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我妻谁_np文》 舍我妻谁第1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1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 作者:圆不破 圆子回来啦啦啦~~ 更新时间2011117 15:45:00字数:171 时隔一年,圆子抱着收获的小圆子向大家问好!! 这本书已经想了很久,不过很久没有码字了,感觉上可能欠缺了一点,于是买了个小黑屋,没事就关住自己找感觉啊找感觉! 嗯嗯……紧张得不知道该说啥好,总之停了一年多后再开新书很忐忑,圆子会继续努力,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鞠躬!! 另,本书本来想叫《有夫之妇》,不过最近河蟹得厉害,这类书名怕被挂墙头,于是就。。。 【卷一】有夫之妇 楔子 更新时间2011117 14:28:00字数:845 三月初一,早春,微寒。 元楚怡刚刚拼尽全力撞了灵堂里的柱子,现下倒在地上,脑中又晕又沉。 “瑾娘,你说我们可有做得过分?” 生命流逝之时,她听见婆婆这么问。 “有什么过分?”叶瑾娘娇柔独特的声音淌过元楚怡的耳畔。声音软软的,柔柔的,由远而近,最终停于元楚怡的上方,“大嫂入门五年,不仅无法生育……还克死了哥哥和爹爹,我们让她自裁,而不是交给门外的叔伯们处置,已是对她尽义了。” 元楚怡怅然,叶瑾娘是她的小姑,小她两岁,三年前出嫁,偶尔回来探亲。那是一个温和无害的姑娘,对谁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元楚怡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叶瑾娘或许是叶府中唯一一个会为她难过的人。 “况且……如果她不死,我叶家就会成为遥州最大的笑话。” 叶瑾娘的声音无悲无喜,元楚怡却万分怔忡,她……并非悲痛下的牺牲品,只不过是一个笑话的借口吗?她突然想看看叶瑾娘现在的模样,是否仍是那样温柔娇美?忽闻哥哥自尽、父亲猝死,此时又看着一个一身素缟,躺在血泊里的女人,可有一丝紧张慌乱?可她的眼前越来越花,一些湿湿黏黏的液体从额上淌进她的眼里,凉得令人发颤。 曾几何时,她希望找到一个能保护她一生的良人,让她可以远离在娘家所受的冷遇,为她遮风挡雨,让她浅尝温馨。这几乎是她全部的梦想,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取一份温暖,可是她此生拥有得太少,就算献出全部,也只换来被逼身死的结局! 难道她错了?身为女子,遵三从四德,谨言慎行,低调渡日,难道这些都错了? 可笑!可笑!她甚至高看了自己的死去!她真想哭,却永远也没有那个机会了。她的魂魄飞出躯体,看着自己至死也没有闭上的眼睛,看着站在血泊前面色平静的叶瑾娘,看着叶夫人和她手上那串晶莹剔透的佛珠,还有灵堂外,那些赶来吊唁的各色人物,他们全都眼睁睁地看着她碰柱、倒地,却没人肯为她吭上一声。 短暂的一生化为飞速进行的画面,重新品味,她渐渐懂了。 路是自己走的,就算她是笑话,也全因她生性懦弱可欺,让站就站,让坐就坐,让她死,她就乖乖去死! 原来今日的一切,都是她自做孽! 罢了罢了, 此生己了,望来世…… 第一章 掌柜 更新时间2011117 15:47:44字数:2079 盼君楼,是遥州城nei数一数二的大酒家,菜色齐全服务周到,又以醋椒鱼、紫酥肉、珍珠百合燕菜羹等八道名菜最为人称道,这些招牌菜每日限量出售,价钱也是居高不下,却是往来过客光顾必点佳肴。 此时尚未近午,盼君楼己门庭若市,除了一楼大堂的散客,更多的是各府小厮前来预订包间,进进出出的人多了,大堂里未免显得有些喧闹。 堂nei靠窗的一张桌旁,坐着两人,其中一个面容清隽的男子饶有兴致的在堂nei环视,另一个胖子则微皱着眉头,不耐吵杂,低声说:“韩兄,这里十分吵闹,我们还是去楼上雅间吧。” 那男子收回目光,带着歉意笑道:“在下第一次来遥州,又久闻这盼君楼的大名,想多看看,连累杜兄受扰了。” 胖子见他这么说,虽不合心意,却连忙客气一句,终是没有到楼上去。没一会,有小二过来告知他们点的醋椒鱼已被订光,胖子满脸惋惜,那男子却不以为意,笑道:“盼君楼八道名菜能得其七已是难得,况且盛名之物大多名过其实,若尝了失望反而扫兴。” 那胖子连连摆手,“韩兄有所不知,别看醋椒鱼名字普通,却是盼君楼八菜之首,只接受当天预定,你这次吃不到,可真是可惜……” 男子脸上仍是温和笑意,却不再说什么,听着那胖子继续唏嘘,样子十分专注。 这时门口忽然起了一阵马蚤乱,又传来妇人的哭声,夹杂着不断的哀求,一时间大堂nei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于此,盼君楼的掌柜忙从柜台后绕出来,连朝小二挥手,让他们轰人。 那妇人哪里肯走,哭声从低泣转为嚎啕,口中大叫:“元掌柜,求你行行好,把我儿子还给我!” 那男子以为妇人在求盼君楼的掌柜,不料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放手!”声音不大,声线也偏低,却压住了妇人的哭声,清楚的传到众人耳中,“你是什么人,为何来找我要儿子?” 仔细看去,人群中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她身姿窈窕,面容清秀,却做男装打扮,几分爽利,掩盖了眉眼间的一些温婉。 那妇人有些紧张,嗫嗫半天,才哭着说:“我是赵老三的媳妇,他、他……那个天杀的……把儿子送到你的赌场里抵了赌债……”说到最后,那妇人己是涕泪齐下,“元掌柜,你行行好,把儿子还给我!” 元掌柜有些意外地想了想,“赵老三……” 一旁婢女模样的人忙凑到元掌柜耳边低语,元掌柜微一点头,目光扫向那妇人,神色未变,仍旧慢慢地道:“你也说了,你丈夫用孩子抵了赌债,我们早己银货两清,你现在来要孩子,是想白占我的银子?” “不……不……”妇人“嗵”地一声跪倒在地,拉扯着元掌柜的衣摆,“元掌柜,你是好人!你是好人!银子我们会还的!” “好人?”听到这两个字,元掌柜眼中闪动的分明是不耐之色,却笑笑,仍是悠然的语速,“我叫元初一,但我从不吃斋念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手上有你丈夫签的契书,就算告上官府,我也占个理字,你回去罢,这次的事我不追究。” 听到这里,那男子长眉拢起。如果那妇人有办法还钱,何必一口咬定要人家孩子抵帐?遂向同伴问道:“这元掌柜是什么人?” 那胖子飞快地瞥了门口的人群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她呀……” 才说了两个字,那妇人又大哭起来,“元掌柜,你、你与我说实话,我听说你要孩子去摆什么风水阵,是不是真的?” 男子闻言微诧,坐在他对面的胖子看他的样子便明白他的心思,小声道:“闲事莫管,我们惹不起她,只看着就是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元掌柜收起笑意,盯盯地看着那妇人,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道:“既己银货两清,我要做什么无需旁人过问。况且你又怎知我没有华棺美服地将他殓葬,没有替他超渡往生?” “这、这怎么可能……”那妇人愣愣地看着元掌柜,“可是他们说……你们新开了一家赌场,要用十三个早夭的婴儿布风水大阵,有办法让他们怨气不散,赌场才会大杀四方……” 元掌柜闻言脸色一变,声音瞬间变得狠厉:“这是谁传的谣言!” 妇人身体瑟瑟不己,哪回还敢回话?元掌柜转向婢女,满面寒意,不复刚刚温和的模样,“给我查!查出谁放的谣言!” 窗边那男子听这来龙去脉不由得有些愣神,忘了回避目光,直盯盯地望过去,下一瞬己对上元掌柜那尤带怒色的双眸。身边的胖子忙拽了他的衣衫,避讳地看向窗外,压低声音道:“别看了,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小心殃及池鱼。” 男子这才转过头,听那胖子解释道:“遥州城nei大小几十家赌场,将近一半都是她在打理,一个女人,你说厉不厉害?” 男子不由错愕,这个女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竟是这遥州城nei过半赌场的主人?如果真是那样,不管这位元掌柜如何处事,他都要敬佩三分了。 他的疑问清楚地写在脸上,那胖子又瞄了眼人群那边,发现元掌柜己让人将那妇人拉开,一脸怒气地上了楼,这才放心,声音也恢复正常,“产业自然不是她的,是她夫家的。本来让一个女人接管生意己是不妥,何况还是这种营生。刚开始没少引得遥州地面的档头们不满,还因此争斗过,但那叶家老爷子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愣是把他们全压下去,力排众议将一生心血交给儿媳妇,但在外面不好说这是少夫人,就用她娘家姓,让人叫她元掌柜。”说到后来,那胖子脸上似乎带了些暧昧之色,“不过这元掌柜也并非无能之辈,不然怎能哄得老爷子服服帖帖?还有她的管家,按辈份是她五叔,也是和她不清不楚的,听说只要她去谈生意,就没有不成的。总之,”胖子笑得充满暗示,“人家有人家的办法。” 第二章 要钱?行啊~ 更新时间2011117 18:50:47字数:3186 胖子的言下之意那男子听得明白,刚刚对那元掌柜生出的一丝佩服立时烟消云散,轻轻摇了摇头,想来也是,赌场生意本就是偏门,能嫁到这样人家的姑娘自然不是好相与的。 那胖子有心再说些元掌柜的辛闻秘事,无奈那男子却似失了兴趣,只能了结话题,所幸这盼君楼的菜色果然不错,很快二人就转移了注意力,大快朵颐。 等那元掌柜再度从楼上下来时,二人己是杯盏过半,那男子正盯着窗外,随手招来小二,指着外头道:“麻烦你拿两个馒头给他。” 小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对面街的一条巷口处蹲坐着一个浑身泥污的小乞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一双眼睛不断盯着过往行人,却不敢开口乞讨,模样十分可怜。 “客倌真有善心。”那小二似是看惯了这种情况,随口称赞一句,便依言而行。 过了一会,那小二回来,替那小乞丐转达了谢意,又端上一盘鱼来,酸香冲鼻,引人胃口大开。 那胖子讶道:“不是说醋椒鱼今天卖光了么?” 小二笑着看向那清隽男子,“这是元掌柜看见这位爷的善举,特地送给二位的,另外二位的酒资也结过了,二位请慢用。” 那胖子讶然半天,而后看向对面的男子,“韩兄,我可真不理解这种人的想法,她可以视一个母亲的哀求于无物,又能因一件小事而慷慨解囊,不明白,不明白!” 那男子也是有些诧异,但一来那元掌柜己经走了,二来他也不欲与这种人牵扯过多,便没再追问,任那小二离开。 再说元掌柜,出了盼君楼便乘轿而去,没多朝那小乞丐看上一眼,身旁的婢女一直跟着轿子走了半天,才朝轿中道:“少夫人既怜悯那孩子,何不带他离开?” “带他离开?”轿中久久才传来一声轻叹,“想改变命运,还是靠自己得好。” 闻言,那婢女没再说什么,等到轿子行近一座大宅,看见一人,附到轿边低声道:“少夫人,前面似乎是小舅爷。” 轿中立时传来很不耐烦的声音,“别理他,也别让他跟着进府。” 婢女应了一声,让轿夫不用停下,径直朝大宅而去。 “大姐……”看到轿子,元忆连忙从树荫下跑出来,却没见轿子有停下的趋势,他哪里还不明白,一张放纵过度的苍白面容上猛地涌上几分血色,“元楚怡!你给我停下!” 元楚怡……元初一坐在轿中,被这个久违的名字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再听着元忆气急败坏的声音冷哼一声,微沉的脸上满是鄙夷,本想让人赶走他,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朝轿外道:“梅香,让他去大堂等我。” 梅香应了一声,元忆也听到了元初一的话,脸上仍是愤愤的,狠狠地甩了下衣摆,一马当先地走进大宅。经过大门时,特别报复了那两个将他拦在门外的门房,一人踢了一脚。 叶家大宅是叶家老老爷闯天下那会建起的,名为合庆园,经过不断的整修扩张,己经很具规模。叶老老爷的意思是将来他的子子孙孙就一起生活在这,没想到只传了一辈,就因为家中兄弟失合,在他死后早早分了家。现在住在合庆园中的,只有元初一的公公叶家二老爷。 元忆在偌大的厅堂中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等到元初一。他己将厅堂的摆设看了个遍,短短两个月没来,厅中设置的古董又换了一批,窗外的荷池也重新修缮过,更让人郁闷的是荷池旁还加盖了曲廊凉亭,清幽而别致。不像元家己有两年没整理过,他今早出门时经过鱼塘,绿苔多得基本看不着鱼了。 元忆本就等得焦躁,现在又不知被哪件事触动了心底的郁闷神经,越发地不忿起来,伸手端起茶碗,发现茶早就凉了,居然也没人来给他换上一碗!他泄恨似地将茶水一饮而尽,末了狠吐出一片茶叶,大叫道:“来人!给我换茶!” “怎么?茶不合胃口?” 元忆闻声回头,便见元初一进了大厅。 元初一换了女装,略施脂粉,发髻盘起,流苏步摇随身轻振,顾盼间温柔辗转,很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看清她的模样,元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从鼻子眼儿里哧出一口气。他撇着嘴靠进椅子里,极其不满地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好歹也是姐弟,你从乡下回来的时候,我娘可是很关照你的,你那次病了,也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辞辛劳每天为你煎药!你倒好!几次三番地害我被爹骂,我肚量大已经不跟你计较了,这次还让人把我挡在门外!我好歹也是叶家的舅爷,你这么做让我以后怎么在下人面前抬起头来!” “能有什么意思?”元初一坐下,耐心地道:“反正现在你也进来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元忆这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扬着下巴忿忿地说:“怡儿要成亲了,爹说让你给她出份嫁妆,也不用太过张扬,就一万两吧!你准备好了就给我们送来!” 元初一从梅香手中接过香茶,眉眼不抬,“一万两就够了?” 这话让元忆一愣,看向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元忆的模样让元初一笑出声来,她放下茶碗,起身走到元忆跟前,和颜悦色地问:“好弟弟,怎么了?” 怎么了?见鬼了! 以往来向她要钱,没一次成功的,之前元忆畏惧叶家的势力,这次早做好打算要决战到底,如果跟元初一谈不拢就直接找叶老头子说,叶氏家大业大,想来不会在意区区一万两,尤其像叶老头子这种出身的人,最好脸面,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十之八九钱会到手。 他的算盘打得不错,没想到元初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意外。 看着元忆的神色,元初一笑笑,回头朝梅香道:“去帐房取一万两银票来。” 梅香没有多言,转身而去。 见真去取钱,元忆狐疑的神色渐渐褪去,生出几分得意,“这就对了,你毕竟是元家的女儿,家里养了你这么多年,我娘更是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回报一点也是应该的!” “是啊……”元初一在厅中慢慢踱着,想起一些往事,心中不由感慨,回过头看着元忆,似笑非笑地道:“的确没什么不满意的,我还打算好好报答你和二娘对我的恩情。” 不知怎地,这番话让元忆脊背发凉,似乎有什么音谋一样。而他也总觉得这个姐姐自出嫁前一年的那场大病过后,变得完全不同了。 正想着,梅香己经回来,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叠银票。元忆哪还顾得再怀疑什么,马上冲过去将银票纳入怀中,头也不回地道:“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他的窘态看在元初一眼中只觉好笑,不等他走到门口,开口道:“等一下。” “我就不留下吃饭了。”虽然很没出息,但元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几年与元初一交手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对她有些惧意,此时更是怕夜长梦多,恨不能长了翅膀带着银票飞出叶府才好。 “不吃饭也要把借据签了再走。” 元初一的声音万分温柔,却成功地留下元忆。他回过头,脸上还有些茫然,“什么借据?” “想来弟弟也明白姐姐现在的身份,”元初一坐回主位,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碗,“在叶家,我只是个掌柜,你从我这里拿钱,自然就是从叶家拿钱,按规矩,你借一万两只能拿走九千,多出的一千两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妹妹的体己。” 元忆一时间有点懵,半天才反应过来,“你!” 元初一没理会他,不愠不火地喝了口茶,“至于还债方式,九出十三归,月月滚利,一个月后你只要还我一万三千两,半年之后么……只要七万两。 什么七万两?还“只要”?元忆瞪着元初一,恨不能瞪死她,怀里的银票此时像点了火似的烫人,拿?或不拿?是个问题。 “拿点钱你推三阻四的!也不想想是谁生你养你!良心都让狗吃了!”元忆咬咬牙,将怀里的银票掏出狠摔在地,虽然不甘,但他不认为自己能在叶家的地盘上硬来,“这银子你留着买棺材吧!”说罢,他怒冲冲地转身就走,打算去实施自己的原计划。 “站住!” 元初一一声厉喝,待元忆再回过头,便见她寒着脸,纤眉微挑,“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拿银子就拿银子,折腾这么久,现在说不借钱?你当我吃饱了撑的有时间陪你玩!” 元忆被元初一喝得瑟缩一下,随即又挺起胸膛,梗着脖子,“你、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元初一脸色音沉地将茶碗轻轻放回桌上,朝梅香道:“叫卫三卫四看着他签借据,再把他送回家去!” 卫三卫四是元初一的亲信,也是她的随身保镖,对她的吩咐从不发问,从不违逆,此时在大厅外听到元初一这么说,哪还用梅香来叫,一个去准备借据,另一个守住门口,封住元忆的最后退路。 “你……我不……”元忆看着门口那个壮得不像人的家伙,再看元初一转身离去,一张白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话也说不利索,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好像……“被高利贷”了。 第三章 小人总是有的 更新时间2011118 17:36:36字数:2625 送走了元忆,元初一径自回房睡了个午觉,醒来又用了些可让身材丰满的汤水,滋养身体。 自几年前的那场大病后,元初一就很注重保养,虽说她的丈夫根本不在意,但女人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自己看着也舒心。 喝完汤,元初一问道:“竹香回来了么?” 梅香摇头道:“没有,但传了话回来,少爷要与人去郊外,今晚未必回府。” 元初一听后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梅香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少夫人让竹香跟着少爷,又不理会少爷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人。”元初一说着脸色有些沉重,这个人,可以说是改变她命运的关键人物。 见元初一变了脸色,梅香识趣地不再追问,待得傍晚时分,陪着元初一前往大堂用饭。 平日里元初一并不会像今天这么清闲,但这段时间叶老爷子外出访友,生意上所有事情都是她在打理,未免有些疲惫,知道老爷子今天回来,元初一就给自己放假半天,养养睛神,以待老爷子晚点的询问。 到了大堂,她的婆婆唐氏己等在那里,同在的还有叶老爷的妾室罗姨娘,以及大嫂苏晴。 苏晴的样貌不十分出众,出身于书香门第,家里虽然落魄了,还是很得叶老爷看重。不过,说重生也好,说还魂也罢,自四年前那场大病之后,元初一对身边的人与事莫不一清二楚,可这苏晴……叶真的大哥叶彦当年的确与姓苏的一户人家订了亲事,但在成亲之前,苏家女儿就与人私奔了,这事当时在遥州被传为笑谈,后来元初一嫁到叶家,也从没听人提过此事。 现在看来,苏晴就是那个应该与人私奔的新娘,不知为何,顺利地嫁进了叶府。 “婆婆、大嫂。”元初一欠身见礼,依例得了两个淡淡的回应,算是打过招呼。 这样的氛围大家都习惯了,没人觉得尴尬,元初一不再说话,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唐氏也是微合双目,手中一串水晶佛珠慢慢捻动,好像任何事情都与她没有关系。 元初一不是没想过主动与她们亲近一点,可面对唐氏时,想到的总是素裹的灵堂,鲜红的血渍,以致她每次见到唐氏,总是不自觉地激励自己,可以说她这三年来如有神助地奋发图强,唐氏功不可没。 没过一会,有下人赶来报信,说是老爷子回来了。众人站起来,还不待迎出,便听到叶老爷爽朗的声音。 叶老爷年过六十,虽然发丝斑白,却仍是声如洪钟睛神矍铄,面上时时挂着豪爽的笑容,就像一个善意的长者让人全然信任,只是一双睛光尽敛的虎目,偶尔顾盼间还会流露些许年轻时的狂傲不羁。 “嗯?二弟呢?还没回来?”开口询问的是叶家大公子叶彦,他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眉细目,挺鼻薄唇,若忽略眼中时常闪现的贪婪之色,也不失为一位翩翩公子。他这次随着叶老爷出门访友,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元初一本不欲理他,但没人开口,叶老爷也以目光相询,便无视叶彦狭长眼中透出的惯有敌意开口道:“我这几日太忙,忘了与他说公公今天回来。” 叶老爷抚着胡须哈哈一笑,率先朝饭桌走去,“我还不了解他?就算他知道也未必肯在家等我回来。” 元初一勾起个浅笑,知子莫若父,叶真可不就是知道他今天回来,才特地约了人去郊外的么! 看着二人的笑容,叶彦抖了抖唇角,小心地掺住了老夫人,“娘,多日不见您睛神如何?晴儿伺候得可好?” 唐氏淡淡地“嗯”了一声,神色不见有什么波动,叶彦却是一脸欣慰,又朝苏晴道:“我交给你的方子给娘熬了么?” 苏晴怯怯地点了点头,“婆婆喝完那药,嗓子爽利不少。” “那就好。”叶彦扶着唐氏坐到老爷子身边,自己在下首坐了,寻顾一圈,奇道:“五叔呢?” 元初一也不看他,转向老爷子,朝他说道:“公公前些日子不是说想考虑一下正行生意么?我就让五叔到处看看,琢磨一下有什么好出路。” 叶老爷一愣,跟着大为感慨,叹道:“难为你,我只是提了一嘴,你就记在心上,不过,做我们这行的,除非到别处重新开始,不然想转正行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 元初一对这事没表现出过份的热情,但也不冷淡,好像真的只是试一试。叶彦却哼了一声,笑容中没多少诚意地道:“的确事在人为。你不派别的地方,偏偏派五叔去河间,那里的胭脂水粉最为出名,弟妹,你别告诉我,你想让遥州赌王转行去做那娘儿们叽叽的玩意!” 听他这么一说,叶老爷也皱起眉头,叶彦脸上笑意大了些,“不过也难怪,弟妹娘家就是经营脂粉生意的,如果一旦事成,将来少不得有相用之处,到时元家脂粉有叶家财力支持,必然不会是现在这个规模了!” 元初一神色不变,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 她娘家经营脂粉,她对这门生意多少熟悉一点,才会挑这个行当先行考查。但她让五叔去河间的事十分秘密,对外只说四处寻查,就是怕叶彦知道后在老爷子面前煽风点火。 果然,听完叶彦的话,叶老爷沉吟半晌,“这件事……还是先放放,咱们在遥州做了这么多年的赌场生意,想转正行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办到的!” 元初一无视叶彦面上的得意之色,淡淡应了声,跟着纤眉轻舒,状似调笑地道:“先放放也好,不然恐怕我两面不能兼顾,赌场这边少不得要分神。” 她慢慢地说,一直盯着叶彦,果见他脸色微变,心情不由大好。 叶彦想主持赌场生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老爷子总是想磨砺他,从不让他主事,之后又有元初一入场,叶彦更是沦落到只能处理一些琐事。 “虽说赌场生意不是什么正行,但我们不能赶尽杀绝!”叶彦再次开口,已没有了之前佯装的气度,眼角泛着睛光,“弟妹你想新开赌场赚钱,也不用摆十三煞阵,我陪爹在外那么远都听说了,咱们叶家名声本就不好,现在更是比水沟还臭!以前只是那些文人学究骂我们,现在连赌徒都骂我们叶家做事太绝!到时哪还会有人上门!”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叶老爷眉头微皱,却不急着问,持起筷子夹了片笋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半晌满意地点点头,“今天的笋很嫩,一定是夫人特别吩咐的吧?” 唐氏笑道:“多少年了,你就爱吃这红油闷笋,不过咱们现在年纪大了,吃东西不比以前,少吃些不伤脾胃才好。”看老爷子点头,唐氏又道:“吃东西如此,做人也是如此,我叶家几十年来风风雨雨的,如今我们也老了,做事不能像年轻时那么狠厉,多积些音德,会有好报的。” 听完唐氏的话,叶老爷没有表态,叶彦则是暗中欣喜,嘴角微弯就要说话。 元初一抢在他前面道:“公公,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叶彦不屑地轻哼,“怎么处理!把那十三煞阵挖出来?” “这是大哥的办法?”元初一对叶彦的咄咄紧逼有些动气,终是欠了些修行,声音不觉调高了些。 叶彦皮笑肉不笑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弟妹如果这么做也未偿不可。” 元初一抿紧了双唇,才能保证自己不破口大骂,她突然怀念起上辈子那个连正眼都没看过她的叶彦,别说针对,话都没有一句,多安静多可爱!可现在……如果饭桌上有刀,相信它己经劈到叶彦那颗剑人头上了! 第四章 你办事,我放心 更新时间2011119 18:30:46字数:2749 “胡说!”叶老爷终于开口,“这是什么主意!况且就算破了阵,又有几人能相信?” “爹说得是。” 看叶彦一副受教的谦虚表情,元初一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住,在脑中模演了一遍痛扁剑男的戏码后,才长吁口气,再次回复清晰而缓慢的声线。 “公公,这件事的确是我急进了。不过东南西北四大赌场中,属青龙赌场规模最大,安排它在最后开业也是想吊足那些赌徒的心,将它一举打造成四大赌场之首,这样的地方不摆煞阵怎么镇得住场?况且那些赌徒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为了赌可以抛家弃业卖儿卖女,又怎会在意一个小小的煞阵!说到底就是有人见得不我叶家好,想利用此事针对叶家。至于是谁将这件事传出去……”元初一有意无意地看了叶彦一眼,掀了掀唇角,“我元初一做事,从不会心慈手软!” 叶彦的眼角狠狠抽搐一下,想要乘胜追击,又没什么把握,干脆退了一步,“现在也没人说摆煞阵不行,只是得给人活路,只进不出的买卖做不长久。” 元初一险些失笑,这叶彦的耐性真差,稍一辩驳,便摇摆不定起来。 “大哥。”元初一可没他那习惯,“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会被公公收养?” 这件事是叶彦心中的痛处,他一直觉得老爷子不对他委以重任,是因为他是养子之故,他更觉得元初一此时提到这事,是纯心看他笑话。 事实上元初一的确是想看他的笑话,春风化冰雪,面上寒意早己消散无踪,“当年公公做事狠厉,一年nei将叶氏赌场规模扩大一倍,有了叶家如今的根基。可天不遂人愿,生意上是成功了,却年过三旬无子,公公本欲认命,这才收养了大哥。后来有高人指点,道公公的赌场布局只进不出,做事太绝故而无后,让公公在所有赌场nei开扇后门,流些财运出去,几年之后便有了叶真和叶瑾娘。”元初一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很长时间,将叶彦那铁青的脸色看了个够,才接着道:“从那之后,但凡叶家的赌场,都是有进有出,留条活路与人,青龙赌场亦不例外,怎能说是赶尽杀绝?” 叶彦一时语塞,“这些话你留着跟那些赌徒说去!” “大哥放心!我自有办法让那些赌徒忘了风水阵的事!”元初一说罢,看也不看叶彦,拿起筷子径自用饭,不想跟他再说废话! 叶老爷适时道:“这件事就交给初一去做,她做事我向来放心。” 叶彦闻言更为不愤,可老爷子已将话题带开,只能将气压回心里,暗自不平。 叶老爷将此次访友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去看的都是当年一起打江山的朋友,有的自立门户,有的解甲归隐,再度重聚,别有一番滋味。不过说到最后,又有些吃味,向唐氏道:“那个赵大头你还记得吗?” 唐氏略一思索,笑道:“是不是总说他一双铁掌无敌的那个?” “可不就是他!”叶老爷一拍大腿,“当年最没用的就是他!不懂用脑,字也不识一个,现在居然在他乡下的一个书院做挂名院士,你说气不气人!” 唐氏看着叶老爷愤愤的神情,笑意终于入了眼底,“各人有各人的福泽,老爷你也不差,何必去羡慕他。” “我哪有羡慕他!”叶老爷一吹胡子,眼睛里却真的带些羡慕。 元初一知道老爷子的心思,钱赚够了想洗底嘛!不然也不会张罗去做正行,对诗书礼乐之家更是倾慕非常,巴不得能和人家扯上点关系,现在看当年最没用的那个都做了什么院士,他这个遥州赌王岂不是显得铜臭味十足? “不过话说回来,他那个院士也不是真材实料,还不是因为捐了钱给书院修房子么!”叶老爷还是不服不忿的。 元初一也笑了,眼睛弯弯的,“公公对这个有兴趣?” “只是随便想了一下。”叶老爷的语气里带了点兴奋,仿佛找到了晋身文人墨客的一条捷径,“论起书院,遥州可比他那个乡下地方多多了,规模大的也不少,不过咱们找个中等规模的也就行了……” “不知公公对哪家书院有好感?”问话的却是苏晴,她紧张得头快垂到桌子上,声音也微不可闻,这让示意她问话的叶彦很是不满。 “这个嘛……”叶老爷一捋胡子,“要说出名,应当是白鹿书院,不过白鹿书院的院主就像粪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上次见到我还指着我的鼻子骂,真是气死我了!” 叶彦看得出老爷子对此事相当上心,脑子转得飞快,寻思着这件事的可行性,口中道:“白鹿书院不行咱们就找别家,遥州这么大,上规模的书院没有一百家也有八十家,”他说着看向苏晴,“晴儿的娘家是书香门弟,肯定会有门路,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叶老爷听着叶彦的话连连点头,看向苏晴的目光带了些掩饰的期翼,“你只管回娘家问问,成了最好,不成也没关系。” 苏晴闻言一脸急色,频频瞄向叶彦。正如叶老爷先前所说,文人大多清高,叶老爷这种出身,恐怕哪所书院都不愿接纳,况且自己的父亲正是最古板的那个,当初若不是自家兄长在外欠债太多,家里实在没有能力偿还,他根本不会答应叶家的求亲,更在两家结亲后,对外闭口不提自己这个女儿,偶尔见面也是形同陌路,这种情况下回去求他,不是自寻死路么! 见叶彦无视苏晴的脸色,满口答应,元初一满不在意地道:“为什么要找别家?既然公公喜欢白鹿书院,那就是白鹿书院!” 叶彦恨不能马上掐死这个女人,一拍桌子火冒三丈,“爹也说那个胡士恩绝不会答应,你是存心抬杠!” 元初一放下碗筷,从梅香手中接过帕子轻拭唇边,低垂眼角随便应道:“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也不行。” 叶彦气到几欲呕血,叶老爷却很振奋,“初一,你有办法?” 元初一看看叶彦,轻巧地朝他眨了眨眼,才转而向叶老爷笑道:“世上没有办不得的事,不过这件事急不得,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一定让公公得偿所愿。” “好!好!”叶老爷满意地抚掌大笑,对叶彦道:“虽然初一是个女子,但有些方面你真要向她学学。” 叶彦面色音沉,头顶好似有朵乌云飘荡,没好气地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叶老爷一个回应。 用罢晚饭,叶老爷由唐氏陪着回房歇息,元初一本以为今日就这么算了,谁知才过了大半个时辰,便有丫头前来传讯,说老爷子在书房等她。 元初一让梅香去拿今天去各处赌场齐来的帐簿,自己将已经打散的头发简单盘起,因怕老爷子久等,就那么素面朝天地与梅香去了书房。 书房中,叶老爷坐在书案后,手上拿着一本书,动也不动,好似看得入了神。 元初一也不打搅,进了屋后摒退梅香,径自坐到书案对面。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放在案头的帐簿,眼帘微垂,思绪己飞到如何说服白鹿书院的胡士恩上,没留意对面的叶老爷不知何时放下手中书卷,面色微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半晌,元初一唇边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神情虽然散慢,眼底却透着些许得意,叶老爷这才出声,笑问道:“如何?有了主意?” 元初一抬眼相望,见老爷子须发皆白,眼含笑意,只是随意坐着,却身挺腰直,带着一种让人心折的威吓之势,让她不由猜测,她这个公公当年究竟有多么的凛凛威风,豪情万丈! “我是这么想的,那个胡士恩……” 元初一才说了个开头,叶老爷手掌虚按,打断她的话,“不用说了,只管去做就是。” 元初一微微沉吟,“公公,您也知道我做事的方法,如果到时……” “行了。”叶老爷挥挥手,“我早对你说过,世上没有办不得的事,做我们这行的,难道还指望正大光明?倒是彦儿……唉!” 第五章 叶真 更新时间2011120 18:18:38字数:2809 这一声叹息代表了什么,元初一不想追究,也不再提白鹿书院的事,拿起帐簿递给老爷子,向他汇报这半月来的经营情况。 二人边谈边聊,不觉间天将破晓,元初一从书房出来时,梅香正倚在回廊边上打瞌睡。元初一叫醒她,将手上帐簿递过去,回身将书房门仔细关好,这才回了自己的揽月居。 回了房间,元初一本来还挺睛神,谁知洗漱时见梅香呵欠频频,自己也被传染,一下子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躺到床上,转眼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初一迷迷糊糊地醒了,听着外头时不时地传来鸟鸣声,知道天己大亮,不过她没睁眼,翻了个身继续去找周公。 真有点累了。 不仅是昨晚,这几个月,上到几大赌场开业,下到赌徒欠债琐事,元初一无不尽力做到最好,就是想给老爷子一个完美的结果?br 舍我妻谁第1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2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2部分阅读 结果。 老爷子对她仍不放心,元初一知道,所以自接手赌场以来,她真是拼了老命。她想让老爷子明白她的能力,她想让老爷子赋与她的不仅仅是“掌柜”的权力!她想完完全全的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她知道自己就快做到了,如果这次白鹿书院的事办好,她真正掌权的日子指日可待! 其实走到现在这一步,元初一已经很满意了,虽然还有叶彦的仇视和仍不长进的家人,但老爷子重视她,叶真对她也很关心,大家提起她时,不再将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这是以前她每天都梦想的生活。 以前……她低眉顺目,唯唯诺诺,在娘家时怕惹父亲生气、怕惹继母生气、甚至怕惹那刁蛮幼稚的妹妹生气!嫁到叶家,更是惊惶得无以复加,生怕公公不喜、婆婆不喜、丈夫不喜、小姑不喜,后来大概是成天在心里叨咕得多了,愿望成真,果然没人喜欢她。 她还记得那时叶真自尽身亡,出于心中的惧怕及嗅到的那一丝丝危险气息,她做了此生最有主见的一个决定,连夜逃回娘家寻求庇护,结果…… “喝!”元初一脑中翻起一股血浪,卷走了周公,猛然清醒过来。 警惕地看看四周,看见早晨拿回来的帐本就在不远的桌上,元初一缓缓舒了口气。 还好只是做梦! 经此一吓,想回去再睡是不可能了,元初一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消磨。 起身下了床,元初一正想叫梅香进来伺侯梳洗,眼角就瞄见窗下的软榻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那人穿着杏色的锦锻中衣,流淌着光泽的柔软发丝盖住了半边白皙脸颊,他微蜷在那里,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声微微起伏,睡颜静谧而毫无防备。 元初一放轻脚步,抱了条软薄的丝被走过去,轻轻搭到他身上,转身走到门口,开了门,让梅香将洗漱之物备到隔壁房去。 “少夫人要见竹香吗?”梅香低声问。 “不必,让她休息,有事她会与我说的。”元初一说完又走回屋里,本想穿好衣服到隔壁去,却对上一张朦胧地笑颜——叶真醒了。 他唇角含笑,似睡非睡地,声音中带着浓重地软腻,“有什么事直接问我不就得了。” 元初一没接他的话,抬抬下巴指向床铺,“怎么不到床上睡?” “你平时哪会睡到这个时辰,昨晚一定熬得很晚,”叶真伸手掩唇,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一双桃花美目中隐隐有水光流动,“我怕扰着你。” “这会儿善解人意了?”元初一对眼前美色视而不见,招手让梅香进来替自己穿衣,又对着叶真不满轻哼,“为了自己耳朵清静,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个剑男,你可真够义气!” “你你你你你!”叶真眼底带笑,用食指点着元初一,神情颇为无辜,“你居然说我爹是……” 元初一白他一眼,“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为什么不回来,你懂的。”叶真轻轻舒展着身体,心照不宣地笑得肆意。 元初一拿他这副样子完全没辙,不禁怀疑眼前这个毫无压力,散发着桃花气息的男人真的是叶真?她的丈夫叶真?上辈子忧郁得一塌糊涂、最后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叶真?他们除了同样对叶老爷子没有好感外,简直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是被她改造得太过成功吗?元初一扪心自问,原来她还有当先生的潜质。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元初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且没有压迫感,“我们成亲三年了,有些事总要面对的。” “我知道。”叶真抱着丝被转移到床上。 元初一透过铜镜,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躺下去,等了半天也没再有什么答复。她心中微叹,笑着移开话题,“昨天玩得怎么样?” “还不就是那些节目。”叶真的声音中带了些许倦意,元初一本以为他要睡了,不想他突然翻过身来,一双长眉轻蹙,“你说……孤独和寂寞有什么不同?” 元初一微愣,想了想,也没什么头绪,便应道:“有什么不同?字不同。” 叶真单手托腮,有点心不在焉地轻笑一声,“是个好答案。” 元初一回头,见叶真一边神游一边思考,当真在为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伤神,不禁失笑,“怎么?和一群假学子们待了几天,你也学会伤春悲秋了!” 叶真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过于认真,丰润的双唇勾起一抹自嘲地笑容,“只是有人问我,我一时想不到答案,有点执着了。” “知道执着就好,何必为了虚无之事而伤神?”元初一转回身子,继续任梅香替自己梳头,又随口问道:“这种假忧郁的问题是谁问的?李公子还是林秀才?” “都不是……” 元初一得了这三个字,又没等到下文,再回过头见叶真眼神迷茫,又神游太虚去了,心中突地有种不好的预感,站起身来奔至床前,急喝道:“到底是谁?是不是赵熙?” 叶真被元初一喝得一怔,看了她半天才算收回神游的思绪,失笑道:“当然不是,那个人虽然也姓赵,但叫赵子悦,不是赵熙。” “赵子悦?”元初一紧抿唇角,飞快地在脑中搜索这个名字,直到确定这个名字自己第一次听闻,脸色才算放松了些,即便如此,面色始终带了些不易查觉地忧虑。 “怎么这么大反应?”叶真坐直身子,收起漫不经心,一双美目凝聚了十二分地认真,“那个赵熙到底是什么人?你曾说过要我小心他,但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个‘小心’从何而来?况且我也想不出无牵无连的他怎么会来害我?” “他……”元初一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你将来会因他而死吧?但一直这么不清不楚地下去,没引起叶真足够的警惕,给了他们交往的相会,说不定最后还是同样的结局!到那时,就算她把叶真改造得再成功也没用了!“ “赵熙是我的仇家。”元初一只能这么说,“我身边有卫三卫四他们跟着,赵熙找不到机会对付我,我怕他……” “你怕他转而接近我,然后报仇,所以你才让竹香跟着我?”这个可能性叶真想过,此时从元初一口中说出,也就没那么多意外。他再度躺下,指尖无意识地轻绕一绺发丝,唇角又噙上了贯有的浅笑,“还好只是这种俗气到家的理由,如果再复杂一点,我真怕自己理解不了。” “你!明白就好……”元初一说得咬牙切齿,简直是浪费口水! 叶真也知道自己的态度让元初一不满了,但他对这事还真是丁点没放在心上,“你不用担心我,我身边肯保护我的人也有不少,竹香还是让她跟着你,你得罪的人多,总得小心一点。” “你有空就先为自己担心吧!”元初一彻底被他的满不在乎惹毛了,“保护你?你身边那些只知风月游手好闲的废物们拿什么保护你?断袖大法还是分桃神功?他们缠着你都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只想一时消谴!有谁会真心为你!”元初一越说火气越盛,指着叶真的鼻子骂道:“是不是非得等到身损心伤,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才去后悔自己为什么乱抛媚眼,不仅害死自己,还连累家人,要我陪葬?” 第六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更新时间2011121 18:55:24字数:2787 叶真被她吼得一愣一愣地,压根没有开口的机会,总算等到元初一告一段落,才眨眨眼睛,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对了,过几天有一场游船会,你去不去?” “我……”元初一正骂到兴头上,冷不丁被叶真转了话题,一时间有点接不上。 叶真也丝毫没有被诉斥的自觉,笑眯眯地没有一点火气,好像元初一根本没发过火。 真令人懊恼!元初一冲着叶真举起双手,缓缓地攥握成拳,不用说话,脸上的表情已充分地传达了她的意图。 叶真笑得更甚,清隽的眉眼如同被阳光照亮,没了刚刚的慵懒软腻,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流动的生气。他侧转过身子,一只手垫到颈下,贴心地道:“你不是总担心那个赵熙么?如果他化名接近我,你也不会知道,不如一起去游船会,看看我身边的人,你也放心。” “去船会?”元初一狐疑地望着他,叶真向来不会主动邀自己参与他圈子里的事,“最近新认识了很多人?” 叶真“唔”了一声,眼底水润清澈,元初一觉得应该让他用这副模样去劝说他的圈nei朋友光顾赌场,营业额肯定成倍增长。 “哪天?”元初一虽然对这种聚会没有兴趣,但就如叶真所说,万一那个剑人赵熙用了艺名,那她可真是傻不愣登了! “下月初三,在小春湖上。” “初三?”元初一微眯起眼睛,嘴角隐隐抽动,“你可真会挑日子!” 叶真无辜地耸肩,“你可以不去主持赌场的开业,反正没有你,也多得是人抢着去。” “赌场开业我一定要亲自主持!”开玩笑!她用了多大力气给青龙赌场造势,岂可轻易拱手于旁人! “哦……”叶真瞄着元初一信誓旦旦的模样轻笑,“那你就等着我被那个赵熙害到身损心伤,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才去后悔自己为什么非得把游船会的日子定到初三,不仅害死自己,还连累家人,要你陪葬……” 元初一无语,这小子的功能很神奇,除了关键字眼其他和她说的一字不差,这大概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如果赶得及我就去……”元初一认命地摆摆手,郁闷地看叶真眼底泛起蕴着朦胧的笑意——他困了。 “梅香!给我出请贴给白鹿书院的胡士恩,约他明天中午至盼君楼一聚。”元初一迅速更衣及交代工作,一刻也不想在房里多待,预防叶真什么时候醒过来再让她吐血。不过她也算是对得起自己,去赌场巡视前,特地叫小丫头去通知老爷子叶真回来的消息,希望老爷子能不负所望,把他烦死! 梅香也很郁闷,本来给白鹿书院送请贴这事轮不到她这个金牌贴身丫环去做,但元初一说了,如果让卫三卫四去,依胡士恩的性格多半是先赶他们出门,再拿扫帚把他们走过的地方清理一遍,可如果是个丫环去就不同,他们这种文人墨客还是很有怜香惜玉之心的,至少不会将她扫地出门。 不过…… “少夫人,那个胡士恩都说不来了,为什么我们还要来等?”梅香对元初一此时的举动很是不解,那老头儿昨天说得斩钉截铁口沫横飞,自己都躲到门口去了,还能似有若无地感觉到丝丝雨意扑面而来,可见他不来之心多么坚定。 “他不来,我们也要吃饭啊。”元初一坐在一楼大堂的显眼位置,优哉游哉地喝了口茶,“对了,昨天让你交代菊香的事办好了么?” 梅香点点头,又是不解,“少夫人你……” 刚说了个开头,恰逢小二过来上菜,便没再问下去,那小二却开了口,“元大掌柜还记不记得上次替两个人付了饭资?” 元初一看看他没有言语,梅香倒还记得这事,问道:“怎么了?” 不用直接面对元初一,那小二似是松了口气,朝梅香笑道:“那两个人忒不上路,我对他们说过帐已经结了,他们却坚持自己付钱,尤其那个高个的,还……”说到这里,小二猛地住嘴,嘿笑两声,“上次的饭资已归在元掌柜的帐上了,几位慢用。” 小二说完退了两步就要离开,元初一试了口菜,头眼不抬地问了一句,“那个高个的怎么了?” 她这话刚出口,坐在旁边一桌的卫四便站起身,将小二的去路拦住。 小二瞄着身后铁塔似的身形,苦笑着轻抽了自己一嘴巴,无奈地道:“那个胖子倒是劝着来的,但那高个的说,无功不受禄,又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元初一眉稍轻挑,细细咀嚼着这七个字,努力回想当日的情形。真是不识好歹!元初一难得做好事,却被人弃如敝屣,心情可想而知!不过元初一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样貌,只现出一个清瘦的影子,模模糊糊地让人郁闷。 甩甩头,本不欲再想,却听门口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声音,“好!好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众人抬头一看,见那人五十来岁的模样,发须半白,严肃的脸上眼正鼻直,与之对视,只觉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拥有这么强大高尚的气场,正是白鹿书院的院主胡士恩。 “胡院主。”元初一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她站起身,无视胡士恩语气中的嘲讽之意,笑盈盈地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楼上请。” “不必!”胡士恩的眼中闪动着毫不掩饰的蔑视,语出铿锵,字字有力,“胡某前来的确约是赴约,但不是你的,失陪了!” 胡士恩说罢就要上楼,元初一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胡院主,就算你不是来赴我的约,也不妨闲聊几句,听听我约你前来的初衷。” “没什么好聊的。”胡士恩面露鄙夷,“与你素昧平生之人也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势盛者不附之,貌恶者不讳之,不屑与小人为伍,这位仁兄实真君子也!胡某自愧不如,却也不甘于人后,元掌柜,请让路!” 元初一早料到胡士恩不会好说话,但没想到自己正事提都没提,就被他连削带打好不开心,自己跟他客气客气,居然就成了“小人”,真想问候他全家!还有那个不领情的高个浑蛋,有人请客还要假君子真矫情,弄出一句七字真言让胡士恩揪住不放,他全家也一并问候。 “胡院主,我公公对贵院仰慕己久,想求个院士之位。”元初一一边腹诽一边拦着胡士恩,“如能事成,再有捐书修院,援贫助学之事,叶家定会倾尽全力,绝无推辞。” “臭!臭不可闻!”胡士恩那肃然面上本挂着淡淡的嘲弄,此时却翻脸大怒,“满身铜臭还想做书院院士?简直有辱斯文!” 看着胡士恩声竭怒吼,元初一先知先觉地朝旁边躲了躲,以免被满天花雨击中误伤,“铜臭虽臭,但也能帮助不少求学仕子。这件事叶家很有诚意,胡院主不妨考虑考虑。” 元初一是很认真地给出建议,但这次胡士恩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冷哼一声,绕过元初一上楼去了。 这态度让梅香大为不平,瞪跑了几个听到动静偷瞄过来的食客,恼声道:“这老头儿真不识好歹!” 元初一却出乎意料地轻松,“他要不把我臭骂一顿,他就不是胡士恩了。” 梅香急道:“那以后怎么办?少夫人可是答应了老爷的!” “我不是说我自有办法么。”元初一坐回位置,不紧不慢地开始吃饭,直到快吃完时,听到楼上隐隐传来丝竹之声,才又缓缓开口,“总有一天,胡士恩会求着让公公去做那个院士的。” 总有一天?到底是哪一天?梅香暗自替元初一着急,可之后元初一就像没这事一样,提也不提白鹿书院的事,只忙着过几天赌场开业的事。 说到青龙赌场,不得不提它还未开业便己声名远播,不过,远播的不是赌场的赌具规模,而是那个被“神秘人”泄了密的十三煞阵。 十三煞阵着实凶险,又经过一传十、十传百的大肆宣传,已然成了极恶不赦的代名词,而始作俑者元初一,更是成为遥州文人学士新一轮的攻击目标,要是开研讨会时不提这茬,那就很不时尚了。 第七章 真对不住 更新时间2011122 18:22:34字数:2465 尽管叶彦一个劲儿地叫嚣十三煞阵会煞到赌场的生意,但到了开业当日,还未到吉时,青龙赌场外便己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元初一没想到负面评价居然能引来百姓好奇围观,随之而来的,还有大把偏不信邪的玩命赌徒,看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让卫三最后核实开业程序,元初一又确认了之前的准备一切就绪,这才做了个深呼吸,登上赌场前搭好的典礼台。 叶彦很郁闷。他本是来看元初一笑话的,谁想见到这样一幅人山人海的场面,幸而老爷子今天没有到场,不会助涨了元初一的声势。但……叶彦又暗自警惕,赌场开业,老爷子不来,只让元初一独挑大梁,这是什么意思? 叶彦暗忖之时,元初一已宣布赌场开业,并公布了一条新举措,全场瞬间人声鼎沸。 叶彦被无数叫好声唤回神智,愣了半晌,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心腹卫五,“她刚刚说什么?” 卫五也是一副很懵的神情,“她说……今后旦凡上青龙赌场赌钱的,每天前三百位都能得到一两银子的筹码。” “什么!”叶彦终于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这个女人疯了,迟早败光叶家!” 因为叶真对生意向来不在意,唐氏又是个吃斋念佛的,所以在叶彦心目中,叶家的家业早晚都是他的,元初一未敛财先散财,那散的就是他的银子! 一天三百,一月上万,一年就是十几万两银子! 叶彦颈上青筋暴现,直奔典礼台,他要质问元初一,凭什么这么花他的钱! 不过等他拳打脚踢地在冲向赌场的赌徒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终于到达典礼台前时,只有一句话能表达他的复杂心境。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元初一原本准备了一套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开业宣言,不过为了赶叶真的场,只能忍痛放弃,挑了点实惠的说,然后就宣布开业。连看那帮赌徒疯了似的挤向筹码发放处的时间都没有,坐着马车一路小跑,跑到小春湖旁。 小春湖是遥州比较有名的一处景致,它占地不大,湖旁有一片梅林,便因“十月小春梅蕊绽”而得名。 元初一刚下马车便见着小春湖中那艘睛美的双层画舫,画舫仍靠在岸边,舫上已有不少人,入眼皆是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或风度翩翩,或美如冠玉,每一个的素质都相当过硬,以叶真的桃泽水润之姿相较,在这里也只算中上而已。 现在已近开船时间,想必叶真已经到了,元初一登上画舫,大饱眼福之余,一边散步一边寻找叶真。 元初一出门在外都做男装打扮,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但因船上有不少妖娆俊秀不分雌雄的生物,反而不显眼了,倒是跟着元初一的梅香和卫四倍受观注。 梅香因她的女子打扮在此出现很不协调,而卫四,则是一身壮硕肌肉惹人注目。 睨着向来粗神经的卫四被一群男人盯得缩头缩脑,元初一翘起的唇角就再没放下。虽然身边有个现成的叶真,但一次出现这么多“圈nei人”还是令元初一十分好奇。要知道喜好男风虽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谁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公布于众,更何况许多人并非真的爱这玩意,只是为了追赶风尚,才养一两个小倌玩玩,但眼前这些,显然都是深谙此道的。 元初一扫过一个眉清目秀的娇美少年,暗中摇头,“看来以后不该给叶真太多的自由。” 梅香不解地看过来,元初一略带了些苦笑,没想到这里是这么的……姹紫嫣红,百花争鸣,她怕叶真走着走着,真的走进百花深处,不肯回头了。到那时,就算搅黄了一个赵熙,也会有赵南赵北赵东。 紧了易重蹈覆辙,松了易失去掌控,重活一世,她还有很多挑战需要面对。 正感叹着,元初一突地被不远处的什么东西晃了下眼,她本能地偏了偏头,见到几步开外的地上躺着一条石青色的络子,上面编了个锃亮的铜钱。 梅香上前将络子捡起,看了看笑道:“怎么会有人用铜钱打络子?还打得这么难看。” 元初一信手接过,果然这络子很不睛致,好像是新手打成的,而且丝线有些褪色,应该是完成很久了。 粗糙、陈旧,这船上谁会用这么一条东西来做饰物?元初一环顾四周,见到的不是倾国倾城就是妩媚妖娆,中间夹杂着几个举止优雅淡然自若的,都不像是跟这络子有缘的样子。 元初一看了一圈没看出失主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便把络子塞回梅香中手,正想让她丢了,便听有人道,“姑娘,那络子是我的。” 元初一转过头去,见身后七八步远的地方一个高瘦男子快步赶来,于她跟前三步处停下,目光先是在梅香手中的络子上再次确认,而后才望向元初一。 这一看,他愣了愣,而后才道:“这条络子是在下不小心遗失的。” 元初一本没仔细打量对方,倒是那人的反应让她好奇,再看看,这人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有些清瘦,眉目疏朗,隽秀有加,但少了些绝色缺了点妖娆,混在这一船天香国色之中,倒显得有点平凡了。 只是,他身上带着一种与年纪不符的沉稳,眉尖前一褶细痕显示出他常常皱眉,应该是个认真的人,这种感觉倒有点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呢?是在赌场?还是偶尔去谈生意的青楼?抑或是……元初一仔细回想最近接触的人,突地脑中一闪,劈手夺过梅香正要递过去的络子,眼角睨着那男子,“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审问犯人似的口气让那男子的眉尖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略一拱手,“在下韩裴。” “韩……裴……”元初一慢慢念着,向旁边踱了几步,最后在舷墙边停下,看着湖水随风微漾碧波粼粼,唇边慢慢现出一抹轻笑。她回过头,拎着那络子晃了晃,“这东西……看起来不怎么睛致。”她一边说,一边注意着韩裴的目光投在络子上,清润的眼底似乎多了些暖意,神情因此变得自然缓和,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元初一看看手中的络子,开始有点好奇,“很有纪念价值?” 韩裴略一颔首,却并不回答,只道:“麻烦姑娘将东西还给在下。” 元初一转回身子,双手悬在舷墙之上把弄着络子,“别人送的?” 韩裴唇角微抿,仍是那句:“麻烦姑娘将东西还给在下。” “哦,好啊。”不说别的,只说这个态度就让元初一相当不爽,她伸出手,似要将络子交给韩裴,但在那之前,手掌偏了偏,那编着铜钱的络子便从她指间滑落,掉到舷墙之外,毫无声息地没入水中。 “哎!”韩裴失声之余出手想抓哪还来得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络子晃晃悠悠地向水下沉去,最终不见了踪影。 “你!”韩裴眼中掠过一抹恼色,这分明是故意的! 元初一歪歪头,眉稍不自觉地挑了挑,现出一个不太抱歉的歉然笑容,“真对不住,刚刚我正在想到底是谁说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一时分神,弄丢了你的东西。” 第八章 不是朋友 更新时间2011123 16:53:22字数:2644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睚眦必报”?看着元初一心情舒畅的模样,韩裴不由自主地想到子曰过的一句名言。 “心疼了?”元初一挑着唇角,伸手小幅度地做了个“游”的动作,“下去找吧,我可以帮你看衣服。” 这是再度挑衅?还是落井下石?韩裴凝视元初一半晌,突然顿悟,慢慢敛去火气,“不必!道不同,不相为谋。” 啥?元初一的好心情立马被这七个字破坏殆尽,她微眯了眼睛盯着韩裴冷静的脸庞,考虑着要不要对他重新亮亮自己的身份,捞偏门的已婚妇女!吓不倒他也恶心恶心他! “怎么?”韩裴全然无畏地望向她,“还想再听一次?” 这是元初一第一次在面对人家叫板时没有即时反击或是暗中使坏,看着韩裴身姿颀长立于舷墙之侧,那长眉朗目,不带一分迟疑,元初一的脑中的的确确空白了那么一丁点时间。 好家伙!断袖的果然都有点功力!只凭这一身不知是真是假的清姿傲骨,足矣笑看分桃了。 元初一微有感慨,又想着如何反击,画舫突地动了,她毫无防备之下向前错了一步,正挨到韩裴身边。 韩裴的眉头立时皱紧,仿佛沾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迅速后退两步。元初一见他这样,马上又上前一步。 韩裴面色微恼,元初一却是存心,两人一个退、一个进,连走了几步,最终以韩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而宣布告终。 “嘁!”元初一还没尽兴,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一个兔儿爷,装什么清高!” “说谁呢?” 一道带着调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元初一回头笑道:“反正没说你,兔儿爷当中,你最清高。” 平时元初一和叶真说话常常这么口无遮拦,今天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叶真眼底微黯,好像有点在意。 “那是谁?”叶真朝韩裴离去的方向扬扬下巴,“从没见过。” “是吗?”元初一有点讶异,“我还以为这船上的人你都认识。” 叶真摇摇头,润泽的双唇扯起一个敷衍的弧度,“赌场那边都安排好了?” 元初一研究着叶真的神色,随便地“嗯”了一声,心情不知怎地变得有些烦躁,“你新认识的那个赵子悦呢?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这是元初一上船的主要目的,赵熙会在叶真二十一岁那年冬天正式与之交往,现在只剩了小半年时间,元初一必须密切关注所有出现在叶真身边的人,尤其是姓赵的! “他没来……他办的游船会,他却不来。”叶真靠到舷墙上,懒懒地伸了伸腰,目光虽游走在舫间,可心思全没放在上面,不知神游到哪去了。 “干嘛?是不是见我跟刚才的兔儿爷靠得太近,你吃醋了?”元初一半开着玩笑地挨到叶真身边,“吃我的醋还是他的醋?” 他这副样子,分明是有情况,还十有八九和那个赵子悦有关! 元初一脸上笑着,心里却腹诽不已,正想再开个玩笑,却听叶真叹了一声,道:“我只是觉得,我很对不起你。” 元初一微愕,心中原有的不安如同载舟的湖水,圈圈涟漪,层层泛起。“你说什么胡话!” “是胡话吗?”叶真扭过头,随意地望进元初一带着薄怒的双眸,轻笑,“像我这种人,根本不应该娶妻。” “你说……什么?”元初一指尖微动,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句话太过耳熟,上一次她听了这话之后不久,叶真就做了他这辈子最后的一个选择。她瞪了叶真半晌,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心底涌起的那丝恐慌,沉声道:“你让我来这,就是为了听你无病呻吟?” 叶真没料到元初一因为这么一句话就翻了脸,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有些尴尬地将目光调至远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 看他失意的模样,元初一有点后悔,她不断告诉自己,现在和当初不一样了,叶真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叶真了,但无论如何,她也改变不了自己对那句话的厌恶,动了动唇,实在不想在这事上对他说软话,便转了话题,问道:“你不找朋友聊天?除了赵子悦,你应该还有新朋友介绍给我认识吧?” 叶真面上仍有一丝讪意,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大部分你都认识,不过有两个是从京城来的,他们是……赵子悦的朋友,家中世代经商,你可以认识认识。” 京城来的?元初一暗暗留心,跟着叶真来到他熟识的几个朋友跟前。 叶真最好的朋友姓林名向晚,三十来岁,原是个秀才,少年落第,此后无心入仕,便改行做了酒楼生意,居然也让他做了个一发不可收拾,盼君楼便是他的产业之一。 元初一与林向晚碰过几次面,还算熟悉,便主动与他打了招呼,他身边跟着一个清秀小倌,见了身着男装的元初一有些警惕,身子朝林向晚挨得更近了些,后来大概是看清楚元初一的性别,才又慢慢放松,又会与众人调笑了。 不过,元初一看那小倌总觉得哪里眼熟,再抬眼看看已经混入人群中寒喧的叶真,于是有点明白了。 叶真与朋友打着招呼,心情明显变得轻松,待回到林向晚身边时,唇角已泛起惯有的浅笑,眉眼弯弯,又现洒脱。 果然,人是需要朋友的。看着叶真在朋友间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元初一突然了悟,一直认为叶真在自己面前是毫无负担的,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面对着自己的叶真,真诚也好、洒脱也好,都带着一种刻意的包容,那么小心翼翼,是怕太过放松,会一不小心伤到她么? 得到丈夫如此特别的对待,她到底该得意还是该心酸?到底将叶真引上这条认同他自己的道路,期待着悲剧不会重演,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这位是京城来的赵公子,家中经营布匹生意,是百年字号。” 元初一的思绪被叶真的介绍打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华服锦带的高大男子,不禁微眯了双眼。 记忆中,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似乎也是这么高大的…… 元初一不住地审视着对面的男子,看他削瘦却不失英俊的脸庞,越看越觉眼熟,连招呼都忘了打,喃喃地道:“也……姓赵?” “是啊,他是子悦兄的族弟。”叶真笑着转向赵公子,“这位是我夫人。” 那位赵公子挑挑眉,似乎很惊奇在今天的场合会有“夫人”这样的角色出现,不过他很快收起讶色,朝元初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叶兄向夫人提过子悦?” 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虽然元初一不确定眼前这位和赵熙到底有没有关系,但凭那张和赵熙足有六成的相似度的面孔,看他就是不顺眼,尤其他唇边挂着的那抹饱含深意的笑容,装什么邪魅一笑啊?简直剑到极点! “提过一两次。”元初一心中暗骂,脸上却挂着微笑,“赵乃国姓,公子气度非凡,如果不说,还以为公子是皇族。” 赵公子眼中诧色一闪而过,唇边的笑意却更浓了些,“夫人小心说话,冒认皇族之罪非我等能担待得了的。” 元初一歉然一笑,好像当真是无心之言,可她的心却直沉谷底。赵公子的神情已经说明了问题,如果他真是皇族,那么叶真提起过的“几个从京城来的朋友”中,有一个就是赵熙,就是当朝的庆王爷——剑男熙! 提前确认赵熙的身份,是元初一重生后定下的第一个目标,这几年她也无时无刻不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可现在,她离赵熙几乎就是一步之遥了,她居然大脑空白手心冒汗,原来想象消灭恶势力和真正面对恶势力是两回事,到底是太紧张还是太兴奋呢?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第九章 最想要的 更新时间2011124 17:02:54字数:3405 “对了,”叶真笑着看向元初一,“你不是说想学做生意么?赵公子自小在家中布行帮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有关生意方面的事,你大可以向他请教,如果有幸能得赵兄指点,咱们也开个布庄,以后裁衣可方便多了。” 元初一闻言微愣,指点生意?他是听说了叶家想转做正行生意的事?难怪一定要自己来游船,竟是打了这个主意。元初一想着,对上叶真的双眸,清楚地看见他眼底毫不保留的关怀之色,心中一道暖意流过,冲散了刚刚的郁意。对也好,错也好,不管叶真最后成了什么样的人,起码他现在是关心着自己的。 “既然如此,定当上门拜访。”元初一顺着叶真的话往下说,因为穿着男装,便也行男子礼节,双手相交拱了拱手,“到时还请赵公子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赵公子举手回礼,睨着叶真笑得不怀好意,“只是这事你不该找我,该找子悦才是,他对量体……裁衣之事,比我要熟悉多了。” 叶真笑容微滞,移开眼去不与赵公子对视,元初一瞥了他一眼,转向赵公子奇道:“难道那位赵公子家也是做布料生意的?有机会真要见见,顺便讨教一二。” 赵公子大笑,“一定有机会。” 二人与赵公子又寒喧几句,叶真便带着元初一继续认识新朋友,多半是世代经商的商贾子弟,目的显而易见。 明白叶真在为她分忧,元初一自然高兴,可睛神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一心盘算着怎么才能见一见赵子悦,叶真也好像有心事一样,时不时的神游他方,二人各怀心事,直至游船结束,除了介绍朋友,相互之间倒没说上几句话。 下了画舫,元初一让卫四去驾车,自己和叶真在原地等候。叶真始终有些心神不宁,迟疑半晌,还是道:“我不和你一起回去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元初一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担心,但还是点点头,又道:“我想与赵子悦见见面,你说什么时间合适?” 叶真微怔,“他……你想见他?他是从京城来的,绝不会是你说的那个对头。” 元初一也没法解释,只能道:“我想向他打听打听生意上的事,今天那位赵公子我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叶真也不知在想什么,闻言胡乱点点头,“好,我约他看看。”说罢转身而去,满怀心事地与朋友一同离开。 又过了一会,卫四驾车回来,梅香觉得太慢,埋怨了两句,卫四涨红着一张黝黑脸庞急忙辩解,“都是那个姓韩的,在车前管姓方的要钱,挡了半天的路,我是绕过来的。” “姓韩的?”今天倒是新认识了一个姓韩的。元初一自然地朝马车来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不远处“不相为谋”兄正拦着一个男人,似在说服对方,面色虽然平静,可眉头却一直蹙着。那个男人元初一也认得,姓方,家中经营遥州最大的香料行,此人性好渔色,极不要脸,尤其喜欢身娇体弱的清秀小倌,对生意一窍不通,经常把他父亲气个半死……哦不对,他父亲上上个月死了,元初一还送了帛金,已经是“全死”了。 瞄着韩裴清隽的五官,元初一微有不屑。刚刚还对她大展清高傲竹之气,转眼之间,便缠上多金好色之徒。 轻哼一声,元初一对韩裴原有的那丝好奇已然消散无踪,她坐上马车朝卫四吩咐,“回赌场。” 小春湖离青龙赌场很有一段距离,元初一进了车厢便倚在那里闭目养神,指尖有意无意地轻敲着身下软铺。 梅香知道她在想事情,不敢吵她,直到马车渐慢,才轻唤两声,提醒元初一到了。 马车就停在青龙赌场之前,元初一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装饰得金碧辉煌的门面,还有身边那些川流不息的赌客,一种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这是她重生后,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不比朱雀白虎玄武三大赌场,它们是在原有赌场的基础上翻修扩张而成,青龙赌场却是实实在在的从无到有,她元初一亲手策划而成!从建造到人员,她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她也坚信要不了多久,青龙赌场一定能成为遥州生意最好的赌场,没有之一! 到那时…… “少夫人。”留守赌场的卫三得到元初一到来的通报迎了出来。 元初一微一点头,信步进入赌场,见到各个赌桌几乎都是爆满状态,赌徒的叫喊声与庄家的摇骰声不绝于耳,不由大为满意,这才又把卫三招到身前,“我有事情要你去做。” 卫三本也有事要报,闻言便住了口,等着元初一的吩咐。 元初一上前一步在卫三耳边低语半晌,末了道:“这事你和卫四亲自去办,以免走漏风声,我会让菊香派人配合你们将他身边的人引开。”元初一说罢,才?br 好看的txt电子书ao2 舍我妻谁第2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3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3部分阅读 才发现卫三两道浓眉紧紧交驳,陪她闯过多少难关的铁血硬汉竟面带难言之色。“你那是什么表情?”元初一睨着他,难掩唇边笑意,“便宜你了还不情不愿的。” “是……”卫三没有反抗元初一的习惯,虽然这便宜他真不想占。 “嗯?”环视赌场的元初一突然停下,她见到一个厌恶的身影,正拉着负责安全的兴叔指手划脚。“他在干嘛?” 这正是卫三想要禀报的事,“大公子想对赌场安全重新布局。” “什么?”元初一错愕一下,继而勃然大怒,“他是什么东西!” 且不说元初一在青龙赌场的人员安排上花费了多少心血,只说叶彦,他凭什么插手青龙赌场的事! 元初一怒火迸发,卫三快走一步挡在她面前,“少夫人……” 看着卫三面上的忧色,元初一脑中顿时清醒,不太确定地问,“老爷子来了?” 卫三微一点头,“在后堂。” 叶彦此时也发现了元初一,他晃过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音恻笑意,“元大掌柜,你今天走得可真不是时候。” 元初一双唇微抿,看了看叶彦身后的兴叔,放缓了脸色沉声道:“兴叔,在我回来前,不必听他任何吩咐。”说罢,也不管叶彦有什么反应,绕过他走向后堂。 元初一不觉得叶彦的把戏会让老爷子做出什么不明智的决定,但插手赌场的事,如果没有老爷子的授权,叶彦没那么大的胆子。 哪里出了问题呢?是发放筹码的事?还是她今天提前离开赌场的事? 带着些许不安,元初一走进后堂,老爷子正坐在堂中,聚睛会神地看着什么。 “公公。”元初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在看什么?” 叶老爷抬头,笑着朝她招招手,待她走得近了,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我在京城的朋友送过来的,你也看看。” 那是一本书,很薄,也就十几页的样子。元初一接过后没有马上翻看,她本想问叶彦的事,但看老爷子压根像没有这事一样,就迟疑了一下,将书翻开。 “扑……克?”元初一看着书中图文并茂的讲解,兴趣渐起,“看起来跟叶子戏有点像。” 叶老爷“呵呵”一笑,“听说是叶子戏传到海外,再从海外流传回来,增加了不少玩法,比叶子戏更适合赌场。最近京城很流行这个,我也觉得很有趣。” “的确不错。”看着书中讲解,元初一迅速从中筛选着哪些更适合在赌场推广,“公公放心,我尽快派人去京城了解。” “嗯……”叶老爷错了错茶碗上的碗盖,“这件事……你不必管了。” 元初一微愕,又联想到叶彦的行为,面色一肃,“公公,你可是为初一今日擅离而生气?” 叶老爷将茶碗轻轻放下,面带笑意,“我来的时候,见到萧正的人混在赌客之中……” “公公!”元初一急着想要解释。遥州的赌场很多,除了一些小赌档,其他上规模的赌场呈三分之势,萧正就是其中一势。 “你不必解释,”叶老爷脸上并无不悦之色,“你既然放心离开,岂会没有应对之策?不过……来者是客,你要卫三将可疑的人强制带到偏厅,虽然可保风平浪静,可难堵悠悠众口,你让其他人见到会怎么想?赌客们可不知道卫三带走的是我们的敌人。” “初一知错了。”元初一明白自己是有点急于求成了,全因青龙赌场的开业不容有失,尤其她不在的情况下,防患于未然总比有人闹事要好。 叶老爷摆摆手,“注意就好,不用过于放在心上。” 元初一垂头受教,心中斟酌半天,终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公公要将扑克的事情交给谁办?” 叶老爷笑笑,“让你大哥去办吧,办好了这件事,他到青龙来才能服众。” “公公!”元初一理解了话中的意思,差点没跳起来,她急得上前两步,“公公若想给大哥机会,可将朱雀或是白虎交给他,初一定会全力协助大哥!” “哦?”叶老爷抬眼看着元初一,清癯的面上笑容渐敛。“言下之意,我若让他来打理青龙,你就不会全力协助?” “我……”元初一语塞,但是,该死的她就是这个意思!她为青龙赌场付出了多少老爷子不可能不知道,她和叶彦间的恩怨老爷子也是一清二楚,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元初一攥紧了拳头,声音都有点发颤,“公公,是不是初一做错了什么?还是初一为赌场不够尽心?或者……或者公公不喜欢发放免费筹码的主意?我可以改!” 叶老爷抬抬手,示意她不要过于激动,“我去筹码房看过了,免费筹码是特制的,不能直接兑换银子,也就是说没人能领了筹码后直接换钱带走,必须在赌场nei流通,这办法不错!既有了噱头吸引赌客,又让人没空再去关心十三煞阵,可谓一举两得!初一,你做得很好,不过,”叶老爷站起身,认真地看着元初一,稍显浑浊的眼睛透着期盼,“你该明白,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第十章 一个难题 更新时间2011125 18:06:10字数:2411 元初一慢慢沉静下来,她自然明白老爷子想要什么,那也是她承诺过的事,可…… “你也辛苦很久了,这段时间就歇歇,你娘过阵子想去灵远寺上香,我没空陪她,你陪她去吧。”叶老爷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倒负了双手踱步而去。 已经是刻不容缓了吗?元初一闭上双眼,狠狠地吸了口气。要她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将心血拱手让于叶彦,她真不甘心!但她也清楚,老爷子的要求才是她这一生的保障。 也许是时候与叶真好好谈谈了! 元初一离开后堂回到赌场,叶彦等在那里,很满意地看着元初一脸上的忧色,虽然他极力掩饰,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元大掌柜,明天我会过来正式接手,趁今天还有时间,你去下面好好交代一下。赌场的人除了东叔和兴叔,你全部带走,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有人暗地里扯我后腿。” 被叶彦当面呛声真让人难过,元初一压下心中郁闷,瞥着他嗤笑出声,“如果你真有出息,就把东叔和兴叔一并赶走,全换上自己的心腹岂不放心?” “你少激我。”叶彦明白东叔和兴叔对赌场的重要性,他们一个是遥州第一神算手,算盘打得出神入化;一个曾是大名鼎鼎的千王,任何千术伎俩都别想瞒过他的眼睛。有他们在此坐镇,他才能高枕无忧。“我就要他们两个!” 望着叶彦踌躇满志的样子,元初一笑笑,“你放心,整个赌场,除了卫三,我全留给你。” 叶彦的眼中立即升起一丝警惕,双唇微动刚想说话,元初一抬手止住他,认真地道:“青龙赌场是我长久以来的心血所在,就算马上要将它交给你,我也希望它能红红火火地发展下去。赌场里的人都是我睛挑细选,受了大半年的训练我才敢把他们放在这里。至于你带过来的人,我不能说不好,但毕竟要有时间来熟悉一切,赌场才刚刚开张,不能这么折腾。” “你会这么好?”叶彦对此嗤之以鼻。 “不仅如此。我还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全力与你配合,赌场开业后前三个月最重要,我想你也想在公公面前好好表现,以图将来吧?”元初一看着叶彦的脸色,知道他始终不能相信,也对,如果现下局势逆转,自己也绝不会相信他! “你想的那些小把戏我不屑做,”元初一肯定地望着叶彦,“因为我早晚还要回到这里,在这之前,我不能让它败在你的手里!” “你!”叶彦的怒火瞬间被撩起老高,他瞪着元初一,咬牙切齿。 元初一随意地摆摆手,“瞪眼睛也没用,叶彦,我希望你能像个男人,尽全力经营赌场,我们明打明的竞争,别耍那些不上台面的心思,这不仅是做给公公看,你也要对自己有所交待!” 这大概是元初一对叶彦说过的最剖心置腹的话,真诚到……像训儿子似的,她是真没把叶彦当外人啊! 元初一从赌场出来回到合庆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这是赌场生意最红火的时候,青龙赌场,头一日开张,元初一却没有留下。她果然像说的那样,将赌场里里外外交代给财叔和兴叔,再嘱咐他们听从叶彦的一切吩咐,底线是不能让他赶走赌场nei的任何一人。她是要回来的!在那之前,她要去办那件能让她真正改变命运的事情。三年了,也是时候了! 不过,元初一在心中盘算了好久,也不知该如何同叶真开口,思来想去,连晚饭都找了个借口没到前厅去。 叶真那天很晚才回来,进门便见元初一倚在窗前的躺椅上,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看得聚睛会神。“这么晚还没睡?”他走过去,“在看什么?” “赌场的新举措。”元初一知道叶真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多说,放下册子抬眼相望,见叶真眼含秋水双颊微红,仔细嗅嗅,鼻尖蹿进一丝酒香。“你在外面是不能喝酒的,你酒量太浅。”醉在外头容易出事。 叶真不太自在地撇开眼去,“只喝了……一点点。” “心情不好?”元初一了然相望,“因为那个赵公子?” 叶真微诧。 元初一笑笑,“今天在船上,你对他的话好像很在意。” “是……么?”叶真移开眼去,笑着耸耸肩,“我怎么没觉得?” 元初一不去戳穿他刻意的轻松,心中微黯。他的压力全写在脸上,现在谈那件事……合适吗?“公公他……让叶彦接手赌场的事,想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元初一还是决定谈谈。 “真的?”叶真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他要用你的手去实现遥州第一的梦想。” “他是想实现这个梦想,但不是用我的手。”元初一坐直了身子,望进叶真的眼睛,“他需要一个真正的继承人。” 叶真神情一滞,回身到屏风处去宽衣,“大哥不就是么。” “叶真。”元初一淡淡地唤他,“有些事不能永远逃避。”以前她不逼他,是觉得自己还有时间,她想等叶真一个心甘情愿,毕竟,她不希望看到叶真再次被逼到自厌自弃的死胡同里。 “我……”叶真宽衣的动作顿了顿,他想回头看看元初一,却犹豫了,眼睛盯着屏风架子发了好大一阵呆,才抿抿微干的唇,“我没有。” “没有最好,”元初一仿佛松了口气,她走向叶真,攥着衣襟的手微微收紧,“正好你也喝了点酒……唔……要不要再喝一点?”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叶真的动作变得迟缓而僵硬,解开的外衫披在肩上,不知该脱掉还是该把衣带重新系好。 三年了,他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也明白元初一为他付出了多少。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也认为自己可以面对,可事到临头,他才知道原来这么难。 “我们试试,试试好吗?”元初一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种沉默,她松开紧攥着衣襟的手,摸上衣带,可怎么也解不开。她不得不低下头去寻找准确的位置,一只手却猛地扣上她的手腕。 “初一……”叶真确定自己的拒绝就在唇边,可抓上元初一的手,才发现她竟在颤抖。 这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元初一么?看着眼前白皙娇好的容颜,叶真突然倍感心酸。这个在成亲当晚自己掀开盖头,安慰他勇于面对未来的女人,承诺会一直等着他的女人,让他能毫无负担敞开心扉的女人……他到底辜负了她多少时光! 元初一也是顺着叶真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时才发现它们在发抖,她连忙挥开叶真的手,快步走到旁边的置物柜前,拉开柜门从中拿出一个瓷瓶,紧握在手里,下了半天的决心才转过身,将瓶子交给叶真,低头道:“我知道你为难,但……你就当为我,”她双唇轻抿,“我想有个孩子。” 叶真不用打开也能猜到瓶子里装的是什么,无边的愧疚如同江水一般涌进他四肢百骸,他几乎是逃出了自己的房间,他不敢看元初一现在的表情,连想象都不敢。 第十一章 启程 更新时间2011126 17:35:40字数:2610 元初一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烛台上儿臂粗的蜡烛烧得只剩一滩烛迹,最后一点火光消失之前,丝丝晨曦透过窗棱投在窗几之上。 如果没有孩子,她的命运还会改变吗?整整一夜,元初一脑中浮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或许是她用错了方法,她根本不该坐在原地等叶真回头,也不该与叶真面对面的讨论这个问题,她该将那瓶药不声不响地投在叶真的饭菜里,当一切已成定局,就算他大发雷霆上山下海寻死觅活,也无济于事了。 不过,元初一清楚,如果她想,她早就付诸行动了,何必等到现在?她一直姑息叶真的原因不是她忙着赌场忙着让众人认同,而是她不想。 难道……元初一自娱自乐地撇撇嘴,她也有那种倾向? “少夫人?”梅香试探的声音自门口响起,打断了元初一的思绪。 元初一闭上眼睛长长久久地吁了口气,慢慢起身活动僵硬的身体,“进来吧。” 梅香让两个小丫头将洗漱用具置于桌上,再将她们打发出去,这才小心地道:“少夫人一宿没睡?” 元初一揉着自己的后颈点点头,目光落到桌上的瓷瓶上,心中又是一阵长叹,“昨晚二公子出去,竹香跟着了吧?” “是,竹香一直保护着二公子。”梅香抿着唇欲言又止,一张小巧俏脸爬满了不甘。 元初一好笑地看着这个从娘家带来的丫环,“怎么了?”她敢全然相信的人不多,梅香是其中一个。 梅香摇摇头,替元初一不甘不是从现在才开始,也不必时时挂在嘴边,“是菊香传话来说那个赵子悦的来历一直查不清楚,还有昨天那个赵公子,菊香说他对布料的研究只是一般,不像是世代布商。” 竹香会将叶真身边的可疑人物报备到菊香那里,而菊香则是元初一身边最为神秘的人,她并不像梅香竹香卫三卫四那样时时跟在元初一身边。梅香觉得菊香和元初一甚至不像主仆,因为菊香从不会主动向元初一示好,偶尔见面也不会侍立一旁,而是与元初一平起平坐,奇怪的是元初一也不在意。 “他当然不会是布商。”元初一不知道菊香是怎么得知赵公子对布料研究的程度的,想来她自有她的办法,“跟她说先不要查那几个从京城来的人了,抓紧办我交代的事。” 梅香道:“那件事她也说了,已经有所进展了。” 元初一挥挥手,“什么叫‘有所进展”?老爷子现在着急了,我那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妥的,总得找件事来安慰安慰老爷子,你传话回去,告诉她加快行动,我要近期看到成果。” 元初一恢复了以往的行事做风,可梅香心中不知怎地,更为担忧了,“少夫人……小姐,”几年来,梅香头一回叫回这称呼,“你要是心里不快,一定要说出来。” 元初一微怔一下,而后掀了掀唇角,扯出一抹浅笑,“我知道。”相对于叶真给她的挫折感,被别人深深同情着的感觉更让她郁闷。 过了两天,当梅香带着事件的新进展回来禀报时,元初一已经开始抓狂了。事实上,自老爷子下达最后通牒,元初一就开始觉得自己很……嗯,通俗点说就是无所事事。 重生后的元初一从没这么闲过,四年多的时间,她就像个陀螺一样一直转一直转,改变叶真啦、争取地位啦、改变命运什么的。现在闲下来,她突然发现自己不会生活了。 清静无为的日子她不是没过过,那时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空虚,顶多就是自怜自艾一点,感叹幽怨一点,不像现在,身上的骨头没一块是对劲的,阳光明媚的一个上午,愣是被她过了个无边漫长,以前这个时候自己都在干嘛呢?她想啊想,哦,应该是在唐氏那里,看唐氏抄经喝茶睡午觉,她就在一旁陪着,直到唐氏发现她,再特赦她离开。 原来这辈子她已经很久没去给唐氏请过安了。 要不要去呢?元初一花了一个呼吸的时间考虑,又转身去找她的扇子了,她想看看扑蝶这活动能不能让时间过得快点。 元初一对唐氏无疑是有着偏见的,就算她已经给自己定了性,觉得自己上辈子的死是自做孽,可她还是认为,如果那时没有唐氏和叶瑾娘,她会选择苟且偷生一下的。 “少夫人?”梅香叫住貌似很忙碌的元初一,指着桌上堆着的十几把扇子,“都在这了。” “还有一把,绸子面的,叶真还在上面画了画,那个扑蝶肯定好使。”元初一把头扎在衣箱里,继续跟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较劲,“菊香那边不是有进展么?接着说啊。” “她说蕊沁已经成功了第一步,少夫人要是不放心……”梅香过去帮元初一撑住衣箱盖子,“她说少夫人要是不放心,可以亲自看看。” “怎么看?而且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有点急,也不知道她说的第一步跟我理解的第一步是不是一个意思……”元初一眼角瞄到一抹翠色,伸手把那条薄纱拽出来,竟是一条半透明的贴身小衣,顺手甩给梅香,“给你了。” 梅香接着那小衣脸都红了,她记得这条比手绢大不了多少的小衣是两年前元初一特地为叶真准备的,本是一套,外面还有纱袍,层层叠叠地穿在身上,肌肤若隐若现,引人遐想连翩。不过……她那位姑爷那段时间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怎么着,别说去解元初一的纱袍,好几次都是她一退出他们的房间时就听到了震天的呼噜声,后来元初一就把这套花大价钱弄来的衣服深埋箱底了,据说是为了保护姑爷的鼻子。 元初一排山倒海地终于找到了那把扇子,然后一挥胳膊,扇子扔到一边,继续找她去年在街上一时兴起买来的手绢。 跟着是半年前的冬装、一年前的绣鞋、两年前的首饰、三年前的……反正什么难找找什么,足够打发几天时间了。 这几天叶真一直保持失踪状态,本来他与唐氏说好会陪她去法隐寺,结果直到出发也没见他出现。唐氏只当儿子贪玩忘了这事,元初一却暗叹一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由于叶真缺席,陪唐氏去法隐寺的就只有元初一和苏晴。看苏晴面色发白,毫无存在感地跟在众人身后,元初一觉得好像见到了当初的自己,一时间感慨万千,后退一步到她身边,“大嫂,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如果不舒服就在家歇歇吧。” 苏晴紧张地抬起头,先是瞄了一眼掺着唐氏的叶彦,见他正专心地与唐氏说话,这才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什么。” 苏晴的反应让元初一很好奇,她瞄着叶彦好一会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只是从叶彦控制不住的笑容中深深地感受到他接手青龙赌场后的狂喜与亢奋。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合庆园的大门之处,叶彦也正说到要给唐氏一个惊喜,话音未落,便见不远处轻尘飞扬,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那马车很宽大,没有厢板四面无遮,中间支起一顶纱帐,帐顶由数层纱罗织就,旁边垂下轻薄的纱帘,不仅外观华丽抢眼,而且遮了阳光,又通风,还可以免于让人窥视。连元初一都不得不承认,在这炎炎夏日,收到这样一份礼物的确是让人惊喜的。 唐氏也很满意,不过她仍让她原来的马车跟在后面,并且除了车夫不让任何人乘坐。 元初一思来想去,嗯,觉得这是唐氏人生经验丰富,事事都要防患于未然,如果下雨了,可以换坐带车厢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是这么说的吧? 第十二章 全是偶遇 更新时间2011127 19:00:48字数:2569 梅香跟着随行的丫环坐到最后面的一辆马车上,正待启程之时,一个小厮赶上来与她说了几句话,梅香朝前头看了看,见元初一乘着的马车已经动了,便打发那小厮回去,自己也坐回车厢之中。 法隐寺是遥州地界比较有名的寺院,住持还参加过本朝举办的论法大会并取得名次,寺院离遥州城并不太远,驾车前往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不过这一个时辰从开始就过得不太好。马车在城中的时候还算微风拂面稍显惬意,没想到出了城,提速了,两匹骏马八蹄齐飞,踏出烟尘阵阵,元初一约么着,照这个走法走到法隐寺,她们该吃饱了。 事实上元初一料错了,等她们到了法隐寺,不仅没有吃饱,反而饥肠辘辘。因为唐氏否定了元初一换车而行的建议,让车马缓速则行,这一缓,缓过了午饭时间。 “少夫人慢点。”法隐寺前,梅香候在车旁扶元初一下了车,看看走在前头的唐氏与苏晴等人,小声道:“大舅爷回来了,让人送信来想约少夫人明天见面。” 元初一一愣,继而大喜,“太好了,快走!早点上完香早点回去。” 元初一归心似箭,可唐氏一直是不紧不慢的,添了香油、用了素斋,然后去厢房中休息。元初一知道唐氏有睡午觉的习惯,以为她睡好了就会张罗回程,可等了一个时辰,太阳都偏西了也不见动静。 元初一有点急了。虽说夏天城门关得晚,可最晚也不过戌时三刻,离现在只剩不到两个时辰,就算现在往回赶,也得不惧吃尘才行,可看唐氏那意思,似乎还想再吃顿晚斋。那今天就别想回去了,要不自己先走? 随唐氏前往斋堂这一路上,元初一净琢磨这事了,进了斋堂,冷不防走在前头的唐氏突然慢了下来,多亏梅香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撞到唐氏身上。跟着便听苏晴说:“娘,那边好像是亲家夫人。” 元初一望过去,果见斋堂一角坐着几个妇人,有老有少,无一不是端庄稳重的打扮,其中一个驼黄|色衣裙、面容削瘦,与唐氏一般年纪的妇人,正是唐氏的亲家,叶瑾娘的婆婆。 叶瑾娘是一年前出嫁的,夫家姓杨,公公是遥州府辖下的一个县令。 在元初一的记忆里,叶瑾娘嫁得很是风光,光嫁妆就有三十二抬,又是从商贾之家嫁入官宦门弟,不知让多少人羡慕万分。可事实上,这门亲事结得相当不容易,虽然叶家家财万贯,但论起来,叶家是实实在在地高攀了,最后还是沾了苏晴家的光,要不是叶家与苏家这样的书香世家定亲在前,杨家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见到杨夫人,唐氏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与苏晴道:“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苏晴自然称是,扶着唐氏刚要上前,便见从那桌过来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迎向唐氏,客气地道:“给亲家夫人问安了,我们夫人正与知州夫人相聚,不好离席,叫桃儿过来告罪,还请亲家夫人多多担待。”说着将唐氏让到旁边一桌,“亲家夫人请先用膳食吧。” 唐氏也不勉强,朝杨夫人那边微微颔首打过招呼,便就势坐了,问道:“怎么不见你们三少夫人?她没来么?” 桃儿笑笑,“来了。”只说了这么两个字,然后便朝唐氏轻轻一福,“亲家夫人,桃儿先回去了。” 来了?来了怎么不见人?元初一有点疑惑,见唐氏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坐下之后还频频朝杨夫人那边观望,根本没有吃斋的心思。 杨夫人那桌的氛围倒很轻松,个个面带笑容,桌上的斋菜也是一盘接一盘的上,连上了五六道菜式,才听杨夫人身边的一位贵妇人笑道:“够了,让瑾娘回来一起用吧。” 杨夫人便朝桃儿点点头,桃儿福了福,转身到斋堂的厨房去了。 元初一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晚斋时间叶瑾娘缺席了,再看唐氏脸上的笑容正慢慢消失,眉头微锁,眼睛紧盯着厨房方向……直到叶瑾娘出现。 元初一很久没见过叶瑾娘了,自她嫁到杨家后,一年时间里,她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据说是官宦人家规矩大,嫁入门的媳妇是不能随便回娘家的。现在再见她,虽已做妇人打扮,却仍是肤白如玉眉眼如画,一张脸蛋小巧睛致,上面挂着惯有的恬淡笑意,如同记忆中那样温和无害。 叶瑾娘无疑是见到唐氏一行人了,可只是目光闪了闪,便随着桃儿回到杨夫人身边,朝那贵妇人轻施一礼,刚要落座,便听杨夫人道:“你母亲在那边,你去陪她叙话吧,这边你不必陪着了。” 叶瑾娘文文静静地一笑,站直了身子朝杨夫人与贵妇人再施一礼,又跟席间同龄的妇人点了点头,这才后退离席,转身朝唐氏这边来了。 那贵妇人与杨夫人笑道:“瑾娘礼数周到,又有一手好厨艺,实在难得。” 杨夫人垂目而笑,“礼数再周到也不比夫人家的少夫人,出身于诗礼之家,真正的大家闺秀。” 这话怎么听都少了点自谦的意思,唐氏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回头看看已到近前的叶瑾娘,微抿着嘴角站起身来,“咱们回房说话。” 叶瑾娘没有出声,朝元初一和苏晴柔柔一笑,便扶着唐氏走出斋堂。 元初一没有立时跟上去,她坐在那,看着叶瑾娘纤细的背影步步远去,心中颇有感慨。 当年第一次见到叶瑾娘,她只有十四岁,就是这样笑的;还有曾经的最后一眼,她也是这样笑着,一步步走近自己,眼中无悲无喜。是什么让叶瑾娘决意在父兄尸骨未寒之时将自己的亲嫂嫂逼上绝路?只是为将父兄之死归于他人刑克、继而掩饰那种难堪的死因?叶家在她心中当真那么重要?元初一曾经以为是的,但今天,她觉得未必。 叶瑾娘有太多秘密,有一些恐怕连唐氏都不知情,比如说……她那手老爷子和唐氏都无缘品尝的好厨艺。 抚抚衣裙,元初一站起身走出斋堂,忽见一人迎面而来,却是熟人。 胡士恩? 元初一想象不出这位正气凛然言之灼灼的胡院主跪在佛祖面前默念保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他那种人,自以为有铮铮傲骨,岂会甘心乞求他人?就算佛祖也是一样。还是说……其实他是来给和尚上课的? 不过,在此相见便算有缘,元初一停下脚步,刚想与他打个招呼,就听一声不屑轻哼——这是胡大院主给她的招呼。 元初一笑笑,注意力被跟在胡士恩身后的女子吸引过去。 那女子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生得柳眉杏眼,一张粉莹莹的小嘴微微抿着,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她穿着简朴的孝服,头上也仅簪着两朵白色绢花,更衬得她仿似一朵不染凡尘的空谷幽兰。 大概是元初一的目光过于灼人,那女子抬头相望,跟着微垂眼帘,身子不经意地朝胡士恩身后躲了躲。 不知是不是错觉,胡士恩的睛神更为抖擞了一些,用后背隔绝了元初一的视线,引那女子进入斋堂。 元初一微微转身,回头看着他二人的背影,不期然见到那女子踏进斋堂之时身体稍倾,似是绊了一下,胡士恩连忙以手相托,那女子很快稳住身形,慌忙地后退一步,像一只受惊小兔,躲过胡士恩的手,与他稍稍拉开距离。 这……是偶遇? 元初一回过身,唇角微微翘起,“女要俏,一身孝,古人诚不欺我。” 第十三章 瑾娘v5 更新时间2011128 18:00:14字数:2942 梅香收回目光,跟着元初一回到她们暂歇的厢房才问:“这是菊香让少夫人看的‘进展’?” “应该是。”元初一想着刚刚的情景,失笑道:“进展比我预期中的要好一点。”保持距离,才是对付那些正人君子的第一利器。 梅香扑哧一笑,“那个胡士恩,那么大年纪了居然还色心不死!” “错了!”元初一看向梅香,满脸正色,“文人才子哪个没有几段风流韵事?这叫肉书屋,一段佳话。要是咱们老爷子现在张罗再纳房小妾,那才叫……嗯,梅香,去备车吧,咱们今天赶回去。” “是。”梅香憋着笑,觉得元初一说得有理。 元初一打算向唐氏辞行了,她想唐氏今晚是不会走了,于是找了个小沙弥问了问,果然,明天相国寺的高僧要来这里讲法.不过唐氏倒不是为了听法,而是为了和叶瑾娘相聚——这是元初一站到唐氏的厢房之外才知道的事。 元初一没想偷听唐氏和叶瑾娘说话……好吧,没想故意偷听,但门口没人,大概是主子说话,谴走了丫头,她们就找处歇着去了。 都说当娘很辛苦,当娘不容易,唐氏此次到法隐寺来,竟是与叶瑾娘约好的,只为忙里偷闲一叙母女亲情。这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从叶瑾娘的婆家到遥州城,顶多半个时辰的车程……当然了,从叶家回元初一的娘家恐怕连一刻钟都用不上,但元初一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次回去是什么时候了。 “……你要的东西我备好了,明天走的时候你就带回去……” 元初一真是不想偷听啊!她把耳朵往门缝处凑了凑,听唐氏说道:“买官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弄不好是会获罪的,你还是劝至轩多用功读书,考个功名……” “我会劝他的。”叶瑾娘的声音软软的,却听不出多少诚意,“还有一件事,娘,你一定要多规劝爹,最好将赌场全部关掉,或者让大哥去衙门寻个差事做做,哪怕是个捕快也好。你也看到了,在外人面前,我婆婆根本不想我露面。” 元初一差点让口水呛岔了气。 叶瑾娘总算是了解叶彦,知道他不可能去考功名,就想让他去应征当捕快,怎么说也算是公门中人,那她在婆家的地位也能提高一点点。原来儿媳妇都不好当,相比之下,唐氏只是不太爱理人,元初一应该满足了。不过,打死元初一她也想不出叶彦穿着捕快服的样子……嗯,希望唐氏能够成功! “还有二嫂……” 元初一正想敲门的时候,似乎听到叶瑾娘提到了自己。 “关于二嫂的传言有很多,有一些还说得很难听,娘,女儿很在乎婆家对你们的看法,但更在意叶家的名声,最近居然有她和五叔的流言,这岂不是太荒唐了!” 唐氏轻叹一声,“都怪她常常抛头露面,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会引来闲话,不过,以后她不再打理赌场的事,离步君远了,流言也就淡了。” “娘!”叶瑾娘的语气重了些,“难道娘就没想过,空|岤来风未必无因,二哥经常流连在外,二嫂空闺难守,五叔一表人材又正是气盛之年……” 元初一抬手抚在门页上,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敲门呢?今天的叶瑾娘真让她开了眼界,她一直以为叶瑾娘只会淡定微笑呢。 “二少夫人!”一声低呼,唐氏身边的大丫头石榴匆匆来到元初一身边。 “外面怎么不留人侍候?”听屋nei声音嘎然而止,元初一心中暗笑转过身来,“去偷懒了?” 石榴连忙摇头,“小姐想吃邻县的枣子糕,青桃找人去买,结果去了半天也没回来,婢子去找她了。” “找到了吗?”元初一笑语盈盈。 “她肚子疼,去了……” 房门“吱呀”一声由nei而开,打断了石榴的话,元初一好整以暇地望过去,叶瑾娘温柔婉约,一如往昔。 这样的气氛无疑是很尴尬的,可叶瑾娘态度悠然,好像元初一听到的全是她的错觉,元初一反而不好发做了。 无知者无畏,无耻者无敌,这一刻,叶瑾娘无敌了。 到底有什么理由要挑拨她和唐氏的关系?与唐氏辞别之后,元初一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坐实她与五叔间有暧昧,叶瑾娘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她被叶彦收买了?原谅她想象力不丰富,她是真不知道。 “少夫人,我们要走只能坐这辆车了。” 看梅香将自己引到那辆吃尘车前,元初一无语望天……好多云啊! “你们坐的那辆车呢?”元初一四处看看,只见到吃尘车与唐氏的马车。 “说是去了邻县买东西。” “那……”元初一不抱任何希望地指指唐氏的马车,车夫一直坐在车上,动也没动过。 梅香压低了声音,“夫人吩咐了,不让任何人靠近。” 意料之中,车里装着的恐怕就是给叶瑾娘的东西。元初一一甩袖子登上吃尘车,“尘就尘吧,走!” 其实元初一不是没有办法的,刚一见尘土被马蹄踏起,她就把手帕系到发簪上,一边一支插到发中,一个简单的面遮就做好了。梅香如法炮制,不过她只顶了一根簪子,手绢又不够系到脑后的长度,元初一本想找根草棍树枝什么的给她别上,又觉得喻意不好,当年梅香到她身边来,就是别着草棍的。 “拿这个。”元初一褪下手腕上的一只敞口金镯,慢慢地扳直了,代替发簪插到梅香发中,又让她把头发盘起来,加以固定。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最起码不用直接吃尘,梅香一路称赞,赞得元初一都有点飘飘然了,老天爷看不过去了。 “我也没有多自满啊!”望着迅速音沉下来的天色,元初一再次望天……好多乌云! 元初一在心里着诅咒叶彦,一边让车夫加快速度。这回不用吃尘了,要喝水了。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有人说快如翻书,事实上,有翻书那功夫一丝丝的雨水已经洒下来了。 叶彦!还有邻县的枣子糕!元初一恨得咬牙切齿!她和梅香挤做一堆,以期待头顶的纱罗帐能起到它应有的作用……嗯,起初还好,只感觉到一团团水气扑面,到后来,纱罗被雨水完全浸湿,不停的滴水,不过,总算比车外的雨势小一些……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只要前进,无数雨针就会透过四周的纱帘空隙,直扑面门。 元初一估么着中暗器也就这感觉吧?而且暗器还随着雨势渐大跟着涨了份量。 “少夫人,”梅香的衣裳湿了半边,还用胳膊护着元初一的脸,“要不先回法隐寺,明天一早再回城?” 元初一拉下她的胳膊,“继续吧,都走了半个时辰,现在回法隐寺和回城没有差别!”她这回可真没招了,偏偏老天还和她作对一般,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大,雨点砸在地上都起了烟,溅起满鼻的土腥味。 “少夫人,还是找个地方避避吧。”一直闷头赶路的车夫终于回头请示,元初一她们好歹还有罗帐挡雨,他可是直接在跟老天对抗! “避!快找地方!”元初一缩着身子大喊。 可这一时间到哪里去找躲避的地方?转来转去,在一片小树林边上停了车,就着旁边的树木避雨。 基本上他们已经没有避雨的必要了,车夫与梅香自不必说,元初一的衣裳湿了大半边,脚上的攒珠绣鞋也泡了汤。看着在脚下荡漾的雨水,她又发现了这车的另一个功能--储水。 歇了一会,雨势始终没有见小,听着远处不时传来闷雷阵阵,元初一擦了擦颊边雨水,“行了,走吧,这里太不安全。” 车夫应了一声,刚坐回驾驶位上,便见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之nei,好像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车夫大喜,连忙抖动缰绳驱车相迎。 驾着那辆车的是一个年轻后生,披着蓑衣带着斗笠,防雨设施相当完备。 “你们怎么越叫越走?”那后生哭笑不得地望着元初一三人,“我在后头追了好一?br 舍我妻谁第3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4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4部分阅读 一会了,快过来避避雨吧!” “实在是谢谢了!” 元初一高声道谢,那后生笑道:“是我们管家吩咐的。” 元初一也笑道:“那就谢谢你们管家!” 此时马夫已将储水车与后生的马车交错相停,元初一不顾自身狼狈小心地踏上旁边的马车,刚想和车nei主人打个招呼再进去,车帘已被人由nei掀起。 元初一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弯下的腰不知该直起还是该再弯一点坐进车厢里。真是山水有相遇,人生何处不相逢,透着温暖烛光的车厢nei,露出的正是“不相为谋”兄那张清隽有加的面孔。 第十四章 绝对意外 更新时间2011129 18:01:05字数:1906 元初一不想跟自己过不去,她只犹豫了一下子就弯身钻进马车就地坐下,并招呼梅香快点进来。 这辆马车小巧睛致,车厢nei也不太宽敞,布置更是简单,只有一几一座紧紧相靠,一盏烛光拢在几上固定的镂空铁罩之中,偶有闪烁,让这不大的空间倍显温暖。 韩裴一直没有说话,回身自座椅下拿出一件蓑衣,还不待他有下一步动作,便听元初一声音不大却坚定地道:“休想用一件蓑衣打发我们,回城之前我绝不下车!” 韩裴抬眼,见元初一发髻凌乱,发丝被雨水浸透,一些水珠正顺着她的鬓发滑落下来,滴到她没一处干爽的衣服上。现在的元初一看来简直惨不忍睹,可她目光灼灼地坐在那里,腰杆挺直,下颔微抬,像要跟谁比个儿似的。 “那你大概要坐上一夜了。”韩裴将蓑衣披到身上,又拿了个斗笠,躬身出了车厢。 “坐椅下面的箱子里有衣服。”韩裴温醇的嗓音再次从帘外传来,伴随着倾盆雨声与阵阵雷鸣。 元初一还有点愣神,脑子里不期然地现出一句话,就是以什么人之心度什么人之腹那句。 当然她绝不承认自己是那什么人! 梅香从箱子里找到两件衣服,普通的质地,简单干净,都是青灰色,元初一记得刚刚韩裴穿的衣服也是青灰色的。 “真单调。”元初一让梅香挡在车帘处,这才脱下外衣。她的衣服基本上里外全都湿了,但出于安全与方便考虑,贴身的衣物元初一还是穿在身上,只换了外衣,虽然不太好受,但与刚刚相比,已经让她倍感舒适了。 其实要讲避嫌,元初一是不应该穿其他男人的衣物的,可若懂得委屈自己,她就不是元初一了。 上辈子她委屈够了。 系好衣带,元初一站到车帘处,示意梅香换衣服。因为车厢nei空间有限,元初一的头不得不低着,刚一低下,鼻中便飘入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松枝香味。她将胳膊抬到鼻下,使劲闻了闻,果然是这衣服的味道。 还挺好闻。 “换好了么?”一刻钟后,韩裴的声音再度响起。 梅香过去将车帘掀开一些,请韩裴进来。 韩裴将蓑衣斗笠交给元初一的车夫,这才回到车厢之中。 元初一坐在椅上,偏着头,正拧着打散的湿发,丝毫没有让坐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既然已经结了梁子,又没有化解,就不要假装和善,粉饰太平了。 韩裴也不在意,在靠近车帘的地方坐了,朝外面道:“走吧。” 马车动了一下,跟着慢慢加速,可一直是中速前进,根本没有尽快赶回城的意思。 “是不是该快一点?”元初一“善意”地提醒,“再晚的话城门就关了。” 韩裴瞥她一眼,淡淡地道:“我们不回城。” 元初一停下拨弄头发的手,有些诧异地望着韩裴那双清亮的眼眸,“什么意思?” “雨势太大,我们就近找间农舍,明早再回城。”韩裴答得毫无压力。 元初一真想把他踢出去! “这车漏雨吗?”到底有什么理由不赶回城里去,反而要在外头借宿? 看得出来,韩裴并不想回答她,可见元初一始终没想到原因,他只能开口,“雨太大,城门应该会提前关闭。”哪怕只提前一刻钟,他们也赶不及进城。 “从没听说过!”此刻的元初一对回城已经有了一种异样的执着,她弄成这样,不就是想早点回城么!“我一定,要回去!现在!” 韩裴可以不理她的,可架不住元初一眼睛里的小火苗跳个不停,还有遇风见涨之势,韩裴想了想,朝外吩咐道:“回城吧。” 吩咐完,韩裴便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车nei的烛光随着马车行进不断闪动,元初一也看不清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虽然他有借此划清界限之嫌,不过他肯让步总算是给了面子。沉默一阵之后,元初一清了清嗓子,“你是哪个府上的管家?回城之后,我亲自去府上致谢。” 韩裴没有睁眼,双唇轻启,“不必。” 刚刚产生的丁点好感又要消失了,元初一挑挑眉稍,“你在后悔追上我们?如果早知道是我,你不会出手相助,是不是?” 韩裴总算睁了眼,面色无波地道:“如果你们的马车没有一直朝树林方向走,不论是谁我都不会管的。”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追上去,是怕有人遭雷劈。 “当然,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乘着那辆马车,一定……很凉快。” 元初一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两下,如果不是韩裴正色相对,她一定认为这是在幸灾乐祸。 “嗯?”元初一正想转移话题,不经意在座椅上摸到一样东西,拎到眼前,“这个……”陈旧、粗糙,竟是那条编了铜钱的络子。她瞪大了眼睛,“你竟然捞上来了?” 韩裴立时伸出手,“还给我。”这络子本放在小几上,大概是马车颠簸,掉到了座椅上。 看他紧张起来,元初一失笑,“放心,我报过仇了,不会再丢一次。”说着她将络子朝韩裴的方向抛去,“我真好奇……” 元初一发誓,她是真好奇这络子的来历,而并非……怎么说呢?一切只能归结于命运的安排,马车在络子抛出的瞬间猛地颠簸一下,韩裴又是坐在出口附近……反正等大家重新坐稳,络子早就不知所踪了。 元初一是看着那络子落地后又突破左摇右摆的车帘弹出车厢的,然后她选择向叶瑾娘致敬。她揪过自己原来的湿衣,胡乱地搓着溅在上面的泥点——那一刻,她也无敌了。 第十五章 谁家公子 更新时间2011130 18:08:54字数:3022 “停车。”看着低头忙活不停的元初一,韩裴的声音微沉。 外头赶车的后生大概是没有听清,在外面将因颠簸而掀起的车帘重新压好,大声道:“马上到了!” “我说停车!” 韩裴扯开车帘钻了出去,紧跟着马儿嘶鸣,马车震荡一阵,急急地停了下来。 元初一很想忽略韩裴声音中的那丝怒气,可听那后生喊了几句,知道韩裴居然连蓑衣都没穿就下了车,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扭头看看梅香,见她一脸讪然,相当无力的样子。 “少夫人……也不是故意的……”梅香好不容易想到一句安慰的话。 元初一颇不自在地扬了扬下巴,“故意又如何?” “嗯……这位夫人……”赶车的后生探进头来,正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才道:“已经看见遥州城了,不过城门好像已经关了,雨太大也看不清楚,要不让您的车过去看看?您的车轻便,走得也快。” 元初一错愕之余点了点头,听那后生与自己的车夫在雨中大声交流,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真让韩裴说中了? 事实上,当元初一朝着遥州城方向眺望,望不到一丝光亮时,心中就已经有了定论。所以当车夫回来确定这一猜测时,她一点也不意外。 今天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的,上面一定写着“不宜出行”。 韩裴也很快回来了,他滴着水,默不做声地登上马车,手脚上全是泥污,模样比刚才的元初一惨了不止一倍,而且两手空空。 元初一马上钻回车nei坐好,继续霸占着唯一的座位,并且打定主意,就算他开口赶人,她也绝不下车! “走吧。”韩裴坐回原来的位置,除了情绪低落一点外,没见什么不妥。 “城门已经关了。”后生向韩裴说道。 韩裴看也没看元初一,理所当然地道:“去赵叔那。” “我……咳!”元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得可怜,连忙清了清嗓子,“我要回法隐寺!” “走吧。”韩裴放下车帘轻声吩咐,当然,目的地绝不会是元初一说的那个。 “要不我租你的车送我回去?” 韩裴干脆闭上眼睛。 元初一很久没受过这样的打击了,不过做人还是有点骨气的好,她做了个深呼吸,“停车,我要下车。” 韩裴大概是没想到元初一会这么有种,抬眼瞥向她,沉默良久后开口,“放心,赵叔家还有赵婶。” 元初一窘然。 其实元初一知道现在提这个要求多么惹人厌,可她一个有夫之妇,和一个尚算陌生的男人一起去什么赵叔家借宿?就算她已经没什么名声可言了,但安全意识还是要有的。 不过……她终是跟着韩裴去了赵叔家。 这是向恶势力低头吗?元初一深刻反省。 赵叔家是一个很简朴的农舍,三间正房,一个篱笆围的小院,离遥州城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元初一他们到达的时候雨势稍小,但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赶车的后生跳下车,到农舍前叫门,没一会,从屋中出来一个披着蓑衣的中年男子,见到那后生忙把院门打开,又回头大声招呼家人。 韩裴跳下马车与赵叔打了个招呼,赵叔连忙扯下身上蓑衣就往韩裴身上披,这时一个中年妇人也撑着伞从屋里出来,小跑到他身边,一边给他遮雨一边埋怨,“怎么全弄湿了?何全是怎么侍候的!” 韩裴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将伞往妇人那边推了推,“不关他的事。” 那后生笑道:“赵婶,今天这事真不怨我。” 赵婶白他一眼,挽了韩裴就要朝屋里走,口中仍道:“不怨你怨谁?蓑衣倒在自己身上穿得好好的……” 韩裴没急着走,他走到院门的雨檐下停住,让赵婶不必再忙着给他遮雨,然后才道:“车里还有一位姑娘,你接她下来,至于另一位……”他回头看了看正从马车车窗向外观望的元初一,“那位夫人,她回到遥州城之前是绝不下车的。” 元初一默然,这是……报复吧! “不要勉强。”韩裴加了一句。 勉强你个头!元初一狠瞪了一眼神情自若的韩裴,又看了看赵婶手中起不了多大作用的雨伞,干脆放弃。她拢紧过大的衣襟,跳下马车朝农舍径直而去,经过韩裴身边时拉下他披着的蓑衣,翻了个白眼,“懂不懂敬老尊贤?” 韩裴就势将蓑衣还给赵叔,又抬头朝元初一落汤基似的背影道:“你不是要租我的车么?租给你。” 元初一吐血。 元初一很郁卒,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赵婶打来热水给她擦身才消解了一点。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将头发擦干挽起,然后出了房间,正碰上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的赵婶。 因为之前的忙碌,赵婶始终没看清元初一的容貌,现在借着托盘上的油灯仔细打量,见她虽着粗衣布裙,却生得温婉清丽,体态柔美,心中大叫了一声可惜,才道:“正好,夫人与小公子一起吃点东西。” 元初一微怔,继而反应过来这说的该是韩裴,他不是管家吗?怎么又成了公子?还是“小”公子? “韩裴……不是管家?”元初一好奇地问。 赵婶叹了口气,略为低落地道:“哪有人一出生就是管家的?” “那他……”元初一正要继续问下去,忽见赵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手里也端着托盘。 赵婶连忙回身介绍,“这是小女主儿。” 元初一听了以为赵婶说的是“祖儿”,上前一步借着灯火瞧了瞧,看清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桃腮杏眼,穿着一件白色掐绿边的衣裳,水水灵灵的透着可爱,看来自己换的衣服就是这姑娘的,于是朝那姑娘一点头一笑,“祖儿姑娘。” 赵主儿却不似赵婶那般热情,仅是点头回礼,便端着东西走了。 赵婶不好意思地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惯坏了,夫人不要在意。” 元初一笑笑示意无妨,又朝身后招了招手,梅香马上上前去接赵婶手里的东西。 赵婶忙道:“不敢劳烦。” 元初一笑道:“应该的。” 梅香终是接过了赵婶的东西,赵婶也就不再推辞,却不与元初一一起到隔壁去,而是回了厨房。 赵婶家只有三间正房,左右两间做了起居室,中间一间后面做厨房,前面放了桌子,权当用餐之地,不过今天人比较多,便把桌子搬到了起居室。 元初一到达之时,众人已经落座了,不过分成两桌,赵叔与何全还有元初一的车夫坐在靠近门口的小方桌旁,韩裴则坐在房间正中的圆桌旁,赵主儿站在他身后,像个侍女。 元初一对此微感诧异,但想想赵叔赵婶对待韩裴的态度,大概猜出他们之间另有渊缘,而并非仅仅相识这么简单,便见怪不怪,坐到韩裴对面去。 元初一面前的桌上摆了四道菜,两荤两素,看得出是仓促准备,却香气扑鼻,赵叔那桌上只摆了两道菜,因为光线不好,也看不清是什么,多半只是素菜。 这时赵婶又多点了两盏灯回来,都放在元初一这桌上,光线顿时好了不少,赵婶朝韩裴道:“小公子快用吧,别凉了。” 韩裴抬眼,目光从元初一身上扫过,最后定于赵婶身上,微叹一声,“佩姨,你也坐吧。” 赵婶被这声“佩姨”叫得面现酸楚,她挨着凳子坐了,倍感欣慰地吸了吸鼻子,“夫人还好吗?” “她很好。”韩裴犹豫一下,“上次你对我说的事,我与她提过了。” 赵婶忙问:“夫人同意了?” 韩裴轻轻一摇头,“我们现在……不太方便让主儿过去。” 赵婶闻言满脸失望,“怎会……是不是何家夫人怕出工钱所以不同意?我们主儿不要工钱。” 听到这里,元初一笑道:“哪有做工不要工钱的?祖儿姑娘是想找份活计吗?如不嫌弃可到我家来,只凭今日赵婶的收留之情,我不会亏待祖儿姑娘的。” “多谢夫人好意,”赵婶面现为难之色,“不过,我是想让主儿过去服侍旧主,与工钱无关。” 元初一这才了解,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不知nei情,唐突了。” 赵婶连连摆手,站在韩裴身后的赵主儿突然道:“你是夫人?你嫁人了?” 元初一缓了一会才意识到赵主儿问的是自己,抬头相望,笑道:“是啊,怎么?” 赵主儿她摇摇头,唇角现出微微的上翘之势,神态中已没了刚刚碰面时的冷淡,“我还以为你是个姑娘家。” 元初一听罢失笑,想来是自己进屋时披头散发,现在也是简单地将头发挽好,并未盘髻,所以看不出妇人身份,引起了这个小姑娘的敌意。不过这敌意么……元初一瞄了眼安静用餐的韩裴,心中不禁为赵主儿长叹一声,选婿需谨慎,嫁人要小心,一失足踩进桃园,看夫婿天天分桃子玩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第十六章 解释=掩饰 更新时间2011131 18:42:26字数:2395 赵婶还在为赵主儿的事纠结,“小公子再与何家夫人说说?” 韩裴放下碗筷,“这不是何夫人的意思,是我娘的意思。何夫人派了一个丫头照顾我娘,如果再让主儿过去,怕让何夫人误会。” 元初一本以为赵婶说的旧主就是那个何家夫人,原来指的是韩裴的母亲,嗯,好像有很复杂的事发生了。 “我就是知道夫人那磨不开的性子。”赵婶语气中大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我是怕何家派来的下人伺候得不仔细她也不好意思说,这才寻思让主儿过去,你知道,她生你的时候落下了毛病,肩头常常酸疼……” “佩姨放心。”韩裴笑笑,“我打听到一位睛通医理的高僧,打算回程前过去拜访,一定会找到解除疼痛的办法。” 赵婶仍是担心,“那如果不成,就一定让主儿过去。” 韩裴微微点头,算是应承,赵婶这才放心。 赵主儿抿了抿唇,“韩大哥……” “主儿!”赵婶咤道:“没大没小!” 赵主儿似是无奈地翻了翻眼睛,“娘,韩大哥从来没把自己当主子,再说你现在也不是夫人的丫头了!” “你……” “佩姨。”韩裴对赵婶的坚持也很无奈,“主儿说的是,你以后对我也别再以‘公子’相称了。”说罢他不等赵婶答应,回头问:“主儿,什么事?” “韩大哥。”赵主儿干脆坐到韩裴身边来,“夫人既怕何夫人误会,不如我以亲戚的身份过去,既能照顾夫人,又不会引起误会。” 韩裴略有沉吟,赵婶喜道:“这主意不错,只是高攀了些。” “娘!”赵主儿有些不悦,“你不是总说夫人当年待你如同姐妹么?姐妹的女儿不是亲戚是什么?” 赵婶一时语塞,元初一却对这小姑娘刮目相看。以亲戚的身份过去不仅能降低身份差异,还能显得格外亲近,一家人好说话嘛!再说了,姐妹的儿子和女儿,表哥表妹什么的最容易不纯洁了。 由于赵婶她们早已吃过晚饭了,所以桌上几盘菜只有元初一与韩裴在吃,元初一向赵婶询问过后,才让梅香也坐下,这一举动又引得赵婶大发感慨,说从前与她家夫人在一起时,夫人待她便是这样。 其实平日里元初一并不会叫梅香与她同桌吃饭,二人身份有别,就算以诚相待,也不应越了礼数,故而对那位夫人的做法并不太以为然。 梅香却颇为羡慕,回到房间,趁赵婶与赵主儿去厨房收拾东西没有回房,感叹道:“赵婶与那位夫人的感情真好,分开这么久还对她念念不忘,可见那位夫人当年当真待她不薄。” 元初一挑挑眉,这话听起来别有含意,刚想反问,便听梅香又道:“可感情那么好,怎么会分开呢?如果是我,不管少夫人在哪,我都会一直跟着的。” “怎么跟?”元初一收回到了嘴边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早晚要嫁人的。” “嫁了人和当丫头有什么冲突?”梅香理所当然地说:“以后我嫁了人,还是可以服侍少夫人。” 元初一哼哼笑了两声,“对,最好是嫁给我身边的人,那样离得更近。你看……卫四怎么样?” 梅香一张小脸登时涨得通红,“少夫人……那只笨牛,我可没觉得他哪好。” 元初一失笑,梅香平时不多说温柔可人,却也是明智讲理的好姑娘,只有对着卫四的时候脾气不佳,但娇嗔责怪背后却是满满的关怀与担忧,元初一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就不用去做什么元掌柜了。 梅香被说破心事,羞赧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与赵婶收了地铺,然后在给元初一梳洗的时候说:“少夫人昨晚说的话,要算数的。” 元初一窃笑。 她们出发回城的时候仍是小雨绵绵,所以还得借韩裴的马车。上车时,元初一见韩裴穿了件天青色的崭新衣袍,那并非他衣箱里的衣物,再看看目含恋色的赵主儿,心里再度感叹。 “韩大哥!”马车启动之时,赵主儿从雨檐下跑出来,追上马车。 韩裴从车窗探出头去,“我回程时会来接你,你快回去吧。” 赵主儿这才绽开笑容,使劲朝马车挥了挥手,直到马车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喂。”元初一想了半天,觉得经过那么多意外之后,还是这个字比较适合做他们交流时的开场白,“如果你没那个意思,就不要让人误会,一个姑娘没那么多时间好耽误,也没那么多心好伤。” 韩裴微愕,看了元初一半晌,微一点头,“我会的。” 这态度很得元初一认可,她神秘地向前微倾了身子,向韩裴挨得近了点,“说实话……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韩裴默然……不语。 韩裴一直认为自己的涵养很好,可现在,他有点怀疑。 失手?好,权当她失手;意外?好,就当是意外;可……喜欢男人?他到底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男人! “我并没有……” “不用解释!” 闭上双眼,韩裴轻轻地吸了口气,压下即将出口的反驳。对某些人来说,解释就是掩饰,显然元初一就在某些人的范围之nei。 这个反应让元初一不太满意,她撇撇嘴,坐稳身子,“进城后送我去祥云客栈。” 韩裴没动,但元初一确定他听到了。 目前来看,他们之间的怨恩关系有点复杂,其中夹杂了无心之言、无心之报复、无心之救助、无心之意外……还有无心之揭伤疤。当然了,元初一觉得喜欢男人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也不想想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再遮遮掩掩的就没意思了。 韩裴的想法显然是和她不一样的,但他总算还在发挥君子风度,进了城后就马上吩咐何全赶往祥云客栈。 看看,就是这样,韩裴总有办法在你对他刚刚改观时做出一些让你再度改观的事,元初一托腮郁闷,这么一来,到底是该给他寒冬般的凛冽,还是该给他春风般的温暖呢? 她就没想到韩裴是打算快点摆脱她才依她的指示而行。 车外的雨一直下着,均匀而密集的“沙沙”声让车厢nei的寂静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元初一掀开窗帘看看车外,已经看得到不远处的祥云客栈了,毫不意外地,她也见到客栈门前持伞伫立的一个身影。 元初一的笑意立时传到眼底,她放下窗帘,抚了抚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裙,又让梅香为自己正了正发饰,确定自己没有任何不妥后,才发现韩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她,而后回过头去,用指尖挑开车帘向客栈方向看了看。 水帘细布,一个修长挺直的身影立于烟雨之中,白衣,墨伞,宁静致远,仿若画卷。 韩裴放下车帘,沉默一会,终究是没忍住,“夫人果然……名不虚传。” 元初一想了半天,在马车停下的时候想明白了这句话其中的含意,微现恼色,“他是……” “不必解释。” 某些时候,韩裴也某些人了。 第十七章 兄长 更新时间201121 18:08:04字数:2194 “他是我大哥!”元初一白他一眼,跳下马车。 编排谁行,就是不能编排元惜。 让梅香去安排驾着储水车的车夫,元初一头也不回地上前挽了元惜进入客栈之中,元惜收伞,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容颜,隽逸优雅。 祥云客栈位于遥州城西一隅,虽不偏僻,但也不在闹市之中,它规模普通、价位普通、服务普通,说起优点,大概只得“清静”二字,归功于此店毫无特色,客人甚少。因为这份清静,这里成了元初一和元惜最常碰面的地方。因为常来,客栈的小二对他二人早已熟悉,连忙将他们引上二楼,那里有他们长年包下的一个房间。 “你怎会提前回来?”元初一关上房门急不可待地问道。 元惜将还在滴水的伞置于门旁,然后将元初一仔仔细细打量一遍,“你发生什么事了?为何穿成这样?还有,送你过来的人是谁?” 元初一便将昨晚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元惜好看的长眉微微驳起,“楚楚,你不该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你有很多仇家……” “大哥!”元初一打断他的话,“我喜欢你叫我初一。” 元惜心中轻叹,俊雅的面上多出几分无奈,“你再喜欢,你的名字还是元楚怡,而不是元初一。” 元初一摇头,严肃而认真,“大哥错了,当年我娘生下我,坚持不给我取名,只用我的生辰唤我,是希望由父亲给我取名字,但是她等了八年,直到临死那天还念着这事,可是我父亲呢?他根本忘了在乡下还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女儿!” 当年元初一的母亲过世,在遥州经商的父亲差人来将她接回大宅,她那时才知道,原来父亲早在认识母亲之前就己娶妻生子,正室夫人也是在元初一出生之后才去世的,到元初一八岁回元家的时候,父亲新娶的继室已入门七年,就是元忆的母亲柳氏。 元惜动了动唇,终是想不到任何能为父亲开脱的话。停妻再娶,生而不养,父亲这辈子对不起的,又岂止是两个女人! “他为我取名楚怡,是由初一谐音而来,他由始至终都没将我和我娘放在心上,所以连取个名字都不肯花心思。”元初一的嗓音低缓平和,一丝激动都没有,却让人听得心凉,“大哥还记不记得,我的名字有个‘怡’字,与元怡重名,因为这个,我受了柳氏多少白眼?又挨了元怡多少打骂?” 提起往事,元惜温柔的眸中现出些许感慨,他轻轻抚上元初一的头顶,像对待孩子一般,“我记得,全都记得。” “但我不怨她们。”元初一抬起头,看着元惜疼惜的模样绽出一抹毫无勉强的笑容,“以前的事,都是我自做孽。” 元初一的笑容像一根锐刺直直扎入元惜心中,相处十二年,他怎不知道元初一原来那平和懦弱的性子?处处忍让处处低头,并非迫于无奈,而是压根不想去争,她只想过清静无为的生活,那就是她一生的愿望,可现在她说,“以前的事,都是我自做孽”。 一个懦弱的女人,到底经过了什么样痛苦的历程才会有这样的转变? 元惜知道元初一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也相信元初一不会骗他,但提到重生之始,元初一始终没有多说,只说自己因故暴毙,何故?可会……再次上演? 这件事差不多已成了元惜心中最解不开的心结,但在元初一面前,他从不提起。他不想给元初一再添压力,至多问问…… “你与叶真相处得如何?他还常常流连在外么?” “我们相处得很好。”元初一转过身去,走到床边踢了鞋子,然后扑到床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才又笑道:“我与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们很好,真的。你看……”元初一亮亮手腕上的金镯,“他送的,好看吗?” 元惜看着套在纤细腕上的金镯,有点扭曲,环也不圆润,好像曾经被人用力扳开过。元惜知道他再问听到的也只会是一个答案,索性连这镯子怎么会是这副模样都不问了,不过另一件事,他还是非常想问的。 “楚楚,你……”元惜犹豫一下,却怎么也想不出更含蓄的词汇,“你……身体可好?” 元初一与元惜相处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他一直在担忧什么,“哥,我还没有身孕。” 元惜叹了一声,“上次找的药叶真吃了么?” 元初一抿着唇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不过没什么效果……哥,你别为这事费心了,这种事要讲缘分的。” 元惜何尝不知道?可转眼间元初一成亲便已三年,若再无子,恐怕叶家也不会答应,到时张罗给叶真纳妾,那是谁也反对不了的。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元初一以手托腮,“桐城那边的事办完了?” “差不多了。”元惜坐到桌旁,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信封,递给元初一,“这是你说的那两个庄子的地契,金楼那边的红利也在里面。” 元初一摆摆手,“你知道我身边不放这种东西,要是哪天让人发现,老爷子那我不好交待。” 提起这事,元惜顿觉自己对元初一真是有草不完的心,语气也重了些,“你知道不好交代,当初就不要发那样的誓言!” “如果当初我不这么说,老爷子怎会同意教我做生意?”元初一不知是不是被念是多了,有点不耐,“况且,他连叶彦都不信,你以为他会信我?他不过是相信终有一天我会为叶下生下继承人,而我做为一个母亲,绝不会损害自己儿子的利益罢了!” 你那是……什么生意!这句话忍在元惜心中很久了,今天他依旧忍着,因为他知道,元初一为她的“生意”付出了多少。他仍记得元初一刚参与赌场生意时,成功挽救一间濒临倒闭的赌场后那满足的神情,那是她渴望得到的认同,而他,只需站在那里,支持她就好。 元惜的沉默让元初一抓抓头,“大哥,我也不算违背誓言,我没有贪叶家的银子,没有将银子据为已有,只不过暂时借用了一些,年底之前就能全部填清……不会遭天谴的。” 嗯……希望不会。 虽然元初一从头到尾都没有重蹈覆辙的欲望,但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历史不会重演,她只是希望,如果那一天真的再度到来,她还有条后路可退。 第十八章 惹我的下场 更新时间201122 17:39:14字数:2094 元惜无可奈何地笑笑,踱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水,转开话题,“老吴打算扩大金楼规模,想问问你的意思。” 元初一凝神思索,一会才道:“现在不行,再等等吧。”年底之前,她一定会重掌赌场大权的。 元惜点点头,又从腰间拿出一叠银票,放到桌上,“这个你拿回去,不要捉弄二弟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无故提前回来,”元初一轻哼,“是柳氏叫你回来的?” 元惜没有否认,“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一家人。” “他们还真是把我当一家人。”元初一冷笑,“元怡的嫁妆,居然要我来出?元长山是吃错药了还是让人摘了脑子?” “楚楚!”元惜沉下脸,“他是你父亲。” 元初一出奇地没有回嘴,眼中闪过几分苦涩,“是么?” 室nei沉默了一阵子,最后仍是元惜开口,“下个月初五是爹五十大寿,他希望你能回来。” 元初一扭过头去假装没听着。 什么希望她回去?是希望她回去充场面吧! 虽然如叶瑾娘婆家那样的门弟万分瞧不起叶家,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叶家还是很让人仰望的。尤其在元长山这类小有资产,又没有什么大出息的朋友圈子中,与赌王叶仲义做亲家,那是相当有面子的。 提起这个又不能不说柳氏,当年因为元怡的厌恶,柳氏早早地就把元初一的生辰八字散发给城中媒婆,希望能早点踢她出门,不过大概是没给媒婆多余的好处,人家也不太上心,一两年也没什么音信,后来柳氏等不及了,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个傻傻的表外甥,就在两家下订前一日,叶家登门提亲。 元长山自是知道该怎么选择的,柳氏却被气个半死,还曾意图将八字上的名字改成元怡,未果。此后她便以元初一的恩人自居,与人闲话时常常感叹当继母不容易,那么好的亲事,都舍了自己女儿给了大丫头。 元初一常常想,上辈子柳氏听到她的死讯会不会笑得背过气去,然后……卒。 “银子你拿回去,”元初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郁闷地发现前天才涂好的杜鹃花汁褪了色,肯定是昨天被雨水浸的,“告诉元长山,如果他不想拿不回借据,就让元忆亲自过来还,记得带上利息。” “我……会转达的。”元惜轻叹。 “哥,我并非是与元……与他赌气才不收这些银票。”看着元惜面带失望之色,元初一正色道:“我是想告诉他们,就算是你的面子,我也不会卖的,以后有事少烦你!” “我明白……” 这些话不用元初一说明,元惜也明白,只不过他很矛盾。 再不是,也是父母;再不温暖,也是他们的家。 元初一是知道元惜心底的想法的,但她仍没有将上辈子临死前向家人求助时的种种遭遇向元惜倾吐,虽然她信任元惜,但更怕他从此变得与自己一样对家人感到失望,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下个月初五,我会回去的。”临出门前,元初一说。 回去,并不是为了她父亲,而是为了她公公。她不想给老爷子留下不孝的恶劣印象,况且,她也不介意回家风光风光让柳氏狠狠地郁卒一下。 出了客房,梅香等在那里,元初一径自下了楼,头也不回地问道:“卫四到了?” 梅香连忙跟上,“是,卫三也来了。” 元初一的脚步微顿一下,而后哼笑,走出客栈,果见卫三与卫四都坐在马车上,见了她,卫三百年不变的木头脸上现出微微的一丝尴尬。 刚刚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元初一笑着登上马车,让卫三也坐到车厢之中,才问:“事情办好了?” 卫三点点头,干巴巴地道:“昨天雨大,好办事。” 元初一笑弯了眼睛,“人尽皆知?” 卫三想了想,探头出去与卫四说:“去升平茶楼。” 茶楼,与酒楼不同,吃吃瓜子喝喝茶,说说八卦聊聊绯闻,绝对是自娱自乐消谴大众的最佳去处。升平茶楼做为遥州城最大的茶楼,来往过客囊括了仕林公子富户商贾贩夫走卒,人员繁杂,自然而然就成了遥州城最大的消息集散之地,很多小道消息被人有心或者无心地散播出去,很多说书先生隔段时间都会去茶楼坐坐,收集素材。 换句话说,如果有件新鲜事被传到了升平茶楼,那么就是想低调,也不行了。 元初一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此时她正嗑着瓜子听邻桌一个大胡子与友人口沫横飞,简而言之就是一年轻男子被二壮汉强行拖入后巷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蹂躏,其过程春意盎然睛彩纷呈,事后那年轻男子衣裳不整下体染血脚步踉跄地进了遥州最大的一家客栈……说到此处留白,给大家足够的想象空间,同时呼吁大家,千万不要去客栈对号入座…… 他还没说完,旁边一桌有人道:“这事肯定不是你亲眼见着的,要不然应该知道围攻那人的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昨夜大雨瓢泼,深巷之中,传来不知是欢喜、还是痛苦的呻吟之声……” 另一桌又有人道:“你们都是胡说,根本不是强行,有人已去客栈查过了,那人姓赵,是京城来的小倌,昨夜之事不过是他与五个客人一时兴起罢了……” “是五个?我怎么听说是七个……” 元初一乐不可支,估计传到明天,赵公子就该以一敌百了。不过当初她吩咐卫三的时候,明明只说把那个赵某某打晕挟持,再剥了他的衣服扔到小倌馆的后巷去,让他吃吃教训也就算了,谁让他在船上对叶真一语双关来着!不过她真没想到,她手下这哥俩玩人玩得这么绝。 “怎么还有血?”元初一压低了声音问卫三,“你真把他办了?” 卫三面不改色,“不是我,是卫四……” 梅香一口茶喷到桌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后胡乱擦擦脸,咬着牙跑出茶楼。卫三从楼上窗子看到梅香到马车旁怒不可遏地拧卫四的耳朵,慢悠悠地说:“……是卫四找了点基血淋他身上了……” 元初一笑晕。 哼哼,敢当着她的面调戏她丈夫?这就是下场! 第十九章 解决之道 更新时间201123 18:09:01字数:2092 不过这事听着简单,其实远没有这么容易,首先跟着赵公子的?br 免费电子书下载ao2 舍我妻谁第4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5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5部分阅读 的那几个随侍就不好打发,再来就是保密问题,卫三卫四为了保险,特地都戴了两层头套,最难的要数目击者,既要时间配合得好,又得兼具八卦长舌之能……最后哥俩一商量,采取了卫四的办法,打晕某小倌馆公认的长舌公,将之置于小巷之外,大雨之中他也没晕多久,于是,一切圆满了。 元初一怀着万分愉悦的心情回到了叶家,刚进家门,便看到有些日子没见的竹香,她穿着男装,高挑健美,正倒背着手在前庭转悠。 她回来了,那代表…… 想到叶真,元初一心底稍黯,她迎向竹香,“怎么就你一个?” 竹香清秀的脸上神情无波,“二公子回来收拾东西,他打算出去住段时间。” “什么!”不待元初一有所反应,梅香急道:“出去住?那少夫人怎么办?你也不制止他!” 竹香睨了梅香一眼,没有说话,元初一早已习惯了竹香的淡漠,她摆了摆手,让梅香冷静冷静,“他人呢?” “被老爷叫去了。”竹香想了想,又补充道:“大概是有人向老爷报告过了。” 老爷子仇家不少,自然不会不做任何防范就任儿子在外随便走动,能及时得到消息也是必然的。不过,既然老爷子知道,也就是说叶真一时半会走不了了。想到这里,元初一便带着梅香和竹香回揽月居去,等叶真回来。 叶真要去哪呢?他究竟是想离开这个家,还是想离开她?难道她做得还不够好?元初一不愿深究。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叶真回来了,带着他的小包袱。 “打算去哪?”元初一坐在桌边,看着倒在床上的叶真笑着问。 叶真翻了个身,看着元初一露出一个懒懒的笑容,“你现在连问话的语气都跟他一样了。” 元初一微愣,而后垂眸,“专挑我不在的时候?”她跟在老爷子身边三年,学会的不只是生意,像是必然的。 叶真没有否认,“我以为你会跟娘一起回来。” “你连与我道个别都不想吗?”元初一的声音中满是压抑,她怕自己忍不住对叶真发火,将他越赶越远。 是不敢。叶真仔细地看着元初一,他想不出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能不再继续伤害她。“初一。”他的声音淡淡的,“这种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元初一平缓下心情,她认真地想,想上辈子,想现在,“生活并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正如你当初被公公逼急了,在送来的八字贴中随便选了一张,你后悔吗?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再选吗?” 叶真有些惘然,他思索良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选了你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也是最错误的决定。” 元初一不语,她在想,何为正确?何为错误?当初她明知道自己会嫁给叶真,却没做任何改变它的努力,这是正确的吗?如果改变了,叶真另娶他人,得到的会不会是同样的结果,而她,会真正解脱吗? 也许……她在害怕。害怕陌生,害怕未知,所以她宁可选择一条早知结局的道路,然后再使出全身的力气,努力摆脱。 她是懦弱的,一直都是。 “你觉得我们之间……有解决的办法吗?”叶真问得有点犹豫。 “有……吧。”元初一缓过神,朝叶真无力地笑笑,“总有办法的。” 叶真的心微微揪疼,那是他从没见过的苍白无奈,像一朵被太阳晒过了头的花,没睛打采的模样还是元初一吗?“对了,听说五叔就要回来了?” 突兀的话题成功地扭转了室nei低沉的气氛,元初一打起睛神点点头,“大概再有七八天吧,前两天他捎信回来,说找到了一瓶好酒,回来要与你共饮的。” 叶真笑道:“那是一定。” “下个月初五是我爹生辰,你陪我一起回去吧。” “好。” 尴尬,有时并非来自于无言以对,而是双方对话滔滔不绝,却听不到任何的真情实意。 叶真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上次在船上,有一个叫韩裴的?” 元初一点头,叶真继续道:“韩裴似乎是哪个府上的管家,他们家以前与方家合伙做生意,后来方老爷过世,他那个败家儿子就想撤资。韩裴去找了他几次,他也不松口,那天在船上见韩裴与你说话,就以韩裴与你过往甚密为借口拒绝。”叶真说着指了指自己和元初一,“他说不愿与我们这样的人家扯上关系。” 元初一微眯了下眼睛,“竟然有这样的事?”事关他们的名声,韩裴竟然提也没提。 叶真单手托腮,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这事,不然那个败家儿子不会消消停停地过了这么多天。”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元初一挑眉。 “没那么严重,应该说是有仇必报。”叶真似笑非笑地,“那个洒血的方法不错,现在连赵欣自己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人给……” 想起这事,元初一闷笑,“卫四下手重了点,被雨淋了半天他也没醒,只能任他误会着了。” 叶真忍不住笑道:“上午有小倌馆的人来问他要不要到遥州来发展,他已经决定下午就回京城了。” “那……”元初一瞥了叶真一眼,“赵子悦走吗?” 叶真微怔,没有回答。 “哎?”元初一像是没察觉叶真的异样,自顾道:“你刚刚说韩裴是因为生意才去船上的?”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是去分桃的? 叶真的心神却已完全分散开去,他踌躇一会,低声说:“我与子悦……并非……” 叶真的“并非”停在那里,元初一耐心地等着,他却又转了话题,“你还记得我曾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这句话元初一忍住没问,她与叶真间聊天虽多,却多是避重就轻的调侃,真正严肃到能称得上“问题”二字的,少之又少。 “你是说,寂寞和孤独有何不同?” 叶真点头,水润的眼底浮起几分坚决,他深吸了口气,又猛地呼出来,“初一,你……想和离吗?” 第二十章 早有渊缘 更新时间201124 19:35:45字数:2161 出乎叶真的意料,元初一没有翻脸,她坐在那,怔怔的,半天才用微涩的声音问:“和离……是什么意思?” 元初一确定,“和离”这两个字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那她……这是成功扭转命运了?一瞬间,她的脑子里掠过无数猜想与可能,多是可笑而不着边际的,她只觉得所有热量从脸上慢慢向下褪,到手掌,到脚尖,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和麻木。 和离,她耐心等待了三年的丈夫,她费尽心力将之挽救出自弃深渊的丈夫,说要与她和离。 “你和公公说过了?”元初一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还没有。”叶真抚了把脸,“这些事我们可以自己做主。” “我……不会同意的。”元初一想冲到叶真身前去,想让叶真直视自己,可她的双腿没有力气,她只能坐着,咬牙切齿。 叶真的头一直低着,声音弱得几乎听不清,“我搬到隔壁去睡,你,好好想想,或许……” 或许怎样?或许她会同意吗?元初一苦笑。她的确在想,不过,是想自己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叶真。找老爷子出面?还是干脆用强的? 想了整夜,最后还是决定,先任他去吧。 现在叶真对这事正处兴头上,任何强制行为只会引来反抗和不满,不如等他劲头过了,一切再从长计议。不过,这事里事外隐隐约约的让她觉得哪里不对。 她与叶真成亲这几年,不说相亲相爱,那也是相处融洽,虽说老爷子很着急子嗣问题,但只要叶真愿意,他们随时可以有进一步发展。退一步说,就算叶真实在接受不了,那么,通房也好,纳妾也好,她任凭家里安排。只要能证明问题不是出在她身上,不以无嗣为由将她休出家门,那么,她和叶真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未偿不可。站在叶真的角度看,也绝对没人比她更适合做他的妻子。那么,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和离呢? 叶真不会不知道,与她和离绝不仅仅是他们两个的事,别说老爷子会不会同意,就算同意了,那以后呢?叶真一样得娶妻续弦为叶家开枝散叶!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叶真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和离的这阵邪风……到底是从哪刮来的? 想到这里,元初一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而后朝门外道:“梅香。” 听门外立时传来梅香的声音,元初一淡淡地勾了勾唇,才道:“叫竹香来,我有话问她。”元初一知道,屋子里不熄灯,梅香是不会去休息的,哪怕蜡烛燃了一夜,也是如此。说梅香职责所在也好,说她顾主情深也好,不管哪样,都让元初一眼下微凉的心找回一点点的温度,有人守候着的感觉,很好。 时值清晨,太阳也刚刚露头,竹香很快到来,没有丝毫困顿之色,挺拔的身姿也一如往昔,神清气爽的模样让元初一的睛神都好了些。 “二公子这几天都去了哪里?与什么人在一起?” 竹香答道:“还是往常的那些朋友,不过每到傍晚之时,他会到鱼跃客栈去,和京城来的赵子悦小酌。” “赵子悦……”听到这个名字,元初一毫不意外,她轻抿着双唇,良久,“他……曾在客栈留宿吗?” “二公子吗?”竹香向来是波澜不惊的,现在也一样,声音寡淡清冷,“留过一次,但并未与赵子悦同房。平时仍是住在别庄或是林老板那。” 林老板……就是林向晚,他是与叶真走得最近的人,元初一也知道他对叶真的感情,但他们始终保持着君子之交,和离之事不会是他撺掇的,“二公子与赵子悦聊什么,你知道吗?” 竹香摇摇头,“他们小酌时会将我们谴开,不过,他们大多数时间只是喝酒,很少说话。” 元初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他们都是在客栈一楼临窗的那桌见面,并不避人,只是将我们谴得远些而己。” “只是喝酒?”元初一想不通,从上次叶真在船上的表现来看,他们之间必然有事发生了,但……仅是喝酒聊天就能让叶真魂不守舍?突然,元初一想到一个她一直忽略的问题,她的注意全都放在叶真与赵熙相识之后,她认为既然他们有相同的爱好,那么在某一场合相识就是必然之事,现在想想,任何事的发展都必有契机,叶真与赵熙之间,肯定发生了一些什么,才会让他们有越走越近的机会。“你知道二公子是怎么和赵子悦相识的吗?” 这件事元初一没有问过,竹香也没有回禀过。 竹香仔细想了想,“不知道。” 元初一眉尖微蹙,”怎会不知道?他该是你跟着二公子之后才出现的。” “他的确是前段时间才出现的,不过,”竹香说得肯定,“二公子早认得他,他也与二公子说‘好久不见’。” “什……么!”元初一慢慢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竹香,却想不出下一句该问什么。自从嫁入叶家,她就时时防范着赵熙的出现,后来更派竹香跟着叶真,怎么这会又弄出个“好久不见”?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何叶真从没提过?说起赵子悦时,也仅仅以“新认识的朋友”一笔代过?他们之间……究竟有何渊源? 摆摆手让竹香下去,元初一慢慢踱到窗前,细细思索,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肯定了一件事,当年之事必不像她知道的那样简单,叶真与赵熙间的孽缘,或许在她嫁入叶家之前,就开始了。 “梅香,我们……去访一访赵公子吧。”元初一缓缓地吸了口气,再吐出来,她又改了主意,“还是不去了!” 她是元初一,不再是以前遇事求和的元楚怡了! “让竹香去街上随便买点茶叶,给赵子悦送去!就说这是我喝不完,剩下的。”元初一顿了顿,强调道:“用叶家二少夫人的名义!” 梅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要去找竹香传话,不过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忍不住道:“喝剩下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难不成是想告诉他,二公子是少夫人剩下……不要的吗?”她为难地缩了缩肩,“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元初一无语,半天只说了一句,“希望赵子悦的思想别像你这么复杂……” 端茶送客,有这么难理解吗? 第二十一章 各怀心事 更新时间201125 18:50:32字数:3479 梅香在某些方面不够机灵,元初一清楚,但她喜欢。如果她想要个玲珑八面的丫头,可以让菊香跟在身边,可她不喜欢。她身边机灵的人太多,已经够了。 竹香很快办好了元初一的吩咐,送了茶过去,也捎回赵熙的一句话,“他说少夫人喝茶的品味很差。” 元初一正躺在院中垂柳下的躺椅上乘凉,闻言挑了挑眉稍,“你送了什么茶去?” “不知道。”竹香答得爽快,“在客栈旁边的一个茶庄买的,我跟伙计说要普通的茶。” 竹香对茶一窍不通,元初一也就不怪她不知道送了什么茶过去,不过,既然说了是普通的茶,也就是普通百姓喝的,应该尚能入口吧? “竹香。”元初一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中团扇,“你那个驼子叔……还在卖茶吗?” 竹香点点头,元初一笑道:“很久没光顾他了。按理说他将你带大,咱们应该照顾,你这就去他那买一百斤茶叶,还送给赵子悦,跟他说,如果不满意,还有。” 竹香由愕转喜,她抿了抿微翘的唇角,利落地一抱拳,“谢少夫人!” 看竹香用比平时快两倍的速度出了揽月居,梅香不禁笑道:“少夫人,竹香很高兴呢。” “是啊。”元初一摇着扇子,重新合上眼睛,享受清风拂面。 驼子叔的生意惨淡了十几年,还在经营简直就是个奇迹,如今有人照顾,竹香自然高兴,不过,恐怕有些人要不高兴了。 说她品味差?哼哼!一百斤霉茶,毒不死你也熏死你! 元初一闭着眼,本想小憩一下,谁知再睁开眼,蓝天已变霞色,竟已傍晚了。 抬眼看了看正对着的房门,依然紧闭,元初一已经说不清自个的心是什么滋味了,她伸手让梅香扶自己起来,平静地问:“他一直没出来?” 梅香点了点头,“午饭给送进去了,下午老爷派人过来,说夫人和大少夫人从法隐寺回来了,让少夫人和二公子晚上到前厅一起用饭。” “不用叫他了。”元初一看了看天色,“替我收拾收拾,我们过去吧。” 叶真搬出卧室,又整天足不出户,这是在表决心,元初一可没把握不吃闭门羹。 收拾妥当,元初一便离开揽月居,不过最终也没吃成饭,而是去了老爷子的晨园,探望唐氏。 唐氏受伤了。 元初一赶到的时候,老爷子和叶彦在外室下棋,苏晴和罗姨娘则陪在nei室,唐氏倚在床上,半合着眼,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听苏晴说,唐氏的脚在法隐寺的时候就崴了一下,她没在意,回来下车的时候又扭到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脚就肿得下不得床了。 元初一看了看,除了丫头也没见着大夫似的人物,更无药味,便问苏晴,“找了大夫没呢?” 苏晴刚一点头,随后又摇头,弄得元初一有点糊涂。苏晴小心地看着假寐的唐氏,与元初一靠近了些,小声道:“爹让人去找了,但娘不想看大夫。” 元初一微诧,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老太太有自愈功能? 唐氏这时挥了挥手,眼睛仍是闭着,“别吵。” 罗姨娘上前低声道:“两位少夫人去外室休息吧,这里有我。” 元初一看看唐氏,见她始终没有要理人的意思,便朝罗姨娘点了点头,转身走出nei室。苏晴则犹豫了一下,最后仍留在nei室,侍立在旁。 元初一到了外室便坐到离老爷子较近的位置,也不吱声,全神贯注地看他们下棋。 老爷子眉眼不抬,将手中棋子轻轻放下,“真儿没来?” 元初一微感歉然,“不知道婆婆受伤了,就没叫他出来,我这就回去叫他。” 老爷子摆摆手,随便找了个丫头去了,而后朝叶彦道:“你去陪陪你娘,让初一陪我下完这局。” 叶彦居然没有丝毫意见,微一颔首,起身就去了。 元初一大感错愕,又想到他今天见着自己也没有冷嘲热讽什么的,还淡淡地打了个招呼,难道吃错药了? 老爷子轻笑,“我让他学nei敛之道。” 嗯……很好。 “这盘棋……你还能赢吗?”看着元初一聚睛会神地将注意力集中到棋盘上,老爷子笑问。 其实叶彦下的这盘棋早就败了,现在留下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的破败之势,元初一手中的棋子捏了又捏,终于手一松,任棋子落到棋盘之上。 老爷子沉吟着将那颗棋子捡起,看了半晌,面现犹豫之色。 元初一这回可有点吃惊,跟着老爷子三年,从没见过他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要么雷厉风行,要么云淡风轻之中,将危机化为无形。所以她崇拜他,认为他无所不能。 “你为何不战而降?”老爷子一直捏着那棋子,没有放手,“不战而降,岂非懦夫?” 元初一扫一眼棋盘,顿有所悟,“若是既定败局,又何必浪费功夫?重新开局再谋胜机才是正理,至于胜负之事,相信公公比我理解得更为透彻。” 老爷子算得上叱咤一生,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输赢更是家常便饭,岂会因一次失败而踌躇不前?所以现在他的犹豫只能解释为,人一旦上了年纪,想保护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便会分外珍惜羽毛,反而没有年轻时洒脱了。 “如果有需要初一的地方,初一定然竭尽所能为公公分忧。” 听了这话,老爷子丢开手中棋子,站起身来踱了两步,似在考虑,最终轻一摇头,“真儿最近心情不好,你多陪陪他,对他,还是不要过于放纵……”他转过身去看着墙上挂着的狂劲草书负手而立,“世上没有办不得的事,对吗?” “我……明白。”元初一垂下头,微有些心虚。对叶真,她的确是没有“竭尽所能”的。 这时有丫头引了大夫进屋,老爷子抬手相请,大夫回过礼后,两人便朝nei室而去,挑开隔帘时,她见到叶彦急着回转的背影。 偷听被撞个正着可不太好看,元初一忍着笑,跟在老爷子身后进了nei室。 苏晴与罗姨娘坐在离床不远的绣墩上,见人进来连忙起身,请大夫便上前为唐氏诊治。元初一本也想去看看,但叶彦先她一步挤过去,扶住唐氏的肩头,轻声细语地说:“娘,忍着点疼。” 唐氏也不知在想什么,不是心思地点了点头,对大夫的询问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偶尔被大夫按得疼了,直抽冷气。 “夫人这脚没什么大碍。”大夫直起身子,“没有骨折,只是扭伤,休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众人连忙道谢,大夫走到桌前,拿出纸笔开了两张药方,交给上前的罗姨娘,嘱咐道:“一贴nei服,一贴外敷,用药期间忌食发物,行动也要小心,最好能卧床休养。” 大夫每说一句,罗姨娘便点一次头,记得十分用心,而后又送大夫出去,不时地问些相关事宜。等她再回来,身后又跟着一人,却是叶真。 叶真疾步而来,进屋的时候还微有些喘,见了元初一,他有些不自在,也没与她说话,径自避过老爷子的目光,坐到床边。 见到叶真,唐氏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她笑着假意埋怨,“哪有什么事,都是你爹,非说找大夫。” “受伤了哪有不看大夫的道理?”叶真笑得温润,低头看唐氏明显粗了一圈的脚腕,问:“大夫怎么说?” 在旁伺候的石榴连忙将大夫的话转述一遍,叶真点点头,对唐氏说:“开了方子就好,以后要准时用药。” 唐氏笑着答应,叶彦却摇头道:“要是能找到成智大师就好了,他医术超绝,尤其对跌打损伤很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罗姨娘想了想道:“大公子说的是法隐款的成智大师?他的药的确很好,不过他几年前离开了法隐寺,不知所踪了。” 叶彦大为可惜地叹了一声,“不管怎么说,娘的身体要紧,我想办法找找他。” 叶彦说得诚挚,元初一却略有不屑,他肯定是知道成智大师的落脚之处才会这么说,要不然天南地北的去找一个人,唐氏的脚伤早好了八百回了。 “你有心了。”唐氏拍拍叶彦的手,又与众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歇歇。” 病人要休息,众人不便久留,老爷子也离开去,元初一本想等叶真一道离去,不想他坐在唐氏床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知是要陪唐氏一会,还是不愿与她同行。 元初一也不勉强,只是心中免不了更为受伤,转身离去之时,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旁的绣墩,见杏色坐垫上染着小小的一片红渍,看着像血。元初一迟疑了一下,回首见唐氏已闭上眼睛,叶真和石榴也没在意这边,就示意梅香拿起那座垫,出了卧房。 元初一本想着顺手做回好事,省得让人见着了引来尴尬,不料才出了门就见叶彦与苏晴在院中说话,便走过去,叫了声,“大嫂。” 叶彦的声音嘎然而止,回过头犹疑不定地盯着元初一,“你偷听我们说话?” 元初一白他一眼,上前两步走到苏晴跟前,低声在她耳边说:“你好像来了月事,到厢房等一等,让丫头回去给你取件衣服。” 苏晴一惊,连忙回头查看,元初一按下她,让苏晴的丫头去取衣服,又回身朝梅香招招手,让梅香用座垫挡在她的身后去了厢房。 “看不出你还有这种好心。”叶彦轻哼。 元初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是在学nei敛之道么?冷嘲热讽可不太nei敛。” 叶彦点点头,学着元初一的神情,“的确啊,我的花花肠子跟你比起来还差了点。怎么样?你哥哥买的那两个庄子还好吗?” 元初一眉尖微蹙,“什么庄子?” “敢做不敢认,这可不像我们元大掌柜的作风!”叶彦微扬下颔双手环胸,“谁不知道你们家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差?你大哥又是个不得宠的,他有那么大的手笔一次买两个使唤百十号人的庄子?哎!你可别说你听不懂!” 看着叶彦脸上难掩的得意之色,元初一笑了,“我听得懂,你想怎么样?” “我哪敢怎么样?”得了元初一似是而非的侧面承认,叶彦顿觉扬眉吐气,“我只是在想,如果这件事让爹知道,他会怎么样。” 第二十二章 拜访 更新时间201126 19:30:28字数:3456 “你没和公公说?”元初一歪了歪头,“这不像你的作风。” 叶彦大笑,“说不说要看你的表现了。” 元初一抿着唇角想了一会,“想勒索我?” 叶彦耸耸肩,“元大掌柜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我大概明白了。”元初一抬头,笑着望进叶彦的眼睛,“你跟我来。” 此时叶彦完全被胜利的光芒笼罩,他只觉神清气爽豪气干云,多久没这么愉悦过了?仔细想想,就是从元初一嫁到叶家开始。这个女人,看起来婉约柔顺,心里却是一肚子坏水,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非得混到赌场里搅和,岂能没有目的?无奈老爷子对这女人信任有加,把他劝诫全都当做耳旁风,如今证实了,他是对的。 叶彦想象着有朝一日将此事摊开,老爷子会是什么样的神情,这个他最信任的、发誓永不背叛叶家的女人做出了这样的事,他应该会后悔当初为何要一意孤行,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他的儿子。 正当叶彦发挥无尽想象看到了老爷子泪流满面悔不当初时,他猛地停下跟着元初一的步伐,看着近在眼前的书斋,“你想去哪?” “大哥是聪明人,去哪不用我说了吧?”元初一说话时也并未停下,径自上了台阶,与守在门口的茶水丫头道:“通报一声,我与大哥有事要见公公。” 那丫头便进去通报,叶彦面色不定地盯着元初一,“你究竟想怎么样?” 元初一失笑,“这句话该我问大哥才是。” 正说着,那丫头出来,请二人进去。 老爷子正在看书,见到他们放下书卷,打趣道:“你们一起来找我,倒是少见。” 元初一瞄了眼案头,见老爷子放下的书里有一些方方正正的图案,与前段时间让她看的“扑克”图解有些相似。 “初一?” 元初一回过神,无奈地一笑,“大哥刚刚对我说了些事,我觉得该让公公知道,以消除大哥对我的误会。” “哦?”老爷子随手合上书卷,抬眼看向叶彦,“什么事?” 叶彦面色微沉,他搞不懂元初一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刚刚承认了,不是吗?“日前我派卫五去桐城办事,他碰到了元惜,似乎正在做什么交易。”他说得缓慢,一边瞥着元初一,想从她波澜不惊的面容中看出些什么。 元初一却一直平静,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然后呢?”她帮叶彦搭话。 叶彦仿佛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嘲弄,不由心火大起,“然后卫五就发现元惜,也就是你大哥,居然大手笔地用一万三千两银子买下桐城郊外的两处庄子,对其宣称他只是二东家,元初一,我问你,大东家是谁?” 元初一笑着将耳边一绺碎发拂到耳后,偏头看了眼无所表示的老爷子,才道:“我哥哥是二东家,大东家自然是我父亲。” “你骗鬼呢!”叶彦抬手,指着元初一朝老爷子急道:“她们家上个月才关了两间铺子,还卖了一块地去还元忆的赌债,现在就有钱去买庄子?” “我不知道大哥居然这么关心我的家事。”元初一沉下脸,“大哥直说了吧,你认为那庄子的大东家是谁?” “还能是谁!”叶彦几欲大骂,突见老爷子脸色深沉地坐在那里,心中猛然一惊,连忙收敛。他缓了缓气,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暴怒,“弟妹,你为叶家付出不少,按理说也该有些回报,女人么,留不住丈夫起码也留点钱财,但你别忘了,你对爹可是发过誓的,赌场的银子你绝不贪墨分毫,背誓是要遭雷劈的!” 听到有关留不住丈夫的言论,元初一微眯了下眼,随后冷笑,“叶彦,我若背誓自有老天和公公收拾,倒是你,说得这么热闹,想必是有真凭实据了?” 叶彦瞄了一眼老爷子,不发一言的态度让他有点心虚,他撑着气势瞪住元初一,“那庄子就是证据!”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元初一哼笑,绕过叶彦走到桌前,“公公,我哥哥买庄子的钱的确不是元家的,出自于叶家。” 老爷子微一挑眉,“哦?” 元初一气定神闲地笑笑,“叶家的银子岂能白用?为避嫌疑,请公公派人去帐房查验,看有没有一张元忆的借据,额度为九千两,归还日期未定,依例九出十三归,利息每月初归入本金。” 此言一出,叶彦脸色便不太好看,元初一又回到他面前,“还是说大哥担心公公对我有所偏坦,想自己过去查验?” “我一定会查!”叶彦咬着牙,“我还要去问问元忆,他借这么多钱到底是去还债还是给家里买了庄子!” “何必这么麻烦!”如此不依不饶让元初一有些恼怒,“你不如去我家,直接审审我父亲!” “你当我不敢!我……” “住口!”老爷子不耐烦的两个字,成功地让叶彦闭了嘴,老爷子缓缓起身,走到元初一身边,“既是亲戚一场,还要什么利息,赚亲家的钱,传出去我叶仲义还要不要脸面!” 元初一微微低头,“是,谢谢公公。” 老爷子又回头看了看叶彦,良久,扔下四个字,“不堪重用!” 元初一带着微笑目送老爷子的背影离开,而后瞥着叶彦灰白的脸色,笑道:“明白那四个字的意思吗?” 叶彦不语,紧抿的嘴角却在不断抽动,元初一也不急着走,将他的狼狈样欣赏个够,又认真地道:“我若是你,就不会咬着那两个还没查清的庄子,我会再寻邻近的一处庄子买下,将地契与写着你名字的契书送给公公,不消我多说,他就会去查了,是不是?” “你!” “我很好。”元初一截下叶彦的咆哮,与之对视的双眸清亮而坚定,“不过,如果有人要我不好,我会让他更不好。” 元初一出了书斋,没走几步,就听到书斋中某些东西破碎的声音,嗯,希望别是老爷子最喜欢的那个暖玉茶盏。 原路返回到院子里,梅香已等在那,元初一随口问了问苏晴的状况,梅香只说她很慌乱,六神无主的模样。遇到这种事,慌乱是正常的吧……不知为何,元初一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 离开晨园,梅香问了元初一刚刚的去向,元初一便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梅香瞪圆了眼睛,“真险,要是大公子真有什么证据……” 元初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要是有证据,早就现出来耀武扬威了,还会不着边际地跟我绕圈子?” “但是……”梅香忧虑地咬了咬唇,“少夫人最后与大公子那么说,不是又承认他的猜想是真的吗?” “你也这么想?”元初一翘翘嘴角,“我就是怕他自此打住,与我井水不犯河水。”说着她停下脚步,“叫卫三去赌场打听打听,看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还有,留意老爷子的行踪,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梅香听了个糊涂,却也马上执行元初一的话,一溜小跑地出了nei宅去外院通知卫三。交代好元初一的吩咐,梅香便住回走,途中遇到竹香,她刚刚回来,身上还带着不太明显的霉茶味。 二人一并回了揽月居,见南房厅堂外有人伺候,知道有客上门,连忙上前替换了门外的小丫头,朝屋里瞧瞧,却是苏晴来访。 苏晴也是刚到,元初一还没摸清她来的目的,只是见她脸色苍白得仿如白纸,端着茶碗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不由心中疑惑更深。 照理说,即使来了月事,也不该虚弱成这副模样。 “大嫂找我有事?” “我……是来谢谢你。”苏晴放下手中茶碗,双唇嗫嗫好似还有话说,但最终,露出一抹苦涩笑意,低下头沉默不语。 她不说话,元初一也没办法,只能等着,无意间见到梅香与竹香都回来了,便朝她们招招手,让竹香进来,“茶送去了?” 竹香还没从欣喜之中脱离出来,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淡淡笑意,“是,他说他明白少夫人的意思了,让少夫人不必再送茶过去了。” 元初一点点头,“嗯,很好。你去收拾收拾,洗洗这一身霉味。” 竹香转身去了,元初一心情大好,再看看默不作声的苏晴,现出一个诚挚的笑容,“大嫂有事尽管直说。” “我……”苏晴终于抬起头,看看门外,欲言又止。 元初一微愕,继而示意梅香在外将门关上,起身走到苏晴跟前,“只要我能做到,定当尽力。”对苏晴,元初一是有着同情心理的,总觉得她是另一个自己,若没有重生奇遇,自己的生活便跟她一样。 “我……答应相公,会去望月山寻成智大师,给婆婆求药。” 元初一早料到叶彦知道成智大师的下落,没想到却要苏晴去找,“你认得成智大师?” 苏晴摇摇头,“只在小时候见过,大师未出家前是我外公的学生,也是我母亲的义兄。” “原来如此,”元初一微微点头,“我能帮大嫂做什么?” “我希望……”苏晴抿了抿唇,“你能不能……替我去趟望月山?” 元初一愣了一会,“为什么?”就算苏晴不想去,只要知道大师的所在地,派谁去不是一样? 苏晴有些紧张地低下头,“大师不愿意见外人,才会离开法隐寺去望月山隐居,我已给母亲捎了口信,让她写一封信由我带给大师,他才会给婆婆配药甚至下山医治,但是我、我不方便……” 虽然元初一认为唐氏的脚伤不用什么神医过个把月也会痊癒,但这毕竟是儿女的一番孝心,沷这种冷水未免不尽人情,便只道:“如果大嫂不便前去,可以让碧玉去,她是你的大丫头,值得信任,只消将信送到大师手上即可。” 提起碧玉,苏晴脸上蒙上一层伤感,“她……不太适合。” “怎么不适合?”元初一问过半晌,却没得到回答,看着苏晴愈来愈差的脸色,她淡淡开口,“你我平时来往不多,按理说有事也不必求到我的头上,今天到我这来,可见有事必须由我去做。” 苏晴垂头不语,元初一正色道:“你若想我答应,就对我说实话。” 第二十三章 出城 更新时间201127 19:11:50字数:3880 苏晴沉默着,就在元初一以为她不会再继续这次谈话时,她抬起头,眼圈微红,“我有了身孕,又没了。” 元初一大惊,苏晴有了身孕,这在叶家绝对是一件大事,为何从没听人提过?又怎么就没了?“大哥不准你说?” 苏晴摇头,“他不知道。” “那怎么……”元初一彻底糊涂了,“和碧玉有关?” “孩子的事跟谁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苏晴面色灰败,仿似豁出去了,“前段时间,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没敢和相公说,闺中之事……便以不舒服一直推脱,后来孩子没了,我身子一直没见大好,相公他……他似乎有意想收了碧玉,所以我不能上山的事不能让碧玉知道。” “没敢?”元初一不太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难道苏晴不知道一个孩子对叶家而言意味着什么吗?她有了身孕,全府上下只会将她如宝贝般供着,何来“不敢”之说?还是……“那个孩子……不是大哥的?” 苏晴猛然抬头,不能置信地盯着元初一,“当然是!你怎会这么想?” 元初一微讪,歉然一笑,“看来你得从头说起,为什么不敢说?” “我怕说了……他太高兴……太紧张……如果有了意外,他……”苏晴闭了闭眼睛,整个人哆嗦一下,眼泪从眼角滑出,“他会打我的……” 元初一极诧,“他打过你?” 苏晴摇头,极力地摇,声音也变得嘶竭,“没有!我是怕!我怕他打我!如果他知道孩子没了,他一定会打我,会打死我!” 看着处于崩溃边缘的苏晴,元初一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说叶彦无耻小人nei心音暗元初一同意,可说他种自负过了头的男人会打女人,元初一不相信。而且叶彦与苏晴成亲四五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如果叶彦不是和叶真有共同爱好,那么就是他与苏晴的感情尚好,既然如此,苏晴为何会有这种联想?而且形容悲恸? 这是一个理不清的谜团,苏晴显然也没打算细说,哭了一会,情绪渐渐平复,抽咽着对元初一说:“前几天陪婆婆去法隐寺,我就觉得身子不太对劲,本想请个大夫看看,但碧玉现在一心想着收房的事,我怕与她说了实话,反而……”苏晴吸吸鼻子,略去后面?br 舍我妻谁第5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6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6部分阅读 面的话,“所以我想借着这次上山之名到别处去调养几日,但我不知该和谁商量……” “所以你来找我,因为我今天帮了你?”元初一轻轻地将话接下去,微感心酸。 苏晴和以前的元楚怡……太像了。 并非不知道该相信谁,而是身边无人可信,没有关心她的人,她自然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所以,一个小小的善意之举,便被她当若救命稻草,牢牢抓住。 “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我也不想知道,”元初一不知道苏晴为何会产生那种联想,是因为她曾经见过这样的事,在心中扎了根,从而惊惧?“你说的事我会去做,不过,不是我‘代’你去望月山,而是我们一起去。” 苏晴动了动唇刚想说话,元初一抬手止住她,“你的身子不是几日就能调理好的,我会找理由跟你一起去望月山,之后你只管去休养,我求到药后会想办法解释你为何迟归。” “你答应了?”苏晴看起来既惊喜又茫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才又问:“怎么解释?” 元初一摇摇头,“还没想到,到望月山来回至少三天,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去想。” 总会想到的。 将努力压抑情绪的苏晴送出南房,元初一特地留意了一下在外等候的碧玉,见她与梅香一样穿着府中大丫头的衣裙,发饰也不出挑,仅是一支普通银簪,巴掌大的小脸脂粉未施,唇红眉黛十分清秀,眉眼间没有丝毫焦躁,见了苏晴更是低眉顺目进退有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心想被收房的模样。 反倒是苏晴,对碧玉明显冷淡很多,不用刻意观察也感觉得到。 元初一琢磨着,这大概缘于女人的嫉妒之心,丈夫要收了自己的丫头,自己不能反对,便开始瞅那丫头不顺眼。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这种嫉妒的机会,元初一自嘲一笑,如果有,她会乐意的。 沿着房外游廊,元初一朝自个卧房走去,进门前,见到厢房里透着烛光,必是叶真回来了。元初一站在门前驻足良久,本打算过去和叶真谈谈,但想到他这几天不闻不问一心龟缩的态度,心情不由变得很差,终是没有过去,回了房间,晚饭也没用就梳洗休息。 苏晴母亲的引荐信第二天上午就送来了,苏晴打算启程时元初一提出随行。元初一有此决定纯粹是同情苏晴;叶彦则认为她是存心争功;唐氏淡淡然然的不太上心,好像这事和她没有关系;至于老爷子,他更关心元初一什么时候才能让他抱上孙子;再联想到苏晴的目的是借此机会出去休养,这让元初一觉得求药这事根本就是个笑话。 辞别不是心思的众人,元初一带着梅香回揽月居收拾行李,梅香一边整理衣物一边向元初一建议,“少夫人,不如让二公子一起去?二公子不也想出去走走么?” “他哪是想出去走走……”元初一站到窗前,看着那边厢房门窗紧闭,心下微黯。 还是谈谈吧,这么一直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和离的事也不能就这么撂下。打定主意,元初一来到厢房门前,挺直了后背,轻轻吐出一口气,抬手敲门。 元初一心里微有些紧张,她不断盘算着一会叶真开了门,她开口的方式。还是直接了当地阐明厉害关系吧,摆脱她,对叶真而言没有一点好处。 嗯?没等到应有的回应,元初一又敲了敲,门nei还是一片寂静。没人?她微蹙着眉改敲为推,房门应声而开,房nei空无一人,她大为错愕,疾步入nei,见窗前的书桌上有些纸张,最上面一张上留有星点墨渍,是书写时透过来的墨迹,再看桌上烛台,蜡烛已经燃没了,显然是一夜未熄。 他……走了?就这么逃了?元初一找遍整个厢房,却并未发现只字片语,不由烦乱地猜想叶真彻夜未眠究竟在写什么?他又能去哪里? 元初一脸色微白,也不知是生气还是着急,梅香见状也跟着着急,想了一会灵光突现,“说不定二公子是去接小姑乃乃了,石榴说夫人昨晚就写好了信准备送到杨府,要小姑乃乃回来探病呢。” 元初一闻言回头,眉头蹙得更紧,“是么?” 叶真由于自身原因,和家人并不亲近,成亲之后还好了些,但随后不久叶瑾娘便嫁人了,兄妹二人没什么机会亲近,见了面都不太热络,叶真会主动去杨家接她?不过……倒也说不定是唐氏的意思,昨天叶真不是在唐氏那待了好一会才回来么? 其实这事只要问问唐氏就能知道,但元初一没那么做,她与苏晴会合后直接离开了合庆园,并未相询。 “你有心事?”看着元初一时不时地走神,苏晴轻声问。 元初一回过神,摇了摇头,又见苏晴气虚体弱地倚在软垫上,不由暗暗叹气。 苏晴身子不好有段时间了,居然谁都没有发现,连日日与她同床共枕的叶彦都不知道。到底是苏晴掩饰得太好,还是,压根没人留意这个知书达礼、纤弱柔顺的女人呢? “你母亲已到庄子等你了吗?”昨晚苏晴提过几句,她休养的地方是她母亲陪嫁的一个小庄子,离遥州城不远,现在由她母||乳|一家打理。 苏晴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婉笑意,“我没告诉她,省得她担心。” 元初一不语,她想到了元惜,如果她出了这样的事,会告诉元惜吗?她想……她会的。 重生固是奇迹,但,也带走了她对别人的怜惜,她总想着要先保护自己,才能用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别人,不知不觉间,就变得自私了。 “这是我母亲的信。”苏晴从软垫下抽出一封没有封口的信封,递给元初一,“后面的车上还有一盒点心,那是大师以前喜欢吃的,替我母亲带去。” 元初一将信收好,“你安心调养,我会和家里说你去念慈庵为婆婆祈福茹素,直到婆婆的脚伤痊愈为止。念慈庵那边我会安排梅香以你的名义住进去,有什么事也好应对。婆婆的伤势一旦好了,我会给梅香去信,你在庄子那边隔个一两日就派人去梅香那看看,得了信就过去与梅香会合,再一起回来。” 苏晴听罢,一时间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此次出行,她以不欲过多人打搅大师清修为由没让碧玉同行,而元初一也只带了梅香,如果梅香要去念慈庵,那么出城之后,元初一就要孤身上路了,难怪她坚持要两辆车。 “初一……”第一次直呼元初一的名字,苏晴有些紧张,但见元初一没有不快之色,心下稍安,“你其实名为楚怡,对吗?” 元初一微微挑眉,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事除了元家人,没几个人知道。 苏晴抿了抿唇,带着些许的不安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那我……就是没认错人了。有件事……我想你该早点知道。” 元初一不禁好奇,苏晴的秘密似乎很多,她不介意听上一两个。 不过,就在苏晴刚要开口之时,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卫四在外道:“少夫人,前面人太多,咱们绕路吧。” 元初一掀开车帘瞧了瞧,果见前面不远鱼跃客栈门前聚集了不少人,再加上随行的马车,足够八辆马车并行的大路被占了一大半,另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想从其中穿过简直难上加难。 “这出了什么大事?” 元初一嘀咕着示意卫四调头,卫四却误以为元初一想打听打听,张口拦下一个从人群中退出来的后生,“兄弟,前面出了什么事?” 那后生笑着摆了摆手,“前段时间不是从京城来了个小倌么,好家伙,原来他不是最红的,和他一路来的那位才是最红的,这不他的客人全来了么!” 自从上回执行完“赵公子”任务后,卫四对这种事最是不屑,不等那后生说完就要调头,元初一却又掀开车帘,问道:“那人姓什么?” 后生道:“好像也姓赵,跟先前那个也不知是不是亲戚,嘿……” 也姓赵! 元初一立时钻出马车,站到驾位旁朝客栈方向举目而望,那后生笑道:“现在看不着了,那人走了,剩的这些都是来送他的公子哥。” “走了?”元初一微愣,“去哪了?” “好像说是回京城了,遥州到底不比京城啊……” 那后生面目暧昧地感叹,元初一却怔忡良久,赵熙……走了? 突地,元初一跳下马车,回身与车nei的苏晴道:“我有事先走一步,你有事就去念慈庵找梅香,她会给我带话。”说罢不等苏晴回话,疾步行至后一辆马车之前,上了车便让车夫甩鞭,“啪”地一声鞭响,惊散不少行人,前方人群也现了缺口,元初一这才进了车厢,让车夫快马加鞭地赶出城去。 赵熙走了,叶真在这时不见,这,绝不是巧合! 【圆子正在参加pk,请大家粉红或pk票票支持~~~vip用户都有pk票票哦,求支持支持~~最后祝大家春节快乐】 第二十四章 初见赵熙 更新时间201128 18:50:16字数:2321 元初一火急火燎地催车夫快点赶路,不期然听到身后突然有人道:“少夫人……我们这是……” 元初一吓了一跳,回头才想起梅香还在这车上,本计划是元初一乘着卫四的车将苏晴送到城外换乘她||乳|母家的马车,再送元初一去望月山,而梅香呢,就坐着这辆车去念慈庵,这一着急,竟给忘了。 “没事,还按原订的计划。”元初一摆摆手,又挑开车帘大声道:“再快一点!” 车夫加紧抽响鞭子,回问道:“二少夫人,这是急着去哪?” “你只管走,看前面有马车就追上去!”元初一索性将帘子卷到一旁,挺直了身子朝前看,直到视野中出现一行人马,心急如焚地大喊:“那里!快追上去!” 车夫虽有疑惑,却也没有迟疑,不顾马车颠簸,将马鞭挥得嗖嗖作响,没过一会,前方人马已近在眼前。车夫这才看清那是一辆漆金华盖的四驾马车,另有八骑四周相护,护卫个个身长膀宽睛神抖擞,不似寻常家丁。 “这……”车夫有点踌躇,侧头道:“二少夫人,要拦停他们?” “对!”见到这排场,元初一心中再无怀疑,让车夫再次加速,超过这行人马,将马车横于路间。 亏了那车队只是常速前进,并无赶路之意,马车才能及时停下,不然元初一所乘的马车说不准就要被车队撞上。不过这一停,那八个护骑立时分出四骑上前,将元初一他们围至正中,其中一个护卫喝道:“大胆,你们……” 元初一正值火头上,根本不听他的大呼小叫,直吼了一声,“叶真!你给我出来!”说着她跳下马车,就要往前冲……又猛地刹住。 一个护卫在她身前横马而立,一把尖刀对着她斜斜指出,刀身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亮光,冰冷而耀眼,成功压住了她的熊熊心火。 元初一深吸了口气,盯着那护卫后退两步,口中仍喊着:“叶真!我知道你在车里!” 对面马车的车帘轻动了一下,跟着驾车的小厮喊道:“放她过来,主子要见她。” 那护卫闻言轻带马缰移至一旁,刀却没有收起,戒备着元初一的马车。 元初一此时已冷静不少,她嘱咐梅香与车夫留在车上,自己快步走到对面马车之前,“叶真,你出来。” 车厢之nei立时传来一声轻笑,一只手自轻帘的空隙之间伸出,手腕微转,车帘已被撩起,一张似笑非笑地惹眼面孔显露出来。 这……是赵熙吗? 元初一是见过赵熙的,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在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重生之后,她更是刻意回想赵熙的模样,自认将他的一眉一眼都记得清清楚楚,上次见那赵公子时,她还能清晰地勾画出他与赵熙哪里相像、哪里不同,可现在,她脑海中的赵熙,竟然完全模糊掉了。 眼前的容颜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俊美,五官也不够细致,却生动地焕发出骄狂的风采,整个人充满了养尊处优的慵懒气息,散漫,却又凌厉。 他开口,带着微微的揣测,“叶夫人?” “对。”元初一稍稍扬头,“我找叶真!”她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赵熙见面,她更希望自己能再体面一点,而不是像一个红了眼的妒妇。 “叶夫人大概找错了地方。”赵熙毫不忌惮地将元初一从头打量到脚,而后抬眼,“他不在这。” 元初一偏头看了看赵熙身后,车厢nei地方有限,一目了然,的确不见叶真的身影。她沉下脸,“那你也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赵熙微一挑眉,“何以见得?” “他对你的感情,你我心知肚明。你今天离开,他不可能不来送你!”元初一自觉像在质问情敌,不过对方是个男人,实在可笑! “显然叶夫人高估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我也期待今天可以与他道别,但可怜我视他为知已,他只当我是草芥。”赵熙悠悠然然地朝元初一眨眨眼,“我赵子悦从不说假话。” “是么?那是我误会你了?”元初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庆王爷。” 赵熙眉稍轻动,眼中添了一抹讶色,“你还知道什么?” 元初一慢慢地,刻意将声音放柔,“我还知道你对叶真并非真情实意,只当他是亵玩之物,可以随手即抛。”叶真便是因此陷入绝望之地。 “哦?”赵熙审视元初一的目光中终于带了些认真,“连我自己都没做好决定的事,叶夫人居然知道?” “那么,你做好决定了吗?”元初一望着他,想要反唇相讥,可不知为何,心中不知演练过多少回的针锋相对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赵熙偏偏头,笑眯眯地问:“夫人想我如何决定?” “我想你……”元初一长长地做了个呼吸,“离开叶真吧,我相信你的生活中不差他这一个。”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的丈夫、她的未来、她的一切……几乎全在眼前这人的一念之间,她原想豁出去拼个胜负,可事到眼前,她才发现自己要的,不过是退缩的安逸。 “嗯……”赵熙眯着眼睛沉吟一会,笑着点头,“子悦可不想再收到夫人送的茶,这事就这么说了。” 元初一无比怅然,他……居然答应了。“不抛弃他,而是平和的分开。”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赵熙,不放过他一丝神情。 赵熙失笑,“当然,我很清楚这二者的区别。” 他的神情万分自然,没有丝毫异样,元初一忽然就懵了,不能怪她心存疑虑,纯粹是她万没料到赵熙答应得这么痛快,本以为和离出自于他的授意,可现在看来,又不太像那么回事了。那么,她又成功了?在保住叶真的性命之后,又成功地悍卫了自己的地位? 就……这么简单? 元初一的失神让赵熙轻笑出声,“叶夫人,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就继续赶路了。” 元初一怔怔地朝旁边让了让,赵熙微一点头,放下车帘,吩咐道:“走吧。” 车队再次整合,由慢至快,没一会,便将元初一等人远远地抛在后面。赵熙倚在车中,饶有兴致地敲了敲车厢,“小六子,去慕云亭。” 小六子就是外头驾车的小厮,他听到吩咐调整好方向,才好奇道:“主子不是说不去赴叶公子的约了么?” “原是不打算去的,不过……”一抹笑意爬上赵熙的唇边,“我很好奇他‘对我的感情’呢。” 小六子自小跟在赵熙身边,对他的情绪波动很是熟悉,此时听赵熙这么说,不由笑道:“原来主子对叶公子也有兴趣。” 赵熙笑吟吟地没有作声。他好男风,却不屑横刀夺爱,他一直以为叶真与林向晚两情相悦,叶真在他面前也没露出丝毫异样,若不是今天有人提点,他便要错过佳人了,岂不可惜? 第二十五章 有心无心 更新时间2011210 18:30:49字数:4093 元初一目送着赵熙的马车绝尘而去,她站在飞扬的尘土之中,呆呆地半晌没有动作。最后还是梅香过来将她拉上马车,她才微微回神。 心里空落落的。 重生之始,她给自己定下目标,一定不能重蹈复辙,可以说这几年,她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而活。而就在刚刚,她说服了赵熙离开叶真,他们之间不会再有牵扯,过去的历史不会重来,她的未来眼见着成了一条光明大道,可她……竟然不知所措了。 眼前的一切是现实吗?她现在经历的,和她经历过的,还是同一个过程吗?现在的叶真早已走出自厌自弃的误区,就算再次受到赵熙的伤害,相信他也不会卑懦得自寻短见,按理说她的目标早已达成了,今日所做不过是让这个结果来得更稳妥些,可她为什么反而更加不安了呢? 元初一合着眼靠在车厢上,眉尖微蹙,她想不通自己心中的不安源于何处,只觉得越来越慌,也越来越烦躁。 “二少夫人。”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再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落了,咱们是赶到望月山还是找个地方投宿?” 元初一睁开眼,心中烦乱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若是明早再赶到山上去,势必又要耽误一天,她现在只想尽快地回遥州去找叶真,与他剖心置腹地再谈一次,这是她最后一次给叶真自愿的机会,此后,她不会再扮贴心夫人了。 老爷子说的对,这世上,就没有办不得的事! “去望月山吧。”元初一打起睛神,“大嫂应该也赶去了,别让他们空等一宿。” 元初一说的其实是卫四,原定的计划是梅香乘车去念慈庵,就说是为苏晴过去先做准备,卫四则载着元初一与苏晴出城,然后苏晴会换乘她自家的马车去别庄休养,卫四陪元初一上山求医。这样一来,苏晴的秘密就不会被同行的车夫察觉,少一个人知道,事情也更为安全。可在城里的时候,苏晴身子弱不便换车,元初一又心急如焚地想追上赵熙,便驾了梅香的车追出城去,结果把卫四忘在城中了。约么这个时候,他应该会赶往望月山与元初一会合。 望月山不是奇山峻岭,它山势平缓,山上除了树木没什么特别的景致,故而游人很少,不过青山绿水的自成悠然,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隐居之地。不过……元初一没想到它居然这么大。 对,就是大,占地很大,这一路上,元初一远远望见山势蜿蜒连绵足有数里,心就凉了半截。人人都说成智大师在望月山,说得那么轻松自然,她就认为成智大师固然隐居,也是有迹可寻的,比如说这边有个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什么的一目了然……可现在,看这山的规模,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绝对走不完的,更别说在里边找一个隐居的和尚了。 疾速奔波了近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赶到山下,看着通往山上的宽大山路于山腰间分出几条岔路,元初一微愕。 她还以为像这种人迹罕见的地方只会有羊肠小道呢,谁知道能供马车行驶的大路都不止一条,这也托了望月山山平坡缓的福,看来她不用爬山了。 元初一本来已经不抱着今天就能见到大师的想法了,她只想会合了卫四,早点找地方歇歇,不过现在又有点犹豫,既然有路,说不定有一条就是通往大师往处的。 梅香见元初一满怀心事地望着山路,微有些担心,“少夫人想连夜上山?” 元初一也在纠结这事,看了梅香一眼,还没回答,便见梅香身后不远处,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背着一捆木柴从山上下来。 “这位小哥。”元初一提高了声音,将那少年叫到身前,“你可知道这山中住着一位成智大师?” 那少年想了想,“是有一个和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住在山尾那边。” 听他这么说,元初一心下稍安,她指着山上的分岔路口,“那请问哪条路能通往大师住处?” 那小年一愣,“你要从这上去?” 元初一也是一愣,还不及细想这少年话中的意思,便见少年伸手指向最边上的那一条,“那就走这条路吧,应该能近一点。” 元初一看着那方向,慢慢地点点头,谢过那少年后就坐到山脚下的一块大石上,等卫四前来。 不想等了好一会,太阳眼见着往山后躲,卫四还是没有出现,元初一不由得有些心焦,算算时间,他应该早就到了才对,难道又出了什么岔子? 车夫担忧地看了看天色,道:“二少夫人,今晚还是寻一处住下吧,一会太阳落了山,什么也看不见了。” 好像越着急,事情就越不顺利,元初一气闷地踢走脚边的一个石子,心里搅乱得像是爬满了蔓草,无论如何也不得安宁。 正当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元初一立时站起,寻声望去,果见一辆马车飞速驶来,元初一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这笨牛,耽误我这么多功夫!” 梅香见元初一正在气头上,抿抿唇没有说话,心里合计着一会定要先把那笨牛抓下来犒赏一顿,免得他让少夫人训斥。 没一会,那马车驶到近前,元初一和梅香都觉得有点不对,先不说马车的颜色,只看驾车那人的身形就不像卫四。 那马车转眼已到眼前,驾车的是一个带着斗笠的年轻后生,见了元初一等人连忙扯紧缰绳,大声道:“劳驾请问成智大师……哎?”那后生瞪大了眼睛,扭头朝身后车厢道:“韩大哥,是上次那位夫人。” 元初一也才看清那后生的模样,正是韩裴身边的小厮何全。 马车车帘由nei掀开,露出一张清隽容颜,他看了元初一一眼,并没有特别表示,继而与何全道:“快点上山罢。” 何全急着一指山上,“这么多路,哪条才是啊?” “找成智是不是?边儿上那条!”元初一随便朝边上一指,而后坐回石头上。她心中对卫四的火气已经快到极限,自然没有什么好脸,却引得韩裴与何全齐齐对视一眼,迟疑之色显而易见,元初一大为光火,“不识好歹!你以为我骗你?” 韩裴想了想,示意何全依言而行,自己则朝元初一微微颌首:“多谢了。” 元初一哼了一声,又找了块石子远远踢开,看得梅香直缩脖子。 笨牛,你自求多福吧。 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在元初一的耐心全部耗尽之时,卫四终于来了。 看着卫四脸上欢欣又充满朝气的灿烂笑容,元初一居然被他气乐了,“傻笑什么!你跑哪去了!” “念慈庵……”卫四似乎有点委屈,“小的到这来没见着少夫人……” 元初一立时火气全消。估计他是先到了这,没见着人就赶着去了念慈庵,在那边又扑了个空,再巴巴的回来,真是……难为这两匹马了! 梅香上前照着卫四的脑袋就拍了一巴掌,“笨牛!你就不知道等一会!” 卫四挠挠头,嘿嘿一笑……元初一和梅香都无语了。 “行了。”元初一揉着额头,与梅香道:“你去念慈庵吧,有事我会通知你。” 梅香会意,将带给成智大师的糕点送到卫四车上,而后回身,登上另一辆车便要出发,那车夫随口问了句:“大少夫人呢?” 元初一刚要开口,卫四在旁接道:“大少夫人在邻镇住下了,让我出来找少夫人。” 看着梅香面带惊诧地探出头来,元初一也不禁对这笨牛刮目相看,直到梅香的车走得远了,元初一才拍了拍卫四的肩膀,“你也会随机应变了。” 卫四茫然了好一会,“哦,是大少夫人说如果有人问起她,就这么说。” 元初一:“……” “少夫人。”卫四憨厚一笑,“大少夫人说给大师的信里有地图,如果找不到上山的路可以顺着图走。” 元初一便拿出揣着的信封,打开来,的确有两份信件,一份是给大师的,另一份则是一张地图。她借着微暗的天色仔细看了看,赫然发现他们所在之地是望月山的南面,而大师隐居的地方,就在西山,只要从山下绕过去,无需多久就会看到一条小路,地图旁还有注解,示意小路先窄后宽,可供马车行驶。 元初一立时改变了心意,她收好信件,上了马车给卫四指路,绕过南山山坳,行驶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忽见前方隐隐有灯光闪动,走得近了,果有一条小路,路旁每隔三五丈就有一个蒙着青纱的照路石灯,虽然光线很暗,却足够上山之用了。 元初一郁闷的心情总算得到些安慰,她让卫四将马车驶上山,顺着青灯小路又走了大约两刻钟,便见一座小庙座于路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端着火烛点燃庙门口的石灯,显然这一路光亮都是此人所为。 元初一当即招呼一声,那人却飞快地进了庙,又关上庙门。 不想见人,这大概就是苏晴那个不想见人的干舅舅成智大师,元初一将那封信从门上的间隙中塞了进去,没一会,庙门开了,露出一张枯瘦的脸孔,“你……是阿晴?” 元初一微一犹豫,眼见这大师的脾气这么古怪,她学着卫四现出一个灿烂笑容,“是啊,舅舅,你不认得我了?” 那和尚上下打量了元初一一番,最后哼了一声把门打开,“谁说我不认得你!前年你娘才把你的画像给我看过!” 嗯……元初一跟着成智,默默地想,看来那画像画得不太好…… 进了院子,元初一才发现这竟是个不小的寺庙,佛堂修得也很气派,不过,似乎很久没人打理过了,院中长满了杂草。成智带着元初一绕过佛堂,后面是一个不大的四合小院,成智指着旁边厢房信手一挥,“你晚上就住厢房吧,我要睡了,有事明天说!”说罢,他也不理元初一,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干舅舅果然古怪,不过元初一怕露出破绽,也就不打算深究,在满是灰尘的厢房里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元初一便与成智说明来意,成智倒是已有准备,拿起一个布包扔给元初一,“你娘给我的信里说了,不就是扭伤么?也来烦我!” 元初一闻着那布包带着浓重的药味,放了心。想到叶彦还梦想着要将大师请回府里,她不由失笑,这脾气的进了府,只有两个结果,不是他把老爷子气死,就是老爷子把他打死。 不过与这种人打交道倒是痛快,元初一招呼了卫四,想要离开小庙,正走到院中,便听庙门被人砸得嗵嗵作响,有人在外高呼:“成智大师可在这里吗?” 元初一听着声音有点耳熟,便让卫四上前开了门,一看,果然是熟人,韩裴与何全。 “哎?”元初一心情不错,脸上也见了笑容,“你们怎么才到?” “叶夫人!”何全见到元初一立时瞪起通红的眼睛,“就算我韩大哥之前得罪过你,你也不能故意指错路,害我们在林子里转了一宿!” “指错路?”元初一突然想到昨天向那少年问路时,那少年的确对她要从那边大路上山有所疑问,只不过被她忽略了,现在看来,那少年说的“应该能近点”,应该是比较了几条路程之后的结果…… “我之前……也不知道这边还有路到……嘿……”元初一企图蒙混过关,突然发现他们两个都有点狼狈,身上处处泥污不说,头上也湿湿的,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清晨甘露……元初一朝他们身后看了看,“嗯……你们的马车呢……”该不会是山路崎岖马车难行,他们弃车走了一夜吧……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儿叫“明天再来”吗…… 说到这个,何全已郁闷得说不出话了,韩裴在后面将他推至一旁,点墨般的双眸直对上元初一的双眼。 不得不承认,此时的韩裴虽有狼狈,却依旧秀美颀长,身姿如竹,他定定地盯着元初一,半晌开口,“山里,有陷阱。” 第二十六章 不如不见 更新时间2011211 20:02:45字数:5718 【前天断更了一天,今天补上,近6000字,就不分章了,谢谢大家的鼓励支持,圆子会继续努力的!!!!!!】 看着韩裴眼底闪动着隐忍和压抑的复杂情绪,元初一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那马……真可怜……” 韩裴垂眸,算是默认,他没再与元初一说话,绕过她,径自来到院中,见院中满是萧条微微错愕,回头道:“何全,去看看大师在不在。” 何全红着熬了一宿的眼睛应声而去,临去之前还哀怨地瞄了元初一一眼。 元初一心下微讪,还是那句话,我不杀伯仁……什么的,虽然无心之过,但弄得他们这么狼狈她也是有间接责任的。她万分诚恳认真地道:“我可以帮你引见大师。”说着,她朝韩裴这边走了两步。 “不必。”韩裴立即移开一步,面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元初一尴尬地停下脚步,心中微有些受伤,她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韩裴见她如此,略有迟疑,最后轻叹,“多谢叶夫人好意,叶夫人请自便吧。” 他的声音清朗淡泊,吐字圆润清晰,让人听了很是舒服,元初一不禁佩服韩裴倒是真有点君子风范的,同时也觉得自己继续留在这很是尴尬,便借着这话的台阶讪笑道:“那就……后会有期了。” 韩裴微一点头,正在这时,何全从后院跑出来,急道:“韩大哥,大师倒是在,但是闭门不见,怎么说都不行。” 韩裴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抬步朝后院而去,元初一想了想,让卫四将装药的布包放上马车,自己回转身子,也跟着去了后院。 何全引着韩裴来到成智的房门之前,朝紧闭的房门指了指,韩裴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正对着房门行了个大礼,保持着躬身之姿恭敬地道:“在下韩裴,有要事求见大师,还请大师不吝相见。” “滚——” 韩裴被这一嗓子弄得错愕至极,他抬头盯着房门,半晌没有言语。 元初一从韩裴忘了直起的身子就能看出他受了多么大的打击,想想也是,满怀赤诚之心啊!不畏艰难险阻陷阱都踩过了就换来这么一个字,怎能不受打击!不过她这个临时干舅舅性子的确古怪,喂喂!你可是“高僧”啊!能不能文明点! 微诧过后,韩裴复又低头,声音平缓从容,“在下知道大师要静心潜修,但家母深受病痛折磨苦不堪言,望大师慈悲,出手相助。” 沉静。 成智在房中没有立时拒绝,这让韩裴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坚持地道:“望大师慈悲,出手相助!” “滚滚滚!别烦我!”成智不耐烦的声音突地再次响起,“我不见人!” 元初一微窘,不见人……她不是人么? 韩裴却没有退缩,他站直身体,略一思索,洁净修长的手指挑起衣摆,更为诚恳地道:“望大师体谅韩裴为人子者的一片孝心。”说着,他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 元初一抢在他膝盖沾地前抓住他的手臂。 以成智的脾气,就算韩裴跪到落地生根变成一棵树,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无视韩裴带着询问的目光,元初一朝房门喊道:“舅舅,是我。” 房nei又是一阵沉默,好一会才又响起成智的声音,“你回来干嘛?” “我想为舅舅引见一人。”元初一说着想走到门前去,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抓着韩裴的手臂,连忙松了手,略略后退一步。 成智的声音犹为不耐,“不见不见!除了你和你娘,我谁都不见!” 元初一是弄不明白这位“高僧”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难道是嫌自己长相难看,不敢见人么? “他……也不是外人。”元初一瞄着韩裴眼中的失望,心念急转,“你外甥女婿,你也不见?” 韩裴猛地呛咳一声,慢慢转向元初一,黑亮的眼中写满不可思议。 闭合的房门“吱呀”一声被开了道小缝,一只眼睛凑到门缝处朝外张望,成智怀疑的声音传出,“他是你丈夫?” 都出了家了还挺会排辈!元初一知道对这种人不能客气,当即上前推开房门,也不顾门页会不会扫到成智,大声道:“这还有假!” “哼!那就进来吧!”成智音沉枯瘦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他摸摸被砸着的鼻子,转身进了屋。 元初一回头朝韩裴眨了眨眼睛,便跟着成智进到房中,韩裴虽对元初一找的借口略有保留,但话已出口,纠结也无济于事,而且机会难求,便也跟着随后而入。 成智的房间很凌乱,一个巨大的书架占了整整一面墙的位置,不过上面没有多少都散乱地扔在床上桌上,地上更是难以插足,成智也不在意,踢开几本书给地上找了个空位,示意元初一和韩裴站到那里。 这种待客的方式也真新鲜,不过元初一更在意的是床上被打开的食盒,正是苏晴托她捎来的那个点心盒子,再看看成智,虽然擦过了,但仍是难掩嘴边残留的糕饼屑迹。 他刚刚……一阵一阵的不说话,其实是在吃饼么…… “舅舅……”元初一暗暗翻了个白眼,“他诚心来求你,你就帮帮他吧。” 成智一直打量着韩裴,听元初一这么说,一瞪眼睛,“他娘不就是你婆婆吗?你婆婆的药不是给你了吗?” 元初一语塞,硬拽道:“那是扭伤的药,他要的是能治肩膀疼的药,生他的时候落下的病根,我们也说不好是什么毛病,要不你跟他下山,给治治?” 韩裴微微怔神,直到回想起他和元初一在赵叔家借宿时,赵婶似乎提过,这才释然。 成智却是大为光火,“屁大点事也来烦我!产后病根,不是累的就是受了风,还用我去看?” 韩裴拱手道:“这些年看过不少大夫,一直没能去除病根,我也是从一位大夫那里听说大师身负妙手回春之术,这才前来求见。” “烦!真烦!”成智挥着手走向屋子一侧的屏风,“随便拿点药回去吃吧!” “谢谢舅舅。”元初一没想到这和尚脾气虽差,但对苏晴这么够意思,连忙跟着他到了屏风之前,这才发现屏风后居然还有一扇小门,成智推开门,立时有浓浓的药香飘出。 这大概是成智的制药之所,为示尊重,元初一并不探头察看,只等在屏风之外。韩裴也过来,眼中虽积了许多疑问,但此时不便多问,便一言不发地站在元初一身侧。没一会,成智出来,却是两手空空,音沉的脸上带着疑惑,“丫头,你不是嫁了个姓叶的吗?” 元初一无语,老和尚,做人还是糊涂点好! “嗯,”她想了想,又看了看身边眉尖微蹙凝神思索借口的韩裴,叹了口气,“舅舅,我改嫁了。” 苏晴的名声就这么被她给败了,幸好这老和尚够孤僻,没有散播渠道。 韩裴最终是拿了几包药,老和尚还慷慨附赠了药方,然后将他们扫地出门。 害人一次又帮人一次,元初一心里终于平衡了,不过拿着药的韩裴不太平衡,出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门外的何全连忙扶住他,“韩大哥,没事吧?” 元初一回头看了一眼,笑嘻嘻地对何全说:“没事,你韩大哥刚娶了个改嫁的夫人,没顺过气来呢。” 何全莫名其妙的目光在韩裴与元初一间不断来回,韩裴伸手在他脸上一推,“别乱想。” 何全吐了吐舌头,随韩裴出了庙门,才又道:“韩大哥,咱们怎么办?那马车还陷着呢。” 元初一心情正好,?br 免费txt小说下载ao2 舍我妻谁第6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7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7部分阅读 ,闻言指了指卫四,笑道:“有他在,区区一辆马车不在话下。” 对元初一的提议,韩裴条件反射地想要拒绝,但对着她热情的笑脸,一个“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也好,虽然他对元初一的行事作风颇有疑虑,但不可否认,她的确帮了他,现在的提议相信也是一番好意。 “那就……多谢了。”不知为何,韩裴突然想到昨天上山时,他似乎也对元初一说过这句话,然后……嗯,指错路的事,他相信元初一不是故意的。 元初一今天可算是过足了做善人的瘾,她与韩裴上了马车,卫四驾车何全指路,他们一行四人,从西山下来绕回南山,顺着昨天韩裴走过的道路,寻找失陷马车的踪迹。 此时太阳升起不久,山中仍有雾气缭绕,树木上还挂着凝结未干的露珠,偶有阳光折射,亮莹莹的十分漂亮,此等美景,元初一难得见到,她将车窗窗帘掀起,任由带着草香的清风吹入,清新得沁人心脾,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我还是……”元初一笑盈盈地将目光从窗外转回来,正想与韩裴闲聊几句,却发现他靠在车厢上,双眼轻合,好像睡着了。元初一立时住了口,留恋地望一眼窗外,轻轻将窗帘垂了下来。 “你还是如何?”闭着眼的韩裴突然开口,漂亮的长睫动了动,缓缓掀开。他看着元初一,从容沉静,“我没有睡着,不必防风。” 元初一笑道:“你睡一会也无妨,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这是实话,与韩裴见这几次,每一次都可谓恩怨交织,偏偏他们又不是很熟,对彼此相互也都有点意见,所以他们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更不是亲戚,元初一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对待韩裴,相信韩裴亦然。 韩裴大概也想到了这些,唇边泛起一抹轻轻的笑意,眉目间因为这笑意微现温润,缓和了他向来的淡漠疏离,他曲起腿,为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才缓缓道:“上次我误会你与你兄长的关系,是我不对。” 元初一闻言挑眉,随后偏了偏头,笑道:“我三番两次弄丢你的络子,也有不对的地方。” 韩裴神情恬淡,明明没有明显的笑容,却能让人感受得到他的善意,“找得回来……就好。” 元初一错愕之后大讶,“又找回来了?” 这个“又”字很妙,总能让人感到痛心疾首,比如说:小明又去赌钱了!无形之中就能把罪名加重数倍! 韩裴也想到了这一折,他看着元初一眼中的跃跃欲试,不愠不火地慢慢道:“我不会再让你见到它。” 元初一干咳一声,表示了解。 这时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又颠簸了一段路程,停了下来。 元初一也搞不懂为什么山路旁会有陷阱,但眼前这个大坑显然是用来抓野猪或者什么大型猎物的,现在,一匹枣红马和一辆破车挤在里边。 说挤,是因为这陷阱或许可以单独容纳一匹马或者一辆车,但同时装这两种物体,小了点。 “这马还真可怜。”元初一蹲在陷阱旁边,满怀同情地看着已经放弃挣扎的枣红马,摇了摇头。啧啧,这么高摔下来,一定很疼……她就忘了,当时在车里一起掉下去的,还有两个活物…… 何全已经不想再回顾昨晚的悲剧了,他跳下陷阱想把马弄出来,结果自不用想,他要是能弄出来,昨晚就弄出来了。最后是卫四下去,先把何全扔上来,然后钻到马肚子下,用力一扛,马上来了,再搓了搓手,“呀喝”一声,车也出来了。 连韩裴都瞪了瞪眼睛。 元初一倍感荣光啊,她上前踮脚拍了拍卫四的肩膀,一指陷阱里剩下的那个车轱辘,“给安上,咱就回家!” 说干就干,卫四又把车轱辘从陷阱里扔上来,何全满眼艳羡地将车轱辘滚到瘸腿马车旁,连声道:“我来就行,我来就行。” 卫四看看元初一,元初一笑着摆摆手,也罢,总得给人家表现的机会。 韩裴看着卫四轻轻松松地把车反了个方向撂倒,以方便何全装车轮,不禁叹道:“叶夫人手下,能人异士颇多。” 元初一笑道:“这话不假,有他在赌场一戳,一个敢赖帐的都没有。” 韩裴……不语。 元初一又想了想,奇道:“什么叫‘颇多’啊?你不就见了卫四一个?” 韩裴抿抿唇,清恬的面上现出一丝不忍回忆,“还有给你设计那辆无厢马车的……” 哼!元初一也不说话了。 不过,何全能力明显不行,弄了半天,车还是车,轱辘还是轱辘,它们拒绝结合! 何全大汗淋漓地往地上一坐,抹着汗说:“这回可糟了,出来一回方家的银子没着落,现在又得赔辆马车钱!” 韩裴上前查看了一下,回头道:“叶夫人,麻烦你再送我们下山罢。” 元初一也上前看了看,招手叫卫四过来,“你试试。” 卫四就绕着马车琢磨,何全道:“缺了零件,安不上了。” 韩裴也有点担忧马车的安全问题,跟着道:“我们还是……” 元初一打断他,“放心,这么简单的事,交给卫四!他学过!” 看元初一热情满满,韩裴也不便相拦,由着卫四去了,结果,也是半天没有弄上,看来颇具难度。 元初一则很有信心,也不监工,顾自问韩裴道:“你们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香料生意。”韩裴收回盯着卫四的目光,又补充了一句,“并非我家,是桐城何家,经营着合香居。” “合香居竟是你家的?”元初一有些诧异,合香居是桐城知名的香料行,五叔出门时带过不少香料给她,无不品质睛良,最初商量转行之事时,她还和五叔合计过去桐城看看情况,能不能弄个分号回来开开,奈何五叔早已探听到合香居坚持不开分号,以保持品质,这才做罢。“那你真的只是管家?”元初一见韩裴没有反驳,不由奇道:“管家还管生意上的事?” “帮忙而己。” 韩裴轻描淡写地一言带过,显然不愿多谈,元初一也就不刨根问底,继续自己的问题,“合香居的生意是与方家一起做的?” 虽不明白元初一为何要问这些,但这些事并非什么秘密,韩裴便点了点头,“方老爷与我家东主交情不浅,他只是出资与分红,生意上的事从不过问。” “合香居生意不错啊,方家每年应该也能分到不少银子。”元初一坐到自家马车的车板上,悠闲地悠荡着两条腿,“就算方老爷子过世了,方家也没理由不继续合作。” “方家……”韩裴只说了两个字,又打住,慢慢抬眼望向元初一,“你问这些做什么?” 元初一饶有兴致地笑笑,正要说话,只听卫四在那边喊道:“好了!” 元初一与韩裴齐齐望去,果然,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那里,卫四正忙着给马匹套上缰绳。 何全对卫四的敬仰真如滔滔江水啊,他迫不及待地上了马车,使劲坐了坐,嗯,稳当! “我就说吧……”元初一笑着跳下自家马车,不想脚刚落地,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摔了个腚墩。 为免尴尬,韩裴快速转过身去,元初一却已瞄到他眼中蕴含的一丝笑意,不由微恼,随手抓了地上的一样东西就扔了过去。 哎……那个东西……怎么那么像……元初一也说不出它的准确名称,但可以确定,她常常在车轴和车轮一带的部位见过它! 这时何全已扬起马鞭,喝亮地喊了一声,“驾!” 然后…… “啊——” 元初一的脸立时皱在一起,而后慢慢睁眼,咽了下口水,盘算着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表达出对何全的无尽同情。 已经整装完毕的马车再次飞了轱辘,马没事,车栽了一边,何全……约么在两丈开外。 韩裴对此次悲剧除了表示难过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了,他面色难看地望了元初一一眼,然后疾步跑到何全身边,替他查看伤势。 这……真和她无关,虽然是她坚持要卫四修车,但那车轱辘是卫四装的,不是她!元初一一步步地挪到何全身边,极尽诚意地朝他笑了笑,“放心,零件找到了……” 何全脸上挂了彩,眼眶含泪地看着元初一,他的脚不自然地扭向一边,多半是折了。 韩裴拍拍他的头,抬头向卫四道:“卫兄,麻烦你……将零件装好吧。” 元初一马上道:“乘我的马车走吧。” 韩裴瞥着她,清澈的眼底透出些许无奈,他轻叹了一声,“不必了。” 有些事,是注定的。 元初一回头狠狠地瞪了卫四一眼,卫四也学聪明了,不与元初一对视,捡了零件麻利地把轱辘重新装好,效率是之前的好几倍。 让卫四试好马车,元初一这才敢将车还给韩裴。 韩裴默不作声地将摊成“大”字形的何全小心送上马车,而后坐到驾驶位上,默默地戴上车夫专用的小斗笠,牵起缰绳,停顿了一会,终是没有开口说话。 此情此景让元初一倍感心酸,她带着讪然,挥了挥手,“咳!韩兄,再见。” 韩裴本已驶动马车,闻言又停下,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会,转过头来,面带菜色地对元初一道:“叶夫人,我们不如……不要再见了。” 第二十七章 头一直疼 更新时间2011212 18:47:35字数:3537 元初一对韩裴此时的心情多少能理解一点,她目送韩裴小心地将马车驶离自己的视线,长叹一声,回身招呼卫四,“走吧。” 卫四默不作声地跟在元初一身后上了马车,他坐在驾驶位上,半天没有动作,踌躇再三,小心地道:“少夫人,回去之后能不能查查他们住在哪里,再给何全请个大夫?” “嗯。”元初一在车nei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随口应了一声,等了一会,还没见马车启程,就用脚踢了踢车厢,“别愣着了,何全死不了!快走吧,还能赶在天黑前到家。” 提起回家,元初一本已有些放松的心情又收紧起来,回家意味着见到叶真,意味着要和叶真摊牌,没有转圜不再姑息,就算两人关系因此出现裂痕也在所不惜,他们必须要面对面实了!其实元初一更希望叶真能够自己认清这一点,别再心存什么幻想,但可惜,就算他变得开朗不少,也还是如前世般软弱,一直用逃避来使事情变得更为复杂。 为赶在日落前进城,元初一让卫四一路疾驰,中午也没有找地方用饭,终在傍晚时分回到了合庆园。守门的家丁见元初一回来很是诧异,一个过来牵马,另一个赶紧进府通报。 其实也没什么通报的必要,自从叶家分了家,合庆园里一共就往了那么几个人,老爷子不知是不是嫌人多吵闹,这么多年了,也就唐氏和罗姨娘一妻一妾,叶彦的满腹心思都用在如何让老爷子把全副家当交给他上,没时间去琢磨添人进口的事,叶真更不用说,有元初一一个他还嫌多呢,至于五叔,一直没有娶妻。 元初一直接去了晨园,罗姨娘在那,寸步不离地守着唐氏,见了元初一连忙迎上来,“少夫人不是得明天才回来么?”说着又朝元初一身后看了一眼,“大少夫人没过来?” 元初一便按事先套好的词说苏晴去给唐氏祈福,罗姨娘姣好的面容微现感概,叹了一声道:“也好也好,我明日起也开始茹素,祈求夫人远离病痛。” “婆婆……的伤势又加重了?”元初一盯着床上入睡的唐氏,见她双颊微陷,比两天前憔悴了一些。怎么会这样?按理说唐氏伤的是脚,而且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势,应该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负担才是。 罗姨娘微有些犹豫,迟疑半天,将元初一拉到一旁,小声道:“夫人给小姐去了信,希望小姐回来看看,但是……唉,小姐回信说这几日正筹备她公公的寿筵,脱不开身。” 元初一闻言皱头紧蹙,“她真这么说?”唐氏平日对叶瑾娘的体贴关心可称是无微不至,任何事情只要叶瑾娘一句话,唐氏无不尽心而为,叶瑾娘表现得也是母慈女孝,连元初一都非常羡慕,可现在,叶瑾娘竟为了一个筵席置自己受伤的母亲于不顾,虽说唐氏没受什么大伤,但这种态度未免让人心寒。 罗姨娘又叹了一声,“这件事我还没敢告诉夫人,夫人惦着小姐,扭伤时不想看大夫,是怕大夫太快治好她,她就没理由叫小姐回来,少夫人也知道,杨家那样的门弟,规矩是很大的。” 元初一这才了然唐氏当初不合情理的举动,心中不禁动容,如果自己的娘亲还在…… “夫人对小姐那么好,小姐却……”罗姨娘猛然住口,绢秀的脸上挂着一丝紧张,她低声说:“我失言了。” 元初一摆摆手,始终想不通叶瑾娘怎么会这么做,两家相距不远,哪怕只抽出半天时间,回来看一看唐氏,也算给母亲一个安慰了。她心中感叹,目光瞥向床上的唐氏,赫然发现唐氏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显然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面上带着浓重的失意,恍然失神。 罗姨娘面带难言之色,她上前合着石榴将唐氏扶起,期期艾艾地道:“小姐大概真的太忙了,夫人也知道,她那样的婆家……” 唐氏轻轻闭了闭眼,缓缓地挥了挥手,“我知道、我知道。” 唐氏的失落引得元初一微有心酸,子欲养而亲不在,怎会有人如此挥霍近在眼前的父母亲情?她究竟多羡慕一个拥有严父慈母的和美家庭,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元初一走上前去,将手中药包递给罗姨娘,“这是外敷的药,姨娘先给婆婆敷上吧,里面还有张nei服的药方,麻烦姨娘拿给大夫瞧瞧,没什么问题再给婆婆服用。”成智再高明,他没见过病人,开的药方未必能全完合用,还是找大夫再看看为好。 罗姨娘马上将布包拿到桌前拆开,元初一则坐到床前的绣墩上,陪伴唐氏。这是元初一这辈子第一次如此靠近唐氏,也是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上辈子逼死她的妇人,原来竟是如此普通。 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也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因为女儿的拒绝,她虽然努力维持平静,可睛神却萎顿至极。 犹豫半晌,元初一试探地将一只手轻轻覆至唐氏手上,入手,冰凉。 唐氏的眼帘抬了抬,大感意外地看向元初一,脸上涌起一种复杂又矛盾的情绪,良久良久,她的眼中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她动了动指尖,轻轻抬手,将手从元初一手下抽出。 元初一的眼睫忽闪了一下,她刚刚升温的心缓缓下沉,最终,她站起身来,与罗姨娘道:“姨娘受累多照顾婆婆,我先回去了。” 茶杯就是茶杯,就算偶尔被当做饭碗,也是主人无碗可用的情况下,等真正的饭碗回来了,茶杯就可以有多远滚多远了。这一点,她和唐氏都明白。只不过,她想试试唐氏这个茶杯能不能替代她失去的那个饭碗,而唐氏,试都不想试。 出了晨园,竹香候在院外,见了元初一无视她微沉的脸色,道:“二公子已经回来了。” 元初一轻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叶真回来了,也就是说,她下一步就要回去与叶真摊牌了,她还真忙!同时她又有点后悔,当初真应该让竹香去念慈庵的,如果此时留在身边的是梅香,估计她会看着脸色说几句贴心的话,再汇报情况吧。 “老爷子去哪了?”在晨园并没见到老爷子,让元初一有点意外。 近半年来老爷子有完全放权的意思,去赌场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每天晚饭是必在家里用的,今天则不在。 “似乎去了青龙赌场。”竹香说完又补了一句:“这两天都在那里。” 元初一闻言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微微沉吟。想到老爷子前两天下棋时偶发的感慨,她转了方向,“把卫三找来见我,我去大厅等他。” 竹香得了吩咐扭头便去了,毫不迟疑,不像梅香,总问为什么。嗯……看来要办事,还是竹香好。 元初一暂且放下叶真,就着天边晚霞慢慢走到前宅大厅,虽然她刻意放慢了速度,等卫三到的时候,天也早就黑了。 卫三进来后朝元初一抱了抱拳,元初一放下手中点心,正要让他说话,不经意瞄见卫三和竹香俱都身杆笔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僵硬得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由暗中翻了个白眼。 还是梅香和卫四亲切啊…… “赌场那边查出什么了?”元初一无奈地示意没眼色的竹香给自己添茶。 卫三两道粗眉扭到一起,“最近两天有四五个赌客,似乎是一伙的,他们睛通赌术,每赌必赢,而且都是大手笔,连全叔也拿他们没办法。他们已经连续来了九天,这九天青龙的收益跌了一成,再有十天,六成的底线也保不住了。” 一般来说,赌场想要营利,每日所有台面上投注的银两必要赢得六成以上,另外四成可放给赌客,如果连六成的底线都守不住,那就不是赌场无能的问题,而是收益和一众兄弟的吃饭问题了。 元初一眉尖紧皱,“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么?” 如果是一般的老千,他们不会在某一处过久流连,因为但凡赌场都有自己的势力,他们一旦被盯上,那不是追回银子就能解决的,轻者断手断脚,重者就直接往生。青龙赌场的那几个老千已连续来了九天,一定早就被盯上了,可他们还是有恃无恐,可见并非只是纯粹地想要吸金。而且天下虽大,赌术高超者却只有那么几个,全叔赌技不凡,连他都无能为力的,那已不是一般的高手了,这样的大高手凑在一起,岂会没有目的。 “暂时还没查到。”卫三沉着脸,“老爷子应该已经有些眉目了,不过大公子一直没有动静。” “既然如此,你就先不要插手了,只管盯着就好,以免给公公添乱。”元初一没料到事态这么严重,加之赶了一天的路没有休息,此时微有些头疼,“我会找机会直接问问公公。” 卫三应声后便退了出去,想到还要回揽月居面对叶真,元初一只觉得头更疼了,她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吧,回去!” 竹香一言不发地跟着元初一回到nei宅,路上她一直沉默,不由让元初一更加想念梅香了。转了个弯,眼见揽月居近在咫尺,竹香突然拦住元初一,“少夫人,你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元初一也不知道自己下面该怎么接,跟竹香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也没得到她一句解释,只得耐着性子问:“为什么?” 竹香瞪着眼睛眨也不眨,“婢子怕少夫人更加头疼。” 这可奇了,竹香跟她有两年了,这还是头一回主动向元初一表示想法,不过她这一说……元初一更想回去了…… 她也不得不回去啊!不回去,难道要睡花园么! 元初一继续前进,没几步便进了揽月居,叶真住的厢房果然亮着烛光,她没有犹豫,直走向叶真的房间,上了台阶,也不敲门,伸手一推,“叶真,我……” 看清了屋里,元初一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半天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布置睛美的厢房里,备了一桌简单的酒菜,叶真坐在桌子一边,手里还拿着酒杯,另一边坐着一个紫衫男子,形容慵懒,眉目骄狂,见元初一进来,微薄的双唇勾起一个兴味盎然的笑容,似得意,又像挑衅。 元初一看着这个口口声声答应自己绝不再见叶真的剑人,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她揉着额头,心里只有一句话,竹香,你真相了。 第二十八章 真相终为何 更新时间2011213 17:24:58字数:2993 见到元初一,叶真的眼睛稍稍睁大了些,似是有些惊奇,他放下手中酒杯,笑道:“不是说明天才回来么?” 元初一很久没好好看过叶真了,此时见他水润秀丽的容颜微现清减,身子似乎也比以前更加纤细,但他眉目间的茫然惆怅已然褪去,整个人舒雅自然,风采又现。 真是讽刺啊!对着自己便是求而不得,不辞而别。元初一笑着冷哼,“原来你还知道我出门了。” 叶真笑容微滞,他垂下眼眸,似轻笑又似长叹了口气,这才起身,“你不是一直想结识子悦兄么?我来给你介绍。” 元初一站在门口没有动弹,她一瞬不转地盯着赵熙,心中涌起的并非恨意,而是深恶痛绝的厌恶,像是见到蛇虫鼠蚁般恨不能一脚将之踩死。 赵熙显然感觉良好,他倚着桌子,也没有站起身来的意思,雍容懒散地朝元初一举了举手中酒杯,“初次见面,叶夫人,久仰了。” 元初一微眯了双眼,看他上扬的唇角带着不屑遮掩的嘲弄与算计,想到他言之凿凿地答应再不见叶真,当真恶心至极! “合庆园是回京的必经之路么?”元初一咬牙冷笑,“遥州往京城的方向也能搞错,到底是你的手下无能,还是庆王爷你本身就是个废物?“ 元初一是气极了,才会连基本的仪态也忘了维持,赵熙闻言却仅是微一挑眉,无视叶真的错愕,轻轻将酒杯移至唇边仰头尽饮,以此掩去眼中闪过的一抹意外光芒,放下酒杯,他微微笑道:“不按我的方式玩,你会输得很惨。” 元初一怒极反笑,“如果你不是顶着王爷的名头,你现在已是沟渠中的一堆碎肉了!” 赵熙缓缓点头,大有深以为然之意,“元掌柜的名声我自然是听说过一些的。不过,我是摆脱不了这个头名了,实在是,可惜啊……”他眼中的讥诮显而易见,神情中带着满满的自信与从容,这种自信并非来自于他身份的尊贵,而是对自己本身的,深深的骄傲。 一层的火气或许不算什么,但火上浇油层层叠加起来,就算只有五层火气,也足以爆发十二分的怒意!元初一此时只觉五nei俱焚,她原以为自己对叶彦的厌恶已达极限,没想到在赵熙面前,叶彦都显得可爱了。 叶真的目光移动于元初一与赵熙之间,他抿抿唇,“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么?” “应该说你到底知道什么!”叶真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元初一立时怒不可遏,他前脚提出和离,后脚就带个男人回来,到底置她于何地!她满怀恨意地怒视着叶真,“你喜欢男人我没办法,但这些年我纵容于你,又费尽心力为你掩饰,你就这么回报于我?与我和离不成,就堂而皇之的带个男人回来,想让我知难而退?叶真,你休想!” 叶真被这一番抢白说得怔忡怅然,他站在那,血色自脸上一点点褪去,双唇微有些颤抖,“我……与子悦兄……” “子悦兄?”元初一咬牙切齿笑得尖锐,“你连人家的身份名字都没弄清楚,就心甘情愿地铺床暖被,简直,连妓女都不如!” 叶真的身子晃了晃,面上最后一丝血色终于褪尽,他微微抿着唇角,目光不断在元初一身前的空地处游移,他想反驳,却毫无力气,既愧疚又难堪,浓重的羞耻感再一次自心底升起,杀得他慌乱无措。 “叶夫人如此责怪叶兄,未免太过份了。”赵熙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身来,却不安慰走投无路的叶真,而是信步走到元初一面前,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清晰而缓慢地说:“我与叶兄五年前相识于京城,交浅言深,奈何无暇多聚,只得引憾而散,甚幸,于遥州重逢,引为知己,适日相聚后不忍离愁,难以当面言别,故不欲相见,岂知……”他说到这里,邪性地一笑,身子前探靠近元初一耳边,气息大于声音地轻笑,以仅能让他们二人听到的音量说:“岂知叶夫人适时出现,将叶真的情意告之在下,在下心喜若狂,急回转,会佳人,欲在府上小住数日,以期佳人,投、怀、送、抱。” “啪!”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元初一利落地赏了他一个耳光。 赵熙抚着脸颊,面上竟是愉悦多过恼怒,像见到了什么值得挑战的目标一样,眼中迸出兴奋难捺的异样神采。 元初一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过于失态,心头纠结着矛盾又复杂的情绪,她看看垂眸默立的叶真,再看看大有摩拳擦掌之意的赵熙,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叶夫人!”赵熙手急地扶住她的手臂,轻轻捏了一把,展颜笑道:“小心。” 元初一狠力地将他推开,心底的恨意、怒火和不能置信扭杂在一处,蔓延至脑海炸开,轰得她耳膜声疼,她跌跌撞撞地离开厢房,疾步奔回自己的卧室。 “咣当”一声摔上房门,将竹香留在门外,元初一紧靠着门扉,双手按上自己胸前,感受着手掌下传来急剧的跳动,她慢慢下滑,直至坐到地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赵熙的话,一遍、两遍……无数遍。 赵熙的意思很清楚,他和叶真相识五年,一直没事发生,直到她追上他,说了那些胡话,他才改变心意,继续留下来。也就是说,若没有她的阻拦,赵熙此时已在回京路上,几日后到达京城,与叶真……再无纠葛。 为什么会这样?元初一紧捂着胸口,她怕一松手,自己的心会跳出来。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上辈子赵熙出现的时间,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赵熙出现后,叶真那足足两年时间的嗔痴哀怨借酒浇愁,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如果在她拦住赵熙前他从未对叶真产生过什么过格的想法,如果他此次一去不回与叶真天各一方,那上辈子的叶真,到底为谁而怨,为何……而死? “为什么……”透窗而入的光芒由夕阳变成薄暗,最后陷入纯粹的黑暗,元初一怔怔地坐在漆黑的房间里,她没有点蜡烛,就呆呆地坐在地上,几年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压上了击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想哭,却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重活一遍,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初一。”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叶真虚弱而恍惚的唤声,“初一,初一……初一、初一、初一……”叶真的声音越来越急切,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房门,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初一、初一、初……” 元初一已做不出任何神情了,她木然地起身,拉开房门,靠在门上的叶真猛地栽进来,撞在元初一身上,而后跌坐在地。 叶真的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呼出的气息热得灼人,他抱住元初一的胳膊,像是抱着救命浮木,脸庞在她手臂上蹭着,口中连道:“你别生气,你别生气,我把他赶走了,把他赶走了……” “那你呢?”元初一停滞的思绪慢慢转动,就着门外透进的月光,她看到叶真惊恐彷徨的样子,她伸手去摸他的脸颊,烫得要命。“你也走吗?” “不!”叶真慌乱地摇着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笨拙地扶住元初一的双肩,用力抱住,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带着酒气的吻胡乱地落在她的头上与额角,“初一,我是喜欢你的,我是喜欢你的!” 元初一冰冷的nei心因为他的话慢慢复苏,她回拥住他,想汲取温暖,叶真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叶真抚上元初一的脸,从眉到眼,仔仔细细地轻轻触抚,突然,他又低笑,“不对,不对。我们要和离,我们该和离的……我们不能在一起……” 元初一攀在他肩背上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滑下来,心尖上刚刚产生的一缕暖意迅速消散在叶真愈加含糊的言词之中,她静静地,任他抱着,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 “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叶真此时也不知是清醒还是糊涂,他紧搂着元初一,将之前的话反反覆覆地说着,最后,他将脸埋在元初一的肩头,安静了好长时间。 就在元初一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将她推开,过大的力度让他反撞到身后的桌子,他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我不能害你,我不愿害你……你说的对,我喜欢男人!我很下剑!我连妓女都不如!” 这是叶真,那个自厌自弃,却又逼着自己做出选择的叶真。元初一摸着肩头的湿意,第一次感受到他nei心的煎熬,是那么真实,那么无助。瞬间,对他的怒气哀怨,正如抽丝剥茧般慢慢褪去。 “初一,你值得更好的。”叶真扶着桌子,失神地吐出这句话,眼中有一瞬变得茫然,而后,轰然倒地。 第二十九章 叶真为赌注 更新时间2011214 21:00:09字数:2550 空白一片。 元初一看着倒在地上的叶真,脑子里空白一片。她命令自己心痛一下、感慨一下,甚至想想该怎么把他弄到床上去,但,她的脑子就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只有一片空白。 “我……搬不动你啊……”良久,她只想到这个。 天很快亮了,虽然梅香不在,但院里的小丫头早已养成习惯,知道什么时候该伺候元初一起床,她们端着洗漱用品排队走到元初一房门前,见房门大敞,不由都心下微愕。一个丫头探头进去,只看了一眼,便连忙缩回头来。 元初一靠在床边坐着,叶真就躺在她的身侧,他睡得很不实在,总会忽然收紧五指,在确认了自己手中仍握着一只柔软的手时,才稍显安稳。 “你们进来吧。”像是在走神的元初一淡淡地开口,目光扫过叶真脸颊上泛起的朝红,又吩咐道:“去请个大夫过来。” 一个小丫头连忙去了,元初一轻轻地将手从叶真手中抽出,叶真立时如失依靠般地虚抓几下,元初一却没再留连,慢慢地站起身来,洗漱用餐。 叶真最终被确诊为患了风寒,虽然大夫问过病症后确定是酒后发汗受风而致,但元初一觉得,多半是在地上躺了半夜的原因。当然,她隐瞒了这一部分。 昨夜的叶真算是将自己的想法真实地表达了出来,然后他生病,得以继续逃避,而元初一,却得一如继续往地面对生活,所幸,叶少夫人的生活相当悠闲。 “少夫人,有您一张贴子。” 看着竹香手中的烫金贴子,缩在软榻上的元初一放下手中书卷,伸展了一下蜷着的身体。 一夜没睡,本来想补眠的,谁想身体十分疲倦,睛神上却毫无觉意,不得已只能随便抓了本书看,但又不能集中睛神,只看见一个个字排列在那里,说的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接过贴子,元初一漫不经心地翻开来,几个龙飞凤舞的潇洒字体映入眼中。 午时初刻,盼君楼。 无名头,无落款,只有时间、地点,简简单单,元初一却隐约猜出了对方是谁。 扫了一眼迷迷糊糊睡在床上的叶真,元初一扬了扬贴子,“这是给我的?还是给二公子的?” “是给少夫人的。”竹香笔直地立于软塌之侧,“送贴的人还转了一句话,说少夫人如果不去,他家公子就亲自上门与少夫人相聚。” 元初一听罢将贴子抛下,没什么力气地翻了个白眼,坚定了nei心的猜想。 除了赵熙,谁还会玩这种玄虚?估计他也没料到昨晚会被叶真赶出合庆园,所以今日相约,绝对宴无好宴。 元初一略作考虑,看看天色已将近午,便让竹香叫个丫头过来替自己梳头着装,然后前去赴约。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见面,还不如爽快点,尽早与赵熙将话说个清楚。说得再白一点,赵熙的留下与她有直接关系,无论赵熙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都要负一点责任。 到了盼君楼的时候,刚过午时,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厮将元初一迎下桥子,“小六子恭候夫人大驾。” 元初一认出他正是赵熙离城那天赶车的小厮,今日再见,觉得他除了清秀之外,举手投足间略有音柔之气,起先元初一以为他是赵熙养的小倌,但转念想到赵熙的身份,便明白了。 王爷身边的随侍,多半是太监,眼前这个肯定就是。想通这一节,元初一面色微沉,虽然她已经当着赵熙的面确认了他的身份,却一直将之置于“敌人”之后,她一直认为,赵熙先是敌人,然后才是一个王爷。但现在,这小公公的出现却是实实在在地提醒着元初一,赵熙,是个王爷。 元初一跟着小六子到了二楼雅间之前,看他朝房门微一躬身,通报道:“主子,叶夫人到了。” 房nei传来一声懒散回应,小六子便推开房门,请元初一入nei。 “叶夫人,久违了。” 一如昨日,赵熙眉目含笑地朝她遥遥举杯,与昨日不同的,是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骄狂放纵,他那肆意的目光让元初一觉得自己更像一个猎物,而且是毫无反抗之力的那种。 现在想想,他的确是轻而易举就能置她甚至是整个叶家于万劫不复的。不过,此时才后悔昨天打了一个王爷似乎有点晚,元初一抱着最坏的打算进了雅间,坐到赵熙对面,后背挺得笔直。 “放松一点。”赵熙将身体前倾靠到桌子上,拿着酒杯的手越过桌子递到元初一面前,“来,喝了它。” 元初一微微垂眸,见那酒杯中只有一半的酒水,嘲弄地笑了笑,“我不知道赵公子男女不拒。” “那才更有情趣,不是吗?”赵熙玩味地将酒杯轻轻置于桌子中央,“小王杯中的残酒,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喝的。” 他自称“小王”,便表明了他不是以“赵公子”的身份在说话,元初一秀美的眼睫忽闪一下,她当即起身,提起裙摆就跪了下去,双手向上做接酒之势,口中恭敬地道:“民妇谢王爷赏赐。” 赵熙……微怔,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元初一,却并未真的将酒杯递过去。 元初一仍保持着接酒的姿势,垂头敛颌,目不斜视,一派从容沉静。 赵熙斜倚在桌旁,用食指抚了抚眉毛,又颇为困扰地摸了摸下巴,最后起身,蹲到元初一面前,看着她神情肃穆的模样大笑出声,“好好好,你赢了。” 面对一杯蕴含羞辱的残酒,要么屈辱就范,要么奋力反击,元初一,选择了第三条路,让这杯酒失去它原有的意义,或者说,让赵熙感到无趣。 元初一抬起头,并不因赵熙的放弃而欣喜,“王爷宣民妇前来,不知有何赐教?” 赵熙重新坐回椅上,手指勾了勾,示意元初一起来,“别得便宜卖乖了,来,近点儿我告诉你。” 元初一也不想一直跪着,她就势起身,就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赵熙。 赵熙本提好了兴致,可突然有些泄气,想了想又发笑,“这是你的不对,你这么弄,我连继续说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元初一倒似松了口气,也笑了,“那民妇就退下了。” “你确定不听?”赵熙将那杯残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在手中晃动着,“事关叶真哦~” “那就请王爷明示吧。”元初一耐着性子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最讨厌这么绕圈子说话,可她也明白,眼前这个变态最想看的,就是自己失控的模样,就像昨天。 “你可是真没情趣!”赵熙叹了一声,失了耐性地将酒杯重重地顿到桌上,酒水因此漾出不少,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不过眼底的算计更为浓重,“很简单,我想与你打个赌。” 元初一没有说话,她说话也没有用,赵熙叫她来只是通知她,他要和她打赌,她根本无从拒绝。 “赌什么?”她抬眼相望。 “就赌叶真,”赵熙的心情忽然又变好了,他目不转瞬地盯着元初一的面容,不 舍我妻谁第7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8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8部分阅读 过她一丝表情,“看看最后到底是我擒获佳人,还是你能留住他的身心。” 元初一闻言立时眉尖紧蹙,明知他最想看自己发火的模样,却终是没忍住心头恼怒,语气微厉,“那是一个人的感情,你用来打赌?” 赵熙偏偏头,唇边渐渐泛起原有的放肆笑意,“这个游戏中,你只要尽全力别让他落入我的手中,而我,自然也会用全力将他掳获,这期限么,就以一月为限,如何?” 第三十章 心凉怅如水 更新时间2011215 17:18:48字数:2688 如何?当一个男人大摇大摆地在她面前说要她丈夫的身心,她还能如何? “若是我不答应呢?”元初一极力压制,还是气得浑身发抖,她并非因自己卷入这么一个荒唐的游戏而愤怒,而是因为叶真,她知道叶真对赵熙有着莫名的情愫,可赵熙,却无耻地向她提出,赌叶真的感情。 他凭什么糟蹋叶真的一片真心! “你不答应……”赵熙笑眯眯地耸耸肩,“那我就没什么挑战性了,说不准三五日就能得手,看他那样子,大概还没尝过男子之间的欢愉,值得调教。” 元初一几欲破口大骂,但她忍着,一双手隐在袖中攥得死紧,深吸了口气,她走到赵熙跟前,勉强扯出个笑容,“我现在只是好奇……”她微低下身子,看赵熙果然也探头过来,再不迟疑,一把抄起桌上酒杯,狠狠地将杯中酒水泼到赵熙脸上。 “王爷刚刚以酒试我,就是想看我这样,是吗?”她咬牙切齿地说完,抛下酒杯,不顾赵熙有何反应,转身离去。 虽然得手,元初一心中却仍有满腔怒意无法发泄,憋在身体里,让她手脚发麻,也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她想大吼以泻心头怒火,又想把眼前的一切都砸得粉碎,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剑人剑人剑人! 面对一个剑人肆无忌惮的挑战,她却连拒绝都做不到! 一口气奔出盼君楼,元初一飞速坐进轿子里,她急需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这辈子她从未这么狼狈,心头的无力感几欲将她击垮,还有更深沉的慌乱无措在她心中一点一滴地积攒成流。 可是,轿子却久久未动。 “元初一。”轿外有人叫她,声音中带着熟悉的嚣张与得意。 她定了定神,伸手掀开轿帘,见到了叶彦。 叶彦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跟着十来个打手护卫,后面停着叶府的马车,车帘半挑,露出一角深褐色的衣衫下摆。 “你和公公来这里吃饭?”元初一收回目光,轻轻吐出口气,平利了一下心情,躬身下了轿子。她走到马车之前,朗声道:“初一见过公公。” 老爷子慢慢地“嗯”了一声,等车帘被车夫完全挑起,他看着元初一淡淡地道:“初一,你在这做什么?” 元初一抿抿唇,“会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叶彦从后面绕过来,脸上带着恶毒的笑意,“分明是j夫!” 元初一猛然抬头,怒道:“胡说八道!” 叶彦却有恃无恐地朝老爷子道:“爹,我可没有说谎吧?那j夫就约她在这见面,现在一定还在里面,我去把他抓出来?” 元初一正要怒斥,却见老爷子没有动静,当下心中微凉,不可置信地道:“公公,你也相信这一派胡言?” “并非是我不信任你。” 老爷子以目光示意,叶彦立刻从车后揪出一个跌跌撞撞脸上挂彩的人,正是送元初一出城的车夫。 “他亲眼见到你借出城之机跟一个男人亲亲我我!”叶彦这辈子从没一刻像现在这样睛神焕发,即将完成心愿亢奋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他将那车夫摔至车前,“当着这个女人,把你昨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那车夫哆嗦着跪在那里,恐慌地瞟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元初一,声音发抖地说:“那、那天小的……” “大点声!”叶彦一脚踹上车夫的后背,“让大家都听听她的好事!” 元初一气得浑身发抖,“叶彦!叶家的脸面就要被你丢光了!” 叶彦冷笑一声,“到底是谁不顾叶家脸面,一会就见分晓!”说着他又踢了车夫一下,“说!” 那车夫垂着头说:“那天小的送两位少夫人出城,经过鱼跃客栈的时候二少夫人换乘我的车,让我去追一辆马车……那马车上有一个男人,二少夫人下车和他说了半天的话,后来、后来小的就送梅香姑娘去念慈庵,然后回到府中,偶然间……见到那个马车上的男人竟在府里……”他犹豫半天,爬到老爷子近前,悲怆地道:“老爷,他和二少夫人是什么关系小的着实不知啊!” 叶彦疾步上前抽了那车夫一个嘴巴,“你昨天还说他们一起进了车里,必有j情!” 车夫面带惊恐慌乱地摆着手,“不是小的,不是小的说的……” 叶彦扬手又是一个巴掌,扭头对老爷子道:“爹,当着这女人他不敢说实话,不过,二弟被她气病了是事实!还有……小冬子!” 他朝车后喊了一嗓子,立刻有一个小厮跑过来,元初一认得他是合庆园守门的小厮,他过来后朝叶彦点头哈腰地行了个礼,又转向老爷子,“启禀老爷,今天早上有人送贴子给二少夫人,送贴的人还转了几句话,说二少夫人若不赴约,他就到府上来与二少夫人相会,让二少夫人别忘了往日旧情,还有,他让二少夫人别担心二公子发现他们之间的事,说二公子懦弱无能……” 元初一已懒得再去与叶彦争执了,这种无脑谎言也只有他能编得出来!元初一冷冷地看着不敢靠近远远地看着热闹的行人,抬头压着一口气道:“公公,这件事我会向你交代清楚,我们先回府吧。” 叶彦又跳出来,“回府?放过你的j夫?你想得美!” 元初一只看着老爷子,等待他的回复。 “我听说真儿一直昏迷还未清醒。”老爷子久历苍桑的脸上现出复杂而矛盾的神色,他瞥着元初一,慢慢地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和谁见面。” 元初一没想到老爷子会第二次问她这句话,一种被质疑的屈辱感将她瞬间笼罩,她对上老爷子的眼睛,从中看到了痛惜,看到了恼火,看到了绝意,却……看不到信任! 他怀疑她。 她跟了老爷子三年,亲眼目睹老爷子的睿智弥辣,游刃有余。她期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这样的人,所以她学老爷子,学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仰望他、崇拜他,在她心中,老爷子就像一棵参天大树,无论她做错什么,都可以到大树下寻求庇护,正因为如此,她才敢大胆地去经营赌场,才敢去结交三教九流,从不迟疑。可现在,他怀疑她。 “只是……一个朋友……”她无比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心底顷刻冒出一股酸意,直逼眼眶。 叶彦则更为欣喜,元初一的委屈给了他极大的鼓舞和安慰,他忍不住笑意地重斥,“一个为了与他幽会,置病榻上的丈夫于不顾的朋友!爹!”他再次请示,“我上去把他抓下来,看这女人还怎么抵赖!” 元初一没有动,她仍静静地看着老爷子,良久过后,随着老爷子无声默许,她闭了闭眼。 她以为,这辈子就算没有叶真她依然拥有很多,显然她错了,重来一次,她仍旧一无所有。 坚强了数年的心扉顿时被轰得支离破碎,撕心裂肺的痛楚自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再连同着心里的埋怨、愤怒和一切温度,一同慢慢褪去。 她木然地看着叶彦带领手下冲入盼君楼,再被赵熙的护卫拿着刀抵至门外,赵熙信步而出,小六子拿出一块闪着金光的令牌让所有人俯首而拜,这一幕幕从她眼前掠过,离她如此之近,却又好像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元初一推开竹香的掺扶,恍恍惚惚地走在街上,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那些目光似乎都带着同情与讥诮,一些被她教训过的人轮番在她面前出现,讽刺而嘲笑的面容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将她的一切感觉神识统统吸空。 她急着离开这里,无意识地选择陌生的道路,从天刚过午走到红日西垂,直到四周再见不到一丝熟悉的景象,才算有了些安全的感觉,她靠着路边的一面墙壁,慢慢坐下,抱着膝头,将自己缩成一团,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行人来往过去,忽觉万分疲惫。 第三十一章 最后的选择 更新时间2011216 19:02:38字数:3402 这就是她以为的改变命运吗?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元初一的心头充满了难以拨散的困惑与迷茫,数年间的种种在她眼前交叠出现,她看到自己每天都计算着叶真的死期、每天都担忧着自己的未来、每天都极力地隐藏自己的懦弱,一刻也没有停止。 长长、长长地吁出口气,元初一抬起头,只见满天星光莹莹闪烁,她怔了怔神,没想到随便一坐,居然坐了数个时辰。 该回去了。 元初一无悲无喜地活动着麻痹的双腿,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失意茫然,总有尽头,她不可能永远游离于生活之外,始终都要回归到现实之中。 四周看了看,全然陌生的景致,元初一不由苦笑一声,真是自找麻烦!她走到附近一家正要关门的食肆询问方向,才知道自己竟一路走到城东来了。其实这里离盼君楼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远,如果以脚力计算,大约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想来她过来的时候心烦气躁,也不怎么看路,应该是没少绕圈子,才会走了那么久。 推辞了热情的店家想要帮她找车的举动,元初一沿着正确的方向缓缓而行,她没办法摆脱现实,却可以选择,让现实来得稍晚一些。 不停地走了半个时辰,眼前的景物已有些熟悉,元初一依着记忆从街角转过,终于看到了她平日里常常经过的大街,她便不再往盼君楼的方向而行,调整方向朝合庆园而去。 从这里回合庆园估么着还要半个时辰,元初一此时才有点后悔为什么拒绝那店家的好意,不过她仍是不急不缓地,在月色映照之下,从从容容地走着,直到经过一个点着长明夜灯的园子前,她住了脚,回转身子望向远处灯光不及的音暗之处,开口道:“我到家了,你想跟我到什么时候?” 有人跟着她。并非是偶然的同路而行,有几次她刻意放缓步伐,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放缓,她疾行,身后之人也加快脚程。 等了一会,音暗处并未有人回答,元初一沉声道:“你再不出来,我要喊人了。” 迟疑着,一个修长身影慢慢走近了些,微润的空气中混和了淡淡的松枝清香,月光的寒凉洒在来人身上,为他蒙上一层虚幻的光芒,整个人都显得模糊了,唯有那漆黑的双眼如同宝石一样难以隐藏,清润华美。 他止步于十步之外,“叶夫人,受惊了。” 听着那清朗淡泊的声音,元初一错愕地朝前走了几步,直行到那人面前,“韩裴?” 韩裴仍穿着那件青色的衣裳,长发尽数束于脑后,干干净净地立于月色之中,颀长秀美。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另一手则拎着两个药包,若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元初一会以为他是出来给可怜的何全寻食抓药的。 “你跟何全住在这边?”元初一虽然心存疑惑,但她没理由怀疑韩裴会跟踪她。 “不。”韩裴从容不迫地微一摇头,“叶夫人既平安到家,韩某就告辞了。” 元初一万分诧异,“你真的是在跟着我?”问罢见韩裴神情坦然地点头承认,不由莫名,“为什么?” 韩裴轻抿唇角,目光澄澈,“一个女人,走夜路,难免危险。” 元初一怔怔地盯着他,半天忘了说话,直到韩裴再次提醒她进府,她才讪然地摸摸鼻子,“我家还远着呢。” 韩裴看着元初一转身继续前进,又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灯火映照下的朱漆大门,心下微叹。 何全,你再等等吧。 听着身后再次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元初一的心里不知为何变得极为踏实,清冷的夜路似乎不再难行,半个时辰的路程,她竟不觉疲累。 远远地已瞧见了合庆园的轮廓,元初一慢下脚步,待韩裴赶上她,以目光相询时,她指了指前方,“这回真到了。” 韩裴便停下脚步,等候元初一离去。 元初一却不急着走,她站在原地屈了屈膝盖,缓解一下脚部的酸痛,一边随意问道:“你是在哪碰见我的?” 韩裴微微迟疑了一下,吐出三个字,“盼君楼。” 元初一先是一愣,继而有些不敢置信,“从盼君楼起,你就跟着我?”从那时到现在,至少已经过了五个时辰。 韩裴貌似也十分无奈,他睨着元初一,轻轻道:“你,没让你的侍女跟着你。” 换言之,如果当时竹香没那么听话地停下,而是追上来,韩裴就不用跟过来看着她了。想到自己当时的状态,元初一微有难堪,不过她故做轻松地笑了笑,“那你也看到那场好戏了。” 韩裴久久不语。 元初一苦笑。虽然她与韩裴只有几次交住,但对他的性格多少也有些了解,他不说无用的话,所以眼下的情况,要么他是不想说话,要么他是无话可说,现在明显是后者。 “清者……自清。” 元初一略带讶色地看向韩裴,没想到他也会安慰人,又转念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笑了笑,“你说的对,所以我不会逃避,又回到这里。”说到这,元初一心下微酸。 又回到这里,是因为她无处可去。 赵熙那个疯子见到老爷子,止不定会说什么胡话,或许他兴致一起,干脆承认他就是j夫也不一定,所以再回叶家,面对的无非是两个结果,极好或极坏。这个结果是她无法预测,她想,既然决定权不在她,那就听天由命吧。 虽然元初一面上带笑,可眉目中的消沉自嘲却是清晰可见,韩裴淡淡扫她一眼,神情自然得像是根本没见过那么一场热闹盛大的捉j戏码,更别提什么安慰的成份,他好像只是说出事实那样平静,“消极,也是一种逃避。” 风凉如水,月光寂寂,元初一眼睫微垂,盯着脚下被拉长的两道影子怅然良久,而后她抬眼,眸中神彩复现,“你……说的对。” 疾步走进合庆园的大门,元初一并没有马上离开,漆朱描金的大门缓缓关上那一刹那,她见到远处那个颀长的身影终于转了身,提着食盒与药包,缓缓离去。 “二少夫人,还有事吗?”门房见她似在怔神,问了一句。 元初一摇摇头,又见那门房已不是之前给叶彦通风报信的那个,心中隐约有些明白,“公公早回来了?” 那门房一拍脑门,“对了,老爷特地吩咐请二少夫人回来马上去见他。” 一个“请”字让元初一的心彻底落了地,看来她运气不错,赵熙还没疯到自认j夫的地步。不过,元初一并没打算马上去见老爷子,而是直接回了揽月居。 她走得很慢,有一些事情,她需要慢慢想通。 经过了一天的休息,叶真早已清醒过来,元初一进门的时候,他刚喝完药,见了元初一,他颇不自然地笑了笑,而后起身,“我这就回厢房去。” 元初一没有拦他,待他下了地,元初一才坐到床上,倚着床头问:“今天的事听说了?” 叶真的动作滞了滞,最后披上衣服,坐到桌边,面有难色地点了点头,“我……没想到……” 元初一抬手止住他的话,“你没想到的事有很多,我正想告诉你一则,不过在那之前,我要你老实地告诉我,你与赵熙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叶真的目光闪了闪,他移开视线,但只过了一瞬,便又重新对上元初一的双眸,眼中带着渴望解脱的坦荡。 “我与子悦……”他微顿一下,“是赵熙,我五年前随五叔去京城时偶然结识了赵熙,他……很夺目,很刺眼,就像太阳一样,光芒四射,所有人都被他的光彩压住,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初一,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他涩涩地笑了笑,“在他面前,我就像一棵枯草,向往他,却又自卑得怕被灼伤……” 种种往事被叶真缓缓道来,细小到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敞开心扉,诉说他与一个男人的过往,元初一静静地听着,心中纠结的谜团终于散开。 叶真一直是个自卑的人,他为自己的癖好而痛苦,脆弱敏感得连直视他人都做不到,直到他遇到赵熙,一个与他截然相反的人,一个不顾世俗目光,将一已之好堂皇公告天下的人。如他所说,赵熙是太阳,是他日日仰望、无比艳羡的太阳,太阳的一切他都想追逐,他对太阳产痴迷倾慕,可太阳的眼中,从没有他的出现。 “离开京城,我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他了,我痛苦得……几乎想死。那时……爹又逼我成亲……”说到这,叶真眼中浮起真切的歉意,他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他对我……似乎有些不同了……” 看他眼中的迷茫挥散不去,元初一笑笑,“那是因为你不同了。” 叶真面上闪过一丝了悟,他定定地看着元初一,微有闪神,“我不同,是因为你。” 元初一淡淡地一笑,继续自己的问题,“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仍然倾慕?” 叶真没有逃避,他认真地看着元初一,不用言语,目光已然说明了一切。 元初一长长地吸了口气。 原来如此! 仔细想想,上辈子她唯一的一次见到赵熙,是叶真在府中设宴,那是叶真第一次主动去做一件事,她至今还记得当时他隐忍的兴奋与激动,在此之后,赵熙再没出现,而叶真,则日渐萎靡,直至枯萎。 元初一万没想到,叶真死于相思成疾,与任何人无关。原来由始至终,她都选错了敌人。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吗? “他并不是一个值得倾心相付的人。”元初一轻轻地说。 叶真苦笑,“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让他知道我的感情。” “要是他已经知道了呢?”提起这个,元初一略带不安,她慢慢将赵熙提出的赌约全盘托出,看着叶真怅然怔忡的表情,她无奈地笑了笑,“叶真,你必须要选择了。是选择他赢,还是我赢?” 第三十二章 忙碌为哪般 更新时间2011217 18:06:36字数:3144 叶真依旧没有说出他的选择,但元初一看得出,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自己终究是要被抛弃的那个吧?元初一嘲弄地笑笑,身体疲累得已经没有力气自怜自艾,她目送叶真离开卧房,而后倒头大睡。 元初一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下午,起床的时候早已饥肠辘辘,因为太久没吃东西,为免伤肠胃,元初一让竹香弄些清粥小菜送过来,竹香临去前道:“老爷要见少夫人,派人来看了两次了。” 元初一点点头,挥手示意竹香去弄饭菜,并不急着去见老爷子。 还是有哪里不同了,如果是以前,元初一定然会先去赴约,再解决自己的肚子问题的。 不缓不急地吃完了饭,元初一这才整理衣装,赶往晨园。 到了那里,元初一意外地见到了叶瑾娘,她正扶着罗姨娘从唐氏的卧房出来,见到元初一,叶瑾娘立时收回掺着罗姨娘的手,柔柔地一笑,“二嫂。” 元初一对叶瑾娘的举动虽心存疑虑,但她不欲深究,仅仅一点头,便去了老爷子的书房。 老爷子正坐在房中摆棋,他一手拿着一本棋谱,另一手中拈着一枚棋子,似在犹豫。 见到老爷子,元初一难免想到昨天的事,她勉强抹去心中的一点不舒服,走到老爷子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径自拿起棋子略有思索,而后落至棋盘一角。 老爷子眉头微锁,手中棋子落到刚刚元初一撂下的棋子旁,微有感叹,“另僻战场,谈何容易。” 元初一继续落子,“初一听说了赌场的事,莫非已经有了眉目?” 老爷子的声音有些沉重,“那几个老千是萧正派来的,我已经见过他了,他想要青龙一半的控制权。” 元初一的眉头立时拧紧,“他为何敢如此嚣张?” 青龙赌场虽然才开业不久,但凭着豪华的环境和出色的管理已然隐隐成为遥州赌场之首,赌场对赢得一千两以上的赌客都会派护卫将他们安全送离,不仅表明自身输得起的立场,也杜绝宵小因觊觎钱财而影响赌场声誉。再加上免费赠送筹码的举措,使得赌徒们对青龙趋之若鹜,每天流动的赌资是同等规模赌场的数倍,中小赌场的几十倍!叶家甚至抽调了几家中型赌场的资源支持青龙,就是想将青龙做大做睛。 老爷子微一摇头,“青龙是你一手建成,各种举措你最清楚,我们抓不到这些老千的把柄,就不能对付他们,否则,青龙的信誉将会荡然无存。萧正钻的就是这个空子,不过,萧正为人向来是有勇无谋,所以此次举动,必定有人暗中指点。” 其实设立赌场之始,元初一就明白此举措的漏洞,但想独树一帜,必要甘冒风险。“有没有再请几位高手盯紧他们?” 老爷子点了点头,没有言语,想必是没有效果。 于是元初一又道:“他们既是受雇于萧正,我们重金将他们收买过来。” 老爷子轻叹,“行不通,也不知萧正许给他们什么好处。” 听着老爷子的叹息,元初一略带诧色地抬眼,她所认识的老爷子或干练睿智,或音沉老辣,或雷霆暴怒,但从未见他消沉叹息过。 “对了。”老爷子放下手中握着的棋子,“白鹿书院那件事进行得如何了?” 元初一又是一愣,未及深思张口答道:“已经有很大进展,相信再有一两个月,就能让公公得尝所愿。” 老爷子心思不明地“嗯”了一声,“你去赌场看看情况吧,我累了,想歇歇。” 元初一淡淡地笑了笑,起身走向门口,临出门时她脚下顿了顿,“公公,这件事大哥有什么看法?” 她这话问得有歧意,没说明白她问的到底是赌场的难关,还是她回赌场的事,老爷子微含倦意的目光扫向她,反问道:“他能有什么看法?” 元初一失笑,同时为老爷子表现出的意兴阑珊微感心酸,昨天那件事到底是如何落幕的她没有费心打听,但显而易见,老爷子对叶彦,是进一步失望了,不过…… 还不够彻底。 “叫卫三卫四在门口等我,我要去赌场。”对竹香吩咐过后,元初一缓缓走出晨园,经过罗姨娘所住的雨露院时,见到院门未关,远远看去,一个小丫头正在院中煎药,另一个丫头守在堂屋之外,虽看不清容貌,但那衣服并非是叶府丫环统一的着装,应该是叶瑾娘身边的。 元初一心中疑惑更甚,唐氏的药向来是在晨园煎制的,雨露院的药是煎给谁的?莫非罗姨娘也病了?那……叶瑾娘是来探病的? 元初一不知道叶瑾娘与罗姨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不过,唐氏受伤时叶瑾娘推脱不回,现在她回来,罗姨娘又病了……或者说,是因为罗姨娘病了,她才回来? 一种古怪的感觉自元初一心底升起,不过她只是略做停顿便继续前进,心里琢磨着叶瑾娘上次向唐氏编排自己的事,实在是想不通。 待她到了合庆园的大门处,竹香、卫三和卫四已等在那里,元初一正要上车,便见他三人齐齐地拱手,“二公子!” 元初一回头,便见叶真提着衣摆跨出门槛。到大门的路就这么一条,他们脚前脚后的出来,可见叶真早已跟在后面,可他却没有出声。 “出门?要不要我送你?”元初一开口。 叶真笑着摇头,润泽的眸中焕发着动人的神采,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他分明是叶真,却和每个时期的叶真都不同,没有负担,他终于自信了,却不是为她。 元初一没有勉强,她回给叶真一个不太温暖的笑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马车很快将叶真丢在了后头,夕阳之下,笔直的路上一车疾驰,一人缓行,虽是朝着同一方向,距离却越来越远。 元初一抚上胸口,那里还隐隐有些刺痛,但,已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了。她告诉自己,放弃叶真是底线,她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闭上双眼,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再猛地吐出来,思绪已移到老爷子今天的表现上。 白鹿书院的事老爷子固然着急,但不应在刚刚那种情况下问出,时值赌场进退两难之际,老爷子有什么理由不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解决问题上呢?其实早在书房时,元初一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不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此时将老爷子的话细想几次,还是觉得,老爷子是真的厌倦了。 元初一不知这种厌倦从何而来,可能源自于叶真的漠不关心,可能源自于叶彦的太不长进,也可能源自于上了年纪而失去争斗之心,不管是哪种,终究是厌倦了。 如果她判断得对,那么对赌场的困境,就要另做安排了。 到青龙赌场时,正是天色刚暗,华灯初上之时,此时也是赌场最热闹的时候,元初一站在赌场之前向上仰望,极有气势的“青龙”二字一如往昔。踏入漆金描银的华贵大门,摇骰声、吆喝声、咒骂声……吵杂而粗鄙的声音重重汇聚,听在元初一耳中,竟比任何词句都要动听感人,笑意自她唇边真实地扩散开来,空落的nei心终于又有了充实的理由。 由于元初一以前在赌场时都是以男装示人,现下身着女装,一时竟没人认得她,最后还是因为她身边的卫三卫四,全叔财叔他们才认出元初一来。 “老爷许掌柜的回赌场了?” 元初一笑着点点头,“叶彦呢?” 全叔指了指楼上类似雅间的单独小赌厅,“刚发了一通脾气,我这就请他下来。” “发脾气?”元初一朝楼上瞅了一眼,“因为什么?” “相信掌柜的也听说了赌场最近发生的事。”全叔摇摇头,“是我无能啊!” 元初一拍了拍全叔的肩膀,“山外有山,这是常见的事,我们想法解决便是。” 全叔感叹着上楼去找叶彦,元初一则径直走向后堂,边走边向卫三交待,“去找一些生面孔到赌场,让小四放些水给他们,务必让叶彦盯上他们,最好认为他们与那几个老千是一路的。” 卫三没有询问缘由,微一点头,“是。” 对叶彦,元初一从未放在眼里,但他就像知了苍蝇那样,吵得人心烦,烦得元初一无法忍耐了。 走进后堂,元初一愕然发现后堂竟漆黑一片,难道叶彦平日并不在此理事?还是他为了勤俭节约,不在的时候都要熄灭烛火么?她为自己的想法哼笑了一声,正想让竹香去点燃蜡烛,忽听耳边“当”的一声,响起极清脆的碰珠之声。 而后,清灵的坠珠之声接连响起,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摄人心魄的穿透之音,脆声连动,清韵悠长,每一下都好似敲到脑海的最深处,久久缭绕。 这一刻元初一忘记寻求真相,任那清亮的声音打到心头,享受良久,才朝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却只见一片黑暗。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现在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声音了?” 随着元初一的错愕,一个满带暖暖笑意的声音悠然响起,一点烛火自暗处点亮,映出一个眉目间带着少年般纯净清澈的面容,令元初一惊喜不已。 “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团团圆圆吃圆子~~~】 第三十三章 七步可为君 更新时间2011218 19:42:36字数:2904 五叔自然是叶家的五叔,但他不姓叶,而姓戚。他叫戚步君,与叶彦一样是叶家的养子,年纪比叶彦还小一岁,辈份却高了一辈,同一个人,叶彦得叫爹,他叫二哥。 戚步君没有马上回答元初一的问话,而是稳稳地端着烛台走向元初一,而后将烛台交给竹香去点其他的蜡烛,室nei渐渐明亮,他打量着元初一,一抹干净温暖的笑意自他他唇边漾开,眼睛弯弯的让人心喜,“还好,没瘦。” 元初一失笑。 近两个月不见,他还是老样子。 说实在的,元初一时常会嫉妒这个五叔,因为他天生一张娃娃脸,二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就如十八九岁的少年一样,一双眼睛纯净得让人怀疑他是否久居红尘之外,怎会如此清澈明亮,元初一丝毫不怀疑他到了三十岁、四十岁的时候还是这副样子,这种功能全天下的女人都会嫉妒。 “笑什么?”戚步君摸了摸脸,“我的妆没擦干净?” 因为常常被人误解,戚步君想了很多法子抵制自己的娃娃脸,他试过留胡子,除了让他看起来更搞笑一点外,毫无助益;他还练过眼神,据说凌厉的目光可使人不怒而威,这方法以他眼疼数天后宣布失败,最后他不知从哪本书上抄下来一条古方,制成了涂在脸上的颜料,让他原本洁白细腻的脸孔变得黑黄暗沉,年纪瞬间增长了几岁,从此他只要有远行或是需要与人洽谈时都会给自己化化妆,让元初一大叹暴殄天物。 “干净啦。”元初一笑着越过他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东西有些好奇,那是一个玉盘和一个银丝缠成的镂空小壶,玉盘很大,边沿向上拢着,盘中散落着不少珍珠,旁边的银壶中也装着一些珍珠,正在烛火的映照下发出莹莹毫光。 刚刚的声音必然来自于此,元初一雀跃地将银壶拿在手中,慢慢倾斜,珍珠便从宽大的壶嘴中接连泄出,落到玉盘之上,叮咚作响,听着悦耳的声音,元初一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她回头笑道:“谢谢五叔了。” 戚步君的眼睛又弯起来,他慢慢走到桌旁,抓起一把珍珠,再松开,任珍珠自洁白修长的指间漏出,目光追随着流动的珍珠,他的唇边泛起满足的微笑,轻轻地道:“你喜欢就好。” 怎么会不喜欢呢?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当初读到这句诗时,元初一的确曾不经意地感叹不知珠落玉盘的声音有多么动听,却没想过,一句无心之言,有一天会真真切切地现于眼前。 不舍地放下手中银壶,元初一抬头笑道:“你怎会到赌场来?你向来不喜欢这种环境的。” 戚步君拔动着盘中珍珠,也不抬眼,极为自然地道:“青龙赌场是你的心血,它开业了,你还会在家么?” 想到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元初一微微苦笑,“最近家里发生了很多事。” “我听说了。”戚步君终于看向元初一,笑容温暖得沁人心脾,“但你终是回到了这里。” 元初一怔了怔,而后点头,轻叹了一声,“赌场里也不太平,最近……”她说到这里,又打住,歉然地望着戚步君,“不说了,你不爱听这些。” 戚步君仍是笑吟吟地,“如果能让你轻松一点,听听也无妨。” 元初一知道他说的并不是什么客套话,但他这些年只打理家中事务,并不涉足赌场生意不是没有原因的,所以元初一也不想用这些事烦他。 正想问问他此行收获如何,一个人风风火火地从门口冲了进来,见了元初一极为气恼地道:“元初一!你又耍什么花样!” 除了叶彦,没人这么说话。 元初一的目光骤然变冷,“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 叶彦进了屋才发现戚步君也在,脸色放缓了些,语气仍然尖酸,“庆王爷不是让你给他寻财路么?你不用去巴结主子?还有空上赌场来?” 元初一这才知道赵熙用了什么借口,心中暗暗不屑,虽然赵熙这么说算是帮了她,但未必没有他自己的小心思,既然他想与叶家合作暗中拓展财路,那么往后多见见叶家的人,甚至在叶家出入也就顺理成章了,说这是他狩猎计划中的一步也不为过。 冷哼一声,元初一走到屋nei特制的巨大书桌后坐下,直盯着叶彦,“公公让我回来,就是怕赌场败在你的手里!” 叶彦目露狠色正欲反击,戚步君走上前去阻断了两人不友善的目光,“都是一家人,有话慢慢说。” 元初一心里早有盘算,不想浪费口水,便移开视线,叶彦也是带着愤色深吸了口气,指着元初一道:“五叔在这,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把这件事摆平!” 说罢他转身要走,戚步君笑着叫住他,“小彦,车里的东西你看了么?是你要的么?” 元初一打了个冷战。戚步君常常借出门的机会给家里人带些需要的东西,这不稀奇,但他坚持叫叶彦为“小彦”,元初一怎么也没办法将这么可爱的称呼和叶彦对上号。 叶彦原来也挺别扭,但纠正多次未果后,现在已经习惯了。 “已经看过了,”叶彦固然不忿,对戚步君却是态度不错,朝他点点头,“辛苦五叔了。” 戚步君目送叶彦离开后,才又转向元初一,“你不必跟他置气,他虽然性子急了点,但都是为叶家。” 这一点,连元初一也无法否认,但叶彦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自身能力差就算了,还尤其瞧不起女人! 元初一不说话,戚步君也不在意,他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到元初一面前,“我这次收获颇丰,想不想看看?” 看着眼前如水晶般清澈的面容,元初一就算有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她随意将册子翻开,顺口问道:“叶彦让你找什么东西?” “琴。”戚步君笑盈盈地吐出这个字,看着元初一神色微诧,他继续笑道:“他是为他夫人寻的。” 元初一真真诧异了,叶彦虽通文墨,但远没到附庸风雅的地步,对什么诗啊琴的更是不屑为之,竟会为了苏晴而特地托戚步君寻琴? “他也有体贴的一面,只是你不了解。”知道元初一不喜欢叶彦,戚步君言到即止,他走到元初一身边,指着册子上的记录道:“我此次不只去了河间,以二哥的性子,大概是不肯去做胭脂的,所以我多走了一些地方。” 元初一细细地看着册子中的记载,越看越是讶异,本来她让戚步君去河间的本意只是先行考察,没想到他竟做了这么多功夫,册子记载了近十个行业,从筹备到生产,俱是记录详尽,当她看到其中一个香料生意的记录时,她脑中突然一闪,一些想法浮现出来,翻册子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怎么?” 戚步君探身过来看了看,以为她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正要讲解,便听元初一道:“五叔,你知不知道合香居?” 戚步君点点头,“以前你让我查过,他们是老字号,香品也十分睛良,不过他们不与人合伙,也没开分号的打算。” 元初一点头笑道:“其实以前我们不知道,他们不是不与人合伙,而是已经有了合伙人,现在他们的合伙人打算退出,我们就有机会了。” 戚步君大感意外,“合香居的生意向来不错,他们的合伙人为何要退出?” 元初一摇摇头,将方家不肯继续合作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又道:“那个败家子没理由放着钱不赚,所以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戚步君笑了笑,“这也简单 免费电子书下载ao2 舍我妻谁第8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9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9部分阅读 这也简单,我这就去趟桐城,仔细查查。” “这倒不必。”元初一摆摆手,“这件事我去问。” 戚步君眼中微微带了疑惑,“去问方家?” “不,我有个朋友……”想到韩裴,元初一莞尔一笑,“他知道得很清楚。” “朋友?”望着元初一含笑的唇角,戚步君偏了偏头,“我不认识?” 元初一点点头,简单将与韩裴相识的经过说了说,连昨晚送自己回家的事也不避忌,最后笑道:“我也没想到他当君子当到这种程度,遥州城谁不认得我?躲我还来不及,难道还敢对我怎么样?” 戚步君随意地靠向书桌,静静地听着,最后笑道:“我向来仰慕君子,该去结识一下。” 元初一失笑,“你本身就是个君子了。” 戚步君面上带笑,状似自怜地长叹一声,“我叫戚步君,七步之nei为君子,远了,就不好说了。” 第三十四章 不愿你为难 更新时间2011219 18:55:51字数:3868 元初一失笑,摇了摇头。 戚步说的对,他是君子,因为他有君子的谦和大度;他又不是君子,因为君子过于清高自傲,而他戚步君,是那样的切实真挚,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荣华的时候、困窘的时候,只要微微回身,都会发现他就在那里,一直守在你的身后。 “对了。” “对了。” 元初一与戚步君同时开口,又同时一笑,元初一扬扬下颔,“你先说。” 戚步君便道:“二哥对转行之事可下了决心?赌场是他一生心血,想要放弃,大概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明白。”提起这个,元初一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公公对赌场有很深的感情,但我觉得,他也有厌倦,不然当初就不会提转行的事,最近公公对一些风雅之事的兴趣越来越大,五叔可能还不知道,他想做书院的挂名院士,我已经着手去办了,这件事一旦办好,公公以后的生活重心绝对不会再放在赌场上,他需要一个更堂皇的身份改变众人对他的看法。” 戚步君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眼中蓄着几分好奇,“你是怎么办的?” 元初一微窘,“等事情办成了再和你说吧。”她对戚步君向来是无所隐瞒的,但面对这样一个干净纯粹的人,说那些歪歪心肠好像都会玷污了他。 戚步君也不勉强,转而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哦对了,”元初一将手中的册子合上,正色道:“五叔,你还有信伯的消息吗?” “信伯?”戚步君秀美的眼眸中浮起一丝意外,“怎会提起他?” 元初一轻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赌场里有点麻烦事,全叔也无能为力,所以我想……” “但是信伯已经金盆洗手很久了。”戚步君慢慢拢起双手,在屋里踱了几步,“非信伯不可?” 元初一点点头,信伯可以说是她所知道的高手中手艺最高的一个,不过已经退出江湖多年,全叔就来自于他的推荐。“全叔都看不出破绽,只有请信伯出马了。”只要能找出那几个老千的破绽,那么斩手斩脚就随叶家说了算了。不过看着戚步君面露为难之色,元初一忙又道:“我知道请全叔过来信伯已算是给了五叔面子,五叔只要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亲自去请。” 戚步君想了想,缓缓地摇了摇头,“他大概不会见你,还是我去罢,我与他毕竟还有些渊源。” 元初一却有些踌躇,她隐约知道戚步君的祖父当年在遥州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认识的高手自然不少,其中不乏有过命交情的,信伯就是其中一个,所以才会给戚步君面子,推荐全叔来帮元初一建立青龙赌场。“可……我不想用这些事烦你。”她垂下头,心中虽有失落,脑中却想着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这不同于上次,这次弄不好是要遭人寻仇的,她不想将戚步君卷到这些事情中来,像他那样的人,不应该沾染丁点黑暗的色彩。 看元初一失意的模样,戚步君轻笑,“没关系,只要不让你为难,我没关系。”清浅的语调,并不刻意,也不虚假。 元初一眼睫微颤,抬起头,见他站在烛火之下,目光干净得如同皎皎月光,正朝自己淡淡微笑。 戚步君这个人,不像叶真那般脆弱娇艳,不如韩裴那样正直清冷,更不同于赵熙的自傲骄狂,他身上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美好纯真,整个人散发出如明珠般柔软细腻的光芒,不刺目,却持久,连烛火都显得黯淡许多。 “五叔,我……” 戚步君摆了摆手,眼中多了两分戏谑,“你要是不信任我,以后我也不再信任你了。” 元初一微怅,而后急急地道:“那不行!” 戚步君终于笑出声来,容颜顿时变得明亮飒爽,堵回了元初一所有想说的话。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快乐下去,不沾是非,不染嗔痴。 “五叔,你也该成家了。” 毫无预警的一句话,让戚步君敛下笑容,他看了元初一一会,而后点头,“应该快了。” 这回轮到元初一大讶,这么久了,他不止推拒了所有亲事,也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表现好感,元初一甚至委婉地问过他是不是有特别的嗜好,他笑得差点没摔到椅子下边。 “五叔有合意的姑娘了?” 戚步君双目弯弯地将食指立于唇前,“还没到谜底揭晓的时候。” 元初一更好奇了,正待继续追问,戚步君已拿了桌上的册子,“我先回去了,你继续忙吧。” 元初一忙追上他,“你回来了,公公肯定要给你接风的,我在这也待不长久,干脆和你一起回去。” 戚步君也不反对,但对成亲对象一事闭口不提,再看着元初一求问不得而轻笑不己。 由于戚步君回来后先到的赌场,所以老爷子并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直到他给府中各人带的东西先送到家中,老爷子才得了通报,如元初一预料的一样,老爷子当即让厨房备宴,而后让下人到赌场来找元初一回去。 元初一和戚步君回到合庆园的时候,早已过了晚饭的时间,但府中下人都很忙碌,远远的就能看见大厅和厨房之间的路上挂了连串的夜灯,不少丫头手中都端着盆筷碗碟来回于路上,忙得不亦乐乎。 “五老爷您终于回来了!”迎上来的是合庆园的管家诚叔,他一脸喜色地催着身边丫头加快动作,一边与戚步君道:“夫人知道五老爷回来,特地吩咐把原来的碗盘都换了,估计还得等一会才能开席了。” 戚步君失笑道:“怎么这么隆重?又不是外人。” 诚叔正要说话,冷不防一个拿着勺子的胖子从身后挤过来,连声道:“小的谢五老爷赏!御厨用过的菜刀真是不一样……” 诚叔一个爆粟敲到胖子头上,“还不是你天天念叨,平白的让五老爷给你费心!” 戚步君笑了笑,“只是顺手而为,对了,车上还有一条鲈鱼,用水困着呢,今晚弄了吃吧。” 那胖子当即去了,诚叔则连连摇头,回身与戚步君道:“小的也得谢五老爷……” 戚步君抬手止住他的话,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带东西给你们了。” 诚叔便也住了口,笑着将戚步君与元初一二人引到大厅之前,又早一步进去通传。 大厅里叶府的人几乎齐了,除了叶真和苏晴没有到场,老爷子、叶彦、叶瑾娘、罗姨娘,连唐氏都来了,他们正聚于桌前闲聊,见戚步君进来,全都停了口,叶彦笑着站起来,先瞪了眼元初一,然后勾着戚步君的脖子坐到席间。 “彦儿!没大没小的!”唐氏虽然喝斥,但听得出并未生气,她马上便对戚步君道:“走了那么久,一定很累了。” 戚步君笑着摇头,“这次出去我多半在偷懒,整日行于山水,不知多逍遥自在。”说着他叙出几则山间见闻,新鲜有趣,让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告一段落后,老爷子问道:“你这次出去的事办得如何?” 戚步君便将那本册子拿给老爷子看,老爷子起初有些漫不经心,翻了几页后便大感兴趣,他很快地将册子翻完,沉吟着说:“不错,我觉得布匹和粮食生意都不错,可以深入了解一下。” 戚步君闻言看了看一直被众人忽视的元初一,微一思忖,与老爷子道:“二哥,转行的风险不小,尤其我们从未做过,可以考虑从合伙入手,先找几样试试,等熟悉些了,再自立门户。” 老爷子连连点头,“你有什么想法?” 戚步君笑道:“是初一的想法,还是让她说吧。” 其实元初一并不想这么早与老爷子谈这件事,毕竟韩裴那边还没谈拢,但眼下老爷子以目光相询,她也不好不说,便笑笑,将合香居的事简要地说出,还没说完,就听叶彦哼了一声,“先是胭脂,现在是香料,你能不能提点爷们儿能做的生意!” 看着老爷子面色渐沉,元初一心中极恼,这本是个相当好的机会,合香居无论规模还是名声都是上上之选,叶家担的风险也能减少一些。 老爷子想了想,“这香料……” “二哥。”戚步君笑吟吟地道:“听说最近京城品香风朝渐起,文人雅仕对此趋之若鹜,故而合香居在京城也小有名声,我觉得这倒是个好机会,如果等合香居声名四播,到时恐怕没我们插手的余地了。” “哦?”老爷子思索一番,眼中渐现期许,而后又笑着叹道:“能得到文人雅仕的认可自然是不错的。” 识音而知意,元初一将老爷子的感叹记在心上,胡士恩那边的事已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打定了主意,元初一又朝戚步君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戚步君却似没看见一般,径自看着一道道传上来的佳肴,直到最后一道菜全部上齐,他才摸着眼前睛美细腻的瓷具对唐氏道:“这是二嫂的陪嫁,招待步君未免太过隆重了。” 唐氏轻轻摇了摇手,面上现出几分笑意,虽远没到达热情的地步,但对她来说已是相当难得了,“这算什么,你给我捎的东西真好,家里头,只有你最明白我的心思。” 元初一正好奇唐氏收到了什么,忽见唐氏身边的叶瑾娘一撂筷子,虽仍是柔弱的模样,射向戚步君的目光却冷得发寒,“什么时候都有多事的人!” “瑾娘!” 老爷子与唐氏齐声斥了一句,唐氏少有的对叶瑾娘现出不满之色,“你五叔也是为了你好!” 元初一更为惊讶,无论是对唐氏表现出的不满,还是对叶瑾娘的失常。 戚步君很快将话题又转到京城的流行物上,中间夹杂着叶彦一知半解的调侃,听着倒也有趣,不过元初一心里始终是有疑问,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她才有机会向戚步君一问究竟。 戚步君住的清漪院与揽月居是相反的方向,但他自然地朝揽月居的方向走去,边走边看着跟上来的元初一,笑道:“也没什么,我给二嫂找了些女子受孕的秘方。” 元初一略一想想便明白了,叶瑾娘嫁到杨家也有一年了,如不尽快产下子嗣,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这个道理不止唐氏明白,叶瑾娘也应该明白。“那瑾娘为什么不高兴?” 戚步君垂眸,笑了笑,“有吗?我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才有鬼!戚步君越这么说,元初一越觉得他和叶瑾娘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的过去,但显然不适合再追问下去,想了想刚才的事,元初一又想对戚步君说声谢谢,可话到嘴边又收回去,她知道他一定不喜欢听到这两个字,干脆就闭了嘴。 月光之下,元初一缓步而行,戚步君就在她身旁两三步开外的地方,不断地说些外出见闻,偶尔引得元初一莞尔一笑,他也跟着笑弯了眼睛。 很快地,两人走到了揽月居之前,戚步君正想告别,忽见竹香从刚刚他们走过的路上急行至近前。 元初一从刚刚起就没见竹香,还以为她先回来了,现在见她的模样,知道有事发生,沉声道:“怎么了?” 竹香看了眼戚步君,元初一摆摆手,“快说。” 竹香便从腰间掏出一张字条递过来,“这是菊香送到卫三那的,设计胡士恩的那个蕊沁不见了,没在客栈也没回青楼,她失踪了。” 第三十五章 女儿应识香 更新时间2011220 18:49:05字数:4234 元初一闻言忙打开手中字条,nei容大致与竹香说的一样,尤其注明几字:昨日傍晚时分,下落不明。 短短几行字,元初一瞬间便已看了几便,但她仍是看着,脑中飞速地想着,蕊沁的失踪究竟是什么原因?胡士恩不是她元初一,就算发现自己被人算计顶多也是把人赶走了事,绝不会让那人平白消失;那么,就是她自行离去了?可她为什么要走?这个计划对她而言并没有坏处,况且她的卖身契还在菊香手中,家奴私逃是要获罪的,究竟是什么值得她这样做? “那个蕊沁,有家人吗?”元初一眉头紧皱,抬头看向竹香,才发觉自己问错了人,当下沉声道:“随我去菊香那。”说罢她转向戚步君,“五叔,你回去歇着吧,我还得出去一趟。” 戚步君在旁边虽只听到一言半语,但听到“胡士恩”三字时多少也明白了些,又见元初一焦急的样子,便问道:“失踪这人很重要?” 元初一心情不佳地道:“也不是多么重要,不过这个局我布了将近一月,她现在失踪,岂不是要我前功尽弃?” “别着急。”戚步君想了想,“她临阵脱逃,就算忙着把她找回来,她也未必会听话继续将计划进行下去。” 元初一更加气愤,但不能否认,戚步君说得对。 “所以你还是好好休息,想一想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唔……” 看着戚步君低头苦思的模样,元初一轻笑,朝竹香摆了摆手,“你去告诉菊香,让她抓紧找人,找着了也不用送回胡士恩身边了,那丫头与咱们离了心,不能再用了。” 竹香应了一声,元初一又吁出口气,冷声道:“再告诉她,以后办事稳妥一点,她手底下的人,居然还能出这么大的纰漏!” 竹香没有迟疑,马上去了,元初一压下心中的恼意,笑着与戚步君道:“别费神了,这种龌龊事还是让我来想吧, 戚步君笑了笑,伸手拈去元初一肩头附着的一片树叶,拿在手中转了转,“真希望我能帮到你。” 元初一浅笑道:“那就帮我去找信伯,其他的事我来办,这次,我不仅要保住赌场,还要让公公心甘情愿地转做正行!” 戚步君凝视着元初一,看着眼前女子柳眉如黛,秀目长睫,一张白净秀丽的脸庞虽有恼色,更多的却是自信坚定之意,明明才受打击,转眼便能重整心情,这是多少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略有感叹,他点头轻笑,“放心。” 戚步君办事,元初一是一百个放心的,她就暂将赌场的事放在一边,专心致志地琢磨对付胡士恩的办法,倒也不是没招,不过不是所需时间太长,就是有时效性,威胁一解除,人家照样能把老爷子踢出书院,要是那样,还不如这事压根就没办成。 还有注资合香居的事,现在根本是在空口白话,合作根本是没影的事,眼下老爷子对行当起了兴趣,得趁热确定才行。元初一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去找韩裴,毕竟还是转行的事比较重要。 于是第二天一早,元初一便让竹香去给韩裴送贴子,请他吃饭。 竹香便找了张贴子,研了墨,正打算动笔,又问:“少夫人,韩公子往在何处?” 元初一打了个哈欠,“去问卫四。”卫四因为何全受伤一直心中愧疚,常常念叨要去探伤,估计已经找到他们的住处了。 “约在哪里?”竹香的笔尖稍顿,“盼君楼?” 元初一想了想,“香满堂吧,酉时初刻。”前两天她刚在盼君楼前面表演了一场被捉j的戏码,现在对那地方有心理音影。 竹香很快写好了贴子,元初一看过后便让她去了,自己则换上男装去了赌场。 这么久没来赌场,元初一还真有些怀念,不过一天下来,她竟忙得连午饭都无暇吃,尽给叶彦善后了。 看着眼前写着人员安排的册子,元初一心中大骂叶彦小人无用,青龙赌场筹备这么久,准备的不只只是豪华的装饰与布置,还有人力分配,她自信赌场nei人员安排得十分到位,就算暂时无人指挥,也都各司其职不会出什么乱子,可叶彦接手月余,竟将人员调动得乱七八糟,虽然他的用意是安插自己人,但如此胡来,不仅使人员无法发挥自己的长处,赌场的运作效率也大大降低了。 所以说,就算叶彦对叶家再忠心,他也是必须要离开赌场的! 元初一“啪”地一声合上翻看的册子,长长缓缓地吸了口气,咬着牙说:“全叔,以后但凡有人员调动,没我的亲口吩咐,不必执行。” 全叔点头称是,元初一站起身来,“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会回来。”眼看酉时将到,她不能再耽搁了。 对于韩裴,元初一是有些感谢的,不止因为他曾送她回家,还因为之前种种意外误会,他顶多是默不作声不理人,从无指责埋怨,还有何全那事,她也该负点责任的。 想到何全,元初一掀开车帘朝卫四道:“你给何全送过药了?” 卫四点点头,“不止给送了药,我哥也去看过了。” 元初一莫名地道:“卫三去替你道歉?” 卫四摇头,“我哥说找大夫还得花钱,他就会接骨,他以前学过。” 元初一不吱声了,她想着要不要买点补品什么的给何全捎去,这哥俩,太坑人了! 马车一路驶到香满堂,元初一让竹香和卫四都在楼下等着,自己上了楼,去了定好的雅间。 韩裴还没到,元初一便叫来小二先行点菜,整整二十四道大菜,包含的不止是对韩裴的感激,还有对何全的歉疚。 又过了一会,韩裴如约而至,穿着百年不变的一袭青衣。 元初一笑着起身,因身着男装,便拱手相迎,“多谢韩兄赏脸。” 韩裴也笑了笑,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重持久,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他抬手回礼,然后坐到元初一对面。 元初一跟着坐下,突然失笑,“我们这么多次碰面,这次大概是最正常的一回。” 韩裴闻言莞尔,微微的笑意渗到他眉目间去,“多谢叶夫人设宴相待了。” 元初一摆摆手,“我们呢,说生不生,说熟不熟,相互都见过对方最狼狈的样子,所以就不要客气了。” 韩裴想了想,脸上笑意敛下了些,元初一本以为他不同意自己的说法,却发现他虽然不再微笑,却因此更显自然随意,好像他天生就该是这副清美淡泊的模样。 同样的干净清澈,元初一不禁拿他与戚步君相比较,如果说戚步君像雨后初晴时的蓝天一样清朗透目,那韩裴就是天亮时映着晨曦的一抹淡青,一个平易近人,让人心情舒畅;一个看似就在眼前,伸手却发现远不可及。 “对了,何全的伤势如何?”元初一问得有些忐忑。 韩裴的回答却大出她的意料,“我此次前来,便是要感谢夫人派去的大夫,经他接过骨后,何全感觉好多了,我想再过个一两天就把他送到赵叔处休养。” 元初一抿了抿唇,又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那个大夫……随便找的,你最好再请个大夫看看。”她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韩裴真相了,以免他受打击。 韩裴点头道谢,犹豫一下,从腰间拿出一样东西,“夫人请收下吧。” 看清那东西,元初一微愕,迟疑地将之拿起,细细打量。 那是一个香囊,只有元初一的半个巴掌大小,作荷花状,能看到的地方俱是刺绣而成,粉白荷瓣重重叠叠,小小的一朵,盛开在手中。 真是睛致。元初一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又嗅到香囊中隐隐透着浓馥的香味,味道也很特别,虽然浓郁,却不会呛鼻,是一种持久不散、始终缭绕的香气。 长长地吸了口气,深至肺腑的芬芳气息让元初一顿觉心头因家事产生的烦躁减轻不少。 “为什么送我这个?”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韩裴,打趣道:“香囊可不是随便就能送出去的东西。” 韩裴目中的疑惑只维持了一瞬,便有了悟,他的眉尖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元初顿时一大笑,“逗你的,知道你是卖香料的,只有这东西吧,真没诚意。” 韩裴漂亮的双唇动了动,却终是没为自己辩解,静静地看小二左一道右一道地上菜。 二十四道大菜好一会才全部上齐,整整摆满了三张桌子,韩裴终于目露讶色,抬头道:“太多了。” 元初一笑道:“又不用你花钱,怕什么。” 韩裴又不言语了,元初一倒也明白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并非真的不爱理人,也就随他去,自己研究了那个香囊半天,叹了口气,“谢谢你了,东西不错,只是我用不上。” 为何? 韩裴没说话,目光中却传达着这个意思,元初一无奈地将香囊放下,整了整身上的男装,“你看我这样子,哪里像个女人?”别说她在外穿男装时不带任何饰品,就连在家换回女装,也尽可能少地往身上添东西,就是怕一旦习惯了,穿着男装时也忘了换下女子饰物,出门惹人嘲笑。 韩裴看着元初一,从发式到衣着,打量良久,轻轻缓缓地反问:“哪里不像了?” 元初一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其实我这次找你……”半晌过后,元初一才又开口,“想问问你合香居的事。” 韩裴的眉稍动了动,“想知道什么?” “方家同意继续与何家合伙了么?” “没有。”韩裴回答时神色不变,好像没有注资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将何全送到赵叔家我就回桐城了。” “那生意呢?不谈了?”元初一自觉大有希望,开门见山地道:“你回去无非也就是与东家商量另寻投资,别麻烦了,与我合作吧,方家出多少钱,我叶家只多不少。” 元初一自信满满地说出这番话,她等着韩裴喜出望外,谁知等了半天,韩裴摇了摇头,“不。” 元初一真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眯了眯眼睛,“不?” 韩裴毫不避忌地直视她,“公事与私交不可混为一谈,叶府财资雄厚,但……”他微微停顿,总算没让自己说得过于直白,“夫人可还记得,你我恩怨因何而起?” 元初一怎会忘了呢?她无语地盯着韩裴,倒也服他如此直言不讳而不找各种借口,殊不知这已经是他斟酌过的拒绝了。 元初一沉默了好半天,她本以为自己手到擒来,倒忘了眼前这厮是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主,她看了看手边的香囊,缓了口气,“我听说方家那败家子之所以回绝你,是因为看到你与我在画舫上‘相从过密’。” 韩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同时眼中带着微微的一点好奇,好奇元初一怎会知道这个。 其实元初一也是和叶真闲聊的时候听说的,那时他们的关系还不像现在这么僵。 “所以,”元初一挂上笑容,“既然事情因我而失败,为了以示负责,我也应该顶替方家,与何家合作。” 韩裴定定地看了元初一一会,还是淡淡的神情,但似乎叹了口气,“方家之所以拒绝……是因为,方家少爷与我有些误会。”他停顿半晌,“与你无关。” 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难堪的吗?元初一和他瞪了半天眼睛,将那香囊攥在手里越捏越紧,她干巴巴地道:“我们很有诚意,叶家正考虑结束赌场生意转做正行,这么一大笔资金,你岂有错过的道理?” 韩裴仍是从从容容的,不再回答,意思却十分清楚。 刚刚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元初一点着头,“好,反正你不过是何家的一个管家,估计也决定不了这么重要的事,我这就去桐城,找你们东家谈!” “现在的合香居……”韩裴还是很给面子地措了下辞,“基本由韩某负责。”说罢他盯着元初一捏得泛白的指尖,提醒道:“香囊,变形了。” 元初一几欲nei伤,攥紧了香囊“砰”地敲了下桌子,沉着脸道:“我乐意!”说罢她起身,在吐血之前离开了香满堂。 韩裴坐在原处,看着满桌丝毫未动的酒菜,眼中微现惋惜,他站起身,正要跟着离去,小二推门进来,满脸陪笑,“这位爷,元掌柜在小店并无帐单,此次酒钱……爷是用现银还是银票?” 韩裴默默地看了那小二半天,又看看桌上的酒菜,最后,摸了摸自己腰间…… “都给我……包起来!” 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第三十六章 上门来示威 更新时间2011221 19:41:59字数:2996 再说元初一,从香满堂出来后,她气闷闷地上了马车,吩咐卫四直接回赌场,琢磨了一路,真是越想越生气! 胡士恩的事出了问题,合香居的事也没了着落,如果让老爷子知道,不仅会对转行之事有所动摇,更会怀疑她的能力,所以,她不能就此放弃。 而且就目前看,想要迈出转行第一步,与合香居合作是最省时省力的,关键就是这个韩裴。 元初一也没想到本来好好的气氛他说回绝就回绝一点余地都不留,不过合香居她志在必得,君子自有小人磨,韩裴是君子,她可不是。 回到青龙赌场,元初一暂且放下手边的事,写了封信交给竹香,“送到菊香那,告诉她,韩裴这两天就会离开,一定要在他离开前截住他。” 竹香应声而去,元初一又叫来卫三,“之前交待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卫三沉声道:“都已经部署好了,等那几个老千来了,我们的人就会做出与他们相识的假象,大公子一定会注意到。” 元初一点点头,并不太担心这件事,以叶彦的脑子,一定会配合她将这场闹剧演完。 “还有,你去让财叔准备一下,这两天从下边的场子抽些银子上来,约么要两三万两,尽快办,我有用。” 卫三点头称是,元初一又道:“你再派人去元家找我大哥,约他明天午时老地方见面。” 卫三退了出去,元初一这才长长地呼出口气,闭上眼睛将心里的计划想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大的纰漏,这才睁开眼睛。 正要继续处理公事,不经意地看到桌角那个被捏皱了的荷花香囊,迟疑一下,元初一伸手过去将之拿起,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 叹了口气,元初一将绣工睛巧的香囊慢慢地抚平,嗅着香囊透出的阵阵香气,唇边不禁挂上一抹苦笑。 是不了解吧?所以韩裴才会送她这个香囊,才会默默送她回家,才会反问她:你哪里不像个女人了? 一切皆因他把她当成了一个女人。 犹豫再三,元初一将香囊挂到腰带上,站起身,看到一朵荷花在自己的衣摆间盛开,走几步,那荷花便摇曳着散发出它独特的芬芳。 美人娉婷……步生香。 她不是美人,可不期而然的,一种轻浅却幽长的欢愉悄悄从心底升起,久久不能消散。 真是可笑。 她这辈子,刻意抛弃了以往的一切,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个男人,但原来她还是一个女人,仍会不由自主地去喜欢睛巧的、散发着香气的一切事物。 “掌柜的……”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元初一飞快地抓下腰间香囊,回头望去,却是财叔。 “掌柜的,”财叔来到书桌之前,“老爷子最近对下面盯的很紧,您让我做的事……” 元初一笑笑,借着坐下的动作将香囊塞到腰间,才道:“这件事我会对公公说的,你只管做就是。” 如果不想让老爷子察觉,元初一并非没有办法,但这是叶家的生意,将来受益的也是叶家,所以就算她先斩后奏,老爷子也断不会过于苛责于她。 当天晚上,元初一没有回合庆园,而是在赌场查看帐册,她看得很仔细,一边看,一边想着赌场未来可能的走向,待她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已是第二天上午了。 揉了揉眉心,元初一打起睛神离开赌场,去了与元惜常常见面的那家客栈。 元惜已等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元初一多么早到,元惜总会先她一步在客栈外等她,身姿清润,白衣如旧,见了她,暖暖地一笑,便能驱散她所有的冰冷不安。 “约我出来有要紧的事?” 元初一打着哈欠点点头,扑到床上闭着眼道:“还得去趟桐城,这次是为叶家。” 元惜静静地听元初一将事情诉说完整,好看的长眉微微蹙起,“你这不是……” “强买强卖?”睁眼看看元惜一脸的难言之色,元初一没正形地大笑,“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了。” 元惜叹了一声,上前将抬起元初一的头,将枕头塞到下面,让她躺得更舒服些,而后就势坐到她身边,轻声道:“楚楚,你始终都是一个女人,不要太逞强了。” 沉默了一会,元初一轻抿了下唇角,闭上眼睛笑着说:“我知道。” 她是女人。为什么这两天有这么多人提醒她,她是个女人呢? “后天是爹的寿辰,你和妹夫早点回来吧。” 元惜的话打断了元初一的感叹,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翻了个身背向元惜,“我最近太忙了,不回去了。” “楚楚!”元惜唤了她一声,见她没有回身的意思,干脆起身到另一边,正视着她,“爹请了戏班,唱‘闹天宫’,知道你喜欢,特地为你点的。” 元初一睁了眼,静静地看着元惜,眼中嘲弄之色渐起,“为我点的?如果我不是叶家的媳妇,他大概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楚楚……”元初一对父亲弥散不去的恨意让元惜倍感无力,他想再劝几句,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元初一见状冷笑,“你只看到他这几年对我不错,就忘了他们以前的所作所为?哥,你到年底就二十三了,为什么他们一直不张罗给你娶妻?那是因为柳氏怕你成亲后要分家产!你再想想,如果咱们的爹真的把你放在心上,怎可能容忍柳氏这么做!” 元初一说的是事实,可元惜不愿往那方面想,他转过身,与元初一有几分相像的秀致眉眼凝着些许的苦楚,他不再言语,也不再试图说服元初一,默默地坐到桌子旁边。 “哥。”元初一无奈地起身,坐到他身边,“离开元家吧,我们跟他们一刀两断!” 元惜抬眼看着她,这不是她第一次提出这件事,可他从没回答过她,这次他终于低叹,“楚楚,我舍不下。” 元初一微感怅然。 元惜与她不同,他得到过元长山的关爱,也曾经是元长山的希望所在,至少在柳氏进门之前,他还是元家名副其实的嫡长子。所以他舍不下,舍不下曾经拥有过的那一点点爱怜。 元惜的失意触动了元初一心底始终不敢正视的那根心弦,她苦涩地一笑,轻轻地开口,“哥,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叶家了,元家也容不下我,那时你就陪我走,行吗?” 元惜猛然抬头,“你怎会离开叶家?” 元初一摇摇头,“我只说‘如果’。” 元惜一瞬不转地盯着元初一,口气稍重,“不能有这个‘如果’!” “我……知道啦。”元初一浅浅地笑着,“我赌场那边很忙,先回去了,银票等我筹齐了就给你送来,放心,不会让你错过爹的寿辰。” 元初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说了那句话,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叶真不再需要她,但老爷子不会坐视不理,叶家的生意也需要她,她终究会在叶家找到一个无须依靠任何人也能继续生存下去的位置。可,她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呢? 身体的疲惫和睛神的恍惚让元初一倍觉困倦,她回了合庆园,好好地睡了一觉,然后起身再奔赌场。 大概她还不够忙,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元初一回到赌场时又是夜幕将临之时,此时的生意最好,人也最多,不过元初一下车的时候,看到旁边停了一辆异常华丽的马车,有点眼熟。 “掌柜的。” 刚进赌场,全叔便迎上来,脸上布满异色,“二公子来了,还带来一位豪客。” 元初一微愣,而后想到门外的马车,心里说什么也平静不下来了。 青龙赌场是由她元初一在打理的,遥州城无人不知,赵熙自然也知道。那么,他到这里做什么来了? 赌钱?还是示威? 元初一相信后者占的比重较大。 “他们在哪里?” 全叔指了指二楼,元初一点点头,“谁顾着台子?” “是小四。”全叔随着元初一上了二楼,到了雅间之前却不开门,只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元初一偏头看了看,果见赵熙与叶真都在屋里,赵熙面前已堆了不少筹码,叶真对此则毫无兴致,站在窗前,朝外面不知在看什么。 “小四留手了?”小四虽然年轻,却是全叔亲手带出来的弟子,他看的台子,赌注的收益永远都在七成以上,而现在,台面上的筹码有一大半都在赵熙手里。 全叔低声道:“二公子在旁边,总不好让客人太过难看,而且,这位客人似会听骰,每次投注虽然都像是随心而为,但是大是小,无一错判。” “哦?”元初一不知道赵熙还有这本事,她从门缝中看着赵熙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装神弄鬼!”说罢,她用力一推,房门应声而来,她大步走进房间,朗声道:“不知赵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第三十七章 十赌有九输 更新时间2011222 18:22:53字数:4261 叶真闻声转过身来,看了元初一一会,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赵熙则是睁了睁他的一双睡眼,将身前所有的筹码向前一拨,“还押大。”然后才朝元初一笑道:“你再不来,我要无聊死了。” 元初一瞥了眼叶真,见他闻言大有失笑之色,眼中的从容淡然不像是装出来的,这才放了心,随后又不觉自嘲,这种情形之下,她竟然还有空担心叶真会不会敏感得因这一句话受到伤害。 “无聊就别玩了,世上还有许多事情值得公子关心。”元初一走到台前,指尖在台边划过,台子那头的小四垂下头去,将骰盅掀开,三个骰子分别呈二、二、三,七点小。 赵熙听了报数扭过头去,见小四将所有的筹码收到庄家处,百无聊赖的脸上笑意渐浓,他倚着赌台看向元初一,意有所指地道:“其实游戏是很好玩的,只是没有悬念,让人提不起睛神,不过你一来就有趣多了。” 元初一自然听出他的意思,无非是指他们的赌约,赵熙想和她争叶真,可她放任叶真自由行事,让庆王爷没了挑战,倍感无趣。 原来他今天不是来示威的,而是来提醒她,他们的赌约还在进行当中。不过,如果他知道叶真已经知晓了赌约的全部nei容,不知会做何感想。 “王爷已经没有筹码了,还要继续玩吗?”元初一没空和他打哑谜,只说眼前的事。 赵熙的计划她已与叶真和盘托出,现在叶真站在赵熙身边,是他?br 舍我妻谁第9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10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10部分阅读 他自己的选择,就算明知那是一条注定受伤的路,他终究是选择了。所以,她无计可施。 赵熙想了想,从手上摘下个扳指,轻轻置于台上,“如果叶夫人觉得只赌银子无趣,我可以加码,你赢了,赢的不只是赌注,还有我能拿出的任何东西。” “既然公子如此盛情……”元初一笑着示意小四开局,又转向赵熙笑道:“愿公子玩得尽兴,我还有事处理,少陪了。” “等等!”赵熙并非是真的想再玩几局,可无奈元初一非往字面的意思上扯,压根不理会什么弦外之意,让他有些意外。他叫住元初一,又看了看叶真,不羁的面容带了几分不可理解,“叶夫人,我想和你赌。” 元初一真想白他一眼,不知这人是耳光没挨够还是想再被酒泼一次,既然他不懂得见好就收,她并不介意让他破费破费。 “公子想怎么赌?”元初一走回去,坐到赌台的另一边,“不如这样,简单一点,还是摇骰,但不设庄家,由我们两个猜大小,如何?” “也好。”赵熙脸上又恢复了懒散而不经意的笑容,他回头道:“叶兄,你不为我压阵?” 叶真摇摇头,“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也没什么兴趣。” 听他这么说,元初一淡淡地道:“原来赵公子并不知道他最不喜赌博,让他来这里,已是强人所难了。” 赵熙笑了笑,并不在意,元初一却更为叶真叹息,如此没心没肺的一个男人,岂值倾心? “公子不介意我先猜吧?” 元初一心中郁闷,口气自然不好,赵熙见她这样,却是兴奋之极,他笑眯眯地点头,然后走到叶真身旁,状似无意地拉起他的手腕,“你不给我压阵,我心里没底。” 他半拉半拖地将叶真按在座位之上,抬眼看了看元初一,正对上元初一冷然的目光,不由更为开心,刚刚像被霜打过的状态一扫而空,坐到元初一对面托着下巴,笑问道:“你押什么?” 这变态! 想了想,元初一随手将收在腰间的那个香囊拿出来,撂到桌上,“就这个吧,行吗?” 赵熙笑道:“这东西不错,我喜欢。” 元初一没理他,抬头道:“我猜小。” 赵熙耸耸肩,“那我只能猜大了。” 元初一暗有不爽。其实她是不惧和赵熙对赌的,倒不是说她有多么高超的赌术,而是因为这里是青龙赌场,只要赵熙不亲自上场摇骰,那么她赢定了。这一点,相信赵熙也清楚。可他明知道输,还要玩。 不是犯剑,就是另有目的。 这时小四将骰盅打开,果然是小。 元初一便将香囊收好,又将赵熙面前的扳指拿到自己面前来,笑道:“还玩吗?” 赵熙眼中笑意更浓,他看向叶真,“叶兄,你说我还赌什么好?” 叶真垂眸想了想,“十赌九输,还是不要赌了。” 赵熙才玩出兴头,哪里肯罢手,饶有兴致地一笑,顺手将绾着头发的一支碧玉簪抽出,一头长发立刻倾泻而下,发丝随意地垂在他的肩头和背上,缓和了他凌厉的长眉与眼中的骄傲,让他更显潇洒随性。 他如抛草枝般地将碧绿莹润的玉簪扔到台上,“就这个。” 看他毫不在意的样子,连元初一也不能否认,赵熙身上的确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他的光芒并非来自于锦衣华服,也不是来自于出身尊贵,他的光芒来自于nei心的肆意,他是最炽眼的骄阳最澎湃的浪花,靠得近一点都会被熏染得心海翻腾。 元初一形容不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坐在一个男人身侧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可以肯定的是,相比于之前的难受,现在好多了,她朝赵熙抬了抬手,“这局该公子先猜了。” 赵熙摆摆手,唇角翘着戏谑的弧度,“难得你肯陪我玩,输赢我不在意。” 元初一靠回椅背上,指尖轻轻敲着台面,她面无表情地道:“不在意输赢,为何要赌?” 赵熙笑嘻嘻地龇起一口小白牙,“过程有趣。” 元初一正想翻个白眼,又听赵熙略略压低了声音,“看他们欲拒还迎,想赢又不敢赢的样子格外有趣。” 元初一抬眼,见赵熙仿佛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瘫在椅子里,不禁心中微恻。 视人心为笑话,这就是这个人最恶劣的本质。 “难道就没有公子不愿意输的东西?”如果有,元初一很感兴趣。 “嗯……”赵熙故做认真想了想,“马车吧,这离我住的地方还挺远的。你知道吗……”他神神秘秘地朝前探了探身子,“路走多了,我脚痛。” “那就赌马车吧。”元初一将眼前的扳指抛起又接住,干脆地道:“你赢了,扳指你拿回去。” 赵熙睨着元初一手中的扳指,满脸的不乐意,“那东西我早戴厌了,你留着吧。” 元初一相信赵熙身上不会有俗物,搞不好还有御赐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真是把他惯坏了! “我想要那个。”赵熙朝元初一眨眨眼,“就刚刚那个,香香的。” 元初一真想大耳刮子扇过去,她爽快地又将香囊摸出来扔在桌上,赵熙却拦她一下,“先收起来,我是说,如果我赢了,你就把香囊送给我。”说罢他用肩头蹭蹭叶真,“你介意吗?” “输”和“送”自然是有区别的,尤其还是香囊这种容易暧昧的东西,叶真却笑笑,看着那香囊半晌,抬头道:“我觉得,应该先把上一局继续下去,你的簪子,不想拿回来了么?” 赵熙无所谓地拨拨头发,“这样也不错啊。” 叶真笑着点点头,显然很认可他现在的造型,“可你的簪子和玉佩是同一块玉雕出来的,分开了未免可惜。” 赵熙看了叶真好一会,忽而大笑,“你就会感怀这些,不分开还不简单?簪子去哪,玉佩跟着去便是了。”说着,他扯下腰间玉佩同样丢在台上,微微贴近叶真那水润秀丽的容颜,含着模糊的宠意笑道:“这样行了?” 打情骂俏!元初一的拳头几欲捏爆!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叶真,却被一只手打断视线。赵熙带着欣赏地看着元初一薄怒的面容,摇了摇头,“啧啧,多送你一样东西,你怎么气成这副样子?” 元初一冷哼一声,又狠狠地瞪向叶真。他怎么选择她不管,但全叔和小四还在旁边,他怎么着也得给她留点面子! 叶真对元初一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叹了口气,与赵熙道:“你听我一次,不要赌了,没有人是天生的赌徒,我见过很多人起初只是以解闲情,但最后,为了赌连衣服都输光了,我不想你最后只能庆幸自己没有把衣服也押上去。” 叶真说这番话时情绪稍有低落,连元初一都感觉得到他对赌博的切实厌恶,可想到他从未这么恳切地规劝过自己,心中怨念又起,不耐地道:“到底赌不赌?” 叶真抬眼,又看了看赵熙,赵熙仍是笑吟吟地,“赌,怎么不赌,我就是在想,要不要也把衣服押上。” 剑人!元初一心里念叨这两个字的时候,赵熙已经起身脱下绉纱制成的外袍,扔到台上后正想坐下,元初一拍了下桌子,恶狠狠地道:“有种你就脱光!” 赵熙扬眉,双手扣到腰带上,盯着元初一,慢条斯理地将那条暗嵌银丝的腰带摘了下来,跟着是紫色的褂衣。 元初一毫不忌讳地抱臂相看,其实赌场根本不会收衣服为赌注,又不是当铺!只不过对于那些欠了钱又没办法偿还的,赌场通常会让人扒了他们的衣服,严格来说这只是一个告诫,并非真的想以衣服抵债,但经常有人见到一些赌徒光着身子从赌场出来,就以为赌徒真的把衣服押到了赌台之上。显然,赵熙对此不够了解,不然也不会在这脱得不亦乐乎。 赵熙一直注意着元初一的神色,当他脱到周身只剩泛着柔软光芒的丝制中衣时,见元初一丝毫没有回避之意,甚至连移开目光都不曾,他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犹豫,手上微顿之时,叶真起身拦住他,目现急色,“够了。” 赵熙笑笑,顺势坐下,笑着安慰叶真道:“放心,我不会输的。” “那可未必!”元初一一指桌上的东西,“咱们可说好了,这些东西连着你的马车,一把定输赢,你如果输不起,趁早带着东西……离开!”她本来想说“滚蛋”的,但总算还记得赵熙的身份,给了点面子。 “我就等着收你的香囊。”虽然衣衫不整,赵熙却仍旧悠然得像是身着盛装一般,优雅地倚在椅子上。 “开局!” 元初一脆声朝小四吩咐,小四手抬盅起,“哗楞楞”的摇骰声越来越快,最后“啪”的一声,骰盅重回台面,小四的手轻按在盅顶,习惯性地说了声,“买定离手。” 元初一盯着小四的另一只手,见他拇指与中指巧妙地做了个动作,那是赌场特有的暗号,表明骰盅里的点数为大。 “叶夫人。”赵熙单手托腮,朝元初一微笑,“我押了这么多东西,真有点害怕,不介意我先猜吧?” 元初一哼笑,“随便。” 其实无论摇出多少点数,小四在开盅前一样有机会动手脚,所以元初一根本就不担心自己会输。 赵熙看着小四笑道:“今晚大数旺我,我押大。” 元初一虽听全叔说过赵熙似乎有些赌技,但眼下见他押得如此笃定心中未免还是有些讶然。不过……赵熙押了大,元初一自然要押小,不用得元初一吩咐,小四也早嗅到了其中的火药味,知道该怎么开盅了。就在小四伸手出去准备开骰的时候,又听赵熙懒懒地说了句,“慢着。” 小四抬眼,对上赵熙嬉笑的面庞,赵熙笑道:“我要换个人开盅。” “哦?”元初一挑了挑眉稍,“王爷不是想亲自开盅吧?”只要赵熙不亲自动手,那么赌场里任何一人都不会让她输掉此局。 “放心。”赵熙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全叔,摇头笑道:“他长得难看,我不喜欢。”他眼中蕴着笑意偏了偏头,以极轻的声音说:“叶真,你来。” 元初一这才发现,赵熙眼中的嬉闹后,隐藏着极为细微的认真之色,原来他并非狂妄得不将一切放在眼里,而是只对他想认真的事认真。 叶真微微抿了下唇,秀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他站起来,走到小四身旁,接替他的位置。 元初一大为气恼,让他去他就去,拒绝一下能死啊!他不拒绝……她就要输了啊! 眼看着叶真干净纤细的手指抚上墨色的骰盅,元初一忿然地靠到椅上,根本不想再看结果。 顷刻,叶真轻盈的声音带着疑虑缓缓响起,“一共……八点,是……小吗?” 八点?难道小四弄错了?元初一立时抬头去看,这一看,大为错愕。可不是么……漆黑的骰盅底盘上,两个骰子安静地躺在那,一为二、一为六,正好八点。 关键是……只有两个骰子? ——————《舍我妻谁》由“上官小透” 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三十八章 突遇变数 更新时间2011223 19:06:32字数:6396 赵熙最终是穿着他的中衣离开赌场的。 他输了,虽然有点不明不白的意思,但赌桌之上一切以点数为准,纵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个骰子,但一来没人知道骰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二来两个骰子同样有摇出“大”的可能,所以他输了就是输了。 堂堂王爷,之前那么言之凿凿,现在输了,总不能翻脸耍赖,所以他走了,好在还有件中衣不是? 不过这事始终有点蹊跷,赵熙总觉得哪里好像是不对,想啊想,从头想到尾,原本仅有的一丝不安越扩越大,他停下步子,转头看向一直在他身后的叶真。 叶真穿着杏色的丝袍,看起来柔软温暖,在寒凉的月光之下也不显冷淡,他秀丽的面庞没什么表情,低眉顺目地跟着停下。 “我觉得,有点奇怪。”赵熙双手环胸,不经意地靠到一边墙上,睨着叶真,“在你开口之前,我明明穿着衣服,玉佩也还在,输也只是输辆马车而己。” 叶真轻笑扬眉,“王爷是在怪我?” 赵熙有一瞬的愣神,叶真抬眼之时,整个人焕发出从未有过的洒脱之感,好像被压在重石下的小草终于推开石头重新复苏般的伸展与惬意。“我并非怪你,只是刚刚想通一件事。” 叶真拢着手,以目光相询。 赵熙再次将脑中刚刚成形的画面串成一串,缓缓地道:“我才想通,你不喜欢赌博,但那并不妨碍你成为一个赌术出众的老千。” 叶真没有反驳,只是问:“何以见得?” 赵熙的手在空中虚点了几下,“元初一之所以一直只是个掌柜,并非她才能不够,而是她没有睛湛的赌术,只能倚靠他人,这对于一个赌场的主人来说,是致命的缺憾,当然这也可能是你父亲故意而为,目的就是不想她成为一个无法替代的人,因为他的希望另在别处,你觉得会是谁?”这次他不等叶真回答,继续道:“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他不可能没想过要把一切都留给你,包括赌场,和他的赌术。” 叶真垂眸,笑道:“王爷说的是,家父……一直对我心存希望。” “你这算是默认了?”赵熙挑挑眉,他也是排除了任何可能后才开始怀疑叶真的,元初一的赌术不行,所以想赢只能靠赌场里的人来帮衬,可最后那局,摇骰的小子没机会出手,而开盅前另一个接触到骰盅的,就是叶真。 “既是事实,为何要否认?”叶真将攥握成拳的手从宽大的袖口中伸出,掌心向上,慢慢将手指张开,莹白的手心中,一只小巧的骰子正躺在那。 赵熙盯着那骰子半天,没有说话。他发现自己不认识眼前的人了,不管是五年前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叶真,还是五年后假装阳光开朗的叶真,都不像现在一样……散发光彩。 半晌,他失笑,又是慵懒的调调,“从一开始,你就打算算计我?” 叶真摇头,认真地道:“准确地说,是你坚持要与初一对赌之后。” 赵熙轻佻地吹了个口哨,“看不出,你这种人也会怜香惜玉。” 叶真笑了笑,眼中明明白白地闪过一丝受伤,但他没有掩饰,赤裸裸地将之呈现在赵熙面前,“我这么做,是因为我也想通了一件事。” “哦?”赵熙盯着叶真的眼睛,心中盘算的却是如何能将那丝受伤变成最深刻的记忆,他是赵熙,从来只有他耍别人的份,今天却意外地栽了跟头。 “我欠初一太多,不能再因为我的自私,连累她不得安宁。” “不得安宁?”赵熙眯了眯眼,“你是指我?” 叶真没有否认,“我本以为,乖乖地走到王爷身边,待赌约期限过去,王爷就会获得胜利的满足,而我,也能得到值得珍惜的回忆,可王爷想要的是睛彩的过程,而不是最终的结果,是叶真过于痴傻了。” 赵熙眼中蒙上一层意外,“赌约……期限?” “是啊,你和初一的另一个赌约。”叶真轻松地笑笑,目光清亮澄明,“叶真倾慕王爷,但更不想看到初一因此受到更多伤害,所以,叶真要退出了,王爷也就不必因为没有挑战性而去找初一的麻烦了。” 赵熙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将叶真的话仔细想了想,“你在等那一月期限过去?难道你从未想过,我可能会带你回京?” 叶真失笑,“叶真自知低剑,不敢奢望。” 他声音清亮,听不出丁点以退为进的意思,赵熙顿觉没什么意思。从开始到现在,激励自己留下来的除了元初一这个“对手”,还有叶真的表现,天真如他,怎可能没构建一副他们共携未来的美好画卷?然后在满怀欣喜之时遭到自己的拒绝,那将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可现在,他居然说从未期待过未来?真让人失望。 “那现在呢?”赵熙目光渐冷,“跟我挑明了这些话,然后回家去做好丈夫?” 叶真轻轻长长地吐出口气,仍是笑道:“我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人去呵护。” 赵熙扬眉,坏笑道:“比如说……我?” 叶真也笑了,不见丝毫紧张之色,“如果王爷喜欢欺男霸女,大可以在初一离开叶家之后,带她回京。” 赵熙不屑地撇撇嘴,破坏了他一直经营的漫不经心,“你要赶她走?”他眼中又有了些兴奋,“你和我说这些,不怕我去告诉她?” “这些她都知道。”叶真神色坦然,“过些日子我父亲会外出访友,等他回来,我会正式向他提出与初一和离,那时她就真正自由了。” 叶真说得如此坦荡,让赵熙大感索然无味,他站直了身子转向客栈方向,虽然脸上还挂着笑意,口气中却带了无法隐藏的不耐,“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看他毫不留恋地离开,叶真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他再次开口叫住赵熙,“王爷。” 赵熙停下,他懒得回身,只扭过头,戏谑地笑道:“怎么?想陪我共度良宵,留个回忆?” “这个……” 随着叶真声音的响起,一个东西抛了过来,赵熙反射性地回身抓住,小小的一个,却是那颗骰子。 “王爷,以后别再赌了。”叶真诚挚地说:“总有一天,你会输掉你输不起的东西。” 赵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叶真不再说话,平静地转过身,慢慢远去。 望着他的背影,赵熙面色沉渐,将手中的骰子用力摔到一边的墙上,一声清脆过后,骰子已四分五裂,他瞧着地上的碎片嘲弄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进了客栈。 叶真失踪了。得到这个消息时,元初一连意外的感觉都没有,她觉得,叶真肯定是和赵熙在一起,不回家是正常的。该怎么说呢?自那场赌局过后,元初一发现自己对于叶真和赵熙的事淡然了许多,早已找不回初次见到他们在一起时的那种震惊痛心了,顶多是有些气愤,但也在想通了一些事后慢慢散了。 最后的那场赌局是叶真帮了她,看来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己人,因为那场赌局没有庄家,所以赵熙输的那点东西不必充公,光明正大的归她所有,那成套的玉簪和玉佩不说价值连城吧,也差不多了。不过,最让她讶然的是全叔说叶真的手艺不在自己之下,真是相当震憾。 试想,如果叶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嗜好,专心打理赌场,他们夫妻合璧,谁是敌手? 长叹一声,元初一在坑了赵熙的暗爽情绪之余继续投入工作,过了三四天,戚步君寻找信伯的旅程结束,元惜也带着银票启程前往桐城,一切看似都很顺利,可叶真仍然失踪。 元初一开始有些不安了,以前就算他流连在外,也会时不时地露个面,让大家知道他尚在人世,可现在,真是消失得十分彻底。元初一先是让竹香去鱼跃客栈找找,没想到竟听到赵熙也已经离开的消息,大感错愕之余不禁想到……叶真该不会是跟赵熙走了吧?于是她又让人沿着往京城去的路上打听,过了数天也没什么消息。 元初一这可有点急了,盘算着要不要向老爷子报备一声,正在这时,竹香跑进来,“少夫人,二公子回来了,在府里。” 元初一“腾”地起身,急急地往赌场外走,竹香快步跟上,边走边道:“少乃乃,还有件事,蕊沁又出现了,她传信给菊香,说胡士恩近日nei就会纳她为妾。” “什么?”元初一简直错愕至极,瞪了竹香好一会,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蕊沁的事她虽让菊香追察,可那丫头无父无母的一时间也查不出去向,赌场又太忙,她也没时间盯着,只能将胡士恩这边的事暂且放一放,可就在她准备重新开始的时候,那丫头居然又回来了? “让菊香……看牢她吧。” 元初一现在简直是莫名其妙,她怀着满心的疑惑回到合庆园,叶真果然回来了。 “你跑哪去了!”见了他,这几天来的担心瞬间爆发,元初一指着他的鼻子,“除了让人担心,你还会不会做别的事!” “对不起。”叶真坐在桌旁爽快地道歉,他给元初一倒了杯茶,眼睛微微弯着,“以后不会了。” 咦? 元初一处在气头上,却没气到失去观察力,眼前的叶真轻适悠然,眼中焕发着破茧重生般的亮泽,秀气的眉宇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一定……有事情发生了。 “赵熙离开遥州了?”元初一试探地问。 “大概吧。”叶真笑着说:“爹明天出门访友,大约半个月回来,你……去和他道个别吧。” 元初一又是一愣,叶真很少主动提起老爷子,像老爷子出门或者回来这样的事,他从来是能避就避,今天是怎么了? 怔怔地应了一声,元初一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马上出去找老爷子,还是留下继续追问叶真这几天的去向。 “对了。”叶真突然又开口,“你是不是有个朋友住在城南的别院?” “什么朋友?”元初一问完才想起,她可不是有个“朋友”住在那么! “一位姓韩的公子。”叶真似笑非笑地瞥着她,“不过他似乎不知道那是叶家的别院,一直以为是方家的。” 元初一抿抿唇,“他现在呢?” “我让他走了。”叶真想了想,“他似乎有点生气。” 元初一不语,能不生气么!她让菊香在韩裴临走前拦住他,以方家的名义将他带到别院,又以方家那个败家子会来与他谈合作的事为由拖着他,这么久了,他应该早就察觉不对了。 不过……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叶真笑笑,“我这几天在外散心,昨天才回的遥州,因为太晚了,就没赶回来,在别院歇的。然后……”他斟酌了一下语句,“发现你请韩公子‘住’在那,就跟他聊了聊。” 元初一敷衍地哼笑两声,“聊什么了?”没说她强行软禁,够给面子了。 叶真耸耸肩,“我只告诉他我姓叶,他好像就全明白了,今早临走的时候他让我转告你,香满堂的菜不便宜。” 元初一静静地看了叶真半天,一拍脑门,她压根忘了没结帐这事。 “你们之间……有生意往来?”叶真好奇地托腮相望,“说来听听。” 元初一惊奇地睁了睁眼睛。今天的怪事是一桩接一桩,以前的叶真别说不爱打听闲事,只说事关“生意”二字的,他都恨不能饶道而行。 “就是……”元初一摇摇头,很怀疑自己正在做梦,“也不算是生意往来,不过快了。”她将想与韩裴合作以及让元惜去桐城的事简单说了说,“我让大哥给何家送了三万两银票,说韩裴另寻了生意伙伴,他要留在遥州几天谈合作细节。” 叶真皱了皱眉,“何家收了?没有怀疑?” 元初一笑笑,“大哥写信回来说因为方家突然撤资,何家的生意运转已出现问题,他带去的两万两银票正解了何家的燃眉之急,他们欢迎还来不及,哪里会拒绝。” 叶真想了想,“也就是说,钱已经花了,韩裴就算想反对,也来不及了?” “差不多吧。”元初一干脆坐下,喝了口水,“两万两只是第一步,我想说服公公,再送三万两过去,这么大的一笔资金,不是那么好找的,韩裴毕竟不是合香居真正的主人,他想把钱退回来,何家势必又要陷入资金困难的窘境之中,何家的人未必愿意。” 看着元初一自信满满的模样,叶真微微沉吟,“直接送银子过去,无凭无据的,如果将来韩裴拒不认帐……” 元初一当即失笑,“他?绝不可能。” “你就这么有信心?” 元初一认真地点点头,“任何人都有可能贪这个便宜,只有韩裴不会。”别问她为什么,她就是知道。 惦记着要在老爷子出门前把其余的银子落实下来,元初一也不再和叶真闲聊,出了揽月居直奔晨园。 当元初一来到老爷子的书房外时,意外地听到书房中传来叶彦的声音,她缓了步子,示意门口的茶水丫头不要出声,贴到门边听了听,叶彦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难道是发现自己了?元初一正打算敲门进去,突听门nei一声厉喝,“你这蠢货!” 元初一愕然,是老爷子。 老爷子近一年来不怎么管赌场的事了,脾气也好了很多,鲜少见他动这么大的肝火。 “上次你说得言之凿凿,结果如何?盼君楼前你把叶家的脸面丢得干干净净,居然还学不乖!” 老爷子的声音凌厉至极,叶彦则声息全无,连元初一都不由咋舌,这是怎么?秋后算帐么? “我现在告诉你,那几个老千是萧正派来的,我知道!初一也知道!为什么没告诉你这蠢货?就是怕你冲动坏事!没想到……” 听到这里,元初一差不多明白了,心中暗笑,叶彦啊叶彦,你可真够配合的,这才几天呐!你就“查”出那几个老千的指使者了。 “可我明明看到……” 叶彦不服的声音传出来,“那几个老千暗中去见了卫三,他们……” “住口!” “啪”的一声,老爷子怒喝,“简直愚不可及!” 啧啧啧,元初一带着笑容摇了摇头,正为叶彦默哀之际,房门突然打开,叶彦冲了出来。 叶彦的颊边留着鲜红的一个巴掌印,看着就很疼,元初一朝他笑笑,叶彦双目几欲喷火,元初一还真怕他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报仇,抬手指了指屋里,叶彦咬牙切齿地,力度之大,脖子上的青筋都跟着贲起了。 元初一不再看他,转身进了书房,看着老爷子的背影低声唤道:“公公。” 老爷子立时转过身来,他看着元初一,久久未语。 虽然他脸上只有残留的怒意,可元初一看得出他的目光中杂夹的复杂情绪,叶彦说盯着的老千去见了卫三,老爷子必然已明白了当中奥秘,她想,老爷子最后骂的那句愚不可及,或多或少地是在骂叶彦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又上了她元初一的当呢? “听说公公又要出门?”元初一自然不会继续追问叶彦的事,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 老爷子面色稍稍有些音沉,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淡淡地“嗯”了一声,“找我有事?” “是关于合香居的事。”元初一笑了笑,“我已与何家谈定了合作之事,不过何家现在急着用钱,我想和公公商量商量,给何家投资的事。” “哦?”老爷子抬眼,“你不是已经从赌场拿了三万两了么?” 元初一从赌场拿钱子的事没想过瞒老爷子,所以听到此言也无讶异,可再开口,却是另外的事,“公公,我本让五叔去请信伯出山,可信伯拒绝了。” 老爷子微微点头,“此事我略有耳闻,他拒绝也好,省得欠他人情!” 说到赌,老爷子本身就是个高手,不过这几年年纪大了,眼神不比从前,元初一相信他也看过那几个老千,但没看出究竟。其实老爷子在赌场这么多年,认识的高手只多不少,但混在江湖就是这样,朋友多,敌人更多,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提出请同行出山的原因,要是让人知道他已不复往日目光如炬,不知会招来多少麻烦事。 “所以,”元初一抿了抿唇,“我们要另想渠道解决这次危机。” 老爷子抬眼相看,微有迟疑地问:“这两件事,有关联?” 元初一笑着点头,“公公,您之前一直想做正行,眼前就是机会。我们可以把青龙以外的赌场逐渐关闭,余出来的银子拿去投资正行。” “你是说……”老爷子沉吟半晌,“缩小赌场的规模?” “正是。”元初一正色道:“萧家派老千来捣乱,无非是眼馋青龙的红火,如果我们缩减对赌场的投资,当青龙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他自然会收手,而我们,或与人合伙,或自己投资,投入到新的行业中去。” 听罢,老爷子微微沉吟,眉宇间颇有动心之意,“让我……好好想想。”老爷子摆了摆手,“对了,何家那边,你想拿多少银子?” “十万两。”元初一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多是多了点,不过合香居将来定然大有发展,我们要把握时机。” 老爷子摇摇头,“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合香居……不值得投入这么多,就算将来转做正行,我们也不能全指望别人,总要自己做些什么才好。” 元初一当即虚心地低头,“公公说的是,初一太急进了。” “这样吧。”老爷子想了想,“再拿三万过去。”说罢又道:“与合香居合作的契书,有空送过来我看看。” “是。”元初一低头笑笑,正要退出门外,老爷子又道:“还有,以后赌场的事,别让你五叔参与。” 元初一微愕,却也立时应声,退了出去。 元初一没再去赌场,而是又回了揽月居,她想知道叶真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可谁知等她回去,叶真竟又不见了,丫头说他去了晨院,探望唐氏。 闻言,元初一着实反省了一下,她去晨院,完全没想起这事,不过现在再回去,未免有点别扭,干脆就回了房间,这段时间她忙个半死,身心都很疲惫,正好趁机休息休息。 元初一本想小睡一下,起来再与叶真谈他的事情,结果闭上眼睛就睡沉了,最后是被门外的吵杂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朝外喊道:“什么事?” 竹香立时推门而入,“少夫人,老爷请你过去。” 元初一眯着眼睛看了看屋里,漆黑一片,天色想必不会早了,老爷子究竟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自己? 披着衣服起来,元初一随口问道:“知不知道什么事?” 竹香回了一句话,让元初一怔在当场。 遥州赌场三巨头之一的萧家掌门人萧正,在从家中去往赌场时,被人于街头围杀。 第三十九章 自有我原因 更新时间2011224 18:21:56字数:4353 在遥州,虽然有赌场三巨头的说法,但实际上,能称得上是叶家敌人的只有萧家,另外的陈家经营中的赌场虽多,但却大都只是小型的赌档,没有可与叶萧二家相媲美的大型赌场。 一直以来,叶萧二家的争斗不断,叶家一度将萧家逼得紧缩银根韬光养晦,现在萧家又用老千将叶家打了个措手不及,两家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斗了几十年。 可现在,萧正居然死了。 若说人在江湖是要做好随时丧命的准备,元初一也不打算为萧正感叹唏嘘,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萧正的死叶家嫌疑最大,而叶家之中…… 元初一匆匆赶到晨园,那里已聚集了好几位赌场的老掌柜,老爷子倒负着手立于院中,历经风霜的脸上布满沉重,他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墨色天空,良久良久。 元初一的出现让院中其他人纷纷上前打了招呼,元初一回过礼后,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所有人都看向老爷子,老爷子轻轻地摆了摆手,“你们都回去吧。” 那些人相互看看,最终摇着头,离开了晨园。 老爷子这才看向元初一,极慢地道:“若不出预料,这件事,定是彦儿所为。” 元初一也是这么想的,除了叶彦,没人能有这么冲动的手笔。 “萧家不会就此罢休的,公公打算怎么办?” 老爷子摇了摇头,正要说话,一个人影冲进院中,正是叶彦。 叶彦穿着类似于夜行衣一类的行头,衣服多有撕裂,有些地方还沾着不明的痕迹,像是血,可他的神情极为亢奋,双手也控制不住般地剧烈抖着,见了老爷子情不自禁地挥舞双手激动地叫道:“爹!我做到了!” 铲除萧正,是叶家一直以来的心愿,没想到居然被叶彦完成。虽然元初一不太认同他的做法,但他毕竟是做到了。 老爷子显然有着不一样的想法,他盯着叶彦,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突然一个耳光扇过去,“你还敢回来!” 一个嘴巴打懵了叶彦,他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颊,好一会才回过味来,终于忍不住大怒道:“为什么打我!” 他这一吼,老爷子反手又是一耳光,“畜生!看清我是谁!” 老爷子的气势不是一般二般的强,尤其在盛怒之时,连元初一都噤若寒蝉,叶彦显然有些慌,却又不肯服输。 老爷子指着院门的方向,“我不问你是怎么做的,你现在带着今天跟着你的人,立刻离开遥州!没我的命令,不准回来!” “爹!”叶彦上前抓住老爷子的袖子,“爹!没事的!萧正死了,萧家就不堪一击了!” “你这个混帐!知不知道什么叫顾全大局!”老爷子猛然将叶彦推开,“萧正有兄弟,有儿子!让他们查到这件事是你做的,你小命不保不说,叶萧二家会因此血流成河!那些兄弟跟我几十年,为的就是给你陪葬吗!” “我……”兴奋过后,叶彦也开始有了惧意,他的手越抖越厉害,不得不握紧了双手,“爹,我们包着脸,他们、他们不会查到我的,我……” “别废话!”老爷子怒视着他,“带上你的人,连夜离开遥州!” 叶彦苍白着脸在原地踱了几步,显然是没了主意,老爷子恨恨地一甩手,“初一,去帐房拿一万银票给他,那些兄弟跟他出生入死,不能亏待!” 元初一立时去了,再回来时,叶彦面色如纸,额上已见了豆大的汗珠,他抓着老爷子的袖子,不住地道:“爹,你救我,爹……” 元初一不知道老爷子又和叶彦说了什么,但正如老爷子先前说的,萧正死了看似对叶家有利,但实际上,是为叶家招来了天大的麻烦。 “你走吧,我让卫二送你出城。”老爷子轻轻地拍了下叶彦的肩膀,而后转过身去,再不看他。 叶彦又踌躇一阵,抬起头,朝元初一迟疑地道:“晴儿……你让她在姑子庵多待些日子,让她先别回来。” 元初一心中微诧,没想到这种时候叶彦竟还能惦着苏晴,这实在是有点难能可贵了。她将手中银票递过去,轻轻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目送叶彦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处,元初一沉声道:“公公,我去赌场那边看看。” 老爷子摆摆手,“初一,这段时间,你也不要到赌场去了。” 元初一有些错愕,老爷子回身道:“出了这样的事,你镇不住场,明日起,我回赌场打理一切,这件事平息之前,你就在家待着,尽量不要出门,以防萧家报复。” “公公!”叶家赌场也有元初一的一分心血,现在出了事,她岂有逃避之理?可老爷子抬起的手制止了她的反对,她低下头,“公公想如何平息这件事?” “无非就是谈判。”老爷子冷冷地哼笑,“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萧家不会死缠烂打的。” “可……那样我们会付出很多!” 老爷子淡淡地笑笑,“初一,你说的对,做偏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应该退出来。” 元初一没料到这件事居然促成了老爷子决定离开这一行当的最终原因,不过,她也很乐于见到就是了。 次日,老爷子早早地去了赌场,元初一再三请求未果后,只能乖乖地待在府里,本以为可以趁此机会可以和叶真好好聊聊,可叶真每天都不见人影,一打听, 免费txt小说下载roushuwu 舍我妻谁第10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11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11部分阅读 元初一一跳,他居然每天都跟着老爷子去赌场,说是要学做生意。 元初一觉得,叶真肯定是吃错药了。不过这让她心安了一点,起码说明叶真有改邪归正的苗头了,那么她的好日子相信也不远了。 有了这点认识,元初一最近的心情好了很多,她先是让梅香给苏晴带话,让她老老实实的在她家的庄子里休养,危险解除之前不要露面,又将梅香调了回来,对家中就说苏晴去娘家的庄子暂避风头,两边一凑和,事就说圆了。 梅香回来后,元初一顿觉身边热闹了不少,相比于竹香的沉默认真,梅香就像一个小话唠,估计也是在念慈庵憋着了。 “少夫人。”梅香端着据说是在庵里学到的独门素汤来到堂屋,盛出一碗搁到元初一手边,“婢子熬了两个时辰,您尝尝。” 元初一便放下手中的书,抬眼见梅香端来的托盘上放着一本册子,“这是什么?” 梅香将册子递到元初一手中,“刚刚婢子经过花园,见到五老爷,他让婢子拿给少夫人的。” 元初一好奇地将册子翻开来,看了几行字不禁大讶,又翻了几页,确定册子中记录的就是何府与合香居的一些情况。元惜前两天已从桐城回来,带回了合香居的一些情况,但远没有这册子上记载得详尽,元初一不觉看得入神,半晌没有说话。 梅香忍不住道:“少夫人,汤都凉了。” 元初一笑着合上册子,“凉了就热热再喝,现在跟我去清漪院见五叔。” 元初一并未要戚步君去查何家,甚至在他面前都很少提起这事,也正因如此,戚步君此举才更显难得,元初一犹为感激。 出了揽月居,元初一沿着五色石子铺就的小路前往清漪院,途经花园小湖时,梅香朝远处一指,“少夫人,五老爷还在那。” 元初一抬头望去,湖心亭中果然有一人倚栏垂钓,碧波漾漾,白衣胜雪,人景相融仿若画卷,在这炎炎夏日让人倍觉清新。 元初一快步走到湖心亭外,看戚步君认真专注地盯着水面,对外界之事毫无察觉,她不觉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正想开口,却突地对上一双比湖水更清亮的眼眸。 本想吓人,却反被他吓了一跳,元初一的心跳得飞快,她微微后退一步,失笑道:“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 戚步君注视她半天,笑弯了眼睛,“你这么香,很难让人忽视。” 他的声音比以往低沉柔软了许多,元初一隐约觉得哪里奇怪,但又很难明确说出,她低头瞅瞅自己腰间挂着的荷花香囊,笑道:“我也觉得这味道浓郁了些,但不知怎地,就是喜欢闻。” 戚步君将钓杆卡到凭栏上,起身坐到亭nei的石凳上,又让元初一也坐了,拎起石桌上那个睛致小巧的紫砂茶壶给元初一倒了杯茶,才道:“我不知道你喜欢香囊,不然上次出门,就给你从集彩坊带回几个了。” 集彩坊是极富盛名的胭脂香料行,名头比合香居大得多,东西自然不俗。 元初一却笑道:“我原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只是有人送了就收着,没想到这味道一闻就放不下了。” 戚步君闻言扬了扬他好看的眉稍,“小真送的?” “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朋友,他是合香居的人。”元初一端起睛巧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又道:“对了五叔,你是什么时候调查的何家?很详细。” 戚步君微微恍了下神,不过很快又凝起目光,随意地说:“上次听你提过,就顺便让人去查了,何家的生意不错,值得投资,不过……”他轻轻地叹了一声,“没想到赌场那边会发生那种事,我看二哥暂时不会有心思去谈这个了。” 元初一笑了,“五叔有所不知,公公已经决定了与萧家谈判,待此事平息后,便借此机会退出江湖,专心做正行生意。” 戚步君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他抬眼,半晌才开口,“二哥真的这么决定?” 元初一点点头,笑吟吟地道:“我也没想到公公会这么决定,不过这对叶家是好事,我们做正当生意,五叔也就不必闲赋在家了。” 戚步君微微地点了下头,垂下眼,他轻笑,“只怕到那时,我还是一样……无所事事。” 元初一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难道五叔不喜欢做生意?” 戚步君摇摇头,勾着唇角慢慢道:“一时感叹而己,我只是没想到二哥会有如此决定,还以为……他会趁机一举将萧家击垮。”说到这里,他又稍有恍惚,低低地叹了一句,“二哥……老了。” 元初一偏了偏头,“什么?” 戚步君笑笑,移开话题,“你来找我有事?” “就是谢谢你的册子。”元初一努力压下心中别扭的感觉,其实她听清了戚步君的叹息,可她不明白,听戚步君的意思,倒像是对老爷子的决定有所失望似的。 “这样的小事也值得一谢?”戚步君笑着站起身,踱到凭栏处,动了动钓杆,却总是不如意似的,连挪了几处位置,最后干脆放弃,将钓杆收了起来。 元初一走到他身边去,看着收起的钓杆笑道:“赶明儿我让人多放些鱼到湖里给五叔钓,省得只能钓到水草。” 戚步君低下头,见弯弯的鱼钩上果然缠着几片细小的水草,不由失笑,“下杆前想得很好,可收杆时,总会有些意外。”他缓缓说着,湖面微风徐徐,曳动他墨色的发稍与雪白的衣摆,他站在那,宁静而悠然。 元初一眨了眨眼睛,“五叔这句话,似乎大有深意。” “何来深意?期许与现实的差别,我们每天都在经历。”戚步君唇边含笑,侧过脸看着她,“初一,你嫁给小真之前,有想过自己的将来吗?” 这句话问得突兀,却又切实地击在元初一心上,她想了想,脸上笑容消失了些,“我有想过。”上辈子的她的确想过,这辈子的她,没机会想。 “那现在呢?”戚步君盯着她的面容,“意外吗?” “我……不知道。”所有的事似乎都已偏离了原来的预定,包括叶真想与她和离。元初一苦笑着迎上戚步君清澈的眼睛,“我只知道,若我再选一次,我仍会嫁给他。” 戚步君动了动唇,良久,蕴在嗓中的话终于问出口,“就算你事先知道……他的喜好?” 元初一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叶真的事并非什么绝密的事,只要稍稍留心,就会察觉异样,所以就算戚步君知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元初一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言不讳地问出来。 思考半天,元初一扯开一抹愁怅却坚定的笑容,“是,就算我知道,我还是会嫁给他!” 戚步君看着她,久久才难掩诧异地问:“为什么?” 元初一轻轻吐了口气,悠悠一笑,“我有我的原因。” 元初一言到即止,戚步君不再追问,他重新将目光投到湖水之上,望着一池碧波随风层叠,心中浮现的却是那不同于男装时的亭亭纤姿,微微侧头,便见柳眉如黛,秀目长睫,一张白净的脸庞无嗔无喜,说不出的温柔婉约,端庄秀丽。 良久,他轻笑,清朗的嗓音中揉和了微微的沙哑,“如果重来一次,我也希望你嫁给小真,这样……” 呢喃的话语轻轻吐出,不待元初一捕捉,已散于柔和的湖风之中。 第四十章 前事终为何(一) 更新时间2011225 19:45:34字数:4976 元初一心情低落地回到揽月居,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戚步君刚刚的问题,她没撒谎,如果再来一次,她依旧会嫁给叶真,然后…… 她居然想到了然后。 然后她想怎样?这个问题她想了无数次,始终没有结果。 “少夫人。”梅香将已经凉了的汤又热了一遍,端上来,“还有一些汤,不如给五老爷送去?” 元初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下午再熬一些,等公公他们回来喝。” 梅香应了一声就去了,这一去,迟迟未归,元初一起先没有在意,直到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梅香还不见踪影,便觉得有点蹊跷,叫了个小丫头出去找,不想那小丫头才出门,就撞上慌慌张张跑回来的梅香。 梅香气喘吁吁的,脸色也不太好,见了元初一慌忙地将她拉进屋里,关上门,又确认了门外没人,才以极低的声音说:“少夫人,不好了,婢子听到了要命的事。” 元初一皱皱眉,走到桌前坐下,“怎么了?” 梅香咽了下口水,张了张嘴,却又好像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元初一见她的样子实在慌乱,便指了指身旁的凳子,“坐下说。” 梅香便坐下,仔细想了半天,才说:“婢子刚刚不是去给五老爷送汤么……” “是一个时辰以前。”元初一提醒她,“你送到哪去了送这么久?” “就是清漪院,”梅香急急地道:“本来婢子把汤送过去后就回来了,不过进院前想到托盘忘了拿回来,就回去取,五老爷身边的乐儿说不如把汤盅一齐带回来,省得再跑一趟,可她手里有活,婢子就自己去小厨房折汤盅,后来五老爷回来了,把乐儿她们都谴出院去,婢子那时还在小厨房里,就听到五老爷和叶家小姐在院子里说话……” “谁?”元初一问完才反应过来梅香说的应该是叶瑾娘,因为梅香是跟着自己从娘家出来的,所以始终叫不惯叶瑾娘为小姐。 她点了点头,示意梅香继续说,梅香吐出口气,“少夫人,婢子下面说的句句是亲耳听到,可不是婢子乱说的。” 元初一微诧,梅香虽然平时叽叽喳喳的,但事情轻重她分得很清楚,眼下她如此郑重,定然不是寻常的小事,“你只管说就是。” 梅香便道:“叶家小姐说她见到了少夫人与五老爷在湖边说话,她说瞧五老爷的样子,分明……”梅香瞄了一眼元初一,抿了抿唇,“分是明对少夫人有意,她让五老爷以后不要接近少夫人。” 元初一半天才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失笑,“她怀疑五叔对我有意,然后去警告五叔?”要不是以前听过叶瑾娘编排自己,元初一绝对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不过这大小姐对叶家的声誉果然上心,没边没影的事也能发作一番。 梅香点点头,又看了看门口,转过身来颇为神秘地道:“她说五老爷对少夫人有意的时候,五老爷并未否认。” 元初一眨了眨眼,微有些意外,不过想到她与戚步君早已不知被编排了多少次,难道每次都要解释?便又释然,“然后呢?叶瑾娘又说了什么?” 梅香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她说如果五老爷不听劝告,她不敢保证少夫人会不会像巧荷一样。” “巧荷?”元初一想了想,“是谁?” “巧荷是叶家小姐以前的贴身丫头。”梅香缩了缩脖子,“乐儿说是少夫人进门前一年的事,巧荷勾搭家丁,叶家小姐要将她赶出门去,后来她自知羞耻,投湖自尽了。” 元初一眯了眯眼,仔细想了想劝说与投湖间的联系,难道叶瑾娘是在说,她会将“勾搭”戚步君的自己赶出门去吗? “少夫人,你说叶家小姐会不会害你?” 元初一抬眼,“为什么这么说?” “五老爷让叶家小姐不要乱来,叶家小姐说,五老爷当初不要她,她以后也不会让五老爷要任何女人!”梅香说到这里,脸上现出极为难言之色,“少夫人,那叶家小姐对五老爷……” 元初一抬手止住梅香的话,慢慢起身,心中震惊至极。 对了,这就说得通了,如果叶瑾娘对戚步君有意……那一切就都有了理由,包括她恨戚步君为她寻生子之方,包括她对自己的敌意,还包括投湖的巧荷。 如果巧荷真是羞而投湖,叶瑾娘绝不会在此时提出,她说出这件事唯一的原因,是因为她对这件事有决定权——她对巧荷的死有决定权。 元初一突然打了个冷战,眼前浮起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上辈子正是这双眼睛盯着她走完最后一程。 “还……有吗?”元初一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这个消息,回头看向梅香。 梅香想了想,摇摇头,“五老爷好像还说了什么香囊,不过说得不清不楚的,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僵,多数时间都没有说话,后来五老爷有事走了,叶小姐也走了,婢子才敢出来。” 元初一微微沉吟,“你那时在厨房的事,只有乐儿一人知道?” 梅香点点头,“婢子已求她保密了,她不知道五老爷和叶小姐在谈什么,所以也没太在意。” “越不在意的事,越容易顺口说出去。”元初一倒不怕戚步君知道梅香听到了他们的话,而是怕这件事传到叶瑾娘耳朵里,那梅香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好在叶瑾娘不会在合庆园逗留太久,只消挺过这阵就行。 “这段时间你多去找找乐儿,给她送些礼物,礼不要重,让她明白你是为什么谢她就行了。”知道了原因,才能更好地保密。 梅香应道:“婢子知道了。少夫人,那您怎么办?五老爷对少夫人一直不错,要是叶家小姐因此对付少夫人……” “我总不能因为这种事就与五叔生疏。”元初一哼了一声,“真是无聊,外面的人传也就罢了,回到家里也不消停!” 梅香扁扁嘴,“其实这也不能怪叶家小姐,五老爷对少夫人确实很好,比二公子还好,唉,如果少夫人当初嫁的是五老爷就好了。” 元初一不在意地轻笑,“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说罢她微有恍惚,一会才道:“今天说的事以后再不要提了。” “婢子晓得。”梅香长长地呼出口气,站起身,突然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托盘和汤盅又忘了拿回来!” 元初一无奈,摆摆手让她去了。 又过一会,有小丫头进来通知元初一,老爷子回来了,与叶真在大厅,让大家出去共用晚餐。 看看天色,果然已经有些暗了,元初一便收拾整装,去了大厅。 她赶到的时候老爷子、叶真和唐氏都在,老爷子正与叶真说着什么,叶真听得十分认真,看着老爷子从眼角到眉稍透出的欣喜宽慰,元初一大感诧异,叶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有如此改变? “初一,你来了。”叶真站起身来,待元初一入座后才又坐下,笑着说:“做生意真不容易,以前辛苦你了。” “你才知道!”老爷子大笑,“不过你总算没教爹失望,这一切,是初一的功劳。” 元初一淡淡一笑,“是公公教导有方,初一不敢居功。” 老爷子的心情极好,他抚了抚胡子看向叶真,“一直以来最让我困扰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总算是实现了,第二件,你也别让我等得太久。” 叶真唇角噙着笑意,“爹放心,在与萧家和谈之后,我的事,一定会给爹一个交待。” 老爷子立时大笑,元初一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她知道老爷子指的第二件事是什么,但她无法像老爷子那样乐观,叶真的话,很有歧意。 “与萧家的和谈……”元初一微有些分心,“已经定下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这几天主要在忙这件事,十天之后,萧家会派人出来和谈。” 元初一心里始终在意叶真的话,不是心思地笑了笑,“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叶真摇摇头,“初一,以前你承担得太多,应该过一些更平静安稳的日子。” 这样的话让元初一尤其不安,她盯上叶真散发着光彩着双眸,想看清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怔忡之际,听老爷子道:“真儿说得不错,初一,你以后就安心在家做贤妻良母罢。” 贤妻良母……元初一品味着这几个字,再看叶真轻松解脱的样子,一种莫名的失意渐渐笼上心头,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口,“叶真,你想与公公交代的事……是指的和离吗?” 叶真当场愣住,老爷子也愣了一下,“谁要和离?” 叶真定定地看着元初一,没有说话,元初一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回望过去。 等不到答案的老爷子终于大怒,“初一!把话说清楚!你想与真儿和离?” 元初一垂眸,正想开口,门口传来“咦”的一声。回过头,叶瑾娘站在那里,惊诧得几乎忘了维护自己的柔弱形象。 元初一现在对叶瑾娘没有丁点好感,所以只是一瞥即收。叶瑾娘轻轻柔柔地来到席间,坐到唐氏身边,笑道:“二嫂……居然想要和离吗?” 元初一看了看她,没有言语。 叶瑾娘笑笑,好像全不在意,转向唐氏道:“罗姨娘的身子还不大好,今天不能来了。” 唐氏的注意都在元初一和叶真身上,对此仅是微一点头,又与叶真道:“真儿,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叶真微微叹了一声,笑道:“初一从来都没说过要与我和离,你们紧张什么。以前我的确有些不对的想法,不过现在我已经答应爹会接手生意,爹,我这个决心下得还不够?” “你们……”老爷子面上犹带怒色,但叶真的话显然起了作用,他不满地冷哼一声,“以后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唐氏也舒了口气,双手合十道:“家合万事兴,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明白。” 叶真笑着答应,元初一的心却为叶真这番似是而非的说辞沉得更深。 “娘说得对。”叶瑾娘笑吟吟地开口,一双眼睛像蕴了一汪清泉,她轻捂着胸口,“刚刚听二嫂那么说,真是吓我一跳,还以为外面说的是真的,以为二嫂要与二哥和离,然后再嫁给五叔呢。” 这番话一出,席间当即鸦雀无声,待老爷子反过神来,勃然大怒,“这是谁说的混帐话!” 叶瑾娘慌乱地朝唐氏身边缩了缩身子,略带委屈地说:“传了有一阵了,还说五叔给了二嫂什么定情信物,二嫂一直带在身上……” 老爷子还待发怒,唐氏搂着叶瑾娘的肩膀急道:“这又不是瑾娘说的,你朝她发什么火!” 老爷子一拍桌子,“这么荒堂的事她居然相信!我怎能不生气!” 叶瑾娘抿了抿唇,水汪汪的眼睛悄悄瞥向叶真,轻声说:“二哥,真不是我说的,可是二嫂真的每天都带着那香囊……” 香囊?元初一扬了扬眉,她还以为叶瑾娘指的“信物”是那套珍珠银壶,怎会误以为是香囊? 老爷子闻言看向元初一,语气不善地问:“什么香囊?” 元初一盯着叶瑾娘看了一会,静静地扯下腰间香囊,放到桌上,“是这个吗?”她问叶瑾娘。 见到那个香囊,叶瑾娘的眼中分明闪过一些什么,元初一不知那是什么,只知道那绝非什么好意。 叶瑾娘小兔一般躲在唐氏身边,大为委屈地道:“是瑾娘不好,二嫂不要生气,都是因为香囊含义深厚,瑾娘误会了,细细想来,五叔常给我们带些东西,送二嫂一个香囊也没什么。” 她不解释还好,她一解释,老爷子的脸色又是连变,元初一缓缓地舒了口气,“公公,这香囊是合香居的产品,我们合作在即,所以他们的管事便送过来让我赏玩。如果有人不信……”她转向叶瑾娘,“可以马上请韩公子过府对质。” 闻言,叶瑾娘脸色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她立时低下头去伏在唐氏身侧,“对不起,娘,是瑾娘误信小人了。” 唐氏安慰地拍拍她,淡淡地道:“既是男子送的,便不应带在身上,这么以讹传讹,止不定还会传出什么。” 老爷子冷哼一声,猛地伸手抓过香囊用力一扯,香囊立时分为两片,一些粉末状的香料飞散出来,顿时满室馨香。 叶真皱了皱眉,“爹,市井传言,何必这么生气,那位韩公子我也认得,他送这件东西给初一,不过是想更好地合作而己。” 老爷子将破掉的香囊丢到地上,站起身来,冷声道:“初一,以前你在赌场,难免有些流言蜚语,但今后,我不希望再听到什么不该有的传闻。” 元初一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听着,一动不动。 老爷子说完便甩手而去,唐氏也在叶瑾娘和丫头的掺扶下跟着走了,叶真坐在元初一身侧,担心地望着她,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初一……” 元初一抬眸,轻轻笑了笑,然后起身,寻了地上破掉的香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叶真当即跟上,“初一,你去哪?” “回去。”元初一静静地回答,而后一路无话,回到揽月居。 她让梅香多加了两枝蜡烛,穿好针线,将香囊看了又看,然后动手缝补。 她始终不再开口,让叶真极为不安,不时地在旁边说些赌场发生的事,或者讲一些笑话,然后,更为担心地看元初一将香囊缝了又拆,拆了又缝。 元初一终是没补好那个香囊,她揉了揉眼睛,抬起头,对上叶真忧虑的目光,笑道:“看什么?我的手艺真是退步多了。” 叶真慢慢摇了摇头,“不是你的手艺退步,是有些东西破了,就永远补不上了。” 元初一又是呆怔一阵,而后她抬眼,“我要睡了。” 叶真微愣,而后略带无措地站起来,“那我……回去了。” 元初一点点头,正想去睡了,梅香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二公子,少夫人,晨园出事了,老爷说要打死罗姨娘呢!” 【因为有大大向圆子反应说初一重生的时间有问题,圆子考虑了一下,虽然后面还会有交待,但确实有点太远了,会造成许多大大的误解,以为初一怎么没事找事呢,还嫁给叶真,所以圆子将这一细节更改了,改为初一是在出嫁当天重生的,前面更改的都是一些微小的细节,故事还是一样的,不影响阅读,本书暂定三月一号上架,希望大大们继续支持圆子! ps:本来想顺便把章节名都改成五个字的,看起来整齐一点,结果改了二十章后台就被锁了,幸亏找到编编解决了,不过今天的更新晚了点,囧,如果大大们在看文的过程中发现bug,一定要告诉圆子,囧囧地鞠躬!!!】 第四十一章 前事终为何(二) 更新时间2011226 18:23:01字数:4103 元初一有点纳闷,“罗姨娘?”就算听到是叶瑾娘要被老爷子打死她也不会过于惊讶,但罗姨娘? 说罗姨娘就不得不先说唐氏,唐氏近几年开始信佛了,人也变得平和了,可她年轻的时候,那是和老爷子并肩作战过的,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就是为她准备的,绝对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所以她嫁到叶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老爷子当时的小妾陪房谴的谴嫁的嫁,老爷子起先也不太在意,旧的去新的来,但过了几年,发现自己就这么紧着倒腾,家里的人口还是一天比一天少,他不是没怀疑过,但他当时忙着事业,又多有倚仗唐氏和她娘家的地方,渐渐的也就不寻思纳妾的事了,后来唐氏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太过份了,就做主把自己的两个陪嫁丫头收了房,罗姨娘就是其中之一。 罗姨娘的小名叫银环,她先是做了通房,过了几年表现一直不错,加上另一个丫头因故过世了,唐氏身边就只剩下她一个能说上话的,便给她提了姨娘,不过她在唐氏面前仍以丫头自居,对老爷子也是低眉顺目的,三十年来一直谨言慎行,没有一点行差踏错,那么,今天这是演的哪出? 元初一与叶真匆匆到了晨园,进院便听到堂屋传来女人的尖叫与哭声,连忙赶了过去。 堂屋里十分混乱,老爷子身边的卫二拿着两指粗细的一根藤条立于一侧,罗姨娘伏在地上,衣服上尽是透出的血痕,可她一声不吭,倒是叶瑾娘,看着罗姨娘不住的痛哭尖叫,石榴和一个婆子紧紧地按着她,不让她冲上前去。 老爷子脸色发青地坐在正位之上,似是极怒,唐氏则面无表情地瘫在一旁的椅子里,面色灰败得像是要马上死去。 叶真冲到老爷子身边,“爹,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子一双虎目死盯着罗姨娘,伸出手去,居然连指尖都在颤抖,“再给我打!” 卫二当即上前,藤条带着风声毫不留情地抽在罗姨娘身上,叶瑾娘又是一阵极力挣扎,她柔和的嗓音此时变得凄厉至极,“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元初一一愣,叶瑾娘哪有理由管罗姨娘叫“娘”?老爷子勃然大怒,指着唐氏喝道:”你管谁叫娘!你娘在这里!” 叶瑾娘“呸”了一声,“她不是我娘!她把我从我娘身边抢走,不准我娘和我相认,转过头来假惺惺的对我好,实在恶心!” 老爷子霍然起身上前狠狠地扇了叶瑾娘一个耳光,“你娘为了生你差点死了,你居然说这种混账话!” 叶瑾娘扬了扬睛致的面庞,全然无畏地迎上老爷子的目光,“不错,那是我娘,不是她!” “你!” 眼看老爷子的手又扬了起来,叶真连忙拦下,急着朝叶瑾娘道:“你怎会有如此荒堂的想法?” 叶瑾娘冷哼一声,看向已被打得奄奄一息,却仍是一言不发的罗姨娘,眼中终于流出泪来,她转向门口方向,凄然喝道:“戚步君,这样你满意了?因为你一句话,害死一条人命!” 她转过来的时候是冲着元初一的,元初一也是错愕之后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站在门侧,刚才急着进屋没有留意,正是戚步君。 戚步君干净的脸上笼罩着一片音郁,看着叶瑾娘,他淡淡地开口,“我若不阻止你,将来会有更多人被你伤害。”他经过元初一走到叶瑾娘身边,平静地说:“瑾娘,二嫂怀你的时候我已七岁,我记得大夫说你先天不足,劝二嫂将你打掉,二嫂不舍得,为了保你性命,二嫂用了一剂秘药,最后你顺利出生,二嫂却因此再无法生育。” “骗子!那是我娘发生的事,不是她!”叶瑾娘怒视着戚步君,“我相信你才将事实告诉你,没想到你居然出卖我!” 戚步君摇头,“那时我只当你一时糊涂误信小人,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你仍是深信不疑,无视二嫂对你的百般呵护,瑾娘,你太偏执了。” 叶瑾娘突地大笑,“戚步君,你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是为你二嫂?笑死人了!” “我将这件事说出来,的确并非全为了二嫂。”说到这,戚步君轻轻地叹了一声,诚挚而痛心地说:“我是不希望再有人像巧荷一样因为我受到伤害,瑾娘,这么多年,我不娶妻,不与任何女子接近,这还不够吗?” 原本尚算简单的情况因戚步君这句话立刻变得复杂起来,在场众人自是都知道巧荷是谁的,而这句话的后半段nei容,更是如春雷一般炸响在众人之间。 老爷子突然朝旁边栽了一下,叶真连忙扶住,老爷子捂着胸口,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戚步君无视众人的震惊,继续说:“瑾娘,你不信我们的话,那就问问你‘娘’吧。” 石榴和那个婆子得了戚步君示意,便将叶瑾娘放开,她一得自由,便马上冲到罗姨娘身边去,将卫二用力推开,再小心地扶罗姨娘坐起来。 “娘……” 罗姨娘伤势很重,可面上竟带了笑意,她缓缓抬眼,看着面带关切之色的叶瑾娘,坦然地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的确是夫人的孩子。” 叶瑾娘怔了一下,而后抓紧了罗姨娘,“娘,你不用怕他们!你将事实说出来,然后我就带你离开!” 罗姨娘的唇角渗着解脱的笑意,“我说的就是事实,不过可惜,我本想再等个几年,等夫人被你折磨得身心俱疲后,再说出真相的。” “你、你在说什么啊?”叶瑾娘难以置信地将罗姨娘推开,茫然地看向老爷子及唐氏,连连摇头,“不对,你明明是我亲生母亲,如果你不是,为什么要假冒是我娘?” “为什么?”罗姨娘娟秀的脸上现出几分嘲弄,她努力坐直了身体,揩去唇边的鲜血,直盯盯地望着一言不发的唐氏,“夫人明白吗?” 唐氏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嘴唇连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夫人若不想说,就由我来说吧。”罗姨娘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叶真身上,她的脸色变得柔和,慢慢地说:“二公子,你过来。” 叶真眉头微蹙地扶着老爷子坐下,这才走到罗姨娘身边蹲下,“姨娘,你要说什么?” 罗姨娘的眼中立漾开水光,“好孩子,你叫我姨娘,是叫对了,我就是你的姨娘,你,是我姐姐的孩子。” 叶真有些错愕,他回头看了看老爷子,老爷子此时面上一片惊疑之色,迟疑半晌,老爷子颤抖着开口,“他……是金环的孩子?” 罗姨娘笑着点了点头,“当年我和姐姐同时被老爷收了房,老爷喜欢姐姐,所以没过多久,姐姐就有了身孕,夫人知道了这件事,还特地送姐姐去别院休养,后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后来别院起火,姐姐没能逃出来。” 今晚让老爷子震惊的事够多了,可这件事,无疑是最触动他心弦的一件,他仿佛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面上微现心痛之色,“既然如此,那真儿……” 罗姨娘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我本也以为那是场意外,紧跟着夫人有了身孕,直到二公子出生,我都没有怀疑,可有一次,我给二公子洗澡的时候,发现他后背有一颗红痣,正在背心的位置上。” 听到这里,老爷子突然失声,“红痣?” 罗姨娘笑笑,“不错,位置形状,都与我姐姐身上的,一模一样。老爷,”罗姨娘的笑容变得有些凄惨,“我也是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为什么姐姐有孕后,夫人马上送走她?为什么紧接着夫人就宣布自己也有了身孕?为什么夫人生二公子的时候,只让乃娘在产房里,而不让我进去?那是因为二公子就是我姐姐的孩子,那时候,我姐姐根本没有死!” 这一番话,让老爷子极为震动,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攥成拳,他瞥着唐氏,“这……是真的吗?” 唐氏闭上眼,长长、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以为金环死了,这件事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唐氏的话无疑是肯定了罗姨娘的指认,叶真猛然起身,“娘!” 唐氏朝叶真疲惫地笑笑,“这么多年,瑾娘一直与我亲近不起来,今天总算弄清楚了,原来都是报应。”她让石榴扶自己起来,“银环,你为你姐姐报仇,是无可厚非的事,可你不该,把瑾娘扯进来……”唐氏低叹着走到已经呆掉的叶瑾娘身边,轻轻抚着她的头顶,“我的女儿,是娘连累了你。” 叶瑾娘怔然地看着唐氏,缓缓地摇了摇头,“你们、你们都在骗我!”她眼带迷茫地寻至戚步君身边,拉上他的袖子,“我们走吧,离开这,你带我走吧……步君。” 戚步君没有说话,叶瑾娘的面上渐现哀求之色,忽地,她又看见戚步君身后不远的元初一,立时睁圆了眼睛,指着元初一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为什么勾引我五叔!就是因为你他才一再的拒绝我!” 她说着就想向元初一扑去,戚步君轻易地拦下她,沉声道:“你疯够了!” “不够!”叶瑾娘用力甩开戚步君的手,“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亲眼见到你衣衫不整地待在揽月居,这个女人还恬不知耻地送衣服给你!你们两个就是……” “住口!”戚步君厉喝一声,仿若少年般的脸上蒙着一层即将爆发的怒意,他又急又快地喝道:“是不是出现在我身边的女子都与我有染?是不是她们全都觊觎于我?是不是她们都要死?” “是!是!是!”叶瑾娘理智全失地吼道:“她们都要死!” 看着叶瑾娘原本美丽现在已完全扭曲的面孔,元初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再看看面目音沉的老爷子、心惹死灰的唐氏、面带解脱的罗姨娘、怔忡不已的叶真……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闹剧,谜底揭开了,闹剧也该终结了。 “瑾娘,跟娘回房吧。”唐氏走到叶瑾娘身边,怜惜地抱住她。 叶瑾娘爆发过后沉默下来,呆呆地任唐氏抱着,最后,仿佛失去生气一般,慢慢跟着唐氏离开了堂屋。 老爷子不发地言地坐着,罗姨娘和叶真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色恍惚,元初一轻轻地回身走出堂屋,到院中长长地吸了口气。 “初一。” 身后传来戚步君担忧的声音,元初一回过头,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五叔。” “你……不必在意瑾娘的话。” 元初一摇摇头,“我在想,我什么时候送过衣服给你。” 戚步君轻轻地抿了下唇,“其实不是送。大概是瑾娘不知前因,所以误会了。” 元初一挑挑眉,戚步君笑道:“大约在两年前,我去揽月居找小真,不小心被树枝刮破了衣服……” “我想起来了。”元初一偏过头莫名地看着戚步君,“那件衣服是我替你补好的。”当时的情景与她上辈子经历过的一模一样,戚步君怎么进来,怎么说话,怎么转身,怎么被刮破衣服,没有丝毫偏差。 戚步君点头,“就是这样。” “就这样?她就认为我在勾引你?”元初一的声音中带了几分颤抖,她强行压住自己心中翻腾的怒火,“那个巧荷,你与她发生过什么?” 戚步君垂下眼眸,轻叹着摇摇头,“巧荷常跟着瑾娘来找我,她是个很开朗的姑娘,相处久了便少了些束缚,常常会做些小东西送给我。” 听罢此言,元初一久久不语,戚步君有些担心,上前一步正待劝说,惊见元初一眼角泛光,竟然流下泪来。 戚步君微有些慌知己,“你怎么了?可是担心瑾娘?我不会让她……” 元初一连连摆手,笑着擦去眼角的泪水,“我没事,就是觉得好笑。” 是啊,真好笑,她以为她上辈子是为名声而死,谁知道,只是出于一个疯子的嫉妒,叶瑾娘大概怕她守了寡,会更不安份吧,所以寻了个原因,将她逼死在灵堂之前。可笑她连自己的死因都不知道,还妄谈改变命运,真是讽刺至极! 第四十二章 一些未完事 或许上天让她重来一次,就是想让她看清楚,她上辈子到底为何而死。现在她看清楚了,真是既荒堂又可笑! 当天晚上,叶真留在晨园没有离开,元初一谢绝了戚步君的陪伴,与梅香一起,回到了揽月居。 直到进了卧室,梅香才拍拍胸口,长呼了一口气,“真可怕,少夫人,多亏五老爷及时把这件事说出来,不然叶家小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元初一淡淡地“嗯”了一声,和衣躺到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纱绡帐顶,半晌,她开口,“梅香,我们大概在合庆园住不了多久了。” 梅香一愣,走到床边看着元初一,见她面色坦然平静,不禁好奇问道:“那要去哪?要去别院吗?” 元初一笑笑,没有回答,只是道:“明天你把我的首饰点一点,再去找我大哥,让他把手头能动用的银子都拿给我。” “少夫人……” “大哥要是问起,就说我做了新买卖,让他不必多问。”元初一说完翻了个身,“就这样吧,你出去,我要睡了。” 梅香有点奇怪,以前从没听元初一提过,怎么就突然要做生意了?不过秉着“主子总是对的”原则,她应了一声,吹熄蜡烛,退出门去。 听着房门关上 舍我妻谁第11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12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12部分阅读 房门关上的声音,元初一轻轻地吐了口气。 这两年她用了叶家不少银子,时拿时补,至今仍有一万多两没有还上,她本计划着年底之前就能还得差不多了,可现在看,她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还有元忆“借”走的银子,也得记着赶快要回来才是。 闭上眼,元初一细细地想着心里的事,可脑子里错乱纷杂,一会是她呕心沥血打造出来的青龙赌场,一会是今晚老爷子仿若苍老十岁的痛心面容,还有叶真,叶真…… 朦胧中,元初一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下着朦朦细雨的日子,隔了一辈子,她已经记不清她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雨天出现在遥州街头,只记得那柄油伞,和伞下腼腆的少年。 元初一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了,梅香和竹香正在屋里收拾,首饰匣子摆了一地。 元初一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多首饰,有些一她根本没有见过,钗环珠翠金银佩饰,快成一个小首饰铺了。 看着元初一面带诧色的模样,梅香叹了口气,将一个楠木小盒送到元初一手中,“除了这个是少夫人的陪嫁,其他的都是这几年大节小节的时候二公子送的。” “嗯……”元初一点点头,的确,叶真这几年没少送她东西,原因么当然不会是因为他们夫妻情深,多半是叶真觉得对不起她所以用物质弥补,可她之前一直跟着老爷子出入于三教九流的场所,根本用不着这些,所以日子一长,她都懒得一一查看了。 “行了,先收起来吧,你先去找我大哥吧。”让梅香查首饰本是想以防外一,如果元惜手里没那么多现银,她还可以用首饰应应急,现在看,绝对是够了。 梅香便将东西都交给竹香,出门去了 竹香虽然打架很麻利,可收拾东西始终欠了点天赋,看她也不分类金银玉器全都划拉到一个盒子里,元初一摇了摇头,亲自动手将首饰分类装好,正收拾着,小丫头来报,戚步君到了。 元初一回头就见戚步君站在门外不远处,但一来这是卧房,不好请一个男人进来,二来这屋里实在太乱,人进来根本无处落脚,便由竹香去胡乱收拾,自己出门,迎向戚步君 戚步君的脸色不大好,大概是昨晚没太睡好的缘故,他见了元初一现出一抹略带忧虑的笑容,“初一。” 元初一步下台阶,“五叔找我有事?” 戚步君轻轻地叹了一声,想开口,又像有些难言之隐。 元初一笑道:“五叔向来是有话就说的。” “我……”戚步君摇头失笑,人也跟着轻松不少,总算又现出平日里的一些风采,“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小真和罗姨娘去找他母亲的墓了,是二嫂给指的方向。” 元初一虽觉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叶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有此举动是情理之中的事,她缓缓点头,“应该的。”说罢又见戚步君一副奇怪的样子,不由笑道:“五叔刚才吞吞吐吐的,是认为他该带我一起去?” 戚步君抿了抿唇,没有言语,可表情已说明一切,元初一笑笑,并没向他解释。 戚步君虽有疑问,却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二哥今早送瑾娘回去了,你……不必担心。” 元初一点点头,戚步君又是一阵迟疑,正想开口之际,梅香从院外走了进来,与二人见礼。 元初一奇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婢子还没去呢。”梅香将手里的帖子拿给元初一,“婢子一出门就见到韩公子在门口,这贴子是他送过来的。” “韩公子?”元初一打开帖子,便见几行赏心悦目的清瘦字体,看到最后,元初一唇边泛笑,“我还以为他真打算吞了那笔银子呢。” 戚步君微感好奇,“哪位韩公子?” “就是合香居的那个。”元初一将帖子合上扔给梅香,“我不见他了,你给他回话,就说生意的事我暂时不管了,让他等几天,二公子会去和他谈。” 梅香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戚步君眉间更添郁色,他不再回避,直接问道:“初一,你与小真打算和离的事,是真的吗?” 元初一笑着低下头,看着石板间隙中冒出的一根细草,慢慢地说:“他的确和我提过这件事。” “你答应了吗?”戚步君的语气有些急。 元初一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五叔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戚步君久久不语,半晌,他移开盯着元初一的目光,清俊的面上微现沉重。 他nei心的纠结任何人都感觉得到,元初一不禁失笑,请戚步君到堂屋去坐,借此结束了这一话题。不过此后的戚步君总是心事重重的,甚至连说话的时候都会出神,最后,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于失常,在梅香再次回来的时候,起身告辞。 梅香从元惜那带回了一万六千两的银票,在元初一讶异居然有这么多时她解释道:“大舅爷说里面有九千两是小舅爷的债。” 元初一翻了个白眼,都让他别理元忆的事了,真是吃亏不嫌多!不过这事也提醒了她,她还忘了一件事。 “你再去我大哥那,把桐城那边的地契和一些契约……”说到这,元初一又仔细想了想,摆了摆手,“算了,先别去了。” 一下子动这么多东西,太容易引起他的怀疑和唠叨,还是等这边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再说。 不过过了几天,元初一把首饰也当了、债也补了、借据也收回了,她最着紧的那件事,还是杳无音讯。这让元初一有些气恼,她决定以后再也不相信什么“近期”、“就快了”的说辞了!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戚步君将棋子落至一角,笑着问元初一。 这几天他每天都过来与元初一聊天下棋,并再没问过有关和离的任何事情,这让元初一十分感激。 “还不是书院那边的事。”元初一也不隐瞒,没心思地将棋子扔回棋盒之中,“总是说‘快了快了’,结果到今天都没个准信!” “这种事总要水到渠成才好。”戚步君将她扔下的棋子拈起来,想了想,放到有利于她的位置上,而后抬头,“你着急么?” 元初一没什么心思地摇了摇头,“我是想让公公开心一点,最近他的心情也够差的了。” 戚步君面色微凛,“是啊,自从小真找到他母亲的墓后,二哥一直郁郁寡欢的,连赌场的事都不大上心了,过几天就是他与萧家的谈判之期,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我就是想在那之前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元初一轻轻咬了咬唇,“不行!我得让人去催催!” “坐下坐下。”戚步君眼含笑意地望着元初一,“再等一天,好么?” 如此温柔的劝诫让元初一很难拒绝,她郁闷地坐下,托着腮长长地出口气,抬眼间,不经意地与戚步君对视个正着。 这么久了,元初一仍会时不时地被戚步君如少年般阳光漂亮的容颜晃花眼,今天亦然,不过……总又觉得哪里与平时不同。 “怎么?”戚步君轻声问。 元初一连忙收回目光,“没什么,听你的,就再等一天。” 戚步君笑眯眯地点头,“嗯,这样才乖。” 明明是往日常说的话,换了个语气,温软轻柔的声音传到耳中,不知怎地,竟让元初一感到些许无措。再次抬眼,正想像往常一样说笑应对,却发现戚步君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那一如既往清澈纯净的目光中,除了笑意,还带了些萌动的宠溺,久久不散。 忽然间,元初一的心神有些恍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十分努力,却无法移开看他的视线。 心弦微乱,似乎有些东西被轻轻地触动了,可元初一不敢留恋,她低低地叹了一声,“五叔……” 这两个字如同咒语一般将二人间弥漫的一切打碎,看着戚步君微现懊恼地别开脸去,元初一虽觉惋惜,却不后悔。 “少夫人。”梅香适时进来,“有人要见少夫人,在府外候着呢,好像是大少夫人派回来的。” 苏晴?最近事情太多,元初一几乎把她忘到脑后去了。 “让他进来吧。” “你有客人我就回去了。”戚步君微有些恍神地站起身来。 元初一笑笑,没有挽留。 没一会,梅香领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施礼过后,那男子坚持要梅香回避,而后不放心地问:“请问夫人可是姓元?” 元初一点点头,不知他为何如此谨慎。 那男子道:“小人的nei子是苏府三小姐的||乳|母,有一封信,我家小姐要小的带过来,。” 苏府三小姐,那便是苏晴了,元初一从男子手中接过信封,心想大概苏晴在信中写了些有关她身体的事,所以才会如此小心,可当她展开信笺,立时怔在当场。 小心五叔,望会面相谈。晴字。 第四十三章 和离或休离 小心五叔?五叔怎么了?元初一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也没发现另外的线索,不由面现疑惑之色,抬头问道:“你家小姐有没有说为什么要送这封信来?” 那男子低头道:“小姐写信的前一晚,姑来过。” “谁?”元初一惊讶得站起身来,“叶彦? 那男子点头称是,元初一想了想,虽不知道叶彦是如何找到苏晴的,但苏晴一定是听了叶彦说的话,才会给自己写这封信,那么叶彦会与苏晴说什么?小心又要小心什么? 这时那男子又道:“小姐想与夫人尽快见面,不过小姐身子不好,要委屈夫人随小的去别庄了。”说罢他上前抽出元初一手中的信纸,掏出火褶子,将那信纸烧了个一干二净 此举更引得元初一惊疑不止,苏晴如此谨慎,自然有她的原因,难道是叶彦借苏晴的口来警告自己?不对,这一想法刚一冒头就被元初一否决了。如果叶彦发现五叔有什么问题,以他的性子早就闹得天下皆知了,更别提他出逃当晚有大把的时间与自己和老爷子相处,他要告状随时都可以,没必要让苏晴来转达。 那么,就是叶彦与苏晴说了些事,他不经意,可苏晴觉得有问题。 元初一相信苏晴不会无的放矢,可要她相信五叔有什么问题甚至是个有危险性的人,她始终有些抗拒。 “夫人?” 元初一看了看那男子,沉吟半晌,开口道:“我一时走不开,你回去和你家小姐说,我会小心的。” 那男子憨厚地一笑,“小姐说如果夫人不肯前来,就转告夫人,近期不要再接触赌场的任何事情。” 元初一又是一愣,苏晴从不关心家里的生意,这一说法更表明她的确是听叶彦说了什么才滋生了警告自己的想法,但赌场?五叔和赌场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她又想到老爷子曾与她说过,不让戚步君参与赌场的事,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真是越想越乱,元初一微微点了点头,“你去吧,把别庄的地址给我留下,有空我会去看你家小姐。” 那男子应了一声,留下地址后,退了出去。 其实这件事对元初一而言虽有好奇,却不太感兴趣,她感谢苏晴的好意,但更相信戚步君的人品,所以她觉得,一定是苏晴有所误会,或者固然有事,也不会过于严重。可不知怎地,明明这么想了,整个下午脑子里琢磨的还是叶彦可能对苏晴说的话,扰得她烦不胜烦。 好在到了晚上,总算有了好消息,让她烦恼稍减。蕊沁终于搞定了胡士恩,五日后胡士恩会在家小宴宾朋,以庆纳妾之喜。 五日后,元初一寻思着这日子可真好,因为那正是老爷子和萧家谈判的日子,正好,谈判成功后可以再获喜讯,双喜临门,老爷子一定万分高兴。 思及至此,元初一不由得轻松起来,第二天戚步君照例前来与她下棋,她第一时间就报告了此事。 戚步君微微一笑,“那太好了,二哥知道一定非常高兴。” 元初一跟着笑笑,脑子里又浮现起昨天那封信上的nei容,突然她又想到,昨天,也是戚步君劝她再等一天,她等了,结果消息就真的来了,还有蕊沁,怎么就突然又出现了?仔细想想,似乎也是同戚步君说过之后…… “又怎么了?” 看着戚步君眉目含笑的模样,元初一烦不堪扰地甩了甩头,“脑子里总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静不下来。” 戚步君轻巧地勾了勾唇,垂眸道:“做选择有时候是很烦的,不过,决定了就不要后悔,好好珍惜眼前吧。 元初一偏了偏头,没太听懂其中的意思,过了半天,她才有些明白,大概是戚步君误以为她在为和离之事烦恼吧。 “对了。”戚步君稍稍沉吟一下,“小真昨晚回来了么?” 元初一摇了摇头,“大概没有吧。”她睡得早,没有留意。 戚步君点头道:“那大概是与庆王爷出去了。” “什、什么?”元初一想明白这句话,霍然起身,“赵熙又回来了? 戚步君愕然地看了她半天,轻一点头,“庆王爷不是要咱们为他开辟生财之路么,你现在不管赌场的事,所以只能小真去谈这件事了。” “哪有什么生意!我那时是胡说的!”元初一气乎乎地坐下,然后才想到,她究竟为什么生气呢? 叶真与赵熙间的纠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早就习惯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赵熙太剑了,所以一想起他就气! “算了算了,不想他了!” 元初一随便地挥了挥手,抬眼突见戚步君眼带深思之意,不过这抹郑重转瞬即逝,转眼又是温暖如阳的笑容。 是她多心吗?元初一不太确定,她觉得自从看了苏晴的信后,她就一直疑神疑鬼的。 真是别扭啊!元初一开始反思自己,她之所以这么心神不宁的,说到底还是她对戚步君不够信任,于是元初一就盼着这五天赶快过去,不过越盼,时间过得越慢,以前心里的话还能对叶真念叨念叨,现在叶真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元初一憋闷着,心中的怀疑时隐时现,着实让她不得安宁,四五天的时间,人就消瘦了一圈。 不过戚步君这几天不见丝毫异样,只是在揽月居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每天来找元初一弹弹琴下下棋聊聊天,日子悠然得很 “对了五叔。”元初一抬头看向对面的戚步君,毫不意外地见到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这几天唯一要说哪里不对,便是戚步君常常这么看着她,专注得几乎让人不忍打扰,开始她有点别扭,次数多了,竟慢慢开始习惯,“明天你陪我去找胡士恩吧。 戚步君微愕,“我?” 元初一点点头,“得找个人给我压场。” 戚步君失笑,“那你可找错人了。” 虽是这么说,可第二天一早,元初一出门便见戚步君等在揽月居前,看着他盛如阳光的清美容颜,元初一心中稍安,怎么看,戚步君也不像是一个值得“小心”的人。 与他打过招呼,元初一道:“公公今天去谈判,我想去看看他。” 戚步君笑着点头,“先告诉二哥这个消息也好,就算他谈判不成,他也不会过于失望。 元初一怔了一下,“怎会不成? 戚步君摇着头道:“听小真说,萧家想借此机会逼二哥交出小彦,二哥定是不肯的,所以结果未必会很乐观。” 二人边说边走,很快便到了晨园,可老爷子竟然不在,晨园的丫头说,昨天与叶真一起出去后,就没有回 元初一有些担心,叶真不回来是常有的事,可老爷子?他能去哪 “别担心。”戚步君笑道:“许是因为今天谈判的事二哥也很为难,就留在赌场商量对策。”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不过元初一还是让卫三去赌场看看,因为三年来,除了去外地访友,老爷子从不会在外留宿。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的睛神一直不太好,心中一旦有了忧虑,整个人都变得焦躁起来,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上了马车也没消减。 “还在想二哥的事?”戚步君失笑,“还是想想一会的事吧。 元初一伸手捂上胸口,微蹙着眉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一直突突的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是你太担心今天的谈判了。”戚步君掀起车帘朝外看了看,“还有多远?” 元初一知道他在岔开话题,却也感激他的贴心,笑着依了他的意,说些别的事情,没一会,马车渐慢,已到了胡家的大门之前。 胡士恩的宅子不是很大,却处处透着睛致文雅之气,不过两扇暗朱色的大门紧闭,略显冷清,不像是要请客吃饭的样子。 元初一疑惑之时,戚步君笑着让车夫将车驾到后门之处,果见那里已停着几辆马车,不大的后门半掩着,门旁颤微微地插着一朵小黄花 “文人墨客就好弄些景致,”戚步君下了车,又自然地回身扶下元初一,看着那小花道:“这叫‘拈花之喜’,名如其事,花如其人。” “花如其人?”元初一仔细看看那朵小花,便见轻风微动,小花娇不胜拂,果然就像那日在法隐寺nei见到的蕊沁一般。“那要是纳个艳丽点的,就弄朵牡丹上去? 戚步君但笑不语,信步踏入那小小的后门之中 门nei站着两个小僮,见他二人进来略施一礼,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恭敬地道:“请二位出示请帖。 没想到还得凭帖入门,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范有人趁机白吃白喝,好在元初一已料到胡士恩不会那么轻易地与自己见面,早有准备。 让小僮将备好的信送进去,元初一悠哉地走到一旁音凉之处避阳,没一会,那小僮回来,面带疑色地道:“二位请随我来。” 胡士恩此次办宴并非在前屋大堂,而是在一个幽静的院落之中,想来便是蕊沁住的地方,院子里也不若寻常人家那样备着几大桌酒菜,而是搭了个遮阳的篷子,篷子里有张条案,案上俱是酒水点心,又有一些字画挂在篷子里,一些人正游走其间,品酒赏画。 “还真有情趣。” 元初一似笑非笑地调侃一句,便见胡士恩立于不远之外,一身藏蓝新衣让他显得年轻不少,只是他此时面色有点不好,见了元初一脸色更是黑如沷墨,快步至前刚要开口,元初一摆摆手,“胡院主,你确定要在这里谈?” 胡士恩沉着脸,“你究竟想怎么样?” 元初一环视一周,“蕊沁呢?我们不如去看看她。” 胡士恩微怒,又被元初一拦下,元初一指了指后面的凉篷,与戚步君道:“五叔,你先去看看字画,我与胡院主聊一聊。” 戚步君也不说话,略一颔首,缓缓走开了。 元初一好整以暇地看着胡士恩,轻声道:“是我信里写得不够清楚?还是胡院主不肯相信?” 胡士恩怒目而视,思忖一番,甩手而去,“跟我来!” 元初一跟着胡士恩进了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布置得简单素雅,一个女子倚床而坐,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正是蕊沁。 蕊沁仍是像上次见面时一样楚楚动人,身上穿着淡黄|色的衣裙,黑长的发丝挽成妇人发髻,头上毫无装饰,只于鬓边簪了朵黄|色小花,与外头挂着的一样。 自见到元初一起,蕊沁的身子就在微微颤抖,她缓缓站起身来,轻轻闭了闭眼睛,低声道:“元掌柜,你来了。 她这话一出,无疑是证明了那封信的真实性,胡士恩的身躯猛抖一下,“蕊沁,你、你真的是……” 蕊沁眼中蓄着泪水,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元初一也不急着开口,她慢慢走到窗前,将窗子拉开条缝隙,向外看了半天,突然道:“蕊沁,我有些话想单独与胡院主说,你先出去。” 蕊沁咬咬唇,福了福便要离开,元初一回头,看着桌上放着的两碟点心笑道:“五叔在外头,你把这个送去给他吃吧,他喜欢这个。” 蕊沁轻轻点了下头,端起桌上的点心,没什么心思地退出门去。 元初一又走回窗前,看着蕊沁出现在外头一众宾客之间,那些人有的诧异有的惊喜,还有人上前给蕊沁施礼作揖,蕊沁只低着头,默默走到戚步君身边,将手中的点心双手奉上。 元初一轻轻地吐了口气,在戚步君面色微变的瞬间,关上了窗子,回头笑着说:“院主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结识的蕊沁吗?” 胡士恩当即脸色一变,元初一叹了口气,惋惜地道:“那日约院主至盼君楼一聚,我本没抱什么希望,谁知院主上了楼便被蕊沁声色所迷,实在让人又惊又喜。” “你!” 看胡士恩青筋暴突的模样,元初一笑了笑,“我不说废话,胡院主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做梦!”胡士恩气得火冒三丈。 “胡院主不同意也没什么,不过我只怕自己守不住秘密,将蕊沁出身于青楼的消息散播出去。”元初一步步地走向胡士恩,平静地道:“其实院主也不必过于在意,妓女从良是常见之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胡士恩气得满脸胀红,“下流!卑鄙!” 元初一摆摆手,“胡院主这么说就错了,如果胡院主当真是正人君子,岂会在短短时间nei就被美色所惑?蕊沁与你说她惨失双亲,何以正在孝期院主就要纳她为妾?蕊沁是我派来的不假,可没有院主的积极配合,我就算再使手段,也奈你不何。胡院主,”无视胡士恩气到爆炸的模样,元初一依旧不紧不慢的,“你想清楚,是给我一份院士文书,还是想让遥州百姓对胡院主的风流韵事津津乐道?” 胡士恩暴跳如雷,不过……是闷声雷。元初一摇了摇头,“胡院主放心,蕊沁的卖身契已被我赎出来了,不必担心有别人知道实情。 胡士恩捂着胸口坐下,缓了半晌咬牙切齿地道:“你真是毫无人性!这么做不仅害了我,也害了蕊沁!你想没想过,我一旦知道实情,将来会如何待她!” 元初一失笑,“想不到胡院主到现在还心存怜花之心,这倒是蕊沁的福气。不过院主也该往好的方面想,如果蕊沁不出现在院主身边,院主就只能在青楼之中见到她了。” 元初一与胡士恩的谈话没进行太久,不过两柱香的工夫,元初一便从房中出来,朝戚步君笑笑,继而走出小院。 戚步君缓缓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出了胡家,上了车,也没说一句话。 “五叔?”元初一笑着望着他,“怎么了?” 戚步君的脸上鲜少不见笑容,可此时不仅没有笑容,还带了些苦涩,“初一,我宁可你追问我原由,也不愿见你假装没事与我说笑。” 闻言,元初一的笑容渐渐敛去,她认真地看了一会戚步君,说:“我只是在想,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虽然她与戚步君提过蕊沁,但戚步君并没见过蕊沁,蕊沁更没理由认得戚步君,可蕊沁偏偏认得 为什么会认得呢?只有一个答案,蕊沁是被戚步君找回来的 这实在很让人讶异,且不说戚步君从何门路找回的蕊沁,只说他为何能让先前铁了心逃走的蕊沁继续完成她的任务?收买?威胁?无论是哪种,都不是元初一认识的戚步君会做的事情。 “初一,我只是……不想你为难。”说完这句话,戚步君嘲弄地笑了笑,“我的确瞒了你很多事情,但……” 但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元初一却有些恍惚,很多事情?包括他平日的做为吗?包括他对自己的关心吗? 念头就像一簇小小的火苗,迎风见涨,星布的火苗渐渐连结成片,许多以前从未在意的事瞬间涌上心头。初掌家业时她没有可信的人,戚步君将身边的卫三送给她;她计划青龙赌场时困难重重,东叔和兴叔适时出现在她身边;她想转做正行少人探查,他二话不说整装出发;老爷子对香料生意产生质疑,他加以劝说并将功劳送给自己;还有蕊沁的事…… 正如他所说,固然他隐瞒了许多事,可对她,他是全然付出的。 “五叔。”元初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声说:“你就要把我宠坏了。 戚步君微感怔然,而后现出个轻浅地笑容,没有出声。 两人间的沉默一直持续着,马车也继续前进,忽地,马车晃了晃,急停下来。 元初一惊呼一声稳往身子,戚步君掀开车帘微有恼怒,“什么事?” 这又是元初一不认识的戚步君,记忆中的他,是从不会生气的。 车外站了个元初一没见过的小厮,他见了戚步君后上前两步,趴在戚步君耳边说了两句话,元初一坐在车nei,见不到戚步君的神色,却发现他抓着车帘的手骤然收紧,捏得指节泛白。 “怎么了?”元初一正想上前问问那小厮,戚步君已缩回身子,垂下车帘,隔绝了元初一的视线 “是……我的私事。”他缓缓地开口,慢慢调匀了自己的呼吸,“走吧,回家。” 元初一微微蹙眉,“到底有什么事?” “初一。”戚步君淡淡地看着她,“这是我的事。” 这是戚步君第一次明确地与她划清界限,元初一虽已明白他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仍是怔忡不已。 回了合庆园,戚步君静静地送元初一回去,到了揽月居前,他柔软地笑笑,“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眉目间蕴着极为柔和的神采,墨色的眸中掺杂着一点遗憾、一点失落,还有许多的不舍。元初一不明白他的情绪因何而来,可今天的事她还需要好好消化,便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她觉得自己与戚步君间一下子有了距离,就算她不在意他的隐瞒,可有些东西,有些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 从怀中掏出胡士恩出具的院士文书,元初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轻松的笑容,她让梅香留意着前院的动静,以便在第一时间通知老爷子这个好消息。不过从下午等到晚上,老爷子和叶真都没有回来,不仅如此,连卫三都不知所踪,让卫四去找,卫四也没有回来。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那种心悸的感觉又出现了,元初一心神不宁地沉吟良久,决定去找戚步君,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外头响起梅香惊喜的声音,“二公子,你回来了!” 随后叶真的声音响起,“初一呢?睡了么?” 切切实实地听到他的声音,元初一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为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她起身上前开了房门,看到月光下倍显疲倦的叶真。 看着他身上皱巴巴的衣裳,元初一蹙紧了眉头,“发生了什么事? 叶真无力地笑笑,越过她走到房中,坐到桌边道:“忙了这么久,终于解决了萧家的事情,有点累了。” 元初一闻言大喜,忙问道:“我们出了什么条件?” 叶真笑了笑,盯了她半晌,缓声道:“初一,以后叶家的事情,你不要管了。” 说这话时,叶真郑重而认真,元初一的笑容僵在脸上,久久才能开口,“什么意思。” 叶真没有说话,径自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这是给你的。” 元初一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再度升起,她定定地看着那个信封,半晌才有拿起它的勇气,打开来,愕然见到里面竟是两份契约。 “这是与合香居签订的契约,叶家共给何家投入了六万两银子。”叶真清晰而缓慢地说:“另一份,是给合香居投资的渡让书。” 元初一拿起另一份契约,惊然在渡让书上见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抬头,狐疑地望着叶真,“为什么给我这个? 叶真笑笑,从腰间拿出一个纸折,打开来,仔细地看看了,将其中一张递给元初一,“签了它,渡让书和契约就都是你的。 元初一伸手接过,只看了三个字,一种莫名的愤怒将她瞬间吞噬。她将那纸猛地摔到叶真脸上,怒道:“六万两银子换一纸和离书,叶真,你当真看得起我! 和离,元初一早做好了准备,可她万没想到叶真居然怕她不肯和离,而想出这样的办法,原来在他心中,她就是个为了银子肯退步低头的人。 叶真抿着唇,也不生气,只是将手里另一张纸放到桌上,轻轻推到元初一面前,然后抬头,静静地看着她。 那张纸上,斗大的“休书”二字提于一侧,想刻意忽略都不行。 【今天这章打破圆子的更新记录了,咔咔~~就当是上架前的福利,明天上架啦,请大家继续支持!!!!狠狠鞠躬!】 第四十四章 缘浅奈何天 看着那张写满讽刺的休书,元初一“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叶真,”她感觉到自己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以几乎将牙齿咬碎的力度,“三年时间,我付出那么多,你能给我的就是这张休书?” 今天叶真实在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她没奢望自己的付出会得到相同的回报,可是她连一个正常离开的机会都没有吗? “你可以选择。”叶真疲惫地闭了闭眼,“初一,求求你,放过自己吧,也放过我。” 他的声音软弱而无力,甚至蕴含了沉重的悲痛。元初一简直不敢置信,他的痛苦是因为她吗?“你觉得我在禁锢你?” “难道不是吗?”叶真猛地睁开眼睛刚刚的软弱悲痛一扫而空,他咄础地道:“你一直强调你为我付出多少,为叶家付出多少,丝毫没有想过我的意愿!我不想要你的付出!我根本无法喜欢上你!为什么你偏要缠着我不放!元初一,我也想过自己的生活,你别再拖累我了!” 叶真的话像活动的藤蔓,瞬间缠住元初一的心。元初一呆征了半天,才惊觉职责的对象是自己,她有些哆嗦,勒在心上的藤蔓越缠越紧,仿如小刀般地深陷进击,最后,几乎将她的心活生生剖成两半。她抖着声音问:“你就是真么想我?” “对!”叶真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爹用你的安全要挟我回来做生意,我回来了,他还不满足,又要让我与你生儿育女,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只有你马上离开,我才能真正解脱!” “你撒谎!”元初一不肯相信叶真的话,也不愿否定自己与叶真这三年来的相处方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脑子清醒一些,“叶真,你绝不会这么对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我说,我们想办法解决!” “能有什么事?”叶真狠狠地抹了把脸,再抬起头,眼中带了些坚定的神采,他起身来到元初一面前,豁出去了似地道,“我想和赵熙在一起,你知道吗?他回来找我,我不能再一次错失他!可有你在,你无时无刻地都在提醒我,我这辈子对不起你!我根本没办法和别人在一起!初一,元初一!”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双目通红地将那张和离书塞到元初一怀中,似责备又似哀求地连声道,“我受够了!一刻忍不得了!你走吧!我求你!离开叶家!离开遥州,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以后我会好好地打理生意,会好好地照顾家人,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再为叶家付出什么了,真的!求你……” 说到最后,叶真绝望地跌坐在地,声音中竟带了一丝哽咽。 看他无助乞求的摸样,元初一眼泛水光,重生三年,她从没真正哭过,可现在,她再也忍不住了。成串的泪珠顺着她光洁的面颊簌簌而下,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割去一块,疼得几乎失去知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他迫不及待要休掉自己的原因。 闭上眼,颊边的泪水已汇聚成流,她明明在努力压制,可不知为何,、更多,“我不会……再拖累你了。”这几个字,元初一说得无比艰难,她拿着手中的和离书走到窗边条案之前,缓缓地研了墨,也不看其中nei容,提起笔来,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叶真,你知道吗?”元初一写得很慢,她一边写,一边说,“我十二岁的时候,一个雨天,我被妹妹丢在去亲戚家的路上,额很害怕,不认得路,又没有伞,就尘在路边哭,后来,有一个少年把自己的伞给了我,他很害羞,一句话也没说就跑开了,可他的样子,却印在我心里,好多年。” 说到这,元初一收了笔,着着落款处早已写好的“叶真”和自己刚刚写下的“元楚怡”,几滴眼泪掉在纸上,晕开了一些墨色。 她拿起和离书,转过身,重新走回叶真身边,“我以为这辈子我再见不到他,可上天对我太好,居然让我嫁给他。” 说到这,她看叶真猛然抬头,不由地笑了笑,“叶真,你知道吗?嫁给你,我或许不快乐,或许会死于非命,但我从来,没后悔过。” 说着话,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可她雅致的眉目间却没有丝毫虚假,她笑着,目光澄澈,“和离书要有两份,我一会再抄一份给你吧。” 再次勾起回忆,已没了当初的悸动,只剩几分廉价的不甘,少年的身影不知在何时已渐渐模糊,最后一次 忆起这件她最珍惜的记忆,她,要彻底放下了。 “我不要你的银子。”元初一将契约和渡让书重新装到信封里送回他的手中,“我这几年,用叶家的银子赚了些钱,你别介意,就当是给我的补偿吧。” 叶真轻颤着捏紧了手中的信封,他死死地咬着下唇,直至渗出一丝鲜红,“你……”他暗哑地开口,“会离开遥州吗?” 元初一目光微黯地低下头去,浅笑道:“你放心,我总归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说着她又抬起头,“我想与公公道个别。” “不必了!” 叶真的拒绝来得又急又快,元初一窘迫地点了点头,“好,那就不见了。” 大概是叶真还没说通老爷子,怕他们见了面,老爷子不肯放她走。也罢,不见就不见吧,免得见了面,她又要难过了。 “这个……”元初一拿起桌上那份白鹿,“终于办好了,算是我给公公最后的一份礼物。” 叶真僵硬而粗鲁地接过那份文书,飞快地转身出门,在门口时停下,头也不回地道:“明天一早……你就离开吧。” “等一下。”元初一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想要卫四跟我一起走。”梅香和竹香是她自己的丫头,自然是跟她一起走的,可她已经答应了梅香把他许给卫四,她又不想让梅香留下,那么只能选择带卫四一起离开。 “我,考虑考虑。”叶真说罢,再不理会元初一,迅速地离开了揽月居。 元初一则呆在屋里良久,梅香在叶真离去后就冲进房里,抱着元初一痛哭失声,“少夫人,你怎么能同意啊!” 元初一拍拍她的肩头,“别哭了,和竹香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 “可我们能去哪啊?”梅香抽抽咽咽的,“要回家吗?” “家?”元初一笑了笑,点头道:“对,回家,我们的新家。” 元家她是不想回的,也不能回,她甚至连元惜都不想通知,如果被他们知道她与叶真和离,她往后的日子只会剩下无尽的嘲笑与唠叨,虽说他们早晚会知道,但至少在她离开遥州之前,不能让他们知道。 其实早在元初一有了叶真铁了心想要和离的认识之时,她就想过未来的去处,这几年她在桐城那边买了几个庄子,与人合伙置办了一个金楼,手里还有不少以前叶真送她的首饰,可以说,?br ao2 舍我妻谁第12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13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13部分阅读 ,她后半辈子打瘸了腿也够活了。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备下的这条后路,竟然真的有用的着的一天。她这也算是成功了吧?就要开辟新的人生了。 自嘲地笑笑,元初一坐下,将手中的和离书仔仔细细地抄了一遍,看着自己的名字旁边的空白位置,她长长久久地吐了口气,竟然十分轻松。 以后叶家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叶真与她无关,赌场与她无关,戚步君……也无关了,无论他是好是坏,有什么企图,都没关系了。 一件件地将自己的东西收好,元初一又想到一件事,她坐到案头,再度提起笔来,可没写几个字,又将纸揉掉,将笔放下。 算了算了,她就是免不了爱草心的毛病,赵熙是个什么样的人叶真自有评断,不必她再啰嗦了。 这一夜过得十分漫长,元初一将自己的包裹睛简又睛简,她本想轻装上阵,可最后实在是舍不得那满满一匣子首饰,还是包了个不小的包袱。 “真不洒脱,是在太难看了!”元初一对着自己的包袱摇了摇头,从中又抽出两件衣服,让包袱看起来小一点,不过后来她想到包袱其实是梅香在拿的,于是又把衣服塞回去。 为包袱大小折腾了半天,窗外总算见了些亮,元初一又耐心等了一会,本想等天色大亮的时候再走,可这天就是不亮,最后她推开门,仔细瞧了瞧,才发现今天音天。 招呼了梅香竹香,让她们拿上包袱,元初一回头看了好好地压在桌上,这才将房门关好,万分坦然地走出揽月居。 刚走出去,她的步子就顿了顿,戚步君就站在不远处,清朗的眉目仿佛蒙着一层雾气,本有些朦胧,可他见了她,唇角缓缓扬起,便如清风一般将雾气完全吹散,露出一张宁静舒缓的纯净面容,浅浅微笑。 “初一,我是来送你的。” 第四十五章 取舍两难全 元初一微微闪神,回过神来,她失笑不已,她竟然以为,戚步君站在她的门前,等着她出来,会说另一句话。 “你都知道了?”她微不自在地开口,没有停留,继续前进。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戚步君没有言语,缓缓地跟上她的步伐,默然陪她走完近半路程,轻声问:“打算去哪?” 元初一摇了摇头,并没有透露自己想去的地方,“还没想好。”走了就是走了,离开叶家就是离开叶家,既然要向以前的生活告别,就无谓有太多牵扯。 “我在信阳有处宅子,你可以……”戚步君的话说到一半,而后抬眼,不确定地问:“你会回元家吗?” 元初一依旧摇头,淡淡地道:“五叔,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戚步君停下脚步,目光专注地说:“我不再是你五叔了。” 元初一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禁莞尔,“是啊,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戚步君不太喜欢这种说法,太生疏,他盯着元初一含笑的眉间,却始终找不到往日的放松与依赖,“初一,”他微感沉重,“你不再信任我了吗?” “还有区别吗?”元初一抬眼望了望不远处的大门方向,伸手指过去,“出了那道门,我们就天各一方了。” 她说得悠然,却更显无情,戚步君的脸色见了些苍白,他想不通就算他对她有所隐瞒,可这几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挂念担心,难道都是假的吗?怎可能说忘就忘,一点不留? 元初一说完话己转身继续前进,戚步君的神色她着在眼里,心里也泛着疼,她不想与他这么客客气气有如陌生人一样地分开,可不这样,还能怎样? 梅香说,他没否认对自己有意,她也感觉得到,他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关心。如果没有什么,他不会无论对错都任着她由着她,他放纵她做任何事,只是为了让她开心,这些,她不是一无所觉。 可又能怎么样呢?以前她拒绝去想他们的可能,以后,同样没有可能。离开叶家后,她与戚步君可以重新认识对方,但,也仅限于此了。他们可以重新建立一种新的相处模式,任何模或,除了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一种。因为他是她的“前”五叔,只要还在叶家、还在遥州,他们就永远没有未来可言,这一点,她明白,戚步君也明白。 所以,与其难过痛苦地两相难忘,不如痛快地转身,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扼止它。 只是,总有些迟疑与遗憾,nei心充满了矛盾的纠结,看着越来越近的叶府大门,元初一的心中就如今日的天气一样,充满音霾。她没有再说话,走向大门处,让人将大门打开,而后她缓步前行,于门槛处停了脚步。 “希望有机会还能再见。” 她没有回头,正想出去,手腕突然被人从后抓住,同时传来一声“等等!” 元初一的身于僵了僵,腕间传来对方指尖微微的凉意,她心跳加速了几分,没敢回头,微抿了抿唇,“还有事?” 戚步君没有即时开口,元初一只觉得自己手腕上的手握得时紧时松,指尖是凉的,掌心是热的。 良久良久,戚步君艰难地开口,“初一,你……等我几年,好吗?” 无初一的心顿时被填得满满的,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在心里翻滚、涌动、雀跃,可只一瞬间,又迅速消减下去。 她回过头,看着戚步君的眼睛,“为什么不是现在?” 闻言,戚步君的眼中稍现迟疑,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元初一了然地笑道:“你有舍不下的东西,对吗?” 如果她猜得不错,苏晴那封警告信的原意是说,戚步君,对赌坊有图。不过苏晴不敢肯定,所以才让她远离赌场,又言见面再议。 元初一看着缠在自己腕上好看的手指,低低地说:“其实在揽月居门口,你就已经做好了选择,既己决定,何必自寻烦恼。” 戚步君的指尖动了动,虽有不舍,但最终,仍是松了手,眉端轻扬,自嘲地笑笑,“是我过于奢求。” 元初一细细地看着他,那眉、那眼、那纯净无瑕的容颜,她不知看过多少遍,可现在,总觉得有点陌生,或许因为他眼中透出的坚决与野心,让他带了些揉合着骄傲的神采飞扬,他终于在她面前摘掉了面具,再无遮掩。 “你会伤害他们吗?”这是元初一唯一担心的事。 威步声抬眼,“如果我喜欢强硬行事,我早已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元初一清雅的面容,似乎要将她牢牢地记在心中。 元初一放心地笑笑,转过身,踏出合庆园的大门,自此海阔天空,他奔他的前程,她寻她的自由,选择,其实有时候一点也不难。 “少夫人……”梅香说着吐了吐舌头,“小姐……” “叫什么小姐。”元初一失笑,“叫夫人。” 梅香扁扁嘴,“夫人,您为什么不答应五老爷……” 元初一瞥她一眼,成功地将她后半截话瞥回去。 过了一会梅香又小声说:“夫人是气五老爷不肯马上跟咱们走吗?” 元初一笑着摇了摇头。她不再是小女孩了,她拒绝他,并非是想玩什么爱情事业孰轻孰重的游戏,她只是不想再等了,上辈子她在等这辈子她还在等,等待过于熬人,以后,她不想等了。 沿着叶府前的大路缓缓而行,元初一再没有回头,每迈出一步,她的心就自在一分,上辈于的、这辈子的郁闷压抑统统挥散,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快意自心头升起,待走到路口,她恍若新生一般,nei心舒适清畅得无以伦比,虽然下着雨,可她心里却是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哎哎?幔着,下雨? 元初一抬起头,正有几丝细雨落到她的脸上,弄得她痒痒的,她扬起一抹笑容,心情舒畅,平时最讨厌的音雨天气竟然也变得可爱起来。 不过可爱也不能一直浇着,何况还有愈来愈大的趋势,元初一将手挡在头顶,“梅香,伞呢?” 梅香背着两个不小的包袱面带菜色,“少夫人不是吩咐只准带自己的东西么……”说着她掉头就往回跑,“婢子回去取!” “等等!”刚说要彻底离开,转头就回去找东西,难不难看啊!不过,晚了,看着梅香动如脱兔身形矫健地飞速消失在雨帘之中,元初一无奈,她怎么不知道梅香还有这身手呢? “竹香……”幸亏身边还有一个,“去前街找个马车,雇长途的去桐城。” 竹香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足尖轻踮,背着她的小包袱转眼也不见了。元初一不禁感叹,这都是人才啊!等安顿下来再把卫三卫四寻过来……一家人就又在一起了。 不过眼前的事…… 元初一朝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靠了靠,正抬头研究会不会打雷的时候,一柄油伞出现在她的头顶,挡住了她望天的视线。 元初一微有诧异,正想着梅香你就快晋升武林高手了,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再一斜眼,吓一小跳。 身边的男子穿着一件眼熟的青色衣裳,长得也挺眼熟,清隽的容颜一如既往地宁静淡泊,他静静地站在那,大半个身子露在雨中,却丝毫不显窘迫,他的手臂朝元初一的方向随意地伸展着,白净的手指在伞柄上握出好看的弧度,自然而闲适。 从他束起的发梢看至他黑白分明的双眼,再看到他染了泥水的靴子,等到看无可看的时候,她哼笑了声,“路过?”元初一倒是知道他来遥州了,叶真还去和他谈了投资的事,可来这干吗?准确地说这里刚刚脱离叶家的范围,旁边也都是一些朱门大户,没有客栈大街什么的供人闲逛。 韩裴微一摇头,比雨水更为清凉的声音缓缓传来,“我一直跟着你。” 元初一默然,半天,干巴巴地说:“‘一直’是从什么时候?” “你从叶家出来的时候。”韩裴据实而答。 “为什么跟着我?”元初一问。 “受人所托。”韩裴回答。 元初一瞪着眼睛等了一会,才不得不吐血承认他压根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前因、后果,从头说。”她谆谆教导。 韩裴清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犹豫,微微迟疑,他开口,“元姑娘……” 元初一立时抬起手来止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好!很好!居然连一个不相干的人都知道她恢复单身了,难道真是糗事传千里?“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咬牙切齿己不足矣形客她现在的心情了。 “是叶公子。”韩裴垂眸想了想,总算没等元初一再度发问,继续道:“他托我将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什么叫我想去的地方?”元初一怒火上涌捏紧了拳头,“该死的叶真,还怕我不走么!”她恶狠狠地回头,“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与我和离?”叶真那点特殊爱好,他不嫌丢脸,她还嫌难以启齿呢! 韩裴轻轻摇头,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元初一紧捏的拳头,半晌,似有所悟。 【卷一终】 【卷二】 再做嫁衣 第四十六章 雪中能送炭 看他的眼神元初一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松开拳头挥了挥说,“我不用你送,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你打算去哪里?”韩裴难得地主动发问。 “反正不会留在遥州。”元初一的语气不太好.斜睨着他道:“能交差了?放心了?” “我应叶公子会送你,你若不说,我只好跟着你。”此时风向稍改,韩裴将伞又朝元初一这边倾了倾,继续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元初一跟他对了会儿小眼决定还是先行示弱,谁让这厮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他说得出,就做得到,“我要去桐城,行了吧?” 韩裴点头道:“我也回去。”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也甩不了他了是吧?元初一无语,这时竹香于街角出现,跑得比她身后跟着的马车还快,让元初一不禁再度感叹人才难求。 朝竹香招招手,元初一侧过头正想说话,无意间见到韩裴尽湿的肩头,虽然明白他不过是道义相助,但还是让元初一微有感触。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找到一个心甘情愿为她遮风挡雨的依靠。 “看见了吧?”感慨过后,元初一伸出手去,轻轻将伞柄朝韩裴这边推回了些,才指着竹香找回来的马车,“你要回桐城我不拦你,同路可以,不过搭伴什么的就免了,我们三个女眷,得保证自身安全。”说完,她也不遮挡,就这么走进雨中,朝马车而去。 落在头顶的雨丝并没有持续多久,微风将带着暖意的松枝味道重新送到身边,那柄油伞再次出现在她头顶,既不会高得不遮风雨,也不会低得影响看路,让人十分舒服。元初一没再拒绝,也懒得再说他了,只想快点上车,不过等她走到马车之前,又有点反悔了。 眼前的马车只能用“破破烂烂”这四个字来形容,车顶一角不知是被虫蛀了还是年久失修,缺了一块,好在只是边沿,应该不影响它的应有功能。再说那匹马,细腿大肚,齿疏毛稀,看着就不年轻,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生计奔波,元初一除了掏一把同情之泪,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了。 “你可以雇个更破的车!”元初一瞪着竹香咬牙切齿。 竹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坦然道:“我问去不去桐城,他是第一个应声说去的。” 元初一无奈,也是,在竹香这种丝毫不贪图物质享受的姑娘眼中,舒适的车和破烂的车其实没什么分别,效率才是最重要的。 驾车的车夫适时抬起斗笠笑道:“夫人,到桐城只要三百文。” 闻言,元初一无话可说,三百文的确是便宜,平时的市价是五百文,不过估计这副车容,也没人雇他们! 关键是,她也不差那二百文啊!从遥州到桐城得走两天,她没有必须虐待自己的理由!更郁闷的是,韩裴还在一边看着呢,这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她有多抠门! “去去去,换辆丰。”元初一连连挥手,竹香也没意见,一声不吭地又转身去了,元初一不放心地喊了声,“别雇太便宜的。” 竹香走了,那车夫却不太甘心,元初一本想给他几文钱补偿一下,可伸手摸向腰间,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荷包,钱全在梅香拿的包袱里。 那车夫的手还伸在雨中,元初一微有尴尬,正想开口让他等等,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探出去,将几个铜钱放入车夫手中。 那车夫还是比较满意这样的结果,哼着小曲调转车头,留元初一窘迫地站在原地。 “谢谢你。” 元初一想了半天低着头老老实实地道谢,“一会等梅香回来,我把钱还给你。” “不必。”韩裴简单地吐出两个宇,再不说话,似在沉思。 过了一会,竹香又小跑着出现,这回她身后跟着一辆足有刚刚那辆破车两倍宽大的豪华马车,前头两匹骏马毛亮膘肥,马蹄声都显得份外地有睛种,元初一终于满意了。 也在同时,身后又来一辆马车,元初一闻声回头,便见梅香正在车里朝她招手,一边喊道:“夫人,五老爷派车来送您。” 元初一丢给她一个白眼,转身上了竹香找回来的豪华马车,又露了个脸,准备与韩裴道个别,却听他问车夫,“到桐城多少钱?” 车夫伸出一只手比了比,“五两银子。” 元初一默然,这车是好,但远不值这个价,虽然她还挺有钱的不在乎这点路费,但她总觉得竹香是被人骗了。也是她的错,根本就不应该让竹香去雇丰,以竹香这么有个性的姑娘来说,多半是冲到雇车堆里说,不要便宜的,于是就有了五两银子这么离谱的价格。 韩裴听到这个价格也是沉默了一下,回头对上元初一反思的目光,伸手从腰间不知摸出些什么,又从怀中拽出一个叠着的信封,递给元初一.“这是叶公子耗我转交的。” 这信封看着眼熟,很像是叶真之前拿给她装有契约的那个,元初一拿着信封想了想,没有拒绝。如果叶真觉得给自己些补偿他会好过一点,她也无谓再三推辞,毕竟谁也不会嫌银子烫手。 见元初一收下信封,韩裴轻舒了一口气,“元姑娘,保重。” 元初一笑着拱了拱手,“你也保重,以后还会再见的。” 她现在是合香居的小东主,日后常与他打交道是必然之事。 韩裴也微微点头,后退一步,为马车启动让出空间。 元初一等竹香与梅香全都上车后,与韩裴摆了摆乎,然后放下去帘,让车夫出发。 要说贵的马车就是不一样,车厢够宽敞不说,设施也舒适,元初一完全放松地倚在软座上,看梅香和竹香在车厢另一侧换下湿永。 打理整洁后,梅香又找了干爽的包袱皮将东西重新打包,一边包一边问元初一道:“夫人,我们去桐城投奔谁?” 元初一早有打算,悠然道:“先找个地方住几天,然后写信让大哥来找我们。”她庄子的地契和金楼的契书都在元惜手里,平日也多是他去打理,如果没有元惜跟着,元初一还真怕自己这个正牌主人吃闭门羹。 梅香想了想,“那我们直接去我大舅爷不是正好。” 元初一笑笑,没解释。如果现在去找元惜,他一定会拎着自己去找叶真问个究竟,然后就是痛心疾首的长篇大论,她可受不了。 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些,元初一这才拿起刚刚韩裴交给她的信封准备打开看看。信封是折起来的,元初一将之展开。便见一张叠着的纸掉了出来,显然是之前夹在信封折层里的。 元初一微有些好奇,捡起打开,莫名地发现那是一张面额十两的银票。再打开信封,里面果然装着与合香居的契约。关键是,这十两银票是干嘛使的? 元初一确定叶真知道自己是个富婆,没必要多此一举,那么……是韩裴误将他的银票放到了信封之中?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元初一仔细将刚刚的情景想了一遍,从破车开始,到最后韩裴主动询问车资、还动用了如此“隐秘”的手法……元初一越想越窘然。 他该不会是怕她付不起车资,才慷慨解囊吧…… 哭笑不得地看了那银票半天,元初一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别的解释了,莫名其妙地将银票收好,她心里一个劲地合计,她到底什么时候说过她穷得连车资都付不起了?没有吧? 这个问题真是困扰了元初一很长时间,她始终没弄明白韩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最后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她人缘还挺不错的:第二,韩裴的此种行为值得表扬,人们向来不吝啬锦上添花,但雪中送炭,往往很难。 好不易下了结论,再一抬头,马车早出了遥州城了。元初一捶胸顿足啊!她还想绕去胳场看看呢!远远地看一眼,也不枉她付出了那么多心血。 梅香小心地将元初一递给她的信封收到首饰匣子里.拾头道:“要不再回去?” “算了。”元初一泄气地摆摆手,“也是天意,既然走了就走得干净一点,跟以前的事情一刀两断!” 梅香点点头,突然.她脸色有点不对,小心地瞄了元初一一眼,正对上元初一的目光。 元初一挑挑眉梢,“怎么了?” 梅香干笑两声,“夫人说的‘以前的事#039;包不包括人?” 元初一微眯了眼睛,梅香低下头小声说:“婢女回去找伞的时候,五老爷还在门口,他问婢女夫人的去处……”说着梅香又拾地扫了元初一一眼,跟着低头做反思状,“婢子说了。” 元初一揉揉额角,她身边怎么就没有个识情知礼懂得察言观色的超级丫头呢?一个梅香一个竹香都够她受的。 不过,被戚步君知道她的去处也没什么,他要是有心,早晚都能查到。 “行了,我不怪你。” 梅香立时抬头,“谢夫人!” 元初一龇起两排小白牙,嘿嘿一笑,“罚你和卫四晚一年成亲!” 提起卫四,梅香睛神有加的小脸立时暗淡下去,元初一笑笑,“放心,等咱们安顿下来就想办法把他弄过来。” 梅香眼中便又燃起揉和了憧憬与羞涩的光芒,她微红着脸道:“夫人就知道取笑我,每次都放过竹香。” 她这话叫“祸水东引”,元初一也不拆穿她,顺着她的目光瞥向面目无波的竹香,笑遣:“竹香,你有意中人么?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早做安排。” 竹香摇摇头,“婢子不嫁人。” 初一好奇地问:“为什么?” 竹香皱了皱眉,突然反问:“夫人还想嫁人吗?” 元初一愣了下,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摇摇头,“暂时不想吧。” 竹香眼前没抬,“是要等五老爷吗?” “当然……”元初一抿了下唇,故意停顿了下,半天才又接上,“不是。”她眼含笑意地说:“将来的事不好说,但我不会刻意等待,有可能转眼我就遇到了真命天子,马上成亲也说不定。”说完她哼哼地笑了两声,“别转移话题,我跟你不一样,我嫁过一次了。” 竹香抬眼,像说天气一样寻常地道:“婢子也嫁过了。” “啊?”梅香立时瞪圆了眼睛,可竹香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了。 元初一摆摆手,示意梅香不要追问,打个哈哈。转向下一话题。 竹香最初出现是在赌场,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跑去赌场出千,也幸亏元初一及时经过,保住了竹香一只手,此后竹香便跟在元初一身边,号称是要以身抵债,其实哪有什么债?她那时一把都没赢就被发现了。 自那之后,竹香安安稳稳地待在元初一身边.从不提以前的事,她不愿提,元初一也就不问。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轻畅,元初一第一次在乘车时还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从车窗望出去,雨早就停了,窗外红霞满天,遥远一端蕴着不知名的绚丽色彩,马车在飞速前进,天边的景致却鲜有变化,这真是很奇妙的感受。 “这位夫人。”车夫在外头突然大声说话.“今晚我们是到风凰镇落脚还是去水月庵?去水月庵的话小人得在庵外过夜,所以要另加二百文钱。” 元初一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去水月庵?” 水月庵的名字她倒是听说过,据说那里的菩萨十分灵验,还常常在一些节日搞一些特别的活动,当然想到参加也得添一些特别的香油钱。 那车夫还没回答,梅香已急道:“夫人不知道吗?水月庵今天有剪红线问姻缘的活动,只此一天啊!” 元初一瞄着她放光的双眼缩了缩脖子,“你怎么知道?” 梅香低头在怀里摸了半天,苦着脸抬头,“水月庵早发过传单了,就在七夕这天,原本还说拿着传单过去会有奖品,婢子以为没什么机会去,就把传单拾扔了!” “七夕?”元初一眯着眼想了半天,隐约地发现今天好像就是七夕之日,不过节日这几年她从没过过,所以也从不在意。现在她同样没兴趣,不过看着梅香忽闪忽nei地闪着她的眼睛,元初一摇了摇头。罢了,难得这么悠闲,去看看也无妨。 “去吧去吧,”看着梅香兴高彩烈地通知车夫调整方向,元初一失笑,“我也想看看在尼姑庵里剪红线能剪出什么好姻缘。” 第四十七章 说出我身份 凤凰镇是从遥州去桐城的必经之路,水月庵就在凤凰镇西边十里处,元初一她们坐着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在刚刚天黑的时候赶到了水月庵。 水月庵不大,孤伶伶地倚在山脚下,青墙灰瓦朴素至极,此时庵门紧闭,门旁两盏石灯正燃着幽幽青火,映暮匾额上的“水月庵”三字,格外清幽萧瑟。 元初一站在门口看了半天,确定匾上写着“水月庵”,回头朝那车夫道:“不是有活动么?” 车夫抓了抓头,左右看看,“这个、这个小人也不太知道……确实是今天……昨天很多人都包车过来的……” 元初一朝梅香示意了下,梅香连忙跑上前去拍门。没一会,一个清秀的小尼姑探出头来,见到元初一一行微有讶色,“诸位施主,可是投宿?” 梅香急道:“不是说今天剪红线什么的……” 尼姑低头合十道:“诸位施主,七夕的活动于午时前就结束了。” 元初一无语地看看车夫,再看看梅香,最后与那小尼姑道:“麻烦你,我们要投宿。” 小尼姑便将庵门开大了些,又朝元初一身后看了者,说:“施主,本庵不按待男宾。” 元初一摆摆手,“他住外头。” 小尼姑便请元初一等人进去,元初一刚要迈步,想了想,回头道:“喂,就是你。”她看着车夫,“忽悠我们到这来,什么都没有,你那二百文别想加了。”说完,这才带着梅香和竹香走进庭门。 车夫很郁闷啊!昨天明明许多人抢着包车来水月庵,不过想想, 按那小尼姑所说,活动中午就结束了,遥州想要参加的香客可不是就得提前一天来么!真是失误! 幸亏还有马车,车夫郁卒地钻到车厢里,闭上眼又觉得不对,他刚刚只是问她们要不要去,什么红线活动可是她们自己说的!这样要减他的钱?车夫这行可真不好干啊! 车夫躺在车厢里自说自转地嘀咕良久,忽然听到车外哼动静,他马上坐起来,将车帘掀开一角,朝外看去。 嘿,这一看他乐了,又一辆马车停在外头,看样子是刚到的。 那位赶车的仁兄也别想收钱了,他重新躺下,颇有幸灾乐祸之感,正在这时,车帘被人掀开,夜风挟着一股极好闻的松枝清气吹了进来,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同时响起,“你载的人呢?” 车夫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认出他正是今早与客人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便一抬手指着水月庵,“进去了。” 韩裴是跟着元初一到这的,听了那车夫的话微微蹙起眉头,淡泊的眉目间透出些许焦虑,他正耍转身,又听那车夫道:“公子,您与那位夫人是朋友?” 韩裴点了点头,便听那车夫抱怨道:“那您得说说她,小的拉她过来,大晚上的也没个住处,原来说好的给两百文钱.刚进门前又说不给了,您说说……” 闻言,韩裴的眉间又现几分优色,他走回自己的车前,让这次跟他出来的小厮从车中取了两串钱,回来交给车夫,而后一言不发地来到水月庵前,抬手拍门。 门很快地开了,一个小尼姑双手合十,韩裴拱了拱手,“劳驾,我想见刚刚进去的那位姑娘,麻烦……”刚说到这,韩裴便从开着的庵门中看到正对着的观音殿灯火通明,一个女子站在殿间,正是元初一。她执散着头发,手中拿着一把剪刀,面朝殿门方向,眉间轻蹙,面露犹豫之色。 看着那把亮闪闪的剪刀,韩裴险些失声,眼看着元初一回身走到观音像下,他也顾不上和那小尼姑说话了,闪身进到庵nei,疾步冲入殿中,在元初一手中的剪刀刚刚张开之时,迅速地抓住她的手腕,低喝一声,“慢着!” 元初一吓了一跳。 回身看见韩裴,又是缩了缩脖子,“你怎么在这?” 时那小尼姑也跑进来,“施主,入夜后本庵不按待男宾。” 韩裴看看那小尼姑,又看了看殿中站着的两个年纪稍大的尼姑,面色微沉。他握着元初一手腕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低声道:“跟我走,你不该在这。”说着,他拉着元初一就往外走。 元初一被他拉着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去哪?” “哪都行,就不是这。”韩裴漆墨般的眼眸中含着几分沉重,使他原本就清冷的容颜又添了几分严肃,“两个人的事不应由你一个人背负。” 元初一眨了半天的眼睛,“什么意思?” 韩裴认真地看着元初一,清晰说:“你不应有出家的念头。” 元初一默然。“我……什么时候说要出家了……”就跟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没钱雇车一样…… 韩裴没有说话,看看她手中的剪刀,又看看她披散的头发…… 元初一看着他目光巡过的岁向,对上他无比严肃认真的双眼.突地失笑。她挣开他的钳制,转身走回正殿之中,又回头朝他勾了勾手指。韩裴走回去,看元初一指了指上面,他抬头,便见头顶悬着一排拴着纸签的铃铛,那些铃铛都用红线吊着,红线又搭在一根长长的横杆之上,另一端系着棉线,从竹杆方向扯到观音像前面供台上的线轴上。 元初一晃了晃手中的剪刀,“水月庵特别活动,剪红线求姻缘,只此一天,过期不候。” 韩裴目带疑色地看看她,又看了看她披在肩头的黑亮长发,最后再次抬头确认头上那一排小铃铛…… “也就是说……”他沉默了一会,“你没有打算出家?” 元初一哼哼地笑了笑,“好端端的我出什么家?”她本来洗漱完毕,发髻都拆开打算休息了,可梅香听说正殿的红线还审剩余的没来得及收起,便拉她一起来试试。“喂!”说着话元初一突然发现韩裴离自己越来越远,原来相距三尺,现在有五尺了,并且距离还在持续扩大中。看韩裴眼睫微垂假装没事地朝殿门方向移动,元初一笑嘻嘻绕到他身前,用剪刀尖端轻点上他的胸口,“上哪去?剪这根线每人只有一次机会,剪线之前还要虔诚祈祷,被你一闹,什么都不灵了,你害我失去大好姻缘了知不知道?说吧,你怎么弥补?” 韩裴神情微滞,眉目间难得地带了些窘色,看着他无措的模样,元初一忍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大笑,回头将手中的剪刀抛给竹香,而后与韩裴说:“跟我出来,有话问你。” 元初一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韩裴没办法,只能跟上。 到了院中,元初一踱了几步才停下,回头问道:“你刚刚说‘两个人的事不应由你一人背负’,什么意思?” 从今早开始,韩裴的举止言行就很反常,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韩裴没有立时回答,他考虑了良久,轻声道:“今早你从叶家出来时,我见到……”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比较合适的词汇,只能挑直接的说,“那个牵着你手的男子,并非叶公子。” 元初一微窘,这厮看得还挺清楚,他当时在哪猫着了?她怎么没发现他?“他是……叶真的五叔。”解释过后,好像更暖昧了,元初一不太自在地看着韩裴满脸意料之中的神色,恼羞成怒,“这跟你说的那句话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叶公子与你和离的原因吧?”韩裴放弃再想什么婉转说辞了,太难了! 谁?元初一听了个糊涂,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当即无语……“你以为我与叶真和离是因为我和五叔有私情?” 韩裴没言语,算是默认,元初一暗暗捏紧了拳头,“你还以为我受不了私情败露所以万念俱灰地跑来出家?” 韩裴依旧默认,元初一咬着牙看了他半天,“你刚才也拉过我的手了,是不是也跟我有私情?” “我那是……”说了几个宇,韩裴的眉稍动了动,看着元初一,过了一会,他平静地说:“是我误会了?” “废话!”元初一吼出这两个字,指尖一下一下地戳上韩裴的胸口,“不清楚的事别胡乱猜测!你知不知道名节,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她一边说,一边朝韩裴逼近,手指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怎么? 看我是和离过的就可以随便你辱我了?枉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韩裴被她戳得一路后退,一直退到墙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听元初一数落。 总算是认错态度良好,元初一说够了,冷哼一声收回戳得生疼的手指,韩裴这才抬头,歉然地道:“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 初一撇过头去不看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那十两银票又是什么意思?” “出门在外,身上多带点钱没有坏处。”韩裴犹豫着说完,见元初一万分怀疑地瞪着他,轻叹了一声,实话实说道:“你早上雇了那么便宜的车,并且没有钱给半夫,在庵外的那个车夫也说,你不肯付他钱。” 元初一翻了个白眼,这事果然是从那辆破车开始的! 看着她的神情,韩裴抿了抿唇,“我又误会了?” 这个“又”字用得真好!元初一拍拍他的肩膀,“没有,你没误会,我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一会我就出去把外头那辆车打发走,明天开始还是你送我,把我送到地方,你就能向叶真交差了,也就不用整天跟着我瞎转了。” 韩裴的眉尖皱了皱,像是不太同意元初一的话。但他没再说出什么,任元初一去了。 因为才走了一半路程,元初一也就给车夫一半的路费,那车夫不太愿意好不容易遇到一只肥羊,宰一半太可惜了。 元初一可不管他说什么,径自道:“就二两五钱银子,不要拉倒。”看元初一转身要走,那车夫终于妥协,元初一便朝着从庵中刚刚出来的韩裴道:“说好了,给钱吧。” 韩裴默然,不过,他最终还是回车上取了些银子交给那车夫,又看着元初一潇洒地朝他挥了挥手回转庵nei,韩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他这个月……要白干了啊…… 其实元初一倒也不是很气韩裴说的那些话,充其量就是他误会了,而且在他误会自己是个生活作风有问题的人的同时,他还能不带任何异样目光地慷慨相肋,这是相当难得的事情,不过一想到他可能是因为叶真的托付才这么做,元初一又十分不安,总之心情很复杂! 第二天一早,元初一带着梅香和竹出离开水月庵,乘上了韩裴的马车。 本来元初一想跟着韩裴回桐城也好,那算是他的地头,让他帮忙找个暂住之地也好,可千算万算,漏算了一件事,韩裴的马车是一乘马车,只有一匹马,原来拉着韩裴和赶车的小厮自然轻松,可现在一下子加了三个人,马可就不轻松了。 ——————《舍我妻谁》由“上官小透” 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四十八章 何全回来了 如果误会也分等级的话,今天这该是最高境界了。元初一无语地看了韩裴半晌,也不知道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还是他故意这么说以求脱身,不管哪样,她还是暂时不要开口的好,以免越说越乱。 韩裴静静地分开众人,走到元初一身边,然后转身看向众人,开口道:“夫人的厚爱韩裴不胜荣幸,不过韩裴己有妻室,不敢委屈四小姐。” 被韩裴称作夫人的妇人约么四十来岁,肤色瓷白,面容丰润,看起来大大方方的,给人印象不错。她坐于堂中,十分稳重端庄,脸上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带着狐疑猜测,只有一抹讶异,听了韩裴的话也不急着说话,反倒是她身边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满面苦色,口中不住地道:“竹篮打水,竹篮打水,到头都是空啊!” “老爷。”何夫人伸出手去,将茶碗向何老爷轻轻推去,“您先喝点水。” 何老爷长叹一声,摇着头拿起茶碗,不再说话了。 此时边上一个妇人高声道:“大哥,你别不说话啊!这都是什么事啊?大老远的把咱们叫回来办喜事,结果连人家家世都没摸清,就要把四儿嫁过去,我说大嫂,就算四儿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能这么糟蹋何家的姑娘!” 元初一听这声音就是刚刚居高?br 舍我妻谁第13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14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14部分阅读 高临下以示施舍的那个,不由得多打量她几眼见她三十多岁,圆面吊眉,穿着一袭水红色的对襟褂,配一条粉红色的长折裙,热闹又喜庆,当真是来参加喜事的。 何夫人听此责怪仅是淡淡一笑,根本不加理会,径自向元初一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何夫人一开口,屋里其他人的低语立时消减不少,最终安静下来,注意力又都投到元初一身上。 元初一无奈地瞥了韩裴一眼,听听!姑娘!也就是说,何夫人压根不相信韩裴的话,也是啊,你说你给人家做管家,天天在人家眼皮底下待着,娶没娶姜人家可能不知道么! “她……” 韩裴刚说了一个字,何夫人抬起手,打断他的话,又笑了笑,继续看着元初一。 元初一再看韩裴一眼,见他本来就表情不丰富的脸快要僵成石头了,不禁大为摇头,将手中的契约收好,开口道:“我娘家姓元。” “姓元……”何夫人笑了笑,“从没听韩管家提起过。” 元初一干笑两声,“这不就回来通知夫人了么。” 何夫人又问:“元姑娘家住何处?”她的态度悠然,不焦不躁,问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盛着的,却是洞察一切地了然。 这一发现让元初一十分懊恼,明知道人家不信,还睁着眼睛死撑这不是她的性格,她主张的是顺其自然弄假成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让人捏在手里,太被动了。 不过显然她现在得顾着点韩裴,便假装没看见何夫人的胸有成竹,不是心思地吐出两个字,“遥州。” “哦?”何夫人眼含笑意,“可是韩管家去遥州时结识的?” 元初一微一点头,何夫人紧接着又道:“元姑娘家中是做什么的?” 元初一抿了抿唇,脸上挂着的笑意也渐渐沉了下去,她不喜欢何夫人这种猫捉老鼠似的问话,非常不喜欢! 看着元初一脸色渐黑,韩裴伸手将她拉至身后,与何夫人拱手道:“夫人,她赶了一天的路,有些累了,可否先安排她去休息?” “还是先等等吧。”何夫人垂眸一笑,“等见过你母亲再说吧,对了.你母亲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韩裴没有说话,元初一的头更疼了,不禁有点后悔配合韩裴演这出戏,正在此时,又见何夫人面上笑容骤浓,站起身来,朝大门方向笑道:“雅姐,你来了。” 元初一回过头去,便见一个年纪比何夫人大些的妇人正跨进门槛,她的五官十分温婉清丽,比何夫人有过而不及,不过皮肤略为粗糙,面色也有些发黄,这又大大不如何夫人的面细如瓷了。 韩裴见了这妇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元初一瞥他一眼,正值他也看着她,眼中有些无奈的窘然,也不知是在后悔编了这么个瞎话还是在困扰一会的说辞。不知为何,元初一见他这模祥,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有点想笑。 “娘。”韩裴上前扶住那妇人,赶在何夫人说话前将之引到元初一面前,“这是我上次与你提过的,我的妻子。” 沈氏也是得人通知才知道韩裴回来了,就连忙赶过来,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儿子拉住介绍了个姑娘给自己,不禁大为愕然。 韩裴这时已抬头与何夫人道:“夫人有所不知,上次从遥州回来,我己和娘商量过这件事,这次去遥州,一是为那份合约,二是为了接她回来,之所以没有事先通知夫人,是怕夫人为此事草心忙碌,望夫人切莫见怪。” 何夫人皱了皱眉,“雅姐,此事可是真的?” 沈氏真是左右为难。 刚刚韩裴说话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已的被重重地捏了一下,显然是韩裴给她传递的某种信号,照理说她应该站到韩裴这边,但何夫人这边又如何交代? 她正犹豫之时,何夫人又道:“雅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果裴儿一早有话,你怎地还答应他与四儿的亲事?咱们自家人知道这是误会,可让外人知道,就得说我的不是。” “哎?”刚刚那红衣妇人立时跳起来,“大嫂,你说谁是外人?”何夫人谈淡一笑,也不看她,径自朝一旁的一个瘦弱妇人说道;“冯姨娘,四儿是你的女儿,你也说句话吧。” 冯姨娘嗫嗫地动了动唇,“一切全凭夫人做主。” 沈氏这下可真是有口难言,连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 元初一站在韩裴身边,自是看到了他对沈氏做的小动作,同时也感觉到了沈氏的为难,一边是儿子,一边是承诺,可真不好办,要怪,只能怪她对自己儿子太不了解,如果她了解韩裴的个性,就不会贸然同意这事,还连同着何家人一起,给韩裴来了个“惊喜”。 初一想了想,朝沈氏笑了笑,“婆婆大概是没想到这件事是真的吧?” 听完这话,沈氏明显更迷茫了,好在她还懂得配合,没有出声,何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这是何意?” 元初一略有迟疑地瞥了韩裴一眼,垂眸道:“裴郎……曾与我说过……”她为自己这称呼哆嗦一下,原本想叫“相公”,但合计半天也叫不出口,因为在遥州有些小馆就被叫“小相公”,所以对着叶真她从不叫这两个字,怕他误会,时间长了,她对这两个字也有心理音影了,“裴郎与我说过,婆婆希望他尽快娶妻,不过他之前常常找借口推脱,想来婆婆以为他这次仍是推脱之辞,以为他编出个意中人来,是唬弄婆婆的,所以……”元初一没有将话说完,善解人意地上前挽住沈氏的手,柔柔地一笑,“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元初一本就生得温婉可人,平时为了掩住这分柔和,她不得不从衣着妆容上加以修饰,以求让自己看起来更爽利些,才更能服众。可此时,她刻意放柔了目光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看来低眉顺目的,没有丝毫压迫之感。 沈氏果然很吃这一套,眼中虽然仍有疑色,但打量元初一的目光中己带了几分满意,她对元初一和善地笑笑,这才抬头看向何夫人,颇为难言地道:“夫人,这……都是我不好。” 何老爷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将茶碗放下想要说话,但看了看何夫人,长叹一声,拍了拍腿。 何夫人面色微沉,沉吟半晌,她才现出一抹笑容,“雅姐,怎么说你你也改不了,还像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就好,叫夫人,太生疏了。” 沈氏连忙摆手,“夫人对我母子恩重如山,怎可再像以前一样。” 元初一不禁好奇以前是什么样,何夫人已不冉纠结这一话题,转而叹道:“既然雅姐知道这件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可怜四儿……这喜堂也备下了,喜帖也写好了,可现在……唉。”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的脸色各现睛彩,有些担忧,有些讽刺,还有些.竟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沈氏立时又窘迫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何夫人又笑道:“还有件事,既然裴儿和这位元姑娘己经成了婚,那雅姐是不是该去遥州见一见亲家?毕竟……”她垂眸笑了笑,“毕竟人家姑娘都跟裴儿回来了,再不去见见,不太合适。” 这话乍一听像是何夫人接受了现实,还好心相劝,可仔细想想,就怎么听怎么别扭,好像在说元初一跟韩裴私奔回来似的。虽然这事一开始就是假的,但被人这么说,还是挺让人难受。元初一低着头咬了咬唇,第一眼对何夫人产生的好感早已烟消云散,这就是绵里针啊,她还真不习惯。 以前在元家的时候,柳氏也好,元忆也好,元怡也好,对她的针对是明晃晃赤裸裸的,从不讲究遮遮掩掩那一套,后来到了叶家更是简单,唐氏压根就不理她,唯一上蹿下跳的叶彦也对机锋暗藏也没什么研究,都是直来直去的,哪像眼前这位,看着挺客气,但一句都能说出八个意思来。 “谢夫人提醒。”有了沈氏的配合,韩裴算是松了口气,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和元初一好好商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朝何夫人欠了欠身,“夫人,我先带她回去安顿了。” 何夫人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有些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何老爷急着问:“韩管家,叶家投资的事……” 韩裴都快忘了这事了,闻言便将怀中的契约书.连同叶真此次交给他的三万两银票取出交给何老爷,何老爷将契约书看了个仔细,又点了点银票,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长出一口气。 何夫人回过神来,笑着与沈氏说,“雅姐,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想法,既不拆散裴儿与元姑娘,也不会委屈了四儿。” 沈氏忙道:“什么想法?” 何氏笑笑,正想说话,目光却往门口闪了闪,元初一反射性地回头去看,这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一个拄着拐杖的年轻后生进了屋,脸上带着大大地笑容,好死不死地.正是何全。 他怎么会在这呢?路上元初一还问过韩裴何全的情况,韩裴明明就说何全还在赵叔那休养,十天半个月估计是回不来的,可现在……真是想藏都没地方藏! 韩裴也见到了何全,脸色顿时一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何全己大声朝何夫人道:“夫人、老爷,小的回来了!”说完话又转身韩裴,笑道:“韩大哥……哎?”他万分惊奇地看向元初一,“叶夫人,你怎么在这?” 第四十九章 情况很复杂 叶夫人。 很好。 看韩裴一脸无语的样子,元初一干笑两声.朝何全抬了抬手,“好巧。” 不用抬头,元初一也猜得到何夫人现在的样子,不过最先开口的却是沈氏,她满脸疑色地道:“叶夫人?” 何夫人走到元初一身边,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个遍,转头向何全道:“你说她是谁?” “叶夫人啊。”何全莫名地左右看看,“就是遥州那个青龙赌场的叶家,她是叶家的少夫人。” 何夫人不说话了,盯盯地瞧着元初一,沈氏也跟着看,一时间,整个大厅里,除了韩裴,其他人的眼晴都盯在元初一身上。 不知道这该叫作茧自缚还是该叫骑虎难下,元初一正想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何老爷突然站起,几步走到元初一跟前,“这……可是与我们合作的叶家?” 元初一讪笑着点了点头,何老爷面露喜色,连声道:“快快快,请上座……” 他转过身就将元初一往正座的方向引,何夫人狐疑地拦了她一下,“那你刚刚说你是裴儿的夫人……” 何老爷闻言停下,眼巴巴地等着元初一的回答,元初一也是实在没招了,干脆,摊牌吧! 她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不是叶夫人了,我和叶真和离了,但我也不是……” “什么?”沈氏忽然惊叫出声,也不待元初一说完,急急地抓住韩裴,“和离?你们、你们……裴儿,你竟然娶了个和离过的妻子么?” 何夫人也是极为愕然,她看着元初一,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你是为什么和离?难不成……是因为裴儿…” 这下大厅里可热闹了,众人都纷纷交头接耳,有的议论韩裴没有眼光有的说元初一寡廉鲜耻,还有一片嗑瓜子声,估计是看热闹的。元初一揉了揉额角……真是迷糊死了。 韩裴今天皱眉的次数都快赶上全年的总和了,他面色微沉,“诸位,这件事是我的过错,一会我会向诸位解释清楚。”说着,他不再理会众人,拉起元初一,疾步走出门去。 听着身后沈氏的唤声,韩裴越走越快,一直走到何府大门外,觉得身后安静得异常,回过头,便见元初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迎上那双无奈又饱含笑意的双眼,韩裴面上一热,轻轻松开拉着元初一的手,脸上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布满歉疚,“对不起。”他道歉道得十分恳协,“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元初一笑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打算?” 韩裴蹙着眉,“我会对他们说出实情。” “我呢?”元初一看着他。 “对不起。”韩裴轻叹了一声,“我原以为可以借机推了亲事,然后对他们说你住不惯府里,再送你离开。没想到……这一切皆因我的自私而起,连累了你的声誉,改日我必当登门致歉。” 元初一摆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将那张契约拿出来递给韩裴,“这个。” 韩裴疑惑地接过看了看,面上神色突然地转为极讶.元初一也有些诧异,“别说你不知道这件事。” 韩裴的眉间又渐渐攒起,“叶公子……没有捉过。” 元初一当时无语,难怪她要他介绍身份时,他会冒出“是我夫人”这样的话,原来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 “所以……”韩裴面沉如水,“刚刚你要我说你是谁,指的就是这个。”看元初一点点头,韩裴当即转过身去,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他nei心的窘意,他还以为……  看他的样子,元初一失笑,绕到他面肃,惊见韩裴清隽的脸颊上蕴着一片微不可查的可疑的红云,淡淡的,窘然又无措,看不仔细还以为是夕阳的投映。 “是我,误会了。”顶不住元初一惊诧地注视,韩裴艰难地开口。 “你以为我在暗示你说我们是夫妻?”元初一失笑出声,所有的误会之中,今天这个最要命。 “元姑娘…” 元吹一偏偏头,眼含笑意地打断他的话“叫我什么?”她顿了下,笑嘻嘻地挑了挑眉,“裴郎?” 韩裴额上当即见了汗珠,虽然仍保持着外表的镇定,但面对元初一时,他的目光己开始有点躲避,不敢与她对视。 元初一彻底笑开了,这还是她头一回见韩裴这么尴尬,原来他也有这样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只会淡淡地、淡然地、清恬地……从不失态呢。不过,这样的韩裴看起来可爱多了,也让他多了些烟火气,看起来亲近多了。 元初一笑吟吟地折好契约书,“如果没有这张契约倒还好说,不过有这张契约在,我是不能走的,一旦走了,岂不成了j情败露落荒而逃了?那样我以后还要不要继续与何家做生意了?” 韩裴脸上顿时又现懊恼,“你有什么想法?” 元初一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回去,把事情说清楚。” 她又看了看韩裴,“放心,我不会弃你不顾的,确认了我的身份,我会帮你多争取点时间,不用马上娶那位四小姐。” 韩裴有些迟疑,低声道:“他们现在误会你是因为与我……才离开的叶家……” 初一微扬了眉梢,朝他挨近了点,“与你怎样?” 韩裴看清元初一眼中的揶揄,抿了下唇,继续说下去。“还是我先进去解释清楚,你再进去,省得……他们再对你有所议论。” 元初一却对这个提议没什么兴趣似的,她眨眨眼,“到底怎样?裴郎?” 韩裴无语,也不再多说,转身就朝何府走回去,元初一大笑着跟上,“裴郎,等等我。” 韩裴加快了脚步,意图先甩掉元初一,无奈元初一一路小跑.进了何府没多远就追上他,脸上已不见嘻笑戏谑之色,只留一抹浅浅笑意,她看着他,笑意加深了些,“既然误会已成,又岂是三言两语能扳得回来的?我们否认,他们只会认为我们欲盖弥彰.你先进去与我先进去,都是同样的结果,所以又何必多此一举?” 韩裴没有言语,心中对兄初一的歉意又加深了些,元初一所说他又如何不知?可要他就这么看着元初一被人非议嘲笑而没有一点办法,他又极为不愿。说到底,都是他的过错,韩裴再一次责怪自己,却也于事无补了。 元初一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轻松地道:“你不必责怪自己,毕竟这也不是你想要的结果,至于名声问题,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在意么?别说我是个和离之人,光说我在遥州的时候,名声就坏得透底了,从五叔、叶彦、卫三卫四,甚至是我公公,只要在我身边的男人,都有与我的流言传出,我早已习惯了,早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还怕多你一个。” 听着她这番论调,韩裴默然,明知她在安慰自己.可她说的俱是事实,不说别人,就说他,也听过许多传闻,初见面时他对她的印象不好,也源自于此。他一直觉得,就算那些传言不可尽信,但无风不起浪,有流言在外,元初一多少也要负些责任。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听她明明白白地自我调侃,他竟有些于心不忍。她是一个女子啊。这种习惯,为何要她来承担? 心有所想,韩裴的步伐明显渐慢,元初一以为他还在担心,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契书,作凶狠状道:“进屋就亮契约,先把他们镇住再说!” 韩裴垂眸,失笑。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能很好地控制情绪,但最近他常常夫控,仔细想想,就是这一个多月的事。 两人并着肩,很快又回到何家大厅之前,临进门都元初一赶快将契约书打开,预备进屋就宣布,谁知她一只脚刚迈进门槛,一个人影冲到她面静,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 是沈氏,她面带乞求之色眼泪已流了下米不住哀求道:“这位夫人,求求你离开裴儿吧!他还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与他一般见识,你、你若无处安身,我可以给你些银钱,不不不!我愿意把所有积蓄都给你,求你另寻他路,别再、别再缠着裴儿了!” 元初一没想到进门遇到的会是这种情况,怔了一下才想要挣脱沈氏的钳制,韩裴眉头大皱,伸手想将沈氏拉开,却不防沈氏猛一挥手,对他怒目而视,“你闪开!你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明媒正娶的不要,非要与一个有夫之妇搅在一起!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顾自己,也该顾顾你娘那么辛苦把你拉扯到大,你现在、你现在居然给我找这么一个媳妇!她是和离过的!你让外人怎么看你!我不能让你这辈子就这么毁了!我绝不认她!” 看着沈氏声嘶力竭的模样,原本挂在元初一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纵然明白沈氏爱子心切,可这番言辞仍是不免让她心中微凉。因为她和离过,她便失去了追逐一切的资格吗?掀了掀唇角,元初一现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正要说话,沈氏竟跪在她的面前,连声道:“这位夫人,只要你肯离开裴儿,我答应你任何要求!我求求你,你别害他……” 元初一的笑容变得越发虚弱了,心里也不知是凉是疼,正在这时,她的腕上又多了只手,那只手莹润修长,温和却有力地将沈氏紧握的手从她腕上移开。 “娘,你不该这般看她。”韩裴的目光扫过元初一腕上的红痕,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沈氏,“她从未纠缠于我,是我,认定了她。” 沈氏的眼晴猛然睁大,韩裴一瞬不转地望着她,清晰地说:“我可以不与她在一起,但此生,我不会再娶妻子。 i 这下连元初一都呆住了,她可以理解韩裴这么说是想保护她,但他为一时之气赌上一生,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看见韩裴眼中的坚定沈氏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韩裴扶住她,看了看鸦雀无声的大厅之nei,淡淡地道:“我娘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 第五十章 可走也可留 韩裴说罢,扶着沈氏回头就走,元初一看了眼呆愣在厅中的众人,快步跟上韩裴,小声道:“契约的事怎么办?” 韩裴没有丝毫停顿,淡淡地道:“跟我回去,我会通知他们来见你。” 其实平时元初一自认挺足智多谋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脑子直打结,说穿了就是韩裴宣布的那句话给她的冲击过大,韩裴究竟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元初一纠结万分地跟着韩裴来到一个不大的院落之前,又听韩裴吩咐一直跟在后面的紫衣丫头,“去府外,将马车上那两位姑娘请进来。” 那紫衣丫头愣了愣,目光在元初一身上扫了一圈,这才去了。 元初一跟着韩裴进了院子,见这是个小小的三合院,除了北面的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有两间,院中简洁干净,只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从院门通向正房,又在贴着院门这边的墙边放置着一些盆栽花草,为这小院添了几分活力。 韩裴指着右侧的那间正房朝元初一道:“那是我的房间,你去休息一下,我先送我娘回房。” 元初一点了点头,临走前看了看沈氏,见她面色十分难看,神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难过。抛去刚刚听到指责时的难过元初一倒很理解这种心情,毕竟,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平安快乐,不希望有一点不光彩的事情发生,而她就是那点不光彩。 涩涩地笑了笑,元初一径自走进韩裴的房间。 那房间不大,东西却很齐全,除了桌柜桌几这些必备品,角落有一个不小的籍随意地摆放着,自然却不显凌乱,窗下还放了一张摇椅,老旧的款式,映着窗外的夕阳,宁静而温馨。 元初一有些讶异,她以为像韩裴这样的人,必然会喜欢一些清高雅致的东西,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番亲和温暖的景象。 这样的环境让元初一倍感放松,她坐到摇椅上,闭上眼,享受着摇动的悠然,听着摇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吱呀”声,心中渐渐宁静。可,也正因这份宁静,让刚刚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她是个不光彩的人。 在此之前,元初一对和离之事虽然伤心,却也有重整旗鼓的信心,她丝毫没想过自己的将来会不幸辐,她相信将来站在她身边的人,绝不会在意她的过去,她有信心找到这样的人,却忘了,这样的人还有家人,还有朋友,他不在意,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也不在意。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为什么她没有想到呢? “怎么不点好?” 一道清泊声音自门口传来,那声音很动听,不会过份热情,也没有包含焦躁,在这炎炎夏日中,就像一掬甘甜泉水般让人难以忘怯。元初一睁开眼晴,这才发觉天色已暗,她确定自己只坐了一会,可夕阳却在悄无声息中转瞬即逝,她不是个喜欢伤春悲愁的人,可不知怎地,她现在有些伤感。 “你母亲怎么样了?”她看着走进屋里的那道身影,轻声问。 “还是很难过。” 韩裴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元初一微一挑眉。“你对她说了实话,她就不会难过了。” “现在不是时候。”韩裴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火折子,打开,吹了吹,移向一旁的烛台,“你刚刚在想什么?” 元初一便见屋nei腾起一团朦胧的火光,映着一张清静无求的娟秀容颜,组成了让人极为安心地温暖颜色,鬼使神差地,她将自己刚刚所想缓缓道出,末了轻笑,“我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韩裴没有说话,站在烛台旁静静地看着她,元初一吐了口气,“因为我没有家人,唯一对我好的大哥,我也不肯对他全然交心,有一些事,我害怕按触,不敢面对,于是想事情的时候,就常常忽略掉这一部分,从不去想将来会融入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是因为我心中没有家,我以为我没有,别人也都没有。” 这是元初一第一次这么清楚明白地说出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完后,她忽觉轻松不少,长长地松了口气,“以后我应该改变一下想法,未必一定得嫁人,自己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你说对不对?” “你不该有这样的想法。”韩裴垂眸,端起烛台走到元初一身 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会说服我娘的。” 元初一半躺在摇椅上,本来想着漆黑中一点烛火快快靠近的情景好像有点眼熟,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还见过这样的情景,便被韩裴这话唤回神来。 “说服你娘?”元初一想了半天,仍是莫名,“什么意思。” 韩裴面上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轻轻地抿了下嘴唇,清晰地说:“如果你留下,我愿意,照顾你的将来。” 荧荧的烛火下,一个清隽的男子对她说,我愿意照顾你的将来。消化掉这句话,元初一,彻底怔住了。 良久无讯,韩裴手中的火光微微抖了抖,他低垂着眼眸,问:“你,愿意吗?” 元初一的心狠狠跳动一下,挥去所有的委屈伤感,随之涌出一 股沸腾的温度,从胸口一直烧到脸颊,有那么一刹那,元初一几乎以为自己己经点头同意,可下一刻,那温度便已悄然褪去,只在心底刻下一丝淡淡的暖意。她坐起身,笑了笑,“谢谢你了,不过我想,我还没惨到需要你如此牺牲来同情我的地步。” 着着她的笑容,韩裴眉间微有纠结,他动了动唇,“我并非,同情你。” 元初一笑着扬了扬眉稍,“哦?那你是喜欢我?” 韩裴没有回答,清亮的目光闪了闪,“你,无处可去。” 元初一失笑,“天下间无处可去的人多得是,你都要娶?” 韩裴沉默了一会,对着元初一灼灼的目光,稍稍偏头,转开了视线。 元初一轻笑出声,同时为自已默默哀悼。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良久过后,韩裴开口,仍是淡淡地,却掩不去他眉眼间的认真,“我只是不想有朝一日回想今天,后悔为什么会任由旁人误解你,后悔为什么我就在你身边,却对他们的误解无能为力,你是一个女子,那样的,习惯,不应由你来承担,今日之事因我而起,白然应由我来承担,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你认为这是一种同情,我无话可说,你若想走,明天可告诉何家我是贪图你的那份契约,才在你和离之后将你骗来桐城,以图脱离何家。如此,你名节无忧。”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韩裴第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元初一静静地听完,喉头涌起一阵酸楚,直逼眼眶。 这么多年,与她传过流言者无数,他是第一个,主动替她承担的人。 “我……想一想。”她压低了声音,掩去情绪上的波动。 这时院中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元初一飞快地起身,走到门口,“梅香,我在这里。” 梅香和竹香是跟着那个紫衣丫头进来的,身上背着包袱,脸上带着疑色,见了元初一,梅香马上跑上前来,将元初一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急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初一不解地看着她,“我能有什么事?” 梅香回头盯了那紫衣丫头一眼,忿然道:“问她什么她都不说,急死婢子了。” 元初一笑了笑,招呼梅香与竹香进屋,又与梅香道:“你就是个急脾气,谈学学人家稳重一点。” 梅香将包袱放下,这才看到韩裴,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而问道:“夫人,我们今晚住在这么?” 元初一点了点头,梅香又道,“要住几天?” 元初一不由得看了韩裴一眼,又想到他刚刚的话,神情中多了一抹不自然,她瞪了梅香一眼,“问这么多干什么?” 梅香扁扁嘴,“如果多住几天,婢子就把包袱打开,如果明天就走......” 元初一想了想,“先别打开了。” 她说完,也不敢看韩裴的神情,径自坐到桌边,眼角余光瞄到那袭青衫来到自己身侧,紧接着一盏烛台置于面前。她抬眼,再见到的却是韩裴的背影,他已走到门边,淡淡地道:“紫述,先把这两位姑娘安置在东厢,去打些水来给元姑娘梳洗,再弄点吃的送过来。” 那紫衣丫头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就去,又问道:“这位夫人晚上住在何处?” 韩裴偏了偏身予,却终是没转过来,与紫述说:“就住这里。” 紫述眼中立时迸出又惊又疑的神色,失声道:“那你呢?” 她甫一开口,便已察觉自己失言,连忙低下头去,韩裴看了看她,平静地说:“你,无须过问。” 韩裴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终是没再看向元初一,元初一微有些别扭,同时也在想,她刚刚要梅香不必打开包袱,是因为心底在抗拒韩裴的提议吗?如果是,为什么现在,又有点动摇了呢? 第五十章 可走也可留 韩裴说罢,扶着沈氏回头就走,元初一看了眼呆愣在厅中的众人,快步跟上韩裴,小声道:“契约的事怎么办?” 韩裴没有丝毫停顿,淡淡地道:“跟我回去,我会通知他们来见你。” 其实平时元初一自认挺足智多谋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脑子直打结,说穿了就是韩裴宣布的那句话给她的冲击过大,韩裴究竟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元初一纠结万分地跟着韩裴来到一个不大的院落之前,又听韩裴吩咐一直跟在后面的紫衣丫头,“去府外,将马车上那两位姑娘请进来。” 那紫衣丫头愣了愣,目光在元初一身上扫了一圈,这才去了。 元初一跟着韩裴进了院子,见这是个小小的三合院,除了北面的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有两间,院中简洁干净,只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从院门通向正房,又在贴着院门这边的墙边放置着一些盆栽花草,为这小院添了几分活力。 韩裴指着右侧的那间正房朝元初一道:“那是我的房间,你去休息一下,我先送我娘回房。” 元初一点了点头,临走前看了看沈氏,见她面色十分难看,神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难过。抛去刚刚听到指责时的难过元初一倒很理解这种心情,毕竟,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平安快乐,不希望有一点不光彩的事情发生,而她就是那点不光彩。 涩涩地笑了笑,元初一径自走进韩裴的房间。 那房间不大,东西却很齐全,除了桌柜桌几这些必备品,角落有一个不小的籍随意地摆放着,自然却不显凌乱,窗下还放了一张摇椅,老旧的款式,映着窗外的夕阳,宁静而温馨。 元初一有些讶异,她以为像韩裴这样的人,必然会喜欢一些清高雅致的东西,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番亲和温暖的景象。 这样的环境让元初一倍感放松,她坐到摇椅上,闭上眼,享受着摇动的悠然,听着摇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吱呀”声,心中渐渐宁静。可,也正因这份宁静,让刚刚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她是个不光彩的人。 在此之前,元初一对和离之事虽然伤心,却也有重整旗鼓的信心,她丝毫没想过自己的将来会不幸辐,她相信将来站在她身边的人,绝不会在意她的过去,她有信心找到这样的人,却忘了,这样的人还有家人,还有朋友,他不在意,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也不在意。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为什么她没有想到呢? “怎么不点好?” 一道清泊声音自门口传来,那声音很动听,不会过份热情,也没有包含焦躁,在这炎炎夏日中,就像一掬甘甜泉水般让人难以忘怯。元初一睁开眼晴,这才发觉天色已暗,她确定自己只坐了一会,可夕阳却在悄无声息中转瞬即逝,她不是个喜欢伤春悲愁的人,可不知怎地,她现在有些伤感。 “你母亲怎么样了?”她看着走进屋里的那道身影,轻声问。 “还是很难过。” 韩裴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元初一微一挑眉。“你对她说了实话,她就不会难过了。” “现在不是时候。”韩裴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火折子,打开,吹了吹,移向一旁的烛台,“你刚刚在想什么?” 元初一便见屋nei腾起一团朦胧的火光,映着一张清静无求的娟秀容颜,组成了让人极为安心地温暖颜色,鬼使神差地,她将自己刚刚所想缓缓道出,末了轻笑,“我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韩裴没有说话,站在烛台旁静静地看着她,元初一吐了口气,“因为我没有家人,唯一对我好的大哥,我也不肯对他全然交心,有一些事,我害怕按触,不敢面对,于是想事情的时候,就常常忽略掉这一部分,从不去想将来会融入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是因为我心中没有家,我以为我没有,别人也都没有。” 这是元初一第一次这么清楚明白地说出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完后,她忽觉轻松不少,长长地松了口气,“以后我应该改变一下想法,未必一定得嫁人,自己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你说对不对?” “你不该有这样的想法。”韩裴垂眸,端起烛台走到元初一身 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会说服我娘的。” 元初一半躺在摇椅上,本来想着漆黑中一点烛火快快靠近的情景好像有点眼熟,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还见过这样的情景,便被韩裴这话唤回神来。 “说服你娘?”元初一想了半天,仍是莫名,“什么意思。” 韩裴面上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轻轻地抿了下嘴唇,清晰地说:“如果你留下,我愿意,照顾你的将来。” 荧荧的烛火下,一个清隽的男子对她说,我愿意照顾你的将来。消化掉这句话,元初一,彻底怔住了。 良久无讯,韩裴手中的火光微微抖了抖,他低垂着眼眸,问:“你,愿意吗?” 元初一的心狠狠跳动一下,挥去所有的委屈伤感,随之涌出一 股沸腾的温度,从胸口一直烧到脸颊,有那么一刹那,元初一几乎以为自己己经点头同意,可下一刻,那温度便已悄然褪去,只在心底刻下一丝淡淡的暖意。她坐起身,笑了笑,“谢谢你了,不过我想,我还没惨到需要你如此牺牲来同情我的地步。” 着着她的笑容,韩裴眉间微有纠结,他动了动唇,“我并非,同情你。” 元初一笑着扬了扬眉稍,“哦?那你是喜欢我?” 韩裴没有回答,清亮的目光闪了闪,“你,无处可去。” 元初一失笑,“天下间无处可去的人多得是,你都要娶?” 韩裴沉默了一会,对着元初一灼灼的目光,稍稍偏头,转开了视线。 元初一轻笑出声,同时为自已默默哀悼。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良久过后,韩裴开口,仍是淡淡地,却掩不去他眉眼间的认真,“我只是不想有朝一日回想今天,后悔为什么会任由旁人误解你,后悔为什么我就在你身边,却对他们的误解无能为力,你是一个女子,那样的,习惯,不应由你来承担,今日之事因我而起,白然应由我来承担,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你认为这是一种同情,我无话可说,你若想走,明天可告诉何家我是贪图你的那份契约,才在你和离之后将你骗来桐城,以图脱离何家。如此,你名节无忧。”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韩裴第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元初一静静地听完,喉头涌起一阵酸楚,直逼眼眶。 这么多年,与她传过流言者无数,他是第一个,主动替她承担的人。 “我……想一想。”她压低了声音,掩去情绪上的波动。 这时院中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元初一飞快地起身,走到门口,“梅香,我在这里。” 梅香和竹香是跟着那个紫衣丫头进来的,身上背着包袱,脸上带着疑色,见了元初一,梅香马上跑上前来,将元初一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急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初一不解地看着她,“我能有 好看的txt电子书ao2 舍我妻谁第14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15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15部分阅读 么事?” 梅香回头盯了那紫衣丫头一眼,忿然道:“问她什么她都不说,急死婢子了。” 元初一笑了笑,招呼梅香与竹香进屋,又与梅香道:“你就是个急脾气,谈学学人家稳重一点。” 梅香将包袱放下,这才看到韩裴,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而问道:“夫人,我们今晚住在这么?” 元初一点了点头,梅香又道,“要住几天?” 元初一不由得看了韩裴一眼,又想到他刚刚的话,神情中多了一抹不自然,她瞪了梅香一眼,“问这么多干什么?” 梅香扁扁嘴,“如果多住几天,婢子就把包袱打开,如果明天就走......” 元初一想了想,“先别打开了。” 她说完,也不敢看韩裴的神情,径自坐到桌边,眼角余光瞄到那袭青衫来到自己身侧,紧接着一盏烛台置于面前。她抬眼,再见到的却是韩裴的背影,他已走到门边,淡淡地道:“紫述,先把这两位姑娘安置在东厢,去打些水来给元姑娘梳洗,再弄点吃的送过来。” 那紫衣丫头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就去,又问道:“这位夫人晚上住在何处?” 韩裴偏了偏身予,却终是没转过来,与紫述说:“就住这里。” 紫述眼中立时迸出又惊又疑的神色,失声道:“那你呢?” 她甫一开口,便已察觉自己失言,连忙低下头去,韩裴看了看她,平静地说:“你,无须过问。” 韩裴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终是没再看向元初一,元初一微有些别扭,同时也在想,她刚刚要梅香不必打开包袱,是因为心底在抗拒韩裴的提议吗?如果是,为什么现在,又有点动摇了呢? 第五十一章 来之则安之 其实元初一清楚自己的动摇来自何处,就是那一刹那的感动。这样的流言与批判,连她自己都习惯了,却有一个男人站出来说,这份责任他来承担。 这是元初一第一次不必独自面对难堪,以前在叶家的时候,老爷子只会教她面对风雨,叶真则对她万分信任,把传闻当成无物;元惜对她百般依顺,但不知该如何击溃传言,至于戚步君…… 元初一闭了闭眠戚步君对她的宠护是发自心底的,却也让她毫无安全威可言,他瞒了她太多事,这么多年,从未在她面前露过半点,却又默默地宠着她做一切事情,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叶家所得到的一切,究竟是她自己的努力,还是来自于戚步君的暗中掌控?这种怀疑每天浮现于她的脑海,几乎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自信全部击碎。她毫不怀疑戚步君对她的情谊,但同时,她也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地想杀人,威步君会将刀磨好,再亲自送到她的手上。 这是她要的吗?她不知道。 韩裴呢? 韩裴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对她人品的质疑,不遮不掩:也不止一次地帮她护她,不求回报。元初一曾想过,如果那天晚上见到她那副落魄模样的是别人,会不会将她当成一个女人一般,默默守护? “夫人?” 元初一回过神,见到梅香的手在自己面前晃了两下,抬头瞥向她,“我没事,去安置东西吧,然后给我梳洗,我累了。” 梅香吐了吐舌头,让竹香随着紫述去了住处,她则问明了打水的地方,端起屋里的水盆,出门去了。 元初一坐到耶张质朴简浩的木床上,鼻端蹿进一丝极为幽淡的松枝清香,脑中闪过那个瓢泼雨夜,一个没有多余神情的男子借她一件衣服,那衣服上,便是这种味道。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元初一伸手拍了拍自已的脸颊。她己在开始细数韩裴的好处了,这是个十分危险的讯号,不是说韩裴不好,而是她不确定,难道因一时的感动,她就要草草决定自己的未来吗?她很清楚韩裴对她并非男女情爱,而她也从未想过会与韩裴发展些什么,这样的两个人,可以走到一起吗? 夫人。。。 梅香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屋里,直到她走到元初一面前,元初一才发现她。梅香看了看元初一,突然叹了一口气,将水盆放到桌上,又回去关了房门,才走回来与元初一道:“夫人,您与韩公子什么时候变成那种关系了?” 元初一不解拾头,梅香努着嘴道:“婢子和竹香在车里等的时候,见你们从何府出来,韩公子还拉着您的手。” 闻言,元初一脸上微热,又马上解释,“那是一时情急,他才拉我出来,况且拉的是手腕,不是手。” 有什么区别?”梅香上前替元初一除去外裳,沾湿了手中拿给元初一的时候,突地惊呼,“夫人,你的手怎么啦?” 元初一低头,便见自己左手的手腕印着两道淤青,想必是沈氏抓着她的时候过于激动,没控制力道,所以才青了,原先没发现,也不觉疼,现在看见了,登时觉得手腕有些钝痛传来。 “韩公子怎么这样?”梅香拉起元初一的手腕替她揉着,面上微带恼色地道,“下手没轻没重的,他以为他拉的是头牛么!” 听着梅香的比喻,元初一顿时窘然,她抽回自己的手,“行了,大惊小怪的,不是他弄的。” 梅香的神情立即变得睛彩起来眨了半天的眼睛,小声问:“那是谁弄的?” 看她那神情元初一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轻拍了她的头顶一下,而后洗了脸,坐到摆着一面铜镜的小几前,“反正不是男人,快给我梳头吧,这么多事!” 梅香手脚也麻利,三下两下便替元初一将头发打散,而后又道:“夫人,我们明天去哪?” 元初一微微闪了下神,不知为什么,这句话问得好像很凄凉似的,她看着镜中自己模糊的影子,半天没有回答,又过了一会,等梅香将她的发丝梳顺,她才开口,“梅香,你为什么会喜欢卫四呢?” 梅香的手顿了顿,元初一偏过头,见她略带羞涩地扭捏一下,抿着唇小声说:“婢子也不知道。” 元和一失笑,“那你还想嫁给他?” 梅香摇了摇头,好一会道:“他那么笨,要是没有婢子看着,他被人欺负去了都不知道。” 元初一笑着睨她一眠梅香抿了下唇,认真地想了想,说:“婢子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安心,他就像一堵墙似的,把外面的风风雨雨全挡住了。” “那你还说他笨?” “那不一样!”梅香抢白了一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虽然笨,但是对我好,我其实也不懂什么喜欢不喜欢,开始只是觉得他人很好,时间久了,就离不开了,就想和他在一起,就想、就想为他…”梅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声音也压得极低,“生儿育女。” 听了这番话,元初一笑了笑,“放心,我记着这呢,等咱们安顿好了,就把卫四弄过来。” 梅香羞极了,也不敢抬头,手上无意识地动作着,半晌停手,低呼了一声。 元初一刚刚又走神了,听到这声低呼回了神,突见镜中自己的头上盘着一个极为复杂的发臀,发丝层层叠叠地向上推去,看起来像传说中的盘云磐,最绝的是整个发髻溜光水滑不见一丝碎发,她赞叹地回头,“梅香,你越来越会梳头了。” 梅香微有尴尬地笑了笑,元初一无奈地说:“不过我要睡觉了,你给我梳上干嘛?” 梅香轻咬着下唇,拾起头,半天也不知该如何下手,这……怎么拆呢? 结果,梳头用了两柱香的时间,拆头用了一个时辰,元初一爬上床的时候脖子都快僵得不能转头了。等第二天醒来脖子是好了,身上不舒服了一一韩裴的床太硬了。 元初一扶着腰从床上爬起来,朝外头喊了声,“梅香。”, 梅香的声音立时从外面传来,跟着门被推开,梅香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夫人歇得不好?” 道略显陌生的声音,元初一回头,便见紫述跟在梅香身后进来,微笑着看着自己。 昨天光线不好,元初一没太看清紫述的模样,现在才看清她生得美可人细眉水眸,一张白嫩的小脸几乎能掐出水来一般,她身姿窈宽,一把纤腰盈盈可握,配上她一袭紫衣,娇美中又显几分俏丽,看来十分养眼。 “有点睡不惯。”元初一朝她笑笑,“韩裴呢?我想见他。”昨晚她想通了一些事,今天也该告诉他自己的选择。 紫述抿了抿唇,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因为夫人占了韩管家的房间,他无处安身,昨晚去了帐房休息,不过他每日都会陪沈妈妈吃早饭,所以夫人不用担心见不到他。” 不知是不是元初一多心,这话听起来有些不是心思,再看紫述,轻轻浅浅地笑容,不带丝毫恶意。元初一缓缓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于是紫述的笑容重了些,“夫人,沈妈妈想见你,梳洗过后,劳移步中堂。” 元初一又点了下头,紫述这才转身去了,梅香一边服侍元初一洗脸,一边眉头大皱地道:“婢子总感觉她话中有话似的呢?” 元初一淡然一笑,叶家的人员结构比较简单,又因为出身江湖,所以家风蒙迈,除了叶谨娘一事,很少有在后宅暗行诡计之事,故而梅香不习惯紫述的话外之音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别说梅香,就说元初一自己,想起昨天十几口人齐聚大堂叽叽喳喳的情景都还在头疼,人口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过了一会,元初一梳洗完毕,出门之时想了想,又回身拿了那装着契约的信封,这才出了房门。 当韩裴赶回小院、来到中堂时,见到的正是元初一将契约重新收起的情景,他看了看元初一,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而后他走到堂中放着粥菜的圆桌旁,坐到沈氏身边。 沈氏的脸色还是很差,却少了些昨天的激动难抑,她面露不忍地看了韩裴半晌,伸手覆上韩裴的手,轻叹了一声,“裴儿,委屈你了”韩裴微怔,看向元初一,元初一还他个笑容,偏头与沈氏道:“韩夫人,这件事凭你选择,我绝无二话。” 沈氏纠结半晌,烦不堪犹他摆了摆手,“你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说罢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出中堂。 看着韩裴面上的疑色,元初一笑笑,“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 会。” 韩裴盯了元初一良久,终于确定了她的选择,微垂了眼睫,“为要反悔?” “如果你以后遇上心仪之人呢?”元初一看着他。 韩裴伸手盛了碗粥,推至元初一面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平静地道:“你若留下,我又怎会再心仪别的女子。” 看着他澄澈的目光,元初一的心“突”地跳了下,明知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却也止不住有些异样的情绪,她低下头,看着眼前的白粥,将自已的心绪压下,好一会,她抬头笑道:“要是我以后遇上心仪之呢?” 韩裴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却不影响他继续进食,他不急不缓她吞下口中食物,迎上元初一的目光,凝视半晌,他开口,声音清洌,“如是那样,你可以随时离去。” 他因歉疚让她留下,甚至愿因此履开忠贞,却告诉她,若你遇上心仪之人,可随时离去。 元初一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付出这么多,只为弥补她那早已失去的名声?她想不通。 “所以,你也该保留一次反悔的权利。”元初一低下头开始吃饭,又道:“我对你娘说,我和离是因为叶真另结新欢,他不愿担休妻的恶名,又担心我出去乱说他的秘密,所以替我我好下家,用那份契约逼你娶我,你为了何家的生意,不得不答应。” 听着元初一的话,韩裴微微眯了下眼睛,“叶公子另结新欢,这是你和离的原因?” 元初一想了想,差不多吧,不过事情远比这复杂得多,他…… 想到叶真,她心头满是怅然,摇了摇头,“他也很苦。”她不再多说叶真的事,又转回刚刚的话题上,“我又对娘说,我可以走,但我会带着投给何家的银子一起离开,如何选择,在她。”她说着双手一排,十分无辜地眨眨眼,“最后你娘决定牺牲你。” 韩裴的唇角轻颤了一下,但他很快压下,“何家对我母子,有救命之恩。” 听他这么说,元初一并不意外,因为沈氏曾说过何夫人对她思重如山的话,既然如此,想必不会恩将仇报为一已之私赶走何家的和伙人,所以元初一才有此一说,如此一来,也可消除韩裴的麻烦,让他们母子间不再有什么隔阂。 “你们也做得不错,”元初一笑笑,“懂得知恩图报。” 韩裴淡淡地掀了下唇角,现出一抹极轻淡的笑容,微微迟疑过后,他说:“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离开。” “我离开岂不是害了你?”按韩裴那说法,是因想离开何府才贪她的契约,韩裴说不定会立刻被何府扫地出门。 韩裴闻言眉头立时蹙起,双唇刚动,元初一笑着抬了抬手,“放心,我不是因为这个才不走的。我是想……”她慢慢地吐出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我是想,试一试。”她抬眼,对上韩裴的双睁,“我希望有一个安稳的将来,但不知道如此草率决定自己的一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如你所说,我无处可去,哪里都是住处,可那不是家。我很茫然,不知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也不想……没有期限的等持下去,所以我想,给自己试一试的机会。” 第五十二章 堪折直须折 昨天晚上元初一睡得不太好,不只是床的原因,整整一夜辗转反侧,她几乎已经决定了明天一早就离开何府,可脑子里又反复升腾起韩裴的话,虽无关情爱,但那是她这一生听过的,最为感动的一句话。梅香说他与卫四日久生情,又说看见他倍感安心,为“安心”二字,她就能将自己嫁出去?元初一不太懂,她也没机会懂,在情爱这房大门前,她甚至还没有梅香来得有经验。最后她决定依直觉而行。她不断地问自己,想不想留下?想不想留下?问得又急又快,几次之后,她的脑中便只刹一个字。 想。 她想留下,只为心底被触动的那片温暖,她就快被冻僵的心因此 得以缓和,她留下,她马上就会再有一个家。 刚离开叶家时的轻松怡然在经过几天的沉淀之后,已变成了对未来的茫然与无措,在这时,有人许了她一个未来。 明知道自己这样想对韩裴很不公平,但她想试一试。 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若然还是失败,那她就老老实实地住到她的庄子里去,再不胡思乱想了。 韩裴没有多余的话,待元初一说完,忐忑地看着他时,他微一点头,“好。” 元初一立时低下头去,飞快地吃着面前的白粥,眼角忽然瞄到一碟正朝自己移动的小菜,她抬起头,看韩裴收回他光洁修长的手指,他双唇轻抿,似乎有话要说。 “你如果不想同意,也没关系。”元初一飞快地开口。 韩裴看了看她,淡淡地说:“我原想,你若留下,我便择日去遥州,到你家提亲。” 元初一脑中顿时“轰”地一声,她没想到韩裴竟连提亲的事都想到了,她以为韩裴就算留下她,给她个名份,也不会再办一次婚礼,毕竟她已经眼他回来了,而且对外宣称,他们已经成过婚了。 “但现在……”韩裴略略犹豫一下,“你想要一个婚礼吗?” 他问她,不是因为他不想办,而是因为她说想要试一试,他心存疑虑,若办了婚礼,他们便是正式的夫妻,如果有朝一日她选择离开,便要再次面对和离的尴尬。 元初一怔了怔,然后才想明白韩裴的意思。她十分感谢韩裴的细 心和体贴,同时也对韩裴升起更多的歉意,她微显忙乱地摆了摆手,“不必麻烦了。”也不知元家现在知不知道她和离的消息,如果已经知道,现在必然在大骂她不守妇道、寡廉鲜耻,否则岂会和离。 对于元初一的决定韩裴仅是点了点头,并无过多意见,元初一轻轻咬了下唇,急于保证似地道:“你放心,我会做好一切妻子该做的事情,不会委屈你的!” 韩裴又一点头,元初一想到接下来想说的话,不由得捏紧了手中调羹,脸几乎埋到饭碗中去,她局促地说:“那……那你可不可以……在我有所决定之前,也试着了解我,不包含补偿与愧疚,只是……来了解我这个人?” 等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回应,元初一紧张不安的心情顿时凉了一些,她抬起头,看着韩裴没有太多神情的面孔,低声说:“你就当我没说过。”说罢她笑了笑,有点给自己解嘲的意思,“我好像要求太多了……” “我点头了。”韩裴好看的双唇掀了掀,微凉如水的声音流淌而出,打断了元初一的自嘲,“你刚刚低头,没有看到。” 元初一的脸顿时如火烧一般,她无措地用调羹搅弄着碗里的白粥,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有一个严肃的问题跃入脑海,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狠狠地咬了咬唇,还是觉得有话现在说清楚比较好,她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面对韩裴询问的目光,她连忙放下调羹,双手放到桌下紧紧地相互握住,脸布红霞声细如蚊地说:“那件事……现在还不能做。” 说完,她已经窘迫得恨不能挖个洞钻下去,可她又马上抬头,她怕韩裴光点头不说话,谁知,才一抬头,便见到韩裴微红的一张俊颜,他点了点头,如元初一刚刚一样胡乱搅动着调羹,好一会才又想起似地,轻轻地“嗯”了一声。 元初一窘然得已不知该做什么了,半天才又听到韩裴以极低的声音于说:“吃饭吧。” 她连忙抓起调羹低头吃饭,头也不敢抬,她脸上的红霞久久不散,心中的热度烧得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像一切如常,又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种奇妙的滋味切切实实地从胸口滋长出来,缓缓蔓延,她耳边扑通扑通地响个不停,也不知听到的是自已的心跳声,还是韩裴的。 他们两个最后是面带菜色挪出中堂的。足够四五个人吃的饭菜, 被他们默默地吃了个干净,丝毫不剩。 “你该提醒我吃太多了。”元初一扶着门框稍做休息。 韩裴也不太好过,扶着另一边,“我以为,你没吃饱。” “那你也不用陪我吃这么多”元初一微喘地瞥着他。 韩裴少有地尴尬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吃饱了。” 刚有消散迹象的红云立时又回到元初一的脸上,她低着头,喃喃地道:“那个契约的事……” 韩裴立时接话,“我这就去通知老爷和夫人。” 韩裴的办事效率很高,马上就走了,等元初一在梅香的掺扶下走回房间坐下休息的时候,从门里看见他己经从中堂挪到院子门口了。 “夫人。”梅香顺着元初一的目光看了半天,直将韩裴 的背影送出院子,才感道:“您和韩公子比赛吃饭吗?” 元初一翻了个白眼,不去理她,又想了想,与她和竹香道:“以后别叫他韩公子了。” 梅香眨了眨眼,元初一微红着脸说:“叫姑爷。” 梅香的眼睛马上瞪大一倍,元初一继续说:“也别叫我夫人,叫小姐。”韩裴是何府的管家,叫老爷叫少爷叫公子显然都不合适,只能从她这边论了。 梅香受了惊吓似地,“夫人…小姐,”她有点口生,“这……你和韩公子……”她甩了甩头,案近元初一小声说:“那五老爷怎么办?” 元初一睨她一眼,“什么怎么办?” “哎呀!”梅香急道:“五老爷不是让您等他几年么?” 元初一偏偏头,“几年?” 梅香一愣,“这……也就一两年……两三年顶天了。” 元初一又问:“我为何要等他?” “五老爷对您很好啊!还有……”梅香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别的说辞,急得拽了拽竹香,“你快说话啊。” 竹香没什么表情,看了梅香半天,又看看元初一,开口,“与其幻想一些遥远的事,不如珍惜眼前。” 梅香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竹香不再说话,元和一却微微诧异,她没想到看似无心的竹香竟会将事情看得如此通透。 其实若是选择未来的伴侣,戚步君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他热情开朗,又温柔体贴,对她也是真情实意,不过他们之间问题太多,抛去那些隐瞒不说,除非戚步君愿意与她远离遥州,从此与叶家一刀两断,否则只凭身份的束缚他们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如此情况下,戚步君肯为她抛弃一切么?别说他犹豫,就算他肯,她又能如此自私地要求他远离自小成长的环境与家人吗?届时他们孤零零地生活在外,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为了使梅香不对韩裴产生偏见,元初一将心中所想缓缓道出,梅香听后久久不语,半晌,扁了扁嘴,“婢子觉得啊……还是小姐不喜欢五老爷。要是喜欢的话,哪会想这么多。” 元初一轻笑,喜欢?她有过优秀如戚步君,面对他很难不动 心,但那是极短的时间,以前她是叶真的妻子,对戚步君只能有尊重与好感,之后她离开叶府,两人注定无缘。从揽月居到叶府的大门,短短的一路,她做了选择,他也是,既然毫无勉强,又何必惜以蹉跎?她不排斥将来他们再有进展,但也不会因此封闭自己,停下自己的脚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竹香说得对,与其期盼一些 不如何时才能成真的事情,不如珍惜眼前就算失败,也总算了无遗憾。 梅香还是有点郁闷,“婢子也不是说韩公子不好,他长得不赖,人品也好,不过……总归只是个管家……”她的声音低下去,“哪配得上小姐呢。” 其实元初一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例不是像梅香说的配不配得上,而是做人管家总不是自由之身,将来就算想做什么也有很多束缚,不过这件事需要与韩裴商量,何家对他母子有恩,自然又不像寻常仆役般,可以直接赎身走人了。 “对了。”梅香突然问道:“小姐,韩……姑爷的母亲,婢子们该如何称呼?” 元初一想了想,这又是个问题,按理说她们应该称沈氏为“夫人”或者“太太”,但沈氏又是何家的仆人,在院子里还好说,出了院子,恐怕会因称呼问题引来麻烦。 元初一摆了摆手,“等我想想。” 正在这时,紫述出现在门口,傲微躬牙,“这位夫人,大少爷想见你。” 元初一看着紫述婷婷玉立的模样,也不去问大少爷是谁,径自道:“紫述姑娘进来说话。” 紫述笑了笑,走进屋中,“夫人有吩咐?” 元初一也笑笑,“没什么,我是想问问,你究竟是韩裴的丫头,还是何府的丫头?” 紫述一双美目注视元初一良久,“紫述是夫人派来服侍沈妈妈的,自然是何府的丫头。” 元初一微微点头,“既然如此,你无需称我‘这位夫人’,我是韩裴的妻子,你可以叫我管家娘子或者是韩家娘子。” 闻言,紫述面上的笑容少了些,她垂下一双水眸,“称呼的事晚些再说吧,大少爷在中堂等着呢。” 元初一仍是没动,她淡淡地看着紫述,说:“紫述,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说过的话也不喜欢重复,这次我当你不了解我的为人,不过下一次,我希望你能马上理解我说的话,否则闹出什么不愉快,不是我乐于见到的。”说完,元初一这才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早上紫述对她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不过那时她的忍耐源自于她身份未明,现在她既然名份已定,自然不能再由着小丫头明嘲暗讽,她也不屑对个丫头使坏下绊子,那么干脆挑明了说,脸是别人给的,要不要,是自己决定的。 元初一带着梅香走出房间,竹香则留下将包袱打开整理,紫述站在屋nei,面色变幻不停。她原是何府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小姐出嫁后才来到沈氏身边,沈氏待她很是客气,韩裴更没有拿她当下人看的意思,何时听过这样的重话? 走出房间,紫述看着元初一拐进中堂的背影,咬了咬水润的下唇,快步走出院去。 第五十三章 刁奴有恶主 再说元初一到了中堂后,见屋里倒背着手站着一个男子,显得很是斯文,看面相也就二十六七岁,却穿着深褐色的绸衫,唇上又留着一排胡子,乍一看去,说三十多岁也有人信了。 元初一打量着他,他也看到了元初一,却半天没有说话,双唇动了又动,又急又犹豫的模样,壮元初一微微皱了眉头。 这样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优柔寡断的主,这也难怪何家会让韩裴来打理合香居了。 “你是何家的大少爷?”元初一径自走到堂中正位坐下,又让梅香去泡茶,而后道:“请坐吧,我有许多生意上的事要向你请教。”元初一认为他来找自己无非就是为了那份契约,既然她现在是何家的合伙人,那么何家自然要派人来向自己说明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不料那大少爷听了元初一的话愣了一下,“什么生意?”问罢见元初一挑了挑眉,他忙道:“在下还没自我介绍,在下姓何名其昌,是何家长子,此次冒昧前来是想向夫人打听一人。” 元初一点点头,“你话说。” 何其昌又走一阵迟疑,额上微微见了汗珠,总算在元初一的耐性用光之前开了口,“敢问夫人可是从遥州叶府而来?” 元初一点了点头,他又问:“是遥州赌王叶仲义的那个叶府?”元初一皱起眉,“正是,你究竟想问什么?” 何其昌沉吟一番,快走两步走到中堂大门前,伸手将门关了起来。元初一马上起身,“你关门做什么!” 见元初一有些不愉,何其昌连忙作揖,“夫人息怒。在下有些话实不足矣对外人道,这才谨慎了些。在下敢问夫人,可认识一个听做苏晴的女子?” 元初一愣了愣,看着他微一点头,“自然认识,怎么了?” 何其昌紧张地抿了抿唇,“夫人与苏小姐相处得如何?” 元初一有点迷糊,不知他所问何意,又点了点头,“还可以。”“那……”何其昌急急地开口,“那苏小姐……可有向夫人提起过在下?” 元初一实在搞不懂,“你叫什么来着?” 何其昌连忙又将姓名报上,眼中目光又是紧张又是期盼,竟丝毫不在意元初一没记住他的名字。 元初一缓缓摇了摇头,“不曾提过。” “是么。”何其昌微有些失望地垮下肩去,“当真……一次也没提过?” 元初一有些狐疑,瞥着他,“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何其昌连连摇头“这……” 元初一立马抬手,“得,我也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要问的已经问了,请吧。”照他这么磨蹭的劲头,管她打听明白,估计太阳都下山了。 那何其昌本已准备开口了,被元初一这么一拦,反而又不好说话了,在原地转了几转,口中念着:“这... 怎么说呢……苏小姐..”现在生活可好?她… ,她的丈夫对她好么?” 闻言,元初一又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个何其昌一大早的赶来只是为了询问苏睛的事,而且多有躲闪,可见其中或有nei猜,不过她现在毕竟已经离开了叶家,对叶家的一些人与事不便多加评断,尤其是涉及夫妻隐私之事,好不好的,很难由外人下结论。就如她和叶真,还是不少人羡慕的人间美眷呢,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自家之事。 思及至此,元初一正想回绝了何其昌的打探,忽听门外传来梅香疑惑的声音,“两位夫人……”话音刚起,又听“啪”的一声,伴随着梅香一声痛呼,传了进来。 元初一马上起身打开大门,只见门外站着几人,为前的两个妇人一个穿红,一个着绿,都是昨天在大厅里见过的,穿红的那个正是管何老爷叫大哥的何家姑乃乃。 “小姐。” 看到元初一出来,梅香捂着半边脸颊挨了过来,眼中满是委屈。元初一拉下梅香护着脸颊的手,见她白净的脸蛋上多了几道掌捆的红痕当即大怒,“这是谁干的!”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主子,但对身边人的护短也是出了名的,尤其难梅香,因觉前世她跟着自己受了不少委屈,所以平日更是纵容呵护,别说打,责骂都鲜少。 “我让打的!”穿红衣的刘何氏挤开身旁的绿衣妇人,伸手指上元初一的鼻尖,声音尖锐,“主子不正经,丫头也是个浪蹄子!我还嫌打得轻了!春桃,连她给我一起打!” 一旁穿着粉色衣裙颇具份量的丫头当即上前,抬手就要朝元初一打下去,梅香推开初一一头撞到春桃身上,口中大叫,“竹香,快出来帮忙!” 那春桃被梅香撞倒在地,梅香也被她撕扯着,两人抓发挠脸地扭成一团,元初一心中怒火翻腾,注视着满脸刁容的刘何氏,怒道:“今天你不给我个交待,就别想走了!” 刘何氏眼珠子一翻,“我还想管你要交代呢!你这个不要脸的……哎哟!”她惊叫了一声,指着元初一的手被一股大力扭住。细细看去,竟是一个高挑苗条的丫头,单手掐在她的腕上,看似没怎么用力,可腕上一股钻心疼痛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何氏的叫声愈加惨烈,旁边几个丫头立时上前帮忙,竹香轻睨她们一眼,不动声色间手上力气更大,捏得刘何氏瘫倒在地,除了哎哎哟哟的叫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退后,否则捏断她的手!” 竹香的话让那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而后一同转向那绿衣妇人,那绿衣妇人见识过竹香的手段后,原本的气盛之势一扫而空,后退了两步,瞄着元初一笑了笑,“夫人,这都是她的主意,可与我无关。” 刘何氏听她此言,立时如杀猪般嚎道:“你这个剑蹄子!看我不……哎哟!” 元初一冷脸看着那绿衣妇人,“你是?” “我娘家姓白,是何府的三姨乃乃。”白姨娘瞄了眼半掩的中堂大门,似笑非笑地说:“我们也是得人报信,说我们大少爷今天一平就偷偷摸摸的过来找你,按理说你们应该不认识才对,不知……是什么事,” 刘何氏的叫声此时已有些虚弱,但仍不饶人,“还能有什么事!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才进了何家的门就勾引了其昌……老大家的!你倒也吱一声!你这个不争乞的!我为你出头,你倒看着我挨打!”白姨娘边站着的一个女子低着头,听了这话头垂得更低,又朝白姨娘身后躲了躲,就是不说一句话。 元初一吟笑一声,朝着仍在撕扭的梅香喝道:“行了!给我起来!” 梅香厮打满头大汗,头发也被抓散了,听了元初一的话这才罢了手,这时待在房间的沈氏闻声出来她双眼通红,想来刚刚又在房中哀悼儿子的未来,此时见到院中情形不禁眉头大皱,“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何氏的手己快被竹香捏得没有知觉了,眼泪流了满脸,“沈妈!快让她撒手!” 沈氏忙走到元初一跟前,“你……你先放了她吧。” 沈氏开口,元初一多少得给点面子,便挥了挥手,示意竹香松手。刘何氏刚得自由就猛然跳起,咬牙切齿地冲向元初一,不过又马上停下,略有惧意地看着挡在元初一面前的竹香,扭头狠狠地朝沈氏道:“你儿子可真会挑,挑了个人家不要的破落货,才来一天就勾引了其昌,你这个做婆婆的脸上可真好看!”说着她又转向白姨娘和那个女子,厉声道:“你们两个没用的货!来了还不如没来!男人被浪蹄子勾走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女子局促地又往后躲躲,白姨娘看了看元初一,唇角轻动,好像笑了笑,最终没有作声,沈氏则脸色苍白地晃了晃,即时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紫述扶住。 紫述那白嫩的小手不住地抚在沈氏胸口顺着气,小声说:“沈妈妈,您还是进屋去吧,省得气坏了身子。” 沈氏摆了摆手,脸上戚色显而易见,她没看元初一,只是难过地道:“这都是为了什么呀?” 元初一没有言语,瞄着低眉顺目给沈氏顺着气的紫述,她无声冷笑,而后转头,与骂得来劲的刘何氏道:“你不用在这放泼,比你再泼的我也见过,我说过,今天之事你不给我个交代,就别想离开!梅香!” 元初一喊梅香过来,让她从屋里搬了两张椅子出来,就放在堂屋门前的遮光之处。 “坐吧。”元初一朝沈氏示意了一下,然后自己便坐了,悠然地道:“我也想知道今天演的到底是哪一出。” 沈氏却没坐,看着仍站在院中的几人面带迟疑之色。刘何氏双眼一瞪,“小蹄子还有理了!你把其昌叫来,光天化日的关上房门,不是勾引是什么!哼!想来你是嫌韩管家没有家底。所以才勾引其昌……” “梅香。”刘何氏的聒噪让元初一听得心烦,“刚刚是谁打你?” 梅香拈了拈披头散发的春桃,元初一瞥她一眼,问道:“你是谁的丫头?” 春桃看了刘何氏,没有说话。 元初一点点头,“做丫头的身不由己,你自掴两个耳光,我便不追究。” 春桃面露鄙夷之色,还带了点失笑的意思,元初一也笑了笑,转向刘何氏,“真是一个刁奴,她不肯,那就只好你这做主子的替她担着了。梅香。” 竹香和梅香立时上前,竹香扭住刘何氏的双。梅香扬手就掴了刘何氏两个耳光,也是梅香与竹香一直跟在元初一身边,配合惯了,打得这叫一个清脆利落,打得刘何氏措手不及,连嚎叫都忘了。 “你……你敢打我!”好半天,刘何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脸上也说不清是什么神情,像愤怒,又像震惊,还有点惧意,总之是相当复杂元初一淡淡扫她一眼,“刚刚那两下是替你的丫头还给梅香的,接下来的,可就是你的了。”元初一说罢看了梅香一眼梅香咬着下唇,蓄足了力气,一耳光接着一耳光地打了下去。 沈氏连忙上前拦住梅香,“不能打、不能打!” 梅香回头望向元初一,元初一仍是坐在那,不紧不慢地道:“我与她毫无瓜葛,她也要来惹我,我若忍了,以后还怎么在这待下去!”一听这话,沈氏脸色顿时又是一变,元初一也不着急。她知道沈氏是不会让她带着契约书离开的。最终,沈氏面色颓败地后退两步,看着刘何氏红肿的脸颊,眼中浮起不安又不忍的神色,十分为难。元初一示意梅香继续,连打了五六个耳光之后,这才与白姨娘身后那女子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颤了颤,揪着白姨娘的衣服不敢抬头,白姨娘面上掠过一丝无奈之色,开口道:“这是我们大少乃乃,娘家姓严,名唤贞娘。”元初一随意地点点头,“就是你,你去与何夫人说,今天这事需她到场处理,来不来随她,但在你回来之前,她……”元初一指了指正在被打的刘何氏,“她的耳光不会停的。” 严贞娘拿不定主意地看了看白姨娘,见白姨娘也不看她,越发的急了,听着刘何氏惨叫连连,口中又是叫骂又是求饶的,终是转了身,小跑着出了院子。 元初一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丝毫不为刘何氏的惨叫而动,她在赌场这几年,掌掴算是赌场的惩处中最轻级?br 舍我妻谁第15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16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16部分阅读 级别的了,有斩手的,虽然她没当场见到,但那惨叫声比这凄厉百倍。 第五十四章 吕氏何人 一时间,院nei无人说话,除了刘何氏的哀嚎,只听“啪啪”耳光声作响,梅香连扇了十几个后甩了甩手,回头道:“小姐,手都打疼了。” 元初一笑笑,轻轻倚在椅子扶手处,看着刘何氏愤怒中又略带乞求的目光,慢悠悠地与梅香道:“平时说你笨你还不信,找个物件打不就不疼了?” 梅香立时笑嘻嘻地去了,刘何氏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撕心裂肺地喊道:“你这个剑蹄子!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你打了我,我明天就让大哥把你们赶出去!沈妈!快让她放了我!放了我!” “别打了别打了!”沈氏急呼一声,奔到元初一跟前,眼泪纵横地屈膝跪倒,“求求你,别打了。” 元初一的眉尖蹙了蹙,也不去扶她,看了她一会,又抬眼瞄了下留在原地未动的紫述,淡淡地与找了尺子回来的梅香道:“扶夫人起来。” 梅香马上去扶沈氏,沈氏还待坚持,不想元初一又道:“您不起来,我拿您没办法,不过紫述是您的丫头,她任您这么跪着不管,我只好连她一起罚。” 沈氏进退两难地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最终目光移到悠然而坐的元初一身上,长叹一声,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用帕子不停地抹着眼泪。 见沈氏败退,刘何氏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变得灰白,看着手拿竹尺慢慢逼近的梅香,尖嚎道:“春桃!快来救我!”三指宽的竹尺,抽下来估计连牙也抽掉了。 春桃抖了一抖,想要上前,但对上竹香冷然的目光,又停下不动,刘何氏绝望地看着梅香扬起竹尺,紧闭双眼正待竹尺下落,又听元初一说了一声,“等一等。” 刘何氏当即睁眼,见梅香已收了竹尺,心中一宽,正待说点狠话,谁知周身瘫软,竟是被吓得不能动弹了。 元初一笑了笑,示意竹香放开她,“你既有本事求我婆婆开口,我饶你这次也未偿不可。不过,也不知你想明白没有,你究竟是替何人受过。” 闻言,刘何氏满渗汗珠的脸上现出惊疑之色,元初一慢慢地抚平裙上皱褶,随意地道:“莫非那搬弄是非的是你的丫头?专程向你禀报的?” 刘何氏的目光即时射向紫述,想了半晌,恍然大悟地恨声道:“好哇!你这小蹄子!与何吕氏一起设计我!” 紧述的脸色不太好看,白嫩的小脸上添了些慌乱,她抿抿唇,强自镇定地道:“婢子今天未曾出过院子,不知姑乃乃在说什么。” “你放屁!”刘何氏突然又有了力气,跳起来冲到紫述前就给了她一耳光,“我说怎么巴巴的叫我过来才说这事!赶情你们一个两个的拿我当了炮筒,把我当傻瓜!” 紫述挨了一巴掌,惊叫着躲开,刘何氏气得双眼泛红,喊春桃一起满院子的追着紫述打,看着眼前闹剧,元初一失笑。 她原怀疑是紫述告的密,不过没有证据,她才临时起意,出言相试,谁知刘何氏这么配合。至于这件事何夫人知情与否,答案是肯定的,刘何氏不过是一个嫁出去的姑乃乃,此次回来是为参加婚礼,谁会将这种事向她禀报?再说到何夫人为什么会让刘何氏这么一个有形无脑的人闹过来……元初一想,多半是想看看自己的反应。试探搅了何府喜事的到底是软蛋还是硬茬,这是个最好的机会。 “白姨娘。”元初一瞥着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女子,“你也是代人受过来的?”元初一没忘她进门时面上的现出的蔑视神情,要说纯被利用,她不像,她更像是来看热闹的,正如现在,见刘何氏挨了打,她聪明地躲在一旁,好像她压根没有出现。 听了元初一的问话,白姨娘笑了笑,并不言语,过了一会脚步轻移,朝院门处迎去,“夫人,您来了。” 沈氏闻言连忙过去,元初一却没动,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仪态端庄的何夫人缓步进人院中。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何夫人吕氏惊讶地看着追打不休的刘何氏,沉声唱道:“红樱,你做什么!” 刘何氏见了吕氏也不顾紫述了,目露凶光地扑了过来,“吕逢春!你这个不要脸的只想害我!” 院中立时又乱成一团,拦的拦拉的拉,只有元初一坐在原处面不改色,暗叹这何家也算是大户,怎么会教出如刘何氏这样的泼妇? 好不容易几个丫头把刘何氏按住了,她仍是听骂不体,吕氏连忙挥挥手,“快快,带姑乃乃回去歇歇。” 刘何氏一走,院里总算是清静了,吕氏揉了揉额头,先与沈氏歉然一笑,“雅姐,真对不住了。” 沈氏急忙摆手,“夫人快别这么说,都是我……唉,对不起夫人。” 吕氏皱了皱眉,“这怎么说的,你我在阁时便是好友,现在更是如一家人一般,你倒越发的对我见外了。” 沈氏瞥了元初一一眼,难言地摇了摇头,扶着吕氏来坐到元初一为她准备的椅子上,缓缓地叹了一声,“夫人别怪罪,这……这其间,许是有什么误会……” 吕氏点点头,这才看向元初一,轻轻笑了笑,“今早有人与我说其昌无故跑到这来了,其昌那孩子,没个谱,我怕他闹出什么事情,所以就让红樱过来看看,想弄成这样。”她说着,看向白姨娘,略有埋怨地道:“风芷,我不是让你看着她么,怎么还由着她胡闹!” 白姨娘福了福身,陪笑道:“夫人也知道姑乃乃的脾气,我哪拦得住?倒是咱们这位新进门的管家娘子有手段,几下便让姑乃乃服服贴贴的。” “哦?”吕氏讶异地看向元初一,面露笑容,“这倒要向管家娘子讨教了。” 听她们一搭一和地将责任都推到刘何氏身上,元初一哼笑一声,“说到手段,初一不及何夫人之万一,就不献丑了。” 吕氏例也不在意,笑了笑,扭头对沈氏道:“说到底都是我的不对,我忙着收回四儿的喜帖,没有马上赶过来,才闹成这样。” 听到“喜帖”二宇,沈氏愧意更深,“四小姐现在如何?” 吕氏面现唏嘘之色,叹了一声,“你也知道,四儿是个要强的人,现在弄成这样……唉。” 沈氏急得就差团团转了,吕氏又轻轻笑了笑,拍着沈氏的手道:“雅姐,我之前不是说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么?” 沈氏忙道:“夫人快说。” 吕氏却又迟疑了,犹豫地笑笑,“这…就怕管家娘子不愿意……” 沈氏立时看向元初一,元初一没什么表情,从吕氏不与她直接对话就不难看出吕氏是在刻意绕过她,想通过沈氏来向她施压。 “何夫人。”元初一叫了一声,也不急着开口,直到吕氏实在耐不住转过头看向自己,才开口,“既然何夫人有此担忧,那就不要说了,省得有什么不输快的,大家尴尬。” 一男二女,两全其美,虽然搞不懂何府为什么要下这么大力气与韩裴联姻,但她才确定了自己的身份,还不想找个姐姐妹妹的给自己添堵。 何夫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面上的笑容因此少了些,她抿了抿唇,正要开口,突听一旁的白姨娘道:“咦?老爷来了。” 何夫人立刻站起身来,眼中闪动着与刚刚截然不同的两种光芒,刚刚的目光中带着对元初一的评估,现在则满是喜色,还有些许得意之情。 这下元初一有些迷糊了,从昨天在大厅的情形看,何老爷是个没主意的人,吕氏已将何老爷牢牢掌控于股掌之间了,到底有什么事,值得吕氏如此喜形于色? 说话间何老爷的身影已出现在院中,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元初一便站起身来,以示迎接。 吕氏笑吟吟地迎向何老爷,岂料何老爷的目光在院中巡视一周,锁定了元初一后,统过吕氏,喜笑颜开地奔过来,口中连道:“元掌柜,久仰了!” 不光是吕氏,元初一也愣了一下,又看到随着何老爷进到院中的韩裴,大概猜到韩裴已将自己的另一身份同何老爷说了,这才释然,笑着朝何老爷抱了抱拳,“以后还仰仗何老爷关照了。” 何老爷大笑,“好说好说,我原来还担心你嫁过来叶家会如方家一样撤去资金,现在成了一家人,我就放心了!” 吕氏狐疑万分地走到何老爷身边,“老爷,究竟是什么事?” 何老爷便将元初一的身份说了一遍,又笑道:“你这回不用担心韩管家会走了,都是一家人了嘛!” 吕氏的脸色当时就是一变,惊疑不定地看了元初一半晌,“这……这是真的?你就是合香居的另一合伙人?” 元初一笑了笑当作回答,心里想的却是何老爷的话。 她记得昨天他们刚回来时,何老爷捶胸顿足地感叹婚事不成,原来是怕拉拢韩裴不成,韩裴有朝一日会脱离何家另寻发展。想想也是,叶家的资金是韩裴找到的,在此之前何家与叶家全无接触,如果韩裴离开何家,难保叶家不会撤资,所以何家才想用联姻的方式留住韩裴,只要成了一家人,不怕韩裴不为合香居卖一辈子命。 不过……看着吕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元初一险些失笑,这何老爷也不想想,她现在是资金拥有者,她嫁给韩裴,韩裴便也成了何家的合伙人,是走是留,主动权会在韩裴身上,何家已处在完全被动的状态之中了。 何老爷显然没想到这一节,不停地与元初一介绍生意方面的事情,元初一心中大为摇头,有这样的主事人,合香居能撑到今天不倒且声名远播,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吕氏终于听不下去了,她睨了何老爷半晌,成功地将何老爷的兴奋之情压制下去,何老爷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对了,夫人要我来此,究竟要说什么事?” 吕氏这回是真正地迟疑了,她目光微沉地瞥着元初一,淡淡地道:“其昌今天一早就来找这位……元掌柜,我原怕他惹出什么误会,现在想来,多半也是为生意而来的。” 若让他们这么误会,今天这事倒好解释了,不过…元初一侧过头,看了看毫无动静的中堂,摇了摇头。 “他应该不知我的身份,所以并非为了生意而来。” 第五十五章 家事太难断 世界上的事,最让人恼火的就是“误会”二宇,元初一不想为了一时的省力为将来埋下隐患,何其昌到底是来干嘛的,直说就是了,遮遮掩掩的反而让人起疑。 看着吕氏探究的目光,元初一淡淡地遣:“究竟如何,何夫人还是去问他自己吧。” 元初一指中堂,她本以为何其昌听了这话会自己出来,谁料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元初一也不啰嗦,抬腿走进中堂之中,其余人便也鱼贯而入,进了门才发现,何其昌就猫在门冀之侧,所以在外头才没有见他。 真是服了,刚刚外面打成一锅粥了也不见他出来,如果不是确信堂中没有窗户和后门,她还以为他早跑了呢!不过,这大少爷不会以为他躲起来,这事就和他没关系了吧? 元初一睨他一眼,径自走到中堂正座坐下,待何夫人与何老爷都坐了,正要说话,又见沈氏还站着,便道:“婆婆,你也坐吧。”沈氏条件反射似地想要摆手,吕氏笑道:“雅姐,现在裴儿也算是合香居的合伙人了,你就别客气了。” 沈氏看着韩裴,微微感叹,这才朝吕氏点了点头,贴着椅子边坐下了。 元初一又让梅香去给众人上茶,这才朝差站在门边略显局促的何其昌道:“何公子,何夫人对你来此的缘由有疑问,你自己说说吧。”何其昌面对这么多人,额上早已见了汗,吱晤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元初一没了耐心,皱着眉道:“还是我说吧……” “慢着。”吕氏打断了元初一的话,似笑非笑地遣:“管家娘子,这事还是让其昌自己来说的好。” 看到吕氏眼中又复现那抹喜悦神采,元和一也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没有言语,将月光又重新投在何其昌身上。 如此一来,那何其昌更为紧张无措,这这那那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最后连何老爷都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来急道:“你到底来干嘛的?这么点事赶快说清楚!” 何其昌犹犹豫豫了半天,才指着元初一,吞吞吐吐地道:“是…是她约我来的……” 元初一先是一愣,而后大怒,“啪”地一拍某子站起身来,不料她起得太急,袖口刮倒了刚刚奉上的热恭,冒着热气的滚水尽数倾在她的手背之上,元初一疼得惊呼出声,梅香连忙上前替她擦拭,无初一推开她,看着吕氏眼中寓意不明的目光,心中更为恼怒,不顾手上疼痛怒视着何其昌,“你再说一遍!” 何其昌瑟缩了一下,看向元初一的月光中满带乞求之色,元初一看到了,明白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的目的,但那样就可以任意地将脏水往别人头上泼? 吕氏见状安慰地笑笑,“管家娘子,慢慢说,别慌。” 元初一冷笑一声,转向何老爷道:“何老爷,你儿子当其是敢做敢为啊!他一清早的跑来向我打探一个有夫之妇,事到临头不愿承认,反倒倒咬我一口!好啊!”元初一满面怒容地看向何其昌,“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约的你!派谁约的你!” 何共其在元初一拍案而起之时己急得团团转,待元初一说完,他已慌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吕氏淡淡地笑了笑,“管家娘子,其昌这孩子,从小就不会说谎,不过你也别着急,谁也没说你约其昌来是有什么不可见人之事,兴许是为了向他交待身份……” “对!对!”何其昌一边用袖子擦着汗一边附和,连连点头,“娘说的是,就是为这个!” 元初一的脸色彻底沉下去,她瞥着怡然端坐的吕氏,又看了看慌乱不堪的何其昌,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何夫人,你不容我说话,只将事情往别处扯,究竟意欲为何?” 吕氏像是有些讶异,“我何时不容你说话了?” 元初一慢慢坐下,“就是现在。” 吕氏大概没料到元初一会说得这么直白,脸色微变,轻轻地抿了抿唇,笑道:“管家娘子说笑了。” 元初一轻笑,“既然如此,我想再问何少爷几句话,希望夫人别再插言了,行么?” 吕氏没有回答,微翘着唇角看向何其昌。 何老爷眉头大皱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初一笑了笑,“何少爷,你早上来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姓苏的夫人,是不是?” 一听这话,何老爷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姓苏?” 何其昌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苍白,低着头嗫嗫地,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元初一又道:“你是因为这位姓苏的夫人嫁到了叶家,所以才来向我打探,是不是?” 何其昌没有抬头,何老爷勃然大怒喝道:“你竟还在与苏占元的人来往?” 何其昌连忙摆手,“没有,爹!我早已与她恩断情绝了!” 元初一闻言眉头大皱又听何老爷极为气愤地道:“从苏占元瞧不起我的那天起,我何家就与苏家誓不两立!你这个混帐!还来打听他的女儿作什么!” “老爷。”吕氏开口,软声道:“老爷息怒,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昌与苏家小姐青梅竹马,一时间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 元初一大讶,没想到何家竟会与苏家有联系,那么……她想到前生的一件事,心中忽有所悟。 上辈子与苏睛私奔的人....,不会就是这个何其昌吧? 元初一思考之时,何老爷仍是不肯罢休,他指着何其昌恨声道:“他们分开七入年了,还放不下?犹犹豫豫的性子也不知像谁!我看你还没有老二有出息!废物一个!”说罢,何老爷怒气冲冲地起身离井,头也没回。 何其昌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哀怨地看了看元初一,溜着边跟着出何老爷走了。 吕氏不紧不慢喝了口茶,也站起身,用帕子抹了抹唇角的水渍,笑着与元和一道:“管家娘子,都是其昌不好,闹了这么大的误会,你放心,其昌和红樱,我会让老爷好好管教他们的。”说完她又转向沈氏,“雅姐,你不是说要陪我下棋么?我们走吧。” 沈氏微微欠身,“夫人先行,我马上就到。” 吕氏点点头,招呼了白姨娘和严贞娘,就要离开。 看着吕氏那么轻松自在,实在不像是儿子刚刚遭了训斥的样子,无初一眯了眯眼睛,在吕氏离开前说:“快着。” 吕氏停下脚步,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元初一,元初一懒得给她陪脸,冷冷地一指站在角落的紫述,“把她带走。” 紫述当即变了脸色连带着脸上的指印,衬得她细白的小脸睛彩至极,吕氏瞥她一眼,突地敛下笑容,朝紫述低喝一声,“不知好歹!也不看着自己什么身份!净会搬弄是非,不把主子放在眼里,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 紫述唇刚动,吕氏摆了摆手,“别说了,跟我走吧!学不好规 矩,别想再回来!” 紫述狠恨地瞪了元初一一眼,极不甘心地随着吕氏走出中堂,连与沈氏道个别都没有。 转眼间,屋里使只剩下元初一、沈氏和韩裴三人。沈氏极为复杂地注视着元初一,半晌,叹了口气,双唇动了动,“你……唉,大少爷不想老爷知道他来的事,你何必拆穿他?现在弄得……还有紫述……” 元初一正气着吕氏临走前那番指桑骂槐的话,不想又遭沈氏责备,心中说不清恼怒还是委屈,张口反驳道:“难不成要我瞒下事实,顺着何吕氏的话说?何其昌打探有夫之妇已属不该,又为了保全自己将我置于任人指责之地,他又不是我什么人,为了保全他而要委屈我,哪有这个道理!再说那个紫述,踞傲不驯挑拔是非,留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 “你……”沈氏极为头痛地揉了揉额角,难以言状地瞥了韩裴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走出中堂。 沈氏的离开让元初一本就抑郁的nei心更添几分闷气,明明她是对的,怎么到最后,反倒像她不讲理似的?气闷地抬起头,见到一言不发站在门口的韩裴,元初一极恼,气道:“怎么?你也要教训我?”韩裴稍一蹙眉,元初一快步走向门口,一把推开他,“走开!这破地方,我还不稀罕待呢!” 何家不是她的家人她尚能理解,为何连沈氏都要责怪她的不是?就算她这个儿媳妇才做了一天,那也是一家人,她也是把沈氏当成长辈在尊重的,难道说她非得顺着吕氏的话说下去才是对的?难遣她非得委屈自己忍让紫述才没有错?这是什么道理! “小姐……”梅香小跑着跟着元初一回了房间,见她进屋便收拾东西,把早上刚刚打开的包袱再装回去,不由拉住她,“你做什么…” “别管我!”元初一挥开梅香,转身去找别的东西,又听梅香听了声“姑爷”,她回头,便见韩裴面色无波地伫在门外。 韩裴看了看梅香,梅香马上请韩裴进来自己出了房间,在外关上房门。元初一立时气结,平时怎么没见她这么机灵呢! 看韩裴缓步走近自己元初一冷着脸道:“我不想听你啰嗦,我马上就走!” 韩裴没有言语,静静地走到桌前坐下,抬起头,他清隽的面容仿佛有一丝局促闪过,他微抿唇角,好看的长睫轻颤一下,“初一,过来。” 第五十六章 你在留我吗 他的声音清清朗朗,又暖暖软软的,掺杂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元初一本打定了主意不听他说话,可听她的名字自他唇间流淌而出,她又忍不住停下。 “有话就说吧。”这已是她让步的极限了,她站在那,并没打算过去。 她知道自己这是迁怒,由头至尾并没有韩裴说话的机会,可现在他们名义上已经是夫妻了,见她被气个半死,他怎么还能一副云淡风轻不关我事的样子?别说为她出头,连句安顺抚慰的话都没有,是不是有点过份了?这样的人她还有留下来继续“试”下去的必要么? 韩裴仍是平静从容的样子,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将之打开,抬眼,见元初一原地未动,便静静地起身,走到元初一身边,轻轻地握上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桌边。 元初一瞥了一眼桌上打开的纸包,见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阔口瓶,还有一些白布。这是干嘛?元初一蹙了蹙眉,又觉得有道视线一直注视着她,抬起头,便对上一双澄澈的眼睛。 见她看过来,韩裴微微垂了眼帘,他拉着她坐下,一句话也不说,将她的手置于桌上,低下头,细细查看她的手背。 元初一这才想起烫到的手背,并非不疼,而是刚刚气得忽略了它,现在注意力全在手上,立时让她蹙了眉头,缩回手去想要查看。 “别乱动。”韩裴也不拦着她的举动,只是淡淡地开口,而后便自顾地打开那个小瓶子,瓶中立刻飘出一股带着冰凉的清香,透着些许的药气。他用竹片从瓶中取出一些淡绿色的药膏,轻涂于散开的白布之上,这才又看了看元初一发红的手背,轻柔地将药布敷上,再小心地在她掌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活结。 药布敷上的一柠那,元初一立时感觉手背一片清凉,疼痛大减,虽然心中对韩裴仍有抱怨,但更好奇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总不会他天天携带药膏,以备不时之需吧? 收回手臂转了转手腕,元初一正要发问,韩裴又开始制作第二片药布,头眼不抬地说:“另一只手。” “这只是好手!”元初一伸出左手给韩裴看。 韩裴抬头瞟了一眼伸出手来,轻轻将元初一的衣袖向上拉起一些,又皱了皱眉。 看请自己的手腕,元初一这才明白韩裴的药是为何而寻,她纤细幼白的腕上,印着几个明显的乌青指印,是昨天被沈氏抓的。 “这个已经不怎么疼了。”元初一说着伸手按了按,还是有些钝钝的痛感,但相比于右手的烫伤,简直不值一提。 “上了药,瘀青散得快些。”韩裴拿起药布,略略犹豫一下,又放下,拉过元初一的左手,将一些药膏涂于她的腕上,指尖微微用力,将药旁均匀地推涂开来。 突来地按揉疼得元初一微微地吸了口气,她的手缩了一下,却没挣开韩裴的掌握。韩裴没再说话,元初一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室nei一时间寂静无声,感受着腕间药膏的冰凉与脂尖推动带来的火热,一种细密又婉蜒的心绪自元初一心底升起,刚刚的忿然不如何时巳消散大半,让她心中又是明朗,又很是不服。 她岂能被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所收买?手印是沈氏掐的,韩裴为她找药,是理所应当之事!刚刚的事情决不算完!她说服着自己,偷偷抬眼瞄了瞄韩裴,见他目不斜视,极为专心地做着推拿,元初一撇撇嘴,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时,不经意间见到一个微红的耳朵,元初一细细地眯了眯眼,半天,才确认那不是韩裴本身的肤色。 “喂。”元初一专注盯着那只耳朵,“你耳朵红了。” 话音未落,元初一便觉腕上一松,韩裴迅速地收回手去,微微侧头,垂眸继续制作药布,拼命地朝布上涂抹着药膏,厚厚的一层。元初一抿了抿唇,看着他侧过来的另一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你……这边耳朵也是红的。” 韩裴的手立时顿了顿,僵了半晌抬起头来,清隽的眉目间清清楚楚地染着一些赦然。 元初一忍不住想笑,眼睛弯弯的但没笑出声,最终她将左手伸出,重新送到他的面前。韩裴垂下眼,伸出手来,轻轻扣住元初一的手腕,继续推揉起来。看着他的模样元初一本想调侃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瘀青和烫伤能用同一种药么?” 韩裴似乎松了口气,不过他仍未抬眼,平缓地道:“这种药适用于消肿化瘀,对烫伤有一定疗效,你先用上,一会我再去找专治烫伤的药。” 元初一单手托腮,“不用麻烦了,一会我出去自己找。”她可没忘刚刚那茬。 韩裴没有立时言语,皱着眉看了一会自己制好的超厚药布,最后还是将之敷在元初一的腕上,缠了几圈。 “你觉得何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眉眼不抬地问着话,径自将缠好的药布系好。 元初一哼了一声,“笑面老虎,伪君子!表面上对你们很好,其实一肚子坏水!”说到这她突然想起, “那个何其昌不是何吕氏亲生的儿子吧?” 韩裴掀了掀眼帘,微一点头,“大少爷是第一任何夫人所生,不过在大少爷出生之时,她就去世了。” 元初一了解地点点头,她就说么!儿子被斥当娘的哪有眉开眼笑的道理!她看了看韩裴,“你问她作什么?” 韩裴没有回答,又问道:“老爷呢?你觉得他是个什么人?” 元初一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主意,脾气也挺九但是看起来不像是不讲理的人。” 韩裴又一点头,“那我娘呢?”他看着元初一,“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她的问话,元初一略有所悟,原来他不是不打算将此事一笔带过,拐弯抹角的还是在说这件事! “你娘……”元初一想找出个贴切又不太难听的词语,想了半天,一摊手,“就是个滥好人,这个不忍伤害,那个不想打击,最后她什么事都跟着吃挂落!对不对?” 韩裴仍是没有回答,唇角弯了弯,继续道:“你以前有没有过仇人?” “多得很。”元初一想也没想,“好像叶彦,他简直当我杀了他全家一样。” “你怎么对付他?”韩裴看着元初一,目不转瞬。 提起这个,元初一失笑,“你不知道他有多笨,每次对付我都抓不住中心要害,反过来让我设计陷害,他准上当!” 看着元初一弯弯的眉眼,韩裴唇边的弧度不觉也跟着放大了些,他偏了偏头,“那有朋友么?” 虽然不知韩裴意欲为何,可这个问题元初一还是想了好久,最后她认真地说:“叶真。” 韩裴微微扬了扬眉稍,元初一笑笑,肯定地说:“就是他。” 韩裴对这个答案显然十分诧异,迟疑一下,他继续自己的问题, “他……惹你生气过么?” 元初一耸了耸肩,“你说呢?”和离,有几个女人接受得了?看着韩裴微微黯下的神情,元初一失笑一声,“我能直言不讳地说起他,就说明我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你不用有负担。” 韩裴抬眼看了元初一半晌,见她秀目清澈神情坦然,果然没有丝毫难过伪装之象,这才算稍稍放了心。 元初一挑起眉稍,“还有么?有就继续问。”她很好奇韩裴要如何说服她。 韩裴轻轻地笑了笑,“他惹你生气后,你如何对付他?” 元初一不解,盯着韩裴,“什么意思?” “你会想像对付叶彦一样,对付他么?” 听完了这话,元初一似乎己经明白韩裴想说什么,但又有点模糊,她遵循心中所想地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为什么?” “这还用问么?”看着韩裴平静的目光,元初一咬了咬唇,“ 我现在仍将叶真当做朋友,可叶彦,一生也成不了朋友。” 韩裴点头道:“这就是了。” 元初一立时眉头大皱,“你不会要我跟何吕氏做朋友吧?”说了半天,竟是要她妥协? “我是说,有些人天生就是敌人,可有些人,是可以做朋友、可以站在同一战线的。如因一时气愤,将朋友变为敌人,再想变回朋友,就会很难。” 元初一想清楚他说的话,试探地道:“你娘就是那个朋友?” 韩裴毫不避忌她的目光,“就算无法成为朋友,也可以站在同一战线。” 元初一垂眸,淡淡地道:“如果是为了维护一个家,我现在已经没必要这么做了。” “你真的要走?” 元初一侧过头去,没有言语。韩裴沉默了一会,“不管你去哪里,以后遇到什么样的人,都逃不开人与人的是是非非。家事不同于商场上的胜负分明,它不是一件能说得清楚明白的事,只有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应对起来才能得心应手,遇到敌人时也不会孤军奋战。我……”顿了顿,他的声音稍低,“或者你未来的夫君,不会时时跟在你的身边,身处是非之中,如不学着主动应对,受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 “干嘛非得我受伤害?”元初一盯着手上缠着的药布,忽又横他一眼,“咒我?” 韩裴眉间微皱,摇了下头,“我……并无此意。 元初一的唇角动了动,微微翘起一个孤度,她身子前倾,挨到韩裴面前, 看着他恬淡请雅的面容,眨了眨眼,“那……你是在留我?” 看着骤然放大的容颜,白皙细嫩的肌肤近在眼前,韩裴瞥开眼去,缓缓地说:“我娘,比较好应对。” 瞄着韩裴微红的耳根,元初一的笑意再忍不下去,她笑吟吟地问:“你娘该如何应对?” 躲不过那大大的笑容,韩裴干脆抬眼,反问:“你觉得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五十七章本是公子身 沈氏是什么人,元初一刚刚已经说过了,滥好人一个,这有的人,善良,耳根子软,同情心泛滥,只要抓住要领,自是很好应对的。 “对了。”元初一好奇地道:“你说何夫人对你母子有救命之恩,是因为什么?” 韩裴将桌上的药瓶和剩余的白布重新包起来,一边道:“我五岁那年我父亲去世了,我娘带着我走投无路,是何夫人收留了我们。” 元初一想了想,“走投无路?为什么你爹去世了你们就走投无路?没有亲戚?你爹是孤儿?” 韩裴神色平静地将纸包包好,这才抬头,“我父亲兄弟三个,他行二,重病之时,他的兄弟让他写下渡让文书,将他名下商铺皆数转让,待我父亲去世,便将我母子赶出家门。” “什么?”元初一眉头大皱,“那你外祖家呢?也不替你娘出头?” 韩裴淡然地道:“我外祖很早就去世了,有两个舅舅和一个姨母,但与我娘并非一母所生,己多年没有来往。” “这……”元初一“这”了半天,“这简直岂有此理!平白的占人家产,你娘居然也忍了?” “他们手中有我父亲写下的渡让书,我娘也没有证据证明这是我父亲神智不清时写的,所以状告无门。”韩裴随意地说着,目光被地上一物吸引过去。 元初一却还在纠结,“你们家原来是桐城的么?做什么生意?” “不在桐城,在京城。”韩裴起身,将地上的东西拾起来,看了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元初一伸头去本文手打版roushuwu.于 看,见韩裴手中的竟是他送给自己的那个荷花香囊,自从被老爷子撕破后她缝合失败,就一直放在首饰盒中,刚刚收拾东西,想是不知从哪里掉了出来。 “这个啊……”元初一闷闷地道:“在叶家的时候,有人说这是我的j夫送我的订情信物,老爷子一生气,就撕了。” 韩裴秀气的眉尖立时蹙起,“你没解释?” “解释有什么甩?那个叶瑾娘,就是存心……”说到这,元初一脑中忽地闪过一些什么,想抓住,却又转瞬即逝。 见元初一停下不语,韩裴捏着手中香囊沉声道:“我没想到……对不起。” “嘿?”元初一恍过神来,见韩裴闷闷不乐的样子笑了笑,“有什么对不起的?要是他们知道我现在和你在一起,肯定觉得没有冤枉我,一定以为我和你早有……”她没说完,嘿嘿笑了两声。 韩裴没有言语,重新坐下,细细地看着手中的香囊。元初一嗅着香囊残留的甜香之气,问:“我还想问你,里面装的是什么香料?我曾让梅香拿出去配,但人家都说不知是什么。” “是一种……”韩裴微微顿了顿,“那时我刚刚配成这种香,尚未取名字。” 元初一挑挑眉,“那现在呢?还没有名字?” 韩裴越发地不自在了,他轻轻抿了抿唇,“叫……初一。” “干嘛?”元初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香的名字。她有些莫名,但同时有一种欣喜的鼓动从心中流淌而出,她笑道:“为什 么用我的名字?” “香品制成后味越发散出来,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韩裴抬眼,虽有赧然,却仍是对上元初一清亮的双眸,“香气郁烈但不浓腻,余味甘甜……温暖、悠长。” 看着他认真诉说的模样,似在说香,又像在喻人,元初一忽然觉得自己耳根发热,想要移开眼去加以遮掩,又不想错失他诚挚的种情,秀睫轻颤,终是将目光定于他的脸上,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所以你才送香给我?”她还以为他是随便拿了合香居的产品给她的。 韩裴微微地一点头,神情微暗,“没想到会给你带来麻烦。” “都说了,那根本就是……”元初一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抓住了那总是飘忽不定的一缕神思。 香囊被毁,皆因叶瑾娘指责之故,她认为香囊是戚步君所赠,故而因妒生恨,可她为什么会认为香囊是戚步君送的?香囊的来历并不神秘,元初一也从不避忌,她还曾告诉戚步君……是了,她告诉戚步君,香囊是韩裴所赠,可梅香躲在清游院的时候,分明听戚步君提到过香囊之事。 再仔细想想,梅香说戚步君提起香囊之事时言语含糊,十有八九,叶瑾娘的误会由此而来。可他明明知道香囊的来历,为什么不说清楚?为什么任由叶瑾娘误会?他明知叶瑾娘个性偏激,知道此事后必不会轻易罢休。 想到叶瑾娘指控自己时的画面,事情的脉络在元初一脑中渐渐明晰,再串起随后的那场闹剧,看似 无关的几件事,与同一个人关联起来后,顿时变得睛彩万分。 戚步君,因叶瑾娘的行为愤而揭发真相替她报仇,逼走了难缠的叶瑾娘,让不知与他有何仇怨的老爷子心力交粹,而她的香囊,别的男人送她的香囊,得以毁于一旦。 竟……是这样的么? “初一?” 元初一回神,见韩裴眼带忧虑地看着她,她抱歉地笑笑,“没事,刚刚想通了一些事。不过……我宁愿自已没有想通。” 韩裴沉默一会,“早点想通,便可早点放下。” 元初一微愣,想着“放下”二字,好像想通了,又有点纠结不清,好一会,她挥了挥手,呼出一口气,“过去的了,不想了。对了。”她看向韩裴,“你一打岔我差点忘了,你说你家原来在京城?” 韩裴点了点头,好像知道元初一会继续追问似地,主动开口,“京城的‘明媚坊’,是我父亲创建的。” 元初一睁园了眼睛,“什么?” 明媚坊是京城最有名气的脂粉商,当年她爹还让元忆去明媚坊做学徒看能不能学点东西,结果元忆到京城玩了半年,久了一屁股债跑回了遥州。 “明媚坊竟是你家的产业?”元初一不可置信地盯着韩裴,半晌又点了点头,“难怪你叔叔和大伯会把你和你娘赶出来,这么大一块肥肉,谁能不心动?”她皱着眉头琢磨半天,“那你回去过么?” 韩裴摇了摇头,“没有。” “为什么?”元初一有些诧?br txt电子书下载roushuwu 舍我妻谁第16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17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17部分阅读 挥行┎镆欤懊髅姆帘?来是你的!你咽得下这口气?” “十几年前的明媚坊远没有现在的规模,由一个中型商铺成为如今誉满京城的商户,这不是我的功劳,若我回去,和他们当年不劳而获有何区别?”韩裴语调平缓神情依旧,好像谈论的是别人的闲事,“元初一立时跳起,“这是什么话?那本来就是你的,总不能有人把你的母基偷走了,生的蛋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看着她激动愤然的模样,韩裴不由失笑,想了想,说:“我五岁就离开韩家了,在何家长大,直到这两年,我娘才逐渐告诉我一些以前的事,我对韩家的印象很模糊,听起这事时,除了为我娘鸣不平外,感觉像在听别人的事,这么多年,我娘已经放下了,她曾问过我,想不想回京城去,我想了整整一夜。” “最后呢?”元初一急急地发问,又意识到韩裴现在仍在桐城而非京城,“你拒绝了?” 韩裴笑笑,“我想不出,为何要回去争一些我毫无兴趣的东西。 “可是……”元初一怎么也想不通韩裴的话,“就算你对那生意没兴趣,可是你们是被赶出来的,你就不想回去扬眉吐气?你本是公子,现在在这里做管家,你不委屈么?” “有何委屈可言?”韩裴认真地看着元初一,“我父亲过世时我刚刚五岁,无法照顾我娘,更没办法顾及生意,若将生意托付外人,可能遭到的意外并不比现在更好,也有可能,明媚坊早已关门结业了。” “你这是消极想法。 ”元初一不服地道:“也有可能生意蒸蒸日上,现在坐在京城笑的就是你了!” 韩裴翘了翘唇,“我现在也在笑啊。” “你……”元初一气闷地撑起下巴,“其实你是怕回去斗输了,不仅没争回家产,还碰一鼻子灰吧!” “大概吧。”元初一的样子让韩裴由衷地泛起一抹淡淡地微笑:“与其想那些遥远的事,不如珍惜眼前,我现在过得很好,何必改变?” 元初一无语,看了他半天,“要是没看见你,我还以为自己是和一个老和尚在说话,一副看穿世事的样子,你干脆出家做和尚得了!” 韩裴当真思考一阵,半晌道:“如果出家,我会选择去道观。” 元初一一愣,“有区别吗?” “我要是后悔了,”韩裴站起身来,“道士方便还俗。”说完,他将手中坏了的香囊收入袖中,道:“我铺子里还有事,得回去,一会我让人给你送药过来,你让梅香替你换上。” 元初一呆呆地点了点头,还在寻思还俗的事,这人是不是清醒过头了?出个家,也要给自己想个后路。 目送韩裴走出房门, 元初一突然想到一件事,追到门口道:“韩裴!” 韩裴站住,回头,正午的骄阳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略嫌清冷的面容蕴上阳光的味道,隽逸的容颜泛着如玉石般温润的光泽。他站在那,身姿如竹,神清目朗。 元初一忽然词穷,嗫嗫半晌,避开他询问的目光,低声道:“初一……那个香,以后能 不能不卖?” 韩裴略一扬眉,元初一脸颊微红,懊恼地咬了咬下唇,“你总不想有人去店里,把我买回家吧?” 韩裴笑了,停顿一会,说:“那种香,还没有开始生产。” 元初一急道:“那就别生产了!”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急躁,微感窘然。 看着她苦恼的样子,韩裴压着唇边的笑意,点了点头,“好。你的香,只给你用。” 元初一的心立刻小小地雀跃一下,她抿着笑容点点头,也不看韩裴,转身进屋。 又过了约么一个时辰,有人送来一瓶药膏,说是管烫伤的,元初一看了看手上包着的药布,终是没让梅香替自己换药,拿着药瓶躺到床上,左看右看,看个没完。 梅香暗暗咋舌,凑到床边小声问:“小姐,你是不是喜欢上韩……姑爷了?” 元初一笑着抿抿唇,看看手中的药瓶,再想想那因自己命名的香,不太确定地说: “我也不知道。” 她的欢欣雀跃,到底是来自何方呢? 正在她思忖之时,竹香进来,面无表情,漠漠地说:“小姐,姑爷的娘回来了,想要见您。” 第五十八章 应对有真情 元初一坐起身,“以后就叫夫人。”竹香就是死心眼,明示该叫沈氏什么,她就真不叫,什么姑爷的娘,难听死了。 竹香应了一声,“知道了。” 元初一站起来整了整衣裙,出门之前想了想,问道:“院子里有库房么?” 梅香马上道:“有个小厨房,不过只有砂锅,炖个汤水还可以,别的就做不了了。” 元初一本想让梅香做些点心给沈氏送去,闻言使打消了念头,又问:“在城外的时候你是不是买了包乌梅?” 梅香点点头,元初一抬腿出了房间,“我先过去,你去将乌梅切丝,泡两碗乌梅茶送过去。” 梅香立时去了,元初一这才来到沈氏的房间之前。 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屋里有人说:“进来吧。” 元初一推门而进,便见沈氏在房中端坐,脸色微沉,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元初一早料到此节,何吕氏找沈氏一起去下棋,不趁机说点什么的话这棋就白下了,沈氏又是个耳根软的人,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婆婆。”元初一上前轻轻一福,微带委屈地说:“今天的事情是初一不好,韩……夫君已经教训过初一,婆婆,您别再生气了,不然气坏了身子,就是初一的罪过了。” 沈氏本蕴着一肚子不快,乍闻此言,微微错愕了一下,再看元初一低头抿唇好不委屈的模样,脸色稍缓,出口的话也少了几分想像中的严厉,“不是我说你,只是…你多少该顾着点大少爷的面子,现在老爷让大少爷去跪祠堂,发了好大的脾气。” 元初一点点头,“都是初一过于冲动了,下次不管他们说得再难听,初一都听着。” “那姑乃乃……说话着实是不太好听。”沈氏说罢叹了一声,端的架子也撤了去,“你别站着了,坐吧。” 元初一道了谢,但没有坐下、而是走到沈氏身后,轻轻给她锤捏着肩膀,小声问:“早听说婆婆常常肩痛,现在好些了么?上次从成智大师那求来的药,好用么?” 沈氏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说完恍然大悟,“裴儿说上次的药多亏一个朋友帮忙才拿到,竟是你么?” 元初一笑了笑,“那次是恰巧碰上的,成智大师为人古怪,我也是有引荐信才得大师接见的。” “那也得多谢你,大师的药很管用,现在已经好多了。”沈氏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婉,她低下头,见元初一手上包着布条,“这怎么了?” “刚刚不小心烫的。”元初一收回手,坐到沈氏对面去,咬了咬唇,“婆婆…不如……您去与何夫人说,让紫述再回来吧。” 沈氏又是一愣,元初一低头道:“是初一初来乍到,只顾着生那头的气,没顾及咱们寄人篱下的难处,我把紫述赶走了,何夫人必然不愉,让婆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沈氏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声,想了想,摇摇头,“算了,走就走了,现在让她回来,怕是更不将你放在眼里了。” 元初一小小地诧异了一下,原来沈氏不是不明事理,只不过碍于儿子,什么事都难以拒绝而己。 “一切都听婆婆的。”元初一乖巧地道:“不知婆婆特地叫初一来有什么事?可有什么吩咐,婆婆只管说。” 说到这个,沈氏已没有刚刚那样心志坚定,迟疑了一下,双唇动动,元初一垂下眼眸,适时道:“婆婆可是仍是嫌弃初一的出身?“ 刚说到这,每人在门外敲门,元初一便起身,开了门,从梅香手接过茶盘,又回来,将氤氲着雾气的乌梅绿茶端给沈氏一碗,“婆婆你尝尝这茶,我以前常喝的,不仅消暑,还可以清理肠胃。” 沈氏就着茶碗一看,见茶叶碧绿茶汤微红,还有一些细细的果丝在其中,闻起来清甜酸香,带着浓重的梅子味。“这是乌梅?” 元初一点点头,“本应该多煮些时辰的,时间仓促,我便让梅香切丝冲泡,入味更快。” 沈氏平时是喝惯了清茶的,这种调味茶很少尝到,端起喝了一口,茶香中掺着三分酸甜,味道倒也特别。 不觉间沈氏已将乌梅茶喝去大半,抬头见元初一低眉顺目地坐着,想到她刚刚的话,微微叹道:“你多心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元初一的头更低了,“婆婆……韩夫人就算有所嫌弃,也是情理中之事,我是和离过的,自知配不起夫君,用那纸契约书要胁您接受我,也是强人所难,如果您不能接受,不若现在就与我明说,我决不纠缠,您可以放心,我就算离开,也不会取消与何家的契约。”说完,她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去。 “你……唉!”沈氏放下手中茶碗,轻轻拉过元初一缠着布条的手,仔细看了看,说:“你手上的伤,是裴儿替你包的吧?” 元初一不解地抬眼,沈氏笑了笑,温婉的面孔上现出几分慈祥,“裴儿这孩子,从小就不会打活结,怎么打这结都是反的。” 元初一低头查看,果然,手心处系着的活结是反的,再想到刚刚的情景,不由脸上微红。 见状,沈氏轻轻地吁了口气,“我看得出,裴儿和你在一起,并非被你或者被那张契约所逼,他是心甘情愿的。” 间言,元初一脸上更红,刚刚是故做姿态地低头示弱,现在是真正的不敢抬头了。 沈氏的神情淡淡的,开口却十分感慨,“说实话,你别介意,到现在,我心里头还是很不舒服,做娘的,都希望自个的孩子好,如果裴儿不愿,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是要让你走的。”沈氏顿了顿,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过我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愿意的事,没人能逼着他做,夫人早有意让裴儿收了紫述,可他一直不肯,紫述心气高,对你才有敌意。” 说到这,沈氏感叹地望向元初一,“所以,他愿意留你,我不会再反对,只要你以后一心待他,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元初一颊边的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她听得出沈氏语气中对韩裴的爱护,因为这份关爱,甚至可以接受不喜欢的一切,可她却是在“试”,她和韩裴的约定,对沈氏,公平么? 见元初一不说话,沈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如果我说现在已完全地接受你,那是假话,不过我会努力地消除对你的偏见,听完你今早说的话,我知道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和不和离的,错不在你,女人遇上这样的事,心里的苦处说都说不出来。” 沈氏的帮话少了点掩饰,却直直地烫贴到元初一的心底,她压低了声音以掩饰自己的哽咽,“谢谢婆婆。” 刚刚的难过是假,现在的动情是真,这么多年,从无一人与她说过这么诚恳贴心的话,沈氏虽是爱乌及乌,可对她的怜惜却没有丝毫掺假。 沈氏摆了摆手,“你也不要叫我婆婆,听着生份,如果你愿意,就跟裴儿叫我一声娘吧。” 元初一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忍也忍不住,强哽着声音叫了声:“娘…娘!”自八岁起,她就再没叫过这个宇,她终忍不住,伏到沈氏身上,放声痛哭,似要将这二十年的心酸委屈一并哭出。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她娘还在,必不会让她遭受这些苦楚,就算受了委屈,也有倾诉之地。 沈氏被元初一的举动吓了一跳,可听她哭得伤心,心里也跟着泛酸,抬手抚上她的头,将她轻揽于怀中。 元初一只觉怀抱温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也不顾什么鼻涕眼泪,都蹭到了沈氏的身上,最后哭累了,抽抽咽咽地伏在沈氏膝上,像只猫儿一般,以面颊轻轻蹭了蹭沈氏的腿。 “好孩子,别哭了。” 听沈氏的话里也带着哭音儿、元初一抬起头,见沈氏眼角泛红,脸上挂着泪花,面容哀戚地望着自己。 “娘知道你委屈。”沈氏摸着元初一的发丝,吸了吸鼻子,“你放心,我和裴儿以后都好好待你、咱们和和乐乐地过日子。” 元初一红着双眼连连点头,沈氏又笑了,用帕子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你呀,再早点给娘生个胖孙子,就更好了。” 元初一的脸立时涨得通红,沈氏拉了拉她,笑道:“好了,快起来,你那俩丫头往屋里看了几次了,怕不是以为我欺负了你。” 元初一马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看着沈氏的衣服,小声说:“娘,你先去换件衣服吧。” 沈氏笑呵呵地起身,“你也去洗个脸,然后娘带你去认认人,夫人说今晚要给你接风,邀咱们去前厅吃饭呢。” 元初一点点头,朝屋外喊了一声,“梅香。” 梅香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急色,“小姐,你没事吧?” 元初一略显局促地避过她的目光,“你服侍夫人换衣裳。” 梅香答应一声,元初一这才朝沈氏福了福,转身出了屋子。 竹香候在门外,待元初一出来后跟着她回了房间,又伺候着元初一梳头洗脸,折腾半天,她突然开口,“小姐,以后就留在这吧,姑爷和夫人会对你好的。” 元初一微愕地看向竹香,见她面容虽一如既往地平静,眼中却透着些许羡慕之色。元初一知道练过功夫的人耳力自然会好一些,刚刚她与沈氏的对话多半被竹香听去了。所以现在才有此一说。 不过,也不知是刚刚发泄得太过痛快,还是她真的眷恋这分温暖,她觉得自己心头缭绕多年的那片乌云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雨后初晴的朗朗晴空,清新的通透从头顶渗到脚心,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元初一没有回答竹香的话,竹香好像也不期望她的回答,两个人找衣服换衣服,好像根本没说过话一样。 元初一换好了衣服,打算再去沈氏邢里,刚出房门,便见一个探头探脑的人影从院门处一闪而过,她皱了皱眉,“竹香,去看看是谁。” 竹香却没动,淡淡地道:“是何夫人身边的丫头,叫清水。” 第五十九章 主意何所出 何吕氏身边的?元初一皱了皱眉,这么鬼鬼祟祟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她差点忘了,刚刚沈氏叫她过去的时候冷淡严肃,显然是有事情要说的,综合沈氏与何吕氏个性看,十有八九是何吕氏给沈氏出了什么主意,只不过后来打了岔,沈氏没来得及说。现在这个丫头,自然是来探听风声的。 想到这,元初一快步回到沈氏的房间,沈氏己换了衣服,梅香正在给她梳头,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乐呵呵的。 “娘。”元初一踌躇了好一会才叫出口,这一叫,竟然轻松起来,对这个字也显得不那么陌生害怕了,“咱们现在就走么?” 沈氏半回过头,笑着点了点头,“你这丫头可真会逗人开心。” 元初一看向梅香,梅香笑道:“夫人夸奖婢子了,不过婢子说得可是实话,您看您哪像四十岁的人哪?就是平时打扮得显老了,婢子给您换个发式,保证说您三十都有人信。” 沈氏笑着连连摇头,与元初一道:“你瞧这妮子,嘴甜得跟吃了蜜似的。” 元初一笑着说:“娘,梅香以后就伺候您,她拿手的可不光是哄人,做的点心也好吃极了。” 元初一这么说着,心中却也同意梅香的话,沈氏的五官生得很是标致,年轻时定然是个美人,现在上了年纪,虽说肤色有些黯淡,却也难以掩其风韵。说话间梅香便麻利地给沈氏梳好了头发,沈氏对着镜子瞧了瞧,好像也十分满意似地,站起身来,与元初一道:“咱们走吧,让两个丫头留下,本文手打版roushuwu.于 裴儿毕竟只是个管家,不好张扬。” 既然沈氏这么说了,元初一也没有异议,其实她是很想带竹香去的,万一一言不合动了手,竹香绝对以一抵十。 陪着沈氏走出小院,元初一这才得以好好打量何府后园。园子倒也不小,像前院一样,处处睛致,不若合庆园那般宽阔大气。元初一边走边看,倒也发现几处妙处,如竹林中以竹节通出清泉至一方石子围成的小地中,泉水潺潺竹香幽幽,很是通透禅静:又有暖香亭一处,亭底中空,冬日燃以香氛木料于其中,温暖如夏,香气盎然,与亭名相得益彰。 “何家人倒也有心。”元初一掺着沈氏,边看边感叹,“实在是很懂享乐之道。” 沈氏笑了笑,“这都是大小姐……布置的,不过自她出嫁,很少有人再来了。” 提到“大小姐”的时候,沈氏的语气稍有迟疑,元初一注意到了,却没太在意,只想着满园的匠心独具竟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不禁笑道:“她一定是个睛致风雅的人,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她。” 沈氏笑容淡淡地,点了点头,忽而轻叹一声,似有感慨。 元初一侧过头看着她,“娘,怎么了?” 沈氏回过神来,带着稍稍地尴尬摇了摇头,“不知不觉间,我和裴儿到何家,己有十七年了。” 十七年,的确是个很漫长的时间,难怪韩裴说对京城的一切都没什么印象,不过沈氏呢?她真的甘心么?元初一不得而知,她也没打算问,她与沈氏 间的关系虽有长足进展,但其间的鸿沟也不是一时半会就消除得了的。 “何家有多少人?”元初一转了话题,“看着人好像不少。” 沈氏慢慢道:“除了老爷和夫人,何家还有三位姨娘,少爷也有三位,小姐有五位,大小姐和二小姐已经出嫁了,还有三位小姐在阁,除此之外,便是大少乃乃和二少乃乃,二少爷还有两房妾室,三少爷年纪尚小……哦,大少爷有一子一女,都是大少乃乃所出。” 这随便算算都有小二十口人了,元初一听着都觉得头大,这些人,不会都是敌人吧? 与沈氏说着话,二人没一会便来到位于前院的客厅之nei,厅nei光饭桌就备了三张,一些元初一认识不认织的人坐在厅nei的坐椅上,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她们进来的时候吕氏还没到,白姨娘站起身迎了过来,“管家娘子,大姐还没到,我先带你认认人吧。” 她看着元初一,余光却瞄着沈氏,见沈氏垂下眼避过她的视线,她笑了笑,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元初一身上,领着她走到众人面前,笑道:“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你见过了,二少爷出门去了还没回来,这位……”她介绍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这是三少爷,名唤其思。” 元初一朝他点头笑笑,那男孩看了看她,没什么反应。白姨娘又领着元初一走到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面前,一个脸庞圆润的女孩赶快站起来,腼腆地低着头,另一个穿着水粉色衣裙的白皙姑娘坐在原处,上上下 下地打量着元初一,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白姨娘介绍那位粉衣女孩儿:“这位是三小姐,闰名叫清如,”又指着那圆脸的女孩儿,“这位是四小姐,叫清瑶。” 元初一没理会三小姐何清如的刺探目光,仔细看了看四小姐何清瑶,见她身材微丰腴面容娇憨,圆润的脸蛋看起来十分可爱,只是她有些怯儒似地,微咬着下唇有些不安,一直不敢与元初一对视。这个元初一倒可以理解,尴尬嘛!四小姐就是何吕氏想许给韩裴的人选,如果此次她没每音差阳错的跟过来,可能不会留下,韩裴也可能会反抗不成,最终依了沈氏的愿,娶四小姐过门。 不过元初一认为,幸亏她跟了来,不然这四小姐这么腼腆的人,配不上韩裴。 那少言寡语的性子,两个人凑到一起,怕是一天也说不上一两句。也不知是不是元初一的目光过于直白,何清瑶显得更加无措了,恨不能藏到谁身后躲一躲的模祥跟严贞娘极其相似。 “原来你就是那个坏了四妹婚事的寡妇。” 冷冷的言语自坐着的三小姐口中吐出,元初一皱了皱眉,将目光投到她的身上。 何清如生得柳眉杏目,肤色细白,长得十分娇艳漂亮,不过她眉眼间带着几分嫌恶,破坏了她身上的明丽之色,让她显得有些刁蛮难缠 “三小姐。”白姨娘装作没听到她的话,笑着说:“这位是韩管家的娘子,娘家姓元,名叫初一,你们年纪相近,不妨多多交往。” 何清如冷淡 地瞥过脸去,“听名字就很粗俗,难怪会被人休弃!” 元初一的火气早在她开口之时就燃了起来,不过总算还有几分理智,想到韩裴说过的话,低头朝沈氏旁边挨了挨,轻轻掺住她的胳膊。元初一没有抬头,却也瞄到沈氏眉头大皱地看着何清如,虽然没说什么。脸上也带了些许的恼色,她拉着元初一轻轻转身,“来,我介绍冯姨娘给你认识。” 不战而逃实在不是元初一的风格,但对方是何家的人,是沈氏的恩人,如果此时翻脸,只会置沈氏于两难之地,既然如此,她干脆不说话,任这些事理由沈氏去处理,她现在要做的,是让沈氏坚定地站在自己一方就足够了。至于分清敌我进而分化,那是下一步的事。 “沈妈!”何清如显然不满沈氏无视她的态度,“啪”地一柏桌子,“你让开!” 元初一脸色顿时一沉,将面色微白的沈氏护在身后,厌恶地盯着何清如,厉声道:“我娘与我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元初一是个极护短的人,她心中已将沈氏当自己人看待,故而可忍自己一时委屈,却忍不得别人对沈氏如此呼喝,就算沈氏是何府的下人,也不行! 何清如被元初一喝得一愣,而后脸色发青,站起身来直指元初一, “你是什么身份,这么和我说话!” 元初一只觉沈氏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渐渐收紧,她明白沈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可她话也说了,现在再闷不吭声,那可真是缩头乌龟了! 元初一火气翻腾正欲开。之际,忽觉身边掠过一阵微风,身前现出一个不算厚实却万分坚定的背影,接着,一道清冷淡泊的声音传进耳 “她的身份是我的妻子。三小姐有何吩咐,与我说吧。” 万分神奇地,听着那清澈的声音,元初一的心头之火消去大半,转为一分安心踏实,手上又被人轻轻拍了拍,抬眼,见沈氏略带无奈与恳求的面容,她马上抓紧了沈氏的手,让她安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氏从门口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错愕不已的何老爷,韩裴显然也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如儿!”吕氏盯着何清如,眉头微蹙,口气重了些,“岂可对管家娘子无礼!” 说,恼得一甩头,招呼也不打,跑出了客厅。 何老爷气得满脸通红,又赶过来与元初一赔罪,元初一淡淡地应了一声,吕氏笑道:“如儿过于直率,言语无心,管家娘子,雅姐,你们别介意。” 元初一没搭理她,沈氏微微点了点头,吕氏抿着唇笑了笑,目带深意地看着沈氏。沈氏面上局促更甚,甚至不敢与吕氏对视,元初一扬了扬眉,低声问:“怎么了?” 沈氏连忙摇头,吕氏不紧不慢地坐下,笑着说:“雅姐巳与管家娘子说了?” 沈氏神情一滞,元初一瞄着吕氏的笑容,看向沈氏,柔声道: “娘,什么事?” 她这一声“娘”,让韩裴愣了下,目光投于元初一身上,看着她秀雅的容颜,半晌,清冷的面 容渐显柔和。 元初一正等着沈氏的回答,心中估么着吕氏说的事应该就是沈氏找她的目的,可后来沈氏一直没提。 沈氏为难地看向吕氏,轻轻摇了摇头,吕氏做讶异状,而后浅笑道:“也是,这种事雅姐是不好开口的。” 沈氏低下头去,却不防吕氏又道:“不过早点说总比憋在心里好,雅姐是为裴儿着想,无论管家娘子同意不同意,咱们总算是商量过了,对不对?” “这……”沈氏仿佛有些动摇。 吕氏笑笑:“算了算了,这些是雅姐的家事,我不便多言,你们自己处理吧。” 看沈氏左右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元初一倒是着实好奇吕氏究竟出了什么主意了,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恐被吕氏钻了空子,元初一便不多话,扶着沈氏坐到一张空椅上,“娘,何夫人盛情相待,我们就不要再说家事了,有话咱们回去再说。” 沈氏点了点头,仿佛松了口气,吕氏的笑容淡了些,请众人入座后,面带感慨,似在说笑般地道:裴儿成了家,雅姐可算有了个能说体己话的‘自己人’,我也就放心了。” 她这话一出,沈氏的身子僵了僵,锁着眉头稍有犹豫,开口道: “初一,你若同意,就将合香居的契约交给裴儿,让他替你打理吧。” 第六十章 将计也就计 元初一愣了半晌,没想到吕氏给沈氏出的竟是这么个主意,再看桌上众人,齐唰唰地望着她,元初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条件反射似地扭头看向韩裴。 韩裴也相当意外,此时又听沈氏低声道:“按理说这算是你带来的嫁妆,应由你自己把持,可一来你是女人,不好抛头露面,二来么……人人都知道裴儿娶了你,裴儿不过是一个管家,可妻子财势过人,这让人说起……岂不要说裴儿吃软饭的闲话!” 元初一只听了个开头就知道这番话都是吕氏教的,以沈氏的性子,她或许会担心韩裴会让人说成是小白脸,但她万说不出这么势利现实的话。再看吕氏眼帘微垂,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无初一不得不佩服她,把沈氏的性子摸得透透的,料准了沈氏不肯让她觉得她成了外人,就在这饭桌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件事提了出来,也不想想,以后就算有闲话,那也是外人说的,可现在这话,却是实实在在地从韩裴的自家人口中说出。 除了摸不清情形的何老爷,何家人以吕氏为首,莫不是探究看戏的神情,韩裴在听过这番话后,面色微沉,好像有点不太高兴,不过他那性子是决计不会翻脸掀桌的,他放下筷子,朝何老爷道:“老爷夫人见谅,我与我娘有些事商量,先告退了。” 说罢,他不等何老爷应允,拉着元初一站起来,又与沈氏道: “娘,跟我回去。” 沈氏错愕之后有些无措,等回过神来,韩裴己拉着元初一走到门口元初一回头看着沈氏不知所措样子,心中微恻,脚步不由放缓,突然手上传来一阵疼痛,她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看着元初一微现痛楚的神情,韩裴这才发现自己攥的是元初一烫伤的那只手,眼中懊恼一闪而过,马上松了手,低声说了句:“抱歉他这一低头,元初一也看清了,韩裴平时里表情很不丰富的俊脸上竟染着一层薄怒,可见是当真恼了。 再仔细想想今天的事,一个隐约的主意在元初一心头升起。 “等一下。”元初一站定身子,瞟了一眼吕氏,终于下这了主意,回过头与韩裴淡淡地说:“你在这陪娘,我回去取契约书。”她说完朝沈氏安抚地一笑,回身要走,手却被韩裴紧紧抓着,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写满不赞同的目光,元初一踮起脚,附到他耳边以仅有他二人听得到的音量说:“你听我的,我自有打算。” 韩裴迟疑一下,手这才松了些,元初一抽出手来,又睨了吕氏一眼,笑道:“何夫人稍候,初一去去就来。” 吕氏心中既惊且疑,她给沈氏出这么个主意,是料定元初一不会就范的,如此一来,元初一与沈氏间定然嫌隙更深,自己便可趁机而入,仍以联姻的手段,将韩裴留在何家,她便不用担心将来自己的儿子会一事无成了。 想到自己的儿子,吕氏又是头疼,又是心庝,幸亏何家老大是个优柔寡断老爷又看不上的性子,但凡何其昌有一处可取,老爷怕不都会将祖传的配香秘方传了他去。本来她已说服了老爷将配方交给老二:可这两年自个的儿子太不争气,吃喝嫖赌样样睛通不说,还搞砸了几笔大生意,差点让合香居毁于一旦,若非如此,合香居的资金周转也不会如此吃紧,再加上方家撤资,简直是雪上加霜。 幸好其间有韩裴左右周旋,找回了大笔订单,又能找到资金注入,免了合香居的灭顶之灾。她原先还真没发现,这个习惯沉默不言不语的孩子居然有这分本事,难怪老爷事事都听她的,唯独在用韩裴这件事上,紧抓着死不放人。 如此一来,她便又有了主意,沈氏感念她的恩情,若提出两家联姻,断没有不允之理,只要韩裴娶了何家的小姐,一来会对何家更为忠心耿耿;二来么,他将是未来老二与老大争锋时最有利的法码,应提前将之绑到老二的战车之上。 整件事她想得很好,进行得也算顺利,不过她万没想到,韩裴会突然冒出个“夫人”来,最要命的,元初一手中有着合香居的合作契约,一方面制约着何府的资金,一方面又有韩裴这个打理能手,若他们夫妻、婆媳同心,这份家产最后落到谁的手里可是真难说了,所以,她马上想出了一个计划,不仅能分化他们,还能在沈氏受挫之时再提联姻之事,让韩裴成为自己的自家人。至于元初一的那份契约,她已离开叶府,只凭她一个小小女子能有多大能力?将来的红利给不给都还两说,所以根本不怕她提撤资之事。 吕氏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元和一不仅收服了韩裴,还收服了沈氏,让自己无法插手,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伸手索要嫁妆这么无理的要求,元初一竟然会答应?她痛打何红楼的气势哪去了?说到这个,也是托了元初一的福,她这么一闹,老爷终于把那个人见人烦的姑乃乃送回婆家去了。 还是说……其是另有隐情?吕氏不断琢磨着元初一临走时到底与韩裴说了什么悄悄话,脸上却带着笑意,与沈氏道:“雅姐其是好福气,有这么通情达理的好媳妇。” 沈氏有点心不在焉,不停地瞄着韩裴的脸色,韩裴坐在那,眉目间已恢复往日的淡泊,可他的一双眼中,却分明是多了些什么,这一发现让沈氏愈加不安了,一颗心“突突”地跳个不停,一边劝说自己为儿子着想这么说也没错,一边又想着元初一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椅子还没坐热就被拿走了嫁妆,对她又有何公平可言?想到这,多少又有些后悔,不如一早悄悄地说了这事,也好过众人之前让她难做。 相对于吕氏的忧虑与沈氏的后悔,韩裴显得十分淡然,不过吕氏向他搭了两次话他都没什么回应,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又过了一会,元初一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睛致的木匣,微有些喘息地进了客厅,想是刚刚走得急了。 “何老爷,何夫人,久候了。” 元初一说着话,并不急着上前,在门口等了一会,便见何府的老执事带着不少人聚了过来。 吕氏皱了皱眉,“广叔,什么事?” 广叔一愣,“不是夫人叫咱们过来的么?” 元初一笑笑,“何夫人见谅,是我叫他们过来的。” 吕氏心中翻了个个,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重,又见元初一扬了扬手中木匣,“这是契约,我今天将它们交给我的夫君,从今天起,韩裴便是合香居的合伙人” 吕氏闻言,还是不明白元初一为什么要叫这么多下人来,元初一看了看她,才转向何老爷笑道:“何老爷,本来我就打算见了你重新签订一份契约,免了渡让书的麻烦。” 何老爷点头道:“既然叶家已将契约转让给你,自是该与你重新签订契约。” 初一微微颔首:“不过现在我将契约再转给我的夫君,麻烦何老爷,现在就与韩裴重新签定契约吧。” 何老爷还是有点懵,寻思半天才招呼人去取笔墨,又派人去叫店nei掌柜,让他带着合香居的印信过来。 吕氏却是越想越不对劲,她觉得元初一此举必有后着,可会是什么呢?她这么爽快地将契约送给韩裴,她就那么有信心,韩裴会对她一生忠心么? 看了看因元初一的举动倍受感动的沈氏,吕氏微微沉了脸色,不过思及沈氏那摇摆不定的性格,她又稍稍安心,只要牢牢把住沈氏,还怕韩裴跑了么? 又过一阵,合香居的掌柜带着印信匆匆赶来,听说韩裴成为合香居的合伙人,既是惊诧,又是高兴,照着原来的契约誊写两份,何老爷看过无误,便在上面签名按手印,再递给韩裴。 元初一进屋后,没与韩裴说一句话,十分轻松从容,韩裴也拿不准元初一说的“自有打算”到底是什么意思,接过契约后,他看着元初一,以目光相询。 元初一也看着他,对着他的眼睛,毫无虚假地,面上一片坦然信任之色。 韩裴垂眸,略略思索过后,笔起字落,他的字如他人一样,清雅隽秀,如风如竹。 接着韩裴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手印,契约便正式生效。何老爷击掌大笑,揽着韩裴道:“好好,以后其是一家人了。” 说罢,何老爷拿出之前签的契约,连着元初一那份,一起置于烛上,烧成灰烬。 整个过程中,吕氏没说一句话,她看着那被烧成灰烬的契约,心中松了口气,往后,就不用再顾及元初一了,只抓紧沈氏与韩裴就好。她正想着,突见元初一笑了笑,转向广叔和一众下人的方向,慢声细语地说:“今日之事诸位可做鉴证,我夫君现己是合香居的小东家,希望大宗以后以东家之礼待之。” 第六十一章 就是相信你 广叔马上躬了躬身,示意答应,元初一又走到沈氏身边,极为认真地问:“娘,你与夫君在何家,签的是终身契还是年契?” 沈氏楞了半天,元初一道:“咱们现在也算小有产业,该想想赎身的事了,我相信何夫人深明大义,断没有不允之理。” 沈氏面上现出几分尴尬,她望着面色不太好看的吕氏,解围似地轻轻笑了笑,“我与夫人是多年的好友,走投无路之时,是夫人仗义相助,收留我母子多车,从未将我们当下人看待,裴儿做管家,纯粹是我们感念夫人的一片恩情,什么卖身契,是没有的。” 元初一微讶,她听着何家人管沈氏一口一个沈妈叫着,自然而然地认定沈氏是在何家为仆的,本想趁此机会挤兑吕氏不得不答应还他们自由之身,结果…… “诸位…” 元初一正想着,吕氏淡淡地开口,神情似有疲惫,“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急,大家自便吧。” 吕氏说着起身,似乎起得急了,有些眩晕般地揉了揉额角,将手交到一旁的丫头清水手中,扶着她离了座。 沈氏马上站起,“夫人,我送你回去。” 吕氏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歇歇就好,雅姐不必担心。” 吕氏一走,本来就不热闹的场面显得更冷清了,何老爷收回望着吕氏背影的忧虑目光,与韩裴笑道,“韩管家……哦,该叫韩东家了,”他大笑两声,“来来,今天咱们得好好喝一杯!老黄.你也来。老黄就是那个带着印信来的合香居掌柜,闻言连连点头,笑着说:“都是自家人,咱们以后的生意好做多了。” 说着,他二人就拉韩裴入座,其他人笑脸相陪,只有沈氏.心不在焉?br 舍我妻谁第17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18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18部分阅读 焉似的。 “我还是去看看夫人。”过了一会,沈氏终于坐不住了,与元初一交待一声,低头走了。 元初一心里直摇头,沈氏那番话,吕氏仗义收留不假.也不可谓无恩,但说她从未将韩裴母子当下人看,元初一却是不信的。 俗话说上行下效要是吕氏对沈氏礼遇有加,断不会连个姨娘都称沈氏为“沈妈”,更不会引来何清如那番厉叱了。 默默地吃完了饭,抬头便见何老爷在给韩裴劝酒,韩裴多半是轻抿一下,何老爷也不在意,一杯一杯地与黄掌柜喝开了,其他女眷吃完了就在旁边看着,没人起头,谁也不敢走。 何老爷他们边喝边聊,说的都是些闲话,奋发图强大展宏图什么的,也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无初一没一会就烦了,反正她在这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便起身告辞。 她这一开口,冯姨娘白姨娘薛姨娘四小姐五小姐三少爷,连着大少乃乃二少乃乃和二少爷的两个小妾,全都起来了。元初一扫了一圈,刚刚介绍人的时侯因为何清如的突然挑衅而中断,所以除了介绍过的那几个,其他人都不认得谁是谁,除了五小姐年纪小看得出是哪个,别人只能靠年纪来猜测了。 她们都说要走,何老爷摆摆手任她们去,不过特别关照了一下元初一,问要不要派几个丫头过去服侍。 元初一自然婉拒,与韩裴对了下目光,而后离开了客厅。 客厅人多,不方便说话,不过元初一知道,韩裴是有话对她说的。所以回到小院后,她也不急洗漱休息,先让梅香去何夫人院外等着沈氏,又让竹香多点了几枝蜡烛,架到躺椅旁边,她随便在韩裴的书杂上抽出一本书,随意翻看。 刚一翻开,便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元初一捡起来看了看,是一朵风干的白兰花,保存得很好,夹在书中,大概是用来做书签的。将那朵白兰随手放在小几上,元初一继续翻看手中书卷,那是一本博文录,里面记载了许多游历见闻,倒也有趣,不过元初一更在意的是书中的批注,字体诗雅如竹,是韩裴的字。 那些批注一条条的十分显眼,但往往nei容不多.大多数只有寥寥数字,元初一仔细看了看,有批注的地方多半是地名,批注的nei容也不一而足有的是名胜,有的是吃食,有一些看着眼热好像是此地特产。莫非有批注的地方都是韩裴去过的?缓缓地翻动书页,元初一看着那些批注,看得甚至比书的nei容还要仔细,她又发现.一些勾起的地名旁并无批注,但用红笔画了小圈,又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了。 不觉中,烛台上的蜡烛已燃了多半,一直没见梅香来回话.想来沈氏还在吕氏处没有回来,元初一伸了伸腰,正想喊竹香过来问问时辰.便听门扉轻响,“初一,你睡了么?” 那是韩裴的声音,清冽中夹杂着几乎不能察觉的模糊,元初一没有回答,马上起身过去开了门,嗅到一股揉和了酒香的松枝清气,再瞧瞧门外的人,一时间, 竟是挪不开眼去。 韩裴离她极近,肩头轻轻地倚在门框上,歪着头,清亮的眼中掺着一丝朦胧,几根发丝贴在他的脸颊上,彻底破坏了他的清冷,让他整个人显得极其可爱无辜。 韩裴似乎没想到元初一会这么快地开门,看见元初一愣了一下,马上站直了身子,脸上微微的茫意也瞬时消失。 那么可爱的神情转瞬即逝,让元初一大呼可惜,不过想到他刚刚呆呆的样子,元初一仍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韩裴的脸也有些发红,不过显然不是因为酒的缘故。 初一侧过身子,让韩裴进了屋,自己关了门,再回过身,便见韩裴从怀中拿出两张纸,放到桌上。 元初一的心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顿时僵住,半天才找回身己的声音,虚弱地笑了笑,“这是…和离书么?” 韩裴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看着元初一强撑的笑容,他眼中划过一抹清楚的怜惜。 “乱想什么。”他声音撇沉,走过来,没有犹豫地牵起元初一的手,拉着她走到桌旁。 韩裴的手元初一拉过,柔软,微凉,可现在,他的指尖像着了一团火,烫得元初一的心都瑟缩了一下。 “这是…”元和一看清桌上的东西,睁了睁眼睛,“渡让书?”桌上放着的,正是韩裴今天新签的契约,以及一张渡让书。 元初一明白韩裴的意思,何家的股份是她的,他不要。对此,她毫不意外,她了解韩裴的人品,断不会捡这个便宜。不过....她这是跟渡让书撩上劲了还是怎么着?怎么到哪都躲不开这个玩意?她都快有心理音影了! “叶真跟我和离的时候,也给了我这两样东西。”元初一甩开韩裴的手走到床边坐下,有点负气。 韩裴跟着元初一走过来站在床边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声音不若平常似的清亮透底,带着一丝磁音.“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元初一靠到床头上,用眼角斜睨着他,“说不定是你后悔了,怕我借此黏上你,以后你不好脱身。” 元初一信口开河,韩裴又近了一步,从上方看下来,“如果你愿意,我们马上拜堂成亲。天地为证,月光…为媒……” 这实在不像是韩裴会说的话,要不是他刚刚说话很有条理,元初一几乎以为他醉了,秀眉一挑,还想继续调侃几句,抬眼便见韩裴认真的神情,暖暖的烛光下那蕴着朦胧的黑眸,似隐含了某种莫名的情愫,当下心中一软,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低下头去,看着自己与韩裴相对脚尖发愣。 韩裴的身子微微晃了晃,目光落在元初一的手上,“换药了么?”元初一摇摇头,“忘了。” 韩裴没说什么,回身到书桌处寻了他让人送来的药,又找了干净的白布,沾湿了手巾,拿着东西回到床边,坐下。 “其实今天的事,你本可不必理会。”韩裴拆开元初一手上的药布.低垂着眼帘,淡淡地说。 元初一耸了耸肩,那时候韩裴要带她离开,她自然是可以不理会的,有韩裴在,沈氏的坚持也不会太持久。 “你说你自有扛算,打算的是什么?”韩裴用手中轻轻地将元初一伤处拭净,也不等元初一回答,接着说:“你就不怕我与何家串通一气,占了你的银子?” 元初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会吗?” 韩裴没有说话,挑了些药膏涂在元初一手上.如上次一样柔柔推开,推涂一会,药膏早已吸收,可手中纤掌柔软细腻,仿若无骨,他竟有些不舍放手。 察觉心中所想,韩裴手上一顿,松了手,用白布将元初一的伤处仔细包好,才又开口,“人心叵测,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我并不像表面一样可以信赖,你岂不要一无所有。” 韩裴说话间带出淡淡的酒气,虽然他好似神清日朗,可细细看 去,不难发现他黑亮的眼中隐有一丝微醺,看着他似在说教,可又毫无自觉地露出担忧之色元初一突地失笑,难不成他是真的醉了? 韩裴却无视元初一的笑容,甚至不需要她的回答.径自继续道:“你不该如此相信我,至少,多相处一段时间之后……” 元初一可没料到韩裴醉了之后竟是个话唠,强忍着心中笑意,对上他的双眸,稍一挑眉,“我就是信你.怎样?” 烛光下,她的眼睛亮如繁星,眉稍微微挑着,原本雅致的眉宇间现出一丝有恃无恐的娇憨与无赖,水润的双唇微微启着,吸引了韩裴全部的目光。难以控制地,他盯着那方水润,怎么也移不开眼去。 第六十二章 么么么么么 元初一微扬着下颌,本等着韩裴继续唠叨下去,却不想迎来两束如此专注的目光,确认了他目光的走向,元初一的脸顿如火烧一般,两片唇就那么微微启着,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心跳不觉加速,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渐渐地,发烫的耳朵里竟全是一片“砰砰”之声,一颗心不听话地,就快跳出胸口了。 元初一满面绯红,她不敢抬头,一双眼睛盯着韩裴下巴以下的位置,忽地,见到韩裴的喉节轻轻地滑动了一下,身子也朝自己靠近了些。 元初一脑中“轰”地乱成一团,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怯与悸动猛地从心底爆发,她不敢去想韩裴接下来要做什么,眼睛睁着却完全看不清东西,脸上滚烫滚烫地,搁在膝上的双手慢慢收紧,将衣裙攥得牢牢的。 “你……”韩裴的声音极为暗哑,只说了一个字,似乎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目光微微地飘了飘,眼神中带着的迷茫也消散了些,他慢慢地坐正身子,想了良久,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要答应那件事?”他看着元初一,极为认真地说:“就算你相信我,我也不希望你委屈了自己。” 元初一稍稍松了口气,可心头却涌起意犹未尽之感,思及至此,她的脸又红了,耳边听着韩裴的问话,也想不出诸多借口了,低声说:“我总觉得你这样的人,不应受人束缚,就算做不成|人上人,起码该有些自由。所以我寻思着,一纸契约能换你的自由,岂有不换之理?不过我没想到……”她没想到,韩裴与何家,根本没有任何书面上的束缚。 她话音顿了顿,刚在后悔自己开口太快将心中所想照实地说了出来,又见韩裴努力保持清醒的眸中隐约浮起一层感谢,心中不知怎地有些发堵,连忙有笑笑,“反正这契约书也是白来的,我原就没想要……况且我对香料行当一窍不通,把契约书给了你,我能落得一身轻松……我就不信,你会比何家人还要厚颜无耻,以后我不用草心,每年照样分钱,哪有比这更好的事……就算你真的与何家串通,我大不了当没这回事……左右这都是叶家的银子,也算我看清了你,早日离开就是……” 元初一低着头,绊绊磕磕语无伦次地说着话,一只手突然却轻柔地触上她的脸颊,她立时僵在那里,再说不出话了。 韩裴的手指白皙修长,力道很轻,好似无心又像刻意地,从元初一的脸颊划至她的下颌,拇指指腹极轻地抵上元初一的下唇,食指轻勾,将元初一的脸轻轻托起。 唇间似有若无的摩挲带起一股闪电般的电流,瞬间便已传至元初一的四肢百骸,元初一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又僵又麻,麻中又带着一丝酸软,手脚都软绵绵地,仿佛置身于一团温暖的棉花之中。 这是什么感觉?是心动吗?她试着问自己,却寻不到任何答案,脑子里晕眩眩的一片,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已是非常的了不起了。 模糊中,元初一觉得唇上的手指在柔柔地磨蹭着,耳边听到的不再是自己的呼吸与心跳,而是另一个,略显混乱的呼吸声。 昏暗的烛火映照出一块温暖狭小的空间,夏日特有的闷热让这块区域显得更为局促,床上坐着的两人被笼在其中,好似天地间只剩下彼此一般,避无可避,元初一的目光散乱一阵,终10对上韩裴的双眼,她才惊觉两人离得竟是如此之近,近到,可以清楚地看到韩裴黑如宝石的眼中,染着的浑浊与迷乱。 这样的目光让元初一手足无措,她不喜欢他眼中因酒意所带的迷茫,却更加无法抗拒他带着暖意的指尖,想也没想地,元初一张口咬住自己唇间的拇指,双眼迷朦地看着韩裴,齿间微微地用力,却又不敢咬疼了他,也不知是想惩戒他的无状,还是想挑动他的心弦。 韩裴的眼底兀地蒙上一层暗色,清雅的容颜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他微倾下身子,呼吸与元初一的混至一处。元初一只觉自己脸上烧得不能再烧了,她闭上眼睛,眼睫不住颤抖,抓着衣裙的手更为用力,握得指节发白。 要开始了吗?要开始了吗?感觉到韩裴的气息,元初一的心狂跳不止,然后…… “叩叩叩。” 元初一一愣,睁开眼,见到韩裴也是同样的神情,他喘着微微的酒气,脸上还带着动情的迷乱与朝红,目光呆呆地,看上去…… “叩叩叩。” 敲门声又起,打断了元初一的畅想,她才发现她竟还咬着韩裴的手指,连忙松口将脸撇至一旁,看也不敢看韩裴一眼。 “小姐,你睡了吗?” 门外传来梅香的声音,元初一又羞又窘,已不知该做什么反应,韩裴倒还算镇定,发了一会呆,就站起身来过去开门,好像还和梅香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开了房间。 韩裴一走,元初一的窘意也消散了些,瞪了梅香一眼,也不知是羞是恼,梅香收回目送着韩裴的目光,莫名其妙地道:“小姐,你们怎么了?姑爷干嘛那么紧张?” “他哪里紧张了。”元初一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明明两个人都同处一样的状况,为什么他就能那么快地恢复理智呢?他还喝了酒呢!可见一点也不投入! “不紧张?”梅香睁圆了眼睛指着门外,“不紧张他同手同脚的走出去?” 呆愣半晌,元初一“噗哧”笑出声来,“他真的那么走的?” 梅香点点头,还学了一下,元初一把梅香的脸自动换成韩裴的样子,心里终于平衡了,憋了半天的笑,映到唇边却成了另一番景象。 梅香仔细地看了看元初一抿着笑容的唇角,越发地觉得不对劲了,伸手摸了摸元初一的额头,又马上被元初一打下来。 元初一横了梅香一眼,“打水吧,我要洗洗睡了。” 梅香仍是看着她的唇边,末了煞有介事地说:“小姐,你是真喜欢上姑爷了吧?” 元初一板起脸,梅香却摇了摇头,“板脸也没用,嘴上还笑着呢。”说完她缩了缩身子,也不等元初一说话,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 元初一这时才想到她还没问沈氏的事呢,果然脑子不好使了。 没一会,梅香打着水回来,元初一趁着洗漱之际问了问,梅香道:“夫人一路上什么也没说,婢子逗她说话,她也不吱声。刚刚婢子已服侍她睡下了。” 元初一沉吟一阵,许是吕氏又和沈氏说了什么?还是……她甩了甩头,算了,不想了,今天脑子不好使。 梅香自下了定论后,对元初一的行为也不说什么了,帮她打散了头发,又闲话几句,退出了房间。 屋里又恢复了宁静,元初一熄了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似睡非睡地十分疲惫,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算真正睡熟了。 不过这一觉睡得不太好,好像才闭上眼睛,梅香就进来喊她起床了。 元初一好久没享受过被喊起的待遇了,主要是以前没人管她,哪怕她睡个三天三夜,只要不耽误赌场的生意,都随她,所以现在冷不丁的,激灵一下睁开眼睛,像是受了惊吓。 梅香也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后退一步,小声说:“小姐,是不是该起来陪夫人用早饭了?” 元初一呆了半晌,才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分不清天地的下了床,任由梅香给她梳头洗脸,她就一直在半睡状态,等梅香替她换好衣裳,她才算清醒了一点,不过总觉得嘴巴酸酸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看元初一揉着嘴,梅香笑着说:“小姐,你昨晚做梦吃什么了?” 元初一没太听明白,梅香指了指她的唇,“婢子进屋的时候就见小姐的嘴一直嘟着,还‘么么么’的,想来是做梦吃得香了。” 元初一摸摸下巴,皱着眉头琢磨一阵,忽地,脸上通红一片,扭过头去假装照镜子,再不提这话茬了。 没一会,元初一整装完毕,就是脸上红晕怎么也消不下去,梅香一度怀疑她受了风寒,被她无视了。 匆匆地来到中堂,沈氏已在席间,韩裴也在,元初一脚下微顿,硬着头皮坐到韩裴对面,小声地问了沈氏早安。 沈氏欠了点睛神,对元初一的态度倒是不错,不过明显有心事,连元初一和韩裴都有异样也没看出来。 吃这顿饭,元初一始终是低着头,偶尔抬眼瞄一瞄韩裴,总能捕捉到他迅速收回的目光,脸颊红晕不由更甚,好容易吃完了饭,梅香端来几碗清水,服侍他们漱了口,沈氏才稳了稳神,与元初一道:“夫人娘家送来一些药材和几包好茶,夫人惦记着两位出嫁的小姐,想找人给送去,我想让裴儿去,以前向来是他去的,而且我们还住在这,总不好说不做,就什么都放下。” 元初一错愕一下,她倒不是觉得沈氏应了这事有什么不对,而是讶异沈氏竟会特地跟她说起这件事,虽说不是商量,但也算是争取了她的意见。老实说,她早料到沈氏对何家的感情,必不会轻易脱离何家,所以有此一说,也在意料之中。 “ 一切凭娘做主。”元初一低声回了一句,又抬起头,脸上漾着红晕说:“不知……要去几日?” 她本想叫“夫君”,可不知怎么,之前明明叫得顺口,现在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了,一想起那两个字,心中就有股热度拥啊涌的,真懊恼啊! 韩裴的情况好一些,除了一点局促,没见其他的不同,吃过饭便起身,与沈氏辞别后,他看向元初一,低声道:“想不想出去逛逛?出发前还有些时间。” 第六十三章 想得很清楚 元初一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正在走神的沈氏,“娘跟我们一起去吧。” 沈氏回过神,弄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后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昨晚没歇好,想再歇歇。” 元初一马上示意梅香扶沈氏回房,自己跟着韩裴出了中堂,就他们两个人,也不驾车,溜溜达达地出了何府。 早年元初一来过桐城,不过那时是抽空过来看金楼的,偷偷摸摸时间又紧,也没什么时间逛街,对桐城自然好奇,不过她现在的注意又不在逛街上,而是琢磨着,该怎么与韩裴开口。 昨天她睡不着,并没有白熬,她红着脸将事情前思后想了无数遍,可能是想得多了,事情终于有了结论,当然也就有了后来的‘么么么’…… “哎……”思来想去,元初一还是选择这个字做开场白。这个字不错,既能引起人的注意,又能当称呼使,一举两得。 韩裴缓下脚步,淡淡地说:“你可以叫我韩裴……”他睨她一眼,“或者是夫君。” 元初一暗恨自己不争气,就这两个字,居然就怎样叫不出口了。她低下头,跟紧韩裴的步伐,也不看他,“昨天晚上的事,你没忘吧?”说完她又想抽自己嘴巴,这是废话,韩裴昨天虽然喝酒了,但远没到失忆的地步,况且,如果韩裴不好意思承认,顺着她这话茬往下说忘了,她难道还要重复一遍?还是假装开朗地说忘了就好? “我,”韩裴脚下停了停,眼底带着不明的情绪,“记得很清楚。” 元初一又想抽自己嘴巴了,跟着韩裴站住,勉强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低声道:“我是想说,人喝了酒很容易冲动,所以……所以昨天晚上的事,你、你能不能分清楚,是因为喝酒的关系,还是因为……”元初一自认待在赌场这几年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了,可事实证明,还差一点,没厚道足矣顺利说完这些话的地步,有些地方还是得省略。她咽了下口水,跳过省略的地方,微带着紧张地说:“你好好想想,想清楚就好,不用告诉我,我是不想你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韩裴扬了扬眉。 “是一时冲动。”元初一微抿着唇,“我不希望因为你喝了酒,误会对我有什么,但实际上有没有什么,我是个心志不太坚定的人,如果因为你误会了对我有什么而让我觉得你的真的对我有什么,我可能会因为这一点什么也对你有什么,但这个什么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什么,我希望你是由衷的有什么,而不是出去误会才对我有什么……”说了半天,她已经彻底晕了,不抱希望地问:“你明没明白我想说什么?” 韩裴微一点头,隽秀的眉目间透着淡淡的清朗,“我已经,想清楚了。” 一句话,把元初一肚子里剩下的那一大串什么都堵了回去。 看着韩裴说完便又继续前进,她又急又后悔,她要韩裴想清楚后不必说给她听,这样就算韩裴真的出于冲动,因为没有挑明,两个人不致尴尬,也就还有机会继续走下去,可她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急于地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 她对韩裴是真的有那方面的好感了吧?她随韩裴回来不过三天,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难道只是因为昨晚的暧昧吗?想到昨晚韩裴颜染红云迷茫失控的样子,元初一心中就大呼可惜!不过,她可不承认她是个会被男色吸引的人!她注重的是人心,是nei涵! 元初一脚下没停地一直跟着韩裴,脑子里想的却是乱七八糟的,直到听见韩裴说了声“小心”,她的手落入一个不算厚实却修长有力的掌中,那手掌看似无力、实则坚定地握着,不紧也不松。 手被他的手掌暖暖地包围着,元初一有事心中一动,不过她左顾右盼了了半天,也没瞧见韩裴说的“小心”在哪。 大概是因为他们出来得太早了,大街上行人甚少,连铺子多事刚刚才开门的样子。 “小心马车。”看元初一探头探脑的样子,韩裴眉眼不抬地解释了一句。 马车?元初一又扭头去看,一般马车出行动静都不小,没理由走到身前了她都没知觉。 “转弯了,我以为它会过来。”韩裴又给了个解释。 “哦……”元初一眨了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一时间又想不明白,乖乖地被韩裴拉着手,在街上缓步而行。 韩裴拉着她从大街拐进一条小路,元初一半天菜反应过来,“我们去哪?” 韩裴稍稍顿步,侧过头看着她,“吃早餐。”不知是有意抑或无心,他的目光正好落在元初一的唇上,微怔过后有些恍神,脑中瞬间涌起一个极为旖旎的画面……如果那时,他没有那一点点的犹豫……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受控制地乱了几下,昨晚奔出院子时的慌乱悸动仍然记忆犹新,整整一晚,他看着被她咬过的手,无法抑制地回想指尖上曾有过的柔软触感,不仅是她的双唇,还有她咬下来时,舌尖轻轻抵着自己的指尖…… 元初一却在因他的话而莫明其妙,“不是吃过了么?” 韩裴马上收回目光,牵着她继续前进,低声说:“再吃一点也无妨。” 元初一觉得他的声音怪怪的,像在压抑着什么,好奇地看了他两眼,她窃笑,“你的耳朵又红了。” 韩裴神情微滞,而后扫过她可爱洁白的耳廓,“你的也很红。” 因为心虚,元初一马上捂住自己的耳朵,还在解释,“我是因为早上火气太壮,绝不是因为那个什么……” 说到这,她看到韩裴的唇角轻抖着翘了起来,随后转过头去继续带路。 其实他是编排她呢吧!元初一赧然地放下捂着耳朵的手,跟着走了两步,终于发现了异样。 她的手……一直被韩裴拉着呢。 红着脸,她偷偷地来回看看,小路上根本没人,也就是说,不是因为安全问题才拉她的手吧?她又轻轻动了动指尖,试探地反握上他的手,如果他马上松开的话…… 刚想到这,便觉得韩裴的手松了些,她还没来得及失望,他的手调整了一下角度,以更合适交握的姿态,将她的手笼于掌中。 “别着急,就快到了。”他淡淡地说。 元初一双颊飞红地抿着一直想要上扬的唇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低着的头再没抬起来,眼睛一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暗骂自己实在太笨! 这就是他想清楚的事啊!亏她还猜个半天! 元初一心中雀跃,也不知跟着韩裴走了多远,又拐了个弯,她鼻子里蹿进一股浓浓的香味,抬头一看,小路的尽头支着一股包子摊,一个佝偻瘦弱的身影正在蒸腾的热气中来回忙碌。 韩裴拉她走过去,“包婆婆的东西很好吃,以前我常常来。” 元初一点点头,这包子味闻着就香,不过……“怎么设在这,这里没人来吧?” “只有一些老主顾知道这里。”韩裴脚下不停,“这里是死胡同,不占地方,晚上不用收摊,免了包婆婆很多麻烦。” 原来如此,元初一跟在韩裴身侧来到摊子面前,韩裴与包婆婆打了个招呼,包婆婆竟极为惊喜似地从摊后小跑出来,抓着韩裴打量半天,高兴地笑道:“有日子没来了,我还以为裴哥儿忘了我这老婆子。” 包婆婆年纪很大了,少说也有六七十岁,满面的皱纹,牙齿也脱落了几颗,这样的面容与美丽扯不上丝毫关系,可元初一看着亲切,连包婆婆发笑时露出的齿洞都觉得可爱起来。 相比于包婆婆的爽朗热情,韩裴只带着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包婆婆也不在意,想来是了解他这个人,越是跟生份的人越能露出笑脸,一旦熟了,他反而不会笑了,整天像面瘫一样。 “快点坐下?”包婆婆笑得双眼眯眯着,又探头看了看元初一,“裴哥儿,这是谁?快给婆婆介绍介绍。” 韩裴侧了侧身子,以便包婆婆看清元初一,自然地道:“她是我的夫人。” 闻言,包婆婆马上走到元初一身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又围着她绕了几圈,最后点了点头,一掌拍在元初一的屁股上,“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比上次那个好!” 元初一吓了一跳,回头又见包婆婆那极为不是可爱的笑脸,也说不出什么了,不过她可没错听“上次那个”,瞥了韩裴一眼,才朝包婆婆笑道:“婆婆你好,我叫初一。” “好好好。”包婆婆笑眯眯地绕回摊子里,“你们等着,婆婆给你们包几个大馅包子吃!” 宝品牌的动作十分麻利,一点也不像上了岁数的人,尤其她一双手,看起来枯瘦枯瘦的,却十分有力,一团面揉圆搓扁毫不吃力。 跟着韩裴在唯一的桌子前坐下,元初一抿了抿唇,开始琢磨“上次那个”的事,说起来她也好奇,韩裴也二十来岁了,怎么会一直没有娶妻?难道就是因为“上次那个”?不过这事还不好问,她和韩裴才刚刚开始,问东问西的不太合适。 要不回去问问沈氏? 元初一正打算着,忽听韩裴淡然地说。“两年前我与丰城云家的大小姐来过这里,包婆婆误会了。” “误会?”孤身男女相偕出行,是什么情景?也像今天一样吗?接过韩裴倒给她的茶水,元初一微微眯了眼睛,抱着茶碗偷偷睨着他。 看着她的样子,韩裴唇边漾起一抹笑意,想了想,说:“云家也是合香居的合伙人,云大小姐一直代为掌管家中生意。”说着他顿了顿,“和你差不多。” 第六十四章 第三个东家 元初一眨了眨眼,心中的话到嘴边溜了一圈,又咽回去。 怎么会跟她差不多?云大小姐,一听就是掌的自家生意,不像她……“初一?”见她闪神,韩裴叫了她一声。 元初一笑了笑,“丰城云家嘛,我听过,只做高档香料……哎?”她突然想到,“不对啊,如果合香居还有第三个合伙人,方家撤资的时候你直接去找他们不是更好?” 韩裴摇了摇头,“云家入股合香居不过是形势,只投了一万两银子,目的是打出两家合作的名号,提高合香居的名气,不过云家最初的意思是要买下合香居,虽然后来改为入股,但老爷担心他们仍有吞并之意,所以并不希望他们继续投资。” 元初一缓缓地点了点头,又别有深意地瞥了韩裴一眼,“改变云家吞并初衷的,是你?” 韩裴默不作声地端起茶碗喝了口水,算是默认。 元初一马上凑到他身边,“你和云大小姐也是那个时候相识的?” 韩裴瞥着元初一,没吱声,目光中闪动的也不知是什么情绪,让元初一连忙坐直身子。 真该死啊!她太着急了! 元初一懊恼地缠着手里的帕子,绕到手指上,再一股脑地扯下来,脑中飞转,合计着怎么挽回刚刚的急躁形象。 还是转移话题吧!对! “我一会想去买些布料。”元初一对着韩裴干笑两声,见他仍是瞥着她,没有丁点改变。她有点心虚,“呵呵,今天天气不错……” 韩裴突然伸出手来,握住元初一的手,将她的手指从帕子的纠缠中轻轻解脱出来,垂着眼道:“你手上有伤,平时小心些。” 元初一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只能点点头,忽而又听韩裴说:“我与云大小姐相识于四年之前,那时云家看中了合香居,想买下它,我与老爷前去谈判,最终云家愿意给合香居投些银子。” 想来就是因为这次谈判成功,何老爷回来后才对韩裴信任有加。不过也得佩服韩裴,四年前他还是一个少年,云家财势雄厚,比何家高出不知多少,要是他们真想吞并何家,有的是办法,怎会听一个少年之言就改变初衷?联想到云家当家的又是位小姐……简而言子,韩裴,你使了美男计了吧? 韩裴自是不知元初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道:“云大小姐与你差不多年纪,是个很洒脱的人,你若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见见她。” “我干嘛对她有兴趣!”元初一嘀咕一句,低下头去想要喝茶。因为手还握在韩裴手里,她舍不得抽出来,干脆也不用手,弯着身子咬在杯沿上,牙齿磨得吱吱作响。 韩裴是个淡泊的人,若不是极为信任,他不会让人走进他的生活。包婆婆看似与他没多少瓜葛,但实际上定然有很深的渊源,所以他才会特地带她来让包婆婆看,因为包婆婆是他生活的一部分。那……为什么云大小姐也来过?若他们仅是合作关系,断不会谈生意谈到这里来的! 哼哼哼哼哼! 元初一觉得心里有点泛酸,这与想到家人时的那种酸楚不同,也不同于离开叶家时为自己心酸的感叹,这是一种全新又陌生的酸意,酸得她嗓子眼儿里直反酸水。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 这是包婆婆过来,手中端着一盘玲珑可爱的小包子,看元初一现在这造型,忙不迭的放在桌上,“裴哥儿媳妇别吃碗,包子好了。”说完又埋怨韩裴,“自己吃猫食儿,也不让媳妇跟着吃饱,瞧她饿的!” 韩裴轻咳了一声,低下头,肩头微微抖着。 “等着,我给你们拿点醋。”包婆婆说着就往回走。 韩裴抬起头,唇边还带着来不及收起的浓重笑意,“婆婆,不必了。” 包婆婆奇道:“你平时都是就着醋吃包子的。” 韩裴轻轻一瞥元初一,唇角的笑意终于扩至整张容颜,“已经有了。” 元初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有了,脸上一下子红起来,夹了个包子就往嘴里塞。那包子很小,一口能吃一个,香气扑鼻的,吃得元初一连连点头。 包婆婆却听岔了韩裴的话,惊喜交加地坐到元初一身边,“已经有啦?几个月啦?” 元初一莫名地抬头,包婆婆已将她拉了起来,不停地瞧她的肚子,边瞧边说:“这还看不出呢,想必也就两个来月?” 元初一终于听出点门道,连忙摆手,“婆婆,我没有……” “裴哥儿都说了,你还不好意思什么!难道是把老婆子当外人?”包婆婆假意瞪着元初一,又一把拉起她,“走,闺女,婆婆跟你说说要紧的事。” 元初一求救地看向韩裴,他倒老神在在地,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吃包子。 包婆婆把元初一拉到包子摊那边去,一边包包子一边跟她说着什么。韩裴咽下口中的食物,抬眼,便见元初一乖巧地帮忙包包子,微低着头,一张脸红得几乎要烧起来似的。 看着她的窘态,韩裴倒也好奇包婆婆会和元初一说什么,便走过去,正听到一句“男人哪,都是没深没浅的”,再看元初一,头已经快垂到面板上了。 包婆婆见韩裴过来就住了口,又责怪他,“我们说话,你来偷听什么!” “婆婆,我们还有事,得走了。”韩裴说着话,目光盯着元初一面前码着得几个小包子,竟然卖相不错,他有些意外,看不出,她居然也会这些。 一听韩裴说这话,元初一连忙从摊子后面绕出来,挽上他的手臂,半拉半拽地拖着他走了几步,这才回头朝包婆婆挥手,“婆婆,我过几天再来。”包婆婆急忙追了几步,大声喊,“裴哥儿慢点走,小心媳妇肚子里的小哥儿!” 元初一闻言脚底下像踩了风火轮,一阵风似地扯着韩裴离开小巷,直到转回正街,她一拍脑袋,“还没给婆婆钱呢!” 韩裴虚拦了她一下,“她不会要的。” 元初一想了想,“你和包婆婆到底有什么渊源?” 韩裴自然地伸手拉起她,随兴地在街上走着,“我跟我娘刚到桐城的时候,身无分文举目无亲的,是包婆婆让我们吃了顿饱饭,找到何家之前,也是包婆婆收留我与我娘的。”顿了顿,他又说:“婆婆很不容易,儿子很小就夭折了,丈夫扔下她去了外地,再没回来。” 元初一微讶,没想到竟是这样,不过她皱了皱眉,直言不讳地道。“既然如此,你该把婆婆接到身边奉养才对,怎地让她每天这么辛苦在外草劳?” 韩裴笑了笑,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暖意,他紧了紧握着元初一的手,说:“她不愿意,我娘有意让我认她作祖母,她也拒绝了。” 元初一闷声不语,想的尽是包婆婆质朴可亲的笑脸和佝偻的身形,她这个人,不怕别人欺她侮她、恶她厌她,最怕的是别人对她好,一对她好,她就觉得自己应该赴汤蹈火,以死相报了。 看着她的样子,韩裴放慢脚步,“婆婆刚刚与你说了什么?” 提起这件事,元初一不能自抑地红了脸,低着头嗫嗫地,“都是些家常话。”说完,半天也没听到韩裴说话,抬眼一看,韩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闪动的,分明是几分狭促。 元初一脸上一热,豁出去般地道:“她说我们不能住在一起,不能同房,不能那个那个……”说到这,她是真说不下去了,脸上烧得都快没知觉了。 韩裴垂了眼,低低笑道:“后面我停到了。” 元初一的头快垂到胸口了,又听韩裴说:“你不必听她的,她的话,不全对。” 元初一脑子里轰隆轰隆的,他们怎么就当街讨论起这个问题了呢?还有,什么叫“不必听她的”?也还是可以住在一起,可以同房,可以……那个那个? 偷偷瞥了面色如常的韩裴一眼,元初一心中哀怨,也不知他脑子太清楚了还是怎么着,总衬得她脑子不好使似的。 正为自己的脑子哀悼着,手被韩裴轻捏一下,抬起头,听韩裴说:“吉祥坊是桐城最大的布庄,你不是想买么?去看看?” 元初一已经放弃抵抗韩裴的提议了,顺从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一间整洁开阔的布行,那布行大厅极为宽敞,布料按颜色与品种从左至右分别放置,从最普通的蓝棉布到入手丝滑的冰蚕丝,种类十分齐全。 他们一进门,就有个伙计迎了上来,笑着与他们打了招呼,又问元初一,“夫人想看什么样的料子?用来做什么?” 元初一一眼就相中了展示在货架上的一匹青锻,天青的颜色清透而不浮躁,仿似某人。 察觉到元 roushuwu 舍我妻谁第18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19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19部分阅读 一的目光,那伙计连忙将那匹缎子取了下来,“夫人有眼光,这是上好的云锻,只剩这一匹了,只要一百五十两。” 元初一轻轻将手抚上去,只觉入手细滑,让人不忍放手,那颜色更是像从天边飘至眼前,越看越是喜欢。 她原本觉得韩裴只穿青色是因为那是管家制式,可现在眼前色彩繁多,她也竟一眼看中青色,只觉得这些颜色中,只有那种颜色是最衬他的。 不过,元初一很快将目光移开,随便看了看其他布匹,最后什么也没选,拉着韩裴离开布庄。 “明明喜欢,为什么不买?”韩裴淡淡地瞥着她。 元初一笑了笑,眼睛弯成两道新月,“说不定还有更好的,这两天我在逛逛。” 韩裴停了,没再说什么。 两人又随便逛了一会,离韩裴出发的时间也近了,便返回何府。到了门口,送东西的马车已经备好了,一个小厮坐在车上,正在等韩裴回来。 韩裴在门前停了脚步,略有犹豫,从怀中摸出一物,递给元初一。 元初一接过看了看,居然是她破掉的那个香囊,不过现在补得好好的,虽然质量不高,但看得出,是用心缝补过的。 闻着香囊中传出久违的香味,元初一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将香囊翻看一下,看着略显粗糙的针脚,她失笑,不太确定地问:“你补的?” 韩裴没说话,俊脸笼上一层薄霞,他本想直接换个新的给她,可昨天晚上,回到这两天的临时住处,看见这香囊,鬼使神差地就穿针引线了。 元初一的笑容愈加浓重,心中莫名地起了一丝甜意,看着韩裴微显局促的容颜,她主动握住他的手,低着头,小声说:“我很喜欢,比原来的那个还要喜欢。” 听着她的低语,韩裴的眉间缓缓舒展开来,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说:“你回去吧,我一两天就回。” 元初一用力地点点头,松了手,看韩裴转身而去,她又叫他,“夫君。” 韩裴停下,半转过身子,元初一抿了下唇,小声说:“等你回来,等何家找到替你的管家,咱们就搬出去吧,另寻个地方……过日子。” 韩裴静静地站在那,良久,就在元初一以为他会开口拒绝的时候,他现出一抹从未有过的温润笑容,点了点头,“好” 元初一抿嘴而笑,也不再与他话别,转身进了何府。 元初一回到韩裴的小院,马上去叫梅香,梅香却不在,竹香说事陪着沈氏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元初一也不耽搁,马上自首饰匣中取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竹香,“你出门打听吉祥坊,他们店里有一匹青色缎子,要一百五十两,摆在货架中央,进门就看得见,你把它买回来。 那匹青锻她不是不想要,而是她直接就跟着韩裴出了门,身上身无分文。况且与韩裴在一起,多半他是不会让她出钱的,只凭他做管家时攒的那些月钱,不知几个月才能买一匹这样的布料。 竹香话不多,接过银票就去了,元初一这才舒了口气,又拿几张银票带在身上,慢悠悠地,在此出了门去。 她让竹香先行,是怕那料子被人捷足先登,她也得再去一次吉祥坊,给自己、给沈氏、还有包婆婆,都备些布料。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元初一又朝吉祥坊的方向走去,刚走到一半,就见竹香迎面而回,两手空空。 “小姐。”竹香走得很快,几步便已到了元初一跟前,“那布料已被人买走了。” 第六十五章 将来的准备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卖出去了?从他们离开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居然这么巧? 元初一又琢磨着,会不会是韩裴买走了?不过她不确定他身上有没有那么多银子,带着竹香再次回到吉祥坊,迎上来的还是那个伙计,一见元初一就笑道:“夫人莫不是也是回来买那匹云锻的?”说着又见到元初一身后的竹香,恍然,笑着说:“这位姑娘来之前,跟夫人一起来过的那位爷也回来过,不过那缎子摆了几天也没卖,今儿倒成了抢手货,他进来的时候,那云锻刚被我们东家取走了,说是有贵客指名要的。” 元初一心中暗叫可惜,不过既然无缘,也无谓强求,便又另外选了几匹料子,让店里的伙计送到何府去。 本来她想与竹香再逛逛,不过又突然想到东西送到何府别让何府的人当自己的东西收了,她可不想便宜了吕氏,便又忙着赶回去,正好在何府门口遇到了送货的伙计。 元初一回到院子的时候梅香已经回来了,说沈氏上午见过吕氏后现在正在屋里休息,元初一便让竹香抱着布料直接去了沈氏的房间。她在门外敲了敲门,屋nei并无回应,轻轻一推,房间半掩着,她便不再等待,推门而入。 沈氏正在做衣服,一针针的缝得很慢,看那衣服的颜色就知道是韩裴的,不过她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缝几针就停下发一会呆。 “娘?”元初一叫她。 沈氏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被针扎了。 元初一连忙过去,“没事吧?” 沈氏微叹一声,轻笑着摇了摇头,“裴儿走了?” 元初一点头道:“我们去布行买了些布料,我给娘挑了几匹,娘来看看。”说着她让竹香放下布料,拉着沈氏来看。 沈氏的心思明显没在布料上,不过她努力地表现出对这些不狠感兴趣似的,看到下面一匹枣褐色的料子时她有点迟疑,上手摸摸料子明显有些粗糙,“这个颜色是不是太重了?” 沈氏是个万事都会牵就的人,现在能发表不同意见已是没把元初一当外人了。元初一笑笑,“这匹是打算送给包婆婆的,店里伙计说这布料最为结实,包婆婆常常在外头,穿太睛细的衣裳反而不方便。” 沈氏讶异不已,“你见过包婆婆了?” 元初一点点头,“早上夫君带我去的。” 沈氏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手摸着那布料,轻轻地叹了一声。 元初一早看出沈氏有心事,此时见她这样,便让竹香将布料搬到别处去,扶着沈氏坐下,道:“ 娘,到底有什么事,我看你好像很为难。” “这……” 沈氏犹犹豫豫地半天也下不定决心开口,不过看她有口难言的模样,元初一隐约猜想多半又是和绿水有关,这只表面可气的笑面虎,止不定又给沈氏出了什么馊主意。 半晌,沈氏最终摇了摇头,“算了,这事不说也罢,即便说了,裴儿也不见得会答应。” 她这副模样让元初一更加好奇了,沈氏却转了话题,“给包婆婆那料子先放我这吧,我这有她的尺寸,给她裁件衣服,改天咱们一起给她送过去。” 元初一自然答应,又看了看沈氏缝制衣裳的针线等物,笑着说:“包婆婆的衣裳不如交给我做吧。” 沈氏似乎有些意外,“你也会女红么?” 元初一愣了愣,难道她什么时候说过她不会么? 虽然这辈子她很少动针动线,但上辈子的手艺还在,那时候每天闲着,只靠着做些点心绣品去讨唐氏欢心,手艺还说得过去。 看着元初一的神情,沈氏笑了笑,解释道:“那就是裴儿误会了,他还与我说,你以前都忙着打理生意,应该没时间去学这些,让我在这些事上别为难你。”说罢沈氏的笑容大了些,神态也不复刚刚的心事重重,自然缓和多了,“他怕他不在的这两天我给你出难题呢。” 听了这话,元初一没来由地脸上一红,心里倒比吃了蜜糖还要甜上几分,心想,虽然韩裴平时清冷了一点,但绝不失为一个体贴的好男人。 元初一不禁想起他们从相识到现在所经历的,一件件一幕幕,手心又一阵阵地发烧。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冷然的男人,护着她,让着她,拉着她的手,给她最安全的依靠。 悄悄地,心头缭绕的最后一丝犹豫终于烟消云散,短短三日,她就已经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一切。 向沈氏要了包婆婆的衣服尺寸,元初一带着安心的笑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起从沈氏那拿过来的裁剪工具,有模有样地裁布做衣。 做这件衣服元初一整用了三天,这三天来她几乎是足不出户,不过成绩斐然,当她把衣服拿给沈氏看得时候,沈氏称赞连连,看待元初一的眼光又有了些改变。 其实元初一很在意前几天沈氏的忧郁,虽然最后她什么也没说,但元初一看得出她心里有事。而这几天吕氏也很消停,极少的两次碰面多事和言悦色的,让元初一一阵一阵地打冷战。 当然最让元初一在意的,是韩裴并没有如约回来,也不知遇到什么事耽搁了。 与沈氏越好明天早上去看包婆婆,元初一便回了房间。她左思右想,还是给元惜写了封信。她本想等稳定一点再联系元惜,不过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他多半已经知道自己离开了叶家,不想让他过于担心,还是捎个消息回去的好。 元初一简要地在信中写明自己现在的情况,然后交给竹香,道:“你到城南的荣华金楼去,找罗老板,让他帮我把这封信送给我大哥,再让他选个地方,就这两天,我要见他。” 老罗是元初一的一个合作伙伴,那时他的金楼生意周转失灵几欲倒闭,元初一偶然听说后便让元惜过来打探,最终给他投了些银子,两人正式合伙经营金楼。刚开始的时候,元初一能动的银子不多,投资也有限,金楼虽然保住了,但周转还是有些困难,所以收益不多,直到元初一提出遥州第一赌场这个构想,她能动用的银子才多了起来,也就趁机给自己落了便宜,扩大了金楼规模。 原本她与老罗占股的比例是五五,自她又注入一大笔资金后,老罗的股比就小了,最后他干脆将金楼的地契也折给元初一,自己留了两成分红的干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力小了所以老罗轻松了,这半年多来金楼的生意是风生水起,上回还托元惜给元初一带话,想要将金楼在扩大一点。 元初一本也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不行了,离开叶家前她掏空自己的口袋填上了以前的亏空,手里只剩下几个庄子的地契和金楼的合约书,幸亏叶真以前买了不少首饰给她,她这次约见老罗,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把这些首饰出手,再让他帮忙留意有没有适合她的宅子。 虽然她还有几个庄子,但都是在郊外,她还没到归隐田园的年纪,还是在城里另寻住处为好。 想到韩裴答应她要搬离何府,元初一就忍不住抿着嘴笑,不禁就想得多了,比如说买了宅子还得换家俱、雇下人,这些都是麻烦事,不过她和沈氏都很闲,这些事慢慢去办就好。至于韩裴,也是时候自己做点什么了,合香居的那张契约签的是分红契,也就是说投资者不必直接管理,只等着分红就行,和老罗是一样的。不过老罗那原就是自家的家业,舍不得放手,这才一直兼着大掌柜。 韩裴与老罗不同,自然无须再为合香居卖命,按元初一的想法他们一起去做金楼是最方便的,不过韩裴也说过,他自小接触的就是香料,恐怕对这一行的感情很深,就算离开何家,也跳不出这个圈子。 不知不觉地,元初一越想越多,最后都想到再盘一间香料铺子的事了,一边想一边笑,把刚进屋的梅香吓得直发毛。 “小姐……”梅香小心翼翼地瞄着元初一,确认她还算正常后,说:“夫人请小姐过去,好像是要出去见什么人。” 元初一还以为沈氏改变主意要现在去看包婆婆,也没在意,不想到了沈氏的房间,见她换了身衣裳,十分正式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看包婆婆的。 “初一,你也回去换件衣服。”沈氏开口道:“刚刚有人送来张帖子,那人是裴儿的朋友,也有生意往来,你陪我一起去吧。” 沈氏的要求元初一自是答应,换了衣裳又重新梳洗一番,这才与沈氏出了何府。 以沈氏的性格是绝不会随意动用何府资源的,所以元初一也就没提用车用轿的事,私下里吩咐梅香先行一步去外头找轿子,自己则扶着沈氏慢慢前进。 “那个人娘见过吗?”元初一边走边问,“是做什么的?” 沈氏有一瞬间的迟疑,而后摇了摇头,似有感慨,“这个人哪,说起来与裴儿还有些渊源,她姓云……” 听到这里,元初一一怔,“云?莫不是那个云大小姐?” 沈氏讶道:“怎么?原来你认得她?” 第六十六章 云家大小姐 元初一心想这可真是有缘,上午刚说完下午就要见面了。 不过云大小姐是合香居的合伙人,到了桐城不见何家的人,反而单独约沈氏出去,这其中说没有别的缘由恐怕也没人会信。 想到这里元初一又不由后悔自己装扮得太简单了,如果对方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她岂不成了衬她的绿叶了?不过这也都只是想想,她以前主要以男装为主,女装式样大多简单,只求舒适方便,根本没有什么有气场的衣服。 “娘,”元初一问道:“这云大小姐以前也常常约你出来?” 沈氏摇了摇头,“她到桐城的时候偶尔会到何府借宿,前后见过几次,不过倒是头一回单独约我,也不知有什么事。” 元初一闻言心中别扭,以云家的财势到各地都不乏别院住所,为何一定要到别人家借宿?又为什么这次韩裴不在,就连门也不登,单独找沈氏见面?还有……“娘刚刚说的渊源是……” “哦。”沈氏这才接着刚才的话说:“大约在裴儿十三四岁的时候,又一次在街上遇着一匹惊马,当时这位云大小姐也在街上,裴儿就拉了她一下避开那匹马,后来裴儿回家也没提过这事,还是前两年云大小姐说起,裴儿才想起来原来他们早就见过面了。” 元初一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许多事情就说得通了,“云家想吞并合香居的时候也是因为云大小姐认出了他,所以才同意改为投资的?” 沈氏想了想,“许是这样,但这些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裴儿也不多说。” “那……”元初一踌躇一下,想着是不是自己误会了?那云大小姐之所以对韩裴另眼相待只是出于感激?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又不对,她还见过包婆婆呢……元初一琢磨着,正想多问沈氏一些事时,轿子来了,便只能按下心中猜测,跟着沈氏来到约定的地点。 那是一间酒楼,名为凤吟,布置得极为雅致,一楼大堂中还有琴师抚琴,堂中食客多为纶巾儒衫之辈,氛围十分清幽。 与店小二道明来意,小二便引着元初一与沈氏上了楼,二楼也是散座,并不见雅座之类的隔间,靠这边有一张大桌,桌后坐着一人。 有一瞬间,元初一以为见到了自己。 那是一个女子,穿着利落的男装,一头长发以白玉发扣束于脑后,为她明丽的容貌添上几分英姿。 此人定是云大小姐无疑,以往三年,元初一也多是以同样的姿态出现于众人之前,可见女子掌业不易,想被人认同,就连性别都得抛弃。 大概是听到声音,云大小姐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有如明月一般清亮动人,只一眼,元初一便发现了自己与云大小姐的不同。自己的一身厉气源自于身边鱼龙混杂的恶劣环境,厉则厉矣,却少了几分正气,提起她时人们也总爱往黑恶毒那方面想;而云大小姐不同,她眉宇之中蕴含着端正之气,身上仿佛流动着一种强大的底蕴,那是一种充分的自信与从容,颇有窗外风起云涌,我且坐看笑谈之感。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个人魅力,元初一不得不承认,虽然云大小姐不是美得乍眼,但她的那种气质,令人印象深刻。 跟着沈氏,元初一转眼便至桌前,云大小姐已站起身来,歉然与沈氏道:“本应我等门拜访,但有急事赶着回去,不想叨扰何老爷,故而请夫人来此,夫人受累了。” 沈氏连忙谦让,“云大小姐客气了。” 云大小姐又将视线转向元初一,眼中带着好奇,“这位是……” 沈氏赶快介绍道:“这是裴儿的夫人,陪我过来的。” 听到沈氏的话时,云大小姐明显愣了愣,眉尖轻轻地皱了一下而后才请她们入座。 桌上备着四个冷拼,都是色形俱佳,引着元初一她们上楼的小二此时问道:“姑娘,要上菜吗?” 云大小姐没有说话,缓缓地点了点头,一双清美的眼睛始终锁在元初一身上,待小二下去后,她才再度开口,朝元初一道:“刚刚我没太听清楚,请问姑娘是……” 元初一笑了笑,“我是韩裴的妻子,云大小姐,幸会了。” 元初一看得清楚,云大小姐的脸色立时变得不太一样,似是极讶,又有些别样情绪掺杂其中,眼中挂着几分茫然,像是突然听到不能接受的事,一时间乱了章法。 “这……”云大小姐抿着唇角现出个勉强的笑意,“这件事……竟从没听韩兄提过……” 对于云大小姐,元初一心中本就有怀疑,此时见她的模样,刚刚些什么感激谢恩类的猜测就全都消散了,她淡淡地一笑,“我们前几天才回来,想必他还没有机会告诉云大小姐。” 如果你是一人的好友,听到他的婚讯你会如何反应?多半先惊讶,然后送上祝福,如果这其中出现类似勉为其难这样的情绪,就该反思你这朋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要是叶真现在跑来告诉元初一他要成亲了,元初一肯定会先惊讶,然后冲上去暴打他一顿!撇了她再娶别的女人她是不能接受的,这与感不感情的无关,纯粹是憋气问题,不过对方如果是男人的话,那例外。 “这可……真是让人想不到……”低喃一句,云大小姐舒了口气,“不知……夫人与韩兄是如何相识的?” 云大小姐问到这,其实已很没心思了,元初一留意到她拿着茶杯的手,指尖不停地摩挲着杯沿处,她也毫无自觉。 看起来,韩裴已婚这件事对她的打击要比想象中更大。 “他去遥州办事的时候相识的,说来也没多长时间,就着两三个月的事,云大小姐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因为自己情况特殊,元初一也不愿多谈。 “夫人与韩兄相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倾心相许,实在令人……羡慕。”最后两个字,云大小姐的声音很低,说完她似乎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收回抚在杯子上的手,调整了一下呼吸,瞬间便又恢复成刚刚那个从容不迫的云大小姐,朝元初一露出个笑容,“我名为慕佩,夫人若不嫌弃,就别较什么云大小姐了。” 这种情形几乎是无法拒绝的,元初一稍有犹豫,便也极不情愿地报上名字,跟着便见云慕佩带着惑色思索一阵,露出一个极为惊诧又抱有怀疑的神情。 元初一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 虽然元初一之前经营的算是偏门,但也在商场范畴之中,又是恶名昭着的,加上遥州里丰城也不是很远,所以云慕佩很有可能听过她的名字。 “不知……”云慕佩开了个头,又停下,微微迟疑一阵,终是没再问下去,眼中带着丁点的不确定,改而向沈氏说话,“我这次来桐城给韩兄和夫人带了些东西,不巧他不在,所以才约夫人出来。” 元初一松了口气,她倒也感激云慕佩没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挡当着沈氏的面,自是不好大谈以前的事的。不过元初一也看得出来,云慕佩对沈氏说的并非全部都是实话,没等到韩裴可能是真的,但约沈氏出来却绝不仅是为了交托东西这么简单,如果只想送东西,招人送去就得了,何必还找沈氏出来!云慕佩应该是有话想对沈氏说,但没想到自己会杀出来,让她不得不放弃。 元初一顺着云慕佩示意的方向看去,见旁边一桌上摆着一些东西,都用盒子装着看不出是什么,还有一个托盘,也是用布盖着。 “云大小姐太客气了。”沈氏欠了欠身,“待裴儿回来,我定让他登门道谢。” 云慕佩笑笑,不着痕迹地望了元初一一眼,又垂下眼帘,问了问何家的状况。 这显然不是云慕佩想说的话,而是临时起意,省得冷场,要不然该多难看。 其间元初一一言未发,只听着云慕佩和沈氏一来一去地说话,当听到沈氏说何家二少爷的时候她特别留心了下,因为在何家这么多天,她从没见过那个二少爷。结果有些设想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何二少爷何其意竟是去遥州赌钱了。 桐城不是没有赌场,特地跑到遥州去赌,可见对赌博这一行业的热爱。 据沈氏说,何二已经去了半个月,从他迟迟未归开看,应该是赢了,如果输了,早就该回来了。而从何家人对他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来看,相信何二每年都要举行几次这样的活动,说不定元初一还见过他呢。这不又是一个元忆么! 当年她爹送元忆去京城做学徒,指望他能学点东西回来,结果除了一屁股债,他什么也没带回来! 就这样,三个人边吃边聊,也亏得何家人口多,云慕佩从何老爷问到小小姐,无一遗漏,最后连何全都问了,才算是撑过这顿饭。 见沈氏放下碗筷,云慕佩也不吃了,站起身来说:“不敢耽误夫人时间,我让人拿着东西随夫人回去吧。” 沈氏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估计她也正郁闷呢,跟着站起来,又客气了几句,与元初一来到放着动心的桌子跟前。 刚一走近,元初一便闻到一股奇怪的药香,云慕佩打开一个盒子说:“久闻夫人肩部常常酸痛,家母也有类似的症状,日前得到一个古方,用了十分有效,所以也配了一些,给夫人试试。” 沈氏又是道谢,云慕佩又将其他东西介绍了一下,都是一些茶叶和药材这类十分实用的东西,只从气味与颜色上看,就知道是睛品中的睛品。 元初一好奇的是旁边的那个托盘,蒙着托盘的布错了一角,露出一片青色缎面,刚刚坐着的角度看不见,现在看得很清楚,那颜色很漂亮,也很鼹鼠,熟道几乎让元初一认定,这就是那匹她求而不得的云锻。 见元初一的目光在那托盘上游移,云慕佩笑了笑,“这是为我弟弟做的衣裳,刚刚才送来。”她说着话,好像不经意似地伸手将托盘上的遮布拉好。 元初一信她才怪!她最后那个遮掩的动作,就差写上“欲盖弥彰”四个大字了。 趁着云慕佩又去给沈氏介绍其他的东西,元初一瞄了个空档轻轻将遮布掀开看了一眼。托盘上平平整整地放着一件折好的男衫,针角平实细密,样式也不花哨,用的料子正是云锻。 元初一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买的那匹,如果是,那么那天布行伙计说的贵人应该就是云慕佩。 不过最让元初一在意的,是这件衣服的胸口上,绣着一个眼熟的图案。 第六十七章 一场大暴雨 那是一朵兰花,准确地说,是一朵绣在衣襟上的白兰,小小的一朵,睛致而清雅。 若是以前,元初一也不会在意,因为兰花处处可见;可现在,她却不得不在意,因为这几天她常常翻看韩裴的那本博文录,书里就夹着一朵风干的白兰。所以她一眼就觉得眼熟,起了联想。 她一直以为书中的白兰是韩裴做的书签,虽然也觉得对于一个男子来说,以花为签未免太柔美了些,但因那白兰保存得十分完整,便认定这是韩裴所好,故而每次看书时,她都小心翼翼不将之碰坏。 再想回衣服上的白兰,这两者有联系吗?元初一不确定,不过心思总是分了些,心不在焉地眼睛总往那托盘上溜。 “初一?” 沈氏的声音传来,让元初一专心了些,她看向沈氏,见她已准备离去了,云慕佩也喊来下人,将礼物一件件地拿好。 “韩兄胡来后,麻烦夫人代为问好。”云慕佩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元初一,根本看不出先前的失态。 元初一应了一声,又见到云慕佩束发的玉环上同样刻着一朵兰花,心中对她与韩裴的关系猜测更甚,辞别云慕佩出了酒楼后,迫不及待地朝沈氏道:“娘,我看这云大小姐有点奇怪,找您出来,却说些不相干的事。” 沈氏脸上也挂着疑惑,“是啊,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关心老爷和夫人他们,莫非是生意那边有什么事?” 沈氏的猜想显然是不靠谱,元初一有点心急,避过身后跟着的云家下人,试探地小声道:“娘,云大小姐今年多大了?为何还不出嫁?” 听到这个问题,沈氏的面上现出一丝感慨,“是啊,她今年也有二十了,不过她只有一个弟弟,身子骨不硬朗,所以她才兼着家业,我听说她原就是不打算出嫁的,本意是想招赘,不过想来也是遇不着合适的人选,毕竟那么大的产业,要是招来不义之徒就坏了。” 招……赘? 元初一特别留意了这两个字,如果按沈氏所说,云慕佩就算招赘也无可厚非,可要知道,就算再贫穷的人家,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去别家入赘。这不是婚后在女方家生活这么简单的事,还关乎到名誉地位甚至子孙后代。须知入赘者与嫁到女方家没有二样,将来的子女也要随女家姓氏,就算遇着宽容一点的人家,长子也必须跟随母姓,后头的才能跟父姓。 所以一般来说,肯入赘的一般都是家中兄弟众多没有传宗接代压力的,又或者是少亲少故的人,韩裴就刚好符合后者。 不仅如此,韩裴模样不错,有办事能力,孝敬母亲,随便枚举,几乎全是优点。 这么说吧,如果元初一是云慕佩,她是不可能不打韩裴的主意的,而事实又证明云慕佩的确对韩裴打了些主意,但为什么,他们相识多年,至今仍以“朋友”身份相交呢? 韩裴不同意?倒是有这个可能。那么,是因为不喜欢云慕佩?还是因为不喜欢“入赘”二字? 这个问题在元初一脑子里转了又转,最终她抿了抿唇,“娘,这位云大小姐……以前有没有对夫君表示过什么别的意思?” 云慕佩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这么问自然是十分不妥,不过沈氏是个随和的人,所以元初一才敢直接了当地问出口,若是换了吕氏那样的婆婆,表面上会和你聊得无比投机,但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只有她知道了。 听了这话,沈氏竟没有惊讶,仅是摇了摇头,“以前啊……我也以为这云大小姐是不是对裴儿有些什么,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这样,裴儿也从未提过他们之间的事,所以许是我误会了。” “那会不会……”元初一挽上沈氏的手臂,小声说:“是因为夫君不想入赘才维持现状的?” 沈氏想了想,瞥着元初一有些了然,笑着说:“你别多想了,裴儿那性子,他要是认准了,许多事他都是不在乎的。” 元初一明白沈氏的意思,韩裴既然能接受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又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想到韩裴临走前的温柔相待,元初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挂在腰上的荷花香囊,心中微甜,脸上的笑意也浓重了些,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说:“或许是夫君怕娘反对……” 沈氏倒是极为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元初一的话,缓缓地摇了摇头,“若真有心,我反对有什么用?” 说着她轻轻地拍了拍元初一的手,“他们之间的事我实在不清楚,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成为裴儿妻子的是你,我感觉得出来,裴儿对你很真诚,所以,就算我对你尚存偏见,但因他认定了你,我便也认定你,为人父母者,并不是希望孩子一定要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我只是希望孩子过得好,他好了,我也就好了。” 不知怎么,听到沈氏这一番话,元初一的心神奇地安稳下来。是啊,无论如何,现在站在韩裴身边的人是她,就算韩裴与云慕佩有再多过去,也只是过去罢了。 不过,虽然安了心,元初一回到小院后第一件事还是娶翻出那朵花签,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下了狠手。之后看着支离破碎的花瓣一阵阵地为难,扔哪好呢?随便扔了保不齐韩裴回来就见着,反而提醒他这事了,思来想去,最后她鬼鬼祟祟地到院子里,挨着墙根挖了个小坑,把碎片埋了,又搬了盆盆栽压在上头,拍拍手,长长地吁了口气。 搞定! 元初一处理完花签便去小厨房做东西,把前些天剩下的乌梅熬了做消暑汤,以便韩裴回来便能喝上。 她琢磨着韩裴今天怎么也回来了,可等到晚上,过了关城门的时间,韩裴还是没有音讯。 当天晚上下了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宿,第二天也没见晴,元初一与沈氏原打算给包婆婆送衣服的事也耽搁下来,到了第二天晚上,小雨变成了大雨,浇得地上都冒了烟,连下了一个时辰,院子里处处是水,已经落不得脚了。 这天晚上,元初一不知怎地总是心神不宁的,睡也没太睡好,第二天起来,见沈氏也是很没睛神的样子。 沈氏说她一方面是担心韩裴,一方面是担心包婆婆,上次大雨的时候婆婆家的房子漏了,才补了没多久,居然又赶上这么大的雨,也不知会不会再漏。 元初一当即自告奋勇地说要去看看包婆婆,不过这么大的雨,沈氏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两个人一合计,最终向何府借了马车,赶往包婆婆的住处。 包婆婆住在一个破旧的小院里,院子里已经被水淹得看不到地面了,元初一让沈氏在车里待着,自己与竹香下了车,进去接包婆婆出来。 真亏她们来了,包婆婆已经在家困了两天,还好有存粮,没饿着。 元初一让竹香背着包婆婆回到车上,自己身上也都湿了,她一边擦着水一边打了个喷嚏,急得包婆婆出来了,一个劲地说:“老婆子罪过,肚子里的娃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沈氏愣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急忙拉过元初一询问究竟,元初一无奈地将那天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对上沈氏仍然怀疑的目光发誓,“我真没有……” 沈氏还是不放心,直说回去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元初一也没办法,只能答应,然后又听沈氏与包婆婆就生孩子的问题聊开了,还时不时地看着她,她就彻底无语了。 好不容易回到何府,刚回到小院,就看见中堂里站着一个人,隔着雨帘模模糊糊的,元初一还以为是韩裴回来了,心中一喜,快步走进中堂,而后又是一愣。 何老爷竟然也在,坐在桌子旁脸色十分不好,站着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元初一认出他是跟着韩裴一起出门的那个。 沈氏跟着元初一也进了中堂,见了二人也有些错愕,“顺子?”她看向那小厮,“怎么了这是?你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顺子带着哭腔道:“沈妈妈,韩大哥陷到山里了,我找了两天,也没找着!” 沈氏呆了一下,而后才有反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敢置信地看向何老爷,“老爷……” 何老爷愁眉不展地长叹一声,“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别着急……” 这任谁都能听出是安慰的话,元初一连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去送东西么?为什么会进山?” 顺子一声哭出来,“都怪我!都怪我!” 元初一急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顺子抽了抽鼻子,“我跟韩大哥先到容县给二小姐送了东西,碰巧二小姐家里有事,韩大哥就多留了一天帮忙,这才又到丰城大小姐那,大小姐说她正给夫人做衣服,想让韩大哥一块捎回来,结果就又耽搁了一天,离开丰城的时候韩大哥说本来说好两天就回,没想到耽误了两天,我听他那意思像是有点着急,就说要不走山路,能早半天到家,韩大哥也同意了,可是……”他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继续说:“可是没想到进了山里就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后来打雷惊了马,韩大哥为了救我,自个摔到山下去了。” 第六十八章 为何在这里 听罢顺子的话,沈氏的身子晃了两晃,元初一连忙上前扶住,急着问顺子,“你刚刚说你已经找了两天?” 顺子点头道:“我回来又用了大半天,这就快三天了。” 三天,在山里,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一时间元初一的脑子也有点乱,她扶着沈氏先坐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摔下去的地方地势如何?有多高,下面可有河流,你说得仔细一点!” 顺子一直是哀丧着脸,想来是三天的时间已磨掉了他所有的慌乱,他不停地流着泪,“那地方很高,韩大哥摔下去后我绕到三下去,但始终找不到韩大哥……” 顺子一边说一边低泣,哭得元初一十分心烦,她皱着眉低喝一声,“行了!别哭了!” 顺子一哆嗦,止住了哭声,元初一沉着脸走出中堂,没一会回来,身上已换了便于行动的男装,她吩咐道:“梅香在家陪夫人,竹香跟我走,顺子,你带路。” 顺子愣了愣,为难地张了张嘴,“韩、韩大嫂子,这么大的雨进山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你也出了什么事……老爷已经叫了不少人,我们马上就回去找,你还是在家听信吧!” 何老爷也道:“是啊,元……” “费什么话!”元初一的耐心已消磨殆尽,冷着脸道:“我说去就去!现在就走!”说着她又转向沈氏,稍缓了口气,“娘,你安生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沈氏泪眼模糊地抓上她的手,“我也去!” “娘。”示意梅香照顾好沈氏,元初一直言道:“若是好天气,你去也无妨,但现在不行,你就相信我,是死是活,我一定把他找回来!” 说完她推了顺子一把,带着竹香就要出去,沈氏又过来拉住她,急切地道:“初一,你和娘说实话,你真……真没有身孕吗?现在这时候开不得玩笑!” 元初一呼出口气,看着沈氏紧拉她的手无奈地说:“我和他根本没在一起,哪来的身孕。” 沈氏怔了一下,元初一马上挣开她的手,揪着顺子出门去了。 何老爷派了十来个家丁,元初一与竹香坐在顺子赶的车轻装前进,其他的人挤在另外两辆车上,紧随其后。 一路上,元初一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想着要是他没事怎会不知道早回来报平安?一会又想到了山里会不会见着一个摔成了肉饼的韩裴?不管怎么想,都是凶多吉少的想法,让她心里更烦。 马车行进了近三个时辰,终于绕到了韩裴与顺子进山的山路路口。 这座山叫榔头山,像个大榔头似地隔着桐城与丰城,平时若要赶路都得贴山脚绕个大弯,要是从山上走,能省小半天的时间,就是路不好走。尤其雨天,山上泥多雨滑,马车上去更有危险,所以只能一脚一脚地走进去。 元初一没有迟疑,待马车一停下就披上蓑衣下了车,又拿了根拐杖,跟着顺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山。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因为下雨之故天色看起来更暗,唯一的好消息是雨势小了很多,等他们一行人来到韩裴出事的山头附近,已经只有小雨的程度了。 顺子仔细辨认了一下山势,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就在这附近。” “好 舍我妻谁第19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20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20部分阅读 “好像?” 元初一登时就火了,“他从哪坠山的你不清楚?” 顺子缩了缩脖子,指着一个山头说:“我们当时在那个山头上,不过旁边的景致都差不多,我当时又急着绕下来,所以……所以也只有一个大致的方位……” 从这里到山头足有十几丈的距离,他一个“大致”,山下的搜索范围就要扩大数倍,难怪他找了两天都没找到!不过现在元初一也顾不得生他的气,仔细朝那山头看去,幸好那山坡不是特别陡,坡上树木生长得也很茂盛,总算心下稍安。这样的地势加上这么多树,就算滑下山,有树木的阻挡也不致一摔到底,生还的希望就很大了。不过因为下雨,不辨南北的,有可能韩裴滑到山底后走错了路,又或者负伤了无法移动躲在哪里避雨,这才没与顺子碰上。 “我临走前让山下的村民帮忙接着找了,”顺子说这话伸长了脖子四处查看,半晌面露窘色,“可能雨太大了,他们不肯继续找了。” “这么大的雨让他们进山找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自然是很难的。”现在不是追究感叹的时候,元初一当即将带来的人分成四组,每三人一组,约定了集合时间后,便燃起火把,朝不同的方向分别寻找。 元初一并没与竹香一起,而是让竹香和顺子各带一组,这是为了确保搜索的仔细程度,竹香是她信得过的人,顺子么,因为心中nei疚,所以找人的时候不会含糊。 元初一带着两个家丁沿着坡底向南,边走边喊,因为雨势较之前小了不少,没了雨声的干扰,尖尖地也能听见远处其他几组的呼喊声,那就是说,如果韩裴在这附近,一定也能听到喊声。 不过,被大雨冲了三天,山上的路几乎已经消失了,一脚下去尽是湿滑的泥水,稍不留神就坐到泥坑里,没多少功夫元初一他们三个都变得跟泥猴一样,可搜人行动却不见丝毫进展。 “韩大嫂子,天马上就黑了,咱们回去添点火油吧,要不这黑灯瞎火的,别也摔到山下去。” 说话的是一个叫小栓的小厮,元初一看着已经开始闪烁的火把,点了点头。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虽然雨停了,但这边的路越发难走,他们又是在山上,坡下还有坡的地方,若是没有照明,一不小心就会滑到更下面去。 得了元初一的授意,小拴与另一个叫胖子的伙计便往回走,火光转动的一瞬间,元初一似乎看到了什么,连忙叫住拿着火把的胖子。 胖子已经没什么体力了,喘着气回到元初一身边,为图方便少走了两步,就挤在元初一身边,顺着她指的方向往前一探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元初一惊叫一声,失了踪影。 元初一只觉得被胖子挤了一下,跟着脚下一空,听着自己的尖叫,瞬间便摔了个昏天黑地。 幸亏她摔下的地方都是泥水,没碰得头破血流,不过他手心和胳膊都被石子划破了,下滑时承受了绝大多数压力的后背更是火辣辣地疼,早知道刚才就不那么急着脱了蓑衣了。 听到上头的呼声,元初一挣扎着撑起身子,抹了把脸朝上看了看,见到火把就在不远处闪动。又过了一会,小拴和胖子都从上头滑了下来,借着火光这才看清原来他们刚刚所站之处的旁边就是这个大坑,因为光线太暗,他们竟然都没发现。 “韩大嫂子,你没事吧?”胖子忙不迭地扶元初一起来。 元初一揉了揉后背,疼得厉害,不过她皱着眉摆摆手,“没事,能上去么?” 小拴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是这个,系在树枝上。” 元初一接过一看,顿时极为惊喜,连后背疼痛都忘记了。 那是两根布条,一青一白,好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青色的布条正是韩裴常穿的那种料子。 “就在附近了!”元初一也不提什么回去补火油的事了,带着他们两根继续大喊韩裴的名字。 他们循着那条路又走了一刻钟的距离,却再没发现任何类似于记号之类的东西,就在他们的火把即将熄灭之时,拴子忽然“嘘”了一声,三人停下喊声,静静地听了一会,果然听到有呼唤声传来,传来的方向居然就在他们身后。 元初一连忙又领着他们两个顺着原路回去,没走多远就见竹香出现在视线之nei。相比于元初一的狼狈,竹香身上干净得多,她举着快要熄灭的火把迎上元初一,“找到姑爷了,在下面。” 竹香是听到元初一他们的喊声追过来的,不过那时元初一一直在前进,边走边追的,耽误了不少时间。得知韩裴除了擦伤并无大碍,元初一终于放了心,跟着竹香回到自己刚刚滑下去的地方,绕过那个大坑顺着缓坡往山下走,走了不远便见树上同样帮着布条,元初一不由得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真笨!就不知道换个方向! 不过这里已经超出了顺子给出的范围,也不知道是韩裴走错了路还是顺子指错了方向,怎么会差了这么远? 跟在竹香身后走了约么两刻钟的时间,元初一终于见到了前方的几个人影,不顾竹香劝阻,心急地加快脚步,来到那几人的跟前。 元初一一眼就看到了韩裴清瘦的身躯,想也不想地,她冲过去抱住他,嗅着他身上的松枝味,心中一松,眼中已泛出水雾。 寻人的急迫让她暂时忘却了忧虑和担心,直到此时,见到他安然无恙,后怕与紧张才逐一涌上心头,她抱着他,手臂紧了又紧,用着也不知是哭腔还是笑意地声音喃喃唤着:“裴,韩裴……” 看着怀中满身泥水的小泥猴,韩裴清凉的眼中滑过一丝暖意,他抬起手,轻轻地回拥住她,“乖,我没事。” 他的声音清雅而温柔,一如分别之前,元初一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正要说话,眼角晃过一人——一个绝无可能在此出现的人。 “云……大小姐?”元初一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算是这样的光线也不难看出云慕佩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她倚在树上,朝元初一浅浅地笑了一下。元初一可笑不出来,她见云慕佩依旧穿着男装,衣服多有破处,身上也尽是泥渍,可又与自己的新鲜泥水不同,好像已经干涸了很久的样子。 第六十九章 决然的一跳 她怎么会在这呢?看样子还不像是才到的,一时间,元初一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云姑娘……”韩裴似乎轻叹了一声,才又继续说:“是为了救我才进山来的。” 云慕佩泛起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都是我自不量力,弄伤了自己连累韩兄,不然韩兄可能早已脱困了, 也不致在山洞中困了两日。” 韩裴轻轻地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的气氛让元初一很不舒服,尤其听到被困山洞两日,心尖更是一阵阵的抽搐,孤男寡女夜黑雨大 ,山间寒气又重,到了晚上一点火光都没有,整整两天,会没事发生? 而且……她受伤了?元初一的目光在云慕佩面上巡视良久,见她脸上倒是有几处擦伤,但与韩裴一样,都 已经结痂了,不似很严重的样子,而她始终都是微微笑着的模样,也看不出哪里受了特别重的伤,不过她的脸色确实很差,这是骗不了人的。 “云大小姐不是回丰城了么?”元初一心里泛着微酸,受伤的后背不知不觉间又开始疼了,“怎么会知道他失踪的事?” 云慕佩瞥了韩裴一眼,而后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与夫人在桐城分别后又耽搁了一天才回来,途中至山下村落补充马料,无意间得知有人正组织村民上山寻人,云家有别庄离此不远,便问得细了些,以便可以叫别庄的人过来帮忙,没想到……”她顿了下,笑了笑,“没想到失踪的人竟是韩兄,我便……一起来帮忙。” “一起?”元初一四周扫了一眼,“你和谁?” 云慕佩神情不变,带着淡淡的笑意,“我本和几个下人一起进的山,不过走散了,相信他们也仍在找我。 ” 无意间,没想到,走散了……怎么就这么巧呢?那么多人找不到,偏偏就让她一个弱女子找到了! “你对朋友可真有情意。”元初一忍不住嘲弄了一句,“运气也不错。” “初一。”韩裴低低地喝住了她。 元初一心里更不痛快,甩开韩裴的手转身与那几个伙计道:“人找到了我们就回吧,别耽误时间。” 那几个伙计应了一声,其中一个问道“云大小姐的脚受伤了,怎么办?” 元初一立时回头盯着云慕佩,看她的脚。此时乌云已散,空中月亮分外皎洁,元初一这才看清隐在云慕佩 衣摆下的脚有一只竟是光着的,脚踝上缠着青色的布条,脚掌肿得很厉害。 最要紧的,是她的脚上不见一点泥污,十分干净。也就是说,他们从山洞出来到现在,云慕佩没有走路。 此时韩裴已走到云慕佩身前,淡淡地道:“我背你吧。” 云慕佩没有反对,元初一却一把拉住转过身去的韩裴,头也不回地大声道:“竹香,背云大小姐下山!” 竹香马上过来躬身到云慕佩身前,云慕佩微有迟疑,“韩夫人,我重量不轻,她……” 元初一若无其事地道:“她学过功夫,百十来斤不在话下。”她说着话,一边捏紧了手,将韩裴的手拽得紧紧的。 云慕佩闻言便也不再反对,小心地趴到竹香背上,跟着众人一起下山。 元初一与韩裴跟在竹香后面,看着韩裴的目光一直盯在竹香脚下,时时在担心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极堵。 他这也算是劫后余生了,好不容易见了面,却只知道担心别的女人,也不知问问她有没有受伤,思及至此 ,元初一只觉得后背火烧火燎的,就快麻痹了。她咬了咬唇,忍下疼痛,冷声道:“放心吧,竹香功夫不 错,摔不到你的云大小姐!” 她说罢仍开韩裴的手就要走到前头去,不料韩裴反手一握,重新将她的手握住,极低地轻叹了一声。 “你可知道,她是如何找到我的?”韩裴拉着元初一的手有意落后几步,轻声问。 元初一不说话,气鼓鼓的。 “她找到了我摔下来的地方,然后……”韩裴紧了紧手,握得元初一吸了口凉气而毫无自觉,低低地道: “然后跳了下来。” 元初一正因手上伤口被捏而抽气连连,闻言顿时一呆,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你说她……从上边……”元初一有些无措地指着后方黑森森的山顶,“跳下来?” 韩裴看了元初一一眼,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这……这怎么可能!”元初一条件反射地反驳道:“从那么高跳下来她只扭了脚?” “我也毫发无伤。”韩裴低头垂目,“这场雨从山上冲了不少泥土下来,让坡势变得很缓,坡上又有树拦 着,我刚滑下来的时候是被拦在山腰,撞了一下……并无大碍。” 韩裴的声音中带了些不同寻常的波动,虽不明显,却也与往常他清冷平和的声音大为不同,元初一的心顿 时如沸水浇过,烫得她想跳起来,却又被热气堵在胸口,一阵阵的发闷。 云慕佩……竟有那样的勇气?她跳下来之前,断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的,但她仍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来,只为循着韩裴的踪迹,找到他。 “她、他怎么会找到你摔下来的地方?”元初一再开口,语气已虚得可怜,“顺子、顺子都说不准确切的 地方……” 韩裴微蹙着眉想了想,“大概是顺子一直在坡底寻我的缘故,向山上看,位置不确定。”他又抬头超前看 了一眼,低声说:“她说她依着顺子指的方向在坡底找了半天,并未发现我的踪迹,但料定我不会走得太 远,所以才想到源头去看看,那是雨还不算太大,山上留有马受惊时车子留下的印记,不算难找。” “那也不会差了那么远……根本和顺子说的是两个地方……”元初一低着头,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 毅然地进山,果断地判断,如果元初一自认也可以做到这两点,那么循着原路跳下来,应该是会考虑一下的。为何云慕佩会做得决然呢?她对韩裴,究竟投入了多少感情? “我原也以为顺子会很快来找我。”韩裴没留心元初一的走神,“不过我在坡底等了一个时辰也没等到他 ,便留了记号,先找地方避雨。我想,提示太慌了,没记准方向。” 元初一已经听不进韩裴在说什么了,胡乱地点了点头,又忽觉手上一紧,听到韩裴小声说:“你能来,我很高兴。” 元初一没有抬头,干涩地咧了个笑容,突然觉得自己赶过来一点意义都没有,居然还笨得滚到坑里,看起来比他们两个还要狼狈。 到了通往山下的岔口处,分了两个伙计去会合顺子他们,其他的人继续前进,仅有的火把终于挨不住夜风的侵袭,消散了最后一丝闪烁,下上的路上只有明月相照,又因道路泥泞十分难行,渐渐地没人再开口, 队伍一下子安静下来。 元初一始终低着头默默赶路,没再说过一句话。途中竹香有些撑不住了开始发喘,韩裴过去替换了竹香背 起云慕佩,元初一也没再反对。 下山的路十分漫长,进山的时候元初一就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又进了一个多时辰,所以回程自然不短,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才看到山脚,其间韩裴与竹香轮流背着云慕佩,没让她的伤处沾上丁点泥水。 山脚下有一个不大的村子,就是顺子求他们帮忙找人的那个,他们没有尽上全力,此时见韩裴等人下山, 都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对他们十分热情。 元初一很想休息了,正打算跟村里的一位大婶去她家借宿,韩裴追上来,伏了她一下,“怎么了?” 元初一根本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有点晕,但又好像没什么大碍,就摆摆手,没有说话。 “云姑娘明天有重要的事一定要赶回丰城,她想马上起身到她家的别庄去,以便明早城门一开就能入城。”虽然元初一表示没事,韩裴依旧扶着她,“她邀我们也过去,好好休息一下,你觉得呢?” 元初一怔了怔,脑子像慢了半拍似地半天才反应过来,现出一个极轻的笑容,“我不去了,我现在好想睡觉,你去吧,明早回来接我。” 韩裴想了想,“我送她过去,然后再回来,你先歇着吧。”元初一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好。” 韩裴目送着元初一与那大婶一道离去,这才转身回到云慕佩的身边。 “嫂子呢?” 见韩裴独自回来,倚在车厢里的云慕佩有些讶异。 “ 她有些累了,我送你过去。”韩裴说着上了云慕佩的马车,又叫顺子来充当车夫。 云慕佩带来的人都没有回来,大概还在山里找他们,云慕佩留了些银子给当地的村民,让他们明天一早就进山,把人都找回来。 有偿劳动与无偿劳动调动起的积极性自然不同,几个为首的村民拍着胸脯答应,云慕佩这才放了心,离开了村子。 云慕佩的马车十分宽敞,布置得也很舒适,出发没多长时间,云慕佩便睡着了,韩裴坐在靠近车窗处,看着车nei不断闪烁的笼灯,在发呆。 “在想什么?”过了约么半个多时辰,闭着眼睛的云慕佩突然开口。 韩裴愣了愣,目光转向她,没有说话。 “实在担心嫂夫人吗?”云慕佩又问。 “她……好像有些不对。”想到临别前元初一完全没有睛神的样子,韩裴皱了皱眉。 “嫂夫人……该不是误会我们……”云慕佩笑了笑,“在山上的时候,我见她有些生气似的。” 韩裴的唇角翘了翘,低下头去,“她有时有些任性,你别在意。” 听着韩裴的话,云慕佩唇边的笑意淡了些,良久过后,她轻声问:“是不是因为我太过理智,不够任性, 所以你不选我?” 说话时云慕佩仍是闭着眼,双手的指节却捏得有些泛白,她紧张地等待着答案,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终是忍不住睁开眼睛,却发现韩裴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韩裴凑在笼灯前,仔细地看着双手,他的手心上有些干涸的痕迹,因为洗过手的缘故显得不是那么真切, 不过袖子上也有同样的痕迹,位于小臂nei侧,颜色不深,看起来有些斑驳。 “除了脚上,你还受了别的伤吗?”嗅着淡淡的血腥味,韩裴皱紧了眉头。 第七十章 伤势很严重 云慕佩不明就里地摇摇头,韩裴摸过自己的小臂再次确认自己没伤到手臂,仔细想想,突地面色一变,一把掀开车帘喝道:“停车!” 顺子让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拉紧缰绳,往前冲了十几丈,终于将车停稳。 “韩大哥,怎么……” 顺子才开口,韩裴已经跳下了马车,沉声道“卸一匹马给我,我要回去。” 云慕佩的马车是三匹拉力,卸下一匹剩两匹,足够拉这么大的车了。 顺子正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云慕佩探出头来,不解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韩裴握了握自己的手掌,“借我一匹马,我得赶回去,抱歉不能送你了?” 云慕佩闻言睁大了眼睛,“你疯了!”她一瞬不转地盯着韩裴,“这么黑的天你要骑马回去?” “我有急事。”韩裴说话间已动手开始卸车。 “这也没有马鞍,你怎么骑?”云慕佩见韩裴去意坚定,想了想说:“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吧,之后我再回来就是了。” “不行。”韩裴当即拒绝,“你的脚伤不能再耽搁,我以前学过骑马,不会有事。” “你……究竟有什么事?” 韩裴微顿一会,看着自己袖上的斑驳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 韩裴终是走了,火急火燎的样子,云慕佩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咬了咬牙,与顺子道:“回去,跟上他!” 云慕佩一方面是担心韩裴会出意外,另一方面,她好奇究竟有什么事,会让韩裴这个从容惯了的人瞬间变了颜色。 他们跟着韩裴按原路返回,不过马车终是吃力一些,远远地落在后头,等他们回到那个小村子,韩裴已经配齐马鞍再次出发,赶往回桐城的路上了。 韩裴回来是为找元初一的,在山上的时候他抱过她,所以他袖子上的血迹,极有可能是她的。 她受了伤?看样子还不轻,她为什么不说?想到临别前她晃晃悠悠的模样,一丝薄怒自韩裴心中升起。 真是奇怪,不同于得知云慕佩为自己受伤时产生的震动与感激,元初一可能受伤这件事带给他的竟是生气!那口气横在胸口,吐,吐不出;咽,咽不下;就横在那,堵得他难受极了。 更让他恼火的,是当他马不停蹄地赶回村子时,元初一竟然已经离开了。 她明明一个时辰前还在说她要休息,怎么?他前脚刚走,她就也走了? 留在村里的伙计说她只带了竹香赶车,其他人都没带,说是要赶在开城门的时候就进城,以便早点通知沈氏,省得她担心。 这会又善解人意了! 韩裴不断地抽动着手中马鞭,脸上寒色愈加重了,亏得大雨初晴,今晚月色十分不错,他才得以屡屡避过沟坎,不到三个时辰,便已顺利地回到桐城之前。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虽然刚是清晨,但城门早就开了,韩裴也不下马,直接催马入城,好在早上行人很少,才没引起过多马蚤乱。 驾着马回到何府门前,韩裴一勒马缰将马带住,翻身跳下马来。不过因他连夜赶路,又是骑马,身子都快被颠散了,落地时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何府出来打扫的下人见状连忙过来,一扶之下见他竟是韩裴,连忙招呼几人将他扶进府去,又急着去通知何老爷与沈氏等人。 韩裴坐在门房稍歇了歇,缓了缓脚便回到自己的小院,正遇上得了消息的沈氏急急地往门外走,见了他还没说话,眼圈就先红了,抱上他又拍又打,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气韩裴太不小心。 韩裴安抚了一下沈氏,又问道:“初一呢?回来了么?” 沈氏擦着眼泪点点头,“也是回来没多久,不过给你捎了平安就回屋了,门拴着,怎么也叫不开。我从门缝瞧见她带着一身的泥就躺下了,想是太累了?” 韩裴马上走到自己的房间前推了推门,果然从里面拴上了,他连叫了几声屋nei也没有反应,心中蹿起一股极为不安的情绪,最后他干脆放弃叫醒元初一,后退了两步,蓄足力气用肩膀狠狠一撞,房门应声而开。 沈氏与随后过来的包婆婆彻底呆在那,她们什么时候见过韩裴如此急躁? 韩裴却不管她们的想法,纵身冲进房中来到床前,见到元初一侧着身子蜷在床上,双目紧闭,似是睡得极熟。 “初一?”韩裴伸手推了推她的肩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初一!”韩裴的力气大了些,却不料一把便将元初一推得翻了过去,她居然还没有醒。 韩裴急忙坐到床畔,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拨开她被泥水糊成一团的头发,便见到她双颊不同寻常的朝红,还有她的呼吸,烫得怕人。 “娘!”韩裴对着跟进屋的沈氏急道:“快请大夫!” 沈氏见元初一这副样子也吓坏了,连忙跑出屋去,韩裴又喊了梅香,“快去烧水。” 梅香也慌了神,她万没料到元初一会变成这样,早上元初一回来的时候她还没醒,后来还是竹香回了屋里吵醒了她,她这才知道元初一回到了。后来陪着沈氏趴了两回门缝,见到的都是元初一脸朝着床里躺着,便一直以为她在睡觉,没想到…… 元初一身上的泥水已经干透了,韩裴将元初一的外衣脱去,都有硬壳了,当他脱到nei衫时,听元初一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眉间痛苦地皱了起来,便明白碰到了她身上的伤,连忙住了手,与一旁急得团团转的包婆婆道:“婆婆,抽屉里有剪子,帮我拿来。” 包婆婆赶紧照办,韩裴接了剪子毫不避讳地剪开元初一的nei衫,往下脱的时候发现衣服粘在她的后背上,轻轻一拉,她便发出极为难过的痛苦低吟。 韩裴现在已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了,他紧抿着唇,将元初一翻过来靠着自己,拨开衣服去查看她的后背,这一看,一股强烈的怒火冲上他的心头。 元初一的后背有许多细小的伤口,但看起像是擦伤,并无大碍,不过在左肩下方,有一条尺余长的伤痕延至腰际,虽不透骨,却也十分严重,皮肉向两旁翻起,露出的伤口处已经被泥水泡得发白。她的衣服正是被这伤口渗出的血迹糊在一起,混合着泥渍,要不是脱了衣服,根本看不出来。 “婆婆,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韩裴那张清隽从容的面孔绷得死紧,开了口才觉得语气不妥,又加了句:“麻烦你。” 包婆婆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还是去了。 其实他刚刚才让梅香去烧水,哪能这么快呢。 包婆婆出去后,韩裴用剪子小心地将元初一伤口外的衣服剪下,只留贴合伤口的那一片,又动手褪了她的亵裤,查看有无其他伤痕。 在村子的时候他已听顺子说元初一曾摔到山坑里去,但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那个大坑他也见过,坑口有许多尖锐的石块,大概就是那时…… “姑爷,水烧好了……” 梅香与竹香将一个浴桶搬进屋来,见到元初一衣裳尽褪地被韩裴揽在怀里俱是一愣,而后梅香连忙上前抓起床上的被子往元初一身上盖,又急恼地道:“你、你怎么能……” 韩裴扫了梅香一眼,没有说话,待竹香将热水兑好,他小心地抱起元初一,将她放到水中。 看韩裴卷起袖子,不但没有回避的打算,好像还要动手替元初一清洗似的,梅香急得又要说话,却被竹香拉了一下,梅香回头,竹香仍是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极轻,“你管他叫什么?” 梅香一愣,便听韩裴又道:“水不够,再去烧。” 梅香犹豫一下,终是被竹香半拉半拽地带走了,在外头关了门,留韩裴一人替元初一清理身体。 元初一身上的泥渍实在太多,又是干涸的,清洗起来更麻烦,尤其她一头长发,被干泥巴糊着,整用了一桶水才冲洗干净。 至于身上的泥污,前后更是换了三次水,总算还了她的本来面目。 换了干净的床单,韩裴让她俯卧在床上,极为轻柔地揭去她伤口上已被泡软了的布料,这才为她盖上薄被,拉下幔帐,将请来的大夫让进屋来。 大夫先是替元初一把了脉,又查看了伤得最重的那道伤口,诊定元初一是因伤口发炎导致高烧不退,每天除了吃药,最要紧的是护理好伤口,待伤口愈合了,人也就没事了。 其实这一切元初一并不是丝毫无觉,她迷迷糊糊地也有一些感觉,可无奈实在太累,头上又昏昏沉沉地,始终没力气睁开眼睛。 等她再有意识,觉得身上轻快不少,一阵阵的轻风拂在身上,十分舒适,难闻的泥巴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松枝味道,没来由地,她一直沮丧的心情变得踏实了一些,不自觉地朝那味道的源头靠近,直至……挨到一个温暖的身体。 第七十一章 怜惜因何起 “醒了?” 一个清澈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那么近,近到几乎让她以为他们是在相互依偎。 “初一?” 一道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脸上,她终于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强撑着睁开眼睛,四周很暗,一点温暖的烛光透过幔帐的缝隙透了进来,让幔帐nei的空间显得静谧宁和,元初一适应了一下光线,终于看清了,她身前真真地有一个人,她正极为安心地,靠在那人怀中。 “现在感觉如何?” 元初一有些摸不清方向地循着声音抬头,勉强看清了韩裴那张布着担心的清隽脸庞,她看了一会,着魔似地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摸了摸,“你好像瘦了。” 话一出口,她便被自己干哑的声音吓了一跳,韩裴笑了笑,以从未有过的温柔目光注视着她,低声说:“你才是瘦了,昏迷了两天,什么东西也没吃。” “昏迷?”元初一讶异地转了转脖子,发现脖子又酸又僵,就快动不了了,后背也是一阵阵地发疼,不钻心,但是很持久。 “我到底是……”她刚开了个头又觉得不对,她明明在床上,床帐垂着,她却感觉身边一直有轻风拂过,于是她从韩裴怀中退出一些,扭了扭头,发现韩裴一手揽着她,另一手悬着,手中拿着一把大大的蒲扇,保持着同一个频率,轻轻地为她驱赶着闷热。 “这是干嘛?”元初一伸手拉下他悬空的胳膊,“嫌热就开窗子,这么扇多累。”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漾着微甜,翻身就要下地开窗。 韩裴马上按住她,“别乱动。” 韩裴的手扶在她的腰侧,微微地用着力,元初一不是不能挣脱,可她……就是动不了。 韩裴的手有如一块热铁,炙得她浑身滚烫,那毫无阻碍地贴合更是让她不能自己地周身轻颤。 难道……元初一极力地控制自己地视线稳定一些,划过韩裴只穿着单薄中衣的胸膛,然后……她看见一片在昏暗的光线下仍显得白皙细腻的温润肌肤,两团柔软构成世间最美妙的惑人曲线,柔软顶端,两朵水嫩红樱极为诱人地挺立绽放,颤颤巍巍地,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在期盼着,待人采撷。 “啊!”元初一尖叫一声锁紧身子,两手紧紧地护在胸前挡住一片春光。不过却因此牵动了背上伤口,尖叫过后,又是一阵难过的呻吟。 “你!”韩裴扔了扇子分开她紧蜷的双手,让她的后背得以放松,可他这样的姿势,却是强迫着元初一再次展露出她娇美的身躯。 “你、你……我……放、放开……”元初一的手腕被韩裴禁锢着收不回来,见他的胸膛几乎已靠上自己的身子,身上抖得厉害,脸上更是烧成一片,就快没有知觉了。 看着元初一想要遮掩却无法得逞的羞怯模样;看着她挣脱不开便逃避似地撇过脸去,露出的洁白颈侧与可爱的耳廓;看着她轻咬下唇眼中水光氤氲,似泣非泣般地诱人模样,韩裴极缓极缓地吐出口气,万分困难地压下心头踊跃的躁动。不过他的目光却在扫过那两点嫣红时稍欠把持地闪了闪,眼底浮起一层难明的深邃,喉节轻动,身子绷得更疼了。 短短两天,他像是受尽了一辈子的折磨,尽管元初一一动不动地睡着,却是对他最为残酷的试炼,这两天他爱上了洗冷水澡,个中原因,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你……背上有伤……不要乱动……”他本可以好好说,可他终是难以自抑地伏在她的颈侧,嗅着她发中传来的清香,声音暗哑,几近呢喃地嘱咐着。 元初一最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没,她已羞得不辨南北了,尤其感觉到颈间的温热,脑中更是一阵阵地轰鸣,手脚都软了。 “我……”韩裴的呼吸突然变得极为浑浊,跟着元初一只觉腕上一松,他已跳下床去,仿似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逃出门去。扔下一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元初一缓了半天才平复下自己心中的鼓动,红着脸,微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只有一个问题,她怎么……没穿衣服呢……正当纠结之时,她见到梅香试探地从门口探进半边身子,与她对了个眼后飞奔进屋,伏到床前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元初一看她眼中转着的泪花心中跟着一酸,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又惊觉自己现在不着寸缕,连忙又掩住胸前,小声道:“给我拿条被子来。” 梅香没起来,抹了抹眼睛说:“大夫说小姐后背的伤最好要通风,姑爷就不让给你盖被,怕捂着伤口。” 想到这两天都是这副样子对着他,元初一的脸烧得像只煮熟的虾子,幸好是夏天,要是冬天,她伤好了,也该冻死了。 “你……”虽然不想责备梅香,但眼下这情形实在太诡异,元初一极为羞恼地道:“我受了伤,理应由你来照顾我,你怎么让他……”虽说他们现在是以夫妻名义在一起,但是突然进展成这样,也太快了点。 梅香翻了白眼,气嘟嘟地道:“婢子还不知道么!不过姑爷霸着小姐,谁也不让碰。” 说着她将那天韩裴回来后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反正竹香说得也不无道理,要是小姐不中意姑爷怎么会留下?所以婢子就保持沉默了。不过……”她吐了吐舌头,“没想到姑爷那样的人,发起脾气来也挺吓人的。” 听完这些话,元初一只觉得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又想到自己迷迷糊糊时的确感觉到有人在替自己清理身体,那巨细靡遗的触碰……元初一呻吟一声捂住脸,照梅香这么说,他不仅看过了,还…… “小姐,”梅香抓起床上的扇子轻轻地给元初一扇风,“听说姑爷是从山上摔下去的,小姐只是掉到了坑里,怎么姑爷好好的,小姐却受了重伤?” 说起这个,元初一羞怯的心情减轻了些,不由得又想到了云慕佩,一颗心微微地沉了下去,她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怎么这么笨呢。” 她说着翻了个身,面朝床nei躺着,后背的伤口被牵动得生疼,她也不去理会。 “小姐,你怎么了?”梅香急着站起来察看她的情况。 元初一摆摆手,“你找条单子给我盖上,这么晾着我实在是难受。” 梅香便马上去找了条单子搭在元初一身上,又道:“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元初一没说话,过了一会道:“你回去歇着吧,有事我再叫你。” “小姐……” “出去吧。”元初一没什么心思地说。 梅香原地犹豫一会,最终还是离开了。没了人啰嗦,元初一慢慢地撑起身子,下了床。 她披着那条单子走到铜镜之前,因为光线不好,只看到一个隐约的人影,便又去将烛台拿在手里,转过身,去看镜子里自己的背影。 不过镜子的高度让她照得很不舒服,坐着太矮,站着有太高,始终无法一窥伤口全貌。 正当这时,房门被人推开,韩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见到元初一愣了下,而后飞快地放下手中东西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烛台,眉头微蹙,“小心挣到伤口。” 韩裴的意图是转到元初一身后去看她的伤,元初一却马上跟着转了身子,紧抓着那条单子掩在胸前,脸颊又不争气的红了。从后面看,她岂不是一览无余了? “想看看伤口吗?”看着她脸上的红晕,韩裴轻轻地抿了下唇,放下烛台,将镜子拿在手里走近元初一,揽上她的肩头,不顾她微弱的抗议将她转了过来。 韩裴轻柔地将她后背披散的发丝拨到一旁,注视着她背上的伤口,目光微暗。 元初一这才看到,后背上的伤口竟比她想象中长上很多,而且歪歪扭扭地十分难看。她马上拨回自己的头发挡住伤口,并意图将那条单子裹到身上,以解眼前的尴尬。 “别动。”韩裴放下镜子,然后拉过她手中的单子,极轻地裹到她的身上,又极为自然地帮将她脸颊旁的发丝顺到耳后,指尖擦过她的肌肤时,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先吃点东西。”他拉着元初一坐到桌边,将托盘nei的一碗米粥与两个小菜放至元初一面前。 元初一的脑子又不太好使了,一手紧抓着身上唯一的遮蔽物,另一手无意思地搅动着瓷勺,她感觉得到韩裴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这让她更加不敢抬头,闷声吃粥。吃了两口,她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就着可口的小菜,没一会,一碗粥就见了底。 不过她好像还没太饱似地,揉揉肚子,琢磨着要不要再来一碗。 这时一只好看的手掌贴合过来,以拇指拭去她唇边的粥渍,元初一还不习惯这样的亲密,脸上一红,头垂得更低了。 “你太久没吃东西,不宜吃得太多。” 听着韩裴的声音,元初一胡乱地点点头,头都快垂到桌子上了。 “伤口还疼吗?”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元初一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没那么疼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到他隐含着压抑的声音,元初一抬头,对上韩裴那双布满怜惜的眸子。 元初一心中一惊,这是韩裴第一次这么明白地展现出他对她的怜惜,可……真不是时候。 到底是心疼她的受伤,还是看不得她的伤势因他而起?若他的怜惜因愧疚而来……那对云大小姐,一个连性命都可为他放弃的女子,他又该如何地表达自己的心情? 第七十二章 事过已境迁 “为什么?”没得到答复,他又问一次。 元初一收起思绪,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我……我那时……也没太感觉到……就觉得热乎乎的,倒没有疼……” 韩裴皱了皱眉,“那为什么又自己跑回来?” 元初一的脑子好像打了结似地,半天才道:“我想早点通知娘……” “你可以让其他人回来。”从村子到桐城,足有三个时辰的路程,她身子不适,又长途奔波,不出事才怪 。 ?br roushuwu. 舍我妻谁第20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21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21部分阅读 “我……”元初一嗫嗫地,眼神不停地飘动,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韩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低声说:“你不想等我。” 他说的是肯定的语气,元初一低下头,没有说话。 是啊,她为什么一定要强撑着回来呢?在村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晕到不行了,身子又疼又热,却在韩裴走后的第一时间决定,返回桐城。 韩裴说得对,她不想等他。她不想等他送完了云慕佩,才回来找她;她不高兴什么事都排在云慕佩的后头;她更不愿等韩裴回来才展现她瘾下的伤势,以此换来他的疼惜。她向来就不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人, 没有及时告诉他自己的伤势,纯粹是因为听到了云慕佩的举动,震惊得忘了说而已,哪有什么怕他担心的 高尚理由呢! 所以,就算迷迷糊糊的,她还是硬撑着回到桐城,那时她的世界已经天旋地转了,但她还记着锁了房门, 自己一个人呆着,拒绝别人发现她的沮丧。 是的,她很沮丧,非常沮丧,万分沮丧。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笨。”良久之后,元初一低哑地开口,“你和……云姑娘,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 来,都没什么事,我只不过是跌了一跤,就把自己弄成这样,我简直就是……多余过去。”说到这,她喉头一酸,停了下来。 “你是这么想的?”韩裴脸色微沉。 元初一没回到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直逼眼眶的那股酸意,继续说:“我还不如云姑娘那么聪明,知道怎么才能最快的找到你,换作我,就算找到了那个地方,也未必有勇气跳下去。” 韩裴看着她,搁在桌上的手收紧了些,指节泛着微白,“我要你跳下去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她听错了,他的冷然的语气中竟带了几分怒气。 “也对,也对,你这么笨,跳下去还不粉身碎骨么!”他冷冷地开口,而后站起身来,稍显粗暴地将碗盘收入托盘之中,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门去。 元初一垂头坐在桌前,紧了紧身上裹着的单子,眼泪就在眼圈里转着,忍也忍不回去。 她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但相比起云慕佩,她差得实在太多。 云慕佩家世清白,从小便受着良好的教育,于经商来说,云慕佩也是因弟弟被迫为之,连理由都比她光明正大得多,虽然在商界不少人都将她们相提并论,但她自己知道,相较于自己,云慕佩真实自在得多,而她,连仅有的那点洒脱都是强装出来的。 至于对韩裴的心思……她甚至与韩裴在一起的初衷都不是因为喜欢,又如何能与云慕佩的无悔付出相提并论。 眨了下眼,蕴满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直落下去,却落在一只修长的掌中,韩裴不知何时回来的,蹲在她的身边。 “你可真是个笨蛋。”望着掌心的水珠,韩裴的脸色已不似刚刚那般冷然,轻轻地吐出口气。在元初一开口前,他避开伤处,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手勾住她的腿弯,略一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元初一惊呼一声抱上他的脖子,略有惊惶地看着他,极近的距离,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深沉的波动,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自己胸前的单子散乱开来,露出一片春光。 “别、别看……”她慌忙又去掩自己的胸口,红晕从头顶泛至脚尖,哪还顾得什么沮丧、什么比较。 “好,我不看。”韩裴叹息着抱她走到烛台前,吹熄了蜡烛。“这样自在些了么?” 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倒是看不到自己的尴尬了,但因无法视物,其他的感官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元初一感觉到韩裴的呼吸就在耳边,感觉到他的声音带着无奈的疼惜,还有他的手……紧紧地攀在她的腰间,让她不由自主地紧张来。 “别动。”韩裴低声说:“小心碰到伤口。”他说着走到床边,小心地将她侧放到床上,跟着他也上了床,拉好幔帐。 “你在干嘛……”听着耳边的窸窣声,元初一小声问。 “你说呢?”黑暗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朗好听。 她听着……像是在脱衣服。她立时紧张地缩了一下,“你……想干嘛?” 一个温暖的身体躺了下来,挨着她,“你说呢?” “我……”感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元初一又羞又怕又紧张,窘迫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伸手推开他,不想按上一个不算健硕却很紧实的赤裸胸膛,顿时让她脑中轰鸣阵阵。 “我我我……我们是不是、太快了……我、还没太准备好……我、我身上还有伤……禁不起……” 元初一闭着眼睛也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他按在胸膛上,掌下一片温热,还有胸膛下传来的有节律地跳动,与她的脉动混在一起,简直乱了套。 “你……”半晌,元初一也没等到他进一步的动作,不由得睁开眼,帐nei一片漆黑,只有身前边片温热的呼吸,提示着他就在身旁。 “我不会现在……欺负你……”韩裴的声音绷得很紧,说着,他引导着元初一的手,在他胸膛轻轻地游移。 这类似爱抚的碰触让元初一抖个不停,几次想缩回手都被他紧紧抓住,过了一会,元初一的注意力便全在指尖上,也终于明白了,韩裴要她摸什么。 他的胸膛上,布满了已经结痂的细小伤痕,摸起来麻麻的。 “从那么高摔下去,怎么会毫发无伤?”开始自己乱摸的小手让韩裴的声音充满压抑,“摔下来后我说等了顺子一阵子,其实我那时想走也走不了,我动不了,被雨浇了一个时辰才能站起来。” 听到这,元初一的手颤了一下,想到他说的情景,整颗心微微纠起。 韩裴继续说:“我本想一直在原处等着顺子,不过雨势实在太大,撑不住了,才留下记号找地方避雨。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最后才找到一个小山洞,爬进去的时候,我跟泥猴一样。但我缓过力气,第一件事就是就着雨水把衣服洗了,你可知为什么?” “为什么?”元初一轻轻问着,又偎他近了些,手指划过他的肩头,往后背摸去。 这样极似互拥的姿态让韩裴的身子一下子绷紧了,连呼吸都轻了不少,尽量不碰到她细滑的肌肤,“因为……因为……”他不得不缓缓地做了个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因为,我知道顺子若找不到我,一定会回来求助,你知道了,定会来的。我……不想你见到我那么狼狈的模样。”感觉到她停下了游移的手,韩裴极轻地笑了笑,“我想,你以前接触的都是一些江湖豪杰,定见不得男人窝囊的样子,要是瞧见了,说不定,就不留下了。” 元初一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不知触动了哪根心弦,呼吸一滞,竟然又想哭了。 “我从未对你说过假话,刚刚的话也是出自真心。”韩裴低低地说:“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元初一忍着眼眶的发热咬了咬唇,仔细地摸索着他的后背,他后背上的细痕居然更多,最长的有手指长短,虽不比她的严重,但这么多伤,想来当时一定不太好受。 “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没用、自己去得多余么?”韩裴叹了一声,“你若不去,我的衣服岂不是白洗了?” 元初一顿时失笑,带着浓重的鼻音。不过她又马上板起脸,不太甘心地道:“怎么会白洗,不是还给你的云姑娘见着了么。” 韩裴沉默了一阵,“她出现时,我很诧异,也很感激。” 元初一扁扁嘴,使劲按了他后背一下,“还有感动吧?别说没有。” “是。”韩裴笑了笑,“也很感动。” “那……”元初一实在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但她就是没忍住,“那你们在山洞里的那两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韩裴的声音中除了强忍的压抑听不出紧张或者心虚的成份,元初一嘀咕着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山里么……又黑又冷的……到了晚上怎么取暖啊……” “像现在一样?” 元初一一愣,又听韩裴说:“你两日未着寸缕,觉得冷吗?” 元初一的脸立时涨的通红,“我不着寸缕,那不还是你……哦!”她一把推开他,恼道:“你是说你们两也……” “你……”韩裴伸手将她揽回怀里,又气又好笑地说:“我是说,现在正值酷暑,哪里会冷?倒是觉得很凉快。” “真的?”元初一将信将疑地再度摸上他的胸口。 韩裴细喘一声,想了想,“顶多是我坐在洞口为她挡些风雨。” “你还背了她哪。”元初一不是滋味地道:“男女授受不亲,说不准哪天她就回来要你负责了。” 韩裴的声音中透着无比的认真:“若她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便不值得我将她视为好友。” “好友?”元初一差点呛了口水,“你知不知道,她对你可是……” “初一。”韩裴的语气变得十分郑重,“我与她相识多年,其间并不是没有可以发展的机会,可是我们都已做过了选择,事过境迁了。” 元初一顿感无语至极,“你觉得她奋不顾身地为你跳山,像事过境迁的样子吗?” 韩裴微顿,“所以我也……有些讶异。” 元初一一直等着,他却没了下文,“讶异之后呢?”她言语间带些暗示。 韩裴轻笑了一声,指尖顺过她的长发,坦然道:“若是以前,我大概会再想想,可现在我已有了妻子,自然就不必了。” “哦?”元初一眯了眯眼睛,指尖轻柔地划过他身上一个又一个细痕,“真这么想?不觉得可惜?” “初一!”韩裴急喘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干哑,他一把按住元初一滑向他小腹的手,“够了。” 元初一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停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地方,连忙转了方向,摸到他的腰上,本想就势收回手,却没忍住一摸再摸,听着韩裴愈加混浊的呼吸声,她才讪讪地收回手,感叹一句,“啧,你的腰可真细。” 韩裴忍耐良久才控制住自己不去量量她的腰的冲动,声音沙哑地说:“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你呢?还觉得自己处处不如别人,萌生退意么?” “谁萌生退意了?”元初一扭过脸去不承认,“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你会继续留下?” “那当然。我……”元初一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我还没试好呢。” 听到她的答复,韩裴的心不自觉地松了松,低低地一笑。 不过,放松的感官使他的身体变得更为敏感,感受着怀中温暖又柔软的娇美身躯,三番两次强压下去的炙火又燃烧起来,比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 第七十三章 天热易上火 “初一……”韩裴的声音低哑而难耐。 “嗯?”元初一也不太好受,谈话告一段落后,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往那方面去了,尤其……他们还是这么无遮无掩,紧密相拥的姿态。 “我……” 伏在颈间的男子极重地吸了口气,元初一甚至听到了咬牙的声音,接着他一跃而起跳下床去,“我离开一会。” 元初一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待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是羞怯还是好笑的感觉,忽而又想,多亏他忍得住,要不然,像她抵抗力这么薄弱的人,今晚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了,而她现在这副身子,定然是撑不住的。 想到这,她又记起刚刚摸在韩裴身上的感觉,没想到他看起来很文气,身上倒紧实,尤其他的腰,线条平直而纤细,不像有些男人,腰虽细,但像女人一样弯弯软软的,看着难受。 她也头一回知道,他耐不住时的喘息会那么好听,像被人欺负了似地,让人有想继续欺负他的冲动,真想看看他当时的神情,耳朵肯定又是红的。 一时间,元初一的脑子里嘈嘈杂杂的净是些不纯洁的画面,脸上烧得火热,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过了好久,在她身子又开始有些发热的时候,韩裴才回来。 元初一听到他悠悠长长地做了个呼吸,而后坐到床边,轻轻叫了她一声。 元初一没应声,她一方面感激韩裴的体贴,另一方面却想,如何她睡着了,韩裴会做些什么?说到底还是心理的那团火灾作祟,弄得她又紧张又无措,又害怕又期待。 韩裴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过了一会,元初一眼前亮了,知道韩裴点了蜡烛,她连忙闭上眼睛,没一会,突觉背后一凉,一条半干的手巾在她背上轻轻擦拭着。 擦到伤口处时,尽管韩裴的动作轻而又轻,元初一还是瑟缩了一下,韩裴马上停了手,改擦为按,一点点地,直到将元初一的后背清洁个遍。 随后元初一闻到了一股清凉药膏的味道,与她身上原有的药味一样,原来韩裴是打算给她换药。 元初一突然有些感动,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如此温柔,他明明就快忍不住了,可为了顾着自己的伤,他生生地忍了,然后没有丁点不轨之举,那么专心地,给她换药。 刚想到这,元初一感到韩裴的指尖轻柔地划过她的腰际,继续向下……她的身子僵了僵,她相信韩裴发现了,但他并没有停手,到达那柔软而有弹性的隆起之处,轻轻揉推,将手上的药膏均匀涂抹。 元初一脑子里“轰”的一声乱成了一锅粥,紧夹着双腿动也不敢动,那里也有伤吗?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换药怎会换出这么暧昧的场面?那种地方……也是随便能捧的吗?亏她才夸过他君子守礼! “别把自己绷这么紧。”韩裴的声音还是有些暗哑,不过比刚刚好多了,“你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这几天会很痒,不许抓。” 不许,他的意愿表达得非常明晰,元初一鼓着腮帮子缩了缩身子。 被人摸了pp已经吃了大亏了,居然还用教训的口气与她说话! 韩裴的手在那片丰盈上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揉散了药膏,他就起身,收拾好东西,用清水洗了洗手。 元初一面朝床nei,微蜷着缩在床上,待韩裴吹熄了蜡烛,躺倒她身边时,她小声说:“我想穿件衣服。” 她已经羞得不能再羞了,身子不仅让他看遍了,摸遍了,还时时处处于暴露之中,就算她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况且,就算好意思面对他,她还得面对竹香梅香啊!再想到这几天沈氏和包婆婆都有可能过来参观过她,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行。”韩裴小心地将元初一的发丝顺到身前,以免让她后背的伤口更加难受,随后沉默了一下,“明天再说吧。” “哦。”元初一低低地应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穿衣服这样的事也得问他,不过他总算没拒绝,算是取得了不小的阶段性胜利。 “睡吧。”韩裴的声音压低了些,不似往常的清朗,多了几分温醇,跟着手中轻摇,如前几晚一样替她打扇,无声地为她驱走蚊虫与燥热。 感觉到微微风拂过的凉意,元初一摸到他的手压了压,“别扇了,你也睡吧。” “嗯。”韩裴应着,手中却不停,“你先睡,我马上就睡了。” 于是元初一不再说话,心中又暖又甜,朝他身边挨了挨,头顶蹭蹭他的胸膛,然后便真的睡着了,极为安稳。 以往的元初一鲜少会一夜无梦地睡到天明,通常不是梦到繁多的人影在自己身边打转就是梦到灵堂鲜血,次数多到她自己都习惯了,所以今天醒来脑子里空明清爽的感觉到让她有点不适应,一个劲地想昨晚到底梦着什么了,最后还真让她想起一点,好像到处都是粉红色的气泡,还甜甜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得冒泡?想起昨晚的事,元初一忍不住将脸埋在枕头上窃笑了一下,而后撩起幔帐,喊梅香进来。 这么一动,她才发现身上多了件衣服,刚才没发现是因为……这衣服实在太小,一般通俗点人们都叫它“肚兜”。 再次审视自己,确认身上的的确确就这么一件之后,元初一彻底无语了。 敢情他昨天说“明天再说”,指的就是这个,这是衣服吗?遮了上面遮不了下面,穿着它见人还不如不穿! “小姐。”梅香这时挑开幔帐,见到元初一的装备惊奇了一下,“姑爷准小姐穿衣服了?” 元初一的脸不争气地又红了,拉起幔帐盖在身上,“快去给我找件衣服!” 梅香扁扁嘴,站着没动。 元初一顿时气道:“你到底是谁的丫头!小心我把你嫁给别人,让你的卫四牛喝西北风去!” “那怎么行!”梅香瞪着眼睛急道:“婢子是担心小姐,姑爷说若不好好养着,小姐背上会留疤的!” 元初一也瞪眼睛,和梅香大眼瞪小眼,“不穿衣服就不留疤了?要是娘和包婆婆过来见到我这样子……” “原来小姐是担心这个。”梅香松了口气笑道:“她们已经见过了。不过包婆婆说让姑爷别一直陪在这,怕他亏着……小姐,为什么陪在这就能亏着?” 元初一羞愤欲死啊! “快、去、给、我、拿、衣、服!”她咬牙切齿,韩裴,这帐看我怎么跟你算! 梅香拗不过元初一,想了半天,转身跑出门去,没一会回来,手中拿着一个布包,神秘兮兮地挨到元初一身前。 “小姐,这个肯定合穿,又透气又能蔽身。”梅香一边说一边打开布包,从中拿出一团薄纱。 碧绿的薄纱质地极好,元初一看着眼熟,慢慢地撑起身子坐好,拎着那纱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在哪见过。 “就是小姐前段时间给婢子的,小姐忘了?” 这么一提醒,元初一终于想起来了,这还是她为叶真预备的,但叶真不买账,成天装睡,她也没招。 “我还是想……”元初一有点犹豫,这倒是通风,但这衣服穿上之后若隐若现的,根本不能见人,顶多就是给自己店心理安慰。 “小姐。”梅香突然严肃起来,“要么就这件,要么就那件,您自己选吧,穿其他衣服是不行的,要是真留了疤,姑爷不舍得动您,婢子该倒霉了。” 听着梅香的话元初一又是一阵心跳,什么叫“舍不得动她”?说的好像韩裴又多宠她似的……不过,看看自己身上等同没穿的肚兜,再看看那件聊胜于无的纱衣,咬咬牙,“就它了!” 在梅香的帮助下,元初一在肚兜外穿上那件纱衣,总算不再光着了,让她舒服不少,她穿好就想下地,不想又被梅香按住,“姑爷说他回来之前不让小姐下地。” 元初一无法抑制地翻了个白眼,又极为好奇地道:“原来你不是不赞同我留下么?怎么说叛变就叛变了?” 梅香极为自然地道:“那是因为姑爷这两天对小姐的确是无微不至,婢子觉得,反正小姐的钱财也够多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么,凑合凑合也挺好。” 元初一没话了,敢情她又纠结又不安地做下留在这的决定,再梅香那就是“凑合凑合”。不过她也不否认,听了梅香这番话,她心中更甜,对韩裴的信心也更足了。 “唉……小姐。”梅香挺了挺胸脯,“小姐就没发现婢子哪里不对?” 元初一瞄她一眼,“怎么了?有眼屎?” 梅香皱了皱鼻子,“在姑爷面前小姐可别这么说话。”说着她半弯下腰,有意地将胸口在元初一面前晃了晃,“看看……” 元初一这才发现,梅香胸前挂着一个金锁片,半个巴掌大小,雕刻得不错,看起来金灿灿的。 “新买的?”元初一伸手掂了掂,“多少钱?” 梅香偷笑着分开手,用手指比了个“五”,“婢子这么多年攒的钱,全换了它了。” 元初一又仔细看了看那金锁片,皱了皱眉,“怎么想买这个?” 梅香脸一红,“给自己当嫁妆。” 元初一顿时失笑,又假意白她一眼,“你当我是多刻薄的主子?还用你自己张罗嫁妆?况且这是什么好东西,你不如留着钱买些脂粉,把自己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好抓住那笨牛的心!” 梅香被元初一说得有些害臊,嘴上却仍道:“他还用抓么?勾勾手指他就自己贴上来了。”说完她又拿着金锁片仔细看了看,“小姐,真那么差吗?卖我那人说是什么……什么雷……唉,什么人婢子忘了,不过是个高手,那人专门给皇家做首饰的,这就出自于他手。婢子这只是一个锁片,就要这个数,听说如果是整个的金锁,至少要这个数!” 梅香在元初一面前又比了个数字,元初一无奈地摇头,也不忍直接出言打击梅香,要真是她说那人的手笔,就这么一个锁片,也价值不菲了,哪能五十两就能买到。况且她这锁片沉得压手,约么已经超过了同体积金子的重量。 “赶快去退了吧!”元初一抓起床上的扇子给自己扇风,随意地道:“你见谁把那么大一片金晃晃的挂在脖子上?又沉又不好带,还是个金锁,多俗啊。” “退?”梅香拿着金锁片有点犹豫。 元初一用扇子拍了她一下,“快去,别让我见着你带它,一点眼光都没有!” 梅香眨了半天的眼睛,突然顿悟,“小姐你说这是……” 元初一甩甩手,“快去,带竹香一起去。” “知道!”梅香又气又恼地扯下那金锁片握在手里,转身就要出门,却见着韩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面色微沉。 梅香连忙收起毛毛躁躁的模样,打了个招呼,低头出去了。 韩裴似乎有心事似地,面带迟疑地走进门来,抬眼便见元初一穿着一件碧色轻纱盘腿坐在床上扇风,早上出门前替她穿上的肚兜正笼在朦胧的轻纱下,包裹着极富弹性的两团绵软,随着她的呼吸缓缓起伏,连带他的呼吸都要跟着了乱了。更要命的,是她的双腿在纱下盘起,这样的姿势让连续几日刻意回避的水润春色掩在纱下,若隐、若现,像邀请、又似羞涩。 “哎?你回来啦?我后背好痒,快帮我抓抓……”元初一慢慢转过身去,转到一半,又回头看看他,不确定研究了一下他嘴唇上的两道红流……“你鼻子……流血了……” 韩裴马上转过身去,用手背轻擦了一下鼻子,盯着手背看了半天,镇定地说:“最近天气太热,上火了。” 第七十四章 还没有成亲 “快点找个什么把鼻子塞住!”元初一看到有血滴到了他的衣襟上,有点心疼,连忙下地要找东西。 “我没事。”韩裴捂着鼻子出了门,“你别动,等我回来。” 考虑到自己的穿着实在不宜追出去,元初一也就乖乖地坐回到床上,担心半晌,韩裴终于回来了,血已经止住了,衣裳也换了。 “一会让梅香熬点清火汤。”元初一严肃建议,没发现韩裴听到“清火”二字时,眼睛不自觉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你铺子里没事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虽然她是打算尽快离开何家的,但她也不认为韩裴是一个因为打算离开就会有意敷衍的人。 “是有点事。”韩裴说着有点迟疑,最终,抚在腰间的手垂了下来,道:“我回来给你换药。” “昨晚不是换过了么。”元初一扭扭身子,“我就是觉得痒。” “每天换两次,效果好一些。”韩裴走到床前轻轻拍掉元初一抓向后背的手,“不准抓。” “都快好了,哪那么严重。”大部分伤痕都很细浅,最严重的就是坐背的那道伤,但经过良好的护理及两日的休养后,也结了痂,可对于这个伤口不留疤痕,元初一不抱太大望,但,也没必要弄得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韩裴没有说话,默默地拿了东西过来,“把衣服脱了。” 元初一咬咬牙,涨红着双颊狠下了决心,解开身上纱袍的带子。 经过了昨晚,她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缓缓地,她将身上的轻纱褪了下来,俯卧于床上。当浑圆的肩头及白皙的后背现于韩裴眼中时,他马上瞥开眼去,尽量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药瓶,又用微颤的指尖沾了药膏,涂到元初一身上。 元初一察觉到了他的轻颤,想象着他现在可能有的样子,她抿唇轻笑,眼睛弯弯的、亮亮的,脸蛋羞得通红,心中却喜不胜收。 他对自己……总还是动心的吧。 这一认知让元初一的心变成小鸟一样,飞舞跳跃全无束缚。不过同时,她听到韩裴似乎在轻声嘀咕着什么,一串一串的,极为模糊。她不由得幷住气息,听了半天,才算听出门道。 “……沉香一两五钱檀香一两二钱片速三钱冰脑三钱合油五钱生结香一钱排草五钱……芸香一钱甘麻油五分奄叭五分丁香二分朗台二分藿香二分零陵香二分……||乳|香一分三柰一分撤乐兰一分……” 元初一听得有点迷糊,回头问他,“你在说什么?” 韩裴一愣,口中念叨着的东西嘎然而止,他抿了下唇,“香料配方。” “说着干嘛?”元初一更莫明其妙了,这也太好学了吧? 韩裴不语,火速替元初一换好药,拉上她的衣服,起身的时候才由好看双唇间吐出两个字,“清火。” 元初一眨了眨眼,趴在一堆碧纱之中转过头来,无辜地望着韩裴,“清什么火?” 她的衣服没有完全拉好,这一扭头,样子既懵懂又勾人,韩裴也不知她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为之,只觉得自己鼻子里一阵燥热……他大概又要上火了。 看着韩裴迅速转身疾步离开房间,元初一终忍不住笑出声来,肩背微一用力,在床上滚了一圈,却忘了自己的伤口,“哎呦”一声连忙止住动作,朝着门口大声喊:“夫君!我又受伤了了” 韩裴这几天压力很大。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他可以忍,可没人告诉他还要忍五六七八九十天! 他本以为时间长了,看惯了,也就没什么了,可这女人不知在想什么,告诉她可以穿衣服之后,她还是每天穿着那件薄纱晃来晃去的,时不时半遮半盖地躺在那,美美名其曰说“凉快”!尤其这几日,伤口结的痂开始脱落,她又说痒,要他帮忙抓,可这哪里是在抓她!他用指腹抚过她柔嫩的肌肤时,挠的分明就是自己的心!昨晚他抓着抓着忍不住将她压在身下,她叫疼,声音软腻得透人心骨,他真想假装没听到,可最终,也没舍得。 该死啊!她疼?他才疼好不好! “夫君?” 她软软的声音又在怀中响起,韩裴抿紧了唇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元初一笑眯了眼睛,抬起身子趴到他的肩上,一口咬上了他的耳朵,“夫君?天大亮了。” “嗯。”韩裴的眼睛没有睁开,“你先起吧。” 元初一歪着头以指尖摩挲了一会他纤长的眼睫,伸手抱住他,“我们一起。” 从眼缝中看到她白皙的手臂,韩裴心中轻叹,认命地坐起身来,瞥着躺回原位的她蜷着光洁的身子笑得像只小猫,不由得揉了揉额角。 “男人忍久了对身体不好。”韩裴也豁出去了,警告了元初一一句,起身下地,毫不介意地展示着他中衣下的紧绷身躯。 瞄着那贲张的轮廓,元初一脸颊如火,她咬着唇转过身去不看他,似指责般地小声说:“谁要你忍了?谁让你总也不说……” “不说什么?”等了良久也没下文,韩裴站回床边追问,清隽的眉眼间,全是难捺的急迫。 见他这模样,元初一真是又急又气,他们两个都这样了,他却连一句“喜欢”这类的话都没有,让她怎么安得下心! “初一?”见她突然泄了气似地垮下身子,韩裴马上探身过来,“哪里不舒服?” 元初一睨着他,见他关切 的模样更为气恼,这大木头!亏她以前还认为他是个表面不说,心里有数的人呢! 元初一气鼓鼓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不舒服,给我揉揉。”说着她抓着他的手覆上自己胸口,带着酥麻感的贴合让她轻轻喘了一下,罢了罢了,他不说,就由她来说吧! “我……” “小姐,你看谁来了!”梅香人未到声先至,声音传到屋nei,才听到房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 元初一马上把韩裴的手扔开,身子一缩,滚回到床nei去。 韩裴也是面色微红,直起身子回过头,略一错愕后飞速转身,扯下勾起的幔帐,遮住床上的元初一。 元初一正觉奇怪,这园子里没有外人,平时她也就是在沈氏与包婆婆面前收敛一些,对梅香和竹香是不怎么避讳的,今天…… 才想到这,突听到一声叱骂,声音很熟,跟着便听韩裴闷哼了一声,中间掺杂着梅香的惊呼,乱成一片。 元初一马上用被子裹住身子探头去看,这一看,她呆了半晌才想起大喊:“哥!你干什么,快住手!” 元惜却不听她的,红着眼睛扑到跌坐在地的韩裴身上,挥拳就要落下。 “哥!”元初一心急之下差点没滚下床来,连忙拉住幔帐稳住身子,这一拉扯,让她身上的被子有所松动,露出一片肌肤,元惜见状更气,拎起韩裴的衣领照着他的脸颊就是一拳,眼睛发红指节泛白,有种要将他咬死的意思。 元初一这副样子不方便下地,梅香又拉不住元惜,看着韩裴在听到她那一声“哥”后彻底放弃了抵抗,她“ 哎呦”一声大叫滚回床上,“疼死我了!” 元惜立时住了手,松开韩裴奔到床前,“楚楚,你怎么了?” 韩裴也起了身,急切地道:“可是胸口还疼么?” 元初一摇摇头让韩裴安心,以眼神示意他先出去,自己紧紧地拽着元惜的手,“哥,我早给你写信了,你怎么才来?” 韩裴却没动,用手背轻蹭了一下唇角的伤处,就站在床边,淡淡地看着元惜。 元惜同样瞪着韩裴,极为愤怒,直到元初一也变了脸色推了他一下。 “我出门了。”元惜怒火未尽地吸了口气,“前两天回来才看到你的信,我就赶来了。” 元初一这才发现向来整洁的元惜头发散乱衣裳凌皱,光洁的下巴也见了胡茬,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肯定是熬夜赶来的。 “你信里说得不明不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元惜说着话火气又起,指着韩裴怒声质问元初一,“他又是怎么回事!你和叶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静,冷静!”元初一朝着梅香喊道:“还看什么!快找件衣服给我!” 梅香连忙去了,元惜眼睛一红又要蹿起,被元初一死死拉住,“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冲进来就打人,你是我哥吗!” 真不是元初一多疑,而是元惜从小到大脾气温懦得连只狗都不敢招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勇无敌了! “我打他还是轻的!”元惜急得直跳脚,要不是被元初一拽着,他早就再扑到韩裴那去了,“他坏人家庭拐带良家女子,还、还欺负了你!看我不揍死他!” “行了!”元初一提高嗓门喊了一声,伸手接过梅香递过来的衣服,没好脸色地扯下幔帐挡住自己,飞快地穿好衣服。 从床上下来,元惜与韩裴站在床前,一人一边地大眼瞪小眼,元初一头疼地拉元惜坐下,“我在信里不是说了么?我嫁人了,就是他,哪来的拐带良家女子!” 元惜也恼了,一把甩开元初一,“什么嫁人!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你们这叫苟合!快收拾东西,马上跟我回去!” “苟合”二字从元惜嘴里说出,顿时让元初一脸色煞白,她坐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元惜,元惜说了这话也在后悔,现在见她的模样更是心疼,坐到她身旁软声道:“初一,哥为你好,你们就算想在一起,起码也要知会家里一声,现在这样……” 元初一知道在这件事上她站不住理,但韩裴同样没错,她留下的时候韩裴就曾提过提亲的事,被她否决了。抛去与家里不和的因素,那时他们刚凑到一起,要是提了亲,就没退路了。 看元初一默不作声,韩裴动了动唇,正想开口,突听门口有人说道:“你们……竟还没有正式成亲么?” 元初一闻声回头,见到一张此时她最不愿意见到的面孔。 不同以往,云慕佩穿着女装,明丽娇美,娉娉婷婷地立于门口,神情既惊且讶,不知在那听了多长时间了。 第七十五章 想不想知道 元初一一口气吸到半截硬是顶在胸口,她极为不可思议地看着云慕佩,再看看韩裴,“她怎么在这?”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云慕佩来桐城,韩裴会不知情吗? 韩裴却也是有些讶异,轻轻一摇头,“云姑娘,你怎么会来?” 云慕佩笑了笑,看向梅香。 梅香忙道:“这位小姐是和大舅爷一起进的门,婢子还以为……” 元初一挑了下眉梢,“你们怎么凑到一起的?” 元惜蹙着眉头打量了云慕佩半天,好像头一回见她似的,元初一估么着,他可能是急着进来打人,所以压根不知道身边多了个人。 云慕佩轻笑道:“我昨日便到桐城了,有生意要谈,得知……”她顿了顿,“得知夫人受了伤,所以特来探望。” “你消息还挺灵通。”元初一没好脸色地回了一句。 这可真不是她小心眼,而是面对一个肯为自家男人跳山的女人,估计谁也冷静不了。 云慕佩却不以为意,“我原是到合香居探望韩兄,听那里的伙计说起的。” 元初一这火气立时蹿了上来,站起身冷声道:“他没病没灾的不劳云大小姐费心,地方狭促,云大小姐请吧!”真是越说越来劲,还打着探望的名号意图私下相会! 云慕佩没动,看了看韩裴。 韩裴微垂着眼睫站在元初一身侧,纵觉得元初一态度不对,但,还是没说什么,以示默许。 云慕佩唇角轻抿,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不过脸上的笑意一如往常,她朝元初一走近了几步,问道:“夫人伤势如何了?” 元初一没什么好气地道:“死不了,多谢挂心。”说完她又后悔,怎么能说得这么粗鲁,岂不是把云慕佩衬得更有教养了么!都怪叶家做的那档生意!把她好好的一个温柔淑女变成泼妇了! “既然如此,”云慕佩上前挽住元初一的胳膊,亲近地笑道:“我虽然常来桐城,但从没逛过,我想请夫人共游桐城,逛逛女人走的地方,夫人可赏脸?” 元初一真想抽她个大耳挂子,怎么?忍不住要现原形了?哼!她正想拒绝,听云慕佩又道:“韩兄,若夫人不赏脸,只有由韩兄代劳了。” “找他干嘛?他是女人么!”本来元初一就在为元惜的事头疼,她又跑来找茬,整天的心情都坏掉了!跟着她又怀疑地盯着云慕佩,“你脚上的伤好了?”虽然有点不讲理,但元初一严重怀疑什么脚伤都是假的!她怎么不扭腰呢?她怎么不破相呢?只弄个不大不小的脚伤,还刚好是不便行走的那种,那就别怪元初一音谋论了。 云慕佩笑笑,“前几日已好得差不多了,现在用绷带缠着,不碍行走。”说着她将云初一推到梳妆台前做好,又转向梅香,“劳烦为你家夫人梳头吧。” 梅香并不认得云慕佩,不过?br 舍我妻谁第21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22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22部分阅读 过元初一的脸色她是看得出来的,小心地走到元初一身边,“小姐,你要出去么?” 元初一从镜中盯着云慕佩的侧影,又看看元惜,点了点头,“梳吧。” 梅香这才动手,元惜倒急了,到元初一身边道:“楚楚,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若不想这么快回遥州,我们先到庄子里去,那里很安全。” “安全?”元初一纳闷地看向他,“这不安全么?这又没狼,充其量有只狐狸睛。” 元惜配合地瞥了云慕佩一眼,稍有郁闷地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我有危险吗?”元初一真不知道。 “你……”元惜说了个开头又陡然停住,看了元初一半晌小心地问:“你知不知道遥州发生了什么事?” 元初一眨眨眼,等待他的下文。 “叶家和萧家……”元惜边说边留意着元初一的神色。 元初一失笑,“哦,你说那事啊,我知道,不就是叶彦干掉了萧正么,后来叶家找他们和谈,不是已经解决了么?”离开叶家前叶真亲口说的。 元惜的目光闪了闪,缓缓点了下头,“对……”他忽而又盯着元初一,“你……真不想跟我走?” 元初一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云慕佩身上,时不时地盯着点她有没有朝韩裴飞眼,哪有空理元惜,胡乱地摆摆手,“我说过了,就留在这,你玩两天,自己回去吧。” 元惜不再说话了,皱着眉头似在纠结,元初一则在头发梳好的一瞬间起了身,拉起云慕佩的手腕就往外走,经过韩裴的时候缓下步子,凑过去恶狠狠地低声道:“你好好在家待着,今天哪都不许去。” 韩裴颇有些无奈,但仍是笑着点头,又回身从柜子里拿了个荷包递给元初一,“看见什么喜欢的就买。” 元初一顺手收到腰间,又看了看颓废造型的叶真,“让我哥在这休息一下吧,给他弄点水洗洗,不用跟他客气,他要是再动手,你就打回去。” 韩裴轻笑,“好。” 元初一这才又拉着云慕佩火速离开房间,直到了何府外的大街上,元初一才甩开手,瞥着她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别浪费时间!” 她可不认为云慕佩会专程过来邀她逛街,她们现在各为什么立场,相信云慕佩也很清楚。 云慕佩笑了笑,也不着急,缓缓地向前走去,边走边说:“我一直也不明白韩裴为何会娶你,但今天明白了。”她转头看着元初一,唇角一直扬着,“原来你们根本没有成亲,有人送上门来,他懒得拒绝罢了。” 这番话刻薄尖酸,连元初一都不敢相信它出自于受过良好教育的云慕佩口中,不禁对她刮目相看。看来有人说女人为了心上人会自我毁灭,果然是对的,连形象都不要了。不过,这云大小姐该不会以为说两句风凉话她就能羞得捂脸遁走吧?也太小看她的脸皮厚度了! “我送上门,他总算是没拒绝,不知有多少想送上门,他看也不看一眼的。”磨了磨嘴皮子,元初一撇撇嘴,“云大小姐,若你只有这点道行不妨不要献丑了,相信你也听说过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比这难听百倍的话我也听过,要不要我学几句给你听听?” 云慕佩住了脚步,半侧着身子站在元初一身前,面上似笑非笑地,“你想不想知道,我和他在山上的那两天都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六章 身份与态度 元初一翻了个白眼,从鼻子眼里“哧”了一声,转身就走。 云慕佩一愣,马上追了两步,“你不介意?” 元初一停下,极为诚恳地说:“你不要脸,他还要,韩裴这个人,我不敢说有多么了解他,但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说到这,她又饶有兴致地朝云慕佩笑了笑,“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和我说你的?” 云慕佩不语,也没有追问,不过手中帕子绞了又绞,盯着元初一抿了抿唇。 “他说……”元初一拉长了声音,然后笑着挑挑眉,“夫妻秘话,不宜外传。” 云慕佩垂眸,遮去眼中闪过的那丝紧张,笑了笑,有些感慨,低声说:“两人相处,贵乎信任,你很信任他,这很好。” “嘁!”元初一不欲理她,还“很好”?她算老几?居然评判起别人的感情了。 “但你不觉得……”云慕佩思忖一下,“你不觉得他对你的感情……来得太快么?” 云初一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一扬下巴,“这是什么问题?我们感情好,这也有错?” 云慕佩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回身继续前进,走了几步见元初一并未跟上,回头朝她笑了笑,“还是逛逛吧。” 元初一仍是没动,“还是在这说吧。我这个人,受不得虚情假意,要我装成毫无芥蒂的样子跟你去逛街,我不愿意。” 云慕佩看了她半晌,也没动,面上神情不见波澜,似乎要和元初一比比耐性。 看她一副“不怕你不想知道”的神情,元初一失笑,“姓云的,我肯跟你出来,纯粹是怕韩裴为难,毕竟你还是他的朋友不是?你还是合香居的合伙人不是?”她咬重了“朋友”两个字,“所以你别得寸进尺,给脸就接着,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看着元初一毫不在意的态度,云慕佩皱皱眉,帕子在手指上绕了两圈,突然没什么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走回来气囔囔地道:“你这样的,以前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生意!” “我那生意不用陪笑,比的是拳头!”元初一也没什么好声气,不过倒觉得她刚才翻的白眼让她看起来亲切不少,应该多翻,至少不像圣女一样十分遥远了,虽然还是一样的讨厌! “你不用拐着玩的骂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云初一拐带的,云慕佩的态度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端庄了,她将帕子铺到何府旁的一块拴马石上,坐了上去,“你可以当我居心不良,但有些事我不对你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元初一缓缓地吐出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不耐的心情,极为认真地说:“你再说废话试试看!” 云慕佩也急了,“你倒是积极一点啊!弄得我一点想说的感觉都没有了!” “我还不够积极么!问你一百次了!”元初一想真给她一拳,不过心里实在是想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到现在她还没走。 “明明只问过一次!”云慕佩嘀咕了一声,又扁扁嘴,神情灵动不少,倒是与元初一印象中的云大小姐截然不同。 “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还说回刚才的事吧。” 听着她拽拽的语气,元初一气得眼角直抽抽,又见她坐得舒服,不甘心地挤到她身边坐下,“说吧。”说完又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往那边一点,p股真大。” 云慕佩立时飞过一眼刀,不过总算是往旁边挪了挪,说:“在山上的时候,我听他说过一些你们相识的经过,也大致了解了你留下时的情形,我猜,在你答应留下后,他对你的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了,一下子就变得……很暧昧,对不对?” 想到这段时日两人相处的情景,元初一微感耳根发热,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云慕佩,“这有什么奇怪?我与他虽没有正式拜堂,但他心中,已将我当成妻子了。” “你不觉得这种感觉来得太快么?”云慕佩回望着她,“你就没怀疑过?” 元初一皱皱眉表示没太听懂,孤男寡女欲火焚身相知相许,有什么好怀疑的? 云慕佩又想了想,神情已又渐渐恢复成往日的沉着从容,“其实他的行为只是出于他心中对‘身份’的一种界定,因为‘妻子’这个身份,他才做出相应的表达。” 元初一想了一会才明白云慕佩话中的意思,她转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古男婚女嫁多为父母之命,他们之前甚至见都没有见过,但一样有夫妻情深至死不渝的,他们的感情不也来自于‘身份’么?难道这样的感情就不是真心?”她说得言之凿凿,可说到最后心中却微有些别扭,她不想承认自己受了影响,可再想起韩裴,心中的热度总是比不上刚才了。 “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云慕佩狡黠地看她一眼,“人家的感情来自于日积月累,来自于相扶相持,你们有么?” 元初一看看她,抿着唇撇过脸去,没有言语。 “他是因为‘要对妻子好’,所以才对你好,若你不是他的妻子,以你们的相处之道,或许连朋友的待遇都很勉强吧。”云慕佩一拍手,“简单来说,他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元初一的脸色沉了下来,讽道:“莫不是你才是真心?” “也不是我,”云慕佩摇了摇头,面带遗憾之色,“他太冷静,将一切分得清清楚楚,只要我的身份还是‘朋友’他就连一点暧昧都不肯给我。” 云慕佩说得认真,元初一皱了皱眉。她知道自己不该听一个情敌在这大放厥词,但无法否认,相较于自己,云慕佩的确是更了解韩裴的。 “我倒好奇了,”她对上云慕佩那略带失落的明丽脸庞,“他说当初与你并非没有发展的可能,不过你们都没有作在一起的选择……他那么选择我可以理解,那你呢?为什么?” 闻言,云慕佩有些讶异,似是没想到韩裴会连这种事都与元初一说,她轻咬了下嘴唇,眼中闪动的说不清是不甘还是后悔,“那时我们……的确是有机会的。不过……”她笑了笑,脸色变得有些不好,想起那件事,似乎是她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那时我们相识已有两年,时常见面,相处得不错,也很聊得来,慢慢的,我到桐城必来找他,他到丰城也定会去看我。我们谈天说地,把酒言欢……” “喂喂!”元初一打断她,撇撇嘴,“别畅想了!然后呢?” 云慕佩苦笑了下,“然后,我做了个很蠢的决定,我决定冷落他一阵子,结果,我想你猜得到。” 元初一以近乎同情的目光瞅着她,“那你的确够蠢的。”韩裴那性子,加火还嫌不够,怎么能抽薪呢? “是啊,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云慕佩长吸了一口气,“知道他娶妻的消息后我常常在后悔,若我当初姿态放低一些,可能他的夫人轮不到你来做。”说罢她摇摇头,笑容中多了些心酸,“不过……女人有时难免有些娇气,总希望男人可以多做点什么,为自己多牺牲点什么,结果……”她自嘲一笑,“还没开始,他便把我归到‘朋友’的立场,再不越雷池一步了。他就不知道……有时候女人的拒绝,是希望他再进一步么……” 看她的失落伤神,元初一是不明白的,是出于女人的矜持吗?还是害怕拒绝后的难堪?无论是哪种,元初一都觉得,与其时不时地就想起后悔一番,还不如当时脸皮厚一点,大不了遭到拒绝后与对方老死不相往来,眼不见心不烦。 可比起这个,眼下她的事似乎也挺让人烦恼,她犹豫地看了看仍在郁闷的云慕佩,用肩头碰了碰她,“你刚刚说真不真心那事……还有下文吧?” “自然有。”云慕佩调整了一下,歪着头看看她,稍有得意,“我今天来就是破坏你们感情的,绝对会把所有的事都与你交代清楚,不过……你确定要听?” 又是这调调!元初一白她一眼,“嗯,说吧。” 云慕佩低声道:“他有一把从小就带在身上的金锁,据说是他父亲在他满月时送他的,他们身无分文之时韩夫人也不曾把它卖了,韩夫人对他说,要他把金锁送给未来的妻子。不过……”她垂下眼帘,“很久以前,他就将它送出去了,这么多年也不曾要回来。” 元初一愣了一下,这件事她的确不曾听韩裴提过,有怀疑地看着云慕佩,“你是怎么知道的?”以韩裴的性格,就算发生了这种事,也不致于逮谁和谁说。 “有一次听韩夫人说的。”云慕佩说到这里,夸张地长长“唉”了一声,“你知道那人是谁?” 元初一的脸色臭臭的,“净说废话!”要是知道还用留在这看她这副拽样么! 云慕佩笑笑,看向元初一的眼中多了些同病相怜的惜色,“我想你一定在他身边看过一条络字,很旧,编着铜钱。” 第七十七章 问或者不问 “络子……”元初一微有失神,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与韩裴正是因为一条络子才有了交往的空间,若没有那条络子,韩裴或许只是她记忆中的一个模糊人影罢了。糟糕的是,自从回到桐城,她根本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她分明知道这络子对韩裴的重要性,可她却始终没有问上一句,不……以前她问过,但韩裴明显不愿多谈,仅以一句“故人之物”轻轻代过。 再仔细想想,韩裴从没主动提起过他的过往,就连云慕佩,也是在她得知有这么个人后,才简要地做了下介绍。 “那……”元初一开口时,讶然发觉得自己的声音十分干涩,受人影响而产生质疑的感觉让她心里有点难受,“那络子是谁的?” 云慕佩看看她,十分爽快地道:“何家的大小姐,何清婉。” 元初一皱了下眉,“她已经出嫁多年了。” 云慕佩学着元初一做过的样子耸了耸肩,“我也没说她还待字闺中。” “那就是说,他们在对方的心里已经是一个回忆了。”想到这,元初一的心里轻松了些,态度也乐观不少,“谁没有过去呢?韩裴也不在乎我的过去。” 云慕佩这次没有反对元初一的话,只是道:“但愿你真的这么想。好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我想说的就是这么多,祝你与何大小姐两败俱伤。”说着她背对着元初一挥了挥手,“告辞了。” “哎!”元初一坐在拴马石上叫了她一声,云慕佩的话似乎在暗示,那个何大小姐对韩裴也并非无意,否则哪来“两败俱伤”之说?不过她已经嫁人了啊!想到这,元初一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身份,心中一阵懊恼,“那个何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云慕佩没有回头,站在那想了半天,说:“她是一个与你我截然不同的人,你以后会有机会见到的。” 云慕佩没再表示什么,说完就走了,元初一目送她走出视线,低下头,半天也没动弹。 云慕佩这番似告诫又似挑拨的话让元初一深深地感觉到了她心中的矛盾。云慕佩是一个骄傲的人,不容自己为一个男人而使出什么下流的手段;同时她的心中又充满同情,因为她认定,韩裴与那个何大小姐必有众人不知的渊源,而她元初一,不过是一个既幸运又可悲的替补者罢了。 她是吗?她不想是。 在何府外坐了一会,元初一起身,慢慢走回小院。 梅香正在院中给盘栽浇水,见了她马上迎过来,“不是说去逛街么?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元初一摆摆手没有回答,问道“我哥呢?” “大舅爷睡下了,他赶了一夜的路,昨晚压根没睡。” 想到元惜风尘仆仆双眼通红的模样,元初一有些心疼,便让梅香去做些点心,以便他醒来食用。 梅香应了一声,又道:“姑爷说他去账房核账了,让小姐回来不必担心,他不会乱走的。” 想到自己临走前的交代,元初一轻笑,可心情始终是有些沉闷,本想去与沈氏说说话,梅香却道:“夫人被何夫人请去了,说中午在那边吃,不回来了。” 元初一点着头挥了挥手,让梅香去做事,自己则回到房中,独坐了一会,脑中明明什么也没想,心里却忽忽悠悠的,始终无法安稳。 又过一会,她着了魔似地开始翻箱倒柜,尤其那些可以容纳小东西的盒子,着重翻看,倒也翻出不少一看就是有年头或者是留为纪念的东西,不过并没有那条络子。 环顾被翻得很乱的房间,元初一吁了口气,坐下休息。 能放哪呢?自她上次弄丢了那络子后她就再没见韩裴带过,但一定是被韩裴收到某处了,因为他说过,不会再让她有机会弄丢了。 莫不是放到沈氏那了?想到这个可能,元初一心里有些不舒服。沈氏应该是韩裴最信得过的人,如果他真将那东西交给沈氏保管,那么那东西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言而喻。 “小姐……”梅香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跟着她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些简单的饭菜,是给元初一的午饭。见到屋nei的情景她愣了下,“小姐在找什么?” 元初一没回答,让梅香将房间收拾收拾,自己坐下吃饭。一边吃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去和沈氏确认一下,还是直接问问韩裴?要是……元初一的心忽地瑟缩一下,韩裴那样的人,除非他不说,不然定是不会说谎的,要是问出的结果是她最不想知道的那种,该怎么办?她已经放出去的心,又该怎么办?可要不问,这件事势必会成为她的一块心病,让她寝食难安。 要是他能主动交代就好了,他若出动说起,就代表他心无芥蒂,她也就可以放心了。可是……都已经这么久了,他要说,早就说了。 还是他也认为这些只是过往,根本没在意这件事? 元初一越想越混乱,正矛盾着,突然听梅香“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好宝贝?包得这么仔细?” 元初一抬头,见梅香手中拿着一个套着睛致绸套的长筒,一般这种筒子里装的都是些字画,以便保存,元初一刚刚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小东西上,从箱中翻出这个也没太在意。 看着梅香好奇的模样,元初一道:“打开看看吧,我也看看他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 梅香马上解开筒套的绳结,打开长筒,里面果是几卷画纸,却没有装裱,只是一些纸张而已。她看了半天,皱着眉道:“这是什么啊,好像是盖房子用的。” 此时元初一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让梅香把画纸拿过来,铺到桌上,一张张地翻看。 梅香说得不错,这是一卷工程图,一共大约有十来张的样子,画的是一个亭子的分体结构,不过看得出画得不是十分严谨,笔触也有些青涩,下面的落款竟是韩裴,再看时间,是十年前。 十年前,韩裴才十二岁,难道他从小的志愿是去当一个木匠或者瓦匠? 翻看了几张,元初一讶异地发现这亭子的创意竟然不错,虽然表面是个普通的亭子,不过亭底部分却是中空的,旁边标着注释,“可聚香薪,冬有暖香”。 这倒是不错,元初一饶有兴致地又翻了两页,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又翻回标着注释的那张,看着那几个字,最终目光落到“暖香”二字之上。 原来这亭子她竟是见过的。 就在何府,有一处暖香亭,功能与之相同,只是外观上有些许改动,不过仍可看出是以此为原型的。 她记得沈氏在介绍那亭子时说的是……“这都是大小姐布置的”。 原来这位大小姐很早就出现在她的耳边了,只是她没有留意。 那么,明明是韩裴的蓝图,为何会成为大小姐的功绩呢?这似乎不用细想也能得出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让元初一心里更为发闷。 这是以前的事了。 她不断地这么告诉自己,翻着画纸的手却停下,将那些画纸推回梅香面前,“收起来吧。”她没什么睛神地说。 当韩裴再次回到房间时,元初一正坐在窗下的摇椅上,闭着眼睛,椅子却一直在摇,以示她没有睡着。 “今天出去买什么了?”韩裴上前将窗子打开通风,让室nei凉快一些。 “没有。”元初一没有睁眼,“云慕佩就是想和我聊聊天,根本哪也没去。” “都聊了什么?”韩裴随意地说着走到书桌旁,发现桌上放着的东西,抿了抿唇。 元初一掀开眼睛看了看,“哦,那是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亭子的细节图。”韩裴将那画筒拿起掂了掂,“大概快有十年了,我都要忘了。” 元初一立时坐直了身子,追问道:“什么亭子?” 见元初一很有兴趣的样子,韩裴略一迟疑后,将画筒打开,抽出里面的纸张,“来,看看。” 元初一便起身走到韩裴身边。韩裴指着那些画稿,从第一张开始讲起,直至将十张画稿全部讲解完毕,半低下头,朝元初一笑笑,“这亭子就在何府之nei,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去试试,不过现在太热,得再过两个月才好。” 元初一咬了咬唇,“暖香亭么,我倒是见过,不过听娘说,那是何府大小姐布置的,怎么又成了你的?” 韩裴垂下眼帘,将画纸卷起重新装好,慢慢道:“那时大小姐与她的朋友打赌看谁能设计出别致的亭子,这画稿在我手中很难成为现实,我便将它送给了大小姐,这件事连我娘也不知道。” 他说话时,元初一仔细地瞄着他的神情,却始终没发现什么异样,对自己虽没有主动提起,却也不刻意隐瞒,态度从容自然,这让元初一有些懊恼,难道她真让云慕佩给忽悠了? “对了,你不是问我和云慕佩都聊什么了么?”元初一笑着将话题转回去,“她就是问我们是怎么相识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韩裴笑笑,“因为一盘醋椒鱼。” 元初一摇摇头,“那时我根本不记得你,是在船上的时候,因为一条络子,我才记住了你。” 韩裴向来清淡的笑容更淡了些,他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将那画筒撂到书架之上。 他近似于回避的态度让元初一有些不安,她马上又道:“说起来那络子还是我们的媒人,你放哪了?找出来看看?” 韩裴半晌不语,就在元初一开始有些恼怒的时候,他转回身子,看着她淡淡地道:“初一,你有话,可以直接问我。” 第七十八章 无法触及的 看着他洞察了然的目光,元初一瞬间有种恼羞成怒的错觉,什么何清婉她也不想问了,对上韩裴的眼睛直问道:“你喜欢我吗?你能放弃以前的一切,日后一心待我吗?” 明明是温婉的容貌,骨子里却透着不愿委屈的倔强,她的眼中有怒火,还有不甘,仿佛只要从韩裴口中听到一个“不”字,她就会决然转身,毫不留恋。 她的样子让韩裴的心头没来由地浮起一点焦躁,对上她咄咄的目光,他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眸中也泛起一层难辨的颜色,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竟带了微微的不安,“我……表现得不够明显么?” 元初一一时哑然。 他做得不好么?不,已经很好了。 “以后我会努力……对你更好的。”他又开口,神情中多了些nei疚。 这丝歉然让元初一的心一直下沉,她又想起云慕佩说的,是啊,他们并无深厚的感情基础,也没有相扶相持的经过,他们一步就走到了结局,现在他又因她的质疑,承诺将来。 可能真让云慕佩说中了,韩裴对她的好,就是来自于“妻子”这一身份。对于感情,他太清醒,将一切分得清清楚楚,哪些是朋友该做的事,哪些该是对妻子的态度,他绝不相互混淆。回想他们相识至今,他只有喝醉的那次稍显迷乱,平日里,就算再难忍,他也一定会忍下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中全有定数。 他不会骗她,这一点元初一毫不怀疑,若和他过一辈子,她不会受到丝毫的冷遇与不公,她会找到久违的亲情与温暖,她甚至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这些都曾是她最想要的,可为什么当这一切都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又退却了呢? “初一?”见她怔忡不语,韩裴唤了她一声。 元初一回过神,看着韩裴清隽的眉目,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或许她太贪婪了,若是以前,只要叶真肯留在家里,以待一个女人的方式待她,她就满意了,为什么现在,她反倒不甘心了呢? “怎么了?”韩裴眉间笼上一层忧色。 “没事。”元初一勾起个浅浅的笑容,“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这么说着,眼中却装满不安,让韩裴心中的焦躁不停涌动,眉间拧得更紧了些。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为何他……心中如此烦闷? “唔……估计我哥也睡得差不多了。”元初一吁出口气,“我去看看他。” 看着韩裴闻言稍有僵硬的神情,元初一心中暗叹,转身朝门口走去。说不好是哪里不对,可他们之间,总归是不对了。 元初一到元惜休息的房里时,元惜早就醒了,没什么睛神地靠在床头,似乎有什么心事。 “哥。”元初一挨近他,“怎么了?病了?” 元惜摆摆手,“有点缓不过乏,没事。”他停顿了一下,又语带迟疑地道:“楚楚,你做好决定了么?真的要留下么?” 若是以前,元初一定然马上点头,可现在,她没来由地犹豫了一下,继而才重重点头,郑重道:“我要留下。” “那爹那边……”元惜叹了一声,“算了,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你也和那臭小子……哦,是韩裴,说一声,这次就别和我回去了,我怕爹会打死他,提亲的事以后再说吧。” 元初一一愣,“提亲?” 看她这模样,元惜又恼了,“怎么?你就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和他过下去?” 元初一微感无奈,“我没这么说,况且他之前不去提亲也是我的主意,和他没有关系。” 元惜闻言更为光火,“楚楚!你怎么如此糊涂!你是个女子,不提亲也不成亲,吃亏的还不是你么!”这两天他生的气比前二十年加起来还多,一想到自个妹妹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他想杀人的心都有! 他哼了一声,“不过总算他态度不错,主动要跟我回去提亲,不然我也不会饶他!” 听到这里,元初一低头不语。 心头的那点矛盾愈来愈大,她相信韩裴对她是真心的,但这种真心,却不是她最想要的那种。 他对她,始终是出于责任与道义吧,就如他留下她的理由一样。 这种认知让元初一心中发闷,几次深呼吸都无法缓解,突然明白了云慕佩今天那番话的最终意思。 在韩裴心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她与云慕佩都是,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的身份是妻子,而云慕佩,是朋友。可有一个人,是在这些位置之外的,不在任何位置上,只在韩裴的心底,任何人都无法触及的地方。他将之密封起来,连自己都不愿触碰。 难怪云慕佩会说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事,若她不问,他真的永远也不会提起。 “楚楚,你怎么了?” 元初一笑了笑,“没什么,我想你今晚去老罗那住吧,这里毕竟是何家,你住在这不太方便。”她极力要自己与往常一样轻松自然,却没发现自己的笑容有多苦涩。 元惜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楚楚,我觉得你还是去庄子上住,等过段时间你们正式成了亲,再住到一处。” 元初一打起睛神点了点头,“我会好好想想的,你就别草心了。” “庄子的地契我带来了,你收好吧。”元惜拿出一个油纸包递过来。 元初一接过来,想到不久前自己还在为他们的将来畅想打算,不禁又泛起一抹苦笑。 还要继续吗?她想不出答案,可她明楚地知道,她是舍不得的,舍不得如此温暖的地方,也……舍不得韩裴。 晚饭之前,元惜走了,临走前免不得又警告韩裴一番,虽然他那比韩裴还要清瘦的身子实在起不了什么威吓作用。 简单地用过晚饭,元初一在桌边整理她的地契与一些首饰,很忙碌的样子。 韩裴手持桌后,注意力却没在书上,时不时地抬眼看看元初一,看着烛光下她微蹙眉尖专心致志的模样,心中不觉愈加烦乱。今天的事情如同映画一样在他脑中浮现,想到之前她质问时的恼怒与不安,他就完全无法静下心来,他不是已给过答案了么?给她、也是给自己的,他说到的定会做到,可为何他的心反而更不安稳? 正想到这,他忽见元初一站起身来,条件反射地,他马上也跟着站起,看着她询问的目光,他微感窘迫。 元初一淡淡地道:“我有些事要与梅香交代,你若困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说罢她也不等韩裴回应,抱起桌上的首饰匣子出了门,步下石阶后,才微微地叹了一声,借此驱走心中压抑。 当天晚上,元初一挤到了梅香床上,没有回去,而韩裴的房中也一直亮着灯光,整夜未熄。 第二天起来,元初一没急着回去,股么韩裴已经出门了,这才准备回去。 却不想,开门便见韩裴站在门前,说:“我有事和你商量。” 元初一的心恍惚一下,微微提了起来,难不成……他想明白了,要后悔了么? 韩裴等了一会,见元初一没有请他进门的意思,不禁垂下眼帘,掩去眼中失望,低声道:“昨天何夫人找我娘过去,说……希望我能在留些日子,待二少爷回来接手了生意之后再走。” 元初一有些讶异,“你与他们说过要走的事了?” 韩裴一愣,“你不是……想走么?” 元初一怔怔地点了点头,虽然当初他们是这么说的,可一直以来也没见他提起,还以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的意思呢?”韩裴问。 “我没意见。”元初一低下头,“反正再找住处也需要时间,不急于一时。” “嗯。”韩裴点点头,不再说话,却也没有离开。 元初一咬了咬唇,“还有事?” 韩裴似乎有些紧张,半天才道:“你与梅香交代的事,交代完了么?” 元初一愣了下,才想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低下头小声说:“我就要回去了。” “是么,那就好。”韩裴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桐城其实……有很多好吃的,我中午带些回来给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同,元初一看看他,发现他的眉目间竟带了些局促,说话的语气也有所改变,若是以前,他多半会直接说“带给你”,或者干脆不说,直接买回来给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紧张又窘然地等待答案。 元初一忽然有些心疼。 他的压力来源于她么?因为她的别扭,他不得不改变自己,来迁就她。那她呢?该迁就他吗?她真的不知道。 想了想,元初一低声说,“我一会要出去,中午未必会来。” 这是拒绝么?韩裴正有些失望,又听元初一道:“要不……你晚上再买回来吧,多买一些,我们和娘一起吃。” 无法解释地,他的心中竟隐有雀跃之感,强按下这种陌生的感觉,他点点头,“好,那我……走了。” 元初一目送着韩裴出了院子,又叫来竹香,指着桌上的首饰匣子道:“拿上这个,给我出去一趟。” 她本与老罗约好要见面,不过后来受了伤没见成,此次便是打算直接去金楼找他,一方面看看金楼的情况,另一方面她想把一些不用的首饰通过金楼周转出去,手中多存些银子,方便花用。 跟沈氏简单交代了一下,元初一便带着竹香往何府大门而去,行至前院时,忽听一个骄横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姓元的,你站住!我有话说!” 第七十九章 正式的冲突 元初一闻声回头,便见一个红衣少女冷着脸朝她而来,看仔细了,却是何家二小姐何清如。 元初一与何清如自上次不欢而散后就没再见过,见她此时的模样又不像是来和自己做朋友的,本来为了韩裴的事心里就有些沉重,哪有空去理她,就转了身继续前进。 她这一走,激怒了何清如,居然不顾附近的下人大声喊道:“你去告诉韩裴,我是决不会嫁给他的!” 元初一愣了下,再回头看着何清如,见她神情极为恼怒,不像是因为想找茬而故作声势。 何清如见元初一停了下来,疾步走到她面前,怒道:“告诉他不要痴心妄想!一个小小的管家,靠吃软饭得了些钱财,就做起白日梦来了,想娶我做平妻?我呸!” 这么评价韩裴让元初一心里十分不舒服,又见何清如的模样着实不像作伪,她皱了皱眉,“事情弄清楚再说,我相信韩裴从没想过要娶你。” “什么从没想过!”何清如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道:“他打我大姐的主意不成,就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 简直不要脸至极!” “何清如!”元初一猛地沉下脸,冷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如此毁谤韩裴,究竟是何居心?也不看看自己是何等姿色、何等品貌,你跟你姑姑一样是泼妇一个!韩裴瞎了眼,会看上你?竹香!抓她走!” 开什么玩笑!韩裴对云慕佩那般的女子都不甚上心,会看上何清如?她就不信他的品味会这么差! 何清如呆了呆,这会竹香已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连忙甩手后退,“你干什么!” 元初一冷笑,“你敢胡言乱语我就敢抓你上衙门!挡着桐城百姓的面与韩裴当场对质看你还有没有脸!” “你!你别想吓我!”何清如虽然这么说,人却已躲开了老远,“这事是千真万确,你蒙在鼓里还替他说话,真是可笑!” 元初一丝毫不为所动,“哦?你倒说说韩裴是亲口想你表白了还是他亲自登门提亲了?何时何地他与你说了什么,你说得出,就算我错怪了你!” “他……这种龌蹉事他怎会当着我的面来说!”何清如越躲越远,嘴里却仍是不服,“他是让沈妈去和我娘说的!我娘、我娘已经同意了!” “你娘?”元初一咬牙切齿地,她就知道,能搅出这种事的人除了吕氏再无旁人!“你娘倒也好手段,原想把四小姐嫁给韩裴加以笼络,现在见他小有资产,便又不想便宜那个庶出女儿,想把你嫁过来了。” “什么……”何清如愣了下,急道:“什么我娘想,是韩裴他……” “你长点脑子吧!”元初一厉声一喝,“你娘的意图显而易见,不就是怕韩裴一走了之,你那不长进的二哥争不到家业么!用女儿拴着韩裴一辈子为那败家子做牛做马,她打的可真是个好算盘!” 闻得此言,何清如愣了半晌,缓缓摇头,“你胡说,我娘岂会这么对我……” 元初一嗤笑,“你娘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么?不过……她的打算不会成功的,我们就要离开何家了,所以你也可以放心。” 元初一表面平静,心里却已被 吕氏的行径气到冒烟,难怪这两天总是找沈氏过去一聊就是一天,冒的就是这股坏水!沈氏也是个不争气的,就不懂“拒绝”二字怎么写么! “你们要走?”何清如稍稍冷静了些,看向元初一的目光中满是怀疑,“韩裴同意了?” 元初一点点头,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教训教训吕氏,让她再没时间来给韩裴塞老婆。 “这是不可能的事。”何清如不屑地轻哼,“我还当你真是什么都知道,现在看来,不过是被韩裴唬住的傻女人罢了。” “知道什么?”元初一将注意力集中过来。 何清如语带怜悯地道:“韩裴决不会离开何家的,我大姐给他写信劝过了,他向来最听我大姐的。” 元初一的目光闪了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br roushuwu 舍我妻谁第22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23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23部分阅读 “你说我大姐的信?”何清如哼了哼,“昨天到的。” “昨天……”今晨韩裴才与她商量暂时留下,那么……元初一心底的那分不安再度浮起,竟是如此么?他留下的理由,竟是如此么? 知道自己不该听何清如的片面之词,但冲动如何清如,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很多都是未经思考的、是她本身的真实想法。 可为什么,对面何清如的时候她就能冷静分析从容面对,可一涉及到何清婉,她的心就乱了呢?她到底是不相信韩裴,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呢?原来她昨晚想了一夜的问题,归根就底,就是在何清婉身上。 何清婉是韩裴心底的那块禁地,也成了元初一的一块心病。 “我不管!”何清如不理会元初一的怔忡,怒气未平的道:“随你回去闹也好打也好,反正我不可能嫁给韩裴!让他们死了这条心吧!”她说完狠瞪了元初一一眼,转身离去。 元初一压根没听她在说什么,在原地待了一会,脑子有点乱。 “小姐,还出去么?”竹香问。 元初一看看她,点了点头,“走吧。”就算心情再差,该办的事还是要办。 元初一带着竹香去找老罗,从他那得知元惜今天一早就已返回遥州,便安心不少,又与老罗交代了自己让他做的事,可最终只是将首饰交给他出手,至于寻找宅子的事,还是放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觉得一种飘忽的忐忑始终缭绕在心头,忽忽悠悠的,时而无比信任韩裴日后会对自己全心呵护,时而又想他对何大小姐到底还有无感情,两种矛盾的思绪在她脑中转啊转啊,就快把她转疯了。 因为在金楼查账耗费了不少时间,再回到何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也早过了晚饭时间。 进了院子元初一才想起她和韩裴的约定,看着韩裴房中透出的灯光,元初一略一停顿,还是朝着房间而去。 步上石阶时,元初一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腰间,一愣,忙回头朝地上看了看,又顺着原路走回院门处。 竹香不知原由地跟着元初一走回来,却没法问。元初一在小院里仔细找了一会,朝竹香道:“我的香囊掉了,你原路回去找找,院子里没有的话就去找送我回来的轿夫,看看轿子里有没有。” 竹香点点头就要走,又被元初一叫住,“点个灯笼去。” 竹香便又找了灯笼,出了院子。 元初一则走到韩裴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房门很快打开,见到元初一,韩裴似乎松了口气,侧了侧身,将她让了进去。 元初一进门便见桌上满满地摆着一些吃食,大都是些小吃,看起来十分可口。 “我没料到你这么晚回来。东西都凉了,我去热热。” 韩裴飞快地将桌上的一些东西端起就往外走,元初一拦了他一下,看着他微带些紧张的模样,元初一笑了笑,“我去吧。” 她接过韩裴手中的东西,韩裴则又拿起一些,跟着她一起去了小厨房。 “娘呢?吃过了么?”元初一看到沈氏的房间并未点灯,不是没回来,就是又出去了。 “她去何夫人那了。”韩裴找出一个蒸笼,又去寻柴生火。 元初一正将他们带来的东西放到蒸笼里,闻言手下顿了顿,一些想法油然而生,惊觉所想,不由得心中黯然。 刚刚那一瞬间她竟然在想,韩裴到底知不知道沈氏去做什么呢? 这几乎是不用怀疑的,韩裴若是知道,就不会任由沈氏去跳吕氏的陷阱了,他向来有对付沈氏的办法,可她偏偏就是怀疑了,不受控制地想,韩裴会不会知道,而刻意瞒着她?就如同何清婉的事一样。 这一认知让元初一难过极了,她怎会怀疑韩裴呢?她怀疑他,是不是就说明,她对他根本毫无信心?那他们……“初一?”韩裴抱柴回来,见到的便是元初一端着盘子,呆怔怔的模样。 元初一的目光慢慢转向他,看了一会,突然道:“我们……离开何家吧,马上就走。” 韩裴愣了愣,“怎么了?” 元初一摇摇头,“我只是不想……再在这待下去了。”或许只有离开这里,她和韩裴才有可能真正地展开自己的生活,再不用顾及旁人。 韩裴略略沉吟,过了一会低声说:“那我们就找地方搬出去吧,这里的确太小,委屈你了。” 元初一心中一滞,语气也变得不好,“什么小不小的我不在乎,我说走,是要你离开何家、离开合香居!我们与何家的契约是分红契,根本无需你去打理!” 韩裴眉间微蹙,“可今早我们说……” “我后悔了!行么?”元初一目不转瞬地盯着他,“你只说你同意,或不同意。” 韩裴半晌不语,末了撇过头去,淡淡地道:“我已经答应了何夫人,就应说到做到。” 听得此言,元初一极为失望,脑中涌动的尽是何清如的那句“他向来最听我大姐的”,火气腾然而起,冲口道:“你究竟是答应了何夫人,还是答应了何大小姐!” 第八十章 最差的消息 说完这话,元初一心里提着的那块大石终于轰然落下,所有的不安与愤怒被一激而起,再不顾什么该不该提起,豁出去般地道:“何清婉给你写了封信,她希望你留下,所以你才留下,对不对?你那个从不离身的络子是何清婉送你的,对不对?你将自己的金锁送给何清婉,你希望她能成为你的妻子,对不对?就算她嫁人了,你还是放不下她,从头到尾你心里装着的一直是她,对不对?” 一番抢白,让韩裴微微变了脸色,他站在那,手中还抱着刚拿进来的木柴,与元初一和解后的喜悦却在点点褪去,看着元初一难以自制的愤怒模样,他的心尖有点发紧,“大小姐……的确给我写了封信。但我答应留下,有很多原因。”简筒单单的几十字,比他以往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要费力,“对大小姐,我确有过一些想法,她并不知情,只是我……一厢情愿,可观在,我对她已无任何……”他咬咬牙,“肖想。” 几句话说下来,韩裴周身紧绷而僵硬,看他握着木柴的指节挣得发白,元初一心里突然难受极了。像他这样的人,究竟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受她逼问?究竟为什么要作这种难以启齿的澄清?究竟为什幺,她要逼他至此? 明知他的性格、明知他的脾气,明知他说会对她好,那就是一辈子的承诺,为什么她还非要问个究竟、非要弄个明白呢? 她完全可以尽情享受韩裴给她的温暖柔情,甚至不用担心他会三心二意,这她都明白!可她知道自己终究会问的,不管他们在一起十年,二十年……终有一天,她还是会问的。并非是对韩裴的不信任,而是……她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人,成为韩裴心底最珍藏的那个人。原来短短短月余,她对这段感情投八的,比她想象中多得多。 深吸一口气,元初一已彻底冷静下来,刚刚的愤怒转化为无比的迷茫,这段感情,她究竟要如何选择?是等待他彻底地抛却前事,还是努力一点,主动剔除他心中的影予?抑或……抑或…… 最后一种可能,元初一不愿去想,可那两十字却使劲地钻进她的脑海里,怎幺擦也擦不去。 放弃。 她要放弃吗?为什么只是想想,她的心就楸在一起,大大不能舒展? “初一。”韩裴抱着木柴的手收得更紧了点,“我以前,并无与女子真正的相处经验,若我有什么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会改的。”听着这话,元初一眼眶一热,差点没哭出来。 韩裴的性情最是清恬,最是随遇而安,此时竟与她说:他会改的。 他的表白让她感动,可,这是为了她吗?还是为了他心中那个“应该尽心呵护的妻子”#039;? 元初一心里万分酸涩,她是他的妻子,可现在她恨不能自己不是,若不是,他还能对她说“我会改”吗?她不想成为那个带着妻子标签的人,她想成为那个应承受他全部喜怒哀乐的……爱人。 她能吗? “是我……想太多了。”元初一长长地吸了口乞,逼回眼中的湿润,“你做得很好,足够好了。”她朝韩裴笑笑,终是没说出心底最深处的话。 何为妻子?何为爱人?她自己对二者的界定都很模糊,但起码她现在分得清韩裴对她的好是出于一个身份,可若她说了,她感受到的那分爱意,是出于韩裴的真心,还是出于她的授意?她不敢去想。 “我忽然不想吃了,想回去体息。”她低低地说着,而后绕过韩裴,走了出去。 她怎么这么贪心呢?一边走她一边教训自己,可转头又想,她就要这么贪心,任何事她都能亏,唯独感情不行!无法确定的感情,她不要。 心情低落地出了厨房,才走出没几步,忽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两个面熟的丫头从院外跑进来,见了她忽道:“管家娘子不好了,你身边的那个丫头把二少爷给打了,前院正乱着呢,你快去瞧瞧!” 元初一一愣,跟着她从厨房出来的韩裴也是一愣,“二少爷回来了?” 一个丫头点点头,“你们快去吧,省得那丫头吃苦头, ”元初一再无停留,拎起裙摆快步出了院予。 能打人的,想必是竹香,但她并非是冲动之人,为何与何二少爷起了冲突呢? 元初一疾步而行,没一会就跟着那两十丫头来到前院,前院已聚了不少的人,灯火通明的,竹香身杆溜直地站在人群中间,睨着一个方向。 元初一分开人群走了过去,先看看竹香,见她没有丝毫损伤,这才放了心,转头向另一方向看去。 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坐在七八步开外的地方,说“坐”已是抬举了他,他着实是瘫在上头的,头发和外衣都散乱着,离得这么远,也闻得着一股和着脂粉香的酒气。元初一早想过何其意是个与元忆类似的败家子,此时一见,果然不相上下,去遥州赌钱一去月余,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喝花酒,难怪吕氏要这么绞尽脑汁的想给他找个帮手,要不光凭他这模样,何老爷眼光就算再差也不会将香居交给他去败。“发生了什么事?”元初一向竹香问道。竹香冷眼看着何其意,“他意图调戏我。” 元初一也看了看何其意青紫的眼眶,点了点头。还好只是“意图”,如果他手快点碰着竹香,估计就不是一拳能解决的事了。 何其意已经醉得迷迷糊糊了,直说胡话,但仍坚持在院予里坐着哪也不去,元初一估么着他是想找人报仇,但脑子太糊涂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干嘛。 这时吕氏也闻讯赶来,见何其意这样子连忙让人把他搬到房里去,这么一动何其意好像清醒了些,一把抓住吕氏的手,猥琐地摸了摸,“嘿又来一个,好好……”他显然已经醉得连他娘都不认识了,不过还没忘报仇那事,突然又死死地抓着吕氏,“是不是你打我?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吕氏真是又心疼又头疼,恼火地看向元初一,又回头朝跟在身后的沈氏道:“雅姐,这件事你定要给我个交待!” 元初一真不忍心见沈氏那心力交猝的模样,不过想到她这几天私下里与吕氏合计的事,心中又极为不满,便打消了为她说话的念头,反正竹香现在没事,也不算吃亏。 吕氏没待沈氏的答复,忽着指挥下人抬头的抬头,搬脚的搬脚,无奈何其意极不配合,扭来扭去从椅子上跌坐在地,一团混乱之时遇着何其昌从府外回来,见着这架势急忙上前,“二弟,你怎么才回来!” 何其意眯着眼晴看了何其昌一会,指着他醉笑,“大哥,是大哥。” 何其昌点着头,半拉半抱地扶他起来,“你一走一个多月,也不管家里惦记。” “谁让我赢了大钱!”何其意喷着酒气极为得意地道:“大哥你以后可别瞧不起我,我赢了大钱了,你也跟我去看看,你不知道我赌钱赌的……” 元初一不耐听他们说话,带了竹香又招呼了跟着沈氏的梅香,就要回转。 经过韩裴身边时,元初一眉眼不抬,正想过去,忽地被他拉住手腕,听他急迫地问:“初一,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你告诉我。” 元初一没有枯头,轻轻地把手腕挣出来,刚要说话,便又听何其意含含糊糊地道:“那家什么青龙赌场,进去准赢钱,听说是他们家老头儿死了,都、都太悲痛了,连出千都没人管!” 元初一怔了一下,又回想了一下这句话,心中一滞,立马回头冲到何其意面前,蒺喝道: “你说什么!” 何其意实在是有点弄不清方向,抱着何其昌瞄了元初一半天,“嘿嘿”一笑,“又来个姑娘……” 他说着要来摸元初—的脸,手刚伸到一半,被一只手臂拦住压了下去,韩裴微蹙着眉头站在元初一身边,沉声道:“二少爷,你刚刚说,谁死了?” 何其意打了个酒嗝,迷迷蹬蹬地一挥手,“就是那个老头儿,姓叶的,对!姓叶!你不知道……”他念念叼叼地又说回刚刚说过的话,“我赢了大钱了,你也跟我去看看……” 吕氏这时才听出门道,与沈氏道:“姓叶?莫不是你媳妇前任的公公?” 她这又“公公”又“前任”的让沈氏极为羞窘,连连朝韩裴使眼色,让他将元初一带回去。韩裴的注意力却只在元初一身上,他握住她的手,发观她指尖冰凉,手也在不停地轻颤。 “怎么死的?怎么死的……”元初一死死地抠着韩裴的手而毫无自觉,只知说这句话。 何其意却已醉得不分天地了,抱着何其昌大聊他是怎么出千怎么赢钱的,韩裴轻拥着元初一退了几步,轻轻叫她的名字,直至她的目光重新聚焦,才低声说:“别急,明天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元初一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只能不住的点头,眼泪就在眼圈里转着,又紧抿着双唇,极力不让眼泪掉下。 韩裴的心如被刀辗割一般,这是一种极为陌生的情绪,又钝又疼,从胸口泛出来,几乎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了。 “先回去休息,明早城门开了我们就走。”他拥着她,声音就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哄着。 无初一紧紧地抱住他,像抱着一块救命的浮木,不停地点头。她跟着韩裴的步子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了。 第八十一章 叶家的变故 元初一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房间,众人的议论,吕氏的挖苦,沈氏的不满,她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却到不了心里。 老爷子死了?那个谈笑风生泰然自若教她学会一切的老爷子,居然死了?他怎么会死呢?怎么可能会死呢…… 整整一夜,她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做梦想的都是这个,她不停地问“怎么会死”,却再想不下去,只纠结着这个问题,偶尔她还会想,说不定是何其意胡说的,他醉成那副德行,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脑子里混混沌沌地过了大半宿,再睁开眼,窗外已有些泛亮,感觉到手上的温热,元初一看过去,见韩裴倚在床头睡得正熟,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极为轻柔。 韩裴昨晚一直陪着她,虽然她有些迷迷糊糊的,可她感觉得到,每当她不安时,他的声音总会出现,将她安抚下去。 元初一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看了好久,咬了咬唇,终是下定了决心,轻轻地将手抽出。 她极轻极缓地下了地,只拿了一些银票揣在怀里,出门时,她忍不住回头,看着熟睡时眉间仍然微蹙的韩裴,微有不舍。 不过,她很快平静下来,深长地做了个呼吸,将门开到仅能容自己走出的大小,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还很朦胧,四周一片寂静,元初一看了看自己生活月余的这个小院,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她没有犹豫,先是到厨房寻了扫帚,回到房前将扫帚的木柄穿到房门的锁环之中别住,这才又到了梅香与竹香住着的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几乎在她敲门的同时,房门就开了,看着穿戴整齐的梅香与竹香,元初一不禁微讶。 梅香双眼有些发红,也不知哭了多久,见了元初一挨上来,吸吸鼻子道:“还真让竹香说着了,她说小姐必然不会带姑爷一起回去的。” 元初一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竹香,对她说:“你去找个东西把那屋的窗户也顶上,我有话对梅香交待。” 竹香点了下头,转身就去了,梅香有些茫然,“小姐要与我说什么?” 元初一抿了下唇,“这次你不要和我们回去了。” 梅香一惊,“小姐!” 元初一神色不变,“这次回去说不得会有危险,你不会功夫,回去了只会是拖累。” 其实不难猜想,身体向来健康的老爷子了,怎会突然去世呢?刨除病故这一可能,只能是被人害死。 “我……”梅香急得直摇元初一的袖子,“我一定不会拖累小姐的……” “你留下我有别的事要你做。”元初一将梅香手中的包袱放回床上去,迟疑了一下,道:“他……你帮我看着,不要让他跟我回去。” 梅香愣了愣,“姑爷?” 元初一轻轻点了下头,“你就与夫人说,这次回去会有危险,她就会配合你了,你们关他个两三日再放他出来。”那时她早已回到遥州,就算有事,也不至牵连到他。说罢她又看了看梅香,低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卫四给你带回来的。” 梅香急着又要说话,被元初一压下,她淡淡地道:“就这么定了,我交待的事,你务必办好,不然回来我不饶你。” 正说到这,竹香从外头进来,神情似有苦恼,“姑爷醒了,想从窗子出来,被我打晕了。” “你……”元初一气恼地瞪了竹香一眼,但也知道她手下有分寸,便强忍着要回去看看的冲动,语气不佳地道:“行了,快走吧!” 她说完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回身朝梅香说:“若他出来了,还是要去遥州,你就对他说我是不放心叶真,他跟着回去,不方便。” 梅香怔了怔,“怎么能这么说!” “就这么说。”元初一说罢,带着竹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许是天意,让她暂时离开,也让她有时间去理顺他们之间的事,若此去平安无事最好,可若叶真也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人不找她,她也不会善罢干休。所以她绝不愿让韩裴也搅到这趟浑水之中。 至于其他的心思么……也是有一些的,她极想知道,韩裴听了这些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是义无反顾还是如对待云慕佩那般……决然放弃。 竹香很快找到了马车,看着睡眼惺忪的车夫,元初一突然觉得,关键的时候,还是竹香可靠啊。 一般来说,从桐城到遥州要走两天,加紧点也要一天半,可元初一等不及,砸重金让那车夫放弃一切休息时间,硬是在第二天清晨之时赶到了遥州城下。 进了城那拉车的马就走不动了,车夫也心疼,“夫人,你再雇辆车吧,这马实在走不动了。” 元初一也不勉强,与竹香下了车,活动了一下蜷了整晚的身子,便让竹香再去找车。 明明只隔一月,可重回遥州,竟有恍若隔世之感,她还记得当初离开的时候,心中自在宽广,再回来,却凭空多了许多牵挂。 竹香的办事效率极高,没一会又找了车来,元初一上了车,与那车夫交代了地点后正想放下车帘,那车夫有些迟疑地道:“夫人去合庆园是投亲?” 元初一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那车夫便回头,“如此夫人便不用去了,合庆园已经没人了,叶家人都搬到别处去了。” 元初一大惊,“搬哪去了?”合庆园是叶家祖产,就算突遭变故怎地连家也不要了? “这个就不太清楚,只是听人说是一个秘密地方,最近叶萧两家的事在遥州闹得沸沸扬扬,他们避一避也是应该的。”说着那车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哟,小的忘了夫人也是叶家的亲戚,失礼了。要不……小的载夫人去叶家的赌场,您打听打听?” 元初一点点头,“那就去青龙赌场吧。”而后又问:“叶萧两家除了什么事?之前的争端不是已经解决了么?” 车夫失笑,“夫人这是听谁说的,那叶家的大公子杀了萧正,两家可是结了血仇了,之后萧家没找着叶大公子,就雇杀手把叶家老爷子杀了报仇,叶家呢,又找人干掉了萧家的二爷和三爷,现在萧家都快绝后了,只剩萧老爷子一个在家坐镇了。” “萧老爷子?”元初一极为错愕,“他不是早已隐退了么?” “儿子都死了还隐个……”那车夫平时糙惯了,总算还顾着元初一是个女眷,憋回了最后一个字,道:“萧老爷子这回可是来势汹汹,说是要血洗叶家上下,为自个的儿子报仇哪!” 那车夫说起这些事绘声绘色,好像他曾亲眼见过一般,元初一倒不怀疑它的真实性,这些车老板子接触的人多,消息也十分灵通,从他们口中说出的或有夸大不实之言,但事件本身估摸是八九不离十的。 “我说夫人,要不您还是别去投亲戚了,太危险。”车夫倒也好心,劝道:“你别看现在街上风平浪静的,前段时间常常有人当街被杀,死的不是萧家的人就是叶家的人,总之这两家都死得差不多了。” 元初一的心顿时“突突”地跳个不停,“你可知道叶家二公子现在如何?” “二公子?”车夫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听说,多半也是死了,要不然怎么没见他呢?前些天叶萧两家谈了判,听说是叶家五老爷出面的。” 听及至此,元初一心底一片冰凉,戚步君……会吗? 元初一又向那车夫打听叶家其他人,可那车夫也是道听途说,市井流传的他都知道,一些nei宅的事就不清楚了。说着话,马车驶近了青龙赌场,元初一临下车前那车夫还劝了劝,见元初一不为所动,摇摇头,驾车走了。 元初一带着竹香走进赌场,赌场nei人声鼎沸繁盛非常,甚至比元初一没走时还要胜出一筹,不过仔细看看就不难发现,赌场的戒备极为松懈,有些人的神情明显不对,手中似乎也有动作,连元初一都看得出来,可根本没人去管。 这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元初一心痛不已之时,一个极为惊喜地低呼从身后传来,“少夫人!” 元初一回头,见卫三站在身后,眼中迸发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再见他,元初一心中也觉酸楚,“上次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带你和卫四一起。” 卫三摇摇头,“不怪少夫人,我与卫四那时来赌场探听消息,得知了实情,便被二少爷关了起来,他怕我们回去告诉少夫人,少夫人就不会走了。” 元初一愣了半晌,“什么实情?叶真呢?他现在怎么样?” 卫三低叹,“二少爷……该是还活着。” 元初一心中又是一紧,急道:“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哪来的什么‘该是’!” 卫三仍是摇头,“少夫人,有些事,还是等您见了五老爷再说吧。”(未完待续) “我也正想见他!”元初一的语气十分不好,“他在哪?” “在城郊的一处别院。”卫三压低了声音,“我让卫四送少夫人去见五老爷。” 看他的模样,元初一皱了皱眉,难道叶家真的被萧家逼到这种地步?连戚步君都要东躲西藏了? 卫三却不再多说,因为他要留下顾看赌场,别只有卫四陪着元初一。卫四见了元初一激动不已,又不住的探头往元初一身后看,想开口,又不知该怎么说,急得跟什么似的。 元初一拍了拍他,“放心,梅香在桐城,很安全,这次事了之后你就跟我走,你们的事我自会做主。” 卫四难得地涨红了脸,半天也没吭一声,估摸是不好意思了。 坐着卫四的车,听着他有力的挥鞭声与熟悉的叱马声,元初一不禁产生一种她从未离开过的错觉,好像她还是那个在老爷子训导下兢兢业业的元初一,好像她还是那个每天忙于赌场,丝毫不得清闲的元掌柜。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陡然加速,该是出了城了,元初一挑开车窗的帘子看了看,见马车朝着遥州正南的方向而去,想了想,这方向确有叶家的别院,而且距离很近。 果然,没过多久卫四便将车驶进了一片树林,林子后便是那所别院,这里元初一以前来过一次,环境十分清幽,院子不大却很睛致,甚至还专门挖了池塘,不养别的,专养各色锦鲤。 下了车,元初一发现别院改了名字,原来叫什么她已经记不得了,但绝非是现在的“念楚小筑”。 “念楚、念楚……”元初一怔怔地念了几遍,并非她自作多情,只是她名字中有个楚字,容不得她不多想。 此时卫四已将院门叫开,开门的是跟在戚步君身边的小厮卫九,看见元初一,他愣了愣才将众人请进去,又朝另一个小厮道:“快禀五老爷,说二少夫人回来了。” 那小厮飞快地去了,元初一在院中驻了步,环视一周,见这里布置睛巧十分干净,并无丝毫避难的感觉,再看卫九,神情也未见慌乱紧张,除了初时的一点惊讶,现在已又恢复了平静。 过了一会,那小厮回来,恭敬地道:“五老爷请夫人道后园说话。” 谱还挺大! 元初一沉着脸跟那小厮来到后园,远远的便见园中鱼池旁坐着一个人影,似乎在钓鱼,清风绿柳碧波微漾,倒真惬意。 这是避难的模样么?想到叶真生死未卜,元初一不禁怒从心来,疾步走上前去,“戚步君,你倒悠闲!” 戚步君闻声回头,定定地看了元初一一会,露齿而笑,“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知道消息赶回来。” 月余不见,戚步君仍是老样子,五官干净得不染尘埃,笑得阳光灿烂。他并没有束发,衣袍也极为简便宽松,悠悠闲闲地坐在摇椅上,并未起身。 元初一也顾不得计较这些,急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叶家会走到这般地步?” 戚步君却像没听见一般,躺靠在摇椅上,撑在地上的双脚轻轻一蹬,晃了几下,“那个男人对你好么?”他问。 元初一皱了下眉,“公公是怎么死的?” “你不该再叫‘公公’了。”戚步君将手臂枕在脑下,轻叹了一声,笑容却是未变,“初一,我要成亲了。” 元初一怔了怔,眉头皱得更紧,“叶真呢?是死是活?” 戚步君略有失望地睨着她,“你不问问我要娶谁吗?” 元初一有些恼怒,“我现在更关心叶真的死活,他到底怎样?你害死他了吗?” 戚步君的目光微有黯然,他转回头,用脚碰了碰支在地上的鱼杆,好像在专心调整鱼杆的位置,半天没有说话。 “你到底……”元初一绕到戚步君前头想直视他,却从他宽松的衣领中看到他胸口上缠着绷带,心中一惊,半跪到他身前迅速扯开他的领口,便见一圈圈缠得厚实的绷带从左肩绕下,在胸口处加以固定。 “喂……”戚步君失笑地看着元初一,“小心我要你负责。” “怎么回事?”元初一看得出他伤在左肩,似乎还不轻,缠了数道德绷带,隐隐还有血色透出。 “是萧家的人做的?” 戚步君摇摇头,专注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容颜,笑了笑,“是陈家的人。” “陈家?”元初一有些惊疑,“陈永庭的那个陈家?” “在遥州开赌场的除了他还有哪个陈家?”戚步君伸手拉上衣领,遮住元初一死盯着他伤处的视线,“外界流传我们与萧家势不两立,有些事真的,但有些事陈家趁火打劫,最起码我只做掉了萧二,萧三的死是陈家硬栽道我头上的。还有我这伤,来行刺的人都带着萧家专有的玄木牌,做的太明显了,陈永庭是想把这滩水彻底搅浑,成为最大的赢家。” 原来如此,遥州赌场虽说向来是以叶、萧、陈三甲为势力代表,但实际上,只有叶萧两家的势力能相互抗衡,陈家不过经营着一些三流赌场,虽然数量不少,但始终难成大器,如今叶萧二家反目,他们会放过这个机会才是怪事。 “萧家知道这件事吗?”元初一问。 戚步君眨了眨眼,伸手将元初一被风吹乱的鬓发拢到耳后,笑道:“我要娶的,就是萧正的女儿。” 元初一又惊又疑,盯了戚步君好一会,“公公真的死在萧家人的手里?” 至此,戚步君的笑容里才带了些苦涩,“不然你以为什么?以为是我杀了二哥吗?” “我……确曾想过。”元初一直言不讳,蹲在摇椅旁望进戚步君的眼睛,“告诉我,这件事,你参与过吗?” 戚步君平静地回望着她,身体随着摇椅的摆动轻轻晃着,良久,他点了点头,“让叶彦杀萧正的主意,是我出的。” 闻言,元初一抿紧了唇。 她以为她会震惊,可并没有,好像她的心底早已猜到,叶彦虽欠了些脑子,但杀掉萧正的后果十分严重,若无人怂恿,恐怕也不会如此冲动。 后来显然他想明白了,找到苏晴说了这件事,苏晴这才传回字条,让她小心五叔。 “你只道叶真对赌场不上心,便以此逼走叶彦,让公公无人可用,若萧家发难,公公能倚仗的人就只有你。”元初一尽量平静地说出心中所想,“你指使叶彦之前,就想到了萧家可能会杀了公公吗?” 戚步君移开眼去,盯着微有波澜的水面,平静地道:“这是一个变数,我并未想让二哥死,所以我杀了萧二,替二哥报仇。看着他清澈无瑕的容颜,听着他随意地轻谈杀戮,元初一胸口一阵发闷,她吸了口气,定住心神,“你可知道赌场现在乱成一团?” 戚步君轻笑,“那是做给陈家看的,也是萧老爷子提出的要求,我想娶他孙女,就得让萧家挣回面子,以青龙赌场做饵让陈永庭放松警惕,让他以为叶家已被萧家逼至末路,他定会起吞并青龙的念头,然后萧家再以不计前嫌之姿与我里应外合,一举荡平陈家那群乌合之众。” 元初一怔忡半晌,“青龙……那是叶家聚数年之功才建起的……”可以说是叶家现在的招牌。 戚步君不甚在意地笑笑,“萧家的第三代,只剩下萧倩一个人了,我娶了她,便娶了遥州赌场的半壁江山,用青龙来换,值得。” 元初一极讶,“我记得萧正有儿子,不仅他有,萧二萧三都有。”而且不止一个。 戚步君看看她,轻笑,“现在没了。” 看着他的笑容,元初一只觉一股凉气直冲脚底,再耐不住与他漫谈,猛然起身厉声道:“那叶真呢?也没了吗?” 过于激动,元初一忘了身后就是鱼池,长时间蹲跪的双脚又有些发麻,当即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两步,直至踩到鱼池边才记起己身的处境,一声惊呼还未出口,便被一股大力抓住腰带拽了回去,摔到一旁的草地上。 戚步君面色苍白地倒在一旁,捂着自己的左肩,笑容明朗,“你还真是让人草心。” 看着他肩头渗出的血迹,元初一强压下过去看他的念头,咬着牙道:“你刚刚说公公的死是个变数,叶真又是另一个变数吧?你定没想到,他居然一改常态,主动向公公要求打理生意。” 戚步君的笑容淡了些,放松了身体躺在地上,极轻极轻地说:“你不问问我的伤势么?我伤的好重的。” 元初一不为所动,定定地看着他,他又将笑容勾起些,偏过头看着她,“你知道二哥是什么时候死的?”他并没等元初一回答,说完便道:“就在我陪你去胡士恩家的那天,回程时我接到的消息。” 元初一呆了下,连震惊都忘了,她的确记得,那天有个小厮来给戚步君送信,可…… “怎么可能……”她狠狠地咬了咬牙,抑制住自己的颤抖,“那天晚上叶真还说……”还说萧家的事已经解决了。 她可真是傻! 想到那晚叶真反常的举动,想到那不容拒绝的休书,想到叶真拿到白鹿时的激动,元初一真想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 第83章 又一次选择 “叶真知道,你若得知了这个消息,是铁定不会再同意与他和离的,所以他将此事暂时压下,只知会了我。” 听着戚步君的话,元初一心中难过,嗓子眼一阵阵的干涩,“难怪……他执意要我离开遥州。”她长长地吸了口气,“那后来呢?他怎地就生死不明了?” 戚步君任由自己摊在地土,笑道:“后来萧二萧三都死了,有人放消息出来说是你指使的,萧家堂口下的兄弟欲出重金买你人头,叶真……就把这事扛了,然后失踪了。” 这一连串的事元初一听得手脚发麻,短短一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叶真……“他被萧家的人杀了?” 戚步君摇摇头,“事后我安排他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难,不过他没留在那里,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我只能确定,他并未落入任何一方势力手中。” 看着戚步君面容平静地叙述这一切,元初一心下微恻,她咬了咬唇,思绪挣扎着,终是问道:“那个消息,是你放的吗?” 放出这个消息不仅能转移萧家的视线,更能借此逼走叶真,那戚步君,就再无顾虑了。 戚步君轻笑了一声,撑着身体坐起来,长发遮住了他的神情,可他声音中的落寞却是清晰可闻,“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把祸水引到你的头上。” 元初一低头,不语。 刚刚那一瞬,她虽有怀疑,却是极为惧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留在这里。你知道叶真会去哪里吗?”戚步君侧着投淡淡地问。 元初一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朋友虽多,但知交有限,若不在林向晚那……”她的目光忽闪了一下,“会不会去他母亲的故乡了?” 戚步君没有说话,在地上坐了半晌,慢慢地站起来,“可能吧,他走了也好,起码我不用再为他草心,你也不用怕他留在这我会害他了。 元初一撇过眼去,没有回应他的话,又见一只白净的手掌递到自己面前,抬起头,便见戚步君一如往昔地朝她微笑,“起来吧,水边地朝,免得受凉。” 元初一没有搭上那只手,自己站了起来,瞄见他自嘲的笑容,终是不忍心,低声说:“你身上有伤,不要使力了。” 听了这句话,戚步君便又开怀起来,“我与萧倩的婚期初定于下个月,你要来参加,不然夫家到场的只有我这个新郎,可笑死人了。” 元初一扬了扬眉,“婆婆呢?大嫂呢?还有罗姨娘,她们去了哪里?”合庆园已经没人了,也没听说她们住在这里。 “二哥去世没多久,二嫂就去了念慈庵挂单,苏晴应该还在她娘家的别院住着,其他人么……有的回老家,有的另谋出路……”戚步君稍显虚弱地笑了笑,“一个家,被我散没了。” “你……”看着他肩头的血渍越加明显,元初一着实再说不出什么重话,“你快去再包扎一下。”戚步 舍我妻谁第23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24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24部分阅读 却没动,“你不问我为何执意走到今天么?” 元初一微顿一下摇了摇头,“你不肯放弃,总归有你的理由,我问不问又有什么区别。”问了,她或许会心软,改变自己的初衷。 “你这么说……让我有点失望。”坐到摇椅上,放松身予,“你这么说”戚步君无视自己的伤势,慢慢就代表你要走了,是吗?” 元初一没有言语,算是默认。 嘁步君歪头看着她,“要是此时坐在这的是叶真,你还会走吗?” “应该不会。”元初一直言不讳地回望着他,“因为叶真没有你这么……”她略一犹豫,戚步君笑笑接道:“心狠手辣?” 元初一摇头,“你掌控全局的能力要让他强上许多,无需我再帮忙。” 戚步君点了点头,低声说:“走吧,我也不想你再搅入这趟水中。” 他这模样,倒真让元初一有些心软,一些话已到嘴边,却终是没有说出口来。 其实他可以走的,放弃这一切,叶家的财产足够他挥霍一生了,何必要将自己置于这个混杂的漩涡之中?统一遥州的赌场?就算让他统一了,有什么意义?他再强、再横,终有一天也会被人取替,到那时,回想这一生,他不会后悔么?或许会的,但元初一知道,他仍是不会走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坚持,当初她走时邀他起,他放弃了,现在仍将是如此。 “你的婚礼……是下个月哪天?”临走之前,元初一还是问出了这个她不想知道的问题。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一点也不想参加他的婚礼,或许是因为明知他带着目的成婚而心中难过,也或许……是因为她心中还有一丝理不清的牵绊。 但,最终她还是问了,也打定主意要去参加,她不想他在成亲之日,身边却没有一个家人陪伴。 戚步君笑笑,“初一。’ “嗯?”元初一看向他,看到他眼中闪动的笑意,忽然明白他不是在叫她,而是在说他成亲的日子。 “你……还是不要来了。”戚步君靠到躺椅上,轻轻地合上眼睛,“我怕我定力不够,会忍不住跟你走的。” “你!”元初一突地眼眶一热,奔至他面前,“你就不能走么!非要留在这么!离开遥州过点自在日子不好么!”感觉滴落到手臂上的温热,戚步君心中一惊,立时睁开眼睛。 “你何苦让自己活得这么累,你知不知道,你过得不好,总有人会担心的。” 一滴、两滴……戚步君翻转手掌,接住那成串泪珠,心中不知为何也跟着酸涩起来。 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人会为自己而哭,感觉着手中的湿意,自小便坚定的信念仿佛已现裂痕,心中对未来的构想蓝图也开始变得模糊,慢慢的,汇成一滩晶莹的泪水,苦苦的,咸咸的。这是她最后一次劝他了吧?上次他选择放弃,这次…… “我……一定得留下。”说完这话,戚步君似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脸上的苍白更为明显,他勉强抬起手臂盖住眼暗,“以后别再为我担心,这是我选择的路,我会努力过得好的。” 想到因叶家而死去的祖父,想到为了他竭尽心力的信伯,想到一众为支持他甘愿默默无名的弟兄们,他能选择么?他有选择么!所以,这样就好,能得她一滴眼泪,他总算……不枉此生。 听着他最后的答复,元初一闭了闭眼,抬手用袖子抹去脸上泪痕再不说话,转身,朝外走去。 竹香与卫四都在前院,见元初一回来都迎了上去。元初一一言不发地走出院子,临上车前,回头再一次看了看门上悬着的匾额,与跟出来的卫九道:“一会就把它拆了吧。”说完她不顾卫九的错愕,转身上了马车。 并非她太狠心,连个念想都不想给他,而是他成亲在即,不管这门亲事是心甘情愿也好,另有目的也好,总归是要成亲了,另一个女人即将走进他的生活,再留着一个“念楚小筑”,要将她置于何地! 若是以前,她或许会感动他的念念不忘,可有了与韩裴在一起时的切身感悟,元初一变得清醒许多,每一个女人都想得到丈夫全部的关爱,若连她自己都还贪图这份牵挂!又有何理由去指责韩裴对何清婉的复杂心态 “夫人,我们去哪?”卫四在车帘外问。 “去青龙赌坊。”元初一疲倦地道:“去接卫三。” 卫四马上照办,可到了赌场,出乎元初—预料的,卫三竟不想离开。 想想也是,卫三不像卫四那般懵懂,他的前半生几乎都在赌场做事,那才是属于他的天地,何必勉强? 如此一想,元初一对戚步君的选择也就释然了。她本想再去拜祭老爷子,不过眼下形势有些紧张,各处都有陈家的眼线,不想破坏戚步君的计划,元初一便在青龙赌场的后堂以心为香,顶帕为孝,朝着合庆园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跪了一会,以慰先人。再次登上马车,元初一平复下心情,与卫四道:“走吧。”“还去哪?”卫四问。元初一没有迟疑,淡淡地道:“去京城。” 叶真无处可去,定在京城。 她要去找他,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找到他后要做什么,但她一定要去。 元初一、竹香、卫四,三人一车,轻装出行,看着被远远抛在身后的遥州城,元初一想,叶家、赌场、戚步君,这回是彻底告别了。 从遥州到京城不算远,但也不近,乘车的话一般要走上七八天,元初一这次不急着赶路!她要趁这一路把心里的一些事理顺请楚。 不过,越是想要清楚,有些事却偏如一团乱麻,叶家的遭遇常让她不自觉地回想起自己这一月的安静生活,相比起来,那才是她最想过的日子,可一想起韩裴,她始终不能释怀,又心酸又委屈;再想到叶真,心中五味杂陈,她已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又难过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他。 第84章 路已到尽头 八天后,元初一他们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京城。 这是元初一第一次来京城,帝国之都,繁荣自然不同反响,纵然已到夜色初降之时,街上依然繁华喧闹灯火通明,不过远处没什么心思游逛,只让卫四寻了一个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客栈,暂时住下。 这里不比遥州,要见赵熙恐怕没那么容易,还是从容一点,先找好落脚之地的好。 第二天起来,元初一用过早饭叫小二过来问了问,知道了庆王府的大致方位,这才出了门,边走边问,一直走到皇城前大街上,庆王府就在街上最显眼的位置。 看着眼前威风吓人的两只巨大石狮,还有那两扇极尽奢华贵气的朱底描金大门,元初一想起一路来见到的官员宅落或是皇亲府邸,大多是低调简朴的,就算nei里不低调,表面也要做做低调的样子,这是天子脚下,岂能把银子贴在脸上?偏偏他,像是怕别人不知他有多奢侈一般,弄了个金碧堂皇,不过想想他向来轻傲骄狂的模样,倒也衬他。 元初一下了马车,走上庆王府门台的石阶,马上有个看门小厮迎上来,一脸善意笑容,“不知这位夫人有何贵干?想要找谁?” 元初一倒是有些讶异,别说权贵,就连以前叶家的门房都不会这么客气,自己又不是什么有身份的贵客,这种热情不免让人觉得有点诡异。 后退了一步,元初一抬头看了看府外匾额,确定上面写着“庆王府”的字样,这才狐疑地道:“请问庆王爷可在府上?” “在”那小厮侧了侧身子,“夫人请随小的来。” 元初一实在摸不清状况,连姓名都没通报就往里领,要是个刺客什么的……这戒备不嫌太松懈了么? 转过影壁,元初一草草扫了一眼,见府nei布置固然睛美,却十分俗气,大门上的那种描金式样随处可见,有几处好好的景致硬被描得多了几分媚俗之气,糟蹋了不少灵性。 没一会元初一便见着了一处宽阔的厅堂,不过那小厮却没有带她往那边走,而是穿过几道院门,来到了王府的后园,在一处月亮门前,那小厮住了脚,“夫人,王爷就在园nei,您请吧。” 元初一皱皱眉,“你认得我?” 那小厮笑笑,转向卫四与竹香道:“二位请随我到客厅休息。” 竹香看看元初一,元初一点了点头,竹香与卫四便与那小厮走了,元初一便也走进那园子,不过心中满是疑惑,难道赵熙知道她会来? 不同于外面的流俗,这园子里倒是处处见了睛巧,布置以素净的花木为主,石凳凉亭都仿制树木而建,唯一明晰的建筑是不远处伫立的一栋木楼,也是姿态天然,形容质朴。 这个赵熙,爱好倒也广泛,极端的媚与极淡的雅,他都能兼容。 沿着脚下的五色石子路,元初一信步而行,没多久便听见一些声音,似是游戏之声,转过一处假山,便见一群俊秀青年聚于树荫之下,或坐或站,中间一人抚琴,旁人有的击掌,有的低声相和,还有的轻展肢体,舞姿严谨而充满古风,赏心悦目。 元初一看的清楚,抚琴那人正是赵熙,他眉眼平顺,神情悠然,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赵熙专心地抚着琴,一曲终了,他才抬头,看到元初一,竟武一分惊讶之色,起身将位置让与他人,他走到元初一身边,笑道:“你终于来了。” 他这一笑,眉梢轻扬,姿态轻慢,总算还他几分骄狂本色,元初一这才放了心,不然她总是觉得之前认识的那个赵熙是别人假冒的,那就不太好办了。 “你知道我要来?”元初一挑挑眉。 赵熙哼笑一声,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凉亭,元初一便走过去,与赵熙坐下后,那群作乐的青年中过来两人,端来一些水果茶点置于石桌之上,然后回去继续听曲,从头到尾并未开口,也不见对赵熙有什么恭敬之意,一切都非常自然,好像压根没把赵熙当成王爷。 元初一瞄着他们,“这些是什么人?” 赵熙飒然一笑,毫不遮掩地道:“我的男宠。” 元初一登时无语,再仔细看看,这些青年个个姿色不俗,类型也齐全,从可爱到美艳,从阳光到淡漠,都能找到一两个。 “如何?有没有相中的?送给你。”赵熙的脸上带着元初一熟悉的坏笑,瞄着她,“你若嫌麻烦不想带走,在这试试也无妨。” “你对我还真够意思。”元初一说得咬牙切齿。 “好说好说。”赵熙摘下一颗葡萄扔进口中,“这世上除了我父皇,从没有人打过我,所以我对你自然也特别一些,如果这些你都看不上,我也可以的,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说罢他吐出葡萄皮,舌尖轻舔了嘴角,“我技术不错,错过就可惜了。” 可惜你个ooxx! 元初一心里暗骂,也不想再和他说废话,直接了当地问:“我来是想见叶真一面,你不用否认,我知道他在你这里。” 赵熙耸了耸肩,“我没打算否认,他是‘来过’我这里,不过又走了。” “走了?”元初一霍然起身,“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赵熙笑着看了她半天,“哎,我听说你们不是和离了么?怎么?你还记挂他?” 元初一瞪他一眼没有说话,赵熙看着那边树荫下玩乐的一群人,突然倍感无聊似地叹了一声,靠到桌边托着腮道:“他要我转达一句话。” 元初一看着他,赵熙难得地正色说:“他要我告诉你,我们路走完了,自此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元初一怔了良久,“他……真的这么说?”之前的种种,他竟是出于一种报答补偿的心态吗? 赵熙长眉一展,“我可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对了,”他身子向前倾了些,朝元初一笑道:“我前几日又收了一个男宠,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看着他眼中的期盼与认真,元初一没来由地一阵恶心,她一直不明白赵熙是怎么看她的,有时对她挑衅,有时又好像很看重她的意见,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可能就是因为当初那一耳光,打得这位皮痒的庆王爷十分舒服,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于是什么好的坏的都想和她分享一下。 她该高兴吗?? “叶真……”她犹豫了一下,“他这段时间好吗?” 赵熙笑着指了指那群青年,“你去问问他们,留在这好不好。” 元初一的眉头拧紧了些,虽然他们看上去不错,但她还是不愿想象叶真留在这,成为这众多男宠中的一员的样子。 赵熙仿佛看穿了元初一的担心,不屑地哼了一声,“强迫人的事我从来不做,他们要走要留我也从不勉强,对叶真也是如此,选择权向来在他手里,我可是很被动的。” 他这么说,元初一倒也相信,不过心里始终不太舒服,就算叶真最后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喜好,她也希望那个人能一心待他,无需他心力交瘁。 可现在她终究无法改变什么,大老远的跑来京城却一无所获,元初一未免有些心灰,她与赵熙又实在没什么天可聊,便向赵熙告辞,赵熙也不留她,送她到园子门口,又从腰间拿出一块金牌递过来。 元初一不解地看着他,他噙着嘴角坏笑,“我心情好,给你留给纪念。” 元初一接过来,见那面不足巴掌大的小金牌上刻着庆王府的字样,背面却是赵熙的名讳,与一般的王府金牌立时有了绝然不同的区别。 这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起到的可不止是唬人的作用,元初一便不推辞,收入怀中。 看她收了,赵熙笑眯眯地点点头,“快走吧,以后有事报我名号。” 怎么好像在赶她似的?元初一怀疑地看了看他,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便不想太多,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心头闪过一丝感觉,不由自主地寻望四周,终于,在那栋木楼之上,看见了一个人影。 元初一睁了睁眼睛,直盯盯地望着他,他也不回避,好像有意让元初一看见似地,最后还朝元初一摆了摆手,而后从窗边消失。 顿时,元初一所有的想法都消失了,什么还要去打探他的消息,什么还要找他回来,现在全都不想了,原来他就在庆王府,根本没有离开。 他为什么不来见她呢?又为什么在她临走前,故意要她见到? 她不懂,但又好像有些懂了,望着那个空空的窗口,元初一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想了,不想了,一些自以为是为别人着想的想法本就可笑,她不是他,怎知他的选择就是错的?又怎知他在他的选择中,寻找不到快乐? “对了,”已打算回去的赵熙又转回身来,朝怔怔的元初一笑道:“你认识一个叫韩裴的人吗?他前两天来找过你。” 元初一极讶,就算韩裴跟着出来找她,又怎会知道她来京城?还找到了赵熙这里? “他现在人呢?” 赵熙龇起一口小白牙,笑着说:“我说你还没来,他又问叶真的下落,我告诉他,叶真去了漠北。” “漠北?”元初一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八十五章 前事终了时 赵熙笑得很无所谓,“我只是随口一说,不过他好像信了,让我见到你的时候转告,你留在京城等他,他会找叶真回来。”说完,他又亮出一口白灿灿的小牙,不再理会元初一,晃晃悠悠地转身走了。 赵熙没有回到他那群男宠中去,而是径自来到了那栋小楼,上了二楼,叶真正在桌边喝茶,见他进来,顺手也给他倒了一杯。 “不是说好让我演的么?”赵熙有些不满,“你一露头,我前面白发挥了。” 叶真“呵呵”一笑,抿了口茶水,半晌说道:“我不见她,是为让她死心,我见她,是为让她放心,这样以后她就可以完全放下我这个包袱了。” 对这种说法赵熙有些不以为然,“我看她对你倒也有些真情实意,不过……”他暧昧一笑,“谁让你早遇上我了呢。” 叶真静静地看着他,近日稍显消瘦的容颜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沉稳,打量了一会,他点点头,也不知同意的是赵熙的哪个论点,“我与她之间自是真情实意,不过我们也的确是对方的包袱,甩不掉我,她无法去过她想过的日子;舍不下她,我也追求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是叶真第一次明晰自己对元初一的感情,赵熙听着挺上瘾,但也有许多不明之处,“既然如此,何必推来推去?你们两个就凑在一起不是很好?” 叶真摇了摇头,神情十分舒缓平和,好像终于放下了心里最沉重的心事,“我们两个都活得太累,我总怕伤她,她也总怕伤我,最后为了不要互相伤害,只能是越走越远。我们一直都在伪装自己,她装得很坚强,我装得很开朗,其实我们都是脆弱伤感到死的人,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岂不是自寻死路?” 赵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坏笑着将领口扯松了点,“既然如此,你们的事也解决了,是不是该完成你的承诺了?” 叶真慵慵一笑,靠到桌上稍一挑眉,“我……曾答应过王爷什么事么?” 赵熙口中的话刚要说出,搁在瓴间的手却顿了顿,仔细想了想,他脸色微变。 从叶真留下到现在,他们的确说过不少的话,可没有一句,叶真是十分肯定的说,事成之后要委身于他。 赵熙有点无语了,从小到大,他的兄弟中就没有狡猾过他的,也从来只有他作弄别人的份,谁敢唬弄他?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种自信作祟,他向来对自己很有信心,当然,不包括这次。 他似乎是被美色冲昏头脑了……不,这么说也不准确,叶真虽有姿色,跟他男宠一比却只属中等,他有什么理由被冲昏呢? 再想想,还是心里的不甘在捣鬼,自从听了元初一的话,认定叶真喜欢他后,他就一直将叶真视为囊中之物,不过他没想到叶真居然另有打算,可以陪他饮酒,可以陪他畅谈,可仅限于此,这个传说中意他的男人竟然比他还要清醒似的,将两人的界限分得清清楚楚,直到那次在赌场,叶真帮着元初一让他差点连nei衣都输了,他这才明白了些,原来叶真由始至终也没打算真的和他在一起。充其量不过是寻找个心理安慰,所以说……他堂堂一国的王爷,其实就是一个陪吃陪聊兼陪输钱的x陪? 这简直太让他难以接受了,所以他马上回了京城,谁知没过多久,叶真赶来投奔他,理由是……没地方住。 就这么简单的理由,要么答应要么拒绝,赵熙却想了一个上午。他没空去玩什么纯友谊的游戏,可要他就此放弃,又十分不甘。不过现在看来,叶真来投奔他的第一天,怕不就是打好了这个主意,要用他来彻底了结一些事情。 这个认知让赵熙十分恼怒,他当然不会承认他是过于急躁才没去细想叶真行为中的不妥,更不愿承认协调了府里那十来个平时闹得很凶的男宠只为叶真想营造一个能让元初一放心的“和谐气氛”,擦!他就是中了叶真的计了! “所以说你只是在利用我?”赵熙眯着眼,满满的火气即将触发。 叶真的笑容突然敛了些,看着他,语气轻淡却极为认真地说:“我对你……仍是十分……倾慕。” 倾慕,倾慕,倾慕……看着他恬静的双眸,赵熙涨到爆满的怒气,好像被针扎了个洞,不知多少人对他说过这两个字,真心、假意,多到他懒得去分辨,可此时,这两个字却直直地钻进他的心底,想忽略都不行。 相较于赵熙的怔然,叶真倒是十分随兴,“如果王爷不甘被草民所用,执意索求报酬,草民也不会拒绝,事了之后,希望王爷可以送我一辆马车,我想回我母亲的故乡,为双亲守孝。” 赵熙顿时气结,什么叫“执意索求报酬”?他堂堂一个王爷,每天上赶着为他暖床者无数,怎么就执意了? 擦! 不过赵熙心中愤怒,表面上却未显分毫,他的目光从叶真宽松的领口处钻进去,狠狠地盯了那线条优美的锁骨一眼,站起身来,哼笑一声,“我不急,你要守孝就先去守,半年之后我去寻你,看到那时,你还有什么理由。” 叶真眨了眨眼,“王爷,草民未对生母尽过一天孝道,对父亲也时常忤逆,所以想守大孝。” 赵熙看着他,没有言语,心里却呕得吐血。 大孝要守三年,爹三年,娘三年,六年之后,他那个养母不知还在不在人世,要是运气不好,又得三年,尼玛啊!你家人可以死得再多点!他都成老头儿了! “草民谢王爷成全。”看着赵熙转身下楼,叶真笑了笑,“草民会顺便为王爷祈福的。” 赵熙骤然停了脚步,不是他觉得祈福不好,而是他还有哥问题不明。 “为什么要他们做和平共处的样子?”他疑惑地问,“让她看到你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不是更担心么?” 叶真失笑,“若说有一天王爷会独独钟情一人,王爷,你会相信么?” ……为什么不信……这个念头在赵熙脑中一闪而过,却惊得他出了一身的凉汗,回头看看已在身后的小楼,赵熙的心里忽然变得极为烦躁,这是叶真的目的吗?钟情一人……真是可笑至极!他冷笑一声,神情有些狰狞,叶真啊叶真,耍了他这么久,想这么轻松地甩手而去?他的确不喜欢强迫别人,但……总有例外……元初一是不知道赵熙的纠结的。 她离开了庆王府,心里虽然还有担心,但已不像之前那么忧虑,整个人轻松不少,除了……漠北的事。 想到这个她就头疼,这该死的赵熙!漠北!漠你丫北! 京城距漠北何止千里,范围又广阔,就算她想找,都不知从何找起!韩裴也是个傻的!他说漠北就漠北!还让她等他?也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他去找叶真算怎么回事?前夫现夫大比拼啊? 回客栈这一路上,元初一把韩裴骂个半死,心里又犹豫,到底是该等他,还是该去找他。 等他吧,叶真根本没去什么漠北,他要找到哪天是头?找他吧,又没有目标,真是愁死人了! 正纠结着,元初一忽地从为垂下的车窗中看到一个招牌一闪而过,愣了愣,叫停了卫四,探头去看,竟是“明媚坊”。 稍一犹豫,元初一让卫四掉头,往明媚坊而去。 这算是韩裴的祖产,她早就想来看看了。 明媚坊是以脂粉闻名的,门面大气整洁,出来进往的都是一些富贵打扮的夫人小姐,店前单独辟了一块地方专停马车,又有专门看车的小厮,十分正规。 不知怎地,就算如今与韩裴恼得不太愉快,元初一看见这间本应属于韩裴的明媚坊时,还是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就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还要显摆出来的那种深深的不爽。 因为这种不爽,导致元初一也没什么好脸色,沉着脸进了坊间。 元初一在赌场那种复杂的环境中培养了那么多年,身上不觉间便带有一股煞气,平时显不出来,这脸色一沉,火气一上,就十分的那么回事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壮得跟铁塔似的彪形大汉,不像来买东西,倒像是来寻仇的,引得店里的小二和掌柜频频关注,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元初一呢,也不傻,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地盘,而是这里出没的尽是些达官显贵的家眷,若要闹事,她绝讨不到什么便宜,况且她根本不想闹事,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进来,可能就是想看看,夺人家产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进了明媚坊,细腻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只只闻这味道就知道这里的脂粉绝非平常货色,元初一的兴致倒来了,除探查之外,也真想买几盒回去用用,恩怨归恩怨,东西是无罪的,不然岂不是空入宝山一趟? 这么一想,她也不急着见韩家的人了,从门口的展示台看起,慢慢地走进去,没走几步,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韩大哥,你看哪种香粉比较适合我?” 第八十六章 预料之中的 自从与韩裴在一起后,元初一对这个“韩”字就格外敏感,闻声抬头,见一男一女背对着她站在另外一边的柜台之前,他们侧着头说话,那女子元初一从未见过,可那男子,乍一看竟像是韩裴。 “哪个都不错,你喜欢哪个只管说,我送给你。”那男子说着话,笑吟吟地望着那女子,尽显宠溺之情。他们举止亲昵,毫不避讳,元初一眯了眯眼,却是硬生生地停下想冲过去的念头。这人与韩裴虽然相像,但并不是韩裴,起码韩裴身上绝不会穿着银丝云锻的衣服,样式也十分花俏,而他的五官不如韩裴来得睛致,气质也十分阳光,根本是两个人了。 不过,单论样貌,他与韩裴实在是很像,尤其眉眼,竟有七成相似,如果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元初一到这来就是想看看韩家的人,所以也不奇怪,看这男子的年纪大概比韩裴小上两三岁,应该是他的堂弟,也不知他晓不晓得自家产业的来路,哼哼,就算他不知道,今天她也让他知道知道,没理由韩裴母子流落在外,他们在这捡现成的,还觉得多仗义似的。 元初一想着就要上前,忽然手腕被人拉住,跟着身子一偏,已让人拉出了明媚坊。 元初一吓了一跳,正想斥责竹香怎地这么轻易就让人近了她的身,忽地看清眼前,呆了一呆。 她差点认不出眼前的人,那套常穿的青衣尽是皱褶,胡子也钻了出来,头发倒好些,仍是在脑后扎成一束,虽然散落了不少的发丝下来,但不会显得太乱,他的嘴唇有些干裂,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也不知多久没睡过了。 这是元初一头一回见到他如此狼狈,就算上次在山间落难,也比现在的模样从容得多。 “你……”元初一才一开口,却见韩裴朝她笑了笑,然后,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元初一低呼一声抱住他,发觉他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连忙让卫四过来帮忙,本想马上去找大夫,可竹香简单看了看,说:“没事,睡着了。” 元初一愣了半天,听着他均匀沉稳的呼吸声,总算是相信了竹香的话,让卫四把他放到车上,回了自己落脚的客栈,又把他搬出来,扔到床上,折腾了半天,他睡得死死的,一点受干扰的迹象都没有。 他这些天,到底是怎么过的! 虽说元初一心里对他还有怨念,可见他这模样,又不禁暗暗心疼,同时也有疑惑,就算他没有跑去漠北,为何会那么凑巧地出现在明媚坊? 看来这一切只有等他醒了才有答案。 韩裴这一觉足睡了一天一夜,头一天中午睡的,第二天傍晚才睁了眼,醒了之后还有点迷糊,在床上躺了半天,才渐渐想起一些事,翻了个身正要起来,便见房nei的圆桌前坐着一个人,她一手撑在桌上托着腮,另一手随意地翻着桌上的书,百无聊赖的样子。 原来……不是做梦。 韩裴的心瞬间松了下来,他没有动,躺在那看着她,直到她偶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你什么时候醒的?”元初一伸了伸腰来到床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韩裴摇了摇头,抬手握上她的手,看着他们相握的双手半晌,心中,竟升起一种极为满足的欣喜。 不过这种欣喜并没有维持太久,元初一手腕一翻,挣开他的手,指着床头已经洗干净的衣服,“醒了就去梳洗一下吧,然后我有话问你。” 对于她的冷淡,韩裴的神情有些黯然,但也听话地乖乖起身出去梳洗。元初一则顺势坐在床边,看他刚刚躺过的地方怔怔地出神。 她并非有意冷落他,而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过了一会,韩裴回来,又是清清爽爽的模样,只是更消瘦了些。 “坐吧,我让竹香给你弄点吃的。”元初一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去。 “不用了。”韩裴本想抓她的手,但最终,只是伸手拦下她,“我们先说话吧。” 元初一没有异议,便坐回桌前,看了他一会,平静地问:“你这次出来,是来找我,还是来找叶真?” 这是元初一想了一天才想出来的问题,他若来找她,她自然很高兴,可他先到了庆王府,留下的口讯竟是他要为她找回叶真。 好吧,或许他是想让她少些奔波,但……“你想找回叶真,然后把我……还给他,是吗?”除了这个,元初一想不出他有何理由这么积极地去找叶真,他不会嫉妒么?不会像她听到何清婉的时候一样不开心么?他就那么想让她与叶真见面么? 韩裴愣了下,看着元初一眸中透出未有过的冷淡,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当然是出来找她的。 就算他被锁在屋中,就算梅香说她回来是为找叶真,不想让他跟随,他还是强行破开了房门,一刻也不耽搁地赶到了遥州。 他先是到了合庆园,但那里大门紧锁门庭败落,竟似多时无人居住的样子,他便又去了青龙赌场,见到了那个曾给何全医治腿伤的大夫卫三,得知元初一刚刚离开,去向不明。 刚刚离开,就是还没走多远,他当即沿着卫三指的方向去追,找了一天,却一无所获,第二天他再去青龙赌场,卫三终于又告诉他,有个人说不定知道她的去处。 于是他见到了戚步君,不知怎地,他见到这个男人,就觉得非常讨厌。 他鲜少有讨厌的人,却一直忘不掉,当初元初一从叶家出来,在门口拉住她的人就是戚步君。 那次对话不算成功,尤其戚步君审视的目光让他极为反感,但总算有了收获,戚步君说,她许是来了京城,仍是来找叶真。 其实他不太明白,她明明说过,她与叶真和离,是因为叶真另结新欢,可为何,得知叶真失踪后,她会如此紧张地四处寻找? 不过,不懂归不懂,既然她来了,那么,他一定也是要来的,他想陪在她的身边,不管她想做什么。 于是他日夜兼程,仅用四五天时间久赶到京城,按着戚步君的指引,到了庆王府,然后,他起身前往漠北。 漠北,他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差点没骂出来。 这该死的叶真!哪不好去,偏跑到那去!是想累死她么?她身边只有一个侍女,千里迢迢的,她怎么去?怎么找? 可他知道,无论叶真在哪,她一定会坚持找下去的,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知道。 那时的他已不愿深究她为什么要找叶真,只想着,既然她想找,那么他就帮她找,一年、两年……他总能找到,等找到了,她也放心了。 “我,从没那么想过。”就算他不愿去想找到叶真之后将会如何,但他也绝没想过什么……要将她还给叶真的事。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不是么? “那么你是打算等我选择了?”元初一忽略他一时的无措,继续问着自己想好的问题,“如果找到叶真后,我选择继续和他在一起,你反对吗?” 闻言,韩裴置于膝上的手紧了紧,这,就是他最不愿去想的问题。 “我,”半晌,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尊重你的选择。” “是么。”元初一预料之中地笑了笑,“我明白了。” 除去心尖上的那一丝抽痛,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他早料到,他定会这么说的。 希望他不是如释重负才好。 “就这样吧。”元初一站起身,没什么表情地打算离开,走到门前又站住,半转过身问:“你是真的打算去漠北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韩裴硬是慢了半拍才想明白元初一的问题,“我……”他甚至需要回想一下,才能开口,“我觉得庆、庆王爷跟我说的,可能是假的。” 他那时的确有些急躁,许多事都没有注意,等他离开京城,走了一天,思绪稳定些后,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戚步君曾说过,叶真无处可去,多半是来了京城,既然如此,既然来京城的目的就是为投奔赵熙,为何会突然离开?就算真的离开了,赵熙的言辞也过于敷衍含糊了。想当初他求见赵熙时,庆王府的门房是听到了叶真这个名字才肯为他通传,他才得以见到赵熙,可见赵熙与叶真私交深厚,怎会不知道叶真的确切去向,而只是已“漠北”笼统代过? 虽然不能肯定,但他心中总是有了疑虑,宁可多跑一趟也不能白跑一趟,这样他才又返回来,想再上庆王府问个究竟,谁知才进城没有多久,便见着卫四赶着马车掉头,他哪里还不明白,急急地纵马跟上,这一根就跟她到了明媚坊,也看到了那个与他长得极像的男子,乍见亲人他心中自然震动,但看她半眯着眼睛身带煞气,连忙上前把她拉了出来,这里毕竟是京城,他怕她吃亏。 至此之前,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一觉之后,她看他的目光就变得如此陌生,他们两个就……走到了这般田地? 元初一却已转回身,踏出门去,“的确是假的,叶真还在庆王府,我见过他了。” 听完这话,韩裴只觉掌心有些湿濡,低下头,打开手掌,见到掌心中血迹斑斑,应时攥拳时太过用力,被指甲划伤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甚至,没感觉到疼痛。 不,也许是因为另一个地方太痛,所以忽略了这里,为什么……他如此难过?她有了选择便随她而去,这是他们一早就说好的,不是么? 第八十七章 危险的插曲 元初一没有在京城继续停留,第二天清晨,便与竹香卫四收拾行装离开了。韩裴骑着马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他们走他也走,他们歇他也歇,足走了四五天,元初一终是按捺不住,与竹香道?“去叫他过来。” 竹香马上下车去了,没一会,韩裴赶了上来,面上带着淡淡的惊喜。 元初一没什么好脸地从车窗nei望着他,“你是恰好与我们同路,还是有意跟着我?” 韩裴神情微滞,开口却是答非所问:“叶公子不是还在京城么?你怎么……” “我们自有打算。” 元初一一句话,打消了韩裴心中隐藏的那点不肯定的雀跃,他点点头,目光忽然不知该投向哪才好,“那你要去哪里?” “回遥州。”元初一心中发堵,又加了句,“等叶真来与我会合!” 韩裴轻轻抬了下唇角,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失落,“那,我送你。” 元初一看也没看他,扯落窗帘,“随便你。” 往遥州或是往桐城,都是这一个方向,就算她拒绝,他也一定会继续跟着他,还不如随便他。 元初一态度冷漠,卫四倒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因为何全那事,他一直对韩裴与何全心里有愧,于是在元初一答应韩裴同行后,他拍了拍身边的驾驶位,“韩公子,你上车来吧,把马拴到车上。” 韩裴迟疑一下,看了看毫无动静的车厢,还是略一摇头,淡淡扬起个微笑,“不用了。” 卫四粗人一个,倒也不会一请二让的,不过他心里总寻思着,那天替韩裴换衣服的时候,看到韩裴大腿里子全磨破了,应该是长时间不间歇骑马造成的,他本是担心韩裴再骑马会造成伤势加重,但现在看来他并无不适之意,想来是好了? 这念头在他脑子里就是一闪而过,他有限的脑容量转眼又去想梅香了,想着元初一已经答应他回到桐城 txt电子书下载roushuwu 舍我妻谁第24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25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25部分阅读 回到桐城就给他和梅香办喜事,到时候他们再多生几个孩子,他就可以教孩子们骑马或是木工活,嘿!真是越想越美! 他在外美不胜收,元初一在车厢里合眼假寐,虽是如此,耳朵却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想让自己放松一点都不行,不过也就听着韩裴与卫四说了一句话,整整一天,再无说话声传入。 他这人就是这样!确定了大方向,就等于确定了态度,毫无疑问,在他心中,她的身份已经由“妻子”又退回到“别人的妻子”了,所以连一句话都不多说,避嫌吗? 元初一心里生着闷气,明明是她冷落了他,却气得比谁都厉害。他就不能主动一点么?他就不能积极一点么?尊重她尊重她,根本一点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说不定,他现在心里正美着能甩掉她这个大包袱呢! 如此一想,元初一的心酸得厉害,别看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想地听明白,但现在他醒着,就跟在外头,却一点行动都没有,怎能让她不坚定之前所想?更加坚信自己就是被他当成了包袱。 因为心里呕气,天色渐暗之时元初一有意让卫四不作停留加紧赶路,希望能早点进入遥州,她也能早点摆脱他,省得见着他心里就难过。 一行人因此没有到小镇投宿,冒着夜色前进,对此韩裴并无异议。 不过,人总是还要休息,走到深夜,元初一便让卫四找个地方停车,打算凑合一宿,明天早上继续启程。 虽是盛夏,但野外露水很多,蚊虫又多,竹香和卫四下了车便去寻干枝木柴,回来后把马眼蒙住,在马车旁点了一个小火堆,又往火堆中投了些驱蚊香料,以保证明早起来众人不会被叮得满头是包。 他们寻柴生火的时候,韩裴在一块大石旁清理出一小片地方,既背火又熏得到香料,他又脱下自己的外衣,折了几折垫到那块空地上,自己却走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靠着树干,慢慢坐了下来。 他的样子跟疲倦,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元初一从车窗的空隙中看着他,看着他所做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想了良久,还是决定,留在车上。 韩裴闭着眼,却没睡,他一直留意着马车那边的动静,却半天也没听到有人下车的声音,睁开眼来,看着大石旁的那块空位依然空着,他的心里,好像也变得空荡荡了似的。 这种天气,车里一定很热。 犹豫再三,他站起身,走到马车旁,就在他抬手想要敲敲车厢的时候,突然听到四周响起不少马蹄声,杂杂乱乱的,往他们这边来了。 韩裴立即警惕起来,竹香和卫四也都聚到马车旁边,要说路过,这也太晚了,而且荒郊野外的来这么多人,夜黑风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 “把火堆熄了。” 韩裴拉下给马蒙着的眼罩,示意卫四上车,以备不测时,能及时逃走。 元初一也从车里探出头来,“怎么了?” 她话音还没落,一个洪亮的嗓音自黑暗中响起,“兄弟们,只杀了元初一,回去向萧大小姐交差!” 元初一顿时一惊,韩裴也是脸色大变,来不及探听这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仇怨,拉转马头,从火堆中拽出一根尚存余热的木柴往马臀上用力一戳,马匹吃痛之下长嘶一声朝另一方向急奔而去。 元初一被这突来的动作震倒在车厢之中,爬起来却是急叫,“回去!快回去!” 卫四虽然莽撞,但还分得出轻重,哪里肯依,死命又将鞭子急抽数下,大吼道:“他们要杀你哪,快跑吧!” “我说回去!”元初一抓着卫四的指节挣得死白,一股极度的惊惧盘踞心底,竹香有功夫说不定还能逃出来,那韩裴呢?他怎么办! 卫四闷不吭声,硬是又抽了两鞭子,却又突然收力,马缰被他猛然一带,马匹嘶叫一声前蹄高高扬起,整个马车都跟着震荡起来,又冲出老远,这才停下。 他停下,不是响应元初一的号召要回去,而是前方也出现了一批人。 元初一的心竟是松了下来,刚刚那边喊出了“萧大小姐”的名号,有可能是萧倩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而心有不甘,所以派人在此拦杀自己,看吧,没人愿意自己的丈夫心里存着另一个女人,谁都一样。 无论如何,这次都能回去找韩裴了,只不过,可能是被押回去的。 元初一安静地等着对面那些人过来,等他们走近了,却又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那边为首的,竟是卫三。 卫三驱马上前,仍是没什么表情地道:“少夫人受惊了,是陈家的人是不死心,欲借萧家的名号击杀少夫人,使叶萧二家反目成仇,五老爷早得到了消息,我们和萧家的人一直跟在那群杀手身后保护少夫人,这次陈家人赃并获,再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难怪,难怪那些人偷袭前还要出声表明身份,估计是想放个活口回去充当证人。 元初一急问道:“那边也有人跟着?” 卫三点点头,“五老爷亲自带人跟在那边。” 听罢这话,元初一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慢慢地放了下来,坐在车里跟着卫三等人回到刚刚出事的地方,果然那里已燃起十数个火把,照着四周一片通明,七八个黑衣男子被一群大汉分别绑了,戚步君悠然跨于马上,像在等她回来。 元初一急着找韩裴的下落,她从车窗向外张望,终于在一棵树下见到韩裴。 他坐在那,没什么睛神的样子,与元初一对视一下,他立时笑了笑,笑容中带了十二分的安心,但,没有一点要过来的意思。 眼看戚步君驾马已到近前,元初一仍是盯盯地看着韩裴,在确定他任戚步君来迎她,他却没有一点动作的时候,元初一恼怒至极!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遇到叶真如此,遇到戚步君又是如此!难道他就那么高兴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么! 思及至此,元初一愤然摔下车帘,冷声与卫四道:“赶路,我要回遥州!” 卫四这回倒听话,招呼竹香上车后,马鞭一甩,离开了那个地方。 戚步君朝卫三嘱咐了几句后,纵马赶了上来,有意大声叱马,也不见元初一理他,便示意卫四放缓马速,他在旁笑着挑开车窗窗帘,“生什么气呢?” 元初一冷冷地看着他,“你们跟了我们多久?一直不出现,就是等陈家的人先动手,你们好抓个现行?要是你们有个失误,我们几个就葬身于此了!”陈家的人不可能是运气好大半夜的碰上她的,最可能的是白天就已发现了她,不过没有动手而已。 “喂喂。”戚步君失笑,“生谁的气找谁去,干嘛都撒到我头上?” 闻言,元初一抿了抿唇,转过脸去没有说话。 戚步君扬了扬眉,“怎么?真是跟那小子在生气?哼!”他声音骤冷,“他是找死!” 说罢他掉转马头就往回走,元初一心里一慌,连忙从窗中探头出去,却见他转了一圈,又笑嘻嘻地回来,“舍不得吧?” 元初一气结,缩回去不理他,戚步君也不在意,跟着马车走了一会,低声道:“那小子,我看着不错,为了你,连命也不顾,把你交给这样的人,我才放心。” 听着这话,元初一鼻子一酸,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不错,他为了她能活命,不惜置身于险境之中,他的确连命也不要,可他也不要她,一次,又一次。 第八十八章 回归到原点 元初一最终也没停下来等韩裴,跟着戚步君回了遥州。 因为陈家在叶萧相争时试图搅乱浑水证据确凿,激起了叶萧二家门人的疯狂反击,原本互视为敌的双方人手联合起来出尽手段,不到十天,便让陈家的赌场纷纷关门结业,彻底宣布告终遥州赌场的三足鼎立时代。 此时萧老爷子又在公开场合宣称叶萧二家都是陈家音谋下的牺牲品,为表团结,要将唯一的孙女嫁给戚步君,彻底化解两家恩怨。这一消息宣布后,虽然叶萧二家门人仍然互有仇视,但在先前的反陈战争中他们都曾合作过,到最后,这样一件与仇家结亲的大事竟没激起什么太大的风浪,一些对叶老爷子及萧正极度忠心进而反对的老臣子也都被戚步君趁机清理出了管理集团,替换上了自己的心腹。 虽然这一变更中,萧家以不记前嫌讲究义气之名赚尽了风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遥州的赌场界,自此便要改为戚姓,叶萧陈三大巨头,已彻底退出了这个舞台。 不过,对于这些,戚步君好像并没有太多感觉。 这十来天,除了一些躲不开的应酬,戚步君都留在念楚小筑,品茶读书,悠然自乐。 此时他又坐在鱼池边钓鱼,碧水蓝天,闲适至极。 元初一就坐在离他不远处的音凉处,有点郁闷。 “我说……”戚步君毫无预警地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元初一不满地瞪他一眼,不答反问:“这庄子的匾额你打算什么时候摘?” 她在这住了十几天,念楚小筑还是念楚小筑,她让卫四把匾摘下过几回,没多久又被人挂回去,她也懒得说了。 “等我成了亲就摘了。”戚步君抖抖鱼竿,“快了,还有十天。”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元初一。 元初一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也不等他再问,郁闷地道:“我等他走了就也走了。” 她本以为到了遥州后韩裴就会回桐城了,那时候她再转道去自己的庄子,谁也不碍谁的事。谁知道她留下,韩裴居然也不走,还就住在念楚小筑。 戚步君哼哼一笑,“他不是受伤了么,怎么走。” “他早就好了,还天天进城去逛街!”元初一也是回来后才知道韩裴的腿因为骑马受了很重的伤,可在怎么样也是皮外伤,还能走路吧?走不了让人扶着也能走啊!可是,这么多天,他号称留下养伤,就真的像在养伤,居然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其实这个才是她最气的吧! 戚步君失笑,“他的事你倒是打听得清楚。” 元初一鼓了鼓腮帮子,装蛤蟆生气。 看她这模样,戚步君忍不住的笑,最后叹了一声,“你在意的无非就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你干嘛不与他说个明白?让他自己想,他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两个人推着推着,就越走越远了。” 闻言,元初一稍显黯然,这些道理她怎会不知?她甚至还与云慕佩说过,韩裴的性子,加火还不够,哪能降温呢?可,她就是忍不住。 其实戚步君有一点说得不对,她并非那么纠结何清婉的存在,何清婉再存在,也已经出嫁,她只是韩裴心里的一个影子,只要加以时日,她不信不能消除,她在意的是她的“身份”。 之前她的身份是“妻子”,韩裴对她温柔体贴情意绵绵,她差点就认为他是真的爱上了她,可谁知道,他爱的,竟然只是那个“身份”。 现在呢,她只稍稍显露退意,他便将她的身份定在了“别人的妻子”上,连话都不肯和她说一句,让她怎么能不怀疑,怎么能不生气! 至于说个明白,感情这种事如何说得明白?她要问他对自己是否喜欢,他就算说“是”,她能相信么?她能控制自己不怀疑他的话吗?“身份”这根刺永远横在她的心中,所以她才希望他能主动。 她总认为,若韩裴能够无视身份主动一点,那就说明,她在他心中也是有位置的吧?也是相当重要了吧?可眼下韩裴没有丝毫主动的意思,让她怎能安心?在不能确定他心意的情况下,她宁可两败俱伤。 而且,韩裴并非一个愚钝之人,他不主动,不能说明他不愿意,只能说明,他还不够喜欢。 “我不想整天疑神疑鬼,也不希望时时要去想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想要的,是一份不需要怀疑的感情。”元初一虽然失落,语气却是坚定,“不够确定的感情,我宁愿放弃。” 她的执拗让戚步君淡淡地笑了笑,是啊,如果她不是这么较真的想要一份可以触摸得到的真实感情,当初就不会拒绝等他两年了,那时候她对他心存好感的,若他能放下一切跟她走了…… 摇摇头,戚步君驱走心海中唯一一点后悔,正色道:“合庆园那边的修正就快结束了,我这几天就要搬回去,萧倩说不定会过去看喜堂布置,你现在已不是叶家的人,不方便跟我回去。” 为方便戚步君控制大局,回到遥州后,元初一便宣布了自己与叶真和离的消息,不再是叶家继承人之一了。 元初一默然,戚步君这简直是在赶人了,不过她也真没什么理由继续留下来,戚步君说不想她来参加婚礼,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 “与萧倩成婚以后……你就全心待她吧。”她低声说。 时到今日,她才懂得做女人的苦。 戚步君没有马上应声,而是细细地看着她,半晌,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元初一想不明白这个“嗯”字是什么意思,不过那是戚步君和萧倩的事了,再劝说,便过了界限。 他们说着话,卫九从小路上过来,手中拿着一个食盒,直接拿给元初一,“今天的香芋糕。” 在遥州有一家点心坊,香芋糕最为出名,也是元初一最喜欢吃的点心,百吃不厌,在这住了十几天,每天都会准时送来一盒。 元初一马上抛开烦心事,将食盒接过来,打开盖子,用手拈了块香芋糕放进口中。 一块两块三块…… “好吃吗?”戚步君问。 元初一点头,没时间说话。 戚步君笑了笑,“韩裴买的。” 元初一手上一顿,抬头望着戚步君。 “从他能下地开始,他每天去城里,就是为了这个,他不让我告诉你。”戚步君笑得有点贼,“感不感动?” 元初一的脸色瞬间沉下来,盯着手里吃了半块的糕点看了半天,冷冷地丢会盒中,不发一言地拎起食盒,朝前院而去。 戚步君有点郁闷,托着腮想了半天,“好像起了反效果。”感叹完毕,他看向卫九,“外头那块匾,摘了吧。” 卫九愣了愣,“那换成什么?” 戚步君又想了半天,与阳光下灿然一笑,“就……空着吧。” 卫九应声而去,回到前院的时候,他见到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冲进了韩裴的房间。 这人当然是元初一,她险些气炸了! 干什么?不理她就不理她,搞这些花样算什么? 所以她冲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手里的食盒砸到地上,任那香甜软糯的香芋糕四处散落。 韩裴吓了一跳,又见摔到地上的东西,心中倒也有些明白了,目光微黯,轻轻抬了抬手,“坐吧。” “不坐!”元初一咬牙切齿地,“与合香居的合约你带在身上么?” 韩裴愣了愣,摇头道:“在家里。” “我们马上出发,回桐城后,把合约还给我!”元初一缓缓地吸了口气,身上止不住地哆嗦,是被气的,“合约上的名字我会找何老爷改回来。”她尽量让自己声线平稳,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扔向韩裴,带出一阵香风,“这个是你送我的,我还给你,从今天起,我们两个,各不相欠了!” 只闻味道,韩裴也能分辨出这是“初一香”的味道,他低下头,看着落在地上的那个香囊,怔怔地看了一会,弯下腰,轻轻将它捡了起来。 元初一又道:“我们的约定就此结束,韩裴,我不再是你什么人了!你也不必再遵守当初的约定继续照顾我了,你明白吗?” 攥紧了手中的香囊,韩裴低垂眼帘,“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出发回桐城!”元初一说罢,也不等韩裴答应,摔门而去。 约定约定,该死的约定!如果他们当初没有那个约定,该有多好!要是没有那个约定,她不用如此患得患失;如果没有那个约定,她就不会明白他的好,就不会……再也放不开他了。 不过……若没有那个约定……元初一自嘲地笑了笑,若没有那个约定,他们之间,或许到现在为止,仍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他分定限界的能力,她再清楚不过了!那么……以后呢?她现在割断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分联系,等到回了桐城,拿回合约,她就彻底与他再无关系了,他会难过吗?会后悔吗?还是说,他会乖乖地回归到原点,把他们在桐城时所经历的一切,统统忘掉? 第八十九章 轻松的相处 元初一说走就走,一刻也没有耽搁,从韩裴房中出来便去叫卫四套车,她这次出来也没带什么行李,直接与戚步君交代一声,大中午的连饭也没吃,离开了遥州城。 韩裴依然骑着马跟在外头,元初一坐在车里,从中午走到傍晚,一句话也没说,不过心情总算慢慢平静了。 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挑开车帘,元初一望了望天色,与卫四道:“该是快到凤凰镇了吧?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再走。” 卫四“哎”了一声,却又犯难,他还从没离开过遥州,不认识路。 “跟着我走吧。”韩裴淡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卫四虽然鲁钝,但也能瞧得出元初一和韩裴之间的不对劲,闻言转头看了看元初一。 元初一点点头,转向韩裴,倒也不见了最初的冷淡,“有劳了。” 他们不再有约定,也不再是夫妻了,不用再有“身份”的顾虑,不用再疑神疑鬼地看待每一件事,这让她一下子轻松不少,收敛了这些日子的尖酸锐利。 韩裴没说什么,默默地驱马上前,走到马车的斜前方带路。 凤凰镇很小,不过很热闹,因为是遥州与桐城间唯一能落脚休息的地方,所以这里的客栈很多。元初一他们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下,又在大堂用了晚饭,吃完后正打算回房休息,卫四突然扭捏起来,让元初一觉得好笑。 “怎么了?”有事?” 卫四脸上涨得通红,“我看到外头有不少卖东西的,想去看看。” 元初一知道他指的是来时见到的夜市,又不由失笑,“看就看吧,干嘛脸红?” 卫四憨憨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想给梅香买点东西,少夫人帮我去看看呗?” 见一个铁塔似的壮汉在这里做小女儿状,除了元初一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同桌的韩裴与竹香也都有点不太适应。 “要娶媳妇自然是得备点聘礼的。”元初一站起身,“那就去看看。” 卫四一脸喜色地转身就走,元初一跟上他,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了看独自留在桌边的韩裴,抿了下唇,问道:“你去吗?” 韩裴微愕,又马上点头,起身跟上。 一行四人出了客栈,便朝来时经过的夜市而去。 夜市里卖的东西十分繁杂,在人群里走走停停的看些东西,自在悠闲,别有一番趣味。 卫四看的多半是胭脂和首饰,元初一第一时间就把胭脂否决掉了,涂到脸上的东西,还是去商铺买比较好,随便在街上买的很多不保准。于是卫四又主攻首饰,不过小摊上的首饰大多都很便宜,质量也就可想而知。 连看了几个摊子,卫四都不太满意,最终在一个小摊前看到一根玉簪子,看着倒还可以,不过要五两银子,这在夜市里算是比较离谱的价格,偏偏那摊主死不降价,非说这是边疆老玉制成的,五两已经是便宜了。 卫四拿着簪子纠结不已,元初一也不帮他还价,自己又看到别的摊子去了,就在卫四跟竹香商量借钱的功夫。 元初一在另一个摊子前招呼他,“来这看看。” 元初一拿着的是一根缠金珍珠簪,虽然光线不太好,却也看得出攒在簪头的三颗珍珠光泽细腻双柔和,不似凡品。 卫四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元初一踮起脚小声说:“这摊主不识货,错把珍珠当鱼目,咱们快占便宜。” 卫四眼睛一亮,忙问价格,居然只要五十文钱。 韩裴有些讶异地扬了扬眉稍,且不说这珠子任谁看也不会看错,只说这簪体的质地也绝不止五十文钱,而且,这簪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卫四欢天喜地地付了钱,生怕那摊主后悔似地抓了簪子就走,元初一笑嘻嘻地跟在后头,临走前还跟那摊主眨了眨眼。 看着她头上原来簪着簪子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韩裴的唇角不觉翘起,跟上她,“你何不直接送给他?” 他说这话本没期待能得到答复,不想元初一朝他笑了笑,“他就算是给梅香一根稻草,梅香也会当成珍宝的,我不过是锦上添花,何必糟蹋了他的一番心意?” 元初一的笑容让韩裴微微闪神,自桐城分别,他有多久没见过她的笑容了? “你……不生气了?”他问得有些小心。 闻言,元初一的笑容敛了些,但仍是直视着他,说:“我生气你在乎吗?” 韩裴的目光闪了闪,他现在,还有资格在乎么?他又该以什么身份去在乎? 看到他的迟疑,元初一眼中迅速掠过一抹失望,但总算控制自己不再急躁,轻轻一笑,“放心吧,我已经不生气了。” 与出来时的兴致勃勃不同,回程一路,两人各怀心事,没再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清晨,元初一一行再次整装出发,不过走了没多久,天上就下起雨来,虽然不大,元初一还是叫韩裴上了马车,暂时避雨。 车厢里很沉闷,虽然有元初一、竹香与韩裴三个人,可谁都没说话,各踞一角坐着。 元初一听着落在车顶上的雨点声,不由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大雨夜,那时她狼狈不堪,是韩裴救了她。 回想那天晚上,元初一讶然发现自己竟记得这么清晰,还有赵叔家那个喜欢韩裴的小姑娘,没去成沈氏身边,自然也没法达成和韩裴在一起的愿望。 枯燥的雨滴声一直持续着,元初一想着想着渐渐有些犯困,再看看韩裴和竹香,都好像在走神的样子,便不再控制,任由自己昏昏睡去。 等她再醒来,头顶烦人的雨声已经停止,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躺在车里,头下枕着一个软垫,难怪她睡得不错。 再看看身边,因为她躺下,地方变窄,只有竹香还在车厢里,不过,元初一并不认为竹香会把她照顾得这么到位。 还是韩裴么?元初一摸了摸那个软垫,心中清漾起微微的热度。不错了不错了,她劝说自己,虽然昨晚没能得到他的答复,但事实上,他还是关心她的,在两人回归到原点后,他仍关心她,也就是说,在他心里,还是在乎着她的吧?加以时日……加以时日 “少夫人。” 卫四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来。 “快到桐城了,我们怎么走?” 元初一一掀开车帘,差点没撞上坐在卫四身边的韩裴,看看他,元初一轻松地笑了一下,仿佛卸下了不少包袱,“谢谢你的枕头。” 她的笑容让韩裴彻底放松下来,他真怕她醒来后,又生气了。 “我们进城吧。”元初一与卫四道:“让韩公子帮你引路,我们先去接梅香。” 一句“韩公子”,让韩裴的心微微抽疼。曾几何时,她与他纠缠在床上,趴在他耳边吹气,叫他“裴郎”,叫得他……骨头都酥了……也正是那一回,他忍不住将她压至身下,至今,仍能记起那种漾到骨子里的难捺。 他们就要这样了吗?接了梅香,拿了东西,然后各奔东西,自此……再无交集? 只这么想想,他就觉得难过至极。只是,她已说过要选叶真,他……还能做些什么吗? 恍惚之间,马车已进了城,韩裴给卫四指明了方向,忍不住又朝身后看去。 车帘并未垂下,他见到元初一眉眼柔顺地坐在车里,唇边还带着一丝笑意,突地,有些东西似乎要从他心中鼓动出来,随遇而安了这么多年,他遇事从不强求,淡若如水,过得倒也悠然,可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浮动着一种全然陌生的躁动,每一根发丝仿佛都在叫嚣,他就不行么?照顾她一生,他就不行么? 他的目光怔怔地半天没移动,元初一自然感觉得到,但她有意装做不知,就怕她一回望,他又要退回去了。 马车很快来到了何府之前,车停稳后,竹香先下了车,元初一本不想进去,省得见到沈氏不知该怎么交代,可见到韩裴站在车前没有离开,心中一动,便也钻出车厢,正待她跳下马车时,她的眼前现出一只修长的手掌。 韩裴异常的紧张,任何时候,他去谈第一笔生意的时候,何家陷入困境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而现在,一个简单的接手,他竟紧张得有些发颤。 她要是拒绝呢?她要是不理他呢?他还能怎么办? 还好,她终是把手交给了他,轻握着她的手,扶她下了车,松手的那一刻,韩裴真想,就那么拉着她的手,拉一辈子。 原来,是不一样的。 当初他察觉到云慕佩的冷然,马上可以调整自己的状态退回到朋友的界限。界限,的确是他处事的一个方法,对什么人,就应是什么态度,对朋友有对朋友的态度,对妻子自然也有对妻子的态度,他从不觉得这种方法有什么错的,可换成元初一,他就什么都不对劲了。 为什么,独独放不下她呢?以前他觉得他记挂着她是正常的,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可现在呢?他心里乱糟糟地纠在一起的,是什么? “我下来透透气。”元初一还是不打算进去。 韩裴点点头,“那我……去把东西拿出来给你。” 元初一没有拒绝,又让竹香与卫四跟韩裴进去接梅香出来。她心中浮动着淡淡的喜悦,她现在可不是他的什么人了,她现在顶着的可是“选择了别人”的旗号,可他仍然伸出手来,主动与她有所碰触,君子如他,若不是心中记挂,怎肯轻破男女之防?这总不会再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了吧? 他们三个正往何府而去,忽然不远处又有马蹄声传来,元初一回过头,韩裴也住了脚,没一会,一辆低调却睛致的马车停在了众人面前,跟着车帘掀起,一个丫头先跳了下来,正欲在车前安置脚踏,突然见到韩裴,便笑道:“韩管家,大小姐回来了,过来帮把手吧。” 第九十章 昔日的姐妹 大小姐…… 元初一听见这三个字先是一愣,而后也不顾去看那边车上,直直地盯着韩裴,却不想韩裴也看着她,站在何府门前,没有动弹。 这时从那边车上传出一道温柔笑语,“伴月,你太放肆了,他如今是合香居的二东家,那还是什么官家。” 那叫伴月的丫头也是一笑,“小姐说的是,以后再想劳烦韩二东家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了。” 她们笑语盈盈地调侃了韩裴两句,从语气上不难听出这是亲近之人才说的玩笑话,件月看着韩裴在原地真的没动,夸张地叹了一声,尘车上拿下脚踏,安置在车前。 这时车帘再次掀起,出来的却又是一个丫头,小心地打了帘子,让出一个位置,一十人影才从车上轻轻下来。 元初一仔细看去,见那女子二十来岁,遗传了何家人的白暂肤色,一袭鹅黄|色的衣裙显得她更为通透干净,五官算是漂亮,尤其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十分动人,不过相比起来,她身上带着的那种端庄气质更引人注意一些,何家只算是中等门户,像三小姐与四小姐身上都带了些小家子气,可她身上却透着大享闺秀的气度,不紧不慢地下了车,这才抬向句韩裴那边看了看,露出一个轻巧的笑容。 “说你两句,你就当真不过来,还和以前一样,怕人挤兑。”何清婉唇边带笑随口调侃,脚下却稳稳地不见一丝浮躁,踏上了何府门前的石阶。 真亲昵啊……元初一原地看着他们,虽然何清婉只说了两句话,可从神情中透出的那种自然轻松,便能看出这是他们平时相处时随兴惯了,才会有这种气氛。 何清婉朝门里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了看石阶下的元初一,又着了看门旁的韩裴,笑道:“这是你的客人?怎么不请进去?” 韩辈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道:“大小姐先请吧。” 何清婉意外地又打量了一下二人,没再说什么,朝元初一点头笑笑,“那就失陪了。”说完,转身进了何府。 门前又只剩下韩辈一个,竹香和卫四早在何清婉下车之前就进到府中了。 元初一朝他摆摆手,“去吧,我等你。” 韩裴微有些讶异,毕竟之前她那么在意何清婉,现在怎地又如此平静? 元初一也挺奇怪,之前她想过不少次,把何清婉认定为她的情敌,可想想清楚,韩裴与何清婉之间,似乎是韩裴在暗恋人家,尤其现在?也不再顶着着“韩夫人”的名头了,所以见面就迸火花算怎么回事呢?根本没必要。 韩裴不解之后显出了几分黯然,点点头转身就去了,不知道又想到哪去了。 元初一等在外头,对未来倒是早就打算好了,一会人齐了他们就直接到庄子上去,然后就专心打理分店那边的生意,毕竟她才是东家,总甩手给大掌柜,怎么也说不过去。 至于韩裴,其实元初一还是有点信心的,不过最后如何,还是要看他们未来怎么相处。 想一想,她的确是有点急躁,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接触这种患得患失的感情领域,她表现得很不成熟啊,很不成熟。最起码,她与韩裴连最简单的相互了解都没做到,一个是太贪恋突然袭来的温柔呵护,一个是凭着对“身份”的认知,他们好像都有着自己的道理,也好像互有好感,但支持他们在一起的动力却都并非是“喜欢”。 所以一旦他们之间出了问题,她不想退让,他也想不明白,根源便在于,他们根本对对方毫不了解,不了解,何谈信任? 观在么,两人人拉开了距离,有了一定的空间,她希望他们能有机会进一步了解对方,当然,若韩裴就此退却,她也不勉强,如果对他而言这是一段可以舍弃的感情,那么就算她争取求到手,心里也不会舒服的。 两世为人,她亏待了自己很多事,唯独感情,她不想再亏待自己,如她所说,一份不能肯定的感情,她宁可放弃,也不要。 正想着,从何府十出来一人,元初一本以为是卫四他们出来了,谁知却是沈氏。 沈氏明明对她和离过这件事有着天大的意见,但为了韩裴,沈氏还是接受她,并将她当成亲人对待。这对她来说,太珍贵了。所以她才不愿进去面对沈氏。 要是说出她与韩裴分开的事,沈氏高兴,她受不了;沈氏难受,她也受不了。 可她没想到沈氏竟会出来接她,让她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先进去吧,夫人听说你回来,还打算给你接风呢,正巧大小姐也回末了,晚上我介绍你们认识。”沈氏说着拉着元初一就往何府里去。 元初一拒绝的话就在嘴边,但她说不出来,进了大门,才发现韩裴就在门nei,微怔之后瞪他一眼,便跟着沈氏继续进了院子。 韩裴拿着装着契约的小盒,也很尴尬,他本事回去取东西,途中遇到到沈氏,顺口与她说了远初一就在门口,谁知她就出来了,比他还早了一步。 韩裴担心的是元初一会不会又又生气,认为他是故意让沈氏出来打扰她的。不过,除了瞪他那一眼,元初一并无别的表示,又让他稍稍安心。 元初一心里倒没想得这么复杂,其实像韩裴这样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怎么可能会派自个的母亲出来当说客?充其量是不阻止罢了。 跟着沈氏走了一会,经过何府大厅时,元初一隐约见到大厅里有不少人,随口问道:“何家今天客人不少。” 洗氏笑道:“是我和夫人以前的一些姐妹,都在桐城,时不时的就一起聚聚。” 元初一点了点头,又见沈氏带着她往住处去了,不由得问:“你不回去吗?” 沈氏笑着摇摇头,“已经坐了一会了,她们说的我也听不太懂,所以才出来的,正遇上裴儿,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元初一倒有点奇怪,姐妹们聚在一起,也就是聊聊家里长短,能说什么别人听不懂的事? 没过一会,元初一已跟着沈氏来到了小院的门口,沈氏拍拍她的手,“之前的事,你别怪娘。” 元初一连忙摇头,沈氏这才又笑了,“你先回去歇着,我得去厨房帮帮忙,她们中午留在这甩饭,咱们可不能失礼了。” 听到这里,元初一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一把拽住就要离去的沈氏,刚想说话,又看了看跟在后头的韩裴,道:“你把东西交给梅香就好,不用陪我了。”说完拉着沈氏住回走,走了一段才说:“娘,她们是你的姐妹,也就是我的长辈,不如你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沈氏愣了愣,不明就理地点了点头,“这……也好。” 于是,元初一便与沈氏一起回到了何府大厅。大厅nei,坐着五六个打扮光彩的妇人,不过坐在首位的妇人元初一从未见过,身为主人的吕氏却在下首陪着。 她们正说着话,忽见元初一与沈氏,都是一楞,吕氏笑道:“原来是韩家娘子回来了,快坐吧,让雅姐给你介绍介绍,我们这些姐妹,可都算是你的姨母了。” 元初一笑了笑,扶着沈氏先坐了,自己陪站在旁,借着沈氏介绍的机会,细细地打量一圈,算是了解了大概。 那几位夫人的夫家多半是桐城的商人,只有坐于首位的那位孙夫人,丈夫是桐城辖下的一个县令,是官员家眷,故而尘了上位。 介绍之时,元初一便依次朝她们见了礼,她们也都颔首还礼,但无一人说话,再有人开口,却是向着孙夫人去的。 “想当年香玲嫁给孙大人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孙大人必不是池中之物,果然没几年就中了科举,所以说香玲是我们这些人中最有眼光的。” 孙夫人淡淡一笑,“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还说什么。” “就是,”另一位杨夫人笑道:“听说仕成今年就入秋闱?是真的么?” 孙夫人的笑意浓了些,点点头,“是啊,这孩子,倒也是个争气的,不用我和他父亲草心。” 这么一说,其余几个立即附声,自然免不了一番夸奖,顺便提了提自家儿女如何出色,又有位田夫人道:“不过咱们谁也没有雅姐命好,讨个媳妇,儿子就成了富家翁。” 众人看了沈氏一眼,俱是呵呵一笑,接着话题便又转回孙夫人身上,着孙夫人的头饰漂亮、衣服样式新颖、帕子上的绣花睛美……就连向来自持的吕氏,都觉得孙夫人的鞋子不错。 不过,她们聊得正好,却无一人来理会沈氏,除了刚刚听不清真假的“玩笑”,沈氏就是一个作陪,尘在一旁听着,偶尔被人看到才附和几声,但多数时间,她是被人无视的。 果然如此。 元初一心里冷笑,她就说么,都是一并长大的姐妹,怎地沈氏就听不懂她们的话?连沈氏提出要去厨房帮忙也不阻拦?现在当着面,也敢明嘲暗讽,除了“势利”二宇,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么? “娘,我赶路有些累,想回去休息。”元初一瞄着那几十聊得正好的夫人,稍稍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后,朝沈氏一笑,“娘,这面金牌还给你,多亏娘借了金牌给我?br 舍我妻谁第25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26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26部分阅读 我,打着庆王爷的旗号,此次进京,顺利极了。”说着,她手腕一翻,手中现出一块闪亮的金牌。 第九十一章 金牌的威力 沈氏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元初一,却见元初一笑吟吟地把手递到她的面前,好像那手中的牌子真的是她的一般。 “娘。”元初一笑道:“若以后我去京城,还得再借我才是。” 沈氏怔怔地,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就势拿过金牌,元初一又道:“娘,您刚刚不是说,要去厨房帮忙,招待诸位夫人么?我们一道走吧。” 这倒正合了沈氏的心意,连忙站起来,回头与众人道:“那我去了。 安静,不算小的大厅nei,没人说话。 元初一笑了笑,伸手掺了沈氏便走,迈出大厅之时,往沈氏耳边凑凑,仿似压低了声音,用的却是足够众人听到的音量,“娘,庆王爷要我给您带好呢。” 二人说着,已走出大厅,走了一段路程后,沈氏见四下无人,才敢道:“初一,你到底在说什么?这金牌……” “别的您都不用管,只记住,有人想看这牌子就给他看,但若有人问起这块金牌或是庆王爷,您就说,事过境迁,不想再提,这牌子是故人所赠,但也示过是一块纪念之物罢了。何夫人要是问,您也只管摇头万不可多说一个字。’ 沈氏疑惑半天,但元初一的嘱咐还是一一记下,“这到底是为什么?” 元初一看着远处追上来的丫头笑了笑,与沈氏小声说,“就是为了,让她们说些娘能听懂的话。” 闻言,沈氏的脸色微有黯然,轻轻第叹了一声,元初一看在眼里便明白,所谓姐妹聚会,沈氏也并非是全无知觉的。 这时,那丫头己到近前,是吕氏身边的丫头清水,她见了沈氏先是一笑,而后才道:“沈妈妈,夫人说厨房的事自有厨子张罗,哪用您费心呢?诸位夫人聚到一起不易,请您回去说话呢。” 沈氏迟疑地看了看元初一,元初一笑笑,“那娘就去吧,我自个回去。” 沈氏想了想,点点头,朝大厅方向而去,元初一也转身继续前进打算去小院会合梅香他们。 不想还没走到小院,清水去而复返,又追上她,“韩夫人,慢点走。” 元初一站住,微扬着眉看着她。 清水笑道:“大小姐此次回来长住,婢子要去大小姐那帮忙打理,刚好顺路,韩夫人千万别嫌婢子身份低下,不愿同行。” 元初一会意一笑,“怎么会呢。” 她就不信,清水追上她没有什么目的。 顺着清水的话东拉西扯了一会,清水好奇地道:“不知沈妈妈的那块金牌是什么来头?这么多年了,从未见她拿出过。” “速十么……我也不太清楚。”元初一随意地道:“我本是想去遥州,不过有些事情,牵涉到京中权贵,我孤身力薄的,十分为难,娘就拿了这块庆王府的金牌给我.我问她是怎么来的,她也不说,不过我也奇怪,见到庆王爷的时候,见他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岁,封王也才十年,但娘她十多年前就已离开了京城,怎么有庆王府的金牌呢?”元初一说话间纠起眉头,回望清清水,“娘与何夫人如此要好,何夫人也不知情么?” 清水满脸心思地慢慢摇了摇头,“倒真是奇怪,如果沈妈妈真与庆王府有关,当年怎会被夫家赶了出来?还流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 元初一心中暗笑,但也跟着摇头,“谁知道呢,但我想,多半是有些恩怨的,要知道,能发这牌子的除了庆王爷,还有……唉,涉及后宫之事我们也不好猜测,不过庆王爷的生母荣太妃的年纪倒是与我娘相仿,听说荣太妃,也是出身寒微呢。” 荣太妃平民出身却位及贵妃,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至今还有许多民间少女以荣太妃为榜样,想跃上枝头的。 早在拿出金牌之时,元初一便想好了这个借口,又故意说得模糊些,只要沈氏闭口不谈,吕氏难道还会问到宫里去么! “对了。” 忽略清水震惊的神情,元初一作好奇状,“你知不知道我娘是什么时候嫁去京城的?” 清水愣了下,摇摇头,“从韩管家…… ”她猛地打住,抱歉地笑笑,“从韩公子的年纪来看,约么二十三四年之前吧?” 元初一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她在京城那几年,说不定,就认识了什么贵人呢。”说罢,她摆手笑笑,“这些都是乱猜的,或许那牌子是她在街上随便拾来。” 人么,就是这样,说得清清楚楚没人相信,说的云山雾绕反而让人深信不疑,清水便是如此,看她那神色,心中仿佛已有定论,步子也慢了下来,拍了拍头道: “瞧婢子这记性,还有别的事没做完呢,还得回去。” 元初一自然也不挽留,任清水去。她这番说辞,不怕吕氏不信,怎么说沈氏也是在京城待过的,只这一点,便有了让人相信的基础。 元初一心情不错地回了韩裴的小院,却不想,进院便见着何清婉的那个丫头伴月在院里站着,见者元初一,她好奇地看了几眼,没多说话,转头与韩裴笑嘻嘻地道:“那就这么说了,裴爷得赏脸哪。” 韩裴清隽的面上带些无奈,点了点头,送走了伴月,犹豫一下与正欲进屋的元初一道:“大小姐说,一会请我过去用饭。” 元初一“哦”了—声,再没表示,抬脚进了屋里。 屋子里,竹香收拾着东西,卫四坐在床上傻笑,梅香却趴在门边,直到元初一进屋才躲开,脸上有些不服之色,“这个什么伴月,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跟姑爷说话那么随便,真是一点家教都没有!” 想到伴月的态度.元初一笑了笑,的确.不管韩裴是官家也好,是二东家也好,伴月的态度都过于轻浮了,好像……在调戏他似的。 “以后还是叫‘韩公子’吧。”元初一随口与梅香说了句,又问:“收拾好了么?好了就走。” 梅香面上又现不解之色,“小姐,您和姑爷到底怎么了?先前不是好好的?” 元初一面色微沉,“哪来这么多话?” 梅香扁扁嘴,转身去收拾东西。 其实她们本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没一会就收了两大包,她们在最后归整的时候,韩裴一直在门边看着,肩膀轻轻滴靠在门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差不多了就走吧。”元初一吩咐一声,率先走向房门。 她还没走到韩裴身边,吕氏身边另一个丫头沉水进了院子,进来便道:“韩公子,韩家娘子,我们夫人请二位去大厅,连同大小姐中午与诸位夫人一道用饭。”说罢她福了福,“婢子还要赶去通知大小姐,先退下了。” 沉水动作麻利,来去如风,元初一看一眼韩裴,发现他也在看她。 韩裴站直了身子,低乒道:“吃了饭再走吧。” 元初一只犹豫一下便点点头,现出个笑客,“也好。” 沈氏说过,吕氏本想在晚上给她接风,但晚上城门关闭不好出城,所以元初一是不会同意的,现在倒没什么,尤其韩裴开了口,对于他,元初一并示会刻意拒绝,毕竟她希望他们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韩裴似乎有点意外看,怔了怔,唇角跟着弯了弯。“那……我去看看……你不喜欢吃蒜,我去告诉厨房一声。” 他说完,急忙地走了,生怕元初一会后悔似的,梅香凑过采,“小姐,还走么?”神色间,竟是不想走的样子。 元初一扫她一眼,“让竹香跟我去吧,你和卫四好好在这待着,不过……你们成亲之前,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元初一有意这么说,梅香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又羞又躁地躲回屋里去了。元初一又等了一会,这才带着竹香去了大厅,进门便听有人说:“雅姐,你这袖口的绣花可真是睛致,是哪位巧手绣的?” 元初一不由失笑,这金牌的价值体现得还真快。 不仅如此,各人的座位位置也有变化,吕氏坐在了主位,孙夫人坐于下首,而待贵客用的左下首,却是沈氏坐着。 沈氏被人夸赞着,脸上带着局促,似是十分不适应,见了元初一连忙起身迎过来,“初一,你来了。” 元初一微微一笑,倒也不提之前的事,闲话般地道:“娘与诸位夫人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有些时候,话题这个东西根本不用自己去想,自然有人去绞尽脑汁,别看以前老爷子常说元初一不够火候,但那是面对凶神恶煞般的江湖头目,现在这些……她还自认为能够应付。 又过了一阵,午宴堆备完毕,韩裴也来到了大厅,最后,何清婉带着两个丫头,走了进来,同行的还有何清如等人,也都带着丫头,这么一来,厅里的空间立时显得小了。 “母亲。”与众人见礼过后,何清婉轻巧笑道:“不如我带妹妹去偏厅,省得我们聒噪,扰了诸位夫人的雅兴。” 吕氏询问过众人意思,点了点头。她也觉得站这么多人显得闹腾,这接风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才挪到中午来,主要目的还是给沈氏面子,如今人都来了,面子算是给过了,用哪用餐,倒无所谓了。 于是何清婉便带着她这辈的几个人,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还有何家的两位少夫人,连同着韩裴与元初一,来到了偏厅。因为有客在,所以其他偏房并未出现。 这八个人,倒也坐了一桌,何清婉居中,右边是何清如等人,左边是韩裴与元初一。不过,人虽不少,却都没什么话聊,五小姐年纪还小,在丫头的照顾下只顾着吃饭,四小姐和那两位少夫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有三小姐何清如,拉着何清婉说个不停,直到何清婉拍了拍她,“三妹,有话晚上晚上再说,有客人在,别失了礼数。” 何清如用鼻子哼了一声,又看了看元初一,眼中多有不屑之意。 何清婉朝元初一笑了笑,接着眼波一横,似笑非笑地却是冲着韩裴,“这是怎么说的?既是你的夫人,碰着了也不给我介绍,知道的说你性子木讷,不知道的.怕不要说我失礼了。” 韩裴闻言,没有说话,目光驻在元初一身上,有些复杂。 他不解释,元和一也由他,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碗筷,对何清婉轻轻一笑,“好在当时在场的都是知情人。” “这倒也是。”何清婉笑着低下头去,文雅地吃了伴月挟到小碟中的一些菜肴,独独留下一块鱼,她自然地将装鱼的小碟朝韩裴这边推了推,又忽然停下,将碟子拉了回去。 “抱歉。”何清婉歉然地看了元初一一眼,转向韩裴,目光却似埋怨,口中似真似假地笑着,“都是他把我惯坏了,以往吃鱼,他都会帮我挑刺的。”说罢她又将目光转回到元初一身上,“只是一时手熟罢了,韩夫人莫要在意才是。” 第九十二章我生气了呀 哎…… 元初一看着何清婉愣了半天,突然乐了。 她一直觉得,韩裴与何清婉之间的事,是韩裴暗中心系,何清婉不说受害者吧,那也只是个“被单恋”的角色,她还在想呢,如果只是“被单恋”就要被她针对,那这何大小姐不是太冤了吗?可现在看……这何大小姐好像一点都不冤,对她有敌意啊! 难怪,难怪云慕佩之前会那么警告她,莫非也是在这何大小姐身上吃过亏? 韩裴似乎没料到何清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微怔了下,而后静静地看着她,良久,垂眸道:“儿时懵懂,有越礼之处,请大小姐海涵。” 何清婉面上的笑容淡了些,眉眼间却多了些许戏谑,又朝着元初一道:“瞧瞧,就会说这样的话,从小就是这样,好像谁把他当外人似的,稍一说说,他就觉得脸上挂不住。小时候我编过一条络子,我觉得编的难看,他却喜欢,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也是架不住我说,非要拿他那把金锁来换,你说说,我也不过随口一说,谁想要他那个什么金锁了?”说完,她以帕掩唇“吃吃”一笑,低头吃饭去了,仿佛刚刚都是在说笑。 这话。元初一听得有趣,这是干什么?向她显示他们有多么要好么?再看旁人,除了何清如一脸看戏神色,其他人都低头用饭,对这些儿时往事只是附和而笑,显然并不清楚韩裴把那把金锁的真正含义。 怪不得……何清婉会提议分桌而食,她也知道这些话在外人面前,是万万说不得的。 原来……还真有遗传这么回事!这个何清婉,倒和他娘吕氏一样,处处力显端庄,可实际上,就见仁见智了。 不过对于这些,元初一仅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言。 她不接话,饭桌上立刻显得有些沉闷,过了一会,何清婉又开口,“对了,”她看着韩裴,“包婆婆怎么样了呀?好久没见她,还有点想她,明天……”她顿了下,这才转向元初一,笑道:“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呀?” 元初一仍是微笑,对着她的眼,就是不说话。 “韩夫人?”何清婉被看得眉间轻皱,唤了一声。 “嗯?什么?”元初一好像才听到她的话。 “我说……”何清婉开了口,却没继续说下去,盯着元初一,一双美目眨了眨,而后笑笑,“没什么。” 元初一歉然一笑,“是我失神了,想到别的事上去了。” “哦?”何清婉好像很有兴趣。 “我在想……何小姐的夫家不知姓什么?”元初一问着,却是直接转向了何清如,似在向她发问。 何清如随口道:“姓谭。” “哦……原来是谭夫人,”元初一似笑非笑地瞄着何清婉,“我还以为姓韩呢。”说罢她以帕掩唇,学着何清婉的模样,“吃吃”地笑了两声。 她模仿的痕迹太重,何清婉的面色登时变了变,韩裴初闻此言眉头也是一紧,不过见到元初一笑着的模样,又只觉好笑,唇角也跟着弯了起来,怎么也忍不下去。 元初一笑中含嗔地瞪了韩裴一眼,而后站了起来,轻声说:“我吃完了,众位慢用。” 韩裴马上跟着起身,“我送你。” “我也吃完了。”何清婉的声音同时响起,“一起走吧。” “好啊。”元初一没有拒绝,她到想看看,这个比她还货真价实的有妇之夫,到底想对她证明什么! “对了,”才出偏厅,何清婉便像突然想起一般叫住韩裴,“呆子,你那把金锁,给了你夫人了吧?” 这称谓着实让元初一不爽了一把,呆,呆你妹啊!不过……金锁?不是说换了那难看的络子了么! 看着元初一眉眼间的那抹讶色,还有韩裴无语至极的神情,何清婉倒也有些讶异,看了看韩裴,眼中似乎掠过一些不明的情绪,她柔柔一笑,“是我多嘴了。” 元初一若有所思地瞥了韩裴一眼,难不成……那金锁他要回来了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韩夫人?”何清婉叫了她一声。 “嗯?”元初一走神了,没听清她说什么。 对于元初一三番两次地听不着,何清婉十分地不舒服,“韩夫人……是否对我有所误会?” 元初一偏头看她,“什么误会?” 何清婉睨了韩裴一眼,似乎想让他说话,韩裴看看她,没有言语。 “我与他……”何清婉已经开了头,不好不将话说完,“从小一起长大,不免亲近了些,但……我们只是互为知己,绝无其他,韩夫人千万不要介意呀。” “哦……原来是知己呀!”元初一又是“吃吃”一笑,“那你可是误会我了,既然谭公子都不介意谭夫人有个男人做知己,我又怎么会介意呢?” 何清婉一时语塞,元初一笑笑,让竹香回去叫人,自己则走向何府大门。 “哎?”再有人开口,却换了何清婉的丫头伴月,“韩夫人去哪?” 元初一回头笑笑,仍是学着何清婉的语气,“离开何府呀。” “离开?”何清婉一时有些茫然,“为什么要离开?”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元初一反问。 何清婉皱起眉头,“我怎会知道。” “因为你呀~”元初一笑吟吟地看着她,“因为你一直想证明在他心中你比我重要,我生气了呀~” 何清婉的步子立时停下,元初一也不管她,一直走出了何家大门。 看着元初一的背影,何清婉的眉头始终不展,“我娘明明说她脾气暴躁,怎地……” 一旁的伴月有些气闷,小声嘟囔道:“小姐太急躁了,该慢慢来才是。那呆子倾心于小姐,捏圆搓扁,还不全凭小姐么!” “你懂什么。”何清婉轻斥了伴月一句,久久未语。 她本想着用言语激一激元初一,若元初一生气乃至大发雷霆,倒正合她意,她就可以趁机将自己和韩裴的关系再拉近一步,娘所盘算的事也就有了眉目,谁知道,不仅元初一的反应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就连韩裴的态度,也很不一样了。 “他上次去丰城以络子换回了金锁,可为什么,又没把金锁送给他的夫人呢……”这是她想不通的,最贴切的解释,便是韩裴过于珍视那把金锁,索要回来,仍然自己保持,若是这样,那便说明他对自己仍然余情未了,那么…… “其实……”伴月感叹道:“谁知道这呆子一夜之间就成了合香居的东家呢,虽然还比不得姑爷家的产业,但也是十分富足了,早知如此,当初小姐还不如选了他,他对小姐也忠心,总好过现在每天看着姑爷嗜赌,却毫无办法。” “闭嘴!”何清婉有些恼怒,“这件事在家里谁也不准提起!”呵斥完伴月,她的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转念一想,韩裴要不是娶了元初一,又哪来的这些产业?他对自己固然情深,但也不过是一个管家,别说自己同不同意,就算爹娘那关,也是过不去的! 如此一想,她心里又松快了些,一心想着怎么才能留住韩裴,来帮她那个不成材的弟弟争取家业。 “小姐……我们之后怎么做?” 何清婉想了想,“今天的事也怪我太相信我娘的话,没弄清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她毕竟是嫁过人的,就算现在成了他的妻子,她他也未必分出多少真心待她,我们就……慢慢来吧,沈妈妈那边你多盯着,找机会打听打听,他有没有想走的意思,如果想走,去哪落脚,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知道了。”伴月应了一声。 何清婉又前进了几步,远远地看着在何府门前陪着元初一的韩裴,心中微有感慨。 他又何尝想利用他?吧何清如家给韩裴也并非她的意愿,只是,她爹十分相信韩裴,若有韩裴的支持,那张绝密的香料配方说不得就会传给她的亲弟,就算她不能说服韩裴娶何清如,最起码不能让他去支持大哥,娘说的对,有了产业,她们才能直着腰做人,不然,只能仰人鼻息,到哪里都低人一等。 她站在那,静静地看着门外的元初一与丫头们会合后上车离去,韩裴原地留了一会,转身走进府中。 何清婉收起满腹心思,仰起笑脸迎了上去,拦在韩裴面前也不说话,轻轻一笑,“哄好她了么?” 看着她,韩裴有些无奈,“那些事,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何清婉扭过脸去有些不甘,“就兴你无视我们十余年的情分,络子都还了我了,也不管我的心情,就不许我挤兑挤兑她?” “你……”韩裴一时间,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 “行了!”何清婉又笑笑,“大不了下次再见面,我向她道歉还不行么?” 听到这个,韩裴脸色一黯,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我刚刚说的事,怎么样?”何清婉踮脚自韩裴肩上不知拂下什么东西,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韩裴回想一下,“什么事?” “去看包婆婆呀。”何清婉皱了皱鼻子,“我想她……还有她的包子了!”说罢抬手在身前合十,“好吧?你陪我去吧?” 韩裴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道:“也叫我娘一起吧。” “嗯。”何清婉用力点头,转过身,脸上的笑意却淡得多了,她感觉得到,这个自小便围在她身边的男人,已离她越来越远了。 第九十三章 儿时的渊源 何府外。 元初一乘着马车迅速驶离桐城赶往城郊的庄子,梅香已从竹香那里听说了今天的事,虽然竹香的专属很中肯,并无丝毫夸大之辞,但还是令梅香气愤不已,“那个何家大小姐,怎地这般不知廉耻!众目睽睽之下就和男人打情骂俏,真应浸她的猪笼才对!难怪她那丫头那么轻佻,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 元初倚在一旁,手中拿着几张地契正看着,听她这话只是轻声一笑,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梅香有点急了,和竹香换了位置挨近元初一,“小姐,你不生气么?” “恩?”元初一有点心不在焉,“生气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吗?说不定她正等着我生气呢。” “可是……那也不能由着她啊!”梅香气鼓鼓地,“姑爷被她抢走了怎么办?” 元初一失笑,终于将注意力转到这件事上,“怎么抢?难道她也和离不成?”说完她又轻哼了一声,“况且,男人是能抢的吗?需要抢才到你身边的男人,你要?” 梅香不说话了,纠着眉头还是想不明白,半天才道:“也不是这个意思,婢子是想说,小姐难道真的不要姑爷了么?” 元初一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原来你不还说他不好?说他无家无产,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改主意了?” “婢子也是看姑爷是真的关心小姐嘛。”梅香扁扁嘴,“小姐还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姑爷有多着急,门都让他弄坏了,婢子认识姑爷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 元初一沉默了半晌,“我还没说你,不是让你拦着他么?怎么我前脚走他后脚就跟去了?我交代的话你和他说了?” “小姐说的话婢子怎么敢不听?当然说了。不过……”梅香叹了口气,“姑爷听完之后好像很受打击,婢子说完就后悔了。” “是么……”元初一的心神闪了闪,想到在京城见到他时的模样,心中不由一软,“我也没说要放弃,不过两个人的事,只有一个人出力是不够的。” “那也得给姑爷机会啊!”梅香正义感爆发,“刚刚姑爷要送小姐,小姐拒绝也就罢了,怎么连咱们去哪也不和他说?他连找都没处找!” 元初一挑挑眉,“我怎么没说?不是告诉他在城郊了么!” 梅香半天无语,“桐城也不是什么小地方,光说城郊……城郊的庄子多了去了。” “所以就看他愿不愿意找了。”元初一抿了抿唇,“他若想找,远在天边也找得到;若不想找,送到他面前他也视而不见!” 看元初一沉了脸色,梅香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琢磨着,要不哪天找借口来桐城买东西,偷偷地通知姑爷一声吧,要不这么找,得找到哪天去!她对韩裴会找元初一倒是很有信心。 元初一的庄子离桐城不算远,半个多时辰的路程,暂时管着庄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叫石洪,女的大家都叫她顾婶,是元惜买了庄子后,从下边提拔上来的,人都十分憨厚。他们看了元初一手上的地契后,连忙收拾好主院给元初一入住,又召集庄子上的下人长工来给元初一见礼,最后拿了账册给元初一过目。 这庄子有两百来亩的地,规模不大,也就没种什么粮食,只轮番种些时鲜,每日送往桐城的一些大户人家,收益倒也不错。除了这里,元初一还有一处庄子,有地近十顷,是个中型的庄子了,不过那里距桐城很远,元初一不打算在那里落脚。 太远,不方便某些人找。 看过了账目,元初一又叫来石洪与顾嫂,细细地问了田里都种了什么,各有多少盈亏,二人都一一答了,元初一倒也听不出什么问题,种田这码事,她真的不熟。 接下来的几日,元初一就在庄上巡视,过得还算悠闲,然后又抽空去那大庄上呆了两天,见了那边的管事,统计了自己的产业。 她现在也算是地主了,两处庄子一共有长工六七十人,其余的都是些临时佃农,收益么,因为大庄子那边只种粮食,虽然地多,收益却只是一般,不过两处庄子加起来,一年少说也有两三千两的收入,除去一些必要的人工,能净剩两千两左右,算是不错了。 不过等她从庄子那边回来,距她离开何府就有小十天了,虽然日子过得轻松,可仍会时不时地想,韩裴找没找她呢?是没找?还是没找着? “梅香。”元初一叫了一声,待梅香过来后,她说:“明天去桐城一趟吧。” 梅香眼睛一亮,“小姐是要去找姑爷吗?” 元初一没理她的兴奋,“去金铺那边看看。” “哦……”梅香有点失望,但马上又高兴起来,小姐去金铺查账也得查一阵子,到时候她就让卫四去送信,还不一举两得么! 于是梅香就找了庄子里的账房先生写了庄子的地址,小心地收起来,第二天早上,跟着元初一乘车来到位于桐城城东的一处名为“金满楼”的金铺后,便将纸条塞给卫四,交待了两句,才跟着元初一进了金楼。 元初一慢慢地翻看着账簿,时不时地与老罗聊上几句,注意力却始终不能集中,一会想着中午去哪里吃饭,一会又想是不是该去大街上逛逛……嗯,她来桐城这么久了,似乎只逛过一次。 正想着要不下午就去逛街的时候,楼下伙计蹬蹬地上了楼,“掌柜的,楼下有位夫人,想见见东家。” 元初一一愣,找她?谁知道她在这? 不明就理地下了楼,元初一首先见着是是卫四的大块头,往他身后看,一个中年妇人面带愁容,却是沈氏。 沈氏为什么能找到这来呢?元初一回头看了看梅香,梅香一缩脖子,溜到卫四身边打了他一下,小声说:“不是让你送信么?怎么把夫人带过来了?” 卫四连忙道:“我是要找韩公子的,不过他不在,这大娘说想见少夫人,我就领了来了。” 卫四的大嗓门,想窃窃私语都难,元初一也不管他们两个,下了楼迎上沈氏,“娘,你找我有事?” 沈氏拉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叹了口气,“你们……你和裴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店里还有客人,元初一带着沈氏上了楼,让梅香他们候在外头,关上门,这才回头说:“他是怎么说的?” “裴儿只说你要出去住一阵子。”沈氏刚刚坐下又不放心地起来,走到元初一身边,“你和娘说,是不是裴儿他欺负你了?” 沈氏的关心让元初一心里暖暖的,她把沈氏按回到椅子上,又倒了杯茶端过去,“没有,您别乱想了。” 得了安慰,沈氏却似更为忧心,“怎么不乱想?你走了,裴儿也一天天地不见人影,我能有七八天没见着他了。” 元初一有些讶异,又盘算着……七八天,莫不是去找她了?可城郊的范围虽大,但庄子是有数的,一个个寻下来,这么多天,早该找到了才是啊。 “……他一天只在早上去合香居看看,然后就不知所踪,何老爷也不知他的去向……”越说,沈氏倒越着急了,“你见过他么?” 元初一摇了摇头,头一次对自己这么做感到了一丝后悔,最起码,不应该让沈氏这么担心。 安慰了沈氏几句,沈氏也渐渐平静,说明天就会去合香居等着,非得逮到他,问问他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元初一笑笑,想的却又是另一件事。 “何家的那个大小姐……还没走吗?” 沈氏点了点头,正想说话,突然愣了愣,看着元初一,眼中闪过一抹恍然,“你……唉,我就说么,你怎么会突然离开,多半是为了她?” 元初一有点尴尬,沈氏想了半天,长叹道:“其实这倒不必,裴儿以前虽对大小姐有心,但自大小姐出嫁,他就断了那心思了。” 听了这话,元初一不由得又想到那天的事,抿了抿唇,微有不甘地道:“断了?我看未必,他对何大小姐,总是关心的。”不觉间,说出的话变得酸溜溜的,她就不信他那天没看出何清婉的目的。 “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沈氏迟疑了一会,缓声道:“我给你从头说说吧。当年,我带着裴儿回到桐城,家里人指望不上,只能去找逢春……哦,就是何夫人。” 元初一点了点头,并不打扰沈氏说话。 “逢春留我母子在何家住了几天,就周济了我一些银子,让我离开。”说到这里,沈氏有些难言之意,踌躇了一下,“说句让你笑话的话,她怕什么我也明白,那时我们都还年轻,我一个寡妇带着儿子,若留在何府,终究免不了瓜田李下的嫌疑,所以我也不怪她。” 元初一这才知道原来当初沈氏来投奔吕氏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不过,吕氏有这种顾虑倒也没错,从沈氏现在的样子也不难看出她年轻时有多么漂亮。 “不过……你也知道,像我这性子,做什么能成?有银子还不是坐吃山空?”想起当年之事,沈氏十分感慨,“后来银子用光了,我怎么还有脸面再去找她?就帮着包婆婆出出摊子,倒也能维持生计,可是,那年裴儿病了一场,我实在没办法,只得又去何府,便是这大小姐,那时才四五岁,颠颠地跑去求了何老爷,求他答应留下我们。”说到这里,沈氏长长地吸了口气,“说起来,这大小姐才算是我们的恩人,若没有她,我别说供裴儿读书识字,恐怕连生活都很困难,更别提裴儿还能习得一技之长了。” “自那以后,裴儿就对大小姐十分上心,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得先给她送过去,大小姐对裴儿也不错,他们两个……唉。”沈氏笑着摇了摇头,“那时裴儿还小,不明白,我却是明白的,逢春啊……再怎么样也不会把大小姐许给裴儿的,所以等裴儿满了十三,我就让他拜了合香居的满叔为师,让他时常跟着师傅出门去选购原料,学些本事,待他五年出师,得了何老爷的器重时,我试着与逢春提了提这件事,但是……逢春说,大小姐已经许了人家了。” “裴儿这孩子,什么事都搁在心里,又死心眼,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我知道他一直忘不了大小姐,我真怕他就这么一个人待一辈子了,不过……”沈氏看着元初一,“你出现了,我才放了心。” 沈氏的这番话对元初一的触动不可谓不大,回庄子的时候她脑海中还是想着这些话,手中无意识地把弄着沈氏还给她的金牌,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矛盾。 期待的是,他的感情深沉nei敛,一旦得到,便不易失去;矛盾的是……他怎么还没找来呢……迷路了么……笨! 因为沈氏的突然来访,彻底让元初一失了查账的心情,中午便离开了桐城,等回到庄子的时候,刚刚过午时分。 顾嫂迎了元初一进了庄子,才道:“夫人,有位公子早上就来了,等您大半天了。” 元初一心中一动,立时跳下马车赶去堂屋,这里是农庄比不得大宅,有间大屋待客已算不错了。 待她进了堂屋,入眼便是那极为熟悉的一袭青衣,韩裴身姿挺直地坐于椅上,微垂着头,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见到元初一,眼中多了一些安心,细细地将她打量一遍,终于绽出一抹笑意,“回来了?” 第九十四章 楚楚怡人居 对着他,元初一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你……怎么会找到这来?”其实她想说“你来得可真慢!” “有点事,想麻烦你。”韩裴不知是不是这几天冷静下来了,面对着元初一的时候,已没有了原来的那种小心和局促,他站起身,“我研制了一些新品香料,想请你帮忙试香。” “试香?”元初一睁了睁眼睛,看着他眼底细微的血丝和愈加消瘦的脸庞,有点心疼,“你这几天没睡觉么?” 韩裴怔了怔,眉目间的清冷一点点软化下来,笑容中带着些许的满足,“这几天,睡的有点少。”他白天忙着做事,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寻找她的落脚点,运气好一晚上能找上三四个庄子,不过大多数时间一晚只能找两个,天色初黑时找一个,问明附近庄子的地址后赶过去,通常都很晚了,只能等到第二天清晨再上门问询,他就是今早到的这里,运气不错,才找了二十个庄子,就找到她了。 “在忙什么?”元初一想让自己问得自然一点,不过还是没忍住想给自己的关心开脱一下,“今天我去桐城遇到娘……你娘了,她有点担心你。” 对这解释,韩裴微有些失望,还是笑了笑,“以后就不会这么忙了。” 他不愿多说,元初一也不好刨根问底,只好将话题转回来,“你刚才说的,试什么香?怎么试?” “也没什么,只是过来体验一下味道,然后将你的感觉如实告诉我就行了。”他简短地解释。 元初一点了点头,答应过后才想起来问:“过去?去合香居吗? 韩裴敷衍地“嗯”了一声,笑了笑,居然带些赫然,让元初一看呆半天。 “嗯……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有空?”韩裴倒是随意。 “我最近好像都没什么事。”元初一把金满楼没看完的账本自动忽略了。 “那明天如何?”韩裴清亮的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明天我来接你。” 元初一把想要出口的一个“不”字硬生生地卡住,点了点头。 虽然她觉得没必要麻烦他一趟,但是……接一接,也没什么坏处是不? “你先歇歇再回城吧。”元初一看着他眉间的倦意很是刺眼,“要不……”她犹豫一下,“你今晚住在庄子上,明天一起回去?” 说完她有点后悔,明明她是想让他主动一点,怎么一见他就又心软了呢? 韩裴却是有些惊喜,不过,他还是拒绝了这两个听起来很诱人的建议,甚至没有多坐一会,急急忙忙地走了。 他走了之后,元初一慢慢坐下,托着腮,想事情。 韩裴的到来让她十分欣喜,他的邀约更是让她信心加倍!试香……他身边那么多专业人士,非要找她来试么? 托着脸臭美了一会,把刚刚他们的对话来来回回地想了数次,突然发现,他还是那么笨啊!明明为了找她不得休息,却一个字都不提,真不懂抓紧机会! 哦,还忘了问他一件大事!明天试香……不会还有别人吧?如果她去了,发现某大小姐也在那里,她不敢保证不会血溅五步。 一个下午,嘈嘈杂杂地想了一堆事情,硬是什么也没做上。 她变得婆婆妈妈了,元初一想,如果老爷子晚上来托梦,说不定会骂她一顿,不过如果元惜现在过来,大概就会十分欣慰她终于变回女人了。 第二天清晨,元初一早早就起了床,韩裴也没多晚,算算他到这里的时间,几乎是城门刚开他就出了城。 “再加件衣服吧。”临出发前,韩裴看着元初一身上的衣服说了句,“入秋了,早晚凉。” 他这一说,元初一才觉得有阵阵凉意袭来,真快啊,不觉间已经入了九月,秋天了。 又加了件披风,韩裴这才没说什么,不过见到卫四赶着车过来,犹豫了下 免费电子书下载roushuwu 舍我妻谁第26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27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27部分阅读 转头与元初一道:“我晚上会送你回来。” 元初一想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坐一个车的意思吧? “嗯……”元初一看了眼满怀激动兴奋之情的梅香,“那就竹香跟我去吧。” 梅香失望啊!极度失望!她还想找机会提点提点韩裴呢,没机会了! 元初一带着竹香登上韩裴的马车,意外地发现车nei铺着厚厚的褥子,中间有个突起,掀开来,里面放着一个尚存余温的香灰暖炉,把褥子捂得暖暖的。 “冷了就把脚放进去。”韩裴交待了一句,才放下车帘,启动马车。 一路上,路途虽然颠簸,但元初一蜷在暖暖的褥子中,坐的无比安稳。 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元初一感觉车速慢了,知道就要到了,便从被窝里出来,恋恋不舍的。 “到了。”韩裴在外头说了句,“下来吧。” 竹香先下了车,但自觉地站到一旁,接元初一下车的任务自然又落在了韩裴身上,两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韩裴接得顺手,元初一搭得也顺手。 下了车,元初一诧异了一下,就算她没去过合香居,但作为桐城首屈一指的香料行,断不会经营在这么冷清的街道上的。 “这边。”韩裴叫了她一声,率先走进一个铺子。 元初一却在这二层的门面前住了脚,抬头看着铺外素雅的匾额……楚楚怡人。 楚楚怡人,楚楚怡人……这几个字,让元初一温暖的心骤然变得滚烫,她应该是没与他说过自己在家时的名字吧,怎么……不可能是巧合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元初一步入商铺,进来便闻到一股极为淡雅的馨香,铺子的四个角落里熏着暖炉,香味正是由此而发。 铺子里的进深约莫三丈,左右差不多有五丈,算不得大,但也很宽敞,进门正对便是柜台,两侧贴墙靠着几面多宝格,展示着不少东西,有的装在睛致的小盒里,有的则直接放置,格子旁都挂着木牌,应是标签,此时却都空着。 显然这是一个新店,许多设置还没完成,不禁让元初一更为疑惑,她咬了咬唇,眼含期待,“这里……是合香居的分号吗?” “合香居……不开分号。” “哦……那……”元初一不知该怎么问。 韩裴看着她,黑亮的眸中一点点地渗出笑意,“这里是我的铺子。” 元初一没说话,抬头盯着他。 “这段时间,就在忙这个,不然……”不然……他早就能找到她了……韩裴笑笑,没将话说完,走到后堂去找人。 元初一等在大堂中,走到多宝格旁看了看,那些摆放着的都是一些香品,一些特别睛美的就放在盒子里,普通的酒直接摆在外头。 他的铺子……想到这铺子的名字,元初一脸上微微发烫,唇角却止不住地想往上翘。 没过一会,韩裴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他头发花白满面风霜,一看就是常年奔波在外的,带着一种无法模仿的沧桑之感。 “这是我的老师,你叫他满叔吧。”韩裴介绍,又与那老者说:“”师傅,这是我的……挚友,元初一。 “挚友?”元初一还来不及细想,满叔已咧嘴而笑,拍了拍韩裴的肩膀,“好!挚友好!” 元初一的脸瞬时红了起来,挚友……多么纯洁的一个词啊,怎么被他一说,变得这么别扭呢……韩裴似乎也不太自在,瞄着元初一微红的面庞,与满叔道:“我带她去试香,一会承业兄会带些原料过来,还有新明兄……” “行了行了。”满叔大手一挥,十分豪爽,“交给我吧,你和你的挚友试香去吧!慢慢试,别急着出来!” 元初一又脸红了,头也不抬地跟着韩裴去了后堂,竹香则自发留下,没有跟上。 “我师傅他就是那样的,你别生气。”韩裴在前头引路,头也不回地说了句。 元初一脸红红地点了点头,点完才发现韩裴根本看不见,连忙伸手按了按脸颊,希望能把上面的热度按下去。 她本以为试香什么的就在后堂,不曾想韩裴脚下不停,直接穿过后堂,堂后是一个天井,四周有许多小房间,再往里走,有一个月亮门,连着一个院落,他们就在这院中停了下来。 这个院子约莫有韩裴在何府那个小院的三倍大,院子里没什么布置,但是房间多了些,元初一进了这院子才发现整个铺子是前铺后院得格局,前面经营生意,后面便可做为居所,单从小院的角度看,他们刚刚经过的月亮门便是侧门,正房相对的方向还有一进院,想来再前面就是这座小宅的大门,这样居住经商可以分开,互不干扰。 这种布局元初一十分喜欢,虽然小,但很温馨。 “这边。”韩裴推开正房的房门,叫了正在四处打量的元初一一声。 元初一过去,见那房中设置十分简单,只有几把椅子,一张宽大案台和一张软榻。 “在这里试香?”元初一进了房间四下看了看,并未闻到什么味道。 “嗯。”韩裴示意她坐到那张软榻上,转身到案台旁不知弄些什么东西,弄了两下,回过头似在解释,“还没来得及装饰,以后不会这样的。” 元初一怔怔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自己有好多问题想问,一时间,又不知从何处开口。 韩裴在案前,将两块雕着兽纹的小块睛炭放入小炉中烧红,认真地看了一会,突然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嗯……”元初一看了看这屋子,“你不在合香居待着了么?” “在啊。”韩裴没有回头,专心手上的工作,“我早上都会过去看看,没什么事才会到这边来。” “那你是想另起炉灶?” 韩裴轻轻地笑了一声,“我虽名为何府管家,但与何府并无契约关系,与合香居更没有牵连,在合香居只是帮忙而已,何谈另起炉灶?” 元初一纠着眉头想了想,“这铺子的事何家知道么?” 韩裴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那这铺子,是怎么来的?”元初一可不认为何家给韩裴的薪金足够他买下这么大的地方,还能开起一个铺子。 韩裴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低声说:“你原来不是说想离开何家么,我就寻了这个地方,借了点银子,没来得及和你说。” 元初一的心突地滞了下,坐在软榻上,双手拄着软榻的边缘,紧紧地扳着。 过了一会,没听到声音的韩裴回了下头,看着元初一的样子,笑了笑,“这些天为了支起这个铺子,我可是身无分文了,想找人合伙,你有没有兴趣?” 他刻意将语气放得很轻松,却马上转过头来,看着眼前不断跳动的火光,夹着炭火的手有些不稳。 久久,他也没有听到元初一的答复,唇角挂着的笑意终于落了下来,微微呼出口气,利落地把烧红的睛炭放到一炉香灰中埋好,又在其上放置了一块砂片,拿起一个小盒,从中取出一块铜钱大的香饼,置于砂片之上。 做完这些,他缓缓抬起唇角,又现了一个笑容,这才拿着香炉转过身来,“好了,你可以躺下,或者……看看书?” 元初一看着案头整齐摆放的几摞书,起身过来翻看,连看几本,发现都是她喜欢的杂闻传记,忍不住多拿了两本,这时韩裴已将香炉摆好,站在软榻前,专注地看着她。 元初一的手突然就慌了下,也不看书目硬是抱了一堆书在怀里,韩裴似乎叹了口气,过来从她手里接书,“看完再拿就是了,这么几步远,也不愿走。” 他说着将案上的书分几次全都搬到软榻旁的空地上,以便她触手可及,“这香饼约莫能烧一刻钟,味道淡了就叫我,我在外头等你。” 搬完书,他并没有与元初一对视,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起身便要离开。 “那个……”元初一纠结了半天,朝着他的背影说:“我刚刚点头了,你看到了吧?” 韩裴停了下来,回过头,怔怔看了她半晌,“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你说合伙那时候……”元初一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点完头半天,一直没等到他再提合伙的事,她才反应过来他可能根本没看到,“我们怎么合?” 韩裴看了她一会,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下,“不急着说这个,你先试香,有事叫我。” 看着他的笑容,元初一纠结的心这才缓缓放松下来,回他一个笑容,再次点了点头,“嗯。” 第九十五章 合伙的方式 真是一个……好的开始啊! 元初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文雅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嗯……嗯? 着着软塌前坐着的人,她眨了眨眼,眼中因打哈欠而渗出的泪水挤了出来,一只修长的手掌抚过来,用指尖揩去她眼角的湿润。 “我……”元初一窘然地咧了咧嘴,“对不起,我睡着了……” “没关系。”韩裴眼中带着笑,顺手将她身上盖着的毯子向上提了提,“睡好了么?” “嗯……”元初一窘得满脸通红,怎么睡着的呢?她一点也想不起来。“这香,不错!”她干笑了两声,“我我我是试完香之后才睡的。 “嗯。”这回连韩裴的声音中都含着笑了,“我知道,你是很认真的在试香。” 元初一吞了下口水,有点心虚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的样子,韩裴的笑意从心底散发到指尖,始是没忍住,又伸出手去,将她睡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低低地问:“还想再试么?” 元初一马上坐直了身子甩力点头,并挺起胸膛.以示这次绝对会完成任务。 不知是她的动作太大,还是韩裴的思想太邪恶,他的目光在不该停留的地方转 一圈,这才耳根微红地过去调香。 这次的香味很特别,甜甜的,又带了种冰凉醒脑的感觉,元初一猛吸了几口,便觉得所有困意一扫而空,脑子都跟着清醒起来了。 “别吸这么猛,小心呛气。”韩裴拦了元初一一下,解释道:“这里面加了夜息香,南边的人业管它叫水薄荷,是一种驱风解毒的中药,我加在香里,感觉如何?” 元初一点点头,“很好……”说完又觉得说得不够,想了想,“反正我现在挺睛神的。” 韩裴浅浅一笑,“这里的香都没取名宇,要不,你帮我取?” 元初一看着案上摆着的一排小盒,顿觉责任相当重大,当即严肃答应,睛神专注到眼前的香饼上,可一块香蒸完,她还是没什么主意,一会觉得这个名俗,一会觉得那个名不好听,一定得想出个特别的名宇才成! “不着急,回去慢慢想。”韩裴的眼睛晶亮晶晶的,莹润得像是两块黑色宝石。 “哦……”元初一还是瞄着案台那边,“一共有多少种香?” “没名字的……”韩裴想了想,“不到二十种。” 元初一着着他,“今天全试完吗?”她不肯定自己能不能记住那么多味道。 “不……慢慢来吧。”韩裴说着站起身,“今天就到这吧。” 元初一回忆了一下试的第一种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便道: “不如你把这两种香给我几块,我回去好好试试,也好给你意见。” 说着她抹了抹鼻子,“其实第一次试香的时候我是真睡着了……” 韩裴彻底笑开了,眉眼弯弯地像个孩子,虽仅是一瞬,却也足够让元初一着到傻眼了,同时……还有点心动。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这么好看? “我才知道,你是这么认真的人。”韩裴说出这话,模样带了些元初一不非理解的感慨,可他自己清楚,什么试香,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谁想她竟会这么认真,一时间,倒让他对她生出些对不住的感觉了。 他转身过去取香,元初一又问:“那个合伙的事……你需要多少银子?” 韩裴没转过来,随意地道:“不着急。” 元初一拧起眉毛,“为什么不着急?你不是说你没钱了么?这铺子刚弄好一半,没钱你怎么开?” 韩裴微微叹了一声,转过身来,“我想与你合伙,并不要你出钱。” 元初一眨了眨眼,没太明白。 “你进来的时候,看到这铺子叫什么了么?”他问。 元初一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韩裴轻笑了下,“你若同意用那个名宇,就算与我合伙了,将来若有收益,我会合理分配的。” 元初一的心立时跳得像打鼓一样,“你怎么知道……” “上次你哥哥来,提起过。”韩裴将包好的香拿在手里,“走吧。” 元初一便跟着韩裴又回到铺子中去,竹香正陪着满叔下棋,着他们出来,竹香由座位上站起来。满救瞅着棋盘松了口气,干脆从柜台里绕出来,离棋盘远远的,拍上韩裴的肩道:“怎么这么快?” 韩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又与满叔说了些铺子里的事,元初一见状道:“你有事就忙,不必送我回去,我出去租辆车……” “没关示。”韩裴打断她,“答应要送你回去的。” 满叔连连点头,“你们走你们走,这里有我不必担心。 韩裴也跟着点头,元初一便不推辞,与满叔道别后,跟着韩裴出了铺子。 回头再着一眼挂着的“楚楚怡人”匾额,元初一翘了翘嘴角,反正就是高兴呗!要是别人,元初一绝对得问问,怎么写她的名宇呢?怎么不写什么清什么婉呢!不过对韩裴,她不太敢问。 韩裴太不识逗了,如果问这样的话,说不定会引发什么难以预料的结局。 “急着回去么?”韩裴突然问了一句。 “啊?”元初一摇了摇头,“做什么?” “想不想逛逛?” 元初一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 “不然,竹香留下继续陪师傅下棋吧,”他又提议,“省得师傅无聊,我们回来也正好可以给他们带些吃的。” 元初一并不是那种随时需要人服侍的人,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哪里不妥,于是点头答应。 竹香不发一言地止住步子,转身回了铺子,韩裴与元初一信步而行,走了几步,他突然道:“我有件事忘了告诉师傅,你等我一会。” 韩裴跟在竹香身后进了楚楚怡^居,唤了竹香一声,待她转身韩裴微抿了下唇角,“叶公子……何时会来?” 竹香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好半天,轻眨了一下眼睛,“冬天之后吧。” 冬天之后,不就是明年开春之时?距现在……只有几个月而己。 韩裴的眉间微微纠着,朝竹香点了点头,“谢了。” 竹香不客气地点头,“嗯。” 满叔这时过来,看着韩裴的背影问道:“他说什么?” 竹香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折,“他怕你无聊,让我陪你下棋。” 满叔的脸色顿时变了变,有心不下,但又觉得向这么一个小姑娘认输太过难看,可下吧,又实在下不过她,于是改变策略,给竹香介绍香品。 竹香倒是无所谓,就算让她什么都不做光站着,她也站得住。 约么过了一个时辰,韩裴和元初一回来了,带了不少的吃食,竹香吃东西时看了看他们,虽然站得还是很远,不过,脸上的温情是骗不了人的,唉!竹香摇摇头,真让人草心啊! 元初一的心情自然是愉快的,当然她不太愿意和别人分享,所以万分庆幸带了竹香出来,而不是梅香。 待竹香吃完了东西,韩裴依约把她们送回庄子,并约好了下次试香的时间,不远不近,两天之后。元初一答应得十分爽快,待韩裴走后,忙不迭地进屋试香去了,梅香则一脸好奇地抓住竹香问个不停。 两天之后,韩裴又来接元初一,仍是竹香陪着,到了第三次,连竹香都留在庄子了。 “你说下次姑爷再来,会不会就把小姐接回家里去了?”梅香问得兴致勃勃。 竹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可她有预感,何大小姐会很麻烦。 梅香这些天在竹香这里一无所获,十分挫败,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跟去! 不过……似乎没那么容易。 元初一与韩裴的试香之约都是隔两天一次,转眼已又到了试香的日子,韩裴却没来,不过让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沈氏临时决定要去上香,想让他陪着,问能不能把试香日改为明天。 着完了信,元初一悻悻地收起这两天作的试香心得笔记,这段日子她都习惯了每隔两天见着他,今天看不着……那她要做什么呢? 想啊想,想了半天,终于想起金满楼还有一堆帐薄没有查完。 她可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东家! 反省了一下,元初一便让卫四套车,带上在庄子闷了好久的梅香,击了桐城。 金满楼的生意还算不错,不过老罗说最好趁机再扩大些规模,现在有不少金楼不止卖金器,也卖些玉石首饰,算是多种经营。 元初一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生意越做越大固然是好,但她没有银子啊!手头的那点钱拿到金楼来实在不算什么,她又不打算卖庄子,难不成也要去找投资? 说起投资金楼,元初一瞬间想起一个人,云慕佩,说不定她会有兴趣,不过,仅是一个念头,马上又被她压了下去。 不说别的,只说云大小姐对韩裴的居心叵测,也不是一个好人选,何况,现在还有个何大小姐没有解决。 虽然元初一一直没有问起,但不代表她不在意,就算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韩裴对她的好并非出于“身份”原因,可韩裴从未主动在她面前提起过何清婉,这或多或少的……也是个问题。 “今天就到这吧。”元初一合上帐薄,与老罗道:“扩展规模的事让我回去想想吧。” 元初一是东家,她这么说老罗自然没有意见,送元初一下楼时,他笑道:“铺子里也进了一些首饰,东家一会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元初一对此倒没什么兴趣,如果有,当初也不会把自个的首饰拿来换钱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下了楼,杠至一楼,便听一女子软语之声,“你看这镯子怎么样?” 第九十六章 偶遇金满楼 听到这个声音,元初一的脚下顿了顿,在店nei扫视一周,终在一处柜台前看到两个背对着她的人影。 元初一抿紧了唇。 上次在京城她差点认错了人,可现在,她确定自己没有认错。男的是韩裴,手里拿着一只镯子正给他看的女子,正是何清婉。 不是去上香么?不是陪他娘么?原来他娘就是何清婉么! 元初一的怒火顿时腾烧起来,瞪回想要出声提醒的梅香,面色音沉地走到二人身后。 柜台nei的伙计正向何清婉推销着那只镯子,“这位夫人好眼光,这镯子是南地老坑玉种,光泽水头上佳,您看这,还有几缕翠丝,这可是值钱的东西,在小店,只卖一百五十两。” “你觉得如何?”何清婉似乎有些犹豫,又问了问韩裴。 韩裴接过镯子看了看,还来不及发表什么意见,突听背后一道冷冷的声音:“我看倒是不错。” 韩裴猛一回头,身后面沉如水的,不是元初一还会是谁? 何清婉见到元初一也是一怔,而后美目流转,却不说话,只是轻轻一笑。 元初一根本不理会她,盯盯地看了韩裴一会,冷声道:“原来她是你娘么?” 韩裴面色微滞,马上退开一步,与何清婉拉开些距离,朝元初一低声道:“我与大小姐是偶然遇见。” 元初一面上的嘲弄更甚,偶遇?还真是巧!·她没有说话,目光盯在韩裴手中的镯子上,心中对何清婉不由更为厌恶,伸手夺过看了看,与伙计道:“这镯子我出二百两,他们若出不起更高的价钱,就归我了。” 那伙计呆了一呆,元初一是这里的东家,这里哪件东西不是她的?怎么还要出价?不过他做了这么久伙计,也明白看脸色,便不多话,静待下文。 韩裴正想说话,忽听不远处一个女子哼笑道:“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有钱了不起么?伙计,这镯子我出三百两。” 元初一正值心情不爽之际,闻声回头,见那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明丽动人,眉眼间隐隐带着一股骄傲之气,看向元初一,有些不屑。 元初一并不认得她,她看起来也不认得元初一他们,这次出声,纯属打抱不平。 “我出四百两!”元初一随口回她一句。 那女子挑了挑眉,“五百!” “六百!” “七百!” “一千!”相较于那女子愈加难看的脸色,元初一加起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韩裴皱了下眉,拉住她,“今天的事有误会,我们出去谈。” “是啊,你不要误会,”何清婉在旁怯怯地开口,“我们来这里也是想为你选件礼物,我帮忙看看而已。” 她不开口还好,她一解释,更让元初一妒火中烧,冷冷地甩开韩裴的手,“是么,看来我还该感到荣幸才是!”既是给她选礼物,为什么非要找何清婉一起?他不明白她对何清婉是持什么态度的吗?他不明白何清婉对她是怀有敌意的吗?若连这些都看不出来,他那双眼睛留着还有什么用! 元初一怒火一盛,气势不觉变得凌厉,何清婉小脸一白,微微往韩裴身后躲了躲,似乎有些害怕。 元初一却已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双唇抿得紧紧的,看向那眉头微皱的女子,扬起下颌,“还加吗?” 那女子本不知道他们三个间有什么过节,听了两句,倒也听出些门道,原来是认识的人争风吃醋,她这个头出得有点冤,不过……若就此打住,她还有点不甘,尤其对上元初一脸上的冷笑时。 “一千一百两!”她沉声又加了一百两。她家的米行是桐城米业之首,这些小钱还不放在眼中。 不过,就在她等着元初一再次出价时,元初一竟停了,看了她一会,转身与伙计道:“听见没有,这位小姐愿出一千一百两买这镯子,还不包好,给这位小姐送到府里去?” 那伙计如何不明白打蛇随棍上的道理?连忙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找了个睛致的盒子,把镯子装了进去,抬头问道:“请问小姐府上何处?” 其实这镯子,卖才卖一百五十两,进价更为便宜,不超过五十两,一千一百两,简直是天价了,在小伙计暗暗敬佩元初一的同时,那女子也有些后悔,但现在说不要,当着一众下人,实在有损颜面,便示意下人留下地址,不太高兴地看了元初一三人一眼,转身出了金铺。 “好啊,一拍两散!”元初一拍了拍手,跟着那女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楼。 没走出多远,元初一觉得手上一紧,再回头,对上韩裴漆黑的眸子。 “跟我来。”他的声音中微带了些火气,不顾元初一的反抗,以前所未有的强硬之姿拉着她转进了一间茶楼,进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雅间nei,沈氏与吕氏正在品茶,见他们这副模样出现均是一愣,而后沈氏笑着起身,过来拉住元初一,“今天可真是巧了,想到谁就能遇见谁。” 见沈氏与元初一如此亲热,吕氏原来的笑意变得淡了些,抬头盯着韩裴道:“裴儿,清婉呢?不是与你一起出去了么?” “大小姐走得慢些,一会自己回来。”韩裴说话时一直看着元初一,“我今早陪我娘去庙中还愿,遇到了夫人和大小姐,回来的时候途径这里,暂时休息一下,我见那边的金楼,便想买件东西,到了才发现大小姐也跟着去了。” 元初一抿了抿唇,有心不想说话,但面对着沈氏问询的目光,她缓缓吸了口气,冷淡地朝韩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在这好好歇歇,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她说着向沈氏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雅间。 “初一!” 韩裴马上跟出来,刚出了门,便听吕氏道:“裴儿,你去瞧瞧清婉吧,怎么还不回来。” 闻言,韩裴皱了皱眉,眼中明明白白地闪过一抹脑色,他本是追着元初一出来,经吕氏这么一说,倒像是为了何清婉才出来的了。 元初一听了这话仅是顿了一顿,而后头也没回,径自下楼去了。 吕氏语意中的挑拔她听得出来,不知道韩裴与沈氏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听得出来。 到了楼下,卫四梅香与何清婉都在,卫四驾着马车,梅香则挡着何清婉,何清婉往哪走,梅香就往哪走,就是不让她进到茶楼中去。 元初一叫了她一声,然后便上了车,梅香朝何清婉皱了皱鼻子,又扭头与追出来的韩裴道:“姑爷,明天记得去接小姐试香啊,小姐这两天写了好多试香的体会呢!” 韩裴有些意外,看向马车,元初一却已进到车中,他便朝梅香轻轻点了下头,以示应承。 此时何清婉走到他身边去,关切地道:“如何?没让你为难吧?” 韩裴淡淡地“嗯”了一声,目送着元初一的马车离去,才转头与何清婉道:“她性子急,大小姐不要介意。” 何清婉笑笑,“我怎么会介意,只是常常让她误会……”她转身往茶楼nei走了几步,忽然低声说:“其实我哪有她那样的好福气,嫁一个像你这么好的丈夫呢。” 这番话让韩裴有些恍惚,定定地看了何清婉良久,心中,终是下定了决心。 “小姐。”马车上,梅香紧皱着眉头,“那个大小姐已经嫁人了不是威胁,这不是小姐自己说的么?怎么今天还生这么大气?” 元初一撇过脸去,不想说话。 “小说……小姐?” “她的确不是威胁!”元初一被她烦得厌了,终于开口,“她都嫁人了,难不成还红杏出墙吗?我是气那个大木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就不会想想那母女两个有什么目的吗?只頋着回忆过去那点事,一点也不知道避嫌,不知道拒绝!” 其实早在韩裴开口解释时,她的火气就已消散了大半,可心里仍是别扭,虽然明白韩裴不可能拒绝与吕氏母女同路,但,明明住在一个府中,出门上香还得“偶遇”,“偶遇”的又偏偏是何清婉,不是太显刻意了么?他就没有怀疑吗?至于去金满楼,可以说韩裴事先并不知道何清婉跟在后头,可后来呢?他不也没有拒绝么?她下楼时,他们正一起挑选首饰,若她今天不在这里,他们选完首饰,稍后还要去做什么?会不会为答谢何清婉帮忙选了首饰,而也送她点什么?会不会一时兴起再去逛别的地方?对于何清婉,韩裴会拒绝吗?他拒绝过吗? 所以……她不否认今天自己有点使小性,她就是想看看,韩裴是去护着那位大小姐呢,还是会来哄她。结果么,他的表现倒还算是差强人意,可她就是生气生气生气!只要一想到韩裴与何清婉同时出现,她就生气! “小姐,气一气让姑爷知道也就罢了。”梅香扁着嘴道:“我可是和姑爷说了,让他明天来接你再去试香呢。” “嗯……”元初一气鼓鼓地拄着腮帮子,“再气一会!”~~~~~ 舍我妻谁 第97章 韩裴的请求 再气一会,元初一说到做到,等到他们回到庄平的时候,就基本已经气完了,不过心中暗暗决定,明天等韩裴来。得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要是不知道,她就得要他好看! 到了晚上,元初一把这几天的试香笔记又重新整理了一遍,加加减减的又重新誊抄了一遍,居然弄了半宿,赶忙的上床睡了,怕明天起不来。 不过因为脑子里转着事,这一觉睡得也不太好,第二天还是起来晚了。看着外头的天色,元初一火急火燎地从床上跳起来,喊来梅香帮她梳洗,一边埋怨怎么不叫她,一边问韩裴是不是等了很久。 梅香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泄气地摇摇头,“姑爷还没来呢。” 元初一眨了眨眼,确定了梅香说的话后,皱了皱眉头,不过手上还是不停,洗脸梳头换衣服,都收拾利索了,才过堂屋去吃饭。 一顿饭吃完,韩裴还没出现,这可就比平时晚了一个多时辰了,元初一有点坐不住了,憋闷的感觉又重新找上门来,是出了意外?还是他有意不来?要是不想来,昨天又为什么答应梅香?她可是都从车窗缝里看见了! 再等一个时辰,元初一的耐心彻底耗光,在堂屋坐不住了,便在庄子里瞎转悠,转着转着就忍不住溜达到庄子大门那边去,时不时地瞄上一眼,希望能看到一辆马车什么的。 可惜,一直没有。 等过了晌午,她沉着脸回了自己的房间,把梅香和竹香关在门外,她独自坐到桌前,一言不发。 不来就不来呗!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定,又是被大小姐叫去了! 这么一想,她别提有多烦了,看着桌上抄好的试香笔记,一掌扫到了地上,再不看它,躺到床上去补觉。说是补觉,其实大多数时间都在生气,气着气着又有些反省,难道是昨天她的反应太过火了,所以他也生气了么?他这人也会生气吗?认识他这么久,他好像还没有真正地生过气。不过……要是他真在生气,那……那她怎么办?要去承认错误吗?哼!脑袋疼! 杂杂乱乱地想了半天,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传来一阵敲门声,元初一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室nei一片昏暗,再摸摸肚子,饿了。 “进来吧。”她没什么睛神地下了地,因为只着中衣,不由打了个冷战。时值初秋,室nei已有些凉意,再过几天,就必须得生炭炉了。 因为冷,索性她就把棉被披到身上,坐在床边,稍感委屈地朝进来的人影道:“他还没来么?” 来人在门口怔了怔,“谁?” 元初一愣了一下,抬起头,虽然室nei昏暗,但门口站着的人影怎也不可能是梅香,何况那声音……她抿紧了唇,一天的委屈都涌上来,垂下头,一言不发。 来人进了屋子,没走两步便踩到了什么东西,拾起来,是一本册子,因为室nei太暗,他没看清是什么,随手放到桌上,来到床前,蹲下身子,不十分确定地问:“你,在等我吗?” 闻言,元初一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你来晚了!” 停顿良久,他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诚恳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昏暗中看着他不太清晰的轮廓,元初一扁了扁嘴,“这么晚你还来干嘛?又试不了香了。” “我来找你只能试香吗?”他反问一句。 “不然呢?”元初一的心怦动一下。 他笑笑,没有说话,起身到桌边去,点燃桌上的蜡烛,烛光暖暖,映进他俊秀的眼中,映出两团跳动的火焰。 韩裴转身,他是想再回到床边去,无意间瞄到桌上的册子,正是他刚刚踩到拾起的那个,藏蓝色的封皮上端端正正地写着“试香手札” 四字,伸手过去翻了两页,册子里字体清爽娟秀,记录的体验感悟贴切详尽,下面还标注了一些可供参考的名字。 心里暖暖的,比这烛光更暖,韩裴脸止的笑意淡淡的,却一直渗到眼底,他拿着册子回到元初一身边,依旧蹲在她面前,微抬着头,看着她。 “做过功课了,嗯?”册子里的一些香料名词决非随便试试就能知道,还有一些味道相似的香品也一一列举,若不是翻查典籍再加亲身试验,不会记录得如此佯细。 元初一没说话,看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她的确是做过功课了啊!除了试香日,其他的时间她都会去试不同的香品,又查阅不少书籍,才有了今天这本手札,就是想把这份记录记得更完整详尽一些。这些香料都是他自己研制的,是他将来创业的资本,她怎么可能随便对待!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的道歉比刚刚更为郑重,“以后,绝不会了。” 见他如此在意,元初一反倒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想了半天,小声道:“那,你今天为什么晚?”她知道他不会骗她,若他说是因为何清婉…… “有些事情……没想到那么麻烦。”韩裴伸手将元初一身上裹着的被子拉了拉,盖住她的腿,“我和我娘,搬出来了。” “嗯?”元初一没太明白。 韩裴抬眼,望着她,“我们从何家搬出来了,现在住在楚楚怡人。” “你们……”元初一张了张嘴,可就是不知该说什么。 韩裴笑了笑,“不过你也知道,那边还没什么东西,所以今天忙了点,现在才赶过来。” 元初一半天才理清自己的思绪,“那、那何家呢?他们愿意?” 韩裴的笑意减了些,不过仍是笑着,“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忘了,那张契约上写的还是我的名字,我是二东家,他们总不好拦着不让我在外头买宅买地。不过 ……”他稍有无奈,“不过我在合香居这么多年,铺子那边一时间是脱不开身的,慢慢来吧。”说完,他看着元初一纠结不已的模样,不由失笑,“想说什么吗?” 元初一什么都想问,可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憋了半天,摇了摇头。 “那么我有话说。”韩裴目光澄澈,面上没有丝毫嘻笑之意,“我觉得我出来得太晚了。” 元初一微怔,韩裴没有停顿,继续道:“初一,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元初一立时睁圆了眼睛,心里怦怦地跳着,不能确定他说的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与叶公子,公平竞争一次,行吗?” 叶公子? 元初一咬咬唇,“其实叶真……” “初一!”韩裴清亮的双眸难得地染上几分急切,“我知道叶公子是个很好的对象,可我也不错,我保证!你……试一试,行吗?” 他的急躁让元初一愣了一会,脸上渐渐地浮起两片红晕,垂下眼帘,她小声说:“哪有自己夸自己不错的……” 两片柔软的唇骤然封住她接下来的话,虽然一触即收,却也让元初一的一颗心几乎跳出胸口,耳朵里“怦怦”直响,是她的心跳声……不,或许是他的。 韩裴微抿着唇,搭在床沿上的手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他认真地看着元初一,眼里闪动着几分不安,他怕,若元初一拒绝他,或者直接给他一个耳光……那也是他自找的。 等了一会,没听到拒绝,没等到耳光,看到的只是元初一红彤彤的一张小脸,像只虾子,就快烧熟了。 “初一……”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唇上柔柔的触感似乎还在,让他有些留恋,“你……闭上眼睛。” 元初一觉得自己就快失去知觉了,脸上滚烫,又麻麻的,现在他居然……是、是还要亲她吗? 她马上合上双眼,无措又有些期待,脑子里的混乱就别提了,她居然在想,她可真是矬,裹着条棉被,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点美感都没有……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手心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了上来,睁开眼睛,便见韩裴眼带期许地望着她,“送给你的。” 确认他要她闭眼就是为了送手里的这个小盒,元初一扁了扁嘴。 她就说么……这木头! “是什么?”那盒子四四方方的,十分睛致。 “你看看。”他笑得有些神秘。 这倒让元初一有点期待了,打开盒盖,大红绒的底衬之上,放着一只玉镯。 “这个……”不是元初一多疑,她是实在看着这东西眼熟,“这?br 舍我妻谁第27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28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28部分阅读 这个……这个……不会是……昨天的那只……” 韩裴的点点头,又似有些不好意思,“我昨天见你似乎很喜欢,便去找那位姑娘,从她那买回来的。” 听了这话,元初一有点崩溃,“你……别告诉我,你花了一千多两……” “那位姑娘十分厚道,只取了她的本金。”韩裴不傻,明白这镯子根本不值那么多钱,可……“你哪来那么多钱?”元初一终于反应过来,“你不是说为了开铺子,身无分文了么?” 韩裴笑笑.“嗯……借了些银子。” “借的?”元初一看看手中的镯子,有些肉疼,“借据拿来我看!” 韩裴还是笑,“没带在身上。” “放哪了?我跟你去取。”元初一抬眼,盯盯地看着他,好一会,突然激动地站起来,“钱到底是哪来的?你那铺子……” “初一。”看着她关切的神色,韩裴失笑,笑容中带些满足,他承认错误般地低下头,“银子的确不是我借的,我……当了点东西。” 舍我妻谁 第98章 喝点肉汤吧 元初一眼角一跳,“当了什么?” “一把金锁。” 韩裴说出“金锁”二字,元初一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不过她很快抛除杂念,“一把金锁能值一千两?”就算那金锁很大,给孩子带的东西体积也是有限,加上工艺,二三百两可能是值的,可要说一千两,有点坑人。 “事实上,当了一千五百两。”韩裴的神情没什么波动,“那金锁是京城‘终一凿’的早年之作,若不是急着脱手,两千两也是值的。” 元初一彻底无语了。 终一凿她是知道的,是个手艺奇高的木匠。对,他就是个木匠,而且是手艺顶峰造极的那种。相传再低劣的成品只需他敲上一凿,便能力挽狂澜起死回生,终一凿之名由此而来。他四十岁时名动天下,五十岁时任宫廷御制史至今,掌管皇宫一切物品的督造,是个相当了不得的人物。 不过人怕出名,人人都知道终一凿在木活手艺上达到巅峰后,又开始涉猎其他行当,追求的是博而睛通,这其中,他仅次于木活的手艺,就是制金。于是民间纷纷冒出打着“终一凿”标签的金饰,上次梅香买的那块假金的金锁,卖家便号称是终一凿的作品,坑蒙拐骗。 “终一凿的东西你也舍得当!以后想买都买不到!”元初一想到一件珍品变成了手中这只镯子,她整张脸都抽抽了,“当票呢,快拿来。” “当票,我扔了。”不同于元初一的激动,韩裴依旧十分淡然,“我当了死当。” “什么?你……”元初一急得跳脚,再看韩裴,笑容淡淡的,漆黑的眸子一瞬不转地盯着她,似在欣赏珍宝一般,她只觉得脸上又开始发烫,许多话顿时卡在嗓子眼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就算……就算你要用钱,也不该当了它。”她好容易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重新坐到床边,闷闷的,“那金锁有特殊的含意,你宁可当了,也不想把它给我么?” “我的确……不想把它给你。”韩裴的声音有些低沉。 元初一怔了怔,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还不待她说什么,韩裴握住她的手,温柔,却十分用力,“我不想你每次看到它,都会想起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是何清婉吗?” 韩裴沉默一会,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你呢?”元初一咬了咬唇,“你当了那把金锁,是为了不再想她么?” 问出这话,元初一也有点忐忑,韩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他缓缓地道:“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告别过去,我又有何资格站在你的身边?”说罢,他抿了下唇,认真地说:“初一,我的确喜欢过大小姐,但那些,已经过去了,何为过去,何为现在,我很清楚。” 他的性子,能明明白白地说出这句话,已让元初一十分惊喜了,多余的话似乎不必再说,他说到的,定会做到,他承诺的,也绝不食言。 “不管怎么说,那把金锁,总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韩裴不太在意地笑笑,“反正你又不怎么喜欢。” 元初一眨了眨眼,抬头盯着他,莫名其妙地道:“谁说我不喜欢?” 韩裴眉稍微挑,“有一次,我听你与梅香说的,说金锁很俗气什么的……” 元初一郁闷了,拄着腮帮子好一会也不说话,让韩裴猜了半天。 “我说……”元初一郁闷了一会,总算调整好了状态,把那只玉镯穿在手指头上转着圈,“其实那个金满楼……我是东家。” 韩裴的脸色黑了黑,但总算维持着没有失态,“哦”了一声后半天没有动静,也郁闷了。 “你说那个什么姑娘是哪的?能不能退货啊?”元初一问得挺认真。 韩裴看了看她,从她手上将那镯子拿下来,放回盒子里,盖好。 “既然金满楼是你的,也就是说你有意抬价让她吃亏,这么做总不太好,她是桐城最大米商的女儿,说不定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所以买回来也好,以后碰面不致过于尴尬。” “我也不是心疼银子,就是那把金锁……”元初一扁着嘴低下头,终是有些不甘。 韩裴叹了口气,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一件东西,放到了元初一的手里,是一个香囊。 “这个,以后别再还我。”他想起她还他香囊时的情景,脸色变得有些不好。 元初一捏了捏手中的香囊,又闻了闻,“怎么没有味道?” “初一香不是只有你才能用么?”韩裴的眼中又泛起些笑意,“下次去楚楚怡人,你自己装上。” “嗯……”元初一忽然有些不敢直对他的眸子,总觉得他盯着她好像有别的意思似的,还动不动就想起刚刚那个轻吻,让她本就微红的脸涨得又红了些,怎么就……那么一下就完事了呢……正想着,忽觉肩上一沉,却是韩裴将床上的棉被重新裹到她的身上,为她隔去满室凉意。 韩裴蹲在元初一的面前,细心地将棉被在她身前拢好,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元初一瞄着近在咫尺的清隽容颜,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揽上他的脖子,闭上眼睛脸就冲了过去。 “初一!”韩裴却是一声惊呼,措不及防之下被元初一一扑,两个人齐齐倒在地上。 还好有棉被垫底,倒也不觉得地上很凉,元初一冲击失败却仍是搂着他的脖子死不撒手,极近极近的距离,近到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听到他的心跳。 “初一……”韩裴轻喘了一下,再不顾什么冲不冲动,身子一偏,将元初一压至身下。 吻,轻柔细密,略显青涩地落到元初一的唇上,不似刚刚的蜻蜓点水,这次的热情悠久绵长,浅啜轻啄,直将二人间的微凉空气烧得火热,“初一……初一……” 每唤一声,他们就更贴近一分;每贴近一分,他们对对方的索求就更为急迫,元初一的中衣不知何时已褪下肩头,韩裴的衣襟也松散地敞开,他压着她,急切地吻上她白皙的颈子,圆滑的肩头,优美的锁骨……再向下……元初一难忍地轻吟一声,随即又死死地咬住下唇,生怕让他听了去。 “初一……初一……”嵌着两朵红樱的雪白绵软几乎让韩裴彻底迷失,他的手抚上她的腰、她的腿,再从她的膝窝向上游移,直抵最为温热的源头。 元初一的身子瑟缩一下,双手抓着他的肩头,也不知是衣服还是皮肉,攥得死紧,她害怕那种陌生的酸麻,却又不想逃开,想要更多。 肩头上的疼痛让韩裴微微清醒了些,他抬起头,看着她眼中不明含义的乞求,看着被她咬得微微泛白的下唇,心中微疼。 他再次俯下,却不再有什么动作,轻轻地抱着她,将脸埋至她的颈侧,重重地呼吸,几次下来,他的心跳终于平缓了些,声音微哑地道:“放心,放心,我不逼你,我不逼你。” 元初一迷迷糊糊地好一会才从那陌生的悸动中脱离出来,面对他的突然停止,她有些不知所措,双手小心地攀上他的肩背,细若蚊声地说:“你……哪有逼我……” 韩裴略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仍带着迷乱的双眼,伸手触上她的脸颊,发现她竟在微颤,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太过紧张。 低头吻了吻她,他起了身,将她抱到床上去,将她散乱的衣服拢好,又找来外衣,一件件,替她穿戴妥当。 “韩裴……”元初一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停止。 韩裴的手顿了顿,而后默默地替她穿好鞋子。 “初一”他抬起头,笑得轻松,“你现在迷迷糊糊的,如果明天你后悔将自己交给我,我不确定我能接受。” 元初一怔怔地,“后悔?我怎会……” “我不想你是一时冲动……”他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我不想你想起叶公子的时候,觉得对不起他。” 元初一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孽……“所以,我愿等到你确定心意的那天。”他继续说着,微带黯然,却很坚定。 “咕噜噜……”这是元初一给她的回答。 “饿了?”韩裴失笑,站起身,“走吧,梅香早备好饭菜了。” 元初一低着头,不发一言地跟在韩裴身后出了房间,往堂屋走的一路上,她就在想,该怎么弥补自己之前的那个错误呢?是直接告诉他叶真根本不会来,还是该从叶真的喜好说起?关键是……说完这个,再继续那件事,会不会太刻意了?可要是不说,总不能任他一直误会下去。 “其实……”她清了清嗓子,叫住前头的韩裴,“其实我和叶真根本没有打算在一起,他不会来找我的。 韩裴的步子骤然停下,扭过头来,眼睛眨也不眨,“你说什么?” “我……”元初一有点心虚,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很多事都瞒着他,甚至骗了他。飞速地将刚才那句话又说了一遍,她低下头,等待宣判。 沉默良久,她有些心慌之时,听到低低的一声……“你说的……是真的?” 她马上点头,抬起头来,正想进一步解释,便见韩裴已到身前,神情郑重,“真的?” 元初一再点点头,韩裴又问……“真的? ” 元初一重复着点头的动作,用力地,重重地,再抬眼,见到韩裴眼底闪动的一片笑意。 “我后悔了。”他贴在她耳边说:“刚刚应该做完的。” 元初一的脸顿如火烧,韩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直接了! 【实在是取名无能,这章。。。。咱就直白点吧。。。】 舍我妻谁 第99章 韩裴的身家 【嗯。。圆子今天很悲催啊!看今天的点数就知道这章是超级大章,本来看了留言是专门为我们可爱的老萝莉准备的,算是加更,于是努力一天,结果刚才重看贴子才发现她的生日是三十号。。。好吧,就当圆子是二五眼十山中无日月吧,在此预祝《看清楚是预祝啊》老萝莉同学生日快乐,同时也祝已经过完生日的(比如凝茹同学)和马上要过生日的同学们生日快乐!!另外ps一下,嗯嗯……加更神马滴偶尔为之就行了,最近过生日滴同学表太多哦!!!加更贴圆子会选择性失明的!!《严肃!》再另:框框nei的字是不算钱滴,请放心观看!】 ——第一次出现滴分割线,以下正文一一“先去吃饭,嗯?”韩裴拉起低头脸红的元初一继续前进。 什么“先”……“先”过了,那之后呢……元初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吃饭的时候压根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忍不住地想,他那意思是先吃饭,吃完饭后……要继续么……“在想什么 “要不要洗澡呢……”无意识地回答完毕,元初一猛地捂住嘴巴,看着韩裴脸上不明其意的笑容,她找个地缝钻下去的心都有。 “小姐一会想洗澡么?”梅香连忙就往外走,“婢子去烧水。” “不是!我……”元初一的脸红得透透的,不过梅香已经出了堂屋,哪还挡得住,她忙不迭地瞄向韩裴,却见他眉弯眼笑,比起平日的清泊淡然,暧昧可爱了不知多少倍。 “我不是……”元初一的脸快垂到饭碗里去了。 “吃饭,不要吃碗。”韩裴笑着提醒。 元初一马上抬起头,心里有些懊恼,直到一顿饭吃完,还是躲躲闪闪地不太敢看他。 用过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了,韩裴今天是回不去了,只能住在庄子上。元初一红着脸让顾嫂去帮忙收拾房间给韩裴住,韩裴也没有异议。 “天冷了,小心着凉。”送元初一回到房间对,韩裴冷不丁说了一句。 元初一随口应了,韩裴见她不太明白似地,笑着又说一遍,“一会洗澡的时候,小心着凉。” 元初一脸上的红晕自刚刚开始就没消下去过,此时听他又提洗澡的事,羞赧极了,伸手就朝他的腰间拧了过去。韩裴居然笑出声来,伸手搂住她,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他没有说话,但他眼中的一泓柔情,早将元初一的心填得满满腾腾的。 自从与他说了实情,韩裴似乎少了许多束缚,这种转变让元初一暗暗窃喜,他们之间,终于修成正果了吧! “初一……”韩裴轻咬着她的耳垂,“我想去你家提亲,好么?” 听到“提亲”二字,元初一的身子僵了僵。 她的家人,除了元惜,根本没有一个记挂着她,尤其现在她与叶真和离,元家再借不到叶家的光了,恨她怨她还来不及,加上韩裴身无长物,铺子都是借钱开的,这时候去提亲,不是自取其辱么? “初一?”韩裴抱着她,不太理解她突来的安静。 元初一抿了抿唇,“再……等等吧。”她挤出个笑容,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和离的事还没和家里说,虽然现在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可是……我总得回去交待一下,跟他们……通通气……” 她说得结结巴巴的,期间一直没有看着韩裴,韩裴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听你的,不如你先写封信回去,等我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到你家去。” 元初一慌乱地点了点头,好一会才反应过……“你要去哪?” “去谈笔生意。”韩裴随意地笑笑,白净的手掌抚在元初一的颈子上,轻轻摩挲,眼中多了些不舍,“不过要去很久。” “多久?”元初一急忙问。 “一个月吧。”韩裴想了想,“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二十天就能回来。” “二十天也很久啊……”元初一紧紧地贴到韩裴怀里,蹭了蹭,“要不我陪你去?” “不用……太辛苦,你在家等我。”元初一的磨蹭让韩裴的呼吸稍稍加重了些,手臂略一用力,将元初一腾空抱起让她坐到桌上,低下头,双唇便寻了过去。 元初一瞬间就迷失在他热烈的索求之中,浅吟轻叹,唇齿纠缠。身子烧得滚烫,颊边像蕴了两团火焰,眼波盈盈,满含春意。 轻轻地吮了下元初一的锁骨,韩裴意犹未尽地抬起头,看她难以自抑的模样,拉好她的衣服轻笑,“够了,一会梅香该送水来了。” 元初一双眼迷茫地看着他唇上润泽的水光,“我们……我们就不开门……” 好像与她做对一般,她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敲门声,让她有点郁闷。 韩裴的笑声低沉而动听,他迷恋地吻了吻她的唇,“初一……我们来日方长。” 一句话,元初一羞得将脸埋到他的怀里去。来日方长……说得好像她有多么急似的! “明天我清晨就走,你不用起来送我,好好睡觉。”离去前,他仔细交待。 元初一点头答应,又想到一件事,“你一个人去?” “嗯。”韩裴将元初一从桌上抱下来,这才回身过去开门。 “叫卫四跟你去吧。”元初一建议,“你一个人在外头不安全。” 韩裴考虑了一下,双目一弯,“也好。” 元初一简直爱极了他这副笑眯眯的样子,把一张淡泊的容颜硬是变得可爱起来,不过这分可爱只维持到梅香等人进来,然后他便渐渐收起笑容,又是那个宁静致远的韩裴。 元初一让梅香叫来卫四,认真地和他交待了一下。得知卫四要跟着韩裴出门,梅香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等其他人都出去之后,她帮着元初一沐浴更衣时,才道:“小姐,咱们是不是得在桐城找个住处了?总住在庄子上似乎不太妥当,总不像家似的。” 元初一擦着头发,闻言点了点头,“也是,在这里什么都好像在凑和。” “是啊。”梅香让人进来将浴桶抬出,又接了元初一手中的布巾,揩干她发尾的水滴,“刚刚本想说姑爷一去这么久,不如婢子跟过去侍候,省得那笨牛做错事惹姑爷不快。不过婢子去了,这边就没人服侍小姐了,就是因为咱们安定不下来,人手也不够用。” 听她这么说,元初一失笑,“你哪是怕卫四不会做事?我看是舍不和他分开这么久吧?” “哪有!” 梅香红着脸不再说话,元初一心里倒把她说的这件事上了心,的确,该布置个家了……第二天一早,元初一还是起来送了韩裴,那时天刚透亮,小风嗖嗖的,她披着披风还有点打颤,连忙又让梅香往车里装了几条毡毯,和几件厚实的披风。 “别忙了。”韩裴拉着她的手把她送回屋,半天才出来,上了马车,车子渐渐驶动后,又忍不住从车窗看出来,便见元初一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车后,双颊红红的,唇瓣微肿,正挥手与他告别。 韩裴没有挥手,只是看着她,直至马车驶得远了,看不清了,才缩回身子,唇边笑意温暖悠长,久久不散。 元初一一直挥手到看不到马车,这才放下手,在庄子前呆站了一会,转身与竹香道:“备车,咱们去桐城。” 这是元初一一早打算好的,既然韩裴不愿她长途劳顿,那么她也不必非得坚持跟去,男人么,都是要去做事的,她是女人,自然也该做点女人该做的事,比如说……帮沈氏布置新家。 楚楚怡人的那个院子她极喜欢,不大不小,nei外分明,前几回试香的时候韩裴还与她说过,院子后面的人家似乎有意出售自家的房产,若是能买下来,打通两家,将来就算他们人口突增也够用。 想到增加人口,元初一不争气地又红了脸,不过又马上苦恼起来,看韩裴那样子,是不会委屈她随便拜堂的,一定会去元家提亲,而她那些家人,尤其是柳氏,肯定会当面让他下不来台,听说元怡订亲的时候柳氏是看了人家的几处田契房契估计了产业才同意的,那他们到时候怎么办呢? 元初一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其实金满楼加上那两处庄子若都迁至韩裴名下,还有合香居那六万两的银子,虽不算大富,但勉强也能算个小富,跟叶家是比不了的,但她一个再嫁,失了行情的,能嫁到这样的人家也算是不错了。 想了半天,心里有了定论,总算安稳下来,到了楚楚怡人,与柜台nei的满叔打过招呼后,便朝后堂走去。 到了后院,沈氏正领着几个丫头在打扫院落,见元初一进来愣了愣,接着喜上眉稍,过来拉着她朝院nei喊道:“干娘,初一来了。” 元初一正奇怪谁是沈氏的干娘,便见包婆婆一溜小跑地从屋里出来,手中还拿着掸子,见了元初一极为高兴,赶过来挽住她另一边胳膊,也不顾院中还有旁人,大声道:“丫头,又怀了没呢?” 元初一脸上一红,连忙转向沈氏求救,沈氏笑呵呵地,看得出心情极好,拍着她的手道:“有什么好害臊的?早晚的事。” 元初一腼腆地笑了笑,又问道:“娘,你怎地叫包婆婆做干娘?” 沈氏笑了笑,带着元初一到收拾好的堂屋去坐,坐定了才道: “我心里早把她当成母亲了,不过以前她怕给我们娘俩添负担,不让我们认,现在咱们不再是寄人篱下了,相互有个名分,给干娘养老是应当的。” 包婆婆听了这话十分感慨,但没说什么,只是笑,元初一听到这里乖巧地起身,给她福了福,叫了声“乃乃”,立时乐得她满面生花,从怀中摸出个红包,“看看,早备下了,来,拿着。” 元初一将她当做自家人,也不推辞,上前接了,免不了又得了她几句“早点生重别”,这类的话。 送完红包,包婆婆便出去了,说是要去给元初一做包子,元初一有心过去帮忙,沈氏拦下她,笑道:“干娘草劳惯了,冷不丁让她闲下来,她不适应,随她去吧。” 看沈氏坐着没动,元初一便明白她有话要对自己说,梅香和竹香已经自发去帮忙收拾了,堂屋里只剩了她们两个,元初一坐得离沈氏较近的地方,“娘,你有话对我说?” 沈氏慈爱地点了点头,“初一,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你真的很好。对裴儿好,对我也孝顺。” 元初一有点不好意思,想起上次见面也没怎么说话,冷着脸就走了,十分不该。 沈氏却笑道:“你若不在意裴儿,又怎会生气?你若不生气,恐怕裴儿也下不定这个决心搬出来。” 看沈氏没有丝毫不悦的意思,元初一抿了抿唇,“娘……从何府出来,您有没有……” 她说得吞吞吐吐,沈氏却明白她的意思,叹了一声,“我的确感念何家的恩情,可,谁愿意一生寄在他人屋下?裴儿这次出来,又开了这间香料铺,何夫人与何老爷都不太高兴,但裴儿大了,既然有这个能力,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委屈。” 一番话说得元初一连连点头,沈氏的性子是懦弱且不懂拒绝,但她是个明白人,有些事也想得通。 “娘。”元初一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封,“这里有两千两的银票,你收着,这铺子是他借钱开的,早还早了。”说完她咬了咬唇,“这银子你别说是我出的,就说是你的私房钱。”其实她本想打合香居那六万两合伙金的主意,但何家对沈氏母子毕竟有活命之恩,唯恐沈氏为难,她便撂下不提。 沈氏接过那信封,十分动容,看着元初一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元初一见她收了,这才笑了,“娘,你继续说吧。” 沈氏缓缓地点了点头,“你和裴儿之间的事,裴儿与我说过一些,我知道你们是因误会才走到一起的,这也算缘份,不过,你们始终是没拜过堂,我催裴儿,他只说自有打算,真是急得我……我寻思着,等裴儿回来,我与他去遥州一趟,到你家去提亲,然后你们尽快拜堂成亲,可好?” 这娘俩,倒想到一块去了,不进……元初一满脸难色,挣扎半天,终于将自己心里最难以启齿的难题说出,末了红了眼眶,又说出自己的打算。 “迁名过户的事我去办,娘,你、你先别告诉他,如果我们一起去遥州,到时……到时……”她说得小心翼翼,生怕伤了沈氏的自尊,“等你与我父亲单独会面的时候,再把那些东西拿出来,若我父亲要聘礼什么的,直接在里面出便是,但是这些事……别让他知道,行吗?” 看着元初一紧张无措的模样,沈氏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忽然抬手,将她搂进怀中。 “好孩子,委屈你了。”沈氏眼中闪着泪花,“你能为裴儿牺牲到如此地步,难怪裴儿对你倾心相许了。” 听沈氏这么说,元初一心里甜蜜,但仍是担心,“娘,你答应了?” 沈氏笑着摇摇头,“傻孩子,我们家娶媳妇,怎么能让媳妇自己出聘礼?”看元初一急着要说话,沈氏拍了拍她的肩头,“你知道裴儿这次出去做什么?” “不是去谈生意么?” “这么说也对。”沈氏轻柔地用指尖顺着元初一的发丝,“当年,裴儿的父亲去世之前,交给我一张秘方,上面记载了明媚坊最珍贵的十几种脂粉配方,明媚坊能在京城渐露头角,凭的就是这张秘方。后来裴儿的叔叔因为找不到这张秘方,才一怒之下把我母子赶出来,一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元初一听得一怔一怔的,“既然有秘方在手,那怎么……”怎么还能沦落到那个地步? 沈氏“呵呵”一笑,“那时候只想着这是裴儿他爹留下的东西,不能交给旁人,也没有要卖的心思,就想等裴儿大了,将这东西给他,不过裴儿一直也没动要回京的念头,他总说那张秘方是他爹留给我的,要给我做个念想。这次……”她的笑容大了些,“这次他从我这要过秘方,就像多对不起我似的,一个劲的与我道歉,其实我留那几张纸做什么?再过几年,怕不让我揉烂了。” “那、那他……”元初一的脑子有点打结。 “他去京城了,去找韩家的人,他们买回秘方。” 元初一突然有些无语,“他们能买?” 沈氏看着元初一,目光中满是笑意,“明媚坊这些年虽然研制了替代的脂粉,也有新品不断推出,但每次印制的品目单上,总有几样是常年缺货的,就是秘方上的东西,他们也期待着有一天能找回秘方,将明媚坊继续发扬光大呢。况且,他们不买,多得是人要买。” “能、能卖多少钱啊……”元初一实在不想问得这么直白,但太好奇了,明媚坊的秘方,随便卖给谁也是一大笔银子吧? “这个不太好说。”沈氏想了想’“我们当年离开的时候,明媚坊便已值几十万两银子了,再加上韩家的家业,裴儿也是应该有份分的,加上这十几年下来,明媚坊的规模扩大不止十倍,那么至少……三五十万银子是好卖的。” 元初一震惊了,瞪着沈氏半天也没发出一点动静。深藏不露啊! 什么叫深藏不露?这就是啊!坐拥金山而毫不动容,情愿每天清清静静地过日子,这是什么境界啊!她一直以为韩裴清泊无争的性子是后天养成的,现在看来,绝对是出于遗传! “这件事,裴儿本不让我告诉你。”沈氏被元初一的神情逗乐了,好一会才压下去,“不过我忍不住,还是与你说了,若非为你,裴儿绝不会回去争这份家产,他这孩子,一直担心自己配不上你呢。” 听到这,元初一眼眶骤然发热,眼泪不要控制地滴了下来,把沈氏吓了一跳,慌忙给她擦泪,又见她虽然落泪,可唇边却是笑着的,才知道她是被感动了。 这傻孩子。 沈氏现在看元初一是越看越满意,原先的一丝对她曾经和离的纠结也烟消云散,摸着她的头顶,笑得开怀。 元初一极为不好意思,生怕沈氏误会她是因为听到那么些银子才喜极而泣。可这不争气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连忙拼命用帕子擦眼睛,就在她拼命的时候,听到包婆婆的大嗓门,“哎?何家丫头,怎么不进去?” 元初一闻声抬头,见到堂屋之外,何清婉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似在出神,白净的小脸上带了些难以言喻的苍白。 舍我妻谁 第100章 初一很纯良 沈氏笑道:“大小姐请进,初一,”她用帕子擦了擦元初一的脸颊,才道:“我们才搬出来,夫人怕人手不够,特地调了几个丫头过来帮忙,大小姐也是一早就过来了。” 元初一深吸了口气,情绪平静下来,也不看何清婉,只与沈氏笑了笑,“何夫人与何大小姐真是太客气了。”没办法,她对何清婉的印象根本好不起来。 沈氏又对何清婉道:“大小姐快坐吧,忙了一上午,也累了吧?” 何清婉脸色虽然不好,神情却十分温婉,走到沈氏面前的时候,笑意又重了些,“雅姨,现在又不是在那有外人的地方,哪来的什么‘大小姐’,像小时一样叫我清婉便是了。” “这怎么使得。”沈氏应对了一句,却也没再说推辞的话,笑着坐回位置上去,略有忧虑地道:“老爷……还在生气吗?” 何清婉明显在走神,沈氏问完等了半天,她才缓过神来,柔柔一笑,“哪能呢?爹爹只是不习惯你们搬出来罢了,这么多年,他对韩大哥比对我这个女儿都好,冷不丁一走,他心里空旷,我娘昨晚还在说他,别说韩大哥还管着合香居,只说我们两家情谊深厚,韩大哥纵然出去了,还能与我们疏远不成?” 沈氏轻轻一笑:“是这个道理。” “只是……”何清婉清抿了下唇瓣,“只是我娘这两天有些伤神,舍不得您呢。我就与她说,这才多远的路?咱们过来,或者您回去,多走动便是了。” 听完这话,沈氏点了点头,叹道:“这乍一出来,我多少也有点不习惯。” “那就把这几个丫头留下。”何清婉的脸色已渐渐恢复了红润,“回头我再与爹爹说说,让他分几个伙计过来,只有满叔在这,实在是不够用。” “这……”沈氏犹豫了下,看了看元初一,见她神情和平地回望过来,只是鼓励地笑了笑,似乎没有什么意见。 “还是不必了。”沈氏想了半天,还是拒绝了,拒绝过后,心情倒轻松不少,朝何清婉笑了笑,“铺子的事裴儿有打算,家里的事初一也有安排,就不劳烦老爷夫人草心了。” 何清婉笑着点了点头,只是这笑容中多少带了些勉强的成分,她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一直刻意忽略的元初一,轻声道:”那就让嫂子费心了。” 元初一淡淡一笑,“我又没管别人家的事,怎么能叫费心呢?” 这话一出,沈氏立时紧张起来,她刚刚光顾着高兴,忘了元初一对何清婉有意见这回事了。 何清婉轻轻地咬了下唇,不知怎地,眼眶骤然红了,强忍了半天,用帕子遮住鼻子,啜啜地道:“我……是对不住嫂子的,我与韩大哥自幼玩在一处,情同兄妹,乍然听说多了位嫂子,心中难免吃醋,生怕韩大哥以后冷待了我,这才有些不当之举,惹恼了嫂子,也让韩大哥生我的气了。” “唉,这……”眼见何清婉要哭,沈氏有些无错,慌忙看向元初一求助。 元初一的眉梢抬了抬,”原来……是这样么?“ “对不住……”何清婉吸着鼻子,急着转向沈氏,“雅姨,您快帮我想嫂子解释一下。” 沈氏有点蒙,不知道这“兄妹之情”是打哪来的,又不想真的去劝元初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元初一长长地叹了一声,成功地吸引了二人的住以后,她极为诚恳地笑笑,“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我误会你了。”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到何清婉面前,握住她的手,“你既是韩裴的妹妹。那么也就是我的妹妹,以前的事,嫂子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别在意。” 他这一举动让沈氏与何清婉都愣住了,何清婉的气息也不再那么抽抽咽咽的了,怔怔地盯着元初一。 元初一拉着何清婉的手,回头朝沈氏道:“娘,我想与妹妹聊聊天,交交心,您若是坐不住,便去看看乃乃吧,有事吩咐下人去做,自个别累着。” 沈氏眨了半天的眼睛,终是起身离开,出门前有些不放心地又回头看看,元初一露出个让她放心的笑容,这才低头道:“妹妹,不知我们出去走走?” 何清婉看她半响,垂下眼帘点头道:“一切都听嫂子的。” 于是二人也不带丫头,亲亲热热地出了门。道了外头,何清婉挽着元初一的手便松开了,在她想来,元初一这么做无非是想叫她出来放几句狠话,何必再做什么假象?谁知她的手才放开,又马上被元初一拽了回去,再度挽至一处。“妹妹(有两个字看不清)还在生气?”元初一显得有些不安,“以前的事是嫂子太小心眼,误会你与韩裴还有什么,可昨天晚上他与我都解释清楚了,他以前的确是喜欢你,但早就过去了,现在他专心把你当妹妹一样看待,你也知道他那个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既这么说了,心里定然也是这么想的,妹妹千万不要再有顾虑才是。” 看元初一急切的神请不似作伪,何清婉心中惊诧,难道她表现的都是真的?她真的不在意了吗?可为什么……自己反而难受起来了呢?韩裴,,,,真的说过“过去了”这样的话吗? “妹妹?”见她发呆,元初一唤了她一声,待她回过神来,有亲密地挽着她继续前进,极为交心地道:“妹妹不知道,我在这桐城无亲无故的,总担心他对我有二心,人也就敏感了些。其实我巴不得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温柔又识大体,你韩大哥没少在我面前夸你呢。” 何清婉心中“突”地一跳,面上却歉然一笑,“韩大哥是君子,说出来的自然都是夸赞之言。” 元初一瞄着她颊边的红晕,笑了笑,“妹妹过谦了,嫂子是真心与你结交,你再客气,就是还在恼我,不把我当自己人了。” 何清婉忙道:“怎么会,嫂子千万别误会。” “那就好。”元初一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说起来啊,你还是我和你韩大哥的媒人呢。” 何清婉一愣,元初一继续道:“你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丢了条络子,恰巧被我捡到,就这么认识了,然后……”她娇羞了一下,“那络子就是你的那条。” 元初一幸福羞涩的模样刺痛了何清婉的眼睛,心也极为不舒服地鼓动起来。 “那条络子没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吧?”何清婉的语气有些生硬。 “麻烦还不少呢。”元初一掩唇而笑,“要是没麻烦,我还了他络子,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哪还有我们现在的事?所以我才说你是我们的媒人啊。” 元初一言到即止,并不细说,何清婉也不好追问,半天问出一句:“嫂子……是为什么事和离的?” “这件事啊,一言难尽。”元初一面带唏嘘地摇了摇头,而后又笑着将话题转开,“不过我与你韩大哥可是在我和离之后才在一起的,你千万别想歪了。” 何清婉弯了弯唇,“怎么会。” ”你先不想知道我们是如何在一起的?”元初一亲切地笑着,也不待何清婉说话便道:“说起来得感谢你母亲,何夫人。”说着,元初一将自己为何会留在何府之事简要地说了一遍,“要不是你母亲想把四小姐嫁给韩裴,韩裴也不会临时想出这么个主意,我们也不会动了感情……”说到这,她倒真的脸红了,低声说:“我也没想到,我一个和离过的女人,他会如此珍重我,能与他在一起实在是我的福气,你说,我怎么能不好好谢谢你与何夫人呢?” 何清婉的脸色又变得苍白,元初一却像没看到一般,径自失笑道:“还有件可乐的事,你说你韩大哥有多傻,竟然卖了那把金锁把那天的镯子买来送我,他还以为我喜欢,其实那镯子才值多少钱?我问他为什么不送金锁给我,他居然说……|”说到这里,元初一好像自知失言似地住了口,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再说下去。 “他说了什么?”何清婉努力让自己好奇一点,可她面上的神色真的很难称得上好看。 元初一犹豫了一下,笑道“好吧,反正妹妹也不是外人,就与你说了,你可别在意。他说,那金锁他以前送过别的女人,不想拿来当我们之间的信物了。” 何清婉的身子晃了晃,面色苍白如纸,配上睛致的容颜,十分的我见犹怜。 “妹妹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元初一伸手想去摸她的额头,何清婉退了一步,闪了过去。 “我…… 好看的txt电子书roushuwu 舍我妻谁第28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29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29部分阅读 “我……没什么……” 正在这时,身后老远出来一阵喊声,元初一回头看了看,笑着说:“是梅香,定然是乃乃的包子包好了,我们回去吧。” “我就不会去了。”何清婉笑得有些虚弱,在梅香走进之前,急急忙忙地与元初一告了别,转身走了。 梅香小跑过来,看着何清婉的背影有些不忿,瞪了几眼才道:“小姐,她怎么了?” 元初一笑嘻嘻地往回走去,边走边说:“你家小姐太过纯良,她受感动了。” 舍我妻谁 第101章 何大的烦恼 元初一的表现是真是假何清婉已不愿去想,压下心头浮起的黯然之意,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今天听来的事情,若说元初一有可能故意打击她,可沈氏一定不会胡乱说话,那么……“大小姐回来了!”何府的门房迎出来,朝何清婉身后看了看,“怎么走回来的,轿子没跟着?” 何清婉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失神至此,把轿子和伴月都忘在了韩家。 “大小姐,大姑爷来了。”门房亮出自己的左脸,“小的太长时间没见过大姑爷,瞅着面生多问了几句,就挨了一巴掌。” 何清婉皱了皱眉,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递过去,柔声道:“他许是喝醉了,倒也不会有什么恶意。” 门房欣喜地接过银子,连连点头,甚至又夸赞了大姑爷几句,这才让至一旁。 何清婉进了府里,叫了个丫头问了问,得知自己的丈夫刘子谦果真来了,正在零陵院歇息。 零陵院是何清婉出嫁前的住处,一直为她留着,她这次回来也是住在零陵院。 驻足原地想了想,何清婉改变了方向,来到父母居住的聚香园,何老爷白日自不在家,吕氏正在房里指导着一脸不情愿的何清如刺绣,见她进来,何清如扔了手里的东西,抱怨地道:“大姐,你说说娘,我根本不喜欢这东西,非得让我绣!” 何清婉瞥她一眼,没有吭声,走到桌前坐下,心事重重的样子。 吕氏奇道:“怎么?雅姐给你难堪了?” 何清婉摇了摇头,吕氏这才放心地笑笑,“我就说么,她也不敢。那这是怎么了?” 何清婉犹豫了一会,缓缓将今天在韩家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吕氏听到最后,又惊又疑,“怎么可能!他们当年回来的时候身无分文,连要饭的都不如!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说到这里,吕氏的话停下,抿紧了唇思索半晌,眼中的坚定渐渐地有些松动,“这……怎么说呢……雅姐那性子……倒也像能做得出这种事的人!她那块金牌,孙夫人看过了,说是真的,这么多年来不也没露过半分?” 提起那块金牌,吕氏格外地不舒服,这么多年了,沈氏一直以她马首是瞻,怎么突然就冒出一件这么大的事呢?上次姐妹聚会让沈氏大出风头也就算了,事后其余姐妹都绕过她偷偷约见了沈氏,就连平时里最打官腔的孙夫人都送了好些绸缎过来,以为她不知道,其实沈氏有什么事不和她说呢! “这……可坏了!”吕氏思量一番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语气也忿然起来,“这么一来想留下韩裴帮你弟弟算是无望了,老大这几天巴巴地跟着你爹,说什么以前不懂事,以后要好好孝敬你爹,哼,还不就是惦记那张秘方!” 何清婉对这件事倒不太上心,随便地道:“娘也别太宠着弟弟了,说说他,总这么胡闹下去他能得什么好?” “我还不知道么!”吕氏有些恼怒,“他也得听才是!你也是个不争气的!韩家那小子那么喜欢你,这么多天了,你连他一句准话都没得到!” 现在这件事简直成了何清婉的一块心病,闻言心情不由更为低落,不甘地回了一句,“他喜欢我有什么用?若不是你急着想把小四嫁给他,他也不会情急之下说已经娶妻!这件事你本应先与我商量商量,婚姻大事,哪有强逼的道理!” 吕氏愣了半天,倒不是因为何清婉的语气,而是因为她说的事实,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神色已极为懊恼,“不行,我还是得多亲着点雅姐,她那媳妇是嫁过人的,她再不挑剔,心里定然也是不满的,上回我和她说把清如嫁过去做平妻,她也没反对,我看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一直没有说话的何清如突然笑了笑,“真没想到那姓韩的还有这份本事,如果他那秘方真能卖得那么多银子,我嫁给他又有何妨?至于那个姓元的,一个被人用过的破落货,还比得上我这黄花闺女?早晚把她休出家门!” 何清婉平时里对这妹妹倒也是疼宠,尤其知道她不是什么细致的性子,对她时不时冒出的莽话早已学会忽略,可今天,何清婉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尤其最后一句,更是像针一样扎到她的心里,好像这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刺耳至极。 “哪想那么远的事!娶你?他们现在避着我们走呢!”何清婉轻斥了妹妹一句,又埋怨地与吕氏道:“这又是什么好主意?他那性子,不喜欢的哪是你强塞就行的?当年你不同意我们的事,他说不得正怨着你呢。” 吕氏的脸色骤然变冷,看着何清婉秀美的容颜哼笑了一声,“怎么?看那小子有了出息,就都怪我了?你别忘了当年雅姐与我提亲,我可没有当面回绝,是问了你的意思的,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何清婉的眼睫颤了颤,面色变得煞白,吕氏见她这样也觉得口气严厉了,有些后悔,闷闷地在旁想了半天,恨声道:“还是怪雅姐!给儿子提亲这么大的事,手里那点东西还藏着掖着的!她要是早说,哪有那些麻烦事!” 怨忿了几句,见何清婉还是一副失神的样子,吕氏有些说不出的恼火,“别跟我说你还想着他!你可是有婆家的人了!怎么想我不管,要是闹出丑事,看我不让你爹打断你的腿!” 何清如跟着道:“是啊大姐,你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你难不成也想和离么?我看啊,还是让娘去找沈妈说说,定了我这门亲事,以后成了一家人,二哥的事也就有了着落了!” “你闭嘴!”吕氏的心情十分不好,“什么沈妈!这么多年我都一口一个雅姐叫着,只有你,沈妈沈妈的把她当下人!以后你要是真嫁过去,有你的好看!” 何清如被吕氏突来的怒气喝得瑟缩一下,还想说话,又见何清婉迟迟回不过神,没人替自己圆场,便不甘心地低下头,不言语了。 “别说这些了!”吕氏缓缓吸了口气,情绪平和了些,与何清婉道:“子谦来了,你回去看看吧,他好像喝了不少的酒,连我这个岳母都不认识了,真是不像话!” 居然真的喝多了!何清婉顿感心力交猝,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听母亲和妹妹讨论韩裴的事,便站起身来告辞。 吕氏看着她的脸色,安抚道:“你也别想太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总算子谦也不错,家里就他一个独子,将来接了家业,也是有出息的。” 何清婉胡乱地点了点头,出了聚香园,心中更为烦乱。刘子谦的确不错,家底殷实,是丰城小有名气的海产商,家业虽比不了云家那样的高门大户,但在她一众姐妹配的夫婿间也属上乘,所以刚嫁过去的那会她是非常满足的,加上刘子谦能说会道,极会讨女人欢心,所以固然他有好赌的毛病,她也不太在意,总认为小赌怡情,劝过几次无果后也就罢了,谁想到因为家人的放纵,他的赌瘾越来越大,常常一赌就是一宿,丰城的赌场玩不过瘾,还要到遥州去玩。 再丰厚的家底也禁不起他这么折腾,家里的铺子抵了一间又一间,终于在半年前把他爹气病了,少了管束的他更为变本加厉,竟偷了地契变卖了祖产,现在刘家只剩大宅还在,撑着门面。 这些事她根本不敢与家里说,也不愿意说,她怕见到家人的轻蔑不屑,哪怕丁点,她也受不了。 恍惚之间,她回到了零陵院,伴月还没回来,只有生香和两个小丫头在院里,见她回来,生香连忙上前,“小姐,姑爷他……” 何清婉摆了摆手,“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你们没事就回屋歇着吧,不用侍候。” 她是怕一会若有争执被小丫头听了去,惹人笑话。 生香带着两个丫头进屋去了,何清婉站在自己的房门之前,轻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屋。 屋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刘子谦正在床上睡着,何清婉关好门,走到床前。 其实刘子谦也是个相貌俊秀之人,只是因不断的日夜颠倒面色十分苍白,眼下两团音影常年不散,看起来十分的没有睛神,尤其最近赌输后又常去酗酒,让他显得更为颓废。 现在的他也不知几天没有梳洗了,颌下的胡渣都冒了出来,头上也有许多油污,这模样子何清婉本已看惯了,以前也就是说上两句,再帮他梳洗更衣,可今天,不知怎么,见他衣裳不整躺在那里的模样,她的心里隐隐生起一股厌恶之感。 她不由想起另一个人,另一个曾对她倾心相许的人,在她的记忆中,他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身上带着好闻的味道,白净修长的手掌是睢么好看,无论是制香还是写字,都优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去。 再看眼前的人,他的手掌也称白暂,可缺乏清理的指缝之中满是泥污,让人一见生厌! 何清婉的胸口突然闷得发疼,她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但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手腕被猛然拉住,而后一股大力,将她扯到床铺上去。 “娘子,你回来了。” 刘子谦口中喷出的酒气让何清婉别过头去,她挣扎了几下,却没挣开刘子谦的怀抱,有些不悦地道:“放开我!大白开的让人瞧见!” “瞧见怎么了?你是我娘子,做什么都是天经地意的!”刘子谦嗅着何清婉身上的香气,突地来了兴致,翻身将她压至身下,拉扯她的衣裳。 “你快住手!”何清婉又急又怒,可怎么也挣不脱刘子谦的禁锢,便软下声音,“你先和我说说你怎么会来?爹的病怎么样了?” “应该死不了。”刘子谦专心地做着他的事,“有事……一会再说……” 他沉身而入的时候,何清婉还没有准备好,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痛楚,一股从未有过的排斥厌恶流走于四肢百骸,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已发出一卢吉音,紧闭着双过去。她刻意忽略身上的律动,努力让自己想些别的事,忽地,一双清隽的眼睛现于她的脑海,眼中满是宠溺的柔情。 若是他……,若是他……,定然温柔相待,哪会如此急躁粗暴?若是他……,定然细细品味,视她如珍如宝。若是他……,何清婉终于发出一声娇吟,身子也跟着热了起来了。 舍我妻谁 第102章 热闹的新家 “婉儿,你今天可真好,要迷死为夫了。”云消雨散,刘子谦趴在何清婉耳边说。 何清婉闻言脸色有些苍白,一种背叛丈夫的羞耻自她心头升起,可想到刚刚的事,想到刚刚的错觉,她的身体又是一阵火热。 “不是让你在家照顾爹娘吗?”何清婉逃避似地起身穿衣。 “他们见着我更生气,我就出来了。”刘子谦坐起身子,毫不在意地将先前的衣服穿回去。 何清婉皱了皱眉,“你那衣服几天没洗过了?还穿?” “一会就洗还不行么?”刘子谦习惯性地敷衍回应,又笑着贴近何清婉,“娘子,我要发财了!” 何清婉的眉头皱得更紧,“赢钱了?” “没有,都输了。”刘子谦毫不在意,“不过,这回输的值!让我打听出一个发财的好门路!” “什么好门路?你若有心,把家里的铺子好好经营就是了。”何清婉没什么兴趣,穿好衣服便下了床,到梳妆台前整理妆容。 刘子谦有些不屑,“那几个破铺子能有什么出息?何况不都卖了么?让我拿什么发展?拿什么大展宏图?” “你!”何清婉气得脸色煞白,“你把家业败了,气坏了你爹,现在居然还说这种话!” “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气!”刘子谦还是那副模样,“我输了钱,他们要剁我的手,不卖铺子,难道真给他买一只手吗?” 何清婉又气又恼,“我早劝过你不要再赌,你……” “行了行了,别唠叨了。”刘子谦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眼又笑了,下床来挨到何清婉身边,神秘地道:“婉儿,我爹是不是把家里的地契给你了?” “什么地契?”何清婉头疼极了,“不都让你卖了么?哪还有什么地契?” “就是咱们那个宅子。”刘子谦颇为苦恼,“我把家里翻了个遍也没找着。” 何清婉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那宅子是你刘家最后一点产业,要是没了,我们就连住处也没有了!” 刘子谦打断她的话,“我找那地契就是想把以前的东西都赢回来,你不知道,丰城新开了家赌场,这几天是双倍的赔率,我要是有一万两的本钱,一把就能赢两万两回来!要是有十万的本钱,那一把就是……” “够了!”何清婉脸色铁青,怒道:“别再异想天开了!别说地契不在我手上,就算在我这里,我也绝不会任你继续胡闹!你现在马上回去照顾爹娘,别留在这!” 成亲三年,这是她第一次动这么大的火气,刘子谦愣了半天,面上又复嬉笑,“我走也行啊,你给我拿点银子。” “我没有!” “你没有,岳父岳母不是有么。”刘子谦搓了搓手,“要不我自己去要?” “你敢!”何清婉猛然起身怒视着他。 刘子谦却仍是笑嘻嘻地,丝毫不将她的怒气放在眼里,“反正没有银子我就走不了。”他倒回床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何清婉狠狠地咬着唇,终是到首饰匣子中拿了张银票给他,“这是二百两,你拿走吧。” 刘子谦接过看了一眼,不满地道:“这也太少了。” “不要就还给我!”何清婉又要发火。 刘子谦连忙吧银票收到怀里,又起来转到她的梳妆台前,打开首饰匣子看了看。 “你做什么!”何清婉急忙过去挡住他,“这些都是我的嫁妆,你不能拿!” “你的不就是我的?况且当年你嫁给我的时候也没少收我们家的聘礼。”刘子谦却也不急,哼笑了两声,“要不还是找岳母去要?” 一句话,堵得何清婉说不出话来,看着刘子谦,眼泪就转在眼眶里,刘子谦笑着说:“急什么,等我赢了钱,给你买更好的!”说完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抱了首饰匣子,转身出了房去。 何清婉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直到身后传来试探的声音,“小姐,你没事吧?” 何清婉的泪水终于倾泄而出,再不顾什么异样眼光,扑到床上,竭声大哭,同时一个想法在她心底不受控制的蓬生起来…… 吕氏这几天很烦,自从那天何清婉带回消息后,何清婉就像中了邪一样,病恹恹的不爱说话,也没什么表情,让她多去沈氏那边走动她也不愿,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沈氏那边,她每次过去倒是万分客气,不过客气的多了,总不比以前那般亲近,新居里置办东西什么的也不找她,而是和元初一一起,每每出门都挽在一起,黏糊得要命。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嫁过一次的媳妇,沈氏怎么就那么满意! “逢春,雅姐和你说话呢!” 微微提高的声音唤回吕氏的沉思,她看了看今日同来韩家拜访的杨夫人,心中有点不耐烦。这杨夫人在她们一众姐妹之间是最为势力的,以前常常背着沈氏在姐妹之中谈论消遣她,只她的儿媳妇是再嫁妇这话就不止提过一遍,今天倒好,又成了沈氏的莫逆之交了! “逢春,你怎么了?”沈氏在吕氏的坚持下终于改口不再叫“夫人”了,此时关切地道:“我见你今天一天都在走神似地。” “还不是家里的让我草心。”有杨夫人在,吕氏没想深聊,一言带过,又朝跟她一起过来的何清如道:“清如,给我们添些茶来。” 其实吕氏带了丫头,沈氏身后也有梅香服侍,哪轮得到何清如,但吕氏话已出口,丫头们不便上前,只能在旁看着。 何清如轻轻悄悄地起了身,先是朝沈氏与杨夫人福了福,这才让丫头收了众人的茶碗,出了门去。 看她谦恭守礼进退有度,沈氏错愕得瞪圆了眼睛,吕氏见状笑道:“让雅姐笑话了,这丫头以前是顽劣了些,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了,修身养性起来,倒也像个样子了。” 沈氏点了点头,神色间还带些惊疑,杨夫人失笑道:“一转眼这丫头都这么大了,小模样生得倒也标致,不知许了人家没有?” 吕氏心中一喜,她正想往这方面聊,杨夫人便率先说了。不过她虽然心中欢喜,表面上却是十分无奈,“这几年来提亲的倒也不少,但这丫头谁也看不上,总觉得那些人不知根底,人也轻浮,我也有些舍不得,将来嫁过去,万一婆母性子尖锐,那可是一辈子遭罪了。晴姐,你家那丫头,是不是就摊上个厉害婆婆?” 杨夫人闻言狠狠地叹了一声,“可不是么!这几年我没少跟她婆家置气,不过再置气还能怎么着?丫头总归还要回人家去,只能忍了!” “唉。”吕氏点点头,“我家那大丫头的婆婆倒是个好相处的,可天下间那样的人太少了,咱们这做娘的,可不就是草心的命么!还是雅姐好啊,只有一个儿子,那媳妇……看着倒也省心。” 话说到这里,多少有些弦外之音似的,沈氏心中狐疑,可也不能确定,便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言语。 杨夫人却误会了沈氏的神情,探了探身子,极有兴趣地道:“雅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那媳妇究竟怎么样?带你如何?” 沈氏笑笑,“她为人细心体贴,待我是极好的。” 杨夫人一挑眉梢,“雅姐这就外道了,怎地与我们也不说实话?我听说你那媳妇之前的公公过世了,她还赶着去奔丧,从孝道上讲是尽了,但毕竟她已经出了那家的门,怎么还能这么做呢?” 沈氏紧了紧眉头,瞥了吕氏一眼,虽没说什么,却也带了淡淡的不悦。这件事只有何家的人知道,杨夫人此时却知之至详,不用说也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 吕氏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心中实在厌恶杨夫人这样的人,表面上却还得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所以我说啊……”杨夫人丝毫不觉自己哪里过分,继续道:“你们家裴儿也有出息了,何必委屈了他?再给他物色一个身家清白的媳妇,也免得人说闲话。”说到这里,她一拍手,“还说呢,这不就是现成的么!逢春家的丫头我看就不错,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她嫁过来,逢春也不担心她在婆家受气了。” 她这话说得及时,吕氏几乎笑出声来,之前对她的厌恶奇迹般地消失了,不过当着沈氏的面,吕氏不好过于主动,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杨夫人见她这神色,又见沈氏一直没有开口,好似默认,不由腰杆挺着更直,“逢春可是怕委屈了自家丫头?其实嫁给谁家将来不是三妻四妾的?嫁到雅姐家做个平妻,过几年找个由头再休了……” “晴姐!”吕氏及时制止了口无遮拦的杨夫人,她看出沈氏面上已现出明显的抵触情绪,偏这杨夫人,没长眼睛似地大放厥词,好像她与沈氏真的是至交知己,好到亲如姐妹了一样。 杨夫人也是一时说到兴头上,忘了尺度,自知不该,但此时得吕氏喝止,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抿着嘴角哼笑了一声,“我这可真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了,算了算了,不提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什么事不提了?”接着进来一人,长眉秀目温婉绰约,正是元初一。 舍我妻谁 第103章贴心的媳妇 元初一在外头听见说话声还以为是沈氏在与包婆婆聊天,进来才发现有外人在,扬起个笑容道:“原来何夫人与杨夫人来了。” 点头示意过后,元初一径自走到沈氏跟前,笑道:“我今儿出去看见一套桌椅不错,说是黄花梨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看着好看我就买了’待会搬到您屋里去。” 沈氏沉郁的脸色在见到元初一后稍有好转,听她买的东西后愣了愣—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一早就出去转悠,笑着埋怨道:“我那屋的椅子破了就破了,平时也没人去坐,我昨天不过随便一说,你就又乱花钱,多少银子也禁不起你这么折腾!”这些日子元初一为家里置办了全套的家俱、被褥、厨具等物—可谓面面俱到,无一遗漏。 元初一笑吟吟地道:“银子不就是用来花的么?您没听过有个诗人说过,千金散尽还复来么!” 沈氏失笑,这种说法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杨夫人听了半天,突然似笑非笑地道:“这话可不对,金都散尽了,还从哪来?不是姨母说你,你这年纪轻轻的,得懂得持家才是,裴儿刚刚立业,可没什么银子供你挥霍。” 要说沈氏刚刚是不悦,现在就是生气了,急道:“初一花的可都是……” “娘。”元初一朝她安抚地笑了笑,又转向杨夫人点头道:“杨夫人说得有道理,我记下了。” 许是她认错态度良好,杨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一转,又道: “对了,刚刚我们正说到给裴儿再娶一房平妻,你是怎么想的?” 这可真是一句让人震惊的话,元初一、沈氏与吕氏全都被杨夫人这句话镇住了,谁也没想到,她会当着元初一说出这件事,还问人家的意见,要说之前的事不过是聊天时话赶话说到那了,那么现在这话绝对是有地放矢,搅乱这趟混水,对她有何好处? 沈氏慌乱无措,急得说不出话来,正值此时何清如带着丫头倒茶回来,文静贤淑地将茶碗置于众人身边的小几上,让元初一吃惊之余淡淡地笑了笑。 “这丫头可真是个不错的。”杨夫人好像觉得火未添够,又说了一句,而后一瞬不转地看着元初一。 “我……没有意见。”元初一的目光从何清如身上滑过,杨夫人、吕氏,最后落到沈氏身上,乖巧地笑着说:“我一切都听婆婆与夫君的。” 她的回答无疑让杨夫人觉得有些无趣,却让吕氏看到了希望的光芒,正想趁热再说几句,忽听沈氏不冷不热地道:“我今天有点累了。”说着,她端起茶碗,碗盖轻错。 杨夫人当即起身,“既然如此’妹妹就不打扰了。”说着她朝吕氏一笑,“逢春,我们一起走吧。” 事到如今,就算吕氏想继续留下也不好开口了,只得不太甘心地跟着起身,带着刚刚进入状况的何清如,与沈氏道别。 沈氏仅是起身相送,送她们出门的却是元初一’杨夫人在出大门前与元初一笑了笑,“初一,我说话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刚刚只是有人聊了这个话头,我顺着往下说罢了。”说完拍了拍元初一的手,嘴角轻扬地与面色不快的吕氏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自家轿子。 杨夫人虽然口直,但并非真的那么无脑,自从上次聚会孙夫人确定了那块金牌确系皇家之物后,她就想方设法地想要接近沈氏,可无奈沈氏住在何家,就算再亲近—中间也夹着吕氏’不方便不说,上次她让人给沈氏送了点东西’被吕氏知道了,转着弯的讽刺她一通,让她十分不爽。偏巧今天又碰着这事’吕逢春想把女儿嫁进韩家,她就偏偏搅黄这事,原因无它,谁让她最小的女儿也在年初出嫁,赶不上攀这门亲事了呢!她攀不上,吕逢春也别想捡这便宜! 至于沈氏,面子矮,耳根子也软,改天过来备份厚礼,好好自责一番,认个错,也就掀过去了。 杨夫人最后的笑容似乎让吕氏明白了点什么,怒气冲冲地带着何清如走了,元初一一边送了个白眼,摇了摇头。 这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幸亏她没有。 心怀不屑地回到堂屋,元初一错愕地发现沈氏居然坐在那里流泪,梅香在旁劝着,但好像没什么效果。 “娘,你怎么了?”元初一连忙过去给她擦泪。 沈氏摇摇头,连吸了几口气,气息才平顺了些,“是娘没用’眼睁睁的看你受委屈。”若说沈氏对元初一原来是对媳妇的疼爱,但在听过她的身世与家人的不和后,又多了些对待女儿般的怜惜’她认可的人,却被人如此对待’她怎么受得了。 元初一怔了半晌,心中十分感动,浅浅地笑了笑,“我还当什么大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您落一回眼泪?况且……”她抿了抿唇,“刚刚出门的时候杨夫人已与我道过歉了,她也是为夫君着想,毕竟我是个……” “是又怎么了!”沈氏“忽”地站起身来,“就因为这个她们就瞧不上你,也不瞅瞅她们自家媳妇,哪个像你这么孝顺!” “娘。”元初一心中一阵泛暖,她知道沈氏是真的不在意了,她脸色微红地靠近沈氏,刚要开口,又看了看梅香,待梅香退出堂屋后,她低声说:“其实……” 沈氏听着耳边低语,脸色睛彩至极,听到最后,她双眼瞪圆地盯着元初一,元初一红着脸小声说:“这事……他还不知道,您、您先别与他说,等我们成亲之后,您再问他。”其实这件事她早想跟沈氏说明,深怕她太过在意而让韩裴为难,只是一直没有个好机会,今天倒是赶巧o沈氏好半天才缓回神来,看着满面红晕的元初一,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这傻孩子啊!”沈氏拉着她的手坐下’又是欣喜又是心疼,“这么委屈自己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要是裴儿在意那个错失了你,你可怎么办!” 元初一低头笑了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若要因‘清白’二字他才肯爱我,我倒不稀罕他了。” 她说得坚决,沈氏一瞬不转地看着她,良久,拍着她的手轻笑出声,“是个这理。你放心,裴儿决不会负你,他若负你,我不饶他! 旁人的话你也不用理会,清如那丫头,怎么比得上你!” 元初一笑着垂了眼帘,说:“依我看何夫人也未必有那个意思,只是杨夫人在说罢了。” “什么没有!”沈氏提起这个有些气恼,“还在何家的时候逢春就与我提过,但因为四小姐那事裴儿已经十分不快了,我怎么可能再应承这事!便含糊带过,没想到她心里倒一直惦记着’我总觉得这事后头有些不对的地方,但一时半会的,又说不出来。” “怎么会呢。”元初一道:“何夫人充其量是想与娘做亲家罢了,她又不知道夫君去京城做什么,以咱们家现在的状况她还肯将女儿嫁过来,已是实分难得了。” 元初一这么一说,沈氏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她未必不知,你忘了,那天咱们说话时,她那大丫头就在门外。”说到这,她面上带了一丝了然,“我说呢,她这些天来得这么勤,对我也客气多了。” 元初一听着她的话,仿佛也陷入沉思,好一会,忽然笑道:“瞧我这记性,光顾说话,忘了件大事。”以退为进、点到即止,吕氏是什么样的人只需稍加点拨就能想得明白,说得多了反而引人反感。 听起来元初一像是在有意转开话题,沈氏觉得她贴心的同时心里对吕氏也起了芥蒂,这么多年,她记着何家的恩情,也一直认为吕氏真心相待,谁知到头来这十数年的情谊还不及那点银子,怎么让她不寒心! “娘,”元初一笑着指了指门外,“你去外头看看,谁在车里?” 沈氏狐疑地朝院里看了看,元初一却拉她起来,“在大门外呢。” 沈氏更为疑惑,出了自家大门,果然有辆马车不远不近地停着,她看了看元初一,元初一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上前。 会是谁呢?沈氏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待走到马车近前时,车帘忽然掀开,一个中年妇人探出头来’低泣道:“夫人!” 沈氏呆了一呆,而后激动地赶上前去,与那从车上跳下的妇人拥至一处,“佩春!真的是你!” 元初一看着不远处相拥的二人,笑了笑。 将赵叔和赵婶接来是元初一早就打算好的,赵婶是沈氏从前的丫头,放出府后不久沈氏便被家人赶了出来,沈氏不想拖累她,便直接回了桐城,之后安顿下来,才辗转取得了联系,又因为沈氏住在何府多有不便,所以这么多年,她们不过见了区区几面,此时相聚自然激动不己。 此时赵叔也从车上跳了下来,也是极为高兴,“夫人,我们已经卖了田产,这次来就不走了,以后还服侍夫人与小公子!” 沈氏泪眼模糊地只知点头’又哭又笑的,又转头过来拉住走近的元初一,感激地道:“亏你想得周到,我这些天忙得脑子都乱了……” 正说着,马车的车帘再度掀起,先探出一张俏丽白嫩的脸蛋,扫了众人了一眼后,目光定在元初一身上,冷冷一瞥,这才躬身出来,跳下马车。 赵婶连忙招呼,“主儿,快来给夫人见礼!” 舍我妻谁 第104章 韩裴回来了 赵主儿,元初一对她笑了笑,却只得那姑娘一张冷脸,小腰一扭,走到沈氏身前行了个礼。赵叔赵婶只有这一个女儿,难免宠溺,又自小在郊外长大,很放得开的性子,这一点元初一在头回与她见面时就深有体会。 “再见过少夫人。”赵婶拉着赵主儿就要过来见礼。 赵主儿寒着面孔,但总算也福了一福,并没说什么过格的话,想来是赵婶在路上交待过了。 “快进屋吧!”沈氏带头往家里走,进了nei院又去叫包婆婆出来,分别与各人引见了,才指着偏房道:“你们住那吧,主儿年纪还小,别让湿气音了身子,就住裴儿隔壁的那间正房。” 赵婶连忙推辞,“这怎么能行?还是依足了规矩,老赵住到外进院,婢子带着主儿住这屋就行。” 沈氏一皱眉头,“就按我说的,你以后也别自称什么‘婢子,,打从韩家放出来的那天起,你就再不是下人了。” 赵婶还想推辞,沈氏却看向元初一,元初一会意笑道:“赵婶不用推辞,我看这样吧,你们以后还是叫娘‘夫人’,但‘婢子’、‘小的’什么的就不要了,我接你们来又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能让娘多个伴,过于拘束娘反而不开心。” 沈氏连连点头,“就是这样,就按初一说的办。” 赵婶终是点头答应,不过神色总有些惴惴的,元初一看在眼里,并不言语,等赵叔和赵婶去车上搬东西的时候,才拉了沈氏道:“娘,赵叔和赵婶总不好没什么说法地住在这,如果您同意的话,就让赵叔给咱们家做个管家,虽说管的人少了一点,但有个名份,大家也不尴尬。” 沈氏这才醒悟,“还是你想的周到。” 过了一会赵婶等人回来,元初一便将这想法说了,不过都说是沈氏的主意,赵婶喜道:“多谢夫人和少夫人了,我刚刚还在想,我们几个大活人,总不好过来吃白食,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既然老赵是管家,这nei院是万住不得的,我也不与夫人争,我和老赵住到外进院,主儿留下服侍夫人,可好?” 沈氏失笑,摆了摆手,“罢了,从前我就说不过你,依你吧。” 赵婶笑呵呵地又与赵叔把东西搬到外进院,因为家中没有男仆,外进院全都空着,就随便找了个光线好的屋子住了,忙活了半天才回来。 这期间赵主儿一直跟在沈氏身边,身上穿着葱绿色的小袄,衬上她白暂动人的小脸,水水嫩嫩的招人喜欢。 当然元初一可不喜欢。 接赵婶他们过来的时候元初一就想过赵主儿的问题,这姑娘对韩裴有好感是毋庸置疑的,相较于何家人来说她又算是沈氏的“自己人”,弄过来无疑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她没有自找麻烦的习惯,但与其等到沈氏想起他们接他们过来,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还能留个好印象。 赵叔一家就这么住了下来,几天过去相安无事,赵主儿对元初一虽然冷淡,但也从不顶撞,在沈氏面前更是进退有度,俨然成了沈氏的贴身丫头,每日都得沈氏睡下后才去歇息,十分尽职。而沈氏也十分喜欢赵主儿,虽然明知沈氏不会平白的给自已找麻烦,但元初一心里还是蒙上了一层隐忧。 时间飞快,不觉韩裴去京城已过了二十天,这些天元初一大多住在韩家,白天忙活家里的事,晚上就依着韩裴教她的方法,把没试完的香一一试过,再记录到手札之中,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这期间元初一作主买了几个丫头,除了沈氏与包婆婆每人一个之外,又有一个上灶丫头,两个粗使丫头,还有一个小厮,供赵叔使唤。 而吕氏这段时间十分消停,自上次被杨夫人不轻不重地摆了一道后,她来韩家的次数明显减少,几次过来也只字不提平妻的事,只是让何清如表现,沈氏又是个不记仇的,几次下来,倒觉得自己小气了,对吕氏与何清如渐渐地又热络起来。最让元初一好奇的是何清婉再没出现过,这让她多少感觉有些疑惑,但她是不可能主动去问何清婉的去向的。 暂停思绪,元初一深深长长地吸了口气。甜甜的香气仿佛驱走了室nei的凉意,让人身心舒泰,烛火偶尔闪烁一下,昏黄的光晕洒下来,人也跟着困倦起来,元初一合起桌上的试香手札,打了个哈欠。 还不到睡觉的时辰,但元初一困得厉害,也不叫梅香,就着脸盆中的水将手巾沾湿了,草草擦了擦脸,散开了头发就睡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闻了那甜香的缘故,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甜,对外界的反应就差了许多,恍惚中总觉得有人叫她,但她睡得太沉,虽然听到了,但连个手指头都不想动,直到一个带着凉意的身体贴上她的后背,她才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 “吵醒你了?” 轻轻的气息吹入耳中,元初一缩了缩脖子,同时极为惊喜,“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了。”察觉到她的躲避,韩裴低低地笑了一声,吻了吻她的后颈,“刚去和娘说了会话。 “事情办得顺利吗?”元初一翻了个身,正对着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韩裴轻笑,“很困?” 元初一点点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大概是香的作用。”韩裴进屋时就嗅到一股淡淡的安神香味,“困就睡吧,有话明天说。”他的声音低沉轻柔。 “不,你现在说。”元初一伸手揽往他的脖子,身子在他怀里蹭了蹭,带些撒娇的意味,“你去京城做什么娘已经和我说了,怎么样?他们肯买回那张秘方吗?” 韩裴“嗯”了一声,“他们给了我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元初一在黑暗中眯了眯眼,手指爬上他的腰间轻轻一拧,“休想骗我!娘说那秘方怎么也值三五十万银子,说!是不是想藏私房钱!” 韩裴失笑,摸到她的手握住,又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直至两人贴合得没有一丝空隙,贴到她耳边语带笑意地道:“娘子慧眼如炬,为夫哪敢私藏?” 听着他的称呼,元初一脸上一红,唇角却?br 舍我妻谁第29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30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30部分阅读 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弯了弯,“知道就好!”说罢又想起十万两那事,猛地撑起身子急道: “那怎么只有十万两?是不是他们欺负你?我……” 韩裴拍拍她,“总这么着急,除了十万两银子,还有明媚坊每年两成的红利。” 元初一愣了愣,跟着张大嘴巴,“两成?”明媚坊那个规模,每年盈利不下百万,每年两成就是二十万两,比一次卖出可强多了,“他们居然愿意?” “十年期限。”韩裴轻轻地叹了一声,“十年之后,我与明媚坊就再无半点关系了。” 他的语气稍显落寞,元初一不由为他不平起来,“干什么要有这个期限?明媚坊原本就是你的,他们还有理了不成!” “初一。”韩裴微怔过后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我并非可惜明媚坊的产业,若有心相争,我不会等到现在才回去,但那毕竟是我父亲的心血,有朝一日要与它完全划清界限,心中有些不舍罢了。至于那个期限是我订下的,叔伯对当年的事心存愧疚,堂兄弟们也都能接受这个条件,但我们的下一代未必能够理解,或许我们的子女会想那是我们的祖产,为什么不能去争?他们的子女则会想,这么多年来的辛苦经营凭什么由你们来坐享其成?与其那时纷争四起,倒不如现在就说清楚,十年时间,我有信心可以达成自己的梦想。” 他的声音温和坦然,没有丝毫勉强之处,元初一想起沈氏说的,若非为了她,韩裴甚至连这一份资产都不会去要,顿时心中满是暖意,伸手将他的头揽入怀中,低声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依你。” “都依我?”韩裴重重地喘了口气,一去二十余天,他心中思念早已泛滥成灾,本不想过于急躁吓着她,可她竟不知死活地将他搂进怀中,那两团绵软就在唇边,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初一……”他抬头吻往她的唇,炽热难捺,直将她吻得透不过气来,他含着她的耳垂,紧拥着她说:“别动。” 元初一还没从刚刚的热吻中回过神来,身上烫得吓人,还得要得更多时,突觉身下一麻,一个硬硬的物事隔着亵裤抵在最柔软的境地,伴随着韩裴洒下的火热呼吸,轻轻摩擦,重重顶弄,措不及防之间将她送上世界的炭峰。 “初一……初一……”韩裴的动作骤然加快,身体绷得紧紧的,同时又在颤抖,终于在她带着泣音的轻吟过后,跟着攀上最美的顶点。 喘息,交织出动人的音律久久不散,元初一不敢抬头,不敢说话,在他怀中眼角微润地紧咬住下唇,生怕再发出什么羞人的声音,让他看了笑话。 【今天这汤里有肉丝啊,哈哈,有进步吧?】 【友情推荐一本书,公主小格的《女御医》,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 舍我妻谁 第105章 主儿的名份 “舒服么?“良久过后,他趴在她的耳边小声问。 元初一极难为情,咬着唇轻轻地点了下头,立时便羞得双颊如火,再次躲到他的怀中。 “是我不好,有些失控。”韩裴褪去元初一湿黏的衣物,再将她轻拥入怀,“你给家中去信了么?”他突然问。 元初一迷糊之中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写什么信,直接去就是了。”以韩裴现在的身家,绝不会有问题。 韩裴有些讶异她的转变,但并未多问,又道:“不过楚楚怡人还有些事要我定夺,所以恐怕还得等上几天。” 元初一闭着眼睛几乎要睡着了,胡乱点点头,算是应允。 韩裴本还有话说,不过看她的模样,笑了笑,吻了吻她的额头,跟着慢慢睡去。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的好,也睡得格外的不好。好是因为怀中的温暖让他安心,让他心满意足;不好是因为他太贪心,总想失控。 事实上,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的确又失控了一次,迷迷糊糊中的元初一少了几分清醒时的羞涩,轻吟浅叹,像只小猫爪子,每一声,都挠在他的心尖上。 “再睡一会,我去铺子看看,一会回来陪你吃饭。” 元初一的脸红得仿若滴血,除了点头,她也不知能做什么,在他下了床后就羞得将自己埋到被子里去,一动也不敢动。 “往里边点睡。”韩裴给她掖了掖被子,低声道:“这边刚刚弄湿了。” 元初一瞬间连耳朵都红了,闷在被子里急道:“你快走吧!” 韩裴轻笑着,将床帐拢好,转身去柜中寻了干净的衣裳,穿好后又将头发重新扎起,这才端起脸盆开门,准备洗漱。 虽然已经自立门户,他还是不太习惯让人服侍,尤其这些小事,可开了门后,梅香端着盛水的脸盆站在门口,见了他笑道:“姑爷早。” 不止她在,赵主儿也在,她接过韩裴手中的脸盆进了屋,回头与梅香道:“把水放这吧。” 梅香脸上明明白白地闪过一道不悦,不过韩裴在这,她不好发作,便依言将水放到桌上,转头见床帐垂着,说话的声音也轻了许多,“小姐还没起么?” 韩裴“嗯”了一声,“别吵她,她有点累。” 梅香眼睛转了转,突地脸上一红,神情间也多了些暧昧之色,就着盆中的温水沾湿了手巾,还不等递给韩裴,赵主儿已将手巾接了过去,以手背试了试热度,这才交到韩裴手上,又问:“韩大哥,一会想吃什么?” 昨天晚上韩裴回来时就已和赵主儿见过了,虽然赵婶坚持要喊韩裴为“小公子”,可赵主儿无疑不这么想,在沈氏的支持下,开口叫了“韩大哥”。 她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低,韩裴看了一眼床帐的方向,才摆了摆手,擦完脸后低声道:“不用张罗,我要出去。” “不是昨天才回来么!“赵主儿接回手巾仿佛有些不满,俏脸一扳,“也不知道歇歇,累坏了还不是别人心疼!” 听着她的话,韩裴眉尖一皱,梅香却早压不住心中火气,没好气地道:“主儿姑娘,就算姑爷累坏了,恐怕也轮不到你来心疼吧?“赵主儿冷冷睨她一眼,“我说是我了么?韩大哥累病了,夫人不心疼吗?我娘不心疼吗?就连你们家小姐也是要心疼的!” 梅香剩下的话就这么噎在嗓子里,偏偏就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而且赵主儿在韩家的地位并非是丫头,更像是亲戚,所以梅香不得不顾及沈氏的面子,偶尔顶上几句可以,但要是闹腾大了,反而让元初一为难,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你们的声音太大了。”韩裴淡淡地看着她们两个,“出去吧,别吵着初一休息。” 梅香纵然不甘,还是乖乖地听命,端着脸盆出去了,赵主儿白嫩的小脸上带着不服的倔强,“韩大哥,你偏心!明明是她寻我麻烦,你却连我一起喝斥了!” “主儿!”韩裴的声音更为低沉,不容反驳地道:“出去吧。“赵主儿抿着唇瞪他一眼,见他没有丝毫牵就她的意思,不由心中气闷,跺了下脚,跑出门去。 韩裴的眉间自刚刚起就没有舒展过,待赵主儿出了房间,他看向安静无声的床帐,迟疑一阵,转身出了门去。 听着关门的声音传来,元初一睁着眼睛窝在棉被中,心里小有失望。 赵主儿一直是她的一个隐忧,这么多天来赵主儿对她的冷若冰霜早能说明问题,但她不能处理,因为赵主儿是赵婶的女儿,而赵婶对沈氏而言,那是比姐妹更亲的存在,弄个不好就要弄巧成拙。所以她一直等着,等韩裴回来,她也想看看韩裴是会默许这种爱慕的存在,还是会断言拒绝,不给赵主儿丝毫机会。 正想着,房门又响了一下,接着梅香的声音传进来,“小姐,你醒了吧?” 元初一懒懒地“嗯”了一声,身子却没动,继续失她的望。 他不觉得应该解释一下吗?还是他真的那么天真,认为赵主儿对他只是纯粹的“兄妹之情”? “我就知道小姐听见了。”梅香嘟嘟囔囔地钩起床帐,正要说话,突然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什么味?” 元初一一愣,很快帐外涌进的新鲜空气让她明白梅香在说什么,脸上立时红得发烫,围着被子坐起身道:“哪有什么味,快去给我找衣服穿。” 梅香狐疑地去柜子那边了,元初一马上用手驱赶帐nei残余的动情气息,冷不防梅香回过头来,见她舞动双臂的模样惑道:“小姐,你干什么?” “我……锻炼身体……”元初一有些窘然。 梅香此时的心思全在刚刚的事上,得她一句解释也就没有深究,拿了衣裳回来径自道:“小姐一定要小心那个赵主儿才行,看她那样子,把自己当成姑爷的妾室了,真是讨厌极了!” 元初一慢条斯理她穿好衣服哼笑了下,“妾室?你抬举她了,我看让她做个通房丫头她都心甘情愿。” 梅香一惊,“小姐,你不会真有这个想法吧?” 元初一摇了摇头,半天没有说话,待梅香出去打了水回来,洗完了脸才道:“你见过哪个女人希望丈夫纳妾的?可她们不希望有用吗?这种事情不在于她们想不想,而在于她们的男人想不想。男人要是想任她们使尽手段,还是制止不了,打走一个还会有另一个。” 梅香想了半天,“小姐的意思是……赵主儿想嫁进韩家的关键在于姑爷?” “当然。”元初一坐到梳妆台前,让梅香给自己梳头,“不止是她,还有最近从良向善的何清如,你想想,眼下是她们两个以后说不定还有多少,若他不自觉,只凭我,又生得几只眼,长了几只手能天天跟着他、管着他?” “小姐说得倒也有理,不过……”梅香怎么也想不通透,“不过小姐也不能放羊吃草啊,姑爷年纪还轻,血气方刚的,要是一时疏于防范让别人钻进他的心里……” “所以,”元初一打断她的话,笑着说:“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将他的心填满,不让别人钻啊。” 梅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觉得元初一这法子不牢靠,转念又想自家小姐也不是吃素的,那些个什么云大小姐何大小姐的,不都乖乖退让了么! 给元初一梳完头,梅香便去收拾床铺,元初一则低头挑选今天要带的首饰,刚拿了一只镯子,就听梅香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元初一走到她身边,探头一看,一张脸“腾”地火红,连忙伸手拉过被子,盖住床上那羞人的印记。 “小姐……”梅香咬了半天的牙,硬着头皮问:“姑爷……还尿床啊……” 元初一又羞又臊,“你胡说什么!快去换被子!” 梅香吐了吐舌头,将床上的被子连着褥子抱作一团放到桌上,又去找了干净的被褥铺好,末了瞄了瞄元初一烧红的面颊,小声道:“小姐放心,这事婢子会保密的!” “你……保你个头!”元初一忍不住敲了梅香的额头一下,咬着唇挣扎良久,拉过梅香的耳朵,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说完后马上坐回到梳妆台前,假装忙着找首饰。 梅香此时也是臊得要命,虽然她在叶府时就听过许多婆子私下里拿这事开玩笑,但毕竟还是个姑娘,哪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元初一翻了一会首饰,脸上没那么热了,这才抬头,以过来人的口吻道:“过段时间我就给你和卫四草办婚事,之后你就明白了。” 梅香哪敢应声,脸跟一块红布似的,东摸摸西看看,得了元初一真传似的,貌似很忙。 这事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又过了一阵,竹香过来说韩裴回来了,叫元初一过去吃饭。 元初一已经准备妥当,便跟着竹香出了房门。堂屋里,包婆婆和赵叔一家都在,不过赵叔、赵婶和赵主儿都站着,直到韩裴扶着沈氏进屋入座,他们才依次坐下。 沈氏笑道:“以后你们该坐就坐,总等着我,我倒着急了。” 赵叔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显然是不会答应的,就连上桌吃饭,也是在沈氏假意发怒后,才不得不同意的。 “开饭之前,我有话说。”韩裴坐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目光扫过桌上众人。 赵叔与赵婶马上放下手中碗筷,赵主儿看了看他们,也跟着放下了。 “我娘与佩姨自小就在一起,感情是不用说的。” 韩裴再次开口,却引得众人一愣,尤其赵婶,询问的目光投向沈氏,得了沈氏安抚一笑。 “赵叔与佩姨对我更是疼爱,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机会报答。” 韩裴说着,目光转向赵主儿,“至于我与主儿,我们的感情十分深厚,刚刚我与娘商量了一下,若赵叔和佩姨同意,就将我们的事情定下来,以后有个名份,行事方便。” 赵叔与赵婶闻得此言,极为震惊,对视一眼后,齐齐看向元初一。 元初一有点懵,双唇动了动,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韩裴说的话,他们早上明明还在情意绵绵,怎么这么快,他就要与另一个女人定下名份了吗? “这件事少夫人……”赵叔发现了元初一的不妥。 “她没有意见。”韩裴接过他的话,目光投向元初一微白的面容,轻叹了一下,置于桌下的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度和坚定,元初一的心稍稍放了些,再看沈氏一脸笑容,丝毫没有躲避她的意思,便忍住想要出口的疑问,重重地,回握住韩裴的手掌。 “赵叔,佩姨,你们觉得怎么样?”韩裴问。 赵叔与赵婶俱是激动又难言的神色,迟疑地对望半天,赵叔道: “这件事,我们自是高兴的,只是、只是我们主儿着实高攀了……” 韩裴抬起另一只手,止住赵叔接下来的话,转向又惊又讶的赵主儿,“主儿,你的意思呢?” 赵主儿缓了半天,脸上涌起一丝羞涩的朝红,微抿着唇点了点头。 “你愿意吗?”韩裴执意地问。 赵主儿微嗔地横他一眼,腮边印桃,“还问!我……我愿意!” 她的娇羞让元初一心中一绞,握着韩裴的手死死地收紧,似乎想扭断他的手指。 韩裴却似松了口气一般,目光不明地瞥了元初一一眼,而后转向沈氏,“娘,你说吧。” 沈氏面带喜色地点了点头,与赵主儿道:“既然你爹娘都同意,你也没意见,那今后你就叫我一声娘……” 就在赵主儿欣喜不己,元初一脸色煞白之时,沈氏继续道: “……叫裴儿一声大哥吧。” 【嗯。。紧张了一下不?】 舍我妻谁 第106章 黑脸和白脸 那一瞬间,元初一清楚地捕捉到“大哥”二字,提着的心终于轰然落地,又为自己刚刚对韩裴的怀疑升起了一点点的愧疚。 赵叔与赵婶呆愣着,像被人施了定身咒,沈氏连叫几声才如梦初醒,神色间的喜悦却是比刚刚更甚,赵婶眼中转着泪花,泣道:“夫人,主儿何德何能有这个福气,我们……” 沈氏拍了拍她的手,“佩春,以我们之间的情份,这种话就不要说了,主儿这孩子我着实喜欢,将来就是裴儿的亲妹妹,我们都不会错待她的。” 赵婶连连点头,又急着与怔往的赵主儿道:“主儿,还不拜见义母。” 一丝红晕硬生生地从赵主儿白嫩的小脸上撤去,她转瞬不眨地盯着韩裴,突然站起身来,又急又怒,“韩大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她口中的“别人”除了元初一外不做他想,韩裴神色淡然地看着她,“自然是我的意思,怎么?你不愿意?” 赵主儿眼中波光粼粼,颊边又浮起一抹激动的朝红,“我不相信这是你的意思!一定是她!”她指尖直指元初一,“是她要你这么做的,是不是?” 韩裴眉头一皱,还不待说话,赵叔已将赵主儿拦下,怒道:“你怎么和少夫人说话!” 赵主儿猛力一挣,甩开赵叔的手,怒视着元初一道:“明明是她暗中使坏!要不然韩大哥怎么会……” “主儿!”韩裴低喝一声,语气中带了些严厉,“纵然你现在是我妹妹,但你再对你嫂子不敬,我也不会原谅你。” 赵主儿失控尖叫,“我不要做你妹妹!” “那你刚刚说你愿意,是愿意什么!”韩裴不紧不慢地,定定地看着她。 赵主儿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下,她虽然大胆,但毕竟是个姑娘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众说出要给他做妾室的话,她不相信韩裴会不明白她的心意,可他却这般逼她。 “你……你……”难过与委屈齐齐涌上,赵主儿满面泪痕地看看韩裴,再看看元初一,双唇一抿,竟“呜呜”地哭出声来。 元初一有点傻眼,一来是没想到韩裴装傻会一装到底,居然反问赵主儿愿意什么,赵叔赵婶都在这,就算赵主儿说得出口,赵叔和赵婶也没有脸面同意;二来她是没想到赵主儿前一刻还像个小辣椒一样,下一刻居然就哭得那么伤心,弄得她都差点认为,她是个恶人,专门欺负小姑娘,天知道她是清白的啊! 赵婶已被眼前的事弄得不知所措,赵叔的脸色音沉着,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他早一个耳光扇过去!女儿的心思他明白,虽然不甘心女儿给人做小,但自家的条件在那里,对方又是自小看到大的小公子,也就乐见其成,可今天夫人提出要收义女,别管是谁的主意,其中的意思已经表达明明白白,况且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是自己家在高攀,哪有不知好歹的道理! “赵叔。”韩裴适时制止赵叔的怒气爆发,又看向哭得难过的赵主儿,“主儿,你跟我出去,我有话说。”说着他站起身,起身前,握着元初一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元初一知道他是在让自己放心,顿时极为不好意思,在韩裴带着赵主儿出去之后,抬头与有些郁闷的沈氏道:“娘,咱们先吃饭吧。” 沈氏点了点头,拿起碗筷吃了一口,又见赵叔和赵婶都没动弹,不由急道:“你瞅瞅今天这事,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应当的话……” 赵婶忙道:“夫人快别说了,都是我家这丫头不知好歹,唉,都是我们两个平时疏于管教……” 沈氏与赵婶争着自责,赵叔在旁默不吭声,元初一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导致这顿饭大家都吃得没什么滋味。 吃完了饭又等一会,赵主儿才带着未干的泪痕回来,进了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坐到赵叔身边后下了半天的决心,抬头朝沈氏喊了声,“义母。” 沈氏脸上的郁愁顿时一扫而空,连声道:“叫娘。” 赵主儿照着叫了,沈氏乐呵起来,从怀中拿出一封红包给了她,赵主儿又与包婆婆正式见了礼,这才转向元初一,咬咬唇,虽还带些不甘心,但最终叫了声,“嫂子。” 元初一此时对韩裴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啊!但她和包婆婆一样,没有事先准备,琢磨了一瞬后把手上的镯子褪下一只,稍嫌紧张地递了过去。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赵主儿“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虽然马上又扳起脸,但桌上的气氛顿时好了许多,大家都放心了。元初一也放心了,不过这心才刚刚放下,一直没有进屋的韩裴站在门口,神色不明地道:“初一,你出来。” 元初一不明就理地起身过去,韩裴握住她的手,与众人道:“我们出去走走。” 韩裴一言不发地拉着元初一出了韩家,沿着院墙走了一会,元初一好奇地道:“干嘛去?” 韩裴停住身子,转过头来睨着她,双唇轻启,“不相信我,嗯?” 元初一眨了眨眼睛,略有心虚地不与他对视,“哪有?我只是……有一点点的紧张而己,就一点点。” “是么?”韩裴淡淡地道:“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也就那么一点点而已。”“谁说的!”元初一立时对上他的眼睛,想要表明心迹之时,突见他眼中笑意弥漫,马上明白他是在逗弄自己,不由脸上一红,抬脚朝他的脚面重重踩了一下。 韩裴的唇角抽动一下,但没喊疼,他的手掌包着她的手,轻柔又坚定,“以后,要记得相信我,嗯?” 元初一认错似地点了点头,又实在按不下自己的好奇心,“你和主儿究竟说什么了?” 韩裴微一挑眉,元初一马上道:“我可不是不相信你啊,只是好奇而己。” 韩裴笑了笑,拉着她缓缓前行,轻松地道:“主儿是个爱恨分明的姑娘,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这不代表她不讲道理。” “讲道理?”元初一瞪了瞪眼睛,“你刚刚和她在讲道理?” 韩裴失笑,“你那是什么表情?道理讲通了,她也就明白了,不过……”他稍顿一下,“道理也分是谁讲,要是你讲,她多半不听。” 元初一气哼哼地扭过头去,“是啊,只有你讲她才听嘛!赶明儿再去跟那个何清如讲讲,还有你无数个红颜知己,都去讲讲!” 韩裴好笑地瞄着她抿起的双唇,“何清如又怎么了?我和她可没有半点来往。” “就怕人家不这么想!”元初一当即将吕氏这段时日的表现说了一遍,末了举手做发誓状,“我可没有半点添油加醋的地方,不信你回去问娘。” 韩裴听完叙述,眉头微微拧着,想了一会与元初一道:“这件事你不用管,让娘去处理。” “她怎么处理?”元初一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怕做让人没面子的事。” 韩裴看了看她,“我刚刚说什么了?这么快就忘了?” 元初一想了半天,靠到韩裴身边,故做娇羞地抓着他的袖子扯了扯,“相信你嘛,人家知道了~”说完她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把自己恶心着了。 韩裴倒是很受用,见左右无人以唇轻碰了下她的脸颊,“嗯,乖。” 像对小孩一样!元初一这回是真娇羞了,红着脸也不抬头,韩裴欣赏了一会她脸上的红霞,说:“一会你回去再收拾一间房,我今晚住。” 元初一没太明白,“嗯?” “你得为我想想。”韩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成亲之前,我得继续忍耐才行。”他们之间的防线已经突破得只剩一线,再不回避一些,他绝等不到新婚之夜。 “你……其实……你也不用……我、我、我其实……我其实已经做好准备了……”元初一紧张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话都不会说了。 韩裴轻笑,摸摸她的头顶,没说什么,牵着她的手继续散步。 其实除了最后一关,他们什么都做过了,他没必要再坚持等到新婚之夜,但他就是不想这么随便地要了她,说是他的坚持也好,执拗也好,他想给她一个婚礼,他想等她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再以行动告诉她,他会珍视她一辈子。 元初一跟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的温柔呵护,每前进一步,心里就暖上一分。 元初一最终决定回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并非是出于害羞或者其他什么别的原因,她是觉得……她也该为自己的婚事做些准备了。 她并不指望元家会给她出什么嫁妆,所幸她现在身家也算丰厚,但除了产业钱财,她也得做些女红刺绣,起码新婚嫁衣,她想自己完成。 韩裴听了她的决定并没有反对,稍稍盘算了下,“我正在完成楚楚怡人最后一批香料的合成,之后就可以正式开张营业,十天之后,我们动县前往遥州,到你家提亲。” 元初一没有异议,当即回了韩家,与沈氏说了自己的打算。 沈氏正惦记着这事,听到他们自有安排自然开心,当即拉着包婆婆去选吉日以便元家参考。 在她想来,成亲是越快越好的,最好提过亲就办喜事,所以选的日子大多是月nei,最晚不超过二十天。 元初一离开的时候刚过中午,韩裴驾车送她,马上出发时,赵主儿追过来,将元初一叫到一旁,带些情绪地打量她半晌,微扬着下巴道: “大哥说他这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个人,绝对绝对不会喜欢我,我才放弃的!”她咬重了“绝对绝对”这个四个字,眼圈微有些发红,“你要是还这么漫不经心的,让那姓何的钻了空子,我跟你没完!” 元初一没想到她会主动来和自己说话,更没想到韩裴居然对她说过那样的话,难道……这就是他说的“讲道理”吗……赵主儿看着元初一的眼神还是有些忿忿的,直到元初一明确地保证自己以后一定改掉漫不经心的恶习,她才算稍稍满意,离去前“哼” 了一声,“你送的镯子还算不错,我勉强带着吧。” 看着她小跑离开的背影,元初一打心底泛起一个微笑,有时候,情敌也不完全是可恨的,是不? 接下来的几天,元初一把自己闷在庄子里缝制嫁衣,韩裴每天就会过来,有时吃了中饭就走,有时在庄上留宿,第二天清晨再返回城中,楚楚怡人的准备工作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两日后正式开业。 楚楚怡人开业的前一天,韩裴中午就到了庄上,同来的还有沈氏与赵婶,赵主儿也跟了来,下了马车,见着元初一就扯着她走到前头去,仰着头说:“何清如已经解决了,全是我的功劳!” 元初一瞄着她一直带在腕上的玉镯,好笑又好奇地道:“怎么解决的?” “就像对付我那时一样,干娘和大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呗!”赵主儿脆生生地说完,又摇摇头,“不对,比那时狠多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老萝莉的生日吧?祝她和今天过生日的每一位同学生日快乐!也祝大家假期愉快!! 时间过得很快,又一个月过去了,在此圆子感谢各位再学们的每天支持,点击、推荐、粉红票、打赏,大家在用不同的方式默默支持着圆子,圆子十分感谢!!!! 在此特别感谢给圆子投粉红票和打赏的同学们,因为书评区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粉红票和各种打赏的公告从来没有显示过,圆子多方询问都没有结果,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圆子随时在关注《本书最新消息》的粉红打赏格,所以一定会看到,绝对绝对米有故意删掉打赏贴忽略大家的心意,大家可以点到《全部评论》里看,打赏贴子全部都在,但书页面就是不显示,对为此感到委曲的同学们道歉!】 舍我妻谁 第107章 烫手的信笺 听着赵主儿的话,示初一回头看了眼正扶包婆婆下车的韩裴,泰然自若的模样,不见丝毫不妥连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赵主儿清了清嗓子,一马当先地往庄子里走,“今天上午那个何夫人又来了。” 元初一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连忙做追问状,“后来呢……” “后来干娘就死命的夸她家的丫头,还说想把那丫头娶过来当媳妇。” 元初一呆了呆,眼睛瞪得溜圆。 赵主儿很满意她的表现,扬着下巴继续道:“干娘和何夫人聊得火热,然后就把大哥叫去问他的意思……” 元初一又等了会,无语地道:“你一气说完,然后我把中间的好奇都补给你,还不行吗?” 赵主儿抿抿唇,瞪了元初一一眼,总算肯继续下去,“当着何夫人的面,大哥就拒绝了,干娘很惋惜地劝了半天,大哥就是不松口,结果干娘无能为力,何夫人也没办法。” 听到这里,元初一不禁失笑,没想到韩裴做起来这么干脆,估计知道何清如瞄上他之后,就定了这么个计划,与沈氏唱了段双簧,好人沈氏来做,恶人他自己担着,保全了沈氏,不让她左右为难。不过……“你不是说多亏了你么?”元初一疑惑地瞟着赵主儿,“你在哪呢?” 这么一问,赵主儿扳着的脸立时泛起一丝神秘笑容,“就在干娘第三次劝大哥未果的时候,我指着何清如的鼻子问她;难道没人要你,你非得赖上我大哥吗?”她得意地道:“结果何清如当场翻了脸,连她娘都拦不住,唉,场面实在是不太好看。你说,是不是全靠我?” 元初一震惊啊!没想到这小丫头如此凌厉,何清如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原来是极瞧不起韩裴母子的没想到装了这么多天的贤良淑德还被韩裴三番两次的拒绝嫌弃,心中怒意可想而知,结果这小丫头又来了个火上浇油,她不爆发才怪! “你可太毒了。”元初一感慨一声。整件事的关键就在于说这话的是赵主儿,沈氏新收的干女儿,既可袒护又可斥责,就算事后吕氏计较,沈氏也可“怒斥”赵主儿胡乱说话,不痛不痒的就能掀过去,真正的进可攻退可守,可何清如那么一闹,却是让吕氏今后再没脸提什么亲事了。再仔细想想,从开始沈氏的吹捧,到韩裴的再三拒绝,勾起何清如的心火后赵主儿再当头一击,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啊!怎么能让元初一不佩服! 赵主儿得了元初一的评语后哼了一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带悻色地道:“是大哥让我找机会这么说的,毒也是他毒!”说完忿忿地瞪了正走过来的韩裴一眼,嘟囔着说:“还好我没有……哼!” 元初一无语至极,目送着赵主儿的背影进了堂屋,再回头,韩裴已到身边。 “怎么了?”韩裴的指尖触上元初一的额头,“脸色不太好。” 元初一干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决定以后还是温柔一点,少惹他为妙。 “是不是冻着了?”沈氏连忙也过来摸了摸。 “没事,快进屋吧。”元初一将众人引进堂屋,又让梅香多加了一个炭盆,这才问起明天开业的事情。 沈氏的心思却在另一件事上,“开业的事你就别管了,有裴儿在咱们看热闹就行了。来,你看看这个。”她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 元初一走过去接下,展开看了看,上面写了五六个日期最近的是五天后,最远的也不过是半个月后。 “这是我和你乃乃选的日子,已经去庙里算过了,都是好日子等忙活完这边的事,你和裴儿就回遥州去提亲,要是快的话,还赶得上最近的日子。”沈氏扳着手指头给元初一算,去多长时间,回来多长时间,“就是仓促了点,这些日子喜堂新房已备得差不多了,但裴儿怕没时间发喜帖,所以比较相中这个日子。” 沈氏在纸上轻点了一下,元初一看了看,是十天后。 这时间也没宽裕到哪去好吧? 元初一微红着脸瞄了韩裴一眼,不想正与他对视个正着。他的眼中闪动着淡淡的光芒,欢喜而期待。 “不过还是得看你父母的意思。” 沈氏最后的话将元初一心头的羞怯浇熄大半,她在心底轻叹,还是到了这个时候,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希望元家人能爽快一点,别给她制造太大的麻烦。 简单地带着众人参观了一下庄子,元初一便与他们一起回到了韩家。楚楚怡人的匾额上蒙着红布,满叔忙着核对香品,楚楚怡人新招了两个伙计和几个学徒,此时也都跟着忙活着,出来进去的,倒显得十分热闹。 “这铺子的位置是不是有点偏了?”元初一有点担心这个问题。以前韩裴是没钱,但现在不同了,他完全有能力在桐城最热闹的街上买个铺子。 “我已经在明阳大街上物色店面了。”韩裴伸手将元初一的披风领子拢了拢,“不过楚楚怡人是新铺,贸然扩大规模风险很大,所以还是得将这边先经营起来,有了口碑后,再行事就方便得多了。” 初一点了点头,她对香料生意可谓一窍不通,所以也只是提提心中的想法,并无干涉他的意思,而且楚楚怡人当初定位不是普通百姓,它并不贩卖到处都能见到的普通香品,而是提供一些独家特色或是价格昂贵的高级香品。因为资金充裕,除了将店面修整得更为睛致素雅外,铺子的后院准备了十间风格各异的“试香室”,只在每天下午开放,可供前来选香的客人试香。 温暖慵懒的午后,于雅室中轻嗅馨香,伴随着轻烟袅袅,小憩、品茗或读书,这样的场景元初一想想都觉得心旷神怡,也就明白韩裴并非想一味做大,他是想将楚楚怡人做睛。 “因为时间仓促,这十间香室尚有很多不足之处,将来还要整修,务求睛致完美才行。”自己多时的努力终于要开花结果,清泊如韩裴,也难免有些兴奋。 听他兴致勃勃地讲解各处设置,看着他唇边始终不散的一抹笑意,元初一便觉得,当初青龙赌场开业,她也没有这么开心满足过。 次日,已是楚楚怡人正式开张的日子,元初一早早地就起来,隐约觉得有些紧张,一会担心宾客来得不多,一会担心反响不够热烈,幸而她已通知了老罗邀些朋友过来,还有庄子上的管事,她也提前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在附近埋伏,要是看场面冷清,就带庄子里的长工短工一拥而入,头一天开张,怎么着也得闹闹腾腾的才好。 相对于她的紧张,沈氏倒是泰然自若,按时起床,该吃饭吃饭,沉养极了,让元初一暗暗钦佩。 “夫人,筷子拿反了。”赵婶适时提醒准备吃饭的沈氏。 于是元初一释然了。 一家人都在惦记今天开业的情形,韩裴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只在昨天晚上兴奋了一阵,今天又有条不紊起来,好像楚楚怡人的老板根本不是他,他就是个看热闹的。 “一早上了,你在担心什么?”在铺中等待宾客的时候,韩裴满带疑惑地看着紧拧眉头的元初一。 元初一顺口道:“要是以后没人来……呸呸呸!”她差点没把舌头吐出去。 韩裴轻笑,不甚在意地道:“要是经营情况不好,就换个铺面, 重新开始。” 元初一睁大了眼睛看他半天,“就这样?” 韩裴偏了偏头,一摊手,“不然还能怎样?” 正说着,店里一个伙计拿个信封跑了进来,交到韩裴手上,“指名给东家的。” 这时又一个伙计进来,“东家,看到轿子往咱们这来了。” 元初一马上激动起来,让那伙计先出去迎着,转头与韩裴道:“你也出去吧?” 韩裴正在看刚接过的那封信,听了元初一的话点点头,元初一隐约看到那信纸上写了不少的字,正想过来看看,韩裴已经看完,默不作声地将信纸叠起又装回信封,随手收到怀中,与她道:“你与我一起去吧。” 元初一摇摇头,“我还是去陪娘和乃乃接待女眷。”她毕竟没有正式入门,韩裴介绍起来也会为难。 对于她的决定韩裴并不勉强,握了握她的手,转身出去迎宾待客,元初一也通过月亮门回到后宅,等待上门恭贺的女眷。 大半天下来,元初一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埋伏的长工短工最终也没用上,楚楚怡人的开业仪式十分成功, 人头也足,做为合香居的睛英骨干,“韩裴”这两个字的号召力要比元初一想象中大得多,又有何老爷慷慨送上重金相贺,让许多抱着看好戏心态赶来的人都显得有点灰溜溜的,而后丰城云家以十车睛品香料做为贺礼,云大小姐亲自赶来参加开业仪式,言语中透露或有合作之意,更让楚楚怡人的声望直线攀升,或许现在楚楚怡人的规模还小,但加以时日,桐城的香料行当,定有一片属于它的天地。 云慕佩贺过韩裴后并没到后宅去,只让人给元初一带了话,说她今天是代表云家来的,不便进后宅,待改日……元初一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什么不便进后宅,嫉妒吧……嘿! txt电子书下载roushuwu 舍我妻谁第30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31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31部分阅读 ! 铺子里热闹,后宅也不差,除了一些商户的家眷,沈氏的那些姐妹也纷纷而至,不过相较于何老爷的大度,吕氏的风度就差了些,派人来说是病了,不能前来,估计还在为何清如那事呕血呢! 忙忙碌碌的,将诸多女眷一一送走后,元初一马上指挥着梅香等人收拾归整,韩裴那边也差不多了,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一切归于平静。 元初一没什么仪态地扑到床铺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回头与韩裴笑道:“听满叔说今天就接了不少的订单,总算可以放心了!” 韩裴笑着关好房门,随便应了一声,走到床铺前时,脸上的笑容减淡许多,从怀中抽出一个信封,递给元初一。 元初一认得这正是早上的那个,狐疑地接过,打开,见起首处以极为清丽娟秀的字体写着:韩大哥。她眼皮一跳,直接看向落款处, 那里写着:清婉泣书。 舍我妻谁 第108章 帮或者不帮 压下心头的厌恶,元初一以最快的速度将那封信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愣了半晌,再回到开头,重看。 “何、何清婉竟然被他丈夫给输了?”元初一看了两三遍,才确信自己看到的。 “我也不太确定。”韩裴从元初一手中抽过那信,自己又看了一遍,才说:“我的确曾听说刘子谦好赌,但大小姐……”他顿了顿,改为道:“何大小姐说那不过是小赌怡情,怎会突然输掉一切,连妻子都押给了赌场?” “会不会是上当了?”元初一想了想,“有些不入流的赌场常常会放饵钓鱼,先给他点甜头,然后让他参与豪赌,被盯上的,都难免家破人亡的命运。” 韩裴沉吟一下,“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信上说赌场这几日已收了刘家的大宅,除了抵押何大小姐的借据,尚欠七万余两,这应该是真的。” “是‘现在,欠七万两。”元初一算了算,“按赌场的规矩,到月底就得还十万两了。你说……,”她小心地瞄着韩裴的神色,“她为什么要给你写信?真像她信里说的,因为不敢与何家张口,所以才求助于你?” 韩裴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今天何老爷只坐了一阵便被人叫走了,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不管怎样,这件事,何家应该要知道。”他将信纸折好装到信封中去,“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是去何家吗?”元初一从床上一跃而起,“我也去!” 韩裴看了她一会,点点头。 他们两个悄悄叫了卫四套车,也没惊动其他人,就着刚起的夜色,赶往何府。 何府的门房见是韩裴,热情地将他迎入府中,二人在大厅等了一会,却见吕氏绑着额巾,在丫头的掺扶下走了进来。 “老爷临时有急事,出门去了,约么要十天才能回来,你们有事,就与我说吧。”吕氏揉了揉额角,十分虚弱的模样,又似刚想起来一般,“哦对了,今天是裴儿大喜的日子,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闻言,元初一与韩裴的眉尖都拧了拧,何老爷不早不晚的这个时候出门,显得有些反常。 与吕氏客气几句,韩裴从怀中拿出那封信,交给一旁的丫头,“这封信是大小姐送过来的,我想这件事,夫人还是应该知道的好。” 吕氏淡淡一笑,摆了摆手,“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怎么还让我看?你们自己做主便是了。” 元初一与韩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元初一皱着眉道:“何夫人,莫非你知道这信中写的是什么?” 吕氏笑着点点头,“清婉这丫头,自小主意就大,她那丈夫嗜赌成性,这次她有这样的决定,倒也不稀奇,尤其有韩家娘子珠玉在前,她才能下定决心与子谦和离。” “和离?” 元初一和韩裴同时低呼出声,诧异的模样让吕氏怔了半晌,伸手召过丫头,拿了那封信,迅速地看完。 “这、这……”吕氏“腾”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盯着手中的信纸,双手不可自抑地颤抖着,怒斥道:“刘子谦!你这混蛋!” “这件事……” 韩裴刚开了个头,却被吕氏猛然打断,“这件事你不必管!我们何家也不会管!刘子谦造的孽,让他自己去顶!”说到最后,吕氏的声音都有些嘶竭,激动不已。 “那你女儿怎么办?”元初一眉头皱得更紧。 吕氏冷笑一声,将手中信纸揉成一团用力丢开,“光天化日之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不成!我就不信他们敢强行抢人!” 元初一很想告诉她有时候官府也管不了地头蛇,况且还有人家丈夫亲手签下的借据,但吕氏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痛骂了刘子谦一通后,往后一仰,竟不省人事了。 大厅nei当即乱成一团,许多丫头冲进来,七手八脚的将吕氏运走,元初一想跟过去看看,却被韩裴一把拉住了手腕。 “我们回去吧。”韩裴淡淡地道。 看他目光中的一分明了,元初一心头升起一丝不安,跟着他走出何府,才急迫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韩裴轻轻缓缓地舒了口气,“嗯……何夫人与何大小姐关系并不差,听到这件事,最先想的应该是怎么救人吧,怎会急着撇清关系?所以何夫人,应该是料定我不会袖手旁观,才有适才的表现。” 元初一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她早知道这件事,还故意做戏给我们看?” 韩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要说她早知道也未必有多早,但也不晚,该是派人把何老爷叫回去那时才知道的,否则以何老爷的个性,就算再不愿,也会想办法去解救女儿,所以何夫人一早把何老爷支走,这个家就由她作主了。 一番话让元初一瞪目结舌,“她就那么肯定你会相助?要是你不等,那何清婉……” “她……赌的便是这个吧。”韩裴停下脚步,转过身,“初一,我要去趟丰城。” 元初一的目光闪了闪,“你要帮她?” 韩裴“嗯”了一声,“信上虽说尚有三日期限,但送信一日,今天一日,加上赶去的时间,期限早已过了,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过去,把人先赎出来。” “不行!”元初一怒火急起,“我就不信吕氏会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卖到青楼去!我们就是不管,看她能怎么样!” 韩裴没有言语,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移开目光,瞄着何府的大门,久久道:“若我没有料错,一旦我没有动作,何夫人便会去求我娘,以合香居周转困难为由,要我帮忙。” 元初一本被他看得有些烦躁,再听此言,心中又升怒意,“她就能这么无耻?那是她的女儿!凭什么要指望我们?” “那如果何家没有能力救人呢?你觉得我应该帮忙吗?”韩裴平静地问。 元初一盛怒的面容当即一滞,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何家怎么可能没有能力救人!” “初一,”韩裴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意的并不是钱。你可以相信我,我帮她的原因有很多,但绝没有你担心的那个。” 元初一脸上一红,有些被道破的尴尬,急着说:“我才没担心什么!只是看不惯吕氏那仗着恩情占便宜的嘴脸!他们家是对你有恩,但你为合香居草劳这么多年,早就还清了!她怎么还有脸想让你出钱! 况且你很有钱吗?你用大半身家去帮何清婉,他们视为理所当然不说,你的生意又怎么办?就一直维持现状,不发展么?” 韩裴笑了笑,没说什么,带着她上了马车,黑暗之中,好一会才低低地道:“最后……一次吧。” 元初一咬了咬唇,虽然不甘,但她明白韩裴已经做了决定。与其和他争论不休,就算最后他选择不帮这个忙,她也不算胜利,相反,还会让他们之间出现裂痕。 “我也要去!”元初一闷闷地道。 “嗯。”韩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突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拥着,极轻极轻地说:“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元初一靠在他的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他规律的心跳声,小声问:“也是最后一次吗?” “嗯……”韩裴的双手收得更紧,“嗯。” 回到韩家,韩裴去见沈氏,将这件事仔细地说了一遍,沈氏听着,脸色由红润变得苍白,最终回归平静,怔了一会,低叹道:“裴儿,何家对我们有恩,尤其大小姐,当年……这份恩情,我们不能不报。” “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做。”韩裴拉着元初一站起来,“明天一早我与初一就去丰城,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沈氏神色复杂地看着元初一,双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元初一上前挽住她,轻轻笑了笑,“娘,你不用说,我都明白,一切都等救回人再说。” 沈氏眼中顿时涌起两泓晶莹,急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元初一点了点头,压着声音道:“你们去吧。” 既然已经决定与韩裴站到一边,元初一便真的没有半分迟疑,连夜收拾行囊,又仔细与韩裴商量了一下,除去还了先前借的银子,他们尚余九万五千两,其中五千两交给沈氏保存,楚楚怡人里留了一万两,剩下的八万两悉数带上,银票分成几份收在身上。 第二天出发之前,元初一又偷偷将两个庄子的地契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卫四驾车,元初一、韩裴带着竹香,一行四人一路疾行,当天晚上便到了丰城,赶往刘家大宅。 刘家大宅位于丰城最繁华的地段旁,两扇朱红大门沉稳厚重,不过此时大门之上却贴着出售的字样,循着上面的地址,元初一等人找到了附近的一间赌场。 这间赌场名为“金鼎”,全新的铺面,占地颇广,四个彪形大汉衣着齐整地立于大门两侧,身姿挺拔,并不似市井赌坊间的打手那般随意散漫。赌场之nei,数十盏大型宫灯将赌场nei部映得恍如白昼,环境十分干净整洁,与小赌档的乌烟障气相比,高了不知多少档次。 元初一自进到赌场便在不停张望,自青龙赌场大获成功后,许多赌场老板都追随这种经营模式,也让她有一种仿佛回到遥州的熟悉错觉。 舍我妻谁 第109章 赎人的条件 道明来意后,元初一等人被带讲一个隔间,等了一会,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进来拱手道:“就是几位想买那间大宅?” 韩裴起身,将真实意图说明,问道:“刘夫人是否在这?” 那文士捻了捻颌下胡须,对手下交代两句,没一会,那人带着两份借据回来,文士极为爽快地将其中一张递过来,“刘公子一共签下两张借据,这张是五万两的底据,不过赌场有规矩,现在要还七万两。” 韩裴与元初一对视一眼,元初一点了点头,数出七万两的银票,交给对方。 那文士数了数,又叫来帐房检验银票真假,一切结束后,他点头笑道:“如此这张借据就还给你们吧。但是这另一张,却是有点麻烦。”说着他展开另一张借据,指着上面的字道:“刘公子并非是将他的夫人抵作银两,而是实实在在的,将刘夫人输给了我们赌场!说起来那场赌局开得并不大,但刘公子输光了先前借的五万两,情急之下有此决定,敝号也没办法。” 元初一皱了皱眉,不折赌价这可难办,借据在人家手上,要想赎人,还不得凭人家开价么!这刘子谦是白痴还是什么?这样的借据也签?他是压根没打算把何清婉赎回来啊! “不知还有什么办法能还上刘夫人这笔帐?”韩裴问。 那文士故作为难地想了想,“这个……实在不是银两的问题,敝号的老板见过刘夫人后,对她喜爱有加……” “别编故事了,你就说个价吧,多少我们都接着!”元初一见惯了这种伎俩,打断他的话。 那文士笑着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们老板确实没见过刘夫人,不过……恕在下无礼,如今青楼姑娘好找,良家妇人难求,在下正想将刘夫人送给老板……” 正说到这里,门外闪进一人,与那文士小声道:“七爷的人到了,就在外头。” 那文士连忙起身,朝元初一等人拱了拱手,笑道:“诸位稍候,老板派人过来巡查,马虎不得!”说完转身就出了房间。 没有外人,韩裴问道:“赌场还能签这种借据?不算拐带之罪么?” 元初一耸耸肩,起身在屋里随意看着,“谁让签这借据的是她丈夫呢,就算告上官府,顶多就是让赌场开价赌回借据,不过要是闹上官府,赌场又岂会善罢干休?这倒有点麻烦了。”元初一面上忧愁,心里却不知有多轻松,喂喂!现在可不是光有银子就有摆平的了,我们可是尽了力了!要是何清婉这么不幸被当成礼物送人,她可是真没办法啊! 不知道吕氏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作何感想!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要是能找到这里的老板……韩裴想了想,“如果能找到这里的老板,事情是不是会好谈一些?” 元初一扁了扁嘴,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那文士是想留着何清婉讨好老板,所以就算给钱也拒不放人,如果能直接打通上面的关节,就不一样了,“刚刚他说的那位七爷估计就是这里的老板,如果能与他直接谈谈,借着青龙赌场的光,或许会有转机,只是,要做好被敲诈的准备了。”元初一摊了摊手,走到门前向外看去。她本是想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搭上七爷的线,可见到那中年文士小心陪着的人,怔了半天,低呼道:“菊香!” 元初一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菊香。 菊香是元初一在一次偶然中标下的清绾人,她本来并不叫菊香,因为元初一标下她的本意是想送给遥州的知府大人做外室,所以才改了她原本风尘味极重的名字,最后当然是没送成,因为菊香见到元初一便提出以收集消息来换她的自由之身。 起初元初一并未在意,只因见她尚存傲气,心想这样的人送给知府大人,弄出事来反而不美,所以才将她暂时安置在青楼之中。 本没想她会发挥什么大用,可在青龙赌场筹备之初,叶家打算以巨资笼络知府大人大行方便之门时,菊香送来消息,说现任知府即将卸任,新知府不日即将来任。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现任知府一旦卸任,叶家的银子就全都打了水漂,元初一刚接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将信将疑,可总归是没急着出手,等了半个月,知府果然卸任,临走前还十分惋惜没敲到叶家最后一笔银子,白做了保密工作。 此后,元初一便将菊香的卖身契归还给她,菊香这消息为叶家省下的银子,足矣买下几十个清倌人。 不过,菊香虽已得自由之身,却仍是留在青楼,以贩卖消息为生。而她与元初一的关系也变得十分古怪,元初一要她帮忙时她不会拒绝,可也不收酬劳,不是朋友,也不是主仆。 所以元初一离开遥州的时候,并没有去与她道别,本以为此生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相遇。 此时的菊香穿着一身利落的男装,头发高高束起,一如往日的元初一,元初一差点有种又见到自己的错觉。 元初一发怔之时,菊香已由那中年文士陪着出了赌场,元初一疾步追出,在菊香即将上轿时将她叫住。 菊香见到元初一极为惊诧,又听那文士说元初一是来还赌债的,秀气的眉尖攒成一团,回头与那文士道:“这位是七爷的好友,刚刚那些银子,一文也不准收,至于那位刘夫人,好好款待,不得怠慢,等七爷处置。”说罢她不待那文士回应,便侧身一步掀起桥帘,“夫人,七爷就在城中,您去与他商议刘夫人的去留吧。” 元初一心中一动,“七爷?” 菊香笑笑,“戚步君。” 不怪元初一开始没听出来,以前人人都叫戚步君为“五爷”,现在叶家散光了,自然无须再以从前的行位来称呼他,所谓“七爷”,实则是“戚爷”。 “这赌场是他的?”元初一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笑的是何清婉的事可以轻松完成,哭的是居然不用破财,将来就算何老爷知道了也不会赔钱,平白的便宜了吕氏和那个刘子谦! 回头看看跟着她出来的韩裴,元初一笑道:“这可好了,何大小姐有救了。” 不知为何,韩裴的眉间却拧得更紧,跟着前往戚步君落脚处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倒是元初一和菊香一直聊个不停,她们两个坐在轿子中,光线暗得几乎看不到对方的容貌,但或许就是这黑暗和稍稍的挤迫,让她们两个的距离一下子近了许多。 “你现在为步君做事?”很早之前元初一就不再叫他“五叔”了。 菊香笑道:“夫人很意外?” 元初一想了想,“倒也没多少意外,只是现在的你,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以前的她,轻纱摇曳,玉臂粉肌,不折不扣的粉红毒药,而现在的她……“这都是跟夫人学的。”菊香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良久之后,轻轻笑了一声,“夫人知道吗?我原已是认命的,可那天,您标下我的那天,我看见您英姿飒爽地坐在那里,身后一众护卫莫不伏首贴耳小心谨慎,连那么穷凶极恶的龟公与老鸠都小心翼翼地伺候,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原来一个女人,也会受人如此尊重。” 元初一怔了怔,“所以什么收集消息只是你临时起意?” 菊香轻叹,“那时只是觉得很崇拜您,恰巧我隔壁的红莺时常会通过收集消息而赚钱,所以我才有此一说,不过我也没有想到,您会真的将卖身契还给我。” 听了她的话,元初一有些感慨,当初她只将之当成一件小事,却改变了菊香的一生。 “那位刘夫人,就是韩公子那个青梅竹马的大小姐吧?”菊香突然道。 元初一于黑暗中扬了扬眉稍,“你倒很清楚。” “上次夫人回遥州的时候,戚爷让我查过韩公子的一些事情。” 菊香淡淡地道:“夫人难道真想救她?” “不然呢?”元初一反问。 菊香没有回答,直到轿子落下,她飞快地拉起元初一下轿,而后闪入一扇清雅的木门之后,丝毫不理驾车跟在后头的韩裴等人。 韩裴坐在卫四旁边的副驾位上,自然看得到菊香快速的动作,眉头一皱,不待卫四将马车停稳,人已跳下车去,想追元初一,却终是慢了一步,被那木门前的护卫拦在门外。 意识到菊香有意如此,韩裴素来无波的心中涌起极不舒服的感觉,再联想到此间主人是一直对元初一有不明企图的戚步君,他没来得一阵烦躁,越是等在门外,心头那股隐隐的不安越是缭绕不散,数次请护卫通报未果后,韩裴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卫四,轻声道:“冲进去!” 卫四挠了挠头,这里是戚步君的地盘,他并不想这么做,但韩裴平日待他不薄,又是未来的主人,粗浅地衡量一下,卫四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拍一扇,把两个护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后揪住他们的衣领,将他们拎离地面。 那两个护卫身上都带些功夫,奈何卫四完全以力量压人,他住前头一站,像个巨大的黑铁塔一般,让他揪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回去早点给你和梅香办婚事。”韩裴语带赞赏地说了一句,示意竹香将木门踢开,纵身冲了进去。 揪着护卫的卫四憨笑两声,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韩裴进了小院便见穿着一袭男装的菊香在月下朝他微笑,笑容中带些讽刺,也有点意外,“不知韩公子意欲为何?”她微扬着下巴问道。 韩裴的目光定于她身后不远处闪耀着灯火的一个房间,“不要明知故问。” “是要找夫人?她恐怕今晚都要留在这了。”菊香看着韩裴眉间的拧痕,面上闪过淡淡的嘲弄,“欠钱还钱,欠人还人,韩公子怜香惜玉想要赎回刘夫人,自然也要用人来换,公子既肯让夫人随我来此,不是已经默许其中的意思了么?” 韩裴脸上猛然一白,说不清是惊诧还是极怒,菊香瞄着他的反应,抿着唇笑了笑,又道:“韩公子为了那大小姐,不惜用夫人来换,真让小女子佩服不已。你放心,我们戚爷对夫人有情有义,定会温柔相待,明天一早便会将夫人送回你们落脚之处,你还是赶快回赌场,见你的大小姐去吧。” 第110章 夜长梦会多 “夫人已经答应戚爷的要求了哦。”菊香噙着一抹古怪的笑容,“没想到夫人为了公子,居然连那种要求都能同意……” “住口!”韩裴终是失了往日的风度,低喝一声,脸色已变得铁青。他越过菊香急朝那亮着灯光的房间奔去,就在即将触到那扇房门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你、你怎么了?”元初一看着怒气腾腾的韩裴,怔了好半天。 她从未见过他气急败坏的模样,而现在,无疑是被气坏了。 “没事!我们回去!”韩裴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初一……”元初一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清朗声音,“明天中午,我等你。” 元初一转身点了点头,下一刻却已被韩裴拉出房间,莫名其妙地,跟着他扬长而去。 房间里,一个面容清澈仿如少年的男子摸了摸下巴,澄澈的目光中带些疑惑,“亏我刚才还替他说话,他好像……没什么礼貌啊……” 他说着,目光对上在门口侍立的菊香,轻一挑眉,以示询问。 菊香耸耸肩,仿若无事地晃走了。 这边元初一也同样疑惑,回客栈的路上,一直小心地盯着韩裴,虽然车nei几乎是一片漆黑,但她感觉得到,韩裴身上不断迸发的怒意。 “你……”她吞了下口水,“到底怎么了?” 韩裴咬着牙,不能相信元初一居然不知他为什么生气,一时间,又是愤然又是后悔,既恨戚步君趁人之危又恨自己这次的决定,为了他的一时心软,居然让她答应那样的条件,若因此让她受到伤害,他死一百遍都不够补偿! 他极尽努力才压下心头翻滚的带着酸意的火气,“我们明早就回桐城!” 元初一错愕不已,“明早?我答应步君明天中午……” “不准去!”韩裴紧紧地握着元初一的手,“你……怎能答应那样的条件……” 元初一的手被他握得生疼,吸了两口冷气将手抽出来,皱着眉想了想他说的“那样的条件”,突然笑道:“这算什么?以前我们也常常……” 话至一半,双唇突然被堵住,带着微微的凉意,他在咬她的唇,力道不轻。 “别说以前。”他觉得自己就要疯了!灼热的怒意从心中腾烧到脑中,胸口涌动的酸意让他几欲窒息,他一直以为他不在意,可该死的! 他在意死了! 元初一虽不知道韩裴的怒意从何而来,可从他的表现中隐隐猜出与戚步君有关,心中觉得好笑,他这是……在吃醋吗?也太酸了点。 她推了推一直轻咬她的唇的韩裴,偏过头去透了口气,极难为情地小声说:“竹香还在呢……” “没事。”竹香不冷不热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响起,“什么都看不见。”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元初一羞赧更甚,用力将韩裴推开,“别闹了,明天中午……”“没什么中午!”韩裴听到“中午”这两个字就有气,“明天早上开了城门我们就走!” “那何大小姐怎么办?抵押她的借据还在……” “不管了!”韩裴断然甩出一句,而后车厢nei彻底陷入了沉默。 嗯……元初一觉得,自己现在也应该沉默一下才应景。 行驶一路,马车终于停下,韩裴的火气不仅没消,好像反而越烧越烈了。将元初一送到房间便扑过来,又咬又啃的差点没将元初一的双唇和颈子咬破,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严肃地命令她,“今晚,只准想我。 ” 元初一呆怔怔地点了点头,目送他沉着脸出去、关门……她挠挠头,“这个……钓个鱼而己,不用这么生气吧……” 是误会吗?可韩裴与戚步君一共才打了一个照面,还没说上话,误会从哪来啊? 她就没想到,从菊香那来。 其实元初一没太将韩裴的话放在心上,虽然他说不管何清婉,但怎么可能不管?他们不就是为了何清婉才来的吗!何况现在借据唾手可得了都!所以第二天早止她也没急着起来,就等中午去戚步君那,去取借据呢。 谁想到,韩裴倒是起得很早,又过来喊元初一起床,倒真像要回桐城的样子了。 “真走啊?”元初一坐在床边,围着被子问o韩裴将元初一的衣服一件件地帮她穿好,简单地回答了个“嗯”。 经过一个晚上的冷静,韩裴差不多已经明白自己是上了菊香的当了,否则元初一不会如此坦然地面对他,昨晚他太过激动,压根没想到这一点。 不过,纵然戚步君约见元初一没有别的目的,他还是不免担心。今天没有,那以后呢?戚步君这个人,心思深沉,他的初一怎么斗得过。 至于何清婉,就算他们走了,戚步君也绝不会为难于她,这就行了。 一行四人草草在客找nei用了早餐,正要出发之际,昨天在赌场接待他们的那个中年文士从客栈大门走了进来,见他们的架式愣了愣,拱手笑道:“公子与夫人这么快就要走了?” 韩裴看了看他,“有事?” 那文士连忙从下人手中接过一个小盒,递到韩裴手上,“这里是公子昨天拿给小人的七万两银票,以及刘夫人的抵押借据,戚爷吩咐小、人给您送来。刘夫人被小人安置在祥轩客栈中,天字甲号房,随时可随公子与夫人离开。” 看着那个小盒,韩裴犹豫了一瞬,伸手接过来,朝他点了点头,“多谢。” 那文士连忙摆手,不敢居功,又与韩裴客气了几句,转向元初一道:“戚爷让小人转告夫人,今日之约先行保留,日后再聚。” 元初一笑着点点头,猜想戚步君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会一大早的就让人把东西送过来?当然他这种行为还是值得肯定的,暂缓约定也是明智的,昨天她就没好意思说,都入冬了,钓哪门子鱼啊! 那文士转达过后并未久留,带着人很快走了。韩裴看了手上的小、盒一会,打开来,取出里面的银票交给元初一收好,又将昨天赎回的借据连着何清婉的那张一起放到盒中,才又扣好盒子,叫来小二道: “麻烦送这件东西到祥轩客栈天字甲号房,有一位刘夫人在那里。”说着又拿出一块碎银,连同盒子一起递了过去。 祥轩客栈离此不远,一刻钟不到就能来回,小二当然乐得跑腿,接过碎银揣进怀里,喜滋滋地拿着小盒出去了。 韩裴回头与元初一道:“我们走吧。” 元初一微感诧异,“就这样?” “不然呢?”韩裴示意竹香拿好东西,又让卫四去赶车,在送东西的小二回来之前,一行四人,离开了丰城。 回桐城这一路上,元初一总觉得有点奇怪,虽然韩裴以前明确表示过何清婉什么的都已经过去了,但也没有如此冷淡的态度,何况来救人这种事,赌场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何清婉想必也受了惊吓,怎么连面也不朝,就这么走了呢? “我们直接去遥州吧。”韩裴突然说道。 元初一一愣,扭头看看他,“干什么?” 看她脸上一片茫然,韩裴带了些无奈,“去提亲。” 元初一眨了眨眼,“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步君说上次叶萧陈三家混战的时候,陈家为找我的行踪,把我那些家人吓了个够呛,连夜出城,不知道避到哪里去了。” 韩裴怔了半晌,“上次你哥哥来……” “就是他回去不久之后的事。”元初一耸耸肩,“我也奇怪他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给我写信,原来是避难去了,不过这都一两个月了,怎么还不回去呢?” “会不会去亲戚家了?” 元初一撇着嘴摇摇头,“一家子小气鬼,从来不和亲戚来往,谁会收留他们!” 韩裴皱了皱眉,想着有可能因此耽搁的婚事,沉默不语。 “要我说……干脆不管他们了。”元初一本就对元家的贪得无厌感到厌烦,若不是韩裴坚持要去提亲,她根本不会通知他们自己再嫁,至于元惜么,相信有机会,他会私下来与她联系的。 “不然,我们先成亲,以后见到他们,再补上提亲好了。”韩裴说完,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这主意很满意。 元初一盯了他半天,好奇地道:“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你好像很急似的,我又跑不了……” 韩裴笑笑,没有回答,转过头去挑起车帘看了看外头,又给卫四指明方向,中午去附近的小镇吃饭休息。 他的确是有点急了,不,应该说他从未这么急过。 他一直以为他与元初一是水到渠成之事,何必心急?但这次出来,他头一次觉得……危机四伏,或者,用“夜长梦多”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会更为贴切。 以前,纵然有不舍之心,但他愿意尊重她的选择。叶真也好,戚步君也好,只要是她喜欢的,能给她快乐的,他就算退让,又有什么关系?可,现在不同,在他即将拥有她的时候,在他马上就能成为她的夫君的时候,他赫然发现,若她此时还有别的选择,他再承受不起了。 所以,他着急,着急得很! 第111章 信笺又来了 “我们,回去就成亲吧。”韩裴的眼中带些炽热,带些期待,“反正日子都是现成的。” 元初一微微红了脸,沈氏与包婆婆挑了许多日子,最近的距现在不过两日,远的也就十几日。 “就还是你选的那个日子,下月初六吧。”元初一低着头小声说,“也不要太仓促了,我还有好多东西没置办呢……” 韩裴想了想,今天已是二十八,赶最近的吉日的确仓促,便点点头,依她。 “我……”元初一犹豫了下,“我不想办得太过张扬,我们就悄悄的把堂拜了……” “悄悄的?”韩裴扬了扬眉梢。 “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如果我们成亲,我家却没人出现,让人知道,免不得说三道四的……”看着韩裴一瞬不转的目光,元初一勉强笑了笑,心虚地低下头去。 其实元家的人,除了元惜,她都是不在乎的,又怎会在意会不会有人议论?她在意的是,她和离过的身份,虽然韩裴不在乎,她自己也清楚自己清白尚存,但别人呢?别人会说,韩裴娶了个和离过的妻子。 虽然眼下和离之事屡见不鲜,但,毕竟会惹人话柄。别人说她,她可以无视,但说韩裴,她受不了。 韩裴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看着她说如此拙劣的借口,他漆黑而明亮的眼眸中悄悄地揉进一丝暖意。握上她的手,他轻轻点了下头,而后转头看向窗外,久久不语,不知在盘算什么。 因为无需赶路,他们回去这一路轻松很多,该吃饭吃饭,该投宿投宿,第二天将近傍晚之时,才慢慢悠悠地晃回桐城。 回到韩家,韩裴与沈氏等人说了下他和元初一的决定,沈氏自是极为欣喜,听元初一说她还差些东西没有置办,连忙备好纸笔,拉着元初一去列清单了。 随后几天元初一就忙着置办东西,上回出嫁都是家里给备好的,她也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但这次不同,绸缎衣料,金银首饰,都得按她最中意的来。 转眼已是十一月初三,距离元初一的婚礼还有三天,之前这几天元初一一直住在韩家方便在城中采办,今天却是要走了,回庄子上静待三天后的吉日。 她计划是下午回去上午还是去逛逛街,看看还有没有要买的,可沈氏却是一大早便将她拉到了房中,神神秘秘地关好了门。 “初一,娘问你,你和裴儿……”沈氏虽说做好了准备,但话要出口时还是有点不适应,吱唔了一下才说:“那个了吗?” “那个?”元初一看着沈氏好一会才从她极为关切的目光中稍稍看出些门道,脸上一红,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沈氏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皱着眉道:“这孩子,跟他爹一样,老古板!” 元初一万没想到沈氏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当即面烧似火,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扭着,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这个就有用了。”沈氏神色暧昧地指了指床上,枕头下压着一本书。 “是什么?”元初一起身走过去。 沈氏连忙也站起来,“我出去你再看,慢慢看,有不明白的,就问我。”说着她身子一转,竟是急赶着出去了。 元初一莫名其妙了半天,走到床边,抽出枕下的册子。 那册子很薄,蓝色的封面,没有名字。 元初一随手翻开,只看了一眼,一张脸猛地涨红,拿着那书,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这算是婚前指导吧?难怪刚刚沈氏要问他们“那个”了没有,要是已经“那个”过了,这程序自然就可以省了。 红着脸踌躇了一会,元初一瞄了瞄关好的房门,飞速地将手上的册子翻了一遍。 看完之后,元初一已经羞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虽然韩裴早对她上下其手遍了,但总是没有突破最后的防线,而这册子里的描绘却是细致淋漓香艳无比,脑中忽而闪现几天后的新婚之夜,元初一羞赧得低吟出声,捂着脸,耳根的红朝久久不散。 不好意思的同时,元初一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暖意。对亲母早逝的元初一而言,上次出嫁时除了继母柳氏的冷嘲热讽外,她没得到任何的教导,而现在,沈氏竟担起了这个职责,做着一个母亲在女儿出嫁前的必要工作。 小心地将那册子又放回枕头下边,元初一带着耳根的余热出了房门,沈氏正等在那里,见元初一开了门,连忙进来,问道:“怎么样?” 元初一的脸“唰”地又红了,一双眼睛左右乱瞄,极为赧然地点了下头。 看着元初一的窘样,沈氏失笑不已,“有什么不懂的?” 元初一马上摇头,力道之大,频率之快,差点没将头上的簪子甩下来,“我、我还得去买东西……”元初一一边说一边从房里退了出来,转身要走的时候又顿了顿,扭头对沈氏小声道:“娘,谢谢你。” 沈氏走过来,伸手将她的发髻扶正,笑着说了句:“傻丫头,快去吧。” 元初一退出房间,叫了梅香与竹香打算上街,还没走出院子,便听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韩裴站在通往铺子的月亮门前,示意她回来。 见到韩裴,元初一不由自主地想到刚刚看到的画面,脸上的红晕又泛了起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怎么了?”韩裴歪着头打量着她,有些疑惑。 “没事。”元初一连忙摆手,又将头低下些,不期然地,见到韩裴手中拿着一个信封,好奇地道:“谁的信?” 韩裴叫她回来也是为了这封信,见她问起,直接将信递了过来。 这情形……有点眼熟啊……元初一想到几天前的那封信,打了个激灵,不会是何大小姐又出事了吧……接过信封抽出信笺,草草浏览一遍,元初一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她想答谢你,你就去呗,给 舍我妻谁第31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32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32部分阅读 看做什么!又没请我。”她说不清心里的滋味,把信笺和信封丢回去。 “我们一起去。”韩裴任那信纸落到地上,不容元初一拒绝,拉起她,出了家门。 元初一此时的心情不太愉快,自她上次听吕氏提起何清婉有意和离,又对韩裴话外有音之后她就一直很不愉快。 如果说当初吕氏只是一厢情愿的话,那么今日何清婉之举,就颇有点耐人寻味的意思了。 且不说何清婉知不知道当初去救她的是两个人而非只有韩裴一个,权当她不知道,认定救命恩人是韩裴,那么既想报答,为何不登门求见?偏要鬼鬼祟祟地将他单独约出来,而无视韩裴成亲在即,家里还有个韩夫人呢? “广成居?”元初一确认了半天,才将眼前的客栈与信中的约见之地对上号,“居然是客栈?”头一回听说答谢请客在客栈进行的,联合刚刚心中所想元初一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看着韩裴哼哼笑了两声,“这地方,还挺方便报恩的。” 她咬重了“报恩”二字,韩裴却只是淡淡扫她一眼,没有过多讶异,显然对这地方是客栈早就知情。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叫我来的?”元初一见韩裴没有否认,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卖乖道:“其实根本没必要我一百个信任你!” 韩裴的唇角掀起微微的弧度,瞄着她低声道:“还是,小心点好。” 元初一脸上一热,白他一眼,嘀咕一句,“既然要避嫌干脆就不来。” “有些事,早点解决的好。”韩裴说完,率先走进广成居,向小二问明了房间所在,转身上了客栈二楼。 保持距离,划清界限,这是韩裴在上次丰城之行中学到的。叶真一直是他心中存在的最大威胁,而戚步君,则给他带来足够的危机感,这两个人,无论是谁出现在元初一身边,他都十分的不舒服,忧虑、紧张,见元初一与之稍有亲近,心里就开始泛酸。他不知该称这种感觉为什么,但却明明白白地感觉得到,那么同样,对于他身边的人,尤其是何清婉,这个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子,元初一也不会无动于衷。 想着她曾为这样的事困扰难过,他的心间便涌起阵阵歉意。 按着门牌走到一间房前停住,韩裴待跟在后头的元初一走近自己,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隔了良久,门里传出怯怯的一声,“谁?” “韩裴。”韩裴后退了一步,元初一却朝旁边躲了躲。 房门以极快的速度打开,何清婉那微带憔悴的面容现于门nei,她又惊又喜地看着韩裴,又好像不敢置信一般,喃喃地道:“你……你真的来了……” 她犹豫了好久,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将约见地点定在这里,而如此充满暗示的地点让她的心一直惴惴的,生怕他来,又生怕他不来。她等在这的大半个时辰,简直比一年还要难熬,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你已经是自由之身了,就算做出什么,也无需觉得羞耻。可同时她又十分害怕,如果他不接受呢?如果他嫌弃自己呢?那她……真要像娘说的那样……主动一些吗……可要是……要是他根本不来呢? 杂乱的想法充斥在她的脑中,让她没有片刻安生,直到……敲门声的响起。 “谁? ” “韩裴。” 简短的应声让她几乎落泪,他……真的来了,算算时间,该是接到信便赶过来了,没有一点犹豫迟疑,那么……是不是说明……在他心中……看着眼前那张清隽如旧的容颜,何清婉的心,彻底乱了。 【友情推荐一本书,三月江南的《养女攻略》,喜欢种田的同学可以去看看】 【另外本周睛华又米有了。。。。这周大家又得裸奔了。。。】 第112章何大的哭泣 “大小姐?” 一声低唤,唤回了何清婉的迷茫,眼睛对上他淡然而清亮的眸子,何清婉忽地耳根一热,颊边跟着泛红,慌忙侧过身去让他进来。 不经意间,目光从房nei的那张大床上扫过,她脸上的热度更甚,两手的手指紧紧绞着,一种久未升起的羞涩自心间闪过,又见他十分自然地走进房中,丝毫没有回避之意,她整个人变得慌乱起来,前尘往事瞬间涌入脑中,自小到大,他的温柔、他的呵护、他的情意…… “你来这……你的夫人没拦你么?”话刚出口,何清婉便咬了咬唇,她明明想先诉感激之情的,但不知为何,开口却是这么一句含娇带嗔隐泛酸意的话,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这话中包含的到底是幽怨之情,还是嫉妒之意。 要是……这一切早点发生便好了,只要早上半年,他们之间或许就不会有多余的遗憾了,而现在,却是不得不接受他身边已又有一人的事实……如此想着,何清婉投向那清瘦背影上的目光又变得幽怨起来,还好,现在……还不算晚吧……韩裴听了她的话后却是一愣,回过头,瞄着空荡荡的门口扬了扬眉稍,微提了音调道:“初一,走快一点。” 何清婉怔了怔,想着他的话,脸上骤然一白,猛地回头盯着门口,半天,才见一个人影慢吞吞地从门侧晃了出来。 “何大小姐,好久不见。”元初一笑着抬抬手,打了个招呼。 她承认,先前往旁边撤是故意的,她就是想看看何清婉见了韩裴是什么表情,她以为何清婉看见韩裴后就会发现她,谁知人家根本没往两边看,直接就把韩裴迎进了屋里,还来上那么一句……那一刻元初一真觉得,她是真的坏了一些人的好事了。 “我说我不来,他非让我来……”看着何清婉愈见苍白的脸色,元初一解释了一句。 何消婉轻轻地咬着下唇,含意不明地瞄了韩裴一地收回目光,勉强笑道:“嫂子说的哪里话,说要答谢,自是要答谢你与韩大哥两个,哪有你不来的道理,快请坐吧。” “我们不坐了。”不待元初一说话,韩裴先行开口,“答谢就不必了,何家对我韩家有恩,此次帮到大小姐,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听韩裴话中隐有生疏之意,何清婉轻皱了下眉头,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元初一,眉尖蹙得更紧了些。 “我们这次过来是送喜帖的。”韩裴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大红请束,放到桌上,“我与初一即将成亲,大小姐若是有空,可以过来观礼。” “是么……恭喜了……”看着桌上的喜帖,何清婉的声音微颤了下。她的确曾听说他们还没正成亲,也一直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什么婚礼,毕竟一个和离过的女人,怎值得大张锣鼓地正式迎娶?可眼前这张喜帖,不禁让她觉得十分刺眼,同时又心泛涟漪,他可以给元初一一个婚礼,那么是不是……为着那一丝可能,何清婉的心情雀跃起来,不过眼下她不方便表露太多,幽幽地望了元初一一眼,轻声道:“也恭喜嫂子了。” 元初一笑着点点头,韩裴这么做已是很明显的划清界限了,无需她再多说。 韩裴又道:“我与初一还有些东西要置办,无法在此久留,还望大小姐见谅。” 他这是要走了,原本元初一跟他一起过来,便让何清婉十分别扭,又听他说了那些生份的话,自然以为他是碍着元初一在场才这么说,一边埋怨着他怎会如此不小心竟让元初一跟着来了,一边心中早存了改日另外约他的打算。可是,在他开口告辞的时候,她心中居然隐有不安之感。 他是否太过淡然了?虽然有外人在不便表露,可……他由始至终都是这样,看也不看她一眼,是做戏太过投入?还是……不!不会的! 他既然肯去救她,不惜尽散家财,便已说明了他的想法。 安慰着自己,何清婉微有些慌乱的心安定了些,可眼见着韩裴走到门口,极其自然地拉起元初一的手,其间的亲昵不言而喻,还是让她觉得极为刺眼。 “韩大哥!”她终是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还有事?”韩裴回头看着她。 “我……”何清婉走过去,目光从他二人相牵的手上扫过,心头的那股不安又涌了起来,她咬咬牙,还是决定今天就与他将话说开,“我有话对你说。” 韩裴平静地看着她,“哦,说吧。” 何清婉的脸上顿时涌起一片象征着薄怒的朝红,他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 “我有话想对你一个人说。”她隐晦地瞄了元初一一眼,低下头去。 元初一纵然惊讶,但还是想为何清婉的勇敢鼓掌,居然当着她的面说要跟她丈夫孤男寡女一下,怎么想的呢? 韩裴却是皱了皱眉,拉着元初一的手并未松开,仍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与何清婉道:“你和我说什么我会告诉她的,所以没有差别,你说吧。” 何清婉这时才算是真正地呆了一呆,一双大眼转瞬不眨地盯着他,半晌才微白了面孔,转向元初一道:“嫂子,我的确有话与韩大哥说。” 元初一笑了笑,“那你就说吧。”说完她转转手腕,将手从韩裴手中抽出来,对上他不赞同的目光笑道:“到时候你再跟我说不就得了?我去买些点心,楼下等你。” 这番话,元初一说得没有丝毫的勉强,她既已明白了韩裴想表达的心意,明白了他想保护她的心情,就已经够了。 目送着元初一的背影慢慢步下楼梯,韩裴回过身,眼中终是多了一抹不耐看着何清婉道:“也好,我也有话想说。” 何清婉瞧着他眼中闪动的情绪,立时紧张起来,“不!我先说!”她的下唇已被她咬得泛白,从开始到现在,整件事都与她设想的不一样,甚至在她开口留他时,他竟给她那样的难堪!如今……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要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我与刘子谦……和离了。”她的神色变得有些苦涩,“用你给我的那两张借据,换回了我的自由之身。” 听着她的话,韩裴轻轻动了下眉稍,却也没有过多惊讶,淡淡地看着他,静待下文。 何清婉却有些慌乱,“你、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韩裴问。 “你……”何清婉一张俏脸慢慢涨红,“你不惊讶吗?你、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韩裴道:“这件事,吕夫人曾提起过说你有和离的想法,至于我的想办……希望大小姐早日再觅良婿吧。” “你!”何清婉却是急了,“你这呆子!非得让我明说出来吗?” 韩裴一扬眉稍,沉声道:“不知韩裴做了什么值得让大小姐‘明说出来’的事?” 何清婉本是又羞又恼气他不解风情,听了这话脸色却是一白,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个女子他难道非得逼她至此,要她主动一诉衷肠吗? “你救了我啊……我……”她实在不知该怎每开口。 “我也正想说这件事。”韩裴正色看着她,“这件事你本就不该通知我,你有家人,他们可以帮你,而我,这件事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若说韩裴之前的言行只属婉拒,那么这句话却是实实在在的拒绝了,何清婉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想到那几日的心酸遭遇、担惊受怕,委屈迅速占满了她的心间,她强忍着泪水,“你……连你也嫌我是个累赘了么?” “我并没那么想,但,若非何家于我母子有恩,我不会去。”见她似有前进的意思,韩裴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退到桌边,看到桌上的那张喜帖,脸色才缓了缓,语气也变得不再那么凌厉,“这是你的家事,不应由我插手。” 听着他的话,何清婉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簌簌而下,她不愿相信地摇着头,“不……怎么会?算算时间,你接到信便赶来了,你这么担心我,岂会因为只是想要报恩?” 韩裴显然不习惯这样的情景,他皱着眉道:“若今天出事的人是大少爷或者二少爷,抑或二小姐,我同样会去。” 何清婉的唇瓣几乎被她咬破,她流着泪,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好大一会,才能开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赶回去和刘子谦提出和离?我提了这件事,他大发雷霆,最后还把我押到赌桌上去,你道我都是为了谁?” 韩裴定定地看着她,望进她的眼中,平静而清晰地说:“不管是谁,都与我无关。” 何清婉的身子晃了晃,长密的睫毛抖个不停,她摇着头,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你是不是还在气我娘当年拒婚之事?”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无比的楚楚可怜,“我那时年纪还小,不由自己做主,可今卜……还是、还是你嫌弃我已非清白之身……” 韩裴半晌没有言语,似乎也在回想以前,就在何清婉心中希望渐起时,他开口道:“其实当年,除了何夫人对婚事的不赞同外,我也是……没有什么进取之心。” 何清婉眼睛一亮,忙道:“所以现在……” 韩裴突然笑了,眉眼轻弯,“清婉,你知道吗?原来放弃的最大原因,是因为不够在意。” 何清婉一怔,韩裴看着桌上的喜帖,澄澈的目光中揉进一丝暖意,“原来只要足够在意,哪怕自己身无分文形如草芥,也愿奔走一生,为她挣个出人头地。” 留下呆怔不已的何清婉,韩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他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心中想着,若是刚刚那话被某些人听到,她不知会骄傲成什么样子。 下了楼,韩裴并未在大堂中见到元初一的身影’正想去附近的糕饼店找找,忽听“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和着惊呼在客栈门口响起,循声望去,看清了客栈门前的人,韩裴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铁青! 第113章 迟来的消息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怒目圆睁,口中叫骂不休,手掌再次扬起,目标正是客栈门前,捂着脸怔在那的元初一。韩裴心火猛起,几步蹿到门前,在那男子的手掌落下之前抬腿踹了过去! 他这一脚将那男子踹了个趔趄,跟着便是一拳挥出,正中那人的鼻梁,和着怒骂的哀嚎响起之时,旁边冲出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妇人,怪叫着扑了上来,韩裴抬腿朝着那年轻人又是一脚,踹开了他,韩裴转身拉起怔仲不已的元初一撒腿就跑,没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裴带着元初一穿过一条小巷,转进一间茶楼,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里,从窗中见到那年轻人气急败坏地才从小巷中追出来,却已是失了追踪方向。 “他们是谁?”韩裴看着元初一脸上的几道红痕,抿紧了唇角,“你以前的仇家?” 元初一偏过头,状似无意地擦了眼角一下,才苦笑着摇了摇头,抚着脸颊,声音微涩,“是我爹。” 韩裴正在查看元初一脸上的红痕,闻言手顿了下,“谁?” “我爹。”元初一脸上满是自嘲之色,“年轻的那个是我弟弟。” 刚刚她买了东西刚要进广成居的的门,便遇上不知为何出现在这的元长山,几句怒斥后元长山不由分说,打了她一个耳光。 “你爹?”韩裴定定地看了元初一半天,又看了看自己拳上沾着的零星血迹,“你说刚才那个……是你爹?” “是啊。”元初一深吸了口气,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没想到吧?”话音未落,成串的眼泪骤然而下,突然得连她自己都没有作好准备。 韩裴的心随着那簌簌的泪珠拧得生疼,马上坐到元初一的身侧,拥着她,握着她的手轻声地哄着她,直到她情绪渐稳,才沉着脸问道:“他为什么打你?” 元初一摇了摇头,“大概是为我和离的事吧,他与叶家做不成亲家,少了项炫耀的资本。”想到刚刚元长山只言不问她为何和离,是否受了委屈,满口尽是骂她忤逆不孝,丢了元家的脸面,元初一便觉心底冰凉,轻轻地哼笑一声,“这样也好,他这一巴掌,把我仅剩的那点痴心妄想给打没了,以后我再也不用分心去想有关他们的一切了。” 她的声音疲惫而酸涩,韩裴的心底泛着疼,又凭生一股怒意,难怪,难怪元初一极少在他面前提起家人,也难怪元初一几次三番对提亲之事搪塞推脱! “他们来这一定不是巧合。”元初一擦干脸上的泪水,平静地道:“估计是来找我的,我这几天回庄子上住,你自己小心点他们……都不太讲理,要是他们去楚楚怡人闹,直接报官就是。” 韩裴闻言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出言反驳,元初一看看他,笑了下,“你也不用想什么解决之道了,我和他们……就这样吧。” 韩裴含糊地应了一声,低头又去查看元初一脸上的红痕。元初一任他看了半天,突然笑道:“原来你身手不错啊,看着像手无缚基之力似的。” 韩裴瞄着手上犹存的血渍,没有言语,起身找店家要了干净的布巾和一盆清水,将布巾沾湿了为她冷敷,过了一会才道:“我自小跟着老师长年在外奔波,为安全着想,反应需要敏捷一点。” 他说完,两人便陷入沉默之中,元初一时不时地恍神,不知在想什么,韩裴也不催她,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直到她缓缓开口,从她母亲说起,将那些不愿提起的往事慢慢诉来。 两人在茶楼里坐了小半天,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元初一本还打算今天回庄子去,现在看来也来不及了,只能在桐城再待一晚。 “何大小姐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你不明白?”回家的路上,韩裴与元初一简单说了下客栈发生的事,元初一听得津津有味,但也免不了有点泛酸,“人家为了你,都跑去和离了。” “为了我?”韩裴轻笑了下,没说什么。 他们回到韩家时,赵叔正在给门前的挑灯添火,见了他们笑道: “家里来了客人,等你们半天了。” 韩裴与元初一对视一眼,同时皱了皱眉,一前一后地去了堂屋,屋nei除了沈氏,元惜赫然在座。 见了他们,沈氏喜道:“你们可算回来了,元公子等了你们大半天了。”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元初一会很高兴见到元惜,可有了今天的事,她不禁有些烦躁。 元惜在他们进屋的时候便站起身来,盯着韩裴,脸色音沉了些。韩裴也没什么好脸色,两个人遥遥相对,倒像是仇家一样。 沈氏感觉到了些许异样,正要开口之时,韩裴淡淡地道:“娘,您先回屋歇着吧。” 沈氏愣了愣,元初一已示意梅香将沈氏扶走,转过身来站到元惜面前,挡去他的视线,沉声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兴师问罪?” 元惜还未回答,韩裴已走过来将元初一拉至身后,对上元惜的目光道:“人是我打的,你想怎么样,说吧。” 元惜无语地望了他们半天,从怀中掏出封信递给元初一,“你母亲墓地所在的地方被人买走了,这个月必须得迁走,你表姨上个月就写了信回家,那时家里没人,这几天我回去才看到。” 元初一接过信迅速洌览一遍,大意与元惜说得相同,嘲弄地笑了一下,“元长山怕被人说他停妻再娶,所以不认我娘,她死了也不肯让她葬在元家的祖坟里,这么多年我娘一个人在野外独苦伶竹的,现在居然连最后的安身之处也要没有了。” 她这么一说,元惜的脸色登时变得不太自然,“你也别怪爹,他是有这个心的,只是二娘……” 元初一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不想听元惜再说下去,“他们来这是找我的吗?你告诉他们我在这?” 元惜看着元初一脸上隐隐留下的红痕,纠结地叹了一声,回到桌前坐下,道:“遥州的事你都知道了吧?陈家那段时间为了找你把元忆抓了去,还让人每天跟着爹和二娘,生意也做不成,我们不得已只能离开遥州暂避,爹和二娘他们对你……十分的不满,所以我也不敢把你的下落告诉他们。重回遥州之后,元忆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你在桐城,这才一起来了。不过……”他看了一眼始终站在元初一身边的韩裴,“你们不用担心,他们只知道你在桐城,别的都不知道。今天的事实在是碰巧,我们就在广成居落脚,你们以后少往那边去,楚楚暂时别留在城里了,去城外避避,他们找几天找不着人,自然就回去了。”说完他又想了想,与韩裴道:“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让合香居与何家的人不要对外人说起这里,省得……” “这些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元初一因为墓地的事心情十分不好,“他们敢来闹事我就敢去报官,拼个忤逆的罪名,我也不会任他们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楚楚!”元惜极为头疼的模样,“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 元初一冷笑一声,情绪已是有些激动,正想再说点什么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手。 “冷静一点。”韩裴紧了紧手,转头与元惜道:“你先回去吧,我们会小心的。” 元惜看了元初一一眼,无奈地点点头,起身走了。在他即将出门之时,韩裴又叫住他,“嗯……你父亲的伤势,怎么样?” 元惜面有菜色地瞪着他,“鼻粱差点断了,你手劲不小啊。” 韩裴抿抿唇,朝元惜一拱手,“不送了。” 元惜想到父亲的伤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也不久留,朝韩裴摆了摆手就走了。 韩裴转过身,看元初一还是忿忿不平的模样,轻叹了声,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别生气了,先想想怎么办迁坟的事吧。” 元初一应着声,心情始终有些低落,想了一会道:“我得回老家一趟,回去再想该迁到哪去。” 韩裴点头道:“我陪你一起回去。成亲的事,等我们回来再说。” 听他这么说,元初一微有些诧异,同时心中又十分感激。今天的事让她的心情万分沮丧,虽然嘴上说得利索,可心里的难过是骗不了人的,这种情况之下去办喜事,难免心不在焉,日后想起也是一种遗憾。 韩裴当下便将二人的决定知会了沈氏,沈氏除了叹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期望他们顺利而归,调整好心情,早日将喜事办了。 第二天一早,韩裴与元初一便出发了,他们并未急着赶路,所以第五天的中午才赶到这个名为“梧桐”的村子,这里也住着元初一的几个表亲,但因为不常走动,早已生疏了,只有一个表姨,是元初一母亲的表姐,常年帮忙照看元初一母亲的墓地,还算亲近。 依着元初一的指示,韩裴将马车停在一户小院之外,院墙只及腰间,院门也大开着,从外便能见到院nei一个妇人正在收拾院子。 元初一下了车,朝院nei招呼一声,便带着韩裴等人进了院子。那妇人一脸笑容地迎上来,先是将元初一打量个遍,才笑道:“不是说不回来了么?怎么又来了?” 依着元初一的指示,韩裴将马车停在一户小院之外,院墙只及腰间,院门也大开着,从外便能见到院nei一个妇人正在收拾院子。 元初一下了车,朝院nei招呼一声,便带着韩裴等人进了院子。那妇人一脸笑容地迎上来,先是将元初一打量个遍,才笑道:“不是说不回来了么?怎么又来了?” 元初一一愣,“谁说我不回来了?不是要给我娘迁坟吗?” 妇人道:“你女婿啊,那个叶公子,他已经把迁坟的事办好了。” 【嗯。。大家都猜错鸟。。。。咔咔】 【友情推荐一本书,一个女人的《有凤来仪》书号:1952244】 第114章 故人再重逢 “叶公子?叶真?”元初一有点惊讶。 那妇人笑着点头,“你这孩子,你的女婿还能有谁?” 元初一瞟了身后的韩裴一眼,有点尴尬,给他们相互介绍道:“这位是我姨母,这位……他叫韩裴。” 韩裴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可却是看了元初一一眼后,才拱手朝王氏道:“姨母。” 王氏连忙还礼,倒也没问韩裴是谁,只以为是元初一的朋友。 “你们中午还没吃饭吧?”王氏放下手中的东西将他们让进屋里,“我去叫你姨父回来,也把你大哥二哥叫回来,咱们一起吃。” 乡下午饭开得晚,这个时间倒是正好,饭菜都是现成的,温在锅里,泛着阵阵香气。不过元初一此时却没这个心思,拉住王氏道: “叶真现在在哪里?走了吗?” “没有没有,他把小青山的南坡给买下来了,山上不是有个废弃的和尚庙吗?他这两天就住在那,早上还过来打了招呼,说是要去镇上买点东西,也不知回来了没。”王氏说着脸上现出些许腼腆的笑容,“小青山那边,你女婿说是以后要交给你姨父和两个哥哥,也好方便照看你娘的坟。”她一边说一边搓着手,十分紧张的样子,“我和你姨父商量了一下,绝不会白占那块地,以后在山上种点果子什么的,卖了钱我们……我们占三成,其他的给你们,你看怎么样?” 元初一闻言更是诧异,她知道叶真不缺钱,虽然叶家的势力与家产他无条件地让给了戚步君,但这不代表他与叶家脱离了关系,相反,戚步君也曾与她提过,除了赌场的势力,叶真要什么都行,区区钱财自是不在话下。可叶真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还把这事办得这么麻利? 因为并不知道叶真是如何与王氏交代的,元初一也不便多说,随便搪塞过去,便与王氏暂别,动身上山。 小青山离梧桐村并不远,远远望过来的话村子就在山脚处,只是望山走到死,虽然这里不用走到死,也得走上两刻钟才算正式到了山脚处。 小青山的地势平缓,更像一个巨大的山坡,元初一小时常常和村里的孩子上山来玩,印象十分深刻,所以走起来也是轻车熟路。他们从南坡上去,没多久就找到了那间破旧的小寺庙,这里荒废已久,元初一以前还曾经进去玩过,不过现在这里明显被人收拾过,虽然破败依旧,却是多了几分生气,看得出是住了人的。 不知怎么,元初一的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稳的感觉,叶真明明是留在了庆王府,怎会突然跑到这里?尤其还住在庙里,虽然是座废庙,但元初一总觉得里边有点别的喻意似的。 “小姐,你看那里。”竹香突然开口。 元初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离寺庙不远的地方安置着一座坟墓,土色很新,旁边搁着许多青砖,看起来是打算垒坟的。 元初一急步走了过去,见那石刻墓碑上写着“慈母元洪氏之墓”。 元初一的眼圈霎时一红,她娘在她八岁那年去世,去世前还念着元长山会来接她,可最终元长山只留下一些银子就地安葬了她,墓碑上也只是写着“洪氏”,并未冠姓。元初一始终想说服元长山将母亲迁到元家祖坟去,所以一直没有更改墓碑,今天倒算是完成了母亲的一桩心愿,虽然这心愿完成得有点自欺欺人的意味。 抚了抚衣裙,元初一跪至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抬头后轻轻地道:“娘,我又要嫁人了,你保佑女儿做了正确的选择。” 话音未落,元初一便觉身边多了个人,偏过头去,韩裴不发一言地对着坟墓磕了三个头,而后握上元初一的手,郑重地道:“我会好好照顾她一生,以证明她没有做错选择,放心吧……娘。” 最后一个字,重重地敲在元初一的心上,鼻子一酸,竟是差点没掉下泪来,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我也相信我没有选错。” 双双又给洪氏磕了个头,两个人这才站起来,元初一走到墓碑之前,轻抚着碑体道:“我想去买点朱砂,把碑重描一遍。” 韩裴正要点头,一道柔和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不用麻烦了,我已经买了。” 元初一回过头,面上顿涌惊喜之色,快步走过去,“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 “慢慢说,还这么急。”叶真较以前稍显清瘦了些,睛神却是很好,脸上带着懒懒的笑意,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个随意闲适的时候。 深深地看了一眼紧跟过来的韩裴,叶真笑着一扬手,“韩兄,别来无恙?” 韩裴微一点头,脸色却是不怎么好,连寒喧都省了,淡淡地道: “叶兄倒挺有空的。” 韩裴的态度让叶真微感讶异,他看了看元初一,见她也是一副错愕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指着那破庙道:“我们进去聊吧,这两天我收拾了一下,可以住人。” 现在已是冬天,又是在山上,元初一就算穿得不少也还是感到丝丝寒意,闻言便让竹香接过叶真手里的东西,率先走进庙中。 韩裴和叶真却是都没急着走,留在原地对视了一阵,韩裴开口道: “这块地的钱我会出,不劳叶兄费心。” 叶真一摊手,“为什么?我不缺这点钱。” “我相信你不缺钱。”韩裴睨着他,“但这件事应由初一的丈夫来做,你现在,只经不是了。” 叶真,“难道你是?” “很快就是了。”韩裴看着不远处的坟墓,“岳母都拜过了。” 看着韩裴眼中的那抹敌意,叶真想了半晌,狐疑地道:“难逝……初一没和你说?” 韩裴一挑眉,“说什么?” 盯着他,叶真的嘴角缓缓泛起一丝莫名的笑意,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完叶真便进了庙中,韩裴抿着唇,不发一言地紧紧跟上。 这间庙不大,分前后两进,前面有座佛堂,后面便是日常休息之地,约么有十来个厢房。叶真已经收拾出其中两间,寺庙的设施本就简单,去除一些坏的,屋里只剩一桌、一床、一椅,都擦拭得十分干净,被褥也是新的,屋子的角落里放着炭盆,一些木炭整齐地码在旁边。 “我怎么觉得你要在这长住了呢?”元初一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被子,觉得够厚实这才放开。 叶真轻笑,“都是姨母帮忙收拾的,我嫌村子离这太远,来回的走,怪累的。”他说着弯腰去端炭盆,“你们坐,我去生火。” 元初一道:“让竹香击,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叶真却不将东西交给竹香,侧过头去,与韩裴笑道:“韩兄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帮个忙?”他笑眯眯地看着韩裴,又补了一句,“我有些话要与初一说。” 韩裴的唇角抿得更紧,元初一急道:“说什么还背着人?我……” 叶真打断她,“初一。” 与此同时,韩裴淡淡地道:“没关系,你们谈。”他说着上前接过炭盆,对元初一道:“大不了一会你再告诉我。”说罢,他朝叶真微一点头,转身出了门去。 竹香也跟着出去,叶真随后将房门关上,轻笑了一声。 元初一皱着眉头,“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你倒是说说,我离开京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真却不急着回答,反问道:“你没和他说那件事吗?” “什么事?”元初一莫名其妙。 “我的事。”叶真走到床边挨着元初一坐下,“我们的事。” 元初一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讪然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说?”叶真偏头盯着她,“你想以此试探他?” 元初一飞快地摇着头,“我不是故意不说,只是没什么好机会,突然就说那些事……太刻意了,而且……”她没有将话说完,现今风气虽然开放,但对男风之事还没到人人可以接受的地步。当初对沈氏她也仅是说因为一些原因,始终未与叶真同房罢了,要是她说出实情,韩裴因此对叶真产生歧视之意,她也会难受的。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叶真笑道:“你不必在意我,我已经不计较别人的眼光了。” 元初一看着他,认真地摇头道:“谁都可以对你有看法,就他不行。 ” 她的认真让叶真微微失神,良久,他轻轻呼出口气,“你是……真的把心交给他了,对吗?” 元初一点点头,没有说话。 只因为韩裴是她想要与之共渡余生的人,是她全心全意相信并爱慕的人,所以她不能容忍这种遗憾,若无把握,她宁可不说。 叶真叹了一声,面上带些自嘲的意味,但只是一闪而过,便又扬起唇角,笑道:“放心,他要是知道,应该只会高兴,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的。” 高兴?元初一瞥他一眼,不确实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离开京城后,我也离开了。”叶真结束了这个话题,转到元初一最疑惑的事情上去,“我去了我娘的故乡,在那待了一段时间,前些日子给我娘修坟,我想你母亲的忌日也快到了,就顺便过来看看,打算也给她修整一下,没想到就碰到这件事,我就在这留了几天,把这事办完。” 几个月的事情,被他两句话说完,元初一急着问:“你为什么离开京城?赵熙呢?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叶真失笑,“我跟他……嗯,算是有个约定吧,这些事你不必担心,我会学会保护自己的。” “真的?”元初一仍是不放心,小心地道:“你……你不会是想出家吧?” 叶真盯盯看了她半晌,猛然大笑,“胡想什么呢!” 元初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有就好,你要是有这个打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真眼中划,过一抹感动,想像以前那样伸手拍掩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她的丈夫了。 “初一,你拿着这个。”叶真笑得有些狡黠,将水盆架上的布巾递给元初一,又嘱咐,“抓紧了。” 元初一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也依言抓紧。叶真拽着布巾的另一边,突地大力一扯,元初一被这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低呼一声,同时布巾“嘶”的一下被扯成两半,一人一半地留在他们两个的手里。 “你干什 ……” 元初一的疑问才刚出口,房门“咣”的一声被人大力推开,韩裴面色微青地闯了进来。 “韩兄?何事如此急躁?”叶真笑得不怀好意。 盯着他们手中的布巾,又看了看一脸迷茫的元初一,韩裴冷静地指向门外,“火,生好了。” 第115章 天冷喝点酒 “有劳韩兄了。”叶真忍下嘴角的笑意,“初一,我们出去描碑吧。” 如此诡异的情形,元初一终于看出了些许端倪,瞪了叶真一眼,“你先出去,我们一会就来。” 叶真笑笑,没什么意见地出去了。元初一走到韩裴身边,看着他竭力掩饰的别扭神情,不由轻笑,踮起脚来,扶着他的肩,轻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韩裴的面色平和了些,却在元初一即将后退之时揽住她的腰,对着那两片红润狠狠地压了下来,控制着力道咬了一下,这才把她放开,拉着她的手,出了门去。 为洪氏描碑的时候,叶真并未动手,静静在地旁看着元初一与韩裴将碑上红字细细描来,眼底蕴着淡淡的遗憾。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与她和离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如果是对的,为什么心中始终存在一点缺失,连赵熙也弥补不了呢?可如果是错的,他又没有把握能给她一生的安稳与幸福。 这点矛盾在他心中纠结已久,以前他都会刻意忽略,而今天,再见到她,又是勾了起来。不过她……似乎不用他去担心了。看着专注描碑的韩裴,叶真轻缓地吐出口气,以后,就好好地打算自己的事吧。 “既然你们来了,我也该回去了。”描完碑后,叶真突然说 txt电子书下载roushuwu 舍我妻谁第32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33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33部分阅读 真突然说。 元初一正打量着坟旁的那堆青砖,研究该怎么封坟,闻言愣了愣,“你去哪?” “应该是回我娘的故乡去……”叶真恍惚了一阵,也不知想到什么,唇角翘了翘,“不过也不一定。”说完他看着元初一担忧的神色笑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跑去当和尚的。” 元初一自然明白他们不会永远相聚,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离开,一时间有些舍不得,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 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伤感起来,韩裴的眼睛眯了眯,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略有僵硬地开口,“我们还会留几天,你要是没有急事,就晚点走吧。” 他的话让元初一与叶真俱是有些错愕,尤其叶真,惊疑地盯了他半晌,从他紧抿的唇角看到他一直坚定地拉着元初一的手,终于现出一抹放心的笑容,摇了摇头,又伸出手去,“有钱吗?” 韩裴的眉间拧了下,却也是从腰间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叶真打开看了看,笑着扬了扬,“地契就撂在床头,一百两,卖你了。”说完,他转过身,也不去收拾什么东西,朝着下山的路,就这么走了。 寒凉之中稍嫌孤寂的身影让韩裴的心情颇有些复杂,他能感觉得到叶真的认可,也能感觉到元初一的不舍,略一犹豫,他对着那背影说出一个地址,“若有空……来参加婚礼吧。” 他本是想说来作客的,但……就算是他,偶尔也会别扭啊! 叶真却没有停顿,只是伸出手摆了摆,也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 “先进屋歇歇,剩下的事明天再做。”韩裴对元初一说。 元初一点点头,脸上还带着感慨与落寞,跟着韩裴进了屋里,看着那张地契,半天也没缓过来神。 如今她已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叶真呢?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属于他的幸福? 这天晚上,元初一的话很少,王氏送来的饭菜也没吃多少,很早就睡了,直到第二天起来,睛神才算好了一点。 “姨母。”元初一吃着王氏送来的早饭,突然开口,“我与叶真………早已和离了,这位……”她指了指因她的话微感错愕的韩裴,“他才是我的夫君。” 王氏半天没缓过神来,乡下地方,和离之事还是十分惊世骇俗的。 元初一却在说完这些后又低下头去吃饭,不急不缓地吃完,拿出那张地契,“我会将地契重打成两张,从我娘的墓地往上,这边的地契我会留着,而从这里到山下的地契就给你,不过南坡所有的土地还是由你们来打理,打理所得我也分文不取,只求姨母帮我好好照看我娘的墓。” 王氏心中疑惑又觉得自己全占所得有些不妥,刚要开口,便被元初一止住,“姨母什么都不必说,我将地契分开只是以防将来万一出现不必要的纷争,我娘也不会受到干拢罢了。至于那些地,就当是我付给你们帮我照顾我娘的报酬。你今天回去就与姨父和两位哥哥商量,如果他们也同意,明日我就去重打地契。” 元初一不是没考虑过自己留下地契只让王氏他们负责打理,可东西不是自己的,打理起来自然不会尽心尽力,但全交给他们又极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王氏还有儿子,还有公婆,还有一堆家人,所以元初一才想出这个折衷的办法。 王氏对此极为激动,但家里的事她做不得主,总得回去再与丈夫商量才能给元初一答复。 王氏走了之后,元初一歉疚地握上韩裴的手,“对不起,昨天没有马上和姨母说我们的事。”她迟疑了下,“还有昨天…” 韩裴的目光十分柔和,摸着元初一的头顶,笑了笑,“没关系。” “我们去镇上逛逛吧。”元初一挽上他的手神秘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对她的提议韩裴自然不会否决,于是他们与竹香一行三人下了山,驾着马车,直奔离村子不远的凤来镇上。 凤来镇的规模不大,最大的酒楼也只相当于桐城的一个酒馆,客栈更是只有一间,也是人庭冷落。不过街上倒很热闹,人们也十分热诚质朴。 元初一坐在韩裴身边,好奇地左顾右盼,一边感叹,“十多年了,这里好像一点都没变。” 韩裴笑了笑没有言语,元初一又挨到他身边,给他指了个方向,“我小的时候我娘常常会来镇上接一些绣活,所以我也总跟着来玩,有一个地方是我最喜欢的。”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瞄着韩裴,“离开这之后我谁也没告诉过,你是第一个哦。” 韩裴唇边泛着淡淡的笑,“是么?” 见他没有特别的高兴,元初一有点失望,她昨天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到这么个能哄他的地方,谁知道他居然给她这么平淡的反应! 韩裴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唇边笑意浓了些,虽然专注地看着路,声音却是十分认真,“初一,我很高兴。” 元初一以眼角瞥着他,直见到他眼中的笑意,心里这才放松了些,又指示马车转了几转,来到小镇另一头的边缘地带,走了半天,突然又叫回去,马车在一处宅子前停住,她来来回回地看了好一阵子,傻眼道:“明明就在这啊,怎么变房子了……” “是什么?”韩裴好奇地问。 元初一扁扁嘴,“一片桃林。我小时候明明有的……” 韩裴失笑,“这么多年了,有变化也不稀奇。” 元初一咬着唇,十分不甘的模样,最后跳下丰去,到那宅子前叩了叩门。 宅门很快打开,开门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浓眉大眼体格健硕,见了元初一客气地道:“请问找谁?” 元初一急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建的宅子?这里原有一片桃和…”说到这她猛然停住,打量着那男子,又将目光定在那男子眉上的一颗红痣上,半晌喜道:“你是寒山哥吧?” 那男子愣了愣,“我正是王寒山,请问你是……” “我是初一啊!梧桐村的元初一!你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正月初一。”元初一急急地指着自己的脸,“你仔细看看,你姑姑出嫁时的绣品还是我娘绣的,我们小时候总上这里的桃林来玩,我还说要把这片桃林圈起来,只给我自己看的!” 王寒山想了半天,终有恍然之色,大笑道:“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还说过要娶你的!” “对对……” 元初一的头刚点了两下,手便被人握住,一道淡然温和的声音响起,“初一,这位是……” 元初一忙回头与韩裴道:“这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当时我和他,还有一个姓林的小姑娘最为要好。” 王寒山笑道:“可惜林丫头嫁到邻镇去了,不然我们倒能聚聚。”说完又对韩裴道:“你是初一的相公的吧?快进来坐吧。” 元初一等人便跟着王寒山进了宅子,王寒山将自己的妻子叫出来与众人见面,又道:“这片桃林长年无人打理已经缩小了很多,空了一大片地出来,正好我要娶妻,便将这地买下来建了宅子,现在后院还有一些桃树,不过比原来可差得多了。” 说着他便带着众人去看,果然当年几百株桃树只割下几十株,又因是冬天,光秃秃的枝杆萧条瑟落,引来元初一无尽唏嘘。 又在王家小坐了一会,元初一便起身告辞,回程之时叹息不断,但却并未引起韩裴过多侧目。 “你怎么了?”元初一终于发现了韩裴反常的沉默,靠过去摸摸他的额头,一切正常。 “没什么。”韩裴看着不远处的客栈勒住了马缰,“初一,不如我们在镇上歇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元初一看看天色,“为什么?天色还早啊。” “嗯……”韩裴微抿着唇,“先住下吧,我有话对你说。” “哦……”元初一无可无不可,反正回去住弄也不方便,连口热水都没有。 三个人到了那间客栈,意外的是虽然客人很少,但却十分干净,店家的热诚度也是十分的够,唯一的不足就是吃饭还得去外头吃,这里只有住宿功能。好在旁边就是个饭馆,也算方便。 “你要和我说什么?”元初一这话已经问了一个时辰,从入往开始,现在都吃完午饭了,韩裴还是没说到底想说什么。 “累吗?”韩裴突然问。 元初一莫名地摇摇头,韩裴指了指床上,“先去睡一觉吧,养足了睛神,晚上再和你说。” “什么事这么神秘?”元初一嘟囔着坐到床边去,却是没有丁点觉意。 “有些话,晚上说比较好。”韩裴走过来,将元初一的披风解下,又解开她的小袄,指尖拨开她胸前的扣子时轻颤了下,及时收回手去,眼底微染深沉之色,“先歇歇,乖。” 元初一实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总觉得他的目光中蕴含着什么东西似的,不知为什么,脸上一阵阵地发烫,飞快地脱了小袄与棉裙,将自己裹到被子里闭目养神。 是不是有什么宝藏晚上要去挖啊……元初一胡思乱想了一会,竟然真的睡着了。 再睁开眼,天色已经暗了,烛台上跳动着暖色的烛火,一道清瘦的身影坐于桌前,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气氛微醺。 “你在干嘛?”元初一揉着眼睛坐起身。 “天冷……”韩裴轻靠着桌边,一个小巧的酒杯轻托在指间,“喝点酒。” “冷的话你也进来暖和暖和。”元初一掀掀被子。 韩裴轻笑,端着酒杯,另一手长指微勾,挑着酒壶的壶把,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 “饿吗?”他斟了杯酒。 元初一摇摇头。 “渴吗?”他望进她的眼眸。 元初一也不知怎么了,只被他这么看着就觉耳根发热,或许是酒气影响了她的心神,又或许是他今晚看起来……格外的不同,似乎……带着某种渴望。 “不、不渴……” “那……”他缓缓地靠近她,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洒在她的脸上,“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 元初一的身子向后缩了缩,“也、也没有……” “是吗?”韩裴低低地笑了一声,抬起手,手中的酒杯轻抵在她的唇间,“喝吗?” 这这这……这是在调情吗? 看着他清隽的眉眼间渗入的一丝暧昧色彩,元初一脑中忽地眩晕一下,不由自主地,就着他的手,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微辛的酒水乍一入喉,引得元初一轻咳一声,一些酒水沿着她的唇边淌了下来,划小过她的下颌,到她优美的颈边。 韩裴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眼底涟漪泛起,轻叹一声,欺身过去含住那串不住下滑的酒珠,又循着滑下的痕迹一路向上,覆往她柔软的唇瓣,辗转一阵,猛地将她压于身下,禁锢着她的手腕,俯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想再等了。” 【嘿嘿~~~嘿嘿嘿~~~~~嗯。。。如无意外的话。。。嘿嘿~~~~这肉要怎么吃呢。。是细致地吃,是朦胧地吃,还是似吃非吃呢╮(╯▽╰)╭真是难以抉择啊!!!】 第116章 今天无标题 “你说……什么?”亲密的姿势让元初一的脑子有些混乱,对他的意思,似懂,又非懂。 “我说……”韩裴将身子微抬起些,向来清泊的面上带着暧昧而诱人的朝红,他的眼睛黑如宝石,此时却染着火热的颜色,他声音低哑,偏偏…… 又让人难以抗拒,“我说,我不想等了。我,想要你。” 听着他这句几近呢喃的低语,元初一的心几乎跳出胸口,脑中耳边俱是“怦怦”的声音,呼吸不觉间变得急促,柔润的双唇轻抿着,从发丝到指尖,身上所有的地方,瞬间滚烫。 “初一,我想要你,好吗?”他含着她的耳垂,极为磨人地轻咬,又不放过她似地连问……“好吗?” 耳边传来的酥麻与他诱哄般的话语,元初一的身子轻颤着,她说不出话,只能在他一遍又一遍的厮磨中咬紧了唇,发出含义莫名的轻哼。 身体,热得差一点失去知觉,可就是差这一点,又让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触碰,从腰际到胸前,他如获至宝地托着那两团绵软,以指尖虔诚膜拜,最后低下头去,隔着衣裳,覆上双唇。极热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抓着他的肩头,似抗拒、又似迎合,一股热流急速奔腾至腹间,腰肢轻扭出惑人的弧度,一声轻吟,终是从喉间逸出,推拒着他的双手也微颤着,缠上了他的颈项。 “啪”地一声,酒壶与杯子被纠缠的二人扫到地上,清脆的响声,像是一道魔咒,将他们仅存的理智消毁一空! 伴随着短暂的裂帛之声,一件中衣从床上抛中,温热的肌肤终于紧贴,急迫慌乱之中,又是几件衣物落地,闪烁的烛光下,两道人影覆叠缠绵,室nei的喘息声似手重了些,微凉的空气混合着暧昧的温度,任谁也驱散不开。 韩裴需要摒着呼吸才能稳住自己的手,指尖轻弄着那处让人疯狂的湿腻,听她几乎破碎的呻吟转为悠长婉转的低泣,紧绷的身体已趋于极限,不待她的韵律结束,心急地抵住那儿,一鼓作气地冲了进去。 一声痛哼,身下的躯体猛然一颤,他察觉有异却是已经晚了,身子僵在那,面上满是震惊及无法置信的神色,看着她努力泛起的虚弱笑容,他的心拧得生疼,无暇去追问什么,伸手揩去她眼角的一点水渍,他尽量将动作放柔,轻轻地,呵护着她。 他以为自己的自制力向来不错,他以为他可以让今夜温柔地渡过,可……他似乎低估了她的魅力,在她眉间的痛楚之意稍减后,他微有放松便身如火烧,紧拥着她,终是失控! 冲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元初一就像是一叶扁舟,打入水中倾刻又被抛至浪顶,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到指尖,除了紧抓着他,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来自他的惊涛骇浪,身体的疼痛在猛烈的攻击下已显得微不足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滚烫的热朝,惊人的热度从四肢汇聚至腹间,在他如骤雨般的侵袭下,终于,猛烈爆发! “你还好吗?”感受着她的余韵,他极为不舍地将身体慢慢退出。元初一的身上满是粘腻的汗水,剧烈地喘息着,却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听着他的话,闭上眼睛,极羞地将脸撇开。 韩裴连忙撑起身子,缠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略有无措地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元初一心中的羞涩几乎将她湮灭,哪还能回答他的问题,却不想引来韩裴的自责,“我应该少喝点酒的,就不如…这么失控……”虽然这么说,可他却不认为,那点酒会左右他的行为。就像现在,酒气已散,可抱着她,刚刚散去的热度再次升起,他觉得自己……还尚有余力。 “你、你还说……”细若蚊声的话语终于响起,元初一轻咬着唇,满面通红地将脸埋到他的怀中,身体也不可自抑地轻颤起来。 “唉……”韩裴极为难捺地哼了一声,搂着她,脑中盘旋的问题轰然清空,最后的理智在叫嚣着“不行”过后被猛然的热浪冲散,他咬着牙,狠狠地推倒她,“我知道…不应该……可……”他的呼吸紊乱至极,“我轻一点……轻一点……”他说着,就着先前的湿润,缓缓而入。 热火,再一次点燃,可这次却放慢了节奏,温柔地释放。 元初一初经人事,哪禁得起一再索求,在二人同时又攀峰顶之后,话都没力气说,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极熟,等她睁开酸涩的眼睛时,外头早已大亮了。 想伸伸懒腰,手脚却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身上的骨头像是被重新整装过,处处酸疼,尤其腿间……她的脸上蓦然涨红一片,一些记忆如朝水般涌上心头。 这个、这个……他们……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她没想到,竟会这么羞人! 抬起酸软的手臂,将被子拉起一些盖住口鼻,她才像做贼一样看了看身边。 没人? 她又看看室nei……还是没人。 他……明知不可能,她还是心慌了一下,他不会……吃完就跑了吧? 急急地坐起身子,腰间的酸疼让她难过地哼了一声,正想伸手去揉插,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椎开。 韩裴仍是一袭青衣,发丝随意地束在脑后,他的动作十分轻缓,轻轻地关上房门后,才发现元初一已经起来了,平静地走至床边,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却是自耳后悄悄延出。 “我以为你还会睡得晚点,所以才让竹香去买早饭。”他躬身替元初一围了围被子,上缕发丝垂下来,轻拂到她的身上。 元初一现在全身都是红的,任那发稍扫在颈间,痒痒的也不敢拂开,低着头,小声地“嗯”了一声。“我去弄点水,嗯……给你清理一下。”韩裴的目光一直停在她颈子的红痕上。 元初一点头的幅度极为细微,恨不能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去。 韩裴马上转身去寻水盆,而后出了房去,耳尖通红通红的。没过一会,他端着热水回来,神情已轻松很多,他将水放到床边,沾湿了手巾后拧干,“我帮你……” “我、我自己来。”元初一伸手抢过他手中的手巾,又扯着幔帐,“帮我放下来。” 虽然韩裴想帮的忙不是这个,却也依言而行,放下幔帐后,又嘱咐道:“水凉了就叫我去换。” 元初一点点头,点完才发现他已被隔在帐外,热着手中温热的手巾,她不再犹豫,着手开始替自己清理。 别的地方倒还好说,只是有些痕迹实在难以清理,元初一越是清理,脸上越是红得厉害,到最后,竟又不自觉地想到昨晚……手都有些抖了。 “你昨晚……感觉……怎么样?”韩裴的声音在帐外显得有些模糊。 元初一立时紧张得连手巾都拿不稳了,双手扯着布巾,半天才涨红着脸认真地点头,细细地说:“感觉……很好……” 韩裴却是比她还要紧张,得了答案后,才呼出口气,像是放了心。“那个,”他忍下撩开帐子的冲动,问出自己疑惑了整晚的事,“你为何还会是……”话刚说了一半,一截雪白的胳膊从帐中伸了出来。 “衣服。”元初一小声说。 韩裴马上将她的衣物递过去,一阵窸窣过后,幔帐轻掀,露出元初一羞怯的面庞。 “其实……”连下几遍决心,元初一终是将叶真的事情全盘托出,末了面色微白地看着他,“我希望你不要对他有什么别的看法……” 韩裴仍是有些错愕,半天才缓过劲来,摇了摇头道:“各人喜好不同,与他人何干?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 元初一莫名挑了挑眉,韩裴轻笑,“若不是这个原因,他怎肯与你和离?那我们……也不能在一起了。” 元初一颊边微红,轻啐他一句,“还说什么要等到成亲,结果喝了点酒,就借酒逞凶……分明就是故意的……” 韩裴脸上一热,没回应她的话。 预谋是早就有的,但喝酒却是因为他对自己没有信心,他原以为元初一经验丰富,不止有叶真在前,更有戚步君在后,他初涉此道,若表现不好让她不满意……干咳一声,他坐到她身边去,手掌轻贴着她的腰际,“腰酸么? 我帮你揉揉?” 元初一抿着唇,感受着腰间温柔而有力的揉推,心头泛甜,脸颊却一直是红彤彤的,嘴上也不饶人,“你、你昨晚,还挺熟练的嘛,跟谁练过了?” 她的语气饱含醋意,韩裴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搂往,“这段时间,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就是为了事到临头,能有个好表现。 元初一却是瞬间从头顶红到脚尖,轻拧他一下,“原来你平时说去看书,其实看的都是、都是那种东西!” “哪种东西?”韩裴低头啃她的耳尖,“这种?还是这种?”他的手从她的腰间慢慢向上游移。 元初一的呼吸一下子紧了起来,胸前快速地起伏着,韩裴原只想逗她一下,此时却有点欲罢不能,喟叹一声,轻轻将她压下,正待有进一步的动作之时,敲门声骤然响起。 元初一像只免子一样“蹭”地蹿起,急忙地整理衣裳,深深地做了几次呼吸,才过去开门,原来是竹香买了早餐回来。 竹香进了屋似乎有所感应一般,看了眼元初一,声无波澜地道: “要不婢子晚点再来?” 元初一红着脸假装没听到,故作忙碌地将早饭从食盒中一样样地取出,韩裴则遮遮掩掩地坐在床边,忍着绷得发疼的身体,面色微菜。 竹香心中暗暗摇头,年轻人,火气壮啊! 【嘿嘿,肉吃得还满意不?】 第117章 婚礼进行时 吃完早饭,韩裴已又恢复了淡然的样子,只是看着元初一的时候,眼底总是似有若无地蒙上一层深遂的色彩。 “有力气么?要不要再歇歇?”准备回去之前,他问。 元初一涨红了脸瞪他一眼,第一个走出房去,不过等上了马车双腿就开始发软,果然,昨晚草劳过度了。 韩裴跟着她进了车厢,见她正在揉腿,唇边不由泛起一抹别具深意的浅笑,到她身边坐下,说:“竹香说她也会赶车。” 感觉着身旁传来的热度,元初一的脸上莫名地又浮起一层红晕,低下头不理他。没一会,马车轻颤一下,正式出发。 元初一始终低着头,可无论她再怎么忽略,都能感觉有道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脸上,许久之后,她受不了地抬头一瞪眼,“看什么看!” 韩裴笑笑,移开目光没说什么,过了一会,伸出手来轻轻握上她的手,一会交叉一会合握,一会又翻她的手心看,玩得不亦乐乎。 元初一鲜少见他这样,不由失笑,“看出什么了?” “嗯……”韩裴盯着她的掌心,认真地道:“你的手相上说,这辈子你会嫁两次,然后幸福一生。” 他认真的样子让元初一的心间微微泛甜,又一扬头,抿唇笑道: “原来你还会算命,那你算算,到底是谁当初对我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又把我当成凶神恶煞的?” 韩裴瞥她一眼,唇角带出一抹别具深意的笑意,他慢慢地将身子靠过去,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极低极低地说:“原来是有些误解,昨晚我才知道,原来凶神恶煞也能柔如春水,诱人如厮。” 一句话,让原还有些调侃意味的元初一羞得耳根通红,好半天才想起反击,轻掐了他一下,“平时看你正正经经好,原来都是装的,就知道欺负我!” 韩裴闻言长眉轻挑,下巴搁到她的肩上笑了两声,“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元初一话刚出口便察觉他的话有些歧意,颊边染着薄红扭过头去,避开他的逗弄o韩裴笑着放开她,一向澄澈的眸中带着少有的兴奋之意,他是很高兴啊!虽然不知该怎么表达,笨拙得只能以欺负她的方式向她表述心情,但,能拥有她,他nei心的喜悦几乎冲破他所有的冷静与自持,如果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说不定……嗯,他会唱歌的。 欣赏了一会她脸上的红霞,他轻声但郑重地说:“这次回去……不管遇到什么事、什么困难,我们必须马上成亲!” 元初一沉默了片刻,元家人的影像在脑中不安地闪过,不过她并未让韩裴久候,轻轻地“嗯”了一声,眼睛晶亮晶亮地。 得了她的答复,韩裴这才又放松下来,以从未有过的闲散姿态半躺在她身边,仍是拉着她的手玩,直到马车渐慢,回到小青山的山脚处。 此时天色还早,不过王氏早早地就来了,在小庙门前不住张望,直到远远见到元初一等人,这才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去,“这是去哪了?昨天怎么没回来?我还以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元初一脸颊微红,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怎么,笑着安慰王氐几句,又提了正事,拿出那张地契交给王氏,让她去办分割的事。 王氐极为不好意思,这么一来总觉得自己好像特地是为这事等在这的,元初一却不以为意,王氏家中虽然殷实,但只是相对于梧桐村这个小地方,家资有限,突然得知要拥有这么大的一块地方,重视是应该的。 王氏拿着地契千恩百谢地走了,带来的饭菜也一起带走,说是要回去重做了热的再送来,元初一也不推辞,乡下人十分淳朴,如果连这些都不让她做,她会十分不安的。 王氏走了之后,韩裴与元初一便开始着手封坟,叶真已经把青砖备好了,例省了他们很多的麻烦。不过,最终动手的也只是韩裴一人,因为墓里的人是元初一的母亲,自然不能由外人动手,竹香就空闲下来,而元初一,也在韩裴“体力尚未恢复”的理由下,听话地围观。 虽然只有一人动手,但韩裴丝毫不急,专心细致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冬天泥水难调,常常还没怎么地就冻住了,只能以炭炉温了水不停地重调,期间他又以元初一站在旁边让他分心为由,将她赶回屋去,整整两个时辰,他才进了屋,现给元初一一个安静的笑容,“都弄好了,应该还可以。” 看着他冻得通红的指节与耳朵,元初一马上将热乎乎的手覆了上去,感觉着手中的寒意,她有些心疼,又十分感动,她哪里不知他为什么不让她动手,只是,为了保全她,他一个人倒把罪都受了。 韩裴对此却是置之一笑,他冻一点,总比看她冻着,他心疼要强得多吧! 又过了一会,王氏送了午饭过来,元初一他们吃完,又给洪氏磕了头上了香,便跟着王氏一起下了山,当天晚上便住在王氏家里,第二天分割地契的办好了,元初一便拿着她那一份,与王氏一家道了别,驾车离开了。 路上这几天,虽然夜夜与韩裴共处一室,但他却出奇地老实,顶多抱抱亲亲然后就睡了,再无更多逾矩之处,这让元初一有点郁闷,倒不是说她非得想做点什么,只是……从程序上来说,他们也算是新婚了,他怎么就……难道这么快就腻了? 这个顾虑深深地埋在她的心底,与他在一起时也免不得少有试探之意,但韩裴统统不为所动,更有甚者,在外留宿的最后一晚,元初一把心一横不着寸缕地缩在被子里,韩裴回来后虽有惊艳之意,却在上下其手一番后,再次放过了她。 这还不是有问题吗? 眼看就要回到桐城,元初一的古怪想法却是越来越多,还小心地问他,是不是那天晚上草劳过度了。 韩裴深深地盯着她,回给她一句话:“晚上告诉你。” 元初一听这话有点耳熟,一时间又想不到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听过,只能暂且放到一边。韩裴也去替换了竹香,又赶了一午时辰的路,将马车停在元初一的那个庄子之前。 元初一原以为会回桐城的,掀开车帘后愣了下才跳下来,韩裴道: “一会我回城,让娘准备成亲的事,就这两天,你留在这准备出嫁。,,元初一点点头,又想起元家人的事,心情不由又低落起来,“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也好看看我爹他们这几天有没有去你家找麻烦。” 韩裴拦下她想上车的举动,“这件事交给我吧,如果真有什么事,你是他们的家人,反而不好出面。” 元初一咬了咬唇,虽然心里难受,但却实是这个理,算了!就让韩裴去处理吧,顶多,她拼着做忤逆之女,惊官就是了! 于是元初一就回了庄子,韩裴也没有马上离开,跟着进了庄子,酒足饭饱之后,对元初一说:“先去洗个澡放松一下,我告诉你这几天我怎么了。” 连走这几天,元初一也是乏了,没多想他话中的意思,回房好好泡了个澡,韩裴也寻了间客房,同样放松,然后……一个时辰过后……元初一脸红红地猫在被窝里,刚刚那澡是白洗了,韩裴用身体力行告诉了她,他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 “上次之后你的腰酸了两天,我担心你路上休息不好才放过你,没想到你居然有那么多古怪的想法!” 元初一想着他说的话,浑身滚烫地捂住脸颊,实在羞人!他说要有惩罚,竟然从她后面……“在回味吗?”穿戴整齐,扎好发丝的韩裴出现在床边。 裹着元初一的被子动了动,元初一却没有露头,韩裴轻笑,笑意从心间泛出来,泛到唇边是笑,泛到眼中是宠,泛到指尖的……大概可称为“调、戏”。 修长的指从被子边缘探进去,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无须察看,手指准确地滑至一处四陷,湿濡一片,那是他留给她的火热证明,想着她刚才的绝妙反应,他的心尖顿时一烫,原本逗弄的指尖改变初衷,略一用力,在她的颤抖之中,轻轻挺入。 元初一眼前漆黑一片,却因此增加了感觉的敏锐,身体没有一处不在发颤,死咬着被子,才能压抑自己不要像刚刚那样发出极度羞人的声音。 “别、别再……”好容易找到说话的机会,却是已经晚了,他猛然的加速让她的压抑全都变成徒劳,她紧缩着身子,任那狂风浪朝骤然袭来,幸好,幸好有被子的阻隔,要不然,她真不知自己的声音会不会传到屋外去。 “你这个……坏蛋!” 元初一微泣的声音自被子里闷闷地传来,韩裴重重地喘息一声,半压住她,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使劲在她脸上嘬了一下,然后飞速起身,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你再这么勾、引我,我就不走了!”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啊!元初一委屈地看着他,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好吧? 韩裴最后还是走了,满脸隐忍,用他的话说就是,等洞房的时候全找回来! 元初一害羞了一会,又眯着眼睛想了想,脸上更红了,但是心里的决定,却是不可更改! 两天后的清晨……准确地说是后半夜,元初一就被梅香等人折腾起来了,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她们把自个的脸弄成了什么样子,直到头上一重,压得她脖子往下沉了沉,她才算完全清醒,朝镜中看去。 伴随着一日的晨曦,桌上的烛火已烧去大半,窗外的亮光与室nei的暖色交织着映在铜镜上,形成奇妙的光影。铜镜之中,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怔然出神,看着自己红润的唇、漆黑的眼,像在看什么新奇之物似的,慢慢的,她目光上移,看到自己头上闪亮夸张的驯金头冠,明明是经自己的手睛挑细选,可她就像从未见过一般,好奇地想伸手去摸,却马上被人拦下,跟着,眼前一暗,一块垂着金线穗的红帕,遮住了她的视线。 【终于要成亲了,这几天估计会肉沫不断,纯洁的同学自觉捂眼,另外吐槽一下,昨天的订阅比前几天的居然多了很多,到底是谁把那章吃肉的事捅出去的?多了很多单章读者。。。。。反正我是纯洁的啊,码字都闭眼啊╮(╯▽╰)╭】 第118章 终到这一天 从庄子到桐城,迎亲队伍足走了一个上午,元初一坐在轿中,只听见外头鼓乐喷呐震天地响,也不知到底来了多少吹鼓手,她是新娘子,不好趴到窗边去看,只能在一悠一晃的轿子里郁闷。明明早就商量好要低调的,现在还弄这么大动静,到时候看热闹的多了一打听,谁家娶媳妇啊?哦,是韩家大小子,咦?娶了个和离过的呀……别人该怎么看他!这是元初一最苦恼的! 所以一路上她叫了喜婆好几次,想让喜婆给骑马走在最前头的韩裴传个话,谁知道这喜婆笑嘻嘻地劝元初一再忍忍,晚上就有时间说话了,这让元初一无比气愤!她晚上能有时间说话吗?哼! 进了城里,外头的熙攘声明显更大,一路走来人声就没断过,元初一就琢磨着,难道她的轿子上绣了“二婚”两个字吗?怎每能让这么多人跑来看热闹呢? 轿子又晃了一会,把她临出门前抽空塞到嘴里的几块点心全都晃光了,这才慢了下来,轿外传来震天的鞭炮炸响,不知有几千响,元初一的耳朵都快失聪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因为刚才鞭炮太响,耳朵还在消化当中,接下来的一些仪式元初一都没太听清,反正一会听见有人鼓掌一会听见有人欢呼,最后轿帘被人掀开,元初一连忙正了正头上喜帕,趴上了喜婆的后背。 喜婆背着元初一进了韩家的大门,直到喜堂之前才将她放下来,紧跟着,一条大红喜绸塞到元初一的手里o元初一的视野有限,看不见红绸那边的人,可心里就像有感应似地,感觉他一直在看她,想着这两天不断努力的事情,她脸上骤然涨红,虽然明知别人看不到,却还是低下头去,倒也符合现在新娘子含羞带怯的心情。 “别紧张。” 韩裴的声音轻轻地传入耳中,元初一微点了下头,跟着他步入喜堂之中。 很快,拜天地的呼声响起,听着像是满叔的声音,元初一依着声音转身、下拜,起身时,从喜帕下见到一双绣着云纹的黑靴就在身旁。 那靴子是她亲手给韩裴做的,多年不做有点手生,做得偏小了点,她原不想给他了,偏偏他知道后硬要了去,平常也不见他穿,却是等到现在才穿上,也不怕夹脚。 回过身,跟着第二声唱响,元初一又跪了下去,韩裴父亲早逝,现在拜的自然只有沈氏一人,不过,元初一却从喜帕下见到两双脚,一个是沈氏无疑,另一个“……元初一皱皱眉,听到一个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是……元长山? 元初一的心思一下就乱了,韩裴说元家的事他来处理,这两天也没与她说什么,她还以为元家的人早就回遥州去了,没想到……元长山的出现让元初一十分矛盾,一方面,她厌恶元家人的贪得无厌,可另一方面,她又常常幻想元长山会突然醒悟真正把她当女儿看待,就算她一再地对自己说她已经死心了,可心里最最深处,还是隐约地藏着一丝渴望。或许就像元惜说的,就算再恨再怨,他们之间毕竟还有那一丝血脉亲情,对旁人可以轻易分清楚的事,放到元长山身上,就成了一团乱麻。 跟着韩裴拜完最后一拜,“送入洞房”的声音响起对,元初一暂时压下心中杂念,一股甜蜜又喜悦的滋味自心头悄悄浮起,从今天开始,她就是真正的“韩夫人”了,是韩裴的妻子,可以正大光明地叫他“夫君”了。 他们的新房就是韩裴的房间,韩裴领着元初一在众人的哄声下进了房间,正常来说韩裴只是先送她回来,还得回去陪客人,待客人全部送走之后,才会再回来掀开喜帕,做一些该做的事。 元初一也做好了顶着喜帕坐到晚上的准备,可进了屋,刚坐下,眼前便是一亮,喜帕已被韩裴摘去。 一同进来的喜婆忙道:“公子,这可不合规矩。” “无妨。”韩裴的目光落在妆容睛致的元初一身上,眼底隐有惊艳之意,可更多的,却是深深的疼惜。他轻巧地将她头上沉重的发冠取下,交给一旁的竹香,又与梅香道:“我让厨房另留了吃的,一会你端来给初一吃。”说完,回头看着揉着脖子的元初一,笑道:“累了就歇着,饿了就吃,不用等我“……嗯,合苞酒等我回来喝。” 因为还有喜婆在,元初一不太好意思与他回嘴,也不方便问元长山的事,便乖巧地点点头。 元初一文静又善解人意的模样差点让梅香笑出声来,韩裴的眼底也闪过一丝笑意,强忍下,转身出了新房。 …… 韩裴一走 舍我妻谁第33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34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34部分阅读 那喜婆顿时活跃起来,凑到元初一身边连声道:“夫人真是好福气,韩公子啊,一看就是个疼人的!” 元初一笑了笑,看了梅香一眼,梅香便从怀里翻出个红包塞给喜婆,喜婆喜滋滋地收下,又赞道:“夫人也是贵人,定能助夫君飞黄腾达……” 她说的都是些套路词,元初一只是随便听着,可没几句话后,元初一诧异地打断她,“聘礼?嫁妆?谁的?” 喜婆笑道:“夫人怎么明知故问?除了夫人还会有谁?您没见着今天桐城街上有多少人吗?都排着队来看您到底有多少妆匣,值得韩公子以六十四抬的聘礼相迎。” “我……我的?” 元初一有点迷糊,这说的是她?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询问似地看得梅香,梅香干笑两声,借口去拿吃的出了新房,竹香倒是坦然,一点想躲的意思都没有,平静地道:“昨天姑爷的确让人送了不少聘礼到庄子上,不过姑爷说这种小事不用惊动小姐,小姐这两天也挺忙似的,梅香就随便找了几间屋子搁着了。” 元初一无语半晌,这和她原来打算的也不一样啊!本来么,她都住到韩家来了,又没打算大办,要什么聘礼啊?而且她根本连嫁妆都没准备啊!只有一些小玩艺,哪里拿得出手! 那喜婆看了半天,觉得元初一这模样不像是装的,也有点奇怪,毕竟普通人家成亲聘礼有个十抬八抬就算不错了,韩家一下子出了六十四抬,在桐城也算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新娘子居然不知道? “这也是韩公子体贴夫人。”喜婆看屋nei气氛冷了下来,连忙把话题扯到别处去。 这时梅香拿了吃的回来,都是元初一平时喜欢吃的,元初一也是实在饿了,起身坐到桌边,慢慢吃了起来。 那喜婆在旁边看着,心里一个劲的摇头,别的人家娶媳妇,新娘子哪个不是一饿饿一天,一坐坐一天的?碰到大户人家礼数多的,新郎没回房前,新娘子就得坐在喜床上,动都不能动上一下,哪像眼前这位?早早地掀了喜帕不说,连喜冠都摘了,要知道那玩意沉的简直能压断人的脖子,还有这饭菜……她做喜婆做了十好几年,头一回见着韩裴这么宠老婆的,人家还受得心安理得,他就不怕以后一直被这新娘子压着、欺负着?而且,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情,可她这个喜婆多少听到一些风声,这位新娘子,可不是头一回嫁人了,一个再嫁的妇人,也值得用那么多的聘礼去娶?还这么疼着,他就不嫌委屈吗? 杂杂总总地,喜婆脑子里的想法可多了去了,不过,念叨归念叨,她心里又有点羡慕,要是她家那丫头以后能找着韩裴这样的……不,能找到赶上他一半这么疼人的,她以后就不用草心了。 元初一自然不知道喜婆心里想的什么,吃完了东西后,人也懒了,就到,窝到躺椅上看,又是引得喜婆一阵阵地感叹,嫁过人的就是不一样,经验丰富了啊,一点都不带紧张的! 其实今天的这场婚礼早该举行,元初一与韩裴心里也早已将对方视为另一半,所以婚礼固然重要,但两人的心情却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与那些盲婚哑嫁、新婚当天才能见到新娘新郎的夫妻自然大不一样。 让喜婆出去吃喜酒,元初一就看书打发时间,过了约么一个多时辰,房门轻开,一个身影出现在房门之外。 元初一扭过头,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的韩裴,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眼去。 如此热烈的颜色平日根本不会出现在他身上,正因如此,在大红袍服映衬下的韩裴别有一番不同,人还是那个人,但神韵中却多了些热情的感觉,尤其他的眼睛,像是蕴着两团不断跳跃的火焰,整个人都带了些放肆的味道。 时至现在,他们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不过他们并未有什么激动的表现,只是静静地对视着,时间似乎停止了似的,良久良久,不知是谁先翘起了唇角,另一人,也跟着笑开了。 没有一句话,但跟在韩裴身后的喜婆却清楚地感觉到了,缠绵,悠长。 【到这里第二卷就结束了,接下来是第三卷“舍我妻谁”。今天突然发现起点的个人中心改版了,跟微博类似,也有转发和评论的功能,嘿嘿,大家一起研究哈!】 【卷三】舍我妻谁 第119章 分红的诱惑 喜婆是跟着回来完成一些步骤的,比如说掀喜帕什么的,到他们这就都免了,只是例行了一些比如“早生贵子”之类的形式,又将二人的喜服衣摆系至一处,便招呼着闲杂人等,退出了新房。 韩裴这时才抬起手来,握住元初一的手,看着他们相系的衣摆,终于彻底地放下心来。一切,终成定局了。 “来。”韩裴拉起元初一走到桌边,桌上放着两只小巧的酒杯,他拿起一只递给元初一,自己又拿起另一只。 无须言语,元初一伸出手去与他的手臂相交,仰头喝下合苍酒,也不知是酒力发作太快,还是什么别的,刚刚喝完,她的颊边便涌上一片朝红,轻轻靠到他的怀中,半晌,叫了声……“夫君。” 听着她的轻唤,韩裴打心底泛出笑意,拉着她便走向床边。元初一脸上红霞更甚,却出奇地乖巧,跟他到了床边,却让他先坐下,然后,伸手抚上自己的领扣,在他愈加炙热的目光之下,缓缓地、磨人将身上的衣物,脱得只剩一件小衣。 韩裴在她的手搭到小衣带子上的时候,再也压抑不住,狠狠地将她拉入怀中,一个翻身压至身下,只是,还不等他脱去那最后的屏障,元初一已又翻上来,压着他,“那个聘礼,是怎么回事?”她问。 韩裴这个时候哪有心思去回答问题?可,看着元初一认真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成亲怎能没有聘礼?” 元初一撇撇嘴,不太满意这个答案,“我们明明说好悄悄成亲的。” “是你要悄悄成亲。”韩裴揽着她的腰,眉稍轻挑,“我可没这么说。”重要的他是想借此宣布,他韩裴,娶了元初一不是别人,就是遥州的那个,曾经嫁过人的元初一!虽然这件事他并没有宣扬,但也没有刻意隐瞒,毕竟何家上下,合香居的伙计全都知道,他也不曾叮嘱他们不要传扬出去有时候,积极面对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有意回避只会引来更多的闲言碎语,他可以不在乎,但他不想她因此受到困扰。 其实就算他不说,元初一也大约猜到他的想法,而且事情已成事实,多说也是无益,含着点点的感动将此事放下,直起身子,骑坐在他的身上,“那,元家的事你是怎么处理的?我爹今天来了吧?” 她这样的衣着、这样的姿势,简直是一种折磨,韩裴抓着她的腰,微叹着说:“这些事就不能明天再说吗?” 元初一以手抵着他的胸膛,笑嘻嘻地道:“明天再说也行不过,有些事情,说完才能做哦。” 韩裴轻笑,捏了她的腰一下,眼中闪动的分明是调侃的笑意,虽然他们在一起的经验不多,但足够让他了解她是多么的可爱敏感,稍一逗弄便有极为激烈的反应,如果他决意先做些什么再继续讨论,她根本无法拒绝。不过,韩裴终是压下心中诱人的想法,深吸了口气,缓缓地道:“我与你父亲说,只要元忆去明媚坊做学徒,能够成功出师,我就将明媚坊每年的分红送他一半。……“你……”元初一怔了半晌,猛然惊道:“你说什么?” 韩裴知道她听清楚了,也不重复,看着她笑了笑,“我们去你老家之前我给二叔写了封信,昨天接到他的回信,他已经同意让元忆过去了。你别以为很简单,元忆去京城并非做普通的学徒,而是韩家为族nei子弟开设的,出师条件极为严苛,若无坚定心智,是坚持不下来的。” 听到这里,元初一的脸色才缓了一些,不过仍是十分担心,“虽然以元忆的本质很难坚持下来,但事无绝对,万一他真的出师了……” “如果他真能坚持下来,对你们家来说,是一件绝对的好事。” 韩裴接着她的话说。 元初一愣了下,进而想到,如果元忆真能从明媚坊成功出师,说明他已经具备了独挡一面的能力,虽然元忆未必会领她这个情,但在元长山心中,元忆的不成才一直是他最大的心病,若能解决,这个情由不得他不领,那么,她与元长山之间的关系,必然会有好转。 想通了这一节,元初一的眼眶一阵阵地发酸,韩裴不惜将自己一半的身家押上,只为了解决她心中的纠结。 “不过……”将她的动容看在眼中,韩裴轻轻掀了掀唇,“我只有明媚坊十年分红权的事,并未与你父亲提及,如果元忆出师的时间超过十年,那么……”他一摊手,“分红的事,我也无能为力了。” 看着他无辜的神情,元初一有点无语,半晌,“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可真坏!”以他和韩家的关系,什么时候让元忆出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对她的评价,韩裴不置可否,随意地道:“如果他能学到一些真本事,我也会替他高兴的。” 事实上,韩裴与元长山谈及条件的时候远没有现在说的这么轻松,尤其那柳氏,狮子开口地索要十万两聘礼,不过终是没敌过分红的诱惑,接受了韩裴的条件,留下元长山与元惜参加婚礼,她则带着不情不愿的元忆回了遥州,为元忆上京做准备。 “还有问题吗?”韩裴枕着一只手臂,看着元初一,目光灼灼。 元初一摇了摇头,脸上突然一红,低声道:“你先把眼睛闭上。” 韩裴笑笑,依言而行,就觉元初一俯下身子贴着他,摸上他的手……蓦地,他手腕一紧,不知被什么东西绑住。 韩裴立时睁开眼睛,却见一条绸带绑着他的手腕,元初一则在努力将另一头系到床柱之上。 “你在干嘛?”他轻挣了下,却马上被元初一按下去,接着另一手也被绑住,系到了另一边的床头上。 手上的束缚其实很松,元初一怕把他绑坏了,所以不敢用力,很容易就能挣脱,可韩裴乖乖地,任元初一绑住他的手腕,只是眼底的颜色愈加深邃,低低地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元初一正扯着他的腰带,经他一问,脸上火烧一般,很想理直气壮,但声音出口细如蚊鸣,“你做那么多事都不与我商量,我……要罚你!” 韩裴眉稍轻动,意味深长地问:“哦?是像我上次惩罚你那样么?” 得他提醒,元初一的身子轻颤一下,脑中不可自抑地浮起上次他罚她时的羞人场面,那样的姿势,稍一回想便让她浑身发烫。 “慢慢来。”韩裴轻抬起身子,让她顺利地将腰带除去,又在她的手轻抖着触上他的衣襟时问:“你会吗?” 元初一极羞地瞪他一眼,“我这几天查了很多资料!” 韩裴忍了半天,唇边的笑意还是泛了出来,“嗯……我很期待。” 元初一红着脸不敢看他,专心完成手上的动作,这一刻她预谋已久,说什么也不能半途而废! 衣服,一件件地减少,最终只剩她贴身的那件,元初一坐在韩裴的腰间,哆嗦着除去自己最后的遮挡,软腻,紧贴着绷紧的阳刚,她听到韩裴沉重的鼻息,也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像他对待她那样,从眼到唇,从肩到腹,如获至宝一般,轻轻地吻了下去。居高临下的视野,使她完全看清了韩裴难捺的神情、颊边的朝红,心,像是被投入滚开的沸水之中,只是看着他的享受,她就开心得无以复加!他在上面的时候,也是如此吗? 为了看到他更多的欢愉,她轻抿唇角,身体轻弓,循着这几日记牢的画面,贴上那极热之地,心急,又缓缓枷……沉下身子。 突地,她皱了皱眉,尚未完全放松的身体感觉到了一丝疼痛,包含他的动作也因此停顿,轻轻地喘了口气。 “别动。”韩裴的声音低哑得变了音调,却仍是强忍着不往那温暖之地挺进,“别动……让我来。” 说着他要将手上绸带挣开,元初一却快他一步按往他的手,不顾自己的疼痛将他完全包裹。 青涩,是最磨人的惩罚,鲁莽,又怕伤害到她,韩裴发出抗议的低喃,却被她的唇堵了回去。韩裴不得不承认,她的这次惩罚,名副其实! 不过,不负责任的惩罚,往往会引来最强烈的反击,韩裴自然不会例外。 第二天一早,沈氏早早地便起来了,虽然隐隐猜到媳妇茶不会太早喝到,但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和激动,巴巴地过堂屋去等着,到了堂屋一看,包婆婆早在那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从太阳初升等到日上三竿,阻止了梅香想去唤人的举动后,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沈氏与包婆婆连忙端正姿势,手里的红包就早就备好的,捏了一早上了。 不过,出现的却只有韩裴,他的目光在堂中扫了下,耳根可疑地泛起一些红晕,开口道:“初一……还没醒,让她再睡一会吧。” 沈氏干咳了两声,微带埋怨地道:“就算是新婚,也得悠着点,哪能这么折腾她?” 包婆婆也道:“她是初次圆房,你得体谅她一点。” 包婆婆说得直白,沈氏脸上一红,这种话,她是绝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就算对方是自己的儿子也一样。 韩裴却颇感意外地看了看她们,轻抿了下唇,“这次出门,体谅过了。” “你这孩子!”沈再弄明白他话中的含意,顿时闹了个红脸。 包婆婆却乐呵呵的,“这就好这就好,早一天体谅,我们早一天抱孙子。”沈氏倒也是这个意思,闻言点了点头,又道:“好了,那咱们就先吃饭,给初一留一点起来再吃。” 韩裴微一点头便去让丫头张罗,梅香这时神色古怪地从外进来,“夫人,何老爷、何夫人与何大小姐来了。” 【无语了,这章名为“分红的诱、惑”。。。难道这也不cj么。。。】 第120章 妹妹啊妹妹 何老爷与吕氏昨日都是来参加过婚礼的,今天又来未免有些奇怪,但沈氏也没有多想,赶快起身相迎,那边何老爷三人已经走到堂屋之前,见了沈氏,表情都有些古怪,更让沈氏摸不养头脑。 请众人到屋里坐下后,何老爷面色微沉,瞥着吕氏与何清婉,尽是难言之色,吕氏也很不自在,一直低着头,假装整理衣裳。 何清婉则呆坐着,凄凄幽幽的样子,她比前段时间清瘦了不少,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更显得楚楚动人,她眼中尽是落寞与苦涩,偶尔回神看向韩裴,心酸之色倍增,十分的引人怜惜。 沈氏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便问道:“老爷,逢春,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何老爷一向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家里的事大多由吕氏做主,不过今天,他倒现出了少有的严厉之意,颇有些心痛地一指吕氏,“她们母女,趁我出门之时瞒着我做了那样的事,这次我们过来,是给你们赔不是的。” 沈氏一愣,“老爷这话从何说起?” 何老爷一皱眉,“莫非你也不知情?”说着他望向韩裴,见韩裴面色平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这……”他顿时有些沉吟,不知该不该再当着沈氏说这件事。 韩裴却道:“何叔叔可是为刘子谦借据一事而来?” 何老爷尴尬之意渐起,难言地点了点头,沈氏这才明白,叹了一声笑道:“我还当什么事,何家对我母子有大恩,这些事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虽然韩裴回来后对她说明了一切,也知道他们没出什么银子,但,没有元初一借据也拿不回来,所以沈氏将这功劳算到元初一头上,并未对何家人提起其实他们分文未用的事情。 何老爷闻言更觉得对不起韩家,这本是一桩丑事,吕氏不知遮羞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债务推到别人头上,要不是何清婉这些天来的状态实在不对劲,他还不知道家里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连续追问之下,何清婉不仅将债务一事说明,更说她已经和离,差点没把他气个半死,少有的与吕氏发了一大通脾气,急急地赶了过来。 “我何明光并非挟恩求报之辈,况且当年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何谈大恩?”何老爷痛心疾首地连连摇头,他虽然软弱,但道理是懂得的,“她们做出这样的事,简直是让我何家颜面无存,所以今日……刘子谦的债务是七万两,加上婉儿的……唉,就当我占了便宜,拿出十万两了结此事!”他说着,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撂到一旁的小几上,“这是一万两银票,你们先收着,其余的我一定会在近日nei凑齐!” 沈氏一听,慌了一下,“老爷,这……” 何老爷一摆手,“不必多说了,裴儿,”他转向韩裴,“这么多年你对得起我何家,我也不是利欲熏心之人,这钱你若不收,就是小瞧了我何明光!” 韩裴略一沉吟,道:“何叔叔既然这么说,韩裴不得不从,不过,合香居能拿得出多少银子我知道,眼看开春在即,又到了收购原料的时候,若在此时硬挤些银子出来,难免影响合香居的运营情况。不如这样,我不收银子,何叔叔就以合香居三成资产相抵,算为合伙,合伙的银子我不会动,将来合香居蓬勃发展之时,何叔叔再以银子赎回这些资产,如何?” 乍一听来,韩裴倒是十分的善解人意,不过,何老爷思虑一番后,脸色不由微变。发生了这样的事,已容不得他再心疼钱财,可坏就坏在韩裴在合香居已有六万两的投资,差不多占了合香居总资产的两成,现在再加三成,就已有五成,虽说韩裴言明不会动用这些资产,也允许他日后将资产赎回,但合香居的资产另有一成在云家手中,如此算来,何家在合香居所占资产的比例就比韩裴要小了,如果那样算起来,韩裴才算是合香居的大东家了。 看何老爷踌躇不定,韩裴也不勉强,“若何叔叔觉得此法不好,韩裴决不勉强,的确,细想起来,中间有许多鲁莽之处,刚刚的话,何叔叔只当我没说吧。” 他这么一说,何老爷倒不自在起来,想想韩裴以前对合香居的尽心尽力,若无他的帮忙,指着自己的那两个儿子,合香居也不会有今日的发展,最重要的,韩裴有一点说得不错,如果硬从合香居里抽出十万两银子,明年开春的春收之举,定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从而影响合香居整年的运作情况。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这些银子权当何家向韩裴借的,将来有钱再还上,但刚刚韩裴已提出办法,如果不答应反而还要商量再欠他银子,未免太说不过去了,若要向别的朋友借钱,一时间凑不齐那么多不说,传出去,说不定还会对合香居有所不利,毕竟资金短缺这样的事对于商家而言,是相当致命的。 犹豫良久,何老爷怎么也下不定决心,韩裴也不催他,静静地坐在那,朝沈氏送出个安抚的笑容。 吕氏沉默了这么久有点坐不住了,尤其听到韩裴的提议后,更是如坐针毡,看何老爷当真在考虑,不由对沈氏急道:“这件事的确是我欠了考虑,本想着都是自家人,暂时借些银子不算什么,谁想到他回来就埋怨我,说我把债推到别人头上,雅姐,这哪是我的意思呢?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在气头上,虽然嘴上说不管,但婉儿毕竟是我女儿,我哪能真的不管?倒是裴儿这孩子念旧,马上就赶过去了,这份情我记着呢,但是哪有赖帐的意思?就寻思这几天好好与老爷商量商量怎么还这笔钱,他就跟我急了!”说到最后,吕氏的眼圈都红了,着实委屈,倒也忘了之前她多次过来与沈氏相聚,对此事只字不提的事了。 沈氏对吕氏本就没什么办法,更见不得她哭,连忙向韩裴道:“裴儿,你快劝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是不好说的?” 韩裴点头道:“春姨,我娘说的是,这件事若何叔叔不提起,我是决不会放在心上的,区区十万两,报不得何家对我母子的恩情,何家的事,不就是我们的事么!况且我开设楚楚怡人,何叔叔不仅不反对,反而大加支持,这等爱护,韩裴一直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这番话韩裴说得极为诚恳,配合沈氏连连点头的赞同神情,吕氏当下心里一松,面上也缓和不少,转头与何老爷道:“老爷……” 她刚开了个头,不想何老爷一拍桌子,下了决心般地道:“就依裴儿说的,此次之事,就以合香居三成资产相抵,待我回去就打契书!” 吕氏大惊,“老爷!” 何老爷一摆手,“我意已决,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如果没有韩裴的最后一番话,他的确难以抉择,但那番话却让他下定了决心。韩裴知道感恩,他更不能放缓此事,否则与挟恩求报有何不同?而且在家中之时吕氏的直言不讳更让他对韩裴心生愧疚,他何明光虽无主见,却唯独欠不得别人的人情,否则,他连睡觉都不会安稳! 吕氏的脸色顿时万分难看,她了解何老爷的性格,虽然懦弱,但执拗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事情至此,再无更改余地,如果将来赎回资产之事出了偏差,那么就算自个的儿子能接手合香居,也不过区区四成家业,她,怎能甘心! 心思急转之下,吕氏喝道:“婉儿!”她气急败坏,话一出口才觉得语气不对,连忙压下心头闷气,勉强现出个笑容,“婉儿,还不谢谢裴儿和雅姨?” 何清婉早在开始讨论此事之时就将头低低垂下,此时闻言,默默起身到韩裴面前轻轻一福,站直身子,看着他面色平静如夕,心中再涌一阵酸楚,急转身子到沈氏跟前,“雅姨……”拜下之时,竟忍不住呜咽出声! 沈氏急道:“这是怎么了?” 吕氏笑道:“想来是婉儿太过后怕,雅姐,这件事的确多亏你们帮忙,我有个想法……” 说到想法,沈氏面色一变,吕氏的想法有很多,但都是想把女儿嫁过来,从庶出的到亲生的,现在该不会是……沈氏心道,自己刚娶了儿媳妇,如果她敢再提什么别的事,一定要毫不留情地拒绝到底才行! “老爷。……吕氏对何老爷道:“我想让婉儿拜雅姐为母,以后好好孝顺她,你看如何?” 沈氏与韩裴听了这话都是一愣,何清婉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末了闭上眼睛,苦涩一笑。 何老爷对这件事极为支持,点头道:“不知雅姐意下如何。” 沈氏松了口气,笑着说:“我求之不得。”在她想来,这件事可比平妻什么的好办多了。 韩裴却是微微皱了下眉,不过,现在的场合,他没什么理由阻止。 何清婉吸了口气,深深地望了韩裴一眼,按下心中苦楚,跪到沈氏跟前,“义母在上,受婉儿一拜。” 【(x一x)本来在前天那章结束的时候就应该分卷的,圆子给忘了,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把上面的给分到下面一卷来,所以干脆不分了,大家知道现在已经是第三卷就行了(x一x)】 第121章 远方的来信 沈氏连忙把她扶起来,随手把给元初一准备的红包给了她,安慰道:“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所托非人,以后,就不要想以前的事了。” 何清婉神情微涩地点了点头,起身站至一旁,吕氏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些,与何老爷道:“老爷有事就先走吧,我与婉儿再待一会。” 何老爷心里惦记着刚才的事,倒也不再久留,吕氏将何老爷送出去,回来后叹了一声,坐回位置上,笑道:“雅姐,实在是对不住,老爷的脾气你也知道,一家人非要做那外人间的抵押之事,倒让裴儿为难了。” 抵押合香居资产的事情是由韩裴提议的,沈氏不好多说什么,笑着敷衍过去,韩裴也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多言,让本就对韩裴不放心的吕氏又添一层顾虑,在她想来,韩裴应趁现在坚持表示这不过是一个表面形式,他并不会真的去占何家的资产,可韩裴,让她失望了。 吕氏正想着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韩裴给她个准确的承诺,突然愣了愣,想起今天似乎是某个特别的日子,环顾一周,讶然道:“雅姐,你媳妇呢?” 沈氏面上微滞,过了一会才道:“哦,她昨天休息不好,我让她回去歇着了。”虽说沈氏觉得都是自家人不必在乎什么早起敬茶这类的事,但吕氏在这,她若说元初一还未起来,免不得让人说了闲话。 吕氏却对沈氏十分了解,见她这神情就知有异,心中多少有了谱,与韩裴笑道:“裴儿,你这媳妇还真是享福,不过,可不能娇惯坏了,敬老尊长还是要懂得的。” 这话一出,沈氏与包婆婆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倒不是对元初一有意见,毕竟她今日晚起韩裴要负大部分责任,但被人当面这么说,还是不太舒坦。 包婆婆向来不喜欢吕氏,平时吕氏过来她不是回房去就是出门溜达,今天是避不过去,在这陪了半天,此时倒是忍不住了,“你家那二丫头倒是敬老尊长,每次来都有礼有矩的,就是上次耍泼差点把老婆子吓死。你家这大丫头……”说着她看了看何清婉,心有余悸似地摇了摇头,起身道:“我还是出门溜溜吧。” 她说的是何清如上次被赵主儿挤兑得当众大骂的事,吕氏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不过当着韩裴与沈氏,她不好发作,只能僵硬地陪了个笑容,目送包婆婆出了门去。 包婆婆出门后,吕氏正想让何清婉去给沈氏敬茶,便听包婆婆在外大声道:“初一丫头,你再回去睡一会吧!” 元初一很窘迫啊! 昨天晚上她明明想好今天要早点起来的,还持地严肃地通报了韩裴,韩裴也答应得很爽快,谁知道转身就变了脸,断断续续的一直不让她休息,直到今天早上才消停下来。 “是我起晚了,乃乃,我们回去吧,我还没给你敬茶呢。”元初一以为自己起得太晚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十分歉然,拉着包婆婆就往回走口不过,脚还是软的,走起路来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身子也粘腻得厉害,又有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仿佛正从她的体nei流出,简直……羞死人了! 元初一拉着包婆婆进了堂屋,进屋便对上韩裴仿若含笑的双眸,脸颊不由更热,避开他的目光,这才发现堂屋里多了两个人。 不过,元初一只是稍一停顿,便将包婆婆送回座位,梅香早在元初一出声之际就端了两碗茶在旁候着,此时上前,将茶盘递到元初一身边。 元初一端起一杯茶,依足大礼跪到包婆婆面前将茶奉上,包婆婆乐呵呵地接了,塞了个红包过来,笑道:“现在亲也成了,接下来就是赶快生个大胖小子,给韩家传继香火。” 元初一红着脸低声答应,又到沈氏面前奉茶,沈氏急了一下,因为她那红包刚刚给了何清婉,现在两手空空怎么接媳妇茶呢?最后总算是急中生智,把头上新打的一枝金钗摘下来给元初一戴上,见元初一并无不悦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元初一早看到何清婉手中的红包了,心里也在犯嘀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韩裴与包婆婆的脸色都还平静,应该也不是什么过份的事情。谢过沈氏后,元初一站起身来,起身的时候腿颤了一下,虽说她马上站稳了身子,还是引来包婆婆与沈氏颇为暧昧的目光,顿时让她脸上滚烫,羞得不敢抬头。 “初一,”沈氏笑着一指何清婉,“清婉已认我为母,以后就是你和裴儿的妹妹了。” 元初一大感惊讶地打量了何清婉好几遍,又看向韩裴,韩裴并无过多表示,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元初一这才走到何清婉跟前笑道: “这样不错,以后,就是真的妹妹了。” 何清婉心中苦涩至极,拜沈氏为母并非她的意愿,只是吕氏开了口,她岂能拒绝?罢了罢了,怪就怪她与韩裴有缘无份,以后,就安心地做他的妹妹吧。只是,心里是这么想的,已然认命了,可在元初一进屋之时,还是忍不住微泛酸意,尤其见元初一双颊朝红双眼晶亮,含羞带怯的,分明是被人狠狠疼爱过的样子,她的心便又纠了起来。 同样是和离之人,她自认容貌较元初一漂亮得多,可为什么…… “嫂子。”心里难受归难受,何清婉还是给元初一轻福了一下,“以前清婉多有不是之处,还请嫂子见谅。” 元初一笑着摆摆手,也不和她多说,转头与韩裴道:“你今天不过铺子去吗?” 韩裴轻笑,站起身来朝着沈氏道:“娘,你们吃饭吧,我带初一出去吃,” 有点规矩的人家,新媳妇奉茶之后还要在旁服侍长辈和夫君用饭,一来显示丈夫的地位,二来婆婆也好借此立威,不过这些规矩在韩家人眼里都是十分无聊的事情,尤其沈氏对元初一十分怜惜,恨不能当自己的女儿看待,自然更不愿意以婆婆的身份做什么苛责的事,所以听韩裴这么说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只是暗示韩裴好好照顾元初一,便任他们去了。 吕氏虽然明白沈氏的性格向来如此,但这些事在她眼前发生她还是有点别扭,一方面觉得沈氏将来定会被元初一欺负,一方面又觉得沈氏与元初一相处得无比自然,丝毫没有她家媳妇在她面前噤若寒蝉的样子,倒也有些令人羡慕。看了看座位上的包婆婆,吕氏想告诫沈氏的一番话还是咽了回去,反正将来吃亏的是沈氏,有她后悔的时候! 何清婉在元初一与韩裴出门的瞬间便失了神,心情复杂得难以言明,只觉得自己眼耳口鼻看听咽嗅,没有一处不苦。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她开始渐渐明白当初拒婚时韩裴是何等心情,虽然不愿承认,但那时,她的确是目光短浅了,如果那时她答应了他,现在在他身边的,就会是她!时至今日,她,后悔了! 她的悔意不止来自于韩裴的拒绝,更来自,同样和离过的元初一,若元初一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她也输得甘心,可……望着韩裴与元初一的背影慢慢走远,何清婉闭了闭眼,忍下心中不平之意,强迫自己, 不要再想。 元初一出了房门后,认真地听韩裴诉说何清婉认母的前因后果,越听,她的神色越古怪,快走到大门的时候,她突然道:“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她看着他,“从知道刘子谦把何清婉赌输了这件事开始,你就做好了要何家抵押合香居的准备?” 韩裴眼中划小过一丝意外的神采,他半回过头看了堂屋的方向一眼,见没人跟出来,这才笑着牵起元初一的手,“不要乱说话,不然明天你的脚会更软。” 元初一脸红红地轻拧在他腰间,低头小声说:“都怪你,我现在走路都很辛苦。” 韩裴马上停下,“那我们还是不要出去了,回去我帮你揉揉。” 元初一呸了他一下,脸颊瞬间飞红,也不知道想到哪去了。 看她羞意绵绵,韩裴眼中尽是温柔笑意,虽然他也很想回去给她“揉揉,”但现在,还是早点带她吃些东西的好。 “何叔叔为人中庸,若无帮手,合香居在他手中只会日渐枯萎。”出了韩家大门,韩裴才道:“何家的两个少爷也都非成事之材,大少爷还好些,勉强能够守业,二少爷么……比之元忆,有过而无不及。” 元初一愣愣地听着,好奇地道:“你这是在间接承认我刚刚问你的事吗?” 韩裴好笑地瞥她一眼,不置可否地继续道:“桐城的香料行很多,比合香居大的也有不少,但就品质来说,合香居最为睛良,所以才渐有名气,如果未来几年合香居出了问题,桐城的各大香料行为取代它必定竞争十分激烈,与其到那时合香居垮在旁人手中,不如由我接手,何家还可保住它的一半产业。当然,”韩裴对上元初一睁得溜圆的眼睛,轻笑,“我原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那天收到何大小姐的求助信,这个想法才渐渐明晰。何叔叔为人如何我很清楚,我们帮了他,除非他不知道,只要他知情,他一定会想办法将这笔银子还给我们。” “你可太坏了。”元初一憋了半天,给他一句评价。 韩裴摇了摇头,淡淡地道:“合香居的局势就是如此,最多五年,桐城第一之名将不复存在,再过五年,就会被人取而代之。如果何叔叔提前将家业交出,这个时间,还会更短。” “那万一他们把那三成资产赎回去呢?”元初一皱皱眉,“你可是答应过他们可以赎的。”韩裴看了元初一一眼,目光无波,“合香居,不会再有多余的银子赎回资产了。” 听着他平静的语气,元初一咽了下口水,突然觉得……认识韩裴这么久,除非他不想做,不然,他想做的,还没有不成功的,包括让她脚软的事。 他们两个边走边聊,越走越远,可怜一直留在韩家的吕氏,她还想再和韩裴碰个面,多沟通沟通感情,可在那坐了两个时辰,韩裴始终没有回来。 冬天昼短,眼见外头天色渐暗,吕氏终于放弃了,招呼着始终发呆的何清婉回家。 沈氏可算松了口气,吕氏不走,她什么也做不了,陪坐一天,腰都酸了。 吕氏带着何清婉走出堂屋,正碰着赵叔带了一个中年汉子从大门进来,那汉子面色疲惫,手中拿了封信。赵叔见吕氏出来,带着那汉子退至一旁,待她过去后,才进屋道:“夫人,少夫人有位故友托人带来一封信,要亲手交给少夫人。” 【嘿~~猜猜是谁来的信吧~~另外,圆子一般两三天统一给书评回复和加睛,昨天晚上要加睛的时候发现居然已经加完了,在此特别表扬勤劳的版副小蝶同学,不过圆子不会偷懒的,今天晚上等圆妞睡觉之后再来回复~~最后感谢给圆子投票的同学,推荐票、粉红票和打赏,不管是哪样,圆子都灰常开心o(∩_∩)o~!!】 第122章 一张绝密方 韩裴与元初一在外用过晚饭才回来,其中不免有避开吕氏之意,刚进家门,沈氏便叫他们过去,又叫来一个中年汉子道:“初一,他说有封信要交给你,等你有一阵子了。” 元初一早在那汉子出现时就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谁,直到那汉子开口说:“夫人,小人奉我家小姐之命给夫人送了封信。” “你家小姐?”元初一正寻思着她究竟认识几个小姐,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你家小姐可是苏睛?”这汉子,正是上次苏晴要她小心戚步君,派来给她送过信的那个。 那汉子笑道:“正是。”说着从里衣贴身缝制的口袋中取出一个不薄的信封,双手递了过来。 元初一微讶,且不说苏晴是怎么找到她的,只说这信的收藏方式就很值得关注,她都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是需要将信藏得这么深的。 元初一接过信,并未急着拆看,问那人道:“你家小姐现在如何? 还住在你家那庄子上吗?” “姑爷一走至今杳无音信,老爷十分生气,小姐已经回到苏府了。”那汉子的神情之间或多或少地带了些不满之色,想来是为苏睛抱不平。 元初一知道叶彦一直没有回到遥州,虽说戚步君与萧家已成姻亲,但箭正毕竟死在叶彦手中,对 roushuwu 舍我妻谁第34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35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35部分阅读 手中,对于他,萧家是不会放过的,所以他就算有心回遥州争夺产业,也是有心无力。 又简单问了几句,得知苏晴现在身体已经大好了,元初一这才让那汉子先去歇息,明日待她写了回信再行离开。 那汉子退下后,沈氏问了问,元初一只道是以前好友。她与苏睛算是她姓,不过她现在已经嫁给韩裴,叶家也已不复存在,苏睛又回了娘家,她们的关系就变得有点复杂,又要提及前事,沈氏虽说大度,但与前任婆家的人还有来往总是不妥,所以只是含糊带过。 不过,待回了自己的房间,元初一便将她与苏晴的关系仔细说给了韩裴,又疑惑地拆了那信封。 信封中,厚厚一叠不下二三十张信纸,元初一错愕万分,难道苏晴把这大半年的话一次全写到里边了? “怎么了?”韩裴吩咐梅香去烧水给元初一净身,转身便见她瞪目结舌的样子,又见她手里的一叠信纸,轻笑,“看来你这嫂子和你感情不错,给你写这么长的信。” 元初一心里也纳闷呢,把那一叠对折的信纸打开,随手往后翻了翻,突然一愣,抬头道:“你来,看看这个。” 韩裴走过去,接过元初一递来的一张信纸,刚看一眼,神情突然微显凝重,“还有吗?” 元初一又翻了翻,发现这叠信纸只有六七页是真正有nei容的信件,其他的都像是一些配方记载,便分出来,全拿给韩裴。 “这些是香料的配方吗?”前段时间因为常陪韩裴试香,元初一也接触过一些香料配方,觉得手里的这些,极像。 韩裴微一点头,神色更为低沉,一张张仔细翻看,元初一也不打扰他,径自将手中余下的信件看完,看完后,面容苍白地捧着信纸,竟是一动也不能动了。 韩裴将手上的东西看完后,见到的便是元初一木怔怔的样子,“初一?你怎么了?” 被韩裴一拉,元初一猛地一颤,手里的信纸抖落在地,双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韩裴立即拾起地上的信纸飞速看了一遍,越看,越是惊疑,看到最后,他的眉头已拧成一团,眼中满是不明之意。 这封信,除了简单的问候及苏晴现在的情况外,还描述了一个梦,关于苏睛与何府长子何其昌的一段梦境。 梦境中,何其昌自小多住在遥州的姑母家中,后随表兄弟一起至文士苏占元家中求学,与苏占元之女苏暗青梅竹马。天长日久之下,二人感情渐深,此时何其昌被其父接回家中学做生意,二人分隔两地,不过何其昌常趁外出买办之机前往遥州与苏晴相会。 待二人再大一些,何其昌求其父去苏家提亲,苏占元对商贾之家颇为蔑视,当初教导何其昌也不过因他那时年纪尚小,身上并无商贾之气而己,现在前来提亲,他却是万万不能答应,文人清傲之下话辞激烈,何父颜面扫地,自此与苏家誓不往来,回桐城后便给何其昌另说了亲事。不过,何苏二父的冲突不能割断何其昌与苏暗的感情,两人私下还有来往,最后也不知谁先提起的话头,两人合计良久,竟是做出了私奔的决定!何其昌自幼懦弱,苏晴也是毫无主见,两人却一个在前去迎亲之时骑马逃走,一个在成亲之前无故失踪,同赴相约之处! 自此,他二天远走天涯,依靠着何其昌偷出的祖传秘方开了一间小、小的香料铺面,头一两年日子过得尚好,不过何其昌制香能力不足,又不敢将秘方轻易透露给别人,香料的品质只称低下,时日久了,香料铺的生意越加难做,最后,何其昌居然自暴自弃了,任苏晴如何劝说都难以振作。而且终日压抑之下,他的脾气变得十分暴躁,稍不如意便砸盆摔碗,怡逢此时苏睛发觉自己怀有身孕,可家中窘迫,加之何其昌的脾气越来越大,紧张担忧之平,竟致小产,但何其昌不仅没有宽慰体谅,反而破口大骂拳脚加身,指责苏晴不该诱他私奔,现在还掉了孩子,实属罪大恶极。 苏晴这几年日子过得虽苦,却也一直恪守妻子本份,从不埋怨, 但此时,正是她最为伤心难过的时候,何其昌如此行径实在伤透了她的心,再想到前些日与素来疼爱自己的母亲偷偷通信,信中伤心思念之情满溢,终是再留不得,带着浑身的伤痕逃离而去却意外地失足落水,香销玉陨。 描述至此梦境全部结束,后面解释道:附上的配方乃梦中所记,不知真假辗转于五叔处得知妹婿也是香料商人,特别附上,若有帮助,可还昔日相助之恩。 随后又有些评说梦境可笑之语,但看得出,只是随便写上,最后一句“勿传外人,切记切记”才是关键。 韩裴彻底迷茫了,他倒是知道何其昌与苏晴的一些往事,可以说这梦境的前半段都是确有其事,可后半段未得来得太过离奇,说是梦境,字里行间透出的那种心痛如锥的情绪惹人心酸,如非亲历怎会有如此深刻的体会?可若说亲历,也太过荒谬何其昌现在好好的就在何家大宅,娶妻严氏,育有一子一女,这么多年来极少踏出桐城,又哪有私奔一说? 元初一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当初苏晴小产要离叶府静养却瞒着叶彦的古怪表现,联系上这封信这些本应绝秘的配方,一切便有了答案。 苏晴……与她一样,是重生而来! 元初一怎么也制止不了自己周身的颤抖,她想到那时她与苏晴一同离城,苏晴分明知道她在家时的名字,又似乎想告诉她一些事情,她至今仍记得那时苏晴面容苦涩地说:“有些事你该早点知道。” 细细想来,那时的苏晴,怕不就是想告诉她未来几年nei叶府之中将会有媳妇被逼身死之事,而苏晴那时的苦涩,现在细品,满是同病相怜之情! 在韩裴惊疑的目光下,元初一深深地吸了口气,抽出韩裴手中的那几页信纸,就着屋里的烛火,轻而易举地将它们化为片片灰烬。 “此事过于蹊跷,若让外人得知,或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心情微有低落地,元初一与韩裴解释了下。 并非她不想和韩裴说出实情,包括她自己的事,如果她确定韩裴可以接受,她会毫不犹豫地将一切告诉他,可她不确定,这件事毕竟已经超出了人们的理解范围,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得以重生,又怎么告诉韩裴? 韩裴虽对元初一的行为有些疑惑,但也同意她的观点,又拿起那些配方,神情凝重,“虽然我没见过何家的秘方,但这么多年也能揣摩一二,这些秘方,恐怕是真的。” 这个结论元初一不会怀疑,苏晴既将秘方送过来,便一定是真的,那几年她与何其昌一起守着秘方,过得却仍是不如人意,最后结局凄惨实在让人唏嘘,或许正因如此,重生过后,她放弃逃婚选择嫁给叶彦,虽然现在看来叶彦仍是令人失望,不过,他对苏脐却有体贴,这从他曾托戚步君为苏晴寻琴便能看得出来,而且成亲这几年他也不曾收房纳妾,这在他的朋友圈子里是绝无仅有的,这也能说明他对苏晴确有真情。 韩裴做了种种假设,最后还是轻轻摇头,他想不通苏睛怎会有这些配方,若说从梦中得来那就太扯了,莫不是他们曾有私奔之念时何其昌偷出了秘方交到她的手中?思来想去,这种解释是最贴切的了,便将这想法与元初一说了。 元初一是松了口气的,当即点头附和,让他这么以为总比他视苏睛为异类的好。她却不知,她的举动全都落在韩裴眼中,见她脸色稍有放松,韩裴这才放了心,继续研究着那些配方。 韩裴想,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nei幕,所以刚刚看完信的时候才会那样惶恐,只是,她既不愿说,何必逼她?还不如主动替她减轻些负担,韩裴相信,元初一纵然瞒他,也定是为了他好。 况且,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就算不中,亦不远矣,反正在他心中,这配方一定是何其昌早就偷出来的,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何会在苏晴手中。 “这些配方你打算怎么办?”元初一一边盘算着如何给苏晴回信, 一边询问韩裴。 有了这些秘方,何家在合香居的最后一点资本也消失了,如果韩裴愿,他随时可以将合香居收据自己名下,名副其实地成为合香居的东主! 【大家猜中了没?】 第123章 矛盾与纠结 韩裴沉吟半晌,“这此东西,我们不能用。” 元初一倒也明白他的顾虑,韩裴是从合香居出来的,对合香居的感情不说,只说他若堂而皇之地拿出这些配方接手合香居,各方的舆论也会将他湮灭,这种绝密的东西没理由会出现在他手上。 “或许,我们该将它还给何叔叔。”韩裴看着手中的配上,忽然低喃。 元初一立时急道:“那怎么行!”虽然他们不能用,但如果就这么还回去,她怎会甘心?留在手里做研究也是好的! 韩裴却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放心,我会让它们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说完,他将那些配方仔细折好收起,不再多说什么了。 元初一倒是相信韩裴的,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他的想法,但她就是心急想知道啊!可是任她怎么问,韩裴只是摇头,说要等事情开始实施后才能说给她听,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元初一只能暂时压抑自己的好奇心,静待结果出现。 本来元初一打算连夜写封回信给苏晴,但这一打算在梅香送来洗澡水后彻底落空,澡是洗了,还洗得很激烈,等她被韩裴从水中抱出的时候,她连动动小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挨着床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不过没有昨天那么夸张,只是稍晚,韩裴已不在身边,叫来梅香问了问,说是一早便过楚楚怡人去了,勤奋上进得让人佩服。 元初一陪沈氏与包婆婆用过早饭,便摊开纸张写了封回信给苏晴,信中只说些自己的近况对秘方之事只是简单谢过,并未过多询问,元初一想,如果换成是她也不会希望有人对这件事过于好奇。 至于她自己的事,更是只字未提,并非她不信任苏晴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告诉苏晴这件事,知道或不知道并不影响她们之间的交往,而且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元惜是一个,如果还有另一个,那么一定会是韩裴。 安排那送信的汉子上路之后,元初一开始了她成为韩夫人后的第一个理家的日子——昨天闲逛一天,不能算数。 其实韩家并没有太多的事情让元初一管,而且之前元初一住在这的时候,许多事都早已安排妥当只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了,压力不大,庄子那边也得等到开春才会开始忙碌,又有管事打理更是轻闲,只有金楼,近来金饰十分走俏,老罗已不止一次张罗扩大规模,元初一也有这个打算,琢磨着跟韩裴商量商量在保证楚楚怡人运营的同时投些资金到金楼去,他现在是金楼的老板了,做些投资也是应当的。 婚后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与成亲之前并无太多差别,平静、安逸、温暖,让元初一极有归属感,不管是韩家的小宅,还是楚楚怡人,抑或是家中成员,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倍感满足,如果可以,她宁愿一生都在这里,都过这样的生活,虽然不大,却是她此生最大的渴望。 当然,也有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晚上增加了令人脸红心跳的运动量,常常让元初一错过早饭,好在沈氏不仅不怪,还大加鼓励这种行为,包婆婆更是不知去多少庙里求来许多送子符,挂到元初一的房间去。包婆婆与沈氏的心思元初一自然明白,她同样很想为韩裴生下子嗣,不过,韩裴有他的打算,除了头几次难以自控,现在他每次运动时都会在最后一刻撤出身子,虽不能保证,但也大大降低了元初一的受孕机率。 韩裴不想让元初一这么早受孕,他,还没霸占够她! 不过……人算终究抵不上天算,终于,在他们成亲一个多月之后,元初一出现了令沈氏与包婆婆极为激动的征兆! “一定是有了!快去找大夫!”沈氏喜不胜收地连连指挥。 包婆婆更是下了定论,“绝对是有了,快,再收拾个房间出来,往后这几个月初一丫头得自己住了!” 又有赵叔赵婶连连恭喜,屋里一下子忙成一团,本来在喝着粥的元初一想拦都没法拦,其实她不过是干呕了两下而己啊! 相较于她的无奈,韩裴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尤其见梅香真的去收拾房间,他的脸色顿时沉得透黑,上上下下地打量元初一,最后视线落于元初一的小腹之上,目光微有复杂。 真的有了?他这段时间一直忍着不在她体nei爆发都是为了什么啊! 要知道那样也是很辛苦的啊!他们才成亲一个月啊!他才刚尝到一点甜头就又要开始忍耐了吗?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或许是弄错了,韩裴不停地给自己希望,只是干呕了两下而己,可能是吃坏了东西,也可能是没休息好啊!不一定非是那个什么吧? 就这样,韩裴抱着微弱的希望静待着大夫的到来,又在失望与喜悦的复杂心情中,将大夫送离韩家。 韩裴很是矛盾啊!很是纠结啊!矛盾的是元初一真的有了身孕,他的霸占计刮宣告失败之余又有对干新生的欢喜;纠结的是示初一居然只有孕一个半月,他们成亲才一个多月啊,岂不是说,从一开始,或许从他第一次体谅元初一开始,那颗小小的种子就已在她体nei生根发芽了?那他这一个月多来的忍耐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正纠结着,一只手拽上他的衣袖,元初一微有忐忑地咬着唇,“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看着她不安的样子,韩裴十分歉然,握上她的手无奈一叹,靠近她低声道:“我怎会不高兴,只是,我还没要够你……” 元初一的脸色瞬间涨红,飞速甩开他的手转过脸去,看有没有人听到这句话。幸好,沈氏与包婆婆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正商量着要去哪里酬神,毕竟包婆婆求来的送子符是出自多个庙宇,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发挥了作用。 “那间屋子,不用收拾了。”韩裴突然打断沈氏她们的商议,开口道:“初一还与我一起住。” “这……”沈氏有些迟疑,女子有孕后与丈夫分房而居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胎儿,以防出什么意外。 “我们会小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韩裴无奈地说。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并非夜夜春、宵,许多时候都是相拥而眠,那种温暖契合的感觉是很难言明的,现在要他的怀中空冷近十个月,他受不了。 韩裴都这么说了,沈氏也就不再坚持,不过,显然又与包婆婆有了什么暗中的交流,两个人嘀咕一阵,出门还愿去了。 她们一走,家里的气氛总算不再那么高涨了,元初一也松了口气,与韩裴道:“都这个时辰了,你快去铺子里吧。”韩裴点头应着,却仍是亲自送元初一回了房间,又在室nei仔细巡视,但凡有脚的家俱都挪得远远的,省得她不小心绊到,又命梅香必须时刻陪在她的身侧,这才走了。 元初一长长、长长地呼出口气,坐在床边发了半天的呆,这才慢慢将手贴到小腹之上,一种极为奇妙的悸动自心里泛出,激动、喜悦、忧虑、害怕……种种滋味齐聚心间,她都不知道这一刻究竟是虚幻还是现实,她就要有宝宝了?她和韩裴的宝宝?虽然一直在期待这一天,可真正到了这一天的时候,她又不知所措子。他们的孩子会像谁呢?是男还是女?韩裴会喜欢吗? 一时间,她的脑中迸出无数个想法,呼应着心中的欢喜,简直复杂极了! “嫂子?”赵主儿从门外探进头来,见元初一在屋,这才进来,手上抱着一床褥子,“这是我娘让我拿过来的,给你晚上睡。” 她说着把褥子搁到床上,扭头过来盯着元初一的肚子一个劲的瞧。 元初一失笑,任她去看,自己则看着她带来的那床褥子。这边疆小绵羊皮褥子是赵婶前段时间置办的,主儿一天天大了,赵婶也开始为她准备嫁妆了,这皮褥就是其中之一,现在倒给她送了过来。 “嫂子,你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赵主儿突然问。 “我也不知道呢。”元初一低下头,轻抚着小腹,“这得生出来才知道。” “嗯……不管是男是女,大哥肯定都会喜欢的。” 元初一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始终微有不安,重男轻女自古如此,男人更是希望有儿子传继香火,如果是女儿,他就不会那么喜欢了吧?这么想着,心里的不安竟渐渐放大了许多,一个劲的想,要是他不喜欢女儿,自己又偏偏生了女儿,该怎么办? “不过嫂子,”赵主儿的声音唤回了元初一的思绪,她撇着嘴,极为不屑地道:“我娘说别人家妻子有了身孕后就要给丈夫纳妾,你可不能这么做!还有那个何大小姐,你一定得小心她,你不觉得这段时间她来得太勤了吗?她要是知道你有了身孕,她和她娘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坏水呢!” 提起何清婉,元初一也觉得她最近来得过于频繁,几乎三两天便过来一次,不过,她似乎是被吕氏强逼而来,每次过来只是陪沈氏说话,极少与韩裴碰面,偶尔与韩裴相遇,也只是点头示意,一句话也不多说,以前的一些亲密行径一扫而空,似乎真的在与韩裴保持距离,将他视为兄长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元初一心中对何清婉的警惕始终没放松过。 “她现在和你一样是娘的义女,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了。”她敷衍带过。 “她怎么能跟我一样呢!”赵主儿不满地一扁嘴,“我娘本来不让我跟你说,不过看这样,不提醒你真是不行!那天她与何夫人离开的时候没留意我在旁边,我清楚地听见何夫人说让她拜干娘为母是为了能让她再有机会接触大哥和干娘,还说什么她之前没留住大哥,要是不这么做,她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第124章 不安的隐忧 听主儿这么说,元初一倒也不意外,吕氏一直都想栓住韩裴给她儿子当马前卒,用开始到现在用过的方法无数,但主要归纳起来无非就是联姻,可惜四丫头懦弱无力,二丫头太过给力,好容易有个大丫头,还有点过气,现在又眼看着韩裴成了合香居的最大东主,她怎么可能不想想别的办法!只是元初一没想到她还是打算让何清婉出手,这让元初一十分的失望,怎么?看上次以身相许不成,又开始走迂回之策了?也不想想当年自己是怎么拒的婚,这对一个男人来说,不说奇耻大辱也够记上一辈子了,现在送上个残花败柳就想安抚他的心?想的美去吧! 嗯…… 有点激动了。 元初一自然明白韩裴是不会记这样的仇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替韩裴不平,替韩裴鄙视她们! “放心吧。”元初一眯了眯眼睛,“我会小心的。”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自外传来,“一定要小心!”竟是韩裴。 元初一探了探头,才见门上的棉帘子被人掀开,韩裴走了进来,边走边回头看着地上,道:“尤其这门槛,来回最易绊着,一定得小心!” 元初一看着他进屋便站定了,不由奇道:“回来有事?” 韩裴点着头,“就是这事。” 元初一有点迷糊,想了半天,自韩裴进屋好像就说了门槛的事…… “你回来,就是说这事?” “是啊。”韩裴理所当然地道:“我到了前边才想起来,的确危险,要不……” 他继续盯着门槛,“给锯了?” 元初一无语地挥了挥手:“你快到铺子去吧,我会留心的。” 韩裴丝毫没有小题大作的自觉,又再仔细叮嘱了梅香一番,这才再次出门。 主儿叫了他一声,“大哥,我们一起走o” 看主儿的模样,元初一就知道她想对韩裴说什么,也不阻拦,毕竟主儿是不会造谣的好姑娘,她既然说出来, 就代表吕氏真的这么说过,让韩裴知道知道也是件好事。 他们出去之后,元初一对梅香无奈一笑,梅香的笑容中则带了些安心,“姑爷对小姐真是体贴,小姐总算是选对了人。” 元初一满足地点了点头,又欣慰地望着梅香已经盘起的发髻,“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怀了身孕,还好已给你和卫四办了喜事,不然还得等上将近一年,你和卫四岂不是要怨我?“自古风俗孕妇不得参加婚礼,卫四和梅香都是元初一十分信赖的人,他们的婚事元初一不想错过,所幸已经办完有几天了。 梅香脸上一红,“等就等,那头笨牛还敢埋怨小姐不成!” 元初一笑笑,没与她继续调侃下去,只是道:“之前倒不着急,不过现在我有了身孕,估计你也不会轻闲太久,马上添人进口的,这院子便觉得小了些,隔壁的王家原来不是有卖宅子的打算么?这两天你去打听一下,如果价钱合适,我想把那边买下来o” 梅香脸上红晕未褪再添新霞,从她知道元初一有孕开始就寻思着,她是不是也快做母亲了? “不过小姐,”梅香想了想,“婢子似乎听说过,有了身孕后有许多禁忌之事,不得参加婚礼是其一,不得大兴木土是其二,夫人与老夫人那么着紧小姐,估计是不肯同意的。” “无妨。”这件事元初一早就想好了,“王家又不是空宅, 他们一直都住着,买回来后稍加整理换换被褥就能住人,若有破败之处也先不必管它,待我生产过后再修就是了。到时候顶多在两家之间打扇小门,哪算什么大兴土木。” 她这一说,梅香也就不反对了,把这事记在心上,元初一则感叹孕妇难做,还没怎么样呢,就出了这么一堆禁忌,还有韩裴,傻得要命,门槛那样的事也值得特地回来说说,真是……元初一的唇角带了些笑意,又摸摸自己的小腹,突有一种生活实在美好的感慨。 梅香抿了抿唇,“小姐,主儿小姐刚刚说的事,不得不防啊。” 元初一随意地点着头,“我知道。” 见她似乎没当成什么大事,梅香稍有些急了,谨慎地到门口看了看,回来低声与元初一道:“婢子说的并非是何大小姐,而是夫人。” 元初一诧异地抬眼,梅香见她果然没想过,不由叹了口气,“女子有孕后要给丈夫收房纳妾,虽然这不是什么一定之事,但还是十分普遍,就算姑爷对小姐情谊深厚没这个想法,那夫人呢?再怎么样她毕竟是姑爷的母亲,怎么会看着姑爷……那个……她本想说独守空房,但想想元初一似乎还和韩裴住在一起,这说法就不太准确,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元初一倒是善解人意,看梅香说着说着小脸又憋红了,忙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继续。” 梅香松了口气,“夫人又是个耳根软的,小姐莫要忘了当初就是因为何夫人说了几句,夫人就同意了何四小姐与姑爷的婚事,也就是姑爷主意大,硬给推了,可夫人是姑爷的母亲,自小相依为命的,推一次,推两次, 三次四次还能推吗?小姐应该明白姑爷是孝顺的人,哪怕有一次挺不住妥协了,对小姐来说都是极为不好的事情。” 如果她们还是在叶府,如果元初一这些年没有外表风光、苦楚自知,如果梅香还是原来那个不敢吱声伸头的元家小丫环,她是不会说出这番话的。但跟着元初一到了叶家后这几年,她或多或少地受了元初一的影响,也更心疼元初一所遭遇的一切,自然处处为元初一着想,否则收房也好,纳妾也好,女人还不是得听夫家的?哪能轮得到女人自己做主? 元初一是真没想这么多,因为何清如那件事的时候,沈氏曾对她说过不会再给她和韩裴添乱,所以她对沈氏的态度一直都很放心,但现在听梅香这么一说,她又有点拿不准了。 那时候她与韩裴还没正式成婚,现在却已经有了身孕,这两件事从根本上来说是不一样的,如果沈氏真的有替韩裴纳妾的打算,韩裴怎么拒绝?就如梅香说所,拒绝一次、两次,还能拒绝十次八次?而且当母亲的都希望儿子子嗣兴旺,韩裴却只有她一个,尤其她这一胎不知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孩儿……元初一越想心里越是不安,她已经二十岁了,寻常女子这个年纪早已有了子女,而她才是第一胎,所以沈氏才那么着急,知道她有孕后才那么欣喜。 最要紧的,沈氏身边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吕氏,就算她之前想的全是杞人忧天,那每吕氏的存在绝对是她最为担心的。 轻出了一口气,元初一的心情突然有点低落,得知有孕的欣喜也因此消减了些。她是真正视沈氏为母的,如果在此事上她们起了冲突,她该怎么办?在这件事上她是绝不会妥协的,否则之前的坚持又算什么?她也早就成全何清婉的落花之情了! 想了半天,这件事似乎真得与韩裴商量商量,她相信韩裴,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到了下午,沈氏与包婆婆喜气洋洋地回来了,不只丫头们满载而归,她们自己也都大包小包地拎着,都是些滋补之物,听说她们还买了些活基活鸭晚些送来,以保证元初一随吃随杀。 对此元初一极为受用,只是一想到那些心烦的事,就烦不堪扰,沈氏对她越好,她越有种对不起沈氏的感觉,毕竟就算沈氏有那样的打算也是为了韩裴,并没有刻薄她的意思。 元初一的兴致不高,沈氏与包婆婆一致认为是怀孕导致的情绪异常,她们都是过来人,并不放在心上,倒是韩裴,用过晚饭与元初一回了房间就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能说给我听吗?” 元初一本来就是打算和他商量的,一个女人不想丈夫纳妾有什么错的?怎么最后她反倒还有愧疚感了?纠结了整个下午了,现在听他一问,心里不自觉地委屉起来,话还没说出口,眼圈一热,竟然落下泪来。 韩裴吓了一跳,搂住她急问道:“到底怎么了!” 元初一自个也有点错愕,要是平常,这点事还不足矣让她哭,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变得脆弱敏感了许多,人家无心的一句话,也能让她想个半天。 “倒……也没什么大事……”元初一抹去眼泪,有点不好意思地将心中的担忧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末了道:“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商量来着,不是成心哭的。” 韩裴沉着脸在她面上巡视半晌,确认她的确是为这件事落泪后,呼出口气,“你可……吓坏我了。” 她不知道刚才见她一哭他的心乱到什么程度,是不是身体不适?是不是压力太大?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好? 连她是不是不想受孕都想了,最后居然是这么个问题! 要是往常,她这么想绝对逃不过一场惩罚,不过现在他也就只能想想惩罚她的画面,嗯……想想也是很让人难过的……“你没事吧?”看着韩裴微有泛红的脸颊,元初一伸手贴上他的额头。 韩裴连忙闪过她的触碰,干咳两声,“娘向来是听我的,所以你的顾虑没什么必要。 “那还有个何夫人呢!”元初一急道:“主儿也和你说过什么了吧?” 韩裴想了想,倒也是,虽然他可以保证自己没有别的心思,也能说服沈兵不要有别的心思,但吕氏是他控制不了的,还有何清婉,他到现在也不能肯定何清婉究竟是被吕氏逼着过来还是她自己要过来,不过不管是哪样,显然已经给元初一造成了困扰,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正琢磨着是不是上次自己不够决绝,要怎么样更显决绝的时候,便见元初一咬唇眯眼地微微点头,韩裴好奇地道:“你有主意了?” 元初一“嗯”了一声,瞥着他,“娘那边你来搞定,何清婉那边,我来!” “你?”不是韩裴不信任她,也不是不想她为此反击,只是她现在有孕在身,最好不要草劳。 “我不会和她打架的!”元初一弄明白韩裴的想法后白了他一眼,难道在他心中她就这么不淑女吗! 第125章 灰心的何大 元初一的打算是想先试探试探何清婉,没有什么想法最好,要是有,就别怪她出音招了,现在是非常时期,由不得她不小心。 而试探之前先与韩裴打招呼也是必须的,以免被人钻了空子,跑去韩裴那哭诉什么的,就太不值得了。总之,元初一就是坚信,只要韩裴站在她这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事实也的确如此,元初一简单向韩裴交待了下自己的想法,韩裴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只是有一条,见何清婉的时候竹香必须在场。元初一本来还没太明白,后来仔细一想,估计他是怕何清婉突然神力加身什么的,她这个孕妇就有危险了。 嗯,所以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永远比对付各种情敌来得有效得多,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这个男人的心不在你这,就算你把他身边的女人全部清除,他该走还是会走的。 又过了两天,何清婉与吕氏再次登门,来了就听说元初一有孕这事,吕氏满面笑容地像比她自个怀孕了还开心,何清婉惘怅了一阵,也过来恭喜元初一,元初一仔细瞧她的神色,有点忧郁,但更多的释然,只是这释然之中少了点洒脱,多了点认命的意味。 吕氏端详了元初一半晌,喜气洋洋地笑道:“初一面色红润,丝毫没有憔悴之色,跟我怀清婉的时候一个样,将来这孩子啊,身子骨肯定不错。” 沈氏笑着附和几句,包婆婆的脸色却沉了一下,一副不爱搭理吕氏的模样,元初一例也听出了吕氏的话外之音,都说如果怀的是女儿,孕期时的脸色会很好,如果是男孩儿,则会生些暗斑,脸色也会显得憔悴,有没有道理不说,反正就是这么流传的,吕氏这么说,就是在说她这胎是个女孩儿,包婆婆是老人家,一心盼着抱上重孙,听导氏这么说,自然没有好脸色。 不过,包婆婆不经意的神色却让元初一又有了压力,好在沈氏似乎并不在意,连连感叹,“如果这一胎是个女孩儿,希望她能像初一这么贴心,我就知足了。” 吕氏的笑容讪讪地,最近她发现沈氏不像以前那样怎么捏怎么是了,要是搁以前,她这么说了,吕氏除了陪着笑容附和外,是不会说什么自己的观点的,但最近……不,准确地说是老爷交出合香居的三成资产后,沈氏变得大不一样了,虽然仍是随和,但这随和之中,已有了不容人置疑的气势,沈氏已不再将自己当成那个与众人无话可聊的局外人的,这一点从她们姐妹间的小聚就能看得出来,往常聚会多在何府,而现在,大多时间都在韩家,每次沈氏都是招待周到,丝毫没有怯场之意。 沈氏的崛起让吕氏在众人间的地位大大下降,本来除了那个官眷孙夫人,就数吕氏最为体面,现在吕氏却要排到沈氏之后了,这让她如何甘心?好在这几次聚会她时不时地就打听那块来自王府的金牌,沈氏每次都回避,已让众人产生了疑虑,如果能找到机会证明那块金牌是假的或者根本与庆王府毫无关系,那么沈氏在众人心目中的依凭将一扫而空。 当然,相对于吕氏担心的事来说,这不过是件让沈氏丢面子的小事,重要的还是在韩裴身上,他现在已经是合香居名副其实的大东家了,本来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不想这几天合香居nei竟有些传言,吕氏严重怀疑是韩裴自己放出的风声,他在合香居待了那么多年,上到掌柜下到伙计没有不熟的,偏偏他人缘还不错,自这风声传出,竟是一片欣喜之声,还有好事者跑来找韩裴询问何时正式接掌合香居,虽然韩裴明确表示并无吞并何家之意,但也是间接承认了这件事。 眼看韩裴在合香居的声望越来越高,众也开始视韩裴为大东家,这对吕氏来说,简直是个再坏不过的消息,只能指望何清婉能再次拿下纬裴,一是让韩裴归还合香居的资产,二来是将自个的儿子何其意抬上去做正式接班人,可何清婉自上次受过打击后就处于心灰意冷的状态之中,无论怎么开导,她就是不开窍,若按吕氏所想,韩裴拒绝了何清婉,那是因为自尊心在作祟,当年韩裴对何清婉的痴心她可都看在眼里,哪能说散就散了?说到底还是何清婉处事不利,要是上次能将生米煮成熟饭,依韩裴的性子,就算不愿也会负起责任,到时成了一家人,什么事不就好商量了么? 吕氏会这么想倒也不是非得牺牲女儿来给儿子谋算,只是何清婉已然和离,留在家中只会惹人耻笑,若是再嫁,也顶多是去哪户人家做个填房,这还是好的,所以还不如嫁个有用的,女儿心里也满意,何乐而不为?只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韩裴竟那么干脆地拒绝了,要不是她急中生智让女儿拜了沈氏为母,恐怕女儿与韩裴再无机会,那她的一切打算也就成了一场空谈。 连连给何清婉使了眼色,何清婉终于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到元初一身前道:“嫂子坐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婉儿陪嫂子去院子里散散步?” 元初一正巧也想找何清婉聊聊,不过,临走这前看了眼梅香,梅香微一点头,示意元初一放心。 很明显,吕氏有话想对沈氏私下说,虽然元初一能猜出个大概,但还是让人看着点的好。 元初一走了,梅香也招呼几个丫头出去了,这让吕氏很是惊疑,她原以为梅香会留下来监视她的,殊不知这才是梅香的计划,目的就是让她有话放心地说,大胆地说,至于元初一交代的事,梅香自会向包婆婆打听,向来看吕氏不顺眼的包婆婆定能言无不尽! 转眼屋nei便剩了吕氏、沈氏与包婆婆三人,吕氏本想等沈氏先开口,可等了半天,沈氏也没说要说话的意思,只能轻咳了一声,笑着说:“雅姐可还记得紫述?那丫头自离开你以后,消沉得不成样子,还大病了一场,这几天就一直求着我给她赎身,说她还想来服侍雅姐呢。” 沈氏皱了皱眉,“她病得如何?当初服侍我,她倒也是尽心的。” 吕氏忙道:“只是心病,已经全好了,雅姐要是觉得合适,我就再让她过来?”沈氏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初一才刚有身孕,此时让紫述过来,她少不得要多想,这样吧,紫述如果想赎身,这银子我帮她出,然后就让她回老家去吧,我这也不缺人服侍。” 吕氏点了点头,这本就是试探之意,沈氏既拒绝她也不强求,只是道:“雅姐对媳妇可真是体贴,不过初一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该是会懂事的,她与裴儿年纪都不小了,现在才有第一胎,之后还得将养两年才能再生,要什么时候,才能有子孙满堂的气象?” 沈氏唏嘘地叹了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裴儿与初一才州刚成亲,断不会有别的想法,所以一切随缘吧,他的事自由他去做主。” 吕氏颇感挫败啊!她想起之前说服沈氏给韩裴娶四丫头的时候,多么痛快,多么爽利?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难道真是有银子撑腰,底气足了? 其实……也差不多吧,不过沈氏底气是有的,却并非来自于银子,而是来自于她与元初一相处这么久产生的感情。得知元初一有孕后,她不 舍我妻谁第35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36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36部分阅读 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一想到她要与元初一商量这种事,她就一阵阵的难过。她也是女人,岂会不知女人的心思?有哪个女人愿意丈夫纳妾收房?有哪个女人心甘情愿地看着丈夫身边站着另一个女人?说什么妻子有孕丈夫孤枕难眠无人照顾,那成亲之前呢?哪个不是一个人? 也没见谁憋死! 反正,韩裴与元初一将来如何不说,只说眼前,除非韩裴有这个想法,不然沈氏早已下定决心不会干预此事,最起码她不愿以心疼儿子为借口去伤一个女人的心,尤其这个女人还是她极为怜惜的,视为亲女之人。 吕氏是不会明白这种想法的,所以沈氏也不想和她说,只是随便敷衍带过。 屋子里的气氛就在包婆婆满意的目光之中冷了下来,元初一是不知道的,否则她定会大大地感动一把。韩家的院子不算大,一眼就望遍了,元初一已在院中遛了一圈,何清婉跟在旁边,中间夹着竹香。 何清婉本来是要扶着元初一的,不过被竹香抢先了一步,看样子竹香还为这事挺不好意思,不冷不热地解释了一句:“是姑爷吩咐的,何大小姐过来的话,婢子要着紧看好小姐。” 元初一顿时无语了,竹香,你说话永远是这么铿锵有力啊! 何清婉也比较无语,而且脸色越来越显苍白,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着,神情也不太自然,笑容几乎挂不住,弄得元初一都不太忍心再和她说什么了。 又遛了一圈,何清婉的脸色总算好了些,不过,眼中的颓然更为明显,深深地吸了口气,站定了身子,细声道:“嫂子,这几天如果有来自何府的邀约,你告诉大哥,一定……要辞掉。” 第126章 试探与音谋 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点起义投诚的意思,可这话从何清婉嘴里说出来,就不由得元初一心里不犯合计。 来自何府的邀约,除了吕氏,还有谁值得如此戒备?但何清婉向来是和吕氏坐同一条船的啊!她这是改邪归正了?要和吕氏划清界限了? “何出此言?”明知何清婉不会回答,元初一还是抱着试试看的秀度问了问。 果然,何清婉摇了摇头,“嫂子不必多问,只劝住了大哥就好,清婉以前做错了许多事,现在只当补偿吧。” 元初一心里还是纳闷,不过何清婉不说她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去问吕氏,不过,元初一可没忘了自己的初衷,邀何清婉回到自个的房宙后,坐下歇了歇,又盯了何清婉半晌,盯得她有点不自在了,才笑道: “你和我直说,你对他,还有心吗?” 何清婉的面色猛然一白,迅速起身,“嫂子……” 元初一摆摆手让她坐下,脸上仍是温和的笑意,“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是时候再找个人照顾他了,我婆婆表面不说,心里也是这么整的,我这做媳妇的,总不好等婆婆开了口才去做这些事。” 听了这些话,何清婉眼中惊疑之色不停闪现,半天,竟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元初一叹了一声,“其实,有哪个女人愿意做这些事?不过,我也是没办法,谁想到我这么快就有了身孕?给他再找个人也是没办法的事,免得他将来怪我。” 何清婉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韩……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刘你……是很好的。” 元初一仔细看着何清婉的神色,见她眉眼间满是犹豫踌躇之色,心中便已有了定论,什么死心,全都是假的,或许正如主儿说的那样,女们母女就是利用“义女”这个身份行来掩饰她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元初一心中冷笑,但口中仍道:“他对我的确很好,所以我才不能做什么引他不满意的事,再说以他现在的身份,身边多几个人也是正常的。” “嫂子……为何与我说这些?”何清婉手上的帕子绞得紧紧的,她也在看着元初一,想看出她真正的想法。元初一好歹在叶老爷子的熏陶下做了那么久的元掌柜,如何隐藏情绪还是做得到的,现下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无奈之意反问:“你说呢?” 何清婉立时低下头去,在此之前,她不知多少次说服自己她与韩裴缘份已尽,韩裴对她似乎也不再放在心上,纵然吕氏仍然有心撮合他们,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有什么办法?所以她也放弃了,可她仍要时常过韩家来,时常看着韩裴对元初一体贴有加,她的心里仍会隐隐抽痛,直到今天,竹香说了那样的话,她不是没想过这是竹香为了气她而说的,可在她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那就是韩裴说的,韩裴怕她伤害元初一,才让竹香形影不离,这一想法让她对韩裴仅存的一丝幻想烟消云散,所以她才出言提醒元初一,谨防吕氏那些生米做成熟饭的不堪圈套。 何清婉了解韩裴,如果吕氏的计刻成真,韩裴多半会负起责任,司那样的负责是她想要的吗?绝不是!可以说,在告诉元初一小心的时候,何清婉就已经心灰意冷了,可短短时间之nei,元初一竟又给了她一丝希望,这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又鲜活起来。 可能吗?元初一说出这些话,是出于真心的吗?何清婉不是没有怀疑,但她不能否认元初一说得也有道理,女子有孕,理应为丈夫另寻她人照顾,她所怀疑的是……元初一自己也有未出嫁的丫头,一般来说这个时候都会收自己的丫头为通房,一来好驾驭,二来还能防止外人鸠占鹊巢,又怎么会来与她说这件事! “照你娘想的做平妻是绝对不可能的,顶多为妾。”元初一又加了一句,“我不怕告诉你,你我虽同为和离之人,但我嫁给他的时候尚是清白之身,这一点你比不上我‘所以我才会把你做为考虑人选,我刁想招狼引虎的,最后把自己搭进去。 何清婉的眼睛瞬间睁了睁,为元初一所说的大感特讶,同时又有一种自愧形秽的感觉自心中升起。原来如此,竟是如此!难怪韩裴不在乎元初一是和离之人待她如珠如宝,原来她尚是清白之身,相比自己……说是残花败柳亦不为过! 不过,这句话也几乎打消了何清婉所有的怀疑,在她想来,元初一找上她已是极为合理之事,毕竟她已非完璧,将来在韩裴心中的地位肯定也不会太高,自然不会影响元初一现有的地位,如果找个清白家的女孩儿,纵使地位低下,也极容易牵扯韩裴的睛力。 “如何?”元初一看着何清婉不断变幻的神情,笑容淡了下来。 明摆着,何清婉对韩裴根本没有死心,却做出一副死心的样子,如果她没有加以试探,以为何清婉当真放下了韩裴,那该有多可怕! 人与人的感情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慢慢积攒起来的,元初一与韩裴就是如此。无心的相遇、不经意的接触,都成了他们相互了解的最佳渠道,相遇得多了,接触得多了,了解的也就多了,如果这种了解中透着一种好感,那么感情迸发是自然而然的事。 何清婉现在正在进行这些步骤,在披上了“义妹”的外衣后,她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韩裴面前,只要她低调做人,等着韩裴重新接纳她,不管是视为朋友还是视为义妹,都为将来的接触打下了良好的根基。 她本就是韩裴喜欢过的人,原来输就输在她太过自信,现在洗尽铅华重归原点,怎能不被元初一视为劲敌!这么说吧,元初一相信韩裴,但不相信何清婉,与其随时都要留心她的动作,不如在她最为脆铮之时将之一举消灭!只是这消灭的方式还有待商椎。 “我……”何清婉动摇了,心里无数个声音在叫嚣着“答应她”,为妾又能如何?能与他在一起,得他三分怜惜爱护,就算为仆为婢又能如何?她能下定决心与刘子谦和离,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她双手紧捏着、轻颤着,终于,狠咬了下嘴唇,抬起眼来正想说话,眼角一闪,一个物件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件镶翠攒珠金丝镂空香薰球,约么拳头大小,金丝闪亮翠玉、莹绿,贵重奢华,一见便非凡品,就挂在帐幔一角,再往其他方向看去,果然每个床角都挂着一个,按梅兰竹菊的式样刮分其他三个香薰球上的镶嵌分别为红宝石、白玉和黄碧玺,这样的香薰球,一个便价值不菲,按图成套的价格就更为惊人,不过,何清婉心中所想的,却不是这套香薰球的价值,而是它们在这的含义。 韩裴是个崇尚简单的人,他的身上永远是样式最为简洁的衣服,屋子里也尽是些简便实用之物,何清婉与韩裴一起长大,自然了解他的性子,在他身边永远不会看到累赘无用或是繁复奢华的东西,并非因钱财,而是天生如此,天生不喜欢穿金带翠之物,所以此时看到这几个奢靡到极致的香薰球,何清婉隐有恍惚之意。 如果说这是因为办喜事而做的设置并无不可,但看看早已撤去的大红幔帐和简洁的室nei设置,又无一不是韩裴的风格;如果说这几个香薰球来自于元初一,是她的嫁妆……何清婉微微摇头,在他们成亲之前,她爹曾说过韩裴花高价买了一组金丝香薰球,那时她爹还猜测是不是要放在楚楚怡人壮门面,现在看来,她爹猜错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话,韩裴曾说过的一句话。 “原来只要足够在意,哪怕自己身无分文形如草芥,也愿奔走一生,为她挣个出人头地。” 一个生性淡泊之人,为了心中所爱,哪怕不喜欢,也会任自己沾染浮靡之色,原来,没有能不能做到,只有愿不愿做到。 心中的雀跃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何清婉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了个干净,心底涌起的是极为无奈的自嘲之情。那天在客栈之中,他说的还不够明白吗?现在纵然元初一愿意,可他愿意吗?他不愿意的事,真的能逼着他做吗? 缓缓地起身,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嫂子……珍惜你与大哥的情分吧。” 元初一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对付她,听她这么说愣了一下,再看她一脸落寞地已往门外走了,到了门口顿了顿,回头道:“嫂子有了身孕,暂时不要熏香了。”说完,推开棉帘一角,出了门去。 元初一很茫然啊!难道她的试探计划被发现了?不像啊!还有什么熏香,她找了一圈才把视线落到那几个香薰球上,估么着何清婉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其实早在大夫确诊她有了身孕时,韩裴就已把球里的熏香撤掉了,现在留着这几个球,纯粹是她觉得好看,挂上当装饰的。 想啊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不过她还是记着何清婉要韩裴推掉何府邀约那话,中午韩裴回来吃过饭后她就偷偷交待了,反正不管是什么,能远离何家还是远离。之后她又与韩裴简单说了说何清婉,最后对何清婉的做法再次表示不理解。 韩裴一脸好笑与轻松的样子,摸摸她的肚子说:“这说明她没什么想法了,你可以安心了。” 元初一倒也是这么猜的,就是想不通,何清婉上一刻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怎么下一刻就改变主意了?还是说有什么更大的音谋? 不过这想法她只是自己想,并没对韩裴说,直到过了几天,韩裴晚上回来神色颇有些凝重地问她:“那天清婉还与你说了什么没有?” 元初一立时又嗅到了音谋的味道,“我们说的话我都跟你学了啊,怎么?她跑去和你告状吗?” 韩裴摇摇头,“她去城外的庵堂挂单了,似乎有出家的打算。” 【何大到底值不值得同情呢?我也弄不清了。】 第127章 突然来袭者 “挂单?”元初一的脑袋瓜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灰布素衣的妙龄女子在满是尼姑的寺庙里金基独立的景象,可怜孤苦,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这时候是不是总该出现一个浊世公子单去劝说解救,最后二人重归于好手拉手地离开庵堂开展幸福新生活?不是元初一不待见何清婉非得让她落了发才能安心,而是这件事实在有点诡异,不出家你就在家待着,出家你就干干脆脆地落发,挂什么单啊!如果真是一心向佛,在哪不能向啊?还井得向到庵堂里去? 于是音谋论又出现了。 “在想什么?”韩裴将浸得温热的手巾拧干了递给元初一。 元初一随手接过,简单擦了擦手脸,始终心不在焉的模样,过了半天才想起来澄清一下,“我没和她说什么别的,她出家的事跟我可没有关系。” 韩裴失笑,但也不知是感叹还是怎么,兴致不太高,轻叹了一声,“希望她日后静下心来,能有一个安定的生活吧。” “那你可不能去找她!”元初一连忙说,而后扁了扁嘴,颇带委屈地道:“她有家人,不用你去劝。” 韩裴笑笑点了点头,却也没有特别撇清,这样的态度得到了元初一的认可,如果韩裴现在指天誓地说不会去理何清婉,她反而要担心了。 “对了。”韩裴从怀中掏出封信,“你哥的回信,我估计他这几天就会过来看你。” 元初一得知自己有孕后便给元惜去了信,她以为元惜会直接过来,没想到居然还弄了什么回信,难道他现在有事脱不开身? 她从韩裴手中接过信,见信还没有开封,韩裴的“估计”还真是估计的。 韩裴向来对元初一的隐私十分尊重,但元初一这一点做得就非常不好,虽然没到跟踪韩裴信件的地步,但总是不太自觉,如果手头有一封信,她总是忍不住想拆,就算能忍住不看,也得问上一句“什么事啊”,求知若渴的表现让人觉得不告诉她好像就在犯罪似的。 好在韩裴根本不在意这此事,每每都大方地与她分享,就连来自丰城云家的信也照分享不误,其中有两封是云慕佩以私人名义写来的,更成了她重点关照的对象,常趁韩裴不在的时候把信找出来逐字比对,看看有没有什么暗示夹在里面,不过每次都失望。 难道她变得小心眼了?她反省,其实她忘了,她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以前谁得罪她都没什么好下场,现在只不过是转变了针对方向而已。 “他说他还得等几天才能过来。”元初一草草地把信看了一遍就丢到桌上,打了个哈欠坐到床边去,“明媚坊那边最近给你来信了吗?元忆在那怎么样?” 对元忆她远没有这么关心,只不过元惜过来是肯定要问的,要是她不知道,元惜又要唠叨,所以才提前做下功课。 韩裴道:“还是半个月前的那封,刚到那未免不适应,现在应该好多了。” 半个月前从京城来了封信,称元忆刚刚到那,不过头一天就十分的不适应,韩家人为了完成韩裴的嘱托,给了元忆特别的关照,特地写信来让韩裴不用担心,又保证三个月后一定让韩裴看到元忆改变的成果。 对于韩家的培刮课程韩裴也只是略知皮毛,信上又没写得过于详细,所以元初一也不知道韩家那帮人能不能镇住元忆这个败家子,当然她是希望镇不住的,到时候协议nei容失败,韩裴的一半红利也就能保住了。 “先睡一觉吧。”韩裴见元初一揉着眼睛的无聊模样,有点心疼,“下午我早点回来陪你。” 元初一向来是待不住的,庄子、金楼和楚楚怡人都是她的巡视地,要不然就和主儿去逛街,每天安排得十分紧凑,可自打有了身孕,几乎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别说出韩家,就是出她的房间,多在外面待一会,沈氏和包婆婆都会非常不安,觉得天气太冷,会导致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元初一又不是那种独断独行的人,尤其受不了别人对她好,像沈氏和包婆婆这样的,她根本狠不下心来拒绝,只能全听她们的,每天无聊渡日不说,还得承受那些分别来自沈氏、包婆婆和赵婶的基鸭鱼肉,短短几天时间脸就变圆子,身上的某些部位也变得更丰满了,对于这点,韩裴倒是乐于见到的。 “现在也只能睡觉了。”元初一极度地无奈。除了这个时期本身嗜睡的因素之外,她是真无聊,无聊到除了睡觉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坐太久了对孩子不好,站太久了又怕累着,,说是累眼睛,好不容易韩裴给她弄个了九连环打发时间,包婆婆又说这东西耗费睛力,给没收了,元初一严重怀疑她是拿回去自己玩了。 “以后我多抽时间陪你。”韩裴本来想说睡得太多也不好,但看元初一百无聊赖的样子,忍住了。本来他是给主儿下达了任务的,让她陪着元初一,但主儿天生就是坐不住的性子,比元初一还野,新鲜了一天之后就消失了,听说是城里新办了一间女学,上学去了。 元初一听了韩裴的话眼巴巴地点了点头,可怜兮兮的样子让连韩裴都不忍心走了,帮她脱了鞋让她躺下,自己待在她的身边,半拥着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说着话。 没一会,元初一便闭上了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韩裴将她头上的两枝暮子取下,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元初一就睁开了眼睛,蹭蹭枕边尚留的余温,长叹一声,“无聊的下午又开始了啊!” 其实她是偷藏了本书的,连韩裴都不知道,她实在无聊怕了,这几天下午都指着这本书过的,不过今天才翻了几页,便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声音还有点耳熟。 元初一马上起身过去开门,门一开,门前站着的两个人都愣了,梅香问:“是不是吵醒小姐了?” 元初一则惊喜又茫然地看着另一个人,“不是说得过几天才能来吗?” 元惜握手成拳放到唇边,不太自然地轻咳了两声,梅香偷笑,“大舅爷说怕姑爷不好好待小姐,所以故意在信里那么说,其实他跟信是一起到的,杀姑爷一个措手不及!” 元初一无语了,她记得元惜是挺厚道一个人啊,怎么对上韩裴之后就变了呢?不是要动手就是玩突袭,以前怎么没见他对牛真这么上心? 元惜还不知道他的举动己经引起了元初一的护短之心,不过他也是无辜的,谁让他就是看韩裴不顺眼呢?以前元初一在叶家的时候多信任他,大事小情的,全都和他商量,结果嫁到韩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一两个月也不一定写一封信,如此落差让他失落啊!万分失落! “快进屋吧,外面冷。”元惜按住站在门槛之nei的元初一,不让她出来,“我去见见伯母,一会回来跟你说话。” 元初一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但元惜和梅香一致表决不让她出门,她只能退回屋里继续无她的聊,同时深深怀疑,梅香已经叛变到沈氏和包婆婆那边去了! 又过了一会,元惜回来了,对元初一坐在凳子上提出了很大的意见,说凳子太凉,坚持要元初一坐到床上去这才算完,完全无视凳子上厚厚的锦绣垫子。 于是元初一又有了一个感觉,元惜……绝对与沈氏和包婆婆是一伙的! “爹知道你有了身孕不知道有多高兴,不过他走不开,只能让我给你带了些补品,过些日子没这么忙子再过来。” 对于元惜的说辞,元初一懒得去跟他较真,他说是元长山让带的,那就是吧,省得戳穿了他,他还挺难过的。 “家里都还好?”元初一意思意思地问了一句。 元惜立时高兴起来,说了些家里的情况,可以说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元初一与家里的关系缓和,此时元初一主动问起家里的情况,怎能不高兴! 不过,元初一还是从他的神色之时看出了一些困扰,可怎么问他就是不肯承认,元初一也就放弃了,元惜又着重关注了韩裴的情况,并对元初一坚定的高度赞扬秉承怀疑态度。 又过了一会,元初一刚聊出点兴致的时候,元惜突然起了身,“别聊太久了,你先歇着吧,反正我来也不急着走,得住上几天。” 这又是照顾她这个孕妇了,元初一无奈,但也不坚持什么,都是为了她好么! 就在她准备送元惜出去的时候,梅香敲门进了屋,面色有些古怪,“小姐,又来人了,不过这次,得你去看看了。” 元初一有点奇怪,她现在可是大家的重点保护对象,有什么事值得让她出马的? “夫人……娘家夫人来了。”梅香叫得有点不习惯。 娘家夫人?元初一琢磨了一下,脸色也是古怪起来,瞄向一旁的元惜。 元惜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走,元初一连忙跟上,待到了堂屋,果见沈氏正陪着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妇人,那妇人身形纤瘦,下颌尖削,两道细眉高挑地描着,一双眼睛十分灵动,睛气神很足的样子,正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元柳氏。 在她身侧,又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如柳氏一般地纤瘦尖顾,元初一看着有点眼熟却叫不上名字,倒是元惜,见了那姑娘脸色便是一变,头痛万分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的书评区一直是小蝶在打理,圆子在此致以万分的谢意,圆子这几天的确是偷懒了,实在是因为圆妞这几天不知道咋地日夜颠倒了,圆子除了码字其他的时间都在困困困。。。。说点正事吧,本书写到现在也四十多万字了,如无意外的话将在月底前结束,新书暂时还没有影,圆子有一个群,群号是72831962啦,平常大家都是潜水的,不过有圆子有些新动态会在群里宣布,比如新书什么的,有时间的同学可以加一下,嗯。。。暂时就是这样,明天见】 第128章 元惜的苦恼 “这位是……”元初一并没有先与柳氏见礼,而是直接问起了她身边的姑娘。 柳氏纵然不满,却也只是以眼角白了元初一一眼,并未发火,轻咳了一声,“这是你表妹啊,你们小时候还见过的。” “表妹?” 元初一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就是觉得看那姑娘越看越眼熟,最后还是元惜低声道:“是柳眉,二娘的侄女。” 元初一马上就想起来了,对,就是叫柳眉,是柳氏哥哥的女儿,小时候常去元家玩,不过都是扮着帮元怡和元忆欺负她的角色。 “二娘,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在沈氏面前,元初一还是要有些礼数的,不然,她可能连话都懒得和柳氏说。 柳氏哼笑了一声,这笑容看在元初一眼里很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女儿,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况且你现在有了身孕,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行?这不,我带着你表妹,过来照顾你。” 闻得此言,沈氏的脸色微微变了些,元初一的也立时沉了脸,“韩家有的是人,我也不缺人照顾,还用你专门跑来?” 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客气了,尤其元初一还是柳氏名义上的女儿,但她们的关系早有嫌隙,这种态度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元初一以前在叶家的时候, 态度还会更强硬一点,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也不知柳氏是不是觉得元初一已经离开了叶家,而韩家又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所以不必那么害怕,总之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敢怒不敢言的状态,毫不避讳地道:“你现在有了身孕,婆家还不得趁机给你女婿纳小么?我这个当娘的是怕你吃亏,特地赶来给你撑腰的!”说完,她转向沈氏,堆起一脸看着就很假的笑容,“亲家夫人啊,你别怪我说话直,做娘的哪能不为自己女儿着想?给我这姑爷纳妾收小之事我们是断不会同意的,你们也趁早断了这念想!你和楚怡接触时间短,大概还不了解我这闰女的脾气,那可是说一不二,眼里不揉沙子的!惹恼了她,她可不会管你是她婆婆还是她亲娘!” 上“柳如画!”元初一的火气登时涌上心口,“这里是韩家,不容你来指手划脚!” 柳氏似笑非笑地瞥着元初一,“你也知道这是韩家,不是叶府!你的威风也该收收了!好好孝敬你婆婆,别再像以前一样不分尊卑!” 柳氏此次可是有备而来的,上次韩裴提出条件时她一时脑热答应了,后来越想越有些后悔之处,主动权完全不在她身上,而且前几日元忆来信,信中俱是哭诉每日所受的痛苦折磨,明媚坊也不知是不是收了韩裴什么好处,哪是给元忆做什么培训, 净是让他做些苦活累活,差一点都不准吃饭,元忆从小娇生惯养的,哪受得了这个?元忆受不了,她这个当娘的就更受不了了,但她又不甘心就此放弃那极让人眼热的一半分红,加上元长山想借此机会好好磨砺磨砺元忆,坚决不准他放弃,所以她只能另想些办法给元初一及韩裴添点堵,不止要杀元初一的威风,还要适时地把韩家搅和得乱一点,这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看着柳再眉目间流露的稍许得色,沈氏总算是消除了以往的一些疑惑。 当初元初一曾对她仔细说过在家时所受的遭遇,她那时还觉得就算不是亲女,但元初一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元初一相当于是在柳氏身边长大的,又怎会没有一点怜惜之情?现在看来,柳氏对元初一何止是没有怜惜之情?简直是仇视她!从头到尾,所说之言字字诛心,若不是她对元初一早有了解,怕不立时便有了嫌隙,陷元初一于困顿之地了! 眼见元初一气得脸色发青,沈氏大约也明白她是碍于自己在场不便太过发作,只能硬忍,心中更是心疼,连忙道:“梅香,带亲家夫人去客房安顿,有事等安顿下来再说。” 元初一又是一急,却被沈氏以目光制止,只能忿忿地看着柳氏扬着她尖削的下颌得意地从面前经过,出门前又转头道:“元惜,过来帮你表妹收拾行李!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事都不懂!” 元初一顿时一怒,元惜飞速拦下她,低声道: “你现在身子要紧,别和她一般见识,气坏了哪多哪少?” “看你这个样子我更生气!”元初一甩开元惜的手,转身走到沈氏身边去。 如果不是沈氏在场,元初一早就叫卫四把柳氏扔出去了!哪轮得到她在这耀武扬威的! 元惜挫败地看着元初一的背影,半天才想起回头对沈氏赔礼。他并非懦弱不敢对抗柳氏,一次次的妥协与容忍只是源于他对家庭和美的向往,他希望他们能像正常的一家人那样,这么多年了,他以为终有一天他会达成愿望,但此时看来,希望实在过于渺茫。“娘……”元惜出去后,元初一正想问问沈氏是怎么想的,可才一张口,鼻子就酸了,差点没掉下泪来。“别哭别哭。”沈氏拉着元初一的手连忙安抚,“她说她的,别理她就是了,养好身子才最要紧。” 换作以前,沈氏决说不出这种话,柳氏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家,可柳氏今日所为实在令人气愤,完全不顾元初一有孕在身,如果元初一因此有什么意外,那柳氏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元初一也明白这个道理,跟不讲理的人生气完全是在惩罚自己,柳氏该不讲理还是不讲理,根本不会因为你生气而有什么改变。可她就是觉得委屈,自从有了身孕,她真的变得敏感了许多。吸了吸鼻子,元初一努力平缓下情绪,不解地问:“娘,你怎么让她住下?她这一住,只怕咱们家没有消停日子了。” 沈氏叹了一声,“如果不让她住下,说不定她还要说什么来刺激你,先这么着吧,晚上等裴儿回来,我与他商量商量,看看怎么能把她送走。” 这种对话出现在婆媳之间实在有些诡异,若让旁人听了这番对话,定会以为沈氏与元初一才是亲生母女,正在商量如何对付凶恶的婆婆。元初一对韩裴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不过,韩裴当晚却没有按时回来,差人去楚楚怡人问了问,说韩裴出门会友去了,如何对付柳氏,只能等他回来再说了。 柳氏与柳眉被安排到韩家隔壁的宅子,这间三进的宅子已被元初一买了下来,不过原主人刚刚搬走,什么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原定打通的小门也还没打,与韩家完完全全就是两个宅子。 柳氏也是搬进去后才发现这个问题的,马尖要求搬到韩家这边的小宅来,不过韩家主人下人虽然不多,却也刚好占满了小宅nei院,除非她们肯像卫四那样住到外院去,否则还真没有她们住的地方。 为此柳氏埋怨了半天,最终还是在那宅子住下了,但,白天还好,天黑之后,偌大个宅子只有她与柳眉还有带来的两个丫头,四处黑压压一片,一点声音都没有,实在有点渗人,而元惜,早借口不便与女眷共处一院,住到韩家的外院去了。 不知道怎么着,元惜并非头一回见柳氏对元初一发威,却是头一回对柳氏产生这么大的抵触心理,以前他总认为柳氏怎么说也是他们的继母,母亲教训儿女,说得过份点也没什么,可今天,眼见着柳氏变本加厉丝毫不顾及沈氏在旁,给元初一如此难堪,他的心头也憋了口气,连带着对柳氏都没有了往日的那般温和。 “哥,那柳氏带柳眉过来是什么意思?”元初一丝毫不掩语气中的不悦,她对柳氏的不满,已经牵连到元惜身上了,“难道是给韩裴准备的小妾?”以柳氏的为人来说,这不是不可能的,她巴不得能占尽天下所有的便宜才好! 元惜闻言,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神色,“这个……柳眉她……嗯……” 元初一诧异地扬了扬眉。虽然元惜为人温和,但决非没有主见吞吞吐吐之辈,眼下这情况倒是少见。想了想,元初一撇着嘴问:“该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元惜轻叹着点了点头,“若说我与她并无太多交往,此次她去我们家做客,也不知是二娘的主意还是她自己的主意,对我忽然热情起来,让人有点吃不消。” 元初一回想今日见到柳眉之时,她并没有说话,但的确目光不离元惜左右。 “哥,说实话,你是因为要躲柳眉才跑到我这来的吧?”元初一一脸了然。“主要还是为看你,”元惜有些不太自在, “二娘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可是……柳眉并非我心中属意之人。” 说起属意,元初一侧也知道元惜的一些标准,首先要温柔,其次要贤惠,虽然柳眉今天表现得还算文静,但柳眉毕竟是柳氏的亲侄女,两个人的性格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 “既然要躲就说明你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喽?”元初一瞄着他,“那你到底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元初一始终为这件事着急,也不是没催过元惜,可他总说婚姻大事需要父母做主,这回好了, 柳氏终于要给他做主了,他也快崩溃了。 元惜垂着的头左右摇了摇,可以看得出他的心情实在很低落,“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娶妻求贤,贤惠一点就行。” “说得简单,哪有那么多贤惠的。”元初一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不过,柳氏既然带着柳眉一起过来,说明她对这桩婚事志在必得啊,看来你是凶多吉少了,除非……” 元惜眼睛一亮,“除非如何?” “除非你马上找个姑娘成亲啊!”元初一托着腮想了想,“可惜我已经离开遥州了,不然还能帮你张罗张罗,哎?你看主儿怎么样?虽然出身差了一点,但她现在是韩裴的义妹,将来出嫁保证不会亏待了她,模样水灵,人也勤快,尤其是她那性子,对上柳氏决不会吃亏!” 元惜的头又垂了下去,元初一说了一串,其实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那姑娘 ……我也消受不赴……”他想找个温柔的啊,温柔啊! 元初一又琢磨了一下,忽然一拍手,“对了, 还有个云大小姐,你见过的,家世没得说,人也漂亮,将来你入赘到她们家,就不用再忍受柳氏了, 我也放心了。” 元惜对元初一甩卖他的方式万分无语,半天也没说话,最后在元初一的催促下,只得敷衍性地追问了一句:“人漂亮家世好,怎么嫁不出去?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第129章 谁是受害者 元惜的话音还没落,元初一眼尖地发现门帘轻晃了一下,已被掀起的角度迅速垂了下去,依稀听见一个声音道:“先去看看我娘吧。” “我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元初一听出先头说话的是韩裴,后面那个……元惜也听到了声音,过去将棉帘掀开,韩裴就在门外,站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男装打扮的女子,竟然就是他们刚刚正在讨论的主角,云慕佩。 元惜是见过云慕佩的,上次他去何府找韩裴麻烦,云慕佩就是跟他一起进的府,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对云慕佩这样光芒四溢的女子,无疑是谁都不会忽略或者忘记的。“让开!”云慕佩这话是对着身前的韩裴说的。自元初一与韩裴正式在一起后,云慕佩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不见元初一,说白了就是不服,她自认不会比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差,却偏偏得不到韩裴的心,不仅如此,她原本还想见元初一也像她一样被狠狠打击,谁曾想元初一居然这么猛,什么何大小姐根本没看在眼里,对着韩裴手到擒来,这让云慕佩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多虑了?难道那个何大小姐在韩裴心目中根本没什么地位?怎么一攻即破了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吧,结果已定,后悔也好,反省也好,都晚了,而她也没下作到要去勾引别人丈夫的地步,所以郁闷了几天后,也就释然了,但这股释然里,总夹杂了一些不甘心的成份,所以无论是楚楚怡人开业或者是韩裴成亲,她都只是恭贺韩裴,不见元初一。不过这次,她来桐城办事顺便约韩裴出去聊了聊明年进新原料的事,又从他那听说了元初一有孕的消息,思来想去的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来看看元初一吧,不然实在显得自己太小心眼了,谁想到,还没进门呢,就听见有人在背后编排自己! 隐疾?隐你个头啊!她狠狠地瞪了面带讪色的元惜一眼,又在越过韩裴的时候顺便也瞪了他一眼,居然意图混水摸鱼?真是跟元初一学坏了! 韩裴是无辜的啊!回家的时候倒是听说元惜来了,但他也没想到平时看着挺温和的人怎么能在背后编排人家的坏话呢?偏巧云慕佩的耳朵还挺尖,他只是隐约听到,在他身后的云慕佩侧全听清了。 “哎?稀客啊!”元初一此时也到了门口,对着云慕佩好一顿感叹,神态坦然得好像根本没事发生。 看看,这就是境界啊!元惜和韩裴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云慕佩却不会被元初一这么轻易的唬弄过去, 唇角一扬,轻轻地哼出个笑音,“是啊,来得还真是不巧,一来就听到些不该听的。” 元初一立时捂住胸口,极为夸张地后退了一步,“啊?你都听到了啊?” 旁边的人都无语了,元初一满脸痛心地看着元惜,“哥,我都说了,人家姑娘好好的,哪有你说的那些事?你偏不听,每次见到我都挂在嘴上,要知夜路行多终遇鬼,现在好吧?让人抓个现行!” 旁边几个的脸色又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韩裴是觉得元初一这比方打得不太好,什么叫“夜路行多终遇鬼”啊?谁是鬼?云慕佩? 云慕佩的脸色更差是理所当然的,最莫名其妙的是元惜,他呆呆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极不确定地问:“我?” 元初一倒像是自知失言似的,连忙补救,“那个谁啊,我刚才就是顺口一说,根本没那回 txt电子书下载roushuwu 舍我妻谁第36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37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37部分阅读 本没那回事,我哥从来没在我面前编排过你什么,也没一个劲的跟我打听你的来历。” 元惜连连点头,这是实话啊!关键是……谁信? 韩裴听了一会,终于听出些许门道,别看他和元初一那会他挺迟钝的,现在毕竟是过来人了,见元初一这么一演,就知道事有nei情,而元初一是谁啊,自个老婆啊!怎么能不支持! 于是,韩裴闪过堵在门前的元惜与云慕佩二人,走到元初一身边扶她坐下,温和地道:“放心,云大小姐是个很明事理的人,谁的账算到谁的头上,从来不会弄错。” 元初一紧握着他的手,另一手轻抚胸口,“这我就放心了……” 元惜想死啊! 就在这光天化日……不,是光屋化夜众目睽睽之下,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身清白被这没良心的夫妻俩生生玷污了!只是一句随口的问话,被他们一澄清,居然立时演变成积年累月的污蔑与探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冤案就这么产生了啊! 无视元惜杀人似的目光,元初一将头靠到韩裴身上,“坐了一个下午,有点累了。” 韩裴马上扶她走向床边,头也不回地道:“云大小姐明天再过来吧,我与初一好好招待你;大舅子,出去的时候把门关好。” 元惜握拳!咬牙!眼睛里的无形飞刀全飞到韩裴的后背上去,其中包括了应该给元初一的那份。云慕佩倒十分镇定,听了韩裴的话也不勉强,原地转了半圈,面无表情地瞥着身边的元惜。她自然是记得元惜的,只是上次见面的时候元惜因为长时间赶路不修边幅十分颓废,这次倒是利利落落隽秀有加,站在那身上颇还有几分优雅的味道,自然让人眼前一亮。“走吧,不要打扰孕妇休息。”云慕佩说完率先走了出去。元惜咬着牙跟上她,临出门时回头瞪了元初一一眼。他不蠢,大约也猜到了元初一的用意,不过也不用丢这样的麻烦给他吧?他的形象全都破坏没了!说不定还给他盖了个登徒子的印章,哪多哪少啊? 腹诽着跟云慕佩出了房间,元惜轻轻关好房门,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与云慕佩道歉,便听云慕佩冷笑着道:“如何?小女子有无隐疾,元公子可有发现?” 元惜郁闷了,道歉什么的想法立刻模糊了,他早该知道,女人都是得理不饶人的,看元初一就知道了,她讲过理吗! “不过公子大可不必担心。”云慕佩鄙视地睨着他,“小女子虽然不能出嫁,但对娘娘腔也没什么兴趣!”说完,一甩衣摆,拂袖而去。元惜还迷惑呢,娘娘腔?说谁呢这是……其实云慕佩说的也是气话,元惜外表隽逸气质温雅,看上去虽然没有什么男子汉的气概,但离娘娘腔也相差甚远,不过……恋爱与生气中的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云慕佩属于后者。云慕佩没有丝毫留恋地走了,元惜在门前站了一会,也面有惑色地离开,元初一这才把耳朵从门缝上移开,满脸恨不成钢之色,“我哥他真是太没用了!” 韩裴就在她身边,听了这话虽未点头,眼中却颇有赞同之色,又道:“不过你这法子似乎有些过火,现在他们算是有了矛盾,将来如何发展?” 元初一“嘿嘿”笑了两声,“难道你还不懂?” 韩裴一扬眉,“我该懂吗?” “我们是怎么开始的?”元初一叉着腰,很是骄傲。韩裴闭嘴了。的确,他和元初一就是从矛盾开始的,不过……适用于他们未必适用于别人,有多少因一点小事最后发展到世代仇怨的?但这话不能说,孕妇最大嘛,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其实啊……”元初一笑嘻嘻地揽住他,“我哥那人你不知道,看着挺睛挺灵的,其实比谁都要迂腐,要是从正常途径给他们制造机会,我保证他都不知道跟云慕佩聊什么!侧还不如这样呢。” 她总是有理,韩裴笑着听她说完,也不反驳,心里倒也认同她对元惜的评价,而后又听元初一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心里再次升起的,却是对元惜深深的同情。“你是说 ……并不是因为你哥对云大小姐有意你才故意给他们制造相处机会的?” 元初一缩到床上去,奇怪地道:“我哥怎么可能对云大小姐有意?他们也才见过那么一次。” “所以说是你一厢情愿的?”韩裴的神色开始有些古怪。他一直以为是元惜中意了云慕佩,所以元初一才这么积极,他也不介意撮合他们一下,谁想到这两人原来都是受害者吗? “这几天多约云慕佩见面吧。”元初一喜滋滋地进行着她的计划,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为元惜出了个好主意,云慕佩怎么说也比柳眉强多了吧? 最要紧的,云慕佩是绝不会出嫁,而是一定要招赘的,如果元惜能够喜欢上云慕佩,届时不顾一切地离开元家,那才是元初一最乐于见到的。虽然她也知道,这样很有难度,别说元长山会不会答应, 就说元惜,也未必能接受得了这个条件,但她,只是希望元惜能够反抚一下而己,否则,就算他现在这么苦恼不愿娶柳眉过门,但只要元长山开口,他是一定会考虑的,而且答应的机率极大,如此的隐忍求全,真的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既然你哥不愿打破现有的平和现状,你何必逼他。”元初一的目的,韩裴想了想便心下了然, 劝了一句:“如果他有一天真的钟情于云大小姐,到时又难以舍弃家中的一切,岂不要陷他于两难之地?” 第130章 得寸又进尺 听了韩裴的话,元初一低下头半晌不语。她不想逼任何人做他们不愿做的事,只是,在她心里, 对元家的厌恶已经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更别提元惜是她全心信任之人,要她眼看着元惜为了所谓孝道无视自己的得失,她做不到。她的沉默韩裴看在眼中,心尖一拧,劝导的话是一点也说不出口了。最近他发现自己宠她宠得厉害,以前若她有什么要求发表什么看法他都会斟酌一番,过份的、不合理的他都适度规避,可现在,不管什么事,只要她想,他就总想替她去做,就像昨天她顺口说看见吕氏很讨厌,他就自觉去想有没有办法让吕氏忙一点,没空再来他们家串门子一一放在以前,他是不会管这些的。不过,他也有理由,她怀着身孕嘛,凡事顺着她点是应当的。 “听说你二娘也来了?”韩裴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提起柳氏,元初一这才记起要和韩裴商量什么,拍了拍身边床铺,待韩裴坐到她身边后,她才咬牙切齿地道:“她那个人最会得寸进尺,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早点回去!” 如果可以,元初一并不介意让卫四出马直接把她们丢出去,不过这里毕竟是韩家,她还得顾着沈氏的面子,柳氏可不是什么要脸的人物,要是真闹起来,她自己没脸不说,也会连累沈氏,之后柳氏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舆论可就都戴到沈氏头上了。到底怎么才能尽快赶走柳氏,又能相对平和呢?为这,元初一这一下午想得都快脱发了,和元惜商量也没有结果,真是烦恼啊! 看着元初一仿佛想把头发揪光似的劲头,韩裴扬了扬眉,“有这么为难么?给你父亲写封信就行了。” 元初一有点没反应过来,“给他写什么信?他和柳氏是穿一条裤子的,说不定柳氏这次来就是出于他的授意,不占点便宜他们是不会甘心的!” “你忘了?”韩裴神色如常,似在阐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元忆还在我们手上呢。” 元初一眨了眨暇……明白了韩裴的意思,同时心下窘然。什么在他们手上啊……能不能别说得他们像打劫的似的? 不过这么说侧也没差,元忆还在京城当学徒呢!柳氏这个时候跑来耀武扬威,看来是不想让儿子过什么好日子了!最关键元忆在明媚坊的表现直接关系到一大笔红利,他们是绝不会放弃的,他们不放弃,那么就得顾得点韩裴的态度,免得韩裴暗中使坏,明明出师也扣着元忆说不合格,到时候罪也遭了钱还没拿到…… 元初一越想越觉得,元家当初怎么会答应韩裴这个条件的呢?听说还立字为据,他们是生怕韩裴反悔,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把自己的把柄亲手送到了韩裴手中啊!这脑袋得长了多大的包啊! “就……这么简单?”她料结了一个下午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如何?”韩裴一摊手,起身到书桌那边去写信,笔起字落,没一会,拿了写好的信回来,递给元初一。 元初一接过看看,信写得言简意垓,大意为元初一有孕在身,要保持环境安静,请岳父大人早日接岳母回府最后祝岳父身休康健,财源广进云云。整封信没有一个字提到元忆,也没对柳氏发表任何不满,甚至还十分客气,但元初一着实从中读懂了一种情绪,名为暗示。 “你说……当初他们是怎么想的呢?居然肯同意你那个要求?”元初一捏着信百思不得其解。 韩裴笑笑,“利益使然。”而后又顿了顿,补上一句,“望子成龙。” 元初一马上又心里不平衡了。元惜也是元家的儿子啊!凭什么只望元忆,不望元惜呢? “信件往返至少要三天,其中若有耽搁,所需时间会更多一点,但最多五天,你二娘也会走了。 不过”韩裴折好信塞进信封,写了地址上去,打算明天一早就找人把信送出去,“这几天还是不能大意,你有孕在身,为防意外,你这几天不要露面了,有什么事让我娘去处理。” “娘?她行吗?柳氏占便宜可是很有一手的。”不是元初一不信任沈氏,实在是沈氏的战斗力太弱,极容易让人欺负。 “放心。”韩裴说完便去门外叫梅香打些水来供他与元初一洗漱,这才回来道:“她也该锻炼一平。” 元初一不吱声了,心中暗自决定,以后……还是少惹他吧 ……第二天,韩裴没有让元初一去堂屋吃早饭,而是让人送到了房里,自己也没过堂屋去,直接穿过月亮门,去楚楚怡人了。 元惜也一早就躲了,巧的是柳眉也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元惜了,赵主儿一早又去了女学,一时间,堂屋里用早点的只有沈氏、包婆婆与柳氏,另有赵婶和几个丫头侍候在旁。柳氏迟迟不见元初一出现,侧挺高兴,笑着与沈氏道:“我这女儿自小谁也管不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好歹也是她二娘,你这个婆婆也坐在这,居然说不来就不来了,呵,这不知道的,还不以为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管教好,平白的替她背了黑锅!” 沈氏真是不理解啊!这柳氏怎么就看元初一这么不顺眼呢?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不过心里这么想,表面仍得维持温和的样子,笑道:“初一身子不便,不来就不来吧,年轻人总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长辈的,侧不用干预太多。” 柳氏眉稍一竖,“亲家夫人,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在说我多管闲事?” 沈氏面上一滞,连忙道:“亲家夫人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柳氏轻轻哼了哼,“没有就好啊,我这么说也是为你着想,像她这样难驯的媳妇,你得多多管教才行,省得将来吃了亏,别说我没提醒你。” 听着这话,沈氏的神情带了些不自然,但仍是敷衍地点点头,正想寻个由头躲回房去,便听柳氏又道:“亲家夫人,不是我这做亲家的说你,按说我和眉儿也是大老远来的,那丫头不懂事,你怎么也糊涂起来了?把我们扔在那边就不管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们昨晚想要洗漱都不知去哪打水,差丫头过来问,竟是大半天也没敲开你们家的门,怎么?可是不欢迎我们?不欢迎就直说,何必故意遭尽我们!” 沈氏愣了下,“这……我并不知道这件事,许是那丫头来得晚了,赵叔他们已经睡下,没听到叫门之声?” 柳氏哼了一声,看样子早已备好了长篇大论,不想包婆婆在旁道:“你带来的那丫头也算笨了,院子就那么大,往哪找水井还不知道吗?偏还要过来问。” 柳氏本就是借题发挥,她昨晚担惊受怕了半宿,早上这是找人撤气来了。此时被包婆婆一堵,心中火气更足,怎么看这小老太太怎么不顺眼,不过同时,对沈氏愈加不屑,认为沈氏根本没有一合之力,还不随她发作么!于是,柳氏暂时忍下包婆婆的挤兑,目光一扫四周,摇头道:“亲家夫人, 你们家按说也是行商的商户,怎么家俱摆设如此寒酸?也不找些衬身份的摆件。” 沈氏心中长叹一声,强打起睛神道:“我们小门小户的,不讲究这些。” “那怎么行!”柳氏眼睛一转,笑容便扬了起来,“不如一会我陪亲家夫人出去走走,给你们选些合身份的摆设。” 沈氏有些为难,想要推辞,柳氏却已站起身来,只能也跟着站起,这时包婆婆沉着脸道:“是你出钱还是我们自己出钱?要是我们出钱,还是算了。” 柳氏闻言眼中嘲弄更甚,唇角却扬得更高,“说了是我选,还能让你们出钱?亲家夫人,你家这老夫人真是睛打细算,连亲家也要算计。” 听听,这不是倒打一把么?沈氏可算明白元初一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这个继母了。沈氏心中烦闷,但苦于不知如何拒绝,又见柳氏根本不惧包婆婆,便叹道:“干娘,我与亲家夫人出去走走吧,你歇着,要不就找初一说说话,省得她闷。” 对于对付柳氏,包婆婆侧也没有持别好的办法,心里合计着要跟元初一好好商量商量,便同意了。沈氏则再叹一声,跟着柳氏出了房门。不过,才到院中,柳氏见包婆婆进了元初一的房间,便转了方向,与沈氏笑道:“亲家夫人,不如去你屋坐坐?我看看你屋子里的装饰,也好给你更多的意见。” 沈氏不好拒绝,便也转了方向,带着柳氏回了自己房间。才一进门,柳氏的眼睛就是一亮,盯着屋子正中的那套桌椅心中合计,这是黄花梨的吧? 这么一套,至少几百两银子。” “亲家夫人,随便坐吧。”沈氏示意丫头去侧茶。柳氏坐下后,视线不停地在屋子里游移,最后定在沈氏头上,目光微闪,“哎?亲家夫人,你这暂子给我看看可好?” 沈氏不疑有它,随手将头上那枝冰种翡翠如意暂取下,递了过去,“这还是初一给我置办的。” 柳氏仿佛没听见似的,仔仔细细地就是在看菩子,末了到铜镜前,将管子插到发髻之上,左右看了看,笑着说:“那丫头对你可真是孝顺,对我可就差多了,别说誓子,柴枝也没给我买过一根。” 第131章 忍无可忍时 对于这话,沈氏不好说什么,毕竟柳氏还是元初一的继母,附和或偏帮元初一都不是什么好办法,只能装做接茶忽略了过去。 柳氏此时也转回桌前,从丫头手里接过茶碗,却不喝,把茶碗举高了些来回打量着,末了道: “亲家夫人,你们家对过日子可太不讲究了,家俱摆设随意些也就算了,自个用的东西一定得睛细,要不然这成了习惯,随随便便的,可不是亏待自己么?” 沈氏随意地笑笑,“我们家的确是不太讲究, 只图用着舒服。” “这可不太好,”柳氏小口抿了下茶水,本是应付,不料茶水入口毫无滞涩之感,一口下去颊齿留香,倒是好茶。连着又喝了两口,她这才把茶碗放下,“我那姑爷好歹也是个生意人,不应如此随性,一会出去我瞧着有没有好的,一块给你换了吧。” “那就……有劳亲家夫人了。”沈氏看着柳氏头上的那支芽翠如意慧,心中微堵。柳氏却似忘了这茬一样,压根不提簪子的事, 又在房中转了两圈,最后到梳妆台前驻足,笑着说:“亲家夫人,你现在用什么脂粉?可都是明媚坊的?” 沈氏缓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柳氏身旁,随手打开脂粉匣子指着其中两个圆形瓷盒道:“我这个年纪没那么多讲究,平时只用这两种。” 柳氏也不客气,伸手便拿出一个,打开来轻轻一嗅,便知只是寻常的迎蝶粉,是以粟米粉加各种香料制成的,只有极微弱的增白修饰作用,另一盒就更是常见,也是以米粉为原料,却连香料都没加,一般人拿来敷脸,俗称妆粉。 柳氏怎么说家里也是做着脂粉生意,对此甚为了解,查看之下明白这些根本不是明媚坊的睛品, 只是普通货色,再看那脂粉匣子里,也只有一块画眉青黛,一瓶桂花头油和几把梳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这让柳氏有些失望,却也不便表露出来,将东西放回匣子后说:“亲家夫人真是朴素。”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有丈夫的和寡妇还真是不一样,她们年纪也没差几岁,她的胭脂水粉还在大把大把的用,而沈氏,却已单调得如同老妇一般了。 目光一转,柳氏的视线又落在旁边一个稍大的匣子上,这匣子上有三个抽屉,最下边的一个抽屉上还挂着一把睛致小锁,如无意外,应是沈氏的首饰匣子。“这是……” “夫人,何夫人来了。” 柳氏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进门的赵婶打断了。沈氏松了口气,“是么?我马上过去。”虽然最近吕氏常会在她面前唠叨何清婉是因为韩裴才会去庵堂,但在此时,她是宁肯去听吕氏唠叨的。柳氏无疑是十分失望的,但人家有客人,她也不能硬赖在这里不走,便跟着沈氏一同出来去了堂屋,进门便见一个面容丰润的妇人,身着素锦暗纹夹袄,身上的首饰是成套的翡翠攒金,数量不多,却别显贵气,又见她仪态端庄,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夫人,柳氏脸上的笑容马上又灿烂了一些,待沈氏与吕氏打过招呼后,笑着说:“原来您就是何夫人,昨天亲家夫人还提过您呢。” 吕氏也打量了一下柳氏,虽然她现在在姐妹中的地位大不如前,但眼光还是有的,草草看了几眼便断定柳氏并非出身大户,这与穿着首饰无关,只从气度便看得出来,柳氏身上带着一股躲躲闪闪的小家子气。 吕氏从称呼上便知道这位就是沈氏的亲家,所以对柳氏固然不屑,表面上却是十分热情,相互打了招呼后,这才各自落了座,可这么一来,她原想与沈氏私下说的话却是不能说了,只挑些场面话说,心中又实在急着自己的事,一时间,倒有些心不在焉了。 柳氏没什么自觉,只要话题稍往子女或婆媳的方面偏,但会扯出一堆元初一的不是,让吕氏惊讶之余又十分舒心一一她一直看元初一和沈氏婆媳美满的样子心中发堵,却不知道原来元初一和母亲不和至此。 “我家那丫头也是可怜的,原本一段好好的姻缘,可惜有缘无份啊。”明白了柳氏的态度,吕氏说话的尺度也稍稍放宽,不过论起说话技巧吕氏要比柳氏强得多,刚刚已不着痕迹地将何清婉的委屈叙述了一遍,却不埋怨谁,只说是造化弄人 。柳氏却一撇嘴,“我倒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事,楚怡那丫头,向来抢东西抢惯了,连我这个做娘的都只能忍了,何况你家那丫头?”倒是把元初一归到破坏他人感情的无耻之徒里了。 沈氏着实不怎么舒服了。往日吕氏虽有议论,却也只是替何清婉不值,并不会以言语攻击元初一,这柳氏,倒真是仗着自己是元初一的继母,说话如此口无遮拦!做为元初一的家人,她都说这样的话,传到外头去,元初一成了什么人了? “逢春,你来这是不是有事?”沈氏心中不舒服,说出的话自然也不太好听,较以往冷淡不少。 吕氏心里一惊,暗呼失策。她可是明白沈氏对她那儿媳妇有多满意的,自然是听不得别人说元初一的不好,她居然忘了这茬,一心以为柳氏是元初一的母亲,说说自个女儿的不是,还不是正常的么!却忽略了如果沈氏因此心情不好,极有可能连累到她这次来的目的。 吕氏心中懊恼,不由迁怒到仍在滔滔不绝的柳氏身上,对她说的话也不再像刚刚那么有话必接,一来二去的,屋中气氛竟显得尴尬起来。 柳氏也察觉了一些异样,说到最后,见根本没人理她,觉得十分无趣,又见吕氏的目光始终是在沈氏身上,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不用问,肯定是想避着自己了,便索性善解人意一把,起身道: “你们有事就接着聊吧,我去看看楚怡。” 以前几年,柳氏在与和元初一的交手中无一胜利,已经产生了心理音影,好不容易逮到元初一失去了叶家的庇护,还不想一鼓作气翻身作主么!不过长久以来对元初一产生的惧怕感已经形成,可能只要元初一发了火她还是得躲得远远的,所以她也没抱什么要占元初一便宜的打算。但她咽不下这口气啊!尤其元忆写信回来的苦诉,更是让她心疼极了,要不是看在奖励实在丰厚的份上,她也不能回信让儿子多多坚持。就因为咽不下这口气,她才想到要过来,成全柳眉只是顺便,主要是想恶心恶心元初一,再试试在韩家混水摸个鱼,看看能不能讨点好处。 结果还是很让她满意的,在她眼里,沈氏就是个软柿子,等晚上客人走了她再找借口去看她的首饰匣子,就不信占不到便宜。还有那套黄花梨的桌椅,给沈氏这种不知享受的人用实在浪费,或许该趁帮她置换家俱的机会给倒腾出来,再想办法运回遥州去,下次她那几个姐妹过府,也好显摆显摇。柳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往门口走这几步路的功夫就想了好几套占便宜的方案,她已经认定沈氏这便宜她占定了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蕴含薄怒的一声,“站住!” 柳氏愣了愣,这才想起回头,却是大讶,喝住她的竟是沈氏。 沈氏脸上少有地挂着怒意,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才道:“你……初一有孕在身,需要休息,你就别去扰她了。” 这话开头还有三分气势,但等到说完,却已气势尽消,又是商量的口气了。柳氏开始还被震了一下,现在见状哪还不明白,沈氏这是在表达对她的不满啊!不顾尚有吕氏在场,柳氏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嚎道:“不得了了!我这做娘的连看看女儿都不行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 沈氏一下子就懵了,如果柳氏开口拒绝她还能还击过去,可现在该怎么办?眼见柳氏越嚎声音越大,沈氏当真是手足无措,连忙叫丫头,“快把她扶起来!” 柳氏哪是那么好相与的?赖在地上就是不起来,嘴里一个劲地指责沈氏的不是,又让吕氏给她评理,她不这么说还好,她一提吕氏,吕氏却是躲不过去了,冷着脸开口道:“元夫人,雅姐并未说你的不是,你何苦硬将这罪名往雅姐身上栽?莫不是以为雅姐为人温和好欺负不成?我却老实告诉你,雅姐与宫中的荣太妃娘娘是至交好友,就连当朝庆王爷见了雅姐也要视为长辈,虽然雅姐为人低调不愿张扬,可你在此撤泼,也是万万不行的!” 一句话,镇得柳氏半天没回过神来,宫里?王爷?这样的字眼离她实在太过遥远,却有着不同寻常的震慑之力。沈氏也十分意外,没料到吕氏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却不知吕氏她们一干姐妹询问那块金牌来由数次也没得到结果,便由猜测开始,得出这么个结论,当然吕氏也有怀疑,此时却是抱着试探之意说了出来。柳氏怔了半晌后终于回过味来,跳起来叉着腰厉声道:“她跟太妃有关系?是王爷的长辈?说出来也不怕闪了舌头!等我上官府告你个攀上诈骗之罪,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柳氏扭头就要出门,沈氏面色瞬间苍白,正要阻拦,门上棉帘一动,一个人将出口堵了个严实。 第132章 翻脸就翻脸 柳氏被这突然的阻挡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出来人,却是卫四。 元初一还在遥州的时候,卫四就一直跟着她作威作福的,也没少在柳氏面前露面,柳氏自然认得,尤其他那身材,往门口一站根本没人能出去,跟小铁塔似的,想忽略都难。 “你、你想干什么?” 柳氏是有点心虚,不然也不会看着人进来就问这么露怯的话。偏巧卫四又是个实惠的,人家怎么问他就怎么答,老老实实地道:“把你扔出去。” 屋nei一片寂静,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功夫,卫四已朝柳氏抓过来了,柳氏尖叫一声,“你敢动我!” 沈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帮忙,不料卫四身后又传来一个不依不饶的声音,“是谁在家里大吵大闹的吵着小姐安胎?卫四!找着人直接扔出去,不用客气!” 这声音是梅香的,她被卫四挡在身后完全看不到身形,只有声音飘了进来,也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真不知道犯事者就是柳氏,反正这话说的是一点余地没有,中心思想就是三个字:扔出去! 有了老婆支持,卫四如有神助一般,揪着柳氏的袖子就把她往外拖,柳氏还来不及说话,便故技重施地坐到地上以图拖延时间,这才有空叫到:“你个小蹄子!看我不跟你没完!” 拉扯之中梅香终于找到缝隙探进头来,看着丑态百出的柳氏哼哼一笑,不紧不慢地惊讶了一下,“怎么会是夫人?小姐在那屋听见有人闹事,还怕夫人有什么闪失,特叫婢子过来看看。” 柳氏气急败坏,“少跟我耍贫!快让他放开我!不然看我怎么整治你这蹄子!” 梅香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道:“行了,快放开夫人吧。”说是这么说,人却往旁边挪了挪,给卫四留下了出门的空间,卫四大概是常和梅香在一起,也学了点善解人意的本事,梅香刚让开,他就已扯着柳氏的袖子,把她拖出门去。 柳氏的嚎叫声嘶力竭,已然没有叫骂,只是无意义地尖叫,声高震天,让留在屋里的沈氏与吕氏都有点受不住,分别揉了揉额角。 “梅香,快把她放了吧。”沈氏终是怕事情闹得太大不好收场,连忙吩咐梅香。 梅香却进了屋,顺便把想跟出去看看的沈氏和吕氏拦下,笑道:“夫人莫急,我这就去。”说完,又磨蹭了半天,这才掀了棉帘出去,喝止了想把柳氏丢出门去的卫四。 柳氏此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已快被拖到外院去了,乍一获得自由还有点不习惯,又惊又怒地瞪了卫四半天,确定他不会再揪住自个,这才往地上一趴,大哭起来。 也不知柳氏是不是真的觉得委屈,反正还真见了眼泪,指天骂地的好不热闹,最后不仅元初一,连韩裴与沈氏也骂了进去,还冲着追出门来的沈氏吐口水,指着她骂道:“你们怎么待我我记下了!你包庇那个小蹄子打骂母亲,我这就去府衙告她个忤逆,告你个攀上冒认之罪!” 沈氏顿时急了,之前她还觉得不管如何柳氏也是亲家,让卫四那么做终究是过分了,本来想好言和解,没先到柳氏会说出这样的话,唾弃与责骂倒都算了,但如果柳氏把心一横,真的告上府衙,自己倒好说,但元初一的忤逆罪名是跑步了的,她怎能不急! “快!把门关上!” 沈氏指挥着赵叔和卫四,她本意是想别让柳氏出去,慢慢谈,可这关门的举动却让柳氏误会了,立时大喊,“你们还想关门打人不成!” 就连吕氏,看着沈氏的目光都颇有转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以免待会闹得更大,殃及池鱼。 沈氏连忙解释,柳氏哪里肯听?一口咬定沈氏就是居心不良,弄得沈氏也没办法,正在这时,元初一那屋的房门打开,元初一搭着竹香的手走了出来。 “别管她,让她去!”元初一冷笑着打量一下柳氏,“去吧,去报官!” 对着元初一,柳氏习惯性地瑟缩了一下,马上又挺起头来,翻身爬起,怒道:“你以为我不敢?” 元初一轻哼,微扬了扬下颌,“我就是认为你不敢,如何?” “你就看我敢不敢!”柳氏说着作势就往外走,在她想来,元初一也就是吓吓她,自古官民两条路,为一点小事就要惊官?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不过,元初一出现得太过突然,导致院nei众人都没回过未来,柳氏都走出二门了,也没人来拦她,她也有点 慌了,难道真要去报官? 沈氏快步走到元初一身边,一脸急色,“初一,快拦住你二娘。” 吕氏在后头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亲娘,她就说么,要是亲生的闺女,哪个做娘的会这么做! 元初一提高了声音,以足以让柳氏听得到的声音道:“拦她做什么?是她自己不顾大体不识好歹,也不想想元家的铺子还在遥州,元家的儿子还在京城,一味的玩蛮耍横,她能得什么好处!” 这话说得沈氏有些糊涂,柳氏却是一惊。她怎么忘了,早在元初一还是元掌柜之时,遥州就盛传过她与叶家五老爷戚步君的风流韵事,现在元初一虽然已经离开了叶家,可听说那个戚步君却是接管了叶家以前的产业,又与萧家联了姻,现在是遥州城nei最大的势力群体,如果元初一与戚步君还有联系,让他多关照元家的铺子还不是举手之劳么?别以为元初一会看在那是自家产业的份上不这么做,她对元家有多少怨,柳氏可是清楚得很! 至于元忆就更别说了,那是她亲自送到人家手上的,别说她舍不得放弃那些红利,就算她舍得,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短时间nei,元忆算是做了元初一的人质了。思及至此,柳氏又是后悔又是不甘,她原也没想闹得这么过分,要不是卫四想把她扔出去……说到底还是元初一先生的事端! 这么一想,脚底下就满了,柳氏想这么停下,又觉得没面子,除了沈氏,还有个客人吕氏在呢,她之前闹得那么没脸,现在说报官又反悔,人家还不定怎么看她呢!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柳氏就走出韩家的大门了,直到出了大门也没人拦她,不过她反倒轻松了,拐个弯直接回韩家的隔壁、她昨晚的落脚之处了,既然怕被吕氏嘲笑,干脆就不见她,不就得了!她就不信吕氏永远不走! 柳氏这一出门,沈氏紧张极了,连连问元初一该怎么办,元初一也十分诧异,在她印象中柳氏不像是这么有种的人啊!今天这是怎么了?豁出去了?不过,这倒也有些麻烦,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柳氏向来在意元忆,如果现在连他都能放弃不顾了,她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略一沉吟,元初一叫过竹香,低声交代几句,沈氏听在耳中不由大诧,“初一,这……” 元初一摆摆手,“就这么办吧,恶人终须恶人磨,她不是要报官么?我成全她!” 吕氏在一旁很着急啊!先前为了避免殃及池鱼,她特地远离了现场,也远离了沈氏,现在元初一和沈氏说的什么她都没听清楚,只听这一句“成全她”!说得还挺狠,看来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蹭了几步,来到沈氏身旁,看她愁容满面,吕氏安慰似地开口,“雅姐不用担心,你不是有庆王府的金牌吗?就算她敢告官,我们也有倚仗,官差们不会随便动手的,不过裴儿那边最好提前知会一声,免得出什么岔子。” 她这么一说,沈氏这才惊觉,连忙让赵叔去找韩裴,心里又是不安又是害怕,要是柳氏真的告了官……她的心更乱了,又觉得元初一有些冲动,要是开始就能和柳氏好好说说…… 沈氏想着抬起头,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埋怨元初一,只是她还有着身孕,还是该以净心为上,正想劝她先回屋歇歇,却见元初一并未像她想象中那么得意,并没有因为可以对付柳氏而有丝毫欣喜,反而眉间微蹙,眼中满是萧索落寞之意,双唇也紧紧抿着,颇有难堪之意。 沈氏猛然一惊。 一直以来,她认为元初一对元家是十分不满的,这种不满大到足以让她怨恨元家的任何一人,可她忘了,元家人再不是,那也还是她的家人,她挣不脱甩不开,就连柳氏,就算她不愿承认,可还是她的继母,有资格告她忤逆!与家人永远敌对,在与家人的斗争中得到胜利,又让她如何高兴得起来?恐怕元初一此时心中极为难过,不是为柳氏,而是为她这个离她越来越远的家。 是自己的不是啊!沈氏心中突然也难过了起来,眼见着元初一以强硬之姿赶走了柳氏,可那并非是元初一所愿,早上韩裴来与她说过,让她这几天敷衍一下,待得三五日,柳氏就会回去,而这几日,尽量不让元初一与柳氏直接接触,她也是答应了的。可,只因她太过软弱,给了柳氏施展的空间,元初一不忍她受柳氏的委屈,这才站了出来,不得已与柳氏直接对决!说到底,都是她的过错! 第133章 勾起点回忆 桐城府府衙的大堂已经清静有些日子了,眼下这时候,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城中百姓都不愿意和官府扯上什么关系,所以自从进了十二月,报上来的案子明显减少,有的也多是偷东盗西之事,让人越发觉得,年关将近,小偷也是要过年的。但这些偷盗之事在知府侯国成的大力施压之下,已鲜有出现,赢得桐城百姓一片叫好之声不说,也给他一个清静的年关一一这对一个年末时需要份外睛神去打点媚上的官员来说,显得无比重要。 今天与往常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侯国成在衙门待了一个时辰,照例没什么事情,已经准备离去,刚与师爷交代了两句,衙门口守门的一个差役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面亮闪闪的金牌,阳光下,晃得侯国成的眼睛有点花。 “大人,门外有位姑娘想求见大人,她拿着这块牌手请大人过目。” 侯国成在见到那块金牌的时候就留了心如此光亮闪耀,金牌的做工无疑是十分出众的,而睛美的东西,不妨高看一眼。 伸手接过金牌,侯国成只看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又翻过去看了看,拿不准地交给身边的师爷,“你看看,这东西是什么来路?” 那师爷接过来,一眼便见金牌一面凸刻着“庆王府”字样,而背面,写的赫然是“赵熙”二字。赵熙是谁侯国成与师爷自然都知道,何况又有庆王府的标注,不过,这金牌倒有些蹊跷,因为他们两个以前都没见过。一般皇亲王公各府都有自己的印信,可大多只是标上某某府,鲜少有写主人名字的,侯国成就是因些拿捏不准。若按常理,主子的名字在下人来说都是属于避讳的范畴,平时说都说不得怎会把名字刻到金牌上再交给别人?由此侯国成认为此物不真,可,这牌子的做工可是实实在在的睛美,绝非出自凡手,难道现在的制假技术都已经这么高超了? 正因为拿不准,侯国成才会交给师爷看,可此时师爷也是沉吟半晌说不出个门道侯国成便问那差役,“门外有几人?” 差役老实答道:“只有一位姑娘,看衣着像是哪个府中的下人。” “下人……”侯国成捻着胡子想了想,“说没说什么事?” 差役摇头,“只说要见大人。” “这样。”师爷在旁终于说话,“你先将那位姑娘请进来歇息一亚,我与大人稍后便到。” 差役看看侯国成得他认可后,转身退下了。 侯国成这时才现出几分急色“师爷,你看这……” 师爷冷静地道:“还得再?br 舍我妻谁第37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38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38部分阅读 再照册子比对比对。” 侯国成一拍脑袋,才想起这茬,连下人也不叫亲自到书房中寻了一本硬皮厚册,翻开来,每页上都画着样式不同的金牌印信正反两面矩细无靡。 这册子是侯国成托京城的同窗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因为之前有过某官员不识当朝皇叔的印信惹恼权贵的先例之后这种册子便在地方官员手中悄然流行,京中但凡是与皇室沾边的,家中都有自己的信物,认清这些东西,有时候是相当必要的。 侯国成轻车熟路地翻过画着当今圣上几款随身小奎的头几页,之后便是庆王府,别看这个浪荡王爷的名声不太好,但在皇帝眼中,那可是极为信任之人,身为臣子的侯国成哪能不仔细了解一番? 庆王府的印信这里记载了三种,都是令牌,一金二银,却哪个也没有写着庆王名讳的,侯国成仔仔细细地对照了数遍,还是一无所得,心中已有八成认定那金牌为假,当即有些恼怒,他原还认为自己撞了大运,能与庆王爷扯上关系,谁知竟是空欢喜一场! “把那女子给本官……” “大人!”师爷急着按下侯国成已挥出去的手,“大人别急,您看……”师爷指着画上金牌标有府名之处,“庆王府三字与这金牌所刻丝毫不差,就算此牌为假,制造之人也定然见过真正的金牌,况且……” 师爷卖了个关子,“大人,您这册子已是去年之物,说不定,这是庆王府今年新造的。” 侯国成思量半晌,“还是得见见那女子!”不过这次却只是吩咐人将来人带来,并无刚刚那般恼怒了。 竹香此时在府衙大堂等着,看着堂上明镜高悬,不禁有些恍惚,记忆中本已有些模糊的影像又一点点的清晰起来,她向来平静无波的神情,终于现出了些许苦涩。 “这位姑娘。”来人是府nei捕快,体魄强健,穿着藏青色的差服,腰椅带鞘官刀,头上一顶雀翎方帽,极有气势。 竹香的目光从那捕快腰间系着的暗纹板带上移开,唇角轻抿,直到跟着那捕快来到后堂,已见到穿着官服的知府大人时,竹香才问了句……“你这腰带,也是你的妻子绣的吧?” 那捕快愣了下,回头道:“是啊,我们做捕快的有些危险,她不放心,就绣了平安字上去。怎么?看得出来?”他说着低头去看自己的腰带。 捕快的衣物都是朝廷发放,属于低阶官服,自然是不允许任何人更改的,他妻子绣的平安字符也是以同色丝线所绣,若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竹香怔怔地摇头,她其实并未看出腰带上绣的是什么,只是借着阳光的反射看到一些暗纹,勾起她一些回忆罢了。 曾几何时,她也曾绣过一条这样的腰带,她希望系着它的人能和乐平安,可事世总是不遂人愿,所幸,系着腰带的人还活着,这大概是惟一让人觉得安慰的了。她现在只希望,当年她的付出能让那人醒悟悔改,别再糟蹋浪费自己的人生。 “姑娘,那位就是侯知府,你自己过去吧。”那捕快说完便退至一旁,待竹香走过去才急着转身离开。他还要去街上巡视,可总找不到他的搭档—— 那个半年前才加入府衙的新人。 据说那人已待过了四五个衙门,都是待上两三个月便悄然离开,到下一个地方再投身官衙,在桐城倒是待得最久。他以一身睛湛的武艺与破案天赋很快就得到了这个职务,不过,他事事都好,就是有些懒散,时常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巡街的时候也常常向百姓打听一个女子的下落听说是他的妻子,刚过门不久便离家出走,距今已有两年。 这真是很令人不解,舍夫出走这样的女人,还找她做什么!但那人不仅在找,还找得十分诚挚。 “平安,原来你在这里。”这捕快加紧走了两步往正在发呆的高大男子身边凑了凑,以防他再度失踪,“我还以为你又去找人了。” 向平安却一直望着竹香消失的方向出神,“你刚刚引进那人,是谁?” 那捕快一摊手,“谁知道拿着庆王府的令牌来的,估计不是寻常人。” “庆王府……”向平安想了想,略有失望地叹了口气以她那性子,估计是不会与王府有什么交集的。 “快过年了,你回家吗?”出府衙的路上,那捕快随口问道。 向平安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家,是被他亲手散的,现在,该要亲手找回来,只是,不知他还有没有那个机会。 他们两个一边闲聊一边出府巡视去了,竹香却已见到了桐城的知府大人,正在讲述金牌的来历。 “这金牌是我家小姐去京城之时庆王爷所赠,这块金牌与寻常的信物不同,庆王爷说,可以有更实质的作用。 侯国成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何为更实质的作用?” “我也不知道。”竹香看着他,“大人以为呢?”她是真不知道。侯国成虽心存疑虑,可竹香镇定的表现让他更拿捏不定,对方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心中有底,怎会如此镇定,连个表情都不多露,分明是见过大世面的! “不知你家小姐是什么人?”师爷在旁问道。 竹香简单地说:“城中有间楚楚怡人,我家小姐是那里的老板娘。” 师爷无语了,他那意思是问和庆王爷有什么关系。 无奈又重新明确问了一遍,竹香老实答道:“有过节。” 侯国成与师爷双双无语。竹香此时也看出这位大人和那位师爷不太相信她的话,想了想道: “我曾跟小姐去过庆王府,里面的东西我还记得一些,你们可以问我。” 侯国成沉默了一会,看向师爷,师爷也沉默着呢一一他们哪知道庆王府里长什么样啊!怒啊! 不过,竹香如此一说侯国成倒是信了几分,想着一时半会也弄不清这金牌是真是假,倒不如听听对方有什么要求。 如此一问,竹香平静地道:“我家小姐想让大人派兵去捉一个泼妇,关她个三五日,治治她的脾气。”竹香本以为柳氏早到了府衙告状,可她到这的时候并没看到柳氏,于是变通了一下,把“请知府大人扣住柳氏”的请求变了下,变成去捉人,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侯国成越发的不明白了,他还等着后续呢,等了半天,竹香却再没有想开口的模样。“这……就这样?”师爷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竹香点头后,侯国成与对师再次对视一眼,这一次,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恐怕是真的! 侯国成觉得,没有人会傻得假冒了庆王府的金牌只为抓一个泼妇,师爷也觉得,这件事太过简单,简单得像是那些不讲理的皇亲国戚经常做的事! “这……不知那个泼妇,是什么人?”师爷总算是还有些理智,没有马上答应。 竹香神情坦然,“是我家小姐的二娘。” 第134章 谁能比你坏 元初一在竹香离去后不久也回了房间,她以为柳氏直奔了府衙,所以才会那么吩咐竹香,她是实在厌了,若是放任柳氏不管,就算这次压了下去,她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过她没想到,柳氏根本没去衙门,而是直接躲回了隔壁。 韩裴这边得了消息匆匆赶皿,听了元初一的打算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大不了,将来有什么指责辱骂,他全承着就是。 将忧心仲仲的沈氏送回房,韩裴这才回了自个的房间,才进屋便听元初一问:“你知道我大哥去哪了吗?” 一早上了,元初一都没看到元惜,听梅香说是为躲开柳眉出去了,关键是柳眉也不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一起出门约会去了。 韩裴笑笑,“早上他去了铺子里,本是想躲着你们那个表妹,后来却被她逮个正着,正巧我有个饭局因事不能前去,就趁着你那表妹参观楚楚怡人的机会,让他帮忙给我送信过去。” 韩裴边说边笑,元初一不明就理地看着他,送信而己,有这么好笑吗? “饭局是云大小姐所布。”韩裴笑着说。 元初一也跟着笑了,不过随即警慢起来,微眯了眼睛道:“你和云大小姐常常出去?我怎么都不知道?” 元初一的不悦表现得十分明显,韩裴失笑,摸摸她的头顶,“云家是香料行业中的翘楚,能与他们有合作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我与云大小姐见面所谈无非是生意之事,而且还有桐城其他香料商,每次都是一大桌子人,也值得你不放心?” 放在以前,韩裴是绝不会解释这么多的,因为他觉得明白他的自会明白,不明白他的又何必多费口舌?不过这一习惯在与元初一在一起后彻底改变,尤其知道元初一看着挺强挺横的,其实就是只纸老虎,极度缺乏安全感,与其让她怀疑又难过的,还不如一早交待清楚。“我也就是……随便问问。”元初一心虚地低了低头。 她知道自己是个没自信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种不自信的感觉愈加浓烈,甚至还有了杞人忧天的感觉,尤其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越发在意起来了,因为她发现包婆婆和沈氏已经开始着手做一些小衣服,但那颜色式样似乎都是为男孩儿准备的,于是她的压力更大。 两个人正说着话,梅香敲门进来,与韩裴道:“姑爷,何夫人有事情找你。” 元初一的眉稍又是一抽,对吕氏,她可是心有余悸啊! 韩裴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点头道:“请何夫人进来。” 吕氏就在门外,闻言为难半天,她的确有事,但却是想单独和韩裴商量,硬挺着急切的心情陪沈氏说了几句这才借口出来,不想韩裴竟没有丝毫想要回避他人的意思。 这个“他人”,指的自然是元初一。有心让韩裴出来,奈何韩裴坐在屋中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吕氏正寻思着要不要等韩裴回到楚楚怡人后再去找他时,韩裴道:“何夫人,有事请进来说吧,此处没有外人。” 吕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进了房间,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元初一,吕氏把心一横,说出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支持何其思?”元初一听完吕氏的话,又惊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吕氏东打算西打算,差点把自个的女儿打算进去,不就是为了她儿子么!但,元初一没想到吕氏真的会这么直接的来找韩裴,毕竟她之前想过太多办法,为的就是想让韩裴自觉自发的帮她完成佐助儿子的心愿。 吕氏说完心里也是十分憋屈,这与她的本意相差甚远,原本好好一个一石二鸟的熟米计划,生生被何清婉的退缩搅黄了,她到现在也想不通,何清婉不是一直想嫁给韩裴么?怎么事到临头,反而退缩了呢? 为这,她到庵堂去念叨何清婉,其中也夹杂了一些想让何清婉回来继续替弟弟争取的意思,奈何何清婉视而不见,直接将她拒之门外。 吕氏从不觉得自己错了,她认为是何清婉意志不坚,但女儿不配合,她总不能用刀架着女儿配合,只好另想他法,不过,她这办法还没想出来,何老爷却似乎有了什么决定,近日来对何其昌愈加严厉,甚至连明年春收之事也全交由他来负责,让吕氏难免有心惊胆颤之意,谋划了这么久,没得到一丝回报不说,连儿子的产业也要丢了,这让她如何甘心!所以,她才会直接来找韩裴,何老爷对韩裴的夸赞大家有目共睹,如果何其思现在得到韩裴的支持,无疑将会对合香居另一半的资产着落有着决定性的意义! 只是,吕氏千算万算也算漏了一点,本来她是打算说动沈氏为自己说话,她也有这个把握能够办到,但她万万没想到,柳氏会闹这么一出,连带着沈氏的心情急剧变坏,刚刚在沈氏屋里,她才为这事起了个头,就被沈氏不冷不热的顶了回来,说是韩裴的事权凭他自己做主,末了还教训她,说什么一把年纪的人了,何必为子女之事草劳? 吕氏憋屈啊!郁闷啊!什么时候沈氏都会教i人了?这分明是迁怒啊!可就算是迁怒,她也没办法,一点都没有。 所以她也不犹豫了,直接来找韩裴。她也是豁出去了,行不行,给句痛快话吧,这边不行她回去再想别的招去!比如说,刨诱何老爷,或者让她家小三来实施针对韩裴的熟米计划。 韩裴的态度却是不错,相对于元初一的讶异,他只是略做沉思,便点头道:“我一定会帮二少爷的。” 这平,连吕氏都愣住了。 元初一却知道韩裴另有打算,否则在吕氏进来之前,他不会是那副了然的样子。 于是,在送走了一头雾水的吕氏之后,元初一朝他勾勾手指,“过来。” 韩裴顺从地到她身边去,未说话,双唇先印了过去,杀元初一一个措手不及。 元初一的身子瞬时便热了起来,不知怎么,这段时间她似乎特别敏感,稍有挑逗就不能自已。 听见韩裴的低笑,元初一微嗔地推开他,伸手去扣领间的扣子,两片红唇微肿,眼波嗔怪埋怨,差点令韩裴控制不住。 “再过些时日。”韩裴挡住她的动作,手从她微启的领间探了进去,轻叹着仔细探索每一分柔软,“等你身子稳了,可以做的。” 元初一再横他一眼,却没制止他的肆虐,浑身娇软地靠在他身上,“对何其思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对于元初一的询问,韩裴丝毫不觉意外,因为他也曾说过,如果一定要给合香居找个继承人,他会支持何其昌的。 “我打算……让二少爷彻底失去竞争家产的机会。”韩裴叹道: “何叔叔年纪大了,如果一时不查真将合香居交给二少爷,我想,我会忍不住将合香居占为已有的,那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元初一无语,喂喂,那是人家的家产啊!亏他还说得挺委屈。不过,元初一也明白,韩裴是不想看着合香居毁于一旦,如果将合香居交到他丝毫没有信心的何其思手上,他倒真是宁可自己出手的。 “可是……该怎么做?”元初一揪着眉头想了半天,“吕氏虽然一肚子坏水,何老爷斗不过她的,而且你刚刚还答应吕氏要帮她儿子的。” “那只是缓兵之计。”韩裴手里忙活着,声音倒还平稳,“只要让何叔叔彻底对何其思失去信心……我们手里不是有一份合香居的秘方么。” 元初一发现自己的思路越来越跟不上他了,努力想着信任与秘方的关系,连胸前的马蚤扰都给忽略了。 韩裴也不打扰她,任她去想,自己则专心手上作业,双唇不自觉地贴上她的颈侧,继续忙活他的。 突然,元初一“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盯着韩裴,“你,想把秘方泄露出去?” 韩裴终于撤出手来,极为缓慢地替元初一把扣子扣好,“不会太多,一两个香方就够了。” 元初一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这是赤果果的栽赃啊!对于秘方,各家商号恨不能藏到棺材里去,外人得到它们的几率几乎为零,如果现在突然发现自家的秘方在外流传,肯定第一个要怀疑的是自己的亲近之人,如果这时候恰巧有个成事不足嗜赌成性的败家子在旁,你说,这罪名还会落到别人头上么? “可是何其思就算再混蛋,他也不会泄露自家秘方吧?”元初一有点担心这计划太没技术含量。 “不是泄露,是卖。”韩裴坐起身子,对上元初一询问的目光,“二少爷在之前一个月nei,欠了一间赌场大额的赌债,如果这件事发生后,这笔赌债全部还清……” 元初一张大了嘴,“你又要替何家人还债啦?” 韩裴轻哼一声,“不用我,那间赌场,又是戚步君的。” 元初一瞪着眼睛,“那赌场……” “戚步君到桐城开了间赌场。”韩裴知道她想问什么。 “怎么没听你说过……”,元初一真觉得自己在家待太久了,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知道。 韩裴假装没听着,没说怎么了?忘了说不行么? 元初一却觉得这件事怎么就这么巧呢?算算时间,一个月,那就是他们刚接到苏晴的秘方不久,何其思就欠债了?而且欠的还刚好是戚步君赌场的债务?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啊!这件事没鬼才怪! “也就是说……这黑锅何其思是背定了?”元初一神情古怪。 韩裴长叹一声,“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韩裴……”元初一无语半天,“我发现,你真挺坏的。” 第135章 就是欺负你 韩裴失笑,“我这么做,才是为合香居着想。” 元初一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也就是她实在不愿掺和元家的事,要不然,元家的产业她也是一定要为元惜争到手的,可惜她对此实在没兴趣,元惜更是无所谓的态度,就算争了来,没人替他把持,有柳氏那样的在旁边虎视眈眈,也是一桩麻烦事。不过,元惜的未来还需好好规划,元初一想,就这两天吧,和他聊聊,看他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她出钱支持就是,早点摆脱元家的束缚,对大家都有好处。 两个人正聊着,外头突然嘈乱起来,接着竹香进了屋,沈氏也跟了进来,一脸急色地道:“原来亲家夫人没有去衙门,现在不知在哪,衙门却派了人过来,这如何是好?” 韩裴问了问竹吝,知道知府大人派了七八个官差过来抓人,现在人却不知所踪,正在院子里等着。 “我去看看吧。”韩裴终是不想元初一与元家真正撕破脸,那样虽然可以震慑他们,但元初一心里也不会好过。 “不用!”元初一想起柳氏火气就往上冲,从床上下来,整整衣裳道:“事已至此,不治治她,还当我真的怕她!”说罢,她转车出门,朝那几位官差一拱手。带队来的人是知府的师爷冯庆书,他来主要是探听消息,他与侯国成实在对那块金牌的来历说不准,秉着宁帮错不放过的心理,这才派了人来,如果日后证明此事是真,那就有了攀上庆王府的捷径,如果为假,他们也没损失,到时候再抓这些攀上造假之徒也不为晚。冯庆书因为不知谁才是竹香口中的“小姐”,故而对谁都十分客气,手下的官差也都是行规立矩显然出行前是做了交代的。冯庆书与元初一见了礼,也不转弯抹角直接了当地询问金牌之事,这时候万不能言语模糊,以免误事。 元初一也爽快,“我和外子与庆王爷结识于遥州,后在京城多有交往,离京之时庆王爷以金牌相赠,言明必要时可帮我们一渡难关,今日有劳诸位了事了之后,我与外子定当答谢。” 冯庆书连称不敢但心中还是怀疑,因为除了金牌,元初一也拿不出什么决定性的证据证明他们的身份。元初一见冯庆书满脸的欲言又止,想了想,“我们与庆王爷也有些时日未联系了,近日正想写封信入京,如果冯师爷方便的话,可否代我们夫妇将信送入京去?” 冯庆书闻言眼睛一亮,元初一即敢让他们送信,可见是有底气的,当即怀疑一扫而空应承了此事后才道:“不知夫人要抓的人在哪里?” 元初一一指隔壁,“如所猜无误,应该就在隔壁。” 冯庆书本对元初一要抓她二娘的事十分好奇,但显然,问出来是不明智的,当即组织官差向隔壁进发。元初一站在院中,心里仍有不平之气,忽而肩头微沉,却是韩裴拿了披风搭到她身上。 “别再气了,“韩裴握上她的手,“小心身体。 为柳氏,元初一的心情实在糟透了,好在有韩裴,听着他的低语,元初一心间火气渐渐消除,只剩些不平之意,“能抓到她我就不气了。” 话音刚落,便听隔壁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嚎之声,连韩裴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又过一会,一个官差回来禀报冯庆书,“犯妇已抓捕归案!” 犯妇,元初一心中偷笑,从那声音就能听出柳氏有多恐慌惧怕,总算是还了她常常让别人恐慌的仇! 冯庆书接了回报转向元初一,“夫人,接下来如何?” “关她几天吧,除非有一个叫元长山的人去,否则不要放她!”以前在叶家养成的气势似乎还在,下起令来丝毫没有阻滞。 观元初一的言行,冯庆书更加肯定元初一夫妇不是普通人,要是普通人,看到这么多官差哪还能这么泰煞自若地下达命令! 于是,柳氏糊里糊涂地就被关到了知府大牢,惶恐与惊怒过后,她也从官差的议论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心中更为惧怕,怕元初一忘了她,就这么关她一辈子。 柳氏在牢中呼天抢地自不必表,那边柳眉回到家中很是吓了一跳。她早上跟踪元惜去了楚楚怡人,没想到转个身的功夫元惜就不见了,问韩裴他也不说,柳眉只好自己去找。可漫无目地的找了一上午,一无所获不说,还碰上了放学回家的韩家小辣椒赵主儿,那丫头的嘴刁钻极了,说出来的话没一句中听的,柳眉怨忿啊!当即与她对恃街头,这两天装出的贤淑模样一扫而空,也还是没吵过她,失败而回。回来就听说,她姑姑柳氏……因为撒泼被官府抓走了。 这是什么世界啊!撒泼也犯法吗?柳眉不禁为自己刚才在街上的表现捏了一把冷汗。 “回去和你姑父说,想放人,让他自己过来!”元初一面无表情地通知柳眉。之前他们是写了信的,今天早上刚州发走,没想到紧接着就出了这事,再写信太麻烦,还是让柳眉捎话,顺便把她打发回去。 柳眉一阵恍惚啊……她与柳氏出发之前柳氏还告诉她,这次来就是给韩家捣乱占便宜的,看来是柳氏估计错误啊,果然不是谁能都惹的。 柳眉战战兢兢地走了,元初一却更发愁了。整件事里,她为难的不是柳氏,也不是写给赵熙的信,更不是元长山,而是元惜。以元惜的性子,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吧? 不知元惜是不是真的怕了柳眉,还是在给云大小姐送信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总之入了夜才见他回来,脸色也不太好,仔细看看,脸上似乎还带了些伤痕。 元初一急忙拉着他到灯下查看,元惜却颇为抑郁地瞪着她,“楚楚,我知道你想为我找个好姑娘,但云大小姐绝非良配,我今日替妹夫送信过去,恰逢云大小姐在与人谈胭脂合作的事,我听她言语之中多有对胭脂的误解之处,好心出言提醒,她竟说我多管闲事,最后还把我推下楼梯!”说到最后,元惜已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元初一无语半晌,回头看看韩裴,韩裴看那模样也正在无悟,好一会才问道:“你确定你见到的人是云大小姐?” 元初一马上点头附和,云慕佩作为她的前情敌,她还是比较看好的,漂亮大方家世好这些都不用说,重要的是她讲理,要不然也不会在韩裴真正名草有主后立即放手,元初一相信,以云慕佩的条件,要想给她与韩裴之间制造些波折太容易了。 元惜对两人的怀疑悲愤莫名,大有苦楚无处申的意味,这时梅香推门进来,“小姐,云大小姐来了,找大舅爷。” 元惜立时跳起来,“我还没找她算账,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元初一与韩裴默默对视一眼…看来不止云慕佩不正常,元惜也不正常了。 就在元惜意图冲出门外时,门帘轻动,云慕佩探身进来,对元初一与韩裴微一点头,转向元惜道:“你,跟我出来。” 冲出去算账与跟出去算账,哪个更占主动显而易见,可怜元惜好不容易聚起的气势,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元惜出了门后,韩裴追问一句。 云慕佩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他们,“是误会。” “哦…””元初一与韩裴齐齐点头,原来如此。感叹一句之后,忙活他们自己的事去了。元惜与云慕佩的误会到底因何而起元初一没有特地去打听,只从韩裴那里听说云慕佩想请元惜吃饭以弥补把他“碰”下楼梯的事,被元惜拒绝了,然后云大小姐出动了身边的两大保镖,架着元惜去吃和解酒了。 末了韩裴还感慨了一句:“出来做生意的女人都不太好惹。”显然是回忆起子一些事情。 对此,元初一深表同情。 柳氏一落网,韩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令元初一惊奇的是元惜的态度,他并没有要求元初一马上放人,也没因孝义两难全而显得过于痛苦,据韩裴的分析,他是没功夫痛苦,这两天光应付云慕佩了。 云慕佩也不知道是请客请上瘾了还是觉得这么欺负元惜挺好玩,总之这顿请完之后又要为硬架着元惜来吃饭赔罪,那顿请完之后又要为“不小心”伤害了元惜的自尊而赔罪,弄得元惜这两天根本没在家里吃饭。 更惨的是他想趁夜开溜也被云慕佩发现,还被冠以“无视道歉者存在”的罪名,被迫签下不平等条约。 当那份“自愿为仆一月”的契约扔在元初一面前时,元初一对着契书上那模糊而满含怨诉的红手印……只能流下两行同情之泪,然后挥别叫骂不休的元惜,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两大保镖架走。 “他们都变了啊””韩裴惊叹着挥手,元初三附和。 元惜在两大保镖的帮助下迅速来到韩家门外,一顶繁美华丽的轿子正停在那,元惜欲哭无泪,“你你你欺负人!”他虽然温和,但绝不是娘娘腔,此时真是口不择言了! 轿帘nei立时传出几声大笑,跟着轿帘掀开,露出一张写满兴趣的明媚脸庞,“就是欺负你,咋儿?” 第136章 什么是父爱 想想这几日的连续失利,元惜心力交猝啊!但碍于身后伫立的两大恶势力,他不得不含冤受屈忍辱负重……“把这在逃仆役给本小姐带回去!”云慕佩这几天才发现,原来欺负人那么好玩,尤其看元惜有苦难言的郁闷模样,简直乐死人了! “慢着!”元惜做最后挣扎,“我回去收拾下东西。”听说这魔女不日要回丰城,十有八九会把他一起带回去。 云慕佩还是很善解人意的,挥挥手,“去吧。”又对那两个保镖说:“人丢了惟你们是问!” 于是两个保镖屁颠屁颠地跟上默默流泪的元惜,一起收拾东西去了。 云慕佩从轿窗处探出头来,笑眯眯地目送他们回去,一边琢磨着往后的娱乐项目。正想着,忽听一阵斥马之声,朝前头一看,一辆马车飞驰着朝这边来了,该是弗家的客人。云慕佩好奇地打量着,便见车帘一动,一个怒气冲冲的中年男子跳下车来,头也不回地冲进韩家大门。 云慕佩皱了皱眉,从这气势看来,不像是寻常的生气,恐怕是来找韩家麻烦的,想了想,她从轿中下来,跟着进了韩家。 她进了韩家的外院,那中年男子早已冲到nei院去了,元惜却是才收拾好东西从他位于外院的房间出来,见着云慕佩一摊手,“不用跟这么紧吧?” 云慕佩正想笑话笑话他,又听身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惜表哥,原来你还没走!” 云慕佩回过头,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站在门外,大半的身子都掩在门框之后,只探进半个身子,有点小心翼翼的。 元惜一见她,心情立时沉重起来,“柳眉?这么说,我爹来了?” 柳眉谨慎地看了看nei院方向,而后才点点头,“惜表哥,你这次一定要帮姑姑和姑父啊!” 元惜却是彻底失了心情,虽然这几日与云慕佩打打闹闹的受着欺负,但云慕佩并不会真正伤害他,顶多就是打闹调侃,而他固然想逃离云慕佩,但心情一直是很轻松的,与现在截然不同。 “我过去看看。”这话是对着云慕佩说的。 云慕佩从这三言两语中多少听出了些门道,也猜到之前那人就是元惜的父亲,这么火大的冲进来,估计是来找元初一算账的。 “要帮忙就吱声。”云慕佩的目光指向那两个保镖。 元惜意兴阑珊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向nei门方向,云慕佩不知怎地,心里突然就难受了起来,许是这两日多见他叫骂不休的无奈模样,冷不丁的消沉下去,她倒不适应了。 元惜极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状况,但他知道,如果不解决,闹成这样是迟早的事,所以这次元初一虽然做得过分了点,他也没发表什么意见,有些事情或许早点面对才是好的。一步步地走到nei院的院门处,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元长山饱含怒气的声音,元惜低叹一声,正想进去,衣袖让人一扯,拉住了他。 “先听听再说。”云慕佩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作贼似地埋伏在nei门之侧。 元惜看着自己袖上的白嫩小手,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就势跟着埋伏下来,还是……先观察观察吧,也好在事态发展得最为不妙的时候方便他出面劝解。 再看nei院,元长山怒发冲冠地站于院中,不叫别人,只叫沈氏,“你身为长辈意纵容她做出如此暴异,简直不配为母!” 沈氏脸色极为苍白地站在她房间门口,听此指责心如刀绞,正欲习惯性地逃避,又听那边房门一响,韩裴与元初一连袂走了出来。 想到那日元初一下完决定后的难过神情,再见元长山不依不饶誓不罢休的模样,沈氏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快走几步来到院中,与元长山对恃当场。 “我不配为母?你为何不看看柳氏如何在这作威作福!初一母亲早故,你不关怀体贴倒还罢了,居然纵容柳氏欺她辱她,你不问问自己,可配为人父!”短短两三句话,沈氏像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吼出。她双拳紧握着,隐隐地还在颤抖,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过于紧张,脑中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她只知道,说完这些话,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奇妙的状态,好像这些年的委屈都随着这样的大吼而一点点地消泄,原来,强横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元长山对沈氏原有一些了解,此时见她似乎比自己更为震怒,不由怔了怔,好一会才回过味来,转向元初一厉喝:“你这不孝女!快让人放了你二娘,否则别怪我翻脸!”要是以往,他也不敢这么和元初一说话,可现在元初一身后已经没了靠山,他不自觉间就变得威严起来了。 元初一也对沈氏的突然爆发感到讶异,又见元长山的怒火直指自己,心中已被韩裴抚平的怒意又蹿了上来,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见沈氏伸手一拦,直接挡到她面前,怒意未消地道:“放人?柳氏在我韩家偷盗撒泼,我们报官是正当之事!今日你不道歉,休想见到柳氏!” 这回连韩裴都怔住了,二十多年了,他什么时候见过沈氏如此发威?可见逼人要有个限度,否则极容易遭到反噬。 元长山气得浑身发抖,“偷盗?明明是你们栽赃嫁祸,以权欺人!” “就是欺你,如何!”沈氏踏前一步,面容极怒,“柳氏偷寄入我房中偷走我一支玉簪,至今仍在知府衙门作为物证,你若不服就告上官府,休在这里胡乱指责!小心我再告你诽谤之罪,将你也入了大牢!” 元初一无语了,心头的怒火也消了,那支簪子在柳氏入狱后曾拿来贿赂牢头,以求有好点的待遇,但因为柳氏坐牢的原因特殊,牢头不敢私占,便将暮子上呈给了侯知府,侯知府乐得做个人情,派冯庆书把慧子送了过来,问元初一想怎么发落。 当时元初一就想把柳氏关几天以示惩戒,并没有特别交待什么,事后就把簪子还给了沈氏,不想到了沈氏这,那簪子又回知府衙门了,还成了物证,这招实在太高了! “你……”元长山到底只是个小生意人,哪敢挑战官府权威?再一琢磨,柳氏向来占便宜占习惯了,也保不齐像沈氏说的,顺手拿了什么不该拿的,让人抓了把柄,否则沈氏哪会这么硬气? “楚怡,你跟我来!”元长江,沉声吩咐,他决定改变策略,直接与元初一对话。 沈氏却铁了心似的,“去哪里?有话就在这里说!今日你不道歉,休想我善罢干休!”说着她转过头来,声调陡降,“裴儿,陪初一回去休息。” 韩裴看看元初一,他不确定元初一是不是真的想对元长山这么不客气,不料元初一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仍着沈氏的话,转身便回了房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院中顿时只剩沈氏与几个丫头,还有赵叔赵婶,梅香则指挥卫四站到大门前,挡住元长山的退路。 元长山脸色铁青,“我不愿与你个妇人一般见识!赶快放人!” 沈氏盯着他,没有丁点退让之意,“今天我是拦定你了,初一是你女儿,她肚子里的是你的外孙,你由始至终只知指责初一,一点也不想她有孕在身,反为那个泼妇出头!” 元长山愤然道:“她有悖孝道,还妄想我去关心她不成!” 沈氏冷笑一声,“那么在她出嫁之前,她日日被柳氏欺压,被弟妹打骂,也是有悖孝道?你不仅不去保护女儿,反而与柳氏一同斥骂于她,难道就是关心?你儿子小时偷了你的钱财,你不问青红只凭柳氏一句话便罚初一在庭前跪了一天莫非就是你对她的爱护?” “你……”元长山的脸上音晴不定,他万没想到元初一会将以前的事告诉沈氏,更没想到当初看似软弱的沈氏居然有这等魄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责骂于他,让他颜面无存!“楚怡是我的女儿,我如何待她,轮不到你来多嘴!” “亏你有脸说她是你女儿!这么多年你可曾关心过她一点?”沈氏音沉着脸色,“你对你那儿子倒是不错,可惜木歪不上梁,有你这样眼瞎心瞎的爹,真是可怜了初一和她大哥!” 元长山气得浑身直哆嗦,“他们是我生的,我就算打死他们也不心疼!你这刁妇,我……” “你怎样?”沈氏的底气越说越足,腰杆也挺得分外笔直,“我早已说了,今日你不道歉求得我们原谅,休想救柳氏出去!” “我就不信这世间没有王法!”元长山气得跳脚,转身就往外走。 沈氏哼笑一声,“卫四让开,让他去,莫怪我没有警告你,这次登门容易,下次再想来求我们,得看我们有没有这个心情!”说罢她一甩手,转身进了元初一的房间。 元长山气急败坏地,他并不知道柳氏是因何被抓的,只听柳眉转述了元初一的话,所以才先来韩家,现在想想,着实是错了,就算柳氏当真偷了东西,放不放人也是官府说了算,哪能由韩家作主?他宁可多使银子,他就不信救不出柳氏,然后看他不告元初一个忤逆不孝之罪,告沈氏一个纵容行凶之罪! 对元初一,他原也有些欠疚,可柳氏毕竟是明媚正娶的夫人,在外寻回个女儿已惹得她十分不愿,他便想着先顺了柳氏的意,将来再慢慢改善。结果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着,在柳氏的潜移默化之下,他也默认了元初一受欺压的局面,尤其柳氏时不时地在他耳边说元初一不像他,哪里都不像,时间长了,他就真的越看越不像,再联想他离开洪氏那么多年,谁知道元初一是不是他亲生女儿!于是对元初一越发冷淡起来,直到元初一嫁入叶家,他才算是心甘情愿地认了这个女儿,谁知道,叶家一夜之间烟消云散,这女儿也不声不响的改嫁了。 走出nei院的院门,怒气不平的元长山一眼便看见站在门旁的元惜,眉尾一立,指着他破口大骂,“你这不孝子,帮那忤逆之女欺负你二娘,真是狼心 好看的txt电子书roushuwu 舍我妻谁第38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第39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_np文 作者:肉书屋 舍我妻谁第39部分阅读 肺!还不跟我去衙门,救你二娘出来!”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大门,似乎对衙门之旅信心十足。元惜却没有跟上,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酸难捺。 “我们走吧。”元惜这话,却是对着云慕佩说的。 第137章 远方的来客 这边沈氏进了元初一的房间,进屋就见元初一坐在桌边发怔,韩裴满脸心疼地在旁陪着,却是无可奈何。 元长山的那些话并未压低音量,就算在屋里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氏心中不由得更恼那元长山几分,走到元初一身边坐下,本想说些劝解的话,但一开口,竟是哽咽了,也不知是替元初一不值,还是觉得自己这些年过得委屈,直到刚刚才能一吐怒意。 沈氏一掉泪,元初一也顾不得难过了,连忙和韩裴一起劝她,弄到最后,沈氏倒像是受害者一样,完全不复刚才那样的凌厉气势。 不过,经此一役,沈氏算是有了长足舟进步,连她自己都觉得神清气爽了,一边又想,如果吕氏下次再来说那些替何清婉不值的话,她也不能光听着了,得反击才是,省得让不知情的人听去了,还以为是自个的儿子辜负了人家。 在他们几个忙着相互劝解安慰的时候,元惜到底是走了,跟着云慕佩去了丰城。而许久之后才发现儿子并没有跟上来的元长山也到底是找上了衙门,掏出了身上所有银两,然后,无功而回。 衙门那说得明白,一屋子都是清官,不收银子。过堂?现在没空,排期吧。意思就是排上过堂日期之前,柳氏还得在衙门大牢里多歇些日子。 知府师爷冯庆书前脚见完元长山后脚就回禀了知府大人,然后立马整装前往韩家,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 元初一写给庆王爷的信他们已经发出去了,眼见元初一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推脱之辞就写了信,而且还特地提了提桐城知府侯大人相助甚多,已经彻底打消了侯国成的怀疑,不仅对元初一客客气气,还动用了点关系免去了楚楚怡人的一些税银,拉笼之心显而易见,如今元初一特别交待过的元长山登门又怎敢怠慢。 其实元初一那封信就是随便写写的,说白了她和赵熙的关系还没铁到那个份上顶多就是个裙带关系,而且赵熙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说不定收着了信反而对这知府大人的印象不好了,这都说不定的事。但再怎么着那也是以后了,现在赵熙的名头在这还是管用的,不用白不用! 不过元初一对冯师爷一行也十分客气,毕竟自己在人家这一亩三分地上,现官不如现管,绮仗着一块死物在活人面前作威作福,简直太傻了。韩裴也深明这个道理上次抓完柳氏后他就差人送了些银子给冯师爷,说是给他和下面的兄弟喝茶。 有来有往,短短几日,双方的关系算是处下了,今日再来元初一照例客客气气的,末了道:“麻烦师爷回去对侯大人说,如果方便的话,再多关她几日,她这段时间的伙食费用我会承担的。” 冯庆书连称不敢,带着人麻利地走了。 隔了一天元长山回来了,面色灰败“问他们,到底想怎么样!”他压着怒意让拦在门口的赵叔传话。 赵叔当着元长山的面慢慢悠悠地关上门回过身一溜小跑地去回沈氏。 沈氏这一天都过得心不在焉的,做的小衣服好几处都缝错了针法,她一直想着元长山要是真回来该怎么办,前天她与元初一聊了很长时间,大致也明白她nei心的矛盾,痛恨的人是父亲,这种感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请他进来吧。”沈氏说着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 赵叔一愣,昨天还摆了那么大的阵势,今天怎么又客气起来了?不过,既是沈氏的决定,他执行便是,是不需要他来插嘴的。 赵叔满怀疑惑地去了,陪着沈氏的赵婶奇道:“夫人为何如此?” 沈氏叹了一声,“有些事,还是得初一自己去解决,把他们修理得再惨,初一的心里过不去也是白搭。” 赵婶仔细想想,点了点头,陪着沈氏一起去了元初一那。 元长山在门外等着的时候就已做好了继续受辱的准备,但他总是要救出柳氏的,早一天来与晚一天来没什么差别,早点来还能让柳氏少吃点苦头。他是这么打算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赵叔一反刚州的不屑态度,将他让进门去。 难道有音谋?元长山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踏入nei门之时更是停了一下,见四周无恙才继续前进,待走到院子中央,说什么也不走了,就站在那,要跟沈氏说话。 竹香和梅香元长山是认得的,旁边几个丫头他前天也见过,赵叔和卫四还是堵住他的退路,一切都和那天差不多。 “你们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要我道歉,也要说说我是为什么歉、给谁道歉,只要你们说得有理,一切好说。”元长山本也不是什么硬气的人,此时更是为了早点营救出柳氏再去告元初一忤逆而彻底服软。房间轻响,出来的却不是沈氏,而是元初一。 元初一独自一人,站在门前看着元长山,目光微黯,“我没有别的要求,如果你能把我娘葬到元家的坟茔之nei,我马上放人。” 元长山的眉头皱了下,他没有出声,继续等着。将洪氏迁回祖坟墓地这不是什么难事,若不是柳氏这么些年一直拦着,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地让人将洪氏在外头葬了,毕竟洪氏与他当年还是有感情的,只是后来他开始觉得元初一不像他,有了那样的怀疑后,对洪氏的怀念也渐渐淡了,最终全部抛至脑后,所以这件事说起难度倒是没有的。不过,他觉得元初一的要求必不会这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为难他的地方。 岂料等了半天,元初一还是那样看着他,再没说过一句话。 “就……这样?”元长山眼中写满狐疑。 元初一轻一点头,“你答应吗?” 元长山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元初一的话,意图从中找出些音谋陷阱,最后心中疑惑反而更重,戒备地道:“我答应,你什么时候放人?” “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侯大人。”元初一说完便回身而去。 元长山怔了半天,“等等!”他急着朝元初一走了过去。 元初一却往竹香的方向躲了躲,眉尖微蹙地耍着他“还有事?” 看着她不信任地动作,元长山突然不舒服起来。 十几年了,十几年前,他刚把元初一从乡下接回来的时候,对这个看哪都好奇,又小心地忍着不去碰任何东西的女儿也是心存怜惜的,他还曾为洪氏的去世而自责过,发誓会好好待她的女儿,谁想到,最后竟变成这样的光景! 仔细看看,元初一的脸上并没带着胜利嘲弄的神色,反而像是十分伤心,整件事都是她处于上风啊,她伤心什么!元长山瞬间想到她提出的要求,面上微滞,一股不易察觉的愧疚之情乍然闪现,却又迅速消退。 “你这就跟我去衙门。”元长山的语气很坏,心情也不知为什么变得很坏。“竹香去吧。”元初一朝竹香一点头,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走向自己的房间,韩裴站在门前。 元初一是很伤心啊,她伤心自己的娘居然要用这种方法才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名份;她伤心过了这么久,她依然狠不下心做出最后的决断;她还伤心……“这些事以后都不要想了。”韩裴握上她的手“没有他们,你一样会过得很好。”这句话是说给还没出门的元长山听的。 元初一笑了笑淡淡地道:“他为了救出二娘,那么痛快就答应了我的要求可见也不是个无情之人。”他不无情,只是吝啬分给她而己。 韩裴捏捏她的手,给她个无声安慰,回过头,见元长山已跟着竹香走出门去,没有丝毫停留之意。 一件本该是大快人心的报负之战,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幕了。元长山从衙门大牢将已没了人样的柳氏接出,柳氏嚎啕一路,让元长山回韩家给她报仇。 元长山最终也没有再回韩家,当天便离开了桐城。元初一消沉了两天,心情终于又好了起来,空闲的时候跟沈氏聊聊天或者一起做做小衣裳什么的,美中不足的是她还是不能出门。而且为了她这个孕妇,韩家今年过年都没怎么放鞭炮,非放不可的时候也只是意思意思,生怕惊着她,再之后像什么正月十五逛花灯这样的项具,更是一早就把她剔除在外,虽然大家都很讲义气地也都在家陪着她,她还是觉得十分的郁闷。 正月十六,一大清早元初一就起来了。昨天晚上她好不容易用行动说服了韩裴,他才答应陪她白天出去逛一逛。 她是起来了,可韩裴不知道是不是劳累过度了,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每每与她催促的目光对上,他便狭促地看看她光洁的手指,再意味深长地一笑。 元初一要羞死了,虽然她开始就是那么打算的,但后来是他抓着她不放好吧?她的手也很酸啊,找谁说理去! “你再不起来我就自己去了!”元初一以握拳的形式显示自己的决心。 韩裴叹了一声,明白元初一实在是闷不住了,不然昨天也不会那么大胆地对他上下其手。 “我说去哪就去哪,别的地方不许去。”出发之间,韩裴与元初一约法三章。 元初一马上点头,快到韩裴怀疑她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你快点吧!”元初一的小腹已微有些突起,她一手护着肚子一边连连朝韩裴招手,“再晚那灯就撤了。” 韩裴从梅香手中接过一个小手炉塞到她的护手里让她握着,一边笑道:“不会这么快,桐城的灯要挂到正月二十以后才会撤。” 元初一撇撇嘴,哼,二十就二十呗,了不起吗? 乱七八糟地准备了一通,又叫上了沈氏与包婆婆,元初一终于走了韩家的大门,望着那即陌生又熟悉的门前小路,她差一点就热泪盈眶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移动速度那是相当慢,走了半天还没走到大街上,元初一由于身份特殊,常常是走两步路就会被关照一句,让她慢点。 她都快比乌龟还慢了! 正当元初一咬牙切齿的时候,一阵齐吼唰的跑步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众人都愣了下,这时才从通往大街的路口处拐进一队人,穿养官兵的衣服,阵势不小。 再看看,这小路里似乎只有自己一行,元初一心中暗念,莫非是前段时间给赵熙写的那封信出了问题?赵熙翻脸不认人,侯知府拿她来了? 正想着,一匹红枣骏马现于拐角处,马蹄踢踏,很快来到众人面前。 元初一正看着马上那人眼熟,那人已勒住马缰,瞥着她,面目音沉地问:“叶真呢?” 第138章 对的那个人(大结局) 马上那人裘皮护手金冠束发,油黑的招毛大氅反射出自然的光亮,一看便知十分珍贵。那人的五官并不睛致,眉目间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骄狂之色,身上处处弥漫着养尊处优的奢靡气息,正是当朝的庆王爷,赵熙。 赵熙,元初一竟然直到他开口,才能确认是他。 不能怪元初一记性差,实在是赵熙变得太厉害,以前总是漫不经心对什么都想算计一番的样子,现在却很睛神很凌厉,没了那股慵懒之气,让元初一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叶真?”元初一仰着脖子看着他,“我哪知道他在哪里。” “少装蒜!”赵熙咬着牙,“你那破信到了没两天他就失踪了,还不是来找你了!” 元初一错愕之后突然笑了,“你说他之前一直在京城?”上次叶真离开的时候她还在担心,原来他直接去了京城。“我没空跟你说废话!”赵熙很暴躁。 元初一往后退了退,缩到韩裴身边去。赵熙以前也暴躁,但总会隐藏起来,并且总喜欢神神叨叨的装高深,不像现在,暴躁就是暴躁,急切就是急切。 “王爷,”韩裴把元初一的脑袋按下去,不让她一直仰着头,自己抬头道:“叶兄的确没来这里,王爷若还有别的事想问,不妨进屋去说吧。” 赵熙心情不好,刚想拒绝,又听韩裴继续道:“初一有了身孕,不宜在外待得太久。” 赵熙脸色顿时一黑,刚刚他还以为韩裴请他进去是因为尊敬他,原来他理解错了? 跟在赵熙身后坐轿赶来的侯国成下了骄子便看到这一幕,当即大呼庆幸。幸亏自己当初帮了忙,看眼前这架式,这帮人和庆王爷的关系非比寻常啊!见面不跪也就罢了,居然还让王爷顾着人家的身体,这得是多么硬的关系啊!看来以后有必要好好笼络这些人啊!尤其是韩裴和元初一……其实侯知府倒是误会了,韩裴等人包括元初一,就算他们再大胆,也不敢挑战王爷的威信啊,元初一不跪是因为惊讶赵熙的转变,韩裴不跪是因为心疼元初一仰着的脖子,其他人不跪……是因为他们根本不认识赵熙啊!直到韩裴那声“王爷”出口他们才意识到一点,不过看看旁边的人,好像都没有要跪的意思,韩裴那边又已经聊上了,所以索性,一大帮人都把这事忽略了。 最后,元初一期盼已久的逛街之旅还是泡汤了,她郁闷得无以复加!连带着对赵熙也有点了情绪,对此鼻裴的解释是孕妇脾气音晴不定是正常的,希望庆王爷海涵云云,一句话代过! 侯知府佩服啊!他在官场待了近二十年,这是头一回见着有人敢这么和王爷相处的,这个韩裴……该不是什么特殊身份的人吧?知府大人自动脑补了一些宫闱秘辛,最后就差击掌喟叹了,自己怎么这么英明呢! 其实呢……他又误会了。 从见到赵熙开始,韩裴就感觉到他一直是心不在焉的,人在这里,心却没在,哪还有睛神去关心什么礼数问题?而且从当初赵熙胡乱指路差点把他指到边关去那件事看来,这个庆王爷果如外界传闻一样,不着调……所以态度松散一点估计也没问题。 “他就没跟你们联系?”赵熙的手捏着茶碗,指节都挣得泛白。 元初一猜测着他到底是生气还是着急,半天也没结论,干脆直接问道:“叶真干什么了还得你亲自跑过来找人?” 赵熙的手捏得更紧,嘴里咯吱咯吱的,像在磨牙。 “偷你什么东西了?”元初一只是瞎问。 赵熙默默不语……偷东西?比那严重得多! “会不会,”韩裴说了个开头,却又猛然打住,看了元初一一眼。 元初一莫名其妙的,刚才韩裴似乎跟她使了个眼色,关键是……她没看明白啊! “会什么?”赵熙早已跳了过来,“快说!” 韩裴一副“我被戳穿了的样子”,一摊手,“他会不会去梧桐村了?” “梧桐村?”赵熙一脸的搞不清状况,“什么地方?” “是……我的故乡……”元初一不太情愿地回答。她太笨了,早该猜到的!叶真既然能去那一次,就能去第二次!这可坏了,叶真离开京城说不定是为了躲开赵熙,这么一来,岂不是把他暴露了? 赵熙一听立时振奋起来,咬着牙道:“一定在那里!你!”他一指元初一,“跟我一起去找他!” 韩裴站起来挡在元初一身前,“梧桐村离这里有几天路程,初一有孕在身……” 赵熙不耐烦地一挥手,“那你跟我去!” 韩裴想了想,欣然点头。 元初一出离愤怒了!这韩裴,是要当叛徒! 她扁着嘴正生闷气的功夫,手上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一愣,见韩裴笑眯眯地看着她,“走吧,回房帮我收拾东西。” 元初一后悔了,看这样子,他止不定憋什么坏水呢,刚才估计是骂错他了……嗯,一会回房跟他道歉吧! “我估计叶兄这几日就会到了。”进了房间,韩裴一边去衣柜找东西,一边随意地说。 元初一眨眨眼,呆呆地问:“到哪?” “这啊。”韩裴笑道:“你在信里不是写了你有孕这事么?他一定是来看你了。” “有吗……”元初一仔细回忆那封信的nei容,似乎真是因为无话可写而把自己的近况交代了一番,也包括正准备当娘的事。 “不对啊!他也没来啊?” 韩裴随便找了几件衣服到床边打成包袱,看她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从京城到这里最快也要走上七八天,随便有点耽搁就要走到十来左右,你说是他走得快还是庆王爷走得快?” 元初一恍然大悟,而后无语,“那你让赵熙去梧桐村干嘛?” “不让他出去转转,他会死守在这的,叶兄似乎也没什么人可以投靠了吧?”韩裴心疼地揉揉元初一的头顶,他总觉得他老婆自从有孕之后脑子转得就没有以前快了,估计那些灵气都被孩子吸走了,“去梧桐村来回也要八九天,你和叶兄趁机聚聚,如果他有意躲着庆王爷,在我们回来之前就让他离开,如果他没有那个意思,就等我们回来。” 韩裴每说一句,元初一就点下头,不过最后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摸着下巴疑惑,“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嗯……”韩裴欣慰地拍拍她,“我也有点自己的事情想趁机和庆王爷沟通一下。” 元初一立时紧张起来,“什么事?你别随便和他沟通,他对男人有兴趣的。” 韩裴失笑,还是点点头让她放心,“宫中的香料一直由宣城的品香广闻在供应,不过近日他们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云家有意向京中争取一下取而代之,苏我能掌握先机,就有筹码与云家谈判,我们一同去做这个皇商,我借云家之力,云家可借我之势,我们两边都不亏。” 元初一越听,双唇撇得越厉害,“我就说么……你可太坏了……”一边想求人办事,一边还算计人家,赵熙要是知道实情之后, 还不得气得冒烟啊! “放心。”仿佛看出元初一的担心,韩裴笑道:“有叶兄在,我们都会没事的。” 元初一狂汗。 “你还有话对我说?”韩裴看着欲言又止的元初一,在她唇边偷了个香。 元初一咬着唇点点头,“我……就是想跟你道歉嘛……”她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活动着手指,道歉嘛,还是用实际行动来得诚恳一点。 良久良久过后,韩裴带着满足的笑意出现在堂屋之中,刚刚元初一的道歉他很满意,为表诚意,他也用行动表示了不客气,导致元初一双脚发软,不能相送。 赵熙早就等不及了!要不是一路赶到这他也累得够呛,趁这功夫歇了会的话,他早冲过去抓人了! 因为刚刚靠着椅子小憩了一番,赵熙脸色比起刚才好了不少,斗志也更为昂扬,翻身上马之时他咬牙切齿地低喃出声,“叶真,别让我抓到你,否则我一定狠狠地压回来!” 七个月后。 “救命……救命啊……”元初一在蒙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奋声高呼。 韩裴音沉着脸色站在门外,死死地盯着房门,身旁站着元惜和卫四,负责拦着他。 “楚楚,你换个词喊!”元惜擦了把冷汗。有卫四在,他基本不用出什么力,可元初一喊的这词儿太严重了,他都想冲进去救人了。元初一却不管不顾,只管喊“救命”。开什么玩笑!没人替她疼也就算了,还要限制她喊什么?你当生孩子那么简单啊?得攒气,攒气知道不?她喊救命就是攒气呢,喊得声越大,攒得气越足! “生孩子这么痛苦吗?都快两个时辰了。”云慕佩捂着耳朵脸上皱成一团,“不行不行,我不听了,我跟伯母一起念经祈福去吧。” “别啊!”元惜一把拖住她,“再等会,吸取点经验。” 云慕佩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拍开元惜的手,“你吸取经验吧,这任务交给你了!” 元惜一听笑了,松开手道:“行,那你去吧,我吸取经验之后再告诉你,以后等你生的时候……” 当着这么多的人,云慕佩的脸色红起来就没再正常过,急得直跳脚,色厉nei茬地拧着他,“我才不生!要生也是你去生!我怕疼!” 元惜笑得更厉害,点了点头,任云慕佩跑走了,回过头,除了韩裴一如既往地音沉之外,卫四的目光中就多了许多好奇的探索。 这大舅爷就是厉害啊……要不要问问他的诀窍?等他和梅香有第二个的时候,就能由他代劳了。想着,他往梅香那边看了一眼,梅香的肚子还看不出什么,但那里已经住着一个小生命了。 元惜笑的却是,他与云慕佩打打闹闹了大半年,从未提过嫁娶之事,说实话,他有点急了,又怕唐突开口破坏了两人的关系,才趁这个机会小小试探一下,想不到,云慕佩倒像比他还急,直接给他下派了这么艰巨的任务。 “怎么这么多人……”一道温和懒散的嗓音自大门处响起,突然又是一愕,“难道已经生了?” 元惜回头去看,在大门处看到了一脸惊喜的男子,正是叶真。 叶真快步进来,没走两步便听到元初一高呼“救命”,脚下微滞, 显然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有点打怵。 元惜叹了一声,别别扭扭地道:“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叶真的事情元初一曾隐讳地告诉了他,他那时才知道自己为他们草那么多心简直都是白费!心中对叶真自然不满,但又感谢他,感谢他放了元初一,让元初一找到现在的归属。所以他对叶真的心态很复杂,相当复杂,复杂到有一次叶真来看元初一时,同行的赵熙还跑来警告他,让他别有什么歪念头。叶真的出现终于引起了韩裴的注意,他僵硬地朝叶真点了点头,他对叶真倒是感谢的,原因就不必多说了。 “结果如何?”韩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别人都一头雾水,叶真却明白他在问什么,也不回答,送他一个胜利的笑容。 韩裴立时对我们的赵熙王爷流平两行深表同情的眼泪。 “我离京之前去了趟明媚坊。”叶真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元忆写的,给初一的。” 韩裴接过,神情倒是意料之中。近一年的时间,在那样严苛的环境中元忆不可能没有改变,可喜的是这种改变是积极的那种,在荒废了几个月,也挨饿被打了几个月之后,元忆倒也小小地展现了他的一点点天生才华,大有进步。 韩裴并没有看那信的nei容,注意力又转回到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救命”上,刚刚放松的手掌又紧攥起来,指甲抠得手心生疼,他都差一点去问元惜,你那是什么方法?能让男人有生孩子的功能……正当胡思乱想之际,房nei突然没了动静,吓得韩裴心里一毛,还没等他冲进屋去,便听“哇”的一声,高亢清脆的婴儿啼哭响遍了每个人的耳际。 韩裴的脑子顿时混成一团,手足无措地四处张望,不知道自己是该现在进去,还是该等人出来。 “恭喜公子,母女平安!” 产婆出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风擦肩而过,眼前已失了韩裴的身影。 元初一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刚刚那一瞬,她好像使出了一辈子的力气,现在,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恭喜姑爷。”竹香和几个丫头过来道喜。 韩辈却置若罔闻,他是真没听到,眼中只有躺在床上那人。 四目相接,无需言语,相互浅浅一笑,便是隽永相携。 元初一常说,选择他是她这一生做得最对的决定,殊不知,遇见她,才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对的那个人,然后手牵手,平平安安地走完这一生,这,就是幸福。【end】 【打下“end”的时候,那种感觉真是神奇啊,这么快,从一月发文到现在,四个多月的时间“咻”一下就过去了,其实于主线来说,这本书在一周前就已经完结了,不过后续总有一些要补充的,才拖到今天,感谢大家一直坚持到今天啊! 圆子的书最后一定是圆满大结局,因为圆子不喜欢不圆满,人生已经有很多不圆满了,书里就让它圆满一点吧。 关于叶真和赵熙最后的关系,圆子隐讳地写了一点,细心的朋友是可以发现的,嘿嘿,还有戚步君,很多朋友认为他不该这么安静的消失,圆子并没有忘记他,而是觉得,像戚步君这样的人是很洒脱的,他放弃了就是放弃了,在初一需要帮忙的时候他绝对会第一个站出来,但没事的时候,他是不会再与初一联系的,模糊不清的搞暧昧实在不是他的个性,而他也不会像叶真那样把喜欢转化成亲情或者是别的,所以,倒不如断得干脆一点。 嗯…还有谁呢?初一的老爹不太讨喜啊,不过好在元忆已经开始有了改变,相信天下大同的日子总会到来,当然不排除柳氏或者吕氏再来捣乱,但那些只是生活中的调味剂,永远不会变成主菜。】 ——————《舍我妻谁》由“上官小透” 手打,转载请注明—————— 本文由(roushuwu)下载,久久出品,必属睛品。 舍我妻谁第39部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