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尼亚》 第一章 灾祸的雪 灾难前的征兆一向平静，那种平静让人不安而又不想失去。 因龙族之神而起的战乱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传说，被吟游诗人在酒馆传唱，或是被编撰进睡前读物里吸引贪玩的孩子入睡。 而某些故事往往难以叙述真相，知晓真相的人数又往往不会太多。 龙族禁地边缘的树林里，穿着红色满绣神使纹长袍盘腿席地而坐的人合上手中的儿童读物，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画的真难看。” 这么嘟囔着，神使抚了下图书封面上的巨大白龙，而后把书一丢，向禁地走去。 时值春末，天气晴好，在好季节的好天气里，他要做点正事。 像往常天气晴朗时一样，在距离龙族禁地不远的贸易枢纽城市之一斯内克斯，一大早就非常忙碌热闹，人族的运输船往来天空穿过云朵，兽族的铁匠师傅跟拉着风箱的学徒聊天，虫族漂亮的店员在店铺里熟练的婉拒着异族递来的情书，甚至要比手上的活计还熟练。 某家不临街的果蔬店的老板坐在小凳上抖落菜叶上多余的露水好往筐里装，有一瞬间，他觉得地面似乎震了一下，他停下手里的活，有点怀疑刚才震动的真实性，就回头问打着哈欠扫地的小伙计：“刚才是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巨大的轰隆声伴随着狂风和比刚才剧烈百倍的震荡席卷而来，这位老板被掀翻在地，眼见着自己随着屋内的很多东西上下起落，直到后脑勺被刚才还坐在屁股底下的小凳子狠狠砸了一下。 所以他没能知道墙壁噼啪开裂随后轰然倾倒，也没在第一时间看见房顶被狂风掀起消失，更没看见滚滚的烟尘与火焰四处腾起，随着雪白的细密粉尘把晴好的天空完全遮蔽。 果蔬店老板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地上，他有那么一小会儿觉得他应该不在自己店里，周围的一切都让他陌生，昏暗中的一切在不断地晃动、旋转、分散又重叠；四下寂静的让人害怕，耳朵里却充斥着尖细蜂鸣，他想站起来，但身体比想法要慢上许多拍，他花了点时间夺回肢体的控制权，几经努力才勉强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 地上打翻了的菜筐与变形的货架证明了他其实还在店里，只不过他的店大概只剩下眼前的小半堵墙还立着了，灰蒙蒙地空气里夹杂着雨后泥土的气味与木碳刚点燃时才特有的臭味，加上鼻子里的腥甜气，呛的自己有些恶心。 今天是晴天，为什么会有下过雨的味道？ 果蔬店老板有点出神的想着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的耳鸣似乎很打扰正常的思考能力，就那样直愣愣地坐着，直到有某种液体碰到了撑着身体的手，他才缓慢地低头去看。 液体是暗红色的，它的源头在完全倒塌的自家店的另一面墙下，碎砖里露出刚才小伙计扫地用的扫帚头。 所有的感官仿佛一瞬间觉醒，这位老板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搬开所有他搬得动的碎砖破瓦，如果不是伙计的衣服，他很难认出废墟下埋得到底是什么。 早餐在喉咙口挣扎，果蔬店老板跌跌撞撞地出了店铺的遗址。 而其他幸存的能活动的生命们像跟果蔬店老板约好了一样从各个空隙角落里不断涌出，聚集在空旷的地方喘息、哭泣、尖叫或是呻吟，惊魂未定的还在原地手足无措，反应过来的则奔回自己的来处拼命呼救刨挖。 空中飘来像雪一样的白色粉末，夹杂在火光与烟尘中，悠然地飘落。 这时如果有人朝北方远眺，就能看见距离斯内克斯不算遥远的龙族禁地内，原本也算一处景光的巨大暗紫色半圆结界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惨白的光柱从地底直通向天空。 而那些粉末就随着光柱、带着无尽的愤怒一样冲上云端，拉扯空气发出了刺耳的尖啸，一直冲到肉眼看不见的高空。 那样的高度上，居住着创造艾尔尼亚众生的神族。 第二章 神之病 这场浩劫不止破坏了斯内克斯。 整片大陆的传送阵在不断闪烁，传递消息的信使有些自己都挂了彩。 人们逐渐知道巨大的地震几乎改变了艾尔尼亚大陆的格局并带来了比地震更巨大的灾难，海岛沉没，陆地被撕裂，精灵族的空岛被吹偏了数十公里并因为剧烈的震荡碎成了三块且严重下沉，各地的火山像呕血一样不断涌出通红的岩浆，海啸吞没了无数的沿海城市，不知什么地方就会突然爆炸起火，而原本能在天灾后生成结界保护人们的各地神殿，什么都没生成。 神殿没有起任何作用。 事实上，人们很快发现比没有结界保护还可怕的事情——只要神存在就不会受到任何损害的神殿，反而在浩劫过后像普通的建筑一样轰鸣着逐渐瓦解了。 即便神殿废墟之中各族之神的神像依旧屹立，那蜿蜒向上的裂痕也预示着其最终破碎成一堆石块的命运。 天空依旧灰暗，不断飘落的粉尘覆盖在这片大陆每一寸能接触的表面上。 幸存的神职在抓紧修复神坛、各处的传送阵和治疗前来求助的伤者，并不断尝试与神族沟通，但一切都是徒劳的，神坛刚被复原，马上就会产生裂痕，只有联系神使的传送阵修复后没有任何反应，与神的联系就像石头被丢进无底洞一样，半点回音都没有。 而伤者被不断地送往神殿，发现异常的人也越来越多，绝望以比飓风还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 人族的首都斯诺尼克，年迈的教皇无力的坐在神殿残骸的台阶上，回复魔法耗光了他的魔力，他现在可能连帮人愈合木刺扎伤都做不到了。教皇伸手接了一些还在飘落的白色粉末，它们已经密集到像雾一样影响视野了，你很难定义它到底是什么，既不冰冷也不融化，白的让人发慌。 他回头看着身后躺着的濒死的侍卫，那是保卫他近30年的老伙计了，可怜的人右侧肋骨以下被巨石压得像纸一样薄，连血都流不出。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甚至不如普通人，他想帮挣扎在生死之间的老朋友缓解痛苦，哪怕说点什么，但其实他是个很无趣的人，把一辈子奉献给了神族，除了神殿，除了神，他对很多事情都一无所知。“这是崩毁之雪，雅达利。还记得小时候偷看阿拉斯莫经上记录的吗，崩毁之雪，春末之白，不冻不化。” 只能躺着的侍卫不能说话，只偏过头看向他，可他的目光似乎没有着落。 “我这辈子救过很多人，其实我都不认识。”教皇很无奈的笑笑，抽出侍卫的腰刀，“但我认识的人我从来没能救过，雅达利，替我向莉丝问好。” 侍卫笑着用手拍了拍握着刺进自己胸膛的腰刀刀背，安详地合上眼。 红袍的神使悄然从暗处走出，和早上不同的是怀中裹着一个小小的婴儿。他看着教皇僵硬的坐在尸体旁边，语气平静的开口，“作为教皇，你不应该下这种手。” 年迈的教皇没有回头，只是询问“神抛弃大陆了吗？” 神使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回答“没有”，然后他像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向老教皇走去。 “你刚才的行为并不端正，好在现在无所谓端正与否。”他径直走到老教皇面前蹲下，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只说了句勉强算得上安慰的话，将怀里的婴儿的小脸露出来。 “人族的教皇，应该是克伦特对吧，你是克伦特对吧？”老教皇看着婴儿又看着不顾身份蹲在自己面前的神使，有些诧异的点点头。 “上次见面时你还是侍教子，个子还没到你自己的腰。”神使看着疑惑的克伦特，知道自己需要更多点的解释，“我并不是人族的神使，而且现在身份也不重要了，你可以叫我…尼尔。”他咂咂嘴，盘算了下要怎么说才继续开口。 “听着，克伦特，我们的时间都不多，这个孩子未来会复辟真正的神对大陆的保护，只有这孩子可以”。神使将孩子交给教皇，并且摊开自己的右手，掌心细长的伤口周围长了一圈恶的心暗红色息肉，一下下鼓动着。 信息量不大，但年迈且刚刚经历重灾的人族教皇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嘴张开又合上，不知该先把脑中哪个问题问出来才好。 第三章 新旧更迭的起点 神使看着人族教皇的表情，认为最好还是花点时间让他完全理解比较好，于是将手收回，继续说道：“你知道龙族禁地关过什么，现在你也应该听说今天的灾难是因为那东西出问题了，那本禁书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崩毁之雪，是一种诅咒，它会切断神与造物之间的信仰联系——神的永生源于造物的信仰，不被信仰的神就无法永恒存在，而且这个诅咒还会让神族生病，神族会很快消失。” 克伦特教皇迫切需要知道更多，生怕眼前这位神使下一秒就因为诅咒死了一样用腾出一只手拽住他的长袍，一股脑地抛出疑问。“你的意思是神族会全部消失吗？还是这孩子是新的神？如果神族消失了，大陆怎么办？再出几次这样的灾难，我们——我是指神的造物也会消失！没有任何生命能等到这孩子复辟神族的庇护，这孩子自己都等不到那天！” 尼尔感受着自己的右手，诅咒确实在自己身上也有生效，手指在不受控的颤抖着，随着息肉得鼓动在一下下的抽搐，这意味着他得尽快取回阿拉斯莫经，把剩下该办的事情都办了，但眼前的老教皇必须得先安抚过去。 “作为造物，你们的运气不错，这孩子是未来的新神，虽然现在不是，他会以普通人族的成长时间来长大，并且天赋更高一些，他成为新神我想不会超过二十年，可能更早，这取决于你的决定以及他的选择，但结果是一样的。而关于这次灾难，你可以理解成一场以一方绝对胜利而收场的战争，在败军反抗之前，不会再有第二次。” 尼尔甩甩右手来对抗来自掌心不自然的抽动，继续说道：“除了不能保证自然的现象是否会伤害你们，更好的消息是败军已经等于不存在了。”尼尔压低声音，摘下兜帽露出比长袍更艳丽顺滑的红色头发说：“得胜的家伙再怎么依靠诅咒来复仇，自己也是神，不会让神造物彻底消失。你只要养大他，传播旧神会以暴政统治世界，而这个孩子是唯一的反抗就行。” “禁书上记载了龙族并入兽族的事……”老教皇尽量控制自己声音，让他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既然您提到了这是复仇，那么，历史都是由胜利者编撰的故事，是这样吗？” “失败的人想要改写的机会只能更罪大恶极。” “您不叫……或者您不是尼尔，对吗？” 神使露出赞许的笑容，重新带好兜帽，站起身把被拽住的长袍抽了出来，看着白茫茫的一切笑着说：“现在我就是尼尔，同时我只是想要机会的神。” 老教皇被真相震惊到再难掩饰，既愤怒又不解。 “对您的造物做出这样的事，我不能理解，即便我们与您相比是卑微的，可众神在创造之初……我不能理解。”他低头看着怀里未来的新神，不断的摇头：“既然是复仇，这孩子对您来说不应该存在，我实在不能理解这些。” “我的造物不相信我，同族的造物一并攻击我，教训是必须的。更何况改变就是牺牲。”尼尔似乎有些怅然，“说到我被囚禁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同族只当你们是永生的灵药，而我希望你们能拥有更多。” “那这孩子的意义是什么？” “继承我原本的意志，成为仁慈且强大的神。” “那您复仇的意义是什么？您自己做这样的神不就行了吗？” “我心中已经充满嫉恨，能做的只有把敌人的腰刀插回到敌人的身体里。” 第四章 被迫努力的孩子们（上） 艾尔弗·伊登看着怀里方巾裹着的树莓和新修缮的排水口有点犯难。 没人在排水口接应他，学校本应充满嬉笑打闹之声的时刻却静得吓人，这意味着他趁着午休开溜已经被发现了，而且不止是发现了一次两次那么简单，排水口的新栅栏是兽人锻造技术的，跟往模子里浇铁水的货色相比质量好的不止一星半点，不是在铁匠铺当场就能买到东西；排水口以前的烂泥地底子也被换成了青砖，旧栅栏的锈迹斑驳的破铁棍被整齐的摆在院内，正对着排水口。 肯定是侍卫头子大叔干的，无论哪个学生犯错挨罚都会被他想办法捉弄嘲讽。 艾尔弗一遍磨磨蹭蹭地往东侧门走，一边想克伦特会以怎样的程度来对自己发火。 学校相比附近其他的建筑要大很多，以往绕着围墙内侧晨练的时候学生们都会觉得一天中最不幸的时刻就是晨起跑步，但艾尔弗现在觉得学校还可以再修大一点，因为从最大的排水口走到东侧门没比法师用传送阵瞬移个几十公里公里慢上多少。 六月的正午时分，天气热的艾尔弗脸上发红，衣服后背的布料被汗水黏在皮肤上。 侧门口老克伦特的脸色跟排水口的新青砖一个颜色，嘴唇哆嗦了两下才开口。 “艾尔弗！”老头的声音蕴含着愤怒，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劈手夺过裹着树莓的方巾，狠狠丢下一句“没收”转身就往院子里走。艾尔弗踟蹰跟着，脚步比之前还慢，却被人从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去道歉吧？” 温和的声音来自斥候教师阿莱西，阿莱西的性格很好，比她的声音还要温和，学生们都喜欢她。 “克伦特校长会吃了我的。”艾尔弗低着头嘟囔，他从没看过克伦特脸色像刚才那么难看，以往老头子生气肯定会当场絮叨一番比如“你们终将创造大业”又或者“这世道比大崩坏前难过千万倍”再或者“只有你们能拯救这片大陆”之类的话，之前有些来寻找孩子的大人背地里会说老克伦特长篇大论起来像邪教头目，但今天，艾尔弗可以发誓他十一岁以来从未经历过除老头在学生犯错后只说了几个字的时候，而且还只是没收了他的树莓。 “克伦特先生只是很担心——我跟了你有几次了，北坡最近发现了座狼群，”阿莱西朝克伦特的背影努努嘴，接着说道：“是克伦特先生派我跟着你，而不是把你捆住抓回来，再摆在院子里当着全校的面吼一顿，所以，去道歉之后还要道谢。” 艾尔弗听完，感激地朝阿莱西笑笑，追着克伦特去了。 在校长办公司里，艾尔弗还是被吼了几句，但跟阿莱西老师所假设的“捆回来”相比，简直好了一万倍。 而且他还被允许拿回树莓，不过要分一把给阿莱西老师。 晚课要在法师塔的顶楼进行，是炼金学，作为大班的孩子，艾尔弗已经掌握了所有基础的调配方法，怎样预制素材，凭感觉稀释魔药，甚至简单的治疗药物与增益药物也可以独自熬煮，再也不会直接把烈酒倒进坩埚里（最后一次这么干时他的眉毛花了几星期才完全长回来），也不会区分不清变色龙和树蜥蜴的干皮了。 艾尔弗偶然听负责清洁学校床单的女士们聊天时说，其他地方，哪怕是最好的炼金术师协会或法师协会名下的学院，也不会教像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这些内容。 炼金学的教师是位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名叫特拉维，门牙少了一颗，讲话有些漏风，人中与上嘴唇因为受过伤而结了一块厚厚的疤，侧面看起来有些像鹦鹉。除了必要的讲课内容，特拉维老师从不多说一句话，是最少干涉学生生活的教师。 今天是孩子们分组，老师在册子里随机抽几样魔药交给几个小组分别熬制，艾尔弗与黄头发的文森和小个子雀斑脸的女孩汉娜一组，熬制利维坦魔药——一种搀在动物饲料里，可以让动物快速发育并且比正常体型大两三倍的药水，不过吃这种魔药长大的动物，肉质与味道都不是特别好，只是让人吃饱罢了。 文森是大班年龄最大的，已经十五岁了，讲话十分恶毒，总是对汉娜开过分的玩笑。大家都说他以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在大崩坏中失去了双亲，能继承的财产被叔叔占走了，还把他丢到这所地处偏僻、学习内容繁重的学校，一分钱抚养费也没给过校长，更没来看过文森。 在切矮脚象尾巴的时候，文森就嘲讽说熬完了魔药要偷一点混进汉娜的水杯里，因为她个子太矮了。 汉娜则是个性格有些温吞的女孩，看起来完全不想理文森，只把素材准备好，给坩埚加蒸馏水然后生起了火，看着《炼金术基础配方》等着水烧开。 文森讨了个没趣，只能按部就班的老老实实熬魔药，在加过素材之后，他又继续笑声骚扰起汉娜来。 “汉娜，汉娜？”文森用长柄木勺敲着坩埚边缘，嬉皮笑脸地说：“你出嫁的时候我雇人敲坩埚当鼓点为你舞会配乐怎么样？因为你一定没有钱雇乐队！” 艾尔弗本来也不想理文森，但文森说话太烦人了，艾尔弗一把抓住他拿坩埚的手，皮笑肉不笑地接话道：“我认为被富有家族抛弃的孩子，应该才是那个敲着坩埚去别人婚礼舞会上讨钱花的人吧？” 文森登时的耳朵根登时涨红了，用另一只手在素材匣子里抓起一把珍贵的干制发泡蘑菇就朝艾尔弗的坩埚里丢去，汉娜被惊得尖叫一声“大家快跑呀”，伸手掀了桌子想要阻止发泡蘑菇与利维坦魔药接触。 不过很不幸，还是有一些发泡蘑菇接触到了没有浓缩的利维坦魔药，像被快速充气的猪膀胱一样肿胀起来，然后变成绵密地泡沫，逐渐充满了教室，还顺着窗户，向室外蔓延。 大班的孩子们好在全都逃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看着巨大的发泡蘑菇与利维坦魔药的反应物从法师塔楼顶流淌下来。 艾尔弗看着文森，想起了中午的树莓事件，在心里祈祷校长最好已经消了气。 少了一个门牙的特拉维老师因为语速太快而带起了哨音，但是没有一个孩子笑出来，被吩咐身边的几个学生分别跑去把校长与清洁夫人们叫来，汉娜则狠狠打了文森肚子一拳，气冲冲地朝特拉维老师去了。 第五章 被迫努力的孩子们（中） 汉娜的告状内容完全维护了艾尔弗，只说他是抓住了文森的手阻止文森敲坩埚并且笑话她而已，而文森没理由地抓了发泡蘑菇乱丢。在入睡时间之前，艾尔弗站在寝室走廊窗户后面看着文森拿着水管独自一人冲洗法师塔底部的外墙，晚班侍卫在看着文森干活。 大概是中午的愧疚感还没消失，艾尔弗觉得晚上的事自己也有错，这座学校里的孩子不论何种原因都是失去了亲人照拂的，大家一起在这里生活，很难说没有互相帮助的时候，揭短的话随口就说，那他就和文森的错没有区别。 于是艾尔弗换掉睡衣去找文森。 “嗨，文森，老师们只给了你一条水管吗？” 文森冷淡地瞥了一下艾尔弗，不含情绪地说“没有，特拉维罚我自己干，不许任何人插手。” “嗯……文森，”艾尔弗决定就算尴尬也还是先起个头比较好，“晚课的时候我不该那么说你……我觉得……这和你用话攻击别人一样有错。” “我知道我有错，但你没错，”文森停下手上的活，很不解地看着艾尔弗，“我说，你脑子是不是不正常？你是在跟我这种人道歉吗？” 艾尔弗一时被文森的话给噎住了，憋了一小会儿才解释：“我们不该给学校惹麻烦的，也不应该给彼此惹麻烦，在这里的任何人都不应该互相攻击，我觉得互相不能成为朋友至少也不要成为敌人吧。” “哈！”文森干笑一声，把水管丢在地上，任凭管子被水流带动的像蛇一样扭来扭去。“你可真是仁慈啊！来向我说教的吗？在这里白吃白喝十多年，所以你想过我们从学校离开后会去哪里吗？我们学了各种攻击的方式！魔法！剑术！骑马用软长枪互相把对方从马背上打下来！用弩和弓射草人！手上的茧子不比边上那个侍卫薄一点！”文森无视看着他干活的侍卫态度恶劣的提醒，越讲越大声：“你以为我们从早到晚学这些是为什么？跑到我面前说什么我们不该互相攻击？你知道其他人背后都叫你什么吗？白幽灵！就因为你那头得了白化病一样的白色长毛和晚上会发光似的绿眼睛还有随便一丢就比别人大十倍的大火球！慈悲的蠢货！学校离安全的聚居地最少也要走两个小时，外边到处是野兽和怪物，饿疯了的难民连自己的孩子都吃，只有你被哄的敢跑出去‘帮’其他损种摘野果掏鸟蛋！这是什么地方？有让任何人吃不饱过吗？你自己不想想这些？”最后吼完就弯腰抓起水管，继续自己的清理工作。 艾尔弗完全接不上文森连珠炮似的反问，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绰号以及自认为与人方便的行为其实是被利用了，又或者，这种感觉更接近是被背叛，总之很不好。文森最后那些话喊得声音实在有点大，学生从窗口探出头围观，以为吵架了的老师从寝室出来，将文森拉到一边训斥，艾尔弗则呆在一边出神，那种糟糕的感觉莫名其妙地竟然有些熟悉，他好像经历过什么比被利用更过分的事情。 今天是满月，月光清冷极了，照在法师塔上投下阴影将艾尔弗笼罩其中，远处传来狼的嚎叫，他想起白天阿莱西老师那句“最近附近出现了座狼群”，又想到，一两头座狼他自己对付应该侥幸能逃脱的，但是座狼群呢？ 书本上的座狼介绍，是强壮且聪明又残忍地生物，有自己独立的沟通语言，甚至会依附狼人和控制普通的狼群。猎人或勇士常以猎杀过座狼为荣耀。 艾尔弗明白了什么是恐惧，虽然学习中被无数次提及如何如何会丢了小命，但他从未如此清楚自己离死这个词多么的接近。 克伦特校长询问夜班侍卫事情的经过后，看到艾尔弗还站在那垂着头出神，就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算让艾尔弗回寝室去准备睡觉——艾尔弗今天沾边的麻烦已经不少了。 但，克伦特看到艾尔弗抬起头后，瞪大的绿眼睛发出了细微地、幽幽地光。 艾尔弗的语气充满失落，声音很低地问克伦特：“校长先生，我们这些学生，只靠我们这些学生，真的能让大陆恢复你讲过的美好吗？如果中午我和阿莱西老师遇到了座狼群，我们会死吗？” 第六章 被迫努力的孩子们（下） 文森梗着脖子挨训的时候恰好也看到艾尔弗的异样，五官迅速皱出一个复杂的表情以示对艾尔弗眼睛真的在发光这件事的难以理解——他只是陈述了同学们偷偷说艾尔弗的眼睛颜色绿得不常见像是在发光一样，但是当事人听到这些之后眼睛就真的发了光就很恐怖了。 正在训斥文森的是剑术教师萨卡，文森满不在乎的接受说教时他就已经很不满了，现在这孩子又换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往自己身后看，他干脆在文森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抱怨着“你又搞什么”回头往身后看。 这时校长克伦特已经揽住艾尔弗的肩并且顺势将艾尔弗的身体背转过去，有些强迫性地带着艾尔弗前往自己的办公室，侍卫和萨卡都没看到刚才艾尔弗有点诡异的样子。 克伦特给艾尔弗倒了一杯牛奶，叫他平静一点，喝完牛奶他们会好好谈谈。 自己需要想想到底该怎么跟这孩子说。 回想起神使当年把这个孩子交给自己时所说的话，几乎就是在告诉自己，唯一一枚希望的种子被交付给他了。 但这枚种子一度不被需要。 孩子被交付到克伦特手里最初的一年，他给孩子起名艾尔弗·伊登，近乎以供奉的形式对待这个孩子，并且到处演说，做着洗脑式的努力，什么旧神会以暴政统治世界，而这个孩子是唯一的反抗。可曾经作为人人敬仰的人族教皇克伦特，如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荣光，某一次被暴民围殴一顿之后，他才彻底明白人们并非真的敬仰教皇，失去了神，他的地位连普通人都不如，人们本就无处发泄惊惶、痛苦与对神的失望，自己还到处宣扬还会有神折磨这个世界，象征过神之恩惠的自己不可能会好过，况且没什么人相信一个婴儿就能拯救大陆。 在崩毁之雪消散之后，没有什么旧神暴政，最多只是发生灾害时没有结界保护，怪物有可能大摇大摆的进村伤害人类而已，这些都能对抗，大陆在慢慢恢复生机，产生新的秩序，新神也好旧神也罢，都已经不被需要了。 那个红袍的神使再也没有出现，或许那家伙也死了吧。老教皇一度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年迈，带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除了治愈魔法也不会别的什么本事。 又四处游历了两年，打探摸索了一下大陆的新面貌，靠着给别人治疗谋生攒了一点积蓄，收留了更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以及有能力却谋生艰难的成年人之后，组建了一个小小的聚居地，落脚在如今人族与魔族领地的交界处，狩猎怪物或是治疗病患换取必须的开销，教给孩子们知识，训练他们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如何生存的本领。 他在学校建成之初就不再对艾尔弗有任何特殊的对待，尽管这个孩子确实如神使所说比常人天赋要高，而且高出很多，学什么都飞快，不过，除却这点和稍显异于常人的外表，艾尔弗就是个小孩子。时间慢慢流逝，虽然克伦特偶然还是会念叨会有某一位神族一恐怖的手段控制大陆，但时间越久，克伦特自己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将信将疑不代表不做准备，目前来看，艾尔弗虽然优秀，却并不多么独树一帜，如果艾尔弗真的要面对一位暴虐却又强大到能够统治大陆的神，就应该给艾尔弗留下更多可能。克伦特怀念与自己一起长大，最终在大崩坏中为了保护自己牺牲了的雅达利，他要给艾尔弗培养一些可靠的同伴，而这些同伴最好是能跟艾尔弗共同长大的孩子，就像自己与雅达利一样。 于是，这个没有名字的聚居地最终变成了周边居民口中的怪老头学校，被这个学校收养的孩子们必须学习各种知识，比同龄孩子多得多，几乎会走的年纪开始，孩子们就要开始学习舞剑，拉弓，隐藏匕首，在马背上保持平衡，感受魔力的流动，认识各种魔法材料，背诵各种炼金配方，甚至要知道如何挑选盔甲，区分不同装备的锻造方式，哪怕孩子们只擅长其中的一两项，也必须全部学习。 时间过得越久，克伦特对神使的话就越麻木，风平浪静的生活在消磨他的不安，艾尔弗单纯活泼，善良并且勇敢，克伦特几乎记不起艾尔弗有一天会觉醒之类的话了，他只希望所有的孩子都平安长大，离开学校后能够没什么困难地谋生，训练孩子们更像是长久以来的一种习惯。作为孩子们唯一的监护人也好，肩负抚养救世主使命的人也好，长时间安逸的生活让他不再考虑这些孩子、特别是艾尔弗的想法和感受，也没有从品格方面真正的帮助和培养他们。 而今天夜里，因为小孩子之间的小小心机，艾尔弗身上显现出了异象，是所谓的觉醒的前兆，还是那位暴虐的神族将要恐怖统治的开始？ 这个从未对任何人发过脾气的孩子，微微发光的眼睛里传递出了恐惧和愤怒的情绪。 克伦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一年前，回到了崩塌的神殿，回到了刚刚弄清楚神使交给他的托付的瞬间，一切都毫无头绪。 这么一想，这十一年来克伦特似乎什么都没做，只是用面包把艾尔弗喂大了而已。 老校长颓然地瘫在了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七章 守口如瓶的贵族 文森在脑袋被狠狠敲了一下的同时，艾尔弗已经被校长带着往办公室方向去了，所以萨卡老师没看到那双发光的眼睛。 “你搞什么小子！”萨卡又问了文森一遍。 文森张了张嘴，最后决定隐瞒艾尔弗眼睛的事情，他告诉萨卡有两只猫的眼睛反射了月光，让他误以为是什么四个眼睛的怪物，并且态度端正地保证自己不会再对汉娜和艾尔弗找茬，还要抓紧把手上的事情做完。 糊弄走剑术教师，文森一边继续干活一边想，一个看起来又瘦又小却差点一拳把自己肠子打出来的姑娘和一个长着白头发眼睛会发光的怪人，哪个最好都不要再惹。 等到把最后的外墙都冲干净，已经过了规定的睡觉时间一个半小时了，文森在寝室门口遇到了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艾尔弗。 艾尔弗看起来已经平静下来了，眼睛也没有再发光，只是是平时那种幽幽绿色，两个孩子谁都没有说话，一前一后地进入了寝室大门。 文森在艾尔弗后面，看着艾尔弗的背影，他其实是认同艾尔弗的一些话的，这所有的孩子都失去了父母，在这点上没有谁比谁更可怜。 “艾尔弗？”文森在艾尔弗要进入房间的时候叫住了他，“让你偷跑出去弄东西吃的事情，没有人希望你送命，他们只是不想自己承担危险，并没有我说的那么夸张。” 艾尔弗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并没有扭下去。 “你为什么说话总是那么难听？我不是想吵架，只是很好奇。”艾尔弗没有接文森的话，而是问了其他问题。 “啊？”文森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以为艾尔弗不会理他。 “你为什么说话总是那么难听。”艾尔弗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难听？我是故意的。”文森耸耸肩，把手一摊接着说：“比如汉娜之前叫过我贵族穷小子，那我就要叫她小矮子，她一直那么对别人称呼我我就一直不好好跟她说话。” 艾尔弗有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文森。“文森，如果我没记错你十五岁了。” “所以呢？”文森满不在乎地反问。 艾尔弗笑了起来，文森也跟着笑了起来。 宿舍的管理员从宿舍飞快地走了出来，朝着两人的后脑勺一人一下，压着嗓子叫两人赶紧滚去睡觉。 文森睡着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今天真倒霉，脑袋上挨了两下揍。 第二天，文森和艾尔弗从宿舍出来彼此照面，笑着打了招呼，晨练的时候又不约而同地排到了队尾，一边跑步一边聊天。 “我觉得‘白幽灵’这个称呼其实还挺帅的，而且你也很厉害，配得上被称呼为幽灵。”文森对艾尔弗竖了下大拇指以示称赞，“比我的贵族穷小子强得多。” “那你可以这么叫我，起码我知道你没有贬低我的意思。”艾尔弗回了文森一个大拇指表示赞同。 “你可以叫我‘贵族’，我不会穷一辈子，早晚会找到我叔叔拿回我应该继承的东西，这样我也有一个只有你能叫的绰号，我们就扯平了。” “好啊！不过你以后跟我说话不能再臭嘴。” “除了昨天你先说话攻击我，我没怎么跟你说难听的话。”文森皱了皱鼻子，“我是很有原则的。” “我知道你很有原则了，只是有时候有点反应夸大。”艾尔弗耸耸肩，“不过就事论事，我也会有反应很大的时候。我昨天想到在学校外面可能会被怪物攻击致死而感到害怕，而且我很生气其他同学利用我。” “我知道你昨天很生气，而且怕死很正常，”文森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凑到艾尔弗耳边确保自己的话不被第三个人听到：“你的眼睛昨晚真的在发光。”然后文森在老师们看到自己交头接耳之前快速地直起身，恢复了正常的跑步姿势，“艾尔弗，我从来没吃过你冒着危险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文森挺认真的说：“我觉得他们对你很不公平，而我拒绝跟他们一样，说实话，虽然大家表面上对你都不错，但你并没有朋友。” “你现在就是我朋友，”艾尔弗看了一眼文森：“你这家伙其实挺不错。” “你这家伙一直都不错，就是以前是个厉害的笨蛋。”文森歪了歪头，“不过以后我会告诉你什么情况下不要犯蠢。” 第八章 取其所长与参与实战 艾尔弗与文森成为朋友这件事让不少孩子甚至教师都觉得神奇，虽然艾尔弗一直以亲切友好著称，可文森却是个无论别人做什么都可以挖苦出来的人，俩人成为朋友的前一天还起过争执，导致“炼金教室损失惨重（克伦特校长在事发第二天晨练结束后的原话）”。 有些女生甚至觉得之前成天不是讥笑别人就是阴沉着脸的文森真正笑起来还有点小帅。 不过，也拜这对反差好友所赐，几天后克伦特校长在晨练结束时宣布重建炼金教室让学校的经济压力突然变大，大班会迎来实战教学，跟随教师们参与一些周边居民的委托以增加学校的收入。 在本次实战之后，还会进行特长性分课，孩子们不必像之前那样辛苦，“擅长使用魔法的孩子可以不必去握剑柄了”。 校长还宣布了大班共计十一个孩子每周都会三人一组跟随教师们接受各种委托，所有大班的人每周都可以外出，所以不许任何人再偷跑出去（说这话的时候校长一直盯着艾尔弗），否则就要被罚徒手掏一周学校厕所给菜园施肥。 在分课讨论前，学校宣布自由组队，因为文森第一个举手提出要跟艾尔弗组队，没有孩子愿意加入，艾尔弗和文森这组只有两个人。 “这样也好，”文森有点在意艾尔弗的感受，马上找理由对艾尔弗说：“这可是实战，多个束手束脚还算计人的同伴会影响我们的。” 艾尔弗看出了文森的敏感，有点想笑，也很感动：“你不举手我也会跟你组队的，我们是朋友啊！不过因为我，我们会被多派一个老师跟着，这可比背后说坏话的同学还束手脚呢！”艾尔弗十分肯定的对文森说，“不管我跟多少人组队，都会被多派一个老师跟着。” “为什么？”文森很疑惑。 “你挨罚的那天晚上，校长跟我谈了。”艾尔弗撇撇嘴，“不止这样，我还不得不继续以前的日子，不参与分课，所有东西我都得继续学，他还说我头发的颜色、发光的眼睛还有我的天赋，可能都因为我是一个特殊的东西。” “东西？别这么说自己，你是个好人呐艾尔弗！”文森重重拍了拍艾尔弗的后背，给他打气。 “唉……”艾尔弗叹了口气，“我是无所谓怎么样，但是校长看起来挺认真的。” “那老头一直都挺怪的，如果你真的无所谓他的说法，就不应该往心里去，”文森耸着肩膀学克伦有点佝偻的样子，摇摇摆摆地走了两步，“如果你真的很特殊，那也没什么不好”。 “谢谢你，文森。” 文森挺起胸，右手握拳锤了锤胸口，很认真的看着艾尔弗说：“不用谢我，我父亲告诉过我，我们要迎战命运，我把这句话也送给你。” 文森提出的不进行再分班被魔法教师卢娜第一个驳回了，她说文森的魔法天赋实在不怎么样，就算用世界上最好的魔法物件加持也不可能看到任何希望。 文森分到了骑士、剑术与斥候这几项课程后愤愤不平地对艾尔弗抱怨，卢娜老师实在太过分了，“我对她说还是能搓出点电火花的，可她还是不许我跟你上同样的课！” “她还说你就算拿到了被诅咒的宝藏也不会有危险，因为你对魔法根本没有反应。”艾尔弗哈哈地笑出了声，上气不接下气地捏着嗓子学女声：“你搓出的电火花可能是静电，文森同学。” 文森不满地假装朝艾尔弗小退踢过去，艾尔弗笑躲，俩人打闹着从操场跑到了教师们的办公室附近，文森突然扯住艾尔弗，捂上了他的嘴，眼睛盯着校长办公室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艾尔弗明白了文森的意思，顺着文森目光暗示的方向凝神去听。 “我不赞成让小孩参与这次委托！”是萨卡老师的声音。 “我觉得可以，萨卡。”这次是侍卫头领大叔的声音。 “那是因为你这年龄的时候已经开始杀人了。”萨卡老师的声音充满不屑。 “够了！这是战术安排会，不是让你们吵嘴的！”阿莱西老师打断了两个男人的争执，语气是艾尔弗没听过的严肃，一点也不温柔。 办公室安静了一会儿，校长说话了：“如果太危险，你们可以带孩子们回来。任务失败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必须让他们知道外面的危险。迪鲁村是离我们最近的村子，如果那里被抢劫，那代表我们这可能很快也会被盯上，至少让孩子们有些准备。” “克伦特先生，事实上，我们还要做另一手准备，”阿莱西老师的声音有些颤抖：“来报信的村民是昨天上交的委托，明天出发时强盗们可能已经攻下村子离开了，如果他们杀死了十个以上的村民，无论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很可能都会吸引到食尸怪物的注意。” 事情还没有一个完全的结论，两位清洁夫人却抱着桌布敲了校长办公室的门，艾尔弗有点懊恼清洁夫人出现的不是时候，可办公区附近没什么好的藏身之处，艾尔弗只能在被发现之前拽着想听下去的文森溜走了。 他们可能面对强盗、食尸鬼、或者更高级可怕的怪物，听到这些也足够糟糕了。 第九章 “贵族”的秘密 艾尔弗拉着文森快步穿过操场，打算去仓库或者马厩这类不大会有太多同学的地方聊聊偷听到的内容，文森本想去仓库的，但是艾尔弗建议他选择马厩比较好。 “我们抓把草料，一点点给马吃，这样马发出的声音可以掩盖我们说话的声音，老师们说的内容最好不要让别人听见。” “哦！好主意，这样就算被老师抓住我们也可以说是在喂马！”然后，文森盯着艾尔弗的脸，很诚恳的补充了一条建议，“最好把自己的表情放轻松一点，艾尔弗……”文森做了个有点夸张的类似于严肃似的表情，嘴角往下耷拉的快到下巴上去了，“这是你现在的样子，你看起来就像要去谋杀谁一样。” 文森坚持要给艾尔弗调整表情，艾尔弗看文森十分坚持，也不好太拒绝他，于是两人像白痴一样站在操场边缘好一会儿互相挤眉弄眼，路过的小班孩子看到他们的样子甚至直接笑出声来。 “哦，好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咱们是白痴了。”文森揉着脸，示意艾尔弗也休息下脸上的肌肉。“这样就没人跟着咱们了。” “我倒觉得不用费这个力气，文森，”艾尔弗用拳头抵在下颌角上，他感觉再跟着文森扭曲一会儿自己的脸，那块骨头尖就要从皮肤里戳出来了，“只要你发现有人跟着，一回头那人就会吓得消失的。” “哈！谢谢夸奖！” 到了马厩，俩人随便挑了匹马，把干草一根一根地喂给它，逗得马儿发出温和低沉地嘶鸣。 “你耳朵还挺厉害的，文森。”艾尔弗抚摸着马的头，看着马眼睛长长的睫毛说。 “哦…这也是让我脾气不好的原因之一，耳朵太灵敏，就会听到很多不该听的。”文森用干草逗弄马嘴唇，不太开心地说。 “你以后除了继承自己贵族的名号，还打算发展别的什么吗？比如带领军队什么的——你还真的很适合做斥候呢。”艾尔弗真心地夸他，“虽然别人说我什么都很厉害，老师们也建议我继续以前的课程，但是我也有不擅长的，今天你不提醒我，我是不会注意老师们在说什么的。” “我母亲是精灵斥候，在精灵的部队中也很有名气。”文森突然说，“而我父亲是魔族的亲王，是厉害的法师，我继承了母亲的优点之一，就是听力灵敏，不过我没怎么像我父亲，你知道的，我魔法感应的能力很差，小时候管家告诉我是因为混血的原因。” “嗯，我不是很懂，不过书上说魔族身上天生会带那种很复杂的、类似纹身的对称痕迹吗？因为你更像你的妈妈，所以你身上没有？” “我们叫那个魔痕，越高等的魔族，那个痕迹就越少。”文森把麻布上衣一脱，转身背对着艾尔弗，露出后背上巴掌大的、很像是某种鸟类图腾一样的一块的浅蓝色痕迹，“我当然有了！我的魔痕象征着轻盈自由，我父亲告诉我的。只不过校长不允许我告诉别人我是高等魔族，他怕我被坏人掳走去跟我叔叔索要赎金，那个王八蛋可不会花钱救我。” “我能摸摸吗？”艾尔弗对那块痕迹没来由地感到着迷，不由自主地问道，“我觉得…很神奇！给我摸摸看吧？” “当然可以，不过你这要求很奇怪啊？”文森笑嘻嘻地点头同意了。 “很好看，文森。” “谢谢。”文森等艾尔弗研究完自己那块魔痕，穿好上衣提醒艾尔弗，“我们得聊聊刚才听到的事儿了。” “哦对，抱歉！”艾尔弗对忘记来马厩的目的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文森倒是对艾尔弗忘了这事儿不以为意，拿着刷子轻轻刷马脸上的毛，很老实地承认道：“我有点害怕，艾尔弗。” “有老师们呢！”艾尔弗憋着点话，犹豫要不要讲给自己的朋友听。 文森叹了口气。 “如果太危险了，我们会被提前护送回来的。而且以往的学习，大家都很优秀……我的意思是，我们还可以逃跑，迪鲁村到学校跑着最多只要十五分钟。” “艾尔弗，你见过怪物攻击人吗？” “我记事起就在学院里了，跑出去也只远远见过野猪。” “我见过，魔族比其他种族成长的要快一些，寿命却更长一些，按照成长速度来比较的话，大概魔族三岁，而人类则是两岁左右——我清楚记得大崩溃之前和之后的事情，我被困在废墟里五天，透过缝隙，看着各种怪物在城市里肆虐，攻击伤者或者来救人的人，那些怪物就像没有痛觉一样，被打得少了几块肉也不会停止进攻，如果有活人，它们是绝不会吃尸体的。” “我并不是要你想起痛苦的经历。”艾尔弗想要打断文森。 “我的意思是，如果特别高级的食尸魔出现的话，我们一定得不惜代价的先跑，我们没有能力救任何人，我不害怕你生气，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你善良的有点蠢，就算我告诉你同学背后对你做了什么，你第二天照样对他们打招呼，如果我不提前说，你一定会转身回去救人的。” “文森！勇敢点啊！”艾尔弗并没有对文森的话感到生气，他理解文森的担忧，而且他还记着克伦特校长找他谈话的内容呢。 “你说你想到被座狼攻击就很害怕了……我眼看着母亲还在喘着气就在我眼前被巨大的食尸魔分食……”文森手上没掌握好力道，马被刷的轻轻呻吟了一声。 艾尔弗再也憋不住了，他决定把校长对他说的话全都告诉自己这个朋友。 第十章 “白幽灵”的秘密 马厩清洁的很干净，马粪的味道几乎都被干草的香气和一种名叫盏岚花的植物提取的香精的气味遮盖住了。 学校干净、温暖、吃得饱睡得好。 艾尔弗不是没听说过学校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光景，与之相比，学校就像是人间仙境一样。 他出生的意义就是把整个大陆都变成不愁吃喝，每天都能睡上安稳觉的模样。 “文森，你说你记得大崩毁前大陆是什么样子的，”艾尔弗踢了踢马厩的木桩子，想了想该怎么形容自己身上的担子，才继续说下去：“如果说大崩毁把恐怖的大锁，将艾尔尼亚大陆都锁进了地狱，那我就是解开这把锁的钥匙，这就是为什么我跟你说我是种‘东西’的原因。” 文森把马刷子一丢，拍了拍手假笑道：“哦！这就是你眼睛会发光的理由吗？你被带到办公室就知道了这些？那可真恭喜了，你这把钥匙才十一年没用而已。” “这不是难听话就能遮过去的，这是事实！” 文森一时也扯不出来什么了，想起以前艾尔弗因为自己用说话歹毒来回敬别人而吐槽的那句你都十五岁了，他觉得这种话眼下绝对好用，马上回敬给了艾尔弗。“我说，白幽灵，我没记错的话，你才十一岁！” “还有哪个孩子十一岁眼睛会发光吗？” “猫崽子。” “十一年的猫已经是老猫了。” “啊算了算了！”文森有点抓狂，“我的意思是，就因为你才十一岁！”他把手搭在艾尔弗的脑瓜顶，往自己胸前比，“你看！你才到我胸口那么高！你才这么小！所以你才会被校长忽悠了！” “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就不会告诉你我是高等魔族的孩子，校长虽然他是好人，可你的事儿上，我总觉得他有目的。”文森一手插着腰一手指向门口，而门口正站着克伦特校长。 “让我猜猜，这是为了证明友谊的小朋友秘密交换会吗？”校长很不满地看着艾尔弗和文森。 “至少艾尔弗不会拿我去换钱。” “可你会阻止艾尔弗。”校长的手背在身后，一边说着一边脸色阴沉地笑着、缓缓地往马厩里走。 “哎！老头！信邪教不能杀人灭口啊！”文森瞬间想起来关于校长有些时候像个邪教头子的传闻…… “啊哈！好主意！”校长空出一只手来，在马厩门口释放了一个结界，另一只手仍旧背在身后。 这下，艾尔弗也慌了，赶紧往前一步把文森挡在身后，“校长！克伦特先生！文森并不是那个意思！请您等一下！” 老克伦特走到两个孩子面前，根本没理会艾尔弗的求情，另一只手也抽出来了。 两个孩子看清了，校长手上拿着一根木质的门闩。 马厩门的，大概跟艾尔弗胳膊一样的长短和粗细。 下一秒，老校长双手挥着这跟门闩一下下往文森的屁股上揍，大声的骂一句打一下“小王八蛋！老头子是吧？老家伙是吧？邪教头目是吧？有目的是吧？杀人灭口是吧？小兔崽子！吃饭的时候怎么不怀疑我给你下毒？我让你满嘴胡诌！今天非打熟了你！” 虽然表面上克伦特不是针对艾尔弗，但是艾尔弗去拉两个人的时候校长棍子落下来的力道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含糊。 一时间马厩里鸡飞狗跳，校长放了结界，两个人跑又跑不出去，只能在马厩里闪转腾挪，可哪有那么多空间呀！文森闪躲的时候有不少棍子都落空了，敲在马匹隔间的木板上哐哐的响；文森唉哟唉哟的大声解释真不是那种意思，可越这么说校长打得就越狠，最后文森已经带着哭腔告饶起来；艾尔弗一边求情一边拉，吃了几棍子也撑不住叫出声了；老克伦特铆足了劲儿骂文森，虽然骂来骂去也不过就是小王八蛋和小兔崽子……校长最后实在打不动了，弯着老腰用门闩杵着马厩地面，骂都骂不出声音了。 最终三个人都累的瘫在马厩里呼哧呼哧的喘，除去文森喘气之余还得抽空唉哟几声外，马厩算是彻底安静下来了。 马厩门外，早就堆满了看热闹的老师和学生。 老克伦特打完有点后悔，但是想起文森平时的表现和最近艾尔弗跟他沾边就没好事就又有点冒火，只能强迫自己平心静气什么都不想。 艾尔弗看着马厩棚顶，只想找堆马粪把自己埋起来，最近闯祸的频率实在太高了。 文森哎呦够了，躺在地上悄咪咪的吸鼻子。 侍卫头子大叔看三个人都不动了，声音满含喜悦，催促学生们“散了散了！打完了打完了！” 第十一章 战前准备 克伦特缓过气，就站起来去拽两个躺在地上孩子。 文森以为校长要再来第二轮，连翻身都顾不上，见鬼了似的仰面朝天用胳膊肘和脚后跟做支撑往后退。 老克伦特又好气又好笑：“没心肝的小兔崽子，知道害怕了？不打你了，过来，给你治，明天还得参与实战课呢！”文森听完这才放松下来，龇牙咧嘴地站起来，一瘸一拐着到校长身边去。 “你再这么贫嘴，出了校门要挨得打比这重得多！”老校长没忘在治疗的同时教育文森，“还有，教了你们七八年的东西，看见跟木棍就都忘了？躲不像躲，艾尔弗见到结界也不知道去解，文森你连夺武器都不会吗？这要是敌人，手里拿着把钝刀都能给你们两个戳成马蜂窝！” 文森哪还敢还嘴，老老实实站着接受中级治疗术，不过三两分钟的功夫，文森身上的淤青和肿胀基本都下去了，校长让他自己再感觉下，会不会影响明天的行动。 看校长好像不想刚才那么生气了，文森觉得自己最好还是抓紧道歉的机会：“啊！不疼了！基础治愈就能治疗的伤，您用中级治疗术哪能还有差。”文森讨好地笑着跟校长说：“我们不是忘了学的东西，您抚养我们长大的，哪儿能对您还手呢！何况是我一着急，对您说话不礼貌的！” “行了行了，在边上等着！”克伦特没好气地把文森推到一边，来给艾尔弗治疗。 艾尔弗想起文森刚才讨好的表情，把脸扭向一边，装作检查自己胳膊上的淤青，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虽然两孩子自己确认刚被暴打的痕迹都消失不见，完全恢复正常了，克伦特校长仍旧不放心地又亲自给两人检查了一遍，才带着艾尔弗和文森出了马厩。 “文森知道了就也跟着来吧，”克伦特提起文森语气就变得很不好，他还在生文森的气。 “去哪？” “你们两个的少一个队友，我会安排老师加入，这位老师会跟着侍卫队走，艾尔弗需要旁听我们的战术讨论会。”老校长深呼吸了一下继续说：“你们两个可能会跟着执行相对危险的任务。” 艾尔弗和文森比这口型说“看我说的对吧？” 文森噘嘴表示了不满。 校长办公室那张平日里堆满各种书籍办公桌被清理干净，只摊开一张地图在上面。 斥候教师阿莱西、剑术教师萨卡、骑士教师阿尔根特、魔法教师卢娜、炼金教师特拉维、侍卫头目，还有一位体型瘦削匀称，模样精致的清洁夫人和一个平时负责装备仓库的兽人老头（长着牛角，右侧那只断了三分之一），都在办公室内等候。特拉维看到除了艾尔弗，文森也跟着进来，很不满地皱了皱眉。 “文森和艾尔弗是一队的，有必要提前知道要做什么。”校长简单的安抚了一下特拉维，发泡蘑菇的事儿让这位炼金术师心中留有阴影。 战前讨论会没有文森和艾尔弗想象中的复杂。村子结构很简单，树干削尖略有空隙地插在土里组成的围墙，但有很多处的破损，村子前后两个出口，四十几户人家，人族与魔族混居，人口一百五左右，耕种与打猎为生，有一些反抗能力，土地不多，没什么值得抢的，强盗去的目的不外乎是为了食物衣服之类的补给品或者女人。 “就这样吧”讨论一番过后，校长总结了一下，“阿莱西黎明前出发探查，无论迪鲁村是什么样，我们都带孩子们出发。卡鲁（“这个兽人老大爷的名字跟牛角很配，古魔族语里卡鲁就是牛的意思……”文森小声对艾尔弗吐槽）整理好装备，今晚分配给孩子们。其余人明天组成大部队，带着除了艾尔弗这队外的孩子在阿莱西回来之后出发。根据敌人数量决定是迎战还是撤退，撤退的话，教师们垫后。侍卫队也跟着出发，学校只留最基本的守卫就行，但必须足够强悍。特拉维留下，带中小班的孩子。其余人解散，蜜岚，艾尔弗和文森留下。” 蜜岚就是那位清洁夫人，艾尔弗和文森没想到她就是校长说的要跟他们组队的教师。 等其他老师都走了，校长才给两个孩子介绍这位清洁夫人。 “这位是原定的刺客教师，蜜岚。” “嗨~”蜜岚的声音甜腻腻的，笑着朝两个孩子挥了挥手，精致的长相让她笑起来更好看了。 “哦！嗨！”文森有点拘谨地搓搓手回应了蜜岚。 “我会跟你们两个，还有蜜岚女士带领的十人小队从迪鲁村最大的一个破损口进去，我们的任务是救助还活着的村民。”校长用食指敲了敲桌子，决定把学校的秘密之一告诉两个孩子：“很多人都叫这里学校，但我最初的目的是建立一个避难的聚居地，蜜岚女士在大崩坏后带领曾经守护虫神庙的虫族刺客小队加入了这，虫族的一些刺杀手段其他种族做不到，所以拒绝了担任刺客教师。” 蜜岚将头上的发箍取下，黑色泛蓝的短发随之散开，两根与发色相近的触角跟着弹出：“啊，事实上，基本的身法之类的，和斥候没什么差别，阿莱西已经交给你们了。” 蜜岚抖了抖两根触角，再一次向两个孩子报以微笑。 文森直到回宿舍，脸都是红红的，并且很少见地除了再见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第十二章 救援迪鲁村（上） 因为要执行潜入任务，艾尔弗和文森分到的是纯皮甲，武器是长剑、匕首、一把手弩，校长还给艾尔弗一个嵌黄晶短杖，黄晶鸽子蛋大小，没有裂痕且十分通透，一看就是好东西。 “可以让吟唱时间变短，别弄丢了。”校长把短杖交给艾尔弗之后，至少对艾尔弗说了三次这句话。 文森明显的有些紧张，艾尔弗安慰他，未必就会看见什么高级的食尸怪物，潜入任务的目的也是救人，再不济还有大部队和蜜岚女士呢。 “我只是第一次要用开刃的真家伙去打活着的东西，有点兴奋。”文森整理好装备跳了跳，反复深呼吸几次之后才对艾尔弗解释。 “老实说，我有点害怕。”艾尔弗很坦诚，他现在可不兴奋，他心里有根刺，但并不单纯像是对死亡的恐惧。 “就算有食尸怪物也不是真的跑不了，再说，万一只是强盗或者强盗都走了呢！”文森也反过来安慰艾尔弗。 “不只是这个，我说不清。”艾尔弗叹了口气。 文森拍了拍艾尔弗的肩膀说：“那好吧，其实我也害怕。” 阿莱西老师已经带回了消息，正在跟萨卡给一个穿重甲的孩子整理检查。 村外没有看到守卫的强盗，村落内有马匹在游荡，空气里确实有没消散的血腥，雾很大，几栋房子被烧毁了，围墙多处都损毁了，村子里有惨叫声与哭泣声，没有发现怪物，但附近有狼群试探过的痕迹。 太阳还没升起来，麻雀和其他早起的鸟在周围鸣叫，天色已经足够看得清东西了，所有人在操场上集合完毕，等待出发的命令。有几个中班的孩子穿着睡衣，跑出来看热闹，叽叽喳喳地交谈着。 大部队骑马，所以比艾尔弗这边晚十五分钟出发。校长换下了平日灰扑扑的短袍跟麻布裤子，穿上了一件白底绣蓝纹的精致长袍，料子像是绸缎般，武器是一根银色金纹嵌蓝色宝石长杖，那宝石得有艾尔弗拳头那么大，更神奇的是石头是悬浮在杖头的，杖身延伸出来的金属只是像华丽的鸟笼一样收拢，把那块宝石收在其中而已。 文森感叹人靠衣装，校长换上点好衣服，气质就跟有钱人家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一样。 蜜岚小队的全阵容，艾尔弗和文森也第一次真正看到——都是学校里的人，算上蜜岚，刚好五男五女，女士面容姣好，男士也足够称得上帅气，虽然在不知道的时候，这些人有的负责菜园子，有的负责厨房，还有两个男子负责放奶牛…… 蜜岚从一出现，文森的脸就一直红着。 “文森？”艾尔弗以为文森不舒服，或是紧张过头了，小声地问他：“你想上厕所吗？” “哦，哦不，我不想啊！”文森盯着蜜岚回答艾尔弗。 “你看起来不太好，像是发烧了。”艾尔弗压低声音接着说。 “我没有。”文森收回目光，轻轻捶了下艾尔弗的胳膊，“快走吧，小心被老头子骂。” 什么跟什么啊，艾尔弗在心里默默抱怨了下。 快速前进了二十几分钟，到达了迪鲁村后门附近，有隐约的呻吟与哭泣声传来，蜜岚挥手示意大家停下。 蜜岚他们的装备，是艾尔弗没见过的材料制成的，薄且贴身，光滑却并不反光，像布料又像是皮料，蜜岚身上那件是发黑的紫色，其他人有暗草黄色也有墨蓝色的。 “怎么了，蜜岚。” “感觉不对，克伦特。”蜜岚用望远镜向村内看，扭转着望远镜远近端详着村里的情况，“如果强盗还在，应该有人守卫……而且村子里的雾很奇怪，你看周围，并没有雾，村里的更像是烟，而且太浓了，现在有风，但是烟并没有飘动……阿莱西说有马匹在游荡，那几匹马的样子我看不真切，不过也不对劲，感觉像是漫无目的在走而已。” “是食尸怪物吗？”艾尔弗问。 “像是魔法，食尸怪物可不会魔法……哎呀，大部队开始进攻了！” “按原计划行动吧，”克伦特撑起结界，将自己笼罩其中，先行迈出了一步，“不管有什么，大部队的声音都足够吸引注意了。” “这算什么潜入啊？”文森小声的吐槽他们这支潜入小队，大摇大摆地跟着克伦特从后门直接走进了迪鲁村。 艾尔弗心中的不安又强烈地涌了起来，在进入迪鲁村后，艾尔弗回头向村外看了一眼。 灰蒙蒙的一片，村外的世界，好像消失不见了。 “没进来的人快停下！”艾尔弗大声喊了出来。 “怎么了？”克伦特与蜜岚回过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所有人还是都走了进来。 “该死！”蜜岚跺了下脚，“你们没有听到吗，没进来的快停下。” 最后进来的三个人一脸疑惑的回答没有啊。 潜入小队所在的迪鲁村，除了灰暗地雾，和无法确定远近的呻吟与哭泣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校长将结界放大，把所有人都笼罩起来，“从门试试走出去。” 艾尔弗只觉得他们在乌云中走了一会儿，除了周围的人，他什么都看不到。等到再能看见什么的时候，发现他们还是在迪鲁村的后门里。 “村子被诅咒了。”克伦特四下望了望，下了定论，“我们在诅咒里，得找到那个被诅咒的人或者用来诅咒的材料才行。” 第十三章 救援迪鲁村（中） “这么大型的诅咒的话……”文森缓缓抽出长剑，摆好架势，“这里头不一定会有什么玩意儿呢！” “你把剑抽出来也没用，文森。”艾尔弗提醒文森，“诅咒场景下大多数怪物只靠物理伤害是没用的。” “哈！那不还是要看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冲过来了吗？”文森说完，所有人都隐隐听见了“嘚嘚”的马蹄声。 “只有一匹，”文森告诉艾尔弗，“但是步态不正常，像是……受了伤或是喝了酒？” 浓雾中，逐渐显露出了马匹的轮廓，直到马走到距离众人十几步左右的距离，才勉强看得清这匹马的样子…… 枣红色的马马脸上布满了伤口，向外翻卷，沾了泥土与木头碎屑；马的眼睛是灰白色的，没有生气；马腹部的皮肉被被撕去了大半，残留的内脏从腹腔一直拖到地上；马腿的肌肉布满尖锐的齿痕，肌肉有缺失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这匹马步态异常的原因吧！马毛沾满了凝固的血，鬃毛一缕缕结成了团。 血腥气与内脏的气味蔓延在空气里，残缺不全的马还在向他们走来。 艾尔弗拿出了校长给的短杖，也进入了戒备状态，他觉得自己手心有点出汗。 “不要攻击先，”蜜岚建议道：“绕着走。” 所有人以戒备的姿态小心地给马让了条路。 马匹马没有任何反应，径直往村子的后门走并穿了过去，几乎在马屁股消失在后门的同时，马的头部就又从后门出现并进入了村子。 “马被困在死亡的一瞬间了，”艾尔弗摇摇头，“它想逃跑，真可怜……” “谁能下这么狠的诅咒？这得多大的魔力啊！”文森有点震惊。 “不需要什么魔力，感情足够强烈，再碰上适合的激发物品，就可以了。”蜜岚说，“往村中心走吧，找找看解决办法，再看看有没有正常人被困在这里了。” 幽幽地哭声和痛苦的呻吟声像是环绕在众人周围一样，前往村中心的途中，艾尔弗看到了不止一匹满身伤痕的马在游荡着寻找出路。 越往村中心走，血的腥气味就越浓，可周围并没有人的尸体，只满地的血痕，艾尔弗忍不住有点干呕。 文森拿出一块手帕，斜着对折了蒙住了艾尔弗的鼻子和嘴，在他后脑勺系了个死结。 “有没有好一点？”文森很担心的问。 “还…还可以。”手帕是新洗过的，淡淡的肥皂味混了柑橘精油的香气。“谢谢你，文森。” “客气什么呢！你要是吐在这，我也会吐出来的。”文森笑了起来，“你看起来像个蒙面大盗。” 一群人在村中心没有任何发现，诅咒看起来只是把人困在这里而已，没有任何怪物或是别的什么危险，蜜岚建议两人一组，一间间屋子搜索一下，搜寻过的屋子门口用匕首刻上一个叉，克伦特校长在村中心的水井旁等着，大家有任何发现就赶回来汇报。 老校长不放心两个孩子独自行动，直到文森再三保证如果有危险，直接拉着艾尔弗到井边，绝不正面应战；蜜岚也劝校长，既然带过来的目的是锻炼孩子们，已经确认过诅咒的性质没有什么其他危险，最好还是让两个孩子单独行动一下。 文森结结巴巴地跟蜜岚道谢，还莫名其妙地称赞起蜜岚小队的装备来。蜜岚笑的很开心，温柔地催促文森赶快去搜寻房屋。 “文森……”艾尔弗在第一间房子的门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你不会是喜欢上蜜岚女士了吧？” 文森捧着一个陶瓷罐子看的正认真，听见艾尔弗这么问，差点失手把罐子给扔出去。 “别胡说啊！我和蜜岚女……女士差多大呢！”文森满脸通红地摆好陶瓷罐，然后又很小声地承认，“我就是挺被吸引的，她长得真的很好看嘛！” 艾尔弗挺想笑的，不过还是忍住了，摇摇头没接话，这间屋子里什么重要的线索都没有，没有再搜寻下去的必要了，左边是一间被烧毁的房子，没有进去看的必要，右边的房子倒是还立着，只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 “这声音……”文森犹豫了一下，转头跟艾尔弗商量，“我们是直接去找校长，还是先进去看看？我听不像是自然发出的声音。” 艾尔弗想了想，决定进去看看。 “有什么不对劲的再跑吧，起码弄清楚声音是什么发出来的。” 第十四章 救援迪鲁村（下） 这是一幢相比其他木屋尚算气派的房子，两层半高，只是房主很久没有修缮过，掉漆严重。 门已经掉了，大概是被一脚踹开的，门板平躺在入口处，门框脱落的厉害。 有规律地缓慢地“嘎吱嘎吱”声，从地板下传来，奇怪的却是，很难辨别出具体的声音方位，似乎整个地板下都在响着。 “找找地下室的入口。”文森对艾尔弗说。 “我们不要分开找。”艾尔弗担心文森先找到地下室就直接跳进去。 “我知道，不用紧张。”文森以为艾尔弗害怕了，紧紧抓着艾尔弗的胳膊，“我就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找。” “呃……我是怕你一冲动找到就自己先进去了……遇到危险，”艾尔弗有点尴尬，文森居然以为他害怕了，“两个人遇到危险总比你一个人遇到危险要好。” “拜托艾尔弗，我也是经过学校严酷训练了快九年的学生啊！”文森哭笑不得，“头脑，我也是有的。” 文森用长剑剑鞘这敲敲那打打，艾尔弗则仔细地四处搜寻，可是两个人一无所获。 “一般人家会把地下室入口藏起来的话，会藏哪里？入口在室外吗？”艾尔弗打开酒柜的门摸索着。 文森抱着剑在边上站着，若有所思的嘟哝着“把地下室藏起来……把地下室藏起来……”嘟哝了几次，猛的一拍艾尔弗的后背：“地毯！餐厅的地毯！”拖着艾尔弗就往餐厅方向去。 两人掀开餐厅落满灰尘的破地毯，果然一个活板门露了出来。 掀开活板门，嘎吱声清晰地传了出来，下面是较大的石室，两人用蜡烛试了试含氧量，蜡烛没有熄灭。 通过竖直的木梯子爬下去，艾尔弗只觉得石室里阴冷极了。 文森缩了缩脖子，抱怨道：“你说这地方闹鬼我都会相信。” “我就担心真的是闹鬼呀，很多诅咒的源头也来自亡灵呢！”艾尔弗点起火把照明，看到石室的墙壁上有浮雕，但并不完整，应该是从什么废弃的建筑中捡来的浮雕石砖拼凑的，讲述的是大崩坏前，神族在兽王神的带领下打败龙神拯救世界的故事。 艾尔弗不喜欢这个故事。 没有龙神，就不会有大崩坏，克伦特还是教皇，文森应该就能继承贵族，不会被仇恨充斥。 自己也不用拯救世界。 看艾尔弗在浮雕前愣神，文森过去催促他，声音的源头就在走廊尽头，赶快去看看要不要找校长过来。 “这鬼地方冷死了，别看了动作快点。” “哦！”艾尔弗最后瞥了一眼浮雕的结尾，上面的巨龙只剩下一半，剩下的砖就是普通的石砖用水泥黏在上面的。 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关的并不严，规律的“吱嘎”的源头，就在房间之中。 文森抽出匕首，将艾尔弗挡在身后，回头确认一下艾尔弗也准备好了，轻轻将门推了开来。 屋子里有一个没有点燃的壁炉，间内并不温暖；一大块黑色的帆布罩在一把摇椅上，摇椅在缓缓摆动，“嘎吱”声就是摇椅发出来的；房间内有只能看清轮廓的人影走动，文森以为是鬼魂，赶紧推着艾尔弗出去。 “不是鬼，文森！”艾尔弗拽住文森，“这应该那个男孩留下的讯息，那个男孩可能就是诅咒的根源！我们需要好好看看！” “不……不是啊？那……看吧……”文森脸都皱起来了，勉强同意艾尔弗的建议。 人影反复传递的只有一小段，一个和艾尔弗差不多高的男孩被一个大人绑着带入了房间，随后男孩被绑在了摇椅上，然后大人像听到了什么一样向门口看去，抓起帆布罩在摇椅上，向门外走了出去。 摇椅还在一下下来回摆动。 “掀起帆布会看到尸体吗？”文森问。 “我，我不知道。”艾尔弗也有点怕。 “我来掀开，要是有恶灵，你就用魔法驱散他！”文森下定决心，伸手就把帆布拉了下来。 摇椅停止了摆动，人影也都消失了，艾尔弗和文森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强迫自己看向摇椅。 摇椅上，一个红头发的男孩穿着米黄色的麻布衣裤，像睡着了一样安静地闭着眼，手和摇椅的扶手绑在了一起，睫毛微微颤抖，呼吸匀称，胸口缓缓起伏。 这应该不是尸体。 这应该不是像睡着了。 他就是睡着了！ 文森上去狠狠推了红发男孩脑袋一下，一边骂一边给男孩解绑。“别他妈给老子睡了！出大事了！” 第十五章 无法驱散诅咒（已修正） 红发男孩被文森推的头歪向了一边，脖子发出了“咔”地一声响。 艾尔弗被吓了一跳，上前捧住男孩的脸，那一声又清脆又响亮，艾尔弗生怕男孩因为文森推了一把而瘫痪了。 男孩的脸很冷，并且依旧没有醒来，只是睫毛抖动的更厉害了，于是艾尔弗轻轻揉着男孩的脸，温柔地叫“起来啦！我们救你来啦！” 文森就比较简单粗暴了，他一下下踢着摇椅腿儿叫道：“哎！哎！醒醒！撒尿了小鬼！” 两人叫了几次，艾尔弗一边继续试着唤醒男孩一边凑近了仔细观察着男孩的状态，他脸都被自己揉得发红了，还是没什么大反应，想放弃唤醒改成背着男孩去找校长的时候，才看到男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艾尔弗的脸和男孩的脸离得很近。 那是一双棕红色纹路漂亮眼睛，瞳孔却像蛇一样是竖直的，像看猎物一样牢牢盯着艾尔弗，一点也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你来啦？”红头发的男孩像跟熟人打招呼一样问道。 “什么？”艾尔弗有点被吓到，松手后退了一步。 “我说，总算有英雄来救我了，我差点被人贩子给卖了……”之前的表情就像是艾尔弗看错了一样，红发的男孩一脸“终于得救了”的样子缩在摇椅上，甚至还有点眼泪汪汪的。 摇椅又发出了“嘎吱嘎吱”地声音，文森一脸不耐烦。 艾尔弗想把文森系在他脸上的手帕摘下来，给眼前的的男孩擦擦眼泪，扯了几下发现是死结，只好放弃。 文森在男孩没醒的时候已经很想离开这鬼地方了，摇椅再一响，他就更不想待在这了，于是很行动派地直接提出关键问题：“诅咒你下的？能解了吗？我们赶时间。” 红发男孩两手一摊，一脸愧疚地说：“解不开，绑架我的人没进来。” “哈？你开玩笑吧？”文森一点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 “我没有，”男孩很不安地解释道：“我当时很生气，那个人给我喝了掺麻药的汤绑架了我，想拔了鳞片然后把我卖掉。”他低头把衣领扯开一点，将衣服往身后抻了抻，撩起后脑勺的碎发露出后颈沿着脊椎向下呈倒三角趋势的一小片红色鳞片，声音闷闷地继续解释：“我是高等亚龙人，最近有传言亚龙人的鳞片可以做魔法材料，这就是我被抓的原因。”男孩放下头发抬头整理好衣服，一脸不高兴：“我那时候被麻药弄得晕乎乎的，又气又急，诅咒下的就不那么严谨。” “文森，我们先别着急……”艾尔弗问男孩：“你诅咒的解咒条件是什么？诅咒的人多吗？” “我不知道具体有哪些人，我来到这本想是投奔附近的学校的，来到这个村子，很多人都排斥我，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照顾了我还说帮我联系学校，我被安排住进了这户人家，结果住了三天，这户人家就露出本性了……我被麻倒的时候听见绑架我的人和他的妻子说，联系了买我的人，会从村后门进来，要他妻子去接应，他妻子问是什么人，绑架我的家伙说是附近新成气候的强盗，他妻子很反对，然后我就记不清了。再有印象我昏昏沉沉的被带进来，绑架我的人想先拔掉一部分我的鳞片，再把我卖掉赚双份的钱。”男孩说到这打了个冷颤，搓了搓自己的双臂继续讲道：“好在在我遭到酷刑之前，地面上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他来不及伤害我就去查看情况了。趁着他出去的时候，我留下一点被救的线索，那时候我几乎就没力气了，而地面上传来了打斗和尖叫，我就更害怕了，用最后一点点意识诅咒只有要任何在我之后的人从后门进来就永远也出不去这个村子，直到所有妄图伤害我的人都被困死在这里。当时想得只是困住强盗和想陷害我的村民。” “那你可真棒！宝贝儿！你多算了十三个人，还有几匹要死不死的马！这村子委托我们学校来驱赶强盗，我们是从村子后门进来救村民的……”文森长长叹了口气，“你可快想个别的什么办法解除了吧，我都快冷死了！” “啊……我的诅咒条件太笼统了……” “你的意思是？”文森的表情有一点扭曲。 “我自己好像也出不去了…因为我也是从后门进入这个村子的…”男孩很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除非等满足诅咒条件的人能从后门进来……” 艾尔弗捂住眼睛，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个诅咒有可能把整个大陆的人都装下！”。 “嘛，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文森掸掸身上的土，对艾尔弗说“咱们还是带着他去找校长吧，起码外面比这里暖和一点！” 三个孩子顺着梯子爬出的地下室，向克伦特校长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路上，艾尔弗得知了红发男孩名叫卡尔·卓尔肯，文森则叮嘱他，如果想加入学校，等下见了克伦特，必须得毕恭毕敬，校长虽然是个神职，发起飙来会抡圆了水桶那么粗地木桩把人困在结界里打（“只是马厩的门闩！”艾尔弗纠正文森。），打完之后还会给你治好，只让你留下被暴打时的疼痛与无法逃离的恐惧在心头。 卡尔笑了起来，点头说“好的，老大！等下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您一定要帮我圆回来呀！” 艾尔弗有一点不自在，因为从地下室卡尔睁开眼，他的目光焦点几乎都放在自己身上，眼神充满某种期盼和对什么新鲜玩意儿似的好奇。 希望他不会是那种歧视自己长了白头发的那类家伙。艾尔弗默默在心里想着。 第十六章 解析诅咒 抛开发色不谈，克伦特对眼前举止拘谨地红头发的孩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特别是那双眼睛。有一双同样棕红色的、有着蛇形瞳孔的眼睛，在十一年前曾紧紧地盯着自己，然后，克伦特不得不收养艾尔弗。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克伦特尽可能和蔼可亲地询问。 “卡尔·卓尔肯！”红发的孩子站得笔直，超级大声地回答克伦特的问题，“来自厄沃德的亚龙人聚居地，就是以前的龙族禁地！我的同胞遭到了攻击！我逃了出来！听说这里有可以收留我的学校！就来到这里了！”。 所有的亚龙人都是这种瞳孔，而且这孩子看起来和艾尔弗的年纪差不太多。克伦特在心里自我安慰，那个神使也是神族，一定早就因为神之病死了。 “不用这么紧张，我想问问你，是你对村子下了诅咒吗？” “是我……”本来还底气十足的卡尔一下子蔫儿了，“我被下了麻药，脑子不清楚就下了诅咒，现在自己也解不开了……”他怯怯地指了指文森，“文森大哥说，来找您一定有办法。” 文森很满意卡尔对自己的称呼，胳膊肘搭在艾尔弗的肩上，歪歪斜斜地站着说：“我们校长以前可是人族教皇，魔法方面可是出类拔萃的！” 克伦特冷淡地瞥了一眼文森，文森立刻把手从艾尔弗肩上缩回来，老老实实站直了。 “校长先生，我们发现了这个，孩子们有什么发现了吗？”蜜岚拿着一本装订结实的皮质封面笔记，带着几个小队成员走了过来。 “艾尔弗和文森救了一个孩子，就是这个孩子发动了诅咒。”克伦特接过笔记，一页页查看着说，“但这孩子诅咒的条件下的过于笼统，想要满足条件来破解应该是不可能的了。” “你叫卡尔吧？”蜜岚笑眯眯的弯腰端详着卡尔，“是个小亚龙人，可真少见呢。” “蜜岚女士怎么知道他叫卡尔的？”文森紧张兮兮地称赞道，“您真厉害了！” “那本笔记上写了呀，”蜜岚叹了口气，满脸失望的摇摇头，“这村子不少人都靠着贩卖人口过生活，每一个被卖掉的人都详细地记在那本笔记上，小卡尔是最后一个呢。” “我也想被叫小文森。”文森特别小声地嘟囔。 艾尔弗轻轻咳了一声，拽了下文森的袖子打眼色示意克伦特校长离他们不远。他现在不想笑话文森了，只是觉得有点心疼自己的朋友，一见到蜜岚女士连手该往哪儿放都不知道，满嘴都是不合时宜的话。 难怪文森会在意蜜岚女士，艾尔弗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仅凭看过的书，他就能断定蜜岚的每一个动作都称得上是妩媚优雅，声音也是甜甜的，尾音里有一丝成熟女性才有的慵懒，让人听了就觉得温暖安心。艾尔弗觉得如果阿莱西老师的声音是春日午后透过窗子照在自己身上的温暖阳光，那蜜岚女士的声音就是冬日夜里在噼啪燃烧着的壁炉旁喝的一杯蜂蜜苹果汁。 校长翻笔记的这段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卡尔像听候发落一样垂着头站着，只不过目光不时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歪过来，蜜岚女士环着胸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艾尔弗忍受着卡尔飘过来的眼神，靠数着脉搏来打发时间。 “诅咒应该不只卡尔的力量，”终于，克伦特校长说话了：“笔记上记载了有来不及卖掉就被虐待致死的人，也有些人自杀了，他们的尸体被草草处理，有些人甚至在最近的饥荒中被分尸制成香肠卖掉了，这些人的怨恨积蓄在村子里，卡尔的感情应该和他们产生了共鸣。” “那该怎么办呢校长先生……”蜜岚皱着眉问说，“如果是亡者的怨恨，通常只要埋葬尸体，举行葬礼就可以了，可我和手下四处探查了，除了游荡的那些马——如果它们算得上尸体的话——除了它们，并没有任何尸体。” “啊！”许久没说话的卡尔惊呼了一下，吓得望着蜜岚女士出神的文森一抖。 “怎么了？”所有人同时问卡尔。 “我想起来了，我下诅咒时有一个愿望是希望我能够获救，所以我才留下讯息，但是在我彻底晕过去之前，有声音不停环绕在我周围，说什么‘不能放他走’、‘要把他困起来’还有‘要把救他的人也困起来’之类的话！我以为是我晕倒之前的幻觉……” “也就是说，这是诅咒中的诅咒？”艾尔弗推断道。 “校长为什么没察觉啊？”文森很惊讶，他觉得不应该有什么跟魔法沾边的事情能够隐瞒过校长。 “不是校长没察觉，而是校长只在第一次进入迪鲁村的时候感应了一次，而我们又从后门走了一次，所以直接就进入了第二重诅咒，校长并没有二次感应…………”艾尔弗想了想，继续解释道：“死于非命的人的怨恨被卡尔的情绪激发了，他们借着卡尔的诅咒也释放了诅咒，卡尔的解咒条件并没有多么复杂，他虽然诅咒在自己之后进入的人会被困在诅咒中，但卡尔留了被救的线索，所以他真正的心意其实是想逃走，我们只要救了卡尔就可以解除；没有生命的尸骨其实就是个物件，卡尔诅咒的是完整的迪鲁村，这一点就会让诅咒中的迪鲁村和现实中的迪鲁村有重叠，卡尔的诅咒中村子包含了亡灵的尸体，仔细搜寻一定能找得到，如果提前知道这是双重诅咒，那么在卡尔的诅咒里或者现实中为这些尸体举行葬礼来解除他们的怨恨，第二重诅咒就不存在了！而亡灵们则希望永久诅咒这个村子，他们不希望卡尔的诅咒被解除，他们把卡尔拖进自己的诅咒中，在卡尔的诅咒基础上诅咒第二次从后门进入村子的一切会被困在第二重诅咒里，且第二重诅咒中的迪鲁村是不完整的，村子里没有死于非命的人的尸骨……这些亡灵可真聪明！” 文森吐槽道：“啊！我今天可能听完了未来十年里所有的‘诅咒’两个字”，他耸耸肩接着说：“也就是说，因为咱们直接又走了一遍，所以就算见到红毛小鬼也没什么用了呗？现在只能等诅咒外的好心人找到那些尸体埋埋好，我们才有可能出去？” “没错，”克伦特说，“一般来讲就是这样。” 第十七章 逃离的方式 “我没必要再确认一次的。”文森一屁股坐在井沿上。 “克伦特先生？”卡尔的声音犹犹豫豫地响了起来，“您说‘一般’来说咱们会出不去，就是说还有不一般的办法了？” 克伦特点点头，文森又站了起来。 “超度一些人，减弱诅咒的力量，然后冲破第二层诅咒。”克伦特扬扬手中的笔记本，“艾尔弗说的没错，亡灵确实足够聪明，将两层诅咒破解的关键互换位置，还巧妙地将入口放在了一起；但他们应该没注意到这个笔记本。” “名字！对亡灵，名字有很强的约束力！”艾尔弗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没错，某些情况下，找不到骸骨的人们只能建立衣冠冢，葬礼与超度仪式就需要用到他们的名字——文森，我真希望过去的你哪怕做不到使用魔法，好歹也仔细听一下卢娜的课。”克伦特毫不留情地训斥刚才一脸不知该怎么办的文森，艾尔弗想帮文森解释一下，嘴刚张开，就被克伦特怼得又闭上了：“还有你！艾尔弗！考试次次排在前面，面对实战却不知道该怎么做！这种书本上讲了一万次的东西！” 卡尔可能本来是想欢呼一下的，却被克伦特给吓回去了，喜悦的表情在脸上僵了几秒钟才消失，换成了庆幸克伦特没有训斥他的表情。 某些时候，克伦特先生真的比亡灵或是诅咒之类的可怕多了，艾尔弗在心里悄悄地想。 “可是克伦特先生，”卡尔提出了疑问，“我听说如果亡灵拒绝被超度，那它们造成的诅咒还会持续存在啊！” “你知道的还不少啊！”克伦特赞许地说。 “嘿嘿，我好歹也是在严苛环境下出生长大的亚龙人嘛！”卡尔笑眯眯的抓抓后脑勺，然后眼睛就瞟到了艾尔弗这边。 艾尔弗装作很自然地把头扭开。 笔记本上整整一百七十多个人的名字，大家花了点儿时间将在迪鲁村丧命的人挑了出来，共计二十二人，由这里唯一的神职克伦特利用这不幸的人们的名字进行召唤与超度仪式。 本来这些工作会魔法就可以进行，艾尔弗想帮忙自然就不用说了，卡尔也说自己会魔法，因为是自己引起的乱子，希望可以帮克伦特先生一些忙来弥补，克伦特深思熟虑了一下以怕出岔子为由拒绝了。 “不差这一点时间，成功超度多一个就能多减轻一分诅咒的力量，更方便我们冲破——最好是都能接受超度。”克伦特站在村子中央，准备好开始召唤并超度这些悲惨死去的人们。 由蜜岚女士念诵亡者的名字，人们围成一个圆圈，克伦特站在正中，重复蜜岚读出的亡魂的名字并尝试召唤，其他人则配合克伦特的召唤进行吊唁。 “安吉莉·爱兰卡！请听我的召唤！无人悲悯的亡魂在此刻被人们发现！我们会倾听你的一切！请听我的召唤！” 克伦特不断重高声复着，众人则以祈祷的姿势附和着“我们会倾听你的一切！” 在克伦特第五次召唤中途，众人围成的圆圈出现了淡淡的绿色烟雾。 “你是否是安吉莉·爱兰卡？”克伦特对着烟雾问道。 “你是谁？”稚嫩的童音伴随着啜泣响起，烟雾中一个孩童模糊的剪影缓缓出现。 “我是召唤你的人，我们愿意倾听你的一切，超度你逃离这里！获得解脱！” “哦……我只是……”孩童的模样愈发清晰，是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小女孩，肩膀在微微颤抖，“我只是想找到妈妈，我病了，很饿，妈妈说到这里有人为我治病，妈妈可以找到工作，我们可以吃饱饭，来了之后，妈妈说要看看工作，只剩我自己，我等啊等，只有妈妈在远处尖叫，我很害怕…怕就一直哭，一个有身上有船的男人就把我打倒了…头很痛了一下…然后，我就在这里，只是想找到妈妈，我不想吃饱肚子了，来到这儿之后，妈妈就被带走了……有个姐姐说，只要我们把红头发的人留在这儿，”女孩指了指卡尔，“妈妈早晚会见到的。” “留下那个人并不能让你见到母亲，只会让你不停在这里徘徊，或许你离开这里才能找到你的母亲，你愿意试试离开这里吗？”克伦特十分温和地对女孩的灵魂说道。 “哦！当然！这儿只会让我想起和母亲分开的时候！我担心那个姐姐伤心，她对我很好，只是不许我离开！”女孩在消散之前，对着卡尔的方向鞠了一躬，“对不起小哥哥，在你睡着的时候把你带到了这种地方！还有……”女孩唯唯诺诺地对克伦特说道：“可以的话……让那个姐姐也离开这里吧……” 在克伦特回答之前，绿色的烟雾就消散了，女孩的灵魂不见了。 蜜岚女士响亮地吸了一声鼻子，然后用手抹了抹眼泪。 文森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咒骂村子里的人贩子，牙齿咬得咯咯响。 艾尔弗眼圈也红了，这片大陆，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处在什么暴政之下也说不定，如果这世界还剩下一位神明，如果神明真的足够强大到可以统治这个世界，那为什么他不管管这些惨剧？ 卡尔只是没有表情地看着艾尔弗。 地面突然震荡了起来，周围响起了凄厉的女人的尖叫，声音那么响，以至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这他妈就是那个‘姐姐’吧？”文森大声吼着，“你个鬼骗子可闭上嘴吧！吵死了！” 文森吼完，话音还没落下，周围又突然恢复之前的样子，没有尖叫也没有震荡。 “看来恶鬼也怕恶人呢！”卡尔笑着对文森说。 第十八章 碰钉子 召唤继续进行，死在这里的人们无一例外都怀抱着希望，他们听到传闻，迪鲁村可以提供住所和工作机会，但只要踏进这个村落，他们只会迎来悲惨的结局。 第十五个亡魂超度完，蜜岚女士已经气声哽咽，想顺利的读出名字都很困难，克伦特也有些疲倦，所有人心情都很低落，气氛实在太压抑了，克伦特决定让大家原地休息一下。 文森去安慰蜜岚女士了，他有些手足无措，手帕在进入迪鲁村的时候就给了艾尔弗，他只好用手帮蜜岚女士擦眼泪。蜜岚女士靠在文森的肩膀上大声哭了出来。 艾尔弗这才注意到，文森比蜜岚女士还要高一些。 文森似乎不知道该不该以拥抱来安慰蜜岚女士，艾尔弗看着他的手举起来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来，最后僵在空气里，样子像是在投降……艾尔弗不好做出大动作也不好发出声音，急的用夸张的口型示意文森“抱她！抱她啊！” 可文森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边，艾尔弗试了几次，最后只好坐在地上捡了根树棍抠土。 “艾尔弗，能聊聊吗？”是卡尔。 艾尔弗点点头：“哦，当然可以。” “你对亡灵的们的经历怎么看？”卡尔在艾尔弗右侧挨着他坐下。 “很悲惨，而且是满含希望地被欺骗。”艾尔弗放下树棍，侧过脸看着卡尔：“你为什么这么问？” 卡尔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艾尔弗在地上抠出来的并排的两个小坑，拿过树棍在小坑下面画了一道弧线，又在弧线上面加了几个小锯齿。 一个龇牙咧嘴的笑脸完成了。 艾尔弗看着那个笑脸，两个人静静地并排坐着不说话，蜜岚女士的哭声没有了，只剩下断断续续地抽噎，艾尔弗慢慢地有些出神，想着学校里大人们说学校外的一些事情，坏事多过好事。 “我来这里是听说有一所收留孤儿的学校。”卡尔突然开口，把艾尔弗地注意力拉了回来，卡尔把树杈塞回艾尔弗的手里，接着说：“人们都说灾难是龙族没有守护好禁地造成的，几百年前被强迫加入兽人的龙族又被清出兽人的范畴，而领土却不肯归还给龙族，归属龙族的亚龙人被肆意驱赶、抓捕、买卖甚至屠杀，巨龙被剥皮挫骨变成一桶桶魔法材料，甚至龙种的野兽也没有好下场，只要沾了龙字，哪怕名字里带上这个字眼儿，唯一的结局似乎就是惨死。”卡尔看着艾尔弗，眼底里都是悲凉，“其实不止龙族很惨，我觉得很多人都疯了，像失去了约束一样，为了生存不择手段，我能活到这么大根本就是个奇迹。” “你很辛苦吧。”艾尔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所有人都很辛苦，我真希望大陆像过去一样，有神明来领导。”卡尔抓着艾尔弗的手，用树棍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圈住了那个笑脸。 艾尔弗觉得卡尔的手冷冰冰的，和自己的一样，指节的部位布满了茧，但整体柔软又干燥。艾尔弗不排斥卡尔突然地亲密接触，事实上，虽然总被盯着怪难受的，艾尔弗还是感受得到卡尔的意图更多的是想和自己亲近一些。 “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呢？因为我的外表很奇怪吗？”艾尔弗还是问了出来。 “白色的头发确实很少见，不过这不是原因。我觉得你很亲切，而且你还救了我，我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卡尔又拿走艾尔弗的树棍，给那个有了脑袋的笑脸加上了角，“我寻找的学校就是你所在的地方，所以我想跟你做朋友，就这么简单。”卡尔一边说一遍继续画，有了角的笑脸多了圆滚滚的身体和尾巴，艾尔弗静静地看着卡尔继续给他们的作品添加细节，最后发现卡尔画的是一只简笔画的龙。 “你们干嘛呢？”艾尔弗抬头，是文森回来了，看来蜜岚女士已经完全平静了，只是文森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我们在画画，”卡尔回答文森，并且直截了当地说，“文森大哥，你刚才应该拥抱那个虫族姐姐的，然后拍着她的背告诉她‘没事了，没事了’。” 文森脸腾地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说：“别别别别别瞎扯！她！是我的长辈，懂吗？我只是作为……作为绅士！将自己的肩膀借给悲伤的女士依靠一下！” 卡尔左手撑着下巴，右手用树棍一下下点着地面，说的话像顶尖斥候的箭一样命中了艾尔弗的笑点：“文森大哥，您刚才确实很绅士，只不过姿势更像是为爱情投降的绅士。” 艾尔弗配合地举起双手，模仿文森刚才手足无措的样子。 然后文森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在他们脑袋上一人锤了一拳。 艾尔弗和卡尔两个人龇牙咧嘴揉脑袋的时候，克伦特招呼大伙儿继续超度，人们按照之前的站位站好。 “凯力诺西·伦纳德！请听我的召唤！无人悲悯的亡魂在此刻被人们发现！我们会倾听你的一切！请听我的召唤！” 克伦特只念了一遍召唤的咒语，绿色的烟雾就像龙卷风一样腾起，吹得艾尔弗几乎不能呼吸，一个瘦高的影子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就是欺骗我的人吗？”亡魂怒吼着质问克伦特：“你胆敢召唤并试图超度我？” “我没有欺骗你！可怜的人啊！放平你的心态，给悲悯你的人一个倾听你愤怒、分担你痛苦，并自我解释的机会！”克伦特高举法杖，如果他不能用语言安抚这个亡灵，那就只能用点别的办法了。 “这个诅咒中的人都该死！”亡灵咆哮道：“你们最好永远被困在这里！”话音刚落，黑影直接冲向了克伦特。 第十九章 实战-迎击愤怒的亡灵 愤怒的亡魂冲出去的同时，带起了强烈的冲击波，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冲了个趔趄。 克伦特早有准备，圣盾在亡魂冲向自己的瞬间就撑开了。 “校长！”三个孩子站稳了脚第一个脱离了站位，直奔老克伦特的方向，艾尔弗见亡灵撞上圣盾被弹得后退了几步，搓了个驱散瞄准了亡魂的脑袋就丢了过去，借着驱散对负面状态的清除效果，想把愤怒的亡灵逼到距离校长更为安全的地方。 文森明知道物理伤害对亡魂毫无作用，还是抽出长剑挡在了校长前面，卡尔在他身边小声提醒“你这样最多是第一个挨打的，文森大哥。” “废话，我当然知道，”文森没好气地反问：“不然怎么样，让老头儿第一个挨打吗？” 蜜岚等人也赶来了校长身边，他们对亡灵也没什么好的进攻手段，只能以身体来保护校长了。 “我来帮大哥一个忙吧！要记得替我跟校长先生说好话。”卡尔将手悬在在剑柄上，掌心隐隐显现金色的光芒，由剑柄向着剑尖缓缓划过，剑身随之也被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色“校长先生由我和蜜岚姐姐看着，你现在可以帮艾尔弗攻击那个混账亡魂了。” 亡魂完全可以由克伦特独自处理，作为圣职，在登上教皇的位置值前，他不知道处理过多少怨灵。 他也认同蜜岚女士的建议，放手让孩子们多加历练；更让他惊喜的是卡尔，仅凭这个孩子对文森武器的快速加持就可以证明，魔法方面，卡尔并不比学校里常年严格训练的孩子们差到哪去。 校长将圣盾的范畴扩大，将所有人都挡在了后面，“不必过于紧张，看这两个孩子的表现吧。” 艾尔弗的驱散被亡灵后退了几米躲过，同时文森赶到艾尔弗的身边。 蜜岚站在圣盾后头，带着笑意问克伦特，“您就打算撑着圣盾看着他们吗？” “是你建议我让孩子们历练历练的。” 瘦高的亡灵愤怒的咆哮了一声，文森嘲讽他：“你发脾气就只会对着别人吼吗？” 艾尔弗双手各持一个驱散，对着亡灵示威似的晃动，叫文森赶紧回到校长身边：“你拿它没办法的，过来干嘛？” “卡尔对我的武器进行了加持，”文森告诉艾尔弗，“再说，作为朋友，危险中站到你身边来没什么错啊！” 亡灵虽然忌惮艾尔弗的驱散，但还是耐不住发起了攻击——魔法再快发动也需要一些的释放时间，只要把两个驱散都躲过，那这两个小孩子根本没什么可怕的——他跳起来冲向文森，诱导艾尔弗向空中发出一个驱散，随即自己猛地蹲下，躲过了驱散后双手握拳狠狠锤击地面，一道道冲击波随之飞速扩散，眨眼之间就到了艾尔弗和文森的脚边。 艾尔弗和文森只能后跳着躲闪，但冲击波来的愈发密集，很快两个孩子就站立不稳摔倒了，艾尔弗另一个驱散术也消散了。 两个孩子被冲击波冲的颠来倒去十分狼狈，亡灵咆哮着，还在疯狂锤击地面，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 “你！抓！我！”文森对艾尔弗喊了一句，调整体态将长剑插入地面，一手抓着长剑剑柄另一手捞住艾尔弗，艾尔弗稳定身体，也抽出长剑插入地面，趁着冲击的间隙释放了一个简单的护盾对抗冲击。 “你这玩意儿最多抗十下！想个办法！”文森对艾尔弗吼道。 “我想好了！最后一下我趁间隙放净化，你跳起来拍他！别砍！我们要超度才能减轻诅咒的强度！” 两人几句话的时间，护盾已经承受了六七下冲击，淡青色的护盾术上已经布满裂痕，“跳起来他跑呢？” “那就再说！” 两人等待着护盾术消散。 清脆的碎裂声像是一个指令，文森举着长剑猛蹬地面向前起跳，艾尔弗则抓紧攒了一个净化笔直地向亡灵丢了过去，亡灵停止了锤击，起跳躲闪净化，并试图在半空迎击文森。 “嘁，”文森轻蔑地笑了一下，并没有跟亡灵正面冲突，而是控制身体快速下落。 亡灵扑了个空，转头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根本无处可躲的圣盾术兜头兜脸地撞了上来。 是艾尔弗，他释放了圣盾术之后跳了起来，对着亡灵就把圣盾推了出去，亡灵被顶到半空，失去了平衡。 “你也给我尝尝诅咒里的土味儿吧！”文森追着圣盾术快速起跳，用剑身猛地拍在了亡灵的身上，艾尔弗则瞬间收回圣盾术，亡灵被文森狠狠地拍向了地面，在撞击到地面的之前，艾尔弗结界已经在等着他了。 “你再吼一个看看啊！”克伦特等人过来的时候，文森一脸坏笑地蹲在结界边儿上，用剑鞘捅结界里的亡灵，艾尔弗看着像是站在边上没说话，其实在悄悄用脚往结界里踢土。 俩人在颠簸的过程中磕了个鼻青脸肿，心里对这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的亡灵充满了怨气。 克伦特看了看俩个稍显狼狈的孩子，没有阻止他们小小的打击报复行动，而是温和地问那个亡灵：“你现在冷静点了吧？愿意听我们的解释并接受超度吗？” 老校长的法杖正对着结界中的亡灵，法杖的尖端噼里啪啦地闪着电光。 第二十章 条件、霉运和“蚂蚁” 在超度这个名叫凯力诺西的瘦高亡灵的过程中，他们了解到迪鲁村利用学校的名义，对各大难民集散地散播收留孤儿以及提供工作的谣言，甚至说学校是迪鲁村村长参与开设的。 而迪鲁村的村长，早已经被经营人口买卖的强盗收买，不愿参与人口买卖的村民敢怒不敢言。 村民之所以会向学校求助，是因为一位本是前去接应强盗的女性村民在后门与强盗发生争执被当街杀害，祸连了住在后门附近并未参与人口买卖的一家，对村长以及强盗忍无可忍的村民拿起草叉反抗，村长站在了强盗的一边，村子发生了内斗。 “内斗在后门发生，诅咒发生的时候，没有参与拐卖的村民敌不过强盗，从前门逃走了，”凯力诺西消失前说：“强盗与村长一伙在追他们。” 随后的超度尚算顺利，也有坚持诅咒的和不肯接受召唤的，甚至有一个叫詹妮·达勒的亡灵没有被召唤出来——克伦特认为这个人或许遭受了太大的折磨一心求死，所以在咽气的同时就解脱了。 文森不这么认为，他提醒校长“那个拉拢其他亡灵的死骗子还没找着呢！詹妮这名字听起来也是女的。” “我就是那个叫詹妮的死骗子。”一个女声几乎贴着文森的耳朵边儿响了起来，文森本能的回手就是一拳，什么都没打到。 “这么好的身手却有着一张应该被撕烂的嘴，”一个头发看起来湿漉漉地、浑身微微有些透明地女性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以坐姿漂浮在空气中，好以整暇的拨弄着头发。 “这位女士，”艾尔弗试图沟通，却被打断了。 “不用废话，”叫詹妮的亡魂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一个个地去超度，我继续坚持诅咒迪鲁村也没什么意义，所以，我放弃诅咒这儿了”，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就算还有坚持诅咒的其他人，诅咒的强度不足以承受你们强行挣脱了，但我有一个条件，”她指一指文森：“烂嘴的小鬼，抓住村长，交给我报仇，在那之前我会附在你的好朋友身上，我还要诅咒他从小事开始，每天必有三件倒霉事，直到把村长交给我或因为霉运而丢了性命为止。” 艾尔弗突然喘息着捂着脖子跪倒在地上，空气中传来皮肉烧焦的味道，文森掰开艾尔弗的手，发现他脖子上出现了如同被烙铁烫过一样的五角星伤口，文森的剑上还有卡尔的加持，很不客气地就把剑抽了出来，詹妮毫无畏惧地站在文森的攻击范围内，挑衅地看着文森。 克伦特搀起艾尔弗，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我们只能先满足这位恶灵小姐的要求了，文森。” 卡尔的声音冷冷地：“恐怕再过几天就得称呼她怨愤女妖了校长先生，单纯的恶灵是绝不会有这么大能耐的。” “祝你好运。”詹妮消失前，笑吟吟地对艾尔弗说。 校长要文森与卡尔带着艾尔弗随便找间屋子休息，其他人要商量如何突破诅咒。 “你把这个吃了，”卡尔从随身的瘪瘪的小袋子里取出了一根小指长的黑黢黢的玩意儿，掰下一小节递到艾尔弗嘴边：“止疼很有效的。” 文森很是怀疑地问卡尔：“这什么玩意儿？” “风干的去毒针墓奇奇尾巴，”卡尔回答。 “什么玩意儿的尾巴？”文森更懵了。 “墓奇奇，一种食腐的尾巴有毒的动物，大崩溃之后才大量出现的，一般生活在墓地或者尸体比较多的地方，毒液有麻痹的效果，风干的墓奇奇尾巴可以止疼，明白了吧？”卡尔看着艾尔弗一脸痛苦的嚼着墓奇奇尾巴干，补充了一下：“只不过很难吃。” “我觉得它能止疼完全是因为吃它的人嘴里的痛苦更大，所以盖过了别的地方的疼痛。”艾尔弗看到卡尔要掰第二节，勉强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说：“我好多了，不用再来第二块了。” 卡尔和文森两个人都盯着艾尔弗看，艾尔弗被看得很不自在，“我真的没事了，只是像烫伤一样，没有其他任何感觉，而且那个墓……呃……墓奇奇的尾巴，真的很有效。”艾尔弗觉得再被盯下去，身上非出窟窿，站起来说：“我们去听听校长想怎么突破诅咒吧！” 三个孩子刚出门，就被贴着鼻子尖飞出去的用来碾米面的石磨给惊到了，艾尔弗的长头发甚至被石磨飞出去时带起来的风吹得竖了起来，反应过来的时候，石磨“咚”地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哎呀，你们怎么跑到这屋子里来了！”蜜岚伸手招呼几个孩子：“到我身后来站着，你们那个地方不安全。”然后蜜岚跑向石磨，溜溜达达地把石磨拖了回来。 石磨差不多蜜岚半个人高，至少得两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蜜岚拖着它走的时候，拱的地面的泥土翻起，擦出了深深地痕迹。 艾尔弗和文森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蜜岚抓着石磨上的凹槽，将石磨抱了起来，原地转起圈来。 一圈，两圈，三圈，石磨脱手向空中飞了出去，飞了一小段距离，像是砸到了天花板一样落了下来。 文森张大了嘴巴，看向艾尔弗，他发现艾尔弗也在张大着嘴看着他。 两个人又同时闭上了嘴，面面相觑。 “看来蜜岚姐姐的能力是‘蚂蚁’啊！”卡尔赞叹地说。 第二十一章 冲破诅咒！借着无尽的愤怒！ “只靠物理撞击好像不行啊！”蜜岚又试了一次，石磨经不住折腾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至少我们确定了高度范围，蜜岚，你休息一下吧。”校长将法杖举了起来朝向空中：“神圣审判！” 金色的电流逐渐在杖尖凝结，空气中隐隐有孩童吟唱的歌声，以校长为中心，法杖向外扩散出了温暖的黄光，而后，法杖尖端凝结的电流幻化成一把巨大的剑，笔直的刺向天空。 艾尔弗第一次看到这么奇妙的画面，好像诅咒是个巨大的玻璃罩将他们拢入其中一般，校长的神圣审判击中的地方，出现了细密的裂痕，裂痕透出了微微的亮光。 “魔法有效！”文森欢呼了起来，但是校长摇摇头说，“强度不够。” 因为裂痕又消失了。 “你们在这？我们找了你们半天了！” 是魔法老师的声音…… “卢娜，”克伦特看着卢娜与三个学校侍卫，露出了复杂的笑容：“坏消息是恭喜你们被困入诅咒，好消息是我们正需要一个强力的法师。” “发生什么了？”卢娜老师有点一头雾水，校长只得简单跟她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有点麻烦啊，按照您的说法，恐怕只有我们两个也不能完全冲破诅咒，”卢娜看了看剩下的人，“算上艾尔弗也不够。” “这位漂亮的女士！”卡尔自告奋勇的举起手，“我也会魔法！” “那可能也不够……”卢娜看着两个还没文森大的孩子，尽可能温和地说出真相。 “站在这里也不行，卢娜老师，”艾尔弗说：“至少我们得试试，比如集中攻击同一个地方之类的，不然会有更多人被困进来的。” 克伦特抬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攻击过的地方，“确实，只是站着什么也不会知道的，但仅凭击中攻击绝对不行，一来无法保证同步性，二来强度未必足够，卢娜，我们得来个大的。” 卢娜说了句“哦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瓶子和羊皮纸，还有一支有些掉漆的蘸水笔。 “啊，是挺大的，法阵攻击……”文森安慰地拍拍卡尔的肩膀，“我有同学第一次站到被激发的法阵边上，之后的两个礼拜都使不出魔法来。” “文森大哥，那你呢？”卡尔问文森。 “我当然什么事儿都没有啦~”文森潇洒地一甩头，“我平时也使不出魔法来。” 克伦特要求卢娜绘制了猩红石玫瑰法阵，然后把艾尔弗叫了过去，要回了交给艾尔弗的短杖，把镶嵌在上头的黄晶给抠了下来，放在了画着法阵的羊皮纸的中间。 想到校长把法杖交给自己之后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艾尔弗哆嗦了一下。 卡尔这时凑过来，他拉了一下艾尔弗，问道：“你生过气吗？” 艾尔弗没明白这句话，反问“什么？” “在激活法阵的时候，回忆你生气的事情吧。”卡尔看起来很由衷的建议艾尔弗。 艾尔弗知道强烈的情绪有助于加大攻击魔法的威力，但艾尔弗的情绪极少发生波动：“我不大生气，卡尔，”艾尔弗对自己好脾气这点也很无奈，“就算生气也很快就原谅别人了。” 卡尔突然笑起来：“真温柔啊！”然后，卡尔轻轻把手盖在艾尔弗的眼睛上，“我来帮你一下吧！” 卡尔用的是精神传递魔法中最基础简单的一种，情绪共享。需要肢体接触，作用只有让对方感知自己的情绪。 艾尔弗本来不以为意，但卡尔的情绪传递过来的时候，艾尔弗还是吓了一跳。 仿佛无穷无尽的压抑、期盼、愤怒和痛苦，透过卡尔微凉的掌心传递进艾尔弗的大脑中，或许只有饱受折磨的人才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艾尔弗挣扎着后退了两步，强行断开了卡尔的情绪共享。 “你经历过什么？”艾尔弗觉得自己有点想吐，脖子上因女妖诅咒留下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卡尔低着头没说话。 “对不起，”艾尔弗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我只是有点震惊，并不是想让你回忆痛苦。” 猩红石玫瑰法阵需要在正方形的羊皮纸上绘画，四个人面对羊皮纸的四个角面对法阵中央等距离站立，由一人激发，无需吟唱，法阵会快速吸收参与者的魔力，在任意时间由激发人二次激发释放高级法阵攻击猩红石爆。 卡尔的情绪传递很成功，艾尔弗直到进入被卢娜激活的法阵，也没能从卡尔的情绪里挣脱出来，甚至有点陷进去了。 他又回忆起文森告诉他同学因为害怕外面的危险，哄骗艾尔弗逃出学校给他们寻找零食吃的事情。 还有亲切友善的笑脸背后，是对他白幽灵的称呼。 以及他第一次真正对死亡产生恐惧的瞬间。 艾尔弗身体里的魔力在涌入法阵，被动失去魔力的感觉很不好，他现在难得的很想发脾气，因为大陆现在的混乱，因为同学看似友善的排挤，因为死在这个村子的人的悲惨经历，因为卡尔传递给他的情绪，以及那个造成大崩坏的龙神。 想逃走，艾尔弗只想逃开什么，他看到了卡尔，又不受控地去想卡尔遭受过什么？ 艾尔弗白色的头发四散开来，上下浮动，他的额头隆起了四个小小的凸起，魔力不受控地瞬间涌进了法阵。 克伦特注意到了艾尔弗的异常，他看到艾尔弗空洞而茫然的在流眼泪，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后，本应是红色的法阵由艾尔弗所站的一角开始变成了白色，在法阵完全变色的瞬间，应由卢娜再次激活释放的攻击魔法脱离了卢娜的控制，猛地向空中发射了出去。 诅咒的空间开始碎裂瓦解，之前游荡的半死不活的马匹纷纷倒地。 艾尔弗跪在原地大口大口吐了出来。 在他还有意识的最后一个瞬间，只知道是文森把他从自己的呕吐里拖了出来，卡尔毫不嫌弃地直接用手把糊在自己脸上的脏东西给抹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失控时的艾尔弗 艾尔弗睁开眼就看见文森头发乱糟糟的叉着个腰走来走去，卡尔也是灰头土脸的低着头坐在床边。 这里不是学校，看房间的摆设，他们应该还在迪鲁村。 “我……我睡了多久了？”艾尔弗觉得用晕这个字儿怪不好意思的，犹豫了一下改成了“睡”。 文森高兴地像个猴子似的就蹦了过来，膝盖“咚”地撞在了床沿上，“你醒啦！没多久没多久！” 艾尔弗其实很想起来坐一会儿，但是文森看出了他的意图，用力压着艾尔弗的肩膀，“先别起来！” “让他起来坐一会儿吧文森大哥，”卡尔看到艾尔弗醒了也很高兴，“一定要说睡的话，时间倒是不长，只有一个上午，不过你‘睡’得不太老实，拆了三间卧室了，我和文森大哥完全拦不住你，蜜岚姐姐帮忙抓着你，我们才能带着你换房间继续休息。” 文森扶着艾尔弗坐起来，然后轻轻给了艾尔弗胸口一拳，“我得打击报复一下，你小子神志不清抓着我就抡了起来，”文森拨开头顶的头发，艾尔弗知道文森头发凌乱的原因了——文森的发根结了厚厚的血痂，头发乱糟糟的一缕缕纠结在一起。文森可怜巴巴地对艾尔弗说：“我飞出去四次啊！浑身上下都是伤！最后脑袋撞破了！卡尔、卢娜老师和校长老头儿都没什么魔力来治疗我了，我就只能流着血等你醒过来。” 艾尔弗很不好意思，不停对文森道歉，卡尔打断了艾尔弗，安慰艾尔弗道：“文森大哥头破的不亏，蜜岚姐姐照顾了文森有一会儿呢！” “她只是帮我止血！”文森脸腾地就红了。 “诅咒解除了吗？我们现在离开诅咒空间了吗？”艾尔弗突然想起了正事。 “说到这个，”文森心有余悸，“诅咒被打破之后，法阵的攻击魔法却没停，那个什么红石什么的魔法，穿破了诅咒飞到天上去了，变成了二段攻击，要不是校长和卢娜老师察觉不对，用结界把村子保护起来，我们恐怕所有人都被炸傻了！” 艾尔弗明白文森在小心翼翼地避免把事情说成是因为自己，但文森越努力试图将事情轻描淡写过去，艾尔弗就越疑心。 “是因为我的原因吗？”艾尔弗直接问了出来。 “不光……”文森刚想帮艾尔弗否认，卡尔却打断了文森。“法阵的主要魔力来源突然变成了你，法阵的颜色和形式也改变了，卢娜老师失去了对法阵的控制。校长认为是因为你的魔力大量注入的关系。”卡尔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但事情都怪我，我不该去影响你的情绪的。” 艾尔弗和卡尔都陷入了沉默，文森有点坐立不安。 “啊！对了艾尔弗！你知道你是什么种族的吗？”文森突然问道。 “不知道，大概是人族吧！我是在人族的首都被发现的。我曾经问过校长，他说我是孤儿，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也不知道我的种族。” “我觉得你是传说中的鬼族，就是妖怪那种的，”文森用手比了比，“你在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前额头都有四个角，白色的，摸起来硬硬的，有点像蜗牛。” 卡尔突然笑了起来：“就为了摸一摸你的角确认下是什么，文森被你扔出去了两次。” 艾尔弗再次内疚了起来。 文森赶紧给卡尔打眼色：“嘿！嘿！别再提我飞出去的事儿了好么！艾尔弗如果知道那是我绝不会那么做的，我觉得是那个鬼骗子干的，毕竟她说会跟着艾尔弗，并且艾尔弗每天会倒霉三次呢！” 艾尔弗这才想起来自己脖子上还有个诅咒的伤口，他摸了摸，伤口已经结痂了，完全不再有疼痛的感觉，或者说，完全没有感觉，脖子上的那块皮根本不像自己的。 “伤口的状态可以确定是怨愤女妖的杰作无疑了，”卡尔对艾尔弗说：“如果你确认自己没问题了，我们最好考虑赶快去抓迪鲁村的村长。” “我们确实得去抓那个混蛋，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个问题，”艾尔弗看着卡尔：“我完全不记得法阵发动后的事情了，在我失忆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我认不出你们并且很狂暴外，我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吗？” 卡尔和文森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你说要重建错误的世界。” “一边破坏别人的卧室一边这么说的。”卡尔补充了一下。 第二十三章 怨愤女妖的诅咒 重建错误的世界……艾尔弗心想，失去意识的自己还真是宏图大志。 其实对于克伦特说的什么自己是世界救星之类的话，艾尔弗并不认同，甚至越思考这方面的问题就越抗拒，拯救世界的大英雄，那必得是如同传说中征服龙神的兽人之神拉瑞尔一样，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自己某些方面相较同龄人确实优秀了一些，但也只是普通的优秀而已。 自己只是个连同学的心计都看不出来的蠢蛋而已。 艾尔弗一边穿戴装备一边想，况且龙神最后不还是毁了大陆，七大种族的神与其下属的神族都死了。 在找离开房间之前，艾尔弗再三保证了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才被允许帮文森把头顶的伤口用治愈魔法处理了一下，卡尔本想用水系的清泉凝聚给文森洗洗头发，但文森觉得还是先找校长商量一下有关艾尔弗脖子上的诅咒比较好。 “文森大哥确定不需要整理一下吗？蜜岚姐姐……”卡尔还是建议文森处理一下头皮上的血痂。 “现在不是耍帅的时候，早一点满足那个鬼骗子的要求，艾尔弗就早一点少几分倒霉，”文森用右脚的脚尖点点地面，“蜜岚女士不是没见过我干干净净的时候。” 文森这是承认对蜜岚女士有好感了，艾尔弗偷偷笑了。 卡尔仔细看了看文森，点着头说：“其实文森大哥就算灰头土脸也比一般人精神得多，您头发金灿灿的，眼睛又跟蓝宝石一样，不管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一位贵族后裔。” 艾尔弗看得出卡尔这番话文森是相当受用，文森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然后把手按在卡尔的头上使劲揉了揉，笑意都快从脸上流下来了。 在离开屋子时，艾尔弗想到如果校长收留了卡尔，那自己和文森一定会多一个新朋友，想到这点他的心情就很好。 屋子外面的景象让艾尔弗的好心情瞬间化为乌有，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回到诅咒中的迪鲁村去。 今天是夏季常见的晴好天气，脏器独有的气味与血的腥味在热辣辣的空气中欢快的散发着，学校守卫忙着清理尸体，帮残肢寻找原本的身体，那些诅咒中游荡的马匹残躯，在现实中的迪鲁村里颓然地躺着，布满蝇卵，苍蝇在马鼻孔中进进出出。 艾尔弗想起文森给自己的手帕，努力回忆手帕上柑橘精油的气味，快步穿过各种尸体去寻找校长。 校长正在原本村长房子的书房内与萨卡老师交流整个事件的过程，迪鲁村在内斗发生后，强盗一方追着反抗失败的村民离开了村子，而后狼群发现了村内的尸体……等到学校大部队赶来的时候，村子里除了前来饱腹的狼群外一个活物都没有了，大部队从正门进入驱散狼群的同时，艾尔弗他们在后门陷入了诅咒中。 艾尔弗、文森和卡尔坐在客厅里等着萨卡老师出来，蜜岚给几个孩子泡了梅干花茶喝。 “肚子饿不饿？”蜜岚笑吟吟地问几个孩子：“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半了，你们三个还没有吃东西，我找到了一些面粉，就借用村民家的烤炉做了点饼干，配梅干花茶很不错哦！” 艾尔弗其实没什么胃口，之前的呕吐让他的喉咙很不舒服，再被尸体散发出的糟糕气味一熏，就更没食欲了，可文森看起来跃跃欲试。 “我们要！”卡尔举起手，“我都快忘记进食的感觉了！” 蜜岚的饼干只是很普通的那种，火候稍大，所以焦香十足，口味上偏甜些。村民的面碾的不细，口感吃起来和学校的饼干不一样，是一种新奇的粗糙感。 卡尔吃的很开心，文森小心翼翼地细细品着，艾尔弗只吃了一块，他实在是没有一丁点胃口，只觉得饼干在嘴里打转，就是咽不下去，最后不得不靠喝茶把嘴里的饼干直接带着水吞下去。 在试着把最后一小口饼干用水送下肚的时候，艾尔弗被水呛到了，而且呛的很厉害，最后那口饼干和着水喷了出去，每一下咳嗽都震得自己脑仁儿疼。 “第一件倒霉事。”艾尔弗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什…咳…咳咳……什么？” “什么什么？”文森反问艾尔弗。 “我……咳咳咳……诅…咳…啊咒……咳咳咳……第一咳……咳诅…咳…第一！”艾尔弗被呛的一句整话都说不出，脸憋得通红。 卡尔理解了，对文森翻译了一下：“怨愤女妖的诅咒生效了，这是艾尔弗今天的第一件倒霉事。” “呛成这样算小倒霉？”文森登时火冒三丈，“那女的果然是个死骗子！” 校长也听到了艾尔弗剧烈的咳嗽，从书房里匆忙出来问道：“怎么了？” “那个诅咒生效了，校长先生，”卡尔焦急地对校长说：“我们得去抓村长了。” 第二十四章 与霉运赛跑 艾尔弗在肺从嘴里飞出来之前成功停止了咳嗽。 卡尔的拍背、校长的稳定术都没有用（文森还错把用来停止打嗝的惊吓用到了艾尔弗的咳嗽上），艾尔弗只能顺其自然地等咳嗽自己停下来。 艾尔弗去洗了把脸，然后把气喘匀，打算将喷出来的东西自己清理干净，但回来的时候发现卡尔几乎已经做完了。 “谢谢你，卡尔……” 卡尔眯着眼睛笑起来：“太客气了，艾尔弗。” “并不是客气，法阵之后我还吐了，也是你和文森照顾我……”艾尔弗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卡尔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所以呢？文森是你的朋友不谈，就我的角度来说，你还救了我呢。”卡尔换了个语重心长地提醒艾尔弗：“现在我们最好去找校长吧，文森追着校长要村长的消息，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文森着急起来的说话方式，咱们有必要担心一下——他有可能因为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再被校长先生暴打一顿，要知道校长现在可没有太多的魔力，克伦特先生刚刚的稳定术也只是勉强释放出来的呢！” 然后，卡尔不等艾尔弗再说什么，就拉着艾尔弗的胳膊带他进了书房。 文森果然在滔滔不绝的对着侍卫头领和剑术教师念叨，表情和肢体动作同样夸张的模仿艾尔弗刚才被呛到的样子，大声说“一天这样呛三次，不出一周绝对会出人命！艾尔弗的时间根本不多！我现在就要去追那个人贩子村长！立刻！马上！” “文森……”艾尔弗看着面色不愉的几个成年人，赶紧在文森吃苦头前打断了他，“我没事了，先听听校长的意思……” “老……“文森硬生生把老字儿咽了回去，“校长要我们休息两天！”文森捂着眼睛说：“两天啊！六件倒霉事！你现在就是躺着什么都不做，床都可能塌了把你摔个半死！” “校长先生，我觉得文森大哥虽然可能过于激动了，却不是没有道理，只要利用最简单的追踪魔法，我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那个人。”卡尔站在了文森这边，“迪鲁村这种村子，就算村长再利用买卖人口发财，也不会富裕到有闲钱来反追踪，这就是村长的房子，想找到根用于追踪的村长的头发绝不是难事，而我和艾尔弗都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完全有能力实施追踪术。” “我们还能拯救其他无辜的村民！”文森补充道。 “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校长提醒三个孩子，“我们到这的前一晚，强盗与村长等人就在追赶其他反对人口贩卖的村民，我们在诅咒中困了一天，我们又休息了半天，照理说，他们应该返回来了，强盗可能会回到营地，但村长等人的财产全都留在了村里，如果参与人口买卖是为了钱财，那村长等人为什么不回来？” 蜜岚倚在书房门口，突然开口道：“最近周边一直不安全，我认为与其先按兵不动再确定发生了什么，不如一边追踪一边确认。”她把走进书房，把手搭在文森的肩上：“我赞同文森的观点，吃东西呛到确实是小事，但强度可不小，而且霉运发作的事件不可逆转，艾尔弗的时间确实不多。如果您担心孩子们没有休息好，那我可以带队去追踪。” 本来被大人们气的喘粗气的文森在蜜岚女士手搭在自己肩膀的瞬间，气息就变得像睡梦中的小猫咪一样温软均匀，也不多嘴了，只看着校长拼命点头。 “蜜岚，等下你带手下一半的小队还有卢娜，领着三个孩子去吧。”校长仔细看了一会儿卡尔，才继续说道：“结束后我们应该已经撤离迪鲁村了，你和卢娜直接带人贩子和孩子们回学校，卡尔需要在学校内登记并且分班。” 蜜岚揉着文森的头发，一点点帮文森清理发根的血痂，同时问校长：“如果有无辜的村民呢？” “一并带回学校，我们不能只凭他们的辩解来认定是否无辜，交给特拉维，在他手里普通人是很难撒谎的。” “村长该怎么办？直接交给女妖吗？”卡尔突然问道。 “我已经给罗科镇的监狱写信了，你们回来时罗科镇应该已经派人来了，任何参与人口买卖的人都交给他们，再告诉女妖罗科镇牢房的位置。”校长眯起眼，警告似的看着三个孩子：“审判与惩罚罪犯不是我们该做的事。” 第二十五章 倒霉事的真相（已修正） 卡尔的追踪魔法并不顺利，村长床上的毛发种类实在太多了，这让投射在地图上的点又多又杂乱无章。 蜜岚与卢娜老师在排除了几个距离极其遥远的点之后，按照距离由近到远规划了基本的路线，保存好毛发样本以便出发后继续追踪，而后开始准备马匹和干粮等。 艾尔弗与文森和卡尔无事可做就在村子里闲荡，艾尔弗和文森都好好奇学校外面的生活，不停在跟卡尔提问题；卡尔一边回答一边时不时揪点路边草，在手里摆弄，似乎是在做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 “你做设么呢卡尔？”艾尔弗好奇卡尔的小手工。 “一个类似草萤虫模型的小玩意儿，在亚龙人聚居地，我们会编一些类似的东西拿出去卖钱。”卡尔展示着半成品，指着的垂落的几根草叶说：“这里编成戒指带起来。手一晃草萤虫就跟活得一样。” 卡尔手指灵活的缠着草叶上下翻飞，小玩意儿很快就编好了，卡尔拉着文森的左手，给他带了起来。 “晃晃看。”卡尔催促道。 晃动起来的戒指上，草编的草萤虫果然像真的一样动了起来。 “给我也编一个吧！”文森看到厚着脸皮跟卡尔也想讨一个。 “当然有文森大哥的啦！”卡尔笑了起来：“你们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呢！只能做点小玩具来表达感谢，我给文森大哥编个好看的小鸟吧，你去送给蜜岚姐姐。” 文森不好意思地点着头，笑着搓鼻子。 艾尔弗伸手晃悠着，看着戒指上的草萤虫模型触须摆动。他对这种虫子的认知仅停留在书本上写了草萤虫可以发出比萤火虫更亮的亮光，需要的时候可以收集几只用来照明。 突然，他觉得手指或许是被干了的草叶扎到了，本能就伸手打算先把戒指摘了查看一下。 戒指缓缓划过手指，原本搔得艾尔弗指尖微微发痒的、捻成条的构成草萤虫脚那部分的草叶突然变得坚硬锐利，随着艾尔弗脱戒指的动作刺进了艾尔弗手指的侧边，划出了深深地伤口。 “哎呀！” “第二件倒霉事。” 艾尔弗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女声。 卡尔本和文森玩闹在了一起，听到艾尔弗轻声惊呼，卡尔第一个反应过来走了过来。 “怎么了？” 艾尔弗被划的很痛，但他还是将小戒指收进了上衣的口袋，“第二件倒霉事而已。” 卡尔注意到了艾尔弗出血的手指，表情瞬间变得十分恼怒，他对艾尔弗伸出手，“我挑的都是纤维多草叶柔软的品种的嫩草做材料，绝不可能划伤你！戒指给我我看看。” “看过之后我还是想收下……”艾尔弗挠挠头说：“这也算是我人生第一个礼物呢！” 艾尔弗把戒指递给卡尔，卡尔反复翻看，说道：“我选的草叶变了，被女妖影响了！” 文森也凑了过来，他很讶异卡尔的结论。 卡尔脸都气青了，咬牙切齿地把戒指还给艾尔弗。“我们得快点出发。女妖可以通过改变物质的状态来陷害艾尔弗，与其说是她诅咒艾尔弗逐渐倒霉，不如说她在一次比一次更残忍的谋杀艾尔弗。” 文森也很着急，但这方面他实在不精通，直问卡尔该怎么办。 “咱们去找老师们准备出发吧！把女妖诅咒艾尔弗的真相也说一下！越快找到村长越好！” 三个孩子急急忙忙地赶回老师身边。 路上，卡尔很认真地对文森说：“文森大哥，你的小玩意儿就只能先欠着了。 第二十六章 黑脸的卡尔（已修正） 文森从看到卡尔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好脾气的聪明人，总是笑眯眯的，还十分替自己和艾尔弗着想。 所以卡尔黑着脸的样子让文森觉得很混乱，没错，就是混乱——卡尔现在给文森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体内住着生气的克伦特校长的灵魂一样。 并且他觉得卡尔生气的程度似乎……有点过了…… “卡尔啊……”文森几乎要追不上怒气冲冲的卡尔了，“你慢点，我们知道你的心意被破坏了不开心……” 艾尔弗也赶忙劝道：“你看起来就像跟我们吵架了一样，先别那么生气！” 卡尔这才缓下了脚步，脸部抽搐半天才换成稍显平和的样子，“很抱歉，我不是对你们生气，只是生气那个女妖伤……及无辜……和那个作恶的村长。”卡尔一提起到那个女妖，好不容易缓和的表情就又消失了。 艾尔弗和文森被卡尔的样子有点吓到了，想劝点什么又找不到好的切入点，三个人就默默无语的走到了蜜岚女士和卢娜老师那。 蜜岚正在将小件的必需品放在马鞍袋里，一回头就看到了孩子们走了过来，敏锐的蜜岚发现了之前要凑在一起就闹腾不止的孩子们表现出的奇怪的沉默，她小声地问走在前头表情最不高兴的卡尔“怎么啦？” 卡尔倒是直截了当：“艾尔弗不是被女妖诅咒什么每天三件倒霉事，女妖只是每天下三个绊子去谋杀艾尔弗！”他的的手重重砸在拴马的篱笆柱子上，整扇篱笆“叽叽嘎嘎”地倒塌了，拴在篱笆上的马被迫前进了一步。 艾尔弗和文森默默退后一步。 蜜岚温和地宽慰卡尔，“别着急，我们这就出发了。”卡尔低着头没有接话。 “兄弟，不是我说你……”文森在出发的时候隔着艾尔弗对卡尔小声说：“或许是因为你觉得因为自己导致了艾尔弗被诅咒或者别的什么，但我觉得我们三个也算朋友了，我和艾尔弗都不生气，你最好也放宽心些。” “我！”卡尔欲言又止，憋了一会儿才甩甩手说，“你们救了我，只凭这点我就没办法原谅那个女妖。” 艾尔弗骑上马，看着大人们三人一组出发，温柔催促胯下的马小步前进，“卡尔，如果你实在生气，村长我们没有办法惩罚，但女妖总有办法捉弄一下。” 文森自然赞同，还出了两个坏主意，要用鸡笼子或者马桶把女妖扣住，卡尔笑话他没有这方面的常识，艾尔弗则坚持要女妖也狠狠呛一下。 蜜岚回头看到几个孩子又恢复了又笑又闹的样子，宽心不少。 卡尔重新露出笑容，文森和艾尔弗就觉得轻松很多，文森看着艾尔弗的马鞍，笑嘻嘻地说：“艾尔弗，你再过个一两年也能用成人马具了。” 文森十五岁了，是个长手长腿的小伙子，成年人的马具已经完全适合他，而艾尔弗才十一岁，身体还在成长发育，高不成低不就的身高让他只能凑合用儿童马具。 聊到这艾尔弗意识到，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卡尔的年纪，他们还不知道呢！ “我今年十一岁，你多大了卡尔？”艾尔弗好奇地问道。 “我也是十一岁，”卡尔回答艾尔弗，“你是几月生的艾尔弗？” “三月。” “我是四月。”卡尔笑起来，“比你小一个月呢！文森多大了？应该比我们大多了。” “我？我十五岁，八月生的。” “后面的别聊了！”卢娜老师大声对他们喊：“全速前进二十分钟，戒备一些！我们要到第一个点了！” 第二十七章 初遇恶魔 卡尔追踪术标记的第一个点位置在迪鲁村西南方向的巨型山洞中。 一行人将马停在距离目的地稍远的位置，蜜岚留下两个手下看管马匹行李，其余人向山洞进发。 艾尔弗小声跟文森说，不知道山洞会是怎样一种恐怖的景象。 可意外的是，山洞外的苔藓和杂草藤蔓都有被仔细清理过的迹象，裸露出的岩石用红色的涂料绘出了各种奇异的、如同绘画一般的象形文字；洞口有未点燃的火把竖起，周围有隐隐的佛手柑混松木的香气。 “有人在这生活？”文森很意外。 “而且还挺有品味的。”卢娜老师仔细闻了闻洞内传出的香气。 洞内传出了偶蹄类动物的蹄音混着人类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男一女的对话，“我们有必须要迎接的客人了。”“摩顿，我希望他们不是坏人！” 蜜岚将匕首插回了腿包，众人也随之放弃了警戒状态，只有卡尔直接凝聚了一个雷系的龙怒魔法在手上。 “卡尔！”文森压低声音提醒，“蜜岚已经暗示不需要警戒了！” 卡尔只递了个相信我的眼神。 艾尔弗的关注点却全在卡尔的魔法上了，龙怒，是中介魔法中难度与威力都不低的一个，自己作为学校中“极端优秀”的学生，也未曾尝试过熟练释放中等偏上的魔法。 或许严苛的生存环境才是最好的老师，卡尔与自己同龄，却似乎什么都会。 洞中出来了一男一女，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身形匀称高挑的男性，身着裁剪合身的黑色礼服，胸前的口袋别着一朵白玫瑰，下身是短裤，长度到膝盖，有着白色蕾丝的裤口；相貌文雅俊秀，是个十足十的美男子，黑色长发工整地束成辫子，皮肤苍白。头上长着公羊的角，眼睛没有眼白，黑洞洞的一片，眼睛正当中横着山羊一般的红色的瞳孔，膝盖之下是黑色的蹄子。 女人是常见的人类，身高与蜜岚女士相仿，相貌再普通不过，动人之处在一双有着灰绿色瞳孔的灵动的大眼睛，亚麻长发编成麻花辫，白色棉衬衫，茶色粗布的长裙，没有鞋子，手中拿着篮子，蓝中满是各种果子。 男人看到艾尔弗等人，特别是目光落在卡尔凝聚着魔法的手上，迅速将女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很抱歉各位，我只是想跟我的主人平安生活在这儿，”男人的语气彬彬有礼，但眼睛始终盯着卡尔，肢体明显已经开始进入戒备，肌肉绷得很紧，“如果有什么误会，我希望至少给彼此一个解开误会的对话机会。” 女人怯怯地躲在男人身后，大眼睛里已经开始盈起泪水。 “我们是来自怪老头学校的人，迪鲁村的村长参与了绑架和贩卖人口，我们是追踪他来的，并没有想打扰二位的生活。”蜜岚女士露出招牌般的温和微笑，“可能我们的小队员察觉到了什么强大的物种……原谅我的措辞，但事实上也正是这样。” 男人依旧对卡尔怀有戒备，艾尔弗走到卡尔身边，握住卡尔的手腕摇摇头。 卡尔解除了魔法凝聚，取出对应这个标记点的毛发，“和这位女士的头发颜色几乎一样，”卡尔耸耸肩，“她被村长绑架过。” 女人突然哭了起来，男人将她搂在怀里，弯着腰温柔地给她拂去眼泪，“别哭了，过去了。” 文森看了看这对看起来就浓情蜜意的人，眼神忍不住就飘到蜜岚女士身上去了，艾尔弗抻了抻文森的袖子，轻轻咳嗽了一下，而后对这对男女说：“我们没有恶意，但这位女士还有您……” “她不会离开这里，主人的愿望是被宠爱着平安的度过余生，哪怕离群索居。”男人向众人鞠躬行礼，“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摩顿，是恶魔，我的主人名叫雅荻，是普通人类。”男人微微抬头，依旧看着卡尔，继续说道“在她饱受折磨向神祈祷无效后，我感应了她的愿望。”男人站直身子，原本标准的社交微笑似乎变得有些嘲讽的意味。 卡尔的眉毛挑得高高的，向艾尔弗耸了耸肩，用口型说“我没有要攻击他”。 “看来传说中的恶魔确实存在……我们不会打扰二位了，”蜜岚女士优雅地回了一礼，“祝二位心愿得偿。” 蜜岚站起身，在地图上山洞的位置画了个漂亮的×，“我们走吧，去下一个点。” “人不救了吗？”卢娜老师问蜜岚。 “我没信心从缔结了契约的恶魔手底下夺走他的主人。”蜜岚的脸色沉了下来，“希望那女孩去世后，灵魂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第二十八章 旧大陆的传说 “蜜岚脸色很少那么难看。”再次出发后，文森心有戚戚地说。 卡尔捋着马鬃对文森说：“文森大哥，你已经很少称呼蜜岚姐姐为‘女士’了。” 文森把脸别到另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不那么叫也不代表我不尊敬她。”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夕阳给文森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金色，艾尔弗看到文森连耳朵根儿都是红灿灿的，他很坏心眼儿地借着卡尔德话直接戳穿文森：“好了卡尔，我们其实都知道文森喜欢蜜岚女士，你就别逗他了。” 文森差点从马上歪下去，抓着头发慌慌乱乱地问“我表现那么明显吗？？？” “不明显吗？”卡尔和艾尔弗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反问出来。 艾尔弗其实也对蜜岚女士的反应和希望那女人死后不要后悔这句话很好奇，他问卡尔，“你是在学校外长大的，知道关于恶魔的什么事么？我们在学校只是学习这是传说中的生物。” “你感应不到恶魔吗？”卡尔用食指抓抓脸，看着艾尔弗反问。在夕阳中，他棕红色的眼睛看起来像剔透的红玉一样，艾尔弗有一瞬间觉得这双眼睛他很早很早之前，十分熟悉，可艾尔弗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难以自拔地拼命去回想。 “艾尔弗？我的脸怎么了吗？”卡尔的声音打断了艾尔弗的出神，他见艾尔弗摇头说没事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看样你是感应不到恶魔……对于恶魔呢，涉及到了旧大陆的传说了，据说七位创世神创造了旧的艾尔尼亚大陆，创世神们对应创造了七个不同的人种以及所属于自己的神族，但在这七位神之外，还有其他神的存在，”卡尔歪着头继续说：“创世神所属的神族有生老病死，尽管他们本身的寿命十分长久，但也还是会死亡。无论是创世神、其所属神族还是咱们这些神造物，都由肉体、血液和灵魂构成，血液拥有力量，连接肉体和灵魂，维持肉体不老，肉体老去，血液干涸，灵魂就会剥离，生命就结束了。他们希望自己永生，就以自己的一小部分肉体、血液来创造生命信仰自己，通过传回自己体内的信仰的力量，生成新的血液，保持自己肉体的永久年轻，以及肉体与灵魂互不分离。除了七大神外的神也会创造生命，但不依附于自己创造物的信仰，他们就是创着玩之类的，像是恶魔啊、非人种啊和一些动物怪物这些，以及某些变异生物的变异条件等等，都是那些神的玩闹之作。” 文森很好奇：“那为什么恶魔会在大崩坏之前都称他们是传说中的存在？” “因为创世神要对自己的造物进行保护，毕竟是事关长生不死的事情，”卡尔似乎对这种行为有些不屑，“能够让自己造物果腹，对自己造物没有威胁的生命就无视，有威胁的就打压，大致就是这样呗！创世神和他们的神族都死了之后，就没有谁再打压那些其他神的造物了，他们就都出现了，我觉得是这样。” “那你知道为什么蜜岚会说希望那女人不后悔？”文森急急地继续提问。 “还有恶魔的意思是自己代替神族来实现那姑娘的愿望是怎么回事？”艾尔弗也追着提出自己的问题。 “嗨呀！你们想啊！实现愿望肯定需要代价的嘛！”卡尔清清嗓子，取出水袋拿在手里继续说：“恶魔怎么说呢，是魔法生物，他们想延长寿命据说得靠吞食吸收其他生命的肉体、血液和灵魂才行，但是肉体和血液都好获得，并且能获取的力量有限，灵魂不一样，灵魂有着强大的力量，却只能依靠签订契约才能让灵魂完全归属恶魔，并且必须是让契约人甘愿献出才可以，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只能帮人实现愿望呀！况且肉体和血液很好消化，灵魂就不一样了，灵魂十分难以消失，在被恶魔消化前，灵魂会一直在恶魔体内感受强烈的灼烧般的痛苦。” 卡尔说完喝了一口水，看了看天色，拿出地图对文森和艾尔弗说：“我们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应该能到这个标记密集的镇子，真希望这不是个人口贩卖集中营，不然我们很可能要下大力气去打一架了！” 第二十九章 美马镇门前的重遇与失恋 文森远远看着镇子入口上硕大的“美马镇”三个字，低头仔细地对比了自己手里的那份地图。 “加加镇。”文森念了一遍，又抬头看着镇子入口的字念：“美马镇”。 “没有走错，”艾尔弗抢在文森对带路的卢娜老师发出质疑（并挨打）之前对文森说，“或许是镇子改名了。” 卡尔催促马匹向前快跑了两步，向着镇子内探头探脑，然后回头对艾尔弗说：“这镇子跟我过去的聚居地比简直是仙境了。” 艾尔弗一直以为学校就算是人间仙境了，因为很多偶然来到学校的外人都说学校比起外面的生活环境好的不止一星半点，可惜他们不能加入学校，但是跟美马镇比起来，学校就是很多人用石头砌起来的羊圈。 即便刚刚临近夜晚，美马镇内也是灯火通明，晃得天上的星星也暗淡无光；从入口就可以看到硕大的喷泉正中立着的雕刻精美的雕像，喷泉水流清澈，街道干净整洁，精心修剪过的绿植与鲜花拥簇着每一幢房子，人们的欢笑与歌舞乐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镇门口的侍卫团装备精良，盾牌与盔甲的罩衫上有着精细复杂的花纹与黑色马头剪影。 美马镇的侍卫看起来像受封的皇家骑士，学校的侍卫更像是流窜的强盗团伙，特别是侍卫头子大叔…… “外来人！请下马！”侍卫拦停了他们，卢娜和蜜岚女士挥手示意大家下马。 “先生您好！”蜜岚点头致意，“我们来自边境线怪老头学校，想到贵镇寻找一个对我们很重要的人，如果他不在这里，我们会很快离开。” “抱歉女士，”看起来应当是今晚执勤侍卫小队的队长的人（他头盔上比别的侍卫多了一簇红缨）掀开头盔的面甲，一边盯着蜜岚等人的武器装备，一边客气但充满戒备地说：“我们必须通知镇长大人，由他来判断您是否能够进入，在得到许可或逐客令之前麻烦您稍等。” “可以告诉我我们一下我们大致的等待时间吗埃墨森？”卢娜老师撩开兜帽，甩了甩头发问：“如果是明早之前给答复，我们能不能在门口扎寨休息一晚？” “卢娜？！”被卢娜老师称呼为埃墨森的侍卫小队队长的声音充满了惊讶，“你怎么在这？”他转头指了一名侍卫道：“现在就去通知镇长，看看能得到什么答复。” 卢娜看着那名侍卫急匆匆的去了，才皮笑肉不笑地说：“哦你可得了，在听到怪老头学校的时候你就该马上让人去问。”卢娜老师一翻白眼，抬手又把兜帽给带上了。 “我不能确定你在不在那所学校……”埃墨森很焦急地解释着什么，“我只是听说……” “我不想听，也麻烦你把面甲带带好以便遮住你那张假脸，”卢娜老师很不客气地训斥道：“你也快六十岁的人了，不要再耍这种二十几岁的年轻了好吗？” “你不也……” “闭上你那张臭嘴埃墨森！”卢娜老师猛地转身几步冲到侍卫小队长面前，用右手食指一下下戳着那人的胸甲，“为什么这么多年得不到我的原因，我今天就告诉你，你总是缩在一个鬼地方等着天降大运，就算那个地方离你的大运骑马只需要小半天的路程，你也从来不去正视。” 侍卫陪着笑脸去握卢娜戳自己盔甲的手：“嘿宝贝儿，我每次总能等到你从天而降不是吗？你看这次也一样……” 卢娜老师脸上气鼓鼓的，但却由着埃墨森握着自己的手，两人站在灯火辉煌的美马镇门口不说话。 “文森大哥，”卡尔推了推文森，“你去帮我问问蜜岚姐姐是怎么回事吧？现在这个气氛你最好去跟蜜岚姐姐小声地说点什么话，小声地，你懂吧？趴在耳朵边上说悄悄话的那种小声。” 文森搓搓鼻子小步走着就去了。 趁着文森跟蜜岚两人咬耳朵，卡尔问艾尔弗，“那个叫卢娜的老师，伪装了年龄吗？老实说她看起来绝不到三十岁。” “是啊，卢娜老师是高级法师，延长寿命和伪装年龄对她来说应该不困难，而且法师中是很流行这种做法的。”艾尔弗压低声音对卡尔说“虽然不应该私下里议论女士的年龄，但实际上卢娜老师只比克伦特校长小了十几岁。” “我倒是知道法师能够做到，但亲眼见到还真难得呢！”卡尔笑了起来，扯了扯艾尔弗的袖子口悄悄指了下文森所在的方向：“哎，你看文森和蜜岚姐姐！” 文森弯下腰在蜜岚耳边说话，他脸颊微微发红，看着蜜岚的眼睛亮晶晶地满是温柔缱绻，然后微微屈膝将侧脸递到蜜岚嘴边，带着温柔而满足的笑意去听蜜岚女士对他的回话。 “文森这样就是传说中的恋爱了吧？”艾尔弗感慨道。 卡尔撇撇嘴纠正艾尔弗：“文森只是表明了的暗恋，恋爱得是两个人都这样，就像卢娜老师跟那个侍卫队长，那个才是恋爱。” “什么？”艾尔弗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倒是能理解卢娜老师和埃墨森之间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味儿，但和恋爱看起来并不沾边的吧？他有点不太明白，只能说：“恋爱可真难懂啊！” 卡尔棕红色的眼睛也亮晶晶地，看着艾尔弗说，“你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就不难懂了。” 艾尔弗被卡尔的眼神盯得抖了一下。 这时文森抿着藏不住的笑意从蜜岚女士那乐颠颠地往艾尔弗和卡尔这边来，走到一大半距离的时候，蜜岚突然比以往更温柔却很大声地叫文森：“小文森！你回来一下！” 艾尔弗看文森整个人一百八十度地跳转回身一溜小跑地回到蜜岚身边，在蜜岚拉着文森的手示意他弯腰的时候，艾尔弗突然想起来，文森曾经小声嘟囔过“我也想被蜜岚叫小文森”。 “哇！文森是不是成功了呀！”艾尔弗特别开心地对卡尔说。 卡尔看到本来满脸欢喜地跑回到蜜岚身边的文森，在听到蜜岚趴在文森耳边说了什么之后，摇头叹气道，“你看看吧，那可未必啊！” 艾尔弗看到文森僵硬地站起身，挤出一个大大的假惺惺地微笑，声音一卡一卡地对蜜岚女士说：“哦，我-知-道-的，我-我-我-回-去-了。”然后木呆呆地、走路顺着拐地回到了艾尔弗和卡尔这边。 一直到镇长带着前去通知的人来到美马镇门口，文森的眼睛都微微发红，低着头没有说话。 第三十章 天堂的美马镇 随同镇长来到镇子门口的一共七个人，个个服饰考究，镇长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微胖的男人，穿着华丽的大折袖礼服和紧身裤，衣服坠着流苏，大折袖上绣着满满的花纹，给人感觉和蔼可亲，他对学校的人的到来表示欢迎，热切地邀请所有人参加他家举办的晚会。 艾尔弗看着马匹被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下人牵走，学校所有的人又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欢乐的人群簇拥着往镇子里走。没错，就是突然涌出的欢乐的人群，很多人人都微微带着酒气，喜气洋洋。 艾尔弗被这种愉快美好的气氛感染了，一边跟着人群走一边细细地欣赏美马镇。 从踏入镇子大门开始，花香、果香与酒香还有食物的香气就挥之不去，其中还掺杂了各种熏香或是香水的气味；铸铁的路灯，玻璃的灯罩，街道的照明密集到一个人的影子会分成淡淡的好几个；每家每户都是三五层高的石砌大房子，房子外种着大团大团的开花植物或是藤蔓花墙；每一幢房子都有欢歌笑语传出，一路上音乐从未停歇；穿着干净体面的孩子们在街道上举着各种玩具或是小点心笑闹奔跑；看到有客人被簇拥而来，越来越多的人举着酒杯或是呼朋唤友地加入了迎客的队伍，最后人多得如同大游行一般，不知谁带头唱起了歌跳起了舞，整个人群都沸腾起来一般跟着载歌载舞，艾尔弗被几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拽着跳起了圆圈舞，在被甩来甩去的过程中，艾尔弗发现文森拨开人群径直朝蜜岚女士的方向去了，而卡尔完全融入了气氛，从不知道从哪儿拿到的笛子给一对看起来像是情侣的人伴奏，甚至挤过来给艾尔弗伴奏。 被甩着走了好长时间，人群终于到了一个类似大广场一样的地方，广场上有更多狂欢的人，食物鲜花随处可见，美酒果汁也是唾手可得，也有些地方似乎是专门用来玩各种游戏的，镇长携着一位穿着大红色长幔的女士登上广场的高台，用扩音水晶对人群宣布：“成人之夜！我们迎来了来自边界线的客人！大家用美马镇的传统来欢迎他们吧！” 人群爆发出“镇长与夫人万岁！”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艾尔弗和学校的人完全失散开了，不断有人拉着艾尔弗跳舞，或是把食物跟饮料塞给他，甚至有些喝多了的糊涂蛋举着酒壶就凑了过来，睁着迷蒙的醉眼看了艾尔弗好长时间，大笑着道歉离开。 每个人都很欢乐，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广场，艾尔弗在学校的饮食是会被限制的，对身体会造成负担的食物绝不允许多吃一口，所以趁着这个机会，艾尔弗吃了好多甜腻腻的蛋糕，喝了差不多满满一大壶的蜂蜜苹果汁。 卡尔不知从什么地方摸了过来，他脸上有好几个花里胡哨的口红印儿，头发被揉的乱糟糟的。 “你怎么了？”艾尔弗笑的不行，用放着食物的小几上的干净手巾给卡尔把脸上的印子给抹干净。 “哦！可怜的亚龙人孩子！到这儿之前受了不少苦吧？”卡尔捏着嗓子，像模像样地学着人群中某位女士的声音：“来到天堂的美马镇，不会有人让你吃苦的！我们都爱你！” 在给卡尔擦脸的时候，艾尔弗撩开了卡尔的刘海，发现卡尔两条眉毛上方两指宽的地方各有一个小小的突起，接近一个指节的长度。 “这是什么？”艾尔弗好奇地问。 卡尔摸了摸那两个凸起，对艾尔弗说：“我没进化掉的角，有些亚龙人会残留这些。”卡尔拿起两个杯子，从果汁壶里到了两大杯的果汁，递给艾尔弗一杯说：“我亲爱的救命恩人，让我们碰杯之后去玩个痛快吧？” 艾尔弗很想提醒卡尔他们还有任务，不过一想到自己刚才也没少蹭吃蹭喝，根本没想着正经事，就笑着接过杯子，和卡尔响亮地碰杯后喝了一大口果汁，站起身对卡尔说：“我们去碰石子吧？” 卡尔点头同意，一手举着杯子一手拉着艾尔弗，艾尔弗跟着他穿过人群，两人大声讲着过往生活中有意思的琐事，不停地哈哈笑着。 突然，艾尔弗耳边响起了女妖的声音：“第三件倒霉事”。 艾尔弗只觉得自己一只脚被死死拽住，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卡尔有所察觉回身试图稳住艾尔弗的身体，但两个人都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弄得失去了平衡，艾尔弗和卡尔脸对脸摔在了一块儿。卡尔的杯子摔在了地上，溅起的碎片划破了艾尔弗的右脸，血滑下来的时候落在了卡尔的脸上。 第三十一章 成人之夜（上） 狂欢的人群对有谁突然的跌倒习以为常，连欢闹的舞蹈都不必中断，只需旋转一次裙摆，就可以轻松避开跌倒的醉汉。 艾尔弗为了不把重量全压在卡尔身上，胳膊、手掌和膝盖都有擦伤；而卡尔则是准备以身体迎住艾尔弗，本来拉着艾尔弗的手改成紧紧扶着艾尔弗的身体，另一只手手肘和小臂撑地，倒地的瞬间，艾尔弗听见了卡尔肩膀发出了“咔”的脆响，以及卡尔后脑勺“咚”地撞在广场的彩色石砖上的声音。 艾尔弗龇牙咧嘴地对卡尔道歉，并解释这是今天第三件倒霉事，卡尔没有接话，他只是表情近乎狰狞的看着艾尔弗脸上被碎瓷片飞溅出的伤口，扶着艾尔弗的手凝聚了中阶治愈，去治疗艾尔弗脸上的伤。 伤口没有反应，艾尔弗翻身坐在地上，“算了，这种伤也验证过只能靠我自己好嘛，反证也不严重，让它自然痊愈吧！”他回身去拉卡尔坐起来，关切地问：“倒是你，居然一点也想着保护下自己，后脑勺和肩膀没问题吗？” 卡尔拽着艾尔弗的也坐起来，低着头活动了下肩膀，声音有些发抖：“我没事。” 艾尔弗注意到卡尔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你可不要砸地面呀！”艾尔弗看卡尔情绪一下子就变坏了，就想逗逗他，于是说：“这种广场的彩石砖还挺贵的呢！” 卡尔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随着呼气缓缓松开双拳睁开眼睛，抬起头跟艾尔弗说：“忍耐真是个很难得的事儿。” “什么？” “我生我自己的气，于事无补的事情做得多，要忍的事情也多。”卡尔站起来拍拍身上，弯腰拽艾尔弗起来：“没什么了，我们去玩碰石子。” 碰石子其实就是三到十个人一局，每个人发5个打磨成葡萄酒瓶口大小的圆形的各色鹅卵石，往一个有着不同得分区域的巨大沙盘里丢，造型越复杂越难停留的区域得分就越高，开盘所有人听口令统一扔一颗，根据得分排接下来丢石子的人的顺序，越高的越靠后；剩下四枚石子则用来得更多的分，可以扔在其他空白位置，也可以用来击飞别人的石子占别人的位置，被击飞的石子以新落点记分，击飞他人石子并占领别人的位置，得当前落点的分双倍，总之五枚丢完记总分，赢了的人有奖励。 艾尔弗和卡尔说要玩碰石子，大家都对小孩子参加游戏很欢迎，凑了四个人跟艾尔弗和卡尔玩，结果卡尔因为憋着一股气，把邪火都发在了游戏里，同局除艾尔弗外的四个人位置最好的石子都被卡尔给打飞了，干净利落的获得了胜利，清理沙盘的时候，艾尔弗发现卡尔的石子全部得用抠得才能从沙盘上取下来。 奖品只有一种叫狼唾的高度啤酒，两个人用这壶酒跟一个喝得迷迷茫茫的吟游诗人换了一把莱雅琴，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着。 卡尔闲闲地拨弄莱雅琴，嘴里哼哼着艾尔弗从未听过的小调，看着狂欢的人群出神。 艾尔弗看卡尔似乎不想说话，就安安静静地听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狂欢的人群也似乎跟两个人没有关系，微微地风吹着艾尔弗，植物的香气萦绕，他觉得这样还挺舒服的。 镇长通过扩音水晶被放大的声音打破了安逸的小时光，艾尔弗正想问卡尔哼的歌的名字，被镇长一打断，转眼就又忘记了。 “抱歉必须打断一下各位的欢乐时光！因为今天的成人之夜与以往不同！我们迎来了客人！所以，请允许我先向客人自我介绍一下！” 人群停止了狂欢，自发地鼓起掌来，艾尔弗和卡尔也站起来看向广场高台，艾尔弗还看到蜜岚手下的一位刺客小组成员被抛向空中。 “我是原加加镇，如今的美马镇镇长，古老的人类贵族卡特莱特家族的爵位继承人，格雷特·狄啤里纳·卡特莱特伯爵！”镇长伸手邀请之前身着大红色长幔的美艳女性，“这位是我的夫人，如今举世无双的成功女性，成人之夜的创始人与倡导者，曾经众所周知的美马镇初代双足马！奥黛拉.卡特莱特！” 艾尔弗以为镇长说错了，但镇长夫人在介绍后竟然微微欠身示意了一下。 “你听过双足马吗？难道又是什么魔法生物不成？”艾尔弗被镇长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镇长夫人只是普通人类，而且化了很厚的妆。” 第三十二章 成人之夜（下） 镇长夫人欠身致意的同时，镇上就爆发出了“镇长万岁！镇长夫人万岁！”的欢呼。 镇长和他的夫人似乎很满意人群的反应，微笑着听着巨大的欢呼声，欢呼持续到让艾尔弗觉得眼前这一幕甚至有些说不出的恐怖，镇长才高举双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 “客人不清楚我们的传统，所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说明一下。”镇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十年前，在美马镇还被称呼为加加镇的时候，镇子成为了我的封地，第一次来到这里，眼见的一切只能用穷困潦倒来形容，我甚至不理解皇帝陛下为何如此对待一个古老的高位贵族家庭的后裔。我无法看着镇民吃苦，也不能忍受自己生活在破败的环境中，于是我将随身的家奴分配出去一部分给了几户镇民，让我的家奴帮助他们过上酒足饭饱的生活，当最初的几个镇民生活开始变得轻松并对我感恩戴德的时候，我才明白，明白我为什么到这里，明白我背负我的使命，明白了我的命运，绝不是被皇帝陛下抛弃发配，我到这里就是为了改变这里，辅佐皇帝陛下重建人类版图！而我的家奴们——也就是第一代双足马，这其中，也包括我如今的毕生挚爱，他们都早已经是美马镇的镇民，是第一批摆脱了马匹的身份成为了人的外来镇民！” 人群再一次爆发出万岁的呼声，比起之前更疯狂，在艾尔弗附近有一个人在大声尖叫着“我就是第一代！我过去就是！” “你知道吗卡尔，”艾尔弗对卡尔说，“克伦特先生之前总是念叨一些关于救世的奇奇怪怪的话，就有人说他像是邪教头目，但今天我知道了，那些人一定不是来自美马镇。” 镇长在听够了欢呼之后，带着满足的笑容再一次伸手示意人群安静，“在我与我的夫人相爱之后，每日享乐，可我夫人并不满足于独自日日享乐，她认为加加镇所有的镇民都应当只享乐，不做活，做活是奴隶的事情，但奴隶不应该终生为奴，她提议要让奴隶拥有公平的解放的机会，成为奴隶只是人生的一个过程，不应耻辱，并且，奴隶是充满鄙夷的称呼，应该换一个。在一些传说中，动物可以通过努力成为人类，她觉得这个很好。她说，马儿总在为了主人辛勤奔波，这和奴隶是一样的，不如称呼奴隶为两脚的马匹，只要双足马们帮助镇民摆脱贫困，那么它们就应当成为人类，成为镇民！成为镇民的他们也可以拥有两脚马！于是，我和夫人变卖了部分财产，大量购置双足马，分配给每家每户，我们只收取镇民收入的一小部分作为税金，只要双足马工作得好，在主人的税金抵得上它们身价五倍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解脱，我们会每年两次举办名为成人之夜的晚宴，焚烧他们的卖身契，庆祝他们成为新的镇民！在第二天他们会得到基础的房屋，属于他们的奴隶，以人类的身份开始生活！在作出这些决定后，我将我的封地加加镇改名为美马镇！”镇长对高台上的乐队拍拍手，乐队奏起了欢快的音乐，“让我们欢迎新加入的三位镇民！祝他们在天堂的美马镇拥有绝对美好的生活！” 两男一女，三个人皮肤黝黑，被精心打扮过，脖子上有粗大的颈镣，被人搀扶着摇摇摆摆地走上了高台，目光怯懦而满含欢喜，镇长与夫人微笑着用钥匙解开他们的颈镣，亲切地与他们拥抱，将几张纸（应该就是卖身契了）分发给他们，点燃高台上的火盆，引导他们将卖身契投入火盆。 广场上，欢迎与万岁的呼喊一直在持续，甚至演变成了疯狂的尖叫。 这样的高分贝让艾尔弗觉得头疼，掌心的擦伤在发烫，他焦虑不安，眼前的场景，美马镇的传统，都是在是太过诡异了，艾尔弗只盼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仪式赶紧结束。 卡尔走到艾尔弗身后，手轻轻罩在他的耳朵上之前，卡尔对艾尔弗说，忍一忍吧。 莱雅琴静静地躺在附近的小茶几上。 “这三名新镇民都来自凯洛格·克拉克家！克拉克家曾是第五代双足马！但如今，他们是镇上首屈一指的富豪！拥有广袤的土地、硕大的庄园！”镇长的声音激动不已，甚至流出了热泪，不得不拿着手帕抹眼泪，他的夫人接过扩音水晶，接着镇长的话，以略带沙哑的声音，用平静的语调说：“克拉克家与这三位新镇民明天日落前前往镇理事厅进行登记，克拉克家请进行新马申领或申请雇佣附近村庄村民为工人，新镇民进行新马申领登记，在新马下发前，会由伯爵的马匹前去充作替代性劳动力。”镇长夫人顿了顿，补充道：“客人们请在狂欢结束后到我这里，我与伯爵会为你们安排住所，祝你们今夜玩的愉快！” 文森番外：落魄贵族 文森自问是个粗心大意又固执的混蛋。 这有原因，毕竟他也不想这样的。 他看过旧大陆的平安繁荣，有过恩爱的父母，温暖的家庭，高贵的出身，只不过一夕之间，一场浩劫夺走了全部，一想被爱着的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灾难发生的时候，他们全家包括自己的叔叔都在魔族郊区的避暑庄园里度假，他被困在坍塌的建筑中，透过缝隙，眼睁睁看着叔叔用长剑在被压住了双手的母亲的肚子上刺了一剑，口里骂着“精灵族的婊子”大笑着扬长而去，根本不顾废墟中嚎啕大哭的自己。 叔叔应该把自己也杀死的，最起码，自己不用看着母亲一边唱着歌儿安慰自己，一边被食尸怪物开膛破肚，活活吃掉，这样，在以后的很多个夜晚中，文森都不必在梦中回到那个现场，一次次的看着。 母亲一直看着自己的方向在笑，血不断从她的口鼻涌出，呛得她的歌声时断时续，直到母亲只剩蜂鸣般的倒气声，直到那双蓝色的眼睛彻底没了光彩。 其实也并非什么都没有了，文森常常自嘲地想，还有来自叔叔的算计呢。 不知道到底多少天之后，父亲忠实的手下阿贝力带了一大群人，将已经不会哭也不会说话的自己从废墟中抱了出来，母亲完全不见了。 自己被埋得太安全了，食尸怪物实在搬不开断壁残桓。 回到自己倒塌了的家，家里的主人已经变成了叔叔。 父亲还有残骸，叔叔说父亲也是被食尸怪物吃了。但文森至今也不相信父亲只是被怪物吃了。 自己疯狂挣扎，不断踢打叔叔，尖叫，摔毁任何能举得动的东西，不允许阿贝力离开，文森说不出口叔叔做了什么，他觉得说了，阿贝力和自己都离不开。 文森坚持跟着阿贝力，一步也不肯离开，就算自己的另一个叔叔，魔族的皇帝要收留自己，文森也绝对不肯，除了阿贝力，他谁都不信了。 阿贝力是个将军，要带军队保卫魔族的领土，灾难过后，魔族面临最可怕的敌人除了大量尸体来不及处理产生的瘟疫外，还有那些数量暴涨的怪物。阿贝力不能一直一直带着自己，他得出征，得带着士兵帮助国民重建家园，甚至去瘟疫地带运送补给。 灾难让大陆的版图改变，魔族与人类的领土相交，有了一条边界线，一年多后，在那里，有人成立了收留孤儿的学校，鉴于文森绝不肯与亲属在一起生活，阿贝力与魔族皇帝商议，把自己送到那里。 杀了文森母亲的叔叔与阿贝力把文森送到学校，阿贝力还承诺每年都会来看文森，他不断嘱咐文森要和小朋友好好相处，要和他们做朋友，要试着信任别人，就像文森信任阿贝力那样。 可从那之后他们再也没回来过。 很久之后文森才问出来，阿贝力和叔叔离开学校后就遭到了强盗的袭击，只有叔叔活了下来。 阿贝力一定是因为带过自己，叔叔怕文森对阿贝力说过自己的暴行，所阿贝力才没了命。 文森晚上睡觉总是哭闹，那时候学校还只有几幢木头的房子，很多人睡在一间屋子，文森实在吵得其他人睡不好，老克伦特只能放下怀里长着白绒绒头发的、总是安安静静的小小孩儿，改成抱着文森睡觉，用各种催眠的魔法，讲各种有趣的故事，但都不行。 校长拜托了一位炼金术师，哄着文森喝下了又辣又甜的药水后，知道了文森的秘密。 校长再也不许文森说自己的身世，活不下去的人什么都会做，如果文森放不下仇恨就在学校好好学习，只要成年，就放文森来去自由，那时候，自己才可以去找杀母仇人。 文森答应了。 可文森很难相信别人，越是长大，他越猜忌；越是长大，他的耳朵就越灵敏，这让他不得不听，他不断的听到小小年纪的同伴细细密密地算计，不断地听到外面的世界发生的种种惨剧，不断地听到人为了活下去，为了贪婪，做出怎样令人发指的事情。 文森对这些感到厌倦和恶心，他嘲笑那些假惺惺的人，像个刺儿头一样到处找别人毛病。 不过，学校里也有文森找不出毛病的存在，同班中有个傻蛋，头发是独特的白色，安静，温和，友善，天赋异禀又勇敢到鲁莽，没有半点心计，总是笑着帮助任何人，就像不知道他在别人心目中是怎样的怪胎一样。 后来，文森才明白，白毛傻蛋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怪胎。 当然了，白毛傻蛋也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虽然和傻蛋怪胎（好心的）吵了一架，文森也想和怪胎成为朋友，咬着牙刺儿头多年的自己，觉得两个人分担一些小秘密，或一起做些事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和艾尔弗成为朋友的那天晚上，文森梦到了阿贝力，他在梦里对阿贝力说，我找到朋友了。 阿贝力唱着母亲临终前唱给文森的歌儿，消失在了文森的梦里。 文森醒来，抹掉眼角的泪水，将被打湿了的枕头翻了个面儿好继续睡，睡着之前文森迷迷糊糊地想，阿贝力就算不在了，也一直都有来看自己的吧！ 第三十三章 沁血的慈悲 在镇长兼伯爵夫人发言结束后，人群再次狂欢起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个时间，学校已经开始催促学生们去洗漱休息了，艾尔弗有些担心同伴，他和卡尔商量了一下，决定至少先找到文森，毕竟“文森在进入镇子前好像发生了什么”。 “也不必特别担心，”卡尔说，“至少可以确定他是去找蜜岚姐姐，只要他们两个在一块儿就不会出岔子的。” 分开一层层的人群，在蜜岚小队成员被抛起来的位置附近，艾尔弗和卡尔找到了所有人。 “走失的看来只有我们两个。”卡尔把莱雅琴藏在身后，小声跟艾尔弗说，艾尔弗尽量不去注意莱雅琴明晃晃露出来的轮廓。 “你们去哪儿了！”卢娜老师可能还在因为那个埃墨森生气，对两个孩子说话时语气十分粗暴，但她注意到了艾尔弗脸颊上的狭长伤口，随手就用了初级治愈，却发现没什么用，“搞什么鬼？不是普通伤口？你们搞什么去了？” “艾尔弗今天的第三次霉运，”文森直接替艾尔弗回答，他走过来接过卡尔的莱雅琴，状态看起来好多了，“哪儿弄的？” “差不多算是碰石子赢来的。”卡尔拍了拍文森的手臂，给了文森一个明显带有鼓励性质的笑。 不出艾尔弗意料之外的，文森没看懂卡尔为什么会露出那个表情，蓝汪汪的眼睛充满了疑惑，蜜岚女士就在附近，艾尔弗现下没办法解释，只能摊摊手，打口型说待会聊。 “我们有任务在，而且事关你自己的小命，你们俩却跑去碰石子？”卢娜深吸一口气，左手叉着腰，对着空气挥舞了一下右手又捂住额头，嘟哝着“算了算了”。 “我不认为在这种地方能找到村长，这是明摆着的事，”卡尔带着点不客气的意思开口说道：“如果真着急，看到这种洗脑狂欢就应该离开村……”艾尔弗赶忙去捂卡尔的嘴，文森猛搓了几下卡尔的脑袋，陪着笑脸给卢娜老师道歉，“卡尔这就是太担心艾尔弗了，老师别生气！”又压低声音训斥卡尔：“你怎么一说到这事就冒冒失失的，捶天捶地的就算了，胡诌起来比我还不知高低呢！” 卢娜老师听得真真切切，根本懒得理文森的道歉，气的笑了起来，扭脸问蜜岚，“这红毛小鬼回头是要进学校的吧？”蜜岚女士只能劝卢娜老师别太当真，看向卡尔时跟文森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脸上红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避开。 艾尔弗急急转移话题，免得卡尔再冒出什么煽风点火的话来，“蜜岚女士，这镇子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是不太对，这地方是种不常见的奴隶制。”蜜岚女士拿起一个苹果抛来抛去，“排除奴隶可以翻身成为镇民这点外，我在和镇民交谈的时候知道点新鲜的，伯爵总是从外面买奴隶分配给镇民，然后抽取税金，卖身契全部由伯爵握着，奴隶吃喝却是镇民承担，除了比较特殊的机构外，他不提倡镇民自己工作，也不提倡雇佣外来人务工，这两个都需要镇民自己填表申请，而且税金会比使用奴隶多上两倍的收取。” “那镇民要干什么？再说这得多少奴隶啊？”艾尔弗有点蒙。 “镇民什么都不做，几乎每天只是吃喝享乐，而且这不是最新鲜的，”文森补充道：“伯爵夫人甚至建议奴隶的亲友或是镇民的亲友，来这个镇子当奴隶，卖身契上面的金额的六成会给推荐人，推荐人拉来的奴隶还可以拉人，这样推荐人和推荐人拉来的奴隶都会得到一些分成，甚至可以层层递进，这些钱奴隶可以自己存着，存够五倍直接向伯爵买走自己的卖身契，比如今晚这几三位，没有一个是自己干活然后靠着镇民交税金脱身出来的。想要快速摆脱奴隶的身份，他们都在疯狂地拉更多人进入美马镇做奴隶。” “伯爵和伯爵夫人……”艾尔弗眉毛拧起来了，“这不是白赚钱吗？我以为他允许奴隶成为正式镇民是做慈善呢！还给分房子住！” “有很多饥寒交迫的人在签了卖身契后死在了这里，背负着马的名号，尸体不配下葬，剁了喂狗的都有。在这鬼地方，伯爵为了揽钱，每家每户还必须有经营的主业，有最低的税金缴纳额度，毕竟有些人拉不来人做奴隶，伯爵是绝不会养着这群人的，想吃饭就不能没事儿干，而奴隶死亡只需要在缴纳税金外补齐卖身契金额的罚金就可以，这里的人在找不到人做奴隶后，几乎都在用摆脱奴隶的身份这点压榨劳动力。”卢娜叹了口气，“埃墨森居然给这种地方的人当守卫。” “这是披着天堂外衣的人间炼狱。”蜜岚总结道。 第三十四章 猎物才是猎人（上） “我们休息一晚就出发吧。”蜜岚对卢娜说，“但必须见到标记点上的人才行。” “女士，蜜岚女士！”艾尔弗叫住了蜜岚，“即使迪鲁村的村长在这里，我们也见不到他。”艾尔弗向四周看了看，确保没有人在好奇他们说什么，“村长就是人贩子，而美马镇对奴隶的需求是很大的，这位镇长伯爵很可能会包庇那家伙。” “到住处再说，”蜜岚快速地低声说了一句，而后端起一杯酒，向自己的前方举杯致意，“伯爵夫人，感谢您和您丈夫的招待。” 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胡椒、甘草混檀香木和松木的气味从艾尔弗的背后杀到鼻子前，毫不客气的就闯进了他的肺里，香味像是扎到鼻黏膜了一样，但艾尔弗出于礼貌生生忍住了喷嚏，肋骨之间的间隙几乎都要挤没了。缓了口气，艾尔弗才回头。 文森没客气地侧身响亮的打了喷嚏，站在文森身边的卡尔用脸蹭了下肩膀，大概是文森的唾沫喷到脸上了。 “您太客气了，希望你们玩的愉快。”一席红色长幔围身的伯爵夫人嘴角翘了翘，举杯向蜜岚女士回礼。艾尔弗只觉得伯爵夫人一定不是什么软角色，烟熏灰的头发工整地盘起来，嘴唇薄薄的，眼角微微向上，面相上就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更别说她黑色的瞳仁，像是无底洞一般，这让她翘起来的嘴角看起来更像是冷笑，尽管她的语气是温和的，“我听我丈夫说各位需要帮助，请尽管开口。”她扭过脸看着文森，“还有，是我的香水呛到你了吗？小伙子？” “我不太闻得到这种充满攻击性的香味，”文森耸耸肩，“我还是孩子，见识得不多。” “我倒觉得你的眼光很好，”伯爵夫人的目光在文森和蜜岚女士两人之间来回过，“见识得不多，可很会选舞伴。” “事实上，我们在寻找的人很可能是您和伯爵的合作伙伴甚至是老朋友。”卢娜在话题变得尴尬之前直接抛出了重点，“迪鲁村的村长，我们必须找到这个人，这事关我学生的性命。” 伯爵夫人慢慢呷了口杯子里的酒，像是在思考什么难办的事儿一样，眉毛也皱起来了，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带着娇嗔的为难，可眼睛里依旧是漠然的，她深吸一口气才说，“迪鲁村的村长，汉萨，是我与我丈夫的老朋友了，我也不会包庇他什么，”她努努嘴，继续说道：“不过我提醒你们，人类的皇帝陛下实行的是国家自治，各个国家的国王都有不同的自治律法，奴隶买卖在狄啤里纳是合法的，汉萨也是持证的奴隶商人。” “哇哦~”卢娜感叹一声，响亮的吹了个口哨，倚着石桌拿起自己的杯子，“我们并没有说要找您的老朋友什么大麻烦，别太紧张，况且……”卢娜也抿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笑的容光焕发，“持证的奴隶商人也不能拐卖人口，被拐卖的人口卖身契也是无效的。” 伯爵夫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盯着卢娜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在美马镇，需要帮助的人是绝不会被拒绝的，可汉萨确实不在这儿。” “哦，那我们的求助内容就变成从被汉萨卖掉的人那儿得到点他的情报吧，”卢娜打了个响指，向卡尔勾勾手，“红毛小鬼，用那几根儿头发看看几位证人的大致方位。”说完她才补充了一下，“您不介意吧，伯爵夫人。” “请便，必要的话我可以引路，咱们在路上还能多聊聊。” 卡尔将一根头发放在掌心，双手向上交叠，一字一字清晰缓慢的读出咒语： “血肉牵连，寻找灵魂，发肤吸引，明示方向。” 温暖的黄色光晕包围卡尔掌心的头发微微漂浮，头发缓缓旋转，指向了西南。 卢娜老师脸上的表情看得出，很欣赏卡尔，她走过一手捏住那根头发，一手揽住卡尔的肩，“我给你看个更厉害的，等到了学校想学得先跟我道歉。”卢娜老师完全不顾伯爵夫人的脸色，单手托住头发，语速极快地说出了咒语：“奉献无尽魔力，直至寻得正身。”头发再一次被黄色的光晕包围，脱离了卢娜老师的掌心，化为了一只漂亮的透明小鸟，围绕着卢娜老师飞行。 “我只是觉得变成鸟好看，你要喜欢它还可以变成狗之类的带路，我们走吧。”卢娜老师谁都没理，自顾自往前走了两步，猜想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伯爵夫人，尽管不比您来带路，但我还是希望您能与我们同行，毕竟我还是挺想和您接着聊聊的。” 蜜岚女士苦笑一下跟了上去。 在跟卢娜老师出发之前，文森在艾尔弗背后，他把下巴搭在艾尔弗脑瓜顶上，用几乎只有他们俩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卢娜老师还挺帅的，我几乎以为咱们要偷偷行动什么的了。” 艾尔弗点头，“是啊，所以你和卡尔最好都记着，以后卢娜老师心情不好的时候绝对不能惹。” “嘁，”文森直起身，“学校的大人哪有能惹的？” 艾尔弗在心里偷偷想，其实文森谁都敢惹。 第三十五章 猎物才是猎人（中） 在跟着卢娜老师的魔法小鸟穿过人群的时候，所有都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等伯爵夫人，因为沿途所有镇民都想要吻一吻伯爵夫人的手，甚至有人跪地亲吻伯爵夫人踏过的地面。 “太疯狂了，”卡尔对文森和艾尔弗说，“以前创世神亲临大陆也不过就这种待遇了。” “咱们又没见过，”文森耸耸肩，“我只希望能快点把人找齐，最好那个村长也在这，这样艾尔弗就不用吃苦，咱们也能舒舒服服地躺下睡一觉了，我从来没这么累过。” “文森，说实在的，真的谢谢你。”艾尔弗看着文森明显带着疲态的脸，心里很过意不去。 “又鬼扯，”文森抿抿嘴，“我如果不激怒怨愤女妖，它或许就不会诅咒你，它知道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所以用你来报复我……嗨呀！我这个嘴比脑子快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纠正一些……我一直没敢说出来。” 卡尔在两人身后猛推了一把，“你们俩可别肉麻兮兮的对着互相自我检讨了，既然是朋友，遇到问题就互相帮忙解决。”卡尔叉着腰，看着文森和艾尔弗，“不过我得提出个申请，请你们以后也带我一份儿。” “哈？”文森表情夸张的看着卡尔，“从我们把你在地下室里捞出来的时候起你就已经和我们掺和到一起了吧？”文森点着头说：“根本没什么办法推你出去。” 艾尔弗哈哈地笑了出来，他觉得这种感觉太好了，比起之前那种没有真正朋友的日子，他愿意再多背一百万个诅咒，也不想回到以前跟同学只维持表面上的友善的时候。 好不容易从广场上走走停停地出来，大家总算松了口气，街道上的人很少很少了，即便有也是摇摇摆摆的醉鬼，以及负责守卫的晚班侍卫。卢娜老师的魔法小鸟轻快地绕着几个人转着圈儿的一边引路一边飞，卢娜老师不咸不淡地跟伯爵夫人聊着天。 “伯爵说您过去也是……嗯……双足马。”卢娜将绑成一条麻花辫的长头发解散开来，以指为梳，轻轻捋顺微微有些毛躁的头发。 伯爵夫人的胳膊在听到“双足马”这三个字的时候微微颤了一下，艾尔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我过去是伯爵带到封地的家奴之一，但后来他爱上了我。”伯爵夫人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对我几乎是种迷恋了，改变了我低下的身份，娶我为妻。” “还挺浪漫的，”卢娜老师把头发拢好，问伯爵夫人，“我可以折一枝花么？” 伯爵夫人点头同意了，卢娜老师折了路边开得正盛的龙沙宝石月季，用什么小魔法削去了花茎上的刺，用花做簪子，低低挽了个发髻。 伯爵夫人看了卢娜有一会儿，才说：“哪有什么浪漫，奴隶爬上正妻的位置，只靠被爱是不够的。” “您的头脑确实足够优秀，”卢娜偏偏头，“只是跟贤内助相比，您像是助纣为虐。” 伯爵夫人不以为意，也没有接话。 在避让了几个醉醺醺的镇民之后，卢娜老师的魔法小鸟落在了一户人家的窗台上。 这户人家房子比正街的相对小一些，可装修依旧考究，前院的栅栏洁白整齐，夜来香开得密密麻麻一片。 “就是这儿了，”蜜岚过去敲了敲房门，“希望这家人会有那么一两个没有去广场参加狂欢。” “双足马会看家的。”伯爵夫人的话未说完，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精瘦的男人，或许是为了防止传染虱子，他的头发被剃光了，双目空洞，艾尔弗想到了伯爵夫人的眼睛。 “你们家最近有没有从迪鲁村来的，”伯爵夫人走上前，开门的男人看到伯爵夫人在，迅速地伏在地面上，颤抖着说：“镇长夫人大人，有两匹新马是从迪鲁村来的，其中母的病死了，公的在后院淘水缸。” “把它带过来，我就不进去了，我会手写一份说明，你的主人回来了交给他，告诉他是我耽误了马干活。” “是的夫人。” 男人趴在地上倒退了好几步的距离才爬起来，急匆匆的去了。 “他啊…它…镇上会说话的为什么都叫您镇长夫人？”艾尔弗很奇怪，按照传统礼节，伯爵夫人的称呼可比镇长夫人尊贵得多。 “后来的只是更感激自己来到了这个镇子，未必真的感激我。”伯爵夫人低头，温柔地抚了抚艾尔弗地脑袋，那一瞬间，艾尔弗发现伯爵夫人的眼神也变得很温柔。“我丈夫喜欢设陷阱打猎，他觉得不必骑马追逐猎物，也不必饲养猎犬就能轻易猎杀，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所以你就做那个制造陷阱的铁匠？”卢娜看着伯爵夫人。 “不，在一些事发生之后，我捕猎了猎人。”伯爵夫人薄薄地嘴唇涂着血一样红的口红，跟她穿着的长幔一个颜色。“当猎人成为猎物的宠物，卢娜女士，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第三十六章 猎物才是猎人（下） 卢娜老师刚想说什么，却被之前的光头男人带着另一个光头男人急三火四跑过来又猛地跪在伯爵夫人面前的动作给打断了。 “镇长夫人大人，这就是新来的那匹。” “你去拿纸笔，等他回去之后拿给我，现在要问它点话，”伯爵夫人打发了之前的光头男人，对着新来的说：“你站起来吧，叫什么？” “琼森，琼森·贝克，镇长夫人大人。”叫琼森的男人站起身，大约二十一二的样子，艾尔弗发现他之前应该是哭过，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脏兮兮的。 琼森身上的气味不大好，镇长夫人抖开手袋里拿出的红色羽毛扇子，掩着鼻子退后了几步，但脸上并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她用扇子轻轻扇着风说：“你们问吧，问完了可以选择去休息或我陪着你们去下一家。” “你什么时候怎么来的这儿，迪鲁村村长见过没有。”卢娜老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直接就问了出来。 艾尔弗没见过一个人的眼泪能那么快那么多的涌出来，琼森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半天答不上一个字，最后直接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哀嚎着“是怪我！是怪我！都是怪我呀！”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后悔和悲伤，浑身发抖，手铐与脚镣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蜜岚别过脸去，假装在看这户人家的夜来香，伯爵夫人猛一看像是面无表情，但艾尔弗注意到，她的嘴角微微地上扬了起来，眼神也不再是空洞冷漠，满是痛快。 伯爵夫人注意到了艾尔弗的目光，她重新打开扇子遮住口鼻，用眼神询问艾尔弗怎么了。 艾尔弗没有回应她。 卢娜老师右手罩在琼森的头顶上，念了一句：“夜色沉静”，这是在夜晚可以使用的用来平心静气帮助快速入睡的小魔法，琼森渐渐停止了哭泣，重新站了起来，只是表情变得无比冷漠。 “安琪为了嫁给我，逃婚与我私奔，我们听说迪鲁村可以介绍工作，就去了那里，我太穷了，半路就没了路费，我们几乎是吃垃圾和树皮才撑到临近迪鲁村的位置，但是快要到迪鲁村时，安琪得了痢疾，我背着她赶路，我背着她更快的接近了地狱！在村子里安琪并没有得到治疗，村长指示手下殴打我们，把我们带到村长的房子里，在我面前强…强…迫安琪……”琼森的声音再度哽咽，脸上的表情如同正在遭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扭曲：“我永远也忘不了安琪绝望的哭喊……村长诱惑我们，做了奴隶起码有吃有喝，不然他就一直让我和安琪看着对方受折磨，我……我没办法坚持……我不顾安琪的反对签下了卖身契，我以为到了买主这里至少安琪会活命……”琼森再度抱头痛哭：“我错了！我错了！安琪太虚弱了，她居然是这户狗屎人家买我的赠品！他们嫌治疗安琪要花太多的钱，放任安琪在马厩里躺着，只允许我把我自己那份食物分给安琪……只让我在……在干完活之后去照顾安琪……我反抗他们就去踩安琪的肚子！她只能躺在那喘气而已！连声音都快发不出了！大家都是奴隶！为什么能下得去手？都是我的错啊！她以前是个好好地富商千金，什么苦都没吃过！为什么这么对她呢？如果知道是这样我宁愿一起被折磨死！安琪到最后都没有原谅我签下卖身契！她告诉我想要赎罪就一辈子在这当奴隶痛苦的活着吧！她绝不原谅我签下卖身契这件事！我为什么这么愚蠢！” 卢娜老师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深呼吸了几次，强行让自己镇定一些，继续追问：“你见过村长，他长什么样？” “那个魔鬼！胸--膛上纹了一艘帆船，桅杆一直延伸到喉结，脖子上有大片的花纹，右嘴角被人豁开过，几乎咧到耳朵了，他用六个铁环环住了……”琼森抬起头，“和我一批来的还有三个人，我们是三个半月前被卖到这的，那之后听说还有人被陆陆续续卖了过来。” 卢娜老师再也听不下去了，抬手说道：“够了，先生，我很抱歉！”她给琼森释放了一个中阶治愈魔法，告诉他：“你回去吧，”但在琼森转身回去的瞬间，卢娜老师又叫住了他：“琼森！”卢娜嘴角抽搐了好几下，还是说出了口：“安琪很可能原谅你了，至少她不是那么恨你，在那种折磨下，如果她心中有强烈的恨意，她会变成女妖的，她或许……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琼森什么也没说，沉默的走回了房子里。 艾尔弗和剩下的所有人都看着伯爵夫人，卢娜老师恶狠狠地说：“猎物捕获猎人之后的结果我见识到了。” 伯爵夫人撤了扇子收好，痛快的表情毫不掩饰地展露了出来。 “这种发展速度下去，美马镇很快就会变成大城市，甚至扩张成为新的国家，我的丈夫甚至有可能被皇帝陛下封为国王，只要他肯拉拢人心，全镇人都愿意加入他的军队，他或许有朝一日肯为我杀了皇帝陛下，登上皇位也说不定呢！”伯爵夫人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一般，“作为曾经下场比这还悲凉的猎物，作为曾经最成功的双足马，我的心愿是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做过奴隶，都来尝一尝我曾经受的苦难。” 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看着艾尔弗，眼神中除了狂热，还有说不出的哀伤与慈爱，她向艾尔弗伸出手又收回来，一滴眼泪缓缓从脸上滑落，冲开了脸上扑得稍显厚重的粉，露出低下捎带枯黄的皮肤。 艾尔弗厌恶地瞪着她，卡尔和文森表情狰狞地不约而同挡在了艾尔弗前面。 第三十七章 追寻地狱之河的船夫（上） 文森把艾尔弗和卡尔都护在了身后，恶狠狠地对着伯爵夫人说：“我建议你别那么看着我们艾尔弗，他可能长得很少见很好看，但他可是学校最好的学生，绝对不可能给你当什么鬼的双足马。” 卡尔憋不住笑，发出了细微地“嗤嗤”声，好在声音不足够传到伯爵夫人那边，艾尔弗不是很明白卡尔为什么会发笑，用眼神询问卡尔怎么了，卡尔只是把笑憋了回去，然后摆摆手，又对着文森的背影比了个大拇指。 “我不会对他……还有你们下手的，”伯爵夫人收敛了表情，又恢复到了之前冷淡端庄的模样，“我们夫妻只从持证的商人处购买。” 几个孩子，特别是文森，从未听过蜜岚女士那样含着怒气的声音，“是啊，这种会让手上沾血的事，怎么想也不可能轮到伯爵这个级别的人亲自着人动手，用不着紧张。”说完，蜜岚女士还故作轻松地双手叉腰，抬起右脚用脚尖踢了踢地面，语气也转为了之前甜蜜轻快的调调：“我们接着去下一家吧卢娜，我都折腾累了，我想孩子们也快受不住了，艾尔弗需要睡个好觉，毕竟明天他身上会发生什么咱们没办法预料。” 卢娜接过卡尔那保存的另一根毛发，重新召唤了一只魔法小鸟（之前的那只“砰”地消散在了空气里），继续出发的时候，艾尔弗回头，发现蜜岚女士踢过的铺路的石板整个下陷裂开了。 发起脾气会冲动到破坏别的东西的人并不只是卡尔，艾尔弗心里想，下次卡尔再发脾气弄坏什么，他多少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觉得莫名其妙了。 伯爵夫人嘴上说不会对艾尔弗下手，但在随着卢娜老师走的时候一直跟在、甚至可以说是贴在艾尔弗身边走，文森和卡尔悄悄商量了一下，脸上带着厌恶且不嫌麻烦地数次借假装跟艾尔弗说话的理由而挤开了伯爵夫人，但伯爵夫人总是会重新找到空隙再次贴上来。 艾尔弗也觉得有点烦了。 “我这话或许会有些冒昧，但是您为什么总是离我很近呢？”艾尔弗站住脚，抬头问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温柔极了，“我和我丈夫没有属于我们的孩子，我很喜欢孩子，觉得你很亲切。”她似乎很想摸一摸艾尔弗的头顶，伸出手僵在了半空，又撰成拳头收了回来。 卡尔再次横在了伯爵夫人和艾尔弗之间，“我看起来也是孩子吧女士？还请伯爵夫人您也疼爱疼爱我？” 伯爵夫人的脸板了起来，只说了句想早点休息就快走吧，便不再理会几个孩子，径自跟着卢娜老师走了。 “再找到那个村长之后，我一定得求校长老头给人类的皇帝写封信，揭发下这鬼地方的事儿。”文森环着胸，看着伯爵夫人，声音还挺大的说。 伯爵夫人明显听到了，回过头阴涔涔地对着文森一笑。 “文森大哥，你知道吗？”卡尔用头顶了顶文森的胳膊，“我很担心你因为管不住嘴惹蜜岚姐姐生气。” 文森一哆嗦，推着卡尔和艾尔弗催促道“哎呀快走快走，待会儿卢娜老师不耐烦起来会把咱们三个变成羊的。” 第二根毛发找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土黄色的长毛小狗，下颌长了点，下牙顶着上嘴唇，满院子疯跑着追逐卢娜老师的魔法小鸟，“汪汪汪”地叫声引出了狗主人家的奴隶，他说这只狗是大半年前迪鲁村的人推车卖到这的。 卡尔拿出第三根毛发，七寸多一点，铅灰色，卢娜老师捋着这根长发，对蜜岚女士抱怨“至少能确定这不是狗毛，”蜜岚女士则笑吟吟地逗卢娜老师，“或许是马尾巴毛也说不定哦！”卢娜老师笑着瞥蜜岚女士一眼，抬手再次召唤了寻路的魔法鸟。 几个孩子为了避开伯爵夫人，慢吞吞走在了所有人的后面。 本来一直预告艾尔弗即将倒霉的怨愤女妖声音突然又出现在艾尔弗耳朵里，但这次却不是告诉他要倒霉，而是轻轻地念叨着“船……船……”艾尔弗不想理会她，结果念叨了几遍之后，女妖的声音直接变成了尖叫，“船啊！！！！！！！！”然后再没了声音。 艾尔弗踉跄着捂住了耳朵，小小声地呻吟了一下“嘶……” “怎么了？”卡尔搀住了艾尔弗。 “你们听不到吗？”艾尔弗揉着耳朵，“那个女妖在我耳朵里念叨‘船’，我没理她，结果她尖叫了一声没动静了，震得我耳朵疼。” “是诅咒的效果，怨愤女妖附在你身上诅咒你，对你说什么我们是听不到的。”卡尔解释道。 “船？”文森满脸疑惑，“迪鲁村没有船啊！” 卡尔看到艾尔弗没什么事了，就松开了搀着他的手，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对艾尔弗和卡尔说“迪鲁村不是没有船，你们记得第一个超度的小姑娘吗？推了一把导致生病的小姑娘直接摔死的男人，是‘一个身上有船的男人’。” “啊！”文森捶了一下手，“那个叫琼森的男人说，那个人渣村长纹了一艘船在身上！” 第三十八章 追寻地狱之河的船夫（中） 卢娜老师发觉凑到一起就嘁嘁喳喳孩子们没了声音，一回头，发现三个毛脑袋落后了不少。 三个孩子肯定又发生了点什么，但他们宁愿自己在那嘀咕也不会考虑主动跟老师说。 特别是艾尔弗。 文森的性格和思维方式过于简单可以不提，卡尔不是学校学生她不熟悉也可以不算，卢娜一直对艾尔弗对很多事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这一点有些担忧，在学校，魔法课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岔子，其中有一些学生在学习魔法的过程中所搞出来的热闹连自己这个活了五十多年的老法师都觉得真的好笑或是可怕，但卢娜从未见过艾尔弗因为这些事笑话过谁或者露出和其他孩子同等程度的恐惧。 艾尔弗留给卢娜更多的印象就是不断地冒着各种风险也好、不指望回报也罢，他总是在主动或是被动地帮助其他人，然后安安静静待在其他地方，不参与别的孩子的小团体，也没什么孩子在除了需要帮助之外的情况下搭理他。 艾尔弗似乎只看得到别人的需求，看不到自己的，在发生涉及到艾尔弗自己的事的时候，他从不在意自己有可能面对什么，该做出什么反应，就好像他的情绪天生就不完整。 卢娜老师很犯愁，她自己对校长曾经的交代将信将疑，所以只把艾尔弗当做极有天赋的患有色素缺乏症的孩子对待，在艾尔弗和文森成为朋友之后，卢娜其实还挺欣慰的，不开窍十一年的小孩子终于交到了第一个好朋友，有了发自真心的喜悦，会被文森做的蠢事儿逗得发笑。 在艾尔弗拥有朋友与一些明显的情绪之后，卢娜没想到在迪鲁村突破诅咒时，艾尔弗会情绪失控反噬自己操纵的法阵，巨大的魔力直接突破了双层的诅咒世界，顺便差点毁了现实世界里的整个迪鲁村。 卢娜相信了这孩子可能确实有什么了不得的力量，但他却不了解自己。 “艾尔弗，你能理解咱们现在做的事跟你的命挂钩对吧？我们得优先想办法找到村长然后解除怨愤女妖对你的诅咒。”卢娜老师干脆停下来提醒他。 “我们不必挨个儿问被卖到这的人，”三个孩子小声交流一下什么，小跑着赶上大人们，艾尔弗举手对卢娜老师说：“琼森说迪鲁村村长胸膛上纹着船，在破除迪鲁村诅咒世界而超度亡魂的时候，第一个被超度的小女孩也说了是身上有船的男人导致了她的死亡。” “所以呢？”卢娜老师反问。 “不需要再问这镇上的任何一个人，我们知道了村长的长相，”卡尔说，“现在可以去休息，然后明早出发。” 文森急吼吼地插嘴：“迪鲁村的村长是在追逐反抗的村民时与强盗和自己这一边的人一起出了村子，而后没有返回，那么多人来美马镇的话，肯定有很多人看到，至少这的守卫是绝对会知道的，您懂吧？”文森递了个眼神给卢娜老师。 “我太依赖魔法了，提出了错误的建议，在发现地图上到处都是追踪点的时候我们就该换一个选择的，”卡尔说，“其实与其用魔法，依靠一根根头发之类的去找，我们可以用更传统的办法，斥候或者刺客都能做到，追踪足迹。” 艾尔弗点头表示赞同，“沿途不出意外必然会发生了打斗，血迹也可以用来追踪。” 伯爵夫人“嗤”地笑了出来。 “您在笑什么？”蜜岚女士不耐烦极了。 “我笑几个大人不如三个孩子，还笑你们为什么要按照一个女妖的要求去办事？”伯爵夫人理了理围在身上的长幔，慢条斯理地说：“即便你们想替天行道抓住汉萨，先保全这个孩子才更要紧吧？我没记错，各位对我说需要帮助的时候也是以‘事关我学生的性命’为理由的，处理掉那个女妖，总比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遭受诅咒的折磨要强。” 艾尔弗觉得先解决女妖也是个办法，这时，脖子诅咒的痕迹处传来轻微地针扎样的感觉，像是蚊子叮一样又痛又痒，他本能地胡乱抹了一把，手还没撂下，却被卡尔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摸过脖子的手掌心，全都是血，反应过来之前，喉咙里涌出了像是铁锈的气味，刺激的他有些恶心，卢娜女士以他从未见过的慌乱掏出了手帕捂在艾尔弗的口鼻处。 诅咒留下的痕迹开始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艾尔弗耳朵里全是女人愤怒的尖叫声，他站立不稳也看不太清周围，只看到自己白色的发梢沾上了血，卡尔好像在说什么，就连伯爵夫人都围了上来，也拿出绸缎的手绢去擦自己的脖子。 “再动那个念头就杀了你！我不管你会不会……” “什么？” “我不管你……我不在乎……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第三十九章 追寻地狱之河的船夫（下） 艾尔弗之前还对自己在参与卢娜老师的法阵后失控并晕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不了，怨愤女妖用好几重的声音叠加着在他脑子里念念叨叨，从脖子开始网上整个都在疼，周围天旋地转，人影憧憧，即听不清也站不稳，口鼻里的血味混着伯爵夫人手帕上的香水味，呼吸弄不好就有血呛进肺里，他觉得现在这种状态，能晕过去是一种恩赐，艾尔弗想着要是能跪在地上蜷缩一会儿也好，可卡尔扶着他的手没有丝毫松懈。 卢娜老师在对艾尔弗释放某种镇定的魔法，她可能在面对什么人的质疑，声音巨大的吼着“我只是个法师，不是专职的驱魔师！”，所以卢娜老师的魔法也可能是对着附身在艾尔弗身上的怨愤女妖释放。 艾尔弗有些理解文森在遇到麻烦后偶然会抱怨的“倒霉”了，这个词现在很适合用在自己身上，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就是在倒霉，脖子上的灼烧感很强烈，女妖威胁的话越来越清晰：“收起你弄死我的想法……收起来吧小甜心……你现在办不到……你还不是……你还不是……答应我……找到村长……去找……” “什么我不是？什么我办不到？”艾尔弗昏昏沉沉，女妖说的内容又太模糊了。 “答应我履行契约……”女妖只念叨自己的契约，艾尔弗觉得自己喉咙被扼住了，“我就知道你们会动歪心思！” “适可而止，”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他做不到但我可以，现在就行，我忍着你也很久了，村长会交给你，就像我们谈过的一样，我希望你别这么紧张。” “啊……大骗子！嘻嘻嘻……好啊……好啊……”女妖的声音毫不示弱且充满了嘲讽，可艾尔弗被扼喉的感觉却消失了。 “你们能从我耳朵或是脑袋里出去谈判吗？”艾尔弗觉得放任不管，自己的某些器官早晚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给塞满了，他现在不想探究任何问题了，只想躺下好好休息。 或许是幸运终于眷顾了艾尔弗，所有不正常存在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随后疼痛感也都在减轻，视力在恢复，平衡也逐渐被重新掌握，他发现文森和卡尔一边一个的搀着他；伯爵夫人满手是血地站在对着自己释放魔法的卢娜老师身后，两个人的表情都很焦急；蜜岚女士站在自己身后，用两张手绢捂在自己脖子的诅咒烙印上，艾尔弗低头，皮甲的前胸部分被血浸湿了一大片。 “我想休息。”艾尔弗尽量让语气温和的说，“我一秒钟都不想多站着，让我休息。” “艾尔弗，我真的……”文森这句话充满了自责，“它为什么不选……” “文森，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真的很累，真的，我希望我们三个最好能在一个房间，我和卡尔有事想要问你。” 卡尔没有说话，用某种艾尔弗没听过的语言念了咒语，对着艾尔弗的脖子晃来晃去了几下，大概是什么治愈术；伯爵夫人对卢娜老师低声说了些什么，卢娜老师点头，而后对大伙说将会在伯爵府邸休息；蜜岚女士查看了艾尔弗脖子上的诅咒烙印，对卡尔和文森说血已经止住了，她叫文森背着艾尔弗，跟着卢娜老师与伯爵夫人前往伯爵府邸。 艾尔弗伏在文森背上，头发反复地一缕缕滑下来，卡尔就一次次伸手帮艾尔弗整理。 “只是头发，卡尔。”艾尔弗在考虑要不要剪短发。 卡尔只是勉强笑笑，“不要剪头发，我不嫌烦。” “你可能不相信，我才想到是不是要剪短头发。” “艾尔弗，别说话了，在我背上休息一小下，马上就到了。”文森双手轻轻把艾尔弗往上托了托。 “也没那么糟，不过血把衬衣黏在我身上了，我想洗澡，可我又想睡觉。”艾尔弗叹口气。 “我给你洗，”卡尔说，“我帮人洗澡很舒服，有人这么夸奖过我。” “我们都得洗洗，所以别担心，我和卡尔帮你洗，你可以一边洗一边睡。” “那我下次帮你们洗好啦，我搓背也挺棒的……” 卡尔和文森再说什么，艾尔弗就不再知道了，他在文森的背上睡着了，这个小睡一直持续到进入伯爵府邸，卢娜老师知道艾尔弗身上不存在其他伤口后，也赞同先把艾尔弗弄弄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好好休息一下。 最后，三个孩子谁都没有互相帮着洗澡，伯爵夫人派来了成群的仆人（而不是奴隶），抬着里面有小座椅的澡盆，仔仔细细地给孩子们洗了个干净，在孩子们洗澡的时候，他们替换的衣服还被拿去熏香，是天竺葵混百合的香气。 艾尔弗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会虚弱，他没有受过严重的伤，体力也极少透支，甚至没有出现过魔力消耗见底的时候，他从不生病，早些年全校爆发水痘和天花的时候，艾尔弗是唯一一个健康的孩子，还帮校长挨个屋子给同学们发过药物。 虚弱感很糟糕，他还想等伯爵夫人的仆人们出去后和文森聊聊蜜岚女士的事儿，可他被洗干净后，一挨到床就睡着了，连被子都是仆人们给盖的。 第四十章 一生心动 艾尔弗恍恍惚惚听见“第一件倒霉事”，他没理，结果没过多久被床头帷幔滑落给捂醒了。 真棒，艾尔弗想，至少这是相对温和的免费叫醒服务，而不是弄得自己一身伤。 拨开捂在脸上的帷幔，艾尔弗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挣扎了一小会儿才睁开眼观察自己所在这间卧室，只有一张床，装修简直是不遗余力的华丽，没有装饰与雕刻的地方就一定布满了颜色明快的花纹，艾尔弗坐起来，看到便鞋是丝绸制成的，看起来却像是女款就没有穿，光脚踩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拉开遮光窗帘，推开带有彩绘的玻璃窗，蝉鸣阵阵，天光大亮，估摸着时间大概得上午十点钟了，卧室里只有艾尔弗一个人，他觉得最好还是找人解释下床头帷幔滑落的事儿，推开门才发现这大概是拥有多间卧室的套间。 文森和卡尔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小厅里喝茶，听到艾尔弗这边门响，两个人都回过头来。 “早，”艾尔弗耸耸肩，“我卧室的帷幔坏了，得和伯爵夫人解释一下是因为诅咒的关系，”看到文森跟卡尔的表情紧张了起来，艾尔弗赶紧补充道：“当然，没让我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没有出血也没有淤青，别担心。” 文森站起来几步冲到艾尔弗面前，扳着艾尔弗的肩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你没事儿了？” “说实在的，我其实没睡够。”艾尔弗说，“这几天把我折腾坏了。” “你可以再去休息一会儿，”卡尔说：“我们下午出发也可以，早餐结束后文森隐约听到伯爵夫人似乎说通了伯爵，为追捕村长提供线索。” “我也想喝点茶，”艾尔弗走到卡尔边上坐下，拿了贝作成含苞花朵一般的空茶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啊，红茶……”艾尔弗闻了闻，最后决定加一块糖，搅合搅合试了试温度，一口吞下。 文森坐在了艾尔弗和卡尔的对面。 在艾尔弗搅合茶杯的时候，卡尔就露出一种……艾尔弗觉得算得上是欣慰的笑容看着自己，端着一小碟切成小块的面包，“早饭已经结束了，再过一个半小时就该午饭了，所以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吧。” 艾尔弗接过碟子吃了两块，面包由于加了太多的蜂蜜，弄得实在太甜了，就放下不吃了，他更关心文森和蜜岚女士的事儿：“文森，嗯……或许我不该问，但是在进入美马镇之前，你和蜜岚女士怎么了？” 卡尔一合掌，接着艾尔弗的话茬儿说：“是啊，你看起来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 艾尔弗用脚碰了碰卡尔，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 文森除了叹了口气，倒也没有艾尔弗想的那么失落，文森往沙发靠背上一仰，看着天花板说：“我大概是太明显了，总之蜜岚是看出来我对她感兴趣，她和我说她是‘三十几岁的虫族了哦’，而且提醒我以后要叫她蜜岚女士，而不是直接叫名字。”文森声音闷闷地“这应该算是拒绝了吧？” “我完全看不出蜜岚姐姐比你年长那么多，”卡尔说：“那怎么样？你要放弃吗？”卡尔给艾尔弗和文森各倒了一杯茶。 “我？”文森摆弄茶杯，停顿了一小下才继续说：“我父母就不是同一个种族，卡尔不知道细节，但艾尔弗是知道的，而且我母亲最初是我父亲很头疼的一个敌人呢！敌人也可以相爱，年龄就更无所谓了，所以我不认为蜜岚说的有什么问题，我想坚持。” “但虫族……”卡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你们没办法有孩子的，这或许是蜜岚姐姐拒绝你的原因。” “她单身，而且她没说她有男朋友或是结了婚，如果她有喜欢的人，那我就停下。”文森挥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小虫子似的：“就这样了，我不在乎她决绝我，不给她找麻烦的前提下，我喜欢她就是喜欢，我就要对她好。” 艾尔弗心中有种很复杂的情绪，他很佩服也很羡慕文森，并且还为文森的决定感到十分高兴，这种情绪他从来没有过，他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在跳着，不自觉地把双手覆盖在了胸口，这种情绪太复杂了，艾尔弗有些犯楞。 文森看到艾尔弗挂着学校食堂大妈看到孩子们吃得很饱时候才会露出的表情盯着自己，挥挥手叫了艾尔弗两声，艾尔弗也没什么反应，文森被盯得有点发毛，别又是女妖在折磨艾尔弗了吧？文森的大长手越过茶几推了艾尔弗的脑门儿一下，语气不乏关心地问：“嘿！楞什么呢你！” “啊？”艾尔弗被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听到文森的关切的询问，他心里更觉得愉悦，“我真替你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高兴啊！”艾尔弗不得不深呼吸几下：“我第一次有这种情绪啊！这大概就是幸福？” 文森脸都皱起来了，眼睛里都是疑惑地看着卡尔，卡尔倒是很淡定，“艾尔弗一定是在学校圈傻了吧！所以他不会理解这种感觉的”。 “我也在学校里长大的啊！”文森掩着面孔，用力搓了搓眼睛，“艾尔弗有时候就像个白痴，我不是在骂他，他就像不知道害怕一样，如果我像他这样连续被各种莫名其妙的危险威胁性命，早就吓死了，可他还有闲心在这觉得幸福……” 第四十一章 不完整的艾尔弗 艾尔弗被文森说的有点懵，他辩解自己这应该叫做“冷静”。 看着文森的表情，艾尔弗在内心修正了一下，自己的性格大概应该叫做冷静。 “你昨天至少得丢了十分之一的小命，但你却在这喝着茶问我……，”文森的声音还是卡了一下，“所以昨天到底什么鬼，你都说胡话了。” “我觉得我可能刺激到给我下诅咒的女妖了，伯爵夫人说可以先搞定女妖的时候，我就想好像也有道理，她就一直在警告我，折磨我大概也是这个目的，只是强调如果动了对付她的心思，女妖就先下手弄死我。”艾尔弗一想到昨天的经历，就觉得坐立难安，“别说我不知道恐惧，昨天真的把我折腾够呛啊！我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看看这态度！”文森胡乱抓了抓脑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比较好，阳光下金灿灿的头发被他揉的像打结儿的金线，“你就不着急去找村长吗？就是，你知道不去找横竖都会死吧？死之前还会比昨天晚上更难受。” 卡尔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 “我着急啊！但不是下午就出发了吗？” “就是这个态度！”文森一摊手，“这家伙在大概八九岁那年的剑术课上，做了个惊天的举动，用左胳膊硬生生挡开对方劈砍下来的剑来换取进攻机会，萨卡老师，就是我们的剑术教师，批评他实战中这样会受伤甚至断了手，他在那分析自己的臂铠不正面硬抗而是挡开对手的剑使其失去平衡强度完全足够之类的。” “哇哦~”卡尔假兮兮的赞叹了一声，“确实有道理。” “这个家伙用自身受伤来换取进攻机会的时候可多了。” “我只是，没什么感觉，很多事都是，和你成了朋友之后，我才真正知道什么事儿值得大声笑出来……我说不清楚那种感觉，而且我也不是没害怕过，就是你对我说别人利用我之后。”艾尔弗像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错误一样特别小声地说。 “文森大哥不是在责怪你，”卡尔拍拍艾尔弗的肩膀，“其实我也发现你确实经常平静的像事不关己一样。” 艾尔弗摸着自己脖子上的诅咒烙印，“可我确实没什么感觉。” “文森大哥是不是认为艾尔弗他不太完整，就是，性格上？大概是性格上吧，某些地方就像被切掉然后藏起来了一样，遇到点什么事情就会找回来一点丢失的部分，就比如刚才他听你说你和蜜岚姐姐的事儿的时候，他自己也说像是第一次理解了幸福。” 文森一拍茶几，几乎站了起来，“就是这个！他有时候就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反应！” 艾尔弗一脸难以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我？我现在反应就很正常啊！” “，好不容易有反应就容易失控，就是那晚……”文森停了一下，“还有破除诅咒的时候，你怎么就突然那么生气啊！天都炸了！不过别说，还挺壮观的。” 卡尔撩了撩艾尔弗的发梢，问艾尔弗：“你知道自己是什么种族的吗？” “我不知道，我是校长收养的，他说我还……嘛，反正你也是要到学校的，咱们三个总在一块儿的话你早晚也会知道，他说我还挺特殊的，拯救世界什么的……他倒是说过我大概是个什么……可我觉得我就是个有白化病的人类弃婴。” “白化病会有很多短板，比如日光就很可能让你永久失明或者被灼伤皮肤，但你并没有被阳光这样伤害过不是吗？而且你在破除诅咒时的表现，像你这个年纪，不管什么种族想做到都很难吧？”卡尔摸摸鼻子，“拯救世界？克伦特先生就这么说说而已？” 一提到这个艾尔弗就觉得别扭，“其实不是只这么说说，校长先生说的可太多了，而且总是以特别夸张的内容来说的，只不过我没什么感觉，比如根本没有什么展开地狱统治的神出现啊！虽然没有他这世道也足够称得上是地狱了。” 文森喝了口茶，“拯救世界的肯定得和神族差不多吧？我开始还没觉着，但是迪鲁村那一下，我觉得你还真没准儿就是神族后裔。” 卡尔笑了起来，拍着艾尔弗的背说：“也说不准是某位创世神为了逃避死亡转世了呢！都说神的眼睛会发光，像晚上的猫一样。” 艾尔弗和文森就像被瞬间冻住了一样。 小厅内突然安静极了，只有外面的蝉吱吱啦啦的叫声。 “他的眼睛真的会发光，”文森打破了尴尬的宁静：“我见过，确实和猫一样。” 第四十二章 慈爱的伯爵夫人 “别鬼扯了，”艾尔弗比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所有人都知道神族因为神之病死了，如果我是神族，不可能活下来的。” 卡尔歪着脑袋想了想，对文森说：“文森大哥，你记不记得艾尔弗晕过去的时候，额头上的皮差点被什么东西给顶穿了，”他撩起自己的头发露出脑门儿，“虽然我这个角又短又小还只有两个，但是和艾尔弗的那个像不像？” “还真挺像！”文森说，“难不成艾尔弗是亚龙人或者龙族吗？” “我是什么种族不要紧，也不好奇，我就是艾尔弗，我现在更头疼怎么跟伯爵夫人解释床头帷幔好好儿的就掉下来的事情。”艾尔弗对自己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不过他明白了为什么卡尔会说自己好像不完整。 艾尔弗在听了文森和卡尔的对话后自己想了想，确实，他经常自我无视，对自己的身世不感兴趣，对校长说的拯救大陆，似乎也不怎么感兴趣，他不介意自己是不是被附身，有没有被诅咒，做什么出格的事会不会遇到危险，也不曾注意过同学是不是真的与自己要好，很多时候他甚至不希望别人太多看自己，而且他容易被负面情绪挑动，搞不好就失控。 文森以为艾尔弗生气了，赶紧说：“我和卡尔只是希望……嗯……我们没有恶意。” 艾尔弗假装很严肃地看着卡尔和文森，看得两个人有点慌了才笑出来，“我知道你们其实是关心我，不过我觉得我们得见见卢娜老师和蜜岚女士了，过一会儿也要午餐了不是吗？” 艾尔弗回到房间脱掉晨衣换好衣服，天竺葵和百合的香味儿让他又想睡一下下。 昨天确实把他折腾的太累了。 三个人被仆人引着走过长长的走廊，卡尔抬头看着走廊连绵地拱顶上精妙地绘画，感慨地说了一句“可真有钱啊！” 引路的是伯爵的仆人，他在见到三个孩子的时候引以为豪地强调了自己是仆人而非“马”，并且在好奇宝宝文森提问之前抢先解释了“马”除非必须或是被召见，否则轻易不能进入主人的房子的。 到了大厅，艾尔弗也被金碧辉煌的内装震惊到了，硕大的大厅被房子的穹顶覆盖，穹顶上绘着壮观的壁画，他们所处的位置在二楼，能更近距离地看到穹顶上描绘着的大陆崩坏前七个创世神守护大陆的情景；巨大的光能水晶吊灯垂下细密地流苏，每一颗光能水晶都没有半点杂质，单独一颗就有艾尔弗半个拳头大小，雕琢成火苗的样子，艾尔弗觉得这东西完全亮起来很可能会闪瞎人的眼睛；彩色玻璃因阳光的照射投在一楼地面上五彩斑斓地图案，平整的墙面不是绘着壁画就是不满浮雕，再不然就是浮雕与壁画精妙地结合了起来，就连扶手上都布满了精妙绝伦地雕花，楼梯台阶也是用不同花色的大理石拼贴出了规则地集合图案。 卢娜老师他们在一楼的宴会厅，一行人随意地坐在长桌周围的餐椅上，伯爵夫人正在作陪，她今天换了一身红底金色花纹长套衫配红喇叭裙，带着配套的精巧无边女帽，陪着的满绣金红藤蔓反折袖长长地拖在地上，香水是温和的茉莉与晚香玉的气味，比昨天的好接受太多。 伯爵看到几个孩子反而比卢娜老师先一步站了起来，冷漠地眼睛瞬间有了光彩，急急地走到艾尔弗面前蹲下，金环红宝石腰链哗啦啦地响，她两手抓着艾尔弗的胳膊，无限慈爱地问艾尔弗“可怜的孩子，你还好不好？出了那么多血，要不要再躺下？” 艾尔弗被弄得进退两难，他其实很讨厌这个操纵整个城镇作恶地伯爵夫人，可出于法定礼节，他又不好太冲撞了她，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干巴巴地说自己没事，休息好了。 伯爵夫人站起来，牢牢地牵着艾尔弗的手走向座位，卡尔看到艾尔弗同手同脚地跟着走鼻子里发出嗤嗤声，强行压着自己嘴角不能上翘，文森则是一脸气鼓鼓的样子生怕伯爵夫人变出一把剃刀把艾尔弗剃成秃子变成双足马奴隶。 在牵着艾尔弗之初，伯爵夫人的手还冰冷冷的，在走到她原本的座位附近时，她的手心已经开始温热。 伯爵夫人居然给艾尔弗拉开椅子，在被抱上座位之前，艾尔弗自己迅速地表达了谢意并蹿上了椅子，卡尔极绅士地帮伯爵夫人挪了椅子，并拽着文森坐到蜜岚女士边上去了。 “我们联系了校长，迪鲁村只有少数几个躲藏在附近的村民回去了，特拉维用了点小手段证实了这些村民从未参与过拐骗。”卢娜女士眼睛在艾尔弗和伯爵夫人之间扫来扫去。 “我丈夫提供了汉萨——也就是迪鲁村的村长经常出现的几个位置，在拐了不该拐的人的时候，汉萨会去这几个地方避难。” 艾尔弗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么说伯爵一直知道迪鲁村的村长做了什么是吗？” “事实上，”伯爵夫人摸着艾尔弗的头说：“我丈夫时常帮助他解决这些烂摊子。” “为什么？”文森“蹭”地站起来又“嗖”地被蜜岚女士拽得坐了下来，“你……您和伯爵知道他违法然后还……您昨天为什么不说？今天怎么又说了？” “因为汉萨会帮助我，满足我一点小小的需求，其余的么……”伯爵夫人望着艾尔弗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我已经不需要汉萨的帮助了，谁的帮助都不需要了。” 第四十三章 趣味午餐 艾尔弗勉强对着伯爵夫人挤出了一个极其虚假的社交笑容，转头看着坐在了自己对面的文森卡尔|——文森板着脸看着桌面，卡尔假装对宴会厅的吊灯感兴趣，但两个人的表情也都是巴不得赶紧从这屋子出去。 卢娜老师已经按照伯爵夫妇提供的线索重新标记了地图，蜜岚女士把属于孩子们的三份发了下去，对伯爵夫人说“中餐后我们将准备出发，感谢您提供的食宿，请问昨晚的住宿与今天的餐费是多少？我们会支付给您。” 伯爵夫人微笑着摇了摇头，“各位是作为客人被我丈夫招待的，哪有对客人伸手讨食宿费的道理呢？我这就让管家准备午餐。”她站起身对蜜岚女士说：“有些事情我已经预见结果了，如果真的想报答我的招待与帮助，你知道的，汉萨的事儿……那以后让这个叫艾尔弗的孩子在我需要的时候，来探望我吧。”伯爵夫人缓缓向宴会厅外走，在仆人为其开门的时候，她回头说：“这个报酬我希望能够结契约，你们可以考虑，如果同意，以后写封信给我即可，我和我先生将资助学校，并不再和奴隶来源不明的奴隶商人合作。”她思考了一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卢娜老师补充道：“埃墨森可以和你……们走。” 卢娜老师的脸涨成了紫红色。 午餐的气氛可以说是波云诡谲，埃墨森也被邀请入席，算上伯爵与伯爵夫人，宴会厅的长餐桌只空出四个位置，卢娜老师与埃墨森邻座，卢娜老师阴沉着脸，埃墨森却无视卢娜老师的脸色对着她和席间其他人侃侃而谈；艾尔弗与伯爵以及伯爵夫人邻座，不停被疯狂加餐，伯爵夫人一直说吃不完没关系，但是你要尝尝这个那个，没一会儿艾尔弗的盘子就堆得跟小山一样高，不得不换掉一张盘子；卡尔带着文森挨着蜜岚女士坐下，两个人一左一右把蜜岚女士夹在中间，席间一直在给蜜岚女士说笑话，逗得她几次差点出糗大声笑出来；其余的人有的赞叹房间精妙绝伦的装修，有的闲扯昨天狂欢晚会的见闻。 好容易挨到午餐结束，草草吃了口甜品的艾尔弗急急忙忙就钻到文森和卡尔身边，拽着蜜岚女士和文森的手问卡尔刚才讲了什么那么好笑，卡尔则贴心地挡在艾尔弗前面手舞足蹈地又讲了一次，四个人闹哄哄地就从餐厅出去了，好在伯爵夫人并没有纠缠艾尔弗。 几个孩子几乎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仆人已经把清洁好的装备送来了，艾尔弗的皮甲上血迹被完全清理干净，就像没被血泡过似的，文森是大人们临时在镇子里帮他选的，比起学校的装备要差了一些，不过也足够了。 艾尔弗穿装备的时候，从腰包里摸到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华丽地花体字，连笔的部分有些特殊，阅读起来稍微有些费力，上面写着“只要探望我一次。” 艾尔弗想了想，把纸条揣回了腰包。 “是什么？”卡尔问。 “伯爵夫人的字条。”艾尔弗紧了紧护手说。 “她怎么回事？盯上你啦？”文森最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然后揽着艾尔弗的肩膀说，“不过老实说，她看你那眼神可没什么恶意，不像是那种吃小孩的黑巫婆。” “我觉得倒像是……妈妈？”卡尔拉开门说：“通常只有极度溺爱孩子的母亲才会有那种目光。” 艾尔弗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和伯爵夫人的经历。 “伯爵是什么时候到美马镇的？” 文森和卡尔都摇了摇头。 “我会不会，长得很像伯爵夫人的孩子？” “她不是和伯爵没孩子吗？”艾尔弗掏掏耳朵，用手拨了拨耳廓。 “也是，”艾尔弗笑了笑，“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三个孩子出门在大厅与其他人集合，伯爵和伯爵夫人也在，一行人走出伯爵府邸，艾尔弗被正午时分的硕大花园震惊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宅子，又被重峦叠嶂地飞扶壁和高大的尖顶塔给唬住了——伯爵府邸是雄伟的组合建筑，简直像是个中型城堡，甚至比学校还要大许多。 马匹已经被牵进了花园，伯爵夫人硬是送众人到了花园门口，她在艾尔弗上马前叫住了他，极其诚恳地对艾尔弗说：“孩子，即使你不答应我也会捐助学校的。” 艾尔弗点了点头，踩着马凳上了马。 第四十四章 默特班的小森林 蜜岚女士小队的一位成员根据卡特莱特伯爵夫妇提供的目标点以及地形规划了行进路线，他们首先需要向美马镇正南方向前进大约3个小时，穿过由一种名叫默特班的古老魔法生物小占领的小森林，前往一个名叫所图的聚居地。 艾尔弗和文森并没有见过默特班，只在学校学过到过这种魔法生物的相关知识，知道默特班在大崩坏之前就大量存在，是众神认可的一种非神造物——他们大概一米左右高，只生活在森林或是雨林环境中，领地范围根据族群总数或大或小，有着太阳花一般的大头部，正中黑黢黢的类似大片花蕊的圆形部分是脸，脸上长着两到三颗硕大的月光石一般的乳白色眼睛，口部是波浪形的裂缝，闭合时很难被观察到；由很多绿色的类似藤蔓的触手组成驱赶和肢体，雌性肢体为双数，雄性肢体为单数；寿命周期大约是二十年到三十年左右，终生只繁殖一次，每次会生一对后代，繁殖后共同抚育子女五年，第五年起必然逐渐硬化死亡，子代从第十五年起每隔一年进入一次为期一周的繁殖期，繁殖期会发出类似“么么”的短促的声音；拥有自己的语言的同时，也可以与其他任何生物进行沟通，能够轻易控制领地内的植物与泥土，好奇而温和，对领地内的事物极少干预，对进入领地的生物非常好奇，会团团围住进行交流，是极其亲切友好的魔法生物之一，但只要判定踏入领地的来访者抱有对其族群的敌意或是会大面积破坏其必要的生存领地，那么这些入侵者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通常不会活着走出默特班们的领地。 在进入森林前，卢娜老师嘱咐孩子们不要对围上来的默特班们过于粗暴，默特班很可能会因为好奇用触手到处碰碰摸摸，也可能会提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奇怪问题，不喜欢只要说哪里不要碰或者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好，艾尔弗和文森点点头，卡尔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说自己接触过这种小生物，绝不会发生意外。 所有人在小森林的边缘下了马，将马眼睛用布围了起来，以防一拥而上的默特班惊到马匹。 在身体被树荫完全遮蔽后，文森本能的警戒了起来，艾尔弗问他怎么了，文森只是摆摆手，卡尔倒是笑了出来，说等下可有得玩儿了。 继续前进了没出两分钟，周围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默特班渐渐接近，而后越来越多，艾尔弗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脚下的泥土微微震颤，最终数百只默特班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举着嫩绿的小触手发出“么么特”或是“么班么班”的细细呢喃，胆子大的开始对一行人“动手动脚”，力道轻轻地这里碰碰那里拍拍，凑近了还会念叨“是神仙~有神仙~”，甚至有一只较小的默特班攀上了艾尔弗的身体，用触手摸着艾尔弗的头安慰他似的念叨“别伤心，别伤心，被欺负了别伤心。”神奇的是，尽管默特班们对马匹也下了好奇的小手，可所有的马都十分安静。 文森对这些小东西十分感兴趣，对每一只凑向自己的默特班也都摸了回去，有些似乎是十分开心，被文森摸了小触手之后发出细细尖尖地“呀——”举着几条小触手就跑开了，跑远了之后还一跳一跳地对同类说什么，然后其他默特班就会壮着胆子也凑过来。 在被默特班用来行走的触角几乎绊了个跟头之后，蜜岚女士对一行人说所有人原地休息，先让默特班们参观够了再继续前进，可能更有效率一点。 艾尔弗把攀在自己头顶上的小东西举了下来，被举起来的默特班类似花瓣的部分向其脸部反折，而后唰地打开，对艾尔弗发出“呛~”地一声，触手刷拉拉地晃动起来，艾尔弗把它放在地上的时候，它还蹦了起来，大声叫着“麻么麻么，有诅咒的好像是神仙的人抱我啦~”然后跑远了，猛地扑在了比它高得多的另一只默特班的身上。 文森跟默特班根本就胡闹成了一团，身上四五只小的，左一下右一下翻着文森的头发，大一些的几只称呼文森为“有风的自由火鸟，”问文森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文森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就开始胡扯，引得默特班发出“哇~”“哇~的惊叹声”；卡尔周围则是规规矩矩地围着几圈默特班，他露出后颈给它们展示鳞片，并表示可以摸一摸，可所有默特班都摇头，但是较小的还是忍不住探头探脑；大人们有一些躲到了树上，表示自己需要休息，卢娜老师因为一只默特班称赞她像小姑娘，和埃墨森两人用水系魔法凝聚了很多可以拿在手里的小水珠分给出现硬化现象的默特班们，蜜岚女士被叫成蚂蚁姐姐，她在讲各种童话故事，以至于蜜岚女士附近围了最多数量的默特班。 差不多被“参观”和“提问了”一个小时，心满意足的默特班才渐渐散开，有几只表示可以带路穿出森林，询问大家要去什么地方，在知道人们要去所图的时候，所有的默特班都摇头，说所图不好，所图的人是烂掉的蘑菇，神仙去所图会发怒。 “所图只有坏人，他们的马会踏过默特班的身体，不道歉。” “默特班只要生气，他们就会在外面放火，默特班离不开森林，无可奈何。” 蜜岚女士说因为艾尔弗受到了诅咒，必须要去所图找一个人才有可能解除诅咒，一只被其他默特班抬过来几乎全身硬化的默特班就祝白色神仙能摆脱怨愤女妖的愤怒。 “哇！这些小东西能看到女妖吗？”文森非常吃惊，这是书本上没有写过的内容。 “它们可是比创世神的存在还要悠久呢！”卡尔笑眯眯地给文森解释道：“可以看到一些生命的本质也并不奇怪。” 第四十五章 酸李子和甜李子 蜜岚女士表示坚持要去所图后，默特班举着触手欢送了所有人走出了小森林，并确保每个人的所有口袋里都塞满了各种可食用植物以及稀奇古怪的小石头，文森还额外得到了一只装在草编笼子里的会鸣叫的、名叫泰坦蟋蟀的大虫子。 “这是我活到现在见过最可爱的生物。”文森嚼着默特班送的黑莓说。 “学校的达达呢？”艾尔弗跟文森开起了玩笑。 “达达？那是什么？”卡尔以为是什么没见过的物种。 文森低头整理自己原本坠在腰带的几个小口袋，东西实在塞得太满，有些浆果被挤破了，布质的口袋染上了果汁的颜色，“学校里一只黄白花的小狗，除了‘握手’和‘坐下’什么都不会，”文森想了想继续说：“好吧，达达才是最可爱的生物，默特班第二最可爱。” “文森大哥原来有雏鸟心态啊！”卡尔看着文森帮助艾尔弗上马时说。 “嗯？我还好吧？”文森过来帮卡尔上马，结果这时，卢娜老师要求大家把默特班送的东西集合在一个较大的麻袋里。 文森让卡尔先骑到马上，他会帮艾尔弗和卡尔把东西带过去。 看着文森向卢娜老师走过去，卡尔让马前进了几小步，与艾尔弗并排，他小声问艾尔弗：“要不要来摸摸我的鳞片？” “什么？”艾尔弗有点懵。 卡尔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难过，他对艾尔弗说：“你对我都不好奇吗？” “不……不是……”艾尔弗突然有点手足无措，“我很尊重朋友……就是……不是不好奇但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卡尔笑了起来，“我知道的，我在逗你呢！” 文森把几个人口袋里的礼物都倒空了，只留了三个还略微泛青的大李子；大人们在分拣默特班的礼物，文森拿着李子让艾尔弗和卡尔先挑并问道，“笑什么呢？”他咬了一口自己的李子，五官开始紧急集合，“该死！皮可真酸！我该剥皮的！” “有那么酸？”卡尔右手拿着李子在手里转来转去，“我刚在逗艾尔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卡尔深呼吸了一下，“我也试试。”说完一大口咬了下去，左手就松开了缰绳捂住了脸，伏在了马背上，头发抖得像风中的火苗一样，声音颤巍巍地说了一句：“我的~果肉~也酸……” “哈！让你乱开玩笑，”艾尔弗跃跃欲试，“我也来试试。”说完试探性地咬破了果皮，含混地说“我的还挺甜的，我吃一口分给你们，”于是从小口变大口地咬了下去，结果耳朵里又是怨愤女妖的声音“第二件倒霉事。” 艾尔弗想停口，可已经收不住了。 手里的李子还有一小簇虫子蠕动的半截儿身体，艾尔弗呸呸呸地吐掉嘴里的李子。 卡尔看到艾尔弗手里的李子，笑的回身从马鞍袋里给艾尔弗取水袋时几欲从马上掉下去；文森小跳了一下也看到了艾尔弗的李子里剩下的那堆半截儿虫子，也是笑的像刚开始学习打鸣儿的公鸡一样。 “这可真是倒霉事了！”艾尔弗接过卡尔的水袋，用水漱了漱口，“今天第二件倒霉事。” 文森和卡尔立刻就不笑了。 文森劈手夺下艾尔弗手里剩下的李子，急三火四地从马屁股后面绕到卡尔这边，左手李子举得几乎要怼到卡尔的鼻子上，右手指着里面的虫子问卡尔：“你见的比我多了，这虫子没毒吧？” 卡尔不得不稍微往一边仰一点，用手指拨了拨艾尔弗咬过的地方，仔细看了看对文森说，“虫子倒只是普通的食心虫，只不过艾尔弗本来应该咬不到它们的，它们本来已经把这一侧靠近果核的部分吃出了空腔，就挪到另一边去了，看看来女妖确实只是想捉弄下艾尔弗，它把虫子挪回到被吃空的这一侧了。” 文森“呸”了一声，“昨天不还差点要了艾尔弗的命么？今天怎么突然温柔起来了？” “大概是真怕弄死我她没地方报仇吧？毕竟怨愤女妖想要移动就只能附在别人身上，不然永远都会被困在死去的地方。”艾尔弗撇撇嘴，“不过这样也够坏的了，我宁愿被绊跟头。” “我说，三位小伙子，”蜜岚女士小队的一个脸上有食肉动物牙齿造成的伤口的男人过来，招呼几个孩子：“过来帮个忙，我们看看默特班送这堆东西能不能派上点用场。” “吃了不就行了？”文森看了看被丢在地上的酸李子，“算了，还是看看能派上什么用场吧……” 蜜岚女士两罐蜂蜜回到小森林里找模特森们换了五个带盖的小藤筐，蜜岚女士的蜂蜜让它们又惊又喜，所以尽管蜜岚女士再三婉拒，还是塞了满满一藤筐的各种蘑菇和风干虫子…… 蜜岚女士用小口袋分装不同的果子、蘑菇，风干的虫子也被装了起来，打算拿回学校喂鸡用。 就这样，三个可以肩背的小藤筐被天然的食物装满，另一个藤筐里是虫子，空出来一个藤筐也被带上了，免得远远的并且恋恋不舍的看着他们的默特班伤心。 装食物的藤筐用细绳绑住盖子和筐体，被交给孩子们背着，所有人继续向所图聚居地出发。 临近傍晚的时候，文森先闻到了类似皮肉和调味料烧焦了的味道，“应该快到了，”文森搓了搓鼻子“这烧烤技术可真够差的”。 果然，马匹缓步前行了十几分钟，类似迪鲁村一样、但明显比迪鲁村修缮更为完备的、由粗细不等的树干埋在泥土中组成的木墙可以被清晰地看到，木板和大铁钉组成的大门只开了半扇。 但与迪鲁村不同，所图聚居地除了瞭望塔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大部分是帐篷以及几根木头撑起帆布或是大片的长茅草，用来遮风避雨。 门前的守卫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出身，装备脏兮兮的也不是一套，左边的没有头盔，锁子甲配着冷锻技术的腿铠，却穿了双布甲靴子，长剑别在腰上，手里拿着木质的单发手弩；右边的倒是带着头盔，可面甲已经不见了，穿着绘着某骑士团的团徽的胸甲，普通的裤子，套着双皮甲靴子，抱着长枪倚着围墙站着打盹儿。 第四十六章 所图聚居地（上） 拿着手弩的守卫看到学校的人，用脚踢了踢拿长枪打瞌睡的，拿长枪的慌里慌张地站直了，看清是来人了，举起长枪“砰”地朝天上开了一枪。 半掩着的大门被完全打开，不少拿着各种武器，装备参差不齐甚至光着上身的人涌了出来，艾尔弗粗略估计了一下，至少五十人。 蜜岚女士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艾尔弗他们离所图聚居地的人大约三十米左右。 有一个穿着成套锁子甲，外套整洁蓝色罩衫的男人从人群后慢慢走了出来，看起来是这群人的头头。 “你们到这儿干什么？”蓝罩衫问。 “美马镇的卡特莱特伯爵要我们寻找一名叫汉萨的人，他是迪鲁村的村长，”卢娜老师下了马，从马鞍袋里取出一个带蜡封的信封，“这是伯爵的亲笔令，如果不相信可以看这个。” “哈！巫婆！”蓝罩衫干巴巴地冷笑一声，“你不用过来，我们可怕你溜过来就把我们身后的房子给点了，”他回头随便指了个举着狼牙棒只穿着破步衫子和长裤的小个子，“你去取过来。” 小个子拖着狼牙棒很不情愿的往卢娜老师这走，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卢娜老师维持着社交性的微笑把信封递给了小个子，并把微笑保持到信封被交到蓝罩衫手上。 蓝罩衫没有拆开信，而是把信交给一个穿着灰扑扑法袍的人，“验验蜡封是不是假的，然后给我念出来。” “他怕信封里下诅咒吗？”文森很纳闷儿，“一般做不到在信封里下诅咒吧？” 卡尔偏头对文森说：“你觉得那个穿蓝罩衫的看起来像是识字的人吗？” “有道理。” 穿法袍的用什么魔法晃过了蜡封，对蓝罩衫点点头，就把信拆了念了出来：“我亲爱的朋友，你所见到的是位于人族与魔族领土交界上那所学校的人，他们中的一个孩子需要汉萨的帮助以便解除自身的诅咒。美马镇镇长、卡特莱特伯爵。” “他把信拆了，那村长如果不在，去下个地方怎么办？”艾尔弗蹭到卢娜老师身边拽了拽她的袖子问。 “同样的信他写了五封，别慌。” 蓝罩衫把信收起来，对手其他人喊了句“放下武器！解除戒备！”然后转头对卢娜老师说：“我们接到准确消息，汉萨那个老王八捅了马蜂窝，老营炸了还不算，正巧一礼拜前弄死了个小贵族儿子的私生子被人点了，那个小贵族的儿子老早就自己发了悬赏，汉萨打算滚去塔波山脉附近的什么地方避避风头，和他的狐朋狗友一起滚蛋了！”蓝罩衫一摆手，对着手下说“行了，咱们回去！” “哎……”文森叹了口气，“白跑了。” 蜜岚女士看着那群人退了回去并且关了大门，“你在美马镇看到悬赏了吗？” “嗯？我没注意。”文森掂了掂背上的小藤筐。 “长大了离开学校后，你们要学会留意各种细节，”蜜岚女士调转马头，“我们先假装去塔波山脉，总之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再说。” 孩子们跟着大人骑马往回走，艾尔弗低头看着地图一边走一边琢磨，对卡尔和文森说：“那个蓝罩衫估计撒谎了，就算迪鲁村村长不在所图聚居地，他也出于某种目的对咱们说了谎。” 卡尔点点头说，“确实有可能。” “我倒是知道这群人不可信，蜜岚的意思是，美马镇没有看到所谓的贵族小儿子找私生子的悬赏。”文森说。 “塔波山脉离这里日夜兼程的骑马也得一周时间，美马镇没有所谓的悬赏，校长在给咱们的消息里也没提到在村子周围藏起来的村民有说什么贵族儿子的私生子也没有说悬赏的事，要知道特拉维老师的药剂会让人毫无保留地说出任何事情！所以蓝罩衫这明显是支开咱们。”艾尔弗推断着。 文森算了下时间，问卡尔“一个礼拜前，不正是你到迪鲁村的日子吗？你有听说什么吗？” 卡尔摇了摇头。 行进了二十分钟，卢娜老师觉得差不多可以停下了，于是所有人下马商议。 大家一致同意所图的人在说谎，现在要商议的就是是否逮住蓝罩衫好好问问。 “艾尔弗没有时间，对手都是群毫不正规的强盗，与其在骗子之间来回折腾，不如直接用些办法问出实话。”蜜岚的一个手下说。 “他们似乎十分惧怕魔法，”卢娜老师从艾尔弗背着的藤筐里拿出一小把樱桃，“可以考虑用土系的盖布娅大法阵给他们圈起来，吓唬吓唬蓝罩衫问出点正经消息。” “读心不行吗？”卡尔问卢娜老师。 “这种能用来做间谍的黑魔法？嘿！我过去是正经的皇家法师，被体内放了点取不出小玩意儿，但凡跟这类沾边的发动了我就完了。” “这种算是黑魔法吗？”卡尔眨眨眼，“也对，肯定会被算成不好的魔法的。” “可是咱们就三个会魔法的，我虽然使不出来魔法，但是您的课我也是有听过的，盖布娅大法阵，至少得五个大法师才能发动吧？”文森抓抓后脑勺。 卢娜老师吃了一颗樱桃，用眼睛看着艾尔弗“其实我和艾尔弗完全就做得到，我规划范围，画法阵，催动法阵，艾尔弗负责倾注魔力，只是不清楚他上次怎么失控的。” “不行！”文森说“艾尔弗失控之后绝对难受的要命，就算所有人都同意，也得想想还得分出人来控制艾尔弗，剩下的人去逮那个蓝罩衫，肯定不容易！” “我觉得可行，”卡尔居然站在了卢娜老师那边。 “卡尔！！！！”文森气的要跳起来，“艾尔弗可是救过你啊！” “艾尔弗有我们谁都没有的力量，我倒是很奇怪你们为什么每个人都像司空见惯了一样，他很不寻常不是吗？”卡尔说，“情绪可以激发力量，上一次就是我把我过去经历过的情绪传递了一部分给艾尔弗，所以他才会失控。” 三个孩子没什么反应，倒是大人们彼此之间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事关乎我的命不是吗？”艾尔弗想了想说：“文森，小心不要被我再甩出去撞破了头就好，我同意这么试试，只是还需要卡尔帮我一下。” 蜜岚女士叹了口气。 第四十七章 所图聚居地（中） 盖布娅大魔法阵能够释放的全部是土系魔法里大型及以上的魔法，构图十分复杂，并且在绘制完还需要以琥珀、松香、蒸馏水按比例混合成的黏糊糊的膏状物按照法阵构图完整覆盖以加固法阵，卢娜老师从马鞍袋里取出了用于绘制魔法阵的特制墨水，琥珀和松香的混合粉末，装着蒸馏水的密封瓶，以及九张羊皮纸，还拿出了各种尺子，圆规，单眼佩戴的短距放大镜“寸镜”，甚至还有剪子胶水裁纸刀以及一张小小的折叠桌。 蜜岚手下有两个人拿着四颗白水晶，等着晚上去埋在所图聚居地的外围以便确定释放范围。 “我觉得这个工程量足够卢娜老师弄到明天早上去，”卡尔看看已经濒临西垂的太阳，“上次的猩红石就很吓人了，艾尔弗……” “我不知道，”艾尔弗拿了点儿果子和干蘑菇喂马，“目前看起来也没别的好办法，我只希望不会在失控后伤害到你们。” “盖布娅大魔法阵是远程操作型的法阵，不会像猩红石一样只能原地触发原地释放，”卡尔安慰艾尔弗和文森，“况且，就算你力气再大也还有蜜岚姐姐呢！” “对了卡尔，”文森盘腿席坐下，“我倒是相信你不会坑我们，但是你给我的感觉，有点神秘啊！” “神秘吗？”卡尔歪了歪头，“是因为我不是在学校一起的缘故吗？” “我不知道艾尔弗有没有这种感觉，你很多时候不像个小孩子。”文森环着胸，“不要说比我，你有些时候比大人们都知道的多。” 卡尔的目光瞬间就暗淡了下去，“我也希望永远保持童真，但代价你也看到了，”卡尔看着文森，十分认真地说“文森大哥，其实我很羡慕你和艾尔弗，我也很早就没有父母了，跟着族人颠沛流离，亚龙人在大灾难后连美马镇的奴隶都不如……”卡尔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真的很想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 文森打了自己嘴一巴掌，赶紧道歉，“对不起卡尔，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取出默特班们送的泰坦蟋蟀“嗨呀！我说话水平不高，我只是……”文森把装着泰坦蟋蟀的草编圆笼子往卡尔手里一塞，“我给你道歉！” 卡尔握着笼子，点点头说：“你不用道歉的，我知道，迪鲁村猩红石法阵的事是我莽撞了，但我只是把我知道的方式告诉艾尔弗而已，我也没想到艾尔弗……他真的挺特殊的。” “也许吧，如果我真的有什么特殊使命，那我就尽量做做好了。”艾尔弗笑了笑，“我有很大的力量，那我就试着去使用它，最好是掌握它，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们。” “那我就永远跟你站在一起好了，”文森咧着嘴也笑了。 “算我一个吧！”卡尔举起手。 “孩子们！”蜜岚女士招呼几个孩子，“别顾着聊天了，回到学校再谈也不迟呢！过来帮忙准备下今晚我们要在野外露宿了哦！” 卢娜老师和离开了美马镇的埃墨森忙着绘制法阵，其他人则堆起了柴火架起了坩埚煮熏咸肉干，里面还放了默特班们送的蘑菇；坩埚上架起了笼屉放上了烤饼，用煮肉干的水蒸气来让烤饼软和好下咽些。 三个孩子的任务是铺睡袋，在平坦的地面上撒上驱散蛇虫鼠蚁的香料粉，大张鞣化过的牛皮铺在香料上，再在牛皮之上铺睡袋。 等都完成时，太阳已经沉到山的另一边了，卢娜老师早已经将小颗的光能水晶点亮，与埃墨森面对面在折叠小桌上埋头绘画着。 “可以吃饭了。”蜜岚女士宣布开饭。 卢娜老师卡着寸镜，由于过于专注手中的活儿，似乎没有听到。 “卢娜，”埃墨森提醒卢娜老师开饭了：“可以吃晚饭了，你先去吃，我继续画，你吃完了来换我。” “我还不饿，抓紧画完抓紧结束。”卢娜老师随口说道，“你去吃吧。” 埃墨森静静地看了一小会儿卢娜老师埋头绘制魔法阵的样子，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卢娜老师手中的蘸水笔没有多少墨水了，在她抬手去沾墨的时候，埃墨森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卢娜老师抬起头，看着埃墨森。 “快去，画完了你还要发动法阵，晚饭必须要吃。”埃墨森温柔地笑着，“体力很重要。” “知……知道了，松手吧……小孩子在呢！”卢娜老师试图抽回手，可埃墨森又握了一小下才松开。 忙着给大伙儿盛饭的蜜岚女士看到卢娜面红耳赤地坐到坩埚旁，露出一副了然地表情笑了。 文森端着木碗，露出神往地表情。 “文森大哥，泰坦蟋蟀还给你，你去给蜜岚姐姐吧！” 第四十八章 所图聚居地（下） 晚饭味道有点糟糕，蜜岚女士已经竭尽全力让简单的食材变得美味一些，只是不论谁在中午吃过由皇室贵族准备过的一顿丰盛的大餐后，坩埚煮出来的蘑菇熏咸肉汤都会变得像盐加多了的还没来得及变质的泔水一样。 天已经完全黑了，安置水晶的人卸下行李骑马出发，蜜岚女士和一位小队成员处理剩下的食物以及清洁餐具，另一位小队成员守在卢娜老师和埃墨森的身边，卡尔给文森和艾尔弗讲他知道的古老传说，笼子里的泰坦蟋蟀在夜色里和其他会发出鸣叫的虫子嘹亮地合唱。 “旧传说里亚龙人以及巨龙的是龙神尼尔创造的，尼尔是一头巨大的龙，大概像……我想想……像原本的伊吉索基雪山那么高那么大，在七个创世神里，尼尔是最仁慈、和蔼的神，当某人传递回来的信仰之力中掺杂了太多的悲伤与绝望，尼尔大人就会派遣神使去大陆观察，看看那个人是否需要帮助。”卡尔讲起了龙族的传说。 “可他为什么会被其他创世神囚禁、又为什么最终摧毁了原本安宁祥和的大陆呢？”艾尔弗说，“真的仁慈和蔼，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吧？” 卡尔耸耸肩说，“龙神被囚禁，龙族被并入兽族后文明受到了很大的破坏，具体发生了什么谁知道呢？可能只有龙神自己了吧！都说某位创世神预言龙神将来会毁灭整个神族乃至正片大陆，创世神们一再帮助龙神尼尔规避命运却最终发现避无可避，才囚禁了龙神切断了他和自己造物之间的信仰纽带，但在我看来，如果命运既定，其他创世神所做的或许是催化悲惨的命运罢了。” “不管怎么说，也不论他曾经怎么仁慈，他最终都摧毁了大陆。”卡尔擦拭着长剑，声音有点发闷：“这位创世神让太多人的命运变得无比悲惨，甚至内心扭曲、终生背负仇恨，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简直是临死拉上了整个大陆为他陪葬啊！” 卡尔问文森：“你从来都这么非黑即白的嘛文森大哥？这样活下去会很辛苦的啊！” “什么？”文森有点没听懂。 “做人不要死讲道理，也不要只看表象，要看更多的本质再下定论！”卡尔十分认真地说：“就比如女生偶然无理取闹地撒娇，只讲表面道理是会单身到老的！” 文森闹了个大红脸，“蜜岚……蜜岚如果撒娇也一定是有道理的！”他一激动，擦剑的布被剑刃给割破了。 “文森，”艾尔弗憋笑憋得快要岔气了，“你这个就有点偏袒你和蜜岚女士了。” “我只是个凡人，”文森收起长剑，“再说，偏袒爱人是本能吧？” 蜜岚女士已经处理好餐具，与那个小队成员说笑着回来了，文森拿着装着泰坦蟋蟀的小草笼朝蜜岚女士走了过去。 “偏袒爱人是本能，”卡尔看着文森，“我同意这句话。” 艾尔弗看着星空没有说话，银河横在当空，下玄月照着大地，晚风徐徐，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想什么呢？”卡尔问艾尔弗。 “我在想，龙神毁灭大陆的时候，会偏袒谁？” “爱他的人。”卡尔想都没想。 “爱他的人？”艾尔弗没反应过来，“他不是被切断信仰连接了吗？” 卡尔看着艾尔弗，“可能是我经历的太多，看的太多，所以想多了吧，不过你看，大陆其实并没有完全被毁灭，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 “拯救世界什么的，对我其实是负担。”艾尔弗站起来，“我们帮蜜岚女士整理下，可能还得确定值夜轮班，然后我想休息一下。” “好。” 蜜岚女士用草叶逗弄了一会儿泰坦蟋蟀，喂了它一些樱桃肉，但是婉拒了这只虫子，文森把装着它的笼子挂在了就近的小灌木上；卢娜老师和埃墨森表示自己在画完法阵前不会休息，不必再分出人来值夜；艾尔弗躺在睡袋里，想着在迪鲁村时，卡尔传递给他的那些负面的情绪，以及卡尔讲的各种各样关于神族的传说，所以直到文森发出均匀的呼吸和细小地鼾声时，艾尔弗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怎么啦？”卡尔小声地问艾尔弗，原来，卡尔也没睡着。 “我可能是紧张，”艾尔弗说。 卡尔小声用艾尔弗听不懂的语言唱着歌，像是呢喃一般，曲调舒缓悠长，然艾尔弗逐渐觉得安下心来。 梦里，艾尔弗见到了卡尔所说的巨大的龙神，盘坐在被岩浆围困的巨石上，通身像雪一样洁白，鳞片被岩浆照射出磷光，他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像是等待这什么，艾尔弗正在小心翼翼地接近他。 第四十九章 盖布娅大法阵（上） 艾尔弗做梦做得迷迷糊糊，怨愤女妖就瞅准时机提醒艾尔弗今天第三件倒霉事儿还没发生，而后，在艾尔弗还没准备的时候，一只猫头鹰从空中俯冲下来，在艾尔弗脑袋附近扑腾起大量的沙土蒙了艾尔弗一头一脸，大伙儿都被惊醒了，艾尔弗不得不爬起来甩掉脑袋上和睡袋里的沙土草棍儿。 再次归于平静后，除了卢娜老师和埃墨森必须继续绘制法阵外，大伙儿很快就都睡着了。 夜艾尔弗睡得极不踏实，全程介于半梦半醒之间，在梦中，他一会儿置身于空旷迂回的地下通道，一会儿则身处巨大恢弘的梦幻般的宫殿之中，只是艾尔弗无心欣赏壮丽的景色，他只觉得痛苦，想逃离这些场景，他在梦中不停奔跑着，巨大白龙的身影像是幽灵一般一直追逐着他，艾尔弗觉得喘不上气，身体在睡袋中几乎挣扎起来，直到被卡尔轻轻晃醒。 “艾尔弗，艾尔弗？”卡尔和文森关切地围在他身边，卡尔脸离得太近，以至于艾尔弗突然睁眼，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艾尔弗发现天已经蒙蒙发亮，只有启明星和其他少数较为明亮的星星悬在空中。“法阵完成了？” “完成了，”文森说，你在小声呻吟，而且扑腾的挺厉害的，做噩梦了？ 艾尔弗说了声“是”，从睡袋里钻出来，边随着大伙儿整理行装边说，“或许是第一次穿着装备睡不舒服。” 卡尔把水袋递给艾尔弗，“漱漱口，蜜岚女士说早上吃默特班给的水果，”他把自己的睡袋绑在马鞍后的空档上，“吃完早饭就得开始触发法阵了，埃墨森先生曾经也是人类的皇家法师，他也会帮助我们——你的负担也许能小一点。” 水果有些已经变得有些过分柔软，这是腐败的前兆，不过这些略显不新鲜的水果比起还完好的水果更甜一些。艾尔弗没什么心情吃早饭，他认为自己是真的紧张了，梦境中痛苦的感觉又不断闪回，他一分心，差点被一枚樱桃果核硌碎了牙齿。 艾尔弗知道盖布娅法阵十分复杂，可看到完成品还是忍不住惊叹，四组六芒星与十组圆形组成了盖不娅大法阵，法阵的精密细节太多，一张标准大小的羊皮纸根本无法完成，卢娜老师将九张羊皮纸拼接成正方形，四个角分别压上了琥珀、蜜蜡、松香和树脂，以树木的产物来稳定盖布娅法阵，埃墨森说，这种办法可以保护艾尔弗的魔力不至于被完全吸空，在需要的效果达到时或是事态完全失控之前，杂碎四个角的压制物，在配合覆盖在法阵上的粉末，就算艾尔弗夺取的法阵的控制，也可以停止施法。 卡尔向艾尔弗走来，艾尔弗不受控制地不断深呼吸。 “别紧张，你不会伤害任何人。”卡尔戳中了艾尔弗担心的地方，他安慰艾尔弗，“在这的人完全可以保护自己，埃墨森先生会保留自己的魔力以防万一，我也会小心选择情绪，不会像上次那样莽撞了，所以准备好我就开始了？” 文森教艾尔弗“吸吸呼、吸吸呼”地呼吸，他说这是听学校苗圃管事大婶儿和食堂负责清洁餐具的某位女士聊自己生孩子时放松的呼吸方式，生孩子是“全世界最让人紧张痛苦的事”，但是这样呼吸能够缓解不少。 艾尔弗按着文森教的办法呼吸了几次，但是完全没效果，还被卢娜老师听到了，虽然艾尔弗觉得就算办法用错了，也不至于让所有大人都哄堂大笑起来，甚至，卢娜老师扶着蜜岚女士的肩膀笑的直不起腰，蜜岚女士也无声地笑的浑身发抖。 不过，这样的氛围显得大家都很放松，艾尔弗也就放松了起来。 卡尔的左手手盖在艾尔弗的眼睛上，右手轻轻握着艾尔弗的手。 涌入艾尔弗脑海内的情绪只有悲伤，因为生生失去了什么而产生的无尽的悲伤，艾尔弗觉得他更情愿接受愤怒这种情绪，这种哀伤，让他胸前发闷。 艾尔弗怀着这样哀伤的情绪站在法阵最外的站位上，将自己的魔力随着卢娜老师魔力引导的流向缓缓注入。 盖布娅大法阵需要很长的释放时间，艾尔弗感受着自己魔力被不断抽走后产生的空虚感，周围很安静，只有法阵发动的细微轰鸣，让人昏昏欲睡，片刻之后，他有种恍惚的感觉。 或许睡得太差了，他几乎要做起梦来。 第五十章 盖布娅大法阵（下） 艾尔弗隐约听到在美马镇被怨愤女妖胁迫导致差点晕倒时，脑海中那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他的语调是悲伤的，可是声音实在又小又不真切，像是那个人在水下说话，发出了连串混沌的气泡音。 如果“正常”的自己与“失控”的自己是两个人，艾尔弗觉得“正常”的自己的魔力，已经快被盖布娅大法阵给吸得见底儿了，虚弱感逐渐填补失去的魔力侵占自己的身体，魔力强烈流动搅动空气带起了微风，他觉得如果这风再大一点点，自己有可能被吹得偏离站位。只是随着虚弱感的增强，脑海中陌生男人的声音愈发清晰了起来，而真实世界的声音渐渐消失。 就在艾尔弗觉得自己几乎濒临不自主跌倒的边缘的时候，他终于能够大致听清那男人在说些什么了。 那个人在竭尽所能地劝说另一个人。 “还有别的办法，有我在您绝不会消失……” “我会想办法……求您了，您知道的……我可以把自己隐藏的很好……” “什么都可以做，我能做到，有知道真相的人，求求您，不，求求你，求你了……” “别只留下我……这不是条件……不，我死也没关系，谁死都没关系，只要你需要，一切都无所谓。”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像是完全崩溃了，开始又哭又笑，发出嘶哑的呻吟，重复念叨各种“我信仰您，我没办法”、“我听话，我一直都听话，好的好的”等等类似表忠心一样的话，似乎是折腾了好一会儿，颤抖的哭腔让艾尔弗十分心酸，明知道面前什么都没有，那声音也只是接近幻觉的存在，可艾尔弗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手拥抱这个只有声音存在于脑海中的男人。 在试图抬起手的瞬间，艾尔弗听到那男声痛苦绝望的嘶吼，而自己的身体突然觉得像是被碾压一般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那种疼痛像是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分解，剧烈的疼痛由肢体末端开始向胸腔缓缓蔓延，昏昏欲睡的感觉消失了，脑海中陌生男人的声音也消失了，法阵的细微轰鸣重新变得清楚，或许是因为过于疼痛，艾尔弗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手肘以下已经疼到失去了知觉，视线中的一切看起来像是潦草的用颜料抹出来的一样，他几次试图张开嘴，却叫不出声音，只能生生挨着一点点向身体重心蔓延的剧痛。 他先是觉得四肢像是被绞烂，又肠子像是被人用手不断地打着结儿，紧接着是胃被人一松一紧地揉捏着，肝脏被捣烂，肺里的空气被挤了出去，缺氧让他眼前的一切开始发黑。 只有自己的心跳没有乱，一下下缓慢、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要失去知觉了。 要失去控制了。 艾尔弗在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看到那只巨大的白龙从遥远的天边飞来，扑向了自己。 像是隔了几百年那么久，艾尔弗被持续的颠簸给弄醒了，天很晚了，他发现自己躺在无棚的马车里，卡尔盖着一块很薄的铅灰色的粗布，蜷在自己身边睡着了，文森在驾驶马车。 之前的疼痛感像是假的一样，艾尔弗刚撑起身子打算坐起来，卡尔就醒了。 “你总算醒了，”卡尔露出谢天谢地的表情一把抱住了艾尔弗，“文森大哥！艾尔弗醒了！” 文森回过头，声音巨大地喊着“啊！”显得激动不已，几乎要从位置上跳起来了，艾尔弗觉得，如果他不是在驾驶马车，一定也会抱住自己，还得用尽全力地揉乱自己的头发。 “呃……我……”艾尔弗犹豫要不要问出口，自己有没有再次失控。 卡尔敏锐地察觉到艾尔弗想要问什么，“你一直在睡着，什么也没做。” “你造了个大烟囱，然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睡着，从发动完法阵到现在差不多十九个小时——”文森想了想补充了一下，“其余的我觉得就是女妖的诅咒了，你莫名其妙地咬破了嘴唇、在我们围剿所图聚居地时，被鸟粪糊了一脸，以及被搬上马车时撞到了头，”文森说这些时把头扭回去，装着认真驾驶马车，可他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抬手快速抹了一把眼睛，艾尔弗觉得他可能是哭了。 “烟囱？”艾尔弗没有戳穿文森。 “卢娜老师原本计划只是用盖布娅大法阵发动‘巨魔囚笼’，说白了就是围成圈的高大土壁，来圈住所图聚居地，把那的人都困在里面，在一个个用真实药剂搞到迪鲁村村长的踪迹。”卡尔指着远处继续面露笑容说道：“但是你夺取法阵控制权的同时瞬间输送的魔力实在太多了，埃墨森先生砸碎稳定物质之前，土壁几乎冲到云彩里去了，所图聚居地的流氓强盗吓得够呛，我们费了点力气在土壁上搞了个洞，出来的人连真实药剂都没用就全都招了。卢娜老师联系了最近的镇子——当然不是美马镇，把强盗一窝端带走了。” “我们现在去哪？” “魔族领土内的尔巴城，差不多算是原路返回，中间还能经过学校呢！”文森说道：“迪鲁村的村长在所图聚居地逗留过，反抗他的村民活着却逃掉的都被捉了起来，村长返回迪鲁村过一次，可是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知道的迪鲁村被诅咒了，所以他又折返出来，弄了点补给，放弃了迪鲁村，打算把村民卖到魔族那边，然后在那边避避风头。” “啊对了！我们得告诉蜜岚姐姐和卢娜老师一下才行！”卡尔提醒文森。 “我差点给忘了哈哈哈！”文森笑了起来，大声对着前方喊道：“蜜岚！艾尔弗醒了！” 第五十一章 改道尔巴城 在队伍最前列的卢娜老师和蜜岚女士对视了一下，蜜岚女士有些尴尬的耸耸肩，让马减速，以便让文森驾驶的马车追上自己，在仔细询问了一下艾尔弗的状况之后，蜜岚女士对文森摆出了极其热切地笑容，眼睛眯得几乎闭了起来，身体倾向文森，狠狠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不管什么原因，叫我的时候，名字的后面给我带上‘女士’。”尽管此时的蜜岚女士笑容亲切可人，语气也是一如往常的温和，但卡尔和艾尔弗还是明确感受到了怒气，不由自主地缩在了一块儿。 文森被这一巴掌打得身体猛地前倾了一下，差点趴在了马屁股上，他吸着气龇牙咧嘴地用右手捂住了脑袋，蜜岚女士没有放过他，笑盈盈地追问文森，“记清楚了吗？” “好，好的……”文森忙不迭地点头。 蜜岚女士随口说了句“听话才是好孩子，”骑着马小跑几步又回到了小队前列。 “你还好吧，文森大哥……”卡尔试探地问道。 “刚才那一下眼球差点被蜜岚——女士拍出去，别的都还好。”文森没回头，他颈椎有点疼。 “在成功之前，嗯……我的意思是，在你们一起之前，你最好还是用尊称比较好，”艾尔弗由衷地建议道，“蜜岚女士刚才肯定是生气了。” “文森大哥你确实莽撞了，咱们私下没什么关系，但是直接那样称呼确实很掉好感啊！”卡尔说：“至少在采取新的行动之前，咱们商量一下比较好。” “所以呢，下一步我该怎么办？”文森叹了口气，“我总这么急三火四的我也知道不好。” 卡尔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认为文森你是被拒绝了有些不甘心又有点心虚，急切想要证明蜜岚姐姐在意你。” “大概吧。”文森揉着后脑勺说，“我承认我有点慌。” “所以文森大哥，我认为单方面的‘爱’，首先是要不断不断地付出，急着索求回报是不行的，”卡尔说，“我走过很多很多地方，见过太多这种事了，” “我没指望蜜岚回报我什么。” 卡尔一针见血地说，“你希望蜜岚姐姐也喜欢上你，但老实说你并没有为她做什么呀！太着急更进一步对另一方就是冒犯，相信我，我见过的‘爱’非常多，我最后在亚龙人聚居地听到的一个有关龙族的故事，就是一个亚龙人为了拯救自己喜欢的人，花了漫长的时间，倾尽所有，完全抛开了自己的占有欲，最后全身都长满了可怕的烂肉，可他还是几乎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人呢！” “几乎？他们最终只是做了朋友吗？”文森说，“那太可怜了。” “算是吧，可他喜欢的人……嗯……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卡尔说，“这也算对他的一点安慰吧，毕竟那个人亚龙人把喜欢的人的愿望作为了自己的愿望。” “被喜欢那个知道亚龙人喜欢自己吗？或者被喜欢的那个和别人在一起了吗？”文森问道。 “不，他们都单身，而且被喜欢的那个人大概知道吧，虽然亚龙人没有告白。” “我会和你们商量，我不想我和蜜岚之间变成那样，除非蜜岚有自己喜欢的人了。”文森说，“你们以后有喜欢的人当然也可以和我商量，哪怕我出不了什么好主意，不然孤零零的爱一个人也太可怜了。” “你觉得那个亚龙人可怜吗？”卡尔问艾尔弗。 “可怜，”艾尔弗想起了脑海中陌生男子的事情，“老实说，我刚睡过去之前好像大概知道了这个故事。” “哈？”文森回过头，“睡过去之前？” “除了附在我身上的女妖可以对我说话，我其实还能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事在美马镇就有了，他还帮了我，”艾尔弗回忆了一下说：“就是女妖以为我要先除掉它而折磨我的时候，有个挺年轻的男人的声音要女妖适可而止，然后就是在盖布娅大法阵，我睡过去之前，听到那个声音在哀求另一个人，他哀求的那个人好像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那个男人听起来非常悲伤，最终还是妥协了。” “只是一个声音就帮了你？”文森有点茫然，“难道你身上还附着什么别的？” “也许不是一个故事，”卡尔插嘴道“万一是我们在迪鲁村帮助的鬼魂也附在你身上，”他扮着鬼脸说“因为太感激咱们拯救了迪鲁村，所以一心想要报恩呢？” “好人有好报？”文森对这事有点怀疑，“可咱们几乎把冤死的亡魂都超度了呀，没超度那几个也是坚持诅咒迪鲁村的，强行突破诅咒更像是结梁子，不太可能被感激吧？” 艾尔弗刚想说话，余光中却有一个通身雪白到像是在发光的影子闪过了道路左侧较远的灌木丛。 下玄月被轻薄的云彩遮挡所以并不是很亮，周围很安静，除了他们几个聊天的声音就是马车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土路发出木板撞击时沉闷的声响，虫鸣声都很微弱。 艾尔弗也想劝说自己是看花了眼，可那个影子实在太显眼了，不可能被看错。 “我觉得我们最好招呼老师们一下，有什么东西晃过去了。”艾尔弗忍不住朝左侧看过去。 第五十二章 世上唯一 “是狼吗？”文森深呼吸了一下，问艾尔弗。 “应该不是，那东西是白色的，确切的说像是自己在发光。” “难道是怨灵？”文森咂咂嘴，“不会又冒出什么冤魂野鬼吧？” “怨灵也不会白成那样……”艾尔弗说。 “不管是什么，在夜晚遭遇到都先告诉大人们比较好。”文森回过头说道，“离开学校我才发现，真的到实际作战中，在学校学的那点东西，我差不多都当场还给老师了。” 卡尔在文森招呼大人之前拦住了文森，“你别再喊蜜岚姐姐了！”他非常有经验似的说道：“我叫卢娜老师比较好，短时间内文森大哥最好不要继续和蜜岚姐姐多说话。” 队伍停了下来，所有人下马围成了松散的一圈，将马匹与马车围了起来并保持戒备，蜜岚去探查了一下艾尔弗所说的白色影子出现的地方，确实有所发现，只是发现的不是脚印一类的，而是有像是被扫把清理过的痕迹。 脚印被刻意扫掉了，植物倒伏，枯枝折断，尽管有些坚实的土地不可能留下脚印，可还是被什么给多此一举地清理了一下，反而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 “白色影子”的行动与清理是同步的，蜜岚本能的觉得不管这东西对队伍会不会造成威胁，最好都赶快离开。 在蜜岚后退打算回到队伍的时候，她感觉有什么在盯着自己，环顾四周却没有任何发现，周围太安静了，安静的接近于刻意，连虫鸣声都没有，浅淡的月光照射下来，灌木与树丛投下了大小不一的阴影，蜜岚被莫名地视线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她靠在一颗榕树的树干上，再次确认周围没有任何生物的痕迹，这时，一片洁白地羽毛飘落了下来，蜜岚本能地抬头看去，茂密地榕树树冠上倒垂下来一匹白马的马头，距离近到蜜岚甚至能看清楚马眼睛上长长的睫毛…… 小队被树木折断的噼啪声与重物坠地的轰鸣声给吓了一跳，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文森已经抽出长剑朝蜜岚女士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速度快的几乎不正常，艾尔弗咕哝一句“又这么冒失”也跟了上去，卡尔在后面忍不住说“你不也是”。 三个孩子一个追一个的跑出去没多一会儿，最前面的文森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直接扭头就往回跑，他对艾尔弗和卡尔挥舞着手臂喊“回去！回去！” 艾尔弗本来想至少到文森身边一起往回跑的，这样遇到什么事至少能互相帮助一下，结果道路旁密匝匝的树影里，蜜岚抱着一截儿和她人差不多粗的、带着树冠的树干，像陀螺一样转了出来，树冠上有一坨白乎乎的影子，发出了一阵阵像是鸡与马被连续不断猛踢时的惨叫，如果不考虑其危险性，声音听起来其实有点滑稽。 这是不能再往跟前儿凑，艾尔弗和卡尔迅速调整体态，转身往回跑。 三个孩子又变成卡尔打头，文森垫后的队形跑了回来，大人们在路中间一字排开，卢娜老师在其他人之后，捧着个巨大的火球等待攻击的时机。 “三个！都趴下！”蜜岚女士大喊了一声，三个孩子侧身卧倒，在身体因为前冲惯性的原因导致的滑行中，卡尔和艾尔弗不约而同地释放了护盾术，双层护盾罩住了三个人；蜜岚女士把树干甩向空中，卢娜老师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把火球朝着飞在空中的树冠丢了出去。 一声巨响过后，燃烧的树木碎片纷纷坠落，打在护盾术与地面向四面八方弹射，艾尔弗抬头，看到空中有一颗燃烧着的大火球在螺旋上升，而后，火球破碎，他之前看到的那个白色身影从其中舒展着雪白的翅膀冲了出来，羽毛没有一星半点被点燃的痕迹。 那副场景真的足够壮观，哪怕冲出来的东西是一只长着马头与五条蛇尾巴的巨型公鸡。 “搞什么！”马头公鸡蛇尾巴在高空中愤怒的说了一句人话。 “是啊，搞什么啊……”文森呆呆地看着空中飞着的玩意儿。 卢娜老师的火球再次搓了起来，她这次在里面还加了点料，火焰之中噼啪地冒着电光，“在挨揍之前你最好解释下为什么攻击蜜岚？” “你说那个蚂蚁姑娘？”马头公鸡蛇尾巴无视了卢娜老师的魔法威胁，扑着翅膀缓缓向地面降落，“她靠在我的家上，我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她就着手拆了我的房子，又举着我温馨的小窝转大风车，在我吐出来之前把我甩到空中，最后你又搓了火球，炸了我辛苦搭建的老巢，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是个啥？”文森趴在地上直勾勾地瞅着这个像是被随便抓了几个玩具拼出来的生物。 “我是这世上唯一的马鸡蜥蜴。”这个自称马鸡蜥蜴的生物落到了地面上，骄傲地抖了抖身体，几根羽毛随之飘落，它发出了马的响鼻声。 “什么？”文森一时没理解。 “马！鸡！蜥！蜴！”那个生物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身份，并展开翅膀低下身体，似乎是鞠了一躬道：“是过去创世神们不多见的兄长之一。” “是个智慧生物……他看起来没什么敌意……”艾尔弗小声对卡尔说。 “而且应该是个笨蛋。”卡尔补充了一句。 第五十三章 创世神的亲兄弟——马鸡蜥蜴？ 眼前的生物完全超出人们的认知。 它有着马的头部，带着鬃毛，属于马的脖颈延伸到一半开始有短短的白色羽毛，马头自然却又别扭地过渡到了鸡脖子上，然后就是通体雪白的公鸡的身体——翅膀，爪子，甚至公鸡长长的尾羽，尾羽之下是五条属于蛇的尾巴，垂在地上扫来扫去，当然，也可能是某种白蜥蜴的。 学校教过数以千计的魔法生物，灭绝的没灭绝的，有智慧的没有智慧的，只有眼前的这一种，艾尔弗和文森从未听说过。 蜜岚女士已经来到三个孩子身边，保持戒备的同时向面前的马鸡蜥蜴表示了歉意：“很抱歉，呃，马鸡蜥蜴，我们沿途经历了一些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所以……你知道的，我没见过会上树的马，所以……我知道这不是理由，但还是很抱歉，希望你没受伤。” “受伤？”马鸡蜥蜴的一条尾巴“啪啪”地拍击地面，语气中满是不屑，“那种火球最多能帮我清理一下身上的螨虫，完全不至于受伤。”它的翅膀尖遮在自己的马下巴上，似乎在思考什么，“道歉也没必要，我被吓一跳的时候连地震都引起过，当然能理解蚂蚁姑娘的反应，只不过……”它收起翅膀，马脸上露出真正的马绝不会露出的讨好的笑容，“我想吃点面包或者面饼，不然就给我把我的老家复原了。” 卢娜老师手里的闪电火球“噗”地熄灭了，冒出一缕青烟，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庆幸。 “我喜欢吃面食，”马鸡蜥蜴卧在地上，艾尔弗举着硬邦邦的烤饼给它吃，“虽然这个面饼有些硬，不过小麦的香气很浓，毕竟这东西是赶路吃的干粮，我可以理解。”它点评着烤饼。 “你为什么跟着我们？”文森抱着剑气鼓鼓地坐在地上，他在卧倒时手肘有些擦伤，尽管卡尔用治愈术给他治好了，可文森还是不太高兴。 马鸡蜥蜴吧唧吧唧嚼着硬邦邦的烤饼回答，“老实说，我以为——用神造物的称呼来说——我以为我弟弟在你们的队伍里，但事实证明这次也只是幻觉。”马鸡蜥蜴咽下嘴里的东西，艾尔弗尽量不去注意它马嘴边上因为细细咀嚼泛起的泡沫。 “你弟弟？”卡尔跟着卢娜老师清点剩下的干粮，在分给马鸡蜥蜴之后，勉强还够吃两天的。 “龙神，”马鸡蜥蜴似乎有些难过，语气从轻快活泼瞬间变得有些失落，“要说创世神里，跟我血缘关系最纯粹关系也最好的就是他了，我们是同一位旧神创造的，还一起玩耍过，那时候他还不会飞，只能我这个做兄长的驮着他到处看看，可惜另一位旧神不太喜欢我，我们就分开了，直到他成为创世神，为了保护我不被不喜欢我的那个旧神创造的什么鬼玩意儿弄死，我们才又见面。” “你是创世神的兄长……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大崩坏中……”艾尔弗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看我长得像什么？” “马、鸡……嗯……还有五条蛇的后半截拼起来的……”艾尔弗老老实实回答。 “主要长得像什么？” “呃……公鸡……” “你会相信一只公鸡创造了你并且信仰它吗？” “如果我是你的同类，那我差不多会。”艾尔弗觉得还是给马鸡蜥蜴一点信心比较好。 “我没有创造新造物的能力，”马鸡蜥蜴仰起它的马头，“我不是神，没人信仰我，可是我又很强，所以当然不会死在大崩坏里。”它发出了含混地鸡叫与马的呻吟声，像是在叹息，“创世神里，龙神失踪了，另一位不算排斥我的魔神，老实说我感觉他分成了好几份，我试着找过这两个人，可通往神殿岛的传送阵全都被毁了，结界又不是我这种被归类为‘魔法生物’的家伙能打破的。” “不是所有的神都消失了吗？”卢娜老师束起干粮口袋，拍拍身上的土叉着腰问马鸡蜥蜴，“说真的，你从刚才要饼吃的时候起我就开始对你有些怀疑了……尽管你可能是没被发现过的什么新魔法生物——按你的说法你存在的实在太久了，却一直没被发现——又或者你确实很强，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世界没有神了。” “谢谢你们的烤饼，”马鸡蜥蜴也站了起来，踱着步子走到卢娜老师面前，马脸几乎贴到了卢娜老师的脸上，蜜岚女士抽出了匕首，其他人看到后，也纷纷拿出了武器。 马鸡蜥蜴的身体扩散出了金光灿烂的、不断变形的结界，刚好将站在卢娜老师身边的卡尔撇在外边，只将和它自己与卢娜老师笼罩其中，语气阴冷地对卢娜老师说：“你们这种只是用来延年益寿造物不完备的魔法对旧神的孩子造不成什么威胁，所以你最好别把你的态度表现出来，如果不是被创世神的契约压着，如果不是还能感受到创世神存在的气息，刚才你骑马走的那条大路都不会存在。实话告诉你，你身体里的魔力储备还不如那边黄毛的魔族混血小子多，收起你的嘲讽，并且我的话你最好也相信。” 卢娜老师没有接话。 卡尔将手按在结界上，掌心魔力涌动，结果很明显没什么作用，只是马鸡蜥蜴似乎很吃惊卡尔的举动，它后退了几步，无可奈何地举起翅膀，好像投降一样，“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我可不想跟你们起冲突，这里还有孩子——我喜欢孩子。”它朝卡尔眨巴眨巴眼睛，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快，“作为烤饼的报答，我送你们回到来时的地方，只求你们能好好心，以后路过这时记得在路边放点面食就行了。” 地上‘呼啦’一下浮现出巨大的、所有人从未知晓过的构图不规则的金色法阵，法阵内流动着未知的符咒，似乎无穷无尽的魔力波动让地面开始震颤，法阵将所有人都圈在了里面。 “只是看在契约的份上。”马鸡蜥蜴扇动了翅膀。 所有人只觉得自己猛地失去了重心，周围空间扭曲到糊成一团，艾尔弗觉得可能只用了几秒钟，连人带马甚至还有那辆马车，就都杵在了学校正门的内侧。 “那个东西看样子是没说谎。”文森勉强合拢了嘴，对艾尔弗说。 艾尔弗点点头，环顾四周，发现卡尔不见了。“不对啊，文森！卡尔呢？” “我的老天爷！他是从自己老家来的，不会被那个怪物给传回去了吧？” 第五十四章 归去来 “埃墨森那个混账王八蛋！” 学校里的人被大半夜突然出现在学校里的众人惊得不轻，有两个守卫急三火四地朝教师们的办公室跑，艾尔弗和文森看到卢娜老师黑着脸大骂埃墨森先生再次撇下她——埃墨森先生也没有被传送回学校——所以卢娜老师十分生气。 “卢娜老师，”艾尔弗壮着胆子对看上去马上要四处喷火的卢娜老师说：“卡尔也没有被传送回学校，那个马鸡蜥蜴不是说把咱们传送到来时的地方吗？埃墨森和卡尔都不是学校出去的……” “我就该知道这种怪物的免费服务没什么好结果，”卢娜老师抱怨着，可她看上去脸色好多了。 学校的人手忙脚乱的收拾回到学校的这只队伍的东西，蜜岚女士和卢娜老师则像办公区走去，只吩咐文森和艾尔弗去洗漱回到宿舍睡觉，卡尔的事需要跟校长合计一下。 艾尔弗和文森只能在回到宿舍前追在大人屁股后面，一再强调厄沃德以前是龙族禁地，绝对十分危险，一定一定要尽快把卡尔带回来。 文森草草地用清水抹了一把脸，脱掉上衣用投湿了的毛巾擦拭身体，艾尔弗则束起头发，弯着腰在洗脸池里仔仔细细用肥皂液清洗脸和脖子，他手心滑过脖子上结痂的倒五角星伤口，那是怨愤女妖诅咒他的证明，水声哗哗响，艾尔弗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有些出神，这时文森抻了抻艾尔弗衣服，小声对艾尔弗说，“我觉着事儿不对啊，你看啊艾尔弗，卡尔和埃墨森没有被传送回学校，是因为他们不是学校出去的人，那个马头公鸡设定的传送条件如果是‘回到来时的地方’这么笼统，那我应该回到我老家的城堡去，我是从那来的，蜜岚肯定就是回虫族的旧神庙了。” “那我岂不是要回到人族那个旧教堂了，我是在那被交给克伦特校长的，”艾尔弗捧着水洗掉眼睛附近的泡沫，使劲眨巴眨巴被肥皂刺痛的眼睛。 “你就是学校出去的啊，学校是你出生之后建立的，建立的时候你就在学校了，你当然是从这出去的。” “你的意思是？” “那个什么玩意儿，反正就是马头公鸡，传送肯定有什么附加条件，比如最长停留的地方，或者多久之前待过的地方，不然咱们已经各回各老家了。” 艾尔弗把手按进洗脸池，“也就是说卡尔可能被传送回了厄沃德，也可能是被传送回了迪鲁村，更可能是他流浪过的任何地方？”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文森把湿哒哒还滴水的毛巾摊开搭在肩上，环着胸道：“埃墨森先生也是这个道理，他能做美马镇的侍卫小队长就代表他在那待得时间不短了，可以看看他回没回到美马镇！不过，哪怕找到了埃墨森先生，找到卡尔也还是希望渺茫……厄沃德离这太远了……” “如果埃墨森先生在美马镇，我们问问他在那呆了多久，对找到卡尔也有帮助，最少我们有可能缩小范围。” “确实，我们总得试试看，跟校长说迪鲁村和美马镇这两个地方都得派人去看看，埃墨森先生……为了卢娜老师的爱情我们得找到，而卡尔就更别提了，就算他生存经验再丰富，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他是逃命出来的，之前还被麻药迷倒过。” “那现在就去说吧，”艾尔弗稀里哗啦地抹掉脸和脖子上的泡沫，随便擦了擦脸就要走。 文森却拽住艾尔弗，“你等下，”他用把湿毛巾的水拧干，一手捧着艾尔弗的脸一手抓着毛巾给艾尔弗擦耳朵，“耳廓里有泡沫。”给艾尔弗把泡沫擦干净了，文森才将毛巾丢回到蓄水的洗脸池里，边穿上衣边往出走。 艾尔弗闹了个大脸红，假装专心致志地解开头发，跟在文森后面。 办公区只有校长办公室透出光亮，两个孩子敲了敲门，在得到许可之前自行推开了门。 “没礼貌！”校长还穿着离开学校时的白底蓝纹神官法袍，在艾尔弗打开门时大声呵斥两个孩子，只是声音听起来充满倦意。 “不是叫你们去睡觉吗？”蜜岚女士从房间昏暗的角落走了出来，不满地皱着眉。 “顾不上礼貌更别说休息啦！”艾尔弗关上门，“我和文森想了一下马鸡蜥蜴的传送条件，如果能确认埃墨森先生在美马镇，那对找到卡尔有帮助。” 艾尔弗把和文森讨论的结果告诉大人们，蜜岚女士和卢娜老师几次试图打断艾尔弗，都被艾尔弗强行无视了，校长半瞌着眼睛听着。 “我就是从迪鲁村赶回来的，在听说你们被传送回来之后。”校长听艾尔弗说完，接过话题，“卡尔没有被传送过去，我也不同意再让你们两个浪费时间去找卡尔，至于埃墨森，卢娜会想……” “我们两个当然不会去找卡尔，”文森打断了校长的话，“艾尔弗还有诅咒没有解除，当然是优先解除艾尔弗的诅咒，而美马镇方面是您派人出面联系了，卡尔是我们的朋友，如果您不找，在艾尔弗诅咒解除之后我们也不会放弃他。” 校长眯起眼睛盯了文森和艾尔弗一会儿，对一旁睡眼朦胧的剑术教师萨卡招了招手，朝两个孩子努努嘴，他们就被萨卡粗暴地推出了校长办公室，门被关上的同时，艾尔弗听到门闩划上的声音。 “我们商议完自然会告诉你们两个结果，意见收到了，现在你们两个给我睡觉去！”校长冷淡地在门后说。 文森懊恼地踢了一脚院子里的树，“老头真是不听劝，就算不是学校里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也许只是我们说的方式不恰当，”艾尔弗也很不开心，卡尔人很好，艾尔弗很希望他能进入学校，埃墨森先生也不坏，看得出卢娜老师对他的感情很深，“校长先生一向仁慈，不会放着不管的。” 在几乎走出办公区的时候，艾尔弗感受到身后不正常的魔力波动，他回过头，发现地上徐徐扩散出一个法阵，艾尔弗和文森没有穿戴装备，艾尔弗赶紧拽着文森躲到花坛后。 “现在的魔法阵都不用画在羊皮纸上吗？”文森忍不住吐槽。 大团光芒以法阵为中心散射，大人们从办公室和其他地方冲了出来，团团围住了法阵，校长以最快的速度给所有人施加增益，法阵上空，两个人影跌落，而后是马鸡蜥蜴的身影，扇着翅膀徐徐降落。 那两个人，正式卡尔和埃墨森先生，而马鸡蜥蜴看起来有些狼狈，原本卧在地上连尘土都不会沾染，卢娜老师的巨型火球砸在上面毫无损毁的洁白羽毛，有不少地方都烧焦卷曲了。 “我只是来送人的，对不起弄丢了你们两个人。”马鸡蜥蜴举起翅膀，马脸上蹭了不少黑黢黢的东西，“顺便，能供我一顿饭吃吗？找回这两个人可费了我不少力气。” 第五十五章 马鸡蜥蜴的传送服务 “这玩意儿怎么跟来了？”文森从花坛后站了起来。 艾尔弗和文森朝卡尔小跑过去，卡尔看起来要么是收了内伤要么就是累极了，趴在地上挣扎了两下，连站起来都没做到，倒是埃墨森先生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只是身上沾了不少土，他硬把卡尔给搀了起来，可卡尔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脑袋像被栓了根绳的球一样随着埃墨森先生的动作晃来晃去，眼睛不断合上又勉强睁开。 马鸡蜥蜴似乎是为了表示和平，老老实实卧在地上，尾巴把平放在地上，只有尾巴尖微微蠕动，它用嘴揪地上的杂草吃，可怜巴巴地说：“我只是来送人的，别攻击我，不给饭吃也行，拜托，收起武器。” 卢娜老师看起来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对校长说：“这就是那个送我们回来的魔法生物，嗯……马鸡蜥蜴，物种和他自己的名字一样，他之前说关于神族的话或许掺了假，但以他的能力，想要对学校发起攻击，咱们大概防不住。” 艾尔弗和文森接手了搀扶卡尔的任务，文森问埃墨森：“先生，卡尔怎么了？” “这个……马鸡蜥蜴（‘可以论只，我不介意’，马鸡蜥蜴插嘴道），是后找到我的，当时我在美马镇门口，它带着这孩子突然就出现了，那时他就这么虚弱了。” “卡尔？卡尔？”艾尔弗像当初第一次见到卡尔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脸，“你到学校了，你怎么这样啦？” 卡尔将脸完全贴在艾尔弗的掌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含含混混地说了一句“晚安”，而后合上了眼睛。 艾尔弗有些惊慌，他抬头去看马鸡蜥蜴。 文森赶紧去摸卡尔脖子上的脉搏，“还好，很正常，艾尔弗，他没事。”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别看我，”马鸡蜥蜴把脸扭开了，“他在……啊……在那个……以前的龙族禁地，对，就是在那，我去找他的，你们知道那鬼地方，嗯，我还吃了点苦头才把他弄到手，就像我说的，创世神的造物根本伤害不了我……反正就是这样，他……没什么魔力和体力了，我给他治了治，反正外面看起来没什么事了，就是这样，睡个一两天，或者给他点什么好药水，反正就是这样，别问我关于他的问题了，搞得像我伤害了他似的。” “我来给他检查，”克伦特校长说：“艾尔弗，文森，把他扶进办公室。” 克伦特校长有一把用来休息的摇椅，放在他办公室的书房里，文森架着卡尔把他安置在摇椅上，克伦特校长拿出了两把一模一样的钥匙，交给了文森和艾尔弗，又拉开办公桌右手边中间那层抽屉，在里面不知鼓捣了什么，书房一扇书架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老校长一边检查卡尔，一边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不许离开办公室，外面有什么异常的动静，马上从书架后离开。” “好，”文森点点头。 艾尔弗和文森紧张地站在摇椅边，校长用“躯体探查”和“精神感知”对卡尔进行了检查，眉头皱得很紧，而后扒开卡尔的眼皮，侧耳听了听卡尔的心跳，感应了一下他的呼吸，虽然表情依旧严肃，但对艾尔弗和文森说的结果却是好的。 “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没救治过亚龙人，但心跳和呼吸没什么异常，可能是在厄沃德遇到了危险，拼尽全力逃命造成了体力和魔力双重透支了，就像那个魔法生物说的。” 艾尔弗和文森对视一眼，露出了笑容。 “记得我回来之前别出去。”校长拉上了办公室窗户的百叶窗帘。 “哦校长先生，”在校长出去前，艾尔弗叫住了他，“马鸡蜥蜴，他也许真的没什么恶意。” “是‘它’，”校长纠正道，“小心点总没坏处。”说完，校长就出去了。 “你相信那个魔法生物吗？”两个孩子蹲在昏睡的卡尔身边，文森小小声地跟艾尔弗聊天。 “我相信，”艾尔弗点点头，“你知道的，他传送咱们回来的那个魔法，法阵几乎是瞬发出来的，这是任何人种都做不到的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感应到魔力，至少我能感受到，如果那个魔力用来放一个‘星落’，差不多能召唤出炸毁整十个美马镇的陨石星群。” “他还说我身体里的魔力比卢娜老师还多呢，”文森耸耸肩。 艾尔弗坐在了地板上，文森多蹲了一会，腿有点麻，就也坐下了，结果不小心碰到了摇椅，摇椅“嘎吱嘎吱”晃了起来，文森慌忙用手去扶住，生怕卡尔被打扰的醒过来。 “我想起了咱们在迪鲁村第一次见到卡尔的时候，他也是睡在摇椅上的。”艾尔弗看着沉睡的卡尔说。 文森笑了笑，“希望每次分开又见面后，卡尔不会都得找个摇椅睡一觉。” “那咱们最好一直不分开。”艾尔弗也笑了。 “你说，卡尔在厄沃德遇到什么危险了？那地方到底都有什么啊？卡尔可比咱们两个厉害多了，懂得又多，会的战斗技巧也多，见到什么事好想都不会紧张，他会遇到什么必须让他拼尽全力逃命的事儿？” “也许是什么比马鸡蜥蜴还了不得的魔法生物，也可能遇到了恶魔，马鸡蜥蜴都被攻击的灰头土脸的，不少人都说厄沃德作为以前的龙族禁地，只有亡命之徒才会踏足，总之就是特别特别危险。” 文森耸耸肩，“难怪卡尔会不惜跋山涉水的也想来学校。” “我没办法想象他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这附近的，我觉得从厄沃德走到迪鲁村，得日夜兼程的走上一年也说不定。”艾尔弗再次看了看沉睡的卡尔，这次与在迪鲁村的见面不同，卡尔的睫毛没有任何颤动，连呼吸都像没有一样，胸口的起伏十分细微。 “不知道大人们在和马鸡蜥蜴聊什么，都这么半天了。” “大概是盘问马鸡蜥蜴卡尔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其实没必要不是吗？马鸡蜥蜴没必要大费周章的把卡尔和埃墨森老师找到再送过来。” “等等！”艾尔弗说，“马鸡蜥蜴怎么知道具体传送地址的？我是说，我们与学校有牵连不算，但卡尔和埃墨森老师没有啊！他们根本没来过这个地方不是吗？” 第五十六章 大臣、国王与将军 校长办公室只有办公桌与书房书桌上各点了一支蜡烛，室内十分昏暗，卡尔在安静的睡着，百叶窗紧闭，文森和艾尔弗看不到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校长应该是刻意转移了与马鸡蜥蜴交谈的地点，办公室外静悄悄的。 “关于传送地点，确实有点说不通，可马鸡蜥蜴没必要伤害卡尔之后再把他特意送过来，再说埃墨森先生也没有受伤。”文森安慰艾尔弗，“如果它有敌意，大人我不清楚，咱们三个肯定已经在冥河边上用打牌来打发时间等待渡河了。” “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艾尔弗看着卡尔，“咱们悄悄看一眼院子里怎么样了吧？” “被老头发现别拽上我啊！”文森虽然这么说着，却是第一个扒开百叶窗缝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的。 窗外确实没有人了，起码办公区一个人都没有。 “只能等卡尔醒了，”艾尔弗坐回到卡尔身边的地板上，“我可能有点焦虑。” “咱们被这几天发生的一大堆事折腾的太紧张了，”文森大字型躺在地板上，“我在学校的时候认为天大的麻烦不过是我长大了要替我父母讨回公道，以及每天早上要命的跑操，但现在明显不是这回事。” 艾尔弗觉得脑袋快爆炸了，他莫名回忆起了自己在所图附近的梦境和幻觉，为了防止情绪更坏，他只能随便找句话说，“我想吃糖。” “啊？”文森被艾尔弗没头没尾的这句话给弄得有点懵，“你饿了吗？” “觉得辛苦就会想吃糖吧，”艾尔弗也躺在地板上，“我这几天还挺辛苦的。” “我也辛苦，但我觉得校长办公室里一定没糖吃，老头子可不像会吃糖的人。”文森很认真的说道。 艾尔弗打算换个轻松的话题，于是他问文森，“我看蜜岚女士像是会吃糖的人。” “她如果有糖，以后我帮你要。”文森嬉皮笑脸地说，“不过我必须得十分幸运才能做到。”文森翻了个身，面朝艾尔弗侧躺着，“我有点困了。” “我也有点，”艾尔弗说，“我们把卡尔弄到书架后那条密道里，然后在那里睡吧，万一有个什么还来得及跑。” 文森麻利的爬起来，红木的摇椅十分沉重，文森试了试，觉得两个人抬肯定没戏，于是对艾尔弗说：“这玩意儿太沉了，我推你拽，连摇椅一起弄进去，这样他睡的还能舒服点。” 开始两个人还小心翼翼地去弄摇椅，可在摇椅与地板发出很多次刺耳的摩擦声而卡尔都毫无反应之后，两人干脆直接连推带拽地进了密道，一直到靠近密道里上锁的木门才停下，艾尔弗把校长给的钥匙插进锁孔，但没有拧开锁。 克伦特校长在进入密道时，看到文森和艾尔弗在密道里一前一后把卡尔夹在了中间，两人各自靠着密道的墙壁睡着了，艾尔弗还仰着脸歪着头，张着的嘴流出了一点口水。 说到底他们还是小孩子。 克伦特弯腰用手推了推文森，可文森反应很大，几乎直接跳了起来，差点撞到克伦特的下巴。 “小鬼！是我！”克伦特拍了文森肩膀一下，文森才把举着的拳头放下，“吓死我了！” 艾尔弗被文森弄出的动静弄的也醒了，看到是校长，艾尔弗抹了抹口水站了起来，他觉得屁股被坚硬的地面硌地的有点麻，“校长先生，那个马鸡蜥蜴……” “它没有恶意。” “我知道，可它为什么会知道学校的地址？”艾尔弗还是很疑惑这一点。 “它自己叙述的经过是，只要被传送的人知道地址就可以。”克伦特校长说，“他叙述的内容前言不搭后语，虽然看起来像是在说谎，但大致它确实是帮助了卡尔，具体的只能等卡尔醒来了。” “它为什么要说谎呢，完全没必要啊？”卡尔问道。 “它总有它的理由，你们两个最好回宿舍睡觉，等一会还要准备出发寻找迪鲁村的村长，去给艾尔弗解除诅咒。” “马鸡蜥蜴呢？”艾尔弗追问。 克伦特校长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算是卷了今天学生们的早餐逃跑了。” “什么？”艾尔弗没听明白，“它在害怕什么所以逃走了吗？”。 “它害不害怕什么我不知道，知道的就是我们在沟通过后，厨房的厨娘们说厨房里有奇怪的声音，赶去查看的时候发现所有预备下来的面包都没有了，而且还损失了一部分生面条。”克伦特校长嘴角抽搐着，“把椅子弄出来，然后背着卡尔去睡觉吧，我吩咐舍管准备了新床，你们三人作为小队，以后可以一间屋子了，二楼，门上有名牌。” 俩人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有点精神抖擞的意思了，夏季的早晨来的很早，天空已经微微泛白，估摸着时间也得有五点钟了，文森背着卡尔往宿舍走，一路在“老头对不靠谱的事总是没什么好脸色，毕竟马鸡蛇不但把咱们给送回来了，还把卡尔和埃墨森弄回来了呢，虽然它确实不太靠谱。” 艾尔弗没有纠正卡尔对马鸡蜥蜴的错误称呼，“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偷面包，不能怪校长不高兴。” “我不认为它向校长要面包校长就会给它。”文森看着艾尔弗把宿舍大门打开，“仔细想想，学校外还挺有趣的，虽然麻烦又危险。” 在宿舍二楼的走廊，艾尔弗小声说，“如果你觉得有趣，我们以后离开学校了，就一起去冒险吧。” “我们把要做的事都做完，我还要带世界各地的小玩意给蜜岚，你呢，艾尔弗？” 艾尔弗看着一扇扇门上的名牌，找着自己小队的房间，“我不知道，大概是陪你给蜜岚女士挑礼物吧？” “不知道卡尔想做什么，不过以前的龙族那么惨，卡尔又是亚龙人……要不咱们帮卡尔建立个王国吧，就在厄沃德，反正那现在也没有国家想要。”文森开玩笑地说。 “我觉得是个好主意，”艾尔弗有点当真，“我来做大臣，你去做将军。” 文森哈哈哈地笑了出来，等着艾尔弗打开房间门，他笑的太大声了，二层的宿管阿姨悄无声息地快速从房间冲了出来，对着文森的脑瓜顶就是一巴掌，压着声音训斥道“给我小点声！” 第五十七章 陷入虚弱的卡尔 “我以后有孩子，绝对不打他脑袋，”文森进入房间后絮絮叨叨抱怨。 艾尔弗和文森帮卡尔选了离门最近的床，文森去打了水，两个人帮卡尔简单擦洗了一下，换上了睡衣。 无论怎么折腾，卡尔都软绵绵地睡着，像是填充得不饱满的布娃娃，任由二人摆布；两人在给卡尔擦洗的时候，艾尔弗发现卡尔的皮肤、肌肉和骨骼，像是互相分离了一样；擦背的时候，艾尔弗和文森仔细看了看卡尔后颈沿着脊椎向下延伸的鳞片。 火红的鳞片，像是某种贴身的装备，或是来自某种魔法生物的皮肤一样，覆盖在卡尔的皮肤上，摸起来滑溜溜凉冰冰的。 “好酷！”在给卡尔掖被角的时候，文森称赞着那些鳞片，“看起来刀枪不入。” “也可能还水火不侵，”艾尔弗换好睡衣，坐在自己的床沿看着沉睡的卡尔。 “快睡吧咱们，”文森掀开被子跳上床，“起来就要去我的老家了。” “好，”艾尔弗回应文森的时候，突然意识到，魔族领土对文森来说，有着不一般的含义，“尔巴城到比勒城要走多久？” “唔……”文森沾上枕头就开始迷糊，“三五天？我记不清了……”他的语调带了一点软软的意味，“阿贝力带我到学校的时候，走了很……”没有把话说完，文森就睡着了。 阿贝力？艾尔弗没听过这个名字，听文森的语气，应该不是杀了他母亲的那个叔叔。 艾尔弗也很快被困意侵袭，他在朦胧中又见到了之前在幻觉中看到的巨大白龙，在云朵之间安静地卧着，周围跪着了密匝匝的人群，与白龙比起来，他们的身影渺小极了；白龙在人群的膜拜中发出耀眼的光芒，逐渐缩小成与人群差不多的人形，人群发出欢呼，尽管艾尔弗看不清白龙化身的人，但他却知道那个人很高兴。 艾尔弗提前被怨愤女妖的倒霉通知给弄醒了，他不想理会，把头埋在枕头下面，结果再次睡着后，被子掉在了地上，尽管是大夏天，可他还是冻得够呛，昨晚睡觉前忘记拉窗帘，艾尔弗看到太阳升的老高，肯定已经到中午了。 艾尔弗趴在床上把被子从地上拽回到床上，打了个滚儿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还没暖和过来，敲门声就响了起来，门外是阿莱西老师温和地声音反复叫着他们：“起床吃午饭了，孩子们！别再睡了！” 艾尔弗从被子卷里扑腾出来给阿莱西老师开门，文森翻了个身没有醒，卡尔保持昨天仰躺的状态，被子还是文森掖好的样子。 “阿莱西老师，中午好。” “我可以进去吗，看看新来的孩子的情况。”阿莱西老师问道。 “哦，当然，”艾尔弗把阿莱西老师让进门。 阿莱西老师感受了一会儿卡尔的脉搏，呼吸，“没有发烧，呼吸和脉搏虽然不强但是很稳定，还不错。” “您觉得他只是体力透支了吗？” “也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或者被什么会导致昏迷的魔法击中，但绝不是我们认知之内存在的魔法毕竟校长的唤生术没什么作用。”阿莱西老师说，“马鸡蜥蜴反复强调这孩子只要休息一下就没问题，所以能做的只有等待。”她伸手温柔抚摸着艾尔弗的头顶，“先去尔巴城解决自己的问题，回来的时候，他或许就醒了，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文森弄起来，然后你们吃过午饭去校长办公室与其他人集合。” 文森醒来后，抱怨昨晚睡得十分糟糕，晃晃荡荡跟着艾尔弗洗漱、下楼去餐厅，脑袋上有一撮头发一直翘着，洗漱时用水也没有压下来，卡尔就一直捂着头顶——他不想蜜岚看到。 马鸡蜥蜴偷了厨房的面包，厨房不得不加班加点的赶制，餐厅与厨房相连，因此被弄得又闷又热，即便门窗洞开，学生们也热的几乎吃不下饭，艾尔弗和文森胡乱吃了一个面包喝了一点汤就打算离开，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卡尔倚着食堂的门框站着。 “他是不是饿醒了？”文森与艾尔弗对视了一眼，两人小跑着来到卡尔身边。 卡尔看起来有似乎点水肿，眼皮发鼓，让眼睛比平时要小，脸颊上的肉像被太阳晒得有些融化一样微微下垂，他出了很多汗，脑门上黏着一缕缕头发，不注意的话会让人以为是在流血。 “中午好，午饭是什么？”卡尔微笑着说，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地轻快，丝毫听不出任何虚弱的感觉。 “你看起来不太好，”艾尔弗很担心，“我们帮你带一份饭，然后送你回宿舍吧。” 文森点点头，“艾尔弗在这陪他一下，我去打饭。” “不了，我可以在这吃完，然后准备去捉迪鲁村的村长吧，”卡尔站直身体，“我还想边吃边跟你们说说我的奇遇呢——不过这餐厅可够热的。” “你疯了？”文森说，“卡尔，你看起来像被吹肿了又按到池塘里涮了一顿捞起来的一样。” “又或者是要被晒化了的黄油，”艾尔弗说，“你可以在这吃东西，也可以和我们说说昨天到底怎么了，但你绝对不能跟着我们去尔巴城。” 卡尔绕开两个人，径直往餐厅取餐的地方走，边走边说，“让我吃点东西，不然我可真要融化了。” “我去找校长，”文森说，“你盯着他点。” 卡尔拿了五个面包，盛了两碗汤，又拿了两个水煮蛋，一碟煎鸡胸脯，给卡尔打饭的大婶警告卡尔吃不完就得在餐厅刷碗，不许用其他手段，不许其他人帮忙，只能亲自动手。 “没问题，”卡尔说，“这些也许还不够呢！” 艾尔弗陪着卡尔坐下吃饭，他一直盯着卡尔看，生怕卡尔下一秒就晕到桌子下面去了。 卡尔问艾尔弗，“文森呢？” “他……”艾尔弗犹豫了一下，决定撒个小谎，“去洗手间了。” “我没什么事，”卡尔笑了起来，肿胀的面孔让这个微笑看起来有点奇怪，艾尔弗注意到卡尔的下眼睑因为脸颊下垂的关系，有点点外翻，“你不太擅长说假话”。 “对不起……不过你先吃东西，抓紧吃。”艾尔弗这下不止是有点慌了，他祈祷文森快点带着校长回来。 “好。”卡尔答应一声，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第五十八章 指环护身符 艾尔弗有点不安，卡尔大口吃东西的时候，脸皮像是快要脱离头骨了一样，再加上连接餐厅的厨房一直在加班加点烤面包导致闷热难耐，艾尔弗就更坐立不安了。 在卡尔咽下第二个面包喝掉大半碗汤之后，文森满头大汗地先跑进了餐厅，艾尔弗看到他身后远远跟着校长以及两位平时照看生病孩子的护理员。 文森看到卡尔第一眼脱口而出，“卡……卡尔啊……你是不是更肿了？” “嗯？”文森的话让卡尔的注意力从食物上转移开来，卡尔摸摸沾着面包屑的脸颊说：“我打算吃完饭讲的，我没什么事，只是昨天被‘水舌头’给卷了一下，是马鸡蜥蜴帮了我，不然我今天变成透明的也不奇怪。” “水舌头又是什么？”文森挨着艾尔弗坐在卡尔对面，“我怎么感觉我的无知程度，离了学校的话独自活不过一天呢。” “一种有特殊毒素的魔法生物，在沼泽或者池塘里生活，但是很少见，像是细细长长的蛞蝓，会在繁殖的时候卷住猎物，注入一部分体液让猎物内部透明液化，然后在里面产卵。”卡尔端着汤碗，“哎呀，反正有惊无险，先让我把饭吃完吧！” 卡尔“呼噜呼噜的”把第一碗汤喝了个见底儿的时候，校长到了卡尔身边，艾尔弗和文森站起来对校长点头致意，但卡尔只顾着把碗底的干杯弄到嘴里，仰着头碗几乎盖在了他的脸上，所以，他撂下碗的时候才注意到校长已经来了。 “校长先生！”卡尔也站了起来，“谢谢您收留我。” 克伦特校长点点头，“很高兴你醒了，孩子，先吃东西吧，吃完我们回宿舍检查你的身体，那时候再细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证实一下呢。” “好的先生，不过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卡尔抿抿嘴唇，这动作让他肿胀的脸看起来像一只猩猩，“这水肿几小时就会消失。” 克伦特校长不置可否，艾尔弗注意到校长眼下大片的乌青，“校长先生，卡尔吃完我们送他回宿舍，您可以在那等他，这里太热了。” 看到校长离开，艾尔弗对文森说，“克伦特先生昨天可能没有睡觉。” “换我是他我也睡不着，”文森说，“虽然看着总是不高兴的样子，老头子其实是个好人呢。” 好容易在闷热的餐厅挨到卡尔吃完饭，文森替卡尔把餐盘送还到餐具回收处后，艾尔弗和文森小心翼翼与卡尔往宿舍走，阳光下，卡尔的皮肤有些反光。 “你真的没什么问题吧，”艾尔弗实在很难不去关注卡尔的问题，事实上他在卡尔坐下吃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卡尔一直在用某种魔法围绕自己的身体，尽管很微弱，但还是被艾尔弗捕捉到了。 卡尔点点头，“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想跟你们去尔巴城，用点小手段加速恢复罢了。” 文森几步跨到卡尔前面，在头顶用胳膊比了个×，“不行，你现在绝对不能跟我们去尔巴城，你脸上的肉都快掉下来了你没感觉吗？我们送你回到宿舍后马上就得出发，艾尔弗背负着诅咒，而你现在一点也不健康，两个人都不能耽误了！” 卡尔突然抱住了文森，这让文森有点不知所措。“不……不用这样吧……” “让我去吧文森大哥，我很快就会好的。”卡尔的声音闷闷地，“不会耽误任何事。” 文森似乎是很吃撒娇这套，他把手搭在卡尔肩膀上，推卡尔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不行啊……绝对不行……”文森求助似的看着艾尔弗，“你倒是说说他啊艾尔弗，别光看着笑，这可不是小事呢。” 艾尔弗去拉卡尔，“我们至少先回宿舍，学校是校长先生说了算的，你加入学校必须听校长的话，他说可以就可以，他不同意就没办法。” “乱来会把你关在马厩里揍，”文森龇牙咧嘴地吓唬卡尔。 卡尔没有接话，而是抬头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 “你生气啦？”艾尔弗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卡尔说，“我只是觉得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要在马厩里挨揍，我们回宿舍吧，然后你和卡尔就得走了。” 回到宿舍后，艾尔弗和文森一边打点行装一边听卡尔讲述昨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卡尔说自己被传送回了厄沃德，正落在一片沼泽之中，在他试图逃脱时又被一条会吐酸的“水舌头”缠住，“水舌头”不断吸收卡尔的魔力与体力，在他几乎晕过去之前，马鸡蜥蜴及时出现，咬了水舌头一口，两只魔法生物缠斗在一起，卡尔才有机会脱身，最后马鸡蜥蜴用风系的魔法把水舌头撕成了碎片，卡尔得知马鸡蜥蜴传送的丢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埃墨森先生，就告诉马鸡蜥蜴学校与美马镇的在什么地方，这才能够来到学校。 关于身体方面，卡尔说自己除了身体有些肿胀感外，既不疼也不痒，这或许是水舌头表皮的粘液造成的；而克伦特校长完全没听过“水舌头”这种魔法生物，对卡尔的症状毫无办法，只能让卡尔卧床休息随时观察。 卡尔没有提到自己想跟艾尔弗和文森一起前往尔巴城，在和两人告别时，卡尔给文森和艾尔弗一人一个草编的像指环一样的东西，做工很粗糙，一点不像之前的草萤虫戒指，不过，艾尔弗明显能感受到附加在之上的魔力。 “护身符，”卡尔说，“时间来不及，只能勉强做个样子，但效果是差不多的。”之后，卡尔老老实实半躺在床上，用秸秆吸溜吸溜喝水，看着艾尔弗和文森离开宿舍。 “我不认为关在马厩里打他这件事有这么大威慑力，”文森说，“不过他肯留在学校是最好的了。” 在出发的时候，艾尔弗第二件倒霉事如期而至，怨愤女妖似乎是想刺激艾尔弗的那匹马，让马匹受惊把艾尔弗甩下来，可奇怪的是，马匹只是焦虑不安地踏步了一小会儿，就恢复了平静。 艾尔弗摸着无名指上微微发热的粗糙的草编戒指护身符，回头朝宿舍的方向感激地笑了出来。 胖头肿脸的卡尔站在走廊里，远远地看着学校正门的方向，其实宿舍所在的地方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学校的正门，可卡尔还是往那边看了过去，他后颈的鳞片炸了起来，顶得睡衣背后的部分微微隆起，安静站了一会儿之后，卡尔抻了抻衣服，转身回到宿舍的床上重新躺下。 第五十九章 魔族领土 去尔巴城的路途并不算近，这次出行的小队，蜜岚女士与其手下的小队成员没有同行，而是卢娜老师带着校长的亲笔信，与埃墨森先生、阿莱西老师以及文森和艾尔弗五个人组成，综合考虑了艾尔弗的情况与马匹状态，校长计划轻装简行，快速前进，三到四天内到达尔巴城，没有睡袋与餐具，连干粮和水也是最低量携带，休息补给全部靠途经的村庄或聚居地。 与艾尔弗所见到的人族领地上或怪诞或凄凉的村镇不同，魔族领土虽然也有着大崩坏造成的创伤的痕迹——各种建筑的废墟——可魔族人的生活似乎十分平和安宁，沿途可以看到大片规整的田地里有着安心劳作的农民，树林中有着干净的猎人小屋，出发第二晚所到的拉塔郡也不像美马镇那样繁华热闹，临时落脚的酒馆里，连个醉鬼都没有，人们只热衷于小酌一杯，谈天说地一番就各自回家了。 附身于艾尔弗的怨愤女妖也没什么大动作，似乎在带上卡尔给的护身符后，女妖厌倦了太过分的折磨艾尔弗，倒霉的事不外乎吃饭咬到嘴，走路磕到腿这种小事；文森在听艾尔弗说了卡尔给的戒指护身符似乎保护了自己的事后，用纱布把两个戒指护身符小心缠了一圈。 “防止哪天磨损太严重散掉，”文森说，“作用这么大，但看起来太不结实了。” 艾尔弗试图从文森那获得更多有关魔族的事情，文森只记得一小点习俗和传说，由于他从小生活在魔族的皇室，对普通民众的生活知之甚少，由于畏惧杀死自己母亲的二叔叔，更是几乎躲在父亲曾经的手下那里死活不肯出门，“还不如去看书呢，”文森说，“随便哪本相关的书都比我记得的事详细。” 第四天凌晨，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尔巴城。 魔族的村子、城镇似乎戒备十分松懈，大门洞开，不管在哪里也不分什么时间，侍卫永远不会阻拦来往的行人，像木头一样戳在原地，如果他们不眨眼睛，艾尔弗几乎要以为魔族的侍卫都是些假人了。 “别的我或许记不清，但是别惹魔族的侍卫，”带着兜帽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的文森听艾尔弗的感想后，小声提醒艾尔弗，“魔族的侍卫可不管惹毛他们的人有什么理由，不少惹麻烦的人在接受真正的处罚前，十之八九都折胳膊断腿了，能站着上审判席的都是幸运儿。” “这点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艾尔弗很好奇。 “在大陆没出事之前，书上讲过的，兽人和龙族一直存在纷争，哪怕龙族已经并入兽人了，所以经常有这两个种族的流民成为强盗到处惹事，我在比勒的魔神殿赈济难民的现场见过一次，有些骗吃喝的混账试图搅乱赈济现场，我在贵宾台上甚至捡到了这帮人中某一个的牙齿。”文森特别特别小声地说，“其实魔族有一句俗话，‘不要冒犯任何人，也不要被任何人冒犯第二次’，每个大人都会讲给孩子们听，这也算是人生信条了。” 由于有校长的信件，尔巴城城主接待了他们，承诺会派一支二十人的小队以及适当的调查人员，帮助寻找迪鲁村村长汉萨。 不过城主看起来不太高兴，沉着脸穿着睡衣就出来见人了，吩咐一个看起来管家模样的人给艾尔弗他们准备住处，草草看了眼信，与卢娜老师谈了谈能提供的帮助就转身离开了。 管家将所有人安排在了城主城堡的客用套间里，套间很大，共有八间大小不一的卧室，本来是每人一间卧室的，可文森在换过睡衣后，夹着枕头就窜到了艾尔弗的房间，他出自己房间的时候，看到了同样夹着枕头、似乎有些尴尬的埃墨森先生。 “我想在客厅待一会儿……嗯……喝点果汁什么的，一路没怎么喝过有味道的东西……”埃墨森先生说。 “我想找艾尔弗聊聊天，”文森倒是挺坦然的。 “去吧，去吧，但是要早点睡，”埃墨森先生似乎松了一口气，“明天还有正事呢。” “好的先生，您也早睡，晚安。” 艾尔弗对文森溜进自己卧室并不惊讶，事实上，他也正准备跑到文森的卧室去待一小会。 文森把枕头往艾尔弗床上一丢，躺在艾尔弗的身边把遇到埃墨森先生这件事说了，“不知道埃墨森先生紧张什么，不过魔族的传统果汁不会加糖，运气不好会喝到非常酸的。” “哎呀！你有时候冒冒失失的，就别去管啦，”艾尔弗好心地提醒了下文森，然后把话题转移了：“说起来，你为什么从进了尔巴城开始就一定要带着兜帽？” “我怕被认出来，”文森直截了当的说，“我那个二叔叫劳森，我不认为我他知道我回到魔界，能轻易放过我，傻子也知道我不可能不报仇。” “那他当初为什么没杀死你？还把你送到学校去？” “哎呀！我没跟你说过吗？”文森挠了挠肚皮上因为穿皮甲而捂出的痱子，“我父亲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兼手下，名字叫阿贝力，送我到学校的人除了劳森叔叔还有阿贝力，我坚持在阿贝力的身后倒坐在马背上，一路盯着劳森叔叔。” “阿贝力知道是那个劳森杀死你母亲的吗？” “不知道，”文森叹了口气，“我谁也不敢说，现在想想好在我没和任何人说，不过我认为我坚持让阿贝力一起送我以及我那时面对劳森叔叔的表现，肯定有人看出来了。” “谁？阿贝力吗？” “不，是上一任魔族皇帝，我父亲的第一个弟弟，胡德大帝。”文森揉了揉脸，“最初我抗拒与亲属生活的时候，他本想坚持收留我的，为了这事还打了我一顿，但后来皇后怀了我弟弟，于是他和劳森叔叔两人一合计，又送我离开了——大概是因为我也有继承权，又是个好摆弄的小孩子——总之，他同意我不与他们生活，也同意了劳森叔叔送我离开魔族领土，更同意了阿贝力和劳森叔叔一起送我离开而不是劳森叔叔和他的手下送我。” “我没想到你不只是个普通贵族……”艾尔弗有点惊讶，“有继承权啊！那可算是王子了。” “别鬼扯了，我可是混血，继承权只是个会让国家不安定的噱头。” “那你跟我一起来魔族不是很危险吗？”艾尔弗说，“两个叔叔应该都不希望看到你回到魔族领土吧？” 文森有点犯困，他偏偏头说，“只有一个，胡德大帝在我到学校的第二年就因为从高处坠落去世了，劳森叔叔还希望我回去参加葬礼呢，不过被校长拒绝了。”他揉揉眼睛，对艾尔弗说，“我没精神说这些了，咱们睡觉吧。” 第六十章 烦死了 艾尔弗迷迷糊糊把文森压在自己胸口的右腿推开——睡觉一向老实的自己不知为什么睡成了头脚对掉的样子，被文森的大长腿压得呼吸困难噩梦连连，艾尔弗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顺手撩开窗帘的一角，以便确认一下时间。 太阳升起有一阵了，艾尔弗粗略估算了下时间应该在十点钟，自己大致睡了六个小时左右。 水壶里掺了柠檬片，泡了一晚上让水有了酸溜溜的味道，刺激着艾尔弗的味蕾，打消了他的困意。艾尔弗决定起床，最近几乎都是熬到半夜甚至清晨入睡，中午起床，草草吃饭后就开始赶路——遇上麻烦事甚至连坐下好好吃顿饭都成问题——愈疲劳，愈有麻烦，愈难休息得好，这样的作息让艾尔弗经常觉得疲倦，他还担心哪天女妖心情一不好，趁着自己睡的正香的时候弄死自己。 艾尔弗蹑手蹑脚溜去洗漱，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大伙似乎都没起床，只有另一位管家模样的人站在客用套间之外的走廊上，艾尔弗推门出去的时候，被那个人吓了一跳。 “您醒了？”尽管艾尔弗一看就是标准的十来岁的小孩子，可这个管家还是使用了尊称，尽管语气里没什么感情。 “呃……是的……” “需要早餐吗？个人建议您少吃一些，因为中午会设宴招待您与您的同伴。”这位管家是个皮肤绛紫色，脸上有浅灰纹样的年轻的纯正魔族，眼睛是浅淡的金色，黑漆漆的头发用发胶抿得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以至于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板着脸一样。 “不，不了，我等中午好了。”或许是因为跟文森胡闹久了的关系，艾尔弗变得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一看就只会一板一眼行事的人，他不由自主地靠紧了走廊的右侧，“我散散步就回来，其他人大概还没起床呢。”艾尔弗说完就打算开溜，结果被那个管家叫住了。 “您从另一侧下去离城堡花园更近一些。” 艾尔弗闹了个脸红，嘴里“哦哦谢谢”地应了一下，折身从管家指示的方向走了。 在花园里闲荡的时候，艾尔弗发现尔巴城城堡修缮的很有意思，整体都是严肃的灰色调，但基底看起来已经很有年代感了，越往上越是新旧石砖交替，让城堡整体显得有些奇异的花里胡哨；除了尔巴城，艾尔弗去过的大型城镇就只有美马镇了，与美马镇的伯爵府邸花园比起来，尔巴城城堡花园素雅得不行，园子里极少有富丽得大朵重瓣花，即便是有也是与景色相得益彰的有计划地种植，不像美马镇纯粹的堆砌，艾尔弗还发现了不少只在书本上见过的植物，如果这是在野外，他一定会摘几株做标本送给文森和卡尔。 正晃悠的无聊又无趣的时候，文森从窗户探出头来喊他，“艾尔弗，你怎么跑出来了？” “早上好啊文森，”艾尔弗仰着头看文森睡得毛毛躁躁的头发，“我先醒了就溜出来了，你要不要下来待会儿？” “我以为你被女妖整得消失了呢，”文森趴在窗台上，“我饿了。” “走廊有管家，你可以问他要吃的。” “算了吧，你等我会儿，我也走走，看天色等不了多久就该吃午饭了。” 没多一会，文森穿着整齐带着兜帽就下来了，跟艾尔弗吐槽门口的管家吓了他一跳，“像是贴在门上一样，我一开门差点一脚踹上去”。 艾尔弗点点头，表示自己也被吓得够呛。 “嗯……文森……”艾尔弗看了文森一会儿说，“老实说，晚上就算了，但大白天的，特别是在这，你带着兜帽更显眼，不如摘掉，因为我看修整花园的人也有不少不是魔族的，你这外貌混在这里并不算显眼，但是带着兜帽就像小偷一样。” “哈？”文森坐在花藤下的石凳上，撩开兜帽露出金灿灿的头发，“那我还是摘了吧，被守卫盯上说不清倒麻烦。” 俩人坐在石凳上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事，又激烈地讨论了“水舌头”到底长什么样，卡尔的做的护身符是不是能影响女妖，以后卡尔能不能靠这个手艺讨老婆。 “我觉得不行，”文森认真的说，“除非他做的像草萤虫戒指那么精细，不然没戏。” 艾尔弗笑的弯下了腰，“你是不是还惦记卡尔说帮你做一个你好送给蜜岚女士呢？回去一定得让卡尔给你补上，不然你非念叨一辈子那个戒指。” “我可没有！”文森嘴上不承认，但脸还是红了。 中午的时候，那个绛紫色皮肤的管家找到在花园里互相比试近战技巧的两个孩子，由衷的建议两个人洗洗手再入席吃午餐，因为城主昨晚吩咐的探子已经找到迪鲁村村长的下落了，就在尔巴城贫民窟边缘的地下赌场里。 艾尔弗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脖子上的倒五角星伤痕似乎在发胀，他隐约地听到了呼哧呼哧地不属于他与文森两人中任何一个的喘息声。 吃午餐的时候，满桌魔族土特产而艾尔弗几乎没尝到东西到底怎么样，脑子里全是女妖的“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甚至连中午份的倒霉事好像都没发生，不过艾尔弗觉得被一只怨愤女妖贴着耳朵絮絮念的催促也够倒霉的了，所以在套装备的时候艾尔弗举着右手的皮护手大吼“啊！！！你够了！！！快闭嘴吧我知道了！！！” 艾尔弗从未这么暴躁粗鲁地对任何人说过话，起码在文森的印象里艾尔弗一直是客客气气甚至文文弱弱的，文森正在系腰包，被艾尔弗这一嗓子吼的莫名其妙，手一抖就扯了个死结儿。 “怎么了艾尔弗？” 艾尔弗脸上的怒气没来得及收回去，看着文森的时候也就有点恶狠狠地，“女妖，一直在催我！烦死了！” “呃……我说这话可能不合适，”文森小心翼翼地说，“不过艾尔弗，你在很严重地生气，而且眼睛……” 即便是大白天，文森也能分辨出艾尔弗蓝绿色的眼睛也在散发着幽幽地光亮。 艾尔弗把护手套上，深呼吸着把眼睛闭了起来，强迫自己冷静。 文森尝试说了几个冷笑话，但是没什么效果，只能在糖果盘里抓了几颗糖塞进艾尔弗的腰包里，还顺手剥了一颗塞进艾尔弗嘴里，“甜食据说会让心情变好，马上就能解决了，别生气了，再忍一忍”。 艾尔弗点点头，挤了个笑脸给文森。 十个魔族士兵穿着做工粗糙的衣服，看起来懒懒散散的跟着艾尔弗往迪鲁村村长在的地下赌场走，看上去就跟要玩一把去的普通平民没什么差别，其中有一个正是那个绛紫色皮肤的管家，在临近门口的时候，那个人拦住了文森和艾尔弗，“小孩子进去会被架着丢出来的，我们就在这等，其他人已经埋伏在周围了。” 管家给艾尔弗和文森一人买了一支蔓越莓果汁冻得冰棍，拉着两个孩子蹲在一边看贫民窟的孩子们玩弹珠。 怨愤女妖在艾尔弗出发后就闭了嘴，这让艾尔的状态好了不少。 第六十一章 下水道里的追逐 绛紫皮肤的管家领着文森和艾尔弗蹲在一群玩弹珠的小孩身边，即使艾尔弗心头挂念的是抓迪鲁村村长这件事，但不得不说弹珠游戏比潜入破糟糟的地下赌场要有意思多了，特别是文森很快掌握了弹珠的规则，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表情，艾尔弗用腰包里的糖果与其中一个孩子借了一颗弹珠给了文森，文森笑嘻嘻地搓搓手接了过，叼着冰棍儿马上加入了孩童弹珠大战的行列。 地面上有一排排有规律的小浅坑，呈三角形排列，由多到少，由近到远，只需要轮流占着坑位，最终到达三角形的尖端就行了，由于坑位越来越少，如果被其他人打出了坑位，第一次可以另选坑位，第二次被同一个人打出去就算输；三次没能弹进规定排的坑，也算输；前者输掉弹珠，交给打你出坑的人，后者则由最后占领尖端的人收走。文森仗着学校学的丢暗器的本事，很快把一群孩子打的落花流水，以至于不少大人也来围观，不过文森很怕这群小孩哭鼻子，赢了之后一边把弹珠都还给孩子们，一边念叨着再来一把再来一把反正没损失，还承诺会做这帮孩子的老师，教他们怎么发力。 由于文森的掺和，两局过后弹珠游戏就不再能吸引领着他们的管家的注意了，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和艾尔弗聊起天来，不过内容枯燥，不外乎每天在尔巴城城堡中的工作——安排佣人工作，检查工作成果，接待重要人物，陪侍进餐，记录城堡内需要修缮的地方之类的，夜班的管家是他的远亲，由于在一次食物中毒后患上了光敏症，所以只管夜班。 艾尔弗什么都没问，这个看起来总是板着脸的管家自己絮絮叨叨就都说了，而且连给艾尔弗插嘴提出问题的机会都没有。 “您怎么不说话？”绛紫色皮肤的管家问艾尔弗。 “我没什么话好说啊……”艾尔弗不知道该不该露出笑容，“我好奇的问题在问出来之前您都回答我了。” “不要嫌别人话多，我的工作很无聊，没有能说废话的机会。” 艾尔弗还没能憋出安慰的话，不远处地下赌场忽然传出了强烈的魔力波动，时间短到艾尔弗甚至来不及发出预警，赌场的大铁门与焊死了栏杆的窗户就被巨大水流冲得飞了出去，连烟囱都在往空中蹿水，而后一些瓶瓶罐罐锅碗瓢盆等杂七杂八的东西顺着喷涌的水流飞溅得到处都是，人群尖叫着奔逃，文森、艾尔弗和绛紫色皮肤的管家试图从任意一个喷水的口子进去，但水流实在太猛烈了，离得老远水柱喷在身上都生疼，不过没多一会儿，水流就开始减弱，陆续有人随着水流逃了出来，街道上溢满了水，在艾尔弗发现七八个随行的侍卫后，终于在一个受伤程度较轻人还尚算清醒的侍卫口中得知，卢娜老师他们在地下赌场临近尔巴城下水的后门附近，这会儿保不齐已经被水流冲进下水道了。 “什么人发动了这个魔法？”艾尔弗问道。 “要抓的人，应该带着法阵卷轴，总之事情很突然就发生了……”侍卫吐了一大口水后说道。 “我们快去吧，现在能冲进去了。”文森说。 “房子里情况不明，你进去了如果后门情况不好怎么办？”绛紫色皮肤的管家说，“而且大崩坏后不少旧下水道几乎没有修缮就弃之不用了，导致新旧下水系统是交汇的，我来带路就行了，不用管侍卫们，这点冲击不会有太大问题，这附近另有下水口，从那下去吧。” “请问您的名字是？”艾尔弗问道。 “布鲁姆，多余的话不必说了，我们出发。” 艾尔弗有点理解文森为什么喜欢吐槽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布鲁姆管家絮絮叨叨说自己工作内容时的样子。 尔巴城的下水道气势恢宏，红砖铺就，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光能水晶照明，管道最矮的也要一人多高，不过确实如同布鲁姆管家所说的，不少一看就很老旧的地方存在塌陷甚至有人生活过得痕迹，七拐八弯，极容易让人迷路。 “能记住新旧下水系统的走向，真的挺厉害的。”文森由衷称赞道。 “其实很简单，不论新下水还是旧下水，尔巴城的下水系统，由上城区到贫民区是自高到低走向，最终有一个交汇点再分散到同一排的几个排水口。” “那么刚才的水流，一定是迪鲁村村长有计划的逃跑方式，那样可以顺着水流最快速的逃向排水口。”艾尔弗捂着脖子说，他脖子上的诅咒痕迹一直又胀又发热。 “我们最好全速跑起来追，布鲁姆先生。” “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更快一点，”布鲁姆管家说，“装备都还结实吧？” “应该很结实，”文森说，“我们校长对于装备从不吝啬，虽然不可能多高级但至少不是垃圾货。” 布鲁姆一直板着的脸露出了笑意，“那太好了，”他一手一个捞住了艾尔弗和文森，手掌卡在艾尔弗和文森的腋下，皮甲与衬衣的缝隙中，“把腿蜷起来，不然会骨折。” 接下来的风驰电掣让艾尔弗有点想吐，布鲁姆使出了某种艾尔弗不曾知晓的风系魔法，快速地跑了起来，艾尔弗又要蜷着腿又要忍受颠簸还得紧紧揽着布鲁姆的脖子防止自己往下滑，不过文森听起来倒是挺开心，一路“哦吼吼”地欢呼。 随着地下管道愈发粗大以及越来越多的管道开始交汇，艾尔弗知道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接近排水口的位置，并且找到地下赌场中涌出的异常水流——那股水流一直保持清澈且不与下水道中的污物混合——艾尔弗还感应到了至少两股不同的魔法在持续涌动，终于，在最终连接排水口的主管道，艾尔弗对布鲁姆管家说，“到了排水口的时候往左边，魔力的来源在左边。” 布鲁姆又往前冲了一小段，却把艾尔弗和文森放下了，他喘着粗气说，“抱着两个大孩子再用魔法，不管是体力还是魔力我都有点撑不住了，特别是文森，太重了。” “那就只靠体力跑吧，”文森活动了下身体，“老蜷着腿我也怪累的。” “跑的时候得注意，”艾尔弗站在齐膝深的污水里提醒他，“不怪布鲁姆先生跑不动了，水已经越来越深了。” “只到最近那个排水口，”文森指着正对着主管道的排水口透入的亮光说，“从那直接出去，绝对找得到迪鲁村村长那个老王八。” 第六十二章 地狱之河的船夫 越接近排水口，污水就越深，行动也就愈发费力。艾尔弗发现越来越多清澈的、边界与污水分明的大小不一的水珠混在其中，仿佛油滴混在水里一样。 “艾尔弗，能确定你感应到的魔法源头还在左边吗？是越来越近还是越来越远了？”文森问道。 “差不多还在原地，他们应该打起来了。” 污水几乎没到了艾尔弗的脖子，气味冲鼻，浮力和水流也很大，文森艾尔弗和布鲁姆先生三个人谁都没办法继续再走下去了，只能改成顺着水流漂，艾尔弗在改变体态之前，眼看着自己的长头发和脏水混在一起，拂过水中上下浮动的某个酱黄色连片的玩意儿。 双脚一离开管道壁，三个人身体漂浮起来，文森实在忍不了近在咫尺的臭味，翻过身改成仰泳，艾尔弗拽着他防止看不到前方的文森漂歪了，越接近排水口，水流速度越快，随着一阵猛烈的强光，三个人身体猛地往下一坠，身体整个沉入了排水口下方的污水池中。 一直仰着脸小心翼翼的文森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人生真是悲哀无常。 艾尔弗是三个人中最轻的一个，他最先付出污水池，抹掉脸上腻乎乎一层脏东西，睁开眼看到不远处，卢娜老师、埃墨森先生以及阿莱西老师和四个魔族侍卫，正在围攻一只透明宛如巨型水母一样的东西。 文森苦着脸，抹掉了脸上的脏污，倒是布鲁姆先生机智的在头部加了个结界，浮出水面的他脸上倒是很干净。 很快他们都看到那个巨型水母，三个人从游泳逐渐变为往污水池边挣扎——池子实在是太泥泞了，排出的污浊沉积在底部，几乎像是个小沼泽一般，虽然越接近岸边越坚实，但污水中的油污让坚实的部分腻滑无比，最后文森的大长胳膊一把拽住岸边的杂草，借着点力强行上了岸，回身拽艾尔弗和布鲁姆先生，三个人站起身，都觉得身上沉甸甸的。 文森、艾尔弗和布鲁姆先生赶到卢娜老师身边的时候，艾尔弗注意到卢娜老师明显皱起了鼻子。 “他们怎么没脏兮兮的？”文森小声问艾尔弗。 这时艾尔弗脸上糊的没抹掉的脏泥巴有点干，他一说话，就往下掉细细地碎屑，“大概是那个不能和污水的水流的关系。”艾尔弗撸手中掉剑柄上糊着的泥对文森说。 被围攻的巨型水母其实并不是水母，而是迪鲁村的村长，汉萨。汉萨是个膀大腰圆的人，胡茬灰白相交，乱糟糟地长在下巴上，连片的护心毛上方纹着帆船，像迪鲁村冤死的，名叫安吉利·爱兰卡的小女孩所说的一样。 水母只是他操纵水系魔法构成的罢了，离得近了，艾尔弗才发现，汉萨的纹身其实是一个法阵，而这只驮着汉萨的巨大水母就是由这个法阵释放的。 不论几个成年人如何攻击，水母的触手实在太多了，总是能轻易地闪避、挡掉或是化解，艾尔弗、文森与布鲁姆先生身上又沾满了滑溜溜的污泥，剑柄都握不住，水母只用了两下就把文森手中的长剑打飞，如果不是布鲁姆先生飞身撞开了文森，接下来化成锐利水刺的水母触手就要戳穿文森的肚皮了。 “放了我对你们有好处，何必这样穷追不舍呢？”汉萨狞笑着，“一个孩子受到诅咒而已，不管他你们也不会有损失。” “放屁！”卢娜老师的脏话脱口而出，“你这种人除非钱丢了你知道是损失，其他的不见了你只会想到晚饭没吃饱吧？”说着高举法杖，从背后凝聚了风刃对着汉萨的脑门儿射了出去。 在卢娜老师使用风刃的同时，埃墨森的藤蔓术已经摸到水母的后方，快速而无声地向上蔓延，猛地扑向汉萨，试图将他缠绕起来。 “别白费力气了，”汉萨控制水母卧倒，风刃直接打在藤蔓上，藤蔓断成了五六节，同时一支触须戳向卢娜老师，在卢娜老师闪避的时候，猛地改道拐向右侧毫无防备的艾尔弗。 文森剑掉了之后，和布鲁姆先生改变站位，离艾尔弗的距离就变得远了；阿莱西老师站在最左侧，根本摸不到艾尔弗的边；而埃墨森先生只顾护着卢娜老师，卢娜老师抽身闪躲，也是顾及不了艾尔弗。 仓促之中，艾尔弗只能持剑硬抗，手腕被震的“咔”地一声，这时第二只触手已经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戳到艾尔弗的脑袋…… 血红色的身影冲向了艾尔弗，在一瞬间拽着艾尔弗的右胳膊朝后一拽，将艾尔弗整个人抡了个半圆，但是艾尔弗的胳膊太滑了，半圆之后就脱手把艾尔弗甩了出去，但横竖都是出了被攻击的范围。 巨大的火墙包裹了水母与水母之上的汉萨，隔离了众人与水母撑起随时要攻击众人的无数触手。 蒸气瞬间升腾起来，周围的一切模糊不清，迪鲁村村长惨叫了几声。 是卡尔吐出的火焰，但看起来又似乎不完全是卡尔。 他后背的衣服被带着皮膜与鳞片的翅膀撑破，碎布片耷拉着，巨大的翅膀撑开；手上生出黑色细长的指甲，在甩飞艾尔弗时，另一只手为了保持平衡，在地上抠出了长长的划痕；之前额头上毫不起眼地“未退化”的角完全拱了出来，后颈的鳞片叶蔓延到了脸颊两侧。 “卡、卡尔？”艾尔弗试探地问道，“是你吗？” “是我。”卡尔站直身体，“还好赶上了。” 怨愤女妖的声音在艾尔弗脑海中想起。 “煮了他……吃了他……好人坏人也是他……” 文森几步从远处跑了过来，看着卡尔好一会儿才敢认，“卡尔你怎么……这幅样子了？” “龙化魔法而已啊，亚龙人中不少人也能用，不过也正是因为是亚龙人，不能成为真正的巨龙，好在打这种骗人的垃圾也够了。” 艾尔弗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卡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这时，卡尔却向前两步，撑开翅膀扇动空气，狂风吹得艾尔弗几乎站不住，水蒸气被瞬间吹散了。 迪鲁村村长身上好几处烫伤，满脸怒容地站在一艘水组成的透明帆船上，声音嘶哑地吼道。 “地狱之河的船夫……” 第六十三章 红龙与船夫 “我劝你泡在你的水球船里不错，”文森捡回了长剑，抓了把地面上较为干燥的土搓了搓手与长剑剑柄，泥污簌簌掉落，他就近找了棵树，把手又网上蹭了蹭，才握住剑柄，确认不像之前那样滑了，便将长剑横在身前，“我认为卡尔也绝不会因为轻信你就被撂倒了。” “那个红毛小子？”汉萨露出不屑的笑容。 卡尔的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不应该属于十一岁孩子的狰狞的表情，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他就扇动翅膀让身体像是弩箭一般旋转着冲了出去，在汉萨近前猛地停下飞往空中，悬停在那艘水船的上方，额头上两支暗棕色的角之间凝聚了红光；汉萨操纵的水组成的船涌出滔天的水流，裹挟着泥土石块以及污水池中的不明杂物，试图连带地面上的人一起卷走，艾尔弗和卢娜老师在水流到达前撑开了结界，将文森与埃墨森先生保护起来，阿莱西老师与布鲁姆先生则提前跳上了树，但水流中混杂着魔力，不断冲击着结界，树干也被打出了无数像是看不见的小刀弄出来的窄小却极深的划痕。 “你可以再试试吐你的火焰粘痰，但你的小伙伴们可就说不准会不会被煮熟了。”汉萨被烫伤的地方开始出现大小不一的水泡，没出现水泡的大部分皮肤也是又红又肿，让人一看就觉得疼痛，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极其得意，“我警告你小子，逞英雄之前小心我……” “别废话，”卡尔咬牙切齿的打断了汉萨，“信任与合作这种事挺微妙的不是吗？”说完，一直在凝聚的红光坍缩成了一个黑黢黢的小圆点缓缓下落，嗖地一声消失了。 “哑火了？”汉萨嘲讽地说道，“亚龙人会龙化却蠢得要死的恐怕只有你这个小鬼了。” 艾尔弗的结界已经出现细密地裂纹，卡尔没有理会汉萨，甚至连汉萨捂着胸毛念念有词准备释放新魔法都一并无视了，他扇着翅膀折身回到艾尔弗他们这边，语速极快地对卢娜老师和埃墨森先生说，“两位至少得用一个大星幕结界，不然接下来……”卡尔回头看了一眼汉萨，那家伙的胸毛被纹身隐约流动的微光晃出了密密麻麻蜘蛛腿似的影子，让原本就粗狂不堪的多毛上半身更显得毛茸茸的，“总之最好两个人都用大星幕，树上会魔法的那个魔族先生，极风之龛。”说完俯冲进艾尔弗的结界之中，蹲在文森与艾尔弗之间，一手一个揽住他们的腰，硕大的翅膀收拢将三个人围了起来。 刹那间天旋地转了起来，艾尔弗、文森以及死死抱着他们的卡尔被水淹没，然后飞快地旋转了起来——他们被卷入了旋涡之中，汉萨在水中利用魔法搅动出无数的旋涡——艾尔弗没有收回结界，他尽可能地维持着结界的存在，但似乎在卷入旋涡的几秒钟之后，结界就破碎消失了。 奇怪的是，并没有大量的水涌入，只是周边似乎有些水珠因为突然快速旋转的关系打在了自己身上脸上，艾尔弗努力透过卡尔的翅膀缝隙去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听到卡尔的声音有些沙哑的说，“我说……能不能……再放一次结界……” 文森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从口袋里套什么东西，卡尔央求似的说道，“文森大哥，别乱动……” “可是你再这么下去……” 艾尔弗这才注意到，那些水珠的不是别的，全都是血……卡尔的血……他急忙释放自己学习过的最高级的水系结界——水之壁垒，试图利用同系魔法相性较高这点来让结界支撑久一点。 卡尔一直仰着头看着正上方，似乎在等待这什么，艾尔弗不敢分心去问，因为汉萨的漩涡中夹杂着无数水刃，自己的结界无时无刻不在被密集地攻击着，他不断用魔力去修补较深的裂痕，却只觉得修复赶不上攻击十分之一的速度，水之壁垒随时会炸裂。 结界之中的氧气逐渐稀薄，文森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张地撰着拳头，开始憋气。 突然，旋涡似乎停止了旋转，沉闷地爆炸声从水面上连续传来，紧接着波涛翻涌，艾尔弗在随着水流翻滚的时候发现水刃全都消失了，自己的结界再未受到攻击；等到水流不在翻涌的时候，他才发现，汉萨的魔法似乎是停止释放了——水位在下降。 艾尔弗解开结界，三个孩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卡尔松开了手舒展翅膀，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站稳之后转身冲向迪鲁村村长。 艾尔弗和文森也追了上去，大人们在解除结界之后同样拎着武器就往汉萨那冲，却在离汉萨几步远的时候，纷纷停了下来——血水中的汉萨四肢摊开仰面朝天，连串的爆炸导致他被炸丢了一条腿，两支胳膊也是长短不一，手掌在他身体两侧，像是开败了的花一样炸开，而卡尔骑在汉萨的肚子上，左手捏着汉萨的脸强迫他张嘴，右手抻着汉萨的舌头，猛地用力拉扯…… 卡尔坐直了身体，右手拎着汉萨的舌头，扭过头看着艾尔弗和文森，棕红色的眸子中像蛇一样竖直的瞳孔让艾尔弗觉得那个亲切活泼卡尔和眼前的这个亚龙人没有一丝一号的关系，他面无表情，溅在脸上的血顺着面部的弧度缓缓下滑，有那么一瞬间，艾尔弗觉得翅膀舒展端坐在汉萨身上的卡尔就像是复仇的恶鬼一样；汉萨没有死去，可是口中的献血呛得他呼吸困难，发出“呼噜呼噜”地奇怪声音……不过好在，卡尔的翅膀像是燃烧的纸张一样缓缓成为卷曲的黑灰色物质消散在空气中，他额头上的角在回缩，鳞片也在逐渐褪去。 文森试图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卡尔的背上全是伤痕，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扔掉手里汉萨的舌头，朝艾尔弗走了过去，路过卢娜老师的时候，他甚至提醒卢娜老师对汉萨用治愈术。 卡尔把额头靠在艾尔弗的肩上，说了一句“我好累啊”，就软软地滑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第六十四章 殴打山贼骑兵 连串的事件发生的事件其实并不长，从卡尔出现再到迪鲁村村长汉萨倒地，前后绝不超过二十分钟，只是过于连续和突然，让艾尔弗没有留意到自己勃颈上的诅咒痕迹在卡尔将额头搭在自己肩膀上是就开始逐渐减淡消失，当然，也可能是这块倒五角星打从艾尔弗踏入尔巴城开始就在不舒服，艾尔弗已经很难留意那部分的皮肤又发生什么异常了。 艾尔弗试图背起卡尔，但卡尔浑身软得像没骨头一样，浑身是血加之地面也又湿又滑蹭了一身的泥，艾尔弗托起了卡尔这边就落下那边，弄了半天最后只好架着卡尔硬站起来。 “艾尔弗，把卡尔带到安全的地方去。”文森本来要帮艾尔弗的，但他敏锐地感觉到地面传来异常的震动，顾不上泥巴跪在地上，听见至少二十匹马在向这边跑来，他迅速进入了警戒，“老师！老师！有人朝这边来了！” “有多少？”治疗完汉萨的卢娜老师问道——汉萨的出血被止住了，最严重的伤口只有口腔，其余部分的伤口在爆炸中被火巧妙地灼伤而封闭了创面，这让卢娜省了不少事。 “二十匹马左右吧……”文森说，“我不能太确定人数，马的脚步很沉重。” “马匹有装甲，应该是骑士之类的，”阿莱西老师同样侧耳在地面上倾听后确认道，“文森估计的很对。” “尔巴城的援兵吗？”埃墨森问布鲁姆，“我还以为只拨给我们二十个人呢！” “尔巴城没有骑兵或是骑士驻扎，”布鲁姆冷淡地说，“不需要。” “总之戒备就对了，”文森甩了甩长剑道。 艾尔弗和卢娜老师负责照看卡尔和汉萨，卢娜老师十分不情愿，因为汉萨一直盯着卡尔在发出各种音调地哼哼，似乎想要说什么。 来的果然是骑兵，装备中等的标准骑兵，盾牌上绘着巨大的骷髅标志。 与其说是骑兵，不如说是山贼更贴切。 “汉萨交给我们，”领头的山贼语气冷淡到近乎于是命令，“不然你们就得沉到身后的臭泥塘里。” “这就有意思了，”阿莱西老师带上缀满细小宝石与铃铛的金属指套，指套有着锋利的尖端，而看着像是装饰品的小宝石每一个颜色都有着不同的增益属性，蓝色是速度，黄色是护盾，红色是力量，绿色应当是某种会使被攻击目标中毒或是异常状态的增益，“我们恰好既不想沉到泥地里又不得不带走那个叫汉萨的玩意儿。” 说完，阿莱西老师蹲在地上，四肢着地，双脚发力就蹿了出去冲入山贼的队伍。 马匹接二连三受惊、被阿莱西老师抓伤，山贼们被一一甩了下来；其余人也发起了进攻，文森打掉了一个山贼的盾牌后嬉皮笑脸地问道“你们就不知道出战前给马先释放一个精神抚慰吗？” 尽管阿莱西老师为其他人应得了先机，但人数上他们并不占优势，艾尔弗试图帮忙，被卢娜老师拦下了，“我们只管看好这两个人，汉萨在这，咱们迟早不会闲着。” 山贼的盔甲很难击穿，文森一人对战了三个山贼自觉有些棘手，他架开三个山贼瞄准了自己脑袋砍下来的剑，回旋一脚踹倒了一个，用剑身狠狠抡圆了拍在第二个的头盔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然后跳起来，踢了第三个山贼的下颌，迫使他仰起头来，空出一只手抽出匕首瞄准那个山贼头盔上的视孔刺了下去，重重落地后另一只手则反握长剑横在身后，挡住了第一个恢复平衡的山贼的劈砍。 艾尔弗眼看文森没办法防御第二个山贼刺向自己的剑，只能释放一个护盾术帮他一把，这果然惹到攻击文森的第一个山贼，他放弃文森转而朝艾尔弗与卢娜老师这边来，正当卢娜老师想要释放魔法的时候，阿莱西老师甩出了一个盔甲被她的指套挠透了的山贼狠狠砸在想要对艾尔弗或卢娜下手的山贼。 埃墨森先生的魔法多为自然召唤系的，他控制七条藤蔓卷着七个山贼狠狠往地上或是树干上砸，十分效率地解决了自己那块的战斗，转而寻找新的目标；布鲁姆先生则像阿莱西老师一样，以速度取胜，魔族风系的加持使他在山贼中自如穿梭，不一会儿就拆胳膊卸腿了不少山贼。 倒下的山贼越来越多，文森最终靠着坚持不懈地敲钟方式不断砸着山贼的头盔又弄倒了一个，他一共打败了三个；阿莱西老师的指套上满是鲜血与铁屑，艾尔弗看到被阿莱西老师击败的就有六个山贼，布鲁姆先生让四个山贼失去了行动能力，他们的胳膊不是骨折就是膝盖反折，一直在惨叫；试图寻找新的进攻目标的埃墨森先生则没能找到，只有七个盔甲都变了形的山贼还在被藤蔓砸来甩去。 大家之前似乎都被汉萨的水母与船弄得有点窝火，以至于明显是汉萨援军的山贼队伍被单方面殴打了，特别是文森，手里的长剑都砸变形了。 阿莱西老师喘着粗气对文森说，“护甲太多的敌人，就在速度上战胜他。” 文森虎口震的发麻，他甩着手对阿莱西老师解释，“光顾着出气了，没跑起来。” 汉萨绝望地闭上嘴，本来他看到山贼还啊啊啊地叫着试图吸引山贼的注意，现在他只是看着天空不说话。 艾尔弗和文森一边一个架起依旧软塌塌的卡尔，其余人合计怎么把汉萨弄走，最终是埃墨森先生用藤蔓编了一副类似担架的东西，他与布鲁姆一起抬着回去。 汉萨被抬到担架上的时候，艾尔弗突然感觉到异常的魔法，在他发出警告之前，浓重的雾气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汉萨……我亲爱的……” 是怨愤女妖，她缓缓在雾气中现身，走向汉萨。 卢娜老师释放结界将汉萨笼罩其中，怨愤女妖面露冷笑说：“您认为一个驱魔法术都不会的人的结界能难住一个已经成为魔法生物的怨妇吗？” “抱歉女士，但我们必须把他交给一个正式的机构宣判，我们的任务就是这个。”卢娜老师说，“能不能我心里有数，但我必须试试。” “我无意和你们起冲突，这对我没有半点好处。”女妖忧心忡忡地看向三个孩子的方向说，“至少听听我的故事，然后让我附身在汉萨身上好不好？我保证让你们完成任务，求你们了……” 第六十五章 怨愤女妖詹妮·达勒 怨愤女妖产生的浓雾似乎将所有人隔绝到另一个世界，排水沟的臭气、水淹过泥土后的气味以及爆炸后皮肉烧焦的味道统统不见了，周围只有无尽地灰色，似乎延伸到了世界的尽头，怨愤女妖发出幽幽地微光，与对艾尔弗下诅咒之时一脸嘲讽的她不同，它现在满面凄苦哀愁。 汉萨满脸惊恐地看着怨愤女妖，他张着嘴“啊啊”地挣扎，疯狂的摇头。 怨愤女妖冷冷地看了汉萨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是迪鲁村第一个受害人，曾经汉萨的妻子，我叫詹妮·达勒。汉萨曾经不是这样，迪鲁村本就位处内陆，偏僻贫穷，过去连领主从未对我们这个村庄感兴趣过，我们穷到不需要纳税，木板和茅草泥巴盖起来的住所，房倒屋塌连人都压不死，震塌了不过重新再建，所以浩劫也并未对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失，——事实上，由于守着农田，地处又过于偏僻，瘟疫或是海啸都不能影响到迪鲁村来，浩劫当年我们还是个丰收年，日子比前一年闹旱灾的时候还要好过。” 布鲁姆先生似乎有点不耐烦，他催促道，“讲重点，快点说，可以吗？” 怨愤女妖看都没看他，自顾自地踱步般来回漂浮，“灾难中大难不死或许就是一种罪过，我们听说加加镇换了镇长，推行了某种奇特的奴隶制，不少讨生活的人自愿签下卖身契前往加加镇做奴隶，村子里虽然富裕了一部分人家，但能够作为劳动力的人口一下就锐减了；与此同时，一伙强盗开始四处劫掠，最终盯上了变得富有的迪鲁村，他们霸占了村子，杀死村里的老人，折磨手无寸铁的女性，殴打压榨劳力，没钱花就绑几个村民卖到加加镇还钱，我丈夫汉萨作为村长，他懦弱无能，拒绝反抗，还主动将我献给强盗享乐。” 女妖开始哽咽，但它很快控制好情绪继续说道：“为了取悦他们，在强盗侮辱我的时候，他甚至在旁边端茶递水，陪着笑脸，游说其他人也这么做……我被折磨了两年最终病了，我没有牙齿，不能控制自己排泄，被拔去指甲，剪豁了耳垂与舌头，身上到处是烂疮，强盗们厌弃了我，汉萨又开始对我的折磨，他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来打我，说我是他的耻辱，是……是荡……妇……汉萨保住了狗命选择和强盗头子勾结，他提出借着附近由过去人族教皇建立的某个聚居地为由，开始散布消息说那是迪鲁村合作的孤儿院，可以为物价可归的人提供工作或是庇护灾难孤儿，但事实上将所有来到迪鲁村的人都卖去了加加镇，汉萨甚至学会了一些魔法，找某位法师在他胸口上纹了某种法阵，在不肯与他合作的村民面前，用那个法阵召唤出水母来处死与他对着干的村民。某一天，他得到了合法的买卖奴隶的证件，喝得烂醉来到关押我的仓库，不断殴打我，最终杀死了我……我只想复仇，我很高兴那位红发的……红发的孩子能够为我报仇，我也很抱歉对他最重要的人下了诅咒，我只是太恨了，我得到了某种力量成为怨愤女妖，只要能够报复，情愿为此不择手段……” “什么力量？”文森问道，“因为我骂你？” 女妖摇摇头，“不，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说……大约就是我的怨恨太深吧，总之很抱歉，你其实并未真的激怒我，而我却以此为借口折磨你的朋友……” “嗯……”文森不好意思地踢踢地面，“其实，我的措辞也有问题啦……” 阿莱西老师似乎于心不忍，她抻了抻卢娜老师长袍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不然就同意女妖跟着我们，直到把汉萨交给罗科镇监狱之后。” “校长先生的任务就是这个，我无所谓。”卢娜老师带上连着法袍的兜帽说道，“你可以跟着我们直到罗克镇，汉萨会被交由那边的监狱审判，当然，他现在没手没脚又不能说话也审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你不能附身汉萨，也别想着再去碰我的学生们，只能跟着我们。” “谢谢。”怨愤女妖深深鞠了一躬，身体随着浓雾逐渐消散了。 花了一点时间，布鲁姆做向导，他们把汉萨和卡尔都带回了尔巴城，半路上卡尔在文森的背上醒来，后背上被汉萨水流中的水刃划得乱七八糟的伤口已经被艾尔弗用治愈术一点点修复了，只不过卡尔还是很虚弱，他的肿刚消去，就偷了学校的一匹马溜了出来，还被学校侍卫大叔发现了，放狗撵了他好远。卡尔沿途用自己以前辛辛苦苦存的积蓄以马换马，跑了两天一夜才勉强赶上。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哪儿？”文森挺好奇这一点的。 “护身符，”卡尔伸出手，原来，他自己手上也有一个，“只要在尔巴城附近，我就找得到你们，因为离得比较近嘛。” “龙化魔法是什么？”艾尔弗对卡尔龙化后的招式以及特殊的魔力波动与招式都很感兴趣。 “亚龙人是龙神的后裔，龙化魔法就是让你更接近龙神，力量呀速度呀，还可以使用平时无法使用的魔法，巨龙族的龙化是完全的，亚龙人是局部，不然我就可以变身成一只大龙，直接喷火烧死那个诅咒你的混账。” “魔力的波动很特殊，如果你没被骗吃下麻药，迪鲁村那你绝不会被抓住。”艾尔弗说。 “你能感应到我龙化后的魔力？”说了这么一堆话，卡尔似乎没什么精神了，把侧头看着艾尔弗，脸贴在文森的后脑勺上。 “能啊，”艾尔弗说，“倒是带路那个布鲁姆先生——他是尔巴城城堡的管家——他的魔法我感应起来很困难。” “你或许是巨龙族，”卡尔说，“你应该知道的，魔法分为基本魔法，任何种族都可以学习使用，还有种族魔法，只有对应种族才能使用，而且种族特有的魔法只有对应的种族才能明确感应。” “啊！”文森突然惊叫一声停住了脚，所有人都猛地停下了回头看他。 “你怎么了？”艾尔弗也吓了一跳，他以为又有什么山贼来攻击他们。 “我知道我能学什么魔法了！！！！”文森激动极了，大声的欢呼起来。 卢娜老师一脸莫可奈何的表情，与阿莱西老师对视了一眼。 第六十六章 伯爵夫人的来信 在临近尔巴城的时候，卡尔又睡过去了，在这之前，文森背着卡尔一直在纠缠布鲁姆先生，他问了很多关于他的魔族魔法的事情，艾尔弗因为好奇，也在旁边听了不少。布鲁姆虽然一直很严肃的板着脸，但是艾尔弗看得出来，他还是很高兴有人说说关于他工作之外的话的。 “种族魔法与基本通用魔法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强弱高低，属性克制之类的，没什么分别，除了必须对应种族；但同时的，有些人无法学会通用魔法，但种族魔法却可以，反过来的情况也并不少见。”布鲁姆先生总结道。 “那我一定就是可以学习种族魔法，”文森很高兴，“说真的，艾尔弗，最近你和卡尔都能真正参与到实战中，只有我几乎没有任何用处，一直在被保护着，我其实不太喜欢这样。” 艾尔弗拍了拍文森的胳膊安慰他：“我并没有因为……” “不，你听我说，”文森打断了他，“任何一场战斗，我都想跟你和卡尔站站在一起，首先因为我们是朋友，其次才因为我们是一个小组，这和你是否会在意我强不强大没有关系，我只是想不管什么情况下都和你们站在一起。” 艾尔弗露出微笑，“我发现你还是会嘴甜的，文森。” “我也发现你还是会开玩笑的。”文森注意到卡尔发出了轻轻地鼾声，赶忙压低声音，“以前我总认为你没有任何幽默感。” 回到尔巴城已经傍晚了，汉萨被带到医院进行特殊看护，大伙儿回到房间简单清理自己，由于身体上始终有一股子下水道脏水的味道影响食欲，所有人都是换了晨衣随便吃了点晚餐；过后，卢娜老师用水晶球与克伦特校长取得了联系，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倒是卡尔被叫到卢娜老师的房间，卡尔回来后说，自己被恶狠狠训斥了一顿，文森认为不被训斥就奇怪了；三个孩子尽管十分疲倦，但由于艾尔弗和卡尔身上满是下水道的污泥，回来只是简单清理，所以必须好好洗一次澡才行，艾尔弗，卡尔和文森第一次互相搓了背，卡尔看了文森的魔痕，文森又详细讲了自己的故事；卡尔在城堡空旷的大澡堂里给艾尔弗唱了之前在美马镇唱过的歌，这次并不是哼哼，而是完整的唱了一遍，并告诉艾尔弗歌词是神族的语言，歌词大意是歌颂伟大的龙神与其他创世神商议以神殿为单位庇护众生的故事。 艾尔弗和文森直到把自己洗的皮肤都泡皱了才肯从浴室出去，卡尔不得不反复闻了三遍文森和艾尔弗的头发，一再保证没有任何异味，两个人才安心，文森和卡尔换好睡衣，自己带着枕头一左一右把艾尔弗夹在中间，挤到了艾尔弗的床上，好在城堡的床足够宽大，即便是三个人睡在上面也足够，三个孩子本想再聊聊才睡，但基本上全都是躺在床上就合上了眼。 一夜无梦，艾尔弗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因为被卡尔搂抱得太紧而醒来，卡尔半蜷着身体，额头抵在艾尔弗的肩上，右胳膊紧紧抱着艾尔弗。 艾尔弗试图挪开卡尔的胳膊，可他刚一动卡尔就醒了。 “您醒啦。”卡尔似乎睡得过于迷糊，说的是敬语。 “呃……醒了……”艾尔弗说，“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有，大致也到起床的时间了，而且似乎是我弄醒了你，”卡尔清醒的很快，他坐起来，下地倒了三杯水，并递给艾尔弗一杯，“希望没打扰你的美梦。” “只是胳膊有点麻，”艾尔弗活动了下手臂，接过水喝了一大口。 卡尔倚在窗边，微微挑起窗帘的边向外看去，“克伦特校长说今天就会向罗科镇出发，我认为有必要保持警惕，或许还会有昨天的山贼或是强盗之类的队伍阻拦咱们。” “因为尽管昨天是突袭汉萨的藏身处，但还是很快就有救援过来试图带走汉萨吗？”艾尔弗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也下了床。 “没错，”卡尔撂下窗帘，“你认为是哪些人会这么做呢？” “或许是怨愤女妖说的汉萨的同伙，看所图聚居地就知道，那一带的强盗或是山贼应该彼此间都有合作。” “所图聚居地的人装备很差，”卡尔也放下杯子，“我认为是美马镇的镇长，卡特莱特伯爵。” “只凭装备？” “虽然还有别的，但只凭装备也差不多，”卡尔肯定地说，“昨天那些强盗的装备算不上精良，但全部成套，包括马匹的装备都是统一的，目的明确，就是带走迪鲁村村长。” “贩卖人口很赚钱，他们购买装备也说不定。”艾尔弗沉思了一下，“不过昨天突然出现的山贼确实太不正常了，飞快接到消息，迅速确定汉萨的位置，尔巴城绝对有人给他们报信，而且汉萨的逃跑后的接应地点也是提前商议好的。” “所以无论如何今天都得注意。” “是啊，”艾尔弗叹了口气，“希望别是场苦战就好了。” “如果只是昨天那种山贼的水平，我们绝对能对付，别叹气了，把文森大哥叫起来吧，差不多快吃早饭了。” 尔巴城城主提供了两辆马车，并尽心尽力地提供了沿途所需的补给，甚至还额外给了一大笔钱作为“清除尔巴城地下赌场的回报”，布鲁姆先生作为管家将大伙送出了尔巴城并随行了一小段距离，文森索要了布鲁姆先生的联系方式，表示对魔族魔法很感兴趣，希望以后可以给他写信，布鲁姆先生依旧一张扑克脸，但还是飞快地写了自己收信地址给文森。 由于是返程，汉萨的伤口情况良好，大伙可以慢一点赶路，卡尔跑去跟卢娜老师求了半天的情，卢娜老师同意按照卡尔来时的路返程，以便卡尔能一步步逆向赎回从学校带出来的马。 在行进到人族魔族交界必经的哨卡的时候，艾尔弗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件，蜡封是光滑的一块，没有任何徽记，不过艾尔弗很快从信封里透出的香味确认了这封信来自哪里。 胡椒、甘草、檀香木与白松木的充满攻击性的香气，信的主人是美马镇的伯爵夫人。 信纸上斑斑点点地水痕，艾尔弗认为伯爵夫人在写这封信时哭得很厉害，信上写着：“我的孩子，收到这封信就意味着你已经找到了汉萨并从尔巴城返回了，无论如何请提醒你们的老师，保护好你与汉萨，我的丈夫决定报复你们，就在你们过了哨卡后，很快就会遭遇到一伙三十人组成的假的盗贼团，而我告诉你的理由是我厌倦了疯狂的生活。我给皇帝陛下写信，揭发了我与我丈夫的行为，在我被囚禁后，我希望能见到你，我祈求你，我的孩子，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