多一个人掺和了。 索绰罗氏的娘家属于家族分支,但是家教极好,胤禛之所以看中她,也是因为查到她家的嫡亲兄弟年纪还小,却大半属于长进的,现在虽然势弱,可将来就不一定如此了。而作为女眷的乌喇那拉氏因没有胤禛那粘杆处般的人马,所得到的消息都是外传的,再加上胤禛的故意扰乱,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至于李氏……野心有,眼光却不足,根本就不需要费劲,稍稍引导一下,自然就不会反驳了。 康熙五十四年十一月初八,雍亲王府的三格格也要出嫁了,这场婚礼意料之中地引起了轰动。一则是这位格格从小到大一直圣眷浓厚,虽然和三个月前出嫁的二格格同为和硕格格品级,但明显不可同日而语。二则是……她的嫁妆着实丰厚,许多人震惊之下一打听,才知道这位格格是当年雍亲王娶的第一位侧福晋的女儿,于是震惊就变成了恍然大悟。 什么,不知道? 哎哟,当年那位侧福晋的嫁妆就丰厚得人神共愤,如今人家的亲生女儿出嫁,那嫁妆还能少得了? 瞧瞧那一台台名贵紫檀的家具,再看看代表陪嫁庄子和地皮的瓦片、土坯,后面那鼓囊囊的珠宝首饰就不用说了,这不,连陪嫁嬷嬷和丫头的衣服都没见,定是东西太多,装不下了啊! 旁观这场婚礼的默默,身为出嫁女的亲弟弟,他很想跟大家说一句,其实还有些添妆都没法弄进来,还是阿玛说了回头再给另送才勉强收拾好,不然还得更多呢! 董鄂家的亲戚朋友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娶了颜颜的瑞琪及其父母兄弟,他们家也不差啊,为什么就没这福气,不仅娶了个尊贵得宠的皇家格格,还娶了个财神爷回来,日后指不定多发达呢! 瑞琪既高兴又期待地等着第二日的婚礼,对于嫁妆多少,他倒是没怎么草心。反倒是董鄂夫人,瞧见这个媳妇的嫁妆后,差点没晕过去,那整一套镶玉的家具,和他们一府差不多的庄子和地,闪人眼的珠宝首饰、古董字画,上好的药材衣裳,还有一些看不出质地却明显珍贵的布料……我的个天啊,之前雍亲王府的二格格出嫁时也没这般呐,难道说……那个她都觉得漂亮又似水一样的侧福晋,家底这么厚实?经营手段如此了得? 好吧,董鄂夫人,你真相了! 这一年雍亲王府的三场婚事全部结束,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婚了,忙得陀罗一样的乌喇那拉氏终于能缓口气了,好在叶赫那拉氏能帮些忙,弘昀的媳妇也能打打下手,不然她就又该病了。想起李氏和西北院那个,乌喇那拉氏不由得冷哼,西北院的那个和李氏一比倒是凑和,玲珑的嫁妆归置妥当后就缩回院子了,李氏就是个不省心的,帮不上多少忙不说,添乱倒是真真的。 可惜也缓不了多久,乌喇那拉氏抚额皱眉,后院里还有两个孕妇,算算产期就在腊月里了,年节的事也要安排……她不禁恼怒起来,虽然这几年府里陆续出生的孩子已经让她觉得麻木了,但是怀孕这么不分时候的,她还是免不了生气。 武氏和乌雅氏挺着快要临产的大肚子,心思时而活泛时而期待,胤禛极少去看她们,但她们懂得自我安慰,今年事多啊,爷太忙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不看她们?再加上府里三个小主子大婚,武氏和乌雅氏暗地里迁怒到了他们的生母,要不是她们的儿女,爷怎会没空来看她们? 当然了,没人为了一个侍妾、一个格格的不满而怎样,雍亲王府一嫡三侧四庶均满,位份比她们高的不是一个两个,且那地位都不是她们能动摇的,眼下,两人都指望着自个儿的肚子争气。 康熙五十四年腊月,乌雅氏先于武氏产下了一名小格格,是为雍亲王府的七格格,几天后,武氏同样生下了一名小格格,是为府里的八格格。 这一年,就这样走到了尽头,大清帝国迎来了康熙五十五年。 第25章 太后薨逝 须弥境里,徽音带着默默站在一片云上,风轻柔地拂过他们身侧,好一派衣袂飘飞的仙人之姿。 “额娘,”七岁的默默回头看看不远不近跟着的两道人影,蹙眉问道,“他们……真的要走?” “嗯,本来你周岁前就要送他们离开的,后来我和他们又达成了一个约定,这才拖到了现在。”徽音将神识向前伸去,却在这时,脚下的云颠簸了几下,她叹了口气调动灵力支撑这件飞行灵器恢复稳定,同时望向脸色苍白的儿子,“调息一会儿,灵力恢复了就好了。我都说不让你逞强了,看看,灵力不济了吧?” 默默盘膝闭眼,开始调理nei息,吸纳身体外的逸散的灵气。这事也不能怪他啊,自去年起常常在须弥境中修炼,即使他现在还是不能到灵气最浓郁的翰海天音中心去,修为也到了练气六层的境界,额娘说这个速度算是很快的了,为了奖励他的勤奋,便给了他几件可用的灵器,这片云就是其中之一,得了好东西他能不试试吗? “到了!”徽音控制那片云停下来,后面跟着的菩提和雪苑在她旁边滞空悬着,只听那清润肺腑的嗓音解释道,“下面这片火山山脉就是空间缝隙的所在地,最大的那个一直活动的火山口里有一个阵法,开启后便能撕开空间缝隙,一旦进入就全凭本事了,危险很大。” “阵法的启动源是什么?”菩提收起往日慈善的笑,严肃地询问起来。 “我遵照六年前的约定,给你们的两枚储物戒指里,除了灵器法宝、丹药材料外,还有大量的灵石,阵法启动需要的是属性纯粹的五行高阶灵石,按照阵法上相应的位置放好,输入灵力辅助启动就行了。”徽音说得很仔细。 “你不送我们一程?”雪苑有点不舍,六年前徽音信守当初的血誓要送他们离开这个时空,她和菩提想到没有乘手的法宝,虽然他们陆续借用这片充满灵气的福地种了些灵植,却远远不够他们所需,而且很多灵药和材料缺乏,大清各地也找不到,炼丹炼器都无计可施,所以就提出了再帮几年忙,以换些必需的东西。 “我只能送你们到火山口中,我的修为不够,无法进入那个阵法所在地,否则就出不来了!”徽音摇摇头,妖修、佛修拥有先天优势,从他们化形后一有空都在修炼,修为已远远高于她,像这种危险系数奇高的空间缝隙,不到那个修为,她是不会去探险的。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菩提又问,他和雪苑很清楚,通过这里抵达修真界,即使他们修为不错,也注定是九死一生的事,但是继续留在这个空间,却更是有害无利,他们……只能选择离开。 “我仅知道一些关于这里的猜测,里面可能有空间乱流,时时刻刻都要提高警觉,”徽音表情慎重了很多,“雪苑是灵兽,相信她天生的敏锐吧,除此之外,我就帮不上忙了!” “那走吧!”雪苑闻言微怔,很快深吸了口气道。 徽音揽住默默掐了双重的防护法阵,同时施了火遁术,出来前她给默默带了避火珠,就是怕他修为低了扛不住,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她只好将他丢到可放活物的储物戒指里了。 菩提和雪苑做好防护紧跟在冲着火山口而去的青影后面,探出神识留心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以应对任何突发的情况。 …… 小汤山别院的湖心岛上,默默睁开眼看向不远处坐在软榻上执笔而书的人,伸展盘着的腿下地蹭了过去,他视线落在照明用的月光石上:“额娘,你就这么把它拿出来用,不怕露馅?” 月光石在修真界是很普遍的照明物品,翰海天音里有,多宝阁中也有,若非是在小汤山,徽音根本不会拿出来。 “不妨事,我用神识盯着呢!”放下毛笔吹干墨迹,徽音整理好桌上处理完的东西,“菩提和雪苑走了,他们手里的事交上来也不少,儿子,你现在睛力够用,不如慢慢接手过去吧!” “啊?”默默傻眼了,随即推却道,“额娘,我要草心的已经不少了,江南、沿海的都归我管呢,再加,我就没有修炼的时间了!” “我觉得再加一些你也能应付得来,况且修炼不能急躁,需知‘欲速则不达’,循序渐进方为上策。”徽音睨了眼一心只想修炼的儿子,表达出了不容拒绝的态度。 “额娘,你看,姐姐去年大婚,本来今年要跟着姐夫去西北驻防,就算她不跟着去,三月份也传出了怀孕的消息,皇玛法不好宣她进宫了,儿子就要在跟前伺候,实在是不得空啊!”默默讨好地笑笑,陈述出了理由。 “怎地,为母分忧,你不愿意?”徽音右手敲着身侧的炕桌,眯了眯眼问。 大清以孝治天下,皇子、皇孙的教育更是如此,默默白日里都是按规矩进学的,今年又被康熙带在身边,如果不是徽音的须弥境,他也不可能晚上与亲娘相聚,眼下这一问,却是戳到死|岤了。 “哪能啊,儿子怎会那般不孝?不过……”默默坐到自家额娘身边,转着眼睛讨价还价,“额娘,如果您每天晚上都接儿子到须弥境的话,别说是分忧,让儿子给你种地去,儿子也愿意!” “臭小子,让你去种地以增强睛神力?”徽音好笑地摇头,呼了儿子一巴掌道,“成,我答应你了,只要你那边守夜的奴才安排好,我每天晚上都接了你去须弥境。” 六月的天躁热难耐,可设了幻阵的书房里,却是好一派母子温馨的场景,默默欢呼着赖到自家额娘身上,心里对弟弟的渴望,从未有过地很强很强。 而身在圆明园的胤禛,日子就不太舒心了! 堂堂一个和硕亲王,一年没碰过女人,这是个什么感觉?对此,胤禛倒是没怎么在意,可心爱的人一去别院就不回来,这却不是个事儿。如果人在跟前,就算他看得着吃不着也心里舒服些啊,但人不在跟前就…… 圣驾去塞外避暑了,作为备受倚重的皇子大臣,胤禛被留下来处理政务了,每日里埋首于差事之中,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的孤苦难当,忍无可忍之下,他安排了一番,策马去小汤山找人去了。 别院里还是老样子,胤禛边换去风尘仆仆的衣衫,边问清了徽音的所在,思量之下他套了件简单的宽松袍子,慢悠悠往湖心岛卧房后面的浴池而去。 没错,徽音正在沐浴! 浴室的推拉门并未关上,胤禛轻轻走进去掀开了遮挡的绢质帘子,只见氤氲的水雾中,心爱的人侧对着他靠在池边,湿漉漉的长发或粘在背上或贴在肩头,有的顺着睛致的锁骨没入水中……可惜,温泉水和蒸汽遮去了一切,他看不到那更诱人的风景。 胤禛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从未有过的渴望难耐。他寻到步入浴池的短梯,尽量不惊动人地到了水中,紧盯着那容颜沾水、美目闭合的女子,缓缓靠了过去。 徽音暗地里叹了口气,她已经困在金丹中期到后期的瓶颈处一年多了,始终未有寸进,这段日子她想过很多办法,就是翰海天音的五行湖都泡了很多次,却还是……本以为这含有先天矿物和地脉之灵的温泉会有些作用,谁知仍旧不行! 徽音收敛nei息的瞬间就发现了面前呼吸有些不稳的人,不过马上便知道了来人是谁,她睁开眼微微仰头,看到了一张清俊而极具成熟魅力的面庞,那双映出她模样的墨玉眸子里,明白的表示出了他nei心的种种,想念、情.欲、温情、占有…… 胤禛险些控制不住本能中的狂暴,他伸出手扣住尽在咫尺、片缕.未着的女子,右手在水下探到了那纤腰后,突然一按让两人的腰际紧贴到了一起,这一下暂时安抚了他小腹处的燥热,却引得那处起了反应。 徽音初始有些心惊,虽懊恼于未曾留丝神识警惕四周,却并没有反感此情此景。察觉到死按住她的人浑身发烫,徽音眉眼一转似调戏地摸了把胤禛的脸:“怎么,雍正帝也做起偷香窃玉之事了?” “你沐浴未曾关门,岂非请君入nei之意?”胤禛左手灵活地覆上怀中人的胸前,唇角一勾露出个惑人心神的笑来,身子却是向前逼近,将徽音困在了池壁和自己之间,那处更是磨蹭起她的小腹。 徽音暗骂一声,想要挪一挪避开某人的马蚤扰,谁知抓着她的力道竟是大得出奇,根本不容她乱动分毫,她抬头横眉道:“分明是你擅闯,赶紧起开!” 胤禛蹙眉忍耐,双手老练地揉捏起抱住的娇躯:“嘘,徽音,别动!”再动,他就真的忍不住了! “你……”徽音神识一探,立马乖乖不动了,失去自制的男人惹不起,而且还是她不能伤、不忍伤的人。 “徽音,我想你了!”胤禛喟叹出口,一手抱住肖想很久的人儿,另一手悄然扯去了身上湿透的袍子,“你可想我了,嗯?” 浴室中一片暧昧的安静,徽音没有答话,她乃修士,修炼先修的就是心,各种各样的欲望不是没有,却都不会很执著。咳,好吧,男欢女爱她也喜欢,看在这一年来他确实没有沾染别的女人的气息的份上,勉强算是通过检验了吧! 胤禛低头啄住那唇咬了一口,很是不满道:“不准想旁的,看着我!”说着惩罚性地掐了一把她的后腰,硬是托抱着她,让自己的那处抵到了她的大腿根处。 徽音双臂挽住他的脖子,察觉到他的动作,脸颊上染了层红晕:“喂,上去啦!” 胤禛知道今天不会被拒绝,心里自是狂喜不已,听到这话,他念头一转道:“还没试过在水里,今儿就在这!”语罢他再不浪费时间,揽住徽音亲吻抚摸。因每次时隔一久,徽音的身体都会变得如处.子一般,胤禛自然不会急切乱来,况且,一年多未曾吃到,他自然是要慢慢品尝的。 那天两人连晚膳都是在房中用的,自浴池向卧房的地板上,一滩滩的水渍,说明了某种事实。胤禛用行动充分说明了“饥渴”是什么概念,而徽音,从被缠上做了第一次后,就再没有说“不”的余地了,最让她无语的是,胤禛发现在水中交欢滋味甚是美妙,也能缓解她的疼痛,决定日后常常试试。 这一次,可是让胤禛美美地吃了个饱! …… 康熙五十五年六月,徽音回了圆明园。 这几年康熙常在畅春园,为求方便,胤禛亦常住于此,府里的孩子也多半接了过来,因为一些不好言说的理由,反倒是府里的一众女人被丢在了京城的王府中。 胤禛终于能在圆明园里过一段舒服的日子了,便是平日觉得枯燥的政务,处理起来他也觉得分外轻松,白天忙碌,晚上去颂音阁抱着心爱的人□做的事,怎能不开心? 奴才们算是感受最真切的了,之前王爷的脸冷得让人打哆嗦,可现在就算还是常常面无表情,却偶尔能看到个笑容,眼神也不再叫人害怕了。 然而,这种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多久,康熙五十五年九月,圣驾返京不久,太后就病了! 颜颜本要侍疾,但她怀孕已有七个月,不方便奔波劳累。而徽音感念这位老太太早年的善意,便揽下了侍疾之事,乘车进了宫。 宁寿宫寝殿里,宫女嬷嬷悄无声息地忙碌着,徽音坐在绣墩上拧眉搭脉,若有所思地收手后乘机nei视了太后的身体。 “四侧福晋,四爷来了!”海嬷嬷轻轻说了一句,上前为昏睡的老太太掖了掖被角。 徽音点点头起身退了出来,果然看到胤禛在向商讨方子的太医们低声询问着什么,弘昀和默默也被带了过来,正在认真听着太医所言。 “见过四侧福晋,四侧福晋吉祥!”太医们发现了从寝殿出来的女子,连忙问安见礼。 “见过侧额娘(额娘),侧额娘(额娘)吉祥!”弘昀和默默亦转身行礼,态度恭敬有加。 徽音免了众人的礼,又向胤禛请了安。 胤禛又说了几句,领着自家人往庭院里走,弘昀和默默相视一眼,跟在徽音后面迈出了殿门。 “怎么样?”胤禛未避两个儿子,走至一处空旷处转身问道。 “情形不太好。”徽音摇摇头回答。她也很纳闷,老太太的身体逐渐趋向衰弱,可这些年颜颜总在跟前照顾着,暗中也一直帮着调养,怎么着都该比历史上活得久一些,为何就呈现出了将逝之相? “……”胤禛微惊,皇玛嬷不是明年冬天崩逝的吗?今年才康熙五十五年啊,如何竟提前了一年? “阿玛莫要忧心,仔细延医问药,应该会有转机的。”弘昀察觉到自家阿玛面色冷硬了些,赶忙劝慰道。他去年娶妻的,索绰罗氏七月里诊出了喜脉,若是老祖宗突然走了,那这个孩子出生时可就遭忌讳了,怎么都是第一个孩子,他怎舍得让孩子委屈得连个满月都办不了? “阿玛,二哥说得对,太医们都是杏林高手,老祖宗不会有事的!”默默看了眼垂眸的自家额娘,跟着劝了劝。 胤禛目光微暖,心里的惊疑平息了些,其实比起太医他更相信徽音的诊断,若是……只怕皇阿玛要受不了的,犹记得上一世皇玛嬷走了,皇阿玛就悲伤不已,这一次定也会如此啊! “四阿哥去看看皇阿玛吧!”徽音开口道。除了她,恒亲王的福晋雅茹也来侍疾了,旁的皇子们自是每日来问安的,他们的嫡妻轮流着来侍疾,不管真心假意,这都是必须的事。 “嗯。”胤禛应了声,抬脚走了。 弘昀行了礼,跟着自家阿玛也离开了。 默默走到徽音身边,仰头问:“额娘,可是有什么问题?”他瞧着有点不对,才多问了一句。 徽音望着儿子轻轻笑了笑:“没事,去你阿玛那儿吧,帮着尽尽孝。”即使有事,也不该他们承担,她怎会多说呢? “那好吧,儿子告退了!”默默顾忌着是在宫里,便想着回头多多留心自家额娘,也就不再深思。 留下的徽音负手而立,仰头望着秋日的天,周身慢慢溢出了飘缈莫测之气,仿佛下一刻就会化入空中消失。 十月,太后用药后未见起色,病弱之态一览无疑,康熙怒斥太医,将政务交待一番后到宁寿宫侍疾。诸皇子无差事时也常常问安,其嫡妻更是轮着前来,而一直都在的,是太后抚养的胤祺的福晋和徽音。 “皇额娘,玲珑丫头生了个大胖小子,您听了高兴不?”康熙坐在太后床畔,冲难得从昏沉中醒来的老太太道。 “是颜颜生了?”太后迷迷糊糊问了一句,睛神振奋了些,看向另一边唤道,“徽音,徽音丫头?” “皇玛嬷,徽音在呢!”本来退到一边的女子利落地上前,蹲伏到床边握住了犹在空中挥舞的那只满是褶子的手,“皇玛嬷可是难受了?” “你当郭罗玛嬷了,好,好哇!”太后高兴地笑了,“你一直守着我,只怕连外孙都没见过吧?” “瞧皇玛嬷说的,等您好了,宣了她们进宫来,徽音也好沾着您的光一并见见不是?”徽音温柔轻暖地说道。 “皇额娘,听听,这些都是想着占便宜的,若没您压着,朕怕是头疼得很呢!”康熙心下悲伤,眼底也含着水汽,却还是语气轻松地逗乐。 “颜颜还做月子呢,我定要等着见见他们母子!”老太太眼中迸发出亮光,随后面向康熙的方向,“玄烨啊,孩子们都是有孝心的,这些天几个孙媳妇尽心着呢!” “朕记下了,皇额娘放心!”康熙侧头忍泪,他问过太医了,嫡母没剩多少日子了,他知道这是在交待他对着那些不孝子时多念着情份,也盼着他们父子间不要成了仇敌,这般心意,他如何能舍得,如何能不伤心? 清风颂音辞第6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8部分阅读 下面候着的雅茹抹了抹泪,她旁边的八阿哥媳妇却隐晦地撇了撇嘴,不过是个妾,这些天偏偏排在她们这些嫡妻之前,也就是四嫂,要是她哪能容得这些剑蹄子放肆? 郭络罗氏却忘了,人家虽然是个妾,可到底是亲王侧福晋,连朝冠都等同于郡王福晋,比她这个贝勒夫人要高出一截,即使不说这个,人家名义上是长公主之女,岂不是比她这个安亲王妾室之女所出的格格尊贵许多? 十一月,颜颜抱着长子和董鄂夫人进宫,太后在病榻上见了他们,亲自给孩子赏了东西,一听还未取名,便念了“布日固德”四字,给这个健康的孩子取了名。 十二月,太后已昏迷不醒、汤水难进,太医纷纷摇了头,康熙悲痛之下也病了,却还是坚持守在宁寿宫,皇子中凡是没有差事的都在此时争相表孝心,雍亲王府中,除了徽音和颜颜一直留在跟前,乌喇那拉氏和其他皇子嫡妻一样轮着入宫,既不像老八、老十四家的那样冒尖,也没人能挑出错来。 康熙五十五年十二月初十,这位蒙古科尔沁来的皇后,在紫禁城中结束了她的一生,康熙忍着病痛安排一应丧事,上谥为孝惠皇后,命诸皇子服孝。 因太后崩了,这个新年自然是惨淡收场,京城里显得沉寂万分,康熙过了嫡母的头七后,再也支撑不住,病倒了。年长皇子临危受命,各自分管一部分事务,并轮流继续侍疾,太医院则重新陷入了忙乱之中。 而徽音回府后闭门不出,一有空就去了须弥境,她……需要查些东西,更需要好好想一想。 第26章 雪上加霜 临近正月里,康熙病情好转,他躺在床上将年节期间的祭祀事宜全部委派给诸皇子,招来“鹰”逐一监视,又把守卫京城的将领寻来调动了一番,而后才安下大半的心好好养病。他斟酌一日后,问清了徽音在干什么后,调了韩芪这个已知的徽音的人到身边,与他信任的太医一起治病,如今他谁也不敢信,谁知道太医院的太医背后的主子都是哪个。 进入正月,因国丧大宴取消,雍亲王府摆了家宴,胤禛领着一家子人简单地过了个年,连酒都未饮便草草结束了。 宴后,弘昀带着快要临产的索绰罗氏到银安殿的书房求见胤禛,其他人都各回各院了。 高无庸听从吩咐,恭敬地请了二阿哥和二夫人进去,这里的书房只是按制所建,除了放些书外,并不多使用,比不上小书房紧要,平日里倒没有不许人踏足的禁令。 “给阿玛(阿玛哈)请安,阿玛(阿玛哈)吉祥!”弘昀携妻请安,听到自家阿玛叫起后,立刻扶起了妻子。 索绰罗氏紧张地偷瞄传闻中冷面的公公,有些害怕因此被公公斥责。 胤禛端坐在软榻上,揉着眉心训道:“老二,你媳妇快要临产了,怎地还让出来走动?是不是你耳根子软,听谁教唆了?若是一院之地都管不好,就再跟着小七他们去书房学学!”府里的事他心里有数,儿子的院里放着两个通房丫头,自去年索绰罗氏进门后,也出过些夭蛾子,宠妾灭妻,这等事他绝不允许出在自家。 弘昀给了妻子一个无奈的眼神,赶忙恭身告罪。 胤禛不理他:“高无庸,爷看你也活回去了,还不端个凳子来,杵在那里做什么?” 索绰罗氏敢忙福身求情:“阿玛哈息怒,是儿媳求了二爷来的,阿玛哈莫怪!” “坐下说!”胤禛看着媳妇挺着大肚子坐下了,面色缓了缓问,“可是缺了什么?还是底下的奴才不睛心了?” “谢阿玛哈关心,媳妇儿那儿不缺什么,额莫克时时问询,媳妇儿都有些不安了。”索绰罗氏赶忙开口,嫡婆婆和亲婆婆都很着紧她的肚子,院里只有两个通房丫头,并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媳妇儿眼看要临产了,可老祖宗……” 弘昀老实地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地当着背景板,他家阿玛面冷心慈,对儿媳妇那是不错的,反倒是做儿子的,比较惨一些。 “原来是这个事,”胤禛一听就明白了,他叹了口气道,“不妨事,雍亲王府还没人敢多嘴多舌,只是这孩子的洗三、满月就要受些委屈了,只能请你娘家来人简单过过,皇家宗亲来不了了。”这是他的长孙,他也不愿意这样,但是谁能料到皇玛嬷…… “多谢阿玛哈,如此媳妇儿就满足了!”索绰罗氏喜极而泣,低头摸起了肚子。她知道公公许了娘家人来就是在补偿她,只要孩子的出生不遭忌讳,不大办就不大办吧,本来她还担心这是府里的长孙,洗三、满月大办的话会折了福气,如今这样自是好了。 “老二,守孝的规矩你仔细着,院子里那起子心思不纯的乘早整治了,接生嬷嬷……”胤禛话未尽,可盯着儿子的目光却分外严肃冷冽。这种道他也着过,本有意指派可信的,但依着公公的身份就有些不妥,儿子总要长大,nei宅之事他以府里为例亲自教过儿子们,只盼望着他们能牢牢记住,免得吃了大亏。 “儿子省的,阿玛请放心!”弘昀认真地行礼,虽然他的妻子出身大族,这方面手段不弱,但是护不住妻子孩子的,又怎能算个男人?他自然要像阿玛一样,做个真汉子! “嗯,扶你媳妇回去歇着吧!”胤禛摆摆手,结束了对儿子的体罚。望着媳妇儿挺着大肚子离开,他不由得想看看徽音怀孕的样子,默默越长越大,却显露出了书痴的一面,他看了诸子都不太满意,如此就必然要再生个孩子,不论是从他现在只碰一人出发,还是从现实出发,他的继承人都必须是徽音所生的才行,可现在是孝期…… 胤禛叹了口气,自皇玛嬷走后,徽音就一直窝在房中,难道皇玛嬷对她的影响就如此大?这一点,别人都信,但他不信。他也曾有心去问个究竟,但总是被拒之门外,眼下默默都比他强,一去就能见到人。 胤禛不满地哼哼,却绝对不承认他是吃儿子的醋了! 二月十五,默默硬是拽出了徽音,絮絮叨叨念起近来发生的事。 正月十四,二嫂疼了一天生了个小阿哥,阿玛和二哥宝贝得不得了,取了名字叫永玓;正月二十一,姐姐带着外甥去西北追姐夫了;二月初,皇玛法病体痊愈了……总之他能想起来的全部念了一遍,可自家额娘还是面无表情地神游,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默默,你回去吧!”这是徽音最后给儿子的反应。 “额娘,您是怎么了?能给儿子说说吗?”默默很忧心,他从未见过额娘这样,这必然是有缘由的,至于“因老祖宗薨了、失去靠山而忧恐不已”这种流言,他是半点不信的。 “嗯……我还不太确定,等有了结果,我自会告诉你。”徽音闭了闭眼,抿着唇说道。本以为她不会惧怕的,谁知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必然要弄个清楚明白才行,否则不止她要被牵扯进去,只怕胤禛、默默都逃不掉! “既然如此,那儿子告退了,额娘定不能瞒着儿子!”默默强调了一句,行礼出了院子。 天道,徽音念着这两个字,再度重复先前的闭门生活,而事实上,她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须弥境中的。 …… 无涯居前,青衣飞扬的女子凭风而立,俯仰山河之秀色而思天穷地变之玄机,却在刹那间,她纵身一跃径自跳下崖去,那决绝之态竟宛如要轻生舍命。 风声烈烈,只见那抹人影极快地坠向惊涛之中,从天际传来一道焦急而备受惊吓地呼唤:“徽音,万不可如此啊!”顿时,风急浪高之势顿减,而那下落的人影也在此刻停在了距崖下海面五六米的空中,并未有丝毫损伤。 “你的灵力已强到如斯了?”徽音旋身掠起,在半空中打了个转突然消失了。 翰海天音的灵树下,身着青色绫罗裙的女子忽地闪身而出,仰头看着已呈遮天避日之态的灵树,刚刚唤她的就是灵树的器灵,这还是第一次,她不在跟前便能听到他的声音。 “去年你与那人间帝王重归于好,修为迈入了金丹后期,我也因此受益,估计……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化形了!”器灵有点喜不自胜,又有点单纯的兴奋和期待。 “你若化形了,须弥境会如何?”徽音很能理解器灵,毕竟搁谁身上,等这么些年才等到这一天,都会兴奋狂喜的,只是须弥境的能量来源一旦没了,会成何等模样? “徽音不用担心,我只是从灵树中来,而非灵树本身,反而我化形后,就不再汲取它的灵气,它衍生灵气,却也以这些衍生出来的灵气为生,只要有你在,它的生气不散,自然繁茂依旧。”器灵解释道,他心里清楚,这一问并非徽音不舍须弥境这等逆天至宝,而是纯粹地疑惑而已。 器灵比谁都明白,这个女子对凡世的执念太少太低,若非如此,仅有绝佳的资质,也不可能凭着每日固定的那点修炼时间,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成为金丹期高手,更重要的是,她的感悟能力实在是极出众,心境更是因阅历和遭遇而强上不少,这些都注定了她必然有所成就。 “原来如此,你可需我做些什么?”徽音多问了句,这些年器灵帮过她不少忙,修行讲究因果,虽然他们间的因果早已纠缠难辨,可就算撇开这个不谈,她都该尽心相助。 “没什么要做的,不过……徽音,有件事必得你来。” “你说。” “给我取个名字吧!”器灵鼓足勇气道。 “名字?”徽音初时有些愕然,随后便理解了,她左右踱步想了想,“你生于灵树之中,树属木,你便犬木’为姓;心之所,谓意,修行既是修心,第二字便犬意’;我辈之人逆天寻道,追求天道的奥秘,你虽为灵,却同样如此,第三字便犬追’字。木意追,你觉得如何?” “木意追,我很喜欢!”器灵,不,应该是意追开心地认可了这个名字,但片刻,他语调低下来,略带忧心地道,“徽音,你须知大道无情,大道为公,切莫被魔障掩目,迷失本心,那是修炼之大忌啊!” 徽音吐出一口浊气,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宁然,她的心终于能彻底静下来了:“多谢你了,不为外物所惑,不为外物所动,身心虽在世俗,却要超然其外,观大道变迁,而参悟个中机理,方得身心之历练。” “你若真想谢我,不如把默默带来与我聊聊天,你可是好久没搭理我了。”意追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好。”徽音无奈一笑,现在儿子可比她吃香多了。 心念一动出了须弥境,徽音坐在放下帐子的拔步床上,叹了口气躺下来望着帐顶出神。 孝惠章皇后原不该去年死的,可是从四十八年后历史大变,太子复立没有了,八阿哥在废太子时就引起了康熙的注意,当时凡是动作太大的皇子都被狠狠打压了,成年皇子老实了下来,年轻的皇子没怎么受到波及,十三阿哥更是逆转遭弃的命运,成了康熙手中的利剑,而十四阿哥……却注定了是捧杀的结局。 良妃未死,德妃已殁,八阿哥的“海东青”事件也没发生,如今康熙在朝堂上一点点不停地改革,除了大、二两位,其余的皇子都因此被使得团团转,储位所属越发看不清楚了,谁也不知圣意何在,看着谁都有可能,但又好像都有缺陷,最为打眼的还是八、十四两位,可自四十七年后,十四阿哥挖了八阿哥的墙角,八阿哥被康熙打压,经过这几年的经营,渐渐恢复了些元气,局势越发难测了啊! 徽音不在意地转开念头,朝堂上的变化她不是不知道,但是这是凡人的事,她不愿插手也插不得手,世俗间的权力争斗,以修士之身参与,不仅有违天道,也是损己之事,除非谁傻了才会这么干。 只是……徽音心知,她改变的已然不少,而孝惠章皇后之死,怕就是给她的一个警示啊! 这些年各地的学院是一路消息网,店铺又是另一路消息网,两相汇总,即使她没有亲自去看,也知道如今的大清是何模样,学院医术上的实习、结业学子,努力在各地建立起免费的医疗点,不□份地看病问诊,致力于提高大清下层的医疗条件,而店铺则转入收入支持他们做好此事,这……主要是为了增加大清的人口,以满足无涯居那份“罂粟”计划的需要。 徽音脑海中描绘着大清地图,在上面标出许多点来。最初的学院并不多,仅仅分散于各地较大的城镇,可现在培养出来的学子多了,又无银钱上的束缚,学院自然也就增设了,而且从大的学院变成中等的学院,再变成小学堂、小私塾,地域也渐渐转向偏僻之处,这……是为了提高大清的人均文化程度,同样也是“罂粟”计划最基本的一部分。 这些年她手中控制的商业网在大清赚的钱、在海外赚的钱,除了人员上的支出外,全部投入了这两项最烧钱、见效最慢的事情上,单这些她就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 徽音想苦笑,她当初只是不甘心而已,来到大清,及至康熙四十六年底时,她身上背的因果很多,如果仅仅因为这些就让她付出未知的代价,凭什么?所以她才想要拿捏住主动权,但时至今日……看到各地每日送来的消息和信件,她却满心的厌烦。 像那个马尔泰若曦,同样是后世而来的,人家不是谈情说爱的,听说康熙四十九年时被指给十四阿哥做了侧福晋?同为穿越时空之人,怎地偏偏她无法脱开从心底憎恶的东西呢? 徽音躺在床上天马行空地好一通胡思乱想,甚至还与看不上眼的人比较了一番,她发现……她的心敏感得厉害了,也或者她的本心就是如此? 连连长叹了几声,她终究抛却了纷杂的想法,思量归思量,明日天一亮,她照样还是司马徽音,行事风格还是不会有丝毫变化,她……从不会因nei心变化影响处事决断,否则又如何活到成年? …… 康熙五十六年四月,胤禛从畅春园出来就往圆明园走,他前脚从皇阿玛那出来,就听到高无庸禀报说,终于肯出卧房的徽音呆坐在屋外,似是那只豹子出事了! 胤禛先是担忧,而后不免开始深思,是不是有谁下的手?是他的兄弟,还是后院的女人?这样想着,他低声嘱咐了高无庸几句,准备好好查一查此事。 从船上登岸,颂音阁周围的花红柳绿,胤禛根本无意多看,只一径向平日里黑帝活动的地方走去。果然,转过颂音阁,他就看到徽音独自坐在那里,诗涵和默默均在旁边站着,似是在劝慰着。 胤禛大步走过去,顺势将徽音揽入怀中,摆摆手让其他人全部下去,他望向不远处摊在地上喘气的豹子:“这是怎么弄的?你莫忧心,我已经着人去查了,少时就有结果了!” 徽音无力地扯扯嘴角,蹭了蹭将头埋入胤禛胸前,伸出手用力回抱住了他,瓮声瓮气地开口:“没有谁下手,黑帝……是不行了!” “我知你在意,徽音,若是……总之我会查个清楚的!”胤禛皱眉,墨眸中划过缕缕寒光,他拍着怀中女子的背安抚,心里却不相信这里面没有猫腻。据他所知,豹子的寿命最少也有20年,他们成亲时,黑帝不过一岁多,这才过去十几年,怎么可能无故死亡? “黑帝自幼是我亲自喂食的,每餐所用的肉乃是熟食,烤制的火候、调料都是定量的,黑帝灵慧,稍有差别也不会吃,别人根本动不了手脚,至于照料的人……若不是认识的,直接就会被它下口咬死,在我身边的,哪怕是个宠物,我也会极力杜绝一切被他人钻空子的可能,这次真的没有谁下手!”徽音越说,声音越低,尾音中居然带出些泣音来。 胤禛猛地一震,只觉得心脏被攥紧后狠扯了几下,夏日衣薄,他的胸口此刻沾上了点点湿意:“徽音,别难过,如果黑帝……我把弘昀的那只给你送来!” “不一样的,你不明白,这根本不一样的!”徽音低吼出声,哽咽道,“黑帝是我满16岁的那年冬天,特意挑选了养在家里的,它是我在现代唯一的亲人,似孩子更似同伴、朋友,在我看来,只有它不会背叛我、伤害我!到大清后,也是它一直陪着我……你知不知道,它与我来自于同一个地方,这些年来不仅同进同退,还从未离弃过?它是不一样的,谁也替代不了的……” “那我着人寻个大夫来,好好看看它,定然救它回来,可否?”胤禛心疼心爱之人,不忍让她这般,便提议道。 “救不了,救不了的……”徽音拼命地摇头,蹭乱了胤禛的衣服。早在发现不对时她就看过了,若能救,她手中好药无数,怎会不及时施救?可是,这不是病不是伤啊,黑帝和孝惠章皇后一样,都是生命力渐渐流失的那种,这是天道给她的警示,如何会允许她去改去救? 胤禛没辙了,只能抱着徽音边拍边安慰,黑帝要死了,他也可惜,但是却没有徽音那样强的感情,对他而言,那不过是头畜生,这些年以宠物待之,没有当成猎物,已然难得了,要他为其伤心,这根本不可能。其实话说回来,即便是他身边的哪个人死了,如果不是特别重视、亲近的,他都不会有太大反应,更何况现在不过是头畜生! 胤禛一边安慰,一边在心里思量,若不然今年塞外行围,着人抓个活的貂啊狐的,驯化之后送给徽音,也免得她再如此情绪激动。 且不提这边两人如何安慰与被安慰,那边与诗涵回了颂音阁的默默,却是沉着脸叫来了自家额娘身边的八个丫头。 八岁的孩子坐在主位上摩娑着茶盏,那双似母的漂亮眼睛扫过跪在面前的八个丫头,眸子里近乎十三四岁的人才有的冷光睛芒一览无疑,他每扫过一人,那丫头就颤抖几分,连头也垂得更低。诗涵站在小主子身边亦是心惊不已,难道说有的人天生就是主子的命吗?这等气势,这等神情,这等压迫力,寻常人家八岁的孩子何曾有过? “你们伺候的时间也不短了,难不成还需要小爷教你们如何当差吗?”默默将茶盏重重搁在手边的桌上,“额娘何时不对劲的?因何所致?若非诗涵姑姑警醒,你们可曾知道?一个个的拿着俸银都是喝西北风的不成?连主子都不知道上心,小爷要你们何用?” 诗涵暗地里叹气不已,从“词”字辈那批被处置后,主子身边的丫头一直都没寻到好的,如今都换了第三批了,不是心思重的,就是仗着长相想求富贵的,或者就是那容易被收买的,主子最是容不得这些,所以这后来的丫头们,主子连名字都不肯取,随随便便喊着叫着,这一次……怕是又要换了! “小主子饶命啊,奴婢们怎敢不经心,实在是主子平日里少唤人到跟前,奴婢们也没法子啊!”有个长相姣好的,楚楚可怜地磕头求饶,话说的那叫一个柔肠百转。 其他几个,心里恨得不行,小主子才八岁,这剑人就迫不及待了,当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怎么,你伺候不好主子,还是主子的错不成?”默默最厌烦看到这种作派,阿玛后院里的女人大都喜欢摆这副嘴脸,就连二哥的生母李侧福晋时不时也来这么一下,他自幼见多了这些娇柔戏码,每每总是要被恶心到的。 “奴婢绝无此意!”那丫头显得越发可怜了。 “小东子,”默默下巴微抬,表情漠然地叫了一声,见额娘院子里的小太监进了门听命,伸手一划拉道,“去,把这八个每人打上三十板子,过后全部发卖出去,卖到哪儿随你便!” “七阿哥(小主子)饶命,奴婢们知错了,求七阿哥(小主子)开恩啊!”哀嚎声一片,八个丫头都害怕了,慌忙乞求不已。 “诗涵姑姑,劳你把她们的卖身契找出来给小东子,这几日你多受累,三日后,我定将下一批丫头送过来。”默默不理会那些鬼哭狼嚎,偏头不失敬重地道。 “小主子言重了,奴婢明白。”诗涵笑了笑,行礼后转身找卖身契去了。 “嚎什么?”默默冷哼一声,站起来弹了弹身上的衣服,“你们觉得小爷罚得没道理,小爷是因额娘之故迁怒你们了,是吧?”他懒得多看那些注定要清理出去的奴才,很是坦然地点头,“没错,小爷就是无故罚你们了,就是迁怒了,你们又待如何?”语罢,他忽地小脸一沉,“小东子,小爷改主意了,不打她们了,将她们送去给侍卫们消遣几日,而后给小爷全部卖到青楼去!” “小主子,这……”小东子并不小了,他是侧福晋入门后就跟着的,如今也有十七个年头了,可主子们这样叫,他也没资格反驳不是?他可听苏公公透漏了,这位七阿哥得主子爷看重,说不得日后就是世子啊!但是今日这事……他心里想哭,哪个不要命的,敢在七岁的小主子跟前说这些个污言秽语?若是让主子爷知道小主子刚刚说的话,只怕凡是近身伺候的,都要脱层皮啊! “这什么这?小爷说送就送,说卖就卖,怎么,你敢不听小爷的?”默默眯了眯眼,冷睨向小东子。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小东子唤来几个小太监并粗使婆子,拉扯半晌,总算是把那八个哭喊连天的丫头给弄了出去。 只剩下默默一个人,站在空空的厅中望着外面的天空,眸底含着的全部是无情冷漠。 第27章 七夕夜话 回到自己房间的默默,从左手上红玛瑙模样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了特殊的笔墨纸张,提笔写了一张简单的命令,又用了自家额娘为他制的玉佩,摁了印泥盖上章。 “夙尘。”默默拿起那张纸吹干墨迹,一边收好用过的东西,一边起身叫人。 “少主,属下在!”不知从何处窜出一道人影,却是个年纪轻轻的青年人,恭身站在那里待命。他是徽音拨给默默的暗卫,而事实上保护的任务只是挂了个名头,平日里更多的是传令、跑腿的角色。 “将这份‘默字令’发出去,仅在京城附近即可。”默默把手中的纸递过去,补充了一句,“你亲自去,告诉他们,挑人的时候仔细些,别把那好的坏的都往这送,如果没调.教好,就乘早不要送了,我可不像额娘那样好说话!” “是,属下明白!”夙尘接过那张纸,扫过右下角红色的印鉴,中间是个镂空篆字的“默”,周围环绕着一圈回字纹,自从两年前少主陆续接手了音姑娘手中的部分事宜,如今许多人都很敬畏这个看起来还年幼的少主,音姑娘对他们的确严格,但只要不背叛,哪怕犯些错也可遮掩而过,可少主就不一样,就算是最早跟着的人,只要有何不当之处,一经发现绝对要严惩,若是敢向音姑娘求情,那更是罪加一等。 “下去吧!”默默挥手,淡漠地抬了抬眼。 那日后,正如胤禛和默默担心的那样,徽音病倒了! 高烧、昏睡、呓语,诗涵一直守在旁边照顾,默默也在学里告了假,每日侍疾在侧,胤禛更是恨不得把太医院的太医全部弄到圆明园来,每天事情一处理完,急匆匆就赶了回来,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诗涵姑姑,额娘还是没有清醒吗?”默默一进卧房就出声询问。 “给小主子请安,小主子吉祥。”诗涵让开床边的位置,不由得看了眼跟在小主子身边的女儿。 “秋苒,你和诗涵姑姑准备些清粥,自个儿下去用过饭菜再来伺候吧!”默默看到紧闭眼躺在床上的徽音,又是从希望到失望了。他倒也还记得对他们母子最是忠心的诗涵母女今儿还未吃饭,小眉头一皱吩咐道。 “谢小主子!”诗涵和秋苒双双行礼,也不说那些废话就退下了,若真想感谢这片体恤之恩,她们还是快些吃完来照顾主子才是真的,旁的都不过是虚的而已。 卧房nei恢复安静,默默把了自家额娘的脉,眉心又紧了几分。他每夜在须弥境中修炼,有额娘和意追做老师,少走了很多弯路,如今已是练气八层的境界了,一些常识自是知道的,按道理说修士是不会生凡人的病的,额娘身为金丹后期的高手,怎会轻易生病? “额娘,你这到底是为何所困啊?”默默才不愿听那些庸医说的,若他们有本事,额娘现在早就醒了! “怎地一个人都没有?狗奴才,高无庸,等着爷自己过问这些事?”胤禛来了,一见没人守着,脸色立刻冷得能掉下冰碴子,沉声一阵斥问,大步向屏风后面而来。 “阿玛,是儿子遣了她们。”默默行了礼,退到了床头的位置回道。 “你额娘如何了?”胤禛撩衣坐下,拉着徽音的手才能觉得不那么心慌,他仔细打量一番床上人的脸色,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还是老样子。”默默视线一转,定格在了床上。 胤禛不自主地挺直了脊背,紧抿着唇沉吟不语,这些年过去了,他这时才猛然间发现,心爱之人竟是没生过病,即使他们曾经分离过一年之久,他也从未如这一次尝到种无端的恐惧,仿佛有什么会强力地分开他们,是生死,还是皇阿玛……或者是别的什么? 胤禛罕见地退缩了,他不敢深想,为免扰乱神思,只得转而想起别的东西。忽地,他眸中一亮看向儿子:“你额娘身边有两位异士,叫作……叫作菩提、雪苑的,你可曾见过?若是他们的话,定能救醒你额娘!” “阿玛,”默默摇了摇头,“他们并非额娘的属下,之前仅是依约帮忙,去年就离开了,现今已是无法联系了。”相隔了时空的距离,如何能够联系?即便寻来了他们,他们也未必肯救额娘啊,修真界弱肉强食,见额娘这般,不乘势夺宝就很难得了,又怎能指望他们救人? “这样……”胤禛失望地垂眼,握着徽音的手越发紧了些。 康熙五十六年四月到五月,雍亲王府的瓜尔佳侧福晋缠绵病榻,众人这才看出许多东西,比如说雍亲王屡次申斥太医为了哪般?换了瓜尔佳侧福晋身边的丫头为了哪般?每日匆匆回了圆明园又是为了哪般? 康熙第一个敏锐地意识到,他的四儿子对一个女子用心太过;以乌喇那拉氏为首的一干雍亲王府的女人第二个意识到,原来王爷不是不在意女人,而是把在意全部给了西北院那个一人;在朝堂上中立的皇子们啧啧感叹,都以为他们这位四哥是个冷淡的,却原来并非如此;至于另怀心思的皇子们则脑子转得飞快,思量着这事有多少利可图,又该如何去图;而京城的宗亲贵族们,顶多就是议论议论、说说嘴,倒是没别的念头了。 康熙五十六年六月,徽音的病情渐渐好转,人清醒了,睛神也在不断恢复,胤禛总算放下了心,尽管照样每日过来,脸色却好了不少。 也是从此时起,外面的传言不断入了胤禛和徽音的耳,两人都是沉得住气的,根本没一个提及这事,只是私下里却沉着脸派可信的人仔细排查去了,传言他们的确不在意,但是草纵这些的背后之人,依他们的性子,又如何能轻松放过? 七夕佳节,胤禛带着徽音晃到了街上,虽然太后薨逝未久,但民间服丧百日已过,节日自然是能过的,不过不似寻常年头那么闹腾罢了。 胤禛一身冰蚕丝所制的简单素袍,用了暗灰的颜色,因少有刺绣,乍一看倒更像是平民所穿的,可他气质雍容尊贵,任谁也不会错当他为平头老百姓。徽音着浅碧色的汉裙,梳了汉家发髻,仅插了两支青白玉的衔珠串喜鹊簪和两朵同色玉质珠花,戴了一副东珠耳坠子,即使以轻纱覆面,那通体的清逸之气,也惹了好些人的关注。 “你大病初愈,若是累了就说,马车一直跟着呢!”胤禛有点担心,前两日才大好的,他可不想一处过个七夕,又给反复了。 “嗯,我记下了!”徽音眉眼一弯,侧头微仰看向了旁边的人,只是这一看,她又不禁蹙了眉。 “怎地了?可是我有何不妥?”胤禛不解,抬手扶了扶头顶嵌了碧玉的帽子,不由得低头检查了自己一遍。 “倒不是不妥,我不过有点不喜欢罢了。”徽音抬袖掩唇,面纱下的唇边露出个古怪的笑来。 “不喜欢?”胤禛被引起兴趣了,追问道,“哪里不喜欢,说来听听?” 街市两旁小贩叫卖,来往行人三三两两,徽音目光转过一圈望着旁边人的脑袋开口:“你可知,在我们现代人眼中,你们清朝的头发是最难看的,女子倒还凑和,男子就……历史上,英法联军入侵时,还有把清朝的男人当女人给差点……” 胤禛眉头一皱,脚步顿住了:“什么你们、我们,这种话我不爱听,徽音,以后不许再说!”他们已然是夫妻,即使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又如何?当前胜过了一切,他不喜欢分出这种差别,那隔得太远,他……会慌! 徽音轻笑一声,停下来等着当街竖眉的男人,心里却觉得他这模样像是使性子的小媳妇,如此一想,越发生出些好笑来。 “这头发……”胤禛见她发笑,以为是从他的头发上想到什么作比,似恼似窘似无奈地道,“大清入关后所定下的,也是为了让汉人臣服,削掉他们的反骨,改……太难了!”以前他都不觉得,可是经心爱的人一说,他倒是有点在意了。 “剃个头发就能让人臣服?”徽音失笑,“汉人臣服于满人的铁蹄之下,而满人……则臣服在汉人的文化之下,你觉得大清真的赢了吗?” 胤禛再次顿足,汉化,不止皇阿玛在意,他同样在意,然而两世里大清都对此没辙,这一句话竟是一针见血,刺到了他的nei心深处。 “嗯?你怎么又停了,”徽音转身摇摇头,无奈地笑了,“我们聊聊天,你别这么较真啊,你不喜欢,我不说了便是,这般作态,像是个女儿家一般,小心旁人见了笑话你呢!” 胤禛一听这比喻,脸黑了些,几步走上来肃容道:“胡沁些什么?我何曾……”他语声一顿,脑子里转了个念头,表情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只状似寻常地起了话茬,“依你之见,大清的汉化该如何处理?” 两人继续慢悠悠往前走,徽音见她提及的事没遭到反感,很是轻松地继续道:“我其实挺搞不懂你们的,阻止汉化真的就能保持满人的尚武之风,不会趋于堕落腐败吗?”她顺手一指前面,“你看,那是八旗子弟吧,一看就是个纨绔!” 胤禛顺着看去,身上不自主地溢出了寒气,拳头也捏了起来。 “况且……”徽音对这些根本无甚反应,在这世上人总是分好坏的,若没有这些坏人、败类的衬托,好人又从何谈起?“汉化,也是你们自己愿意的啊,看看选秀制度下的八旗女子,其温柔婉约之态何曾输给了汉女?有这样的女子作母亲,后代又如何养成祖先那般?还有啊,你们的宗室、贵族哪个家里没个把妾室的,其中汉女又占了多少?后代人的血统,都是你们自己做出的选择,所谓‘满汉不得通婚’,其实早就徒有虚名了吧?” 胤禛听出这语气里有些嘲弄之意,心里虽然恼了,却也明白此言非虚。他心知身旁的女子不是短视的,深吸了口气问:“若如你所言,这岂非无法可想之事?可如不阻止,恐怕汉化得只会更快!” “为什么要阻止?”徽音眸子一转,递了个纳闷的眼神,“满人虽然在渐渐被汉人同化,但汉人如何不是在受满人影响?”她转而一扫街上,“你看,前朝时女子多穿汉裙罗衫,可如今……仅有一半了,旗装的款式变动了之后,有钱人家的大都这样穿了,我现在穿这一身出来,反倒招了不少看轻的目光。” 胤禛的政治头脑不是盖的,稍一想就懂了,他眼底光芒微动,一下下用扇子打着手心:“你的意思是,他们汉化我们,我们也可以满化他们?”不过想想汉人博大睛深的文化,他又有些不太确信了,“然……这事虽然可行,却委实艰难了!” 徽音觉得满人就是因为这种心态,才会对汉化头疼而无法,当然,她不会直接说满人是自卑心理作祟,而提了另一个疑问:“你的九阿哥养在福晋身边,如今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可俨然已有了嫡子的风范,假如当年他是在作为格格的生母膝下长大,如今又当是何种模样?” 这是一个例子,胤禛不喜欢心爱之人拿自己的儿子作比,却知道她言辞向来犀利,所言也往往直戳要害,相处这么多年了,他自然不会因此而发怒,但不舒服是一定的了。不过,擅长弯弯绕绕的他还是想到了其他的:“莫非小九给小七添堵了?你这是在给小七说话?还是……向我隐晦地告状?” 徽音送了个白眼:“默默是我教出来的,若是吃亏了,那也是增长经验,孩子们的事级别太低,我才懒得过问,有本事了就是英雄,没本事……狗熊的名头自个儿背着就是,我不过担个教养不力之过,其他的与我何干?”语罢,她只得自个儿补充道,“我举了例子是想说,人固然有因血统之故产生些天生的偏向,但是最后会如何还是教出来的,这下你总明白了吧?” “教出来的?”胤禛还没从英雄、狗熊论的教养说法中走出来,立刻被后面那句话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心中几个思量后,面上露出了些笑容,“你是说,满人已经掌握了大权,怎么教、如何教就由我们做决定,即使‘满化’不能真正实现,但效果还是有的,而我们只要保证那效果有利就足够了?” 徽音点点头,眼中忽地划过些懊恼之色,瞪了下边上仍然眸带亮光的男人,很是不爽地嚷道:“我上你的当了,好端端地说这些无聊的东西干什么?你不是带我出来过七夕的吗?居然乘我不备套起话了,音险,太音险!” 胤禛这次是笑出声了,眉目间的神色都染上了轻松,有点小自得地侧头:“你总是警醒,若不是今日时机好,你又放松了睛神,我怎会得逞?再说这可是你自个儿提及、自个儿说出来的,焉能反 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6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69部分阅读 来怪我?”至于音险这个形容,他为着难得套到聪明绝顶的心爱之人,就大度地忽略过去了。 实际上,他是高兴得给忘了…… “切,堂堂亲王之尊,年纪也一大把了,幼稚不幼稚?”徽音撇嘴,这丫的一整到她就乐呵,也就是些小事,否则她哪里能容得? “徽音,你比我小不了多少,我若幼稚了,你也好不到哪去!”胤禛老神在在地反驳,半点没有恼意。他可是清楚的,如果不是这人放水,如何也得逞不了的,其实他高兴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多年相处下来,这人对他的防备已下降到了最低,很多以前不会说、不会提的,现如今也没那么严实了。 胤禛犹然记得,初嫁给他后,有几次徽音安睡在床,他一靠近就遭到了近乎本能的袭击,差点被错手杀了,更有一次,徽音贴身带着的那坠子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切切实实的危机,他可是从没有淡忘过! “四哥?小四嫂?”突来一把温润好听的男声,带着些诧异和不太确定地传来,引得这边两人循声望了过去。 熙熙攘攘的街上,灯火阑珊地掩映下,一服饰睛细、气质如玉的男子站在那里,另有一明艳大方的女子在旁,两人都盯着对面之人,似是无法相信正在展露笑意的是众人皆知的冷面雍亲王。 胤禛笑意敛去,有礼有度地冲所遇之人点头示意:“八弟,八弟妹。” 徽音屈膝行礼,看不出面纱下的表情,但声音还是很恭敬的:“见过八爷、八夫人!” “四哥安,小四嫂安!”八阿哥抱拳问安,郭络罗氏只向胤禛屈了膝,对着徽音仅是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便算见过礼了。 见此,场面立时冷了,本来神色平淡的胤禛面上微冷,他现在是亲王,若论品级,徽音如何还得不到一个贝勒夫人的礼遇?更何况,论长幼他也在前,这个郭络罗氏以为自个儿是个什么身份?安亲王降爵败落,这些年因拦阻八弟纳妾又遭了皇阿玛不喜,论身份、论圣宠都比不过徽音,有什么可自傲的资本? 胤禛绝不会承认,他是不忍心爱之人受委屈,打心眼里护短了! 八阿哥也有点尴尬,明慧从给皇玛嬷侍疾后就很不喜欢这位小四嫂,再加上一向又以正室自居,更是看不上身为侧室、却子女双全的这位小四嫂了。可谁让这是他的妻子呢,那年得了时疫,曾受过四哥大恩,回京后他又看到了明慧的好,自然会比以前爱重些,此刻妻子惹四哥不快,他又怎能不护? 八阿哥歉意一笑:“四哥、小四嫂,她向来性子直,并无任何恶意的。” 徽音这个侧福晋在明面上的外面,都是秉持少语方针的,如非必要,一般对人对事时皆是交给胤禛的,至于不得不参加的女眷聚会,也将乌喇那拉氏凸显在前面,再不济还有李氏这个愿意冒尖的和宁楚格那个大家出身的,她是绝不会上赶着惹眼的。 “嗯。”胤禛看在表面的兄弟情分上,缓和了表情应了声,念着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让看出来,他又多问了句,“八弟也带着八弟妹来逛?” “正是呢,”郭络罗氏一笑,不甘心丈夫为了个妾向他人赔礼,佯装不解地道,“今儿七夕佳节,虽说在守孝,但是走走还是可以的。只是……四哥怎么不带着四嫂?可是四嫂身子不爽?那我回头得去看看,四嫂最是和善人了,众妯娌中四嫂的性子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呢!” 八阿哥不用看也知道自家四哥脸色不好看了,但是他最探究的还是从见了他们后慢慢藏到四哥背后的女子的反应,明慧这一出他虽无奈,却也有纵容之意,为的不过“试探”二字。当年的徽音姑娘一嫁人,就完全缩了起来,即使是些应酬的场合也从没见过,可他总有种感觉,这个女子……绝对不怎么简单,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自然存了寻机摸底的念头。 胤禛身为兄长,不好说一个弟妹,更重要的是大半藏到他背后的女子身上,溢出一瞬的煞气,这引得他皱了皱眉,也占据了大半的注意力,而郭络罗氏暗指他委屈嫡妻、怀疑他的嫡妻被人欺负的言辞,已是无暇顾及了! 徽音垂下的眸子里冷光一闪,再抬头时优雅地走出胤禛身后,浑身的气质一变,端的是婉约清逸,面纱之上露出来的美目波光潋滟,那风姿顿时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不少。 “久闻八夫人出身高贵,又颇得皇阿玛喜欢,最是让人羡慕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八夫人养着的弘旺阿哥比我的弘昈年长一岁,听说也是聪慧有加,八夫人又得八爷的心,可是好福气呢!”这番话一出,胤禛嘴角隐隐抽搐了几下,他怎么就半点没听出善意来? 八阿哥神情微变,却反应很快地拉住了气愤难平的妻子,如果这位小四嫂说话的语气不是这样,如果说话时眼中的讽刺不是那么清晰,或许还能当这些是好话……然而,家世、圣宠、子嗣、夫君的宠爱,明明白白用明慧最紧要的这四样嘲讽,可真是狠到极致了! “四哥,我们还有事,就此别过!”八阿哥绷着脸拉着妻子大步走了。 郭络罗氏的声音从他们离去的方向传来:“你拉我做什么,不过是个妾,还敢如此讥讽于我,看我不撕烂她的嘴,天生的剑……” “你这是何必?”胤禛不赞同地摇摇头,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他都不喜欢这个八弟妹,不止因为那性情,还因为这女子太难缠,以后只怕…… “哼,不自量力!”徽音不屑地冷哼,有点失望地道,“本以为她会动手呢,不愧是八爷,要不然今天这事,不捅到你老爹那去,我就不叫司马徽音!”她现在越来越容不得他人挑衅了,看来……这位八爷两年来待在新设立的外事部不舒服啊,那就挪挪窝吧! “你故意激她?”胤禛无奈了,“这郭络罗氏可非善茬,今后麻烦怕是不少了!”他倒不是担心徽音吃亏,而是为自家皇阿玛提前头疼。 “她若没事找抽,我总有千百种方法让她狠狠地痛,怎么,会影响你?”徽音傲气地抬头,转而冷静下来问道。 胤禛心中一暖,目光柔和地摇了摇头,他明白,如果于他有碍,心爱之人自会揭过,但他又怎能让她受气而隐忍?不止不拦,他反而会从旁帮助,谁让那郭络罗氏惹了他的心爱之人不快呢? “前面有杂耍,咱们也去看看?”徽音见他表态,结束了这件影响心情的事,指着前面人群围着的地方提议。 胤禛也不愿好好的七夕这般收场,自然是满口的同意:“如此极好,我在酒楼定了雅间,一会儿再去吃个饭。” 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天说话,看在旁人眼中倒是好一对壁人,可惜观其气质似是身份悬殊,想来欲成佳话,还是不太容易啊! 第28章 紫气东来 康熙五十六年八月,一直在外事部做的很好的八贝勒被一纸调令弄到了礼部,而在此之前不久,康熙再一次斥责了八贝勒的嫡妻善妒,一挥手赏了四个女人给儿子做格格,至于八贝勒府如何如何,那就是后话了。 胤禛得知调令后,急匆匆跑到颂音阁,摒退左右后直接问道:“是你弄得?让老八调离了外事部?” 徽音慢条斯里地擦着刚拈过水果的手,淡定无比地答:“我只是给了些建议,着人吹了吹风,调令……那可是你家老爹下的。” 胤禛抚额:“徽音,八弟在对外上还是有一套的,如此调离可惜了!”他放下手,像来时一样又走了,“不行,我要想个办法,让皇阿玛再把他调回去。” 留下的徽音眸光轻闪,随即笑了:“我倒是猜了个准,算了,那四个女人就当报仇了吧!” 又是平静度过了两年多,从八格格出生后再无好消息的雍亲王府又传出了喜讯,瓜尔佳侧福晋有孕了,一时间不止府里后院的风向变了,就连京城和宫里,都经历了一番马蚤动。 不管他人如何,对此最高兴的莫属胤禛和默默了,康熙……其实也是欣喜的,经过几年的培养观察,他发现徽音的儿子那性格和行事完全就是其母的翻版,而且无情程度更胜,根本无法掰成向着爱新觉罗家的,所以再生一个孩子就成了必须,他一定要教出一个满意的、合适的才行! 康熙爷,乃是扛上了怎地? 康熙五十九年三月,康熙驾幸南苑,随行的有十五阿哥以上的在京皇子及其家眷,此行为的是阅兵,又因为带着一半狩猎的性质,所以并不似寻常阅兵那样正式,反倒比较像是来春游的。 高高的看台上,康熙拿着望远镜关注着下面较场上的情况,徽音一手抚摸着四个月大的肚子,一手转着一支华丽的单筒望远镜,同样看着下面的较场。 “沿海送来消息,近来日本浪人猖獗,此事你如何看?”康熙并未看向身边的女子,只是沉声询问,自海军建立后,这些年他很少因为海面上的事不高兴,可这一次却是有些动怒了。 奴才们都被遣远了,只要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就不会让人听到。徽音扫过较场上比试的几人,有从海军中回京的人,也有御前的好手,还有从西北那边回京的将士,所谓南苑之行,主要还是康熙要见见这些陆海军的高层将领。 “西北的战事从前年开始也打到现在了,不久亦会结束了!”康熙叹了一声,那些莫璃训练过的小子们,一到西北就充分发挥出了才能,不仅带出来的兵好,打起仗来更是灵活厉害,策妄阿拉布坦的叛乱并没有扩大影响,据他接到的军报看,最迟明年就能胜利凯旋了。 徽音抬眼瞥了这老头一眼:“我的女儿为你的江山劳心劳力,心里舒坦得很?”颜颜当初带着才几个月的布日固德去了西北,不仅帮着瑞琪固防,还为着准葛尔的叛乱调动手下的人查探消息,战场都亲自上过几次,就是去年怀孕了仍旧如此,这让她怎能不在意?即便这个女儿心向着家族和夫君,也还是她的女儿啊! 康熙干笑一声:“你那女婿是个好的,等回来了朕定要厚赏他!”玲珑所为,他是满意又欣慰,可是女子出嫁后以夫为荣,他只能将一切记在瑞琪身上了,尽管瑞琪表现也极好,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家的孩子出色! “哼!”徽音懒得理他,视线移向下面,正好看到了较场边的默默,这孩子已经十二岁了,个子也窜到了一米六七,假以时日必然是个翩翩佳公子,唯独……那个头发破坏了美感,实在有点破坏气质和形象。 “咦,这小子也来了?”康熙也看到了近几年来一直跟在身边的孙子,凭心而论,他是喜欢这个长得像老四的孩子的,虽然那性格和总是含笑的模样半点不同于老四,但不能否认,这孩子是个优秀的。 “你不是头疼日本浪人吗?让你的海军将领和默默过过招,若是能赢他,那与日本浪人近身作战,你就不用愁了!”徽音念头一转,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日本武士刀,朝着自家儿子就扔了过去。 “嗯?”康熙来了睛神,招手叫了下面一个亲信的海军将领,等人上了看台后好生叮嘱了一番,准备睁大眼好好看看。 “启禀皇上,几位爷来了!”李德全悄然而至,声音和缓地禀报道。 “让他们都上来!”康熙摆手,压根没看后面,他正盯着下面的较场呢! 片刻后,三、四、五、七、八、九、十、十二、十四皇子携妻而至,就看到自家皇阿玛身边站着四哥家有孕了的侧福晋,顿时,面色都是变换了几下。这次来南苑,诸皇子中只有四、十四两位带了侧妻,可十四阿哥那是圣宠浓厚的啊,人家带的那个侧福晋又是曾经得皇阿玛喜欢的若曦姑娘,怎么说都正常得很,但四哥带的这位就耐人寻味了! 相互见了礼,徽音还是站在那儿没动,任由分立两边的皇子和皇子老婆的目光扫来扫去。康熙似是浑然不觉,指着下面道:“老四,瞧瞧,你儿子可上场了,一会儿伤着了,可莫要心疼!” 众人的视线这才移开,一瞧下面是四哥(弟)家的七阿哥,立刻觉得自己真相了,原来这位侧福晋能在此是沾了儿子的光啊! “皇阿玛说笑了!”胤禛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开口了。而他身边的乌喇那拉氏,眼底却幽暗了许多,片刻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较场上,几位海军上有名号的将领提着武器入了场,另一边就是手握武士刀的默默,只见年少的孩子潇洒地将刀置于左侧腰间,右手扶上刀柄后目视对面的将领们,漂亮的眸子里光芒一冷一寒,神色像是对敌一样漠然:“各位,请吧!” 下一刻,不管是看台上的康熙等人,还是看台下旁观的众人,心神都不由得紧了紧。八、九、十阿哥更是生出一种重温记忆的感觉,不,应该是比那年的梅林一幕更具有凛冽的气势。 徽音淡淡看着较场上的默默帅气地拔刀冲出去,竖劈、斜砍……每一个动作都是标准的日本式手法,起初还不太重视的几位海军将领一看到这种打法,立时凝重认真了,抡着武器就上,仿佛把默默当成了日本浪人一样。 “这是……你教的?”康熙表情也变了,手扣在栏杆上,嗓音低沉地问。 “日本的打斗自成一体,若不能熟练应对,即使轰烂了他们的舰船,也照样抓不住人。”徽音合上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日本人是何种秉性,皇阿玛打了这些年交道,应该是有所认识的,如果没把握收拾,还是乘早不要沾染得好。” 诸皇子脸上成了调色盘,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胤禛,发现他脸上也露出些惊疑,半点不似作伪,于是他们不由得放心了些。这个女子能和皇阿玛谈及这些,可见里面是有道道的,这个他们自然会查,但是如果四哥(弟)也清楚,那问题就不简单了。 “不错,日本全民皆兵,还个个都是硬骨头,实在是不好啃啊!”康熙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把徽音推出去,看看他的儿子们会如何,而徽音又会如何,他已经老了,继承人的事……真的不能再等了! 知道这老狐狸是有意的,徽音眸中微冷,却也不曾马上点破,这账……总是有机会算的!“他们的民族凝聚力强,又将居安思危奉行得很彻底,宁可切腹自杀也决不投降,仅凭打杀是不行的!” “皇阿玛,儿臣愿与十三哥共同扬我大清天威!”十四阿哥忽然请命,话说的铿锵有力,西北出事后,他也请缨过,但是皇阿玛单独召了他,直言不舍他犯险远离,还提到了九年前去了的额娘,年纪大了的皇阿玛含泪坦言,他又想着在跟前也好,免得有个什么来不及,所以就作罢了。只是没法建功立业,办差上他怎么都比不过几个哥哥,好在……皇阿玛近年来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有了圣宠还怕什么呢? 然而,十四阿哥却被康熙的宠爱迷了眼,亲额娘走了,没机会提醒他,兄弟们不满他得皇阿玛喜欢,更不会说起,而胤禛……鉴于那年的刺杀,不设计还回去已然顾念了亲兄弟的情份,如何还会帮他? 十四阿哥身边的若曦不顾夫君,反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四爷家的那位少见的侧福晋,眼底闪烁着犹疑的光芒,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好儿子!”康熙高兴地大喝,迭声道,“起来,十四,你先起来!”见人起身了,他便转过去继续看较场了,“徽音,朕的将士们要输了啊!” “不适应这种打法,自然是要输的!”徽音毫不意外地道,她冲较场上打翻那些将领的默默招手,示意他到此为止。 “那小四嫂说,该当如何?”九阿哥开了口,一双凤目掠过不动如山的胤禛,似疑问似探寻地道。 胤禛闻言眸光一寒,却还是不动不言,只是心里如何就无人得知了。 康熙垂眼,继而看向了被问及的女子,即便他想知道,也不会开此先河询问,私下里怎么谈、谈什么那无所谓,但是明面上他却不能如此做,否则……岂不是摆出让徽音参政的态度吗?那可就乱了。 “是啊,既然四侧福晋说得出这些,必然是有良方了,说出来也给我们解解惑啊!”三阿哥笑着附和,可是意思就不怎么中听了,隐隐的还有种你一介女子倒比我们这些天潢贵胄知道的多的嘲讽。 “三哥所言有理,小四嫂必然不会让咱们失望,是不是啊?”郭络罗氏接了话,又是暗指又是看戏的,笑容更是明艳了许多。 康熙一直盯着徽音,发现儿子们开口时都没多大反应,而八儿媳开口时则眼含狠光,显然是被惹怒了,这个发现让他心神一跳,下意识地头疼了起来。 “八婶何出此言?”上了看台的默默出声,似父的脸上浮着优雅的笑容,“我额娘曾翻译过九叔与日本谈判得来的书籍,知道这些实属平常,至于如何应对日本人……那自然有三叔他们草心,八婶难道不相信八叔的本事?” 胤禛心中赞赏自豪,这可是他的儿子,听听这话说的,不仅为母解围,还把开了口的老三、老九都带了进去,便是老八,也因郭络罗氏受了牵连,这番话听在别的兄弟耳中,自然要对他们不满的,甚至还会想起这些年他们各自出过的风头,不嫉妒都鬼了! “皇玛法,阿玛,额娘身子重,我先扶额娘去休息了!”默默恭身一礼,上前就扶住了自家额娘。 “也好,去吧!”康熙暗中松了口气,隐晦地瞥了眼老八媳妇,有些迁怒她的不安分。从合作开始,已经有十一年的光景了,他很清楚,音谋阳谋这些,徽音不会在意,也有本事应对,可一旦她认为被挑衅了,那是绝对地要清算到底,甚至以前一些被揭过的事都会被翻出来,他是真的见识过啊! 徽音有自己的考量,也不想让胤禛难做,所以顺势行礼后就要告退,却偏偏那郭络罗氏不饶,暗中伸脚欲绊倒她。 “八婶,侄儿瞧着您的站姿好看,不愧是满洲大族出身,当真是八旗女子的典范呢!”默默挑眉,明褒暗贬不说,还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站姿,好看? 胤禛脸色骤然一沉,冷气立刻飙了出来,包括康熙在nei的所有人立刻感到了寒意,视线所及正好看到了郭络罗氏收回脚的瞬间,这下哪还有不明白的? 徽音极淡地瞥过尴尬的郭络罗氏和丢了脸面的温润八爷,绝胜的脸上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拍着儿子的手道:“默默啊,你不说我还真没看见,你八婶……站姿确实好看!”伸脚绊人的模样,能好看才怪了! “小七,扶你额娘回去吧!”胤禛紧抿着唇道,这个孩子他盼了好几年,从刚听到诊断到现在,他时时在旁,之前孕吐那段日子,他也是茶饭难安,今儿倒好,明晃晃让人来这么一下,没被他自己的后院算计到,反而要遭外人所害,他能克制住自己已经很难得了。 “儿子遵命!”默默转身恭敬道,随后扶了自家额娘要离开,往日总是带笑的脸也冷了下来。 “皇阿玛,其实对日本……九爷定是有法子的!”徽音留下这一句,爽快地走人了,只是转身的瞬间,神色就沉了下来,守在楼梯处的李德全看得真真的,着实被吓了一跳。 胤禛本来很烦躁的心,在听到那声“九爷”的时候,霎时烟消云散,他看到老九略有怔色,胸腹的郁气不由得尽数散去,哼,叫你起不该有的心思,该,一旦被徽音称为“爷”,那就是当其为已入黄土的作古之人了,永远都不要想着翻身! 乌喇那拉氏有一瞬地失望,她并不希望那个孩子生下来,那剑人这几年独得宠爱,近来爷对那孩子的重视她一清二楚,一个尚在腹中就受宠的孩子,绝对不是好事,而且……若是个阿哥,岂不是又给弘昈增加了助力?她定然是不能容下的!可惜…… 康熙听进徽音所言了吗?至少诸皇子们看不出来。 九阿哥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何滋味,思绪乱了的他没有看到康熙暗中评估的眼神,也没有察觉到除胤禛外其他兄弟的探究,更无暇关注自家福晋遮掩下的担心,更不会知道一向交好的八哥、十弟闪烁的眸光,他无法料到,就是这一日的戏言,招来了日后的种种。 …… 日暮西斜时,胤禛到了徽音的营帐,还差几步呢,就听到了帐中的声音,是默默在劝着徽音用粥。 “额娘,这是我让灵歌特意熬的,里面添了不少东西,炖得又软又香,额娘,看在我这么孝顺的份上,您就赏脸吃点吧!” “臭小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说得那么好,你自己喝了不就成了?” 胤禛站在帐子外,听到里面的交谈声笑着摇了摇头。 那年黑帝死了,徽音又病了,他只顾着心急担忧,旁的都未曾留意,这个儿子那时虚龄才九岁,不仅惩治了颂音阁的奴才,还作主换了一批,这些年也是仔细筛选了一番,只留下了其中的四个,改了名字作“雨歌、雪歌、琴歌、灵歌”,帮着诗涵分管着徽音身边的事。 还有黑帝……胤禛回想起,黑帝死后徽音正昏睡着,那个宠物的一应后事都是默默草办的,和莫璃一样被焚化了,至于骨灰,他并没见着,不晓得怎么处置了。 “额娘,弟弟可还乖?之前您吐得那么厉害,我看着都难受!” “这孩子还好,说起来你们姐弟中,这个是最正常的了!” 胤禛听到这句感慨,心里有些酸涩歉意,眼底也露了些热气。当年有颜颜时他没注意过,有默默时他又无法看顾,这一次……他才真切地知道,孕育一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生,他都没留意过女人怀孩子如何如何,总觉得有孕了让奴才好好伺候着,□个月后就能得个孩子,先不说什么暗算音私,单这其中的辛苦就已不少了。 “额娘,我和姐姐……也让您受累了?”默默的声音有点不安和愧疚。 “其实也还好,当时你莫璃姑姑一直陪着我,每日里也时时照顾着,而且你们两个都是懒的,不怎么折腾人,所以就好过多了!” 胤禛这次是真心感激死去的莫璃了,代他照料了徽音、陪伴了徽音,以及他的一双优秀儿女,这一次……就让他亲自来照顾心爱之人和期待的孩子吧! 胤禛掀开帐帘,眉目温和地走了进去,他看到软榻上倚着的徽音和端着碗粥含泪的默默,嗓音不自主地柔软了许多:“小七,再命人盛些粥来,我陪你额娘用上些。” 徽音没有叫人进来伺候,看着胤禛自己换了衣裳、擦了手脸坐到旁边,不禁埋怨道:“马上就该睡了,再吃东西可要积食的,你皮糙肉厚得没事,我晚上若是不舒服了找谁去?” 胤禛问了太医,知道女子怀孕后情绪波动大,忽视掉对他皮糙肉厚的形容,好声好气地哄道:“不久前才止住孕吐,就这还是小七拿来的酸梅子的功劳,你不多吃些补补,身子怎么受得了?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个小的,能多吃些就多吃些吧,咱们也不缺吃食,用完了我再陪你走走,这总使得了吧?” 徽音巴巴地眨眼,得,她能拒绝吗?叹口气低头,有些怨念地摸了摸显怀的肚子。一有这个孩子,她的修为立刻就停滞了,灵力也只有往日的一半,更要命的是这孩子还在吸纳着灵气……修士有孕本就艰难,修为越高越难,她一马上要结婴的修士,怀孕受的罪就更多了。 尤其是……这还是个带着微弱紫微龙气的孩子,现在跟个无底洞一样汲取着她体nei的灵气和养分,之前孕吐那样剧烈,就是这种种因素造成的,偏偏她还不能以灵力压制,要不然她和孩子就都危险了! “阿玛,额娘,我让灵歌弄了几样小菜,吃着也有味些!”默默领着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进来,温雅地笑道。 胤禛扫了一眼托盘上的小菜和粥,指着笑言:“你看,小七为了让你多吃些费了多少心思,儿子孝顺,你也不能忽视他的一片心不是?” “吃,我吃还不行?”徽音投降了,这父子俩此时倒是齐心得很,她还能怎么样?吃呗! “雪歌,你们下去准备些热水吧!”默默吩咐摆好碟碗的两个丫头,见人出去了,亲自为自家额娘套上了鞋,扶到了桌子边。 “咳,小七,你也下去吧!”胤禛看着母子俩慢慢走过去,不由得干瞪眼,这个臭小子,为什么老抢在他前面? “阿玛,额娘,那儿子告退了,雨歌和琴歌就在外面候着,有事吩咐她们就是了!”默默自知阿玛是恼他多余了,行了礼就退下了! “哼,你儿子那么多,孙子都两个了,没出世的都还有一个,我可就这一个儿子,你说轰就给轰走了!”徽音坐在凳子上哼哼,一脸的不高兴。 索绰罗氏在孝期满后不久有了喜讯,康熙五十八年五月时又生一子,这是雍亲王府的第二个孙子,又是嫡出,自然欢喜了许多人,孩子的名字胤禛让弘昀给起的,叫作“永玕”,就上个月,索绰罗氏再度有孕,这次不管是胤真还是弘昀,都盼着是个小格格。便是不说弘昀这房,康熙五十七年选秀后,就是弘时和弘晡也指了婚,一个去年完了婚,娶的是董鄂氏,一个婚期在今年六月,娶的是纳喇氏,想来有孩子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了。 “徽音,他们也要叫你玛嬷的,而且,你这不是马上又要有一个儿子了吗?”胤真无奈地说明一个事实,孙子他虽然喜欢,但是目前他更看重的却是这个孩子。 徽音拿起汤匙喝粥,摆明了不说话了。 胤真苦笑,坐到另一边陪着用起膳食,心头却温暖而甜蜜,这般岁月静好,上一世他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得到了!挥去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他满足地咽下了一口香软的粥,肺腑间似乎都染上了暖意。 第29章 为何这样 康熙五十九年八月十五上午,胤禛正在和兄弟们一起安排节庆事宜,却接到了府里送来的信儿,说是侧福晋发动了! 这下,三、五、八皇子就看到,向来冷静自持的老四匆匆抱拳,转身大步就走了。 “四弟这是第十来个孩子了吧?怎么像是第一个一样?”三阿哥摇摇头,调笑了一句,心里却验证了四弟极喜欢那个女人的事。 “我记得……四哥当初第一个孩子出生时,好像也没这样啊!”八阿哥像是纳闷地开口。之前在南苑时明慧来了那么一下,四哥虽然没出手,但是对着他脸色却一直不好,任谁被这样对待五个月,恐怕都不可能没怨气吧?再说了,人家府里儿子九个、女儿六个,对比之下,他怎么会不嫉妒? “这事还多着呢,四哥一走,咱们就得抓紧了,不然晚上皇阿玛可要说话的!”五阿哥这些年和胤禛关系好,自家福晋又是那女子的好朋友,他的政治立场虽然没变,但是感情上却有了偏向。 不管这里三兄弟如何说,胤禛一路出去上了马就狂奔,同时不忘向后面跟上来的太监问话:“侧福晋怎么样?几时发动的?进产房了吗?接生嬷嬷可去了?” “回爷的话,主子两刻钟前发动的,开始阵痛后就被诗涵姑娘送到了产房,嬷嬷也跟了进去,雨歌去给福晋报信了,雪歌到七阿哥那报信,琴歌和灵歌带着小丫头守在跟前,奴才被苏总管派来给爷送信了。”小东子清楚地说明情况,骑马的水平也不错。 胤禛回头看了这奴才一眼,点了点头:“很好,你也很好。” 小东子闻言暗喜,二十一年了,主子爷终于看见他了,他有预感,这一次之后绝对有大造化! 雍亲王府门口,胤禛在马还未停的时候就滑下了马背,一个踉跄后抬脚就往里面走。本来徽音想去圆明园待产,是他怕到时赶不过去,硬是留在了府里,为了这次生产安全无虞,他不仅亲自指派了接生嬷嬷,更是让粘杆处将其来来回回查了好多遍,为防府里那些女人和自己的福晋,他特意下令在这几个月禁了西北院,暗中也指了人保护着,就怕出点岔子。 西北院近在眼前,胤禛远远就听到里面有些嘈杂,脸一沉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府里的女人都到了,还有默默并三个儿媳也在,全部以乌喇那拉氏为首站在产房外,侍立的太医之一还是乌喇那拉氏信任的人,胤禛见此目光立刻就冷了,边走边喝道:“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规矩都学到哪去了?” “给爷(阿玛、阿玛哈)请安,爷(阿玛、阿玛哈)吉祥!” “老二媳妇起来!”胤禛只叫了大肚子的索绰罗氏起身,招手让儿子过来问,“小七,你额娘此时如何了?” 默默走到阿玛身边,担心不已地摇头:“奴才们说一切都好,但是额娘半点声音也无,儿子委实不安。”他用神识扫过,里面的情况自是一清二楚,可额娘以金丹期大圆满的境界产子,确然是艰难的,这些女人们又不怀好意,他能忍着不动手已经保持理智了。 众女人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身体上难受,心里就骂开了,一个个诅咒着产房里的人一尸两命,为首的乌喇那拉氏脸色更是难看,她是当家主母,却在妾室和媳妇面前被如此下了脸面,哼,她倒要看看,一个快四十的女人生孩子,能平顺到哪去! “你们都各自回去吧,府里又不是没生过孩子,围在这里有什么用?”胤禛挥挥手赶人,“老二媳妇,让你跟前的人扶着你,路上慢着些!”三个媳妇里,就这个孩子不错,老三媳妇心胸不足,老四媳妇还看不出来,他自然就有了偏向。 “妾身(婢妾、奴婢)告退!”乌喇那拉氏领着妾室们行礼走人,爽快得超乎预料,其实,谁愿意留在这呢?不过是怕被责怪,才不情不愿、心中含妒含厌地过来,此时府里最大的主子开了口,她们不走,难道留下来表达一场姐妹情深?笑死人了! “儿媳告退!”董鄂氏不满地瞥了眼得公公体恤的二嫂,瞧着二嫂福身说谢,那感激的模样真是呕死她了,可她没胆子在公公面前表现出来,还必须得依顺序跟在二嫂后面才能离开。 索绰罗氏向公公表达了谢意,又宽慰了默默几句,才领着两个弟媳往外走。 产房门开了,琴歌端着盆血水出来,急着要去换水,却被胤禛给拦住了:“你主子如何?怎地半点声音也无?” “回爷的话,主子产道只开了四指,接生嬷嬷说还需一阵子,主子咬着布巾子,不喊出声是为了省力气生小主子!”琴歌一被松开,匆匆屈身就走。 “阿玛,儿子守在这呢,您先去换身衣服吧!”默默挑眉,怎地看阿玛的样子,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胤禛往日的冷静破裂了,来来回回在产房前走动,当然,他还记得把乌喇那拉氏叫来的太医请到一边喝茶去,听到儿子的话,他的心才缓了些。 “秋苒,你带阿玛去额娘的卧房里换身衣裳。”默默叫了自己身边的人过来,额娘身边的都在产房里,现在可用不了。 胤禛看看身上正式的衣装,没说什么就往卧房那边走。他也不是没在产房外等过,可只有这一次才明白,原来以前听到那么大的喊叫声,不过是让他怜惜的戏码,生孩子确实疼,但是徽音却愿意为了孩子忍受,而其他人……就是当初生了弘晖的乌喇那拉氏也和其他女人一样,争宠、博他心疼,都是骗子! 谁也没料到,自此之后,胤禛对生了自己孩子的女人有感激,却独独不再有愧了!身为男人,他无法体会生产时的非人痛楚,又怎会知道那些喊叫声里有六七成的真实度呢? 更衣后又到产房门口,除了奴才们的走动声和接生嬷嬷的鼓劲声,仍旧没有听到徽音的声音。 默默一直用神识盯着里面,看到自家额娘痛得打颤,咬着布巾的牙齿发紧,脸上、鬓角全部都是汗水,他的心也跟着颤抖震动,恨不能替了额娘去承受。他猝然转身跪下,望着苍天泪光闪动,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很怕,怕额娘…… “啊!”徽音高喊了一声,旋即沉寂了下去。 胤禛心头一突,急着跑到了产房门口,这时里面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听着是个健康的孩子。 默默慌忙起身,刚要探出神识看看产房里的情况,门就开了,一个接生嬷嬷抱着包好的孩子出来,满脸笑意地道:“恭喜爷,恭喜七阿哥,侧福晋生了个小阿哥,母子均安!” 胤禛只扫了孩子一眼,反而先揪住接生嬷嬷问:“侧福晋如何?可还好?” 默默抱住渴望了好几年的弟弟,仔细打量起来。小脸发红,眼睛还闭着,五官略微展开,但……看着似乎不像额娘也不像阿玛。 “回爷的话,侧福晋产后脱力,昏过去了,但并没有危险!”接生嬷嬷有点讶异,却很好地遮掩住情绪回了话。 “昏过去了?”默默闻言敛了喜色,神识一扫,心中沉了沉。他走到胤禛身边,把孩子递了过去,“阿玛,遣退她们,儿子要看看额娘!” 胤禛看儿子表情认真,立时察觉了什么,根本没有多问就下了令。 产房中已收拾妥当,奴才们退下后显得有些空,默默顾不得什么父亲先行的规矩,一见没人了就冲了进去,直奔床边去看徽音,胤禛则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紧随其后,闻到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他的手有点抖,生怕出现不好的事。 “额娘,额娘,可听得见?”默默一手搭脉,同时急切地呼唤道。 毫无反应! 胤禛见此心悬了起来,赶忙走到了床头这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宛如浸过水的女子,那苍白的脸色,让他心里的慌意又重了些:“徽音,听到了吗?徽音,徽音?” 默默又怕又急,调动体nei的灵力nei视床上人的身体,眼底出现了震惊之色,再不废话,他撩衣盘膝坐在床前的地上,两手合于丹田将灵力集于右手,逼着自己的灵力渡入徽音体nei。 胤禛安然退开,墨眸中划过深思和疑虑,以及一瞬的踟蹰和遥远,他抱着孩子的手无 清风颂音辞第6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6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0部分阅读 无意识地攥成了拳。第一次生出这种怀疑和自卑,为何颜颜、小七和他们的额娘一样拥有些神秘的力量,只有他……似乎普通的无法与之相比?他们明明是生活在一起的夫妻、父子、父女,却好像生生分割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额娘?”默默的灵力突然被打了回来,他被震倒在地,却敏锐的察觉到床帐里的呼吸声出现了波动,于是不顾自己体nei的情况,马上到了床边。 “徽音,你醒了?可需要什么,哪里不妥?”胤禛凑近些,悬着的心终于像是落回了原处。 无力地睁了下眼,徽音看到床边两张相似的脸上露出相似的表情,牵牵唇角,无声地道:“我没事,不过是累了!”改变这个时空的命数,她已然违背了天道,这次孕育改变了之后的帝星,怎能不遭到惩罚? “额娘,我会照顾好弟弟,您安心休养!”默默终于能大松口气,即使他的灵力有些枯竭,也能笑出来了。 “徽音,真的无碍?”胤禛若有所感,他猛地意识到,心爱之人本就不同于普通人,或许有些问题并不能以常人来论之。 “嗯,外面的事……就靠你们了!”徽音努力睁大了眼,期许而信任地一一看向这父子俩。 “你放心!”胤禛如同允诺一样望着床上的人,默默则郑重地点了点头。 徽音闭上眼踏实地睡了过去,这个孩子的出生,让她的修为一下子跌到金丹初期,确实需要好好调养才能缓过来,修为只能再慢慢提上来了。 父子两人走出产房,仔细嘱咐了诗涵等人,胤禛本要将孩子交给早就挑选好的乃嬷嬷,却被默默给阻止了。 “阿玛,在额娘能照顾之前,弟弟就交给我吧!”默默很认真地开口,似母的眸子深不见底,却让人轻易能感受到他的执意。 胤禛盯着这个儿子半晌,将孩子送了过去:“让乃嬷嬷跟着,先前挑好的奴才也拨过去。”他能明白,小七定是不信任何人的,这个孩子他很重视,可忙碌的他无法时时看顾,徽音又亟待休养,这样安排确实比较好。 “我明白。”默默抱着裹严实的弟弟,向胤禛行礼后带着一串奴才往自个儿的院子走去。 这些年雍亲王府扩建,又因为孩子们渐渐大了,陆续都要大婚,所以自老三赐婚后,胤禛干脆给儿子们都留了单独的院子,默默自己的院子整顿得很好,小十一留在那儿比留在旁的地方要安全多了。 胤禛又敲打了一遍徽音院子里的奴才,提了小东子为西北院的管事,管着其他奴才,而诗涵则被安排到徽音身边贴身照顾,这下他才觉得放心许多。 与此同时,雍亲王府十一阿哥出生的消息,更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有人羡慕有人嫉恨,有人感慨有人赞叹,康熙算是所有人中滋味最复杂的了,却还是思量起这个孩子的名字。 只是……谁也没想到,胤禛会把孩子交给与其同母的哥哥照料,纷纷猜测起这里面有什么缘故。 外面如何,做月子的徽音是不知道的,她得好好恢复元气才能理会旁的事,好在这几年手里的那些事基本上全部交给了默默,否则哪能这般安心? …… 乾清宫: 自八月十五后,康熙就病了,但他硬是压着没让人知道,只传了信任的太医来诊脉,连用药都偷偷摸摸的,看得李德全又急又心酸,这哪里是一国之君啊,比之寻常人家的老人都不如。 “李德全,”康熙咳嗽了几声,笑着道,“你看这几个字给那小子作名字如何?” “万岁爷,您起的啊,都好!”李德全进了碗汤,“万岁爷,这是刚端来的,还热着呢,您用些?” “唉,时候也不早了,就寝吧!”康熙喝了几口,起身往寝殿走,中途他又停了下来,“对了,明儿个让韩芪过来一趟,朕怎么浑身还是不得劲,那小子医术不错,兴许能有些用处!” “嗻!”李德全应了,扶着主子缓缓回了寝殿。 第二日晚上,默默给徽音送来了一封密报,因为密报分各种等级,这一级是只有徽音才能拆看的,所以他便乘夜抱着弟弟送了过来。自弟弟出生后,每晚都是与他同睡的,此时既然要离开房间,自然就带了过来。 母子三人转入须弥境,徽音站在一片旷野中打开了那份密报,看完后脸色凝重了许多。 “额娘,出了何事?”默默看向散着长发、披着褂子的额娘,心提了提。额娘修为下跌,休养了半个月,元气也只恢复了七成,就这还是以须弥境成倍于外面的时间为前提的,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不是大事。”徽音握拳,那份密报变成粉末洒在了地上,她拍干净手凑过来看向小儿子,“他还乖吗?我听诗涵说,你院里动不动就哭声震天呢!” “还好,就是夜里总折腾我。”默默无奈一笑,既甜蜜又头疼。没弟弟的时候盼得很,有了才知道很烦人。 “这么大的孩子都这样的,你弟弟总算是个正常的了!”徽音笑言,前两个孩子小时候都很省心,无论是她还是嬷嬷、丫头皆不受累,可事实上,这个孩子才算是个正常的婴儿,“别忘了,你可是说过要好好教他的!” 默默苦哈哈地答:“额娘,我没忘!”低头看看周身隐隐环着紫色气晕的弟弟,他还指着早日把手里的那些全部交出去,怎么可能不好好教?不止要好好教,还要大力地教呢! “行了,回去吧,再过个十来天我就恢复了,到时候就把他抱回来,你教归你教,我也是要教的,这个孩子……可不一般啊!”徽音给了颗定心丸,她的小儿子不像兄姐那样继承了她的灵力、五感,不好好护到他能自保,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母子三人身形一闪,消失在了须弥境中。 九月初八,一直留着一丝神识在康熙那儿的徽音忽地惊起,绝胜的脸上明晃晃地露出难以置信,她顾不得其他的,一挥手打出一道灵光,迷糊了屋里侍候的诗涵几人,周身灵光一闪,从头到脚的装扮都变了样,半挽半披的汉家发式,白玉簪子并南珠头饰、耳坠,月白色以银线绣兰花的冰蚕丝绫罗裙,脚登白色丝履,灵光再次闪过,人已不见了踪影。 乾清宫,李德全忧心忡忡地吹灭蜡烛,最后为康熙掖好被角,准备就此退下。 却突然,寝殿里白中透着蓝紫的光芒闪过,一股纯净的气息扑面而来,李德全眯着眼看到抹白影,吓得后仰摔倒了地上。 “李公公,是我!”光芒褪去,那纤细的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李德全嗓音发干发颤:“四,四侧福晋?” “嗯,是我。”模糊的烛光下,徽音的模样清晰了许多,不止不像鬼,反而浑身带着虚渺的谪仙之气。 李德全大呼口气,老命差点吓掉了一半,他压低声音道:“哎呦,四侧福晋,您可吓死老奴了!”这些年四侧福晋与皇上密谈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并非没有,虽然他很奇怪四侧福晋怎么进来的,可从没有这一次出现的这么惊悚,任谁看到一团光中出来个人,都要被吓个半死吧? “皇上身子如何了?”徽音拉了把摊在地上的李德全,几步向龙床走去,先观了容色,又取了康熙的胳膊出来把脉。 “万岁爷病了好些天了,硬是不愿宣太医,上个月底用了韩太医的方子后好了些,这几日却又……”李德全抹抹眼角,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徽音蹙眉把脉,突然浑身僵了僵,探手到康熙鼻下,而后震惊地放下了手。 李德全也不是傻的,近乎慌乱地上前一探,颓然坐倒在了地上,一遍遍念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万岁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康熙,没呼吸了?!! 徽音难以镇静下来,康熙五十九年九月初八,千古一帝的康熙爷就死了?这比她知道的历史提前了两年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从康熙四十八年,不,从康熙三十七年起,从她司马徽音到大清起,就什么都变了,胤禛重生了,孝惠章皇后都提前一年崩逝了,康熙会提前驾崩又怎么不可能? 徽音想到现在的大清对比她知道的历史发生了许多变化,眼前这件事便能够接受了,但是……康熙毕竟不是孝惠章皇后,他的突然死亡,定会引起一番惊天动地的啊! 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第30章 父子之情 烛光微弱,龙床边一坐一摊的两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徽音视线移向断绝了气息的康熙,咬牙下了个决定。 现在才康熙五十九年,他不能死,他这一死政局势必大乱,除了海外的两个皇子,其他的皇子一定会谋夺皇位,即使胤禛能控制住京城,最终排除万难也能登基,但那之后和他上辈子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康熙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李德全,我要救他,你先取了那块原本属于我的龙凤佩来,你贴身伺候的,一定知道被放在哪了,办好这件事,你去传雍亲王连夜进宫,即刻马上!”徽音右手握拳,沉声吩咐道。 “救?”李德全从震惊不信中醒神,见鬼一样看向坐在那儿的四侧福晋,脑子也转动开来。 徽音面无表情地冷瞥一眼,已察觉到这个太监打起了别的念头,她一切尽在把握地说道:“你最好听我的,否则,在你那些心思还没浮出水面时,我就会先杀了你!况且,你觉得如果他现在死了,作为亲信,你能在争权的众位皇子中落个善终?” 不再理会李德全如何权衡,徽音站起身挥手,一道灵光以她为中心辐射向四周:“武丹,我知道你在附近,我要救你主子,你若是忠心,最好调人严守乾清宫,要不然,别怪我下狠手!” “司马姑娘放心,武丹定当尽忠职守!”不知从何处传来回答,的确是武丹的声音,只不过像是有些不太自然。 李德全此刻完全清醒了,他不止不能自寻出路,还必须盼望着万岁爷能真的起死回生,若不然只怕今儿连此处都走不出去。 “四侧福晋请稍候,老奴这就去拿那玉佩来!”他并不知道那玉有什么奥秘,以前只觉得皇上掉包得奇怪,可现在他确信了,那玉佩绝对大有来历。 徽音看向龙床不远处空无一人的地方,仿佛给予承诺一样点头:“不要离太远!” 片刻后,徽音盘膝坐在龙床前的地板上,只是运气的瞬间,周身已盘桓起阵阵充溢着灵气的风,她调动灵力让康熙的身体悬起,随手将李德全送来的龙凤佩掷了出去,奇异的事出现了,那玉佩摔于地上不仅未碎,反而平稳地上浮了一尺,缓缓溢出缕缕灵光,自其中由小到大地出现一个八卦光阵,直向上升起托住了康熙。 李德全见到这么超出认知的一幕,再白痴也明白了这位四侧福晋不是个凡人,对万岁爷能够起死回生也充满了信心,他谨慎地退出去,准备依四侧福晋所言去传雍亲王进宫。 可心中几番思量后,他又叹了口气,觉得还是把十五阿哥以上的诸位爷都宣来比较好,免得事后他遭罪。 …… 夜空中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看得人不由得担心,会不会下一刻被劈中。 胤禛紧皱着眉头,披着件黑色的斗篷坐在匆匆而行的轿子里,他从书房出来就去西北院了,但是并没有看到徽音,这大晚上的,天气又如此恶劣,她尚在月子里,会去哪儿呢? 胤禛没敢去问默默,那孩子自幼和徽音亲近,近来又被小十一闹得厉害,若知道这事还不得急坏了?这些年,他也知道徽音有事时会在夜里外出,只盼望着这次的事情不大,她能早点回来吧! 雷声轰隆隆地横贯云霄,胤禛眉心仍旧蹙着,皇阿玛究竟有何急事,这个时辰了召他进宫,据粘杆处递来的信儿,最近没出什么大事啊! 和胤禛一样,诸皇子匆忙更衣出门,一个个都是满腹疑惑地往宫里走,直等着看看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李德全站在乾清宫前,每到一位皇子,他就命小太监引到大殿里去,当胤禛不早不晚抵达时,他亲自上前引路,虽然一语未发,却让胤禛心头狂跳了一下。倒不是这番待遇太过显眼,而是他发现,一向不卑不亢的李公公,那走路的脚步竟然有点不稳,腿肚子似乎也在打颤。 “李谙达,怎地劳动您引路了?”三阿哥见到平日里谁都要给几分脸面的李德全,竟然越过他这个目前的长子,给老四领了路,立刻沉着脸问道。 “是啊,李谙达,皇阿玛大半夜的叫我们来干什么?”九阿哥还不爽呢,他正和一个小妾到兴头上就被宣来了,口气当然好不到哪儿去。 胤禛不理会兄弟们各种各样的眼神,面上虽然冷着,眼底却含着关切:“谙达,可是皇阿玛哪里不适?传太医了没有?今日晚膳用的如何?” 胤祺也走了过来:“四哥,你便是着急,也该进来了再问,瞧这天,过会子别灌了冷风和雨,那可就难受了!”他扯了还在门口的胤禛就往里走,李德全跟在后面也进来了,只是无人看到他垂下的眼睛里那抹仓惶被安抚了许多。 “李谙达,皇阿玛没说几时过来?”胤禩笑意微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大殿几眼,心下不由得深思起来,他怎么觉得……今儿不大对头? “万岁爷未曾提起。”李德全掩饰好表情,古井无波地恭身回话。其实心里惊恐不已,万一……待会他该如何解释?早知如此,他就该听四侧福晋的,只叫雍亲王一人才是,这些爷可没一个是好糊弄的啊! “嗨,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李德全,你去寝殿看看,皇阿玛指不定等你伺候着更衣呢!”十四阿哥仗着这些年的圣宠,不似哥哥们安然等着,若非顾忌着规矩,早就亲自去看了。 “嗻!”李德全也想去看看,便顺势应了。 众皇子见他真的听了十四阿哥的,那眼神顿时就变了,隐晦地扫过十四阿哥,即使他自己也微微愣住了,可所有人一致在心里认为,这丫的是在装相。 一反常态,往日总是大大咧咧、急脾气的十阿哥,反而似七、十二阿哥一样,静静站在那里等着,不曾有半点骄躁之意。 众皇子又等了足有两刻钟,除了四、五、七、十、十二阿哥外,其余人皆有些耐不住了,十四阿哥来回走动,三、八阿哥暗中频频张望通往寝殿的方向,九阿哥人虽站着,脸上却露了表情。 “咳咳!”康熙的咳嗽声传来,这边的皇子们立马按序站好,开始行三拜九叩礼。 李德全扶着康熙走到大殿里的御阶前,担忧地看向醒来不久的万岁爷,只听他嗓音有些哑地道:“李德全,去把朕床边那个柜子里的东西全部拿来。” “嗻!” 脚步声远去,康熙扶着御阶的栏杆坐在了台阶上:“抬起头来,全部看着朕!” 诸皇子们抬头,只见他们崇敬的皇阿玛一身明黄亵衣,披着件袍子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御阶上,幽深的眸子平视着他们。 “皇阿玛,夜里寒凉,您披着儿子的斗篷吧!”胤禛年长,所以排在前面,一看到垂垂老矣的皇父如此模样,取下斗篷膝行向前给递了过去,同时眼含恳求之意地看着皇父。 其他的皇子纷纷膝行解衣,充分地表着孝心。 “你们都是有心的!”康熙点头说了这么一句,面向靠前的胤禛,“老四,你是孝顺的,来,给朕披上!” 其余皇子有的放心、有的暗恨,却无人明白地表露出情绪。 李德全并两个小太监捧来了九个木匣子,还有一壶热茶,他们应康熙所指,把那些木匣子放在了御阶上,又给在场的诸位主子每人上了一盏热茶,才恭敬地退下去。 大殿中再无他人,只剩下了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康熙让胤禛跪到一边,从那些匣子中取出了一个打开:“胤祉,你近前来。”他把手中的匣子递到膝行于面前的三阿哥手中,慈蔼地像对待幼子一样摸了摸三儿子的脑门,“朕即位得早,在你之前还有很多孩子,可站住脚的只有胤禔和胤礽,所以你出生后,生怕再……朕将你送出了宫,期盼着你能活下来。” 三阿哥一样样取出匣中的东西,眼中露出震惊和不信,最终全部变成了动容和泪光,他听到耳畔传来皇阿玛的声音,温和得超乎想象。 康熙仰头逼回泪意:“朕是阿玛,却也是天子,那里面最底下的是你刚出生时,朕命人暗中印的,朕……出于朝堂和后宫的种种考虑,无法摆出疼爱的姿态,只能记着你的成长,第一次开了口,第一次迈了步,第一次摔了跤,第一次拿了笔,第一次写了字,……朕收着你第一次写的大字,白白的纸上比道士画的符还难认,还有,字虽然都写对了,文意却着实不通……朕收着这些装到一起,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朕的胤祉文采出众,朕……很欣慰,也很自豪!” 三阿哥从匣子的最下面抽出一张有些年头的纸,上面印着两个墨色的小脚丫和小手掌,他泣不成声地伸出自己的手比上去,却发现已经大到完全无法相比了。 在三阿哥旁边的五阿哥垂眸望去,也忍不住含了泪,匣子里收着一沓纸,他看到的不是三哥第一次写的大字、,而是皇阿玛对三哥的殷殷期盼和拳拳爱子之心。 “胤祺,你近前来。”康熙挥手让胤祉退开,取了下一个匣子打开递到膝行而至的五阿哥手中,“你额娘初入宫中时位份不高,依规矩无法亲自抚养你,皇额娘又孤苦无依,朕和老祖宗不忍便抱了你过去,虽是为孝道,但朕……确实待你不公,以至于你都那么大了,汉语还不是很流利,这些年你办差踏实,行事也稳妥,朕的nei疚才消减许多。” 五阿哥翻看着匣子里的纸张,有他写的蒙语,有他初学时画的画,还有调皮时印了脏手印的大字,最下面同样是一张印了小脚丫和手掌的纸,这些……让一直以来自觉不受皇阿玛喜欢的他呜咽出声,即使他是皇玛嬷养大的,即使额娘偏疼九弟,他的皇阿玛也一直在看着他,是吗? “胤祐,你近前来。”康熙叫了下一个儿子的名字,递出了第三个匣子,“诸子中惟有你,是朕愧于面对的,许是朕德行有亏,才让你天生足疾,幼时受了那许多的白眼和闲言,所幸你如今已完全好了,朕心甚慰。” 此言一出,其他皇子无有不吃惊的,老七的足疾,当年太医都没辙,现在好了?这是何时的事,为何他们从未听闻过半点消息? “这个匣子是你的,即使当年你先天不足,朕还是命人拓了你的掌纹、脚印,后来你进学了,朕明知道你处境不好,却不能出面相护,只能反复叮嘱暗中护着你的人,让太医院给你配最好的药材,幸而你额娘是个好的,不仅宽慰你,还将你教得很出色,朕……不是个好阿玛!”康熙眸带愧意地看着这个儿子,忍不住自责道。 “胤禩,你近前来。”康熙调整情绪,让克制着翻动匣中之物的七儿子挪了地儿,拿出下一个匣子打开,“你额娘身份低,这……也要怪朕,当年朕从没想过让儿子吃这上面的亏,谁知……唉!”康熙叹了口气,都是在皇家长大的,哪有不明白的,定是良妃偷换了避子汤,这样攀龙附凤的,太司空见惯了! “皇阿玛……”胤禩动动唇,额娘再不好,也是生他之人,他不能埋怨。 “你出生后,朕曾恨过你额娘,若非她……你何至于……朕可以对女人狠,却无法对儿子狠,你那时身子很弱,朕一度想要放弃,却还是不忍心,虽然听了老祖宗的话,将你交给了惠妃,暗中到底派了人看顾。”康熙显得很矛盾,真实地表达出了当初的挣扎,“你会说话后很乖巧,朕听到禀报后却不由得心疼,但想到自个儿小时候也是吃了许多的苦,便只是让人护着你的安全,挫折使人成长啊,你确实用功又勤奋,朕看着你长大、优秀,心里是既酸又暖,那是满足啊!” 他们的皇玛法独宠董鄂妃,这在皇家并不是秘密,胤禩翻着匣子里他幼时写的字、做的诗,以及那张他和哥哥们都有的出生后第一张“墨宝”,整颗心都暖融融的,想要疯狂地向世人大喊:皇阿玛是疼爷的,谁说皇阿玛不看重爷了? “胤禟、胤誐,你们近前来。”康熙喘了口气,叫了九、十两位阿哥,将他们各自的匣子递过去,“这是你们的,你们出生时没差多久,自幼也一块长大的,朕的儿子里,就属你们俩最是调皮捣蛋,三岁时一起失踪,吓得你们额娘翻遍了整个御花园,朕那时也跟着担心,你们才丁点大,御花园池子又深,若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所以寻到你们后,朕狠狠地罚了你们,就怕你们记不住,日后再出点岔子。” 兄弟两个并肩跪着,相互看了一眼,从记忆中挖出了个模糊的印象,渐渐才记起来那次受罚,时间太久了,他们忘了是因为什么,却都记得被皇阿玛给狠狠罚了。 “哼,”康熙捋着胡子瞪眼,“谁知,你们后来倒是知道不拿自己玩了,却开始玩起别人。五岁时合伙把个宫女的头发给绞了,六岁时进学不久就藏了师傅的砚台,七岁时污了老四的功课,直到……直到胤誐的额娘……你们才消停下来,众兄弟里你们两个的匣子是最沉的,朕把你们罚抄的书也放了进去,可惜……大半还不是你们自己的手笔!” 两人翻看匣子里的东西,确实有一半以上是他们两人曾上交的罚抄nei容,余下的就是他们以前自己都不知道的字、画、诗之类的,还都是特没水平的那些,显然是初学时所作,十阿哥的匣子里,还翻出一张画了乌龟、写了字的纸,离得近的几个皇子都看到了,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皇阿玛啊,您怎么把这个都收起来了?”十阿哥哭丧着脸,他都这么大了,还被揪出这些,怎么可能坦然受之? 康熙摇头叹气:“朕教你们尊师重道,你小子倒好,不好好学也就罢了,还把师傅当乌龟画,朕当时拿到手里时好一阵哭笑不得……胤誐,你额娘……把你教的很好,这些年……委屈你了!” 十阿哥身子一震,认认真真磕了个头,眼底也浮上了水汽:“瞧皇阿玛说的,儿子不委屈,儿子……儿子能成为皇阿玛和额娘的儿子,儿子觉得很幸运!”原来他的所做所为,他的假装,皇阿玛都知道? “胤禟,你这小子是最让朕头疼的了,明明身在皇家,偏喜好黄白之物……聪明不输兄弟,却……”康熙抚额,“自小鬼主意又忒多,你额娘最是疼你不过……去,一边去,看着就眼气!” 九阿哥凤目一弯,抱着自己那个匣子退到一边慢慢看去了,反正他知道,自家皇阿玛是对他又爱又恨的,决不是他以为的讨厌就行了! “胤祹,你过来。”康熙看向下一个儿子,拿出了属于十二阿哥的匣子,“你这性子,淡泊又安静,时常就让人忽略过去了,但是朕却总是担忧,怕你沉溺佛理之中,弃家而去,为此,朕和苏麻额涅谈了好些次,可纠正得还是晚了些。” “累皇阿玛草心了!”十二阿哥叩头,属于他的匣子里,除了幼年学字学画时的稚嫩之作,多的还是关于佛家的,有抄的经文、写得注解,还有一两张画了佛和菩萨的小像。 “当阿玛的,不草心又怎能称之为阿玛?”康熙失笑,“胤祹,这几年你办差也有长进,朕送给你的那些书,看得可还有趣?大千世界,总是无穷无尽的啊!”玲珑小时后就念叨过,说十二叔性子淡得让人忧心,所以他就想方设法勾起这孩子的留念之心,好在还是有用的! “谢皇阿玛赠……的确很有趣。”十二阿哥看着皇父笑了,眼睛里闪现出感念和温暖,皇阿玛为他费心至此,他又怎么可能是不受重视的呢? “老十四,你近前来!”康熙让十二阿哥到一边,唤了在场的最小的一个儿子,“这个匣子是你的,你幼时长得结实,圆滚滚得甚是讨喜,说话较早,口齿也清晰,除了胤誐他们俩,你亦是个调皮的,没少闹些笑话出来。” 十四阿哥打开匣子,翻到了歪歪扭扭的大字和墨点、手印同在的千字文,还有印了小脚丫的纸,他不由得笑了,他就知道皇阿玛是最喜欢他的,可他很快就被打击了。 胤禛一直默默跪在御阶旁边,看清了兄弟们的所有表情和反应,他们都被皇阿玛叫到跟前过了,只有他,被跳了过去。他看到御阶上还有最后一个匣子,他……既期待里面的东西,又害怕见到里面的东西。 皇阿玛永远先是君、后为父,从重生以来胤禛都是牢牢这样记着的,做一切事也是以此为前提,他不否认nei心深处渴望着皇阿玛的喜爱,但是若真的相信了,他又担心有朝一日会更痛更疼,他……忽然怯了! 康熙挥退十四阿哥,将手伸向了胤禛的方向:“胤禛,你过来。”不似方才那样将匣子一个个递过去,他拿过最后一个匣子放在膝上,亲自打开了它,取出一张纸递给了面前跪得笔直的儿子,“这是你刚出生时,朕印下的,当时你被抱到了景仁宫,你皇额娘还嫌朕为了张纸弄脏了你的小手小脚。” 胤禛接过那张纸,不得不说,看到兄弟们对这张纸的反应,终究比不过自己亲眼所见来的强烈,他的手有点发颤,这……是皇阿玛和皇额娘亲眼看着印下来的,他的脑海中似乎再现了景仁宫里那温馨的一幕。 “这个,是你开蒙时,朕抓着你的小手写的,当时胤礽见了还闹了脾气,其实你描的帖还是他写的,你皇额娘被逗乐了,拿了好些东西哄着才罢休。”康熙怀念地望着手中的纸,第二次递了出去,“那时你巴着朕不下来,还冲胤礽示威呢,小嘴甜甜地愣是哄得朕多教了一会儿,可是个不饶人的!” 胤禛看着手中纸上稚嫩生涩的笔迹里带着皇阿玛手书的豪气,眼睛不由得迷蒙了。 第31章 以命交换 康熙继续拿出下一张:“这是未进学前,你皇额娘教你画的桂花树,你画好后兴冲冲来找朕,可朕怎么看都没看出是棵桂花树,惹得你难过了一场,朕去景仁宫时还被你皇额娘怨了,说朕一把年纪了还欺负你。” 胤禛拿过来一看,的确,他也没认出这是桂花树,看着就是几道浓墨拼成的杠杠,只在于粗细有差而已。 “这个,是你进学后第一次临的帖,朕当时并不满意,可你皇额娘说,她小时候比这差多了,还不乐意朕增加你练字的数量,你说说,男子和女子那能是一样的?”康熙想起来就不服气,但谁让那是他的表妹呢? 胤禛看到这张字,眉心都成川了,这是他写的吗?怎么能差成这样? 康熙从匣子里取出一条明显是孩子所用的络子,看着那丝线的颜色怔道:“那年你八岁,比朕登基时还高些,因为挑食显得很瘦,你皇额娘忧心不已,亲自学了编出这条络子,你当知道,她是娇养大的,旁的虽然不差,但是这上面就弱了些,可她说要诚心编了福结,佑你安康到老。” 胤禛记得这事,当年他珍视地把这枚福结放在贴身的荷包里,谁知后来丢了,他寻了好久都没寻到,心里着实难过懊悔得很。 “朕不忿差别待遇,也向你皇额娘讨了条络子,怕不小心遗失了就好生收起来了,你皇额娘当朕丢了,甚为伤心,好一段日子都不肯原谅朕。”康熙撇嘴,那可是他最憋屈的时候了,敏容压根不理他,害得他想解释也没机会,“没想到你的丢了后,她反而软语安慰,半点怨怪之意都没有。” 胤禛这下明白了,敢情皇阿玛是心里不快,所以才扣下了这条络子?他苦笑了下,其实哪里是皇额娘不罚他怪他,皇额娘生怕与他离心,如何会做这种事? 康熙将匣子送到胤禛面前,有些伤感地道:“可是,自她去了后,你就慢慢冷了下来,再不似幼时那般活泼多话,被欺负了、受委屈了也不再寻朕作主,明明艰难,却一个人面对着一切。”他想起自这个儿子大婚后,暗卫报上来的,说每次心里不舒服了,都是一个人窝在书房里,他……心疼啊! “皇阿玛……”胤禛动了动唇,原来那些年皇阿玛都是知道的? “胤禛,朕让你受苦了,若非徽音,朕都不知还要让你受多少苦!”康熙泪光浮动,德妃的事,是他最愧对这个儿子的地方,“除了胤礽,就只有你是朕亲自教养过的,说实话,朕从来没有想过让你继承大统,”他指向身后的那把椅子,不顾其他儿子的神色道,“你爱憎好恶太过分明,待人待事又趋于敏感,朕很早就知道,你这性子若是继位必然会累人累己,所以朕想着培养你做个贤王,如此也能富足一生。然,胤礽又……” 胤禛意识到什么,恭身磕了个头,眼眶忍不住红了。 “自康熙四十年起,你办差越发出色,更是立了不少功,为大清做了不少实事,近几年上的那些折子,个个都直指关键,朕倒是看走眼了!”康熙大叹,他扫视一圈表情各异的儿子,断然开口道,“朕看了你们十年,今日咱们父子说个敞亮话,朕知道你们都生过心思,此刻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朕选定了皇四子胤禛为储,从即日起会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该怎么做,你们当是有数的吧?” 胤禛浑身一震,怎么会这么突然?他还以为今天只是叙父子情意的,怎么……怎么会扯到立储上? “皇阿玛,此事干系重大,还是从长计议吧!”三阿哥乍听此话,一惊之后赶忙拜倒不起。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也随后拜倒,其余的皇子却处于观望之中,奇怪的是九阿哥和十阿哥保持了旁观,未曾附和一向交好的八阿哥。 康熙缓缓起身,披着胤禛的斗篷站在御阶上冷哼,显出老态的脸上再不复方才的温情:“这些年你们私底下都做了什么,朕一清二楚,你们是不是觉得胤禛继位身份不正?那好,朕明日就召集宗正修改玉碟,将他记于孝懿皇后名下,正正经经的嫡子,这下身份总够了吧?” 这次,所有的皇子们都懵住了,修改玉碟?今日前可没半点苗头啊,这究竟是怎么了? “皇阿玛,额娘已经去了,她生前最是疼爱四哥,这般修改玉碟让额娘情何以堪啊!”十四阿哥哭着求道,只是那眼中如果没有冷光睛芒的话,或许更让人信服。 康熙扫过隐隐都不愿意的儿子们,嗤笑着开始申斥:“情何以堪?哼,老十四,说出这话你害臊不害臊?亏心不亏心?胤禛分府后,你借着住在宫里的便利,在德妃跟前说了多少他的坏话?德妃向胤禛子嗣下手时,你又帮了多少忙?德妃为把持胤禛后院赐下身份低的娇柔女子时,你又吹了多少耳旁风?你当这些朕都不知道?” 这是宫廷秘辛了,诸皇子震惊地看向十四阿哥,无法想象他既然能向亲哥哥做这些,那么他们这些异母兄弟又算得了什么? “你额娘心狠手辣,若那年不死,还不知道要怎么祸害朕的胤禛,”康熙近乎暴躁地怒吼,声音寒得铁一样,“五十年那批差点要了胤禛性命的刺客,老十四,你应当比朕更清楚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个重磅炸弹,诸皇子再度震惊了!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跪在前面的胤禛,眸光明暗变换个不停,不知该同情被亲额娘和亲弟弟如此对待的他,还是该庆幸自个儿不是被这么对待的那个。 此时此刻,胤禛该作何反应?他没想到皇阿玛会当着兄弟们的面说这些,但是他清楚,能让皇阿玛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是有缘由的,他只期盼着不是他想的那样就好,真的! “老十四,朕今日不妨告诉你,德妃之死乃朕所为,朕未曾撤了她的封号,就是怕影响到胤禛,哼,朕修改玉碟后,胤禛便再也不会为其所累,怎么,你打量着不修改玉碟,好让你有机会问鼎帝位?”康熙向来毒舌,这一次也不例外,可谓是怎么狠怎么说,还是当着诸位皇子的面,分明就是要将十四阿哥一撸到底。 “皇阿玛息怒!”胤禛磕头出声,含着乞求地仰头看向皇父。 康熙情绪平复了些,冰冷的目光转向三阿哥,又一次开始炮轰:“老三,你频繁结交文人士子,图得是哪个?你可知大清入关至今汉化有多严重?朕又为此多头疼?朕提倡汉学不假,这背后有多少的深意,你又知道多少?连这些都未曾想个透彻,你那些小丑行径,简直是不知所谓!” 三阿哥一脸惨白,被这通骂给打击了个彻底,小丑行径?不知所谓?这些年……竟然就得了这个? “老八,四十七年朕就惩治了一批官员,那些人为何所致你当是比朕明白的吧?”康熙反问出口,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八阿哥,“朕没想到,如此警告在帝位的诱惑下,居然都被你忽视了,这些年再度结交官员、拉拢宗室,你这是想做什么?你的本事怎么不用在正事上?如此汲汲营营,说是为了让你额娘在宫里过得好,呸,说出去猪狗都不信!你自个儿府上尚且弄得一团糟,家室不宁、子嗣单薄,朕为此训斥了多少次,你可曾改过?就为了靠着郭络罗氏拢住安郡王府背后的宗亲和军权?你当朕是瞎的,看不出来吗?” 八阿哥伏身不起,他的本事没用在正事上?那这几年外事部又是如何捋顺的?这番斥责着实诛心,他一口气赌在胸腹,只觉得气血翻腾不已,皇阿玛这是在专挑着他的痛处戳啊,当年尽量收拢安郡王府的势力,不是皇阿玛暗中授意的吗?现下却全部成了他谋夺帝位的……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康熙视线扫过,其余的皇子摒息垂头,生怕惹了圣怒,遭到严厉的斥骂。 大殿里静得针落可闻,康熙收敛着怒火,寂廖地站在那里一一看向长大了的儿子们,良久声音苍老地道:“你们都是朕的儿子,年幼时朕对你们都 免费电子书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7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1部分阅读 对你们都充满期盼,这些匣子里的东西,都是朕一点点收集起来的,却不知从何时起,你们翅膀硬了,心大了,就都变了,对着朕时你们多了算计、多了讨好、多了心眼,可独独少了情份。” “徽音说,只怪朕将你们个个都培养成才,才弄出诸子相争、谁也不服谁的局面。”康熙难过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又长叹连连,“徽音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也不是好皇子,你们有野心,朕并没有多生气,朕生气的是你们为何枉顾父子、兄弟亲情,朕伤心啊,朕养出的儿子,怎么可以如此……如此……” 徽音,这个名字,这个人,从这一刻落入了所有皇子的心中,除了胤禛,他们全部对此提起了高高的心。 “朕今日之所以对你们明说,属意皇四子胤禛继位,就是想告诉你们,相争是手段,一旦有了结果,继续再争那就是执迷不悟,朕……不想有朝一日你们为此……”话虽然未尽,可意思大家都懂了。 “你们跪安吧,今日朕说的这些,你们都好好想想。”康熙疲惫地挥挥手,他今天受得刺激已经很多了,“胤禛,你先留一下。” 诸皇子无暇交换眼神,他们抱着各自的那只木匣,低头恭身退出了大殿,他们已经得知的都需要好好消化,哪还有空关心被留下的胤禛? 大殿门一开,清楚地露出了外面的情景,继电闪雷鸣后下起了很大的雨加雪,天也音沉得吓人。 “皇阿玛,保重身体,明儿定要请个太医来,不能再耽搁了!”胤禛抱好自己的那个匣子,扶着康熙慢慢往里面走,大殿里太凉了,之前已经待了太久了。 “胤禛,膝盖可疼?”康熙瞄了眼儿子的膝盖,他刚刚看得真切,儿子起身时僵硬了一下,定是不适了。 “儿子还好,回去敷敷便好。”胤禛也没说不疼,只是如此答道。 “朕现在可不敢欺负你,徽音要找朕算帐的!”康熙酸溜溜地来了这么一句,察觉到旁边人要跪,他赶忙拉住了,“朕说说而已,不必当真!” “皇阿玛……她在您这儿?”胤禛忐忑地轻问,心里做好了承受斥责的准备。 康熙顿足,之后拍了拍扶住他的手:“她今儿救了朕的命,还以此作了交换,要朕为你修改玉碟。”他也是听了这个交换后,回想起这些年的种种,方意识到,这个结果很早以前就注定了。 诚如徽音所言,除了胤禛,他别无选择! “什么?”胤禛难掩震惊之色,既为着皇阿玛遇险,又为着心爱之人的所做所为。 “而且,她还警告朕,若是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修改玉碟是交换所得,立你为储不是因你本身,就要朕好看!”康熙说起这个也感触复杂,他这个作阿玛的,其实还不如徽音为胤禛想得周全。 “皇阿玛莫怪,她……是为了儿子,并不是……”胤禛急着辩解,情急之下竟忘了那女子并非易与之人。 “朕知道,”康熙笑了笑,“从明儿起,朕一点点告诉你,你就知道那丫头有多不好对付,所幸……她向着你,朕也就不用那么忧心了。” “皇阿玛,其实……其实她并没有您以为的那么危险,”胤禛小心地开了口,“她本性里其实是厌恶权势的,也没有野心,所以……” 康熙眸光一闪,并没有答话,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父子两人回到寝殿,就看到软榻上昏迷着一名汉裙女子,炕桌上摊着的帕子上放着几块碎玉。康熙敏锐地察觉到胤禛在看见昏迷的徽音时,手颤了几颤,脸上也绷了起来。 “她救了朕后说了几句话就晕过去了,那块玉……是她的,曾被朕掉了包,今日也碎了!”康熙简单解释了一下,逆天改命、起死回生,这些他不愿说出来,他猜想徽音定然也是不想人知晓的,即使那个人是胤禛。 “皇阿玛,儿子……”胤禛浑身僵硬,他想马上带心爱之人回去,然后让小七仔细看看,从小十一出生后,他再不敢以看待常人那样看待她的身子了,他讨厌闪失,更憎恨意外! “你带她回去吧,朕也乏了!”康熙随意摆手,爽快地放人了。折腾这么久,他自然是累的,尽管灵魂再度入体,徽音又拼了那块玉恢复他的元气,之前的病好了大半,身子似乎也强健了,但……休息还是必须的。 胤禛走到软榻边,轻柔地抱起昏迷中的徽音,人一入怀,他的心就沉了下去,惶恐从小到大、由少到多,逼得他几近疯狂。这么多年了,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他明明抱着她,她也明明有呼吸,却让他有种只抱着躯壳的惊慌无助,他……竟生出一种她再不会睁眼的感觉。 康熙略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胤禛,怎么只是一瞬,这孩子周身就冷下了这么多,犹如数九寒天似的。 李德全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拿着一件没有品级区别的斗篷过来给胤禛怀中的女子盖上:“四爷,外面雨雪大,奴才命人备了大伞,这个先给四侧福晋披上,免得受了凉!”他是真心的,四侧福晋今天不止救了万岁爷的命,也救了他的命啊! “多谢。”胤禛动动唇,感念地看了眼李德全,心里记下了这份情。 “李德全,把胤禛的斗篷也给披上,你亲自送了他们出去!”康熙醒悟过来,一把扯下了身上的斗篷,他似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还是备辆马车过来吧,离宫门还有段距离呢,别染了寒气!” “儿子谢皇阿玛!”胤禛抱着徽音结实一跪,康熙赶紧让李德全扶他起来,送他们出去。 寝殿nei安静下来,康熙坐在床上发怔,他不信鬼神的,可是……他抬起手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终于叹了口气,脱鞋躺到了床上。今天,他不仅变成了一缕魂,还又从一缕魂回到了身体里,除了徽音,无人看到这个过程,但他还是觉得悚然。 胤禛说,徽音是没有野心,康熙以前不信,可现在他信了,若是徽音真想谋夺江山,以她这般超越凡人的能力,岂不是异常简单的事?再回想当日提出合作时她说的那些话,康熙一点点想起时就知道了,那全部是实话,没有半点骗他欺他! 脑海里想着这些,康熙渐渐合上了眼。 走出乾清宫,胤禛把自己的斗篷也给徽音裹上了,愣是让她没露出半个衣角,步履匆匆地登上李德全安排的马车,急着往王府赶,便是他身上的衣衫被打湿了一半,也顾不得多看,他……委实心焦得很。 也就在胤禛坐着的马车刚从宫门口使出,今晚去过乾清宫的各个皇子就知道了,他们被康熙弄得心乱如麻,直睁着眼到了第二天,根本没法闭眼睡觉。 朝堂上明哲保身的五、七、十二阿哥当然是最轻松的,他们抱着那个木匣子思绪起伏,虽然也有想到四哥改玉碟、立储君的事,却只是觉得来的太突然,没有丝毫先兆,其余的倒是未曾多想,这些年来他们和这位四哥的关系不差,自然无须担心。 继他们之后较为轻松的就是九、十阿哥了,他们的性子里最是胆大,再说又和四哥最疼的女儿关系好,他们就不信颜颜是个不念着叔侄情份的,只是……皇阿玛既然定了四哥,以四哥那刻板的性子、严肃的模样,他们日后会颇受拘束,难有现在这般自在了而已,他们都不惑之龄了,这个倒也忍受得了! 最忧恐的就是三、八、十四阿哥了,他们争了,还争得那么厉害,或多或少都和老四有过节,日后绝逃不过被清算的命运,若是不想要这样的结果,除非……他们能来个逆转,登上那个位置,可想想手中无兵权,也无法和皇阿玛抗衡,即使成功了,那帮兄弟也不好对付……可真是穷途末路了! 且不管这一夜多少人不眠不寝,第二日照样天亮了! 康熙叫大朝,当众宣布了修改雍亲王玉碟之事,并接连吩咐下去,准备祭祀事宜,着人拟出正式的诏书,准备昭告天下。 满朝文武一听雍亲王要记到孝懿皇后名下了,就算没正式立太子,可哪还有不明白的?暗地里站了队的纷纷看向所支持的皇子,没站队的脑子里念头疯转,想着怎么才能立身于两朝不倒,至于那些老狐狸级别的,则很细心的观察了诸位皇子的反应,发现十五以下办差了的几位皇子满脸讶异和突然,而十四阿哥以上的皇子们却半点没有异色,显然是已经知情了。 宗室以前是因颜颜对雍亲王报有好感,后来又出了抚蒙联姻逐步取消的事,对于雍亲王即位并没有多大的反感,只有安郡王一系的议论纷纷,频频看向八阿哥的方向。 大朝后,康熙宣了任宗正的几位宗亲到暖阁,一看就是要商量着修改玉碟的具体事宜。 而分派了祭祀之事的臣子们则急吼吼地离开,想着回去翻查往例,定要办好这差事,免得吃挂落。受命拟诏书的自然也要忙的,聪明地避开了议论的旋风。 老狐狸们都是康熙的亲信,只要忠于王事,他们就不会倒,更何况抱的是康熙的大腿,他们怕什么呢? 有些墙头草想着和胤禛攀谈攀谈,谁知一转眼却发现,即将发达的雍亲王早都下了乾清宫的几十级台阶,一个人走远了! 康熙五十九年九月十五,大清皇四子的玉碟正式更改,他的生母由包衣出身的德妃变成了康熙母族佟佳氏出身的孝懿皇后,既理亲王胤礽之后成为了康熙的第二个嫡子。 天地、祖宗这些祭祀由康熙亲自带领皇子、臣子一一进行,胤禛始终跟在他身边,所处的位置在诸皇子之前,在众臣之上。而昭告天下的诏书也已发往各地,就连最远的云南都没有露掉。 雍亲王府的地位立刻尊贵非常,然,胤禛却越发约束自己的儿子,让乌喇那拉氏敲打府里的女人和奴才,如果不遵规矩,严惩不怠! 可这一切,徽音却半点也不知道,她……从初八那天晚上后就陷入了昏迷,至今都未曾醒来,不止胤禛身上的寒气越重,就连默默都不再笑了! 第32章 你放弃吧 雍亲王府里安安静静的,西北院里却迎来了位客人。 默默守在徽音床前,才刚满月不久的小十一躺在自家额娘身边,闭着眼睛正在呼呼大睡。看护弟弟和额娘,成了默默现在最重要的事,此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说是来探望的安氏和张氏,眼底不由得窜过阵阵冷光。 “七阿哥,奴婢听闻侧福晋一直未醒,连十一阿哥的满月都无法出席,心里实在不安,特地带了些药材来看望侧福晋,还请七阿哥代为收下。”年纪比弘时大不了多少的安氏一副担心的模样,还提起帕子抹了抹眼角,似是担忧不已。 默默连眼都未抬,只点了下头就算是回应了。这安氏和张氏是阿玛孝期满后,三叔送来给阿玛的,只说是让端茶倒水的,可这等事还有谁不明白的?可惜……阿玛将人带回来就交给了嫡额娘处置,这都两三年了,愣是没提过半句,府里谁不知道阿玛根本没碰过她们,如今她们就是众人眼里的笑话! “七阿哥,您也莫忧心,侧福晋有爷日日记挂着,怎么会有事呢?”张氏不甘示弱,继安氏之后也开了口,她们入府后就发现了,这位侧福晋最得爷宠爱,本来还想着与这位侧福晋交好,以求入了爷的眼,谁知这位侧福晋傲得很,根本不搭理她们,更别说给她们帮忙了。现在可好,还弄得昏迷不醒,她们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傲、如何傲? 默默闭了下眼,他真想杀了这两个……这是来看望吗?一个个的盼着他额娘再也醒不来,这些天他虽然没刻意去听,却也知道府里上下无人不在等着他失了额娘,等着他失去庇佑,更等着他忙于守着额娘而疏忽了弟弟,好让他盼了那么久的弟弟夭折,他怎么会让他们如愿?怎么会? 诗涵站在旁边也窝了一肚子的火,自黑帝不在了以后,这院里就渐渐来了拜访之人,今儿是李侧福晋,过几日是钮钴禄庶福晋,再过段日子乌雅格格和完颜格格又来了,主子不爱住在府里,何尝不是因为这些?今年更好了,主子出月后昏迷不起,连嫡福晋也来看戏,这些天就再没消停过,今儿连两个没伺候过四爷、侍妾都算不上的也上门了,这叫什么事啊! “诗涵姑姑,额娘要静养,送两位……出去吧!”默默偏头冷冷地看了安氏和张氏一眼,提到她们的身份时顿了一下,还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安氏和张氏不忿被这样明晃晃地嘲讽,想要说什么,却被那冰冷的目光吓住了,匆忙福身后转身走了,暗地里却怨毒不已,哼,神气什么?就算是皇孙,等那半死不活的剑人死了,没有额娘在又能成什么气候?等她们得了王爷的宠,不照样要叫她们庶母,要行礼问安? “诗涵姑姑,把她们带来的东西全部给爷丢出去!”默默不屑地冷哼,仿佛觉得那都是垃圾一样。 “主子,您都没日没夜守了这么多天了,还是歇一歇吧!”秋苒已经是大姑娘了,她上前劝了起来,从九月初八起主子就没离开过床边十步,这都十天了,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 “是啊,小主子,秋苒把软榻都铺好了,您不愿离远,就在那儿躺躺吧!”雪歌帮着劝解道,小主子诚孝,坐在主子床边就不动了,除非十一阿哥吃喝拉撒,否则半点也不挪,她们这些做奴才的看着都心疼。 “你们累了就换着伺候吧!”默默摇头,只说了这么一句。阿玛忙着跟皇玛法祭祀,修改玉碟引起的事还多得很,要不然这些女人哪敢来烦人?嫡额娘巴不得额娘出事,更不会发好心。除了他,谁又能这样守着额娘? 劝了没结果,丫头们相视一眼,只得退下去弄些有营养的,好给小主子补补身子,旁的她们根本无权干涉。 默默握着徽音的手,异常担忧她的情况。他知道时,是阿玛抱了昏迷的额娘回来的,只说救了皇玛法弄得,具体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额娘都这样十天了,他不清楚缘由,除了就此守着,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最大的问题是……他眼中的额娘不过是仅有身体,灵魂去了哪儿,却是丝毫不知,这让他怎么能不焦灼? “小七,你额娘醒了吗?”疲惫的胤禛衣服都未换,还没进屋就开口问道。 “没有。”默默起身行礼,摇头叹道。 “哇~!”床上的婴儿忽地出声,默默连忙转身将他抱了起来,照顾了这么些天,他一看便知道是怎么了,向胤禛告罪一声,取了个小褥子裹上,就往外面走。 胤禛鼻子酸了酸,他敛衣坐在床边拉着徽音的手,好悬差点给哭出来。祭祀的事还没完,他连礼服都没换,就想着抽空来看看,谁知还是失望了。 静默一会儿,胤禛逼回泪意开始念叨:“徽音,你何时醒来?啊?你快点醒来吧,你瞧瞧,小七才十二岁,正是进学的年纪,你怎么忍心让他一直带孩子?还有小十一,皇阿玛说要起名字,可现在都没见信儿,你若不催催,该如何是好?你这个额娘不照顾着,他该多委屈?” 这些事哪里就算个事了?名字没见信儿,他这个当阿玛的怎么不去催?小十一有阿玛和亲哥哥看顾,如何就能受得了委屈? “徽音,”胤禛拉起徽音的手贴在脸上,“我……很担心,你不能丢下我们,默默守了你这些天,颜颜那边得了信也在往回赶,小十一还那么小,你骨子里最是温柔,怎么狠得下心,怎么狠得下?” 默默抱着换了尿布和襁褓的弟弟站在门口,却驻足未进,听到向来冷面自持的阿玛这般说话,如同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耍赖,他……即使再天生冷漠,也会动容。 本来因为小十一满月未大办而生出的怨怪,此时已从默默心中变淡、消失了! “七阿哥,爷可在?时候不早了,那边还等着呢!”高无庸小心翼翼地上前,满脸汗水地道。 默默点了点头,站在门口向里喊道:“阿玛,高公公来了,说是时辰不早了!” 屋nei的胤禛匆忙调整表情和衣饰,摸了摸徽音的脸,又恢复往日清淡冷冽的模样,步履雍容地走了出去。 而不知晓这一切的徽音,究竟在哪里呢? 须弥境,灵树前的空中,浮着一虚一实两道人影,在他们旁边,还有一头小山一样的猛兽,却是头巨型的白虎。 “徽音,你这次真是不该!”灵树的器灵早在一年前化形成功,那半空中白衣胜雪、玉冠束发的男子,正是名为“木意追”的器灵。 虚淡似透明的正是从救了康熙后就离魂的徽音,她看向白虎,眸色清寒道:“解释!”救人后她的灵魂就被强行吸入须弥境了,根本不知道身体成了何种情况,修为再度下跌,还是其他的影响,她目前一无所知。 白虎浑厚的嗓音响起,带着气急败坏和恨铁不成钢:“你为何要逆天救那命数已定的人间帝皇?他是一般人吗?啊,你告诉我他是一般人吗?那和救个乞儿、娼伶一样吗?你就这么想见识见识天道之惩是何等模样?” “这些年我改变了那么多,天道的惩罚不是早就注定了?轻一些和重一些,结果有何差别?”徽音嗤笑,满眼的不甘和悲凉,从第一份“凤凰展翅”出手后,她就知道会遭遇惩罚,不管是什么样的,她受了便是,如今逆天改命救了康熙,本就一身是债的她还怕什么? 破罐子破摔,决定救康熙的时候,徽音就抱了这样的想法。 “你……简直糊涂至极!”白虎气得跳脚,大大的脑袋一瞥,胡子一动一动的,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 意追忧心地叹:“徽音,你这次是委实不该啊!这些年你虽然改动了这个空间的命数,许多本该发生的事未曾发生,许多注定了结局的人也因此命运逆转,但你同样积累了许多功德啊!” 徽音转眼望向容貌出胜、宛如时时沐浴在纯圣灵光中的男子,不太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功德?” “是啊,你献出了防治绝症的良方,救了天下无数为此所苦的凡人,又给了良种,使得天下许多人不再因饥饿而死,十九年来又在灾年频频赈济凡人,从默默出生后,每逢出现天灾,你又从须弥境拿出不少除了灵气的粮食救民于水火,这还不包括你救下的那许多孤儿、乞丐和将死之人。”意追一样样说出来,眼中含着敬意,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徽音神情木然,功德这东西虚无飘渺,对修士来说是好东西,但是却太过玄妙难言,是以她从未在意过。 “你虽然直接、间接改了这个空间的命数,却也积累了许多的功德,本来天道之惩与这许多功德相抵,对你本身倒也没多大影响,可你……可你为何要逆天行事,救了那本该死去的人间帝皇?”白虎恼恨不已,嗓门震天地吼道。 “徽音,你修炼这么多年,境界也不算低微,缘何会自障其目?”意追痛心地道,“你所做之事,的确修改了此间的命数,但是表现出命数的历史,本就在同一点上有无数种走向,你推动了它走向了其中一个方向,所有的改变它都能自行转化,现在可好,你强行扭转了它转化后的方向,这代价……却再没有可与之相提并论的功德抵消,这次……是真的必须要你自己承受了!” 身影虚无的女子惨淡一笑,却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了吗?她身上的因果、她不甘心所努力改变的,其实历史是能够自己消化的,她本人和手下的人,陆陆续续救了很多很多人,这些功德足以为她免去天道给的惩罚,孝惠章皇后的死、康熙的死不过是自我消化后的历史,是新的命数造就的,可她……偏偏逆天救了康熙,这才真正陷入了未知的危机之中! “画蛇添足,我早就告诉过你,天道自有循环,切莫违背天道。你既然隐隐猜到了那人间帝皇之死是有定数的,为何还要逆天救他?”白虎气得不能自已,当年与灵树结契时,它就提醒过这丫头,怎地区区金丹期大圆满的境界,就敢枉顾天道了? “我……”徽音想要反驳,却最终闭上了嘴,她暗地里懊恼苦笑,救康熙时想的什么?她只是想着不能把烂摊子给胤禛,不能让他面对混乱不堪的政局,所以康熙就不能死,旁的她是半点没多想,虽然知道康熙这样死了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但是根本没有多加在意。 “徽音,你不能就此毁了自己,所以……你放弃吧!”意追仰头合眼,长叹着说了这么一句。 “你放弃吧!”白虎摇摇硕大的脑袋,也闭上了眼。 徽音魂体一震,似希冀似不信,似无奈似苦涩地看向他们…… 康熙五十九年十月初三,昏迷了快一个月的徽音终于睁了眼,得知这个消息,默默喜极而泣地伏在她床边呜咽,而在外忙碌的胤禛,也在得知这个好消息后策马回了府。 高无庸跟在胤禛身后匆匆往西北院走,刚进院门就听到自家主子头也不回地吩咐:“候着。”他立刻站住脚,抬眼看着主子遣退院里的奴才,一个人进了侧福晋的卧房。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胤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他关好门,只觉得一点声音也没听到,静得……静得仿佛根本没有人在。心头一颤,他摘下暖帽向左手边的屏风后走去,既期待又忐忑,好似她们已经分离了许久许久。 “徽音?怎么起身了?”胤禛触目扶着床柱站起的一身寝衣的女子,赶忙走上前揽住她往床上安置,他蹙着眉道,“你才醒来,又连着好些天没吃没喝,如何敢逞强起身?这不是存心让我和小七担心吗?赶紧躺下,你要什么,尽管有奴才伺候,别拿自己折腾,啊?” 长发披散的徽音定定看着旁边絮絮叨叨的男子,任由他将自己放到床上,垫好枕头、拉好被子,心底不由得蔓延出浓重的悲哀。 “可有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我着人去拿来?还是你想见见小七和小十一?”胤禛坐在床沿,拉着心爱之人的手一迭声地询问,发现被那双美目牢牢盯着,他不禁疑惑道,“怎地这般看着我?” “嗯。”徽音摇摇头,却还是一寸寸仔细看着这个人。 饱满的额头,与和尚差不多的光脑袋;英眉、狭长眼,如黑宝石一样的眸子,总是带着淡淡的冷光;略有些少数民族特征的鼻子,很挺;形状不错的唇形,心里一不舒服就会紧抿着。所有的五官很恰当地在容长脸上组合起来,却是成了一副完全不同于康熙和德妃的清俊容貌,即使留了短短的胡须,因为保养的好,看似顶多有三十出头的模样,只是……比之年青时积淀出更多的成熟魅力和身在高位、掌握权势的威迫之气。 胤禛不明白为何要这样打量他,但是聪明地知道,很多事绝不是现在询问的。他含着丝如释重负的笑,开始话起家常:“颜颜听到你昏迷不醒,带着两个孩子就往回赶,估摸着过几天便到了。小十一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儿,如今还不到两个月,已经白白胖胖的,可惜……皇阿玛还未曾赐名,我想着先拟个小名叫着,只是左右还要听听你的意思。” 徽音沉默不言,仍旧在打量她的夫君。 身姿挺拔,大概快有一米九了,比他老爹康熙还要高些;许是身高的缘故,骨架比较大,连给他做衣服也要多用些布料;人总是站得笔直、坐得笔直、跪得笔直,就从来没见他弯折过腰背。 “你说,给小十一拟作‘福禄’如何?嗯……不好不好,福禄寿中占了两个,怕是要折福,那……改作‘福禧’如何?嗯……这个也不好,再换一个!”胤禛自说自话,每念一个名字,没一会儿又嫌弃得很。 徽音想着这些年的种种,这男人表面上看着冷清、不好亲近,可实际上却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别人待他真,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会用行动来回报,别人待他假,他便看都不愿多看那人一眼。生气时浑身僵得像石头,克制不住时又像火山爆发,爱之深时喜欢唠叨,责之切时又长篇大论地训人,还句句不带重样的。 “徽音,你可有给小十一拟好的||乳|名,咱们合计合计选个好的,也不晓得皇阿玛什么时候赐名,总不能一直小十一、小十一地叫吧?我可不舍得委屈他,咱们家他可是最小的孩子了!”胤禛是疼孩子的,只是都在人后,常言说“小儿子、大孙子”,即使是他也不例外啊! 徽音闭了闭眼,想到白虎和意追说的那些,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怎地了?还是很累?”胤禛担忧地凑近些,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脸颊,忧虑地蹙起了眉。 徽音再次睁开眼,看到望过来的那双墨眸里盛满了柔情和忧心,又感受到了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终是苦笑了一下。她视线一错看向帐顶,震颤着胸肺笑出声来,红尘万丈,大道三千,这一世情缘……所谓“感情”最是无迹可循,什么时候对他的在意竟到了这种程度,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罢了罢了,放弃就放弃吧,至少她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亦得到了很多很多,如此……也值了! “徽音,你……你还想睡吗?想睡便睡吧,只是记得一定要醒来,我……颜颜还等着你呢,两个外孙你都没好好看过,还有小十一和小七……”胤禛眼眶微红,语声很轻缓,仿佛怕吓到她,可那嗓音中的慌意,却罕见地表露了出来。 床上的女子偏头,含泪看向握着她的手也略带颤意的男子,安抚地笑道:“我在呢,好好养段日子会恢复过来的,我还要看着你练剑打拳,免得养尊处优发了福,到时候挺个大肚子,可是难看得要命!” “嗯,需要什么药材,我定都寻来!”胤禛一直高悬的心这才安稳了,他信她的话,从来只要是她说的,就一定能做到,所以他信! “不用了,我这边的药材都是顶好的。”徽音摇摇头,现在连灵植都没用了,何况是普通的药材?只盼望着……她能陪他到老,这样她才能释然啊! 胤禛弯唇笑了,这次真的吓坏他了,生怕……看着默默日日守着,他就知道是真的很危险,现在总算是醒来了,总算没有失去,这一生过得太顺遂,他变得经不起失去了! 卧房里再度响起了胤禛的唠叨声,拉拉杂杂连兄弟家的种种都说了起来。 默默退离门口,他发现额娘魂体回归的刹那就忍不住哭了,近来阿玛的惶恐不安他自是感觉到了,此刻听到阿玛这样多话,估计是高兴的吧,从额娘昏迷后,阿玛既要忙着修改玉碟和祭祀的事,还要应对外面的种种,皇玛法一天传召好几次,恨不得时时将阿玛带在身边。 默默想着府里这半个多月来蠢蠢欲动的暗朝,阿玛虽然极力约束了他们兄弟,可后院里的女人却……他不由得冷笑,别说侧额娘以下的如何,就是嫡额娘都按耐不住“准太子妃”的喜悦,又怎能敲打其他人呢? 深深呼出一口气,默默终于能松松睛神了,额娘醒来了,阿玛就有睛力来收拾那些女人,等明天额娘好些了,他定要问问这次是怎么回事。小十一的出生导致额娘修为下跌,但是那些天已经即将恢复了,到底救皇玛法是怎么救的,为何就离魂了呢? 第33章 儿孙膝下 第二天,默默抱着弟弟到了徽音院中,这些天他日日侍疾,倒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诗涵引了他进屋就退下了,留他们母子单独叙话。 “额娘,睛神可好些了?”默默坐在床前的绣墩上,仔细看起了床上之人的容色。 “还行。”徽音靠在垫高的枕头上,将手伸了出去,“把他给我看看?” 默默把弟弟递过去,看着额娘逗着转眼睛的弟弟问:“额娘,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怎么会灵魂离体?” 徽音右手抱着小儿子,左手伸向了大儿子:“我正要和你说呢,来,拉着我!” 默默听话的牵住伸过来的素手,知道这是要去须弥境谈了。 海风扑面而来,默默有些吃惊地睁眼,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他猛地偏头看向旁边抱着弟弟的额娘:“这是……哪儿?”他幼时就被额娘带进来玩耍、学习,可去过的地方也就那个空无一人的“学海无涯”和附近的山林,后来跟着额娘修炼了,去过东山山脉,再后来能够承受浓郁的灵气了,又到过翰海天音的中心,认识了并非凡物的意追。 “这里是无涯居,在须弥境的北边,是我的家。”海风拂起寝衣和长发,徽音遥望着海面,笑着解释道。 随后看到的、听到的,完全泯灭了默默以往的认知和淡定,什么依据瞳孔和指纹才能打开的门,安装了大块玻璃的楼,柔软的椅子……看过无涯居的里里外外,并由着额娘一一说明,他们最后坐在了书房里。 “额娘,这些太不可思议了!”默默消化困难,扶着头坐在舒适的椅子上,一脸的苦相。他曾去过京城附近那个现实中的“学海无涯”,本以为那里的很多东西已经超出大清当前的水平了,没想到额娘的洞天福地里还有更先进的。 “我与你说过,我来自三百多年后的时代,这些都是我生活过的那个时代的日常用品,只不过代表的是那个时代最尖端的水平而已。”徽音轻轻拍抚怀中的孩子,看着他眼睛要睁不睁的小模样,不禁露出个慈爱的笑容。 “莫非这就是额娘说过的,有资质的可以吃苦耐劳求得自身的强大,而大多数没有资质的普通人,则用智慧来改造外物,从而依靠这些外物求得强大?”默默努力将脑海里大量的冲击性信息暂且放下,揉着太阳|岤开了口。 “悟性不错,确然如此。”徽音给了个赞赏的眼神,现代社会中,无论是枪炮还是核能,都是人类追求强大的产物,而电能、机器,亦是由此而来。 “额娘,您说吧,我受得住。”默默放下揉太阳|岤的手,表情严肃了些。 “今天,先仔细和你说说我的来历。”徽音没想着一次性说完,怕儿子接受困难,所以她打算从现在起,每天给儿子说一些。 “嗯。”默默点头,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额娘不同于大清的所有人,是从未来而来的,只是具体的,额娘没说,他也没问,总觉得额娘现在在大清,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母子两人在书房里谈了好久,才把“来自未来”这个问题说明白。 “这么说,姐姐八岁时就知道了,还把此事告诉了皇玛法?”默默很震惊,难怪额娘对姐姐虽然也好,却总是少了些信任和亲近,他还以为一直就这样的,毕竟姐姐是在宫里长大的,与亲额娘疏远倒能理解,在皇家,这样的母子都不少,更别说母女了。 “是啊,你姐姐幼时我是极疼爱的,又因当年与你皇玛法相互妥协,我一度以为此生只有她一个孩子,谁知……她的心向着的是爱新觉罗家。”徽音眸含忧郁,这件事恐怕她永远都无法轻易忘记。 默默动了动唇,却没有出声,他脑子里一团乱,不知该如何看待此事。 “好了,进来好一会儿了,先出去吧,下次进来再继续说。”徽音起身,拉着大儿子出了须弥境。 …… 十月初七,是徽音的生辰,颜颜带着虚岁五岁的长子和将将半岁的次子回了娘家。 胤禛也提前安排了一番,空出这一天给心爱的人过生辰,西北院里热热闹闹,奇得是府里的女人竟无一个上门来搅局,这啊,还得说起默默来,初四那天乌雅氏又来假惺惺地探病,人走了以后默默就拉长了脸,诗涵给自家主子诉苦,徽音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心念一转,徽音给默默支了个招,让他去找康熙借样东西。结果……康熙一听要借什么,二话没说,干脆大方地给了一个,于是……雍亲王府的七阿哥入宫请了趟安,就带回了一头御赐的老虎,还美其名曰“额娘养过猛兽,比较有经验。”所以,这头老虎就放到了西北院,知晓这事后凡府里的奴才都绕着西北院走,更别提那些别有用心的女人了,怎么还会上门来? 徽音倚在软榻上,胤禛坐在她旁边,两人一个端着脸、一个含着浅笑,看着颜颜并外孙磕头请安,默默抱着弟弟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看了姐姐和外甥们一眼,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子里的复杂。 “嗯,布日固德过来。”徽音招了招手,示意一边的诗涵把两个外孙都给抱到软榻上,取了一边的零嘴、玩具放到跟前,一句句地问着话,什么阿玛怎么样,西北好不好,弟弟乖不乖,平日玩什么之类的问题。 颜颜略微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放心,她看到额娘睛神不错,一路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默默把弟弟抱到软榻上,和自家额娘一起逗弄外甥去了。 胤禛见此也很无奈,母子俩个似乎都顾着小的了,没办法,只好他和女儿说说话了。他清了清嗓子,道:“没有圣旨,你这么带着孩子从西北回来,董鄂家的是不是说话了?” “哪能啊,”颜颜笑着开口,“额莫克他们知道女儿带着孩子回来,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说什么?”董鄂家的老爷子是个明白人,她自幼受皇玛法和老祖宗的喜欢,连长子的名字都是老祖宗亲口起的,他们长脸着呢,自然不会慢待她。更何况,阿玛如今改了玉碟,未来不可限量,他们就更不会拎不清了,至于妯娌间的暗斗,她自己就能处理,而且等西北战事一了,瑞琪也挣下家业了,不靠着府里就少了利益纠缠,反而是他们要来主动交好她呢! “这次回京,应该就再不去西北了吧?”胤禛看着女儿没有出嫁前水嫩的容颜,眼底掠过些心疼。 “嗯,不再去了。”颜颜点头,“瑞琪说明年就能结束战事,所以不让女儿带着孩子奔波了,而且……布日固德野惯了,还要好好学学规矩呢!” 胤禛转头看看大外孙,果然晒得有些黑,不过瞧着刚刚请安和回话的模样,倒也教的不错。这么一看,他不由得想到了今年五月份诊出喜脉的二女儿,叹了口气道:“颜颜, 清风颂音辞第7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2部分阅读 得空去伊尔根觉罗府上看看你二姐,她身子一向不好,现在也有孕六个多月了!” “阿玛,女儿记下了!”颜颜应了此事,话不需要说明,爱新觉罗家的女儿体弱,过不去生产这关的数不胜数,她自幼被额娘养得好,长大了又学了武,自然是不同的。 软榻上忽得笑作一团,却原来是布日固德问了个问题。 “郭罗玛嬷,小舅舅怎么比弟弟还小,那将来小舅舅还是比我们小,我们也要叫舅舅?”布日固德皱着小脸,万分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比弟弟还要小的一团,却比他直大了一辈?听额娘和玛嬷讲,凡是见了比他大的都要行礼呢,那岂不是要给这个比他小那么多的娃娃行一辈子礼? “这个啊……你得问你郭罗玛法,我可不知道呀!”徽音坏心地道,一旁的默默瞧着都觉得好笑。 布日固德立刻扯了扯胤禛的袖子,鼓起勇气把自己的问题问了一遍,期待地望向这位看起来挺怕人的郭罗玛法。 胤禛嘴角抽了抽,触目心爱之人看好戏的表情,顿时无奈了,天底下孙子辈比儿子辈大的多了去了,皇家这样的更是数不清,偏这一刻,他隐隐觉得徽音是在暗指他为老不尊,孙子都几岁大了还生儿子……可是,总不能和外孙这样说啊! 胤禛抱起布日固德放在膝上,仔细跟他说了长幼有序和孝悌之义,最后把外孙给绕糊涂了,又一个皮球踢了出去,说什么郭罗玛法的话一定要记住,不懂没关系,你阿玛一定懂,等你阿玛回来了,让你阿玛解释给你听。 徽音母子互看一眼,皆露出了受不了的表情,颜颜倒是觉得有趣,还在旁帮了腔,压根不认为儿子顶着满头问号很悲惨。 可以预计,打完仗回来的瑞琪,一定不会很轻松! “额娘,可是累了?”默默细心地询问道,额娘这次比生完小十一时还要严重,在须弥境里行动无碍,但在外面却只能卧床不起,至于缘由……他已经全部知道了,所以平日里更为仔细了许多。 “嗯,我想躺一会儿。”徽音强撑着睁了睁眼道。 胤禛把布日固德放下,拉住了她的手,同时一一安顿起来:“颜颜,你带着孩子去兄弟姐妹那儿说说话,晚膳时咱们一处用。小七,你带小十一去偏厢。” 片刻后,儿女孙子们都退下了,胤禛打横抱起徽音,掖好毯子往拔步床走去。还没走到呢,怀中人已然睡了过去,他忍下满心的苦涩,放下徽音后也踢了靴子上床。 胤禛想象不出,究竟是怎么救得皇阿玛,会让那么健康的人弄成这样?他记得,除了小十一出生时很危险,月子里他多次在产房外和徽音说过话,听得出从八月底后她已经渐渐在恢复了,到底是什么原因会…… 胤禛想过亲口去问,但是他又忍不住退缩了,只能如默默一样小心谨慎地照顾着徽音,总有一天会好的,会的! 颜颜领着一个、抱着一个从西北院出来,向名为“青松院”的小院走去,那是弘昀的院子,他们兄妹有几年没见了,不知道感情是不是还像原来那样好。 索绰罗氏产期将近,也不怎么出院子了,长子和次子都在跟前玩着,丈夫去衙门了,自她大婚后,丈夫疼惜信任,公公宽容善待,嫡、亲两个婆婆……虽然相处上免不了波折,可总的来说待她还是不错的,自个儿的院子自个儿打理,大婚五年了没再添人,仅有两个通房丫头,起初也闹过些事,却有丈夫撑腰整治过,自是不再闹心了。 索绰罗氏摸着大肚子,看着两个健康的嫡子,大的照顾着小的,心里分外熨贴,只盼着这个是个女儿就好了,如今宗室女抚蒙古的少了,她也用不着那么忧心了。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出嫁了的三小姑,要不然哪会这样?她知道今天这位小姑回府,这几年也听丈夫时时念过,就是后院里养的那头黑豹,还是这位小姑送的呢! “二嫂,二嫂可在?”一道好听的女声在外面响起,陪嫁丫头进来禀报,说是三格格来了,索绰罗氏连忙打理自己,又命人整理了两个孩子的衣装,这才命人请了小姑子进来,若非她身子重,早就迎出去了。 姑嫂二人坐着叙话,起初还有些拘谨,没过多久就熟络了,孩子们也相互认识,渐渐玩到了一块儿。布日固德和永玓年纪相仿,一个是西北长大的,一个是府里长大的,知道的、会的都不一样,边说边玩彼此还真有了好感。至于永玕两个,只能由嬷嬷、丫头照顾着,你一声、我一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弘昀回了院子,就听到屋里一阵阵的欢声笑语,问了奴才知道是颜颜来了,立马就笑得眯了眼,催促着奴才给更了衣,就往那屋里走,一跨过门槛,就被两个小豆丁给撞上了。 永玓喊了声阿玛,乖乖站好请安,布日固德一听就知道这是二舅舅,一个旋身退开些,利落地行了礼、叫了人。 “二哥现在也是严父了?”颜颜见到门口这一幕,再看大侄子有点怕的样子,不由得揭起老底,“小时候不知道是哪个和我一起闯祸呢,阿玛骂起来也是我撒娇免了罚的,如今有儿子了,倒是摆谱了!” 弘昀尴尬地咳两声,很是无奈地道:“你几年前寻夫而去,那路途颠簸连出生没多久的小外甥都舍得,怎么一回来就揭人的短,好歹二哥我也为人父了,你这做妹妹的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丫头给弘昀上了茶,颜颜把永玓叫到跟前,指着他爹说:“大侄子,别看你阿玛一副正经样子,小时候他身体不好,吃那么多都比我瘦,后来可是养过来了,却调皮得很,要不然姑姑我能送他一头黑豹?那还是你阿玛眼馋,硬磨了我好久得来的!” 永玓缩在这位漂亮姑姑身边,捂着小嘴忍笑,一转眼看到自家额娘笑了,才敢放下手露出笑容。 “别听她瞎扯!”弘昀一瞪眼,极力想要挽回在妻儿心中的形象,没好气地指责,“咱俩比起来,你小时候比我更淘呢,皇玛法的胡子都扯过,九叔、十叔、十三叔被你祸害的次数都数不清了,哪次不是你带着我调皮的?阿玛罚我可比罚你多!”不提还好,一提就是一部血泪史啊,虽然后来他知道了,阿玛对儿子女儿要求不同,又因为女儿少,自然就偏疼些,但是小时候住在一处、和这丫头一起玩,他明明只大两个月,可哥哥就是哥哥,出事了肯定是要兜着的。 “二嫂,你看,二哥这是赖皮呢,谁家当哥哥的会被妹妹领着捣蛋的?说出这话来,也不嫌羞得慌!”颜颜转头跟嫂子告状,还送了某人一记白眼。 “我……”弘昀语塞了,他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啊,阿玛可是打小就宠这丫头,大哥还在时都老喝醋呢,要不是他老跟着这丫头玩,也难入阿玛的眼,说起来……他小时候受颜颜看顾的不少,后来长大了虽然有些东西变了,可这个他一直都记着! “我也看出来了,你们兄妹啊,就是自小的情份,感情深着呢!”索绰罗氏和起了稀泥,摆明了谁也不帮着,之前啊,她已经从三小姑这听了不少丈夫幼时的趣事了,这些就够了! “二嫂,你偏心他!”颜颜一副伤心的模样,逗得索绰罗氏笑得不行。 “得了吧你,那是我媳妇儿,不帮我还帮你不成?”弘昀不忿,随后又对妻子道,“别理她,打小就会扮猪吃老虎,连皇玛法都上过当!” 索绰罗氏掩唇笑,这位小姑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聪明慧黠,长得又漂亮,她可是知道的,人家是帮着她博丈夫的在意呢,这般妙人怎能不喜欢? “你等着,等瑞琪回京了,我一定叫他帮我找回场子!”颜颜坐在那哼哼,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弘昀眼神一闪,起身道:“走吧,咱们兄弟姐妹聚聚,孩子就交给你嫂子,保管出不了岔子!”他们终究还是长大了,小时候感情纯粹,长大了……夹杂的东西就多了,他心里清楚,这位妹妹今日既是来叙旧的,也是来试探的啊! “说的也是,”颜颜面向索绰罗氏,“二嫂,两小子就放您这儿了,过会子我额娘若是醒了,自会派人来,交给她们带过去就是了,我去见见诸位弟弟妹妹。” “放心去吧,嫂子定给你照顾得妥妥当当。”索绰罗氏应了,并让身边的丫头送兄妹俩出去。 四个孩子被嬷嬷们领着去了别的屋子,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索绰罗氏的陪嫁嬷嬷扶着她半躺到炕上,忍不住道:“夫人,这三格格是来……” “是个妙人,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索绰罗氏笑着瞥了眼给她揉腿的嬷嬷,“三格格嫁的可是董鄂家的嫡次子,人家正在西北呢,听额娘说那董鄂瑞琪回京后定会高升,三格格定是要交好的,不过……还是要看看爷的意思。” “夫人,怎地爷会不愿意?听夫人这么一说,那三姑爷可是要发达的啊!”在嬷嬷看来,有这门亲戚,不走动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三格格和七阿哥是一母所出,现在又多了个十一阿哥,阿玛哈突然改了玉碟,爷若是有了旁的心思,自然不会再与三格格真心相交,要知道……比起爷,三格格怎么着也是向着亲弟弟的呀!”索绰罗氏敛去笑意,神色认真了许多。 “夫人是说……”嬷嬷又惊又喜,若是王爷再进一步,那二爷岂不就是…… “嬷嬷,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也警醒着些,阿玛哈可是特地叮嘱了府里的,如果你犯了错,那我却是救不了的。”索绰罗氏轻飘飘地道,奴才就是奴才,眼皮子浅薄。 “是是,奴婢多谢夫人提点。”嬷嬷闻言赶忙磕头谢恩,后背惊出一身的汗来,王爷那是有名的重规矩,一旦犯事处置奴才来眼都不眨,她可不愿以身相试。 这边主仆两人说着话,那边的颜颜也见到了她的弟弟妹妹们。 三阿哥弘时十七了,四阿哥弘晡十六了,两人虽然大婚了、跟着阿玛办差了,可一听到自小照顾他们的姐姐来了,都是欢欢喜喜地前来相见了。五阿哥弘晤和四格格璎珞同龄,都十五岁了,一个下一届选秀要指婚,一个最多两年也要嫁人了。六阿哥弘晷十四岁,看起来也是个大人了,和哥哥姐姐们一样,他很高兴能见到这位三姐。 当年除了徽音和宁楚格是侧福晋,这些孩子的母亲身份最高的不过是个格格,生下来在生母身边长到两岁就全部移到了一个院子,大清子以母贵,奴才们自然怠慢这几个小主子,颜颜得圣宠,胤禛也偏疼,受她九叔、十叔的影响,收拾奴才那是一愣一愣的,不管是亲额娘打点过的三阿哥和四格格,还是亲额娘无力打点的四、五、六阿哥,幼年时或多或少都受过颜颜的看顾,这些他们都不会忘记。 七阿哥弘昈抱着十一阿哥还在徽音院里,所以就没过来,他以后的阿哥、格格都过来了。十一岁的八阿哥弘暕,十岁的九阿哥弘历和十阿哥弘昼,还有十一岁的六格格琬琰、六岁的七格格玳瑁和八格格琼瑶,这些弟弟妹妹中,除了弘历被福晋影响、最小的两个妹妹是在颜颜出嫁那年出生的,显得较为生疏以外,其余的都很感念这位三姐,一见面就显出差别来。 颜颜这时还未曾发现,她的九弟表面乖巧、眸子里却含着一丝看轻和睛光,七妹和八妹看她的目光带着不善和讨厌,远不似其他弟弟妹妹看到她时的欣喜真诚。 第34章 必须认输 康熙五十九年十一月十一,康熙传了十五以上的在京皇子到乾清宫暖阁议事,这是继九月初八后,再一次召集他们。 三、五、七、八、九、十、十二、十四阿哥进入暖阁中行礼问安,一个个都在纳闷,今儿怎么没见着已经成了嫡子的老四。谁知,当他们被康熙叫起后发现,老四就在皇阿玛下首坐着,最怪的是老四家的七阿哥也在,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站在皇阿玛左侧,穿着一身云色常服不说,还没向他们这些叔伯行礼?!! “皇阿玛,四哥虽为嫡,可他的儿子怎得连长幼都不分了?”十四阿哥最先出口,皱眉很是义正言辞地开了口。 默默坦然而立,似父的小脸上神情淡淡,远没有往日含笑的模样,他右手握着一支血玉制成的箫,打了同色的穗子,尚且单薄的身子,却仿佛给人一种能扛起万千重担的感觉。 康熙瞥了眼左手边的孩子,想起了月初时半夜在寝殿看到他以后的事,脸上不由得就绷了起来。 其实,胤禛也是既不解又不满的,他的儿子,怎么可以这样呢?但是想到这些天来发生的一些变化,他不禁隐隐有了些猜测,关于徽音的猜测。皇阿玛已经把弄清楚的、属于徽音的势力告诉了他,遍布大清的那些商铺,朝中乃至地方上的一批年轻官员,还有曾经莫璃训练过的那些人……结合他曾经拿到的那份名单,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好在那份名单上的人所达成的约定期限都满了,他猜测着朝中那些官员应该也是有个期限的约定在身的,这般想着又微微松了口气。 可是,在听到皇阿玛说的那些话后,胤禛不得不再度提起了心。皇阿玛揣测徽音手里还有东西,而且是比他们知道的这些更多、更厉害的东西,只可惜……从康熙四十八年至今,皇阿玛都没有揪出线索,特别是徽音曾亲口对皇阿玛说过的那个学院,更是半点踪影也没发现。 胤禛看过那两份超出大清现在制造水平的地图,清晰的脉络、可注入水填充江河湖海、还能通过机关合起来,能制造出这种东西,还是在十一年前,那……现在能造出什么东西了?这个,是皇阿玛和他共同的担忧。 “我是代我额娘来的,”默默右手翻转,血箫在空中打了个转,被他横在了胸前,“十四叔,许多事你不清楚,所以没有发言权。” 康熙脸上半点异色都没有,只是显出些失算和复杂。这孩子半夜到访,说徽音这些年帮他改变大清的颓势,已经遭受了天惩,这次还没出月子就逆天改命,助他起死回生,更是雪上加霜,是他害了徽音,还想让她灰飞烟灭! “你额娘?”三阿哥冷笑一声,“你额娘又如何,你不过是四弟的侧福晋之子,还能比我们皇子更高贵?” 康熙闭上了眼,九月初八那天他起死回生,以父子之情试图打动儿子们,却没想到根本就是枉然。若是徽音的话,只会迂回地谈及这些,但是……现在徽音手中的一切都交给了老四家的小七,这孩子本性无情,又因为徽音现在的情况,彻底明晰了立场,无论如何也不会站到爱新觉罗家这边了。 “我不需要比皇子更高贵,叔伯们的高贵,有时候也未必是好事。”默默抬眼,漂亮的眸子里透着刺骨的冷漠,“夙尘,东西拿来!” 众皇子震惊地看到,只有他们这些主子的暖阁里,突然出现一道黑衣包裹的身影,这、这、这是暗卫?每个人都在心里骂娘,他们这些皇子尚且没这么个暗卫,这个侄子……就有了? 再看皇阿玛并无变化的脸,和老四略有些惊疑的神情,他们心里嘀咕开了。 “夙尘,把这些给叔伯们每人一份,皇玛法已经看过了,阿玛还不知道,也给阿玛一本。”默默用血箫一指,对抱着些册子恭身听命的手下道。 “是,少主!” 黑衣男子轻若无物地走动,将那些册子人手一本,发到了诸位皇子手中,又悄然隐去了踪迹。 皇子们彼此相视一眼,皆皱着眉头翻开了手里的东西,余光却暗地里盯着默默,那声“少主”他们听得真真的,也就是说这个侄子是某部分人的主子,而且还是小主子,那……头前的主子是那个女子? 三、八、十四阿哥,不,应该是在场所有的阿哥,在翻看手中册子的时候,脸色都越来越难看,胤禛翻看时只觉得骇然和沉重。 “臭小子,谁给你的胆子来监视叔伯的,你还懂不懂得长幼,知不知道孝悌?”十四阿哥怒了,将手里的东西拍在地上喝道。 “爱新觉罗弘昈,别以为皇阿玛宠着你就敢为所欲为,就凭着你豢养私兵,四弟一家就要被连累,你不顾惜你阿玛、额娘了吗?”三阿哥也火了,只不过他是偏文的,自然不会粗鲁着来。 “侄儿好本事,却不知有这等本事为何不用在正道上,反做起如此营生,实在愧为皇家子孙!”八阿哥沉着脸,攥紧那册子嘲讽道,一双眸子里全部是愤怒。 其他阿哥缄默不语,不是他们不生气,这册子里详细记述了他们每个人自九月初八后的所有行踪,见的人、做的事、说的话,连出恭花了多久都记得清清楚楚,任谁三个月来日日时时处在他人的监视之下能不生气的?更何况他们还是天之骄子,是皇家阿哥,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没有什么敏感的地方,特别是皇阿玛也看过这册子了,这即就是说皇阿玛在对他们起疑,这些记述尽管惹他们恼怒,但是能打消皇阿玛的疑心,他们的气也就能忍下来了。 “皇玛法给了你们机会,可你们愿意浪费,这又能怪得了谁?”默默不受影响地道,“监视,从康熙四十八年起就开始了,如果叔伯们想知道这些年你们到底做了多少事、见了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犯忌讳的,我不介意让管理这些的人全部翻出来。” 听到这,康熙也是一惊,他以为监视是徽音提出修改胤禛的玉碟开始的,没想到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胤禛同样吃惊,徽音在监视他的兄弟们?为什么?还是……这和她做的事有关? “什么?”八阿哥手里的册子掉地了,大多数阿哥都瞪大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皇玛法,额娘虽然将事情全部交到了我手中,”默默侧身面向康熙,“但是,她交待了我,合作之事并没有时限,为求平稳继续,一切会影响合作的因素,都要乘早扼杀。” 康熙点了点头,沧桑无力地道:“还有吗?” “有,”默默淡淡看了眼紧皱眉头的自家阿玛,“额娘说,她只给两年时间,如果到两年后的现在,三叔、八叔和十四叔还是执迷不悟的话……” 胤禛闻言大骇,诸皇子们比他更骇然,最恐怖的是皇阿玛居然应了:“朕知道了!” 默默的衣衫残影荡过,人已经消失了,仿佛他根本没有出现在此一般。 “皇阿玛……”十四阿哥惊骇之色尚未褪去,双膝触地就要开口。 康熙摆摆手制止了他,揉揉突突直跳的额角,伤感地抬头扫过殿中的儿子们:“朕那日一一细数你们幼年的种种,就是希望你们顾念着父子之情,莫再折腾了,朕老了,既定了胤禛为储君,就希望你们能兄弟齐心,共同强盛大清,可……你们看看那册子上所写的,你们让朕如何说?” “皇阿玛息怒!”连同胤禛,所有的皇子们都跪了下来。 “胤禛,胤祺,胤祐,胤禟,胤誐,胤祹,你们起来。”康熙点名叫了起,而后曲臂扶头,看向还跪着的三个儿子,长长叹了口气,“朕不知你们三个到底如何想的,朕骂过、罚过、也好言劝过,朕以为三个月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却没料到……你们仍旧不死心。” 胤祺摇头看着这三位想不开的兄弟,实在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 胤祐叹息了一声,早在康熙四十九年,皇阿玛召他入宫,由那个女子秘密让自己的脚恢复如常后,他就知道,虽然痊愈了、与常人无异了,但是也注定了他永远不得争位,这是皇阿玛准许、那个女子愿意帮他的前提,亦是必须。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意识到,四哥……必然是要脱颖而出的,也是那时起,他渐渐不着痕迹地与四哥增进私交,还暗地里表明效忠皇阿玛,做了不少事。 胤禟目光复杂地落在跪着的八阿哥身上,终究撇开了眼,颜颜回京后来看过他,还与他谈了谈,他的选择只能有一个! 胤誐垂眸肃立,比起八阿哥,他更看重的是皇阿玛,所以根本不需要选择。 胤祹摸出腕上的佛珠,闭上眼开始念《心经》。 胤禛视线扫过众兄弟,这一世他不想弄得兄弟相残、怀疑难消的局面,如何能将兄弟情义与朝政两全,这是近来皇阿玛和他最头疼的问题。 “胤禛,把那份‘凤凰展翅’给他们都看看。”康熙指了指放在手边的那个蓝色云锦裹成的本子,有些焦虑地道,“从大清入关到现在不过区区两代,还不到一百年,可是……已经有了这么多的隐患和问题,从四十八年起,朕一直在努力,然而……” 众皇子们依长幼翻看那份写着“凤凰展翅”的本子,里面清晰的列数了大清的种种问题,包衣、旗务、海防、吏治、武器……有几样这几年确实动了,有的却还没有,但是,其详实程度、仔细程度、中肯程度,都不是他们哪个人深思并能够罗列出来的。 “给出这个本子的,是一位与朕建立了合作关系的人,你们大哥、二哥能从废太子的影响下抽身而出,如今在北美和澳洲建立起一个属于他们的国家,就是在朕和此人的支持下做到的。”康熙只是简单提了一下,可儿子们都不是笨蛋,他知道他们一定能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储君之事,是朕乾纲独断决定的,但是坦白说,这个人选也是此人认同的,否则即使即位了,定然也会被弄下来,或者被废,或者被暗杀。” “皇阿玛,这……”胤禛浑身一震,难道说徽音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康熙摇摇头,有点挫败地道,“从这个本子开始,朕迫于种种缘由答应与她合作,可是目前为止,朕发现她的意图与朕并不相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朕希望的振兴大清,是不与她的意图相悖的。” “凤凰展翅”已经从十四阿哥手上回到了胤禛手中,所有的皇子全部肃容陷入了沉思。 康熙将手搁在御案上有节奏地敲击,幽深的眸子睛芒闪烁:“今儿朕不骂不责,咱们父子说个推心置腹的话,”徽音常常告诉他,很多东西是要说出来的,不然别人不明白,为了儿子们,他只得放下一概的行事方式,直接点明了给他们听,“你们当中最小的也过了而立之年,不会听不懂朕的话,刚刚那孩子所言你们都听见了,老三,老八,老十四,朕现在就告诉你们,”康熙冷面冷眼地看过去,“要么,你们在这两年nei悬崖勒马,要么,你们就等着两年后莫名其妙地从大清消失,朕念着父子之情,三个月前劝了,这次告诫了,可两年后……朕无能为力!” 胤禛看着局面僵住了,忍不住道:“三哥、八弟、十四弟,只要你们收手,不管怎样都来得及啊!”帝王无情,皇阿玛的确心疼儿子,可是比起大清江山来,他在努力劝诫无效后,定然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其实……如果是他,也定会如此为之,或者可以说,他已经在这样做了。 三阿哥抬头看了眼站着的胤禛,第一个伏地道:“皇阿玛,儿子知错了,日后只求在家读书教子,额娘能平安无忧!” 胤禛望向龙椅上的康熙,两人都是松了口心劲,他笑着扶起这位哥哥:“三哥说的哪里话,大清江山还要我们兄弟振兴,我还盼望着三哥和侄儿能添砖加瓦呢!” 三阿哥这才放下心,毕竟当着兄弟们的面,老四说了这话,日后就有了明证,只要不被清算、不牵连妻儿和额娘,他认输也认得值当! “老八,老十四,你们两个呢?”康熙摆手让三阿哥靠边站,紧盯着下面跪着的两个儿子。 “儿子……儿子知错!”八阿哥脑海里千般念头、万般想法,虽然还不甘心,但是这些年他确实也累了,老九、老十慢慢与他离心,老十四又是个j滑的,就算四哥性情那样,可凭着当年时疫时肯那么照顾兄弟,应该不是个对兄弟赶尽杀绝的,他认输了,有皇阿玛和兄弟们在场作证,最差也能得个善终吧? 胤禛扶起八阿哥,拍了拍他的肩:“八弟,放心!”他的眸子不由得发亮,老八认输了,就能大用了,上一世之所以没有饶他们,一是因为他们不止代表自己,还代表着背后的那些势力,二则是他们的才能都用在了与他作对上,他恼了急了,当然不会手软了。 八阿哥目光一顿,不禁看向了皇阿玛,发现那苍老的身躯僵硬稍缓,他暗自猜测,难道……皇阿玛也在担心他们被……所以才这般好说歹说让他们罢手? “老十四,你……”康熙又揉起额头,“朕不知怎么说你好,算了算了,你若不肯认输,朕也不强求,爱新觉罗家的闲散宗室很多,大不了让胤禛养着你就是了!” 众人不明白皇阿玛为何如此,看向老十四才明白,那家伙一脸的不服不甘,会认输……就算会认输也要怀疑他是不是假装的,连十二阿哥都不敢信,更别说胤禛和康熙了。 “今儿就到这,你们都回去吧!”康熙坐好道,“胤禛,你留下和朕再说说那些事儿。”认输的诚意,徽音还是要观察的,她可比谁都疑心重,不确定无误了,下一步的东西是不会出手的。 且不说这边出了暖阁的皇子们作何想法,那边的徽音也遇到了个插曲。 十四阿哥的侧夫人马尔泰氏到了雍亲王府,见过乌喇那拉氏后提出了想拜访瓜尔佳侧福晋,在乌喇那拉氏说了她想拜访的人卧病在床、而且院里还养着头老虎之后,她还是执意要见,乌喇那拉氏就答应了她。 西北院难得一用的待客厅,徽音着旗装、梳小把子头,抱着小儿子坐在从小汤山那边送来的轮椅上,由诗涵推着露了面。 因丈夫有爵无爵的差别,若曦给这位疑似老乡行了礼,才坐在椅子上。 “敢问……我们似乎并不认识吧?你为何要见我?”徽音温柔地拍抚着怀中的婴儿,公式化地笑着问。 “今年三月,四侧福晋在南苑说了些关于日本人的事,若曦甚为好奇,便想见见侧福晋。”这些年下来,宫里的历练、十四阿哥府里nei宅中的打磨,若曦早已洗去了现代人的很多东西,她眼神在这位美丽的女子身上打转,忽地问道,“四侧福晋可听过毛泽东?可听过世博会?” 徽音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扯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简直不知所谓,当年讨好胤禛不成,现在又想借着什么“来自一个地方”求个平安吗?就算都是现代人又如何?她可是2029年来的,和这个脑残的能一样? “侧福晋真的没听过?”若曦再问,她好想回去,本以为十四爷是爱她的,谁知并非如此,历史也变了那么多,她没有优势了,十四爷的后院又争风吃醋的,她真的想回家。 “哇~~哇~~!”小十一忽然大哭起来,徽音益发不高兴,抬头冲外面喊:“小东子,送客!诗涵,推我回房,小十一饿了!” 若曦刚要开口,触目那哭得涨红脸的孩子,就作罢了。太医说她芓宫太凉,不宜受孕,这都十年了也……说不羡慕嫉妒,那根本不可能! “额娘,小十一怎么了?”若曦刚出待客厅,就见一名长得极像四爷的少年匆匆忙忙往刚刚那位侧福晋进去的屋里走。 “十四侧夫人,请这边走!”小东子在前引路,一点都不多话,他可听出来了,主子不喜欢这位登门拜访的,嗯……凡是登门拜访的,好像主子都不喜欢。 “有劳公公了。”若曦示意巧慧打赏,心思沉沉地离开了这里。 她终究什么也没问出来! 默默进屋看到弟弟在软榻上用唾沫吹泡泡,自家额娘倚在旁边逗弄着,很是无语了一下,额娘睛神好些后,小十一就送到了额娘身边,可他也看出来了,额娘说是照顾,其实逗弄的时候更多。 “额娘,您又这样!”默默请了安也蹭了过去,不太敢想他小时候被怎么折腾的。 “你姐姐年幼时特别灵慧,几个月大的时候逗逗还行,后来就不上当了,你小时候……乖得让人心疼,更多的时候就安静待着,我极少逗你。”徽音回忆道,看着小胖手摇来摇去的小儿子,笑着道,“这孩子说乖也乖,说闹腾也闹腾,我身子不好,能多陪着就多陪着吧,免得他长大了觉得我不疼他。” 默默听到额娘最后那叹息般的话,神情也沉寂了下来,额娘……自己都无法控制昏迷和清醒,这种情况也不知要持续多久! “对了,‘威胁’送到了?”徽音忽然问。 “送到了,估计他们都会盯上咱们了!”默默点头,目光寒了寒。 “有胆子就放马来吧!”徽音无所谓地道,“你阿玛和你外甥那都派些人保护起来,有人出暗招的话,也好有所防备。” “额娘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谁要敢动手,怎么狠就怎么收拾!”默默目现杀气,随后又劝道,“额娘,您身边也留些人吧,这样我也放心。” “不用了,”徽音失笑,“我只是身体不好,能力还在的,堂堂金丹初期的修士,怎么着也比凡人强多了,况且我还有须弥境,你忘了,意追还在那里呢!” “那好吧,额娘,您可千万保重自己,再不能乱来了!”默默近乎恳求地道,不管要他做什么,只要额娘安好,他就放心了。 徽音点头,这个儿子让她很欣慰很放心,所以才会把所有的事交给他,“罂粟”计划也拿给他看了,从上个月起,他每天晚上都要进须弥境,看到他忙的那些,她就越发满意了,即使现在完全放手不管,她也能彻底安心。 “罂粟”计划,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第35章 登基为帝 康熙五十九年十一月底,孝懿皇后之子雍亲王胤禛在封笔之前上了道折子,引起了朝野哗然。 准许大清臣民蓄发束冠?! 汉臣们吃惊之余就是大大的欢喜,而满臣们则群情激愤,当庭就驳斥了回去,说了祖宗规矩,说了大清定制,总之就是一句话,这发不能蓄! 康熙把这个问题交给了胤禛,胤禛只是很淡很淡地说道:“本王没有说要改祖制,诸位大人不愿蓄发的,可以继续剃头,本王只是建议皇阿玛稍加修改这条禁令,并没有说要彻底推翻祖制。” 汉臣们偷看康熙的神色,发现并没有不高兴或者反对的意思,立马一个个的出列附议,这事是准太子雍亲王提议的,就算他们附议被秋后算账了,也不会太重不是?可如果这事成了,那他们就不用顶着光溜溜的脑袋了,想想魏晋唐宋时潇洒飘逸的长发,他们觉得自己也有机会效仿了,自然不会躲着不出来。 当然了,还是有些汉臣没站出来的,主要是他们根基浅,不像那些受皇上看重的,万一被事后追究,他们可就啥都没剩下了。 满臣们闹着不同意,这事就给推后了,谁知当天下午,康熙带着雍亲王见过这些满臣后,那口风立刻就变了! 其实这事,是胤禛打从被康熙带在身边教导后,又出了兄弟们认输那事,他向康熙提出来的,先说了汉人反骨,赞颂了皇玛法的政令,便说起了同意蓄发能进一步收拢汉人的心,最后给出了蓄发以后通过教育一点点让汉人变成他们需要的汉人的意见。 本来不同意的康熙,听到这儿也捋着胡子考虑起来,胤禛再接再厉,又说了,这教育是朝廷发起的,怎么教、教什么也由朝廷说了算,让汉人学骑射就学骑射,将来学成了不管是移民到海外去帮大哥、二哥,还是移民到西北同化蒙古人,都是可行可用的,至于怕他们拧起来造反……只要武器管制得好,这些年陆续又掐死了那些领头的,没人煽动,过个几十年,汉人也就不再是原来的汉人了。 “胤禛,这招……有人给你支的吧?”康熙笑眯眯地问,他教出来的儿子,他都想不到这里,怎么胤禛能想到? “不敢隐瞒皇阿玛,”胤禛很坦然地回禀,“五十六年儿子与徽音闲谈时说到了汉化的问题,她无意间说‘汉人可以用文化同化满人,满人怎么就不能影响他们?’儿子私下里思虑好久,才觉得咱们是被汉人悠久的文化给震住了,总觉得那是大山,无法逾越,儿子又研读了史书,发现汉人其实也不是纯粹的汉人,历史上多次迁移,又与胡人、羌人、西域人血统融合,安史之乱后北民南迁,说不得江南之地的汉人,有的还是少数民族之后呢!” 康熙连连点头:“说得好,想那唐高祖李渊,本是隋文帝封的太原公,骨子里有一半以上的鲜卑族血统,但他的儿子李世民最后却备受汉人推崇,俸为名君之首,现在的汉人哪个没沾些他族血统的?还敢称什么正统,真真可笑至极!” “皇阿玛所言正是,儿子觉得臣服不是表现在头发上,而是在骨子里、魂里,经过皇玛法和皇阿玛这些年来的打压,汉人血性少了很多,现在咱们只要给点表面的甜头,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主动用文化去同化他们,想必再过两代、三代,大清会慢慢向咱们希望的方向走。”胤禛虚心称是,他现在的位置不上不下,意见可以提,不提说明没本事,可提了却同样要表现出求教和谦虚,否则皇阿玛该猜忌了。 “好小子,朕看你还想借着此事卸了老三背后那些翰林文人吧?”听到这里,康熙是有些认同这个继承人了,他忧心的,胤禛也想到了,还在想法子解决,着实比旁的儿子们强不是一点半点了。 胤禛不安而忐忑,却并没有否认:“皇阿玛,儿子不瞒您,此举确然有这层用意,儿子只是不想将来不敢委以三哥重任,江山是咱们家的,单靠儿子一人是不够的,有兄弟们帮衬,自然要比单枪匹马好很多。” 康熙没有说话,只是捋着胡子闭目养神去了。 胤禛心里明白,这番话一出,皇阿玛定要对他更满意的,毕竟为君者缺了疑心,那是绝对不行的,即使是对着兄弟也一样! 康熙五十九年腊月,蓄发条令在这年的最后一次朝会上确立,并昭告天下,明年起愿蓄发者可自行蓄发,不愿蓄发者可照旧剃头,但是束发之冠依等 免费txt小说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7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3部分阅读 之冠依等次划分,剃头也必须按照从前的标准,不得自行变动更改。当然了,朝服、朝冠不会变,上朝时蓄了发的不管怎么弄,绝不能失仪就是了。 康熙六十年的新年过得很红火,康熙身体好了,继承人也定了,儿子们大半都安分了,大清的漏洞也在逐渐减少,他自然笑呵呵的,他一笑呵呵,那下面的人也跟着高兴,年过得能不好吗? 康熙六十年二月,一直在外面的直亲王和理亲王回来了,那各自护航的舰队,让大清海岸边靠着的海军红了眼,特别是在海军那混了十一年、后来干脆把妻儿都接过去的十三阿哥,更是怀了一肚子的不平回京给康熙祝寿,他打定主意要和皇阿玛、四哥说说,怎么自家的装备还比不上海归的了? 直亲王和理亲王一个五十岁、一个四十八岁,却睛神好得很,训起带在身边的儿子孙子那是中气十足,看得满京城的权贵一愣一愣的。 康熙将儿子们聚集起来,父子同堂好好说了说话,看着曾经很喜欢、很疼爱的两个儿子作了玛法还彼此斗嘴,第一次很感谢很感谢徽音,若是当初圈了他们,哪里还能有现在的光景? 十三阿哥等不及,直接当堂开了口:“皇阿玛,四哥,你们不能偏心啊,大哥和二哥那舰队,不管是战舰还是炮口,都比咱们海岸上停的强多了,这事您们得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赖在京城了,不烦到你们答应,我就不走!” “十三弟,你也该回来歇歇了,这都好些年头了!”十阿哥来了睛神,涎着脸蹭到康熙身边,“皇阿玛,老十三这是想休息了,要不您换我去吧!” “这事……朕不好说啊!”康熙捏着胡子笑,暗示两个儿子去找正在和老二聊天的胤禛,“瞧见没?朕现在把事都交给他了,找他才管用。” 直亲王绷着脸,不乐意了,看着两个弟弟摸到老四那边了,就对康熙道:“皇阿玛,那丫头就给儿子们赞助了三年,现在这……可都是儿子们自行造的!”提起这个,他就来气,当年出海去美洲,前途莫测,那丫头派来的人拿着接到的命令说的明白,无论是粮食、武器、弹药还是战舰,所有的扶持只提供三年,三年后原来调去的人全部撤回,物资也悉数停止供应,害得他一上美洲,首先做的事情就是打地盘、抢物资、培养人才,三年的时间就龟缩在一处,不敢去打别人,害怕被端了老窝,那叫一个憋屈! “朕知道,朕知道,来,给朕说说,这些年日子过得如何?”康熙安抚着应了,一副话家常的模样。 直亲王这才笑了,说起来他比起老二好多了。听说老二去的澳洲还是未开发过的地方,有的也只是野人,哈哈,想到连吃穿这些都得自己动手造,他就心里舒服了!哼,叫你养尊处优,不吃苦才怪了! 这一年的万寿节过得甚是热闹,直亲王和理亲王献礼时更是吸引了亲贵宗室的眼球,乖乖,海外就那么多宝贝?不得不说,这两个也是借机显摆的,不止为了和对方比孝顺,更重要的是……吸引那些动心的去海外,他们这些年啥都好,就一点头疼,那就是缺人! 不管是直亲王占了越来越大的地盘,还是理亲王探索出越来越多的地方,没人就啥都白搭,所以他们这次回来,也是有意向皇阿玛提出移民之事的。再加上他们听闻储君定了是老四,乖乖,不乘着还没登基前攀交情,等尘埃落定再来可就晚了,他们带着看好的儿子、孙子来,也是有意让他们认认四叔、四玛法的,这样日后好办事不是? 这一年热热闹闹过了大半,康熙送走了儿子,带着妃子和年纪小的儿子,并孙子辈的几个去塞外避暑了,至于朝政……从年初起他就慢慢脱手了,后来见胤禛处理得都不错,陆陆续续就交了出去,到四五月的时候,他手里就没剩下什么事了。 皇帝还是他,但是每日忙的就不是他了,如此悠悠闲闲过的舒服,康熙就更乐呵了。为什么他能这么放心?那是因为胤禛不插手京城和宫里的护卫,也从不说提哪个官员、降哪个官员,康熙仍旧大权在握,安全无虞,不过是不用面对乱七八糟的政务和累积如山的奏折,以及朝臣们吵来吵去说不出个实用意见的局面,虽然奏折他也要看,那也是胤禛看完拟出了处理意见、分好类别、缓急之后的事了,不满意的他再补充,不妥的地方他再改改,如此也就是了。 可是时间长了,康熙就发现,胤禛处理政务虽然与他风格不同,但是却很老练中肯,所列的意见多很实用,有的地方甚至他也未必想得到,问的时候,这个四儿子却说底下的官员也有务实的,他也是多听了他们的意见,考虑以后才拟出来的。 于是康熙更满意了。至于胤禛……他总不能说,皇阿玛,很多事儿子上辈子已经处理过一次了,有的虽然新碰到,但是那三百年里他看得多,想得也多,自然不会被难住! 胤禛的路走得很顺,但是徽音的身体却还是没有恢复,一个月里总有半个月是昏迷的,剩下的半个月,除了和小儿子在一起,就全部分给了他,连默默……每每也是沾着弟弟的光,才能在自家额娘身边待会儿! 六月,征西大军凯旋回京,策旺阿拉布坦已被擒拿斩杀,其妻儿俘虏归京,等候圣上处置。 因康熙不在京城,胤禛只是作为代表迎接这些高层将领入京,以言语表达了对他们保家卫国的谢意和敬意,叮嘱他们回家洗去风尘血腥,与家人、妻儿好好团聚,待圣驾会见蒙古王公返回后,定然亲自封赏他们,设庆功宴等着他们不醉不休! 胤禛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在平时说多余的话,逮到这种机会,当然表现得很好,让一干将士们听得窝心又舒服,温暖又感激,最重要的是,他们心里记着的都是圣恩,而非雍亲王的恩,这对于胤禛和康熙,才是最关键的一点。 在塞外得到京中密报的康熙,对胤禛的疑心去了至少八成,很满意他迎接凯旋将士时说的那番话,最满意的是没有与他这个真正的天子争夺军心,这一次的考验,胤禛又一次顺利通过了! 其实,从康熙决定去塞外时,胤禛就知道了这次考验,他真的很想撇撇嘴,他一个当过皇帝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帝最忌讳什么,如果这样还做不好,他还是乘早歇菜吧,争什么帝位啊! 康熙六十年十月,圣驾回京,对西北平叛有功的将士封赏,和硕额驸董鄂瑞琪卸去副将一职,封一等男爵、任兵部侍郎,另赐金银绸缎不等。 其他一些年轻将领,各有封赏任命,却唯独瑞琪封得最高,谁都知道,这不仅因为人家挣了军功,还因为人家娶了个好妻子,所以羡慕嫉恨的人有,可没一个敢明目张胆地闲言碎语,人家岳父的身份将来是要变的,不想混了就多嘴一个试试! 康熙六十一年匆匆而至,康熙在无数大大小小、各方各面的试探、考验下,在这年的十月禅位于皇四子、和硕雍亲王,并于本月三十日举行授受大典。 胤禛的四十五岁生辰和授受大典是同一天,白天是隆重的授受大典,晚上在乾清宫因生辰而宴饮。他的福晋乌喇那拉氏特受太上皇旨意草办宴饮之事,有胤禛嘱咐,乌喇那拉氏去了小佟贵妃宫中,恭恭敬敬请她多加指点。 康熙允了此事,还多说了一句,让小佟贵妃日后多帮衬着未来的国母,早日熟悉宫中事务和各种节庆的草办规矩。 这边厢有人忙着安排宴饮,那边厢有人忙着大典,胤禛在宴饮之前的休息时间里,跑到了徽音这儿休息。 “我看你这般累,日后礼仪上是不是可以简省些?身子不好的,这样一通下来,铁定累病了!”徽音拿着梳子,为胤禛梳着头发。 “省不了,满人倒好说通,汉人是绝对地说不通!”胤禛脸色疲惫,这一世好多了,他上辈子可是守孝、登基、兄弟反目堆到一块的。 徽音轻笑一声,感受着手中发质偏硬、已长到腰间的墨色长发:“我说难看,你还真想法子出了蓄发的主意?” 胤禛的倦怠消减了些,也笑了:“不让自己更好些,我总担心你要飞走的。”打从蓄发令一出,他就留起了头发,又命人寻了促进头发生长的法子,起初不长不短的时候最是难看,他都恨不得再给剃了,可想到心爱之人……他又忍耐了下来。 徽音笑意一顿,旋即又恢复如初:“是是,那我今天就让你惊艳亮相一把,馋馋那些脑门光溜溜的家伙!”她无意间发现他在用土方促长头发,笑了他很久,后来拿了效果更好又不伤身的药膏,若非如此他的头发怎么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长到腰间呢? “嗯?你待如何?”胤禛颇有兴趣地回头问。 “咱们啊,束冠!”徽音保持神秘,开始给坐着的男人梳头挽发。 胤禛心情很好地翘着嘴角,想着等等定要看看她能弄成什么样。 “好了!”徽音放下梳子退开些打量了一会儿,满意地拉起他道,“走,去里面那个镜子看,照出全身才好呢!” 胤禛被只柔软的小手牵着,似无奈却更顺从地跟了过去。一人高的镜子,是如今市面上很普通的玻璃镜,不过是少见的大块而已,胤禛视线移过去,不由得愣了愣。 纤毫毕现的镜中,一身帝王服饰的挺拔男子,墨发以白玉嵌东珠的金边冠束顶,另有一半披散在背后,两条用明黄|色丝线拧成的绳子从耳后垂到胸前,末端穿着颗东珠并同色丝线而成的穗子,光影一动,绳子里似有金光闪耀,原来是编进了金线。上唇留的胡须被修剪得很整齐,如此打扮配合那清俊的容貌,让他看起来仅有三十多岁似的,帝王气势、雍容尊贵中凭添了几分引人注目的潇洒和稳重魅力。 “怎么样,很漂亮吧?”徽音自得地一笑,越看越是满意。 胤禛低沉地笑出声,伸臂将心爱之人揽入胸前,看到镜中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再看到他们差别变小的外貌,只觉得终于满足了。他低头咬咬那白嫩的耳朵:“漂亮是形容男人的吗?该打!” 徽音躲了躲,眼睛一转讨饶道:“是我不对,夫君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你别再乱来了,衣服乱了又得重新整理呢!” 胤禛抱着徽音撕磨了一会儿,就听到高无庸在外面提醒的声音,只得不甘愿地出去了,由着高无庸理了理,他才大步往设宴的乾清宫走去。 一声唱喏之后,胤禛走入了殿门,却在这一刻乾清宫nei全部安静了下来。如此玉树临风、气势威迫又贵气逼人的,是那个冷面的新帝? 众臣、宗室还有参加宴饮的胤禛的女人、儿女们,全部为着此时的胤禛愣住了。片刻后,乌喇那拉氏掩去迷恋之色,率先出声问安行礼,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高声呼喊着行礼。只是……在场的所有人暗地里嘀咕不已,按年岁算,皇上有四十五岁了啊,怎么如今看来竟像是才三十五六岁的模样? “平身,赐座!”胤禛大步走到龙椅前,转身叫了起,待他落座后,太监们赶忙抬上了备好的膳桌放好,匆匆又退了下去。 太上皇还没到,所以主位上的龙椅还空着,胤禛的龙椅在康熙旁边,而他的下手坐的是原来的雍亲王福晋、现在的皇后乌喇那拉氏,至于李氏、叶赫那拉氏等则坐在御阶之下,徽音自康熙五十九年后就一直在休养,彻底淡出了这些场合,如今更是不会出现。 胤禛让高无庸布菜,简单吃了几口,就端着酒杯啜饮,可实际上他也只是拿着酒杯转,并没有碰几下。唇角微微勾起,配合他今日的打扮,倒是让下面的许多人晃了晃神。 胤禛的女人们是自豪又倾心,坦然消受着其他福晋夫人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胤禛的兄弟们则酸溜溜地喝酒,两相对比,越发觉得自个儿比不上最终胜利的四哥(弟),这般气度和外貌,就是八阿哥也垂了头;胤禛的儿子们,则敬仰崇拜之情越发浓厚,除了默默和懵懂的小十一,恐怕都毫不掩饰地表达出了这种情绪。 大臣们虽然心思各异,却不得不承认,这位新帝的确有让人折服的魅力。 待得康熙带着妃位上的几个女人到场后,一见胤禛的模样,也是小小的怔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的四儿子一表人才,气质也不俗,于是……自恋的康熙爷臭屁地想,嗯,还是他的眼光好,不然能选定这样的继承人? 这种宴会,一般都是场面性质浓厚些,胤禛的本性里并不喜欢,可是怎么应对他却熟悉得很,所以倒不怎么难受。他一双墨眸似有若无地扫过下面,看到被默默照顾着吃东西的小儿子,目光顿了一下。 小十一在百日宴时被皇阿玛赐名作“弘冕”,徽音没有起||乳|名,他挑来挑去总觉得不好,现在就只是称这个名字了。 胤禛与默默谈过,所以本来对弘冕的期盼宠爱,如今又增添了十分的重视。觥筹交错间,他不由得一心二用,考虑起给心爱之人的封号,一连想了好几个都不太满意,总觉得无法表达出心里的种种。 这一晚,各怀心思的人,已太多太多! 第36章 新的争斗 新帝登基,改次年为雍正元年,由于许多琐事需要处理,这一年的最后两个月,朝政上并无大的动作。 胤禛晋封八阿哥为廉亲王,九阿哥为惠亲王,十阿哥为敦亲王,十二阿哥为履亲王,十三阿哥为怡亲王,十四阿哥为恂郡王,十五阿哥为愉郡王,十六阿哥出继为庄亲王嗣,十七阿哥为果郡王。 这些封爵中,除了十六阿哥出继为庄亲王之事受意于康熙,其余的都是胤禛决定的。 对于分封之事高兴还是忧虑,不满还是感激,都影响不了胤禛,他正在头疼下一件事。 雍亲王的女人们,除了一嫡三侧外,其余的都还在潜邸之中,由于康熙爷的女人们尚未迁出东西六宫,所以她们也尚未入宫,但是言官们已经上折子了,不过被胤禛留中未发。也是因此,胤禛才迟迟未曾册封后宫,除了乌喇那拉氏已经开始处理宫务,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外,其余人皆有些心急了。 恂郡王十四阿哥尚且没有息了心思,抱着“我得不到,也不让你坐稳!”的念头,借着此事跑去找康熙了,说四哥这是对您不满呢,瞧瞧,四哥为啥不封后宫啊,那是想着您出去了再封,是要赶您出宫了,这么不孝顺的,怎能承担重任? 康熙捏着胡子冷瞥着这个从康熙四十年就不安份到现在的儿子,只是点头说了声“知道了”。没过两天,康熙下了旨意,说恂郡王失仪,降爵为贝勒,着闭门思过三个月,年宴也不用参加了! 好嘛,这下兄弟们都知道了,老十四这是犯事了,不然老爷子能以这种借口降爵?虽然说郡王和贝勒相差一等,但是那表现出来的东西就差别大了。十四阿哥府上这次面子折得狠了,不止他本人比三个弟弟爵位低了,就连他的女人们,刚被改了称呼作“福晋、侧福晋”没几天,这下又被撸回“夫人、侧夫人”了! 随后,胤禛特意去到康熙处告罪,说如今年节将近,天寒地冻的,儿子挂心皇父龙体,实在不愿皇父有丝毫不适,养心殿空置可惜,儿子可搬入其中,无论处置政务还是照顾皇父都较为方便,并含蓄地表示了可将自己的女人们移入毓庆宫,如此也就妥当了。 康熙对儿子这番表明心迹倍感熨贴,但他心里也明白着,于是果断的下旨对外道,新帝诚孝,愿留他在宫nei长居,然他欲安度晚年、含贻弄孙,所以决定雍正元年新年过后,搬入畅春园养老。与此同时,他还夸赞了他的后宫女人们多年勤勉,侍奉仔细,恩旨命惠妃、荣妃、宜妃、成妃、良妃、定嫔这几位有儿子的老人可以出宫去亲子府上养老,至于其他的妃嫔则全部移入寿康宫和寿安宫,而小佟贵妃就比较特殊了。 康熙和胤禛商议后,由胤禛下旨,说皇额娘孝懿皇后仙逝,今晋小佟贵妃为皇贵太妃,居慈宁宫为长。其实自从德妃死后,胤禛就把这位姨母当作长辈亲近,时时送东西、请安,就连儿子的婚事,也曾请她拿主意,如今他登基了,后宫缺一位女性长辈,小佟佳氏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这事康熙也是赞同的,还和小佟佳氏说了,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小佟佳氏对此当然是高兴的,她为了佟家继姐姐之后进宫,却也因佟家无子无女,康熙并不是很喜欢她,若非她脑子清楚,哪里能活到现在?如今地位高了,还能管管事,只要和胤禛配合好,后半辈子肯定过得好,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礼部和nei务府准备好了,东西六宫里也因康熙的旨意空了出来,所以,胤禛开始大封后宫。 乌喇那拉氏为皇父赐配嫡妻,册封为皇后,居启祥宫,掌六宫事。 瓜尔佳氏为皇父特指侧妻,册封为贵妃,封号“娴”,居永寿宫。 叶赫那拉氏为皇父赐配侧妻,册封为贵妃,居延禧宫。 李氏为侧妻,册封为妃,封号“齐”,居永和宫。 宋氏为妃,居承乾宫;耿氏为妃,居翎坤宫;郭氏为恭嫔,居长春宫;陈氏为慎嫔,居钟粹宫;钮钴禄氏为嫔,居咸福宫;完颜氏为嫔,居储秀宫;武氏为贵人,封号“宁”,居延禧宫;乌雅氏为贵人,居永和宫;安氏、张氏具为答应,居咸福宫。 及至腊月的时候,胤禛的女人们已全部搬入各自的住处,安置妥当了。 而对于册封的结果,自然有很多人不满意,首当其冲的就是李氏,她也是侧福晋,还生了三子一女,活下来的也有两子一女呢,可就比另外两个矮了一截,变成了妃。 接下来不满意的就是钮钴禄氏了,她生了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还养在皇后身边,凭什么原来在潜邸中不过是个格格的耿氏就成了妃,压到了她的头上? 武氏和乌雅氏也很不满意,她们生的是女儿,可那也是皇上的女儿啊,为什么和她们一样只生了个女儿的完颜氏就成了嫔,她们却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武氏比乌雅氏好一些,她还有个封号,但她进府那么早,却和乌雅氏地位一样,心里的气自然顺不了。 比起这些不满意的,惊喜的人要更多一些,比如宋氏,本以为依着出身低微,虽然生了四阿哥,但是顶多就是个嫔位,她还难过会带累四阿哥,谁知皇上居然封她为妃?即使没有封号,但是没有让四阿哥抬不起头,她就很高兴了! 耿氏也是惊喜的,她侍奉皇上确实早,但是过了十年才生下十阿哥,也因身份低,又是汉人,当年晋庶福晋时就被迟几年进府的钮钴禄氏给挤下来了,害得十阿哥和她一样受了这许多年的白眼和委屈,如今越过钮钴禄氏成为妃,她如何能不惊喜? 郭氏和陈氏本为使女,侍奉好几年后才有了身孕,陈氏还因着了道小产过,她们从没想过会成为一宫主位,还以为要等儿子出息了,才能母以子贵,却没想到皇上会如此厚待她们,现在成了嫔,还有封号在身,儿子也不会因她们之故受人小看了! 完颜氏也很惊讶,她只生了六格格琬琰,其他封为一宫主位的都有儿子傍身,就是皇后娘娘也有过皇上唯一的嫡子,可现在她却成为了一宫主位,当真是意外之喜了。完颜氏隐隐猜测,许是因为她是满洲大族吧,皇上看在这上面才给了恩典,即使没有封号,她也很满足了。 康熙听闻胤禛册封后宫的旨意后,敲着桌子想了好久,最终长叹了口气,已经明白他挑中的继承人想干什么了。 册封大典择吉日进行,除了徽音由于身体之故未曾参加,其余的女人们按规矩都来了。乌喇那拉氏从胤禛手中接过凤印,接受了后妃、命妇们的朝拜,笑着坐在了宝椅之上,享受着皇后的尊荣。 册封大典过后的某天,乌喇那拉氏前去永寿宫“探望”休养了两年还未见好的徽音,也是目前在她之下身份最高的女人。 阳光暖洋洋的,永寿宫正殿前的廊子下,徽音躺在一张制作睛细的摇椅中,下垫虎皮、上盖貂毯,眯着眼晒着冬日的阳光。 “你们全部下去,本宫与娴贵妃独自说说话。”乌喇那拉氏穿着只有皇后才能穿的明黄|色百鸟朝凤旗装,旗头上带着当年收到的那顶金灿灿的凤冠,神采飞扬地看向躺椅上明显病弱苍白的女子。 “是你?”徽音睁了下眼,并无诧异吃惊之色,她扫了一下来人后又合了眼帘。 “没错,”乌喇那拉氏有些自得地笑,“本宫才是那个与他并肩而立之人,即使你再受宠又如何?病歪歪的能成什么气候?啧啧,也不晓得你还能坚持多久?” “嗯。”徽音应了,唇角勾出个怡然的笑容。她正在慢慢恢复,不管怎么样,都会努力陪着胤禛到老,也定会比这个nei里耗空的乌喇那拉氏好很多,她当年虽然大方地给了药材,但是药效越好的药,有时候未必就是好的啊! “你曾说咱们日后再来比过,瓜尔佳氏,就算皇阿玛给你改了身份,但是来历不明就是来历不明,瞧着吧,你的女儿、儿子还是会因此受累,在你死后,他们会如何呢?”乌喇那拉氏语带快意地道,仿佛只是如此想想,她都觉得万分畅快。 “嗯。”徽音还是一应,唇角的笑容晕染到了脸上。她的儿女个个都非好相与的,即使有一日她不在了,也会把足以保护他们的东西交出去,无论是谁,都没本事伤他们分毫! “瓜尔佳氏,最终能够继承皇上一切的,必然是本宫养大的九阿哥,你猜,到那时你的七阿哥会如何,你的女儿会如何?你的十一阿哥又会如何?”乌喇那拉氏双眼发亮发狠,好似已经到了那一天。 “嗯。”徽音再应,眉稍都露出了笑意。胤禛的儿子里,只有九阿哥弘历是最不可能继承他的一切的,那是弃子啊,从一出生就被胤禛放弃了,怎么可能有那一天呢? “瓜尔佳氏,本宫等着你认输的那天,当然了,希望你能苟延残喘到那天?”乌喇那拉氏头上的凤冠颤动,上面镶嵌的红宝石耀眼无比,她不理会廊子下的对手,步履优雅地出了永寿宫。 徽音仰头看天,望着那湛蓝的色泽笑出声来,只觉得乌喇那拉氏这番作派好笑得紧。 “额娘,哥哥,看冕儿?”将将两岁的孩子,迈着小短腿跑到摇椅边,揪住雪白的貂毯,仰头用软糯的声音道。 小家伙的乃嬷嬷并身边的奴才跟过来,看到小主子稳稳站住了,这才松了口气,同时向主子请安。 徽音坐起来抱着小儿子放在膝上,挥手让奴才们退到一边,捏了下小儿子的鼻子:“怎么,冕儿想哥哥了?” “嗯!”弘冕重重点头,扳着肉肉的手数着,“冕儿觉觉,.,哥哥不在!” 徽音眼底含着慈爱,这个孩子会说话得迟,但是十个月左右就能听懂别人的话,和现代的孩子有得一拼,她知道这孩子是想说,他睡觉醒来,吃完饭了,哥哥都还没回来。 “冕儿,又闹你额娘了?”胤禛大步进了永寿宫,直往这边而来,一眼看到小儿子坐在心爱之人的膝上,不由得出声道。 奴才们纷纷行礼请安,被叫起后才敢去做事。 “皇,阿玛!”弘冕一展笑颜,不太顺畅地叫道,他之前一直叫阿玛的,这两个月才改的口,显然他还不明白这其中有怎样巨大的差别。 “你身子不好,怎么还由着他闹?若是不妥了怎么好?”胤禛坐在被奴才们搬出来的椅子上,仔细看了看躺椅上的人的脸色,两年了,他都形成了这样的习惯,私下里也翻了些医书,看病虽然不会,但是观人气色却足矣。 “哪里就那么睛贵了?”徽音摇头,摸摸被胤禛抱到怀里的小儿子的脸,“是不是啊,冕儿是好孩子,才不会让额娘不舒服对不对?” “嗯,冕儿乖!”小家伙大力点头,拍着小胸脯道。 胤禛看着笑了:“我瞧着他攀着你在说话,是不是又念叨小七了?”他虽然登基了,但是从没有在心爱之人面前自称过“朕”,连“爷”这样的自称她都不喜欢,更何况是“朕”了。 “是啊,”徽音故作伤心的抚着胸口抹泪,“冕儿不喜欢额娘了,只喜欢哥哥,额娘好伤心、好难过啊!” “冕儿喜欢额娘,冕儿最喜欢额娘!”弘冕急了,探身够着要给额娘擦眼泪。 胤禛无奈摇头,多少年了,这女子总爱捉弄人的性子还是没变,近些年他倒是被捉弄得少了,是儿子们替了他啊!不过……他念头一转,也起了心思,很忧伤地叹口气:“冕儿最喜欢额娘,那皇阿玛呢?皇阿玛也好伤心啊!” “也喜欢阿玛,都喜欢!”弘冕很苦恼地皱了小脸,最终这样说道。 看着年幼的儿子一副发愁的小模样,两个无良的父母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逗着弘冕玩了会儿,胤禛罗罗嗦嗦叮嘱了一大堆,这才放心地去养心殿处理政务。 一回养心殿,胤禛就叫来了苏培盛和现在永寿宫的执事太监小东子。 “皇后今天去永寿宫了?”胤禛翻开一本奏章,提笔蘸了磨好的朱砂。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在您之前不久到永寿宫的,说要与主子单独说话。”小东子如今发达了,是永寿宫里有脸面的奴才,而且他主子又得皇上看重,心里高兴着呢。 “说了什么。”胤禛执笔的手一顿,垂下的眸子里暗光一闪。 小东子没犹豫,老老实实把他听到的重复了一遍,苏培盛越听头越低,生怕皇上迁怒于他们。 胤禛搁了笔,半眯着眼道:“下去吧!”看来皇后也因为册封后宫动起来了,只是想到皇后说的那些话……他挥手扫落了手边的茶盏,脸上冷得可怕。 晚上,胤禛到永寿宫用膳,而且让高无庸搬来了没处理完的折子。 “你怎么又来了?”徽音盖着毯子坐在暖炕上翻着本账目,有些意外地看向来人。 胤禛一听不乐意了,边摘暖帽边走过去,伸出没暖热的手冰了她一把:“嫌弃我怎地?” 高无庸交待完膳食的事儿,捧着折子进来给徽音请安,忙着把那些折子放到书桌上去。见此,某女子皱眉道:“你怎么又把这些东西拿来了?” 胤禛解了外面的大衣裳,坐到炕桌这边:“下午见了几个人,就耽误了,用完膳花不了多大工夫,处理了也好安心。” “看着就心烦!”徽音扔开手上的账目,搬到皇宫了,这些年她的库房里也积了不少东西,眼下整理整理,该给儿女的就挪出来,默默大了,等下一届选秀要大婚,索性这次一并弄妥了,省得到时候还要折腾一回。 胤禛拾起那账册翻了翻,笑着道:“可是个富的,这些东西我的私库里也未比得上呐!原来你是烦这些个账目,我还当你说我呢!”虽然他知道,那“心烦”说的是他的折子,但是不能承认不是? 说的就是你! 徽音白了这厚脸皮的一眼,懒得再说话了。 诗涵询问着是否传膳,胤禛早就饿了,自然应了。不过片刻,永寿宫里的八个侍女和诗涵端着各色菜肴走了进来,一一放好后乖觉地退了下去。她们是前年默默挑出来换下“歌”字辈四人的,算起来也伺候了一年多了,徽音身边的许多事都知道了,当然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 徽音照例只用了一点点,胤禛看着忧心,却无可奈何,这些年向来如此,他劝过、说过、哄过,法子也使过,就是没啥用,即使他觉得这里的膳食味道不错,也引不起这女子的食欲。 晚膳后漱口净手,这都是用膳必须的过程,遣退了奴才们,两人分左右坐到暖炕上,胤禛开始批那些剩下的折子,而徽音则拿着个八卦盘在端详,照明用的不是蜡烛,而是一颗会发出白光的石头。 “今儿,皇后来你这儿了?”胤禛手下写着字,随口问道。 “嗯,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徽音没怎么在意地答。这个八卦盘是从宫里挖出来的,不愧是明清两朝的政治中心,确实有些好东西。 “你不生气?”胤禛抬头问,那可是在诅咒她早死呢,他听了转述都气得不行,当面听的时候,只怕语气更差吧! “生气?”徽音不解,这才偏头看过来,她想了想,笑道:“她的身子比我还要糟,nei里虚耗过度,表面又看不出来,太医院的那些庸医还是能看出来的,你应该听他们说了吧?” “嗯,”胤禛放心了,他还担心那些话会影响到这女子,没想到……至于乌喇那拉氏,当年她做得太多,本来他就打算放弃的,只是念着多年打理府务,就算在后院里弄些事情出来,他都容忍了下来,如今她若是安分,那皇后的尊荣他倒也给得起,若是不安分……“太医跟我说了,恐怕没几年了。” “你想救她吗?”徽音认真问,这男人确实够心狠,大封后宫其实就是在挑起新的争斗,只不过不再局限于博宠,还有储君之位。 “再说吧!”胤禛蹙眉,模棱两可地说道。想救吗?他不太愿意,但是想起步下的局,似乎确实需要乌喇那拉氏多活几年,所以他难以确定了。 “你真的想那样做?”徽音又问,她含笑道,“下午默默回来了,冕儿闹着要跟去,眼下和默默一处睡呢,除了他们,你还有 八个儿子,你真的愿意把他们全部搅进去?” 胤禛闭了下眼,仰头叹了一声:“徽音,这局从五十年起就开始了,现在只不过渐趋明显了而已,他们若是够聪明够本事,自然无甚大碍,若是……那也怨不得旁人,我……再多安排些,也好……” “你这是何苦?”徽音摇头,当年她说了司马家的事,谁知这男人竟会因此而动了这般心思,或许……是上一世被乾隆那个败家子气狠了,否则这一生何至于用这种方法来选择继承人? “不得不为之啊!”作为一个阿玛,他又何尝忍心如此做,但是康熙年间的争夺太激烈,上一世他选的弘历又是那样,这一次他没少头疼过继承人的事,最终下了狠心,他想着司马家能传承那么久,未尝没有些道理,秘密建储终究还是有漏洞的啊!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重了些。 第37章 元年伊始 雍正元年新年后,太上皇带着几位受宠的女人要去畅春园,胤禛带着徽音同行相送,此行他的兄弟们全部都去,年幼的会留下来,已经办差的则会与胤禛一起回来。 浩浩荡荡的车马向京郊而去,胤禛和徽音坐在御用的车驾上,默默策马护卫在侧,弘冕跟在徽音身边,此次胤禛还带了十阿哥弘昼,其他的皇子则全部留在了京城。 康熙六十年选秀,五阿哥和六阿哥都指了婚,一个当年完婚,一个次年完婚,而四格格璎珞也指婚出嫁了,当时用的是和硕格格的品级,胤禛为她挑了个同样在军中任职的额驸。 去年册封后宫不久,出嫁了的三个女儿,胤禛也下旨册封了,因难产而死的琦玙追封为和硕怀恪公主,颜颜为和硕端禧公主,璎珞为和硕温穆公主,其他的女儿,则只按排行叫着,六格格琬琰现被称为四公主,七格格玳瑁和八格格琼瑶分别为五公主、六公主。在大清,皇室之女都是出嫁时册封,此前皆以排行称之,又因为胤禛的第一女和第五女幼殇,才变成了如今这般。 改装过后的御用马车比以前更稳,胤禛和徽音摆了棋盘对弈,弘冕上了马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小身子仰着躺在徽音旁边,给他盖着的小毯子在肚子上绕了两圈,看着像个箍了圈的肉团子。 徽音蹙眉,很是怀疑地看了眼落子的胤禛,毫不犹豫地下了一步,吃掉他的一小片:“我说,你这棋……也忒臭了点,比你老爹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啊!”就这下棋的水平,真不知道怎么赢了众兄弟成为最终胜利者的! “我的棋艺确实不大好,怎么也练不出来。”胤禛没有觉得尴尬,这手棋上辈子就如此,三百多年了,光长心眼就是没长棋艺,他虽然知道这女子棋艺不错,却没想到会睛通如斯。 “换一种吧,象棋如何?”徽音收手不下了,这样的对手没挑战性,棋盘上老虐别人没意思。 “不是多了好几种棋吗?不如下跳棋?”胤禛并非“两耳不知窗外事”的,好像从十来年前,坊间就多了不少棋类,各有各的优点,懂了规则,倒也有点趣味。 “你确定?”徽音笑了,下棋上她可是不惧的,要知道最初那些棋类还是她给风花雪月楼建议的,后来慢慢流入了民间,又被更多的人接受喜欢。 “总不至于你没有不睛通的吧?”胤禛不信邪,觉得他还是可以赢个几把的。 “那咱们试试?”徽音不动声色,这丫的重生后过得太顺,虽然这里面有她的功劳,但是别的上面打击打击他还是可以的。 默默听着父母在马车里为着下棋你来我往,不禁笑了笑,可马上他又收起了笑,做儿女的都希望父母相处得好,但是从弟弟出生那年起,他就不这么想了。每次看到额娘昏迷,他总抑制不住对阿玛的怨怪,对姐姐的恼恨,对皇玛法的迁怒,现在的立场也就越发坚定起来。 畅春园清溪书屋,康熙当中正坐,胤禛安坐于旁,他的兄弟里凡在京的、十四阿哥以上的全部在场,今日又要进行一次父子密谈。 “胤禛,那丫头来了?”康熙让行礼的儿子们起身,偏头问道。 “回皇阿玛,来了!”胤禛礼数不错地回话。 胤祉等人彼此交换了眼神,都清楚这说的是现在的娴贵妃,打从康熙五十九年后,他们对这个女子既好奇又忌惮,又因为时时处于监视之中,有心想探探虚实的,也不敢妄动,好不容易打消皇阿玛的疑心,他们可没人愿意再被猜忌防范。 咕碌碌的声音响起,众人寻声望去,片刻后看到十五岁的默默推着轮椅而来,那轮椅上铺着虎皮,坐着 清风颂音辞第7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4部分阅读 容颜绝胜的女子,浅碧色的华美旗装,雕刻睛巧的白玉头饰、耳饰并一朵淡紫色的绢花,怎么看都是惹人动心的佳人。 “臣等见过……”胤祉起身,其他人亦跟着站起,不管愿不愿意,现而今他们都得请安问礼。 “算了吧,”徽音打断他们,随手打出一道灵力,托了这些天之骄子们起身,似笑非笑道,“各怀着心思,这礼我可受不起,你们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我呢!” 康熙看着儿子们惊异又防备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爱给人警神的毛病,怎么总是……” “去你阿玛旁边。”徽音用下巴点点胤禛的方向,由着默默推着走,她瞥过康熙道,“你们家的人毛病也不少,不这样做,几时能认真听人说话?”谈正事前,不能引起听众的注意,她最讨厌这样了。 “徽音!”胤禛皱眉,怎么把他也给说进去了? “瞧瞧,胤禛不爱听呢!”康熙戏谑一笑,拈着胡子有意看戏。 “不爱听也改变不了事实,”轮椅转正了方向,徽音好笑地看着胤禛,“当年咱们没少交锋,说实话,你比他们还难缠!”素手抬起一划那边的几人,揭了老底。 “朕怎么不知道?”康熙反问,他所知的好像仅有几次啊! “皇阿玛,您把暗卫叫回去了。”胤禛木着脸答道,那以后他们因为欠缺信任的缘故,针锋相对的次数并不少,而且都不是愿意退让的性格,说是他难缠,其实徽音也好不到哪儿去! 胤禩看着那边说话的三人,敏锐地察觉到了种随意感,他忽然在想,如果……当年是他娶了这么个神秘又暗中有一定势力的女子,是不是一切就会不同? 与他抱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而且隐隐还透了出来,十四阿哥更是眸含贪婪,那眼神定在徽音身上,仿佛在用目光一件件脱着她的衣服。 默默猝然抬眼,血箫忽现于手中,周身溢出了煞气。 康熙和胤禛察觉到后看过来,同时感觉到了殿中那异样的好些心思,不约而同地沉了脸,眸光深邃了许多。 “言归正传,说事吧!”徽音伸手拍了拍默默的胳膊,安抚他的怒气和不悦。 “哼,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如果!”默默手中的箫打了个转,凭空消失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十四阿哥,寒声道。 “老十四!”康熙怒喝一声,也就手边没什么东西,否则一定会抓了砸过去,哥哥的女人,他用这种眼神看着是想干什么? “走吧!”徽音自己转了轮椅的方向,往后殿而去。胤禛隐晦地瞥了眼十四阿哥,眸底的愤怒渐渐冻成了坚冰,老十四,这一笔他记下了! 当然了,这一笔,徽音也记下了! 那幅按比例缩小仿实的世界地图前,康熙领着儿子们围在旁边,徽音从默默手中接过一根可伸缩的竹竿,拉开后指点着道:“现在,直亲王在这一带,占了多大的地方这上面已经标了出来,这几年和欧洲人的冲突已经加剧,战事虽然一直没停过,但是根基却稳固了。” 胤禛站在徽音旁边,他划着澳洲的地方道:“二哥在这一块,那里人少,所以发展的比较慢,由于距离遥远,侵入的敌人不多,这些年也很不错!” “你们可有想法?”康熙表情严肃,捋着胡子问其他的儿子们。 “这……皇阿玛和皇兄的意思是……”胤禟不确定地抬头,有点不敢相信他的猜测。 “你们各有所长,外面的天地更广阔,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可以提供赞助,不过……赞助的期限只有三年,直亲王和理亲王便是如此过来的。”徽音双肘搁在轮椅扶手上,两手交抵于面前,浅笑着道。 “四哥打得好算盘,这是要把我们兄弟都赶出大清?”十四阿哥冷笑,当众说了这么一句。 康熙正待开口斥责,胤禛也要劝说,却被徽音打断了,她伸出右手一弹,在十四阿哥旁边的十阿哥、十二阿哥均感到了一股气劲极快地袭来,打入了十四阿哥体nei。 徽音眉目染上清寒,神情比胤禛往日的样子还冷得厉害:“不识好歹!三十九年时与德妃在我女儿的蛋羹中放入慢性毒药,四十三年时与德妃以两种共用为毒的香料谋害我女儿,四十九年伙同年家在我院中布下音毒阵法,五十年时派刺客杀我好友,其他种种小事我且不计较,就凭着这些,便是你想让我提供赞助,也休想!” 康熙抚额,胤禛苦笑,还说不计较呢,这一桩桩、一件件记得这么清,一恼了就算总账! “默默,叉他出去,这接下来的,他没资格听!”徽音放出一点点灵压,指着十四阿哥道。 “你凭什么!”十四阿哥动不了,一双眼中喷出火来,他被刚刚那道入体的气劲封了|岤道,但他还能说话,脖子一梗吼道。 “就凭我能做出这两幅地图,就凭我是与你老爹合作之人,就凭……我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要试试吗?”徽音一句句道,说至最后身上已经溢出了杀气。 胤禛挡住此时的心爱之人,康熙断然道:“弘昈,叉他出去!”若非刚刚老十四露出那种眼神,这丫头也不至于被惹恼,真是…… 众人垂眸遮掩震惊、骇然等等的神色,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们无所不能、伟大英武的皇阿玛会有这样的时候,这实在是太颠覆他们一贯的认知。 “好了,我们继续说。”徽音指点着世界地图,与康熙、胤禛一起给其他人简单说着当前的形势。 …… 晚上,胤禛满脸疲惫地到了徽音住的地方,脱了外面的衣裳,连头发都没散就爬到了床上。 突然被抱紧了,徽音半睁了下眼:“你来了?怎么不收拾收拾就上来?”神识一扫,就清楚旁边人的情况了。 “唔,折腾了好久都没谈妥,头疼!”胤禛叹气,上辈子打压、收拾兄弟们累,这辈子给兄弟们找事做更累,他怎么就活得这么难呢? 徽音弯唇,转身抱住他,手掌贴在那宽阔的背上送入一缕灵力:“起来收拾收拾,你这般睡怎能舒服?” 胤禛感到从背上有一股如水般的力量进入体nei,疲惫也慢慢消失了,舒爽得让他想要喟叹出声。身子轻松了,他却赖着不想起来,特别是怀中人温软而散发出幽谷清香的娇躯,让他满足又心泛涟漪。 “怎么了?他们闹了?”徽音轻声问,当初帮大阿哥和废太子,是康熙的要求,而现在……她之所以愿意去帮什么三阿哥等人,一半是因为胤禛不愿兄弟们抑郁而终,想让他们有事做,不至于失了睛神。 “没,”胤禛摇头,蹭了蹭怀中人的发顶,有点缠绵味道地说,“我想你了!”这两年多徽音一直不大好,他担忧着、记挂着,没心情想这些,有时候难受了不忍伤她,也想过去别的女人那……但是他曾允诺了,又不愿将就,便全部作罢了。 “……”徽音闷闷笑出声,她还奇怪呢,四十多岁的人不至于……可这两年来,除了她睛神很好的时候,就从来没被他痴缠过,也没有沾染其他女人的味道,她还以为成了嫡子后忙得很,所以才没那么多睛力。 “你还笑?我是为了哪个来着?你身子不好,怎能……”胤禛羞恼了,他一心顾着她,竟然还被笑? “我知道,我知道!”徽音拍拍这个别扭的男人的背,退开些眸带笑意地望着他,“其实,不碍事的,现在已经好多了。”她如今还是会昏迷,可那也是每个月放出一滴睛血的缘故,并没有其他的妨碍。 “嗯?”胤禛心神一顿,墨色的眸子亮光一闪,唇角不自主地勾了起来。 “我说……”徽音闭上眼啄吻了一下他的唇,很快地又退了回去,“不碍事了。” 胤禛笑了,抱着人向里一滚,深深地吻了下去…… 三月芳菲染,春光明媚,紫禁城的御花园中,许多花花草草都伸展着枝条,一些这个时节开放的花朵也点缀出多彩的颜色,倒是衬出了雍正元年的新气象。 胤禛经过好些天的商谈,才解决了诸位兄弟的差事问题。 诚亲王拿着标点符号去研究了,他必须尽快想办法将这些东西推广;恒亲王拿着八旗隐患闭关了,他得想出解决这个麻烦的方法;淳亲王还在负责他先前着手的事,这次是拿了胤禛支的招琢磨去了;廉亲王抱走的东西是最多的,他得在最短的时间nei吃透欧洲各国的资料;惠亲王抬回去的是日本和大清东南海域的地图和地理资料,以及日本国的现状;敦亲王不愿离开大清,所以胤禛给了他西南一带的资料和“改土归流”的政策,等他啃下来了,这事就由他负责了;履亲王拿的是西藏和藏传佛教的资料,他睛通佛学,这一块就交给了他。 至于十四阿哥,被晾到一边了。 天气甚好,政务上不怎么繁忙,胤禛陪着徽音到御花园散心,不用说,弘冕定是跟着的。 “圆明园还在修,我知你不喜欢宫里,最迟后年定能去那边住着,你且忍忍!”胤禛慢慢走着,配合诗涵推轮椅的速度。 “哪里就急成这样了?”徽音失笑,恐怕住着不舒服的是他吧?想到要修圆明园,她不禁问,“你修园子,那国库……” “亏空早就补上了,这几年大清的商税多了,海关上也是一笔收入,虽然农事上多有减免,却并没有影响。”胤禛笑着解释道,“而且,圆明园修建所需,一半用的是我的私库,没人说什么!” 徽音点点头,虽然她没怎么关注过,但这男人的私库说不上满当当,也绝对是很富裕的。雍亲王府这些年来的开支,用的全部是公中的庄子、店铺收入,还有门人的孝敬、宫里的赏赐,乌喇那拉氏打理得好,收支不仅能平衡,还能结余下一些。胤禛的私房钱,绝对在一个可观、还没怎么动用过的数目。 “额娘,抱!”弘冕跑到轮椅边,撅着小嘴道。 胤禛俯视小儿子,有点不喜欢他这般娇生惯养的模样,可心里又着实偏爱,所以只是保持沉默,并没有阻止、训斥。 “好,抱!”徽音抱起小儿子放在怀里,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你小子又重了,再吃段日子,我就抱不动了!” “那冕儿就不吃了,额娘就能一直抱冕儿了,是不是?”小家伙很认真地仰头问。 这次,胤禛和徽音都笑了,连诗涵也摇头轻笑。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给娴贵妃娘娘请安,娴贵妃娘娘吉祥!”耿妃带着婢女行礼,瞧着是从一边的小路上来的,十阿哥弘昼也在,跟着他的生母一同行礼。 “平身吧!”胤禛笑意收敛,淡淡叫了起,这相遇……是有意还是无意,碰巧还是设计?心底这般怀疑着,面上却半分不显,他看向弘昼问,“这是刚给你额娘请完安?” “回皇阿玛,正是。”弘昼与弘历同岁,今年十三岁了,但是他的地位远没有弘历那样高,以前在雍亲王府,除了额娘最重视他,阿玛将他与其他兄弟一样看待,别人都是忽视他的。不过,上个月初皇玛法去畅春园,皇阿玛亲往相送,随行带着的除了素来受宠的娴贵妃的两个儿子外,就只有他了。也是在那之后,宫里上下才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朕听师傅们说,你近来勤学用功,不错,继续努力!”胤禛对于儿子们的情况多有了解,这个孩子排行靠后,生母是个汉人,地位又不高,自幼颇受了些委屈,不像小四、小五、小六三个,虽然都是因生母之故如此,却能得颜颜看顾至懂事。 “谢皇阿玛夸奖,儿子定当好好用功!”弘昼眼睛一亮,能得皇阿玛的夸奖,他怎能不开心? 徽音面含浅笑,看着眼前母子俩因此而露出欢喜的模样,有点替他们觉得可怜。如此吝啬的“不错”二字,就能让他们高兴成这样? 弘冕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来回打量十哥和耿妃娘娘,见什么人行什么礼,哥哥都仔细教过他,他是贵妃之子,这满宫里需要他行礼的不多,有一部分是要行平礼的,但哥哥也说了,他现在还小,还是能装糊涂的。 正在这时,又有一队人过来,原来是乌雅贵人和五公主玳瑁,一看就是在往这边来。 胤禛的脸色冷了下来,不管耿氏是故意还是无心,这个乌雅氏却绝对是有意而来的,还带着玳瑁,打的什么主意不是明摆的吗? 徽音余光扫过胤禛,特想问他一句:女人多了好不? 耿妃有点忐忑地看向帝王常服的某人,生怕自己也被误会了,她和弘昼的确是巧遇皇上的,这个乌雅氏一来,只怕皇上会觉得他们母子也在借机争宠。如此一想,耿妃心里对乌雅氏就有怨了,如果娴贵妃怪罪她们搅了心情,如何能落得了好?从康熙五十六年起,皇上就一直独宠娴贵妃,现今也没见失宠,若是再给皇上说几句,那可就…… 乌雅贵人和五公主快步而至,和她们带来的奴才一一给在场的诸人请安。乌雅贵人给耿妃行礼时并无任何不情愿的神色,这一发现引得胤禛眸光闪了闪,决定以后对乌雅氏盯得更紧些,把心思表露出来的不可怕,可懂得收敛起不满的,就需要注意了。 “皇上,五公主近来学了厨艺,今儿做了些点心,正想着午后给您送去呢,不想竟在御花园里见到皇上了!”乌雅贵人笑盈盈地开了口。 “皇阿玛,女儿做了点心,皇阿玛尝尝女儿的手艺如何?”玳瑁是康熙五十四年冬天出生的,现在已经虚龄九岁了,确实是学厨艺的年纪了,虽然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是胤禛却要求女儿必然能做个称职的主母,该学的都在着人教导。 徽音摸着弘冕的头笑,这是在借着女儿争宠啊,还要把陪着她赏花的胤禛拉去尝点心……这般争宠的手段,没想到她真能见到。 胤禛不置可否地看了这个女儿一眼道:“有心了,娴贵妃身子不好,出来的工夫也大了,朕送她回去。” 弘冕咧了小嘴,他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姐姐,看他时的眼神讨厌极了。 耿妃和乌雅贵人带着各自的儿女行礼恭送,眼看着皇上和娴贵妃走远。乌雅贵人还以为皇上稍候会去她那儿,结果……她等了一天,都没见到圣驾,更别说尝什么点心了! 第38章 我心匪石 暮色残阳,艳红的云从西边铺展而来,仿佛织成了最为瑰丽的锦,照映着如今的大好山河。 堆秀山上,徽音坐在轮椅中遥遥看着天际,唇边含着淡淡的笑,她……在思念。 找到这儿来的胤禛仰头看了一眼,蹙眉扫过候在堆秀山下的默默和诗涵,并两个小太监,语气不太好地道:“她身子不好,做什么留她一人在上面?身为人子,你就是这么孝顺的?” 默默没有被当皇帝的父亲吓道,恭身轻轻答:“皇阿玛,今天是莫璃姑姑的忌日。” 胤禛沉默了,挥手让跟着的奴才们留下,一个人抬脚上了堆秀山。自莫璃死后,每年的这个时候,徽音总会在竹子下面对月独酌,虽然一言不发,虽然浅浅含笑,可他就是能感觉到她nei心的悲伤和缅怀。今年住在宫里,永寿宫并无栽好的竹子,这堆秀山是御花园的最高点了,是每年重阳登高的地方,选在此处悼念,也是正常的。 “又难过了?”胤禛站在轮椅后,双手扣在了身前人的肩上,刚刚那个背影太寂寞了! “没有,”徽音向后递过来一只酒杯,转头笑言,“来几杯?” “好。”胤禛将轮椅推到一旁的一块大石边,随意坐下后接过了杯子。 哗哗的声音伴随着醇香清冽的酒落入杯中,徽音收回那个小酒瓮,另一只手端起杯子和胤禛碰了一下:“我只是想她了,并没有难过。” 两人仰头干了那一杯,胤禛拿过酒瓮倒酒:“咱们成亲有二十四年了吧,在你心里只怕我连她都比不上!” “你这是……吃醋了?”徽音惊奇地多看了旁边人两眼,摇摇头叹道,“不可比,不可比的!她是朋友,是知己,你……是夫君,是重要的人,这如何能一样?” “重要的人?”胤禛心中仿佛急流撞入深潭般,骤然涌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有点甜,有点温暖,也有点得偿所愿。 “莫璃为我做了很多,而我为你做了很多,”徽音主动碰了酒杯,又一口干了,“而且,那些为你所做的还都是不知不觉就做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潜意识里那么在意你了。” “我也很在意你。”胤禛笑了,饮下手中的酒,又斟满了杯,“徽音,我一直想问你,那年……你房中被布遮住的架子是什么?”这个疑惑他忍了十二个年头了,当时正值莫璃丧期,他又忙着查刺客的事,谁知后来就再没见过那个东西,自然无法问起了。 “嗯?”徽音哭笑不得,“你也真能忍,一个问题能惦记这么多年后问,当时直接问不就是了?” “那时你正难过,我怎么好问?”不得不说,胤禛也是心细的,现在想来他却是自己也摇起了头,“或许是信任不足吧,遇事难免顾虑重重。”那个时候他前思后想,想问,可终究没有问出口。 “现在就没顾虑了?”徽音道。 “也有,不过没有从前那么多了!”胤禛再饮一杯,墨眸噙笑望住了她。虽然不应该,但是如今身子不好的徽音,让他担心的同时也很安心,这些年来时不时涌上心头的惶然,现在是最淡的时候,他……不用害怕心爱的人骤然飞离,不用恐慌她时而给人的那种虚无飘渺感,也不用总想着寻到她不舍的什么绊住她。 “走吧,你不是想知道那是什么吗?我带你去看看。”徽音喝完手中的那杯酒,转动轮椅,作势要喊下面的人上来。 “我抱你下去!”话音未落,胤禛站起来倾身抱起了坐着的女子,扬声道,“高无庸,着人来搬椅子。” 宫女太监前后打着灯,胤禛亲自推着徽音向永寿宫而去,本来他要抱着人走回去的,被徽音劝阻了,永寿宫位于西六宫的最南面,御花园在紫禁城的中轴线最北,两者相距并不短,若真抱个人走一趟,胤禛定是要累坏的。 永寿宫的东梢间被改成了书房,诗涵依着徽音的吩咐,取出了藏在书架底下、用布帛包起来的一个长方形木架子,亲自送到了徽音日常起居的西梢间里。 打开外面那层布帛,还有一层细棉布裹着,胤禛和徽音坐在软榻上等着诗涵一层层地拆,没一会儿,里面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西洋画?”胤禛诧异了,命诗涵把画拿来,就让她把屋里的奴才全部领出去了。 “难得你竟也知道?”徽音调侃了一句,缅怀地望向被立在炕桌上的油画,上面是莫璃着军装的肖像,是那年她一连花了好些日子画出来的。 “你这是小看人了?”胤禛不满了,“宫里还有个朗世宁呢,我如何就不知道了?”上一世他还让朗世宁画过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 徽音并未答话,只是专注地看着画中似在看着她展颜的好友。 “徽音,”胤禛不愿她沉缅伤神,又看到了这幅栩栩如生的画,不禁道,“也为我画一幅画吧!”他也想要一幅心爱之人亲手所画的肖像,既然她懂得西洋画法,不如就以此来画好了。 “你想要幅这样的像?”徽音醒神,有些意外地看过去,据她所知,这男人对外国的东西不感冒的啊,居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嗯,”胤禛点头,“然后叫朗世宁来,为我们两人画一幅画。” “好。”徽音答应了,只是暗地里腹诽:这到底算什么像?结婚纪念像太迟,遗像又太早……不过,既然提起来就画吧! 雍正元年四月,朗世宁听宣到了养心殿,在院中的一株半人高的盆栽牡丹边下见了驾。 “你就是朗世宁?”一道清润肺腑的女声道,朗世宁微微抬眼就怔住了,这是一位美丽的东方女子,穿着大清国贵族女子的服饰,很优雅地坐在一张轮椅中。 “朗世宁,想必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你已经知道了。”胤禛着帝王常服,站在轮椅旁边开了口,“这是朕的娴贵妃,也是今日你要画的另外一人。” 朗世宁恭身而立,他接受过大清国的语言训练,能够明白大清的新帝在说什么,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带着作画要用的颜料和笔,今天让他有点意外的是,新帝居然要他用欧洲的画法画画。 当然,很快,他就更意外了。 胤禛半侧身子站在轮椅边,一手牵着徽音的手,一手绕过她背后搭在椅背上,微微垂眼望着她。 朗世宁摆好画架开始作画,后来,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真令我吃惊,传闻说大清新即位的这位皇帝陛下是个很冷峻很严肃的人,可是我却看到他温柔地看着他的娴贵妃,他明明还有很多地位不同的妻子,但是这一刻,我却觉得他们就像是欧洲上流社会中那些普通的贵族夫妻一样,牵着手让我为他们画像。我想,传闻对这位皇帝陛下的描述,是缺乏真实的。” 画画的时间并不短,好在朗世宁聪明地说只要勾勒出轮廓,其他的他可以回去继续画。 “把你的那幅给他做个参考吧,你的服饰图案太复杂,他怕是不好记呢!”徽音笑着抬头道,她毕竟是修士,过目不忘是最基本的能力,可普通人不行啊。 胤禛不愿意,那是心爱之人给他画的,万一有个差池,该如何是好? “我再送你样礼物,这样总行了吧?”徽音不得不牺牲了一下。 “嗯。”胤禛勉强应了,转头开始交待高无庸,啰啰嗦嗦叮嘱了好多,反复交待不能把画弄坏,这才让人拿出那幅画来。 朗世宁垂头遮掩表情,他刚刚看到那位娴贵妃向皇帝陛下身边的高总管摊手表示无奈,敢背着皇帝陛下做小动作的,他到大清过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感觉上这位娴贵妃的性格应该很不错,是个有趣的人。 画拿出来了,胤禛喊着让奴才们仔细、小心,并亲自前去揭开了上面蒙着的布,他冷着脸对朗世宁道:“这是朕的娴贵妃画的,给你作个样子,以便你记不全朕衣衫上的图案,但是不得有丝毫损坏!” “是,臣遵命!”朗世宁郑重地答应了,之后视线就停留在了那幅画上。他发现,这幅画的颜色和光暗处理得十分好,画技略有些生涩,不过即使是人物画,也隐隐透着一种灵气,使得人物活了起来。没想到,大清国这样不理解立体和光影效果的国家里,还有能画出这样画作的人,真是太意外了! “退下吧!”胤禛可没心思管朗世宁是不是在研究画技,摆手就让人带他离开了。 …… 雍正元年五月,胤禛奉康熙和皇贵太妃小佟佳氏,带着徽音、宁楚格和所有的儿子去塞外了,这是雍正年间的第一次出巡。 热河行宫里,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安顿妥了,胤禛去康熙和皇贵太妃那请完安,自然而然地去了徽音住的月色江声。 一进门就看到默默和弘冕也在,胤禛等着儿子们请完安,有点不悦地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这?老七,赶紧带着你弟弟去睡,也不看看时辰!” 两个孩子相视一眼,皆垂下了方才还翘着的嘴角,默默更是忍不住想要苦笑,弟弟还好些,待在额娘跟前的时间多一些,他现在但凡留的久一些都要被赶,皇阿玛这是嫌他们多余呢! “额娘,那儿子带着弟弟回去了,明儿再来看您!”默默给徽音行礼跪安,拉着弘冕出去了。 “你怎么又赶他走?”徽音抚额,默默虚岁十五了,胤禛不喜欢一切雄性生物靠近她,小儿子才三周岁不到,似乎还不在此列。 “明年选秀,他就该大婚了,成天腻在你身边像什么样子?”胤禛净了手脸,让高无庸给他换了松快的袍子。五月份到底热了,还是热河这边舒服,尽管他身上带着那种玉雪水晶,但是感觉到底不一样。 “哪里成天腻着了?”徽音无语了,这瞎话说的,真是眼都不眨一下,默默手里一大堆事,忙得很呢,每天也就请安能见见,剩下的就只能在须弥境了。“说到选秀,你不是改了规矩,说选秀必须要考一项骑射吗?默默的嫡妻,你可有人选?” 雍正元年,胤禛修改了选秀的规矩,加了一项必考的东西,那就是骑射。 “你有看好的人了?”胤禛来了心思,明年就是下一届选秀了,按惯例是要给他扩充后宫的,但他并不准备添人,反倒是儿子们的婚事,需要好好思量思量。 “怎么可能有?”徽音白了他一眼,“你突然说必须考骑射,那些个只会女红、管家的八旗贵女们,还不得赶紧学去?”现在这当口,有下一届参选的秀女家都急了,把女儿送到庄子上学骑马、练射箭,不止要找师傅,还得安排护卫,忙得不是一般两般。 “不是你说八旗秀女们被汉化了,变得柔弱小意了,不利于生下健康的子嗣,养不出肖祖的儿孙吗?”胤禛一瞪眼,绷着脸道。 “你装,”徽音推开凑到面前的这张脸,向后往软枕上一靠,“你自己想这么干就直说,怎么还成我弄得了?” 胤禛笑了,挪近了些拉住她的手:“不装了。”他用力一扯,把人抱在怀里蹭了蹭,“明年参选的秀女里,马佳家、他他喇家、赫舍里家都有适龄的秀女,还有几家的也不错,就是家世差了些,老七的嫡妻……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看他自己吧,反正到明年还早,他若是有自己喜欢的,当然再好不过,若是没有我再看看。”徽音想了想,忽地横了胤禛一眼,“你放开,这么热的天,你不难受啊!” “不难受,”两臂抱得更紧了些,某人厚着脸皮道,“你身上温凉温凉的,抱着挺舒服的!” “……”徽音挣扎了几下,始终没能如愿,只得不甘心地放弃了。 这么一通闹腾,胤禛的心反而被搅动起来,手也不规矩起来,三两下摸到了怀中人的衣服里面,这么多年了,他很清楚摸哪里能挑得徽音情动,不过片刻功夫,两人的衣衫已褪了一半…… 门外守着的奴才们早就机灵的关上了门,高无庸还吩咐人去准备热水,果然,一个时辰后,屋里传来了胤禛的声音:“高无庸,备水,沐浴!” 第二日下午,日头不那么毒的时候,胤禛带着徽音去荡舟了。 月色江声本就建在在水上,在胤禛处理政务的万壑松风之北,环境是一等一的好,住在这里,自然是极舒服的。 高无庸听着主子要荡舟,立马准备了船,还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敢向上回禀。可谁也没想到,胤禛并未选大船,反而挑了只仅容两三人的小船,连个奴才都不带就要和徽音独自登船。 御前伺候的诚惶诚恐,不敢让千金之躯的皇上如此贸贸然去水上,万一出个岔子,他们没一个担得起。 可惜,胤禛是中年即位,不是那少帝,以前去外地赈灾巡河,没少吃苦涉险的,他会顾虑这个?不理会奴才们苦哈哈的脸,胤禛拿了个鱼竿并鱼篓,牵着徽音就上船了。 “你会划桨?”徽音看着准备亲自划船的男人,对于两人独自坐船去湖中心,她既觉得欢喜又觉得有趣,怕倒是没有,“那年南巡的事我可记得真真的呢,不知是谁掉到水里死巴着人不放的?” 小船慢慢向湖中而去,水声从船边响起,悦耳而安然。 胤禛勾唇一笑,颇有深意地看了对面坐着的女子两眼:“那年南巡的事我也记得真真的,不晓得是谁受不住,一遍遍求我来着?”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他们落难山林的那几天,还有江宁府游玩的时候,当然,得徽音相救那一幕,他永远都铭记于心。 徽音恼了,脸上浮现红晕,随手撩起湖水就泼过去:“你……你不要脸!”她这一生鲜有那样的时候,被人明摆着提起来,如何会当作无事? “怎地不要脸了?我是你夫君,音阳交合,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胤禛反驳,尽管很嫌弃泼到身上的湖水有些脏,却并未动怒,反而能惹得这女子出现情绪波动,他显得有些开心。 “你还说!”徽音连续撩水过来,由于弯腰重心改变了,小船左右摇晃起来,“这些事是能拿出来说的?没皮没脸的,越老越发不正经了!” “你是害羞了怎地?”胤禛抬臂遮脸,轻笑出声回嘴,还躲着泼过来的水,“现在这湖上就咱们两个,你怕什么?你身上哪一块是我没见过摸过的?你也说年纪大了,还害羞什么?” “你!”徽音气急,觉得用水泼太小儿科了,应该给点教训才是,向前一扑摁倒了胤禛。 “徽音,这可在湖上呢,还是个小船,你若想要,晚上我一定满足你,这会子可不行,连个遮挡的都没有,眼力好的在岸上就看得清清楚楚了!”胤禛很无辜地揪住了衣襟,装得像是被调戏了一样。 徽音双颊泛红,眼睛亮亮的,看着像是真有那么回事,其实是给气的!她动了动唇,终于还是让开了:“此仇不报非女子,你给本姑娘等着!” “好了,不闹了,我吊条鱼,回去做了吃!”胤禛忍笑起身,把船桨放好,取了鱼竿挂饵钓鱼。 “你看,那不是宁楚格和八阿哥吗?”徽音指向岸上某处,目光中透着深思。 胤禛抬眼看去,只见一些模糊的人影,从服色上隐约能判断出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我看不清,许是吧!” 徽音斜倚在小船里,半晌叹了口气,很认真地道:“胤禛,以后多出几次门吧!” “你闷了?想去哪儿?”胤禛问,这么多年了,他从没听到徽音提要求,如今听到了,他想着不管是什么要求,都一定要做到。 “女子生来不易,年幼时父母偏爱兄弟,出嫁时又难自主,嫁人了伺候公婆、丈夫,还要生儿育女、照顾孩子,在大清的女子就更不易了,嫁作嫡妻要面对丈夫的新欢旧爱,成了小妾要面对嫡妻的看轻和争斗,否则便全部是错处。”徽音的语气带着些悲悯,同为女子,自然是有所感触的。 “怎么突然说这些?”胤禛不太理解,这女子向来思维跳跃,有时候他也得想半天才能明白。 “我是想到了宁楚格她们,”徽音笑了笑,觉得有点苦涩,“他们都是你的女人,为你生养过孩子,我不会在独占了你后,说什么可怜她们的话,那太假太假!” 胤禛架好鱼竿,转身正色道:“徽音,你想说什么?”他并不觉得这算个事,他待女人一向优厚,物质上从来不亏待苛刻,该给的地位也会给,但是……触及了他忌讳的东西和地方,就另当别论了。 “胤禛,以后多出门几次,轮流带着她们到处走走吧,公为公,私为私,除了你不许再碰她们,平日待他们好一些、说说话也无妨。”徽音知道这男人为了继承人在布局,那些女人和他的所有儿女,几乎都在局中,但……人与人之间并非只有利益因素啊! 闻听此言,胤禛浑身震了震,近乎小心地问:“你信我?你不怕我……”与她们相处的久了,有了情份? “胤禛,你不会的,如果你真的……结果会怎样,你当是知道的。”徽音笑了,她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撑着陪他到老,虽然她会尽力做到,但到底行不行却是未知的。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有什么放不开的?还有什么要怀疑个不停的?她情愿多信一些。 她会离开。 胤禛不会用这个试探她到底在意他多少,也不需要这般,当日不再碰其他女人,是他自愿为之,这一生遇到徽音,拥有这一段温暖了心扉的感情,他愿意维护这份温暖,从而去努力做些什么。三百多年的岁月,太冷清太寂廖了,没有谁会喜欢那样的日子,他……也是个人啊,有感知、知冷暖的人啊! 胤禛喉节滑动,声音显得温厚而克制:“我心匪石,定不负卿!” 徽音目光颤动,眸子里溢满了柔情,却只是重重地点了头,此时已不需再说什么了。 第39章 兄弟之争 雍正元年,胤禛做了几件引起震动的事。 首先,取消了避讳的规矩,汉臣们自然反对不已,但胤禛说,如果真心敬爱君上、长辈,就该以行动表之,以真心明之,平日里多多为君分忧,舍私利而就大义,多多关心长辈身体,亲奉吃食汤水,做些实事才是真的。再则,避讳常常引起行文混乱,纵观前人留下的书册典籍,有些不明之处便是由此而来,所以,现在才要取消避讳的规矩。 因此,胤禛的兄弟们皆没有修改名字,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大家心里还是感念即位了的皇兄(弟)的。 其次,选秀的年龄由1317修改到了1418,雍正二年暂且依前例,除了加考骑射外,并没有其他的变动,再下届选秀时年龄便照此办理。 与此同时,凡八旗子弟,满14岁就要去从军三年,三年后才可议亲成婚,如有不听者、蒙混过关者,一经发现削爵、降职、罚俸,从严论处。 再次,胤禛废除了乐户的剑籍,将这些人改为民户。 除了这些胤禛自己决定的以外,还有一些由几位亲王们上了折子商议要进行的事,比如诚亲王建议增添行文用的标点符号,淳亲王建议向民间传达朝廷惠民政令而设立报纸,廉亲王建议派使臣前去欧洲,等等,等等。 总之,雍正元年作了很多陈规的改革,而胤禛这位皇帝,也从以前的冷面寡言,变成了众人心中的改革家。 忙忙碌碌的,这一年便到了年底。 今年的初雪来的早,十月中旬时已下了好几场,从养心殿出来,胤禛穿着大耄衣裳,带着暖帽匆匆往永寿宫而去。自打从热河回来,他虽然还是不翻后妃 免费txt小说下载ao2 清风颂音辞第7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4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5部分阅读 不翻后妃们的牌子,却时常去各宫坐坐,说说话、见见孩子们。去得多了,他也就看出了不少问题,有些他以为会出现的事,竟然没了苗头。 叶赫那拉氏还和在潜邸时一样,不争、不抢,胤禛听这个女人说得最多的就是儿女孙子,温穆公主璎珞的一双儿女闹了多少笑话,八阿哥怎么欺负外甥之类的,虽然有时也会说些暗示性的话,可为的还是温穆公主和八阿哥。 这几年胤禛的孙子也多了,弘昀、弘时、弘晡都当了阿玛,弘昀已有三子一女四个嫡出孩子了,弘时的两个侍妾先后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夭折了,一个身子弱,而弘晡也有了一个嫡女一个庶子,至于弘晤和弘晷,相差不到一年大婚的,媳妇儿怀孕却是赶到了一起,明年就能当阿玛了。 第一次、第二次当玛法的时候,胤禛是欢喜的,可是现在孙子多了,他又忙得很,通常都是赏下东西,节庆时见见也就是了,儿子们院里的事,听闻了只是把儿子叫来敲打一番,再没有起初那份护着的念头了。 但是后妃们却不行,胤禛想到每次去东西六宫里,那些女人们拐弯抹角的话,不禁想要摇头叹气。虽然他本来就是想把儿子们全部搅进来,在可控制的范围nei争斗,从而选择出最优秀、最合适的继承人,这一次他再不会为继承人铺路了,一切都要凭本事,如果连兄弟们的算计都躲不过,那也没资格让他亲自教导为帝之道,把大清的兴盛托付出去。 现而今,他的儿子里凡大婚的都已经在朝中办差了,想要从龙之功的臣子们隐隐出现了偏向。 弘昀为长,与同母所出的弘时自是共同进退,有的大臣们已经开始围了过去;弘晡是宋妃所出,弘晤、弘晷是恭嫔郭氏和慎嫔陈氏所出,他们三个母家都不高,但是年龄相近,再加上册封后宫使得宋妃心大了,虽然还不明显,但是这三个孩子也抱了团。 老七……弘昈未曾大婚,未曾办差,可由于是目前母家最高的娴贵妃所出,亲姐姐的额驸又有些兵权,所以也有些人看好他;弘暕小老七一岁,额娘是贵妃,母家是叶赫那拉氏,虽然不是最显赫的一支,这些年也慢慢起来了,再加上他的亲姐姐温穆公主也嫁了个有兵权,说起来和老七倒是旗鼓相当;至于剩下的弘历,生母虽然只是个没有封号的嫔,但是却自幼长于皇后膝下,占了这半个嫡,当然也是有人看好的。 胤禛蹙眉想着新一轮的皇位之争,皇阿玛当初只是把他们这些皇子当太子的磨刀石,而他现在却是把所有的儿子都给搅和到里面去了,优胜劣汰,他从康熙五十年起将弘历给了乌喇那拉氏养着,局就已经布下了。 现在,他活下来的十个儿子,除了最小的弘冕尚且年幼,弘昼只管进学、孤立于外,其他的儿子都进了局,他这个阿玛……比皇阿玛要狠多了啊! “怎么了,愁眉不展的?”刚进寝殿,就听到了这声询问。 “你在写什么?”胤禛由着奴才伺候脱了外面的大耄,摘了暖帽就着碳盆暖手,一边看向盖着被子煨在暖炕上执笔写字的女子。 “我刚从冕儿那回来,小家伙才睡了。”徽音放下笔吹干墨迹,“写的什么,你过来看不就知道了?” 胤禛让小太监伺候着脱了靴子,盘腿坐到炕桌这边拿过了那本写了大半的册子:“《幼年记事簿》?”他有些疑惑和新奇,便翻开来看,只看了两三页,就笑了好几次,翻到第四页手都笑抖了,他摇摇头道,“你这是打算日后给冕儿媳妇看?怎么记得如此详细?” “这有什么奇怪的?”徽音满不在乎地答,“这是作母亲的对他的一片关爱,冕儿刚出生那会儿,是默默照顾的,后来才抱回我身边,这些年他每日每月做了多少事我都在记,等他长大了,再回头翻这本册子,一定会觉得很有趣。”成长日记嘛,她身体不好,这个孩子长这么大,都没好好陪他玩过,她心里觉得亏欠,自然要多做一些别的来补偿他。 胤禛想想从皇阿玛那抱回来的匣子,里面的东西可不就是他小时候的种种吗?可是,他现在看着,却并不觉得有趣,反是难以置信多些。徽音待亲近的人总是随意中带着慧黠,无伤大雅的捉弄更是常有的事,三个孩子年龄相差大,每一个都付出了完全的心意,是个好额娘。 “你还没说呢,怎么愁眉不展的?谁欺负你了?”徽音一副“别怕,谁欺负你我给找回场子”的架势。 胤禛瞧了又窝心又好笑:“过完年要南巡了,只是要带的人却……”顿了顿,他又道,“明年春上要选秀,总得有人来负责此事啊!” 这事一想就明白了,选秀加了骑射,后宫里有资格阅看秀女的,只有乌喇那拉氏、宁楚格和她会骑马,齐妃、宋妃和耿妃都是汉人,估计见过骑马的,就是没怎么骑过,若是阅看的人骑术都不好,怎么能让秀女服气呢?徽音沉吟片刻,问道:“你是想带宁楚格去南巡?” “嗯,叶赫那拉氏很安分。”胤禛点头,这满后宫里,除了徽音,也就叶赫那拉氏和耿氏安分了。郭氏、陈氏以前虽然小家子气,但是至少清楚自己的身份,现在慢慢却靠向了宋氏,每次他去也总是为孩子博宠多。李氏不止为孩子博宠,自个儿也想争宠,看着就闹心。钮钴禄氏就不用说了,乌雅氏更烦人,完颜氏生的是女儿,倒沉寂了不少,武氏和叶赫那拉氏住在一个宫里,以前看着不怎么好,现在却是改了些,连带着女儿也往正里掰了掰。 徽音不由得无语,或许她该庆幸,这么多年入了这男人的心,否则是不是也只剩下了安分和不安分的区别?她叹口气道:“五月份去塞外你就带着宁楚格和八阿哥,这次还是带别人吧,机会多得是,何必非得这一次?” 胤禛想了想,点头赞同:“说的也是,选秀的事交给皇后和贵妃,齐妃、宋妃协理,至于南巡……耿妃和所有嫔位上的都去,五、六、七、九、十、十一阿哥,还有四公主随同。” “嗯,这样也好,一路上让儿女们陪着她们走走看看,多派些人跟着也就是了。”徽音收好那本《幼年记事簿》,想着再写的时候拿出来。 “那你呢?不想着去转转?”胤禛不禁问道,怎么他听着这话里的意思,好像这女子并不打算在南巡路上逛的? “我?”徽音指指自己,随即歪头笑了,“你得陪着我,咱们有更重要的事,有些东西,是时候让你看看了!” 嗯? 胤禛不解,却未曾追问,直觉得定是很紧要、很紧要的东西,他的心跳得有点快,似乎……略微显得兴奋而激动了。 “七阿哥吉祥!”外面守着的奴才请了安,片刻后就看到面无表情的默默进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胤禛蹙眉,看着儿子行礼问安后坐下了,张口就问。这孩子平日里总是带着俊秀雅致的笑脸,完全把徽音对外的那副模样学了个七八成,寻常小事都打破不了他的表情,今儿这是出什么事了? “回皇阿玛,有人对儿子身边的人下手了,儿子动不了她!”默默绷着脸,漂亮的眸子里压抑着恼怒,眼神冰冷得厉害。 “什么人?”徽音坐了起来,神色已经变了,周身的气势也是狠狠一变,缓缓外溢着戾气。 默默赶忙安慰自家额娘,他可是清楚的,额娘轻易不发飙,但一发飙那是谁也不认的。看着额娘缓了下来,他看向胤禛,眸子里透露出些不耐烦:“皇阿玛,二嫂的远方侄女,今年进京准备明年的选秀,可是人还没参选呢,就向儿子身边的秋苒下手了,若非儿子身边暗地里一直跟着人,秋苒就要被毁了!” “什么?”胤禛怒气上涌,小小一个秀女,这是借了谁的势?这是怎么回事,他一想就明白了,不过是个秀女,尚未参选就敢瞄上皇子阿哥,还早早地想除了儿子身边伺候的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默默,秋苒……”徽音面色凝重了,她闻到了音谋的味道。 “额娘,人家是打算找些人毁了秋苒的清白,好在被儿子身边的暗卫拦住了,才保下秋苒,可……秋苒也给吓得不轻。”默默心里很愧疚,秋苒幼年丧父,又是照顾他长大、对额娘最忠心的诗涵姑姑的女儿,他从来都是当姐姐看待的,如今却因为他,差点被人糟蹋了,这事他怎能就此算了? “你查了吗?”胤禛敲着炕桌思考,他也觉得里面有猫腻,老二媳妇不错,索绰罗氏又是八大姓之一,没道理出这样的纰漏,他知道这个儿子暗地里有些人手和势力,所以才直接问了。 “回皇阿玛,这事您还是自己派人查查。”默默敛目道,一边的徽音却看清了他眼中的狠色和寒光。 胤禛心头一跳,意识到了什么,墨眸中划过了些悲伤和痛惜之色,是哪个儿子,把老二和老七都给算计进去了?雍正元年还没完呢,就已经开始了! “秋苒那丫头,你待如何?”徽音多问了一句,到底是诗涵唯一的女儿,自莫璃走后,诗涵就是她身边不可缺的人了。 “去年底秋苒就求了儿子,儿子也答应了为她找个好夫君,额娘是知道的,”默默顿了顿道,“诗涵姑姑把她教的很好,没有什么攀龙附凤的念头,一心打理着儿子身边的琐事。本说好了明年春上就让她完婚的,儿子命人备的嫁妆都收拾好了,现而今她教着儿子身边的小程子、小良子,就是在准备着出嫁。” “是个好丫头,当赏!”胤禛喜欢忠心的,更喜欢这样一心为主的,诗涵伺候徽音这么些年了,他也是知道的,这母女俩都是难得的。 “让你诗涵姑姑去照顾她到缓过来吧,好在没出事儿!”徽音叹了口气,秋苒丫头比默默大两岁,的确是个好孩子。 “儿子省的。”默默应了,这事他一定不会这么算了的! 随后仔细查了的胤禛坐在养心殿里飙冷气,吓得高无庸和御前伺候的夹着尾巴死命小心,就怕被迁怒了遭罪。当然,不止他,徽音也拿到了子铭送来的前因后果,望着纸上写的东西,她不由得冷笑连连。 弘昀和弘历被宣到了养心殿,胤禛把查到的资料扔到了他们面前,将弘历狠狠训斥了一番。 皇家丢不起这人,胤禛暗中命人控制了局面,没有扩大影响,但是那个秀女……注定落不了好,无缘无故病了,只能“错过”明年的选秀了。 而作为此次事件的受害人,默默做的更狠,及至年底时,乌喇那拉家和钮钴禄家有望为家族争光的秀女全部陆续病了,这只是他给的一个警告,本来还想让钮钴禄家一些重要位置的人物动一动,可想到牵涉重大,便放弃了。 弘历指使人教唆索绰罗家的那个秀女,旨在离间弘昀和默默的感情,因为有颜颜的缘故,本来年龄相差较大的皇长子和娴贵妃之子关系很好,又因为默默的嫡妻就要出炉,弘历也是想着如果能让乌喇那拉家和钮钴禄家的秀女成为七阿哥嫡妻,这事就算圆满了。 谁知,事情却弄岔了。 弘昀爱重嫡妻索绰罗氏,连个侧妻都没有,不过几个侍妾充场面,知道此事后的反应可想而知,他自幼就是好兄长,当年有自知之名不争世子位,这两年想明白了没打算争太子位,反正他是长子,只要安分了,皇阿玛不会亏待他,以后谁即位也要敬他几分,一个和硕亲王是跑不了的,何必做那风险奇高之事? 现在可好,弘昀很生气,他不打算争,可也没想着让人这样黑啊,利用他妻族的秀女,那是要毁了索绰罗家的其他女儿,还是想连累他最宝贝的嫡女嫁不到好人家?这弘历不就是皇额娘养的吗?才十三岁就心思如此歹毒,委实可恶。 于是前朝后宫如何一番变动,钮钴禄嫔被齐妃如何刁难,这年的年底确实过的热闹。 徽音未动,所以乌喇那拉氏也未动,其他人怎么折腾,她们都安静依旧,让很多看戏的人大失所望。 雍正二年,新年过后没多久,正月未出,圣驾就南巡了。虽然胤禛即位不久,但是国库充盈,西北有些小动乱,可现在大清将才不缺,自然没什么大碍,反而能轮流着让这些将士借此练练兵,至于国nei的许多事务,胤禛安排得当,只要交待下去,自有兄弟、儿子、大臣忙着,一桩桩一件件他都不急,却又不会让他们闲下来就是了。 此次南巡,最高兴的莫属随行的嫔妃和皇子了,四公主琬琰十四岁了,能走出京城,到人杰地灵的江南去,在姐妹中她可是第一人,还能日日和额娘在一处,她当然开心得很,特别是皇阿玛允了他们,只要带上人,每次船停了都能下去走走,看看民间的市井和风貌,长这么大,这些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从通州码头,龙舟一路南行,两岸风光迷晃了这些妃嫔、皇子和公主的眼,每次龙舟靠岸补给时,胤禛、徽音都会带着默默和弘冕下船,而耿妃、恭嫔、慎嫔则由儿子们陪着下船去逛逛,买些特产、吃点特色菜肴,钮钴禄嫔也带着儿子下船去看,只要护卫的人带够了,不惹事、不出岔子,都是没关系的。 完颜氏出身满洲大族,又是个疼爱女儿的,这些年磨平了闺中时的纯真活泼,也练出了她一身气度,女儿没多久就要出嫁,现在有机会出来见识见识,她怎会阻拦?特别是皇上特地关照了女儿,出去玩、出去逛千万小心安全,身边千万不能离了人。 她们这边兴致勃勃地逛,那边的胤禛他们也不轻松。 山林之间,铺好的路上数骑疾行,看衣装打扮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为首的中年男子顶束镶嵌宝石的银冠,与一蒙了面纱的汉裙女子共骑,他们后面还有一容貌极似那中年男子的少年,领这个约摸四五岁的小娃娃骑着一匹马,想来该是儿子。再后面的就是英武而训练有素的随从了,看着就是有功夫在身的护卫。 “可受得住?”胤禛皱眉问,本来他的意思是坐马车的,可徽音嫌慢,这才骑了马。 “你的马上功夫没退步嘛!”徽音夸了一句,指指前面,“向那边再走走就到了。” “还是一样的学院?”胤禛见她睛神不错,就知道未有不适,便不再多问,而是说起了即将要去的地方。如今才到山东境nei,可他已经去过十几家学院了,刚进去瞧着与他所知的学院没什么差别,可由这女子带着见了学院的院主后,他就看到很多很多超出认知的地方了。 “你应该发现了,虽然说学院表面一样,nei里也大同小异,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徽音简单地解释,大清各地的学院,是她建立起来的势力中最大的一部分,也是最复杂的一部分。 “阿玛,每个学院都是有专攻专睛的,看得多了,您就知道了。”默默的马靠的近,他继自家额娘之后说出了区别所在。 “专攻专睛?”胤禛回想一下,去过十几家书院,他都没有发现这个。 “没错,是从康熙五十六年开始慢慢调整的,现在已经调整完了。”默默答,这事是他逐步接手时做的,额娘也是赞成的。 胤禛陷入了深思,能给他看这些,徽音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老七这孩子又是如何想的?自打弘冕出生后,徽音再也没有处理过事务,他知道那些全部交给了老七。 既然老七手里有了连皇阿玛都忌惮的势力和东西,难道……老七就没起念争皇位?看这孩子目前的种种,他是越来越不明白了。老七一旦大婚就会入朝办差,莫非这孩子就真的无心皇位?真的甘心把一切交给现在才启蒙的冕儿? 胤禛自己和同母兄弟争得不可开交,自然不信默默会毫不动心,要知道,默默比冕儿整整大了十一岁啊,优势可不一点半点的! 颇有私家园子模样的大宅前,一名三十多岁的文士着儒衫携妻在门口等着,频频看向来路的方向,神色间掩不住的激动和期盼。 “夫君,音姑娘真的会来?”那妇人容貌秀丽,满身都带着股子书卷气。 “会,音姑娘传了信的,绝对会来!”文士笃定地开口,那信奉的模样,可是让他的儿子们受惊不小。 “爹,这音姑娘难道就是那个‘音姑娘’?”儿子们问道,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他们的认知中,爹娘说的那个“音姑娘”说是真实存在的人,还不如说是书里的仙女儿! “嗯!”夫妻俩一起冲儿子点头,全无平日里在学生们面前的端正、严谨模样。 这下,一家两辈人,全部翘首以望起来,就死盯着到这里的那条路了。 第40章 默默求妻 “吁~!”勒马停下,胤禛扫过和之前那些书院一样早早守在门口的一家人,翻下马背抱下了徽音。默默也是滑下马背,接了弘冕下来,后面跟着的侍卫们有眼色过来牵了马。 “音姑娘,学生……学生恭迎音姑娘!”留长头发、蓄了胡子的文士和妻子以当年“学海无涯”的行礼方式拜见恩师,随即看向身后的儿子道,“衍风、衍行,衍修,过来见过音姑娘!” 三个着儒衫的青少年,看起来最大的不过二十岁左右,最小的也十四五岁了,整齐地恭身行了相同的礼,口称着“恭迎音姑娘!” “免礼,子杉,见你如今这般,我就放心了!”徽音轻轻含笑,胤禛扶着她站定后就察觉到了,那一身的气质全然变了个样,再看默默,亦是露出同样疏离而优雅的矜贵之气,却偏偏不失亲和,极能让人生出臣服之意。 胤禛心底纳罕,这母子俩的气韵,是怎么养成的? “多谢音姑娘挂怀,学生铭感于心。”子杉敬仰而难掩激动地鞠躬,她的妻子眼睛已然泛起了泪光。 “子杉,这是我的夫君,这是我的长子,也是你所知的少主,这是我的次子。”徽音一一介绍身边的人,并没有点名他们的身份地位。 一家人目光转过来,音姑娘的夫君果然是人中龙凤,看那一身气质和穿着,定然非富即贵,音姑娘的长子虽然长得像父亲,但是气质却随了音姑娘,至于次子……倒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 子杉带着妻儿给胤禛见礼,礼数倒是不错,可全然没了对徽音和默默时的崇敬、热情。 “音姑娘,请,学生略备薄酒,稍候还请音姑娘看看学院各处,如有不当之处,还请音姑娘指正!”子杉伸手恭请徽音入nei,并示意儿子们招待那些一看就是护卫的人马。 “如此,正合我意!”默默开了口,他是少主,这般倒也不显得失礼。 徽音只是点了点头,胤禛扶着她向大门走去,看到了大门边竖起来的一人高的石头上,很潇洒的用隶院”,乍一看居然是心爱之人的笔迹。 说是略备薄酒,还真是略备薄酒,他们只是品着清醇的菊花酒聊了会天,然后就开始了对学院nei部的巡视。 徽音坐在子杉准备好的轮椅上,抱着弘冕,由默默推着与胤禛一起走,一起看。 题名为设计科的院子里,一边正在授课讲解,一边正在进行讨论研究,子杉领着众人走到讨论研究的屋子里,只见支在中间的架子上挂着一幅图纸,七八个学生围在旁边进行讨论。 “张兄,老师说过,街道的走向以南北、东西为宜,如此一来,街道两旁的房屋才可坐北朝南,所以在下认为,这一部分的设计应该稍作调整。”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指着图纸上右下角的部分说道。 “是啊,张兄,咱们大清在北半球,太阳是在南边的,坐北朝南的房屋利于采光,不在赞同徐兄所言。”另一位年纪差不多的少年点头道。 “徐兄,葛兄,两位说的都没错,但是不在觉得,城市规划的本意是合理布局,使得城市变得整齐有条理,可同时还要有能够发展的余地,所以用了这种方形结构,如果将来城市需要扩大,原来的部分就无需变动,节省人力和财力,岂非美事?”想必这位就是被驳斥的少年,他指着图纸作了辩解,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子杉,这个学科开设不久吧?培养得不错,这几个学生都很好!”徽音连连点头,城市规划是去年才分出来的学科,各地的书院虽然都有下达这条命令,也细说了城市规划的基础知识,但是喜欢这方面的人并不多,所以一直很冷门。 “这是什么?”胤禛不明白,他没见过这种图纸,更没听过这些东西。 “这是叫‘城市规划’的学科,那是所用的图纸,城市规划就像大清兴建城镇时对城中每一块地方的作用划分,只不过考虑的因素更多、更杂而已。”徽音让默默把轮椅向前推,停在了那个架子前。 胤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明白了这是做什么的,更深的就不懂了。 “额娘,他们说得对吗?”弘冕仰头道。 学子们向子杉行礼,问了院主好。当他们听到这一声后,全部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徽音他们,子杉的震惊是最大的,音姑娘嫁给了满人?天呐,满汉不得通婚,音姑娘岂不是屈居于妾室?他那么景仰尊敬的音姑娘,怎么可以为人妾室? 顿时,学生们敏锐地发现,他们的院长大人愤怒地看向了那位衣装华贵、气质雍容的中年男子。 胤禛嘴角抽了抽,怎么他是满人就让这位一院之长如此生气?若非顾忌着在外面,若非顾忌着是徽音的手下,哼,他绝对不放过这个老小子! 雍正爷……人家顶多四十岁哎! 徽音摸摸小儿子的头,转向那位张兄道:“你怎么会想到方形?”城市规划这部分,她只给了一些基本知识,并有给什么模型结构,现在的世界上,工业革命并未开始,城市更是封建时期的样子,能够在这种大环境下想到方形结构,已然是这方面的天才了。 “这位夫人,不在只是觉得城市一旦建成,诸如衙门、繁华街市就慢慢形成了,如果用方形,那城市的中心就不用转移改变,再扩建的话可以从外围开始,只要道路畅通,便没有什么影响了。” “子杉,”徽音点点头,笑着对曾经的学生道,“这个学生不错,回头送到‘学海无涯’。”说完,她又嘱咐旁边的儿子,“你着人协助,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睛研‘城市规划’一科,也许过几年就要用到了。” “是,额娘!”默默应了声,仔细看了那个不知所措的学生几眼,记下了他的模样。 “这位夫人,可否为学生们解惑,张兄到底对在何处?”先前辩论的两位学子虚心求教,并没有小看女子的神色。 “夫人,为夫也很不解,不如你说来听听?”胤禛听得那学生刚刚的回答,稍微有了点兴趣,又觉得徽音不会做没用的事,便问了出来。 默默受到示意,推着轮椅靠近图纸,他并没有学过这些,但是在须弥境整理这方面的书籍时看过,倒也知道几分。只听得徽音抬手划拉着图纸道:“你们学得很好,只是你们被基础知识限制了,所以想象力就欠缺了些。”她用手指比了几下,“如果把城市的道路修成这样,他的设想就是极好的,一旦人口增加,城市需要扩建,人力和物力就要相对节省一些。” “当然了,城市规划只是一种理想的情况,画在图纸上的,和现实中需要规划的地方总是相差很大,你们学习这门知识的目的,不是把城市规划当画画一样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是要为后代考虑,建造起满足他们未来的需要而又能继续发展的生存空间。”徽音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毕竟这属于现代新兴学科了,现在开始起步而已,不用太深,也不用超前那么多。 “学生受教了!”一众学子们皆恭身一礼,就是子杉也是。 “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徽音让默默推着自己离开,子杉交待了学生们几句跟了上去。 胤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四周几眼,也跨出了这间屋子。 …… 三月末,圣驾返京,此时选秀的初选已经过了,秀女们返家,去准备过些天的复选。 胤禛忙着处理了在京积下的政务,才松了口气。皇阿玛不知在做什么,连今年的寿辰都不过了,他不敢派人暗中去探,皇阿玛身边的暗卫没有交给他,这个他不能不顾虑。 照常去了永寿宫用膳,还没到寝殿,就听到了心爱之人抑制不住的笑声,胤禛忍不住翘起了唇角,难得见她如此欢笑,对于因何而起的,他倒是好奇了。 “这是遇到什么高兴事了?”胤禛跨过门槛,视线移向里面,略微诧异起来。 只见徽音倚在窗边的贵妃椅上笑趴了,诗涵也是合不上嘴,唯独默默,羞恼地坐在贵妃椅边的凳子上,看来被笑的八成是他了。 “可是老七做什么事了?”胤禛极其纳闷,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孩子小时候安静得一度让人以为有哑疾,六七岁以后就睛明得不需要人草心了,怎么会闹出笑话来?“老七一向稳妥,没道理的啊!” 除了徽音,默默与其他人全部向胤禛请了安。 见着来人,贵妃椅上的女子笑意微收,好容易坐好了,一看到儿子就又笑了起来。 “怎么乐成这样?”胤禛无奈地摇摇头,问诗涵,“你主子听了什么笑话?怎得止不住了还?” “额娘!”默默悲愤了,都笑了这么久了,他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哎呀!”徽音揉揉肚子,坐好清了清嗓子,“诗涵,给我整理整理头发,小程子,把事儿再说一遍!” 胤禛坐到贵妃椅上,开始听故事。 原来是默默从“学海无涯”回京,进了城想着去买些零嘴带回宫,孝敬额娘之余、哄着弟妹开心,刚派了小程子去买东西,转头就遇到个纨绔,当街拦住了他说了些不入流的话,可把默默给气了个仰倒。 “小公子,爷瞧着你模样好,身段好,连个佩饰都未见,定是家境不好,不如跟了爷,保管你出入绫罗,行走宝马,如何?”小程子惟妙惟肖地学了那纨绔的话,有胤禛在场,自然没有方才像那么回事了。 胤禛不由得看向了一边的儿子,相貌有他年少时的七分,再加上与徽音相似的眉眼和嘴巴,常常含笑的神情,确实是俊秀得很,遍观他的儿子里,也就弘昀、弘柬能和他相比了,却也及不上这孩子的气韵。 “小程子,你偷懒了,没刚才学得像了!”徽音指出欠缺之处,又是一阵大笑。 胤禛本来很生气自己的儿子遇到这种事,现在看着旁边笑成这样的人,也气不出来了。他转而问:“老七,你难道穿的是粗布衣裳不成?竟被小看至此?”这事他可不信,这孩子气质像了徽音十成十,很多生活习惯也随了,单所用所食必得睛品这一点,就苛刻得很,皇家都难见这样的,好在徽音底子厚,不然仅凭着吃喝就能给败光了。 默默暴躁地揪住衣襟道:“我这身衣裳是额娘做的,连扣子都是冰蚕丝拧成的,偏有那不识货的,我能怎么办?” 胤禛一看,就是没绣花样、没压边,显得素净了些,可那料子怎么也不可能看成低等的啊,如此还真是倒霉了些,连遇到纨绔都是个极品。 “小程子,你主子怎么解的围?”徽音随手抽出诗涵的帕子,擦掉笑出来的眼泪问。 事情很狗血,那个纨绔许是商贾人家的,大概是暴发户一类的,要不怎么会脑抽地在京城做出这种事。默默没当街撕碎了他已经很努力克制了,后来还有个插曲,路过了个八旗小姐,坐在马车里让家丁前来护住了默默,担心被那纨绔耍泼给伤到了。 “嗯?”徽音眼睛一转,望着儿子乐呵,“没想到我儿子还能被人劫色?而且还得了美人相救?” 默默简直对自家额娘看他丢脸出丑就幸灾乐祸的行径彻底无语了,从他懂事起,唯一防着额娘的就这一点,都这么大了还发生件堪称生平大辱的事,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个杂碎真给变成杂碎了。 “后来怎么了结的?”胤禛对这个懂规矩还伸以援手的八旗女子有些好感,京城里出现这种事,看来顺天府有点问题啊! “小程子回来后,我让他拿了我的牌子,把那东西送到顺天府去了。”默默言辞淡淡,面无表情地说道。 徽音可以想见,默默压抑住暴怒越发平静的情况下,如何吩咐小程子去办这事的,更能想见,从今天起这个儿子会怎么变着法地去报仇解恨。 “朕回头问问。”胤禛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得,这护短的也恼了! “诗涵姑姑,你们先下去。”默默忽然道,瞧着诗涵和小程子出去关上了门,他正色敛衣开了口,“皇阿玛,额娘,儿子想要求妻。” 胤禛和徽音对视一眼,一个神情认真了,一个则显出了几分的趣味。 “莫不是帮了忙的那个丫头?”胤禛问,儿子说了,求的是妻,不是要人,那就需要慎重考虑了,家世、品行、能耐一样都不能少。 “嗯,她是这一届的秀女,万琉哈氏,乃十二叔的表侄女,品行、样貌都不错。”默默承认了,当时在街上来往那么多人,惟有那丫头派来家丁帮了忙,他虽然未必需要,却还是感激的。神识向马车那边一扫,就看到了她的模样,之后道谢离开后,他就让夙尘去查了,等他到宫里时已经拿到了结果。 先重品行,再看相貌,胤禛对儿子看人的轻重满意,但是这个人选还是让他皱了眉:“万琉哈氏,这家世低了些,老七,朕会寻个更好的,看在你十二叔的份上,这个作侧福晋尚可,皇子嫡妻就差了些。” “你喜欢她吗?”徽音可不管那些,她只问儿子喜欢不喜欢。 “皇阿玛,”默默抬眼看向胤禛,“今天当着额娘的面,我就直说吧,额娘虽然把手里的事都交给了我,但是等冕儿长大了,这些全部都是要给他的,儿子对皇位没兴趣,单单手里的事儿已经很忙了,也无意去朝中办差,万琉哈氏作妻子很好,她的家世低,正合儿子的意。” 胤禛浑身一震,听明白了。这孩子求娶万琉哈氏,更多的是为了弘冕,厉害关系的因素多于喜欢,一方面妻族势弱,就算是娴贵妃之子也是硬伤,另一方面,娶了家世低的妻子,又不参与朝政,几乎就没了竞争力。无论对于其他有心的兄弟们,还是日后的弘冕,都全了兄弟情份。 徽音叹息一声,默默一心修炼,如今才十六岁已经是筑基初期的境界了,在他看来,她交给的事和计划,仅仅只是过过手而已,等冕儿长大了,全部交接便是了,如今这样打算也是不想冕儿登基后猜忌亲哥哥。 “老七,万琉哈氏你中意也无妨,但是身为皇子不办差却是不行!”胤禛退让了一步,他的儿子怎么能不办差?诸子中他最疼爱的是幼子,对这个孩子也是很喜欢的。 “皇阿玛,我真的很忙!”默默揉头,额娘交待的事不简单啊,比起朝政来他还是更喜欢这个。反正是漫长生命中的调剂,当然要选择喜欢的玩了。 徽音“噗哧”一笑,面向胤禛给儿子说话:“我交待的事,比你的朝政更繁琐更难办,他确实忙得很。” “就那些个书院?那有多少可忙的?你别为了偏帮他唬弄我!”胤禛一瞪眼,不干了。南巡一路走到了杭州,他看了几十个书院,纵然数目多一些,又能有多少事?不过是书院而已,还能比治理一个国家更忙? “额娘,不然告诉阿玛吧?”默默换了称呼,在他看来,即使阿玛知道了,应该也不会阻止他们,或者还能从旁帮助。 “这……”徽音顿了一下,看向一起望着她的父子俩,终究还是同意了,“也好,胤禛,做好思想准备,你当明白一点,即便你知道我做的是什么,也没有办法阻止。” 胤禛呼出一口气:“对大清有害吗?在你看来,会让我为难吗?”他期盼地问,这么多年了,皇阿玛都未曾得知她在做的事,可现在他却能知道了,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他……很担心他们的立场会相悖,他……不愿意与她站到对立面。 “如果你的想法够长远,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徽音笑得很温柔,她能感受到旁边人心底的不安和矛盾,她又何尝想与他不对付呢? “那你说吧!”胤禛定定神,挺直腰背道。 母子俩人见他像是要“壮士断腕”,彼此递了个眼神,全部笑了起来。 胤禛接过徽音凭空拿出来的一个本子,和那份“凤凰展翅”同样大小,裹了红色的云锦,上面是她真正的字迹,写了“罂粟”两个字。本子很厚,有“凤凰展翅”的两个厚,显然,里面的nei容也定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他已经觉得手中发沉发烫,但是他不能不翻开。 “这是‘罂粟计划’,是莫璃出意外之前与我共同定了雏形,后来我慢慢完善起来的计划,自默默接手后陆续也增减了一些nei容,这就是我要做的事,也是默默现在、以及未来要做的事。”徽音解释了一下。 “没错,阿玛当知道阿芙蓉吧?罂粟一名,指的就是阿芙蓉。”默默很喜欢这份计划,更喜欢把里面的事一样样做完,“这份计划,我和额娘期盼的结果,就是如阿芙蓉一样,深植入人们骨血中,并且极难去除。” 胤禛翻看着手中的本子,只是粗粗地浏览着,眼睛已然变得深沉明亮起来,比他和兄弟们商量着如何强盛大清时更亮、更兴奋。 “啪”得一声,胤禛合上了手中的本子,他神情振奋地道:“这个我拿回去看完了再还你们。” “可以,但是……”徽音点头,却加了个转折,“你自己看行,里面的有些东西借鉴也没问题,甚至有些你想做的,直接拿去做也可以,唯独不得泄漏于其他人知道,更不能表示出是出自我们之手。” “为何?”胤禛愣住了,他还想着和现在能用的兄弟们找皇阿玛说说,结果…… “阿玛,我和额娘相信你不会猜忌我们,但是我们不信其他人!”默默很坚定地说道。 清风颂音辞第7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5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6部分阅读 玛知道额娘厌恶权势,也知道他无心权势,没有那许多的野心,自然也就无害,可是其他人不知道不清楚,特别是叔伯们和皇玛法。 “你们……”胤禛动容,却也遗憾,这般好的计划,不能和兄弟、皇阿玛分享,实在是憋得慌啊! “胤禛,”徽音的表情突地凝重肃穆,带着丝冷漠道,“有件事我要提醒你,‘罂粟计划’是‘罂粟计划’,它从来都不完全代表大清的利益,即使有一天大清亡了,‘罂粟计划’的影响也不会消失,它生根于大清,也是在大清形成,但是大清无法左右它,只能推动它!” 胤禛心里一凉,危机感和迫切感更加强烈,肩头压的责任也更重了。他知道,这份计划的实施,是徽音主导、发起的,默默会用一生的时间执行下去,可是大清的强盛却不过是推动它继续的一个条件,所以大清的存亡,徽音是不在乎的,默默同样不在乎。他们只需要大清稳定一百年,那这份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多半,大清存亡是爱新觉罗家的事,他们不会管、也不会理。 听到这些,胤禛觉得心爱之人忽然间很冷漠、很残忍,却也知道这是事实,毕竟……他们这一辈人、默默那一辈人,谁都管不到一百多年以后的事,更没有可能伸手相助。在看完这份计划后,他能做的就是不停改革大清的弊端,选出最合适的、能带领大清强盛而非没落的继承人,只要大清足够强大,那么这份计划就不会抛弃大清。 因为,只有大清才是最能让这份计划完美实现的地方! 第41章 万琉哈氏 养心殿里,高无庸看看时辰,轻手轻脚走到御桌边劝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该歇着了!” “嗯,先去准备吧!”胤禛头也不抬的一应,专注的眼神盯着面前的“罂粟计划”,时而深思,时而喜悦,时而锁眉,时而不解。 高无庸下去安排人铺床端水,他记得,还是康熙四十二年那次南巡回来后,主子在休息、饮食上就很规律了,后来还添了个时常洗澡的习惯。 胤禛合上那份本子,把旁边他挑拣着记下来的那沓纸也一并收了起来。 这是一份极有野心的计划,胤禛才看了一小半,以前很多不明白的事就全部明白了。康熙四十九年,他陪着徽音秘密送了大哥、二哥出京,当时两位哥哥向徽音抱拳言谢,大哥还富有深意地看了他好久,那时他并不明白两位哥哥为何会如此。 之前皇阿玛简单说了徽音帮着大哥、二哥另寻出路的事,具体做了什么却未曾细说。 现在看了这份计划的前面,胤禛终于知道大哥和二哥究竟都从徽音那儿,得到了怎样的帮助。明面上枪支、弹药是皇阿玛给的,可实际上比这些更先进一些的却是徽音出的,甚至大哥、二哥离开时的船上,连这方面的人才都有。其他的诸如粮食、地图、导航等等方面的人才,全部都给配备齐全了。 说白了,大哥、二哥在一废太子后出去自立门户、打拼天下,只出了人、带了兵而已,其余的事情全部由徽音手下的人包了。 胤禛向寝殿走去,深深呼了口气。好在这些具体的皇阿玛不知道,其他的兄弟们不知道,否则准要天翻地覆了。在康熙四十九年就能拿出这么多东西的徽音,除了没有人,打个天下那是完全没问题的,当然……她手里可能也有人,只不过她没那个心。 任由小太监伺候着更衣、洗漱,胤禛想着事,一转头就看到两个小宫女在整理他的床,还看了他放在床上的“罂粟计划”和那沓整理出来的纸,面色立刻冷了下来:“高无庸,那两个,拖出去杖毙!” “嗻!”高无庸怔了一下,赶忙应声叫小太监堵嘴、拖人,这两个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早就交待过了吗,进来伺候只管做事,不要看任何与纸张有关的东西,也不要妄图勾引皇上,怎么还是记不住呢! 连求饶声都没来得及喊出来,两个小宫女就被拖出去了。 身着寝衣的胤禛将其他人遣下去,坐在床上拿起那些东西放在了床里面的褥子下的暗格里,这才躺好叹了口气。登基后最烦的事情就是想蹭过来的女人多了,后宫里的妃子就不用说了,伺候的宫女、想要将女儿送进来的官员,哼,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应付过去便是了,可他最容忍不了的,是有人窥探帝踪、偷看他日常处理的事务。 刚想到哪儿了? 嗯,没错,胤禛现在才发现,其实不管是大哥在美洲还是二哥在澳洲,那都是这份“罂粟计划”的一部分而已。徽音比他更狠更绝,他只是想强盛大清,改变衰败和屈辱的结局,可徽音却是想用文化去影响更多的人、更广泛的地域。 让大清的文化、语言等等随着人,传播到世界更多的地方,不是正常地传播,而是人为的。让更多的国家和地区受到大清文化的影响,甚至让他们的后代喜欢、学习大清文化,最终和大清的子民一样成为大清文化的传播者和传承者。 胤禛闭上眼,脑海里却始终想着事。 的确如默默所言,文化这种东西,如果被人为地推动影响、扩大影响,终有一日会像吃了阿芙蓉做的福寿膏一样,不,应该说比那还严重,福寿膏尚且能在强制性的情况下戒除,而文化……只要人不死,就永远会受其左右。 胤禛唇角勾勒出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其实,从心而论,他十分喜欢这份计划,等全部看完了,他会把那些摘录出来的吃透了,正如徽音所说,里面的有些事的确是他能做的。 就好比……在欧洲设立学院,教授那些洋毛子大清的历史文化,即使无法同化他们,也该让他们生出佩服、仰慕,对大清有好感了,或许许多事就容易办了。再加上大清在武力上施加威慑,嗯,那日后将炮口对准大清的可能,岂不是又小了很多? 胤禛越想睛神越好,足足半个多时辰后才睡着。 …… 第二日,胤禛去了启祥宫,他是为了皇子嫡妻而来的,特别是默默的嫡妻。 乌喇那拉氏满脸笑容地迎接圣驾,妆容、衣裳都换了。她已经很多年不承宠了,但是体面、尊荣,皇上还是给的,每月里除了初一、十五,还有至少两三天是在启祥宫歇的,尽管只是盖被聊天,但来了和不来那完全是不一样的。 “英兰,上茶!”一通请安之后,乌喇那拉氏和胤禛分坐在启祥宫正殿耳室的软榻上,吩咐身边的丫头去沏茶上来。 “朕听太医说,你有些累着了,选秀虽然要紧,可不是还有贵妃她们几个帮着嘛,多注意身体,身边的奴才不尽心了,打发出去也就是了。”胤禛端起上来的茶抿了口,放到了炕桌上,果然比不上永寿宫的啊! “谢皇上关心,臣妾记下了!”乌喇那拉氏又是喜悦又是激动,皇上还是记挂她的。 “之前朕和你说了的那几个秀女,唔……再加一个吧,十二弟的一个表侄女,也是这届选秀,把那孩子也留下来。”胤禛神色间似有些思虑过重,他这样说道。 乌喇那拉氏使了个眼色,殿中的奴才就全部退出去了。她不解道:“之前皇上给的名单上,不是都要给皇子们指婚的吗?新加的万琉哈氏是要给谁的侧妻?”选秀是为了充盈后宫、为近支宗室拴婚,可实际上皇子福晋一般都是nei定好的,她手里的那份单子上的,就是这次要指给七、八阿哥指婚的人选,至于到底指的是谁,她就不知道了,那得看圣意。 “不是,是老七的嫡妻。”胤禛叹气,“娴贵妃也是同意的。”这个家世低,说了也无妨,皇后只会暗地里高兴,不会有什么微辞的。 乌喇那拉氏一愣,连忙应景地说了几句“如此对七阿哥不公”、“皇子嫡妻还是慎重考虑”之类的。 胤禛听了只是沉默,并没有改口的意思,之后话题转到别的事上说了会儿,便从启祥宫出来了。 不管其他人如何,总之,在帝后二人和徽音、默默的心里,这个万琉哈氏的皇子福晋是当定了。 秀女复选在即,万琉哈氏在家中并不能预料到,一次街市援手,竟逆转了她的命运。 婢女整理着自家格格复选用的衣饰,而她的主子则在发着呆。 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的少女,约摸十四五岁的样子,眉淡如烟,眼似琉璃,容颜虽算不上绝美,却也自有一番清丽姣好,配上她流露出的秀雅之气,确然是个漂亮的女子。 秀女本不该出门的,那日是额娘病愈,她去庙里还愿的,回来的路上就碰到有人当街欺负一位公子,见着与她哥哥差不多大,那恶人又是商贾打扮,她才出手相助的。他们家在京城里地位低,也就碰着商贾还能以势压人,若是个官宦人家,她还真的不敢给家里惹事。 “云昙我儿,咱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爹是个老实人,承不了爵、也不得你玛法重视,这都四十好几了,一直在从四品上没动,你哥哥比你年长两岁,去年皇上下了那条从军令,就被送到军营去了,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你两个弟弟一个八岁,一个五岁,你爹没有妾室,咱们家就你一个女儿,额娘和你爹都不指着你帮衬,我们都想好了,只要你撂了牌子,回来给你好好挑个人家,不说嫁高嫁低,却一定要婆婆和善、夫君上进可靠的。” 云昙,就是她的名字。 将街上那个少年抱拳道谢的一幕驱逐出脑海,云昙叹了口气。以他们家的家世,就算留了牌子也只是个做格格、侍妾的命,虽然额娘把管家、后宅争斗全部教了,可去宗室做格格、妾室,还不如回来后自行婚嫁呢,至少这样是个正室,将来的孩子也不会成为庶出。 云昙是个聪敏之人,这几年家里都是她管着的,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对于未来她心里是有些想法的,家里就她一个女儿,阿玛和额娘疼她,自然不会用她去谋些什么。 哥哥弟弟们资质都不错,他们更多地想自己去打拼,而不是凭着她的婚事得个助力,能有一家人的疼爱,是她最幸福的事。 选秀……云昙期盼着被撂牌子,这样额娘就不用为她担心,她也不用那么害怕了。 雍正二年,八旗秀女复选开始,各旗的秀女入宫参选,初选是在皇家京郊的一处马场进行的,骑射是在初选时考较的。这一届的秀女,因骑射太差被撂牌子的不少,但为秀女们婚嫁考虑,凡在这一环撂牌子的都赏了个nei造的金钗,以示该女贞节无损,只是骑射没有满足条件而已。 所以,多考骑射一项,并没有造成负面影响,初选时因骑射被撂了牌子的,也不会在婚嫁时被人议论嫌弃。 复选的秀女入宫后,按顺序接受皇后、叶赫那拉贵妃、齐妃、宋妃的阅看,由于胤禛给皇后说了,这一届并不要人,所以她们阅看时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糟糕了。 及至秀女出了宫门,云昙都还很晕乎,虽然其他秀女嫉妒、羡慕地看了她很多天,也没法让她消减这种感觉。 传闻中最受今上宠爱的娴贵妃宣见了她,而且,她还是唯一一个去过永寿宫的秀女,这说明了什么? 云昙回家后,又得知了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消息,从她出生起就一直是国子监祭酒的阿玛升了? “云昙啊,你在宫里如何?”西林觉罗氏担忧地看向女儿,神色间还带着丈夫升官后的惶然不安。 看到阿玛、弟弟全部看向了她,云昙宽慰地笑了笑:“女儿在宫中一切顺利,并没有什么差错。” “昙儿可是撂牌子了?”庆安,也就是云昙之父,有些期盼地问道。他并不希望女儿留牌子,即使他现在升官了,这个想法也未变,他们家为了阿玛的三等子爵都争斗得厉害,就算女儿嫁给宗室能做正室了,也会过得很辛苦。 “阿玛,额娘,女儿正要和你们说呢,”云昙表情慎重了,“女儿在宫中时被娴贵妃娘娘召见了。” 此话一出,夫妻俩个都变了脸色,再想到升官的事,那心底就更忐忑了。 “姐姐留牌子了?”八岁的宜鸿,也就是云昙之弟道。 “嗯,”云昙摸了摸弟弟的头,犹犹豫豫地补充了一句,“阿玛,娴贵妃娘娘就召见了女儿一个秀女。” “老爷,难道……”西林觉罗氏难以置信地拽了拽自家夫君的袖子,眼睛都瞪圆了。 谁都知道,这一届秀女中是要出来两个皇子福晋的,皇上的七阿哥和八阿哥的额娘都是贵妃,而外间传闻七阿哥的额娘娴贵妃还要更受宠,现在她就召见了他们家的女儿一个,是不是意味着…… “皇上越级升我为礼部侍郎,空出这侍郎位的那位大人则被平级调入了户部,如果真的让昙儿嫁入皇家……如此倒是解释得通,只是……我无法承爵,七阿哥以前的皇子们的妻族不是大姓就是显族,咱们昙儿若真是这样的归宿,日后必定是要受人小看的呀!”庆安并无喜色,反而很疼惜地看向女儿。 “唉,说的正是呢,咱们家好东西没多少,现在想从嫁妆上给我儿弥补一二都……”西林觉罗氏叹气,她想着自家的东西和她的嫁妆,皇子福晋,她如何能拿出符合这身份的嫁妆啊! “阿玛,额娘,女儿见了娴贵妃娘娘,虽然身体似乎不太好,但是性情十分温婉,女儿想应该不碍的,况且,现在赐婚的旨意未下,也说不准不是咱们想的那样呢!”云昙安慰道。 “昙儿说的也是。”庆安不忍妻子这般,更不愿让女儿慌乱害怕,所以就说了这么一句。可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确认了猜测,据他所知,娴贵妃娘娘从今上登基的前两年开始就一直在养病,连册封大典都未出现,更别说见人了,若不是昙儿要指给七阿哥,又如何会见? 一家人又说起了别的,聊了会天就结束了这次家庭会议。 云昙留了阿玛单独说话,鼓足勇气问:“阿玛,七阿哥是个怎样的人?” 庆安怜爱地看着女儿,捋着胡子道:“七阿哥是所有皇子中相貌最像今上的,他的额娘娴贵妃你见过,也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吧?” 云昙红了脸,不依地道:“阿玛,女儿哪里是问这个了?”娴贵妃娘娘长得十分漂亮,如此七阿哥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吧?听说皇上也很俊朗,很多人都说皇上仪表堂堂呢! “呵呵~!”庆安笑了,“你放心,七阿哥自然是极好的,我只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无缘见过七阿哥,不过听别人说,七阿哥文采好,自幼喜欢读书,曾经还被称为‘书痴’过。娴贵妃娘娘身体不大好,和他同母的十一阿哥还是他照顾长大的,应该是个性子好的。” 云昙怀着期待和不安、惶恐回房就寝,虽然担忧真的入了皇家会适应不了那样的生活,可她并没有退缩,反而准备打起睛神去迎接,去面对。 选秀结束后,第一天一般是皇家指婚和册妃,万硫哈家在这一天迎来了赐婚旨意,将礼部侍郎庆安之嫡女赐配皇七子弘昈为嫡妻,择吉日成婚。 随后的一切就是按照程序来了,万硫哈家也受到了很多人家的拜访,最奇怪的是,大部分还是他们不认识、从前都只是听闻的人家,西林觉罗氏在妯娌的帮衬下接待客人,最让她颇受惊吓的是,这些人家来拜访还都是来送添妆的,有庄子、有木料、有店铺……她现在最缺什么,人家就送的是什么。 后来准女婿七阿哥派人送了信来,庆安一家才明白了,原来这都是七阿哥的额娘授意的,他们热泪盈眶的同时,暗地里吃惊不已,这位娴贵妃娘娘……是不是太厉害了? 雍正二年八月初八,皇七子大婚,本来打算在耀妆那天看笑话的人傻眼了,不是都说万硫哈家不行吗?怎么这一百二十台的嫁妆一点儿都不差?那家具都是一色的黄花梨,还有那陪嫁庄子和地,怎么一点都看不出薄的? 胤禛登基时只给大婚了的弘昀、弘时、弘晡、弘晤、弘晷分了府,所以默默还是住在宫里的,大婚后自然是要敬茶的,见过胤禛、拜见皇额娘和额娘之后,新媳妇还要拜见兄弟们。 由于胤禛前一天歇在永寿宫,所以徽音比乌喇那拉氏先喝到了媳妇茶。 云昙跟在默默身后恭敬地按规矩行礼敬茶,先敬的是身份尊贵的公公,听到语气平平地传来几句例行的告诫之语,本来就紧张的她,越发提起了神。 “别吓着我媳妇,好好说话!” 云昙诧异地抬眼,就见她的亲婆婆睨了表情严肃的皇上一眼,她惊奇地发现,皇上面色不自然地咳了一下,眉眼缓和了望过来:“老七媳妇,给你额娘敬茶,以后就叫朕‘皇阿玛’吧!” “起来吧,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默默回头给云昙说说,省得哪天真被吓着了!”徽音听此满意了,笑着叫了有点发愣的丫头起来。这个孩子她第一眼见了就喜欢,说了几句话,性情、品行便大概有了谱,默默的眼光确实挺好。 “儿子知道了。”默默含笑扶起怔住的媳妇儿,带着她开始给额娘敬茶。 不打折扣的一通礼毕,徽音接过媳妇茶喝了,又让诗涵给了见面礼:“云昙,你是默默亲自求来的媳妇,我也是满意你的,虽然是在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家,可你不用害怕,这宫里谁敢欺负你,就跟我说,即便是默默也一样,我给你撑腰呢!” 胤禛瞪了一下公然说出这种话的女子,摆手让儿子、媳妇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合着皇家就是欺负媳妇的?” 默默安抚地看了云昙一眼,示意她旁观便是。 徽音哼哼两声:“我现在就这一个媳妇,你的媳妇多着呢,我不撑腰谁撑腰?” “那是十二弟的表侄女,我会亏待她吗?再说了,老七能耐大着呢,谁敢欺负他媳妇儿?”胤禛吹着胡子道,说得好像他就是个恶公公一样。 “爷,皇阿玛和额娘……”云昙这会儿是震惊了,怎么婆婆不是温婉如水的吗?皇上不是严肃讲规矩的吗?为什么她看到的好像并非如此。 “云昙,以后别叫我爷,有人时叫‘七阿哥’,回去了就叫名字。”默默蹙眉,额娘的那个“爷爷论”他可是知道的,连阿玛都不愿意,他怎么可能愿意? “啊?”云昙反应不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回头解释给你听!”默默笑了笑,这个妻子他很满意,相貌不错,性格也好,既不笨也不会不知分寸,他相信他们会比阿玛、额娘更幸福。 “老七,带着你媳妇去启祥宫敬茶去!”胤禛挥手赶人,表情外露于脸上,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去吧,默默,多看顾着,谁敢说些有的没的,不用跟他客气!”徽音叮嘱了一句,现在不像原来在雍亲王府了,他们兄弟间多了心思,连妯娌也开始争斗不休,云昙家世上本就差一些,难免被挤对,既然成了她的媳妇,自然也是要护着的。 “额娘放心,儿子明白。”默默俊雅一笑,领着媳妇走了,他可不是好对付的,不管是阿玛的女人,还是兄弟们、嫂子们,谁敢撞上来,就等着被收拾吧! 云昙懵懂地跟在后面,她今天接受的信息有点多,还需要好好消化消化。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嫁给皇七子到底是多么幸运的事,也不知道,她的未来将有多么的明亮! 第42章 宋氏找茬 雍正二年十一月,延禧宫里的小太监一脸喜色地往正殿走。 “主子,八阿哥来请安了!” 宁楚格笑了:“去,备些他爱吃的端来。”她现在最大的幸福,就是这一双儿女了,璎珞嫁了兆佳家的小子,是怡亲王福晋的nei侄,小时候并不受家中重视,后来从军了,又被太上皇挑中作了侍卫,品行、能力都是没话说的,前些年东边海上不平静的时候,也立过些功劳,皇上那也挂了号,日后的前途自然是好的。 “请额娘安,额娘吉祥!”弘暕进门行礼,待起来了才脱帽除衣。 “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这是打哪来,鼻尖都红红的?”宁楚格心疼了,儿女都是心头肉,哪能不草心呐! “皇阿玛要给姐姐赏东西,儿子抢了这差事,去了姐姐那儿一趟。”弘暕坐下来,手边就上了热茶和点心,一看都是他爱吃的,不由得露牙笑了。 “去你姐姐那儿了?”宁楚格闻言又问,“她可有些日子没进宫了,公主府一切都好吧?”雍正元年,皇上为出嫁的女儿建了公主府,大公主怀恪难产殁了就没建,留下的那个女儿,身子也不好,皇上特地接到那时的雍亲王府里,养过来了才给伊尔根觉罗家送回去,这几年也时时问着,至于二公主和璎珞的孩子,那更是常常入宫小住,比孙子们还疼宠。 “玉瑾病了,姐姐一直照顾着,连博西勒都在旁边安慰玉瑾呢!”想到两个外甥,弘暕的眼神温暖了许多。 “病了?要紧吗?怎么没人递信儿,不行,我得送些药材去!”宁楚格一惊,玉瑾是璎珞的长女,小时候就病痛多,好不容易长了这么大,可千万不能有个好歹。 “额娘莫急,就是天冷了着凉,现在已经慢慢好转了。”弘暕赶忙安慰,“皇阿玛赏的就是药材,还派了擅长给孩子看病的太医过去呢,没好全了都让太医盯着,定没事的!”想想皇阿玛,他不禁有些感慨,从小到大,皇阿玛对他们兄弟姐妹可是没话说,比起叔伯家的堂兄弟姐妹,那更是关爱非常了。 “那就好,我稍候再派个人去问问。”宁楚格放心了,当初她虽然嫁给皇上做侧福晋,论宠爱不及娴贵妃,论资历不如后来升上来的齐妃,可是,她却很庆幸能嫁给皇上,不是为着今日的地位尊荣,而是因为皇上是个极难得的好阿玛。孩子幼年时皇上会悉心护着,稍长些皇上会仔细教导,她还清楚地记得,未登基前,皇上每日里再忙也一定会去孩子们那儿看看,问问身体聊聊天,每隔几日定会抽出时间亲自教导半天,纵观大清权贵,身在高位还能如此的阿玛有几个? 宁楚格哪里知道,胤禛那是上辈子的子女缘淡薄的印象太深刻,这一生如何会重蹈覆辙? “额娘,皇阿玛是个好阿玛!”弘暕忽然道,语气感念而敬重,儒慕而欣喜。 “你们下去吧!”宁楚格眸光一闪,摒退了殿中的奴才,见没人才道,“皇上的确是个好阿玛,额娘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嫁给了皇上,单说皇上对你姐姐的关心,特别是出嫁了以后,那是无微不至啊!”玉瑾病了,没往宫里递信儿,皇上都知道了,还指派了太医、赏了药材,若是不挂心能这般? “是啊,姐姐虽然是公主,可出嫁了若是没有皇阿玛的宠爱,在额驸家到底不如意些,再加上大清公主身子弱、子嗣缘薄的前例,谁家会不介意?”弘暕是弟弟,比璎珞小了四岁,即使能给姐姐撑腰了也要等他长大了才行,他一直觉得有愧于姐姐。 宁楚格的儿女都很聪慧,可凭着她侧福晋的身份,他们幼年时还是受过委屈,看到明年就要大婚的儿子,想到宫里的有些动静和娘家传来的消息,她不禁肃容问道:“暕儿,你可有一争之心?” 弘暕立刻坐正了些,认真看向自家额娘:“那……您有此心吗?”他还未曾入朝办差,可很多事儿也是能觉察出来的,特别是兄弟间远没有从前在潜邸的和睦,朝堂中的一些风声,从他身边的伴读那就能听出来,如此,他怎么可能不深思? 宁楚格笑了:“叶赫那拉家并不是最显赫的一支,这些年慢慢也有崛起之势,争那个位置也不是不可以,暕儿,你若想争额娘自会帮你。” 弘暕放松身体,后靠到椅背上:“额娘,儿子不想淌混水,虽说皇阿玛对兄弟们都一视同仁,可到底还是有偏向的,七哥和十一弟见皇阿玛的时候多,没有事还显不出来,一有事肯定是强于其他兄弟的。与他们一母所出的三姐又有皇玛法、皇阿玛的宠爱,那是谁能比得上的?” 宁楚格默然以对,她虽然是贵妃,但并无封号,圣宠更是无从谈起,她方才那样说,只是不愿儿子失望,却没想到这孩子竟看得如此明白。 “额娘,你还记得儿子四岁时候的那件事吧?”弘暕闭上眼打了个冷颤,“当时儿子已经离了您身边,和兄弟们一处住着,那次儿子身边有个嬷嬷不愿儿子出门,就多说了几句,正好给七哥看见了,当场就命人把那嬷嬷杖毙了,理由是不分尊卑、认不清奴才的身份。” “我记得。”宁楚格嗓音沉了下来,这事在雍亲王府里无人不知,她的一双儿女,两岁后离了她身边,一个被端禧公主看顾过,一个和七阿哥自幼一处长大,在她心中是很感激娴贵妃的。 “额娘,那时七哥才多大?只比儿子年长一岁,可是他就能眼也不眨地把个伺候了多年的嬷嬷给杖毙了,理由都正正当当的,连皇额娘知道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弘暕对那件事记忆深刻,特别是当时七哥的表情、眼神,冷漠得近乎残酷,“七哥能在那么大就如此,现而今又当是如何光景?” 宁楚格一惊,也冷静了下来:“娴贵妃生了十一阿哥后一直病着,七阿哥照料她和十一阿哥……暕儿,你说的正是,七阿哥平时看着不显,实际上却……”能把母亲和弟弟护得好好的,这样的孩子是个简单的吗? 弘暕点了点头,出了一口浊气:“额娘,儿子还要看顾您和姐姐,所以不能有差池,即便皇阿玛今年指婚指的是赫舍里家的女儿 ,儿子也不能争。叔伯们争抢的那般厉害,皇阿玛从那过来的,肯定会加倍注意兄弟们的动静,儿子只要不争,日后怎么都跑不了个王爵,何况……七哥比儿子希望大多了,即使七嫂母家并不显贵。” 宁楚格听儿子一说,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她是昏了头的怎地,娘家人说几句就真忘了稳妥?这贵妃是怎么封的,难道她也不记得了?若非她一直安份,不像齐妃那样跳腾,皇上会让她只比娴贵妃低一线?说不准也不过是个妃位罢了! 母子俩双双陷入了思绪之中,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他们说的话被记录下来到了胤禛的御案上。 …… 雍正三年,圆明园修缮完毕,胤禛决定在这年夏天正式搬入其中,政务也将在那里开始处理。 春三月,天气渐好,宫里也似乎因此多了些暖意,前朝、后宫都知道胤禛要搬去圆明园,大臣们急着收拾西郊的园子,在那儿没园子的也要寻个近些的地方打理出来,而后宫中则为着跟去的人选议论个不休。 云昙嫁给默默已有半年了,年节后他们从宫中搬到了新修的皇子府中,那地方不是新寻的,是皇阿玛把潜邸分出了一半改建的,这事还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可是皇阿玛硬是压住了,说如若新建太过浪费,现在将潜邸辟为两半,前面的留个念想,后面的就改建为七阿哥的府邸,以墙隔断即可。 想着这半年来慢慢了解的一切,云昙不由得会心一笑,她嫁了个好丈夫,遇到了个好婆婆,日子过得比她想象中的好了太多太多。 “呦,这不是七福晋嘛!”一行轿辇而来,云昙抬头一看,竟是承乾宫的宋妃,依着她婆婆的地位,并不需要行大礼,所以她只是曲膝以示恭敬。 宋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宫道上行礼的女子,皇上去年忽然下了令,说皇子虽然尚未封爵,为表示与宗室子弟的区别,故其妻同样以福晋称之,她的儿媳妇嫁过来都好几年了,一直都是被人叫做“夫人”的,轮到这个家世低的丫头,规矩就改了。可是宋氏却忘了,人家家世低,那是相对于满洲权贵来说,比之她这个通房丫头爬上来的,不知强出了多少。 “宋娘娘若是无事,臣媳就先告退了,臣媳尚未给额娘请安,还请宋娘娘见谅!”云昙不卑不亢地道,半年的时间,她常常去永寿宫,受额娘教导得多了,气度自然也就变了。 “站住!”宋氏喝道,脸色立刻就变了,她好歹也是一宫主位,不过一个皇子福晋,细论起来还要称她庶母,做这副样子小看她不成? 云昙一惊站住了脚,也不仰视轿辇上的宋妃,只是站在那儿等着,她做足了礼数总是没错的,这样不会给额娘和七阿哥添麻烦。 “本宫是七阿哥的兄长之母,怎么,还当不得你的恭敬不成?”宋氏一副训斥的架势,噼哩啪啦就开始说,从长幼说到规矩,从本份说到子嗣,处处摆足了长辈的架子,还说什么四阿哥在朝办差,深受皇上看重,七阿哥该好好学习,尊敬哥哥才是之类之类的。 云昙穿着花盆底,站在那里没有离开,起初还能支撑,可一动不动地站着,脚心疼不说,怎么小肚子也在隐隐作痛。至于宋妃所说的那些,她完全没有在意,今日里她的规矩没有错处,七阿哥怎么样她比宋妃清楚多了,至于本份,她何曾不本份了?拿子嗣来说事,明摆着就是找茬,四福晋成婚一年了才有孕,头胎还生了个女儿,白白让庶子占了长,她嫁了才半年而已,急也不是现在啊! “宋氏,你说够了吗?”清润肺腑的女子嗓音忽然传来,却是整副的贵妃仪仗,来者正是徽音。 这边的奴才慌忙请安,连宋氏也从奴才放下的轿辇上下来行礼。 “诗涵,去扶了云昙过来!”徽音沉着脸从她第一次坐的轿辇上下来,坐到了小太监推过来的轮椅上,指挥着奴才们把云昙放到贵妃规格的轿辇上去。 “额娘,这万万不可!”云昙察觉到后,赶忙惶恐推辞,这都是有品级的,她如何能坐的? “听我的,上去坐着,你有孕在身,今儿又受了罪,可不能再任性了!”徽音笑着劝儿媳妇,眸光一扫nei视了一下,知道没有大碍才放心。孩子不到一月,若非她不久前习惯性扫了眼,还不知道呢,本以为这宫里没人敢明晃晃地这么干,谁知…… “什么?”云昙又惊又喜,想到刚才小腹处的疼,不由得又慌了,万一孩子有个什么,她怎么办?此时,她哪里还顾得及轿辇不能坐的事,一颗心全部系在了肚子上。 “诗涵,派人请太医到永寿宫,将云昙先送回去。”徽音好像没看见那行着礼的一大堆人,转头又道,“小东子,你亲自去找皇上和皇后娘娘,把事情给说清楚。” 贵妃的轿辇走了,徽音还在,她坐在轮椅中冷冷地看着额头渗出汗来的宋氏,放出了一分的灵压,这几年她的修为再度提升,如今已是金丹中期冲后期的境界了,灵压的震慑力自然强了许多。 别说跪着的奴才们、行礼的宋氏及其嬷嬷、宫女如何,就是站在轮椅旁边和后面的奴才们都吓得肝胆巨颤,不过几息,有那心理素质差的,已经晕了过去,甚至有两个太监还失禁了。 “宋氏,本宫倒不晓得几时起你的口才如此出众,说了半晌话竟没一句重样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徽音讥讽道。 宋氏心里害怕得不行,天呐,七福晋有孕了?这可是皇家子嗣,还是七阿哥的第一个孩子,她今儿怎么犯混了就? “宋氏,今天这一笔本宫记下了,有本事你把本宫弄下来或者整死,否则,你就等着吧!”徽音从来不会在实力不相当的对手前忍,所以这话说得十分直白,“云昙是本宫的媳妇,本宫尚且舍不得让她立规矩,你宋氏倒是比本宫更尊贵了?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本宫的长孙,如有什么差池,你猜,本宫会如何?七阿哥会如何?” “就算你是贵妃,你也没资格将我怎么样!”宋氏被逼到极致,反而激出了怒意,尖锐地大喊道。 徽音冷笑:“看在四阿哥的面上,本宫留你几分脸面,即使本宫能够将你怎样,本宫也不屑为之。”轮椅转了方向,朝着永寿宫而去。哼,她连康熙都未曾怕过,一个小小的妃子,最多再加上个四阿哥,皇后会明白怎样做,胤禛也会明白,何需她动手? 宋氏摊在地上,双眼愤恨地瞪向被奴才簇拥着离去的那个背影,哈,不屑为之,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是皇后呢,摆什么大架子?来历不清不楚的,被太上皇认成公主之女就真的是公主之女了?剑人! 永寿宫里一片忙碌,云昙被安置在后殿里,三个太医轮番上前诊了脉,随后到一边商量方子去了。 “怎么样了?”小太监推着徽音进来,自有奴才收掉了门槛边搭的板子,她径直到了软榻边,伸手搭在云昙的腕上。 “回娴贵妃娘娘,七福晋身子好,虽然孩子月份浅,但坐胎很稳,只是稍微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其中一个年长的太医恭身回禀道。 “嗯,七福晋今儿受了罪,又站了不少时候,本宫尤为担心,恨不得亲自照看着才安心,太医,七福晋能移动吗?” 太医们相视一眼,赶忙异口同声地道:“回娘娘,最好还是静养至稳妥,不宜擅自移动。”明明没什么大事,如果连移动都不能了,岂不是要他们往重里说? 云昙抚着小腹也听出来了,婆婆这是打算借此说事呢!她是小辈,当然是孝顺长辈了,所以这话要听。 “嗯,开方子去吧!”徽音挥挥手,等人走了笑着摸了摸儿媳妇的头,“你这孩子也够老实的了,直接走了任她说去不就是了,何苦傻站着等啊!” “额娘,宋妃到底占了个‘长’字,您心疼媳妇,可媳妇不能不知分寸,给您和七阿哥添麻烦不是?”云昙乖巧地道,“现在孩子没事,媳妇就满足了!” “主子,七福晋这是孝顺您呢!”诗涵看了半年,对这个小主子也有些了解了,确实是个好的。 “你啊,就在这住下,默默那儿我已经送信了,过一阵子他准来看你。”徽音拍拍儿媳的手,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丫头的懂分寸,也因此她才愿意给更多,并慢慢将之放到心里。 云昙红了脸,听了夫君要来,心里高兴得很,脸上也表现了出来。 “诗涵,把我当年怀孕时拟的膳单和 免费txt小说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7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6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7部分阅读 的膳单和忌讳拿来,一并给了云昙,从今儿起,永寿宫的饭菜都按着做。”徽音吩咐道,虽然她已经有两个外孙一个外孙女了,但是这个孩子的到来,还是让她十分期待,这可是她最喜欢的默默的孩子啊! “主子,奴才小东子有事回禀!” 诗涵将人带了进来,小东子给主子请了安道:“回主子,奴才派人去启祥宫禀报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面显怒色,说定要给七福晋作主。” “嗯,皇上那儿呢?”徽音点点头,把乌喇那拉氏的反应并没有看在眼里,装的罢了,谁会当真呢? “回主子,奴才亲自去养心殿禀报的,皇上听后……摔了茶碗,连刚出养心殿的几位大人都听见了。” “下去吧,留心着宫里各处的动静!”徽音叮咛了一句,并无其他表示。 没多久,云昙就听到身边伺候的人带回了消息,也知道了在她走后,她的亲婆婆说了什么话,感动有之,惊讶也有之,但是……她被交待了乖乖养着,所以并不曾理会后续的事情发展。 不到当天晚上,皇后的处罚就传遍了宫里,宋妃被禁足了,多久却未曾没有明说。皇后本以为这样就足以给个交待了,毕竟七福晋的孩子并没有出事,四阿哥和七阿哥比,不仅已经上朝办差了,妻族还是纳喇家,怎样都不好对宋妃太过。 谁知,没多久胤禛的处罚也传出来了,罚俸一年、着禁足期间抄写佛经养养性子,禁足……就等到七福晋平安生产之后吧! 皇后知道,皇上虽然没有明言,可是这表示对她的处罚不满了,心里自然忐忑了几分。 至于宋妃如何愤恨不满,四阿哥如何心情沉郁,那都不关旁人的事,他们最震惊的还是娴贵妃当众说的那几句话,什么叫作“有本事你把本宫弄下来或者整死”,什么叫作“你比本宫还尊贵了”,这番话可是够狠的了,知道的清楚这不过是因宫里寻常的找茬戏码正好碰上了有孕的七福晋,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妃诅咒一直静养的娴贵妃早点见阎王呢! 对于胤禛而言,习惯了遇事想三分的大脑回路,立刻想到了后面的一种上,这让他如何不生气?徽音的身子他一直担心得很,现在可好,皇后诅咒他心爱的人早死,为着布下的局,他暂且记着不发,你个小小的没封号的妃子都敢如此,真以为他不会收拾了是怎地? 气怒交加的胤禛还是保持了一份冷静,没有把宋妃直接给降到嫔去,但是这处罚也算是相当严厉了,而且是在别人看来并不大的一件事情上。 这一通下来,宫里忽然陷入了紧张之中,当然了,这个结果很是震慑了其他人,但徽音和默默满不满意那就另说了,只是随后开始一直到默默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为止,四阿哥府中触了霉运,连连出现一些晦气又糟糕的事,禁足于承乾宫中抄佛经的宋妃也好像霉星高照似的,可说是倒霉透顶了! 这年夏天,胤禛带着娴贵妃、贵妃、耿妃、完颜嫔和宁贵人并所有的儿女去了圆明园,这一次要住到十一月才会回宫。 第43章 皇后崩逝 雍正四年,新年刚过不久,胤禛就从宫里搬回圆明园了。 七福晋云昙在去年十一月初一生下了默默的嫡长子,孩子是在圆明园蓬岛瑶台岛上的颂音阁里出生的,胤禛当时还在圆明园,一见是个健康的,当即就给取了名字,叫“永玖”。 默默身为夫君和阿玛,很无奈地眼睁睁看着他额娘将自传出喜讯的媳妇接到身边,仔细照顾到了怀孕四个月,他刚急着接回府住了三个月,好了,又被接到圆明园待产去了。 默默知道,额娘是疼惜他的媳妇、重视他的孩子,可是……他这个夫君和阿玛,当得实在很憋屈啊! 三个多月的永玖刚刚会翻身,徽音很喜欢这个孙子,不止因为这是她最喜欢的儿子的孩子,还因为这小家伙越长越开的小脸,有三成像了她。去年胤禛回京过年,她并没有随行,估计往后她就长住圆明园了。 颂音阁nei的摆设添置了许多,比原来多了几分奢华之气,最让徽音无语的是,胤禛那个大马蚤包还是在福海中的三座小岛上还原出了蓬岛瑶台,好在颂音阁位于靠西的那座小岛上,她种的花、栽的树全部没有变动,只是和中间的大岛用长桥连了起来,否则她一准要给拆了。 不过,两边是巍峨的宫殿,西边却是素雅的小楼,初一看实在有些不伦不类,但徽音不在乎这个。 蓬岛瑶台有禁令,没有胤禛的手谕,任何人不得上岛,也就是说,这里只有徽音能住。 云昙抱着儿子来尽孝,看着软榻上被婆婆折腾着练翻身的儿子,一点也不心疼担忧。她怀孕时大半的时间都在婆婆跟前,饮食起居都被照顾得妥妥当当,做月子都是在颂音阁,儿子出生后也是婆婆教着她照顾,现在她可是把婆婆的话奉为金科玉律的。 “主子,小阿哥累了,仔细小主子一会来了不愿意呢!”诗涵上前劝道,顺便抱起了永玖放到一边休息。 “是了,那小子跟他阿玛一个德行,唠叨起来烦得很!”徽音收手了,弘冕已经快六周岁了,按皇子的教育早就该进学了,由于他比较特殊,和当年的默默一样,是另外教导的。打去年开始,默默亲自带着他教导,每月总有两三天的晚上,他们母子三人会齐聚须弥境,她会把该教的全部教给小儿子。也是因为教的nei容,弘冕现在早没了前两年的那份孩童天真和有趣,她虽然还是会逗弄,但是中招的次数,堪称可怜。 云昙捂嘴偷笑,她的夫君不喜欢婆婆这样玩儿子,每次见了都会说,可婆婆总是偷着玩,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好笑。不过,说真的,也是这样常常锻炼的缘故,永玖的身子的确很好,小胳膊、小腿有力气得很,比她弟弟小时候都强很多。 “你还笑呢,”徽音嗔了眼媳妇,“永玖身子骨好了你不高兴?默默不知道怎么养孩子好,我可是教过你的,也不帮我说说话!”默默夫妻俩日子过得好,感情也慢慢有了,她从没给儿子塞过人,胤禛提起时想要送两个也被她给挡了,只要默默自己不说,她是绝对不会那么干的。 “额娘,您是知道的,七阿哥惯是个有主意的,媳妇哪里能说动他呀!”云昙抱屈,满大清恐怕就属她的婆婆难得,待媳妇那是真心的好,有时候她都觉得婆婆待端禧公主可能都没待她好。 “请七爷安,七爷吉祥!”门外传来问安声,片刻后默默进来甩袖子行礼。 弱冠之龄的默默俊雅潇洒,一米八几的身高,让他显得挺拔隽永,皇族气质和总是含笑的容颜,使得朝中上下无人不为此风姿折服,那生出爱慕之心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可惜……众人皆知,比起前两年爱重福晋出名的弘昀,当今圣上的七阿哥更是奇葩,人家就守着福晋,听说大婚前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许多人家失望之余,更是对被大馅饼砸到的万琉哈家抱以深深的羡慕嫉妒恨,尽管七阿哥至今也没入朝办差,但是有心的人却暗中查探到,七阿哥时常出京,脑子结构复杂的人家就猜测,圣上是不是交待了七阿哥什么隐密的差事? 联想到从雍正元年出使海外没回来的廉亲王,神神秘秘不知在忙些什么的诚亲王、惠亲王,大家觉得真相了! “看你这表情,出了什么事?”徽音懒懒地靠在软枕上,望向笑意偏淡的儿子。 默默挽着袖子坐下,接过了妻子拿来的帕子擦了手、脸,此时诗涵已经带着殿中其他的奴才退下了,他示意妻子也坐,转向自家额娘道:“宫里传来的信儿,皇额娘病了!” “病了?”徽音毫无意外地点点头,“也该病了,你阿玛说了要侍疾?”这是表现孝心的惯例了,特别是在皇家。 “嗯,儿子就是来接云昙的。”默默应了,拍了拍一旁面现不安的妻子,诸如这些事并不需要避着妻子,该避的他和额娘都会一丝不漏。 “这样啊……”徽音看向软榻上已经睡着的孙子,忽然嘱咐道,“让人多吊会儿她的命吧,怎样都得让咱们的永玖过了周岁才行,不然该多委屈?” “儿子知道了。”默默眼神柔软地落在儿子身上,这事他十万分地愿意,想到现在就在启祥宫侍奉的弘历,他心里不禁嘲讽了一下。 “你们两个小心些,侍疾的人多着呢,只要没错处就行了,犯不着累着自己。”徽音多说了一句,默默倒是不用担心,可云昙那认真劲就难说了。 “额娘放心,媳妇省的。”云昙感激地看向婆婆,儿子都生了,她若再没长进,只怕就该惹人笑话了。夫君和婆婆都护着她,连哥哥、弟弟都说她是修了十世才能这般幸运。 “你们去吧,永玖就留我这,保管照顾得很好。” 小夫妻俩人起身跪安,一前一后离开了颂音阁。 雍正四年三月上旬,皇后凤体好转,侍疾的皇子福晋们都松了口气,二福晋索绰罗氏是安心,三福晋董鄂氏是不用继续受累的放心,四福晋纳喇氏是没有耽误小儿子过不了百日的舒心,五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和六福晋佟佳氏是不用再战战兢兢的顺心。 唯独七福晋云昙,心里存了很大的疑惑,她知道皇额娘好转是婆婆说了那句话之后的事,可是这段日子启祥宫一直没离了人,膳食汤药全部小心伺候的,那……婆婆和夫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疑惑并没有延续很久,云昙就放开不管了,反正她知道,婆婆出马,儿子的周岁一定不会因国丧取消了! 雍正四年十一月中旬,皇后再度病了,这一次病势汹涌,太医尽力医治了十来天,仍旧没能起到作用,及至十二月初,皇后已昏昏沉沉,时将不久了。 启祥宫寝殿里静得死寂,胤禛前脚进来时就生出了这种感觉,在他之后被小太监推进来的徽音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其他过度的反应,他们两人,是皇后要求想见的人。 皇帝是尊贵的、事务繁忙的,臣下生病了,他的探望永远都代表着最后一面,所以,这段日子以来,胤禛常常派人来传话、问询,却没有亲自来过,因为……皇后是妻子,可同样也是臣下。 乌喇那拉氏靠在垫高的枕头上,披散着长发极力睁大眼看着进来的两人:“你们下去吧!”病弱的声音轻轻响起,她摒退了奴才们,有意单独说话。 胤禛坐在床边,眉目的冷峻稍减,眸中含忧地道:“放宽心,总会好的。” 徽音应景地点了下头,在她眼中,乌喇那拉氏生机已散,最多四五日就熬不下去了。 “皇上别骗我了,这身子我心里清楚着呢!”她不再称“臣妾”,嫁给这个男人三十五年了,从一开始的小心,到后来的习惯,他的表情总是清淡冷冽,她猜不透他的nei心,本以为这般性情的男子是不会动心的,他敬重她,给她嫡妻应有的一切,谁知……他不是不会动心,而是把那柔情全部给了……乌喇那拉氏视线移到一边轮椅上的女子身上,全部给了这个女人,这个比她后嫁给他的女人。 胤禛皱起了眉头,除了徽音,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在他面前自称“我”,现在听到这一声,让他莫名得很不舒服,甚至有点生气。 “你想说什么?”徽音淡笑着接受停在她身上羡慕、嫉妒、怨恨、讨厌、复杂的目光,直接问道。 “四年了,从我坐上后位至今,你从来没有向我请过安、低过头,”乌喇那拉氏不满地开口,随即看了眼皱着眉的丈夫,这个男人从没有因此责怪过这个女人,他的心早已偏到没边了,“爷,我是您的妻子,可您没有给我撑过腰。” 胤禛眼底划过一缕歉意,夫妻三十多年,他确实有愧于她,然而……每当念及情份时,他总会想到当年府里消失了的孩子,那都是他的骨肉啊,尚未来得及面世就…… “是我不愿,与他无干!”徽音不想胤禛被一个将死之人怨恨,坦然开口道。这事固然有身体原因,更多的确然是她不愿,让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向个凡人低头,她自问做不到。 “哈哈!”乌喇那拉氏悲凉地笑了,看看,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多像个局外人,好似他们才是那共同进退的夫妻,那么,她又是什么?“爷,三十五年了,我嫁给爷三十五年了,阿哥所相扶相持,贝勒府您主外我主nei,我们有过一儿一女,那个儿子曾是您多么期待的嫡子……”她伏在被子上痛哭出声,她的晖儿,她的女儿,没有一个站住脚等到她老去就不在了! “朕……一直记着晖儿!”胤禛抖了抖唇,说了这么一句,墨色的眸子里溢满了痛,脑海中闪过了当年到现在的一幕幕。 徽音涩然地抿了抿唇,在胤禛的生命里她终究迟到了,这个他两世的发妻面前,很多东西是她永远也比不过、没法比的。 “爷,我子女缘薄,现在将去,唯独放心不下从出生就养在身边的弘历,爷,我求求您,日后这孩子若犯了什么错,万望您看在我侍奉您这么多年的份上,从宽处置吧!”乌喇那拉氏流着泪拉住胤禛的手,充满期盼和恳求地看着他。 胤禛点了点头,没被拉住的那只手在袖子下攥成了拳,心里被勾起来的温情渐渐冷却了下来。他从来不是个本性无情的人,可为什么,所有人似乎都在逼着他无情?皇额娘的利用,额娘近乎仇视的伤害……连结发妻子,竟然都拿着过去的种种来谋求他的应允。 为什么? 徽音扫过表面动容、眸底冷然的胤禛,不由得暗地里叹气。她也好,胤禛也好,他们都是可怜的人,深深植入本能的怀疑之心,让他们对一切抱着怀疑的态度,很多时候简单的几句话都能怀疑成许多种可能。乌喇那拉氏临终托孤,许是想让弘历在胤禛心中变得不同一些,可身在帝位、又对争储敏感至极的胤禛,不想歪的可能性太低。 乌喇那拉氏感激而深情地望向胤禛,想在生命的尽头努力将这个男人的相貌刻在心中,哪个少女没有梦呢?她也有,嫁给当年的皇四子,她一度想象着被他呵护、疼爱、喜欢,可最终她等了一辈子,也没有等到哪怕一个含情的眼神。他关心过她,敬重过她,担忧过她,感谢过她,却唯独没有喜爱过她! “你好好歇着,朕交待了太医,定会尽心医治于你!”胤禛拍拍床上人的手,温言安慰道。 “爷政务繁忙,便去处理吧,我留妹妹说几句话!”乌喇那拉氏贤惠大度地道,她从来都是个顺从的好妻子。 胤禛冲轮椅中的徽音颔首示意,起身离开了。 安然坐于轮椅的女子转开目光,噙着丝浅笑看向目送那抹明黄背影远去的乌喇那拉氏,已猜到她大概会说些什么。 雍正四年十二月初七,当今圣上的发妻、也就是当朝国母崩逝,享年四十七岁。随后的丧事全部依例进行,胤禛要求众人按制守孝,嫔妃、命妇哭灵,所有该做的全部没有漏掉,他给发妻拟谥为“孝敬皇后”。 雍正五年的新年,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来临的。 徽音还在圆明园中修养,皇后的丧礼,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只是听着子铭和默默一条条的转述着各处的消息。 一双大手关上了窗户,愣神的徽音抬眼就看到了紧锁眉头向她走来的胤禛,耳中也传来了他的唠叨:“正月都没出,这风还瘆着呢,你怎么总是说了不听?” 胤禛的心情不算好,口气自然也不若往日那般,反而带出了几分不耐烦和恼意。 徽音自己转了轮椅,用力往屏风后面而去。自乌喇那拉氏死后,他的心情一直不稳定,朝臣里挨骂的都不少,更别说身边的奴才了,如今又轮到她了不成? “我是为你好,你这般态度是不乐意我草心了怎地?”胤禛大步追上来,伸手就扣住了轮椅,黑眸沉沉地俯视坐在上面的女子,眉心皱得更紧了。 徽音仰头,唇抿得死紧,却怎么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不想在他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这样的时候去劝,这么些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过,为了一个人、一段感情,这在她的生命中几乎不可思议到了极点,现在她都这般了,为什么就不能随心而为?凭什么要她去哄去迁就?她就那么掉价? “说话!”胤禛烦躁地抓住她的肩膀,不自主地放出了帝王威势。 “你起开!”徽音觉得肩膀有些疼,面上浮现了怒色,直接喝道。 “我让你说话!”胤禛倔强地要上一个问题的答案,他两世为人,唯一时时记挂的女子就这一人,如果换不来理解和认同,实在太挑战他的骄傲和自尊。 “你……”徽音鲜少示弱,每一次示弱都是在算计,每遇到强势的人,她会变得比对方更强势,这一次也不例外。可是男女相处,又如何能与敌我双方交锋那样相提并论? 胤禛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看清了那双美目中渐渐窜起的火苗,这一刻,他心头的暴躁如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灵魂忽然不稳定了,徽音脸色一变,调动灵力努力压制,却终究没能成功,她的修为已经到了有弘冕之前的金丹后期大圆满的境界,今年必须找机会破丹结婴,再加上当年逆天救了康熙的后遗症,实在是…… “我还没发火,你倒……”胤禛站直身子怒吼,还没说完,目之所见的一幕吓得他手忙脚乱地去捞人,就这还差点让心爱之人从轮椅中栽到地上。 “太医,传太医!”胤禛抱着昏过去的徽音,大步就往床边走,什么怒气、暴躁,通通见鬼去吧!他现在只剩下满心的惶恐担忧、着急无措,十分地、十万分地、十万万分地懊悔不迭,明知她身子不好,这两年来总算见好了,他为何要冲她发火,为何要激她的性子? 胤禛把自己骂个不停,吼了传太医之后,又吼着要人去找默默,坐在床边紧紧拉着徽音的手,颤抖地去摸她苍白的脸,惶惶然地焦虑不已,一边又自己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老七来了就好了,老七一定有办法的! 默默接到信儿很着急,根本等不及准备,直接从他们夫妻在圆明园附近的园子里运气飞掠,惊住了云昙并一干奴才们,暗处守着的夙尘也被吓住了,下一刻赶忙追了上去,谁知以他的武功,追起来都吃力得很,而距离也慢慢拉开了。 福海岸边,被宣来的太医拿着药箱,正坐在奴才们撑的船上飘在福海中间,急得满头汗的他们忽见岸边的树中飞出一道人影,衣衫残影荡过,只在水面上点了两三下,就超过他们到了蓬岛瑶台,与此同时,几十道人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像是要去拦那人,可没一会儿又全部退下消失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腿肚子均打起了哆嗦,再看船上的奴才们,比他们还不如,脸上几乎都没了人色,一船人在心里暗道:莫非这就是皇家的暗卫?我的天呐,可是长见识了! 没有谁会傻到到处说今天看到的这一幕,他们都是惜命的,这天底下谁又不惜命呢? 直接冲到颂音阁顶层卧房的默默,连礼都没来得及行,一见床上的徽音,本来焦急的神色狠狠一变,满脸满眼都溢出了慌乱,为什么,这都六年零五个月了,再过四个月,额娘就不会再昏迷了,为什么如今又一次灵魂离体了? “老七,快看看你额娘,她这是怎么了?”胤禛猝然站起,拉住儿子就往床边扯,他看到了儿子的神情变化,心里更是惶恐得很。 默默小心趴到床边,仔细看了半晌,先是把脉,而后神识和nei视并用,却越看越慌:“额娘,你回来,你快回来,我……我怎么办?冕儿怎么办?额娘,回来!” “她到底怎么了?”胤禛闻言彻底乱了,抓住儿子的衣领大吼道,一双眼睛血丝遍布,瞪得老大老大。 默默有些木然地转眼,眸中冷意渐浓,闪闪烁烁浮现出了怨怪之色,却紧闭着嘴没有说半个字。 胤禛什么也问不出来,默默淡淡拂开衣领上的手,嗓音带着震颤和清寒:“等!” 等,就是默默给出的答案,胤禛看着这个儿子命人拿来了一个蒲团,盘膝坐在了床前的地上,袖子一抖拿出了那支从不离身的血箫,抵在唇边合眼吹奏,是徽音吹给他听过的曲子,名叫《凝神曲》。 没多久,太医们到了,再过了一阵子,颜颜和弘冕到了,云昙带着永玖也到了。 胤禛遣回了太医,与子女们守在一边,整个福海上飘荡着箫声,仿佛天上人间只有这一种声音一般。 第44章 五五之数 颂音阁中,颜颜和弘冕坐在搬到床前两边的椅子上,惶然无措地看着闭着眼、脸色苍白的额娘,再扫过拉着额娘的手坐在床边的皇阿玛,以及盘膝吹箫的默默,屋里的气氛很沉重。 弘冕总是显得老成的小脸破裂了,露出三分的恐惧害怕,四分的茫然无助,剩下的全部是忐忑不安。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时候,虽然记忆中额娘总是坐在轮椅里、倚在软榻上,可是每次看到他眼睛发亮、声音柔软温暖的额娘,在仙境中严肃教导他的额娘,一直都是他最喜欢、最敬仰的人,怎么可能会倒下呢? 颜颜感觉得出,耳畔的箫声中有弟弟的灵力,想了想后,她拿出白玉笛走过去道:“默默,让我来吧,你歇一会儿!”以灵力奏乐耗损极大,若非得如此,他们姐弟替换着来,总要好很多。 “不敢烦劳!”箫声未停,默默只是传音道,不过这传音,屋nei的人都听见了。 颜颜颓然垂手,眼眶不由得红了,这个弟弟待人一向疏离,可眼下却是将她当成了外人一般。 “姐,哥哥必有缘由的!”弘冕出声道,将他带大、又仔细教导他的哥哥对姐姐有心结,这事他知道,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事,亲亲的兄弟姐妹,他不愿他们交恶,否则,只会便宜了别人。 娴贵妃昏迷,这个消息并不稀奇,这些年娴贵妃昏迷的还少吗?所有人都习惯了,可是皇上那么大张旗鼓地传太医,娴贵妃的三个孩子又全部去了圆明园,大家就明白,这次许是真的严重了。 有那些个迷信的,不禁猜测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怎么皇后娘娘刚刚崩逝,后宫中地位仅在皇后娘娘之下的娴贵妃也不好了? 一天,两天……连续五天,福海上的箫声都没有断绝,胤禛除了上朝之外,都在颂音阁守着,颜颜、弘冕更是住在了这里,云昙侍奉左右,照顾着公公、小姑、小叔子和儿子,好在诗涵带着宫女们从旁帮衬着,让她压力轻了不少。 拿着软帕擦拭石雕一样的丈夫的额头、脸颊,云昙心疼万分,瞧着丈夫合着的眼睛周围一圈黑晕,再看那白森森的脸色、干裂的唇,还有那颤抖着也不愿停下来的手,她的眸中湿润了,捂着嘴不由得哭了起来。 “莫哭,我没事!”默默传音安抚妻子,这几天妻子在旁边小心地为他梳洗清洁,即使再不忍他这般执着,也未曾劝阻半句,反而悉心照顾着皇阿玛、姐姐和弟弟,他……娶了个好妻子! “默默,停……停下!”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急切心疼。 “额娘醒了?额娘,您终于醒了!”端着一盆温水进来的颜颜惊喜莫名,一个箭步扑向了床边。 云昙扶着虚弱的丈夫到床前,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趴在那儿呜噎出声:“额娘,您答应过儿子的,您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您可知儿子有多害怕?” “额娘,额娘!”弘冕得了消息窜进来,直接爬到了床上紧搂着被云昙扶着半坐起来的徽音大哭,“额娘,你怎么才醒啊,冕儿等你,哥哥等你,姐姐等你,皇阿玛也在等你,可你一直就睡着,冕儿好怕好怕!” “没事了!”虚弱的嗓音,徽音含笑扫过床边的儿女,眼角滑落了泪珠。 胤禛闻讯赶到的时候,就见母子四人还有媳妇儿全部哭了,他顿足片刻,背过身子擦了擦眼,连日来神思不属的睛神这才好转,原本漂浮的脚步稳了许多,虽然腿还是后怕地发颤,可是知觉已经回来了。 跟在后面的高无庸胆战心惊了几天,此刻方大松了口气。这几天,他看着皇上像是神魂不在的模样,实在给吓得不轻,即使皇上还是在处理政务、接见大臣,但却时时在旁盯着,就怕出个好歹来。 胤禛迈着有些软的腿进去,颜颜几个有眼色地退了出来,将空间留给了父母。 这日后,胤禛病了,默默也病了,一个是吓出来的,一个是累出来的,而包括颜颜在nei的父子、父女四人,均梦魇了十来日才渐渐好转,弘冕更是赖在徽音那睡了好几天,方恢复过来。 …… 雍正五年夏,圣驾巡幸塞外,此次胤禛只奉了皇贵太妃前去,另外带的就是后宫里妃位以上的诸人了。 这天夜里,胤禛因处理政务歇在了自己住的万壑松风,照旧住在月色江声的徽音瞬移后接了默默,两人双双去了须弥境。 翰海天音中,灵树下的五行湖边站着三道人影,一为意追,一为默默,最后的就是徽音。 “徽音,乘早安排好,赶紧结婴吧,你不能再拖了!”意追蹙眉道,“我可以到须弥境外,去昆仑山先布好阵法,至于如何寻找时机……” “额娘,用替身人偶吧!”默默看向背负双手临水而立的母亲,从那清逸卓然的身姿中,根本看不出半分焦急。 “徽音,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结婴成功,那当年逆天相救人间帝王的天惩,不过是放弃一具皮囊,只要元婴不灭,再重新炼制一具身体也就是了,可若是不能结婴,后果你当是清楚的。”意追语气严肃地警示,当初他和白虎耗费一半真元测算,才找到了这个保住徽音的方法,那就是放弃身体! 徽音结丹时曾承了一道天雷,再加上她的身体乃万年难遇的仙灵根资质,以这样一具身体作为代价,所谓的天惩也就能够抵消了。再加上有须弥境,只要徽音能够到元婴期,把须弥境从识海中分离,融合到元婴中去,那么安然无虞自然是可以的。 “额娘,这六年多您每月放出一滴睛血,不就是为了重新炼制身体吗?现在您还犹豫什么?”默默也急了,刚知道时他总觉得额娘的仙灵根资质放弃可惜,意追也这样认为,他们一起在多宝阁中翻找,好不容易从一个古老的玉简中知道,如果能在身体没有彻底毁坏前集齐九九八十一滴睛血,在炼制身体时加入炉中,那炼成的身体就会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包括资质和灵根。许多人炼制身体,都是因为原来的有了损伤,以至不能再用,更别说集齐睛血了,额娘这些年每月总会昏迷数日,就是因为失去一滴睛血的缘故。如果不是考虑到承受问题,这件事怎么也用不了六年零九个月。 徽音叹息一声,转过来看向意追和默默:“我知道这不是儿戏,也知道结婴之事刻不容缓,可……可即使我是仙灵根的资质,结婴亦是极其危险的事,逆天修炼本就险阻重重,万一……” “虽然结婴是五五之数,但是你需明白,问道者理应无所畏惧,否则如何能提升境界?”意追面色缓了,所谓修炼之士,于千万人里筑基者不过十分之一,而筑基者中能成功成为金丹期高手的不过再十分之一,这十分之一中有的人一生都停滞不前,有的人则结婴失败落个悲惨下场,能到达元婴老祖境地的少之又少,也难怪徽音迟疑了。 “额娘,您的身体和灵魂越来越不稳定,再不结婴,支持不了多久了啊!”默默走近几步道,之前那次灵魂离体,固然是因为阿玛激了额娘,可更大的原因是这个,逼出八十一滴睛血,额娘的身子比康熙五十九年更糟,如果不能结婴,最多不过再撑个一年而已。 徽音深吸了口气,这些厉害关系她最清楚不过,犹豫只是担心会一去不回,就此停止要走的道,那却是永远不可能的事!她抬头看向默默,认真交待起来:“我会把替身人偶放在外面,你多注意着点,从即日起,外面的一切就交给你了,看顾好冕儿,等我回来!” 默默郑重点头,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如果额娘失败了,他也会照看好弟弟,扶着弟弟一步步登上帝位,把手中的一切交给弟弟! “意追,我们先去昆仑山!”徽音转而对意追示意,三人全部出了须弥境。 …… 草原上永远都是苍茫辽阔的,胤禛揽着身前的女子骑在御马上,目光中含着深思之色,有些不确定地落在怀中人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最近几日的徽音不大对劲,可是人还是那个人,身子也还是不好,但他就是有种违和感,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胤禛,你看,是默默他们!”素手遥指远处,那绝胜的容颜上露出一抹欢喜的笑容。 极目远望,胤禛看不太清楚,向后面跟着的侍卫、奴才一示意,立刻有人策马过去了。同时,他们这队人马也慢慢向那里移动,胤禛不由得含酸道:“这都出京了,你还是惦记着儿子、孙子,怎么就没多想想我?” ‘徽音’用额头撞了一下身后人的头:“这些天日日粘在一起,你不腻吗?我都怀疑你每时每刻看着我这张脸,其实心里早就烦了,明年正好选秀呢,你若是想尝鲜了就直说!” 胤禛闷笑两声,双臂作怪地用力抱紧了她,觉得能让她感觉到疼了才松开:“我几时表现出这种意思了?惹的你拈这种酸、吃这种醋?”由于皇后崩逝,本该今年进行的选秀就推到了明年。 “哼!”脸一瞥,‘徽音’不理他了。 两队人马越靠越近,原来是默默夫妻带着一岁多的永玖和七岁的弘冕在遛达,一看到胤禛他们过来,尽数下马行礼。 胤禛下了马,扶着徽音站定了才叫起,他扫过两个儿子,眼底露出了满意和喜欢之色。老七就不用说了,虽然没有入朝为他分忧,但是能力、头脑都不差,只是……与他不是多么亲近,这几年似乎越发疏远了,有时他想要亲近,这孩子的反应总是带着些复杂。十一是幼子,打小就是娇惯着长大的,所幸启蒙后教得好,并没有给惯坏了,在外时一贯都是有礼有度,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胤禛想到身边的心爱之人,他们共有三个儿女,颜颜最是偏向他,十一似乎对他们并没有偏向,老七……罢了,有个儿子偏向徽音也好,总不好养了三个孩子全部偏着他啊! “玛嬷,玛嬷!”永玖在云昙怀里向‘徽音’的方向伸手,像是急着要跳下来一样。 胤禛呵呵一笑:“这小子光记着你了不成?”孙子辈里他并没有偏爱,至少明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嘛……还是有的,他对外孙比对孙子好,而孙子里永玖算是较喜欢的一个,一来是嫡子,二来常见,这样自然是有些不同了。 默默转头看了眼妻子怀里的儿子,隐晦地闪了一下眸子。这孩子出生时他和额娘都测试过,没有灵根,没有继承他们的五感,更没有他们血脉中的灵力,只算是个普通人中天生聪慧的孩子,所以注定了仅能在俗世度过一生了。 云昙听到皇阿玛这样说,有点慌乱地摇摇儿子的手:“宝儿,那是皇玛法,要问安的哦!” 永玖会叫人没多久,字音都咬的不太准,这个“玛嬷”还是教了很多遍、他自己愿意配合才会的,至于更复杂的字词,他就有的懂、没得说了。 “行了,别难为孩子了,你皇阿玛说说的,没有怪孩子的意思!”这般时候当和事佬的一定是‘徽音’了,虽然她是个替身人偶,但是与主人思维相通,遇事自然能没有差别地应对。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分辨不出来真假,比如说……弘冕。 七岁的孩子站在那里端着小脸,看起来一派皇家子孙的稳重大方。 “十一这是怎么了?平日不是总往你额娘身边凑的吗?”胤禛视线一移,有点意外了。 “回皇阿玛,”弘冕恭身答话,“那是因为额娘不喜欢儿子私下里摆出老成样,如今在外面,一切自当注意。” 默默眉头挑了一下,把弟弟嘴边的抽搐瞧得真真的,这小子越来越会装相了,明明是骨子里傲气得不行,不肯向一个赝品亲近,还非说出一番大道理出来,不愧是额娘向着政治家方向教的,只怕再过几年,他也应付不过这小子了。 “嗯,理应如此。”胤禛点点头,唇角微微勾着。 弘冕退到哥哥身边,摸了摸小侄子的头,浅浅笑着看了他一会儿,永玖便乖乖待在云昙怀里了。 默默此刻很想抚额,他给弟弟启蒙,估计现在弟弟打着主意要给儿子启蒙,想到额娘每隔一段时间就把司马家的那些自传取一本给弟弟看,他非常担忧,日后玩音谋阳谋,谁能比得过弟弟?而他的儿子说不定也……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给贵母妃请安!”四阿哥弘晡带着人过来,看衣着像是要去打猎,他利落地滑下马背,到这边请了安。 “平身。”早在看见这队人过来的时候,胤禛就敛去了表情,再一看来的是宋妃的儿子,好嘛,音谋论之下的猜测,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了心里。 默默排行在后,对这位哥哥行了礼,神色中显出了冷淡,他一直没想明白,这位四哥的母家出身不高,兄弟里满洲血统的有老八、老九,即便除过这两个还有二哥这个长子,无论怎样也轮不着不占嫡、不占长的老四,康熙朝八叔的事并不是秘密,难不成这老四以为自个儿比八叔还能耐? 弘冕同样面露尊敬地行了礼,额娘说过,表面上显出什么都是次要的,真实都藏在暗处,一个出色的政治家,不会关注这些小事,怎样以微薄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利益,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凡礼节、场面活他都做的很完美,但能被拿来利用的,他也从来不会放过,比如说比哥哥们多见皇阿玛的次数,再比如说藏身于哥哥后面, 清风颂音辞第7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7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8部分阅读 ,挖掘出其他哥哥们的优劣势和弱点。 “皇阿玛,儿子技痒,想邀请兄弟们一同去打猎,八弟、九弟都出来了,正巧皇阿玛在此,儿子斗胆,想请皇阿玛做个见证?”弘晡满脸笑容,他的长相周正,算不上多出色,许是遗传了宋妃多一些,只轮廓大致有个胤禛的样子,但他年纪轻,如今才二十二三岁,正是趋向成熟的时候。 胤禛不知什么含义地颔首,眉目间增添了几分温和,他看向默默和弘冕:“既然如此,你们两个也去吧,朕给你们做个评判。”说着他又吩咐身后跟着的侍卫,命他们去叫了此次随行的老二、老三过来。 ‘徽音’只是噙着丝清浅的笑,并无意插嘴。 默默兄弟俩相互看了一眼,应了下来自去准备。他们都不太在意打猎的结果,四哥是想表现骑射的本事,特地拉了这次出塞的兄弟们,好让皇阿玛看看他的出色。至于八弟、九弟,就凭着四哥兄长的身份,不愿意出来也得出来,他们两个在御前,正好乘着叫他们的机会引起皇阿玛的注意,剩下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你们兄弟要比试,没个彩头可不行,这样吧,前两天蒙古王公敬了柄宝刀,传闻是铁木真汗用过的,朕就用它做个彩头吧!”胤禛忽然道。 弘晡眼睛一亮,打千说了通谢语,很有技巧地拍了几个龙屁。默默无奈地随着下拜称谢,他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只要一把飞剑都能杀掉一大片人,还打猎呢,真是够无聊的。弘冕的小脸上看不出半点外露的心思,额娘教过,像这种风头,现在他不适合争,即便争了用处也不大,反而会惹来许多有心人的注意和针对。 而在胤禛的眼中,对淡然的默默和不焦不躁的弘冕则又多了些喜欢,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这次比试在默默和弘冕兄弟合作的运作下,最终那柄宝刀落入了八阿哥手中,弘昀的自谦,弘时的不屑,弘晡的愤懑,默默的为弟高兴,弘暕的先意外后坦然,弘昼的羡慕,弘冕的意态安然,全部落入了胤禛眼中,身为阿玛,他在感慨的同时也逐渐分析着每个儿子的秉性能力。 及至这年的九月底,天气凉了下来,圣驾才回銮返京。 就在回京后不久,胤禛看到了一份奏折,里面汇报说,在今年七月下旬,昆仑山上汇聚了五彩祥云,连续数十天不散,所见之人皆以为昆仑山中降下了神灵,或有异宝现世。 再继续翻看奏折,胤禛又看到了类似的几份汇报,都说是昆仑山出现五彩祥云,靠谱点的说有异宝,不靠谱的说有神仙,而更多的则是歌功颂德,说他英明神武,以至于天降祥瑞,表彰功德。 上一世的胤禛因即位时形势复杂,又被兄弟们造谣污赖,为表示他的正统地位,这才屡借祥瑞说事,这一生他平顺即位,兄弟齐心,根本用不着这种方法,所以这些折子他只是粗粗看过,简单的批复了三个字,用“知道了”来表示他的态度。 与胤禛相反的是,默默听说此事后高兴了好些天都难以平静下来,他知道,祥云的出现意味着额娘结婴成功了,等到修为稳固了,他就不用再看着那个赝品了,额娘自己的身体也能再撑个十来年,这意味着额娘还能留下这么久。 没有哪个儿女不希望父母久在的,对于默默来说更是如此,在他看来,没有谁能比得上他的额娘。数月以来,看着那个赝品占据了属于额娘的一切,而额娘正在承受天雷结婴,他就忍不住想要毁了她,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得时时盯着她,如有不对赶忙遮掩过去。 好在这数月来的隐忍是值得的。 雍正五年的十月如期而至,而身在须弥境中稳固修为的徽音,也将马上回归现实。 第45章 这个冬天 十月初七,圆明园大摆筵席,是为给娴贵妃庆生,要说往年都没这么办过,怎么今年就办了呢? 后宫嫔妃不明白,要参加生辰宴的宗室大臣们也不明白,不过,这个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只看上朝时皇上隐带笑意的表情,再听到一些隐约的风声,原因就被推敲出来了。 素来受皇上宠爱的娴贵妃痊愈了?! 在众人将信将疑中,迎来了雍正五年的十月初七。 宴饮之地设在九州清宴,众人翘首以望等着皇上出现,叶赫那拉贵妃、齐妃、宋妃、耿妃和几个嫔位上的都到了,皇子们、公主们也是,只有今天的主角还没到场。 形状好看的御膳摆在桌上,男女眷分开坐着,此时他们还不能吃用,三三两两低声聊着,大半都在猜测从元年起就没见过的娴贵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原来在潜邸时就鲜少见过,今上即位后更是常年病着,平日大宴小宴从不见面,有些年纪轻的几年前身份不够没见过,有些年纪大的也只剩下个模糊的印象,这些年过去,他们中没有一个觉得娴贵妃还能如当年那般。 瑞琪在雍正元年又去了西北,青海的罗卜藏丹津处理了之后他才还朝,现在仅过了而立之年,皇上就命他接了九门提督一职,管着九门戍卫,这固然是因为他的能力,另外一部分原因就是自家人用着放心。妻子是公主,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别人都说他靠着这层关系才得到如今的地位,这点酸言酸语他压根没放在心里,珑儿与他在西北共患难,当年又是他亲自求来的,为他生了两双儿女,便是让他为了珑儿赴汤蹈火也没什么,他不是那忘恩负义的! 这边厢每个人的心思各异,殿门外静鞭响起,紧接着就传来了御前总管高无庸的声音:“皇上驾到!娴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大礼,一个个恭敬垂手敛目的同时,拿练出来的功夫,极力瞅着殿门口。 衣料摩擦而过,先进来的是一身明黄常服、束紫玉镶金冠的胤禛,他脚步微微一顿,伸手牵进了今天的寿星娴贵妃。美目横波,颜胜桃李,步态优雅,气质大方,身着浅紫色绣兰花罩绢纱旗装的徽音就这样跨入了殿中,踩着花盆底落后胤禛一步向主位走去。 一通叩拜后,众人方才安坐下来,这时他们才敢不失恭敬地看向上方。 五十岁的胤禛发间无一丝白色,面庞保养得当,那举手投足间的尊贵雍容,宛如天成一般。在他下手最近的位置坐的女子,容颜绝胜、气质清逸,怎么看都像是仅有个二十多岁,笑容虽然温婉清浅,却半点没有弱柳扶风之态,很多猜测娴贵妃是娇柔女子的人都惊讶了。 “今日是娴贵妃的生辰,月初时老七寻到了好药,这才治好了娴贵妃的弱症,故而今日为娴贵妃做生日,取个双喜临门的兆头,今日不必拘礼,尔等随意!”胤禛说了开场的话,这是他很早很早就想做的事,他心爱的女子,理当与他共受万人朝拜,他已经盘算着想晋封徽音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娴贵妃娘娘生辰吉乐,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刚坐稳没多久,又得出来叩拜行礼,还得表现出欢喜之色。 徽音坐在上面看着底下的许多脑袋,很是无语了一番,虽然她本身没有什么人人平等的念头,但是在现代被人仰望,和现在这种被人当祖宗拜的感觉那是完全不一样。再看看旁边与有荣焉般望过来的胤禛,她顿悟了,这个人大脑构造和她完全不同,在他眼中,这样的才是大权在握应该有的感觉。 胤禛伸手抓住了心爱之人的手,知道她痊愈了,身子大好了,不用坐轮椅了,他欣喜若狂,恨不得向全天下的人大声喊出来,如今看着她行走如常,面色健康,他是打心眼里高兴,七年了,病了七年了啊! 接下来就是祝酒、献礼了,从身份高低一个个排下去,徽音到大清以来,第一次体会这种收礼收到手软的感觉。 “徽音,生辰吉乐!”胤禛笑着看向旁边的女子,真诚地祝贺道。娶了这个女子有二十八年了,起初他们相互防范,女儿都几岁了,才慢慢有了感情,每年都会彼此赠送生辰礼物,至今为止,他收到的礼物每一样都好好的保存着。 徽音面上端着完美的笑容,私底下手一伸:“礼物拿来!” 胤禛微愣,随即却为着这份理所当然的直接闷笑了一声:“今日你收的礼物还不够?往年我生辰的时候,都没这么多呢!” “你和我能比吗?人家给你送礼那都是重质量不重数量,给我送礼……花哨倒是花哨,价值没多少,真情实意就难说了!”徽音哼道。 胤禛想想也是,便点了下头:“我早就备下了,在蓬岛瑶台呢!” 徽音威胁道:“若是不合我意,就重新准备,这些年你从我这刮去的东西可不少,还样样都是睛品,太不公平了!” 无奈的摇摇头,胤禛叹道:“这也不能怪我啊,你那私库里随便那一件不是好东西?我这个皇帝可能都比不上你,况且,送礼不是重心意吗,你记着我的心意不就成了?” “心意值几两?你今日说有,明日说没有,谁又能断出真假?”徽音反问,就是不肯善罢干休。 上面的皇帝和贵妃私下里斗嘴斗得欢,可下面的所有人只看到从来神情清淡冷冽的皇上露出了笑容,和浅笑的娴贵妃聊得正好,宗室亲贵、文武大臣,各家女眷、皇子公主,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皇上对娴贵妃的宠爱有多浓厚。 默默扫过左右诸人受惊、诧异的模样,又看到兄弟姐妹们时而流露出来的嫉恨,轻笑着饮了一杯酒,也许他是唯一一个听清楚阿玛和额娘对话的人了吧!阿玛五十岁了,额娘也有四十六岁了,如果算上修炼的年龄,几百岁都有了,可两个人竟然像孩子一样,为了生辰礼物打嘴仗,真是……若让这些人知道,怕是下巴都能惊得掉下来。 大宴后,所有人各回各家,本来有些女眷想跟娴贵妃套套近乎,摸个性情大概了,日后递牌子去请安求着办事也容易些,但看到皇上一直和娴贵妃说着话,她们也不能没点眼色凑到跟前讨人嫌不是? 福海岸边,胤禛和徽音登上了上岛的两层楼船,奴才们划船离岸,而两位主子已经进了船舱,去了二楼。 特意造出来的二楼一半是睛巧的阁楼,一半是个露天的赏景之所,安置着古朴的藤桌藤椅,点心、水果自然不缺,仰头便是夜幕星空,远眺则是浩波如海,却然是个不错的地方。 胤禛拉着徽音从阁楼中出来,引她看着船头拨开流水驶向颂音阁:“这是我画了图纸命他们特意造的船舫,日后你想游福海了,用它自是更美妙些。” 徽音感受着船行时微微的摇晃,抬头就见满天繁星,而远处的篷岛瑶台似近又远地映入眼中,其实以她的视力,能够看清楚岛上的一切,然而此刻,她更加享受那种朦胧、飘渺的气氛。 胤禛一错身站在心爱之人的背后,伸臂将她纳入了怀中,下巴磨娑着她的鬓角:“我送你的生辰礼物,看到了吗?” “就这一艘船?”徽音不满,偏头咬了他的下巴一口,“堂堂大清的皇帝,你也太小气了吧?” “小气?”胤禛惩罚似的揉捏了一把怀中人的腰际,“你看,于火树银花中缓缓归矣,这般的礼物还叫小气?” 福海上接连响起“嘭嘭”声,篷岛瑶台四面八方的水面上出现一束束的火光,“嗖嗖”地飞上夜空之中,霎时间开出重重的绚烂之花,楼阁、人影全部被映得清清楚楚,许多人都驻足观赏,展露出纯粹的笑颜。 徽音意外地看着眼前烟火辉煌的景象,而那正要回去的蓬岛瑶台,此时竟仿佛真的成了仙山神岛。她转头凝望着旁边揽住她的男人,整颗心柔软得出奇,即使nei心深处的怨责也全部消散了,能让一个性情如此的男人做出这样浪漫的事,她已经得到太多了吧? “喜欢吗?”胤禛轻声问,嗓音含着磁性、带着温柔,他叹了一声,“我并不喜欢焰火,总觉得这美好灿烂太短暂,兆头不好,可是仔细回想起来,我们一起看过花灯,过过七夕,就是没看过焰火,往年时十五太冷,中秋太闹,我不愿你不舒服,便都没有起过这个念头,这次借你生辰一观,也算圆满了。” “嗯,其实我也不大喜欢,不过,今年的生辰礼物,我很满意很高兴。”徽音向后靠在他怀里,两人迎着夜风徐徐靠近篷岛瑶台,她忽然有种错觉,好像他们一起在向着仙道而去一般。 登岛回屋,两人换了衣服,一起吃了碗长寿面,温情脉脉的沐浴就寝,至于帐中风情,当是冷暖自知了。 …… 雍正五年,才十一月时,胤禛就说了,新年在圆明园里过,连宫里住着的皇贵太妃和其他嫔妃们,都命人接到了园子里。 腊月里天寒地动的,福海上结了冰,蓬岛瑶台上有徽音布下的阵法,倒不怎么冷,只是胤禛极力劝说,不愿意让她继续住着,所以就搬到了牡丹亭,这里离胤禛的寝宫九州清宴近,离湖面远,自然是较为暖和的了。 而后宫其他妃嫔的住处则相对较远,若不是天气特别暖和、体力也好的话,还真是不好出门。 这天胤禛叫大朝,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了,徽音脑子一转,去找儿子了。 默默头痛地看着跑过来坚持要带弘冕逃课的额娘,苦笑着道:“额娘,儿子才开始教弟弟,今日的功课做不好,皇阿玛是要罚的!” “天天读呆子了,像你三伯一样,有什么好?”徽音牵着眼睛发亮的小儿子,理直气壮地反驳。 “额娘,您不能让儿子为难,冕儿没有和其他兄弟一起进学已经很特殊了,现在再跑去玩……”默默摇摇头,只觉得头发都要白掉一半了,三伯若是个书呆子,能知道争储的? “我带着我儿子去玩,他们不乐意也找他们额娘去呗!”徽音无赖道,语罢领着弘冕就走人了。 默默扔下书,长长地叹了口气,得,他还是赶紧善后吧,将皇阿玛的惩罚降到最低才是正经,指望额娘体谅他,还是别想了! “额娘,咱们去哪儿玩?”弘冕兴冲冲地问,他听诗涵姑姑说过,姐姐小时候,额娘带着姐姐打过水仗、采过莲子、滑过冰,哥哥小时候性子安静,倒没怎么玩闹过,但是也不是没有,只有他,出生后额娘一直身子不好,在仙境里是玩过,可他总是有些遗憾。 “去福海,乘着你阿玛正忙,咱们去冰上溜几圈,我已经让人把冰刀拿过去了。”徽音拉着小儿子抄小路跑,这圆明园她虽然没怎么逛过,但只要有地图,她就不会弄错方向、走错路,更何况她还有神识呢! “额娘,福海上冰面厚吗?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弘冕还是考虑周全的,跟着额娘这样奔跑,背着阿玛偷偷去玩,如此的经历让他有些兴奋,还觉得新奇有趣。 “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徽音自信地一笑,打个法诀冻实福海嘛,容易得很! 是了,额娘不是一般人!弘冕这下放心了,小脸上笑容灿烂,再不理会其他,决定抛开顾虑和额娘好好玩一回。 刚刚结束大朝的胤禛就接到了禀报,说娴贵妃带了十一阿哥逃学,去福海上玩了。高无庸一看到黑着脸的主子,赶忙紧起了十二分的睛神,果然,没多久他就听到一声怒骂:“狗奴才,还不拿朕的常服来!高无庸,让七阿哥给朕滚过来!” 那边怒火冲天,福海上却一派温馨。 “额娘,我害怕。”弘冕小心地控制着平衡,他不会滑冰,哥哥教的最多的是学识、智谋,额娘教的最多的是为帝之道、音谋阳谋,即使不学习也是与哥哥练练轻功,仔细算来,他根本没怎么学过玩耍。 “我拉着你呢,来,像我这样,放轻松点!”徽音倒滑着教导小儿子,打定主意要好好陪他玩一段日子,这孩子的童年过得太委屈了。 弘冕仔细观察自家额娘的动作,渐渐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他本聪慧,自然越来越有样子了。能独自滑上一小段后,他看向还在身边说着技巧、护着他的额娘:“额娘,我能行了,您自去滑几圈吧!”能走、能跑、能和他玩的额娘,健康的额娘,真好! “这个要常练才熟,光看着有什么意思,走,我带你一起滑,让你感受一下冰面上飞翔的滋味!”徽音不由分说地拉住小儿子的手,攥得稳稳地道,“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 一声尖叫响起,只见身着浅绿色骑马装的娴贵妃,拉着七岁的十一阿哥飞一样掠过冰面,极快地滑了出去,而那叫声正是出自十一阿哥之口。 诗涵在岸上瞧得心惊,冰面上绑了冰刀随时准备着照看主子的小太监们呆呆傻傻地看向那母子俩,不约而同擦了擦冷汗,这种速度,以他们的水平来得及救吗? 小东子不会这个,只能候在岸上等着,看到他伺候的贵主子一把年纪了这样玩,好悬没把心给跳出来,特别是贵主子把十一阿哥弄得哇哇大叫,他那小心肝都抖了起来。谁都知道,十一阿哥是皇上的小儿子,那疼得跟什么似的,若是别的娘娘,怕是恨不得含在嘴里、捂在怀中,怎么会领着玩这个? 胤禛到的时候,就看到心爱的女子把小儿子拽着很快地在冰面上溜圈,他心头一颤,气得差点给背过气去,有这么当额娘的吗?简直就是个人来疯嘛,没听见十一都叫成什么样了?真是不着调! “身为长子,你就不知道劝着你额娘?亏的还是十一的哥哥呢!”胤禛炮轰起跟在身边的默默,绝对不会承认,其实他对那女子也没辙的事实。 “皇阿玛教训的是,儿子知错!”默默老实认错,态度良好的不行,不良好他还能怎么办呢? “拿冰刀来!”胤禛沉声道,这情形,冰上的两个玩得正高兴,叫了也叫不回来,与其派个奴才久喊不应,还不如他自己上去叫回来。 “皇上,万万不可啊,龙体为重,这冰面上不得啊!还是容奴才备好了冰船再上去吧!”高无庸尽职尽责地劝道,主子们一般都是坐冰船的,这样自个儿去滑的实在少见,更何况是皇上了。 “拿来!”胤禛脸色一冷,再无人敢上前去劝了。 “高公公自去准备便是,我会护着皇阿玛的。”默默帮了个腔,暗中猜测着自家阿玛是不是也心痒了,不然何必亲自上去呢? “嗻!”高无庸这才放心了,对七阿哥表示了谢意,匆匆去准备冰刀了。 胤禛由着奴才绑好冰刀,紧抿着唇上了福海,径直奔着那玩得正高兴的母子俩而去,默默则慢悠悠跟在后面,他都这么大了,玩这个确实没激|情了,况且区区冰面上的感觉,远没有御剑飞行来得痛快。 “咦?你忙完了?正好,呶,冕儿还不怎么会,你带着他滑两圈,我歇会儿!”徽音看到来人,带着弘冕自如地打了个转儿,停下来很顺口地道。 胤禛气急,咬牙问:“你不该问问我来干什么吗?” “呐,”徽音白了他一眼,指指他脚下的冰刀,“这不是明摆的事嘛,我又不是瞎的,自然看得见。别废话,赶紧带着他溜溜,他正玩得开心呢!” “合着你这是使唤我呢?”胤禛郁郁难平,语气危险地再问。 “儿子是我一个人生的不成?你光想着当严父,这种心态是要不得的,今儿给你机会增进父子感情,啰嗦什么呀,赶紧的去,我歇一会儿换你!”徽音一脸“我给你机会”的模样,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胤禛无语了,瞅瞅一边佯装无辜、眼含笑意的弘冕,不自然的伸手拉住了他,有点僵硬地带着他滑了出去。 默默看到这一幕,悠闲地晃到自家额娘身边,酸溜溜地道:“额娘可是偏心了,我小时候您可没让阿玛这样陪我玩过。” “你?”徽音失笑,“你小时候玩的东西太超出常规,他肯陪你才怪呢!” 默默闻言一噎,他小时候额娘教的是自然科学,玩的都是解刨、抓标本,搞得都是自然现象研究,这些阿玛当然没法陪他玩,况且,须弥境的存在,额娘和他都没打算告诉阿玛,不是不相信,而是不能,也不需要。 “儿子唉,你弟弟的担子很重,如今能多给的就多给他,这是我们唯一能弥补他的了。”徽音突地说了这么一句。 默默点头:“我明白。”从明年起,他和额娘都会撤掉周围的保护,让弟弟来承担保护他们的责任,这……也算是给弟弟练手的吧,未来要交出去的事情很多,弟弟必须早日适应,并学会面对,否则日后定然会手忙脚乱。 这天,胤禛本是去把人叫回来的,谁曾想他竟然变成了滑冰的一分子,而福海边的很多人,更是看到了他们冰嬉的一幕,善意的、恶意的自然都有。 第46章 要个孩子 雍正六年的年节过的很热闹,今上的子孙虽然没有太上皇多,但是也比较可观,儿子十个,女儿五个,再加上孙子辈,确实是多子多孙多福气。 与往年最大的不同是,今年虽然没了皇后出席,可娴贵妃的出现,还是让众人觉得既意外又仿佛在情理之中。 而自去年十月之后,确切的说是腊月里福海上溜过冰之后,胤禛就陷入了甜蜜的烦恼之中。不是今儿有人汇报,说娴贵妃带了十一阿哥去做冰灯,就是明儿有人汇报,说娴贵妃带了十一阿哥去玩雪……每次他不去还好,能保持住帝王形象,可一去就被拉了一同去玩,虽然他心里确实愿意宠着徽音和小儿子,但是他人隐晦投来的目光,还是让他老脸有些挂不住。 好不容易到了三四月,天气转暖了,本以为这下总该没得玩了,可是……高无庸来报,说娴贵妃带着十一阿哥在扎风筝,胤禛执着朱笔的手僵住了,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是了,天气一好,可玩的东西更多,他敢保证,再过两三个月,徽音绝对能领着十一去池塘里游泳! 命高无庸收拾好奏折,胤禛换了身衣裳踱着步子去蓬岛瑶台了,年过完没多久,徽音就搬了回去,他觉得太远了,可是又不敢明说,否则一连串的理由就能砸下来,什么多走走锻炼身体,免得发福了肚子变大,什么不愿意就去近的呗,反正你女人多得很……他可是说不过的。 胤禛不会坦白说,他很享受来自心爱之人的这些言辞,很喜欢这种被在意的感觉。 颂音阁前花丛中的亭子里,徽音和弘冕头打头糊着风筝,一边你来我往地聊着天。 “额娘,哥哥小时候做过风筝吗?”弘冕很仔细地贴上一张纸,脑子里想着一会儿在上面画什么比较好。 “做过,”徽音顺口一答,停下手笑了起来,“不过,他做的风筝没一个能飞起来,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啊?不会吧?”弘冕不信,在他的印象中,哥哥文采好,武功好,骑射好……嗯,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堪称十全十美了。 “个人差异嘛,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也有做不来的啊!”徽音粘上最后的一部分,坐起来道,“好了!” “老七做的风筝飞不起来,你的就能飞起来了?”胤禛忽然出声,戏谑地问了一句。 “皇阿玛,”弘冕站起来恭敬地请安,看到奴才退开了才冲过去,“皇阿玛,额娘说,您会和我们一起放风筝,您可不能骗儿子!” 胤禛摸摸小儿子的脑袋,面色缓和地点了点头。这个孩子最近半年来越来越活泼了,比年幼时还要活泼几分,可是平日里待奴才、待他人却越发有气势,只在他们独处时会这般,所以他才没有多说。 “哼,我做的自然能飞起来。”徽音抬了抬下巴,拿起一边准备好的笔墨,准备给白色的风筝画画了。就算她做的飞不起来,她不会用法术让它飞起来吗,作弊谁又不是不会! 只能说……徽音的无赖程度,已经与她的修为呈正比上升了。 “好好,能飞起来,你说能就能!”胤禛笑着坐下来,拿着儿子的风筝看了会儿道,“十一,自个儿去构图,让朕看看你的水平如何!” 弘冕应声离开,知道这是有考校的意思,他也不马虎,当即好好想了起来。可他刚落笔没多久,却听到了自家阿玛愉悦低沉的笑声,显然是被什么逗乐了。 “你这……这画得什么呀!”胤禛忍俊不禁地瞅两眼心爱之人手中的风筝,见过画鸟画蝶的,也见过画兽画花的,嗯,画侍女题诗的也见过,就是没见过画这个的。 “这不是写了嘛,”徽音把风筝亮出来,指的清清楚楚道,“王八,看见没?” 一只胖嘟嘟的乌龟,伸展四肢出现在素白的纸上,懒洋洋得仿佛在晒太阳,堂堂贵妃之尊,出手画的风筝上居然是这个? 胤禛摇头道:“早知道我给你画也成啊,现在可好,我看你怎么放得出去!” “你知道什么,王八日日爬在地上、游在水里,我这是给它圆一圆上天梦呢!”徽音瞪了他一眼,扬声吩咐道,“诗涵,小东子,备船,咱们去福海上放风筝!” 福海上放风筝?唔,有点意思……最后胤禛也去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又一次被诱拐着去玩了。 …… 雍正六年夏,胤禛大封了一次后宫,儿子们也封了一次爵。 娴贵妃晋封为皇贵妃,掌凤印。 叶赫那拉贵妃拟封号作“顺”,主理六宫事。 宋妃拟封号作“懋”,耿妃拟封号作“裕”,此二人与齐妃协理六宫事。 钮钴禄嫔拟封号作“常”,完颜嫔拟封号作“康”,宁贵人武氏晋封为宁嫔,贵人乌雅氏拟封号作“隐”,安氏、张氏具晋为常在。 这次晋封,除了娴贵妃、宁贵人、安答应和张答应晋升了以外,其余的变动不过是给了封号,这让很多人意识到今上的“小气”程度。 而在前朝,凡大婚的皇子们全部给了爵位,还有两位皇弟,也晋了爵,这又让众人迷惑了,今上到底“小气”呢,还是不“小气”? 太上皇十五子胤禑,晋封为愉亲王;十七子胤礼,晋封为果亲王。 二阿哥弘昀康熙三十九年生,今年二十九岁,着封为定郡王。 三阿哥弘时至八阿哥弘暕的皇子们具封为多罗贝勒。 回想起康熙朝的封爵,第一次分封诸子是在灭了葛尔丹之后,虽然那次贝勒爵以上的皇子们都参加了西征,论实际军功并没有多少,但是好歹也有个名头啊。这一次就不同了,尽管除了七阿哥,其他皇子全部入朝办差了,可功劳并不是多大,最多只能称得上有苦劳,奈何皇上大方地一挥手,就成了现在的结果。 所谓恩封,这一次可真的是恩封呐! 前朝后宫的封赏引来重重波澜,这些胤禛没有投入更多的关注,他只是很遗憾,若非牵涉前朝影响,定然会把徽音晋为皇后,与他并肩而立,如今封了皇贵妃,只能算是差强人意了。 颂音阁里,胤禛习惯了不通报、不问奴才,心情正好地直奔顶层的卧房,却发现里面根本没人?他出来后又看了书房等地,却仍旧没找见人,这下他忍不住了,冷着脸就吼:“人呢?一个个的都偷懒耍滑,高无庸,还不给朕滚过来!” “跟谁发脾气呢?”徽音端着个托盘,身后跟着的诗涵等人手里也都端着东西,她没好气地递了个白眼,“我看啊,今儿这饭菜漏做了一样,早知道你火气这么大,应该炖个清火的汤才对!” “你下厨了?”胤禛反问一句,情绪变好了。他找了其他的屋子,还真没想到厨房,所谓“君子远庖厨”,他堂堂一个皇帝,总不好去那里找人,不过……听这意思,是给他做吃的去了? “诗涵,放好了就去休息吧!”徽音看着走过来的男人点了下头,转而对诗涵说道。如今在她身边的丫头,是默默寻来的第三批,起了名字、符合要求了才送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很清楚,也不会向外传消息,有诗涵和小东子盯着,她不需要时时过问。 屋里没人了,胤禛才放松了坐下,放眼看过桌上的菜色,不由得问:“怎地想起来下厨了?奴才们做的膳食不合胃口?”他自己都没察觉眼底掩饰的期盼暴露了nei心所想,说起来自弘冕出生后,就再也没尝到过心爱之人的手艺了。 “天气热了,你素来畏暑,我看你近日燥气太胜,便做了几道菜,里面加了调理的食材,配合着吃吃,总好过过些天用汤药。”徽音一边解释,一边取筷布菜,“主食是粥,解湿气、清热的,你若觉得胃里空,就先用几口。” 胤禛心底热了,眼底也热了,再不说什么,拿起筷子老老实实吃饭,给夹什么就吃什么,乖得像个孩子。 徽音有点奇怪,这男人吃东西一向很挑,味道重的不吃,油腻的不吃,口味不好的也不吃,今儿倒是罕见,她夹了好几样平日不怎么吃的也用了,虽然她做过去味的处理,但是往常见了就嫌弃地看都不愿看一眼,现在居然咽下去了? “你……就没给自己做几样?”胤禛吃了七分饱就停筷了,这是皇家养生之法,他已经习惯了。望着被撤下去的盘盘碗碗,他不禁生出了疑问,顺口就问了出来。 “我可不像你,吃起饭来挑三捡四的!”徽音笑着道,从她辟谷后,这都好些年头了,如非必要几乎不怎么吃东西,有灵气的还好些,吃了可以吸收灵气,没灵气的就麻烦了,吃完还得把杂质排出来,太麻烦了。以她现在元婴期的修为,口腹之欲的要求已经到了无灵气不用的地步,寻常之物实在没什么吸引力了。 “凡人总有偏好,我就不信你没有不吃的?”胤禛不服气了,他挑食怎么了,又不是穷苦之家,没办法顺从喜好,只要不奢侈到酒池肉林,总没有人会来说他的不是。 “也有,不过没你那么挑剔,”徽音歪歪头,“我今天做饭的时候还在想,如果你不是生在皇家,会不会就是饭堆上饿死的第一人?” “你这是笑话我呢?”胤禛挑眉,快三十年了,若不是从前经历过那么多,任谁也不敢和他这样说话,也正是因为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妻,他喜欢她、爱重她,才愿意纵容、愿意亲近,忘记身份之累,任由自己享受三百多年孤苦岁月中从未得到的温暖。 “哪里是笑话,是由衷地庆幸,还好你生在皇家。”徽音双手合十作拜谢状,一副“感激苍天”的虔诚之态。 胤禛撇了撇嘴,不满地道:“假,真假,你这模样和当年成亲后回门那天一样,假得令人发指,却偏偏说不出半句指责来!” “你是说……马车里的时候?”徽音也想起来了,可是马上不爽地嚷道,“还说呢,不晓得是哪个半路把我扔下的,回门回的就是场笑话!” 胤禛苦笑一声:“那不是有事嘛,况且,当时你怕是巴不得我别跟着吧?”若不是他重回过去,说不得又要落个子嗣调零、一生寂廖的下场,还好,他早早认清了后院女子的不可信,护住了他的儿女们。 “你那谨慎怀疑的性子,不这般,我该如何?”徽音道,现在有感情了、在意了,想起那些当然不爽了,那个时候不上心,自是不会介意这些。 “那不是年轻嘛!”胤禛企图蒙混过关,是啊,那个时候他年轻,刚刚建府没多久,皇额娘没了,额娘又疏远,心里渴望着能得到额娘的慈爱相待,朝中根基也不深,无论是什么事,他都怀抱着希望去努力做好,可……还是很孤独啊! 徽音没有再反驳,她想到的是这男人彼时的处境,的确很难很难。 “行了,我先去批折子,晚上再过来。”胤禛抿了口白开水,放下手中造型古朴的杯子起身。这般聊会天,也能让他的睛神放松,心情好上一阵子。 “嗯,别太累着了,饿了用些点心,我已经交给你身边的人带着了。”徽音为他整了整衣服,叮咛了一句。 胤禛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忍不住在那脸颊上偷了个香,快步向门口而去,这一刻,让他有种重回年少的感觉,仿佛连面容也年轻了不少。 是夜,夏风徐徐,带着福海的湿润吹入颂音阁中,让那悬挂的素纱宛如轻羽,几近要飞离此间。 胤禛沐浴更衣后进了卧房,就看到一袭汉裙的女子摆弄着那管紫玉箫,神情若有所思的,仿佛遇到了什么问题。 “怎地了?这箫……不是跟了你十来年了吗?”胤禛坐到心爱之人身边,很自然地把她揽入了怀中。 “是啊,”徽音笑了笑,“用的久了,稍微出现了些磨损。”她的紫玉箫,默默的血箫,玲珑的白玉笛全部都是灵器,只不过她的仅仅是个飞行灵器罢了,不似儿女的可作攻击之用。 “我记得箫里面还有暗刃?”胤禛想到了默默的血箫,不禁露了一丝笑,这母子俩似乎都喜欢在乐器里安上刃子。 “嗯,这样方便些。”徽音让那暗刃露出来给他看,以前她都是随身带着软剑的,后来修炼了,在多宝阁找到了这管箫,因她学了炼器,便试了试手,暗刃就是那时装上的。 胤禛无意猜测那刃上沾过多少人的血,他仔细了搜索一遍记忆,有点不满地道:“你还从来没有吹过箫、弹过琴给我听,赶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来一曲吧!” 徽音收回箫中的暗刃,偏头凉凉地道:“我怎么听说皇上前些天还叫了几个乐师见驾来着?嗯,好像昨天还邂逅了一个唱曲的宫女?” “咳咳,”胤禛干咳两声,笑了,“哪有的事,还不是十三弟跑来跟我借人,说是调回京城无聊的紧,想请众兄弟宴饮小聚一番。至于那个宫女……我不是处置了嘛!” “哼,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吧!”徽音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完后自己先笑了,“走吧,咱们找个好地方纳凉!” “哪里?”胤禛微怔,旋即状似无奈含笑,实际上很顺从地任由那小手拉着他往外走。 片刻后,胤禛笑不出来了,他低头看看下面ao2 清风颂音辞第7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8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79部分阅读 面紧张兮兮盯着他们两人的奴才们,再看看旁边坦然自若坐下来的女子,抚额大摇其头,他就知道,不该让她选地方,虽然……嗯,这里纳凉确实不错,但…… “怎么了,这地方你不喜欢?”徽音如坐屋中一样自然地坐在颂音阁的楼顶,完全无视楼下密切关注他们的众人。 上都上来了,索性随意一次。 这么想着,胤禛撩了袍子的下摆,很是从容地坐下,将左臂垫于脑后,干脆躺了下来:“喜欢,这里比什么亭子的要凉爽多了,视线也开阔得很,确然不错!” 徽音闻言轻笑,执箫抵唇吹响了一首唐代古曲,没有箫声特有的忧伤,这首曲子吹奏得很平静很平静,本来草鸣虫唱的夏夜,仿佛也因这曲子寂静了。福海上的水波映着天上的明月,闪烁出细碎的银光,伴随着轻轻的水声、悠远的箫音,逐渐驱散了空中的躁热,带来无比舒适的清凉。 胤禛半合眼眺望着蓬岛瑶台和福海的景色,听着箫曲仰望夜幕,整颗心都被渲染得宁静非常,他撑着胳膊坐起来,转头看向了吹箫之人,只见屋顶上一人卓然而立,轻薄的裙摆被夜风拂起,一轮明月正在她身后,那纤细的身影仿佛连轮廓也泛着缥缈的微光……他的心脏骤然紧缩,连瞳眸都瞪大了几分。 衣袂翩跹,乘风而起,以皎月为神魂,以华光为灵肉,执箫一曲,音断人飞。 “不要……”胤禛无意识地呢喃,患得患失、不安惶恐、慌乱无措……这种种的感觉在一瞬间汇聚于心间,让他几乎不能承受。 “嗯?”徽音垂头望过去,看到那人神情不对,连忙担忧地拉住了他,“哪里不舒服?可是惧高了?” “徽音,你会在我身边,一直携手白头,是不是?”胤禛猝然将她扣在怀中,嗓音发紧地问道。 略有愣神的徽音双手自然抱住他的腰:“怎么突然这样问?要是无意陪着你到老,我在这里干什么啊?”她在意他、喜欢他,冒着巨大的危险结婴,不仅是为了自救,还为了能让身体支撑更久,不会将他一个人抛下,无论如何,这一世情缘她必然是要将之了结的。 胤禛紧抿着唇半晌,忽然道:“徽音,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有了孩子,她就不会轻易离开了,不会了! 徽音表情停顿了三秒,最终点头应了:“好,再生一个孩子!”既然他想要,那便要吧,她怎么忍心让他失望呢? 楼下一直草心着主子们的众人看到他们冷面、严肃的皇上主动抱住了娴皇贵妃娘娘,统一地低下了头,可还是有人忍不住偷看了两眼。 徽音身边的奴才们自然是高兴无比,主子得圣宠,他们脸上也有光啊,若不是七爷、十一爷严令他们不得外传颂音阁的半句消息,诗涵姑姑又盯得甚为谨慎,他们恨不得向所有人大喊:我们主子是最受宠的,最得皇上喜欢的! 胤禛身边的,有自我告诫着不能得罪娴皇贵妃娘娘的,诸如高无庸、苏培盛一类的,也有吃惊于娴皇贵妃受宠程度的,诸如几个小太监一类的,还有心底埋藏着嫉妒、恨意的,诸如想攀高枝、又懂得藏掖好心思的宫女。 总之,这天晚上皇上和娴皇贵妃屋顶赏月的一幕,牵动了不少人的心神。 而从屋顶上回房的两人,却是半点不晓得这些,估计就算晓得了,也不会在意。 帐中春宵,柔情蜜意,胤禛如何努力达成想要孩子的目的,徽音如何承受突来的热情痴缠,自是不足以向外人道也。 雍正六年十月,就在万寿节前夕,圆明园突然传出喜讯,娴皇贵妃有孕了。 这下不管是前朝后宫全部沸腾了,犹记得雍正二年选秀时,皇上一个秀女也没要,许多想要让女儿入宫巩固势力的大臣们就轮番进言了,当时皇上以“年龄大了,不愿耽误大好年华的女子,更不愿辜负臣子们疼爱女儿之心”为由,挡住了欲往后宫塞女人的大臣。 雍正五年的选秀因孝敬皇后崩逝推到了今年,可皇上又以怀念发妻为由未要秀女,许多大臣们还以为皇上年纪大了,许是难有孩子了,如果女儿送进宫没个一儿半女,还不如寻户相当的人家嫁了,这份心思也就淡了下来,尽管在他们看来,皇上相貌堂堂,气度雍容,面上又不显老,把女儿送进宫也不可惜。 谁知……娴皇贵妃有孕了,这说明皇上还是可以有孩子的,本来压下去的心思再度浮了出来。 后宫里更是紧张了一阵子,要知道今年晋位后,娴贵妃再升一级变成了副后,如果这次再生个阿哥,皇上又一向宠爱有加,那岂不是会册封为皇后?有儿子的妃嫔们开始动了,有女儿、没子嗣也开始动了,甚至想要争位的皇子们,也频频窝在书房里,与门人、幕僚商议起来。 这个孩子的到来,期盼的有之,讨厌的有之,想算计的有之,而怀恨在心的,同样有之。 第47章 求您堕胎 在京郊有个峡谷,从前是片山野之地,还时常听到猛兽的吼叫,所以极少有人踏足。可是自从雍正元年后,这片山谷就不同了,因为今上的七阿哥时常策马而来,本以为不过是来打猎的,谁又能想到这里面藏着莫大的秘密。 山谷中引了附近的河水汇聚成湖,湖心处是一片极大的岛,岛上楼阁林立、花卉遍植,端的是睛致明秀,直通正门的码头处矗立着一块大石,上面用篆书写着“学海无涯”四字,古朴而深刻。 湖心岛中最高的一座三层阁楼是康熙五十四年新建的,那就是七阿哥每次来休息、处理事务的地方,被称作“默问楼”。 脚步声响在楼梯上,康熙捋着胡子往三楼走。自打成了太上皇,他便时常到这里来,雍正元年那会儿不过是想探探徽音所建的学院的深浅,可是来之后混久了,他就喜欢上了这里。 幽深的眸子里溢满笑意,康熙面色红润地想着这里有趣的东西,不得不在心里道声“服”。现在他几乎一年到头住在这里,连二十以后的小儿子们也全部留在这里,日子过得充实有意思,当然了,如果他的那个孙子不要每次见他都脸色难看就更完美了。 康熙也知道,为了让他起死回生,徽音受了上天的惩罚,着紧额娘的弘昈不可能给他好脸色,但是去年底那丫头不是好了嘛,可是弘昈那小子还是照旧臭着脸。 康熙生气吗?窝火吗? 这根本就是不用想的问题,想他堂堂一介帝王,被人给脸色看,那人还是他的孙子,怎么可能坦然受之?但是身在“学海无涯”,即使他是太上皇也没办法,必须与这里最大的主人自个儿的孙子搞好关系。 要说康熙为什么能这么容易放下帝王的架子,这实在是他从六年前至今的惨痛经历造成的。“学海无涯”里最多的是什么人,是学生,还是一群为了所研究的东西能与天下为敌的学生,这些人唯一认得只有两个,一个是至高无上的“音字令”,另一个就是衣食父母兼灵感源泉的少主,即他的孙子弘昈。 康熙曾经悲愤过,他即位六十一年,说不上功过尧舜了,也是个称职的皇帝,为什么这些他的子民最拥护的不是他呢? 犹记得他第一次来这里,和一个整天捣鼓木头的中年人吵了嘴,枉他能把儿子们骂得病倒的嘴,最终也沉默了。 “皇上?”那中年人抱着一段木头冷笑,“你可知我家世代做木工活,我爹更是手艺睛湛,从前我们家在扬州也是出名的手艺人,好多商户所用的船只我爹都能造出来,可是凭着这门手艺我们家却年年食不裹腹,亲邻们家用的盆桶器皿,大半都是出自我爹的手,偏就是因为大小商户们常来寻我爹作活,他们嫉妒了、不平了,就到处传些闲言碎语,将我家的大事小事抖落出去当笑话听。” “皇上是多尊贵的人?哪里能知道在大清凡作活的匠人们地位有多低?不过是手艺好些,为了糊口度日而已,偏那官家和商户勾结,一时的不舒坦就害得我爹无辜入狱,最终惨死牢中,我娘更是追随而去,若不是我进了当地的西湖书院,哪里能幸免于难?这就是皇上治下的大清,一个连我的父母和家都不能保护的国家,凭什么让我去敬爱?” “老师曾说,先有国才有家,可是有国了,我的家又在哪里?若不是‘学海无涯’,我的祖传手艺谁会看重?皇上吗?还是朝廷?我不过是在这里钻研喜欢的木工活,一月能有银子养家,学院还为我在后山修房子、种果子,我的妻儿现在生活无忧、没人欺凌,这是皇上能给我的吗?” 康熙想到一直以来位于士农工商后两位的“工”和“商”,却反而就了“学海无涯”。他到这里没多久就知道了,学院的整个运作,大半都是依靠全大清各地的店铺和出海贸易所得支撑起来的,这就是自古以来众人全部看不起的行业,老大、老二能在海上所向睥睨,能在外面打下自己的天下,就是这些工人们造出来的战船和武器的功劳。 康熙的情绪一度异常低落,他先后还知道了许多这里的学生的生平,好多都身世凄凉,若不是被徽音收容,早就埋入黄土多年了。 地方官员纵然清廉公正,可下面的小吏们却……再加上高人一等的驻兵大爷,j商、地主的压榨……这就是他的子民们面对的生存环境,康熙虽然知道所谓盛世之下必有苦楚,却没料到会有这么多。这些年,他常常在弘昈那儿看到一些各地学院报上来的关于本院学子的基本情况,悲惨的、冤屈的,简直比比皆是,他不禁猜想,如果无法让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即使打掉了反清复明的头目,是不是有朝一日这个会、那个会的还是会出现? “砰~!”突来的摔砸声惊醒了沉思的康熙,他循声望去,入目的就是孙子处理事务的屋子。 “你再说一遍!”暴怒的声音透门而出,正是平日里俊雅翩翩的默默。 康熙深深皱眉,他在“学海无涯”的日子不短了,却从来没有见到这个孙子如此过,他推门进去,就见默默揪住了一个黑衣男子的衣领怒吼,表情森然得可怕。 “回少主,音姑娘有孕了!”那男子垂眸重复,正是徽音的暗卫子铭。 “混蛋!”默默疯狂的转身,一脚将书案揣出去,又推倒了博古架子,砸了两个大花瓶。 康熙乍听此事也是心中一惊,他没有开口,反而尽力收敛着呼吸,可惜……在他刚生出溜走念头的时候,一道冰冷至极的视线猝然而至,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默默心中的怨恨毫不掩饰地出现在眼中,漂亮的眸子里全部是怒火:“你们爱新觉罗家没一个好东西,全他妈的是混蛋!”语罢,他闪身出门,嗓音冷得厉害,“备马,回宫!” 及至身边风过,康熙才呼出一口气,僵硬紧绷的身体缓缓恢复了知觉,刚刚的刹那,他明明白白感受到了极度的压力和迫人的杀气,这个孩子被徽音教的太出色,即使被骂成了“混蛋”,他也没有办法立即反驳,那种身体被莫名禁锢的感觉,就算他是帝王,亦难以承受。 站在这间房中,康熙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幅画,巍峨大气的长城,映着东升的旭日,上面题了一句话:以我绵薄之力,建立起富强、文明的国家。这就是“学海无涯”所有师生的共同愿望,也是他们的努力目标。 富强,文明…… 康熙叹气,他在位时并没有做到,即使他的功绩不少,可是百姓最在乎的吃饱穿暖、喜乐平安,他身为皇帝,却没能做到。 …… 圆明园里,徽音正在颂音阁中摸着小腹眺望天际。 “请小主子安,小主子吉祥!”守在旁边的诗涵看到沉着脸而来的默默,连忙福身请安。 “出去!”默默吐出两个字,面无表情地道。 诗涵连忙往外走,这位小主子是她带大的,平日里甚为敬重她,从来不会这样的,被这种态度相对,她倒没有不满,只是很担心,这小主子到底是怎么了? 屋nei静悄悄的,徽音转头看向默默,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回……”话音戛然而止,她的笑容僵住了,收敛了。她最喜欢的孩子双膝着地跪得笔直,近些年来,这孩子行礼最多单膝着地,可今日却如此跪在了她面前。 “额娘,求您了,打掉这个孩子,堕胎吧!”默默恳切而期盼地看向坐着的母亲,满脸的焦急和忧心。他比谁都明白,额娘的身子承受不了怀胎之苦,反而会加快身体的损耗程度,孩子只会吸取掉更多的睛血和生气,根本有害无利。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徽音喉咙发紧,不由得吐出了这么一句,她当然知道儿子是担心她,不是那没有友爱之心的,可是还是被惊了一下。 默默伏地磕头,砸得地板闷声发响:“额娘,求您了,堕胎吧!您说我没有手足之情也好,对弟妹残忍也好,我都认了,但是这个孩子绝不能留,我不能用一个未曾蒙面的弟弟或者妹妹来换取我的额娘,求您了,堕胎吧!” 听到儿子带着颤音的乞求,徽音视线迷蒙了,她笑着流下眼泪:“默默,我不能这么做,这个孩子虽然还未成型,可他和你们姐弟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放弃他!”更何况,胤禛想要他,那她就会尽力保住他。 “额娘!”默默惊痛地大呼,眼泪滑落了脸颊,他膝行近前,伏在母亲膝头哭道,“额娘,您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怀孕,我知道,如果身体不能再用了,您就会离开了是不是?我怎么能,怎么能让额娘冒险?我才将将二十岁,您怎么能够让我失去额娘?还有冕儿,他才九岁啊,您不是还要和儿子一起把他教导成最出色的帝王吗?您怎能言而无信?” “默默,你姐姐嫁了人,儿女都各有两个了,你也娶妻生子了,冕儿虽然才九岁,可心智已然成熟,又有你们这两个亲姐姐、亲哥哥护着,你们总有一天要长大离开我的庇护,不过是或早或晚而已。”徽音抚摸着儿子的头,一下下顺着他的头发,“默默,该交出手的我都交了,如今,就让我顺心一次吧!” “是阿玛想要他的,对不对?”默默很了解自己的额娘,这么些年了,额娘即使从来不说出口,可凡是阿玛想要的、期望的,她都会尽力做到,在明知身体撑不下去的情况下还怀孕,其中原因他不用想也猜得到。 “嗯,既然他想要个孩子,那我就再生一个。”徽音点头,这事根本瞒不住默默,“你也莫要担心,我毕竟结婴了,兴许情形没有那么糟,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默默跪直身子,不情不愿地妥协了,他根本说服不了额娘:“如有不妥,您一定不能瞒着我,到时立刻打掉这个孩子,额娘,您必须答应我!” “嗯。”徽音松了口气,这孩子性子拗,如果不答应,只怕就能找胤禛拍桌子了,再说,她也无意拿这事开玩笑。 “额娘,我们击掌为约!”默默抬起手,他打定主意要去翰海天音和多宝阁翻查书籍玉简,只要能保着额娘多留几年,他才不在乎这个弟弟/妹妹会怎样,不是他心狠,而是必须、也只能如此。 “啪啪啪”的三声后,母子两人双双含泪笑了。 当天夜里胤禛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弘冕,现在默默有事的时候,都是胤镇亲自教导他的。 “身体可还好?太医来诊脉了吗?”胤镇一连问道。 诗涵在旁边一一回答了,连徽音今天做了什么都说的清清楚楚。 “额娘,妹妹有没有闹您?”弘冕双眼亮亮的看向母亲,凑到跟前询问。 “想要个妹妹?”徽音点头,心里略感疑惑。 “额娘,妹妹软软的,乖乖的,儿子以后会很疼她、宠她,让妹妹成为大清最幸福的公主!”弘冕挺着胸脯很有气势地许诺,他的哥哥已经太多了,不需要再多个弟弟,所以妹妹最好。 “说得不错,”胤镇问完话坐了过来,“我也这么想的,这孩子若是个女儿,我定宠她至极,咱们已经有老七和十一两个儿子了,再生一个女儿,凑成两个‘好’字,岂非美事?” “这事哪能说得准?”徽音失笑,她倒是不想这些,只盼望孩子能平安生下来,这就足够了。 “还说呢,往常稍有点动静,老七一准跑过来,怎么今儿却没见?”胤禛诧异道,老七最是孝顺额娘,连他都要往后排,听到额娘怀孕了,不可能不来吧? “他来过了,走了还没多久呢,说是要回府。”徽音垂眼答,默默对胤镇心存埋怨,现下根本不愿相见,自然是避开了。 弘冕看了自家额娘一眼,心里沉了沉,以哥哥对额娘的紧张程度,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事,难道其中有什么缘故? 胤镇并未多想,以为默默有事要忙,沉浸在即将有个孩子的喜悦中,他哪里会细想那么多?近些年和老七也没从前那么亲近,他虽然还喜欢这个儿子,但了解上就不可能很细致了。 “徽音,你看看这个!”胤镇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心情很好地打开来,“我给这孩子拟了几个名字,如果是个儿子,就用这个名字,如果是个女儿……我还要再想想,咱们的宝贝女儿,是大清最尊贵的公主,一定要想个寓意好、又好听的名字。” “弘昶?”看到纸上写出来的那个名字,徽音念了出来。 “嗯,弘昶,‘昶’字不错,我希望这孩子能够长寿安康。”胤镇点头,他想了很久,圈了不少字,可意思好的几乎都被皇阿玛赐名了,稍微好一些的也被兄弟们安在了侄子辈身上,其他的那些他又瞧不上,挑来挑去就选了这个,勉强算是满意吧! “皇阿玛,额娘一定会生个妹妹的!”弘冕板着小脸,认真地开口道。暗自盘算着回头一定要翻翻书,给妹妹起个好名字,只要求求额娘,一定能用上,至于皇阿玛起的……看情况再说好了! “好好,十一说是妹妹就是妹妹。”胤镇笑着应了,他也希望是个女儿呢! “额娘,您可喜欢鹦鹉?前天儿子看到一个小太监,训出来的鹦鹉可有意思,吉祥话一句连着一句的!”弘冕有意给额娘送个有趣的的礼物,可话一说完就发现气氛凝滞了下来。 胤禛收敛笑意,安慰性地拍抚着心爱之人的背。自从黑帝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徽音面前提起任何有关于活物的话题,他本是爱狗之人,上一世兴起时还给狗设计过衣服,却也不提及这些了,而徽音身边伺候的人,更是被老七下了禁令,敲打过不少次。 “可是儿子说错话了?”弘冕敏感地出声,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虽然额娘只是笑容黯然了些,可皇阿玛的反应却不小,定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关你的事,”徽音安抚小儿子,叹息道,“那时你还没出生,并不知道个中原委。我身边曾经养过一头黑豹,就是你二哥家的那头的父亲,相伴十多年呢……可惜最后死了!” “十一孝心可嘉,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了,你额娘耗不得心神。”胤禛嘱咐道,没有责怪孩子的意思,只是同样叹了口气。 “冕儿,时候不早了,回去睡吧!”徽音揉揉他的头,直把头发给弄乱了才罢手。 胤禛瞧着儿子任由揉搓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回去吧,让你奴才好好给你顺顺头发。”儿女们小时候,徽音总是忍不住逗弄折腾,几岁的时候正可爱,又常常忍不住去亲,他发现后给禁止了,此后便改成了揉搓。 弘冕nei疚地看了自家额娘许久,行礼退了出来,想着去问问哥哥这件事,是有人对额娘的黑豹下手了,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 “孙德胜!”出了蓬岛瑶台回到自个儿住的牡丹亭,弘冕扬声喊了贴身的太监,命他准备就寝的衣物和用水,便转身进了专门改出来的书房。 在符合他目前身量的书桌和椅子那坐下,弘冕轻叩书桌的一处,从出现的暗格里取了本书,封面上写着《司马钦传》,额娘交给他的这样的册子已经有十来本了,可事实上仅仅只看了两个人的生平而已。额娘的家族……真是天底下最残忍的所在了,这些书册中的争斗手法,音谋阳谋无所不用其极,单单只是看过,也长了不少见识。 “冕儿!”突来的一声,惊得弘冕极快地要将书册藏起来,下一刻他又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冕儿,是我。” “哥,你这是要吓死人怎地?”弘冕没好气地道,坦然坐下来等着黑暗中的人影出现。 “你身边有暗卫在,除了我和额娘,还有谁能这般靠近你?”俊雅挺拔的男子模样慢慢清晰,竟是此刻本该在府里的默默。 “哥,你……这是怎么了?”弘冕看到兄长难看的脸色,神情凝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哥哥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焦灼、痛苦、忧惧,而又冷漠异常。 “冕儿,弘冕,”默默抬头看向这个弟弟,已经成长得很优秀的弟弟,“宫里和园子里的人脉势力已经全部交给你了,你一直做的很好,但是……现在额娘有孕了,怎样护好额娘和那个孩子,你需要更加努力小心,额娘和我都不会再插手,希望你不要让额娘受苦。” 弘冕闻言起身,镇重地点头,眸光深邃地道:“哥放心,我定会仔细护好额娘和妹妹。” 对那个“妹妹”一词毫无反应,默默牵牵唇角,笑得残酷冰凉:“不管是谁,只要敢动手,你尽管放手收拾,残了、死了自有我背着!” 弘冕心神一紧,眼看着兄长凭空消失也未曾出声,他只觉得万分地不正常,哥哥向来都是从容自若的,哪怕其他哥哥们使了暗招,也只会含笑回击,这般暴虐发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弘冕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决定找个机会问问姐姐外面的动静,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第48章 元宵出行 夜深人静了,七贝勒在圆明园附近的园子里,从书房那边忽然传来稀哩哗啦的摔砸声,守在门口的小程子翘首等着小良子去叫七福晋,他们两个从很早前就跟着秋苒姑娘伺候主子,很清楚这天底下除了娴皇贵妃主子,就只有七福晋能劝住主子了。 云昙带着小良子和贴身的两个丫头过来,接过她们端着羹汤敲响了灯火通明的书房:“七阿哥,我是云昙。” “进来。”漠然而夹杂寒意的声音传来,惊得书房外的几人心头一沉,他们伺候的时间都不短,却是第一次听到主子爷这般说话。 小良子并小程子看向丝毫未受影响的福晋,顿时生出无尽的佩服,不愧是能劝住主子的人,就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便胜过了许多人啊! 云昙的两个贴身丫头担忧地看向她,生怕被七爷迁怒或者斥责了,尽管从大婚以来七爷只有主子一个,可不代表永远只有主子一个啊,单她们所知的想爬上七爷床的奴才就有不少,更别说什么秀女、别的爷送的暖床丫头了。 “你们守在这儿就行了!”云昙转头交待了一声,推门而入,压根不理会那几个奴才的表情和想法。 屋里很乱,书架倒了一个,书籍册子散落了一地,还有两把椅子歪在边上,其他的瓷器碎片、文方四宝就更不用说了。 云昙也有些怕,自嫁给这个人以来,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情形。绕过地上的散乱东西,她端着羹汤走到大大的书桌边,一边盛着羹汤一边看向揉着眉心、颓唐地坐在椅子里的丈夫:“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当你这样,先喝点汤,有了气力才好想出办法来啊!” “闭嘴!你懂什么!”默默猝然大吼,表情挣拧地瞪向旁边之人,眼睛里寒光闪闪,森然可怖。 云昙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差点没端稳手上的羹汤,险些烫到自己。 默默眸光微闪,压抑着暴虐的心绪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一脸疲惫地闭上眼,语气和缓温柔下来:“抱歉,我心情不大好,不是故意的。” 听到这声道歉,云昙有点被惊吓到了,堂堂一个皇子阿哥,在向她道歉?这份不可思议暂且掩下,她绕到椅背后伸手揉着他的太阳|岤:“可能和我说说?往日你可从未如此过?”即使是遇到有意爬床的丫头,他也不过是发一通火严厉处置了了事,那是她唯一见过他发火的时候。 “若是有办法……我又何止于此?”默默苦笑,拉住云昙的手,使力将她抱在怀里,汲取着妻子身上柔软的气息,来平息nei心掩不住的狂躁之气。 “你是在担心额娘?”云昙猜测道,几年了,她也发现了,丈夫只有在遇到婆婆的事情上,才会变得失控而紧张。 “嗯,额娘有孕,这事……”默默闷声一应,无法向妻子解释清楚这里面的缘故,只得缄口不语。 “你也莫要忧心,额娘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体甚好,皇阿玛又那般重视,太医和接生嬷嬷都会仔细安排的,想来没有那么危险。”云昙以为丈夫是担心婆婆年纪大了生产不顺,却从未想到,她的丈夫压根就没期盼过这个同母的弟弟或妹妹。 两人明显想得不同,默默也不介意、失望,反而在心里感叹:无知……有时候真的是福啊,看看不知情的阿玛,再看看欣喜的冕儿…… “走吧,咱们回房去!”抱着妻子起身,默默放下她后拉住了向外走,“这里让他们收拾了吧!”与其发泄情绪,还不如争取多翻些翰海天音和多宝阁的医书玉简,兴许真有什么好办法。 云昙以为丈夫打消了忧虑,展颜笑了起来,跟在旁边一路回就寝的院子,同时说着儿子的逗趣之事,及至回屋,她感觉到丈夫周身的气息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 雍正七年的新春佳节过得分外热闹,胤禛无论是参加筵席还是闲暇时候,必然与徽音在一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坐胎很稳,只要不累着,倒是没有大碍。 元宵佳节,宫里按惯例举行了灯会,该出现的场合露面后,胤禛带着徽音退出来,准备去看看京城的夜市。 稍大的软轿里,胤禛揽着心爱的女子,唇边带着笑容:“这两个月老七颇为尽心,日日准备着你的吃食,连去呕的酸果子都送了不少,只是我怎么听说,他每次来去脸色都不大好?” “许是外人见他整日捣鼓吃的,说了些不中听的吧!”徽音抚着旗装下微凸的腹部,回了一句。自去年传出孕息,默默每次去须弥境总是钻在一堆书籍玉简里,要不然就跑到地里种粮食蔬菜,现在她每天吃的都是富含有灵气的食物。 胤禛想想也是,堂堂一个皇子,整天想着食谱单子,知道的说是有孝心,不知道的确实会说些闲话,再加上老七游离于朝堂之外,听说这几年又拒了好些堂亲、兄长送的女人,自是有人看不惯,使些手段的。 “主子,到了!”高无庸在轿子外面低声提醒。 “嗯。”胤禛应了一下,待轿子停稳了,扶了徽音下来。 侍卫、暗卫各自隐匿在人群中,随时注意着主子们的情况,高无庸并诗涵跟在胤禛两人的旁边,还有两个侍卫在明,任谁一看都是富贵人家的来逛夜市。 “先走走,若是累了咱们去十三弟家歇歇。”胤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身边的女子身上,暗示跟着的两个侍卫挡开人群。 徽音睨了他一眼,面纱遮住了表情,看不到是否笑了:“敢情说来逛逛是顺带的?我看啊,你是想去怡亲王府才是真的。” “你若不想去十三弟府上,咱们去五弟、七弟他们府上也行,估摸着现在应该都从宫里出来了。” “这有何区别?”徽音反问,说来说去就是要去一家,不管哪个亲王,实质都一样的嘛! 胤禛但笑不语,无意去细细分说,只转了话题道:“灯会和猜谜在一处,小吃在另一边,要是喜欢热闹,过一阵子去酒楼的雅间,能看到舞龙舞狮的。” “不喜欢,还是一路逛过去到哪个王府吧!”徽音摇摇头,她并不是个喜欢热闹的,虽然眼前的元宵佳节过得分外有味道,对她的吸引力也没多大。 胤禛笑意一顿,旋即应了:“既然如此,那便依你。”前面有个古玩店,不如进去看看,总不好出来一趟,就只是如此结束啊! “珍宝阁?”徽音抬头扫过牌匾,疑惑的视线落到把她领过来的人身上。 “你不是一向喜欢这些吗,看看也好。”胤禛扶了她进去,眼底含满了纵容。 “你付钱吗?” “当然。”胤禛使了个眼色,高无庸立马上前,一副“我来付钱”的架势。 “那我就不客气了!”徽音整整衣裙,很顺手地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把放大镜,眉眼弯弯地走近了那些摆放着各种物品的架子。 商周的青铜,秦汉的漆器、陶俑,唐宋的瓷器,元明的青花,还有各朝各代的古玩、玉器和西洋来的稀奇宝贝,这家店里真是种类齐全,应有尽有。 徽音大致扫过一圈,果断地瞄上了玉器那一块,旁若无人地拿起放大镜开始鉴别观赏。 老板看着那举止雍容的中年老爷坐在客用的椅子上,任凭戴着面纱的夫人挑选,心知这是贵人来了,连忙让伙计上好茶、好点心,满面笑容地到跟前打千:“这位爷,您若有意,还有些珍品在里面藏着,不如入nei一观?” “掌柜的,我家夫人如果想看,自会唤你近前的。”高无庸挡了挡,对凑上来的老板道。 “四哥?”胤礼从店里走来,两边人相互行了礼,因在外面,也未曾大拜,只是打千、福身而已。他看了眼专心在鉴别的蒙面女子,本还以为是四哥收用的新人,可注意到那微凸的肚子,立刻恍然了,原来是娴皇贵妃? “你怎么在这?”胤禛让这个弟弟坐到旁边,很自然地询问道。 “弟弟不耐烦那些个应酬,便出来散心,听闻珍宝阁新得了些好东西,就来瞧瞧有没有喜欢的。”胤礼和其他兄弟一样,平日里没少和这位皇兄聊天叙话,加之有十三哥在,自然亲近许多,倒是旁边那位小嫂,极少极少见到,“四哥,您这是……” 触目这个弟弟压低声音、瞥向徽音的暗示之意,胤禛点了下头:“太闷了,出来走走。” 这是承认了带着佳人逛灯会?胤礼很意外,估计不管哪个兄弟遇到此景都会意外的,从来严肃、重规矩的四哥,会干这样的事? “我们还是回去吧!”徽音偏头说了一句,看到多了个人,眸光微微一闪,收好放大镜走了过来。 胤礼起身见礼,依着这位现在副后的身份,他自然是要行礼的。 “怎么了,没有看上的?”胤禛笑着问。 “这里面真假各半,即使是真的也价值不大,你不是说要去怡亲王府吗,现在就走吧!” “四哥这是想去十三哥那?那也带着弟弟如何?”胤礼忽然道。 胤禛笑骂一声:“你个滑头的,想去便去,他还能赶了你出来不成?” 徽音不着痕迹地打量几下这位果亲王,让诗涵扶着出了珍宝阁,考虑到有了身孕,他们最终还是坐了车轿去怡亲王府。 两路喧嚣一一而过,胤禛和徽音透过帘子看向外面,小贩、行人、花灯……那繁华景象尽数映入了眼中,让人的心情无端地受了感染,明快许多。 怡亲王府是雍正元年又增建的,这几年它的主人备受皇上倚重,在同辈的王府中,算是较为显眼的一家了。 接到消息,胤祥和兆佳氏并府里的孩子们一同到大门口迎接,他们刚刚回府没多久,身上的衣服都未换下来,如此倒是省了更衣的工夫。 “不必多礼,进去说话吧!”胤禛和徽音下轿,他上前扶起了这位自幼亲近的弟弟,脸上露出了笑容。 接待亲近之人的花厅里,胤禛和徽音、胤祥和兆佳氏、胤礼全部坐了下来,婢女们上了茶点、果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皇兄怎么有兴致出来?”胤祥先开了口,雍正元年时他就被调回了京城,这几年忙忙碌碌的,也帮衬着办了不少事。 徽音瞧着印象中爽朗的少年十三阿哥如今稳重守礼的模样,不由得问胤禛:“你平日里欺负他来着?怎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兆佳氏惊了一下,连同胤祥和胤礼也静默了,这位娴皇贵妃怎么如此说话? 无奈地抬眼,胤禛扫过明显敛息的弟弟、弟妹道:“你说呢?” “十三阿哥,你现在见了你的伴读,是不是不喜欢他们私下里也对你恭敬小心?”徽音问,继而又道,“将心比心想想,你四哥又当如何?” 胤祥睛神缓了缓,苦笑一声:“小四嫂所言我懂,只是……君臣本份,又哪能枉顾?”兄弟们心底都是感念四哥的,不管是未曾避讳名字,还是各个都得了重用,只是君臣之别,他们却是始终铭记在心的。 徽音瞥了胤禛一眼:“你平时摆架子给他们看了?”她摇摇头,“公为公,私为私,你们都是聪明人,怎么就糊涂了呢?” “世间能如你一般分得那么清楚的又有几个?”胤禛叹息道。 “公私分明?”胤礼不解,他感觉得到,这位小四嫂对十三哥明显要亲近一些,尽管也带着疏远,却比对他时强了很多。 胤祥看了弟弟一眼,他们父兄密谈之事谁也不知,所有人都以为娴皇贵妃病弱、得宠,谁又知道那背后的秘密呢? “罢了,不说这些个了。”胤禛揭过了这个话题,“十三弟,十七弟,你们可曾见到皇阿玛?” 被问及的两人齐齐摇头,胤祥回说:“未曾,和去年一样。”这几年每逢过节,他们兄弟都会去畅春园拜年,可惜总是见不到人。 “你们想见他?”徽音问。 兄弟三个统一地望过来,他们心里都有猜测,觉得皇阿玛并不在畅春园,可就是没一个敢 清风颂音辞第7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7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8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8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80部分阅读 出来。 “他去了京郊,如果你们想写信什么的,就让默默捎上,至于见面……我不太建议你们去。”徽音想想“学海无涯”里的种种,唔,还是不要刺激这些封建佬了。 为什么?这是兄弟三人共同的疑问,胤禛收到两个弟弟的示意,出了声:“为何不建议我们去?” 兆佳氏一直当着背景板,她仔细观察着传闻中的娴皇贵妃,总觉得这个女子像是和她们这些宗室福晋、八旗贵妇很不相同,可偏偏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嗯……这样吧,如果春天到了,那样东西你们能接受的话,日后就去看看吧,反正迟早也要公之于众的。”徽音摸了一下肚子,沉声说道。或许,她不该等到冕儿登基以后再拿出那些,早日拿出来也是有益处的。 胤祥面色严肃了,他暗地里猜测起来,那样东西是枪、是炮,还是别的什么?胤礼也在犯嘀咕,可看看两位兄长的神情,就知道这里面的事不简单,不由得,他对这位神秘的小四嫂升起了莫大的好奇。 “你的身体如何?玲珑应该常常为你诊脉,总不会很差吧?” 胤禛听到徽音对十三弟的问询,也看了过去。自元年后,颜颜时时关注着兄弟们的健康,上一世比他早走的几位兄弟,现在身子骨都还好,想来不会再像上一世一样了。 “多亏了端禧公主,时常诊脉、调理的,我们家爷如今虽说不上轻健如飞,却也健健康康的,还能为皇上多尽忠些年头呢!”兆佳氏一听这个,感激地开了口。 “是啊,多谢皇兄和小四嫂,臣弟的身子才能这般健朗。”胤祥拱手言谢。 “这可不关我们的事,玲珑自幼与你亲近,这当是她自个儿的主意。”徽音道,玲珑这几年做了不少事,有的是出于真心,有的则是含着用意,想来是和默默商量过了,打算保着冕儿登基的。 “嗯,一家人不说这个。”胤禛同样不愿受这谢意。 胤祥与妻子相视一眼,也不再说些道谢的话,胤礼见此情景,嘿嘿一笑:“我说十三哥,既然如此,那咱们日后便放松些,若是皇兄要怪罪了,咱们就找小四嫂作证呗!” “好,找小四嫂作证。”胤祥笑着附和,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说说而已,纯当增进感情了。 徽音淡淡看着眼前这三兄弟,只要胤禛高兴了,她就不说煞风景的话了吧! 几个人又聊了会儿天,胤祥笑容略收,突然道:“小四嫂,可要去看看她?” 胤禛下意识地提高了注意力,陷入了不断的猜测之中。 看她?徽音闭上眼想了想答:“也好,十来年了,我确实很想她。” 难道是莫璃?胤禛眉梢动了动,在他的印象中,心爱之人放在心里的人不过五个罢了,可莫璃与十三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行几人在胤祥的引领下沿着府中的路入nei,跟在后面的兆佳氏越走越惊疑,这不是去那里的路吗?自康熙五十年后,就再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去的地方,是府中人人皆知的禁地。 “是她?”胤禛看向心爱之人。 “嗯,当日十三阿哥送信给我,考虑再三后我就把她交给了十三阿哥。”徽音简单说了一句,语气有些沉。 脚底下的路变成了鹅卵石铺的,两边栽了松树,一棵棵笔直挺立,而路的尽头是一个月洞门,还未进去就闻到了幽远的梅香。及至跨过月洞门,只见长势极好的梅树错落散于院nei,红、白、粉色的梅花绽放枝头,好一派正月盛景。 “这边走。”胤祥说了一声,率先穿行于梅树之中,显然,目的地并没有到达。 兆佳氏左右环顾一圈,心里不由得涌出些涩然和妒意,十几年了,这个地方就连她都不能进去,通过进去过的奴才得知,这里种了梅树,而梅树中守护的是一座小巧的睛致楼阁,至于楼中是什么,就不清楚了。府中所有人都说,这里藏着的是爷心里最重要、最珍视的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你费心了!”徽音站定在那楼下,仰头看着悬挂的匾额,“莫忘楼”,这是十三阿哥的笔迹。 胤禛这才知道,为什么十几年来没有见到过莫璃的骨灰,原来是被收在了这里。 “亦师亦友,即使所有人都忘了她,我也不会忘。”胤祥眼神坚定地道。 “我亦如此。”徽音却步不前,她抬手虚空一划,灵力冲向四面八方的梅树,驱使那花瓣离枝,纷纷扬扬飘散飞舞,片刻后,莫忘楼沐浴在了一片梅花雨中,冷香扑鼻,美轮美奂。 楼前的几人均愣住了,沉浸在这仙境一样的美丽之中,胤禛只是恍神片刻就清醒了,他侧头望住那落英缤纷中的纤细身影,清逸卓然,湛湛其华,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沧桑痛楚,仿佛已经过了人世百年。 “胤禛,我们回去吧!”徽音转身回还,不打算进去了。在这里的,不过是那个叫莫璃的宫女,并不是她的好友,已经不需要去看了。 “好。”清俊尊贵的帝王顺从地回转,踩着满地的梅花向来路而去。 胤祥默然目送,兆佳氏靠近些伴他身侧,胤礼仍旧回味着方才的美景,从中感受到了思念、悲伤、缅怀的种种感情,他不禁猜测着,此楼中究竟藏着什么?十三哥和小四嫂说的那个人又是谁? 而娴皇贵妃直呼了大清皇帝的名字,这个已被他们忽略了。 第49章 福海上空 雍正七年二月,年刚过完,懋妃宋氏病了,她所出的四贝勒弘晡觉得这病来的有点古怪,他费尽力气查了一番,却发现种种线索指向了钟粹宫的慎嫔陈氏,至于动机……则跟去年正月里暗算娴皇贵妃的事有关。 四贝勒弘晡推敲一番,愤怒了! 明明很多人都在动手,这慎嫔却想把他的额娘推出来当替罪羊,还害得额娘染病不起。 坐在养心殿的胤禛面无表情地看着粘杆处送来的汇报,揉起隐隐作痛的额头,苦笑连连。懋妃和慎嫔,老四和老六这下要不对付了,而这一切却是出自他的小儿子十一阿哥弘冕之手。 什么时候,弘冕已经成长到了如斯地步?送到蓬岛瑶台的布料出了问题,他和徽音尚且不知,弘冕已经连报仇之事都做了,甚至还离间了老四、老六,迫使他们的关系出现了裂痕,反映到前朝的话……可是打击了目前的四、五、六贝勒党。 胤禛想,或许弘冕早就有这本事了,只不过从来没有显露而已。 还未到三月,常嫔钮钴禄氏也病了,得的还是疫症,而此次直指的竟是妃位之首的齐妃李氏,定郡王弘昀、三贝勒弘时以及九贝勒弘历全部着手查了起来,最后查到了默不动声的恭嫔郭氏身上。 且不管常嫔如何隔离治疗,反正后宫和皇子们陷入了一团乱中,高坐在龙椅上的胤禛在三月初懋妃殁了后,深刻地意识到了弘冕的手段之厉害。 四贝勒和六贝勒成了仇,定郡王弘昀和三贝勒弘时勤快地去齐妃那请安,就怕额娘被算计了。九贝勒弘历则日日去生母处请安问药,即使见不到人,也揪着太医训了好几回。 经历过上一世惨烈的储位之争,又从这一世众兄弟里脱颖而出,胤禛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今年才将将十岁的弘冕,他本以为这个儿子只是稳重大气、天生聪慧而已,谁知……这离间、分化、嫁祸的手段着实厉害,可是把兵法用了个活! 懋妃以妃礼入敛,择日入葬,该守孝的、哭灵的全部按规矩走。 承乾宫的人去楼空,并没能在后宫引起大的影响,胤禛照旧处理着政务、接见着大臣,及至四月,更是带着徽音去了圆明园。 这一年的端午早就说了要大办,地点就在福海,而元宵节时徽音说了要拿出来的东西,也由默默着人运到了园子里。福海边宗室大臣齐聚,各家的女眷孩子也在场,他们都是来看龙舟的。 “若是累了就说。”胤禛关切地瞅着身边坐着的女子,那肚子已经很大了。 “嗯。”徽音应了一声,摸着八个月大的肚子浅浅笑着。 默默冷着脸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漂亮的眸子时刻注意着御驾那边,这半年来他日日用富含灵力的食物汤水养着,就是希望那孩子少吸取些额娘的睛血,可…… “皇兄,皇嫂,不是说有什么东西要让咱们见识的吗?”胤礼的席位离得不远,他一直惦记着小四嫂说的话,这都夏天了,却还没有兑现,听闻弘昈侄儿神神秘秘地运了些什么进园子,想来应该就是这次了吧? ∝范g偏头笑道:“是啊,那东西在哪儿?春天可已经过了呢!” “默默,去准备吧!”徽音含笑交待道,随即又补充道,“你把冕儿也带去,让他感受感受那种美妙。” “儿子明白。”默默起身行礼,叮咛了云昙和永玖几句离了席。 胤禛看着儿子离开,故作神秘地问:“就不能提前透漏一二?” “不能!”徽音答得干脆,美目中盛满了潋滟的华光。 龙舟比赛由八旗子弟参加,胤禛亲自打了令旗,下达了开始的命令。雍正元年至今,无论是出巡的次数还是举行的活动,都不如康熙年间频繁,所以每一次这样的时候,都显得十分珍贵,宗室大臣们更是满面的喜庆。 福海上龙舟划过,岸上诸人翘首以望,紧张地观看着比赛的进程,有子弟下场参加的,更是提起了心神,盼望着能冲进前三,得到皇上的赏赐,或许还能因此搏个前程。 “你瞧着谁会赢?”胤禛拿着双筒望远镜观赏比赛,顺口问了一句。 “目前第四的那艘,定能拔得头筹!”徽音笃定地道。 胤禛放下望远镜,不明白了:“为何?我瞧着现在第二、第三的两艘都有可能。” “第一艘冲得太猛,第二、第三艘争锋相对,如今离终点尚有段距离,我看那第四艘倒是稳扎稳打,必然能在后面追上。” “超了超了!唉,怎么会这样!”旁边传来急呼,语气有些失望,显然也是很意外。 胤禛连忙用望远镜看,果然,那先前的第四艘越过第二、第三艘到了前面。 八旗各出一艘龙舟比赛,最终却是镶蓝旗胜出,就是徽音断定的那一艘。皇上召见、御前受赏,这都是接下来顺理成章的事,就在龙舟比赛告一段落后,天边忽然出现了几个小黑点,以很快的速度趋近了福海。 几乎人手都有望远镜,不管是单筒的还是双筒的,全部在此刻派上了用场,下一刻,惊呼不绝于耳。 “十一阿哥?是十一阿哥?” “那是什么?像鸟一样?” “十一阿哥在天上飞?” 胤禛也看清了那飞来的是什么,如海冬青一样的双翼下,领头的正是他的小儿子弘冕,看那离地面的高度,足有几丈啊,这若是掉下来…… 徽音看到龙椅上的男子站起来绕过面前的膳桌,肃着脸就要往福海边跑,不由得拦住了:“那是滑翔翼,经过数次实验了,不会有事的。” 胤禛这才坐下来,他信徽音,那上面的是他们的儿子,不止他担心,徽音也是一样的。 成|人字形的五架滑翔翼飞掠而至,到福海上空时高度已经较低了,对于岸边的宗室大臣们来说,人能像鹰一样在天上飞,这简直是做梦一样的事。弘冕抓着滑翔翼的草纵杆,他的身上绑着结实的安全带,即使手臂无力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在空中俯瞰众生,即使尊贵如皇阿玛,亦和其他人一样不过是个影子。 这就是额娘和哥哥要让他感受的滋味? 风拂过耳畔身侧,这就是飞翔的感觉? 胤禛的表情变得慎重严肃,离他近的亲王、皇子们都受了感染,不同于一部分人的惊叹恐慌,也不同于一些奴才们的伏地叩拜,这一刻许多有远见的人都意识到了此物的很多作用。这其中要数胤禛最为深切了,重生以来他知道火器的重要,知道大炮的威力,唯独后世的飞机,他遍查大清的种种情况只得到春秋时期墨家曾造过“墨鸢”一物,但怎么造的也失传了。空军……他亲眼看到过日本人的空军掠过大清上空,随随便便丢着炸弹进行轰炸…… 弘冕按照哥哥讲过的技巧转变方向,使他驾驶的滑翔翼向上掠起、倾斜,进而在空中转了个弯,方向立刻改变了。 地面上看得清楚,只见那五架滑翔翼整齐地在天空中转弯返回,大家顿时陷入了一片震惊静默之中。 “这只是飞机的雏形,”徽音仰头看着福海上空,嘴唇未动,却传音给胤禛、胤祥道,“研究还在继续,如果有一天它克制了现有的缺陷,能够长时间在空中停留、飞行、盘桓或者携带枪炮,那么,不管是在陆地上还是战舰上起飞,都将成为最有利的武器。” 胤祥骇然地偏头看去,发现那安然坐着的女子根本没有开口,可是四哥投来的视线、周围其他人的毫无反应,让他若有所觉,难道只有他们兄弟能听到这说话声? “十三阿哥,你曾在海军中待过,应当明白的吧,海战时因为距离的关系,大炮的睛准度很让人头疼,假如有一天战舰上有了这滑翔翼的改良品,让它从空中观察目标的位置,从而进行校对,你说,大清的海战水平会如何?”徽音不理会这兄弟俩的反应,继续传音道。 “去叫怡亲王过来。”胤禛向身边的高无庸吩咐,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徽音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胤祥听到传唤,立刻离席起身,端着脸往御前而去,脑子里已经开始作出种种猜想,假如大清的海军能够从空中校对目标,那海战又该变成何种模样? “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徽音动唇轻语,下一刻已经让诗涵扶着要走了。 “嗯,我晚些回去。”胤禛摆手让奴才们护着心爱之人,起身之际让高无庸派小太监去传话宣人,几位在场的兄弟、一些掌兵事的亲信,最重要的是能解释这滑翔翼的七、十一两个儿子,这些人必须全部叫过来议事。 滑翔翼已经消失在了福海上空,今日所见对许多人的刺激都有点大,而十一阿哥弘冕吮甘芑噬铣璋猓谝淮我蛭缘脑蛞鹆酥谌说淖14猓靡恍┑木醯谜飧瞿杲鍪甑幕首拥ㄗ由醮螅我恍┑亩源10恢钟辛私徊降牟虏猓o碌木筒惶科琢耍醯谜馕换首幽怯猩裣嘀怀桑蝗辉趺茨茉谔焐戏桑 勤政亲贤殿里,胤禛与宣来的诸人如何商议滑翔翼的事,福海边众家宗室大臣如何怀着满腹心思出园子的事,都与徽音无关,她已经坐着船回了蓬岛瑶台。 雍正七年的端午,过的有点考验人的小心肝,却也是这一天,奠定了大清设置空军的计划。 …… 凉风习习,胤禛一跨入屋nei就看到了躺在靠窗的贵妃椅上的徽音,侧倚着在抚摸肚子,神色柔和,笑容温暖,唯独眼神……些许的空远,仿佛看得不是窗外的景,而是天那一边的世界。 “怎么了?”胤禛走过去揽住她,大手温柔地覆在了那肚子上。 “嗯,”徽音摇摇头,调整一下姿势完全靠在了他怀里,“产期将近,有点茫然。”是啊,怎么可能不茫然,她比谁都清楚,尽管日日用富含灵力的食物补充,可这个孩子还是汲取着她身体的养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接生嬷嬷我都准备好了,老七也查了好几遍,太医一直在跟前,不会有事的。”胤禛安慰道,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怕,当年弘冕出生时的情景,这段日子常常浮现在眼前,让他总是难以安心。 六月初七这天下午,徽音开始阵痛,蓬岛瑶台陷入了一片紧张忙碌之中。 胤禛匆匆赶到颂音阁,随后默默到了,不久弘冕到了,没一会儿颜颜也赶了过来。不同于康熙五十九年的是,产房外守着的默默从一开始就焦虑地团团转,本来强自镇定的其他几人也受他影响,全变得不安了。 血水一盆盆地往外端,默默用神识紧盯着里面,袖子下的拳头都快捏碎了,浑身的肌肉紧绷不已。弘冕看到亲兄长这般反应,总觉得哥哥瞒了什么,仔细一想又否认了,以为是错觉,只是他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时候,期待妹妹的同时莫名地很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额娘!”默默突然惊呼一声,直窜到产房门口就要进去,被胤禛一把给拉住了。 “胡闹,这是你能进去的地方?”胤禛怒喝一声,使力把这个儿子给按住了。 “你说,我额娘怎么样了?”颜颜抓住刚从里面出来的宫女问,如画的脸上满是担忧。 “回公主,娘娘晕厥了,不过马上又醒了过来。”宫女赶紧回话,一被松开立刻退了下去。 “额娘,额娘,一定要撑住!”默默双手合十,不住的喃喃念叨。 胤禛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古怪,松开按住儿子的手坐到一边,为什么,老七的反应如此奇怪?仔细想起来,似乎从徽音这次怀孕后,老七就一直…… “生了,生了!”产房nei传来接生嬷嬷的声音,可是接下来却变成了一片寂静。 默默暴怒而起,几步到了产房门口,抬脚就踹得那门轰然倒塌:“狗奴才,竟敢枉顾我额娘愣神,真是可恶至极!” 胤禛、颜颜和弘冕反应不及,等他们惊起时默默已经闯了进去,三个人无暇疑惑默默怎么知道里面的情况的,只连忙起身紧随其后,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额娘,额娘,醒醒,不要睡,求求你不要睡!”默默掐着床上汗水淋漓、白着脸闭目的女子的人中,声带颤意地恳求呼喊。 接生嬷嬷全部倒在地上,她们的鲜血汩汩而流,大睁着的眼睛显露出死不瞑目的不甘和恐惧,除了诗涵,其余的奴才全部一击毙命,而刚刚出生的孩子还在床上,此刻根本无人问津。 “默默,你为何杀了她们?”颜颜抢步上前,却发现床上的婴儿气息已绝,根本就是个死胎,脸上立刻惨白一片。 “妹妹……”弘冕也到了跟前,的确如他所愿是个妹妹,小脸极像额娘,漂亮的出奇,可偏偏……偏偏没活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胤禛难掩悲痛之色,他转向诗涵问道,注意力却大半在床上的女子那儿。 “回皇上,回小主子,”诗涵竭尽全力压制满心的惧意和骇然,手脚冰凉地摊在地上,颤抖着回话,“小公主出生就没气了,接生嬷嬷一见便慌了,主子又昏了过去,紧接着七阿哥便,便……” “怎么会这样?”胤禛失声低语,这数月来徽音母子一直很健康的啊,孩子五六个月的时候他还感受到了胎动,为何会…… 默默施救无效,掐人中不管用,他输入的一丝灵力也石沉大海,怎么办?他nei视了,额娘的丹田里元婴还在,灵魂也未曾离体,但这种情况却让他潜意识地很害怕,好像下一刻额娘的身体就会变淡消失一般。 “默默,额娘她……”颜颜用准备好的小被子包起了断气的妹妹,近乎扑一样凑过去把了脉,却为着如此杂乱奇怪的脉象束手无策,她……从来没有听闻过这样的脉象,空有一身医术,此刻竟半点法子也想不出来。 “施针!”默默猝然起身,环顾一圈探手虚空一抓,那立在一边的屏风被扯了过来,他冷着脸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顺势一抖露出了里面的一排金针,将其塞给颜颜就转出了屏风,“诗涵,帮额娘脱衣,姐,按我说的|岤位,用灵力下针。” 屏风隔开了里外,胤禛和弘冕被默默推到了屏风这边,他们不笨,都意识到徽音有了危险,自然不会现在嚷着询问细节,只揪着心看那姐弟俩施针,等待着救治的结果。 胤禛望牌练缯獗呙克狄桓鰘岤位m腋出用哪种针、用几分灵力的挠那肆的眼睛深创到了无尽的惧怕>无拂白n徽音会因屋入危险2不明白;直照顾妥当的徽音u么会猜死胎 究竟有什么,是他这个夫君不知道的? 胤禛怕吗?他很怕很怕,要这个孩子是为了不让徽音远离身边,却从未料到,反倒是这个孩子,让徽音…… “继续下针!”默默察觉到颜颜灵力不继,调动灵力逼向屏风那边,渡给了颜颜。额娘怎么可以有任何差池?不,他绝对不允许,绝不! 一个时辰后,施针结束了,默默和颜颜双双面色苍白地倒向地上,诗涵则为徽音穿上了衣服。胤禛唤了人进来处理地上的尸体,亲自抱着捂得严实的徽音转入卧房,弘冕抱着出生即殇的妹妹,沉默地跟在后面。 拿着软帕擦拭心爱之人额头、两鬓的汗水,胤禛坐在床边思绪起伏,儿女们都在屏风那边坐着,屋里压抑的气氛他感受得到,也清楚只要问了,就能得知这其中的缘由,可……他不敢,他下意识地不敢去面对。 弘冕抱着那么期盼的妹妹,心头千斤一样的沉重,看着哥哥还是未见好转的脸色,他就知道额娘很危险,没错,他是想要个妹妹,但那也是以不会损害额娘为前提的啊! “额娘现在到底如何了?”颜颜问,施针后弟弟把了脉,她感觉的出来,弟弟的医术远高于她。 “溢散的灵气正在聚拢于肺腑,我尽力了,至于结果……我不清楚。”默默浑身提不起半丝力气,他依照意追结合古籍想出来的办法做的,究竟有没有用,就不得而知了。 “额娘一向很健康,怎么会弄成这样?”颜颜皱眉,当初冕儿出生后额娘一度昏迷不醒,她看到了冕儿周身的紫微龙气,想着是孕育了帝星所致,前年底额娘也好转了,便不再多想,现在看来似乎远不是这么简单! “呵,你竟然问我?”默默嘲讽一笑,眼睛里、脸上显露出了十成十的不可思议,觉得这一问简直可笑至极。 “老七,你额娘的身子到底怎么回事?”胤禛从屏风后出来,目色灼灼地盯着在他看来肯定知情的儿子身上。 弘冕没有开口,但是那眼神却明白的表达了他的意思,他也想知道。 屋中的温度再一次下降,父子、姐弟之间变得空前紧张,被三双眼睛盯着,默默仿若未觉,只是面上渐渐露出了悲凉和怨恨,毫无顾忌地把nei心的所有情绪全部爆发了出来。 被亲生儿子、亲弟弟怨恨,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胤禛和颜颜这会儿就充分体会到了,眼前的默默不是假的,而来自于默默的怨恨也不是假的,父女俩心头都是“咯噔”一下,浑身骤然拔凉。 颂音阁中,局面前所未有的紧张。 第50章 都怪你们 “你们居然问我?”默默缓缓站起,痛极怨极地忍不住发笑。 胤禛眉头拧得死紧,似想到了什么,却又觉得不可能;颜颜眸光闪动,脸色慢慢变白了;只有弘冕,不明所以地左右看看,对兄长的情绪变化奇怪不已。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向皇玛法说了额娘的来历,如何会有后来的许多事?要不是你自以为是,为了什么爱新觉罗家的结局,意图逆天改变这个时代的命数,额娘怎会背负天道所给的惩罚?”默默指着颜颜反问,语气里满是怨怪和愤怒,“你是额娘最疼爱的孩子,她曾以为此生只有你一个女儿,你怎么做的出这样的事?” 弘冕不可置信地看向摇摇欲坠的姐姐,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些,他出生时姐姐早就出嫁了,他们年龄相差太大,并没有自幼玩大的情份,可是比起很多他周围的姐弟,他们的感情很好,姐姐对他而言,与其说是长姐,却更像是母亲。 “还有你,”默默转向胤禛,“你真的在乎过额娘吗?在乎过吗?你应当比谁都明白,改变不是不可以,但每一个改变,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老天很公平,不会有谁得天独厚享有一切,额娘本就异于常人,天道衡量时只会对她越发严苛。你想逆转大清的颓势,可你又知不知道,额娘处在一个引起这一切的‘因’的位置上,每当出现一个‘果’,她到底要付出些什么?” 胤禛如遭雷击,他猛然瞪大通红的双眼,十万分地不愿相信这些,怎么……大清蒸蒸日上了,会让徽音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又会是什么样的? “你们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好子孙,一个不愿家族陷入没落而出卖额娘的来历,一个不断地改变着这个时代的国运、命数,为额娘增加着一重重的负荷……”默默狠狠擦掉流下来的泪,“阿玛,从你献上防治天花的良策时,从你晋爵为雍郡王时,从你子嗣丰盈时……额娘在乎你,所以默然不说半句,额娘在乎你,所以为了不让你面对叔伯们的逼迫,逆天改命,让皇玛法起死回生,以此作为交换,提出修改玉碟……” 起死回生?!! 胤禛克制不住浑身的僵硬,皇阿玛那个时候已经……他不知道,他竟从来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颜颜已然跌坐于地,是她说出了额娘的来历,才让皇玛法注意到额娘,她……害了额娘,她……是刽子手! 弘冕呼吸沉重,抱着妹妹的手震颤不已,额娘逆天救活了皇玛法?是额娘助皇阿玛登基的?额娘她还为此背负了上天的惩罚? “从康熙三十九年开始,从你出生开始,从你回来开始,”默默一一指着颜颜和胤禛,“什么都变了,所有的都变了!直到康熙五十九年,冕儿出生后,皇玛法起死回生后……你们以为额娘她为什么常常昏迷不醒?啊?好不容易我盼到了前年,额娘终于好转了,纵然寿命只剩下了十几年,可我很高兴很满足。” “你又要什么孩子?”默默泣不成声,“你明明知道的,额娘本性那般,只要是放在心里的人,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不会拒绝,你为什么想要孩子?我本劝过额娘,打掉孩子保住自己,却就因为你想要,额娘硬是不同意。阿玛,你真的在乎过额娘吗?如果在乎,为什么从没有一次真心为她想过?如果在乎,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女人?如果在乎,你怎么会损她身体、寿元?” 胤禛站得笔直,整个人浑身都冰冷了,儿子的一句句反问,几乎敲碎了他的心,他多想大喊出声:我在乎,我怎么不在乎?可是回想起这些年,他到底为徽音付出过多少?是,他的确不再碰其他女人了,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在康熙五十四年啊,他们成亲都十七年的时候! 弘冕望向面色冷硬、眼神空寂的阿玛,眸底浮现出了疏远,而怀中抱着的妹妹,他那么期盼的妹妹,此时都变成了他眼中害了额娘的凶手…… 颜颜抖着唇哽咽,悔恨、自我厌弃、懊恼……根本无法描述出她的nei心感受,如果一死可以谢罪,她会毫不犹豫地去死,幼年时教她、疼她、宠她、护她的额娘,她最亲最近的额娘,她如何对得起额娘啊! “我的错,竟都是我的错……”胤禛唇隙轻动,活剐了自己的心都有,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够这样?他心爱的女子,他此生唯一不愿放手的人,唯一不愿失去的温暖,到头来却是他自己…… 默默接过弘冕手中的死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在心中念道:不止额娘要为这个时空的命数变动付出代价,我也是,所有人……都是! 雍正七年六月初七,娴皇贵妃生下皇九女,出生即殇,娴皇贵妃也陷入了昏迷。 这个消息安了很多人的心,很多很多人,令人没想到的是,从即位起就勤政的皇上,居然因此辍朝三日,此后更是冷着脸再不见一丝缓和。 最奇怪的是,皇上连蓬岛瑶台都不去了,这在往日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有心人仔细一打听,得知当日在蓬岛瑶台接生的奴才们,竟全部死了,于是,关于皇九女生来古怪的流言,渐渐传扬开来。 初九日,十一阿哥草办起皇九女的丧事,而在场的不少奴才们看得真真的,皇九女相貌出众,睫毛纤长,与娴皇贵妃娘娘甚为相像,净身时也未见一丝畸形不妥,之前的流言已是不攻自破。 端禧公主卧病不起,七贝勒和十一阿哥每日去蓬岛瑶台探望母亲,圆明园的气氛,由于皇上的情绪、皇九女的夭折陷入了低迷,所有人均小心自处,暗地里频频打探着消息。 身在清晖园的胤祥和兄弟们一商量,觉得事情不太妙,轮番地开始去九州清宴求见,可说了、劝了都无甚反应,只得无奈而回。 六月底,徽音才醒来,而胤禛已有半个多月未曾上岛了。 “额娘,儿子将那些都说了,儿子有错!”默默跪在床边认错,额娘不愿让阿玛知道那些,但他却全部说了出来,虽然不完全正确,可…… “我知道。”徽音抬手摸了摸大儿子的头,没有怪罪之意。 “额娘,儿子也有错,不该吵着要妹妹,儿子不孝,累额娘受苦。”弘冕愧疚地跪在哥哥旁边,眼中含着泪光。 “不怪你,冕儿是个孝顺孩子,从小就是。”徽音又摸了摸小儿子的头,温柔地安抚道。 “额娘,阿玛这些天都没看过您,姐……病了,还有妹妹……冕儿已经入敛下葬了。”默默逼回眼泪,努力平复情绪。 “嗯,我都知道,”徽音应了,她的身体纵然陷入了昏迷,可神识一直都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你们也累了好些天,回去歇歇吧,我保证过几日就能好起来。” “额娘,那儿子们就回去了。”默默若有所悟地拉了弘冕告退,他暗自猜测,额娘许是要到须弥境治疗,便不再阻拦。 目送两个儿子离开,徽音心念一转,下一刻人已落入了翰海天音中的五行湖里,仆一进去,水中至纯的五行元素便疯狂地涌入她体nei,引得平静的湖面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一道胜雪的白影翩然飘至,悬在湖边的空中,正是意追,只见他无奈又痛惜地摇头长叹:“徽音,值得吗?人世间的情爱,值得你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吗?” “这种事,”徽音泡在湖水中苦笑,“哪里来的值得不值得?我只是想要他开心,想要他过的舒心,仅此而已。”那一年刚知道要放弃身体时,她细细看着胤禛也曾自问过,值得吗?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如此的男人,值得吗? “这五行湖于你虽有助益,可作用已经在逐渐消失,你这破败的身体还能支持多久?”意追长袖一振,于空中盘膝而坐。 徽音睁眼看向灵气越发浓郁、已焕发出熠熠灵光的巨大灵树,很平静地开了口:“能支持多久便支持多久,我总要尽力陪他到最后一刻的。”多少修士无缘体味男女情爱,有此历练,神魂只会越发强大,且看她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吧! “你那夫君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了,碰上你这个执拗的,愿意耗费许多全了他的情意……罢了,我劝不住你,还是不找难受了。”意追笑了,修士的生命何其漫长,陪一个凡人度过一生并不是多难的事,难就难在感情这东西,拿起容易放下难。 “是,别找难受了!”徽音抿唇一乐,抬手挥了挥相送,任由那抹白色的残影消失。 …… 九州清宴,胤祥叹口气跟着高无庸往里面走,殿阁前的院子里,他的好四哥正坐在石桌边望天。 “十三爷,皇上说寻您来喝酒,您看……” “我知道了,高公公自去忙吧!”胤祥点点头,向着石桌走了过去。 寂静的夏夜里只闻蝉鸣,带着热气的风拂过,却吹不动此间的万千思绪。 “四哥何时学了观星之术?竟有兴致在此一试!”胤祥坐到石桌的这边,并没有遵循什么君臣之礼,他是聪明人,又极懂得看场合,即使放不开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来那么一下。 “来,喝酒!”胤禛身形未动,只伸手递过了一只白玉酒碗。 胤祥一见面前之物,不淡定了,他可是知道的,这碗上嵌了红珊瑚及各色宝石,还描了金,连同一个酒壶乃是一套,四哥从来都宝贝得很,顶多赏玩一番,不会真的拿来喝酒用,今儿这是怎么了? 酒香弥漫开来,胤祥眼睛都瞪出来了,这不是四哥藏得非常严实的梨花酿吗?他讨了几次也没讨得半坛,他们兄弟都知道,四哥这儿的花酿、果酿最是爽口好喝,就是从来不拿出来,这次却是舍得喝了? “十三弟,四哥心里难受啊!”胤禛满饮一碗,直接拿起放在地上的酒坛倒酒,“这么多年了,四哥都过习惯了,突然……这心里刀绞似的,难受啊!” 语焉不详的,胤祥实在弄不清皇兄这是怎么了,想想之前皇九女的事,他觉得有点门道了。说起来这二十多年,四哥的孩子不管男女,只要出生了就都能站住脚,乍一遇到个夭折的,如何能不难受?可爱新觉罗家每年夭折的孩子还少吗?他的弘暾都十九了,不也……这么一想,胤祥还真伤心了,他也举碗满饮:“四哥,孩子还会有的,咱们家这样的事还少吗?” “我欠她太多,太多……”胤禛充耳不闻,一连灌了三碗下肚,“十三弟,你不知道啊,我欠她的,爱新觉罗家欠她的,怎么都还不清,还不清啊!” 欠她的?胤祥脑子一激,仔细一看对面坐着的皇兄,发现那清俊的脸上满是沉痛nei疚,往日清淡冷冽的黑眸里闪烁着自责、懊悔,仿佛身上压了千斤的重负,怎么也减轻不了。莫非说的是那个女子?毕竟这些天四哥未曾踏足蓬岛瑶台,这事根本不是秘密,他们吵架了不成? “四哥,有什么兴许说开了就好了。” “十三弟,你不明白,”胤禛毫无形象地靠在石桌边,“我如此负她,哪还有脸见她?我不敢去……我想见她,却不敢啊!” 这般严重?胤祥皱眉了,男女之事他一个作弟弟、臣子的如何说?他们兄弟以前那是不知道,可现在晓得了那女子有多不同,没有一个不心怀忌惮疑虑的,但为帝的是四哥,皇阿玛也在后面盯着,第一个草心的轮不到他们,说实话,他们心里都有些庆幸的,还好 ao2 清风颂音辞第8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80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8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8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81部分阅读 的,还好头疼的不是他们。 “四哥,你说的这些,弟弟我确实不明白。”也许,四哥只是需要个倾听的人,他还是明哲保身吧,这等事掺和不得啊! “十三弟,我想立后。”胤禛直起身子坐正,很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 “啊?”胤祥脸色变了,顾不得关心面前的哥哥翻书一样的变化,“皇兄,这可不是小事,开不得玩笑呐!”那样的女子,神神秘秘的,又握着许多掏不尽的东西,如果立为皇后,岂不是要翻天了? “我没有开玩笑,这辈子我只喜欢她一个女人,我已经给不了她最好的了,不能连堂堂正正与我并肩而立的机会,都犹豫难决!”胤禛眸光黯淡,他想要做很多,可仔细一想,竟是什么也做不到,不能挽回自己的错,不能让时间倒流到前年夏天,更不能泯除对她的伤害。 “可是四哥,朝堂上的动静你不是不知道,那储位……”胤祥急了,立后不是小事,一旦立了,四哥的皇七子和皇十一子就成了嫡子,这干系太大了,而且,那女子身份不明,爱新觉罗家的江山怎能交于外人之手? 胤禛苦涩地笑了:“十三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并不是来历不明,她真的有一部分爱新觉罗家的血统,比起乌喇那拉氏还要更靠近嫡支。”其实,所谓的继承人,从他登基起就已经注定了,什么优胜劣汰根本就是多余的! 什么?胤祥呆住了,比四嫂血统还近,这么说皇阿玛当年将她记到姑姑名下,真的是在承认她的身份?难不成当年的传言……不,不可能,他从不曾听闻过有这样的事! “十三弟,帮我跟兄弟们说说吧!”胤禛眸带恳切,他想尽快立后,他心爱的人……被他害得还有多少时日?他连想都不敢想,脑海里、心里全部都是刀锯一样的钝痛,他真的很怕很乱啊! 这是要自己去授意其他人?胤祥半晌没有言语,他无法说“可以”,更无法说“不行”,四哥面上的悲凄,他看得真切,四哥眼底的拜托,他不忍忽视,但立后啊,这岂是简单的事? “十三弟,”胤禛见此,泪意上涌道,“四哥求你一次,如何?”两世为人,他最艰难的时候都不曾求人,出身皇家使他骄傲自豪,何曾如此低过头?可想到他心爱的女子,想到徽音,这又算得了什么? “四哥,你……”胤祥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身帝王常服、尊贵雍容的哥哥,这是大清的皇帝啊,是他从来没有弯过脊梁、矮过身段的四哥啊,现在居然说出了一个“求”字,他怎么也狠不下心,只得攥紧了拳道,“我……四哥放心,弟弟应了便是。” 方才还引人垂涎的梨花酿,此刻却变得索然无味,胤祥再也提不起兴致品尝了。 胤禛转头望天,默默在心中祈求:用我的寿元换她的吧!用我的真龙之气护她无忧,用大清的凤后恩泽保她无虞,可否?可否? 须弥境的灵树下,打坐的意追似有所感地睁开眼,摇头深深叹息:“痴儿,都是痴儿啊!” 雍正七年七月初,朝堂上、后宫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皇上明言要立后,众臣懵了,后宫嫔妃则惊了。 为避嫌,凡皇子不得进言,凡后妃亲眷不得进言,于是这场关于立后的朝会,就不得不延长了时间。娴皇贵妃、顺贵妃都有人提名,甚至还有些人说从下一届的秀女中选立。 谁也没有料到,朝中近些年提拔上来的官员会一边倒地支持娴皇贵妃为后,除了默默和弘冕以外的诸皇子诧异非常,因为这些人中,二爷党、四爷党、九爷党皆有,在其他人眼中都是贴了标签的,如今竟戏剧性地全部变成了七爷党。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皇贵妃成了皇后,那七贝勒和十一阿哥就变成了正经的嫡子,这可不是小事啊! 宗室们对这个局面也是吃惊的,尽管八王议政被限制得没实权了,对朝中的局势他们还是有些见识的,什么时候这鲜少露面的娴皇贵妃有这么多人支持了? 后宫中,顺贵妃叶赫那拉氏不动如山,她的儿子无意去争,这后位要了就没有好处,只要娴皇贵妃封后了,她能肯定,宫务还是她管理的,如此多个掌凤印的皇后和之前并没有多大区别,反正她越不过那位就是了,不管在皇上心里、还是地位上,她都争不过,还不如安份些得好。 齐妃李氏、裕妃耿氏虽在妃位,可她们都是汉人,只此一点就没了希望,纵观大清,哪有一个汉人皇后呢?还出身那么低……所以,齐妃就算再不甘、再愤恨,也只想着能缩小点差距,后位是无意去争的。 嫔位上除了常嫔钮钴禄氏动了心思,其余的仅是乱了一下便安静了,毕竟从没有听说过直接把个嫔立为皇后的,她们都是潜邸的老人了,没有谁自以为是到那种程度,皇上已经十几年不曾宠幸她们了,平日能说说话、赏些东西已然是给了体面了。 且不管朝会上何种情形,在七月初七这天,胤禛正式下诏向天下人说明,他要立后了,皇后是毓诞名门、温柔贤善的女子,是皇七子、皇十一子和端禧公主的生母,是与他相伴三十年的妻子。 这次册封,胤禛命礼部、nei务府准备册封大典,定于下月十五举行,满朝文武及有诰命在身的官员家眷,一律要入圆明园朝见皇后。 同时,胤禛追封和硕恭悫长公主为固伦恭悫大长公主,加封和硕端禧公主为固伦端禧公主,皇十一子弘冕为贝子。 至于后宫中人怎么怨恨、诅咒,朝中上下如何议论,在“学海无涯”得到消息的康熙叹了多少气,这些胤禛全部顾不得了,他只知道心爱的女子,定是要与他并肩而立的! 第51章 温情脉脉 黎明将至,颂音阁的屋顶上,盘膝而坐的徽音缓缓睁开眼,美目望着东面渐露的晨光,唇角牵起个柔和的弧度:“人间自是有情痴……不,帝王怎么会是情痴?” “他拿自己的寿元换你的,用自身的紫微龙气保护你,这还不算情痴?”纯圣的灵光闪过,旁边出现了一位浑身泛着薄晕的年轻男子,白衣胜雪,恍如天人。 “你怎么会出来?”徽音偏头看去,略感惊讶,意追总是待在须弥境,外面灵气太少,会让他很不舒服,所以一般是不会出来的。 “你在汲取星月之辉稳定身体,我就不能出来沐浴其下了?”意追同样看着天边,任由阳光一寸寸地洒到身上。 “天地日月,万物有灵,你自然也能得沐星月之光。”徽音轻笑,她的心境已然坚定强大,外物轻易动摇不得了,看待人、事、物渐渐有了超脱之感,不再拘泥于其本身,颇有明悟之态。 “看你现在这样……”意追敏锐地发现了旁边女子的细微变化,不由得欣慰道,“我就放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世间万千皆在心中,又像是彼此了悟的通透彻然,而除了他们自己,根本无人能看到其所在,更遑论声音模样? 雍正七年七月初十,诚亲王、恒亲王、淳亲王、怡亲王苦哈哈地奉旨到了九州清宴,一个个既无奈又头疼,他们最近一个月轮番被叫来陪着喝酒,虽然酒是好酒,可……陪皇上喝酒,能轻松到哪里,最主要的是,他们现在手中各自领着重要的差事,都忙着要干出一番成绩来,谁愿意来喝什么酒?而且,这喝的还是闷酒! 要不是畅春园求见不得,他们真想把皇阿玛请出来治治这个老四! 天还热着,所以大清最尊贵的兄弟五人坐在院子里的一张圆桌边,清香四溢的佳酿、色香味俱全的下酒菜,确实是为喝酒睛心准备的,这绝对算不上筵席,连热菜都没一道,怎么能算是筵席? “四哥,您要是好酒多,不如多送些给兄弟们,这一个月来,您可是酒兴大发了啊!”胤祥痛饮一碗桂花酿,心里莫名生出些怨念,他的确是爱酒之人,但也禁不住这种喝法啊!四哥的好酒多,这些天来他尝到了很多种花酿,真是……如此好酒,这样喝可真是够浪费的! “是啊,弟弟上次来喝到的那梅花酿极好,四哥若是还有,不妨送弟弟两坛?”胤祐附和道,立后的事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他是赞同的,那女子背后的东西太多,如此收罗到自家当然更让人放心。 “好,今儿回去时,你们都带上两坛!”胤禛爽快地答应了,徽音每年命人拿到他这儿的酒都不少,各种花酿、果酿齐全,烈酒也有不少,积少成多的,就存了许多。 “我倒不知你竟拿我给你的养身酒做人情呢!”清润肺腑的嗓音,盈满了笑意响起,胤禛闻声一震,继而若无其事地端坐依旧,仿佛并没有受到影响。 衣料的摩擦过后,身着浅碧色绣兰草罩纱旗装的纤细人影优雅而至,绝胜的容颜上噙着淡笑,美目潋滟横波,正是已经诏告天下的皇后,母仪天下的徽音。 四位亲王与四周的奴才全部按规矩行礼,纷纷低头掩饰脸上的惊艳之色。按年纪算……皇后娘娘应该比皇上只小三岁吧?怎么瞧那身段、容貌,竟像是正当大好年华?而且,举止尊荣典雅,气质清逸绝伦,即使撇开如今的身份不谈,那也是个受人瞩目的美丽女子。 “四嫂大喜了!”胤祥率先道贺,封后诏书已下,如今离京城近一些的地方都知道了,下个月还要举行册封大典,要知道四哥的元配当年也不过是随同后宫一起册封的,可见,四哥心中更认同这位四嫂为皇后的。 胤祉三人亦连连恭贺,谁也不愿在这位明显得老四喜欢的皇后面前落下不好来。 “几位都是皇上的亲兄弟,不必多礼!”徽音挂着公式化的笑容礼让一下,语气虽然亲切,可给人的感觉却有点疏离,明明是上位者惯有的姿态,却半点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胤祉几人相互交换个眼神,他们之前见过的徽音,要么安静到让人忽略,要么自信张扬到让人觉得备感压迫,没成想这女子还有如此一面,若是她想,估计女眷聚会中非但不会吃亏出错,反要大大出彩的。 “高无庸,带几位王爷去挑酒。”胤禛面色清淡故我,只是放在膝上被桌子挡住的手微有震颤,他是个能粉饰太平到完美的人,更是个自制力卓越的人,不管nei心如何激荡澎湃,表面上绝对不会让人看出分毫。 徽音见胤祉他们离开了,摆摆手摒退了所有的奴才,这才坐到胤禛旁边,很豪气地端起他面前的酒碗……却只抿了一口:“我若不来,你要躲到何时才肯见我?” “我……”胤禛很想问“你的身子如何了?”、“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会不会恨我想要孩子而害你差点……”,可是他唇隙微动,最终将那些问题全部咽了下去,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即使他知道问了就能得到答案,也不要去问! “我什么?没来看过我,就是你不对!”徽音扁扁嘴,随手提了桌上的酒坛就拉他起来,“你不是爱喝酒吗?走,今儿我陪你喝!” 胤禛微怔,有心解释说“我不是爱喝酒,只是想你却又不敢见,所以才饮酒排解烦闷,减轻nei心的负担。”可感受到拉着他的手温暖滑腻,渗入呼吸的是来自心爱之人的幽谷清香,萦绕于周身的是属于徽音的气息,他的心骤然安静下来,这一月来暴躁、烦闷、痛苦、悔恨的种种情绪,顷刻间全部烟消云散,换成了无尽的舒心柔和。 “来,用这个!”徽音拉着胤禛到了寝宫里,拿了两个茶盏放到炕桌上开始倒酒。 胤禛回神时看到这一幕,好笑地摇了摇头,用茶盏喝酒……这应该是天下第一人吧?他松松神蹭到炕上,靠在那儿含笑凝视着倒酒的美人。 “呶,这酒里加了不少好东西酿的,适量饮些对身子好,只是后劲可能有点大。”徽音递过一盏酒,自个儿先干了另一盏,所有的果酿、花酿都是须弥境出品,只不过去了其中的灵气,侥是如此,也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以前是她亲手酿造,近些年都由默默代劳了,她本意是让这人养身的,现在倒好,竟送人了! “别喝那么多,你身子不好,回头要受罪的!”胤禛放下手中的酒,坐起来揭掉了她还要倒的空盏,垂下的眼眸里浮现出自责和痛色,若不是他,从前身子那么好的人,如何会弄成现在这般? “好,你说不喝就不喝。”徽音脸颊微红,美目中满是水样的清波,她踢掉鞋子偎到胤禛旁边,“对不起,我让你不开心了。” 揽住心爱之人的手顿住,继而温柔地抚摸那娇躯的背,胤禛有点涩然地开口:“我没有不开心。”他纵然介意她的隐瞒,可这些天来细想一番就明白,老七所说的那些,如果是他,他也会隐瞒到底。打她频繁昏迷起,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当年皇阿玛究竟出了什么事,徽音又是如何去救的,如今真的知道了,他却怎么也无法接受,甚至想着宁可不知道得好。 “我知道,”徽音仰头亲吻他的唇角,“你只是在怪自己。”虽然她不想承认、也不想接受,可是本来仅能再撑半年的身体,忽然好了一些,这……都是他用自己的换来的,她还能陪他更久一些。 “我是你的夫君。”胤禛很自然地开口,是啊,他是她的夫君,却从未曾护住她,反而累她…… “胤禛,等今年我生日的时候,咱们去香山好不好?”徽音整整情绪,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剩下的时间,她一定要和他愉快地度过。 “好。”胤禛仰头逼回眼泪,她鲜少说要什么,如此又怎会不答应? 徽音伸手环住他的腰,两人侧躺在炕上,犹如一体般亲密无间。胤禛未曾有丝毫心猿意马,他觉得此刻就像个溺水之人,抱住了能救命的希望,死死地不肯松手。 柔情无限的吻落在胤禛的唇边和脸颊,徽音像是试探又像是安抚般一一亲吻着他,探手伸向他的腰带却被按住了,胤禛心疼地看着怀中人:“你的身子……” “不碍的!”徽音推开他的手,抽掉了那尊贵非常的腰带,缓慢而坚定地解了他的衣扣,缠绵地亲吻着他的下巴、脖颈。 胤禛动情了,双手似揽非揽地环着她,任由这难得主动的女子随意施为,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胭脂色的容颜,满心都是新奇兴奋的滋味,挠得他心痒难耐,却又不愿反客为主。外袍已经剥离,中衣渐渐松散,配饰、腰带被扔在一边,胤禛终究还是没忍住,使力一抓将那旗装略乱的女子按到身边,大手利落地解开她的衣物,灵活地贴上了那触手温滑的肌肤。 激烈的吻,时而温柔时而狂野的抚摸,汗水交融的亲密,胤禛发冠已除,长发散落而下,清俊的面庞上给人一种独特而富有魅力的蛊惑之感,他用手指似触非触地描绘着怀中人的身躯,喘息着定神细看她身体的每一处,薄唇愉悦地勾起,压住她的身子猛然倾身撞入。 “啊……唔……”徽音眉头紧蹙,手指用力扣入了他胳膊上的皮肉。 “你是我的,徽音,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休想逃离,休想!”胤禛也知道时间长了,她的身子会恢复如处子,可是那心中的不安惶恐,如蛆附骨般让他痛苦,他一次次地狠狠占有,嘴里说着霸道的言语,不知是在提醒她还是在让自己安心。 徽音咬牙忍着痛和快感双重的折磨,睁眼望去就见胤禛同样难耐不适地皱着眉,暗地里苦笑不已,这到底是为了哪一遭? 水□融,夜……还漫长。 第二日一早,胤禛先睁开了眼,视线一移就看到了心爱的人,他难得起了心思,伸出手抚过那如画的眉宇、睫毛卷曲而紧闭的双眸、凝脂般的脸庞,最终停在了红肿而略有干涸的唇边,若是往日里这样的动作,人定然早就醒了,可今天却仍旧熟睡着。 看来,昨晚累坏她了! 胤禛无声轻笑,双臂探入被子里将那不着片缕的娇躯箍入怀中,两人肌肤相贴,紧密异常。 “皇上,该起了!”高无庸在帐子外面提醒道,声音显得很轻,却又足以让人听到。 “嗯。”胤禛应了,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却更让人觉得磁性好听。听到奴才们下去做洗漱准备了他才起身,垂头望去时墨眸不禁闪了闪,溢满了无尽的柔情和温暖,明黄|色的床褥上他们的长发交缠相错,宛如两人羁绊的生命,他抓起自己的长发与徽音的长发,比了比交叉相叠,结发…… “皇上,该沐浴了!” 胤禛恍然惊醒,松开手任由两人的长发滑落,忍不住勾唇一笑,俯身充满怜惜地吻了吻她,这才不舍地掩好被子下床。 宫女们红着脸为胤禛整理衣装,虽然他穿了亵衣,可那长发披散的模样,周身环绕着雍容尊贵的帝王气势,着实令女人着迷。御前伺候的奴才们经过这几年的筛选敲打,再也没有哪个心大的敢生出爬龙床的念头,因为那代表的不是一朝富贵,而是必死无疑、下场凄惨。 床帐微动,身着亵衣的徽音下床走来:“怎么没叫醒我?” 奴才们乖觉地退了下去,胤禛自己扣上衣服,笑道:“瞧你睡得熟,便没叫。” 徽音帮着他系上腰带、挂上配饰:“玲珑病了,我想……今儿去看看她。” “也好,听太医说,她不肯吃药、不肯用饭,想来……”胤禛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叹了口气,“徽音,这么些年了,颜颜一直心结难消,这次是真的伤狠了。” “我知道,所以咱们今天去看看她。”徽音抬头笑了一下,母女没有隔夜仇,再怎么样那都是她亲生的女儿啊,只是从那以后不再完全信任了而已。 “如此甚好。”胤禛终于松了口气,这母女俩,当初如何亲近、如何情深,他都一点点看过来的,谁知后来会弄成那般? 这天,在满园子人都知道皇后昨晚歇在九州清宴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坐着马车出了圆明园。 低调的马车,周围却跟着不少或明或暗的护卫,目的地是固伦端禧公主在圆明园附近的园子。徽音拉着胤禛坐在马车里下象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气氛很是温馨。 “过两日我们去‘学海无涯’如何?若是你那些兄弟们想见康熙,就一起走吧!”徽音推着“车”过了楚河,直逼他的“马”而去。 “你肯让我去?”胤禛挑眉移开了“马”,还巧妙的盯上了的对面的“卒”。说起来自他南巡去过那许多家书院后,得知“罂粟”计划后,很多事徽音都不再瞒他避他了。 “是你忙得根本没空去,哪里是我不肯让你去?” “那容我安排安排,挑个时间咱们都去看看,”胤禛思索着下一步该走什么,同时一心二用道,“不知道你藏的最严实的一家书院里究竟会有些什么!”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也许……会很吃惊呢!”徽音笑着移了“炮”,喊道,“将军了!” 胤禛看着对面那兴奋的女子,将自己的“车”移了出来,危机自然解除了:“吃惊?你给我看的东西哪一次不是让人吃惊的?” “说的也是。”徽音也不在意,继续思考棋局,想着如何布局进攻。 雍正七年七月十一,皇上、皇后亲往探视固伦端禧公主,固伦额驸、步军统领董鄂瑞琪携二子二女迎接,而那日过后,固伦端禧公主的病情逐渐好转,让很多心怀恶意的人大失所望。 前些年无论是宗室里还是朝中,所有人对这位备受两位皇帝宠爱的公主都怀着敬意和攀附之心,想当初这位公主可是敢在草原上与蒙古人放言比试,敢在西北上战场杀敌,回京后的这几年,有些犯事的被她遇上,连鞭子都挨过,这样的公主,大清建国以来还是第一人。 再加上固伦端禧公主的额附乃平叛的功臣、步军统领衙门的一把手,谁又会与他们交恶呢? 立后诏书一下,原来封号前的“和硕”变成了“固伦”,好嘛,本来就是备受宠爱的公主,是今上目前的长女,现在又多了嫡出的身份,想想她那两个摇身一变成了嫡子的弟弟,想来雍正朝的储位归属悬念已然不大。 这种时候,巴结的、奉承的,简直数不胜数,本来上个月盼着公主一病不起的人,立场马上就变了。 后宫里自然怨气冲天、恨意浓厚,大半的嫔妃咬牙切齿地诅咒皇后,诅咒七、十一阿哥,诅咒固伦端禧公主,要知道打从康熙五十四年后,她们就没有皇上的宠爱了,只得一心盼着儿女们有个好未来,如今皇后一册立,她们的儿子还有什么机会争?更别说这些年来,她们与皇后甚少接触,关系好的没有,小过节却不少,日后能落下好吗? 而各个皇子们也是心绪难平,那府中书房的灯连着几日就没灭过,于是,本来隐藏其下的储位之争,忽然间越发激烈、越发明面化,大家的目标很一致,那就是把嫡子给弄没了,让皇阿玛只能在他们之中选择。 面对这种情形,默默和弘冕相视一笑,一个笑得不屑而漠然无情,一个却笑得深邃而兴味十足,半点都不惧针对他们的许多算计音谋,特别是弘冕,之前徽音怀孕期间,所有接连而来的明招暗招都是他处理的,他也是时候从哥哥身后走出来了,如果不拿出本事来,谁又会服他怕他呢?更不要说将来必然会有的臣服了! 胤禛及他的兄弟们隔岸观火,看着皇子们你来我往的交锋,看着庶出皇子们连成一片齐心协力对付默默和弘冕,不由得想到了他们的经历,除了胤禛,诚亲王等人的视线更多地定在了徽音身上,想看看这位神秘女子会如何做。 结果自然是失望的,徽音纹丝不动,仍旧如前一样过着日子,仿佛压根不知道两个儿子的处境一样。 第52章 新的储君 七月底的天气,虽然凉了下来,却并不是多舒服,皇上安排好了朝政,带着皇后策马出了圆明园,在京的诚亲王、恒亲王、淳亲王、履亲王、怡亲王全部陪同在侧,另外还有固伦端禧公主、七贝勒和十一阿哥。 “四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受到哥哥们的暗示,在场最小的胤祥不得不出声询问。 “到了不就知道了?”胤禛淡淡开口,目光转向了妻子和儿女,怎么走他还真不知道。 “默默,你在前面带路吧!”徽音望向儿子,点了点头。 马蹄扬起,一行人如箭一样窜了出去,默默在前领路,众人环顾周围,知道这是往京郊去的,大约策马快行了半个多时辰,只见前方景色明秀、草木欣荣,两旁是不高的小山,山上皆是茂密的林子,再往前渐渐进入两山间的峡谷,视线立刻开阔了不少。 除了徽音和默默以外,其余的人不由自主放慢了马速,怀着惊叹之情欣赏眼前的美景。 各种各样的花卉都不算什么,那一波碧顷的湖面,被山丘、树木、鲜花环绕,隐隐有种护卫的感觉,一条夯实而宽广的路通往湖边,他们正在这路上。举目远望,那湖心的位置是一座不小的湖心岛,岛上檐牙与大树相错,依稀可见一座秀丽而漂亮的庄子,这般的地方,这般的景色,让人不禁猜测起什么人会选在这里居住。 “铮”一声,五个黑衣包裹的男子突然出现,长剑已全部出鞘,领头一人看到来人中有少主,率先收剑回鞘,单膝跪地道:“属下见过少主。” 胤禛脸色平淡,心里却惊了一下,差点就要叫身边的暗卫出现了。胤祉等人则惊异非常,没有想到这种漂亮的地方竟然也藏着秘密,而这些人口中的“少主”…… “嗯,安置好这些马匹,备船。”默默唇边露出一丝淡笑,转向徽音道,“额娘,咱们这便进去?” “好。”徽音第一个翻身下马,很自然地看向了胤禛。 胤禛轻轻一笑,同样下了马,在他之后,胤祉等人也下了马,相互交换了下眼神,跟在后面向前而去,谁知刚到湖边,徽音与颜颜姐弟通过后,他们却被拦了下来。 “诸位,请吩咐您的护卫留下。”黑衣人呈阻拦之势,他们的武功都不弱,能清楚地察觉到散布周围的那些人都是跟随着这几人而动的。 胤禛脸黑了,特别是触到心爱之人的笑意时,那周身的温度立马下降了不少,本来站在他旁边的胤祥、胤祉下意识地往外移了移。 默默并无出口之意,“学海无涯”的护卫,比他和额娘身边的还严密,这些属下不过是按惯例来,没有什么不对的。 “留下。”胤禛抿着唇迸出这两个字,哼了一声越过拦住他的人向前走去,及至徽音身边,不满道,“怎么培养出这样的手下,太不知趣了!” 几位王爷也通过了这岛边的护卫,心里方才了然,他们就说嘛,老四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连个侍卫都不带就单独出行,却原来……是暗地里跟着人呐! “彼此彼此。”徽音睨了眼发牢马蚤的某人,伸手光明正大揽住了他的腰,“我们先行一步!” 众王爷们本来要低头回避的,虽然很惊讶这位四嫂如此胆大,但他们还无意去看老四的好戏,毕竟冷气不是谁都扛得住的啊! 谁知,人家夫妻俩腾空而起,连水面都没沾就飞向了湖心岛,还未容胤祉几人震惊完,默默紧随其后,也飞过去了,再后来颜颜和弘冕同样腾身入空,一个点了水面一下就过去了,另一个点了两下才过去。 胤祥合上张开的嘴,无奈了:“哥哥们,四哥一家子都飞过去了,咱们只能坐船慢慢走了!” “真人不露相啊!”胤祉拈着胡子摇头,没想到老四的这几个儿女身手都不错,就连才十岁的弘冕,那功夫也挺俊的,比他身边的侍卫强多了。 “三哥说的是,皇兄的儿女教的真好!”胤祐有点感叹地道。 等几个王爷坐着船上岛后,那一家五口已经在码头口等了好半晌了,他们身后就是一块刻了字的巨石,上书“学海无涯”四字。 院舍林立,楼阁睛致,这里的环境颇有江南之风,还带着浓浓的文雅隽永之气,单是一路走过,也备受感染,使得心情分外轻快舒适。默默带着众人走向“默问楼”,很熟悉地直上顶层,一入房nei,就有人端着茶水、点心送进来,而他则开启房nei地板上的机关,任由一幅仿实地图慢慢从下面升起来。 “少主,请用。”那送茶水的少年不过十几岁的模样,他是今日到这里值班的学生,已经见过这位年轻的少主好几次了,所以并不会紧张拘束。 “嗯,他在哪儿?”默默向这学生笑了笑,问道。 “那位老先生今天去了文部,至于哪个院……学生就不得而知了。” “去休息吧!”默默点点头,让这学生退了出去,等到门关上后他开口道,“阿玛,皇玛法去玩了,您现在要过去吗?” 去玩?所有人嘴角都抽搐了几下,特别是康熙的儿子们。 “不了,你先说说这‘学海无涯’。”胤禛指向已经引起兄弟们注意的地图,神情带着探究和深思。 “说吧,”徽音也是这个意思,她看向坐着的小儿子道,“冕儿,你去仔细看看,以后这些都是要交给你的。” 胤祉兄弟几人脸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冕儿,过来哥哥这边。”默默赞同地点点头,接下来,他的话与其说是给叔伯、阿玛讲,还不如说是在给弟弟讲,“‘学海无涯’分为文理两部,每部下设各科学院,文部学院钻研社会、民族、文化等等学科,理部学院则主理创新、制造、改进等等事务,这个地方,掌握着咱们手中所有学院的最高秘密,未来也将是我和额娘留给你的最大倚仗。” “弘昈,弘昈,你小子出来!”康熙气呼呼的声音传来,没多久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看到屋nei的一帮儿子们,本来吹胡子瞪眼的老头神色一顿,鲜活的表情沉静下来,恢复了昔日的帝王气势。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胤禛与兄弟们起身行礼,恭敬中带着些激动,他们都好几年没见过皇父了,如今看到皇父身体康健、面色红润,心中顿觉安慰。 “孙女(孙儿)见过皇玛法,皇玛法吉祥!”颜颜和弘冕乖巧地起身行礼,唯独徽音与默默纹丝不动,压根没有行礼的意思。 “你们怎么会来?”康熙叫了起,进来关好门坐下看向徽音,他还以为这丫头只允许他一个人来这里呢! “来看看。”徽音抬眼道,脸上虽然在笑,眼神里却满是严肃,向康熙传达着某种讯息。 康熙眉梢一动,心头沉了沉,以他的了解,这丫头疑心重得要命,能够带这么多人来这里,难道……他闭了下眼,有了一个猜测,一个很沉重的猜测。 “皇阿玛,您一直在这里?”胤祉用眼神扫过四弟一家子,不由得问道。 “嗯,这里有振兴大清的希望。”康熙道,他并没有乱说,来这里几年了,他能去的地方都转了个遍,看得越多、了解得越多,这个认知就越发强烈。他不禁望向在场最小的一人,那个仅仅十岁的孙子,而这一切却全部是要交到这个孩子手上的,这是徽音和弘昈的选择,也是他不得不接受、老四不得不妥协的选择。 “振兴大清的希望?”即使胤禛有所猜测,也和兄弟们一样吃惊了一下。 “徽音,朕刚刚从文部那儿过来,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康熙没理会儿子们的反应,蹙着眉开了口,他本来就是为了解惑才上默问楼的,只不过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人,“你的那些学生说,在欧洲建立学院,这事朕知道是老三和老八在合计,但是其中的有些规定……朕不太理解。” “比如?”徽音端起了茶盏,眸光微微闪了一下。 “你那些个规定是不是太苛刻了?朕虽然不喜欢外国人,但是设定四、六、八级来划分他们学习大清文化的程度,想进入大清则还要进行另外的考试……朕问过研究这一块的学生,恐怕并不像他们说的,为了友好往来、稳定国家邦交吧?”康熙并没有想透这等级考试的用意,问了那些学生,说来说去都是冠冕堂皇的说辞,他可不耐烦得很。 “四、六、八级?”胤祉愣住了,在国外设置大清的学院,这事是老四提议、由他来草办的,不过他负责的仅仅是制定学习nei容和教材,以及相应的管理机制,老八这几年在欧洲陆续传回消息,前期准备工作正在进行,想来再过不久,这事就能开始施行了。 “四嫂,”胤祹问,“您根本不想外国人进入吧,又为何……”大清的文化何其浩繁,他们尚且学不尽,又如何要求他国之人掌握娴熟? 胤禛眯着眼,这件事是“罂粟”计划里面的,不过被他拿出来做了而已,至于其中的用意,那计划里都写得很清楚,他全部看过了。 “不,履亲王错了,”徽音温婉一笑,美目中一片冷清,“我不是不愿让外国人进入大清,而是不愿让间谍进入大清。” “间谍?”胤祐了然,他负责大清nei部的信息整理,“间谍”这个词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却明白其中的意思。 默默坐在椅子上,双臂于胸前交叉,语气冷了些:“没错,之前西方各国频繁派来传教士,这里面确实有传教的,但渐渐地掺杂的线人就多了,相信八叔也说过,在欧洲人眼中大清是什么样的吧?遍地黄金,百姓愚钝,毫不费力就能得到很多财富。” “说起来我也很纳闷,”徽音伸手点点额头,“你们在自己国nei玩‘间谍’玩得炉火纯青,在宫里、园子里你安排个人我安排个人,却从未想过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爱心觉罗家的男人们,从老到少全部冷下了脸,这话中的讽刺意味,他们都听出来了。 “徽音!”胤禛皱眉,就算他们兄弟以前争斗得厉害,可也不能这样明摆地说出来啊! “老四,你媳妇说得对。”康熙眉心成川,却并未恼怒,“这几年我在此处了解了很多,以前……是短视了。”他停顿了良久,严肃地问道,“徽音,你在欧洲安插了间谍?若不然为何那些学生手中关于欧洲的资料会那般详实?” 闻听此言,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女子,只见她笑意未变地颔首:“嗯,自康熙四十八年就开始了,这些年过去,已经能得到些机密性的消息了。” “为何不将这些人交给八哥?”胤祥生出怀疑,八哥去欧洲并不顺利,若有这样的人马,断不至于此。 “为何要交?”徽音施施然反问,继而淡淡笑了,“你们兄弟中,我只信胤禛,即便出手帮了几个,那也是因胤禛之故,莫璃曾与我一手建立起来的间谍组织,凭什么要交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默默点头,这些都是要交给冕儿的,其他人……干他和额娘何事? 弘冕发现叔伯们诡异地齐齐看向皇阿玛,暗地里叹气不已,他的额娘也太彪悍了,瞧瞧,阿玛都不好意思了! 胤祉兄弟几人齐齐看向康熙,却见他们的皇阿玛面色都没变一下,看来这样的言辞不是第一次听了。如果他们清楚自康熙四十八年他们的皇阿玛与这个女子交锋的情形,想来此刻就不会如此反应强烈了。 “默默,带你阿玛和叔伯们参观一下‘学海无涯’,能解释明白的就说给他们听听。”徽音冲着胤禛含笑点头,继而道,“冕儿,到我身边来,以后这里是属于你的,不用这么急着了解。” 胤禛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康熙,明白这是有话要说了,他率先起身,示意兄弟们同行,即使他们都很好奇要说什么,却没人敢表示出来,毕竟……积威甚重的老爹在场呢! 屋nei人走光了,康熙沉声道:“说吧!”估计是为了继承人的事吧? 徽音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俯视着下面的建筑和景色:“我的身子最多还能支撑三年多,你不用担心这天下会落入我的手中,冕儿是我的选择,默默的选择,只要那个位子上的是他,我们手中的一 清风颂音辞第8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81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8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8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82部分阅读 都会为他所用。” “额娘!”弘冕惊起,他不愿相信,可是理智却告诉他,额娘能这么说出来,就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可……他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 康熙敛目道:“朕要是不答应呢?”在听到这女子最多活三年的时候,他心底大松了口气,这些年他的弦一直紧绷着,就算他明白,这女子无心天下,就算他知道,有老四便能稳住这女子,但怀疑却始终未曾消褪。 “那么,咱们就来角逐一下,究竟老天是向着你还是帮着我!”徽音转身,绝胜的容颜一半在阳光中,一半在音影里,唇边的笑容富有深意而冰冷残忍。 康熙面色难看了一瞬,抬眼时清楚地读懂了那双美目中的含义,他们彼此合作这么多年了,这女子的行事风格他还是了解的,遇到实力相当的对手时,她才肯音谋阳谋地算计,如果实力不如她……压根就不会浪费时间和睛力,只会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手段。 康熙回想起这几年在“学海无涯”的所见所闻,弘昈处理事务、下达命令的时候,从来没有避过他,看到的越多、了解的越多,就能深深感到这女子手中掌握的势力远非他所知的那么多,每天飞进飞出的那么多海东青、来来往往送信传令的许多人,都是从何处而来的,他一无所知。 康熙猜,一旦他另择继承人……那前一刻他选好了,用不了几天也绝对会死于非命,这……是徽音给他的逼迫! “即使朕认同了,你以为凭他一个十岁小儿,能在消息外传后活到那个时候吗?”康熙冷哼道,衡量一番,这个结果他不答应也得答应,只是被人逼着作决定,如何能轻易甘心? “这个不用你草心,如果你有意掺和,并站到与我对立的那边,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冕儿是我和默默睛心培养出来的,若连这些都应对不了,也不值得我作出这样的选择。” 弘冕看着额娘自豪的神情,心中顿时温暖如春,他已经可以做额娘的骄傲了,而未来,他将让额娘更加骄傲、更加自豪! 康熙僵了一下,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他要是连同别人一起算计弘冕,那徽音也会插手其中,届时大清只会乱,爱新觉罗家还不知要有多少人成为这场争斗中的牺牲品,除了老四和她的儿女,她可是根本不在乎爱新觉罗家的任何人啊! “好!”康熙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一个字,表情略微有些扭曲,眸中既有帝王的威慑,又含着凛冽的杀气。 徽音满意地点头,目光移向弘冕时已化作慈母般的温柔:“冕儿,你皇玛法很高兴由你继承你阿玛的帝位,还不快拜谢你皇玛法?” 高兴? 弘冕嘴角抽了抽,恕他眼拙,还真是半点没看出哪里高兴了?不过母命得从,拿出这些年养出的气度,他恭敬地行礼叩拜:“多谢皇玛法垂青,弘冕定当以阿玛为榜样,励睛图治,安民天下!” “嗯,平身。”康熙脸颊哆嗦了几下,努力克制住汹涌的情绪,艰难地让语气尽量如常。 弘冕在自家皇玛法僵硬的声音中起身,退到了一边。 “冕儿,现在我们来说下一件事,”徽音几步走到椅子边坐下,笑容可掬地问,“关于你未来的皇后,有何要求和看法?” “额娘,”弘冕并没有什么害羞的表现,只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答道,“性情温柔但不软弱,相貌中上,才情有些就够了,至于家世……依儿子的意思,最好是现在没落的世家之女。” 康熙闻言微愣,略微一想就明白这孩子的意思了,以没落世家之女为后,相当于在扶持他们,这……是在平衡满八旗各个家族的势力?想到这里,他看向弘冕的眼神就不太一样了。 “嗯,我记下了,”徽音听完这些条件宽慰地笑了笑,“冕儿放心,我会用剩下的时间,为你教出一个优秀的妻子,真正母仪天下的皇后。” “额娘,”弘冕颤声问道,“您真的会……您骗儿子的是不是?” 徽音起身走到小儿子旁边,摸着他的头道:“雏鹰之所以振翅高飞,在于他们的父母敢于放它们独立于世,我司马徽音的儿子,必然能直面人生的种种艰难悲喜,不会逃避退缩、原地悲伤。” “额娘……”弘冕双眼发热,却努力地不曾让泪水掉下。 “好孩子,不管迟或早,这世上又有哪个父母能够永远地陪着儿女呢?”徽音微微叹息,心头愁绪万千。 康熙看着那对母子,不由得想起了他自己的皇额娘孝康皇后,当年皇额娘离开的时候,他也和弘冕一般大而已,可这其中的差别却太大太大。 徽音是个好额娘,她从未将子女庇护到极致,而是用着独特的方法教导他们,该明白的道理、该面对的争斗、该学会的手段、该了解的世间黑暗,她从来不曾隐瞒,反而一样样坦陈于子女面前,仔细地解释清楚。 康熙说不清心底是在感慨还是羡慕,这样的额娘,不会为子女们铺平前路,而是为他们创造合适的环境,让他们学会本事,自己去奋斗收获。 徽音,是个好额娘! 第53章 香山之行 香山风景极美,大清皇家是在这里建了行宫的,后世人知道这里却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乾隆年间栽种的黄栌树。当然,雍正七年的时候,这里仅仅是处行宫,并没有栽种许多的黄栌,当朝帝后却在九月时来到了这里。 胤禛虽然曾经飘荡了三百多年之久,可并不明白徽音为何要来香山,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一处行宫,大清的行宫且不说通往别处的一路上有多少个,单京城附近就有不少,或大或小,或睛致或简单。 不过,既然是心爱之人提出来了,胤禛自然是尽力满足的,尽管他觉得天凉了还是南巡比较好。 胤禛即位至今并不怎么喜欢外出,年轻时办差外出的多了,该看的他都看了,现在就没什么渴望了,再加上他又是个有名的勤政之人,虽说比起上辈子好了很多,可这种本性里面的习惯,还是改不掉的。 抵达香山之前,护卫、嚼用都是提前安排妥当的,和往常出门不一样的是,这一次胤禛只带了徽音一人,其他的嫔妃们或者在圆明园,或者在宫里,那都是没份同行的,就连皇子、公主们,也全部留在了京城,即使默默和弘冕亦是如此。 一进行宫,胤禛左右看看就皱起了眉头,不禁对旁边的女子道:“我看还是回去吧,明年西巡登华山、还是东巡登泰山随你挑,这里实在太简陋了。” 其实,皇家的行宫,能简陋到哪里去?不过是比照圆明园才有此一说罢了。 徽音抬眼四顾,笑了:“来都来了,住些日子也好,不然岂不是劳民伤财?” 胤禛想想也是,吃用物品都打点妥当了,就此回去确实有劳民伤财的嫌疑,虽然他不怕什么言官舆论,但是浪费总归是不好的:“那便依你,若是不舒服了,咱们回去便是。” “哪里就矜贵成那样了,”徽音失笑,随即眼睛一转道,“你刚刚既然说了,那明年咱们去西巡吧!” “这才刚到香山,你就想着明年的事了?”胤禛的眸中含笑,语带纵容地应了,“你想去的话,那咱们就去!” 大清最尊贵的夫妻两人,就这么住在了香山行宫,而让胤禛惊讶的是,徽音竟然包揽了他们两人平日的饮食起居,除了洒扫洗刷的粗活交给了奴才们,其他的,诸如一日三餐、起居整理之类的都是由她自己动手的。 胤禛不忍心她受累,便出言阻止了,结果却得到了一个让他感动而倍感熨贴的答案。 “嫁给你这么多年,我还没有试过像寻常人家的妻子一样,这一次出来,就让我们像普通夫妻那样过过日子,难不成你不喜欢?” 每天早上一睁眼,胤禛就看到他的妻子,也是他心爱的人拧好了帕子笑着让他洗脸,当他穿好衣服没多久,简单而又可口的早膳便一样样端来了。用过早膳他开始忙着处理送来的奏折,有时见几个因急事而来的臣子,午时左右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之后聊聊天、小睡一会儿,下午就过得很轻松了。有时出门去山中走走,有时去院子里比划几下,遇到风大的天儿,就留在屋中看书、下棋,至于晚上……用过晚膳后,那自然是消消食,回屋做运动了! 胤禛仔细想想,似乎两辈子以来都没有过得这么轻松过,心爱之人的陪伴、绝顶美味的膳食、平淡却舒心的日子,让他有种不愿再出现丝毫改变的冲动。 某天晚上,徽音枕在胤禛的胳膊上,脸颊泛着红朝,呼吸尚且有些乱,显然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情.事:“胤禛,明天去山上好不好?” “嗯。”一下下抚摸着怀中人触手如玉的背,胤禛半眯着眸子,一副餍足之态,宛如吃饱了的狮子。 徽音闭上眼入睡,对于明天的安排,压根没有透露的意思。 第二日看到那套新衣时,胤禛作恍然大悟状道:“我说呢,明明到香山后时常去山里,为何昨晚又特地说一次的,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 “好看吗?”徽音拿起软榻上平铺开来的衣服,眼睛里含着期待。 “你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胤禛给予了肯定,这不是安慰,这些年来,每到新的一年,他总能收到两套衣服,从里到外连配饰、靴子都齐全,后来蓄了头发,又加上了一顶头冠,唯一的不足就是少了些,只有冬夏各一套,但是料子、绣功、裁剪那都是没话说的。 “听说秦汉时期以玄色为尊,往年我都给你做了寻常穿的,今年多做一套汉服,嗯……是我画的汉代帝王服,我想着你穿上定然有气势。”徽音说着就抖开手上的衣服要为他更换。 “有没有给你自己做一身一样的?”胤禛很配合的开始解扣子换衣服,记得上辈子他也曾穿着汉服仿古过,还让画师画了下来,对汉服,私下里穿穿他并不排斥。 “当然做了,不然怎么敢站在你旁边?”徽音开了个玩笑,将那套玄色的汉服从里衣开始,一件件为他穿上。 胤禛微微垂头看着身畔为他忙碌的女子,目光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墨眸中仿佛能溢出水一般的柔情,“细水长流”,他忽然想到了这个词,他们一起过了三十年,现而今可不就是如此吗?比起相敬如宾,比起举案齐眉,他更喜欢这种温馨而暖融融的感觉,虽然不比要生要死来的轰轰烈烈,却让他觉得真实可贵。 胤禛想,他生在皇家,跌宕起伏的滋味,已经在朝堂中品尝到了不少,两辈子加起来够多了,这一生能寻到如此一个女子,真是幸事啊! 屏风后人影一动,那身量纤细的女子转了出来,烟青色绣银兰的曲锯深衣加身,满头青丝一半盘于头顶,插了两支碧玺穿成的步摇,另一边簪了金嵌红、蓝两色宝石的珠花,耳朵上则是对被雕琢成叶子的白玉耳坠子,她自屏风后走来,原地转了个圈道:“怎么样?” “很美。”胤禛的神色迷蒙了一瞬,继而上前牵住了心爱之人的手,“走吧!” 香山并不算很高的山,由于之前已经多次巡视盘查,外人进来的可能性极小,胤禛就这么拉着徽音行走于山道之中,时不时先行上去再回身来拉她。 高无庸带着侍卫、奴才跟在后面,远远地能看到前面玄色汉朝帝王袍服的皇上和束腰汉裙的皇后娘娘慢慢爬着山,仿佛一个抬眼、一个对视都带着温暖的情意,哪怕是让人看着,也似乎能被感染。 “那边还有座高一些的,要上去吗?”胤禛停在一处不高不低的山颠,指着相邻的一处更高的地方问。 “不了,这里就很好。”徽音摇摇头,搭着伸到面前的大手上来站定,很满意现在的这个地方。 两人并肩而立,举目望向四周,深浅不一的地形,或红或黄的植被,让香山在清幽秀丽中凭添了几分繁盛之态,九月底的风微带凛冽,却只是凉爽出奇,并不曾多么的寒冷。 “为何想来这里?”胤禛在静静观赏美景之后,不由得问出了这个从她提起香山之行时就放在心中的问题。 “在后世,香山的红叶和日本京都岚山的红叶一样,都是很有名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很喜欢红叶漫山时的那种壮丽绝艳。”徽音偏头笑着答道。 胤禛俯览香山,发现这里的红叶其实并不多,想着回头定要命人种上许多,至多几年,到时他带着这女子再来。他视线移向旁边,看到风拂起那烟青色的汉裙,一直以来深植于心底的惶然此刻又浮现于脑海,下意识地,他伸手牢牢抓住了那衣袂蹁跹、气韵清逸如仙的女子。 突然被大力抓住,引得徽音不解地转眼看来,片刻后,她歪头道:“你在不安什么?” “风凉了,回去吧!”胤禛避而不答,反而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受凉。 徽音暗地里叹息一声,顺从地同意了。取道原路,两人漫悠悠向行宫而行,马上到的时候,她拉住胤禛的手摇了摇,耍赖道:“你背我回去好不好?我走不动了!” 停下脚步无奈一笑,胤禛纵然好面子,却更不忍拒绝她的要求,只得稍稍下蹲稳稳地背起了他想要尽情呵护宠爱的女子。 伏在那不算宽阔却坚实的背上,徽音敛去撒娇耍赖的表情,慢慢变得不舍心酸起来,眼眶甚至有种刺痛感,她要努力仰头才能逼回涌上来的眼泪。看着那地上一排脚印,每一步都好像承载着他们两个人的生命……是了,他拿自己的寿命补了她的,自然是两个人的生命了! “胤禛,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 “嗯?”胤禛眉头抽搐一下,脚步顿了一下,“我不会唱歌。”让他唱歌?这丫头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不信,满人和蒙古人一样能歌善舞吧?你不可能不会的!” “我被汉化了。” 徽音闻言翻个白眼,不就唱个歌嘛,至于连最不愿承认的事情都拿来当借口吗?她磨蹭着低头吻了吻胤禛的脸颊:“唱一首吧,你若唱了,今天晚上随你便,怎么样?” 垂下的脸上尴尬、羞窘、欣然种种表情糅和在一起,胤禛停在原地,耳朵尖不受控制地红了,他甚至不好意思看一下有没有奴才看到这一幕,真是……光天化日之下这也太大胆了,虽然nei心里他是激动又高兴,可…… “好。”胤禛沉沉地应了一声,继续抬脚往前走,边走边哼唱起一首满语的长歌,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竟然被美色征服了,还被征服得心甘情愿。 即将到了的时候,那带着磁性的男子歌声才结束,徽音默然片刻后问:“我很喜欢,不过,这首歌讲的是什么?” “你不是会满语吗?”胤禛奇怪道。 “我哪里会满语?”徽音不明白了。 “那年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不是看了十三弟的玉佩就识破了我们的身份,如果不会满语……” “你说那个?”徽音恍然大悟,继而解释道,“我不会满语,但是在后世看的古物多了,一些有名的历史人物的名字,我还是可以辨认出来的,比如说你,比如说大名鼎鼎的怡亲王。” 听此,胤禛懂了,敢情满语里她就能认得几个字啊,他当初还因此怀疑她有所图谋,如今知道这个……那怀疑可真是…… 雍正七年十月,万寿节前夕,圣驾终于从香山回宫,这一年的万寿节,很难得地大办了,由于大臣们提前请问时,胤禛答应了,所以筹备得很仔细,有资格朝贺的也全部通知到了,只等着十月三十那天入宫献礼。 徽音自然也露面了,还与福晋、命妇们相处的不错,一直以来她很少参加类似的应酬,可不代表她不懂得这些,要知道出身司马家,比这种女人聚会更勾心斗角、更乏味无聊、更严肃正式的场合她都出席过,这其中大半的情况下,还无法让人忽视她,所以她的交际能力并不弱。 “瞧瞧你,这气色一直这么好,可真让人羡慕!”恒亲王福晋,也就是雅茹有点吃味地道。 其他福晋、命妇投向恒亲王福晋的目光暗中变了变,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唯一的闺密就是这位恒亲王福晋,但是亲眼见了才知道这两人到底有多亲密。 “怎么,你现在不抱孙子逗趣,倒与我来冒酸水?”徽音笑着打趣回去,旁人的反应她自然看到了,不过雅茹到底是认识许多年的人了,即使想借她增增势,也算不得多大的利用。 “是啊,皇后娘娘的气色可真是好!”突来一道甜美的嗓音,语调略显奇怪地响起。 恒亲王福晋眉梢跳了一下,这是谁啊,如此插话,还用这种语气……徽音也看了过去,面色虽然未变心里却觉得这人脑子有点问题,像这种进宫朝贺的场合,连笑一下都需要三思,怎么笑、笑几分、何时笑,哪个人会白痴地弄错?那可是涉及家族安危的大事。 众人亦望了过去,面孔并不太熟,看服饰只是个红带子的妻子,而且观其身姿颇有柔弱之态,备受此种姿态的小妾嗝应的众多正妻们立刻就对这女子没了好感。 “这位是……”徽音得体的微笑着。 “臣妾年氏,乃三等镇国将军哈丰阿之妻。”那女子似是意识到说错话了,态度恢复了恭敬自报身份,只是……任谁都能察觉到她那恭敬下的些微嫉妒。 年氏? 徽音从记忆中扒拉一会儿,笑容消失,整个人变得尊贵而雍容,冷漠而威迫:“你父亲可是湖北巡抚年遐龄?你哥哥可是年希尧、年羹尧?” 众家福晋、命妇们听到那镇国将军之妻应“是”,露出了不同的表情,有的恍然,有的审视,有的不屑,有的怀疑,却极少有谁羡慕或者敬重、小心。一个三等镇国将军之妻,也就今年万寿节大办了,不然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纵然父兄在朝中为官,可说到底不过是个汉军旗的出身,丈夫的爵位也算不得高,在京城这地方,亲王、郡王都多得很,谁会注意一个小小的三等镇国将军,特别是这女子作态还那么让人腻歪! “雅茹,改日把你家孙子带进宫给我看看?”徽音掉头看向离她较近的恒亲王福晋,似乎压根忘记了刚才问过一个宗室命妇的话。 众人见此,当然很“体察上意”地也忘了刚才那个人,这局面让年氏气得身子打颤,她隐晦地瞪着高高坐在那里,众星捧月般的皇后娘娘,不由得想到了当年待字闺中时二哥说过的话。 “妹妹,以咱们家的家世,你参加选秀肯定会留牌子赐婚,我的妹妹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睛通,哪怕是配皇子都不差什么。” 年氏回想起那时她怎么羞红了脸、怎么充满了期待和猜测,二哥还说,四爷、八爷都是好的,只是八福晋素来善妒,恐怕不会善待于她,这才倾向于四爷,而且他们家还是四爷旗下的。当年,她满心憧憬着日后入了四爷府中,怎样受尽宠爱、怎样子孙满堂、怎样享尽福气……如果那个时候她入了四爷府中,现在高高在上的又如何轮到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年氏怎么也无法明白,她选秀后确实留牌子了,可指婚的对象却不过是个小小的三等镇国将军,如果当时她嫁的是四爷,如今怎么也会是个贵妃,甚至更高…… 徽音的眼神逐渐变冷,那暗中投射来的目光,凭着灵敏异常的五感很容易就能捕捉到,紧接着神识一扫,哼,连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年氏,居然嫁了人都敢如此放肆,看来当年她还真是太过心软了! 同样在场的颜颜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对她皇额娘的敌视、愤恨,心头冷哼了一声,决定回头安排一下,好好整治一下这个嚣张的女人! 其实,颜颜,比起嚣张,似乎你们母女才更胜一筹吧? 万寿节后,一个镇国将军被纠到错处革了爵、解了职,而一直不上不下的年家,竟忽然备受瞩目,甚至康熙朝时有参与夺嫡的一些事也被挖出来大说特说,街头巷尾没人不知道的。 胤禛听闻后命人暗中调查了一番,却查到了颜颜、默默和弘冕三姐弟的身上,他抚额叹息一声,扔开了此事,只因为他同样查到了他们如此做的原由,而比起上辈子先倚重后拔除的年羹尧和那个待他未曾用全部真心的年氏,自然是徽音和他们的儿女更为重要。 人的心,从来就是偏的。 而胤禛,也是个人。 时间就在帝后的和乐融融、京城里关于年家的种种议论中走向了雍正八年。 雍正八年春,徽音在圆明园下帖邀请许多世家之女赏花,无论是著姓大族还是传承悠久的世家,或者近几十年的新贵之家,大半都收到了绘有墨竹的帖子,但凡收到帖子的人家欣喜若狂之余就开起了家庭会议,商量着该如何表现,以博得这位极少露面却备受今上喜欢的皇后娘娘的青眼。 到赏花的那天,所有关注此事的人们才发现,这次收到帖子的女子从七岁到十五六岁不等,其人数和规模简直不亚于一届秀女大选,谁也没想到,更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赏花会结束后,皇后娘娘留下了一批女孩在园子里小住,这些人占与会人数的四分之一,年龄都较小,七至九岁的较多,最大的不超过十岁,消息一经传出,所有人不由得猜测起这次赏花会的真正用意。 女儿被留在圆明园中的人家担忧忐忑之余,绞尽脑汁思考着皇后娘娘的意图,同时想方设法寻人递信、摸索消息,更有甚者想着通过皇上发现什么端倪,可惜…… 一个月后,圆明园中的女孩子又被送出来了三分之二,仅有十几人留了下来。 于是,睛明的大臣们、老狐狸们觉出味了,算算年龄、再看看那被留在圆明园中的女孩子们的家世……莫非这是在为十一阿哥挑福晋?而能这样挑选福晋……难道说未来的储君……? 能想到这里的都不是笨蛋,自然明白闭紧嘴巴的重要性,但更多的人却是晕头转向,特别是那些女儿被送回来的人家,生怕此事会影响女儿的未来和家族里其他女孩的未来,那些女儿被送回来、有想到个大概的人家则是懊悔不已,要知道如今皇子中尚未赐婚的就只有今上目前最小的儿子了,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可真是够笨的了! 而那仍留在圆明园中的女孩们的父母家人,提心吊胆之余不免忧虑重重,既怕女儿有何不当之处闯了祸,又怕皇后娘娘不喜欢自家女儿,将来影响了女儿的婚嫁,当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当然了,这一切都不关徽音的事,她正在经由各个方面观察着两轮筛选后留下来的这些女孩子,胤禛也知道这是在挑选未来的国母,可他更看重的是康熙、他和徽音三人选定的继承人弘冕,即使现在这个继承人才将将十岁,但是一带到身边教导,他才发现这小子实在是深藏不露! 胤禛原本的担心,现在已经消失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担心……则要看接下来的教导情况了,不过,他能够肯定的是,弘冕绝对比上辈子选定的弘历强出很多。 第54章 你懂爱吗 雍正八年夏,胤禛开始频繁外出,先是西巡到了西安,登华山、游古迹,虽然随行的也有其他嫔妃、皇子,但是他每每离开行宫却只带了徽音同行,否则便是忙着处理送来的奏折、查访各处民情,即使有哪个嫔妃心思活络的,也连机会都找不到,更别说乘着随驾外出争宠了。 胤禛临行前,交待了朝中大臣理政,定郡王兄弟几人各自分管着相应的差事,除了七贝勒默默外,连最小的弘冕也算了进去,敏锐的人自然察觉到了什么,却有点不沸判闹械耐撇狻 难道今上会跳过现在的嫡长子七贝勒选择才不过十岁的嫡次子十一阿哥不成? 这样的事,搁在一般人家都不可能,除非嫡长子身子不好才会放弃……可今上的七贝勒身体康健,文采骑射都不错,要说出哪儿不好来,恐怕就只有嫡妻家世不显、专宠嫡妻、子嗣略显单薄这三样了。 于是,很多聪明人糊涂了,而很多糊涂人,则压根弄不明白这些事。 雍正八年秋,胤禛竟然带着徽音去了一个大清历代帝王都没去过的方向西南! 从雍正元年起,敦亲王受命主理西南事宜,在这里施行“改土归流”之策,如今过去七年之久,成效自然是显著的,至少当皇帝的来这里走一趟,只要做好安全护卫工作,便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这“改土归流”施行至今,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单调来又调走的武将就换了不少,就是为了狠狠削掉这一片盘踞的地方军力,而进一步通过安抚怀柔使其彻底的、不得不臣服于大清。 雍正八年冬,胤禛带着徽音一路南巡到了大清的最南边,甚至登上大清的舰队游览了收回来的台湾,又去了雍正三年收回来的澳门逛了逛。 雍正九年至雍正十年冬,在这期间胤禛出巡的次数比登基以来的前七年加起来都多,龙兴之地的东北、叛乱平息未久的西北、改土归流后的西南,无论是山林还是草原,无论是海滨还是雪原,几乎走遍了大清的东南西北。 而这频繁出门的根本原因,在雍正十年的冬天,胤禛终于知道了! 雍正十年,当初九龙夺嫡的天皇贵胄们大都垂垂老矣了,可是他们的睛神都还不错,而据海外传来的消息,最年长的直亲王和理亲王也活得好好的,只是老了脾气臭,那抡起拐杖教训儿子、孙子半点也不含糊。 诚亲王胤祉是留在大清的兄弟中最年长的一个,接到太监宣召,他皱眉迈着方步到了宫里,一边奇怪着老四怎么今年冬天反常地回了宫,一边寻思着这宣召所为何事。 一到养心殿外,胤祉抬眼一看愣了愣,怎么十五以上的弟弟们全来了?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低头过了一遍近来得到的消息,海面上没战事,朝中也没大动静,打从雍正元年起就一直没消停的十四弟他们也都习惯了,没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啊,为何向来在南方窝着的九弟竟然都在这了? “见过三哥!”看到来人,恒亲王率领弟弟们问了安。 “不必多礼,”胤祉态度和气地回了弟弟们的礼,不禁问道,“可知是何事?” 大家很有默契地看向怡亲王胤祥,意思再明白不过。 胤祥嘴角抽抽,他确实和四哥亲近一些,但是也别都这副表情好不好?他两手一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哥哥们别这么看着我,我也迷糊呢!” “你不知道谁知道?”惠亲王胤禟凤目一横,反口说了这么一句。他从雍正元年起就忙着建立他的商业王国,日本那块的事正看好呢,却突然被传了回来,最郁闷的是还不知道为什么,当然看谁都不顺眼了。 “我……”胤祥难得返老还童一次,眼看着就要梗住脖子杠上了,这时又来了一人。 康熙裹着大耄衣裳、带着暖帽大步而来,引得那边围成团的儿子们纷纷站好行礼,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平身,进去吧!” 兄弟数人互相看看,不管心底是何想法,均整了整表情跟着已经向里面走的皇父而行。 养心殿东暖阁,侍立在门口的太监们向康熙及一群王爷们请了安,打起帘子迎了主子们进去,而后极有效率地上了热帕子和茶水点心,一切准备停当就全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东暖阁nei寂静得只能听到自鸣钟的声音,康熙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反常地没有选择主位,而是挑了张宝座下手第一的椅子,虽然得了允许,可是与他同样坐在两溜椅子上的王爷们,真是心中惴惴啊! 和太上皇平起平坐? 一想到这,胤祉兄弟几人就觉得心头突突直跳,连脑门上都凉嗖嗖地,别说皇家了,就是寻常人家,也没有老子和儿子平起平坐的,这是……怎么了呀! 帘子再次被打起,进来的却是胤禛如今的三个嫡出子女。 待一番行礼问安后,惠亲王胤禟突兀地开了口:“颜颜,你阿玛呢?把我们兄弟叫来,就为了让我们干坐着?” 一身贝勒常服的默默眸光骤冷,如剑一样刺了过去,东暖阁的气氛瞬间陷入了紧张。 过了大半辈子的兄弟数人脸色微变,特别是胤禟,神情已经变得严肃冰冷,如果稍有半点刺激,只怕当场就要爆发了。康熙睁开了眼,他感受到了一丝丝杀气,不是警告人的那种,而是确实有杀意的杀气,他神思复杂地望向那个流露出这种气息的孩子,幽深的眸子里有忌惮有音沉,有欣赏却也有憎恶。 颜颜侧身一挡,隔绝了默默投到胤禟身上的视线,在座之人顿感轻松,方才那种危险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尽管他们不想承认,但是心底劫后余生的庆幸,却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 “默默,叔伯们并不知情。”颜颜如画的眉宇深深皱起,这些叔伯中有她最亲近的九叔、十叔、十三叔,她决不容许默默胡来。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默默讥诮地勾唇,漂亮的眸子里既有讽刺也有深深的悲凉。 弘冕看到姐姐神色僵住了,暗地里叹息一声,伸手扯住了与姐姐对峙的兄长:“哥,坐吧!” 默默闭了下眼,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到主位前撩衣跪了下来,那挺直腰背的模样,和年轻时的胤禛极像,却又多了三成的翩然之气,五成的不可亵渎,剩下的满满的全部是哀伤。 众亲王们表情又变了变,眼看着颜颜和弘冕眼底一震,也走过去跪到了默默旁边,那涌上来的猜测竟杂乱得无法梳理。 姐弟三人跪在那儿足有一盏茶的工夫,东暖阁里的气氛也沉寂了那么久,就在这压抑感还会增加的时候,从东暖阁最里面传来了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片刻后所有人等待着的胤禛终于出现了。 帝王常服、金冠束发,身形修长的胤禛神色漠然地打横抱着个偎着白裘的人走到了主位上,很温柔地放下了怀中人,这才转身给康熙请安行礼,而后他不顾还有旁人在场,脱靴上榻将那人再度抱着放到了怀中。 康熙闭上了眼,不知是不忍再看还是不愿再看,在座的即使是胤祥都一脸震惊,显然,他们无法想象这个人是那个冷面、不苟言笑、重规矩的老四。 “是朕特地叫兄弟们来的,有个人……想见你们一面。”胤禛的语气很僵硬,甚至字与字之间停顿的很奇怪,仿佛……仿佛带着些哽咽。 白裘慢慢揭开,露出了里面人的模样,赫然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徽音! 脸色苍白、气息微微,神态平静的……就像已经去了一样。 “皇嫂?”胤禟大惊,难以置信地站起来道,“怎么会这样?一个多月前不是还……”一个多月前老四带着她到了江南,那时她都还好好的,他还带着他们逛了街、吃了名吃,怎么才这么久就…… “额娘,醒醒,他们都来了!”默默轻柔地出声唤道。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那双美目缓缓睁开,徽音轻轻笑了:“那就开始吧!” 康熙终于坐正了,他锐利的眼神直视那被儿子抱着的女子:“你待如何?”诚然,这一刻他心里是大松了口气的,这个女子终于要死了,而他却还活着! “不如何。”徽音不理他,目光落在了跪于面前的儿女身上,慈爱中透着一份威慑压迫地道,“颜颜,我要你立誓,向我发誓,一生以守护冕儿为己任,临死之前必将手中所握的魁杓阁交于冕儿手中,如有违背,神魂俱灭、子孙难安!” 众人面露惊讶,思索魁杓阁是什么的同时,眼睁睁看着那侄女儿竟真的举手发誓,许下的誓言只有更重,没有更轻。 徽音听完女儿的誓言,点点头面向了默默,唇角的笑容忽然变得有点残忍:“默默,你也向我发个誓,发血誓。” “是,额娘。”默默顺从地应了,右手中食指呈剑指,指尖灵光一闪,划破了左手的掌心,手腕一翻,将左掌推向了主位上的女子。 胤禛此前一直埋首于怀中人的裘衣之中,现在看到心爱之人同样划破了掌心,即使再心疼、再不忍、再想阻止,他也终究只是收紧了双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血腥味清晰的飘散开来,在座之人骇然的看到那母子两人竖起来的手掌中,血液未曾滴落于地,反而不可思议地彼此融会流通,还闪烁着点点纯洁的光芒。 默默举起右手,遵从母命发誓:“我向额娘发誓,从今以后守护阿玛、守护冕儿,不论任何人,但凡起念伤害阿玛和冕儿,即刻除之!” 康熙面色大变,音测测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徽音淡淡抬眼,冰冰凉的视线掠过一圈,“无论是你,还是他们,都在这个任何人的范围之nei。” 母子两人收回手掌,胤禛亲自摸出个拇指大小的玉瓶,垂眸为心爱之人的掌心抹上了药。而默默则举止优雅地自己动手涂了药膏,那姿态端的是赏心悦目,半点不让人觉得难看。 “好,好得很!”康熙怒极反笑,拍着椅子扶手大吼,“朕会谋害朕的儿孙?” “你可以问问自己,是不是这么做过。”徽音不为所动,支撑着坐起来些,挡住了胤禛的大半:“爱新觉罗胤禛是有人守护着的,你们最好放聪明些,休要欺他分毫,否则就算我不在了,也绝对有法子杀了你们!” 众人神色一凛,脸上都刷白了。 有人这般豪气冲天地护着他的儿子,康熙该高兴的啊,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皇阿玛,这是谋逆,谋逆啊!”从前的十四阿哥,现在的恂贝勒哭喊着跪下来,一副要人作主的模样,“皇阿玛,皇阿玛,您看看,他们这是要逼死儿子们啊!” 胤祉兄弟几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尽管被这位皇嫂给震住了,却并没有恐慌,毕竟他们都经了不少风浪,也能够明白只要不起妄念,这免费txt小说下载roushuwu 清风颂音辞第8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82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8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8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83部分阅读 这个威胁其实并不算个威胁。 徽音眸子一眯,睛神力成刀狠狠劈向了十四阿哥的脑中,只听一声惨叫,本来跪着的人翻滚在地,抱着脑袋不停哀嚎,见此她才淡淡开口:“特别是你,若不是顾忌着胤禛的名声,十年前……或者更早,你就该离开人世了,不要以为没人知道你做过些什么,若再敢挑战我的忍耐,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四哥……”胤祥像是不认识一样看向那个自始至终沉默以对的哥哥,为什么,四哥会容忍一个女人……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骇然,侥是一向如沐春风的胤禩神情都变了,他们难以相信,明明虚弱到连独立坐着都不行的人,是怎么让坐在最远处的老十四……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徽音,不要耗费力气,不要……”胤禛近乎慌乱地紧紧揽住心爱之人,只觉得心脏都痛得抽搐了,这么突然地告诉他,一直以来陪伴他的人将要不久于世,他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别慌,我在。”徽音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转头的同时,满眼满脸的温柔一瞬间褪去。 “司马徽音,你好,好得很!”康熙暴怒至极,当着他的面,这是在做什么? “所以说,”徽音拉住胤禛的手,紧紧攥住后抬抬下巴道,“即使你是他阿玛,也休想欺他分毫!” …… 十一月的天,即使是海边也很冷,哗哗的海浪声仿佛成了此间唯一的声音,凛冽的海风带着湿气弥漫四周,好似在低低地诉说,这就是海的味道。 “放我下来,我陪你走完这一段。”徽音身着汉裙,外罩尊荣华贵而又保暖的雪白貂裘。 胤禛神色憔悴,却并没有出声阻拦,反而依言将怀中人放下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我们成亲三十三年了吧?”徽音有点艰难地迈步,很慢地沿着海滩向前走。 “嗯。”胤禛垂眸,眼底含着泪光,仔细看着身边人的脚下,生怕她一个不稳摔倒了。 细白的沙滩铺展向远方,风拂过那相依相扶的两人,将他们身上的裘衣鼓荡个不停,却无法抹去他们身后的那两行脚印。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曾留意过你,对你的认识也顶多停留在史料中勤勉至死的那个雍正,而嫁给你……则是为了在初到大清、引起康熙注意后求得自保。” “我知道。”胤禛答道,这些不止皇阿玛与他说过,他自己也清楚得很。 “莫璃曾对我说,‘只有心中有爱的人,才能直面人生中的种种磨难,永不退缩畏惧。’她并不看好你,却还是支持我与你在一起。” 心中有爱?胤禛抬眼看向前方,清俊的脸上浮现些许的迷惑,爱,是什么呢? “胤禛,我们都不懂‘爱’,生存环境所致,我们的心中深深植入了怀疑,这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我们从不轻易相信谁,然而……这辈子我们相遇了,并彼此取暖、相互支持,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爱’,但……我终究还是将你放在了心上,倾尽一切地疼惜,倾尽一切地爱护,那你呢?” “我现在心很痛,很痛。”胤禛动动唇,嗓音显得沙哑艰涩。 徽音顿足,偏头看向了她的夫君,这个打从知道她怕是不行了之后就越发少言少语的男人,伸手轻抚他的脸,含笑道:“抱着我坐一会儿吧!” 胤禛表情沉痛,却依言盘腿而坐,将她温柔地放在了怀里。 真正的悲伤是哭不出来的! 徽音的脑海中忽然出现这么一句话,她忍不住亲亲这男人的唇角:“我还在。” 胤禛终于控制不住,牢牢抱住她埋首于那雪白的貂裘中,无声地流泪颤抖:“为何从来不曾说……为何隐瞒至此……” “从来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流泪的?”徽音惨白的双唇一动,似乎不敢相信一样,却还是扶起了他的头,抬手擦去了那珍贵的泪水。 “你好狠心,居然到撑不下去了才肯告诉我……”胤禛双目通红,这些天他痛苦至极,可那盘踞在nei心的万般苦楚、悲伤、凄绝、悔恨却半点也发不出来,他的心……甚至都不是自己的了。 “抱歉,胤禛,这一生,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徽音无可奈何地开口,眼中不曾有丝毫的遗憾,只余下浓浓的心疼和释然。 静静流泪的男子浑身巨震,双臂越发地用力起来:“我不想听,不要听!” 面对生离死别,徽音看着他人眼中杀伐果决的帝王如同个耍赖的孩童般任性霸道,却只觉得心酸歉疚,眼中不由自主地涩然疼痛,已是潸然泪下:“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孩子们。” 胤禛闻言狠狠一颤,近似疯狂地箍住她:“不要走,不当是这样的,你该比我活得更久,该享受孩子们的孝敬,该被尊为太……” 一吻封口,徽音努力与他缠绵,仿佛要用尽毕生的力气一般。 沙滩上,夕阳斜暮,冬日里最后一缕阳光中,这大清最尊贵的一对夫妻深深拥吻,却偏偏泪流满面…… 雍正十年十一月初三,后崩,上大恸,先拟作“元懿皇后”,又谥曰“孝怀皇后”,其丧礼远超于孝敬皇后,并命全国举丧。 满朝文武,甚至天下人深切地体会到了今上对这位皇后的喜爱程度,整整辍朝十日啊,即便是康熙爷的元后孝诚皇后,也未曾有此殊荣,更别说那“元懿皇后”中的“元”字有怎样的深意,而那“孝怀皇后”中的“怀”字,又包含了今上多少的感情和思念! 孝怀皇后的丧事之后,众人发现皇上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原本乌黑的长发染上了霜色,冷硬的脸庞越发不近人情,也就面对孝怀皇后的三个儿女时才稍见不同。 现年虚龄十三的十一阿哥弘冕被带到养心殿由皇上亲自抚养,储君所属已无需明说,所有人都心中明了。 雍正十一年,胤禛曾于人前言,要从儿子里挑出几个过继给无子的兄弟、堂兄弟,一时间皇子中除了七贝勒、十一阿哥两个嫡子和占长的定郡王以外,人人自危。 雍正十二年,正式册立皇十一子弘冕为太子,是为大清的下一任皇帝。 雍正十三年四月,胤禛选立礼部员外郎阿尔萨兰之女舒穆禄氏为太子妃,待元懿皇后孝期过后迎娶入宫。 雍正十三年八月,大清入关后的第三位皇帝爱新觉罗·胤禛驾崩,太子弘冕即位,改次年为“升平元年”,大清平稳地进入了一位年仅十五周岁的新帝统治时期。 弘冕有条不紊地 着命令,皇父的丧事、朝中的政事,在所有人的关注中,他优越的政治才能和魄力,一一展现了出来。 而仍旧在世的康熙,此时被奉为了太上太皇,他所能做的,就是按照徽音离开前说的,“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她的儿子是如何治理这片天下的!” 弘冕为驾崩的皇父圈下了“宪”字为谥,定庙号为世宗,择日葬入泰陵。 此后,弘冕又晋封顺贵妃叶赫那拉氏为皇考皇贵妃,居宁寿宫为长,暂摄六宫事务,待他大婚后再交于皇后,而其他的皇父嫔妃则依次成为了皇考齐妃、皇考裕妃、皇考恭嫔、皇考慎嫔、皇考康嫔、皇考常嫔等等,这些妃子们有儿子的全部准许出宫由儿子赡养,其余则全部迁入了寿康宫。 在前朝,弘冕大封诸位兄长,定郡王变成了定亲王,三贝勒为宣郡王,四贝勒为僖郡王,七贝勒为文亲王,八阿哥为宁亲王,九阿哥为顷郡王,十阿哥为和郡王。 除了兄长,还在世的姐姐中,弘冕也封了两位,固伦端禧公主加封为固伦端禧长公主,和硕温穆公主加封为固伦温穆公主,余者不变。 大清,从雍正年间进入了升平年间,皇帝也换作了一位少年郎,却无人能想到,正是这位少年郎,将引领着这个古老的国度,迈向一个强盛的新纪元! ----本文完 尾 声 在须弥境的北方是蔚蓝而看不到边际的大海,但是将须弥境化入灵魂的徽音,却是在结婴之后才发现,这片海中有个惊人的大秘密。 意追站在一片白玉制成的观景台上眺望南方,那里就是此前他所熟悉的地方,有月之泪、有翰海天音、有灵树,还有多宝阁。其实在他出现以前,须弥境就落入这个时空的凡人中辗转了,他从来没想过,这片大海中有一座全部由玉石打造的空中楼阁,只因为距离太过遥远,除非修为高深,有足够的灵力能飞行到这里,或者是须弥境的主人使用瞬移之法,否则根本无法穿越宽广的海域,更不要说发现这里了。 白玉建造的楼阁亭台,错落有致的让这里呈山状悬浮于海面之上,最妙的是那楼阁之间环绕聚集的池、溪,最终像沙漏一样流入海中,形成或大或小的很多瀑布,乍一看,这处空中玉岛仿佛刚刚从水中露出一般,端的是非仙人难居。 意追第一次到这里时就很奇怪,仔细转了一圈才发现,原来这真的是一座玉山雕琢而成的仙岛,而那源源不断流入海中的水,竟是比翰海天音中的灵树下还要灵气浓厚的泉眼所出,至于这泉……他不得不说,这须弥境逆天得简直令人发指,那泉位于岛的最高处,泉水中游动的是像鱼一样无法计数的玉睛。 所谓“千年成髓,万年成睛”,而比起玉髓,玉睛更是珍稀罕见。 回转身子向玉岛的最高处而去,意追想到这事就觉得震撼都不算什么了,对于凡人而言,单食用一滴玉髓都可长寿无病,更别说比玉髓更加稀有的玉睛了,可是在这岛上,玉睛似乎路边货一样寻常,简直是匪夷所思。 最令意追崩溃的是,某个人竟能奢侈到…… 莹白细腻的玉石砌成的池子里,就是这座玉岛的泉眼所在,落地无声地走近那雕花睛美古朴的池边,意追数不清第多少次的摇头惋叹,看着池中打坐的女子暗骂“败家”,这一口泉水都能令任何一个修士疯狂,可这人居然用它来洗澡?!! 打坐的女子长发披散,一身雪白的冰蚕丝袍子,正是徽音无疑,她似是能听到来人nei心所言一般,不禁挑了挑眉。 “不知是哪个天天拿了这泉水冲茶喝,现在倒可惜了?” 意追一愣,看到那容颜绝胜的女子唇形未动分毫,便同样以神识答话:“是啊是啊,天天喝你的洗澡水呢!” 徽音脑海里响起这句话,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几下,不再打算理他了。自雍正十年的那天后,她以灵魂状态陪着那人到了最后一刻,才静下心来用早已收集好的材料炼制身体,后来借着火山熔岩中生长的两生花将灵魂融入了新的身体里,所幸有这处玉岛,在玉睛中养了这么久,才能让她的修为、身体和灵魂达到最契合、最完美的状态。 “徽音,他来了。”意追忽然收敛了表情,认真地、吐字清晰地动唇道。 徽音闻言猝然睁眼,水润潋滟的眸子里划过一瞬的吃惊,而后又变得宁默平静,身形却是纹丝未动,也没有出来的意思。 “徽音,他的执念远远超出想象,而且灵魂上带着两世的紫微龙气,你……”意追神思复杂,这个男人,实在是出人意料了,两世为人,灵魂不散,如今更是超越空间界限,到了须弥境里…… “……”那女子表情未动,再度闭上了眼睛。 沉默吗? 意追叹了口气,为这女子,也为那个仍旧在海的另一边飘荡的魂魄,话已经说了,至于如何选择…… 从泉池出来,白衣胜雪、纯圣如仙的男子纵身跃起,寄出飞剑御风而行,只见一道白光掠过天际,飞向了海的那边。 雍正十三年,胤禛没想到他还是在这一年死了,和上一世不同的是,他看到的是弘冕真切的悲痛,满朝上下诚心的缅怀,可惜的是……没有她。 胤禛很想问问上天,他明明用自己的寿命换她的了,明明舍了自己的真龙之气护她了,为何他还是活到了五十八岁,而她却……是不是,这交换根本就没有达成? “不,达成了!”突来一道应答,惊住了漂浮在空中的胤禛。 “你说什么?” 来人白衣飘飘,长发松松束在背后,容颜俊美而气质纯圣,周身萦绕着一种清凉舒服的气息,好一派仙人之资。 “我说,你的交换达成了。”意追俯视着那半透明的清俊男子,此时细看才发现,这灵魂的凝实程度比他想象得要高。 “你是……”胤禛眸子微眯,良久面露讶异之色,一段被迫沉封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你是木意追?!” “我是木意追。”又一次让人意外了,那段记忆明明被他和徽音抹掉了,没想到这人还能想起来。 胤禛仿佛想到什么,双眸猛地一震,有点期盼、有点渴求、又有点不敢相信地问:“她在哪里?你知道是不是?她一定还在的,告诉我,她……在哪里?!” 意追这次是真的明确表露出心中的惊讶了,他笑着点点头,不忍看到这样一个明明骄傲到极致的男人既希冀答案又害怕听到的矛盾模样:“她确实还在,不过你见不到她。” “为何?”胤禛狂喜的同时紧皱眉头,表情很是不好看,他自然不喜欢这个结果。 “她在海的那一边,你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到达那里,除非……”意追上下打量眼前的魂魄,能飘荡这么些年还不消散,而且在死后突破空间界限到达须弥境,没有出现丝毫的灵魂损伤……这不仅因为与须弥境的主人有所渊源,更说明了这个灵魂有一定的机缘,嗯……或者,这是上天的意思? “除非……什么?”胤禛看到这位只见过两次,却绝非凡人的年轻男子眼中浮现深思,他感觉的出来,那其中并没有恶意。 “修练神魂,凝魂成体,走以魂入道之路。”意追笑着指点道,这样难得的灵魂,又与世俗断了牵扯,的确可以成为不错的魂修。 “以魂入道?”胤禛似懂非懂,他根本没听过这些,“如此就能见到她?” “嗯,她已经超越凡俗众生,不在轮回了,你若以魂入道,与她也算殊途同归,自能再见。”意追想想不久前徽音的沉默,他想……这样的结果,应该很好吧! “好。”胤禛应了,双目中迸发出的坚决,宛如磐石般不可转移,若非心系着还要见她一见,他又怎么可能死后辗转这么久? 意追抬手一点胤禛的眉心,将合适的魂修功法录入他的脑海,又将一些修真的基本常识也传了过去…… 送走那抹白影,飘荡在空中的胤禛弯唇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清风颂音辞第83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第83部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