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王》 楔子 芙蓉王 作者:苏俏 楔子 姝朝。 清妦十九年十月初一,五岁新皇宁杉珊登基称帝。 水仙王宁棠妍、芙蓉王宁棠娇、茉莉王宁棠姂奉先皇遗命匡主辅政。 大典上,芙蓉王宁棠娇不堪久站,体力不支,当殿昏厥。 2011年10月01日。 在这个伟大的日子里,许媛媛穿越成了宁棠娇,从一个苦哈哈的大学生一下子飞黄腾达为牛哄哄的摄政王。 楔子在线阅读 楔子 - 选夫(一) 芙蓉王 作者:苏俏 选夫(一) 当摄政王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当女尊国的摄政王更是难上加难。 许媛媛辗转病榻足足一个月,才战战兢兢地认了这个身份。而后,又在朝堂上低眉顺眼地当了个一个月的木头人,对这个世界稍稍有了点底,心里才踏实些。 从此,穿越版本的宁棠娇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人神合一了。 两个月一过,入冬转寒。 每日上朝便得格外艰难。 起初宁棠娇知道自己是西贝货,还不敢偷懒,待时间一长,骨子里懒惰的天便按捺不住,爆发了出来。装病装晕装哮喘……种种手段可谓抖尽浑身解数,十八班武器齐上阵。没多久,连后皇太父都知道芙蓉王因先帝驾崩哀伤成疾,自殿上惊天动地的一晕之后,就成了个病秧子,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担忧,借着小皇帝的名头,送到王府的赏赐络绎不绝。 其中最忙的还是太医,被皇太父逼着三天两头往王府里跑。可偏偏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位芙蓉王得的是什么毛病,只能继续用忧伤成疾来推脱。 久而久之,宁棠娇的胆子越来越肥,索给自己规定了周朝—— 一周必须上一次朝。 而且每次上朝必然是咳咳咳咳咳……咳个不停。咳得久了,其他大臣都心生不忍,暗地里都说芙蓉王果然是国之栋梁,为国之心天地可表,身残志不残云云。 总之,一年之后,宁棠娇为芙蓉王成功地打造了一个一心为国的病秧子王的形象。 当然,这形象塑造的部分功劳要归于那位真正的宁棠娇。她后来才知道,原来之前的宁棠娇真是位劳心劳力的勤勉王,每天早朝她必然沙发,每次下朝她必然断后,可说是有头有尾有始有终。宁棠娇甚至怀疑她命短就短在太辛苦了。虽然也听过风言风语说芙蓉王从前盯着帝位,心怀不轨,勤勤恳恳都是拉拢人心的假象,但是人死灯灭,这种无凭无据的事也就随风去了。 反正现在的芙蓉王宁棠娇人生只有一个目标—— 吃好,睡好,死时没啥心愿未了。 宁棠娇一直是向着这个目标努力平奔跑着。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有时候不是你想当猪,你就能跟着猪嚎。宁棠娇越是想安静,越是不得安静。 且不说她那两位摄政王姐妹三不五时过府聊个天,问个情报,试探试探她篡位之心有没有死灰复燃,闹得她经常神紧张就怕说错一个字被人看穿借尸还魂的身份之后被推出午门斩首,就说皇太父一直惦记着她对先帝的一片赤胆忠心,对她十分关照。尤其知道王府空荡荡的还没有男主人之后,立刻向各大臣搜集年纪合适的待嫁男子,准备为她找一个能照料饮食起居、唤醒她求生之念的如意郎君。 但这事毕竟不是皇太父一个人说了算的。他久居深,对大臣到底有哪些公子也不是很清楚,身边人又被大臣们暗暗塞了红包,个个守口如瓶。大臣们虽不愿意将掌上明珠送给一个不知道啥时候就会没了的病秧子王,也不愿意得罪皇太父和芙蓉王,于是就将庶出的、其貌不扬的送上来。 皇太父到底不是笨人,一看哪些画像和介绍心里就有了数。他不动声色地派人把茉莉王宁棠姂请进了,这般那般地吩咐了一番,第二日,宁棠姂就给京中五品以上的大臣都送了帖子,邀请各家公子赏菊。 其实,各大臣之所以不愿意将自家公子送给芙蓉王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宁棠姂。芙蓉王没娶亲,茉莉王也没有,比起有了今天没明天的芙蓉王,茉莉王的诱惑力就大多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都想攀上个有奔头的姻亲不是? 于是,赏菊宴还没开始,茉莉王门口就被各式各样的马车停了个满满当当。 宁棠娇迟来,连个停车的空位都没了,只能带着丫鬟徒步挤进王府。 此时正值深秋,秋风萧索,却也挡不住花园中众家公子高涨的热情。 一朵普普通通的菊花在他们诗词赞颂下,立刻拔高了身份,成了凌霜不畏寒的象征,高洁不可摘的象征。 天知道,它们其实就是贪凉而已。花期其实和人喜欢吃火锅和喜欢吃冰淇淋一样的道理,没听说哪个吃冰淇淋的就凌霜不畏寒了。 宁棠娇椅子上,边吃着香蕉边默默地腹诽着。 “三姐姐!”在众多公子围绕下的宁棠姂突然钻了出来,大步朝她走来。 宁棠娇只好放下香蕉皮迎了上去,“四妹妹。” 宁棠姂黄衫红裙,头顶着两朵浅黄大菊花,衬着满脸红晕,明艳照人。 相比之下,宁棠娇那身天青色长裙就黯然失色得多,连头上也只了碧玉簪子,映着满脸苍白,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更坚定了在场公子选妻当选茉莉王的信念。 这里的制度是女尊,但别特征倒和穿越前的世界没什么区别。男人还是男人,体格天生比女人健壮,相貌有英挺有俊美,审美观相似。女人依旧天生爱美,穿红戴绿,走路摇曳生姿。不过这里的男人是不被允许读书的,他们可以打仗,可以凭借军功建功立业,但是他们付出的军功比女人要多上几倍,而且武将最高不得过五品。文官是想都不用想,连读书都是大逆不道之事,更何况入朝为官? 这个世界有一句话让宁棠娇感触颇深。 天乾地坤,坤育万物。男卑女尊,男辅女主。 简单说,谁能生谁就是老大! 这里的妻主可以一夫多侍,但妻主必须有半年在正夫房里,然后是侧夫、侍夫等等,时间长短以此类推。每换一个人都要记录,换人的中间要有一周的停歇期,确定有没有怀孕,以免搞不清楚父亲是谁。一旦妻主违反规矩,就会面临牢狱之灾。 总之,非常麻烦。 宁棠娇知道这一系列的琐事之后,只有一个念头,要不不找对象,要找对象就还是一夫一妻。她不想耍流氓,也不想被那么多人耍流氓。 “什么风把三姐姐刮来了?”宁棠姂笑得温柔。 宁棠娇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道:“不是你发了邀请函请我来的吗?” 宁棠姂佯作恍然道:“邀请函都是王府管家送的。她真是没眼色,竟敢打扰姐姐的清净,我回头好好罚她。” “那是送错了?好吧,我正想去街上转悠一圈,祝你们玩得愉快。”宁棠娇转身就走。 宁棠姂的脸瞬间一黑,快走两步追上她,抓住她的胳膊暗暗用劲,“姐姐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宁棠娇尖叫一声。 宁棠姂立刻撒手。 但来不及了,宁棠娇掀起袖子,露出手肘上通红的掐印,幽怨道:“好妹妹。你也快娶夫郎了,想打人再忍忍嘛,何必向我发泄?” 宁棠姂脸色更黑了,几乎不敢回头看其他公子的脸色,低喝道:“谁说我想打人?” 宁棠娇故意把手肘曝露在众家公子偷瞄的视线下,“掐人不比打人更险?” 险?论险谁比得上芙蓉王啊? 宁棠姂恨恨地想。先帝曾在亲信面前如此形容她:趾高气扬于内,晴不定于外。照她现在看,本就是趾高气扬于外,晴不定于内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她是在装病,至于原因,想必又在偷偷搞什么的小动作,看来还是不死心地想要皇帝侄女屁股下的位置呢! 一想到皇太父对她的关爱,宁棠姂就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说宁棠娇忧伤成疾她信,但绝对不是因为先帝过世,而是因为先帝过世了,新皇不是她。 宁棠娇见她半天不语,用手肘撞撞她,“喂,没事我先走了?” “别走!”宁棠姂深吸了口气,又恢复她温柔可亲的笑容,“三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怎能就这么走了呢?” 宁棠娇顿时一阵恶寒。 果然,宁棠姂接下来的话就让她浑身恶寒加深,“好歹吟诗作赋个几首,让妹妹我开开眼界啊。” 宁棠娇小声道:“不吟会怎么样?” 宁棠姂笑嘻嘻地贴着她的耳朵,恶狠狠地威胁道:“别想出我家的门。” 选夫(一)在线阅读 选夫(一) - 选夫(二) 芙蓉王 作者:苏俏 选夫(二) 听到芙蓉王要作诗,公子们自然作出翘首以盼的模样。 宁棠娇看这么大的阵仗,深感骑虎难下。 她对作诗实在不在行,前身有没有文采她不知道,但她很清楚自己读了那么多年书除了背诗之外从来没作过诗,平仄押韵这类的问题不纠结了,她只纠结能不能凑齐一行五个字或七个字。 宁棠姂道:“这样美丽的菊花难道还不能引得姐姐诗兴大发吗?” 宁棠娇小声嘀咕道:“看着你,我只会兽大发。” 宁棠姂森森地笑道:“姐姐说什么,可不可以大声点?” 宁棠娇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确定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除了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之外,实在想不到其他诗句,只好瞎诌道:“作诗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我通常要斋戒沐浴三天才能做出一首完美的诗。” 宁棠姂高声道:“姐姐说要斋戒沐浴三天才能做出一首完美的诗。” “是啊是啊。”宁棠娇忙不迭地点头。 “所以我们就听听姐姐不够完美的诗吧。” “啊?”宁棠娇的脑袋一顿,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宁棠姂。 宁棠姂眨眨眼睛,“还是姐姐一定要吃完一大碗青菜才能做得出来?” “呵呵,妹妹真会开玩笑。”宁棠娇着鼻子,眼珠子骨溜溜地转着。 宁棠姂道:“姐姐还是快点作诗吧。不然妹妹会以为姐姐自大殿晕倒之后,不但身体大不如前,连脑子也大不如前,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宁棠娇背脊一凉。 “说起来,姐姐刚醒的时候还对我客客气气的呢。”宁棠姂笑得分外不怀好意。她凑到宁棠娇的耳边,压低声音道,“那时我还以为姐姐撞坏了脑袋,不记得我是谁了。” “怎么可能?”宁棠娇干笑不已。 宁棠姂轻叹道:“可惜姐姐没多久就按捺不住故态复萌。如今想想,还真是怀念姐姐那时候的装腔作势。” 宁棠娇视线不自然地斜向旁边,干巴巴道:“不是说作诗吗?” “姐姐想好了?” “正在想正在想。”宁棠娇扭身,故意走到菊花前,背对着宁棠姂,暗暗地抹了把额头冷汗。 宁棠姂目光在公子群中一转,笑道:“不知哪位公子说个字,为我姐姐助兴?”虽然姝朝律法规定男子不得习文,但重臣显贵个个饱读诗书,她们的子孙多少受耳濡目染,自与一般村夫不同,只是不能放到台面上说罢了。 公子们面面相觑。 这的确是个出风头的大好机会,但茉莉王万一以为他对芙蓉王有意,反倒弄巧成拙。因此他们虽然意动,却毫无行动。 宁棠姂的目光在其中几家公子面上一转。这几家都是皇太父召她进时钦点的,不是开国元勋之后,便是当朝显贵子孙,各个家世不凡,足以匹配皇室。她也很想知道,在她这位事事算计步步为营的姐姐心目中,谁才是她的佳婿之选。想及此,她便笑道:“诸位公子果然个个温良谦恭,只是冷落了我的好姐姐。既然诸位你谦我让拿不定主意,不如就让我姐姐自个儿选一个。” 公子们闻言虽不至齐齐后退一步,但游移的目光已显出诸人的不甘愿。 宁棠娇如何不知他们所思所想?她穿越之后,芙蓉王的亲信便几次在她面前审时度势,出谋划策。她有意旁敲侧击,对方自然知无不言,因此对京中显贵的嗜好脾,朝中的利害关系以及手中掌握的势力她都略知一二。 这次茉莉王前脚受皇太父传召进,宁棠娇后脚就得到了风声,又焉会不知这场菊花宴背后的动机?只是一来她无意这么早娶个当时代的男人托付终身,二来芙蓉王能娶的多半都是达官显贵之后,她不想这么快卷入这个时代的纷争,所以并不想领皇太父的好意,只能先装疯卖傻躲过这关再说。只是茉莉王咄咄逼人,她又不敢太着痕迹,反倒陷入进退维谷之地。 茉莉王见她久不吭声,有些不耐烦了,“莫不是姐姐看花了眼,一个都舍不下。” 宁棠娇看了她一眼,干脆将皮球踢回去,惋叹道:“纵然我愿意,也要人家愿意才是。” 诸位公子对她的印象稍稍改观,比起宁棠娇的谦和,一直怂恿她的宁棠姂倒显得孟浪了。 宁棠姂笑道:“姐姐真是杞人忧天。姐姐温文尔雅,貌比芙蓉,哪家公子会不喜欢?” 芙蓉…… 宁棠娇捂着额头,“我……” “姐姐若是感到身体不适,我刚好备了御医。这位张御医的金针刺最是厉害,保证针到病除。”宁棠姂笑眯眯地接下去。 “……”宁棠娇对着手呵出一口热气,搓了搓,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吟诗是不是?来就来。我就来一首绝句吧!” 宁棠姂疑惑道:“何谓绝句?” 宁棠娇道:“五个字五个字的……难道不是吗?” 宁棠姂道:“想来是姐姐新创的,念来听听也好。” 宁棠娇走到菊花前,看着在微风中轻轻颤抖的粉菊,想着菊花的特征,徐徐道:“有花傲霜……”糟糕,差一个字!她小心翼翼地回头,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有花傲霜……”她又念了一遍。 宁棠姂忍不住道:“究竟如何?” “呃,秋天开!”宁棠娇终于接下去。 宁棠姂和其他公子边嘀咕边数着字数。宁棠姂皱眉道:“这不是七个字吗?” “七个字也可以的。”宁棠娇掩饰般地着鼻子,心中暗暗懊恼:应该说“有花傲霜开”的!没想到自己不但语文没学好,连小学数学也还给老师了。 宁棠姂道:“哦。那下一句是什么?” 宁棠娇道:“有花傲霜秋天开,不惧清风……不惧寒。” 宁棠姂道:“不惧寒倒是不错,可是不惧清风?清风舒爽,何惧之有?” “这个,这个,这个不是还没作完吗?”宁棠娇一手捂着嘴巴,视线不断地左右晃动,“啊,有了!寒霜更激凌云志,疏风怎敌心如……如……” 所有人的脑袋都跟着她右手食指上下抖动着。 “如……盘!”人的心脏只有拳头大小,盘子至少能装三四个拳头,应该算是襟宽广了吧?宁棠娇汗涔涔地想。她紧张地看着其他人的反应,就像高考结束等放榜时的心情。 周围一片寂静。 果然还是不行么?宁棠娇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凌云之志,心如磐石。”其中一位公子突然开口道,“我虽不通文墨,却也听得出芙蓉王心比天高。” 心比天高的下一句通常是命比纸薄啊。宁棠娇心情愈发低落,她的前一任有没有登极的心思她不晓得,也不想晓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连早朝都起不来的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份心思的。 茉莉王深深地望了那个公子一眼,笑道:“夏公子真是姐姐的知音。” 夏磐侧首浅笑,“芙蓉王诗中正好提及我的名,我才有感而发。” 茉莉王恍然道:“原来夏公子叫夏磐。” 夏磐道:“名磐,字不屈。” 不要脸! 其他公子纷纷投以鄙视。居然用这种方式告诉茉莉王自己的名字! 不过这个时代对于男女之防并不很严,即便让异知道自己名字也没什么,反倒显出他的诚意。 宁棠姂冲宁棠娇眨了眨眼睛道:“姐姐莫不是故意的吧?” 众公子见她不但没因此对夏磐另眼相看,反而借此取笑芙蓉王,都转头去看夏磐此刻的脸色。 夏磐神情淡然,仿佛早在意料之中。 宁棠娇内心在咆哮:她说的是盘,盘子的盘,锅碗瓢盆……的兄弟盘,不是不屈的磐石!不过咆哮归咆哮,她面上笑得十分温和,“妹妹说笑了。姐姐哪能像你这样对每一位公子都了若指掌呢?我向来都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之。”嗷呜!终于让她找到表现文化底蕴的佳句了! 宁棠姂道:“何谓弱水?” “呃?这句话的重点是三千取一瓢啊。” 宁棠姂也不纠缠,又道:“姐姐适才作的……绝句又是从何处听闻?” “咦?”难道她们不是以五言七言为诗的? 宁棠姂道:“我朝讲究双双全全,向来以四、六、八言为诗。姐姐难道忘了?” 选夫(二)在线阅读 选夫(二) - 选夫(三) 芙蓉王 作者:苏俏 选夫(三) 早知道四个字能成诗,她挑一些四字成语就好了么?什么姹紫千红、千娇百媚、风流倜傥……何苦落得如今进退维谷的地步! “这个,其实是这样的。”宁棠娇一边郁闷得内伤一边低头苦思冥想。 宁棠姂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姐若是头昏体乏,想不出答案也无妨,我请御医过来扎两针,保证药到病除。” 是药到命除吧?她不知道宁棠姂与之前的宁棠娇有什么过节,她只知道,宁棠姂和现在的宁棠娇过节很大很大!她狠狠地白了宁棠姂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因为……我高兴。” 宁棠姂道:“姐姐自大殿晕厥之后,真是……” “真是豁然开朗!”宁棠娇打断她的话,“我听你唠叨这许久,突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不如我们找个凉地儿边坐边说。” 宁棠姂道:“这天寒地冻的,姐姐还要找凉地儿?” 宁棠娇皮笑不笑道:“没办法,谁让我每次看到妹妹都会气血上涌呢?” “那还是请御医吧。” 拗不过宁棠姂“苦口婆心”,御医还是被召了过来。 宁棠娇一看是老熟人,知道是皇太父派来的,立刻松了口气,任由她把自己的手腕像橡皮泥是的捏来捏去,然后行礼告退。 宁棠姂愣了下道:“咦?她怎么这么走了?” 宁棠娇道:“哦。由于我们对彼此的了解深蒂固,十年如一日,所以那些场面话不说也罢。” 宁棠姂狐疑地望着她道:“难道你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宁棠娇道:“是啊是啊。”好吃懒做症,可凶猛了。 宁棠姂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含糊着过去了,“这些公子是皇太父钦点的,你还不去好好瞧一瞧。” 宁棠娇直摇头。 宁棠姂戏谑道:“这些公子不但出身显赫,青春貌美,而且个个举止斯文,谈吐不俗,可说是京中待嫁男儿中最金贵的一群。若这些都不合你的意,只怕你要孤独终老咯。” 宁棠娇道:“样貌是不错,谈吐也好,不过小了点。” “小?”宁棠姂吃惊地瞪大眼睛道,“难道你之所以多年不曾纳房,是因为你不喜欢嫩的,喜欢老的?” 宁棠娇咬牙道:“我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之!况且,我喜欢二十来岁的,正值青春年华,哪里老?” 宁棠姂道:“这可不好找。品貌齐全,出身不俗的,十几岁就订下人家了。便说我们的皇姐夫,当年京城第一美人,连先皇都才有意下旨接他进,若不是大皇姐眼疾手快下了聘,如今嘿嘿……” 宁棠娇长叹。 来这个世界一年的时间,她早已打算好未来。丈夫是要找的,纵然穿越了时空,没了熟悉的环境,但日子总是要继续过。而且要不不找,要找就找个合心意的,两人谈个情说个爱,耳鬓厮磨消磨消磨时光,日子也过得快些。只是这合心意三字却是说易行难,虽说这个世界的审美观和自己没什么偏差,但女大男小的观念却很让她很头疼。 她自小喜欢成熟的男,能让她伤心的时候靠一靠,无聊的时候咬一咬,开心的时候撒撒娇,可现在怎么看都是反着来的。 宁棠姂见她唉声叹气,好心情地去和公子们交流情谊去了。 宁棠娇看着她与那群十来岁的少年站在一起,倒像是手帕交好姐妹一般,就觉得眼仁一阵发痛。 “殿下。”夏磐朝她盈盈一拜。 宁棠娇挥手道:“免礼。”她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暗道:该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她到底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心脏不有怦怦直跳起来。再看夏磐虽然不到二十,但举止稳重得体,长得又俊眉秀目,一表人才,不由几分意动。 若真找不到二十来岁合心意的,找个快二十的培养培养也不错。 她这样想着,双颊渐渐透出一层红晕来。 “不知殿下府里头可有佛堂?”夏磐问道。 …… 搭讪!这就是搭讪! 宁棠娇拳头紧了紧,脸上却若无其事地笑道:“正想建一个,只是不得空。” 夏磐笑得越发动人,“我知道京城边上的七霞山有一座净空寺十分灵验。殿下若是想供奉菩萨,不如去那里请一尊来。” “好好好。”原来这里也有佛教,莫非真是佛法无边?不知她若是求菩萨让她穿越回去行不行? 夏磐道:“正好我有一位哥哥在那里带发修行,殿下若有什么事,只管找他就是。他法号严能静,你一问便知。” 宁棠娇好奇道:“你哥哥为何在那里出家?” 夏磐忙道:“并非出家,只是修行。哥哥天生菩萨心肠,想在出嫁前尽心服侍菩萨,也好为未来的婆家积些福德。” 宁棠娇心中一动,问道:“你哥哥多大年纪?” “二十有三。”夏磐轻叹了口气,“若非哥哥十六岁参军,在军中呆了五年,也不至耽误至今。” 宁棠娇明白了。闹了半天,他不是来毛遂自荐,而是来穿针引线。 夏磐又替他哥哥说了些好话,宁棠娇都兴致勃勃地听了。敢上战场的男人才是真汉子啊! 没多久,天开始起风。 宁棠姂便将聚会场地搬回屋里。 宁棠娇打听得差不多,便借口疲乏先走了。 临走前,宁棠姂特地塞了本本子给她。她回车上打开了一看,竟是份名单。她随意翻了翻,最小的十三岁,最大的十六岁,都是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向来是宁棠姂怕皇太父怪她敷衍差事,特地送过来以显示她尽心尽力鞠躬尽瘁的。 回到府邸,便见府中两位客卿于清秋、楚荷花一左一右地候在门口,宁棠娇知道她们对自己这一年来的无所作为十分不满,多半又是来劝说自己的,顿时一阵头痛。 于清秋怎会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冷冷道:“楚姐,你多虑了。殿下怎会因我不告而别而伤心?我想殿下巴不得我离王府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宁棠娇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拎着包袱,似要远行的样子,不由尴尬道:“于先生要走?” 楚荷花道:“殿下快劝劝于姐姐。于姐姐五年前来王府,为王府日夜劳啊,殚竭虑,鞠躬尽瘁,怎能说走就走?” 宁棠娇干笑道:“是啊。于先生怎能说走就走。莫不是府里伙食不好招待不周?不如我再拨两个丫头和小厮给你,一定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于清秋涨红了脸,怒道:“在殿下心目中,我于清秋便是这般贪图享乐之人吗?罢了,罢了!既然殿下如此看我,我留在此处也没什么意思!从此天高地阔,殿下自己珍重!” 楚荷花吓了一跳,抓住她道:“于姐姐不是说和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么?怎动了真怒?” 于清秋摆手道:“楚姐,你趁早看清前程吧。眼前这个人可还是当年满腹雄心壮志的芙蓉王?我看她还未从一年前的晕厥中醒转过来!” 楚荷花叹气道:“殿下身体不适,你何必太过计较。” 于清秋仰天长叹道:“并非我要斤斤计较!人生在世,一共数十载年华,莫不成我都要浪费在等待她幡然醒悟上?若是她一生如此,难不成我一生都要当个碌碌无为的王府闲人?纵然我过得了自己一关,又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她们兢兢业业起早贪黑,难道就是养我这样的废物?!” 这一句可骂得太广了。 楚荷花拼命冲她使眼色。 偏偏于清秋在气头上,来个视而不见。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幽幽低问,“那,要我做什么呢?” 选夫(三)在线阅读 选夫(三) - 选夫(四) 芙蓉王 作者:苏俏 选夫(四) 于清秋怒极反笑道:“芙蓉王以为你可做什么?” 政治课到底不是白上的,宁棠娇想也不想地脱口道:“保家卫国。” 于清秋一怔,面上讥嘲之色渐淡,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如鉴定古玩真伪般地审视着。 宁棠娇暗道不好。莫不是说错了话被看穿了吧?她干笑道:“我与两位先生相交多年,两位先生有何想法我洗耳恭听便是,何必动不动就说走呢?来,让我们入屋详谈。” 楚荷花原本还怕于清秋在气头上,不肯听劝,谁知于清秋竟真的拎着包袱跟了上去,她不由松了口气。自芙蓉王出事之后,府中幕僚见昔日意气奋发的芙蓉王变得碌碌无为,纷纷求去,如今府里头除了吃闲饭的,就只有她和于清秋还对宁棠娇抱着希望,若连于清秋都走了,她也不知自己还能支持到几时。 三人穿过重重院落来到宁棠娇的书房—— 勤力楼。 楼分三层,一楼会客,二楼议事,三楼才是宁棠娇的私人书房。 三人来到二楼,立刻有小厮奉茶。 宁棠娇拿着茶碗,边啜茶,边滴溜溜地看着楚荷花和于清秋的神情,屁股左扭右扭得不安生。 “殿下身体不适?”于清秋终于开口了。 楚荷花听她唤宁棠娇殿下,稍稍舒了口气,笑道:“于姐果然还是关心殿下的。” 宁棠娇也跟着笑道:“无妨无妨。” 于清秋道:“没有强健的体魄,要如何保家卫国?” 宁棠娇笑容不改,“于先生说的是。看来我目前最需要的是强身健体啊。” 于清秋点头道:“既然殿下有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棠娇茫然道:“于先生的意思是?” “明日起,我会与殿下一同早起健身。” “早起?”宁棠娇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于清秋视若无睹道:“不错,直至殿下能支撑住早朝为止。” 宁棠娇:“……”她可不可以收回之前的话?她可不可以不保家卫国?她可不可以改成吃喝嫖赌? 楚荷花高兴道:“还是于姐想得周到,这果然是治本的好办法。” “楚先生这么高兴,不如一起来?”宁棠娇很乐意多拉一个人下水。 楚荷花道:“也好。” 不过第二天早上,宁棠娇就后悔了。她觉得楚荷花要是在她那个年代,一定会被挖掘去踢女足的。耐力足,速度快,最重要的是紧迫盯人技术一流!她才靠着墙打了个小盹的工夫,楚荷花就笑眯眯地靠过来了…… 好不容易熬过半个时辰,宁棠娇终于尿遁成功,带着两个侍卫坐着马车从后面溜走了。 有家不能回,畏客卿如虎。她大概是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窝囊的摄政王了。 宁棠娇叹了口气,身体垮垮地靠着车壁,双指拈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其实刚弄清楚身份的一刹那,她也曾幻想过励图治,发愤图强,或者辅助皇帝当一代贤臣,或者某朝篡位做千秋罪人……总之,在每每关键之时,语出惊人,在个个高人之前,王霸之气四溢,收小弟,灭小人,征战四方,扬名立万。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她用两天时间都没有想好王霸的第一步该做什么。后来,她想通了,世界上有两种成功人士,一种是先天型,她不是,她的脑袋构造只是在平均线左右颠簸,能保级,但不能升级。一种是后天型,就是所谓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但是穿越这种事情全世界有准备的人大概不会超过十万吧?!很不幸的,没轮到她。 为了不给穿越后的世界添乱,她决定安分守己——当然,说这个是她偷懒的理由也可以。反正历史上本来就有很多很讨人喜欢的闲王。本来嘛,皇家最容不得不是米虫,是害虫啊。 马车车速慢了下来。 宁棠娇推开门伸出头道:“到了?” 侍卫甲指着前头一座被矮云缭绕的山峰道:“殿下,这座便是七霞山。” 宁棠娇道:“怎的不上去?” 侍卫甲道:“山上无路,不能行车。殿下若想上山,不如雇一顶轿子。” “也好。”宁棠娇见侍卫甲去雇轿子,便下车舒展筋骨。自从夏磐说起他那位行军打仗的哥哥之后,她心里就好奇得很,正好今日出来避难,便过来了。只是不知那个严能静是何等人物?在女尊国听多了唯妻是从的男人,乍然听闻这样一个铁血男儿,让她在好奇之中有添了几许少女情怀般的仰慕。 侍卫甲很快雇了轿子来。轿子由两竹竿撑起,中间一把竹椅,顶上有盖,两旁有垂帘,一看,倒也风雅。宁棠娇从马车上拿了食盒,便坐了上去。 抬轿的是两名又壮又矮的女人,走路又急又快,宁棠娇被抬了几步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到山脚几乎要昏过去,好不容易熬到半山腰,她终于忍不住扶着把手哇得一声吐出来。 侍卫和轿妇都吓了一跳,忙放下轿子。 宁棠娇摆手道:“不碍事,只是吃多了。” 侍卫和轿妇都无语地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吃多了,倒像是几天没吃了。 侍卫甲迟疑道:“此处离净空寺不过两盏茶的路程,殿下若觉得不适,不如徒步上山?” 宁棠娇道:“两盏茶的路程是很多的!” 侍卫甲:“……”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巾帕,擦了擦嘴巴,道:“我再坚持坚持就到了。你们要不走快点,速战速决。要不走慢点,让我缓缓。” 再次起轿,轿妇果然走得慢了,轿子颠得轻了,宁棠娇虽觉得难受,却再也没吐过。 好不容易挨到净空寺前,宁棠娇立刻由侍卫扶着从轿子上下来。看那苍白的脸色,不知情的人恐怕以为她才是抬轿子的那个。 一个小沙弥从寺中出来,朝他揖礼道:“今日寺中有法事,恕不接客。施主请回。” 听到自己千辛万苦赶到这里居然吃了个闭门羹,宁棠娇心里就老大不乐意。“众生平等,莫不是贵寺还将香客分个三六九等不成?” 小沙弥愣了愣。 宁棠娇觉得自己语气太冲,放缓口气道:“我从远处来,来得不易,可否请小师傅通融通融。” “这……”小沙弥迟疑。 宁棠娇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道:“我大老远赶来,心意至诚,还请小师傅掂量掂量。”她发现自己的动作姿态和语气很像电视剧中那些注定灰的纨绔子弟。从经常客串终极boss的摄政王变成遇到主角就成孙子的纨绔子弟,宁棠娇觉得自己很堕落。 小沙弥道了声佛号,道:“我去请示师父,施主稍等。” 宁棠娇便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然后见小沙弥出来道:“师父感念施主一片心意,破例请施主进寺。只是前殿正在做法事,委屈施主在后院稍等片刻。等法事结束之后,再进殿参拜。” “多谢小师傅。”宁棠娇目的达成,自然喜不自胜,乖乖地带着两名侍卫跟在小沙弥后头朝后院走去。只是净空寺并不大,去后院要经过前殿边上的小道。 禁不住好奇,宁棠娇往那里看了好几眼。 说是做法事,但人并不多,为中的是一个高僧模样的人,盘膝正坐,念念有词。旁边各坐着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僧人。右边老僧人下首放着一个蒲团,无人入座。左边老僧人的下首坐着一个白衣乌发的男子,闭着双目,形容庄严,五官俊美端丽,让人见而忘俗。 选夫(四)在线阅读 选夫(四) - 选夫(五) 芙蓉王 作者:苏俏 选夫(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纵然在前世见惯了千姿百态的明星,宁棠娇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真正的古装美男啊,就算用力甩头也不会把头发甩掉的古装美男啊。 宁棠娇心底赞叹着,随即肩膀一痛,被侍卫甲侍卫乙一人一边牢牢地抓住肩膀。她一回头,就看到一棵杉树在自己鼻尖前五六厘米处,只要再向前一步,双方就会发生一场由自己负全责的交通事故。 “殿下小心。”侍卫松开手。 宁棠娇干笑两声道:“大师不愧为大师,光是远远地看着便让人心旷神怡,产生超然于物外的飘渺之感。” 小沙弥道了声佛号道:“施主慧深种,乃是与佛有缘之人,兼之诚心坚定,说不定假以时日能修成正果,真正超然于物外。” …… 她只是看帅哥而已,不必这么咒她吧? 宁棠娇看着小沙弥一脸真诚的模样,只能干巴巴地回答道:“好说好说。” 小沙弥继续领着她朝后院走。 宁棠娇安静了一会儿,又按捺不住了,忍不住问道:“这法事是如何做的?为何只有三个人?” “做法事靠得是有心,并不是有人。”小沙弥一脸高深莫测地说完,又补充道,“而且严能静师兄也在,是四个人,不是三个人。” 严能静?难道就是那个帅哥? 宁棠娇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的严能静,可是那位带发修行的夏家公子?” 小沙弥目光警觉起来,“你也是为严能静师兄而来?” “自然不是。”看到他浑身刺猬的模样,就算是也不能说是。宁棠娇义正词严道:“你不是说我慧深种吗?我是来种得更深一点的。呃,你刚才说……也,也是什么意思?” 小沙弥扭头道:“没什么。” 宁棠娇撇了撇嘴角,故意道:“净空寺是佛家清净地,应当不会有什么登徒子吧?” 小沙弥疑惑道:“何谓登徒子?” “呃……算了。” 小沙弥将宁棠娇送入后院,便自顾自地走了。 后院干净归干净,却没什么令人陶然忘返的景色,宁棠娇只好与侍卫三人大眼瞪小眼地对看着。 这一对,便对到了正午时分。 宁棠娇睡得迷迷糊糊被叫起吃净空寺的特色斋菜,吃完之后,小沙弥终于将她请到前殿参拜。自从遭遇魂穿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她对神灵就开始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参拜全程十分认真虔诚。 参拜完之后,她送上了一笔不菲的香火钱。 净空寺的僧人波澜不惊地收下。 宁棠娇又说要参观寺庙,磨磨蹭蹭不肯走。 住持便与之前的小沙弥一起领着他到处逛。 宁棠娇先东拉西扯了一番,才旁敲侧击起严能静来。不知是否她敏感,总觉得她说到严能静时,住持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才道:“严能静虽是带发修行,但他侍佛之心坚诚,与出家人无异。” 宁棠娇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个白衣身影,心里生出一股失落。虽然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还不认识,但凭着第一眼的好感和夏磐的介绍,她对他隐约产生一些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又凭着这些期待,她在等待时间里不免脑补了很多两人头一回相见的情形,脑补着脑补着,这份期待便越来越浓厚,让人难以割舍了。 可现实如此残酷,听住持的口气分明是委婉的拒绝,对方恐怕连见自己一面的心思都没有吧。 她本想打退堂鼓,转念一想,这里是女尊国,若是女人不主动,男人就更没法主动了。何况她好歹也是摄政王,出师未捷身先死也太窝囊了。 如此反复说服自己,她终于鼓起勇气道:“若是可以,可否让我与他见上一面?” 小沙弥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住持倒不觉意外,道:“本无不可。只是今早夏府来人,说夏老夫人病重,将他接了回去。” 宁棠娇脱口道:“这么不巧?” 住持面无表情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宁棠娇这才发现自己这句话有质疑的歧义,忙解释道:“我只是颇感遗憾,大师莫要误解。” 住持道:“施主心坦荡,我何从误解起?” 宁棠娇干笑两声,“天色不早,我不打扰大师静修了。告辞。” 住持也不挽留,带着小沙弥一路送到寺口,看着她们的身影从小道离开才回去。 侍卫甲见宁棠娇走得跌跌撞撞,便道:“殿下在此稍候,待我去山下找轿子上来。” 宁棠娇想起那过山车似的轿子,连连摆手道:“罢了,我自己走吧。自上而下,应当不难。” 说是轻巧,但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却非易事。 宁棠娇走到半道便上气不接下气地不肯动了,只好靠两个侍卫轮流背下来。 等回到马车,正值华灯初上。 宁棠娇躺在马车里,说什么都不肯再动,到了王府,侍卫找了几个人连扶带抬地拖下来。 于清秋原本等在府门口想要对她偷跑之事数落几句,但见她这般模样,以为出了大事,连忙抓着侍卫询问,后听说是去拜佛才放下心来。就这么一耽搁,宁棠娇已经被拖远了。 说实话,被这么拖着一点都不舒服。 但是开口还要提神,宁棠娇选择了沉默,直到被扶到床上,立刻倒头就睡,由着身边丫鬟悉悉索索地帮她脱衣擦身。 丫鬟们见她一动不动,以为睡死了,先沉默了一阵,后来管不住嘴巴,小声嘀嘀咕咕起来。 “听说今天夏家公子来了?听说他长得很好看,不知金花姐姐见过没有?” “没见过。总管是瞧见了,听说很满意呢。” “啊?难道总管对夏家公子有意思?这可了不得,不说总管的夫郎答不答应,那夏家公子也不能答应啊。他是大官家的儿子,哪能看上一个总管?纵然是芙蓉王府的只怕也不会许。” “笨丫头。你想到哪里去了。总管是满意他当我们的芙蓉王夫。” “哦……这么说来,夏家公子果真对殿下有意思啦?” “若没意思,哪能亲自上门邀约?” “这个夏家公子倒很有眼光。嫁人便该嫁殿下这般的,人温柔又和气。” 宁棠娇迷迷糊糊地听了半天,才回过味来,猛然坐起道:“夏家公子来过?哪一个?” 金花银花被她吓了一跳。金花忙道:“是无畏将军家的小公子,他请殿下明日过府赏花。” 这里,若哪家公子或小姐对对方有意思,只要双方父母不反对,尽可邀请对方过府赏花,不必遮遮掩掩。若另一方同意,便是做了许诺,双方关系进化为男女朋友。等双方彼此来往三四次,便可谈婚论嫁。 或许因为在女尊世界,处于弱势一方的男人在交往中吃亏不明显,因此男女之防相对宽松。偶有奉子成婚之事,只要男方女方成百年之好,也不会被人如何看低辱骂,至多嘲弄一番罢了。 因此宁棠娇一听夏磐上门邀约,就联想到严能静之前被接回了家,心里隐约有数,立时不困也不乏了,一个人喜滋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地折腾了半天,到天蒙蒙亮才睡了一小会儿,没多久就起来嚷着要梳妆打扮出门。 恰好于清秋和楚荷花结伴来找她锻炼,看到她难得打扮得花枝招展,好奇相询。 宁棠娇支支吾吾道:“我怕胭脂放着不用,坏了,所以拿出来试试。” 于清秋:“……” 楚荷花笑道:“莫不是和夏公子有关吧?” 宁棠娇见被揭穿,索落落大方道:“女大当婚,男大当嫁嘛。” 楚荷花点头道:“若能多一位王夫把持王府,殿下可更用心于政务。祝殿下马到功成。” 宁棠娇讶异道:“你们也说马到功成?”她每次说几个好词就被人询问出处,倒如今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生怕又说错什么。 楚荷花疑惑道:“当然。夏公子乃是无畏将军之后,出身名门,才貌双全,又与殿下情投意合,堪称良配。我自然要预祝殿下马到功成。” 宁棠娇道:“多谢多谢。” 于清秋淡淡道:“那殿下今日还练不练了?” 不练,当然不练!宁棠娇在心里恨恨地拒绝完,对着一脸严肃的于清秋干笑道:“练,自然要练的。” “殿下不是要去夏府吗?”楚荷花问。 宁棠娇强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 选夫(五)在线阅读 选夫(五) - 选夫(六) 芙蓉王 作者:苏俏 选夫(六) 嘴上说不急于一时,但于清秋一放行,宁棠娇仍是飞快地回房沐浴更衣重新换了身行头,赶在日头移到正中之前,乘着马车来到了夏府。 下车走到夏府门口,宁棠娇才想起自己是初次登门,照例说要准备一份拜帖方显尊重。 当朝的将军零零种种加起来虽然有三十几位,但是手握重权且仍在其位的只有四人,其一便是这位夏府主人无畏将军夏如仙。这也是于清秋与楚荷花乐观其成的原因。若无拜帖,夏家或者不说什么,但落在有心人耳中,借题发挥一番,说她看不起夏家,反倒惹出口舌风波,损及夏府两位公子名节。 金花见她踌躇不前,笑嘻嘻地从怀里抽出拜帖,递到她面前,笑道:“殿下可是为此发愁?” 宁棠娇喜道:“你怎知道?” 金花道:“奴婢不知,是于先生写好交与奴婢的。” 宁棠娇道:“先生真是神人。”如果不用这些计谋来算计她就更好。 金花拿着拜帖去叩门。 门很快开了,门房弯着腰迎出来,跪地叩拜之后立刻转身通报。 宁棠娇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夏张氏与夏磐一起匆匆忙忙地迎出来。 夏张氏叩拜道:“殿下大驾光临,臣等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宁棠娇虚扶了一把道:“夏相公多礼了。”在这里,只有正夫方能以相公称之。 夏张氏侧身迎她进门,身体始终落后半步,不停地指着府内风景,一一介绍。 宁棠娇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听得进去?她有心想问严能静之事又怕孟浪,只好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但夏张氏似乎并没有介绍严能静的打算,连有意撮合他们的夏磐也只字不提,两人进了客厅也只说这花园里的花开得如何如何,鸟叫得如何如何。 宁棠娇心猿意马,听得越来越不耐烦,终于豁出去道:“我昨儿去净空寺进香,正好记起夏小公子说贵府另一位公子在净空寺带发修行,原想见上一面切磋佛理,可惜他回了夏府。偏巧,我今天受夏小公子之邀来了夏府……不知道能否见上一见。”她说完,立刻借喝茶掩饰羞涩和紧张。上辈子没谈过恋爱,这辈子一开始就要倒追,跨越实在太大了!不过这里是女尊,倒追才是正道,不然娶不到好相公。 她一边默默地为自己鼓劲,一边偷瞄夏张氏和夏磐的脸色。 夏张氏与夏磐对视一眼。 夏磐微笑道:“家兄……” “芙蓉王要与我谈什么佛论什么法?”随着一声清朗男音,一个身材高挑的素衣青年持剑而入,双眉入鬓,双目有神,端的是好相貌。 宁棠娇一怔,站起来道:“我……” 她还未说完,就听夏张氏急急忙忙打断道:“棉儿!怎敢对殿下无礼?还不快快道歉。” 严能静道:“殿下要与我切磋佛理,我便亲自拜见殿下,何处无礼?” 夏磐忙拉住他的手臂道:“哥哥果然是在军营呆久了,都忘记规矩。见了殿下还不行礼?” 严能静从善如流地跪拜道:“下官严能静拜见芙蓉王殿下。” 夏张氏怒道:“你行的是何礼?” 严能静道:“下官是六品扬威副尉,自然行官礼。” 扬威?阳痿? 宁棠娇觉得自己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转到很纯洁的方向,连忙干咳一声收了回来,道:“这个,无妨。其实我是想说……” 夏张氏扑通一声跪下了,“殿下!臣教子无方,冲撞了殿下。殿下要骂要罚,只管吩咐便是!我只当没了这个儿!” 严能静变色道:“爹?!” 夏张氏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你既执意出家,还认我这个爹做什么?” 夏磐忙道:“爹爹息怒,哥哥说的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他日自然会明白爹爹用心良苦。” 夏张氏冷笑道:“用心良苦?他口口声声说要出家,不过是逼迫的手段罢了!的确是用心良苦,可惜是对外人用心良苦。” 夏磐闻言色变,忙去看宁棠娇脸色。 宁棠娇悠悠然地坐在堂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夏磐吃不透她的心思,正暗暗着急,却听严能静怒道:“爹说的什么话。你若是不信我要出家,我今天就去净空寺剃度!” 夏张氏也动了真怒,不顾宁棠娇在侧,叫道:“去便去!我只当少生了一个。” “咳咳。”宁棠娇忍不住口道,“父子之间何至于此?” 夏磐道:“殿下说的是。父子岂有隔夜仇?有话好好说才是。” 严能静自嘲着站起来道:“落到如今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这边收拾东西回净空寺,从此不再下山。” 宁棠娇道:“且慢。” 严能静转头看她,眼中满是冷意。 宁棠娇被他盯得全身一冷,依然硬着头皮道:“我可否问一件事?” 严能静淡淡道:“殿下且说。” 宁棠娇道:“昨日做法事时,坐在大师下首的那位白衣公子,不知是谁?”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皆是一愣。 别说他们发怔,宁棠娇自己也郁闷得很。从样貌、时间来看,她以为那位白衣公子十拿九稳就是严能静,谁知见了面方知错认了冯京马凉。 严能静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半晌才道:“殿下为何问及此?” …… 这个还要问吗?当然是……那个那个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啦。 宁棠娇瞪着他,暗暗觉得他太不上路。 严能静偏偏仰着头,对她的百般暗示视若无睹,始终一言不发。 宁棠娇只好自找台阶下,干咳道:“夏公子若是不知也无妨。” 严能静盯着她,看出她没有放弃的打算,膛急剧起伏,须臾,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般,梗着脖子道:“殿下不是想要探讨佛法吗?严能静便可,何必劳烦他人?不知殿下几时有空?” “啊?”宁棠娇被他前后变化的态度弄得一愣一愣的。 严能静不理她,径自道:“或者,我随殿下去府上小住几日?” “棉儿?”夏张氏猛地站起。 夏磐也是惊得面色都变了,人人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宁棠娇看着他,缓缓道:“夏公子……是否有所误会?本王只是想与那位公子交个朋友而已。你若是不知便罢了。”她站起身,看也不看地径自出了门。 夏磐慌忙跟上来道:“殿下。” 宁棠娇脚步不停。 但夏磐人高腿长,三两步就追了上来,慌里慌张道:“哥哥绝无不敬之意。” 宁棠娇道:“我知道。”他只是把她当做色中饿狼。 夏磐听她回答得如此坦然,反倒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宁棠娇想到夏府的背景,慢慢将火气压了压。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值得生气,她与严能静本就是陌生人,他误解她也无可厚非。何况,她也不打算与他有什么瓜葛。那位白衣公子或许与他有什么渊源,才使他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住对方。如此想来,这个严能静倒是情中人。 夏磐低声道:“那位白衣公子,殿下若真想知道,我可以帮忙打听。” 宁棠娇看了他一眼。相比之下,这位夏小公子的心反倒不如那位夏大公子坦荡。“不必了。”她微微一笑,“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夏磐无奈地送她到门口,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才回去。 金花银花跟了宁棠娇一路都未开口,此时才按捺不住地问道:“殿下真的要随缘?” 宁棠娇身体往后一靠,倒在车厢里软垫上,挥手道:“去净空寺。” 山不转,就路转。 选夫(六)在线阅读 选夫(六) - 选夫(七) 芙蓉王 作者:苏俏 选夫(七) 今日去净空寺的山道热闹得很,香客上上下下,络绎不绝。 宁棠娇靠着金花银花的搀扶,终于在正午之前赶上了山。守门的依旧是昨日的小沙弥,他警惕地看着宁棠娇,不甘愿地问道:“施主又来进香?” 宁棠娇道:“住持昨日一番话令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所以我今日又来听教。” 小沙弥道:“今日十五,是寺中最忙的时候,只怕住持无暇接待施主。” 宁棠娇呵呵笑道:“无妨无妨,你陪我走走也是一样。” 小沙弥看她的目光越发警惕了,“我,我也很忙的。” 宁棠娇冲金花银花使了个眼色。 金花分外识趣,道:“小菩萨只管陪我家主人走走,这里由我呢。” 小沙弥道:“你又不是和尚。” 宁棠娇道:“□,空即是色。你看着她们不是和尚,是因为看到了她们的色。你若是不看她们的色,她们便空了,她们既空了,为何不是和尚?” 小沙弥道:“啊?” “不懂吧?来来来,听我细细给你道来。”宁棠娇像拿着糖的狼外婆,一步步地将小沙弥诱到陷阱里。 小沙弥傻乎乎地跟了上去。 宁棠娇立时换了个脸,急切道:“昨日来做法事的是谁?” 小沙弥以狐狸果然露出尾巴的了然目光望着她道:“是一位施主。” “哪里来的?” “来处来。” “姓甚名谁?” “不知。” 宁棠娇无奈道:“罢了,带我见你们住持。” 小沙弥道:“住持正忙。” 宁棠娇终于明白为何纨绔子弟总是喜欢亮身份说我是谁谁谁的儿子了,有时候,特权真是一种诱惑。她经受不起诱惑,挺道:“你可知我是谁?” 小沙弥道:“皇亲国戚。” 宁棠娇讶异道:“你怎知道?” 小沙弥道:“住持说,听到你的侍卫称你为殿下。” 宁棠娇:“……”一个向往纨绔子弟生活的摄政王就这样被他波澜不惊地扼杀在萌芽中。 “能悟。”住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宁棠娇转身,随即眼睛一亮。那位与住持一道翩翩而来的岂非正是昨日有一面之缘的白衣公子? 小沙弥恭敬道:“住持。” 住持看到宁棠娇,施礼道:“施主果然虔心。” 宁棠娇面色发红,讷讷道:“刚,刚好路过。” 小沙弥不屑地看着他。七霞山上唯有一座净空寺,除非想跳崖自尽,不然哪条路都路不过。 住持佯作不知,“如此,施主自便。” 宁棠娇见白衣公子一眼都不看自己,心里微涩,想说点什么表现自己却一时想不到,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小沙弥故意大声道:“施主,你不是要到处逛逛吗?” 住持与白衣公子双双回头。 宁棠娇望着那张俊美恬静的脸,心头小鹿碰碰乱撞,两只脚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道:“在下宁棠娇,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白衣公子愣了下,随即淡然行礼道:“原来是芙蓉王殿下。”他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略作迟疑,还是回答道,“下官刘灵毓。” 宁棠娇赞道:“钟灵毓秀,好名字。你适才自称下官,莫非在朝中供职?” 刘灵毓道:“下官忝为正五品怀远将军。” 宁棠娇眼睛一亮,“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已是五品大员。” 刘灵毓道:“殿下谬赞。” 宁棠娇道:“我昨日见你在寺中做法事,不知所为何事?” 住持见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刘灵毓,毫不掩饰爱慕之意,不由打岔道:“昨日乃是刘老夫人的祭日,刘施主每年此时都会来寺中做法拜祭,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孝心难得。” 宁棠娇懊恼道:“早知昨日是令堂祭日,我该上前拜祭才是。” 莫说小沙弥,连住持此刻都有些无语。 刘灵毓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殿下有心。” 宁棠娇见他们往门口的方向走,忙道:“刘公子是否要下山?正好我也要回去,不如一道?” 刘灵毓道:“我与住持谈未尽,正想秉烛夜谈,暂不下山。” 宁棠娇失落道:“这样啊。”虽说这里是女尊世界,但她从小所受的教育都是女孩子要矜持自爱,如适才这般大胆暗示已是她的底线,再死缠烂打莫说刘灵毓反感,即便她自己都有些瞧不上自己了。 刘灵毓和住持见她踌躇在地,便双双告辞,相携离去。 宁棠娇看着他的背影,突觉自己可笑之极,光凭着一面之缘,就缠着对方问长问短,像足了电视里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怪不得刘灵毓看不上自己。 “施主,你不是要走吗?”小沙弥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宁棠娇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眼圈微微发红。 小沙弥惊住了。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露出这般忸怩柔弱之态,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三大摄政王之一。他一时无语。 宁棠娇自怨自艾了会儿,情绪稍稍好转。毕竟她对刘灵毓只有仰慕之情,还未到非君不嫁……哦不,是非君不娶的地步,真正难过的是自己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有些羞愧。但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巾帕拭了拭眼角,便将这件事揭过了。她对小沙弥道:“今日之事,莫要宣扬出去。” 小沙弥见她真情流露,动了恻隐之心,默默点头。 宁棠娇怅然一叹,出了门,带上金花银花与侍卫甲乙下山去。 水过留痕。 宁棠娇到底是情窦初开,这件事在心里兜兜转转了一路,回府也还摆在脸上,用膳也没什么胃口。 楚荷花与于清秋既奉她为主,自然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听闻她无打采,以为发生什么大事,都慌忙来问。 宁棠娇犹疑了下,还是原原本本地说了。 一来她们是她的亲信,若是遮掩不说,倒显得她为人小气,对她们不够信任。二来,失恋这种事情倾吐倾吐跟有利于平复心情。 于清秋与楚荷花闻言,皆是一怔。 楚荷花疑惑道:“殿下中意的不是夏府的小公子吗?” 宁棠娇道:“夏磐公子只想为我与他哥哥穿针引线。” 于清秋摇头道:“夏家大公子我曾有所耳闻,听说他从军之时,与袍泽过从甚密,有不洁之事,却因对方出身寒微,不为家中所容,一气之下才会投身净空寺,带发修行。” 宁棠娇心中稍稍释然。原来是他心有所属,并非自己面目可憎。 于清秋又道:“这位刘公子我也有所耳闻。他乃是威远大将军之后,与夏大公子是知交好友,曾一同从军。不过刘公子投身于自己母亲帐下,除上战场之外,只与夏大公子同行,实是位洁身自好之人。” 宁棠娇心中暗喜,随即又笑自己多管闲事。 楚荷花见她忽喜忽悲,猜她定是为刘灵毓伤神,柔声劝解道:“殿下不必灰心。男子面薄,若是凭一面之缘就轻易托付终身,岂不成了轻浮之人?” 于清秋道:“不错。刘家是开国功臣之后,真正钟鸣鼎食之家,比之近两代方才崛起的夏府不可同日而语。何况,他是家中独子,威远大将军唯一后人,听说大将军打算招赘,所以才不急于为他张罗婚事。以殿下的身份想要与他结亲,恐怕……” 宁棠娇叹气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习惯便好。” 于清秋与楚荷花见她垂头丧气地回房,不由面面相觑。 楚荷花率先开口道:“刘灵毓是家中独子,殿下若是娶到他,等若得到整个刘家相助。刘家嫡系一脉虽然单薄,但旁支繁多,遍布朝中各处,实是一大助臂。” 于清秋道:“正是此理。更难得殿下青睐,反正刘灵毓尚未婚配,我看此事还可周旋。” 楚荷花颔首。 选夫(七)在线阅读 选夫(七) - 选夫(八) 芙蓉王 作者:苏俏 选夫(八) 两人在芙蓉王府闲了一年,难得有事可做,都表现得十分积极。 楚荷花通过旧日同僚的关系,与刘府管家搭上了线,于清秋则以芙蓉王的名义正大光明地登门拜访。两人一明一暗双管齐下的大动静立刻引起京中各方势力的关注,唯独芙蓉王府还被蒙在鼓里。 宁棠娇情场未战先失意之后,整个人懒洋洋的,做什么都打不起神,唯一有兴趣的就是有事没事穿着布衣上街溜达一圈。看着行人匆匆忙忙在身边来往,不为自己驻步,不与自己交谈,她心里才觉得平静。 这日,她又溜达回来,就看到茉莉王大咧咧地坐在自己大门口,手里喝着金花银花为自己准备大补汤,身边站着自己府里的管家,颇有鸠占鹊巢的架势。 宁棠娇穿越了一年,自然知道宁棠姂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往往来的都是坏事,于是毫不客气地调侃道:“该不会是茉莉王府塌了,所以才让妹妹你来我府里打秋风?莫怕莫怕,有你姐姐我一块吃,就有妹妹你一块骨头啃的。” 宁棠姂在等待期间准备了一肚子的调侃,不想被她先下嘴为强,大是郁闷,反讥道:“妹妹我来了才知道,偌大的芙蓉王府也就这门口还像个样子,能让人坐坐,里头嘛,哼哼,不堪入目。” 宁棠娇突然对着她一揖到地。 宁棠姂吃惊道:“你做什么?” 宁棠娇道:“有了妹妹这句话,我终于可以青史留名了。” 楚荷花与于清秋收到门房禀告宁棠娇回府的消息,正好迎出来,听到这句也是一怔。 宁棠姂嗤笑道:“姐姐做的什么青天白日梦?” 宁棠娇道:“妹妹刚刚说我屋里只剩下这个门口还像点样子,岂非颂扬我身在高位却两袖清风,这是成全我清廉之名啊。” 宁棠姂下意识反驳道:“你清廉……你怠工一年有余,想不清廉都不行。” 宁棠娇捋掌笑道:“不错不错。于先生楚先生,还不将茉莉王的金口玉言记下来,好使我流芳百世啊。” 于清秋和楚荷花都笑着应了。 宁棠姂冷笑道:“趁如今多逞逞口舌之利吧,只怕来日大祸临头,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宁棠娇以为她口头输了不服气,不以为意地摆手道:“是啊是啊,大祸大祸……人生最美妙之大祸莫过于蓝颜之祸。” 宁棠姂愕然道:“你明知故犯?” 宁棠娇见她神色认真不似作戏,才警惕道:“所指为何?” 宁棠姂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半晌,忽而笑道:“哦,你又想诈我。这次我绝不轻易上当。不管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都是你自家的事,与我何干?何必我费心伤神?我只管袖手看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引火便是。” 宁棠娇听她越说越险恶,不觉有些忐忑,故意激将道:“你好歹也是个女人,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忒小家子气!” 她越是着急,宁棠姂越是开心。“俗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就怕姐姐到时候不但套不到狼,连孩子与自己也成对方的口粮。”她得意洋洋地说完,便起身上了停靠在门边上的马车,施施然地扬长而去,留下宁棠娇与于清秋、楚荷花面面相觑。 宁棠娇疑惑道:“你们可知她言下之意?” 楚荷花皱着眉。 于清秋突然击掌长叹道:“怕是我们的过失!” 宁棠娇道:“此话何解?” 于清秋道:“此处不宜久谈,殿下不如入内在谈。” 宁棠娇见她一脸严肃,心里更加没谱,快步回到书房,眼巴巴地看着她们俩。 于清秋与楚荷花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懊恼。 楚荷花便将两人这几日的行动一一道来。 宁棠娇又羞又惊,整个人绕着桌子抓了好几圈,才讷讷地问道:“那,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他喜欢怎么样的人?” 楚荷花干笑道:“未曾问及这一层。” 于清秋长叹道:“听茉莉王的口气,此事恐怕已经传了出去,闹得沸沸扬扬了。” 宁棠娇尴尬道:“啊,大家都这么八卦啊?” 楚荷花问道:“何谓这么八卦?” 宁棠娇没心情解释,摇头不语。 于清秋道:“事已至此,皇上皇太夫水仙王也都应知晓了。我们还是尽早想出应对良方为妙。” 宁棠娇道:“应对良方?这件事与她们有何干系?” 于清秋看着她尚在状况外的表情,大大地叹了口气,“干系重大!皇上年幼,由摄政王佐政,正是君弱臣强。一旦臣有不臣之心,君王危殆!想来先皇是顾虑这点,才委任了三位摄政王,促成三足鼎立之势。若是一位摄政王,则一方独大,易挟天子以令诸侯。若两位摄政王,只怕会各执一派,互相倾轧,水火不容,闹得举朝不宁。而三人各怀心思,谁都不敢轻露其锋,反而相安无事。” 宁棠娇原本曾对摄政王居然有三位而疑惑不解,如今方知里头还有讲究。“既然相安无事,又要想什么良方妙策?” 楚荷花苦笑道:“只怪我们思虑不周。刘老将军手握兵权,刘氏一脉遍布朝野,若殿下真的与刘府结亲,只怕会招致上头的猜忌。” 宁棠娇想起皇家同室戈的惨剧,顿时汗湿衣襟,“那,不如我立刻进向皇上表明一切都是误会?” 于清秋道:“万万不可。此事已引起各方注意,殿下若此时进倒像是心虚露怯,更招猜忌。” 宁棠娇抹了把额头的汗,用手扇了扇身上被生生逼出来的热气,“那依两位先生之意,我该如何?” 楚荷花道:“不如殿下另寻一门亲事?” 宁棠娇脸上露出犹疑不愿之色。毕竟她打算从一而终,自然不想仓促成婚。 楚荷花道:“我看那位夏公子倒是适合的人选。” 宁棠娇道:“夏府不也是手握兵权吗?” 于清秋皱眉道:“殿下,你平日里该多理会朝政。夏老将军虽然也手握兵权,但她年事已高,又无女承继,水仙王已上书调她回京。所以,她手握兵权也只有最后几个月了。” 宁棠娇道:“刘老将军不也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吗?难道她还在当打之年?” 于清秋道:“刘家自开国以来,便频出大将。如今我朝最锐的破云骑、风火军便是刘家一系。纵然刘老将军卸任,但她的威望犹存,关键时刻……”她干咳一声,适时顿住。 她虽然没说完,但宁棠娇已经领悟她的意思。简而言之,夏家是职业经理人,人走茶凉。而刘家是股东,不管在不在职,对军队依旧有影响力。 宁棠娇挠头道:“那,我现在岂不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楚荷花沉吟道:“我看还是另寻一门亲事,安皇上和皇太夫的心为佳。” “不可。”于清秋眯起眼睛道,“既然骑虎难下,殿下不如不下。” 楚荷花蹙眉道:“于姐姐该不会是想……” 于清秋点头道:“如今殿下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以为别有用意。即便另寻一门亲事,也会被认为是谋败露而不得不行的自保之策。依我看,殿下干脆将错就错,娶了刘公子!” 楚荷花道:“如此一来,皇上必然视殿下为眼中钉!” 于清秋道:“娶不娶都会招来猜忌,还不如娶了,让皇上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这娶不是一般的娶,必须得娶得发乎于情,情不自禁,不能自已。” 楚荷花道:“皇太夫未必相信。当初他在菊花宴上为殿下物色的虽是京中名门公子,但这些公子背后的势力已被皇太夫挑细选过。岂不见刘公子,慕容公子都不在其列?” 于清秋道:“事已至此,信与不信,已非我们所能掌握的了。” 宁棠娇见她们争执不下,忍不住开口道:“就算我想娶,他也未必想嫁吧?”看刘灵毓对她的态度,原本就希望渺茫,如今再加上这些势力纷争,只怕更难如登天。 于清秋和楚荷花同时收口,两人对看了会儿,楚荷花败下阵来。于清秋躬身道:“还请殿下自明日起做出为情所困之态,以浑身解数讨刘公子欢心!” “……啊?”宁棠娇的头一下子大了三倍! 选夫(八)在线阅读 选夫(八) - 选夫(九) 芙蓉王 作者:苏俏 选夫(九) 翌日一早,宁棠娇就被于清秋催着上刘府,楚荷花则留下来看家。 路上于清秋谆谆叮嘱道:“刘府目前是文侧夫当家,格沉静,不喜与人交往,唯爱书画。我已替殿下准备了两幅大学士彭蓝玉的墨宝,定能投其所好,让他对殿下另眼相看。” 宁棠娇随口道:“多少钱?” “墨宝无价,岂可论之以俗物。”于清秋顿了顿,伸出五手指。 宁棠娇道:“五两?” “黄金。” “……”宁棠娇痛道,“我的年俸也没多少两黄金啊。” 于清秋道:“是当初殿下寿辰彭蓝玉送上的贺礼。咳,如今不是讨论银钱的时候!殿下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钻在钱眼子里。” 宁棠娇道:“天下大事,当从民生论起。” 于清秋微讶。若是昏厥前的芙蓉王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点都不觉奇怪,可是昏厥后的殿下平日里不是浑浑噩噩,就是疯疯癫癫,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正儿八经的话,反倒让她有些不习惯。 宁棠娇道:“文侧夫若是中意我,是不是这门婚事就能成了?” 于清秋被拉回思绪,摇头道:“刘老将军正夫过世多年,既未续弦,也未扶正,任由正室之位虚悬,每次回京,头一件事就是回府拜祭夫郎,风雨无阻,连先皇都听之任之,可见她对正夫的感情实非他人能比。正因如此,他才膝下单薄,这么多年也只有刘公子一个。文侧夫虽独揽府中事务,但在刘公子的婚姻大事上,是做不得主的。” 宁棠娇在马车里索索。 于清秋道:“殿下做什么?” 宁棠娇道:“既然说不上话,那两幅墨宝就省了吧?” 于清秋气得差点把刘海吹起来,“殿下莫胡闹!文侧夫纵然做不了主的,也能为殿下美言两句。” 宁棠娇道:“干嘛这么迂回?反正我娶的是刘公子,直接对症下药就好了。” 于清秋道:“那殿下可知刘公子喜欢什么?” 宁棠娇想了想,叹气道:“反正不是我。” 于清秋道:“刘公子官拜怀远将军,能征善战,武艺高强,喜欢舞刀弄枪。依殿下看,殿下可能投其所好?” 宁棠娇道:“不如搜集几把名剑?” 于清秋道:“天下七大名剑,六柄下落不明,唯一入世的一柄便是刘公子手中的赤霄。” 宁棠娇道:“那宝马呢?” 于清秋道:“刘公子□之马便是当世名驹朱雀。” 宁棠娇托腮沉默了很久,直至马车缓缓在刘府门前停下时,才突然道:“不如,我将年俸给他,他喜欢买什么便买什么,好不好?” 于清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推门下车,然后扶着宁棠娇下来。 刘府不愧是开国以来经久不衰的名门世家,便是大门也比夏府来得气派些。 于清秋驾轻就熟地跑去敲门。 宁棠娇故作矜持地站在石阶下看风景—— 路果然很长,墙果然很高,门果然很宽……诸如此类。 于清秋与门房嘀嘀咕咕说了会儿,门房就出来了。 宁棠娇看她领着门房走过来,怔了怔道:“她不是刘公子啊。” 于清秋道:“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男女不分的地步。” 门房低头行礼,“小人刘府下人小三儿。我家公子出门去了,出门前交代过,若是殿下来,便带您去寻他。” 宁棠娇听得激动起来,“他特地吩咐你带我去找他?” 门房道:“是。” 于清秋微微皱了皱眉。 宁棠娇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又觉得过于孟浪,想将它压下去,可雀跃的心情又如何抑制得住。于是在门房和于清秋的眼里,她的嘴角就像是抽疯似的上下上下…… “我们还走吧。”于清秋实在看不下去了。 宁棠娇迭声道:“不错不错。不能让刘公子久等。”她利落地上马车,然后端坐在车中,脑袋开始不由自主地幻想起自己穿越之后的第一次约会来。 虽然天有点冷,但她穿得挺厚实,游个湖,踏个青,还是合适的。 相比她的兴高采烈,于清秋就没这么乐观了。不过她见宁棠娇在兴头上,也不忍扫兴,由着她一会儿哼小调,一会儿头发,一会儿又坐立不安地挠头皮。 马车随着刘府门房的指引渐渐驶到荒郊野外。 道旁草木枯黄,虫鸟隐匿,偶有叟妪对坐门前,喁喁细语,却在这荒凉画境中平添一笔温馨。 于清秋见宁棠娇一脸欣羡之色,不悦道:“殿下是皇孙贵胄,当以江山社稷为念,怎能甘于平庸?” 宁棠娇心中一动,脱口道:“难道你希望我篡位?” 车轮刚好碾过一个坑,发出砰得重击声,将她最后的两个字掩了过去。但于清秋就坐在她的面前,看口型猜话意,心中了然。她面色微变,似责怪她口无遮拦,半晌才意味深长道:“我既入王府,便以殿下马首是瞻。” 宁棠娇放下心来。这一年来,她从旁人的只字片语中分析,发现原来的芙蓉王即便没有篡位之心,也相去不远。她真怕有一日于清秋和楚荷花会带着一大批亲信跪在她面前,让她取小皇帝而代之。到时候就是,答应了要掉脑袋,不答应也要掉脑袋。 经过这么一问一答,宁棠娇的心情倒是平静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毛毛躁躁。 将近晌午,马车终于缓缓停下。 宁棠娇一下车就看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屹立在旁,顿时头痛脚痛起来,暗悔没有带侍卫出来。 幸好门房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处山居道:“公子便在此间。” 宁棠娇赞道:“此地山明水秀,景色宜人,居于此间,颇有隐士之风。” 门房道:“林姑娘的确博学多才。” 宁棠娇脚步一顿。林姑娘?不会是林黛玉吧? 她心里打了个突,偷偷看了于清秋一眼。 于清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山居外,就听到一阵笑声传出来。 竹门虚掩着,门房一推就开了。宁棠娇顺着她的肩膀往里看,就见刘灵毓和一个相貌俊秀的女子隔着一张矮桌对坐。想来这位便是林姑娘了。宁棠娇见刘灵毓笑容满面,尤其对比刘灵毓对自己的冷漠,心里一酸一酸的,越发觉得不是滋味起来。 想想自己到底有些可笑。她与刘灵毓说起来就是两个陌生人,不过因为他长得好看,自己就眼巴巴地凑上去,说好听点是一见钟情,难听点就是见色起意罢了,和色狼、花痴同流货色。 她大感无趣,当下顿住脚步,想打道回府。但刘灵毓和那女子两人已双双起身迎了出来,于清秋又挡在她的退路上,她只好又转回身,干笑道:“刘公子,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说完,她就想找个地洞钻下去,自己明明就是来看他的,又怎会想不到? 刘灵毓道:“不知殿下找下官何事?” 宁棠娇悄悄看了于清秋一眼。 于清秋识趣地上前一步道:“殿下近几日研读兵法,想与刘公子讨教讨教。” …… 编谎话之前可否先与她商量商量? 宁棠娇额头冒汗。关于兵法,她一时之间只想起那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知道够不够用?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和车轮声,越来越近,直至门前停下,显然也是冲着山居而来。 选夫(九)在线阅读 选夫(九) - 选夫(十) 芙蓉王 作者:苏俏 选夫(十) 马车停下,下来一个姿容明媚的少女。 比起她来,宁棠娇觉得自己与林姑娘都不够瞧的。说来惭愧,论容貌,这里唯一能与她一较高下的也只有刘灵毓了。 那个少女向宁棠娇行了个礼,笑道:“不想竟然在这里见到殿下,真是荣幸。” 于清秋道:“牟小姐真是风趣,这条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哪来的碰巧。” 牟小姐直起腰,笑容灿若秋菊,衬着一身桃红色的大氅,更显耀眼,“于先生洞若观火,眼底仍是不容一粒沙子。我的确是有求而来,不过求的不是殿下,而是刘公子。” 刘灵毓打量了她一眼,“姑娘言重,你我素未蒙面,何求之有?” 牟小姐道:“求亲之求。” 挖墙脚? 宁棠娇不悦地撇嘴,随即想起这堵墙压就没进过自己家,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刘灵毓无动于衷,好似她的求与自己无关。 林姑娘把话头接了过来,“牟小姐要空跑一遭了。” 牟小姐讶异道:“莫非刘公子业已……” 林姑娘颔首道:“不错,我与刘公子情投意合,已经互许终身。” 牟小姐闻言并不看刘灵毓,反倒看向宁棠娇。 风度!风度!风度! 宁棠娇窘得双颊发赤,只能不断为自己鼓劲。原来刘灵毓邀请自己过来竟是为了告诉她这个,亏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他回心转意了。 牟小姐道:“不知下定否?” 刘灵毓不防她脸皮如此之厚,正要开口,林姑娘已然道:“未曾。” 牟小姐笑道:“还不算晚。” 于清秋轻轻戳了下宁棠娇的腰。 宁棠娇被动地踏出一步,意兴索然道:“唔。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她说着,也不顾于清秋拼命使眼色,抬腿来到马车边,手脚并用地爬入车厢。 于清秋只好开口向刘灵毓等人告辞。她上了车,便看到宁棠娇一声不吭地缩在车厢角落里,无打采的模样,满腹牢骚顿时吞了回去,柔声道:“那林姑娘来得蹊跷,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宁棠娇受了连番打击,对刘灵毓兴趣大减,闻言懒洋洋地回道:“与我何干?” 于清秋道:“殿下正为刘公子神魂颠倒,怎会与您无关?” “我如今清醒了。”宁棠娇缩着腿,头往角落里拱了拱,“强扭的瓜儿不甜。我好歹也是个摄政王,急吼吼地扒着个男人多难看。” 于清秋讶异道:“女大当婚,男大当嫁,何难看之有?” 宁棠娇扭头对着车壁道:“总之我不去了。他喜欢当贾宝玉就当贾宝玉,想找头哞哞的耕牛就找耕牛。” 于清秋以为她在气头上胡言乱语,便不再说了。 回到王府,宁棠娇径自进了书房,然后关上门,谁都不见,说是要潜心读书。 于清秋只好找楚荷花商量。 楚荷花道:“牟春雨是皇太父的亲侄子,她早不早晚不晚地在这个时候求亲,想必是受了皇太父的旨意,我看就依了殿下,顺势脱身吧。” 于清秋大为不平,“这一年来,殿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快与男子无异了,还有何不放心?难得有个中意之人还来从中作梗!” 楚荷花忙捂住她的嘴巴,“严防隔墙有耳。” 于清秋呆了会儿,长叹了口气。 楚荷花道:“现下是殿下自己不想娶了,也不能尽赖在……那位的身上。我看这位刘公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林姑娘出现的时机太蹊跷了。既然刘府无意,殿下此时收手也是桩好事。” 于清秋道:“话虽如此,到底心有不甘。” 楚荷花知道她被闲置了一年,好不容易才揽了件事却办砸了,心头郁闷,便笑着揽过她的肩膀道:“也不全然是坏事。至少殿下如今静得下心来读书了。至于王夫,皇太父阻挠了这次,下次定然不好意思再否决。我们只管张大眼睛帮殿下留意便是。” 于清秋闷头不说话。 楚荷花道:“我们不如先去瞧瞧殿下在读什么书。” 于清秋道:“你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楚荷花以为她心结未解,只好由着她去了。 至傍晚,在书房榻上美美睡了一下午的宁棠娇终于出来用膳。 楚荷花坐在房外的石凳上,见她出来便起身道:“殿下睡得可好?” 宁棠娇尴尬道:“看得有点累,便小憩一会儿。” 楚荷花颔首道:“读书的确伤神。” 她越这么说,宁棠娇越是无地自容,连忙差金花去叫于清秋一道来用膳。 直到两人在餐桌旁坐下,还不见于清秋踪影。 想想自己今日的确有些失礼,不过一年相处下来,常对她耳提面命苦口婆心的于清秋已成她最亲近的人之一,想到她有可能也像其他门客一般弃自己而去,宁棠娇就坐立不安起来,不由小心翼翼地试探楚荷花道:“于先生莫不是生气了吧?” 楚荷花道:“殿下宽心,于姐乃大量之人。” 宁棠娇苦着脸道:“那就是说,她真的生气了?” 楚荷花道:“即便气,也不是冲着殿下。” 宁棠娇道:“那冲着谁?” 楚荷花微微一笑,不说了。 宁棠娇不禁有些沮丧,知道如今的自己在她们眼中已成了阿斗般的人物,要紧的话也不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两人等了会儿,于清秋才带着酒气回来,但脸上既无不悦之色,也无买醉之态,说话间也不提今日之事,似乎已然将它抛诸脑后。 宁棠娇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过了两日,宁棠娇依旧早起晨练,下午读书,至于看进去多少另当别论,其余时间赏花嬉戏,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偶尔想起刘灵毓,也只是略感怅然。倒是夏府又来请过她一次,她想起严能静吃火药的模样就头皮发麻,让管家找了个借口推了。 原以为这件事便到此结束,再无下文,谁知至傍晚,管家竟跑来通报说刘灵毓公子来访。她吃了一惊,虽不愿意再与他扯上瓜葛,但想到他人已经到了府里,若是避不见面不但显得自己小气,还伤两家和气,便请他进来了,另外又派人去请楚荷花和于清秋作陪。 她这次不敢自作多情了,与刘灵毓接触了两次,知道他对自己没那个意思,这次来恐怕是为了什么事。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她就想不到了。 刘灵毓来得急,抢在了于清秋和楚荷花前头。这还是宁棠娇头一次单独见他,看似坦然地受了他一礼,心里却有些打鼓。 “刘公子真是稀客啊。”宁棠娇故作轻松地笑道。 刘灵毓道:“不敢有瞒殿下,下官这次实是有求而来。” 虽然猜到了,可也不必说得如此直接啊。宁棠娇干笑道:“该不会是求亲吧?”她原本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些,却见刘灵毓神情清冷,隐隐有不屑之意,想起这是女尊国度,她的话等同是正大光明地调戏,不觉红了脸。 刘灵毓平静道:“是求和。” 宁棠娇一愣,“求和?我们几时不和了?”以他们屈指可数的交流而言,想不和都没有机会吧? 刘灵毓道:“是为林姑娘和牟小姐求和。” 宁棠娇更疑惑了,“她们怎么了?” 刘灵毓道:“牟小姐以礼部之名向林姑娘下令,要她一天抄之内抄万卷书以供礼部急用,若是不能,便以延误公务论处。” “这……”这也太霸道了吧?宁棠娇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牟小姐的用意昭然若揭,就是争风吃醋,自己好不容易从这里头跳出来了,何苦再扯进去?她道:“这里头是否有什么隐情?不如……” “不如由殿下亲自去礼部走一趟。”于清秋从外头大步迈进来。 选夫(十)在线阅读 选夫(十) - 娶夫(一)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娶夫(一) 宁棠娇瞪大眼睛看着她,若非刘灵毓在旁,几乎就要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问,关她何事?! 于清秋道:“礼部与兵部乃是先皇亲□由殿下执掌,三位摄政王之中只有殿下独掌两部,足见对殿下的信任。纵然殿下近来玉体欠安,也该勉力而为,以免有负先皇在天之灵。林姑娘之事虽是件小事,但牟小姐到底是礼部中人,若她真是强人所难,殿下也责无旁贷。” 宁棠娇听得两眼发直。如今回想起来,她刚来到这世界的那几个月,那些亲信幕僚的确提过礼部与兵部,也见过这两部的官员进出府邸,只是那时的自己惊魂未定,又听她们满口请安颂扬,以为就是官场上的普通客套,未曾深思,如今才知,那些人竟是她的部下。 刘灵毓见宁棠娇直盯盯地看着于清秋不说话,以为她嫌于清秋多管闲事,不愿出手相助,便道:“我下月便回楚西,非两三年不能回京。家中诸事皆善,唯独此事放心不下,还请殿下成全。” 他有求于人,说话便带着几分恳切之意,听得宁棠娇心中一软。 她素来敬佩保家卫国的军人,想到在这样一个女子为尊的国度,他以男儿之身不顾世俗眼光只身前往军营,舞刀弄枪,驻守边防,定有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压力与艰难。相形之下,自己不过一缕孤魂,借了摄政王的躯壳吃香喝辣不说,还使得一个大有作为的国之栋梁成了一个病怏怏的米虫,实在惭愧。既然礼部是芙蓉王治下,那自己出面调解也是理所应当。 想到这里,她眼中已带了几分愧疚之情,柔声道:“好。我明日,不,我今晚就去礼部走一趟。” 刘灵毓道:“还请殿下先去刑部大牢一行。” 宁棠娇怔住,“怎得又扯上刑部?” 于清秋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刘灵毓道:“林姑娘午时被几个刑部捕快抓进牢里去了,说是牟小姐告的状。” 于清秋道:“就算是坐牢,也该羁押于京兆狱,怎的去了刑部?刑部大牢关的都是秋后问斩的死囚。” 刘灵毓看着宁棠娇的脸色,见她一脸茫然不似作伪,才缓了口气道:“还请芙蓉王殿下代为周旋。” “刑部大牢”、“秋后问斩”她倒是听过,都是电视和小说上看来的,具体究竟是怎么回事,与之前的世界一不一样宁棠娇心中没底,只好看向于清秋。 于清秋迟疑着点了点头。 宁棠娇道:“刘公子放心,我尽力而为便是。” 刘灵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抱拳道:“刘灵毓多谢殿下仗义出手。” 仗义啊…… 真是一点人情都不给欠。 宁棠娇想完,又深深地鄙视自己,或许他只是随口一句话,自己未免太过斤斤计较。 于清秋的神情已不如进门时那般自在,却仍将刘灵毓彬彬有礼地送了出去。 他们前脚才走,楚荷花后脚跨进门来。 宁棠娇道:“楚先生怎的现在才来?” 她走到宁棠娇面前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宁棠娇心下一沉,“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楚荷花沉吟良久方道:“我加入王府之后,一心为殿下,绝无私心谋己之意,还请殿下明鉴。” 宁棠娇道:“我当然知道。”所谓患难见真情,当王府众幕僚纷纷因她的无能而请去时,只有楚荷花与于清秋留了下来,光凭这一点,宁棠娇对她们的感情便不同一般。 楚荷花道:“我所说之事,不是我亲眼所见便是我亲耳所闻,绝无虚言,但信与不信,听凭殿下自己做主。” 宁棠娇见她表情之凝重前所未有,心中更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结结巴巴道:“好说,好说。” “我今晨看到于姐与牟小姐一前一后进了红杏苑。” “红杏苑?”宁棠娇吃惊地看着她。 楚荷花见她关注错了重点,忙道:“是城中那家有名的酒楼红杏苑。那里向来以红杏酒最为出名。不过于姐生平最恨喝酒误事,所以从来滴酒不沾,所以我见她进了酒楼心中好奇,便跟了上去,却见她匆匆忙忙地进了一间包厢。我怕她约了人,不敢贸然打扰,只好坐在二楼大堂恭候,不想没多久看到牟小姐上楼进了包厢。后来我请来伙计询问,才知道那包厢之中只有于姐与牟小姐二人。” 她说到这里,宁棠娇心底已经透亮。 怪不得她说之前做了这么多铺垫,想来是怕自己误会她打小报告是为了争宠。以楚荷花的为人,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打小报告,这小报告的内容总有七八分真实。今晨于清秋与牟小姐密会,正午林姑娘就被人送进了刑部大牢……这其中,会不会有所关联? 宁棠娇想起之前于清秋劝自己答应刘灵毓所求时斩钉截铁的口气,显然是成竹在。难道,林姑娘受陷害并非牟小姐一人所为,而是与于清秋合谋? 想到这里,她惊出一身冷汗。 于清秋这样做的目的为何? 逼迫自己重新执掌礼部? 让刘灵毓欠自己一个人情从而产生好感? 还是,另有目的? 宁棠娇发现自己当上这个摄政王之后,思维模式也越来越摄政王了,不论什么事,先谋阳谋地想一通,哪像从前,烦恼都是截止日期快到了,作业还没写,考试快到了,书本还没翻,假期快到了,车票还没买,毕业快到了,简历还么投…… 她不禁回忆起之前和室友大冬天窝在寝室里,过着棉被吃着火锅,笑得没心没肺,单纯快乐。现如今……江山不再是那片江山,物非物,人非人,连自己也变得如此陌生。 于清秋一回来,就看到楚荷花与宁棠娇面对面站着,宁棠娇一脸唏嘘感叹,神情哀伤,心里不由打了个突,试探道:“发生何事?” 楚荷花怕宁棠娇一时口快,反守为攻道:“不知刘公子因何而来?” 于清秋目光闪了闪,“有求而来。” 楚荷花道:“刘公子是大将军之后,会有何事相求?” 于清秋见她口气咄咄逼人,不似往常,微感不快,又想到之前的决定的确是自己一厢情愿,既未与楚荷花商量,又问征询宁棠娇的意见,心中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向楚荷花说起刘灵毓的来意。 楚荷花听后,果然对她自作主张大感不满,“今时不同往日,殿下已有一年未进礼部大门,早已不管礼部事务,这点皇上和皇太父都心知肚明,即便礼部出了什么事,顶多询问一番,绝怪不到殿下身上。那个牟春雨是皇太父的侄子,平日里躲都躲不及,何必再眼巴巴地送上门去?” 于清秋道:“此话差矣!何谓平时躲都躲不及?牟春雨顶多是个受皇太父宠信的外戚,如何比得上殿下身份尊崇!” 楚荷花自知失言,面色微变,“但此事的确与殿下无关,何必强出头,惹下牟春雨这样的大敌?” 于清秋道:“谁说无关?此事与殿下大大有关。” 宁棠娇从回忆中出来,就听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正要劝解,就听到于清秋冒出这样一句话,不由一怔。 楚荷花道:“此话怎讲?” 于清秋道:“其实此事,乃是我与牟春雨所设得一个圈套。” 楚荷花不想她竟然正大光明地承认了,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倒是宁棠娇皱眉道:“设圈套陷害林姑娘?”作为曾经的情敌,她对林姑娘的确没什么好感,却也绝没想过用这样的手段迫害她。可见权力一物的确害人,竟让人这般指鹿为马。 娶夫(一)在线阅读 娶夫(一) - 娶夫(二)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娶夫(二) 于清秋见宁棠娇面露不喜,忙道:“我与牟春雨有约在先,她出面为难林姑娘,殿下出手解围,前后脚的工夫,决计不会伤林姑娘分毫。” 楚荷花道:“刘公子何等眼力,难道瞧不出这里头的道道?即便他瞧不出这里头的道道,难道刘家所有人看不出来?之前殿下有意刘公子之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难道满城也没一个人看得出来?以此旁门左道讨好刘公子,我看要适得其反。” 于清秋见她大不赞同,解释道:“我的目的自然不是冀望刘公子因此对殿下另眼相看,我是想借此机会让殿下重掌礼部。” 楚荷花闻言面有所思。 于清秋道:“自殿下闭门谢客不闻政事之后,礼部就被多方势力安了人手。正巧牟春雨在礼部任职,殿下大可借为林姑娘解围之机,整顿礼部,肃清异己,将大权拿回来。” 宁棠娇想到今后要管理国家的一个重要部门,就觉得头大如斗,可这个时候也容不得她拒绝,只好道:“可林姑娘毕竟是无辜的。” 于清秋道:“殿下放心。莫说我与牟春雨有言在先,即便没有,牟春雨也犯不着跟刘家过不去。” 楚荷花盯着她,缓缓道:“牟春雨背后有皇太父撑腰,还不至于为讨好殿下而得罪刘家。于姐如何说服她的?” “自然是有条件的。”于清秋抬眸,平日里韬晦的眼睛绽放出炙热的光亮,定定地看着宁棠娇。 宁棠娇叫她看得心慌意乱,干笑道:“究竟是什么条件?于先生但说无妨。” “于清秋有几句话想私下问殿下。”于清秋拱手道。 楚荷花皱眉,“于姐当我是外人?” 于清秋忙道:“楚妹切莫多疑,只是这几句牵扯到殿下私隐,我不敢擅自牵连妹妹。” 楚荷花道:“于姐还不是将我当做外人?你我姐妹……” “既然是,”宁棠娇打断她,“还是偷偷地问吧。” 楚荷花脸色微变。 宁棠娇安抚道:“我要是听了觉得没什么,再告诉楚先生便是。” 楚荷花拉下脸来,冲她揖礼告退。 宁棠娇道:“她生气了?” 于清秋一愣,“这,楚妹气也是气我,殿下不必多虑。” 宁棠娇叹气道:“自我大病以来,身边就剩下你和楚先生两人,我不想见到你们任何一个人生气难过。” “殿下可是怪我遮遮掩掩?”于清秋道。 宁棠娇这句话原本是借机表达自己对她们的看重,收拢人心的,谁知竟让她想到了歪路上,连忙道:“当然不是,我也觉得私隐这种事,还是私下里说的好。呃,于先生究竟要问什么?” “这,请殿下至书房再议。”于清秋躬身道。 这里是花厅,到底人多嘴杂。 宁棠娇不知道她想问什么,心中忐忑不已,暗想要真问起宁棠娇的私事,只怕她十有九不知,不如找个人少的地方,万一见机不对,她和盘托出便是。 两人各怀心事,一前一后朝书房走去。 宁棠娇前脚迈进书房,于清秋后脚把门关上,然后对不安徘徊的宁棠娇道:“敢问殿下对将来有何谋划?” 宁棠娇脚步一顿。 得过且过算不算谋划? 风花雪月算不算谋划? 若这两样都不算,那攒钱买地等升值算不算谋划? 她脑袋里转了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嘴里说道:“我大病未愈,自然是养病为先。” “殿下莫非不信清秋?”于清秋道。 宁棠娇慌道:“于先生何出此言?我对两位先生自然是推心置腹,知无不言的。”有些太过惊世骇俗之事,真是不言也罢。 于清秋道:“那殿下为何不肯承认,你本没病。” 宁棠娇尴尬道:“这个,这个……” 于清秋道:“先皇驾崩,新帝年幼,三王摄政,成鼎立之势。殿下借病隐晦韬光,退出纷争,谋定而后动,实是大智之举!” 宁棠娇因偷懒而做出的一连串行为也能得到如此正大光明的解释,不由怔忡。 于清秋以为她还不愿说,笑道:“当初门客纷纷求去,殿下按兵不动之时,我和楚妹就猜到了殿下的用心,是以逗留至今。后来我故意愤慨于殿下的不思上进,作势求去,才逼出殿下一言真心。” 宁棠娇沉默不语。倒不是她装腔作势,而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当时说过什么。 “保家卫国。”于清秋慷慨激昂地念出这四个字。 宁棠娇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一言居然让她惦记至今,不禁暗暗汗颜,“我为姝朝女儿,自然要以保家卫国为己任。” 于清秋深吸了口气,突然跪了下去。 宁棠娇惊住了,上前一步想要扶起她,“于先生为何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于清秋反手抓住她的胳膊,深情道:“有几句话我藏在心中不吐不快,此刻书房中只有我与殿下二人,我愿倾心吐胆,从此对殿下不再有任何欺瞒!” 难不成要表白? 宁棠娇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微微不自在起来,轻声道:“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嘛。” “不,殿下听完若是不愿接受清秋,清秋便长跪不起!”于清秋抓住她胳膊的手稍稍一紧。 宁棠娇暗暗叫苦。 难不成她真的要表白?她向往的的确是一夫一妻制,但这个一夫一妻是包括她在内的啊!不是娶一个男的娶一个女的啊! 她内心万马奔腾,脸上不由也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于清秋突然惊道:“难道,殿下早知我原是茉莉王殿下的人?” 宁棠娇愣住。 于清秋见她面露愕然,垂首轻叹道:“不瞒殿下,其实,我本是茉莉王府的门客,原名俞正秋。茉莉王府的总管是我的远方表亲。” 宁棠娇的手渐渐松开她的胳膊,“那你来芙蓉王府是……” 于清秋双手垂落,无措地看着地面道:“茉莉王怀疑殿下有不臣之心,因此派我在府中刺探。” 宁棠娇呆呆道:“这样啊。” 这种无间道的情节竟然会出现在她的身边?!这真是太狗血了!太狗血了! 她只能用不断地咆哮来掩饰受伤的内心。 于清秋见宁棠娇面色颓然,忙道:“不过那是之前!如今我已下定决心为殿下效力,决计不再有二心!” 宁棠娇心乱如麻,一时也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半晌,才幽幽道:“那茉莉王那里,你如何交代?” 于清秋昂然道:“茉莉王暗中派我潜入王府,本就不是什么光彩手段,又岂敢声张?至于表亲……我与她只见过两次面,她深受茉莉王器重,断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遭受牵连。” 宁棠娇慢慢地转过身,神色彷徨,“清秋。” 于清秋心头一震,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宁棠娇呼唤她的名字。 “我可以……再信你一次吗?”宁棠娇望着她,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 于清秋望着头,猛然弯腰,将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属下定然竭尽所能辅助殿下,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宁棠娇知道古人对誓言十分看重,半蹲下扶起她来。 于清秋额头撞在地上,红了一片,脑海尚有些晕眩,双脚也站不大稳,却听面前那人柔声道:“我信你。” “多谢殿下。”于清秋定了定神,又想下拜,但被宁棠娇扯住了。 再这么跪下去,只怕天都要黑了。宁棠娇道:“我们是不是该去救林姑娘了。” “且慢。”于清秋道,“关于此事,还请殿下先听听我与牟春雨所作之交易,再做定夺。” 娶夫(二)在线阅读 娶夫(二) - 娶夫(三)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娶夫(三) 宁棠娇道:“不是牟春雨害林姑娘入狱,我借机重整礼部,顺道把林姑娘救出来吗?” 于清秋道:“这只是其一,若是如此简单,牟春雨又岂会做全无好处之事。” 宁棠娇想想也是,“那你长话短说,免得林姑娘在牢久呆。” “是。”从于清秋把受茉莉王指使潜伏芙蓉王府之事和盘托出之后,心坦荡,自是全心全意为宁棠娇谋划,待她的态度也较之以往恭敬。“牟春雨所要的好处无非是皇太父心中所愿,而皇太父心中所愿无非一条。” 宁棠娇脱口道:“先皇复生?” 于清秋呆住。 宁棠娇干笑道:“我随口胡说,于先生莫要当真。” “先皇复生虽是皇太父所愿,不过非人力所能及,咳。”于清秋重新收拢被打断的思绪,继续道,“夫从妇,父从女。先皇驾崩,新皇便是皇太父心中唯一的想念,他最大的愿望当然是女帝平安长大,顺利亲政。” 宁棠娇颔首道:“不错。” “可是女帝年幼,皇太父一介男儿不能干政,朝中大事全受三位摄政王把持,时间一长,树大深,何以撼树?” 宁棠娇心中一紧。 中国封建历史久长,多得是帝王与权臣生死相搏的故事。有时候倒不是权臣真的想篡位,而是枝繁叶茂,身不由己。她不由从顺治与多尔衮想到康熙与鳌拜。说起来她的处境倒与鳌拜等顾命大臣相若,同样先帝遗命辅佐幼主,只是不知下场会否也如这些顾命大臣一般……她猛然打了个寒颤。 于清秋叹气道:“往好一点儿想,三位摄政王鼎足而立,难以一家独大,独揽大权。往坏处想,三位摄政王若守望相助,不肯放权,又让成年后的女帝如何自处?” 宁棠娇急道:“那我该如何?” “那要看殿下想如何?”于清秋望着她,双眸灼灼,竟比烛火更明亮三分,“是不问世事的逍遥王?鞠躬尽瘁的贤王?还是……” 话留三分,足矣。 宁棠娇心猛跳数下,“不问世事的逍遥王该如何?” 于清秋道:“殿下即刻上书,自陈重病难治,辞去摄政王位,迁至南方安养。从此远离京中,不再过问朝中之事。哪怕他日双王祸国,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殿下也无需过问,只要守自家一隅之地,以百姓辛勤耕耘的税赋安享荣华便可。” 宁棠娇被她说得两耳发赤,结结巴巴道:“贤王又如何?” 于清秋脸色一缓,道:“既要做贤王,便是保皇党,手中不可无权,也不可独揽大权,最好能与另外两位摄政王成掎角之势,进可攻,退可守,让双王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是先皇三王鼎立之真意。但女帝未成年之前,切不可太露行迹,以免双王联合。” 宁棠娇苦笑道:“好难。” “难,当然难。做人难,做王更难。王身负的是家,是国,更是天下!”于清秋见宁棠娇踌躇不语,又道,“殿下说过,要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正秋,不,清秋铭记于心。” 这就是逼上梁山不从不行啦? 宁棠娇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于清秋恍若不见,施施然道:“还有第三条路,殿下欲谋之,也无不可。” 宁棠娇惊得差点跳起来,忙摆手道:“这,我自然是想也不敢想的。” 于清秋叹气道:“殿下何必惊怪?女帝尚未成年,一切还是未知之数啊。” 宁棠娇一脸错愕。 “百姓要的是明君。”于清秋别有深意。 宁棠娇挠头道:“不如我们再说说那个逍遥王……” 于清秋面色沉。 宁棠娇说不下去了。 虽说顶了人家的身体只享受福利不承担责任是无耻了一点,但参与这种一不小心就掉脑袋的政治谋实在在她能力之外。若是上头有皇帝老大撑着,她当个像包青天一样拿尚方宝剑四处斩昏官刁民的贤王也就罢了,可现在老大未成年,她又是个半路出家的西贝货……两个加在一起还不如半个呢,这怎么跟人家斗啊。 于清秋幽幽道:“殿下变了很多。” 宁棠娇心虚道:“人都是会变得。” “以前的殿下有鸿鹄之志。” 宁棠娇笑得越发不自然,“好汉不提当年勇。” 于清秋怅然道:“还是说,殿下依旧不肯信我。” “绝无此意。”宁棠娇举起手,“于先生对我推心置腹,于先生就是我的心腹,绝无半分怀疑!” 于清秋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那明若烛火的光渐渐黯淡下去,直至全灭。她深深鞠躬道:“既然如此,清秋与殿下道不同,难以相谋,主仆之情只能止步于此。” 宁棠娇喉咙像被布塞住般,说不出话来。 “但是殿下放心,临行前我定会为殿下写好辞呈,绝不会误了殿下当逍遥王。” 辞呈……没想到她活了这么多年简历还没投就要写辞呈了。 她看着于清秋说完,面无表情地磕了三个头,倒退着出门,甚至门都未关。 天色暗沉沉的,夕阳余辉若有似无。 宁棠娇手抓着门把,脑中天人交战。于先生肯定失望以极,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揭穿自己卧底身份的,可是她揭穿之后带来的却不是希望还是失望……可是她实在没有勇气加入这样一场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的争斗当中。历史上,从高高在上跌落地尘土,最后活得猪狗不如的例子还少吗? 这里没有她所学的历史,她无法潇洒地预知未来,她走的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在创造历史。 “殿下。”楚荷花从昏暗中走出来。担忧地扶住她的胳膊,“是否哪里不适?” 宁棠娇双眸对着她的脸半天,才定了定神,强笑道:“没,可能风太大,觉得冷。” 楚荷花道:“我叫人送大氅来。” 宁棠娇抓住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楚荷花望了她一眼,泰然地笑了笑。 其实和于清秋相比,宁棠娇更愿意与楚荷花呆在一起。楚荷花的温柔和体贴让她更感自在,尤其是,她从来不会丢给她进退维谷的难题。 “你和我一道去一趟礼部吧。”宁棠娇道。 楚荷花微讶,却没有多问。 正值晚膳时分。 金花银花不但准备了大氅,还准备了两个食盒。 宁棠娇不知怎的就觉得别扭起来,总觉得自己是个小偷,临走前羞羞涩涩地说了声谢谢,惊得金花银花差点把眼珠子掉出来。 楚荷花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直到上了车,她才道:“殿下可是觉得于姐姐有什么不妥?” 宁棠娇一怔,“哪里不妥?” 楚荷花轻声道:“若殿下不觉得那便没有。” 宁棠娇想起她之前告的状,再想想于清秋的自白,恍然明白了点什么。但既然于清秋既打定主意要走,她又不想介入朝政纷争,这些是是非非不如就此掩埋吧。 车行至礼部,大门已关。 宁棠娇呆呆地站在门前。 楚荷花在她身后低声解围道:“今日礼部散得早了。” 宁棠娇觉得失了于清秋等人的帮助,自己简直就像一无所知的白痴。她半晌才问道:“我去牢房将林姑娘接出来如何?” 楚荷花道:“殿下万金之躯,怎能纡尊降贵到那牢狱之地?不如与水仙王殿下商议商议。” 宁棠娇道:“水仙王?” 楚荷花道:“刑部乃是水仙王掌管之地。” 怎变得这样复杂? 宁棠娇想起宁棠妍威严的面容,未见已怯三分。 娶夫(三)在线阅读 娶夫(三) - 娶夫(四)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娶夫(四) 见宁棠妍倒比宁棠娇想象中的容易。 宁棠妍听完来龙去脉,沉吟良久方道:“这事倒是不难办。你回头让牟春雨将状子拿回去便是。” 宁棠娇的心顿时放下一半。 “只是,”宁棠妍肃容道,“这种事能发生一次便能发生两次,需从源头上绝才好。” 宁棠娇低头连声应诺。 宁棠妍望着她的发顶,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你若能明白就最好,女帝年幼,尚不能亲政,我们身为摄政王理当多担待。你身体若无大碍,便多去礼部和兵部走走,省的再出乱子。” 宁棠娇继续点头。 宁棠妍看她这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摆手道:“天色不早,我也不多留你了。林姑娘的事,我明日一早就办。” 宁棠娇虽然希望她当晚放人,却也知道不是随心所欲的时候,只能起身告辞。 宁棠妍一路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上马车才回转。 马车上,楚荷花道:“水仙王对殿下倒是很关心。” 宁棠娇托着腮,一双眼睛怔怔地盯着自己的鞋子,好似想把鞋子上的芙蓉花盯出来。 楚荷花轻声唤道:“殿下?” “以前的芙蓉王是个怎么样的人?”宁棠娇冷不丁地问道。 楚荷花道:“以前?” 宁棠娇蓦然一惊,干笑道:“我是说,先帝驾崩之前,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荷花抱拳道:“殿下金枝玉叶,荷花不敢妄议。” 宁棠娇摆手道:“无妨,我不怪你。” 楚荷花道:“殿下与先帝感情笃厚,三位摄政王之中,只有殿下独领礼、兵部,可见不同寻常。先帝驾崩,殿下悲痛欲绝,致使情大变,也是人之常情。” 借尸还魂就不算人之常情了吧? 宁棠娇暗道:侥幸。若非自己还魂之时刚好先帝驾崩,恐怕早就被人看出异常。她回味着楚荷花的话,发现她说得不少,可偏偏没有说到点子上,不由不满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楚荷花道:“殿下雄才伟略,忠君爱民,从未有变,何来之前之后之分?” 宁棠娇被反问得哑口无言。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只怕她认第二,就无人敢认第一了。比起楚荷花的能言善辩,她倒是想念起憨直的于清秋来。若是,于清秋能够成全她闲王之念该有多好。 楚荷花见她半晌不语,面上隐有落寞不喜之色,以为她仍纠结与牟春雨之事,缓缓开口道:“殿下德高望重,高才大学,又身居三大摄政王之一,虽闭门休养一年,但名望仍在,只要振臂一呼,自然万人应诺。整顿礼部从来不是难事,只关乎殿下愿或不愿。” 宁棠娇道:“你说,我是愿好,还是不愿好?” 楚荷花望着她,轻叹道:“殿下心中早有决定,又何必问我?” 宁棠娇沉默。 是了,她既决定做闲王,自然是不愿的,又何必再问。只是,决定易做,心中愧疚难以消磨。穿越时空来到这个陌生国度虽非他所愿,但她的吃穿用度却实实在在出自当地百姓之手。这些福利本不属于她,她窃为己有,与这些福利相伴而生的责任却被她弃之如履。 说起来,自己到底是个…… 不要脸的米虫罢了。 宁棠娇默默地唾弃自己。 回到府里,她头一件事便是打听于清秋的下落,听到她还留在府中时,心头莫名松快。若是一切都能恢复原状倒也不错。 她回想起自己醒来后的一年悠闲生活,内疚之感稍稍淡去。 于清秋说得决绝,但她受茉莉王之命来卧底,肯定不能空手而归,所以就算她心里多不满多幽怨,多半还是继续呆下去的。至于茉莉王那边她倒是不担心,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她没造反的心思,大不了找个适当的时机如于清秋规划的那般,寻处僻静的地方建个闲王府,远离这些纷纷扰扰就是。 这么一想,宁棠娇觉得未来豁然开朗,在马车中所积攒的愧疚与失落随之烟消云散,连晚上睡觉也睡得格外香甜。 但她显然忘了一件极要紧的话——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 宁棠娇一夜美梦,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金花银花伺候她洗漱到一半,就看到下人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殿下!圣旨到!” 圣旨? 宁棠娇望着铜镜中那张朦朦胧胧的面孔好半晌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姝朝接旨不太讲究,只要穿戴整齐,人员肃静便可,香案等等一律不必。 宁棠娇穿着厚重的朝服头昏脑胀地跪下。 来宣旨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唇红齿白,秀美和善,但知道他身份的人都不敢小觑他,因为他是里头除开皇太父和女帝之外的实权人物,大内总管徐鑫。有传言说他与先帝关系非同一般,连皇太父都靠他方能进言。传言真假随先帝驾崩之后已难以求证,但新皇登基之后,他圣宠不衰却是不争的事实。 徐鑫冲宁棠娇微微一笑道:“奴婢身负皇命,不能给殿下行礼,还请殿下见谅。” 宁棠娇拱手道:“徐总管客气。” 徐鑫点头,展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怀远将军刘灵毓仙姿佚貌,人品出众,数度征战,军功赫赫……” 宁棠娇听到这里就有点懵了,夸刘灵毓不是应该去将军府夸吗?与她何干? “又闻芙蓉王龙章凤姿,才望高雅,公忠体国,鞠躬尽力……” 宁棠娇隐约又不好的预感。没吃过猪,还没见过猪跑么?没接过圣旨,还没看过电视么?通常电视演到这里,读圣旨的太监都会说—— “实乃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宁棠娇脑袋乱哄哄的,一片空白,后面徐鑫说的话完全听不进去,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跪前的三寸之地,好似魂魄离体一般。 “殿下!”楚荷花和于清秋双双扶住她的身体。 徐鑫也关切地俯身看她,“殿下,可是哪里不适?” 宁棠娇张着嘴巴,小口小口地吸了半天气,才算清醒一点。 徐鑫见她脸色好转,重新站直身体道:“还请殿下接旨吧。” 宁棠娇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于清秋。 于清秋嘴唇动了动,眼神闪烁着看了别处。 宁棠娇心下一沉。 徐鑫催促道:“殿下?” 宁棠娇把心一横,叩拜道:“臣接旨。” 徐鑫看着他把圣旨接过去才舒出口气,适才看芙蓉王脸色这般难看,还以为要横生枝节出来,幸好无事。 楚荷花起身,想请徐鑫花厅用茶,却被婉拒了。 徐鑫微笑道:“圣旨是一式两份的,刘将军府还等着呢。” 楚荷花道:“我送徐总管。” 徐鑫又看了宁棠娇一眼。 宁棠娇此时稍稍定了定神,起身道:“我送吧。” 徐鑫笑道:“殿下成年之后,我们便少见了,正好与殿下一道走走。” 宁棠娇正积攒了一肚子的话,知道他有话要对自己说,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还记得殿下在外建府的时候,才十四岁。”徐鑫道,“没想到一转眼就到成家立业的时候。” 宁棠娇叹道:“我也没想到。” “这不是殿下心中所求吗?”徐鑫双眸促狭之光一闪。 宁棠娇干笑道:“刘公子不愿,我何必强人所难。” 徐鑫道:“刘公子不愿嫁的是芙蓉王,殿下何不让他嫁给宁棠娇?” 宁棠娇吃了一惊,不止为他的话,更为他敢直呼其名。看来,徐鑫的地位果然如谣传一般,高深莫测啊。 娶夫(四)在线阅读 娶夫(四) - 娶夫(五)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娶夫(五) 笑着送走徐鑫,宁棠娇回来时,脸拉得老长。 于清秋知道自己逃不掉干系,识相地守在原地。 楚荷花盯着天上浮云出神,直到宁棠娇走到跟前,才低下头张口欲言。但她话还未出口,就听宁棠娇朝于清秋冷冷一指,“跟我来书房。” 于清秋默默地跟上去。 宁棠娇走了一半才觉得自己有点不太礼貌,又回头对仍矗在原地的楚荷花道:“楚先生先回去歇息吧,等我得空了我们再谈。” 楚荷花怔怔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神色莫测。 回到书房,于清秋自觉地关上门,然后揖礼道:“圣旨之事,属下事前委实不知。” 宁棠娇道:“你当我三岁小孩?” 于清秋扑通跪下,“当真不知。” 之前于清秋声情并茂地下跪表白,宁棠娇很动容。但这种把戏可一不可再。男人膝下有黄金那是因为跪得少,不然怎么不见皇帝对天天跪下的臣子感动?因为觉得理所当然嘛。 于清秋见她沉着脸不说话,不由叹气道:“但说起来,也有属下的过失。” 宁棠娇重重地哼了一声。她不信要是没有于清秋在里面搅和,皇太父会吃饱了撑着把忌惮的两家扯到一块,给自己找不痛快。 于清秋道:“我以为殿下有心当贤王辅佐新帝,因此对牟春雨分析了一番利害关系,她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 宁棠娇道:“哦,那她可真傻。” 于清秋自知理亏,被嘲讽也只能受着,低声道:“殿下可还记得我说的,与牟春雨的交易?” “嗯。” “正如先前所言,皇太父想要一个真心辅佐新帝的贤王。此人不但对皇帝忠心耿耿,而且手握大权,可与其他二王分庭抗礼又不至于威胁到女帝宝座。” 宁棠娇道:“可是刘家手握兵权,我又管着礼部和兵部,要是联合起来,岂非太强大了吗?” 于清秋道:“正是如此。但凡事都有利有弊,刘家与殿下联姻表面上来看是大大壮大了殿下的势力,但仔细深思,却是将殿下推到了悬崖边上。” 宁棠娇不是笨蛋,被她这么一说,立刻领会过来。 她和刘家联姻表面上看是强大了没错,但实际上,刘家是看在圣旨的份上才和她结的亲,从刘老将军到刘灵毓本就没这个意思。所以就算结了亲,也未必一条心。到时候,就算她没有造反的意思,但皇太父、茉莉王和水仙王在内的所有人都会把她当做眼中钉中刺,欲处之而后快。 这就是所谓的树大招风了。 “这就是你和牟春雨谈的条件?”她急得声音都变了。 于清秋道:“不,我原本与她谈的是,殿下会交出兵部。” 宁棠娇讶异道:“交出兵部?” 于清秋道:“不错,而且刘老将军换地驻防。” 宁棠娇变色道:“那岂不是交出兵权?” 于清秋道:“不,并不是交出兵权。刘老将军依旧带兵,只是换一批手中兵马。” “这和交出兵马有什么区别?”她不懂打仗,却也知道一支熟悉的军队对将帅来说有多么重要。 于清秋道:“殿下饱读诗书,应当知道,有时候,纵然臣无逆反之心,却也防不住为上所忌啊。相信刘老将军在官场纵横多年,绝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我与牟春雨谈的条件,其实都是为殿下着想。不错,与刘家结亲的确树大招风,可若非如此,殿下又怎能找到借口急流勇退?” 宁棠娇道:“我交出兵部便是,何必非要成亲?” “殿下,你想得太天真!”于清秋道,“殿下可知为何三王之中,独殿下一人领着两部?” 宁棠娇道:“先皇信任我?” “自然不是。殿下当年雄心勃勃,连他国亦有所闻。先皇之所以让殿下独领两部,与今日皇太父让皇上下旨赐婚是一个用意。不然殿下以为为何你抱病一年,皇太父对你的忌惮不但未有松懈,反而日渐加深?乃是惧怕殿下大忍之下,另有图谋!”于清秋不等她开口又道,“江山易改,禀难移。若是没有好的借口,谁人会相信殿下真的想修身养当一个逍遥王呢?” 宁棠娇越听头越大,觉得自己好像被绕进去了,“难道娶刘灵毓就能取信于人了?” “古往今来,多少明君贤臣都难过美人关。”于清秋道,“殿下何不一试?” 婚姻大事还能试来试去的? 宁棠娇扶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你让我想想。” “是。”于清秋也不急。 不知过了多久。 宁棠娇突然拍案道:“你说你不知道下圣旨这件事,那刘老将军调驻防之事怎么能算是你的条件?”如果不下圣旨,她和刘家就没任何关系,既然没任何关系,刘老将军换不换驻防与她何干? 于清秋不急不缓道:“原本,牟春雨希望殿下奏请各位将军换防驻守的。” “我?”宁棠娇吃惊地指着自己。 于清秋点头。 宁棠娇摆手道:“我不干!”这得罪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于清秋道:“如今,殿下即便不干也无妨。以刘老将军的英明,应当能够体悟皇太父的深意。” 宁棠娇沉默良久道:“你有没有办法让皇太父收回成命?” 于清秋道:“若我能,即便粉身碎骨也为殿下做到。可是君无戏言,圣旨一出,纵然皇上自己也不能反悔了。” 宁棠娇低头,用力地磕在桌上。 于清秋道:“殿下放心,只要殿下交出兵部,皇太父定然不会为难殿下。” “你说得好听!”宁棠娇抬头,冷笑道,“你分析来分析去不就是不想我当逍遥王过太平日子嘛。” “是殿下先许我一个太平盛世的。” “我几时许的?” “殿下说要保家卫国。” “我说保家卫国就一定能保家卫国?” 于清秋面色不变道:“能!我相信殿下。” 她说得那般自信,倒叫宁棠娇说不出话来。她托着腮,摆手道:“你先出去,我好好想想。” 于清秋后退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道:“殿下觉得我可信否?” “不可信。”宁棠娇想也不想地回答。 于清秋点头道:“因此,楚荷花同样不可信。”她说完,也不管宁棠娇是否听进去,便倒着出门。 等门关上,宁棠娇才用力地捶着口。 气死了,真的被气死了。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还是定不下主意。其实,也没什么主意可让她定的,正如于清秋所说,圣旨一下,她再有想法也无济于事。但是…… 她真的不甘心啊! 如果在穿越前就好了,好歹还能披着马甲去论坛问问大家的意见,可现在……她想起于清秋临走前的话,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这不活活地想让人憋死吗? 接了圣旨的芙蓉王府热闹非凡。 王府总管既没有于清秋那么多的想法,也没有宁棠娇那么多的顾虑,她只知道,王府很快就要有男主人了。娶王夫是芙蓉王建府以来的第一次,殿下一定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准备的事少不得地落在她肩膀上。 责任重大啊。 她叹了口气,又眉开眼笑地筹划起来。 原想让她准备马车去刘府的宁棠娇见她一个人对着柱子忽喜忽忧,神情瞬息万变,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找金花银花。 娶夫(五)在线阅读 娶夫(五) - 娶夫(六)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娶夫(六) 来刘府是一时冲动。就好像考试考砸时,很多人宁可找同样考砸却关系一般的同学哀叹,也不会找考满分的好友倾诉。同病相怜的人总是更容易引起共鸣。所以她来刘府是寻求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但是当宁棠娇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那块高高挂起的刘府牌匾时,便后悔起来。 她心底认为自己与刘灵毓是同病相怜,可刘灵毓未必如此想。毕竟自己先前摆明车马展露爱慕之意,在刘家人看来,这道圣旨只怕是她求来的。 想到这里,她默默地缩回迈上台阶的脚,转身回车。 谁知在此时,一辆马车从道的另一边驶来,很快挨着她的马车停下。宁棠娇原本想装作没看到,奈何动作慢了一步,那辆马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了。 “殿下。”刘灵毓率先从车上下来行礼。 宁棠娇只好重新下车回礼。 须臾,林姑娘也从车里探出头,一脸萎靡的神色,鬓发散乱,衣衫破旧。 宁棠娇第一反应是:刘灵毓没对她做什么吧? 第二反应是:林姑娘是不是对刘灵毓做了什么? 第三反应是:难道在牢里挨揍了? 三个反应都是刹那间的事。宁棠娇如今的思维比刚来时不知快了多少倍,很快收敛情绪道:“两位一起回来啊。” 说完,三人面色都有些异样。 刘灵毓不着痕迹地看着她一眼,“听闻殿下连夜去过水仙王府,果然是言出必行的守信之人。” “哪里哪里。礼部毕竟算是我的管辖范围。”宁棠娇道。 林姑娘面色越发难看,显然将这笔账算到了她的头上。 宁棠娇对她的态度倒不是太在意。反正她们本来就没对彼此留过什么好印象,倒是刘灵毓。若他一大早就去了刑部接人,那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圣旨的事。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圣旨是非要当事人接呢,还是家人可以代接。不过宣布圣旨之前都没有人先发个通知,让他们在家里等着吗?这也太不专业了。 她这样想着,却听刘灵毓道:“殿下是为圣旨而来?” 宁棠娇愣住了。难道他是先接圣旨再接人?那他对圣旨是什么看法?她仔细地打量着他脸上每个细枝末节的变化,想要找出一丝一毫的不甘来。 可是,没有。 刘灵毓一如往常的淡然,就好似圣旨上的人名是另外两个,与他无关。 宁棠娇觉得自己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软绵绵地使不上力,还憋着一肚子气。她知道自己没有生气的立场。这张圣旨虽然不是她求来,但到底因她而起。要不是她突然对刘灵毓生出不一样的心思,也不会让于清秋和皇太父有可乘之机。 林姑娘看看他,又看看宁棠娇,眼中愤懑难当,但事已至此,她一点说话的立场都没有。圣旨不比婚约,婚约还可以毁约,但圣旨是要拿脑袋来抗的。她当不起,刘灵毓当不起,宁棠娇或许可以用摄政王和芙蓉王的王位拼一把,可是她为何要拼呢?这本就是她心中所愿。 “我先进去拜见伯父。”她垂下头,慢吞吞地从马车上挪下来,一步步地走进刘府。 等她完全进入刘府之后,刘灵毓才道:“殿下有事嘱咐下官?” 宁棠娇低头找自己的鞋,但鞋藏在裙子里,连边都看不到。她只好看青石板上的纹路。 她不说,刘灵毓也不再问,两人就这么站着。 宁棠娇站得酸了,终于抬起僵硬的脖子。 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刘灵毓收回看向他处的目光,静静地望着她。 “不是我。”她艰涩地开口。 刘灵毓不动声色道:“殿下指什么?” 宁棠娇清了清嗓子,重新低下头去,“圣旨不是我求来的。” 刘灵毓没有吭声。 宁棠娇心沉了下去。他果然不信自己,不过将心比心,如果换做她是他,恐怕也不会相信的。“你不愿意,我就去找皇上收回成命。”她幽幽道。 这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她虽然不懂皇朝廷这些乱七八糟的倾轧和计谋,但也没有笨到完全相信于清秋所言。于清秋这个人她现在算是看清楚了。她就是一个在茉莉王门下抑郁不得志的投机客,因为得不到茉莉王的器重,所以才转投到自己的门下。什么为她着想为她效劳都是虚的,不然也不会在她表达想要当闲王的意愿之后大惊失色拂袖而去。所以她的话,不能尽信。但是楚荷花她也是不敢信的。就如于清秋说的,楚荷花与她或许是同一类人。于清秋现在摊了牌,等于碎了壳的**蛋,里头是好是坏一目了然,而楚荷花还藏着掖着,这比于清秋危险得多。 所以宁棠娇如今能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就如刚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一般,她能相信的人也只有她自己。 宁棠娇苦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兜兜转转地回到了原点。 既然只能靠自己,她就不得不为自己多做打算。 违抗圣旨对刘府来说很危险。因为刘府姓刘不姓宁,违抗圣旨是挑衅宁氏皇朝的权威,又因为刘家手握兵权,挑衅皇室权威无疑会引来皇室极大恐慌和猜忌,所以刘家抗旨等于把整个刘家都送进铡刀之下。 但是她不同。她是皇室中人,又是皇帝的长辈,就算违抗圣旨,皇帝也绝对不会拿这件事大肆发作。她记得历史上有不少昏庸的王爷三不五时地犯些错误,却活得逍遥又幸福,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昏庸二字。所以,宁棠娇自己琢磨着,也许她可以往这条路上走走。至于于清秋说的三大摄政王三足鼎立之类的局面……关她什么事? 宁棠娇听刘灵毓久久没有动静,知道他默认了自己的想法,心里说不出是失落多些还是轻松多些。“我告辞了。”她转过身,抓着车辕打算往上爬,哪知站得太久,脚麻,鞋底一滑就往后摔去。 当身体失重往后倾,她脑海中唯一产生的想法是—— 太丢人了。 不过丢人的场景最终没有发生。 刘灵毓伸手扶住了她。 宁棠娇立马站稳身体,顺带整了整衣服,讷讷道:“多谢。” 刘灵毓看着她的脸和耳朵如涨潮般由白转红,嘴角慢慢勾起一丝浅笑,“殿下小心。” “是,下次一定小心。” “我扶殿下上车吧。”他伸出手。 宁棠娇疑惑地看看他,然后非常暗地想道:难道他怕自己在刘府门前出事,会连累到刘家? 想归想,她还是搭住刘灵毓伸出的胳膊,往车辕上攀。 到底不敢抓得太紧,所以有了刘灵毓的助力之后,她爬得反而更加辛苦和笨拙。 最后连刘灵毓都看不下去了,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在她脚底托了一下,才把她送上车。 但脚底传来软绵绵的触感时,宁棠娇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了。所以上车之后,半跪了一会儿,恢复平静后才转身干笑道:“多谢。” “殿下。”刘灵毓突然认真地看着她。 “是。”宁棠娇不由紧张起来。 刘灵毓眉头微蹙,似在犹豫着如何开口。 莫非是想提醒抗旨这件事?宁棠娇从他的神色默默猜测。也是,这是女尊的世界,男人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肯定比较重视。她保证道:“你说过,我是个守信之人,所以我说过的话,会算数的。” 刘灵毓眼中闪过极淡的笑意,淡得让她在错觉与非错觉之间徘徊不定,“刘灵毓也是守信之人。既然接旨,就从未想过反悔。” 娶夫(六)在线阅读 娶夫(六) - 娶夫(七)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娶夫(七) 送走宁棠娇,刘灵毓敛容回府,林姑娘正与文侧夫坐在堂中说话。 文侧夫见刘灵毓回来,急忙起身相迎。 刘灵毓行礼道:“二爹爹请上座。” 文侧夫婉拒,将地方腾给他与林姑娘。 林姑娘适才与他说了会儿话,听出他话中有惋惜婚事、维护自己之意,心中微动,悄悄朝刘灵毓望去。 刘灵毓见她一身狼狈,愧疚道:“若非我以一己之私请你入局,也不会连累你遭遇这场无妄之灾。” 林姑娘在牢中惶惶之时不免生出过些许懊悔,但如今逃出生天,自然又是另一番心境,忙道:“你我相交多年,我一直视你为平生唯一知己,你何以见外?”她说着,眸光微微上挑,望向他的视线中带着几分热切与期望。 刘灵毓垂眸避开她双眼灼热的光芒,含笑道:“刘灵毓乃家中独子,自小无姐妹兄弟照拂,林姐姐于我就如亲姐姐一般,我又怎会同林姐姐见外。” 这是他头一次唤她做姐姐,林姑娘知道两人关系从今以后便定在这姐弟之上,再无可能。她怅然一笑。也是,不管刘灵毓多么平易近人,他都是将门独子,即便今日没有芙蓉王,也还有那侯小姐王小姐,又怎会轮到自己?他肯在危难时刻求助于她,已是难得。 刘灵毓见她神色困倦,忙叫下人带她沐浴更衣休息。 林姑娘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去了。 刘灵毓等她走远,才回身,朝内堂行礼道:“灵毓告退。” “且慢。”文侧夫从内堂出来。内堂虽有侧门,但他并未离开,而是站在里面将两人对话听了个仔细。 刘灵毓便站住。 文侧夫踌躇道:“你可想仔细了?” 刘灵毓道:“不知二爹爹所指为何?” “自然是你的婚事。”文侧夫叹息道,“我知我说不上什么话,只是终身大事事关你一生幸福,我不想你匆忙决定,乃至抱憾终身。” 刘灵毓回身,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情真意切,面色微缓,道:“圣旨赐婚,由不得我选。” 文侧夫道:“话不能这么说。你是我刘家唯一的血脉,若你真的不肯,就让你母亲拼上多年战功和我刘府历代功勋,找皇上讲理。” 刘灵毓面色一变,“二爹爹此话何处听来?” 文侧夫被他凝重的面色吓得一怔,讷讷道:“我自己想的。从你接了圣旨之后,我便一直惦记着此事。我是男子,最晓得一门好亲事对男子而言有多么紧要。唉,可怜你这几年跟着你娘东奔西跑,生生把婚事给拖下了,不然何至于到今日被圣旨赐婚的田地?” 刘灵毓沉默须臾,道:“芙蓉王是皇上的亲姑姑,位列三大摄政王之一,身份尊崇,嫁给她……不坏。” “但听说她久病缠身,常年不下榻,还有的说她……” “道听途说。”刘灵毓道,“她适才还驱车来我府前,神奕奕,面色如常。” 文侧夫稍稍放心,想了想又问道:“那,林姑娘呢?” 刘灵毓道:“林姑娘与我有同窗之谊,我视她为长姐。” 文侧夫道:“当真?” 刘灵毓缓缓道:“当真。” 其实…… 并不是没想过嫁给林姑娘的。只是这种想并非因感情所驱使,而是因各方利益作考量。一来,林姑娘出身寒微,牵不动各方复杂的关系。二来,还是因为林姑娘出身寒微,他嫁过去不但不会受委屈,还可以尽可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当年他入军营,母亲便忧心他的婚事。男子再身强力壮,也比不上女子的身份地位。女子从军卫国是天经地义之事,但男子的责任是守家护家,到适婚年纪,即使军营容得下,妻家也容不下。因此他拖延婚事至今,便是希望能多一刻在军营,少一刻在那所谓的妻家。 他求林姑娘相助,虽是无奈之举,但无奈之中也有试探之意,若林姑娘真对他有意,他是愿意成就这段姻缘的。可惜,事事岂能尽如人意?他小瞧了芙蓉王的影响力,也看轻了京中复杂的局势。他既为刘氏之后,便在棋局之中,她们又怎会任由他置身事外? 自手接圣旨那一刻起,他便再无退路,除肩负刘氏重担之外,今后还要顾及芙蓉王府的声誉。 想及此,不免想起宁棠娇那张时不时挂着羞涩与憨笑的面容来。实难将这样一个人与母亲口中野心勃勃雄心万丈的芙蓉王混为一谈,可她偏偏又是一个人。只是不知,究竟是他看错了人,还是母亲听错了风。 “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文侧夫依旧郁郁寡欢,显然觉得刘灵毓还是迫于圣旨,不得不嫁。 刘灵毓知道文侧夫持家明有道,但对朝中复杂的局势与关系并不清楚,也不再解释,只是轻轻抓住他的手道:“父亲早亡,这么多年,母亲与灵毓常年驻守边关,家中一切尽由二爹爹心打理。现如今,这桩婚事又要请二爹爹多多费心了。” 文侧夫眼眶一红,头侧向一边,许久才回过来,哽咽道:“你只管放心,我刘家的男儿出嫁,绝不比那些皇亲国戚的排场差。” 刘灵毓心中暗道:若真比皇亲国戚排场大,只怕明日母亲就会被参上一本。不过他也知道文侧夫只是说说,毕竟婚嫁排场各府有各府的规矩,最多在嫁妆上多花点心思罢了。 文侧夫突然道:“对了,皇上下旨将你许配给芙蓉王的事,我还没通知你母亲。” 此事刘灵毓已派人知会刘将军,但他并未明说,只道:“那二爹爹还是快修书一封告诉母亲吧。” “是。”文侧夫拍拍他的手,匆匆忙忙地朝内堂走去。 刘灵毓转身,便见书童玉剑走来,“公子,林姑娘回去了。” “……也好。” 在两位当事人心思千回百转之际,这桩婚事竟然就这样定下来了。 期间,不少人存着打探的心思来两府走动,尤其是茉莉王,毫无顾忌地冲进宁棠娇的卧室,推开阻挡的金花银花,对着还在赖床的宁棠娇问道:“你当真要娶刘灵毓?” 宁棠娇身体裹在被子里,懒洋洋道:“干嘛?你想抢亲?” 宁棠姂嗤笑道:“我要是想抢,哪里还轮得到姐姐你啊。” 宁棠娇道:“我是说,你是不是想抢我?” 宁棠姂差点把下巴惊掉下来,“你,你说什么?” 宁棠娇道:“虽然你我都是女人,而且还是亲姐妹,但是我这样秀色可餐,你又这样横冲直撞,难保你对我没有其他的心思……” 思字刚说出口,宁棠姂就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不管手段如何,当事人的回答又是如何,总之三天后,京中上至皇亲贵胄,下至走卒贩夫,都知道芙蓉王要娶刘府那位大龄公子为正夫,聘礼都下了,日子就定在了下下月的初一,还是皇帝赐的婚。 对于这桩婚事,宁棠娇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一波三折,到后来,不知道是波折太多以至于麻木,还是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即将出嫁……哦不,是迎娶,而变得恍惚,总之,她看到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王府竟变得很平静。 于清秋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坐在红灯笼下发呆。 于清秋问道:“殿下,这里凉,不如进屋坐。” 宁棠娇突然回头看着她,问道:“你说,我会不会在成亲那天,突然在喜堂上晕倒?”就像穿过来那日,真正的芙蓉王当殿晕厥那样。 娶夫(七)在线阅读 娶夫(七) - 娶夫(八)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娶夫(八) 宁棠娇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不过是婚前紧张随口一提,但于清秋和管家为此上了心,不但将之前因为准备婚事而停了一段时间的锻炼身体重新排上日程,还照着一天六次送补药补汤。 喝到后来,她不得不抠着喉咙装吐一回,才让她们有所收敛。 锻炼身体多少有些效果,宁棠娇觉得自己力气大了不少。 管家对此很是满意。“王夫见殿下这般努力,一定欢喜得很。” “等等。”宁棠娇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这里既然是女尊男卑,那房事是不是也是……她脸霎时红起来。 “殿下是否哪里不适?”管家担忧地看着她。 宁棠娇回望着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这种事情难道不该有个专门的人来教吗?她为难地看着管家。 管家被她看得心头惴惴,“殿下,有何不妥你但说无妨。” “就是。”宁棠娇想了想,将她拖到角落里,小声道,“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对这方面的事情应该很有经验。” 管家道:“您是指婚事?虽然小人没有办皇室婚礼的经验,但徐总管早在一个月前就送来办规格礼册,记载详尽,应有尽有。好在我姝朝婚礼不似他国这样繁复,一共只有十六道……” “停!”宁棠娇阻止她的絮絮叨叨,直截了当地问,“我只想知道最后一道工序。” “工序?” “就是洞房……”宁棠娇红着脸小声道。 管家讶异地看着她,“呃。” 宁棠娇道:“难道你也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管家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好歹也是成家十几年,孩子都满地跑了。 宁棠娇道:“那你说说。” “说?”管家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半晌才道,“不如,我找个教习嬷嬷来?” 宁棠娇道:“不好吧?万一传出去……”一想到以后京中流出芙蓉王很无能的传言,她就觉得头皮发麻。好吧,其实,如果流传她这方面很能也不算是什么好事。总之,她一点都不想在这方面成名! 管家道:“其实,这点不用女子心的。” 宁棠娇道:“你是说……” “男子会就可以了。”管家讷讷道。 果然还是男子主动啊。 宁棠娇放下心头大石。“你早说嘛。” 管家挠腮道:“这种事若非殿下亲自垂询,小人是决计不敢妄议的。” 宁棠娇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羞涩道:“你就当我没问过。” “殿下天赋异禀,自然无需问这样的问题。” 宁棠娇:“……”无论她是真心还是讽刺,听起来都很不顺耳啊。 犹如学生的寒暑假,宁棠娇最后的单身生活也过得飞快。一低头,日子便到了头,一抬头,天又黑了。 的确是黑的。 宁棠娇被叫起来的时候刚过子时。即使屋里烧着三个火盆,她依旧抖个不停。 金花银花手忙脚乱地帮她穿着衣服。 传到第七件,宁棠娇道:“够了。” “不够。”金花银花不约而同地指着衣架上厚重的布料。 看到那座布料山,宁棠娇的瞌睡虫醒了点,吃惊地张大嘴道:“都是我穿的?” “今日是殿下的好日子,好东西自然都是殿下的。”银花嘴甜。 宁棠娇道:“不分给刘灵毓?”她脑海中立时想到福同享有难同当。 金花捂嘴笑道:“王夫好福气,还没过门就让殿下时刻惦记着了。” 银花道:“这些都是殿下穿的,王夫穿的是嫁衣。” 宁棠娇道:“也这么厚?” 银花道:“都是十二件。” “十二……”宁棠娇无语。幸好她选在冬天成亲,要是夏天,不活活闷死? 穿到第十件时,宁棠娇让人把火盆撤了下去。 刚穿好衣裳,总管就在门口道:“殿下,该去皇庙祭祖了。” “等等,”宁棠娇拖着厚重的衣服艰难地迈出门槛,“何处是东方?” 总管指着左手方向。 宁棠娇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她的前半生叫许媛媛,在父母的呵护下活得无忧无虑,一路浑浑噩噩地进了大学,还来不及报效祖国回馈社会孝敬父母,就一头栽进这具名唤宁棠娇的摄政王的身体。这一世,她活得心惊胆战。怕被人发现借尸还魂,怕被人当傻瓜哄骗,怕被人下绊子掉脑袋,战战兢兢地夹着尾巴做人,不想竟也混到了个老公…… 爸爸、妈妈,我要结婚啦。 早是早了点,但是入乡随俗,听说我这样的,已经算是老姑娘啦。 对方条件很好,长得帅,出身将门,脾气也不错,但以后要我养他,幸好我在这里捧的是铁饭碗,还养得起。 不知道那一世的许媛媛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不知道孝不孝顺…… 念叨着念叨着,两行清泪淌下来。 她胡乱地擦了擦。 刚穿过来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自杀的。可总在最后关头下不了手,说贪生怕死也好,说软弱无能也好,她总觉得上天既然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就应该好好珍惜,正如父母给了她生命,她一样会好好珍惜。 那时候明明对自己发过誓,做好宁棠娇,即使父母不在身边,她也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快快乐乐地走下去,不能辜负他们养育之恩——在目前的条件下,这是她唯一能回报父母的方式,可是到了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她依旧希望在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能得到父母亲口的祝福,哪怕只是看一眼一个微笑也好。 “殿下,到时辰了。”总管疑惑地看着她满眼泪水。 银花道:“殿下一定是想念先皇了吧?” 总管道:“去皇庙就能看到了。” 宁棠娇擦干眼泪,在总管地搀扶下站起身,缓缓道:“走吧。” 皇庙祭祖有祭祖的规矩。幸好旁边有礼仪官,她做一个动作,宁棠娇就学一个动作,倒也省事。等祭祖出来,天依旧漆黑一片,连月亮都躲进云层里去了。 宁棠娇坐上马车有些犯困,打了个小盹儿,直到总管敲车门才醒过来,打开车门一看,已到了皇门口。 门两旁站满挎着花篮的女。 等宁棠娇一下车,沿路的女们便将新鲜的花瓣撒到半空中。 难为她们在这么冷的天气还能找到这么新鲜的花瓣。宁棠娇走在纷纷扬扬的花雨下,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前路。虽说姝朝的皇没紫禁城那么大气磅礴,但靠两条腿走的话,也要走上好几个小时才能绕上一圈。 幸好等她穿过花瓣路,便有一顶小轿子等着她。 总管不在身边,她上轿后不敢打盹,强打起神一路到皇帝寝门口。下轿时,她看到寝前还站着个魁梧的身影,那个人似乎也在打量她。 大内总管徐鑫从里面迎出来,冲宁棠娇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后才道:“皇上宣芙蓉王殿下,刘将军觐见。” 刘将军? 难道是刘灵毓那个威震朝野的娘? 那不就是她的婆婆?不对,是岳母吧? 宁棠娇心头忐忑,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刘文英对宁棠娇这个儿媳那是相当的不满意,但再不满意也不会在这种铁板钉钉的场合表现出来,所以特地冲着她挤出了个笑容来。 宁棠娇连忙回以笑容。 “殿下请。”徐鑫见她迟迟不动,只好开口提醒。 走在岳母前面不太好吧?不知道她会不会为此觉得自己不礼貌? 宁棠娇心里这样想,不禁朝刘文英露出愧疚的神色。 刘文英愣了愣,暗道:人都还没过门,她愧疚什么?难道……芙蓉王在灵毓入门前就添了人?这可要好好查查,断不能让灵毓嫁过去吃亏。 两人各怀心思,却不知道都想岔了。 娶夫(八)在线阅读 娶夫(八) - 娶夫(九)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娶夫(九) 寝门前挂着两排灯笼。 宁棠娇和刘文英到门前就被徐鑫暗示停下。 徐鑫进了殿,里头响起一连串的动静,好半晌才听到徐鑫道:“皇上,芙蓉王宁棠娇与威远大将军刘文英觐见。” 宁棠娇与刘文英立刻下跪叩拜。 “皇姑请起,刘将军请起。”小皇帝声气的声音响起,与她努力装出来的威严格格不入。 宁棠娇上朝时听过几次她的声音,所以非常淡定地站起身。 “皇姑品德……”小皇帝开始背事先准备好的赞词。 宁棠娇听着听着觉得有点心疼。到底才五岁的年纪,竟然连个好觉都没得睡。唉,在这个世界,果然平庸是福。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年纪小小混上皇帝宝座又如何?还不是不得安生?四点左右就要起床背功课,还不如那些有钱人家的二世祖。 小皇帝背完她的,又开始背刘文英的。 刘文英躬身聆听。 好不容易背完,小皇帝终于神了点,“听闻皇姑身体欠安,朕时时忧心如焚。望皇姑常来里走动,好叫御医们为皇姑多调理调理。” 宁棠娇当然知道这是客气话,要真忧心如焚,焚了一年连灰都没了。她忙跪拜谢恩。 好不容易折腾完,她和刘文英获准告退。 原本宁棠娇想着要不要去皇太父寝拜谢拜谢皇太父亲,后来见徐鑫没这个意思,也就不提了。毕竟皇太父算起来是她的姐夫,多少要避嫌。 退到寝门口,两人各自上轿出。 到门外,便见总管迎上来,宁棠娇原本想与刘文英打个招呼,但一回头,人已经上车先走了,只好跟着总管先回府。回到府邸,金花银花立刻帮她沐浴更衣,洗完之后,她才发现又换了一套喜服,比原先少了几层,但看上去喜气洋洋得多。 没想到这里结婚竟然还能换好几套礼服。 此刻天光初放,宁棠娇不困了,便不觉得穿衣服麻烦事,想到自己结婚能够像现代一样打扮漂漂亮亮的多换几套衣服,心里挺高兴。尤其这里是女尊国,她还可以抛头露面,比穿越到那些男尊女卑的社会不知道好多少倍。 她一合作,其他人也好做得多。 不过一个时辰,就打扮妥当。 宁棠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妆容挺怪。尤其两道眉毛,竟然用朱砂勾勒,怎么看怎么像是赤眉魔头。她问金花银花可不可以不画,金花银花忙道:“不可不画。” 金花道:“双眉描朱乃是取自喜上眉梢之意。殿下越心疼王夫,便越要画得红,这才说明殿下满意这桩婚事。” 宁棠娇将信将疑道:“当真?” “金花不敢欺瞒殿下。” 宁棠娇对着铜镜照了半天,不满道:“这看上去分明是黄的,哪里红?来来来,再多涂一些。” 金花银花对视一眼,皆笑道:“是。” 涂好眉毛,总管又来催促时辰差不多了。 宁棠娇边拖着长长的裙摆朝外走去。 到了门口,就看到一头公鹿拉着一辆大红色的车。 总管对宁棠娇比了个请的手势。 宁棠娇想上马车,却被金花银花引到另一边。她瞪着鹿,吃惊道:“不会是让我骑……它吧?” “当然。”总管道,“殿下是芙蓉王,自然要高官厚禄,骑鹿迎亲。” …… 她是芙蓉王,不是圣诞老人啊,在大街上骑鹿算是怎么回事? 不满归不满,她还是在总管等人的帮助下骑上了鹿背。 这鹿大概也是挑选过的,异常温顺。 她前脚一走,后脚王府门口就响起了爆竹声。 金花银花领着一些婢女在两旁撒着花瓣。 宁棠娇骑在鹿上,突然有种自己变成邪教教主的感觉,这种形式实在太像邪教教主出巡了。 在城里兜兜转转了一圈,迎亲队伍总算到刘府门口。 宁棠娇跳下鹿,威风凛凛地打算上门迎亲,就被两个抓着竹竿的女子拦住。 女子躬身道:“见过芙蓉王殿下。” “免礼。”宁棠娇见她们直起身之后依旧不让路,心里又不好的预感。 果然,其中一名女子道:“请殿下恕罪,这是迎亲必经之路。请殿下跳竹。” “……” 宁棠娇看向金花银花。 金花会意地上前道:“殿下只要跳过竹竿,不要扳到它即可,是从此夫妻永无磕碰之意。” 宁棠娇苦着脸看自己的长裙,无奈地上前。 两名女子弯腰抓着竹竿。 宁棠娇看了看高度,估着能过去,便提起裙子,深吸一口气,往前用力一蹦…… 过去了! 宁棠娇得意地看向金花银花。 金花银花立刻鼓掌。 两名女子无言地对视。若非宁棠娇起跳的刹那,她们见竹竿往下挪动数寸,只怕这位新媳妇已经五体投地地趴在门前了。 “祝新人从此和和美美!”两人高声道。 宁棠娇总算进了门。 门里也准备了很多人,一路撒花。 宁棠娇被她们领着一路到刘灵毓的睡房前。 门被咿呀一声打开。 刘灵毓在文侧夫的牵引下走出来。 同样一身红衣,刘灵毓便穿得利落又修长。他肌肤原本就白皙,穿上红衣,更显得人如美玉,光彩夺目。 宁棠娇一边欣赏,一边暗道:幸好没有红盖头,不然她一定会觉得很别扭。 金花道:“殿下转身吧。” 宁棠娇一怔,“做什么?” “背王夫上马车啊。”金花道。 “我背?”宁棠娇吃惊地看着身量颀长的刘灵毓,再看看明显矮了一个头的自己。 金花道:“总管为殿下补了那么久的身子,就是为了此刻!” …… 早说啊,她当时就会多吃点。 宁棠娇看看她,又看看刘灵毓,无奈地转身弯腰。 刘灵毓似乎也很不习惯被人背,趴了几次才算完全趴上她的背。 到底是带兵打仗的军人啊。宁棠娇往前迈步的时候,两只脚只打哆嗦。幸好金花银花早有准备,备好了两个小厮,他们分别拖住刘灵毓的膝盖,多少减轻了些重量。 好不容易坚持到马车前,宁棠娇差不多脱力了,一张脸白得极难看。 刘灵毓有些讶异。通常背新郎,新娘都会在路途中间停顿几次,这样新郎就会自己往前走一段路,减少新娘的负担,没想到她竟然一气呵成地坚持下来了。 他哪里知道那是因为宁棠娇仗着有金花银花在,并没认真听成亲的步骤,所以不熟悉过程,以为一定要一气呵成才能讨个好彩头。她一生只打算成一次亲,自然是拼尽全力想要做到最好。 将新郎送上车之后,她又向刘文英和文侧夫奉茶。成亲是女方家的事,男方家不能跟去观礼,所以只能在此行礼。 刘文英喝完茶后,意味深长道:“灵毓生刚强,若他日有疏忽之处,还请殿下念在我一把年纪唯有一子、无女送终的份上,多担待一些。” 宁棠娇忙道:“那是那是,”她想想不妥,又改口道,“一定一定。”说完仍觉得别扭,第三次想了想才道,“我一定和他好好过日子,不让他吃苦,不让他伤心,不让他受委屈。” 刘文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请殿下莫忘今日之言。” 宁棠娇想到刘灵毓从今之后就要依附着自己生活,顿时豪情万丈,昂然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娶夫(九)在线阅读 娶夫(九) - 娶夫(十)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娶夫(十) 鹿车在城里绕了一圈。 王府丫鬟和小厮沿路分发各种各样的糕点。不少百姓等在街边,拿了糕点就大声说吉利话。 宁棠娇感慨地想:没想到这年头就已经有群众演员和领盒饭这种事了。 好不容易折腾到王府门口,时至傍晚。 宁棠娇饥肠辘辘地下鹿,脚步蹒跚,幸亏金花银花一左一右地扶住她才不致出洋相。 “请殿下念家训。”总管将一本册子恭敬地送到她手中。 宁棠娇头大了。她觉得她之前的预言和担忧完全是有必要的,再这么折腾下去,昏厥是迟早的事。 “可不可以从简?”她颤声问管家。 总管小声道:“殿下可以拣紧要的念。” 宁棠娇拿过来翻了翻。幸好这里的字大多都认识。她清了清嗓子,“宁氏家训第一条,忠君爱国。宁氏家训第一百九十六条,宽人严己。好,收工。” 总管嘴角抽了抽,郁闷道:“殿下,你也省掉太多了!” 宁棠娇道:“你总不想我饿昏在自家王府门前吧。” 总管只好抬手让她们放爆竹。 刘灵毓从车上下来,一步步迈上台阶。 金花送上一条绣着凤凰的红锦缎。 宁棠娇和刘灵毓各执一边。 金花鼓掌道:“祝殿下与王夫前程锦绣。” 两人拉着锦缎一路往里走。 贺喜的宾客大多是朝中官员或皇亲国戚,都候在喜堂外面,等新人到堂前才纷纷道喜。 宁棠娇一一回礼。 看着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她的心情总算从繁复的结婚程序中解脱出来,感受到结婚的喜悦。 “三姐姐真是好福气啊。”宁棠姂排众而出,笑嘻嘻地看着她道,“听闻三姐夫不但相貌出众,而且文武全才。一想到这样的栋梁之才以后只能在三姐姐的屋里头见到,我真是替我大姝朝感到可惜。” 她的话越是酸溜溜,宁棠娇的心里越是甜蜜蜜,笑道:“呵呵,你有空还是多可惜可惜自己未来的夫婿吧,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蹲着。” 宁棠姂眉毛一挑,“旮旯是什么意思?” 宁棠娇道:“今天是你姐姐我的大喜日子,当然是大喜的意思!” 宁棠姂道:“哦,那我祝姐夫也在旮旯里蹲着。” 宁棠娇道:“没人要的才蹲旮旯里,你姐夫以后有我,不用蹲了。” 宁棠姂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正要回嘴,就听宁棠妍|进来道:“恭喜三妹得此如意郎君。” 宁棠娇对她印象不错,闻言真心诚意地回礼道:“小妹招呼不周,二姐姐自己多喝几杯,别客气。” 难得从宁棠娇嘴里听到如此豪迈之语,宁棠妍愣了愣,才微微一笑。 宁棠娇领着人继续往里走。前面不断冒出一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她记得好像在朝堂里见过,但真要一个个叫名字还真叫不出来,所以一路含糊道:“您来了,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一定要多喝几杯。” “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刘灵毓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只在其他人道喜的时候微笑还礼。 眼见万里长征走到头,正迈进喜堂,就听外面一声呐喊:“皇上驾到!”宁棠娇就被总管拽着往回跑。她跑的时候不忘向后伸手。 后面半天没动静,她急得拽了总管一下,才回头去找刘灵毓的手。 刘灵毓愣了下没躲,被她抓个正着,然后三人像糖葫芦似的往外跑。 能进到这里的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喜堂前经过刹那的慌乱很快安静下来,所有来宾按照官位爵位前前后后地默默找地方跪。 宁棠娇和刘灵毓跪在最前头。 五岁小皇帝在徐鑫的搀扶从帝辇上下来,边叫他们起身边声气道:“朕祝芙蓉王皇姑与皇姑父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谢皇上赐福。”宁棠娇起身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皇帝被她看得一愣,也咧嘴笑起来。 两人外貌长得有五成相似,一大一小站在一块儿,倒有点像母女,尤其笑起来都有种说不出的憨态。宁棠娇越看越觉得可爱,不禁越发心疼起来,心想在他们那个时代,这么小的闺女正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的时候,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喝喜酒铁定有家长陪着,哪里像她这样一个人代表一家子,还要装模作样地充大人说场面话。 徐鑫见两人傻笑不动,干咳一声道:“殿下与王夫殿下这桩金玉良缘乃是由皇上一手促成,所以皇上想亲自为二位主婚。” 她的婚姻竟然是由一个五岁的小孩主婚…… 宁棠娇扯起嘴角笑道:“那真是太荣幸了!” 有皇帝开道,宁棠娇这次进喜堂进得很顺利,两边再没人凑上来拉着她叨唠。 紧接着便是拜堂。 这个倒与宁棠娇知道的差不多。一拜天地,二拜皇帝……高堂没高过皇帝,三夫妻对拜。拜完之后,皇帝就起身告辞了,宁棠娇一路把她送到门口,跪着看着她走远了,才回来。不过刘灵毓并没有被送进洞房,而是和她一起向来宾敬酒,这倒是挺像许媛媛时代的规矩。好在宁棠娇的爵位够高,能让她亲自敬酒的人不多,大多是她坐在这里,其他人轮流上来恭贺。 饶是如此,这么一圈下来,宁棠娇也有点醉了。意识还很清醒,但视线十分模糊,只看到人影不断地晃来晃去,景物很朦胧。过了会儿,似乎有人掺了她起来。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她的婚礼,所以尽量保持着庄严的表情,一步步走得又缓又正,努力保持直线前进。 “殿下,那是柱子。”总管的声音像挂在遥远的天边。 宁棠娇站在原地想了想,才明白她说什么,慢慢地收回脚,退后两步。这一退,又退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舒服得她不想离开。 “殿下,不急于一时,再往前走两步就到新房了。”总管飘渺的声音响起。 宁棠娇觉得后面的怀抱在向前移动,所以身体跟着往前走去。 “抬脚。” 她感到自己的左脚被捧了起来又放下,紧接着是右脚。“站稳,抬右脚,跨!” “好咧。” 旁边又想起很多声音。 吵得她头痛欲裂,身体软软地靠着那个自始至终不曾离去的怀抱半天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安静了。 宁棠娇正要找个地方坐下,就觉得脚下一滑,身体被打横抱了起来。她面前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下巴,还抬手了……好软。 刘灵毓把她放在床上,顺手抓下那只一直想往嘴巴里送的手,然后扶起她,小口小口地喂着醒酒汤。 幸好宁棠娇酒品不错,喝多了只觉得晕,倒是不闹,醒酒汤送到嘴边还知道自己往肚子里咽。 刘灵毓见她把一整杯都喝下去,才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转身去放杯子,谁知他刚一抬脚,大腿就被牢牢地抱住了。宁棠娇晕乎乎地抬头看着他,“别走。” “我去放杯子。”他轻声道。 宁棠娇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放这里。” 刘灵毓伸手她指的位置。 宁棠娇高兴了,又指着后脑勺,“这里。” 刘灵毓手跟着往下。 “还有这里。”宁棠娇玩上了瘾,一路往下指。 刘灵毓将酒杯往旁边一放,扶着她重新躺好。 但宁棠娇不安分地翻了个身,背朝上地指着自己的屁股道:“这里。” “……”刘灵毓的手僵在半空,有点分不清她是真醉还是装醉。 娶夫(十)在线阅读 娶夫(十) - 宠夫(一)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宠夫(一) 宁棠娇等了半天没动静,不满地撅了撅屁股,但动静太大,引起胃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殿下。”刘灵毓忙将她翻过来扶起来,然后绞了块巾帕帮她擦脸。 宁棠娇坐了会儿,脑子清醒了些,张开眼睛道:“喝交杯酒。” 刘灵毓道:“夜深了,明日再喝吧。” 宁棠娇道:“这个一定要喝的,一辈子才这么一回。” 刘灵毓侧头打量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此刻是否清醒。 宁棠娇故意瞪大眼睛。 她的眼眶本就红,这么一瞪,仿佛泫然欲泣。刘灵毓叹了口气,从桌上倒了点酒,兑了点水端给她。 宁棠娇双手捧着杯子,用膝盖顶住自己摇摇摆摆的手,催促道:“你的呢?” 刘灵毓道:“我不胜酒力。” “这个一定要喝的。”宁棠娇急了,手一抖,洒了点酒在锦被上。 刘灵毓无奈,只好起身替自己倒了杯。 他还没回到床边,宁棠娇大老远地就伸直手臂,眼巴巴地看着他。 刘灵毓疑惑地看着她渴盼的目光,侧身在床边坐下。无论平日里有多镇定,在今夜,他的镇定也相当有限。这是他的洞房花烛夜,眼前这个是他的新娘,但是事情并未朝着他想象中的发展。 她要做什么? 他故作镇定地看着她的手臂纠缠上自己的手臂,然后仰头喝尽酒。 宁棠娇喝完,眨巴着眼睛看他,“你也喝。别动!”她阻止他抽出手臂。 刘灵毓只好别扭着抬臂喝尽。 宁棠娇笑道:“好了。我们结婚了!” 刘灵毓重复道:“结婚?” “成亲!”宁棠娇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刘灵毓抽出手臂,顺带帮她把杯子放好,问道:“身体可又不适?” 宁棠娇没吭声,而是把自己一点一点地往下蹭,直到躺平,才羞涩地对着手指道:“嗯。” 刘灵毓看着她娇艳欲滴的面容,心底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镇定又在刹那被瓦解得一干二净。 “你脱,还是我自己……”宁棠娇看他久久不动,手指忍不住在腰带边上徘徊。喝酒果然能壮胆,像这样大胆的话换做平时,借她是个豹子胆也未必说得出口,但是今夜,无论她脑袋里转什么年头,都很容易从嘴巴里冲出来。 刘灵毓的脸也瞬间变得通红。 整个洞房都沉浸在一片鲜红这种。 许久。 久到宁棠娇都快睡着了,才感到腰间一松,刘灵毓轻声道:“由我服侍殿下就寝。” 宁棠娇努力地张了张眼睛,房内的烛火被扑灭了,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配合着对方的动作。 对方也很青涩,两个人在帐子里磨蹭许久,才出个门道。 在他进入的刹那,她像是确定般地呼唤了一声,“刘灵毓?” “是,殿下。”他的声音与往常不大一样,不再是毫无温度的清冷,而是带着诱惑的沙哑。 她放心地抓住他,任由他带领两人投入欲|望的深海。 翌日醒来,宁棠娇觉得自己又死去活来了一回。 头痛欲裂不说,身体也酸胀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她难受地挪动了下,随即感到旁边有个人躺着,不由一惊后退。 刘灵毓睁开眼睛,惺忪的睡意在看清对方之后立即清醒。 两人默默无言地对望许久,显然对自己一大早醒来看到对方躺在身边这件事都有些不适应。 “早。”她尴尬地打招呼。昨夜的记忆慢慢浮现在脑海,黑暗中的喘息声像被录音一样,一遍一遍地萦绕着,窘得她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她渐渐熟悉了这里的规则,也愿意适应这里的规则,所以对先婚后爱这件事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虽说昨夜是借酒壮胆,但心里头并没有太多沮丧。好歹这个人还是她亲自挑选的,总比素未蒙面,一见面就颠鸾倒凤得好。不过理智归理智,脸皮归脸皮,之前还是问候关系的人一下子变成生命中最亲密的人,这种猛烈又激情的转变,她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幸好刘灵毓及时起身扶住她的肩膀,“殿下可感到哪里不适?” “哪里都不适。”大概被他语气中的温柔所感染,她耷拉着脑袋撒娇。 刘灵毓目光微柔,扶着她躺好,然后起身穿衣。 光……光着的啊。 身材真好。 皮肤也好。 宁棠娇把脑袋缩在被窝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刘灵毓从头到尾都背对着她,但从他渐渐变红的肌肤看,对她的视线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宁棠娇自然也看出这番变化,不过反正他没回头,她乐得正大光明地欣赏,直到他打开门,早就等候在门口的金花银花立刻捧着打好的热水进来分别伺候他们洗漱,才收回目光。 宁棠娇强撑着身体坐起来,眼睛从头到尾只看着下面,生怕对上金花银花时,看到她们眼中促狭的笑意。 洗漱完,看着她们出去,她暗暗庆幸床上的落红被她用被子盖严实了,少了几分尴尬。她想着,便伸出条腿来想下床。 刘灵毓见她动作不大利索地挣扎着,忙上前制止她道:“等等,先沐浴。” “嗯。”宁棠娇伸出腿才发现自己同样出于光裸状态,不由倏地缩了回去。 刘灵毓无声地弯起嘴角。 正好金花银花指挥人抬装着热水的木桶进来,然后在木桶边上候着。 宁棠娇当芙蓉王当久了,也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两个人在旁边递递巾帕擦擦背,所以只等着刘灵毓出去,谁知道他不但没走,反而用被子裹着她抱了起来。 “啊!”她叫了一声,又急忙闭嘴。 刘灵毓充耳不闻地抱着她木桶边上。 金花银花都吃惊地看着他们,大概没见过夫郎抱妻主的。 刘灵毓将人放到木桶边,让她靠着自己站稳,才揭开被子。 宁棠娇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木桶边的踏脚,然后嗖得一声跳到桶里面,水花四溅。 刘灵毓也被泼了一脸。 “啊,抱歉……”宁棠娇整个人缩成一团,只露出眼睛和鼻子,无辜地看着无奈的刘灵毓。 金花识趣道:“我马上叫人再打一桶水来,伺候王夫沐浴。” 宁棠娇一想到刘灵毓要在其他人面前宽衣解带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 这里是女尊世界啊女尊! 她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合理的借口,然后对金花银花一本正经道:“唔,打完水之后,你们也出去吧。” 金花和银花露出暧昧的笑容。 宁棠娇羞得把脑袋也浸到水里。 “殿下!”金花大急。 宁棠娇抬起头道:“没什么,我,我只是想顺便洗洗头。”她目光四处游移,正好看到银花抱着床单往外走,立刻叫了一声,“啊!” 金花银花和刘灵毓都吓了一跳。 宁棠娇指着银花,脸红得说不出来。 金花会意道:“殿下放心,我们会把床单收起来的。” “收起来?”宁棠娇惊得连脚趾都抽搐了。 金花道:“当然,这是殿下的第一次呢。”她笑嘻嘻地看了刘灵毓一眼。 刘灵毓脸上也泛起两道红晕来。 幸好送水的人此时进来,打断无声的尴尬。 不过宁棠娇并未看到。她正努力缩在木桶里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宠夫(一)在线阅读 宠夫(一) - 宠夫(二)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宠夫(二) 幸好金花银花知道她羞涩,在的木桶与木桶之间竖了个屏风,才免去她起身穿衣赤|裸相对的尴尬。 好不容易穿戴完,外头天光大放。 姝朝风俗,第二天早期向妻主父母奉茶,宁棠娇父母早逝,自然免去此节。因此等金花银花伺候他们用完早膳,两人就无所事事地对坐着。 “你,吃得还惯吗?”宁棠娇身为一家之主,不得不没话找话说。 刘灵毓道:“惯。” “那睡得还惯……”宁棠娇惊觉自己问了什么之后,脸又红了。她这是在问床呢,问屋呢,还是……问她呢? 刘灵毓正要顺口答惯,看她神色,了悟了什么,脸微微泛起红晕,“嗯。” 宁棠娇两只脚不安分得在地上划来划去,低声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好吗?” 刘灵毓道:“好。” 宁棠娇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也在看她,心中一暖,笑着站起来朝他伸出手。 刘灵毓愣了下,才伸手与她交握。 宁棠娇五指缩紧,面红耳赤地看着前方带路。 两人从卧房出来,顺着小道在王府游走。宁棠娇呆了一年,王府前前后后都得熟透了,就边走边为他讲解。刘灵毓含笑听着。 时至深冬,寒风凛凛,但两人新婚燕尔,旖旎情怀,竟半分不觉冷。 宁棠娇带他入王府东花园。园中腊梅怒放,争芳斗艳,为这萧索寒冬平添明丽之色。她想起去宁棠姂府里赏菊的那次,骄傲道:“比起菊花,我更喜欢梅花。” 刘灵毓显然也想到了,笑道:“我还以为殿下更喜欢菊花,所以才去茉莉王府赏菊。” “那不一样,那是盛情难却。”她偷瞄了眼刘灵毓的脸色,见他笑吟吟得不似生气,才松了口气道,“说起来,若不是去了茉莉王府,我也不会遇到你,我们也不会……”交握的手紧了紧,她慌张地看着他处。 刘灵毓讶异道:“此话何解?” 宁棠娇道:“因为那时是夏……”哦!她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是说出这段因缘,岂非说明当初她感兴趣的并不是刘灵毓,而是严能静? 刘灵毓双眸色浓如墨,不动声色地望着她,仿佛无形的压力。 宁棠娇干笑数声道:“那个,我就是菊花看多了,所以才上山去看看树!” 刘灵毓望着她不说话。 宁棠娇被他看得越来越心虚,一双眼珠子左摇右摆,恨不得脱窗而去。 “是吗?”刘灵毓突然出声道。 “是,是啊。”宁棠娇的眼珠子终于回到原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刘灵毓微微一笑,“听闻殿下在茉莉王府作了一首七字绝句,技压群芳,可惜我当日不在场,无缘得见。不知殿下今日是否有雅兴为我做一首。” 宁棠娇终于知道电影是多么伟大的发明!古代人就是因为娱乐太少,所以约会只能吟诗作对。要是有电影院,她只要出钱买爆米花就行了。 “这个……” 刘灵毓道:“殿下若是不愿,也无妨。” 话说到这份上,要是不作,就伤感情了。宁棠娇无奈道:“我想想。”话说女尊国的女人不好当啊,不但要养家要生孩子还要三不五时地吟诗哄老公……其实女尊国的女人都属牛的吧。吃的是草挤的是,不求回报,无私奉献。 宁棠娇绕着花园走了足足十圈,绕得刘灵毓几乎心软让她放弃时,她终于开口了,“梅花是个好东西,寒风一吹香十里。有光有水就哈皮,蓄势三季发一季。” 刘灵毓道:“可否再念一遍。” 宁棠娇欢快地念了。 刘灵毓道:“哈皮是何意?” “呃……”宁棠娇笑容僵住。刚才想诗想得太兴奋,竟然把这种词也用了进去,这真正是哈皮极生悲,“哈皮,哈皮就是……哈、嗯、皮……嗯。哦,哦,我知道,哈皮就是喘气的意思。你看,我们呼气的时候不就是‘哈’这样的吗?梅花是用皮喘气的,所以我才说哈皮,就是用拟声词来形象地表述它……喘气时的样子。嗯,如果太深奥的话,可以改成有光有水就喘气,呵呵,一样,都一样。” 刘灵毓道:“殿下果然才华盖世。” 宁棠娇脸上紧张的红晕还没褪,就因为羞愧又红上了,“我们还是上别处走走吧。” 刘灵毓不置可否道:“好。” 两人迈出还没几步,就看到楚荷花和于清秋双双走来。 宁棠娇现在一看他们就头大,就好像在童话故事里突然看人拿着ak47走出来,完全破坏了原来的祥和气氛和美感。 “见过殿下,王夫殿下!”于清秋与楚荷花行礼。 “免礼。”宁棠娇摆手。 于清秋与楚荷花先自报家门,再说了些恭贺之词。昨日喜堂上都是高官显贵,她们俩不够资格列席,所以只能选今日来道喜。 宁棠娇听她们说的字字句句都与朝政无关,才缓了脸色。 刘灵毓不动声色地将三人表情收在眼底。 宁棠娇带刘灵毓逛了半天的王府就累得抬不起脚,两人便选在书房落脚。她见他拘谨地坐着喝茶,豪爽道:“不要客气,这里的书你随便翻看就是。” 刘灵毓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虽说他们成了亲,但他身后到底还有个将军府,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见外?还是想试探他的态度?他有点捉不透。他虽与她成了最亲密的人,但接触太少,少得无论如何都难以从她身上找到传说中芙蓉王的影子。或许,这就是高深莫测?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他又何必约束自己? 他起身挑了本书坐下来看。 宁棠娇悄悄松了口气。这年头要安排约会节目可真不容易,她有点明白那些穿越小说主角想要发明创造些东西出来的心情,就像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斗地主、三国杀、麻将牌……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两人一起用过晚膳,又回到房里。 看到重新换过的被子,宁棠娇的血又开始向面部集中。 今晚……应该不会吧? 听说这种事情做多了会亏的。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刘灵毓。 刘灵毓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的想法,耳也热起来。他到底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又初识滋味,身体也不免蠢蠢欲动起来,当夜,又是一番鱼水交融。 比起新婚当夜,两人都有了经验,自是另有一番滋味。 翌日醒转也不似初夜那般慌张羞涩,偶尔四目相对,便有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心头漾开。 宁棠娇原本打算带刘灵毓去茶楼走走,听听小曲什么的,但刘灵毓说要第三日回门以后才能去,所以只能作罢,继续窝在书房里。 刘灵毓看出她无趣,主动开口说要弹筝助兴。 宁棠娇大喜,让人在亭子里备下酒菜和暖炉,边吃边听。 姝朝流行的曲子曲调平缓悠扬,好听是好听,却不提神。 宁棠娇听了会儿,便觉得手冷脚冷,恨不得找个遥控按下快进。 幸好刘灵毓很快注意到她时不时搓手的动作,停下手指,起身道:“雕虫末技,献丑了。” 宁棠娇忙道:“是我的不是,不该选在这么冷的地方。这要是阳春三月,边喝酒边听曲子,一定是人生一大美事。这个天气,若是能做点暖和的事就好了。” 刘灵毓想了想道:“舞剑如何?” 宁棠娇讶异道:“你会舞剑?”随即想起他在军中任职,且以一介男儿身官居五品,定然身手了得,鼓掌道:“妙计妙计。不如你舞剑,我击鼓助兴。”总算找到点能动的事情来做。 总管对他们新婚不久就舞刀弄枪的十分有看法,奈何刘灵毓本就不似当朝男子那般唯唯诺诺,自然不见这些忌讳放在眼里,而宁棠娇更不用说,她压就没想过有什么忌讳,因此总管只能将看法放在眼底,默默地让人送上剑鼓。 刘灵毓一拿到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温文之态尽去,犹如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宁棠娇看得痴了,手中拿着鼓槌迟迟未落。 刘灵毓先抖了几朵剑花,见鼓声未起,干脆自顾自地舞起剑来。 长剑破风,声如凤鸣。 他脚下生风,动若蛟龙,游走惊涛骇浪之中,剑花如浪花,碎碎点点。 宁棠娇看着看着,中竟被勾起一股汹涌的战意。 咚。 她不由自主地敲下第一记鼓。 剑未停,势更疾! 咚咚咚…… 宁棠娇高举鼓槌,重重地击打下去。 刘灵毓的剑应和鼓声节奏,从疾风骤雨到钢筋有力,速度虽缓下来,但每招每式都刚劲有力。宁棠娇毫不怀疑这把剑在沙场上的威力,必定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宁棠娇不知自己敲了多久,只知道一双手臂差点举不起来,可是对眼前美景的欣赏使得她忍不住咬牙再咬牙地坚持下去。 刘灵毓剑锋一转,突然收势而立。 宁棠娇愣了下,手下一顿。 刘灵毓将剑递给在旁观看的总管,上前将鼓槌从她手中接过来,低头看她的手掌。 白皙的手掌通红一片。 他碰了下,宁棠娇痛得一缩手。 刘灵毓叹气道:“殿下不知痛?” 宁棠娇道:“看着你就觉得。” 刘灵毓愣了下,握着她的手松了松。 宁棠娇咬着唇,反手抓住他,“明天要回门,我们去看看王府有什么好东西。” 总管默默地想:从来都是出嫁随妻,哪里有妻主主动把宝贝往夫郎娘家里搬的? 说起来,王府库房里还真有不少好东西。一部分是上面赏赐的,一部分是下面孝敬的。失忆后,宁棠娇收到的孝敬少了,但赏赐却多了起来。皇太父三不五时地把赏赐补品灵丹,以至于他们一进库房就闻到一股药味。 宁棠娇一边让总管搬补品,一边问刘灵毓刘文英的喜好。 她与刘文英见过两次面,一次是见皇帝,一次是接新郎,都见得很匆忙,所以严格地说,明天才是真正丑媳妇见公婆,自然紧张不已。 刘灵毓道:“母亲习武,自然喜欢兵器。” 宁棠娇看了一圈。库房里金银宝贝不少,但兵器什么的不多,有也是装饰用的。她道:“要不我们去城里买几把。” 刘灵毓拉住她,“殿下有心。不过母亲有一把苍月银光枪,随身携带多年,使得得心应手,怕是再好的兵器也换不得。” 宁棠娇想了想道:“那文侧夫喜欢什么?” 刘灵毓诧异地看着她。 宁棠娇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啊,难道说他和文侧夫关系不好?在她心中,刘府现在是文侧夫当家做主,就说明他算是他的继父,自然也是巴结的对象之一。但她忘了,这里既是女尊男卑的世界,她又是堂堂摄政王,讨好刘文英这位大将军还说得过去,讨好一个侧夫便有些耸人听闻了。 幸好刘灵毓习惯了不动声色,尽管诧异,却很好地掩饰了过去,“殿下送的补品便很合适。” 宁棠娇心里这才踏实了几分。 宠夫(二)在线阅读 宠夫(二) - 宠夫(三)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宠夫(三) 当夜,楚荷花突然跑来找宁棠娇密谈。 密谈内容刘灵毓无从得知,只知道她回来时脸色不好,不过不及他问起,就被她自己笑着岔开话去。 到回门那日,宁棠娇带着慢慢三大箱的礼物朝刘大将军浩浩荡荡地进发。 照习俗,她依旧坐在鹿上面,刘灵毓坐在鹿车里,两人隔着道门。 由于这两日他们一直形影不离,一下子分开,宁棠娇就有些坐不住了,眼睛不时往后瞟去。 骑着马护卫在她两边的金花银花看得直冒冷汗。 “殿下,你小心,莫乱动。”金花忍不住提醒道。 宁棠娇道:“为何我不能一道坐在车里?” 金花道:“殿下是一家之主,抛头露面的事自然是殿下来做。” 宁棠娇道:“我倒希望他陪在我身边。” 银花讶异道:“殿下难道不怕王夫被闲杂人等看了去?” 人都是有占有欲的。宁棠娇也不例外,但还没有严重到让人看一眼都舍不得的地步,“我和他已成夫妻,让人看两眼有什么,只要不动手动脚就成。” 金花道:“殿下和王夫殿下都是千金之躯,谁人敢动手动脚。” 这就是特权阶级的好处了。宁棠娇安心地坐在鹿背上,继续想办法与后面的车厢暗送秋波。 秋波送了一路还没送出去,将军府倒先到了。 宁棠娇从鹿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车厢前。现代社会是男人替女人开车门,那古代社会当然应该有女人替男人开车门。她的手刚要伸出去,刘灵毓就自己下来了。对他来说,这样的高度本不费吹灰之力。 老公太强大的缺点就是老婆无用武之地。 宁棠娇默默地垂手上阶梯。 虽说刘文英是长辈,但儿媳是摄政王就由不得她享受长辈待遇,只能大冬天地领着家人在门口等候,还要先见礼后进门。 宁棠娇到底有些不习惯,时不时地往后看。 刘文英以为她想和她说话,稍稍靠前些,半弓着腰等她开口。 宁棠娇见她凑上来,也以为她想说什么,故意侧着头。 两人等了彼此会儿,都没等到对方的声音,才知道误会了。 宁棠娇干笑道:“这花园真漂亮啊。” 刘文英看着光秃秃的树干,陪笑道:“是啊,这几株桃树没回过了冬就开花。” 宁棠娇道:“真好,真想亲眼看看。” 刘文英道:“还请殿下与犬子……王夫殿下一同来看。” 宁棠娇终于找到突破口,动情地抓住她的手道:“我们已是一家人,刘将军不必如此见外。” 刘文英嘴里应承,心里却想,既然是一家人,还叫刘将军?到底是谁见外? 其实怪不得宁棠娇。她倒是想叫婆婆,却又怕被误会另一种意思,也不知道这里怎么叫丈夫的父母。换做平常家,或许还能直接叫爹娘,但她是皇亲,爹妈是女帝皇夫,就算她肯叫,只怕刘文英也不敢应。 两人心思又走岔了,各自默默走路。 到了厅堂,刘文英把闲杂人等屏退,只留下几个下人伺候。 宁棠娇和刘文英一道坐了上座。 文侧夫忍了一路,得了机会立刻拉起刘灵毓道:“我替你新作了两套衣裳,我带你去看看?” 刘灵毓看向宁棠娇。 宁棠娇知道他们有体己话要说,就像女儿出嫁,当母亲的一定会问长问短,恨不得将所有生活细节都挖出来一一分析透彻。她颔首道:“我一会儿来找你?” 刘灵毓笑道:“好。” 文侧夫见两人寥寥数语都透着股柔情蜜意,稍稍放心。 刘文英也是。 她对自己儿子最了解,虽是男人身,但心气度更胜女子,选妻主要不选万事皆对他千依百顺的,要不挑万中无一的人中金凤。宁棠娇论身世自然当得万中无一人中金凤八个字,只是近一年来传闻她体弱多病,疏于朝事,令朝臣颇多怨言。刘文英私底下也极不看好她,这样的人若非无大志,便是野心勃勃,无论哪一种对刘灵毓而言皆非良配。若非圣旨,只怕她和刘灵毓都不会应承这桩婚事。可惜,世事无常,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幸好两人此时看起来情投意合,没什么貌合神离之态。 宁棠娇惦记着拿礼物讨欢心,让金花银花将礼物一件件呈上来。 刘文英虽非贪婪之人,但听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便知她对自家儿子有多上心,心里到底还是欢喜的。若说有什么不满,便是那日她在女帝寝前的疑惑。这位芙蓉王到底在婚前有没有纳过侍。这话她不好直接问,只好等文侧夫那边递消息过来。 文侧夫对刘灵毓自然没有刘文英那么多顾忌,不等进门,就拉着刘灵毓问起两人相处景况来。 刘灵毓挑着简要的说。 饶是如此,文侧夫已听出宁棠娇对他的确十分迁就宠爱。他抓着他的手,放心道:“这就好,这就好。我之前还听说芙蓉王为人沉,如今看来,只是谣传。若她真是如此体贴温柔的女子,也算配得上你了。” 刘灵毓道:“殿下是金枝玉叶,是我配不上她。” 文侧夫道:“哪里的话。我还听说她身体不好,你平日里要多为她补补身子。生儿育女是两个人的事,只你一人可办不成。” 刘灵毓不料他说得如此直白,双颊微红,故作镇定道:“殿下身体康健,谣言不足采信。” 文侧夫颔首道:“那就好那就好。” 刘灵毓见他眉宇有郁结之色,问道:“家中一切可好?” 文侧夫别开目光道:“好。” 刘灵毓想了想道:“可是军中有事?” 文侧夫目光闪烁。 刘灵毓道:“莫非我嫁入王府,二爹爹就不再视我为家人?” “自然不是。”文侧夫长叹,“昨日兵部尚书来访,言谈之间,似是要让你娘与夏将军换防地。” 刘灵毓手指一紧。 文侧夫忙道:“当然,此事你娘还在斟酌。毕竟西南疆土我刘家收了几十年,不可能说换就换。” 刘灵毓道:“来的是兵部尚书?” 文侧夫点了点头,又道:“你回门之日,尽说这些扫兴之事作甚。来来来,我着人做了几身衣裳,你快穿穿看,合不合身,若不合身,我立即叫人去改。” 刘灵毓浅笑道:“我身上衣裳向来是由二爹爹打理,断无不合身之理。” 文侧夫听得眉开眼笑,“只是以后你要学着打理了。舞刀弄枪强身健体纵然好,但入了王府,用上这些的时候就少了,你还是学着如何持王府要紧。” 刘灵毓低声应了。 文侧夫见他面色不虞,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你啊,就不该做男人身。幸好你背后还有你娘和将军府,殿下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你的。”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娘特意让我问你,那王府中除了你之外,殿下可还有其他亲近的男子?” 刘灵毓道:“没有。” 文侧夫讶异道:“当真没有?”他有些不信。宁棠娇年纪不算小,听闻连宁棠姂前阵子都收了一个,怎的她还没有? 刘灵毓想起两人的初夜,脸上一红,摇头道:“当真没有。” “哦。”文侧夫心中欣慰,“也好。女子对自己第一个男人到底是不同的。” 听到第一,不免想到第二第三。刘灵毓想到从此之后还会有其他男子如自己这般亲近宁棠娇,心底毫无预兆地窜起几簇怒火。这股怒气来得这般疾这般快,连他本人都吓了一跳。 在姝朝,女子纳侍是常事,他出嫁之前心中已有准备,怎得突然介怀起来? 刘灵毓惊异异常,仿佛有什么改变在他未曾留意前悄然发生。 “你在想什么?”文侧夫拿着衣裳在他面前晃了晃。 刘灵毓回神道:“没什么。” “快试试衣服。”文侧夫拎着衣服。 刘灵毓对衣着打扮并不讲究,但见他这般期待,不忍拂其意,便脱了外袍。两人正在试衣,便听到外头响起小厮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公子。夏家大公子来了。”刘灵毓加入王府,身边不得带任何下人陪嫁,因此这小厮虽是他的亲信,却也不能跟去王府。 刘灵毓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快请进来。” 夏家大公子自然是严能静。只见他一身素衣,面有病色,看到刘灵毓更是一脸羞愧。 “刘兄,我来请罪了。”他说着就是一跪。 刘灵毓隐约猜到他的来意,一手托起他,微笑道:“夏兄何出此言?” 严能静望着他欲言又止,只是一径地叹气。 文侧夫知道两人有话要说,抱着新衣站起来道:“这衣裳的腰肥了,我拿去改改,你们先说着。” 严能静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人,连忙见礼。等文侧夫走后,他才颓丧道:“刘兄,我连累你了。” 刘灵毓道:“莫非你还在为圣旨赐婚之事耿耿于怀?” 严能静道:“若非我弟弟一心想为我求一门好婚事,也不会将泄露我在净空寺,更不会连累刘兄你。” 刘灵毓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夏兄何必揽过上身?” 严能静垂头道:“在这件事中,我始终藏着私心。其实当初芙蓉王在我家已表露出对刘兄的爱慕之情,我本该提醒你避祸,可又怕与她纠缠,犹豫之间,却让刘兄失去避让的良机。” 刘灵毓道:“这是我的造化,与夏兄无关。” 严能静听他口口声声都在安慰自己,不似作伪,才低声道:“刘兄当真不怪我?” 刘灵毓道:“我命中注定要遇到她,又与夏兄何干?” 严能静讶异地看着他。 刘灵毓这才品味出自己适才所言有几分酸意在内,心中也是暗暗惊讶,之前虽有所察觉,却未及深思,没想到自己竟然真对宁棠娇隐瞒赏菊会上夏磐提出的邀约而耿耿于怀。 “公子,殿下来了。”小厮在外头叫道。 严能静与刘灵毓齐齐一怔。 严能静正要往外跑,又被刘灵毓拉了回来。 宠夫(三)在线阅读 宠夫(三) - 宠夫(四)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宠夫(四) 宁棠娇进门,就见刘灵毓一个人坐在桌边上喝茶,不由好奇道:“你二爹爹呢?” 刘灵毓道:“帮我改衣裳去了。” 宁棠娇进屋打量道:“这便是你的闺房?” 刘灵毓道:“让殿下见笑了。” 宁棠娇道:“我喜欢得很。”的确喜欢得很,虽布置得不甚华丽,却很雅致,让人一进房屋便可感觉到其主人是位心宽广、气度雍容的翩翩美男子。她想着,不由朝刘灵毓偷瞄了一眼。 刘灵毓看着屏风故作不知。 宁棠娇的脑袋往屏风后探了探,道:“你的床是什么样的?” 刘灵毓微惊,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视线,笑道:“床还有什么样,自然是一个样的。” 宁棠娇道:“或许你的格外香!” 刘灵毓想到屏风里头还藏着个人,脸上发窘,轻声道:“胡闹。” 宁棠娇惊愕地看了他一眼。成亲以来,这还是他头一回斥责她,虽然口气更似撒娇,却让人由衷感到亲近。就是那种从相亲的试探阶段过渡到男女朋友交往的磨合阶段。她笑着牵了他的手道:“好吧,不看便不看。将军说午膳好了,我们去前堂吧。” 刘灵毓任由她牵着,领出屋时,忍不住朝里看了眼,正好严能静探出头来,四目相对,都有些各自的意味在里头,却是一言难尽了。 刘文英和文侧夫显然私底下已经有过交流,对刘灵毓在芙蓉王府的景况有所了解,更知道宁棠娇之前并未纳侍,因此对她的态度较之之前更为和善。 宁棠娇本就陪着小心,一顿饭吃下来,倒也其乐融融。 午后,文侧夫开始张罗回礼。他原先没想到宁棠娇会带来这么多礼物,之前预备的相较之下太过寒酸,只好急急忙忙地从库房里另找一些东西添置,这么一张罗便到了傍晚。等他们把东西送上车,便到了离别之时。 刘灵毓自小从军,对离家并无痛哭流涕难舍难分恩之情,只是想到从此之后,他代表的便不再是刘府而是芙蓉王府,心中难免有几分怅然。 送别后,宁棠娇问金花,“回去要乘鹿?” 金花道:“这倒没什么讲究。” 宁棠娇手脚并用地爬到车厢里去了。 回王府之后,他们并没有太多风花雪月的时间,只因翌日一早,宁棠娇须带着刘灵毓一道上早朝谢恩。 宁棠娇一想到面对那些牛鬼蛇神就头大,可惜这里婚假太短,竟只有三天,莫说出国度蜜月,竟逛街都没机会。她又想到于清秋之前给自己分析的情势以及……昨日楚荷花所言。 她心里头始终不踏实,用过晚膳之后,犹豫良久,还是找了于清秋来书房。 于清秋似早有所料,一见她便道:“我已请兵部尚书代为向刘将军进言,想必明日早朝,刘将军便会主动提出换防之事。” 宁棠娇眼睛一跳,沉色道:“谁许你自作主张?” 于清秋道:“殿下。让刘将军自请换防于我们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啊!这百利便是……” “你不必说了。”宁棠娇摆手道,“你的那些说辞,除你之外,我应当是听得最多之人。” 于清秋道:“我句句出自肺腑。” 宁棠娇道:“于先生如何看宁棠娇?” 于清秋一怔,暗自思量她话中含义,半晌方道:“殿下自然是人中金凤,天纵英才,若非如此,于清秋又怎会心甘情愿投效旗下。” 宁棠娇道:“你投效我当真因为我这个人吗?” “这是自然。”于清秋心中莫名感到不安。 宁棠娇道:“我原先也是如此以为,可现在又觉得,不像。” 于清秋变色道:“殿下此言何意?” “我以前觉得于先生是位如梅花一般清高的世外高人,可如今才知,原来于先生的高并非高人之高,而是目标高远之高。”宁棠娇道,“于先生之所以弃宁棠姂投我旗下,并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的势。自从我大病一场之后,府中清客散尽,谋士所剩无几,于先生留下是因为自以为可以成为我身边最得力的亲信,当芙蓉王上的芙蓉王!” 于清秋慌忙匍匐在地,“属下绝无此心。” 宁棠娇道:“但你开始并不敢将这个目的表露出来,一来是观望茉莉王是否会重新启用你,二来是试探我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为这两个目的,你整整花了一年时光。这一年时间里,茉莉王始终不曾重用你,你对她死心,又发现我当真对朝政不敢兴趣,所以才窥准机会出手,以撮合我与刘灵毓婚事为名,获取我的信任。” 于清秋面色大变,不发一言。 宁棠娇道:“之后,你更与牟春雨合谋,只因你失去茉莉王的支持后,想借皇太父的力量巩固自己在王府的地位。可惜,我说要当逍遥王,这大大破坏了你的原定计划,因此你才这般气急败坏地翻脸。说穿了你算计来算计去并非为我芙蓉王府算计,而是为你自己算计,为你的功名利禄平步青云算计!于先生,本王说得可有错?” 于清秋淡然道:“殿下误会清秋了。” 宁棠娇道:“我已决意当逍遥王,我只问于先生,是否愿意留下来当这逍遥王府的清客。” 于清秋抬起头,双眸深沉如渊,“殿下既然不信我,我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宁棠娇看着她,许久才道:“既然如此,我在此祝于先生前程似锦。” 于清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走。 宁棠娇想了想,招来金花让她去账房支些盘缠给于清秋。 金花走后没多久,楚荷花来了。 宁棠娇道:“楚先生果真洞若观火,看来我王府的一切都逃不过楚先生的眼睛。” 楚荷花笑道:“于姐与我朝夕相对,她的一举一动、心中所想我自然清楚不过。我告诉殿下是因为食君俸禄,便要与君解忧,殿下为何还要疑我?” 宁棠娇道:“于先生曾说过一句话。她说,我有多怀疑她,便该有多怀疑你。” 楚荷花垂眸道:“所以殿下要我离开?” 宁棠娇耸肩道:“留与否,取决于楚先生。反正我芙蓉王府……事无不可对人言。” 楚荷花抬眸,目光灼灼,“殿下当真如此自信?” 宁棠娇道:“自信不自信都是这般。” 楚荷花轻叹道:“其实我将于姐姐心中所想告知殿下时,便料到自己的结局。说实话,我至今仍不信殿下对于姐姐的所作所为毫无所知。殿下这一年藏得太深,深得连我都琢磨不透了。” 宁棠娇道:“只因我从来无意隐藏。”这句话是大实话,可惜无人相信。 楚荷花道:“我想再住一晚,明日动身离开,可否?” 宁棠娇道:“楚先生要走,本王不回拦。楚先生要留,本王也不会赶。” 楚荷花躬身道:“多谢殿下。” 送走于清秋,宁棠娇心中疲倦。送走楚荷花,宁棠娇心中更多的却是空虚。这两个人到最后都不曾承认,也不曾否认,算是保住她们最后一场情分。 不过,终究还是走了。 宁棠娇面对于清秋和楚荷花时的气势一下子卸下来,整个人萎靡不振地往睡房方向走。 刘灵毓听到推门声抬头,就看到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发生何事?” 宁棠娇扑进他怀里,用头蹭着他的膛。 尽管两人已经有了更亲密的关系,但是这样的接触却很少。刘灵毓一怔之后,便抱住她,柔声道:“怎么了?” 宁棠娇低声道:“我把王府唯二的清客赶走了。” 刘灵毓道:“哦。” 宁棠娇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赶走她们?” 刘灵毓道:“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理由。” 宁棠娇道:“她们一个是茉莉王派来的细作,却想摆布我。一个不知道谁派来的……唉,都不是真心对我好的。” 刘灵毓道:“要请清客并不难,只是人才贵不贵多,所以不必急于一时。” 宁棠娇道:“并不是非请清客不可。大家相处这么久,多少有点感情,我只是觉得难过。” 刘灵毓拍着她的肩膀道:“那要如何不难过?” 宁棠娇抬头看他。 刘灵毓微微一笑。 他一笑,便如冬梅怒放,清丽绝伦,看得她移不开视线。 他突然低头,用鼻子轻轻磨着她的,轻笑道:“这样便好了?” 宁棠娇羞涩地缩了缩脑袋,眼角余光却发现他的耳朵也红了。 宠夫(四)在线阅读 宠夫(四) - 宠夫(五)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宠夫(五) 对宁棠娇来说,上朝是比上课更苦的苦差事,因为不能迟到。 但今天和往常不同。 今天她身后跟着刘灵毓,只要静下心来,就能感觉到他站在背后轻轻呼吸的温热。抬头看前方,深远的朝堂似乎一下子变得明亮宽敞起来,周围的人依旧面目模糊,却不像往日那样森森的,而像一盏盏跳跃着浅浅火光的蜡烛——古代版的电灯泡啊。 宁棠娇为自己不能正大光明地拉着刘灵毓的手而遗憾。 进入大殿站好,女帝还未到,大臣们就站在原地聊起天来。以水仙王为首的大臣们率先向她和刘灵毓道喜。宁棠娇收获了一对早生贵子,多子多孙之类的祝福后,乐呵呵地回礼。 紧接着是茉莉王。宁棠姂凑上前,“三姐夫,三姐姐若是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讨回来。” 宁棠娇掀了下眼皮,道:“讨什么回来?讨我回来?” 宁棠姂顿时像吃了一公斤的苍蝇,怔怔地指着宁棠娇。 宁棠娇人逢喜事神爽,连嘴皮子也利落不少,苦口婆心地劝道:“恋姐是种病,得治!” 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引得旁人纷纷竖耳倾听。 宁棠姂嘴角抽了抽,干笑道:“三姐姐真爱说笑。” 宁棠娇道:“谁你总是在姐姐我跟前晃悠呢。” 宁棠姂道:“姐姐体弱多病,缠绵病榻,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妹妹我就算想多晃悠晃悠也找不到机会啊。” 宁棠娇道:“所以相思成灾?” “……”宁棠姂牙酸。 幸好徐鑫带女帝上殿,两人暂时偃旗息鼓。 众臣参拜,女帝免礼。 徐鑫嘴上说:“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宁棠娇。 宁棠娇和刘灵毓及时出列下跪。 她背了一大段歌功颂德的话,却是楚荷花今早上朝前让她背的,说是成全最后一段情分。想起她与于清秋的离开,宁棠娇心情沉重。这两个人和她相处了整整一年,虽然说不上知知底,但是大致的情喜好还是有所了解的,可惜,最终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没有问于清秋昨夜有没有离开什么时候离开,该说的话昨夜都已经说尽了,像于清秋这样的人断不会死缠烂打。 女帝听完她的长篇大论,眼皮也不动一下,声气道:“芙蓉王请起,王夫请起。” 宁棠娇站起来,躬身道:“臣还有一事启奏。” 女帝道:“芙蓉王请奏。” “诚如茉莉王所言,臣缠绵病榻已久,纵心存社稷,怎奈力所不及,参政之事屈指可数,空负摄政王之名,有负先帝所托。”宁棠娇说着又跪下来。 女帝看了徐鑫一眼,缓缓道:“芙蓉王言重。” 宁棠娇继续道:“臣虽有心无力,但幸有皇上发政施仁,德重恩弘,致使朝臣贤能辈出,栋梁之才济济,共保我姝朝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听到这里,除皇帝本人还一头雾水之外,其他人都听出宁棠娇的言下之意。 宁棠娇道:“因此,臣痛定思痛,决意闭门养病,以期有朝一日能以康健之躯再为我皇效力!” 满朝皆寂。 连辗转一夜,最终屈服于兵部尚书所言打算主动提出换防之事的刘文英也怔住了。 女帝无措地看着徐鑫。 徐鑫看向水仙王宁棠妍。 宁棠妍想了想,出列道:“皇妹所言字字情真意切,但摄政王乃先皇遗诏所命,怎可贸贸然辞却?” 宁棠姂站出来道:“但兵部礼部荒废已久,臣听闻不久之前礼部还闹出强人所难的笑话。人不就关在刑部么?水仙王当有所耳闻。” 宁棠妍道:“皇妹身体不适,理当体谅。” 宁棠姂道:“正是体谅,臣才附议芙蓉王所言。摄政王乃是姝朝群臣的表率,最忌尸位素餐。” 宁棠妍皱眉,回头瞪了她一眼。 宁棠娇捶了捶酸涩的腿,可怜兮兮地看向徐鑫。 徐鑫小声对皇帝道:“还是先请芙蓉王殿下起来吧。” 女帝道:“芙蓉王请起。” 宁棠娇一手撑着地,慢慢地伸出右腿,又因关节的酸痛踉跄了下,一只手飞快地扶住她的胳膊,静静地将她扶了起来。 宁棠娇回头,果然看到刘灵毓温润的眼眸。 唉。她也是有夫婿疼的人了。 宁棠娇喜滋滋地站稳。 宁棠姂见她站起来之后只顾着傻笑,浑然忘了朝上还在为她的事争执,不由气得两腮一红,道:“我想芙蓉王是否胜任摄政王天底下再没有人比芙蓉王自己更清楚。” 宁棠妍沉默地望着宁棠娇。 宁棠娇似乎也察觉自己的表情太喜庆,不由敛容、垂眸、默立、不语。 徐鑫对女帝小声道:“此事关系重大,皇上不如先思量思量?” 女帝颔首道:“此事再议。” 被芙蓉王这么一惊一乍地吓过,其他大臣上奏之事就显得极为寡淡。 宁棠娇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那些人多么的心不在焉。 刘文英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看到了没看懂,直至下朝。 宁棠娇出了门就想朝她走去,却被刘灵毓拉住了。 “此处人多眼杂,不宜多言。”他拉着宁棠娇上车。 外头寒风凛冽,虽穿着两件夹袄仍不保暖。宁棠娇坐在车里,抱着手炉,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刘灵毓侧头看着她,眼中波澜浮浮沉沉,明明暗暗。 宁棠娇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放弃摄政王之位?” 刘灵毓垂眸道:“殿下如此做,一定有殿下的原因。” 宁棠娇想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是了。这里是女尊国,女人当家做主,没人希望自己的家主是个无能无用之辈。便如她,不也希望嫁一个英武的真汉子么?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在他眼中等同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吧?亦或是,如于清秋那般,认为她城府极深,野心勃勃哦? 她放松的身体慢慢绷紧。 这件事……也许做得太欠考虑了。 昨晚她听说兵部尚书游说刘文英换防,急于阻止,方才想出这个弃车保帅之道。既然大家顾忌的是她和刘文英联手,想要削弱他们的势力,那么削弱谁也是一样的吧?放弃摄政王,交出兵部与礼部,真正做个她想要做的闲散王爷,对她来说,是两全其美。可是,她却忘了考虑刘灵毓的心情。 他这样的男子想必是想嫁个能与他一般捍卫家园的伟岸女子吧? 宁棠娇想象自己手持长剑,骑高头大马征战沙场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寒战。 又或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诗词歌赋无所不能不的大才女? 她想象自己抚琴作画的模样……这倒是很美好,只是…… 等她学成,只怕两人都已经白发苍苍了。 想来想去,自己能够吸引他的也就摄政王三个字了,没想到还给她弃了。 宁棠娇偷偷瞟了刘灵毓一眼,却见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仿佛旁边本没她这个人。她心里越发难过,低声道:“你要是心里不喜欢,就告诉我好不好?” 刘灵毓面色松了松,眼底却流露出一丝悲哀。 宁棠娇看得心中一拧,揪痛一下子抓住她的心房。她一边唾弃自己的胆小,一边又抱怨命运的不公。若非这场突如其来的穿越,她本不用呆在这里算计来算计去,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只是…… 她看着刘灵毓完美的侧脸,悲哀地想:只是也遇不到这个人了。 宠夫(五)在线阅读 宠夫(五) - 宠夫(六)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宠夫(六) 车行至王府,刘灵毓先下车,将随后的宁棠娇搀扶下来。 宁棠娇抓着他手,一时不忍放开。 “殿下……”刘灵毓缓缓开口。 宁棠娇半靠在他的怀里,期待地看着他。若是,若是他现在说要她改变主意,也许,她也不是不会考虑的吧?但至少请让她知道他的想法。夫妻之间,贵在坦诚。纵然是女尊男卑的国度,她依旧希望一对夫妇在私底下是平等的。 “殿下。”总管从门口急急忙忙地走出来,“陈、吕两位尚书来了。” 刘灵毓垂眸,将即将倾泻而出的情绪一点点地收了回去。 宁棠娇暗骂她们来得不是时候,却也知道她们此行是非来不可。 陈、吕两位尚书指的是兵部尚书陈美华,礼部尚书吕旖旎,也是从前芙蓉王的嫡系亲信。说实话,此二人竟能忍到她当堂说辞去摄政王之位后才来找她,已令她大感意外。她还以为就她之前的种种行径,她们早该按捺不住。 不过两位尚书之前找她都是直入书房等候,这次却候在正厅,似是将自己当做了外人。宁棠娇进去之后,便见两人不慌不张地起身行礼,端的是生疏客套。 宁棠娇心里有了数,微笑道:“不想时隔一年,竟又看到两位尚书登门造访。” 吕旖旎躬身道:“殿下玉体违和,下官不敢以公务相扰。” 宁棠娇道:“也好。过了今日,即便你们想拿公务来烦我,我也不欢迎的了。” 吕旖旎和陈美华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陈美华比吕旖旎率直些,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殿下今后有何打算?” 宁棠娇道:“我在堂上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吗?修生养息啊。只有到病痛缠身的时候,才知道天下富贵名利皆是浮云,唯身体才是自己的。”她说的颇为感慨。 陈美华和吕旖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若宁棠娇真的疾病缠身,说不定能取信几分,可眼前的芙蓉王明明能走能跳,这话委实难以令人心悦诚服。 吕旖旎叹息道:“只是不知殿下这一走,礼部与兵部又该何去何从。” 宁棠娇暗道:你们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我又如何会知道。 陈美华道:“犹记得当年,先帝将兵、礼二部交托于殿下的情景。” 宁棠娇敛容低头。 吕旖旎飞快地望向四周,与此同时,陈美华飞快地凑上前,轻声道,“殿下放心,下官等心中有数。”她说完,又回到原地。 吕旖旎的神色一松,朝陈美华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唯一觉得茫然的是宁棠娇。她已将话说得如此清楚,她们还有数什么? 吕旖旎和陈美华突然跪地冲她磕了三个响头。 吕旖旎突然高声道:“既然殿下主意已定,下官只好祝殿下福寿康宁,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棠娇正被她们的一惊一乍弄得一头雾水,两人却互相扶持着离开了。 “这……”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喃喃道,“不会是苦计吧。” 宁棠娇满腹心事地回到睡房,却没看到刘灵毓,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去了书房。她只好又转道书房。一踏进院落,她就听到舞剑时带起的虎虎风声。 刘灵毓手持长剑,一个人在空地上挥舞不停。 宁棠娇随意找了块草坪坐下来,托腮看着他舞剑。 边上一棵柏树突被剑锋扫了下,落下一道深刻的划痕。 刘灵毓蓦然收剑,怔怔地看着划痕,眼底出现心痛之情。 “呃,不过是一棵树……”宁棠娇走到他身边,“它很快就会自动愈合的。” 刘灵毓轻叹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宁棠娇发现今日大家说的话,她都听不大明白。 刘灵毓侧头看着她,低声道:“江山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宁棠娇被问懵了。她一直以为,他想问的是,难道对她来说江山一点都不重要……怎的反了? 她的怔忡让刘灵毓以为自己问中了她的心事,于是默认了,心中悲哀更甚。果然,这才是她与刘家联姻的真正目的!之前的一见钟情,之后的琴瑟和鸣都只是她演出来的假象罢了。到头来,她最看中的依旧是刘家的兵权,刘家的破风骑和风火军。甚至为了保住刘家的兵权,不惜交出兵部与礼部。 他起先以为她嘱咐兵部尚书上门劝说母亲换防是为了保障两家,如今看来,只怕上门劝说并非宁棠娇授意的!所以她才愿意交出一个无法掌控的兵部和一个被皇太父参了一脚的礼部来换取刘家对破风骑与风火军的控制权。 至于摄政王这个名衔,只怕她早就不想要了。朝堂上水仙王与茉莉王的势力日益壮大,两虎相争是早晚的事,宁棠娇选择此时借机急流勇退,可算是大智之举。这样说来,从她遇到自己开始,就已经着手布置这一切吗? 刘灵毓裹着厚重棉衣,心头却冰冷一片。 手突然被纳入一双温柔的掌中。 他抬眸,却撞进一双担忧的眼眸之中。 即使几十年后,他仍然记得当时那一刻。 她那样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说,江山虽重,却比不上你眉间轻愁……你会不会因此而看不起我?” 刘灵毓一怔。 好吧,她豁出去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时刻说甜言蜜语总不会错的。当然,她也很想像那些男主角一样把女主角用力地搂在怀里,增加气氛和情趣,不过考虑到双方身高和体重的差距,她还是放弃了。用最直接的一招——情话绵绵。 怎么说,她也是倍受言情小说偶像剧熏陶的一代。 一定可以的! 宁棠娇在心里自己鼓劲,然后继续道:“如果朝廷需要我,我很愿意出力,可是现在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所以,我想,也许我们两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更好?” 刘灵毓看着她,神色复杂,久久才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比珍珠还真。”宁棠娇信誓旦旦。 她的双眸那般坦然,犹如清澈见底的溪水,连水下的石子都摆得清清楚楚。 刘灵毓缓缓道:“即便我说,我母亲绝不会因为我而私动风火军与破风骑?”其实他心里知道不是。刘文英对他父亲的感情有多深,就对他有多么的宠爱。若有一天,宁棠娇真的有这个心,也许他母亲真的会…… 他不敢想下去。 宁棠娇抓着他的手,坚定道:“若有一天,你遇到危险,先动的必然不是风火军与破风骑,而是我。”她说完,就感到原本被她无力抓着的手猛地一紧,然后整个人被他抱进怀里。 “宁棠娇。”他的声音绷得很紧,就像张开的弓,再一用力就会断裂。 宁棠娇被勒得疼,却一声没哼,只是轻轻地应了,“嗯。” “刘灵毓愿以血之躯做你的瓦檐石墙,为你遮风挡雨,护你一世安康。” 宁棠娇反抱住他,安心地将头枕在他肩膀上。 她败了。 无论是情话,还是这场情劫。 却败得那样心甘情愿,甘甜如蜜。 宠夫(六)在线阅读 宠夫(六) - 宠夫(七)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宠夫(七) 纵然剖白了心意,但她还是芙蓉王,刘灵毓还是刘家长子,他们之间屏障仍在。宁棠娇并不因此灰心,夫妻是一生一世的事,她原就没指望他们所有的问题能够在一朝一夕中解决,她有的时间与他一起慢慢磨合,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地缩小。 像这样,遭遇困境彼此坦白,最终达成一致就很好。 “殿下。”刘灵毓缓缓松开怀抱,却见她不悦地睨着自己,不由愕然道,“殿下?” 宁棠娇故意翻了个白眼道:“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人连名带姓地喊宁棠娇。” 刘灵毓脸上微红。 “我有点喜欢。”宁棠娇觉得女尊国的风水很有问题,不然像她这样一个在以前连情书都不敢写只会玩暗恋的矜持女青年怎么可能在穿越之后屡屡突破下限,脸皮变得越来越厚,大有朝不变成女流氓不罢休的架势? 刘灵毓抿着唇,想笑又忍住了,戏谑道:“有点?” 宁棠娇道:“如果能更亲近一点就好了。”她声音渐渐变轻了。 刘灵毓低声笑了。 两人低着头望着地上。 “殿下。”刘灵毓轻声打破尴尬。 宁棠娇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脚尖,以示不满。 “棠娇。”刘灵毓的声音极轻。 听起来好像烫脚啊。 宁棠娇抿了抿唇,好想听他叫自己媛媛,就像父母那样,可是她知道这不可能。因为她无法解释芙蓉王从哪里冒出这样一个小名。这就是身为名人的压力,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最终她还是按捺住自己的愿望,轻声道:“叫娇娇吧。” 她说完却久久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不由好奇地抬起头,却撞入一双幽如深潭的黑眸里。 “娇娇。”他轻唤。 宁棠娇咬着下唇偷笑了会儿,低声叫道:“灵毓。” 两人对站着,双眼明晃晃地映着对方的身影,都觉天下景色明秀至极处,也比不得眼前风情。 不过不管宁棠娇如何无大志,又或者芙蓉王夫妇如何蜜里调油,都止不住京中对此愈演愈烈的谣言。一会儿说芙蓉王身染重病,不久人世,娶刘灵毓乃是冲喜,可惜无力回天,一会儿说芙蓉王暗中屯兵数十万,想用金蝉脱壳之计离开京城,一会儿又说芙蓉王辞位那是女帝授意。其实女帝天纵英才,一岁读书二岁作诗三岁便能熟读兵书,能仗剑天下。总之,谣言满天飞的结果是越传越离谱。 宁棠娇初时还愿意听金花银花在旁嘀咕,但后来扯出她与刘灵毓洞房时因体力不支所以昏死过去之后就再也没兴致关注了。她终于知道,为何明星不喜欢狗仔队了,她也不喜欢。 随着时日推进,大年三十将至,家家户户终于收了心思,专注着如何过年。谣言无人推波助澜,渐渐平息。 去年过年,宁棠娇只想着如何不被别人发现自己西贝货的身份,因此所有宴会都以抱恙为由,推拒了。今年她渐渐适应了身份,又是新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向去年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早早地和总管请教起过年该办的事宜来。 总管道:“殿下身体抱恙,休养至今,那些官员不敢上门打扰也是人之常情。”她说着还偷偷打量宁棠娇的脸色,生怕她不高兴。 宁棠娇巴不得没人上门落得个清静,挥手道:“不来更好,我们自己家关起门来自己过。” 总管这才松口气道:“殿下只管放心,这些事让奴婢心就好。” 宁棠娇点头道:“年夜饭要吃得好,可千万别像去年那样,全是药膳。”去年过年的时候,她从穿越过来没多久,正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吃药膳就足足吃了半年,现在回头想想,口口是苦涩,顿顿是泪水。 总管讶异道:“殿下今年还是在府中过大年夜?” 宁棠娇道:“不然呢?” “殿下不进吗?”总管压低声音,“王夫新嫁,殿下还是多带他进走走得好。” 宁棠娇一怔,“去皇吃什么?” 总管被问得愣住了,半晌才道:“往年吃什么,今年就吃什么吧。” …… 宁棠娇回过神也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干笑着打岔道:“一年没去,都生疏了。哈哈,当然要带灵毓去走走。” 说是要带他去,可宁棠娇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万一在大年夜里闹出笑话,自己成笑柄不要紧,若是连累刘灵毓可是大大的不妙。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琢磨来琢磨去,最终琢磨到宁棠姂的身上。 也只有这个容易套话了。 于是第二天,宁棠娇去库房里拿了份一般般值钱的礼物就上门拜年去了。 一到门口才知道芙蓉王府的门庭有多么冷落! 茉莉王府门口,大老远的就能看到车水马龙的景象,她的马车居然差点挤去了街口。她窝在车厢里不爽地等了会儿,终于忍不住下车带着礼物直接杀过去。 正往里进的大臣们看到她出现,齐齐吃了一惊,随即尴尬地上前拜年。 宁棠娇笑眯眯地摆手道:“大家都是来拜年的,都一样,不必客气。”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些大臣个个心虚地让到一边。虽说宁棠娇当堂请辞摄政王之位,但皇上毕竟没准,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东山再起,哪里敢得罪,都由着她大摇大摆地往里进。 宁棠娇走到半路就有人眼尖的家丁上来引路。 越往里走,里面越热闹。 宁棠娇有些懊恼。这么多人,套话不易啊。 到堂内,就见宁棠姂高踞首座,与一群大臣谈笑风生。不少挤不上座的大臣只能搬着凳子坐在外围。 宁棠姂看到宁棠娇进来,笑容微微顿了顿,随即起身迎上来道:“我以为姐姐归隐田园忙着下地种菜,没想到竟拨冗前来。” 宁棠娇嘿嘿笑道:“知道妹妹你今年无所事事地荒废了一年,没什么收成,所以接济你来了。” 在年尾说接济显然是很触霉头的。 宁棠姂的脸一下子就拉长了。 其他大臣们见势不妙,纷纷起来打圆场。一个请宁棠娇上座,一个向宁棠姂敬茶,将两人劝说开。 宁棠娇目光一扫,看到吕旖旎在座,心中一动。 吕旖旎冲她点头致意。 宁棠姂手里掂着宁棠娇送的礼物,懒洋洋道:“姐姐不是新娶了王夫吗?怎么还有空上妹妹我这里来。” 宁棠娇道:“这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宁棠姂斜眼睨着她,仿佛在说,少来。 宁棠娇道:“妹妹大年夜打算怎么走啊?” 宁棠姂被问得莫名其妙,“什么怎么走?” “进啊。” “当然是坐马车。”宁棠姂皱眉道,“难不成姐姐坐鹿车坐惯了,想要坐鹿车去。” 宁棠娇道:“其实我是想,我的马车够宽敞,不如载妹妹一程?” 宁棠姂更莫名其妙了,“你的马车宽敞难道我的马车就不宽敞?” 宁棠娇道:“好吧,那就劳烦妹妹到时候来载我一程。” “……”宁棠姂眼皮子一跳,肃容道,“你直说吧,你究竟做什么来了?” 其他大臣也好奇地看着宁棠娇。 宁棠娇鼻子道:“其实没什么,只是去年没进,今年有些生疏了。” 宁棠姂讥嘲道:“吃顿饭也生疏,姐姐您真是贵人善忘。” 宁棠娇眼巴巴地看着他,“要不,你具体说说,这顿饭该怎么吃?” 宁棠姂慢条斯理道:“这还不简单。张嘴,塞,闭嘴,咀嚼,咽……” “……” 宠夫(七)在线阅读 宠夫(七) - 宠夫(八)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宠夫(八) 软磨硬泡到底有用。除夕傍晚,宁棠姂还真叫人驾着马车到了芙蓉王府门口。 宁棠娇让刘灵毓坐自家王府的马车,自己乘上车与宁棠姂一道走。 宁棠姂坐在车里,吃着零嘴,看到她带着一身冷气上来,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宁棠娇见她裹着被子,干脆脱了鞋伸进脚去。 宁棠姂吃惊地看着她熟稔的样子,“你还真不认生!” 宁棠娇理所当然道:“你是我妹妹,认个什么生?” 宁棠姂愣了愣,若有所思道:“一场大病倒把你的格全颠过来了。” 宁棠娇拿点心的动作一僵,胡乱塞进嘴巴,咀嚼了几口,才叹气道:“人不到生死关头,永远不知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哦?那你知道什么东西对你最重要?” 宁棠娇掰着手指道:“及时行乐。” 宁棠姂道:“娶个比你大的夫郎就算及时行乐了?” 宁棠娇嘿嘿笑道:“所以说你是妹妹我是姐姐,男人的好啊你不懂。” 宁棠姂冷哼道:“我没记错的话,姐姐成亲的时候,妹妹我已经纳侍了。” “那又如何?花钱和赚钱本不是一回事。” “也是。你辞了摄政王之后,只要一心一意地花钱便可,还赚的什么钱?” 关于这件事,宁棠娇一个人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回,“不当摄政王也可以做其他营生啊。” “你还真打算下地种田?” “我可以买地请别人种田。”宁棠娇道。 宁棠姂看她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怪物,“你说真的?” 宁棠娇暗道:看来姝朝不流行皇亲国戚投资过日子。她刚刚做了件举朝震惊之事,不敢太过张扬,便含糊道:“大过年的,尽问扫兴的事。谈些风花雪月不好么?” “说起风花雪月,”宁棠姂道,“你和姐夫处得如何?” 像所有热恋中的少女,一提到心上人,宁棠娇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这还用说。” 宁棠姂道:“看来,短期之内你不打算纳侍了。” 宁棠娇被问得一怔,“你提着个做什么?” 宁棠姂道:“不是我提,也有其他人提。” 宁棠娇顿时被打消了好心情。虽说她一心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这女尊国的其他人恐怕不会这么便宜她,嫁几个侍夫给她,一来可以安内应,二来可以破坏她和刘灵毓之间的关系,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宁棠姂见她不说话,一拉被子,将宁棠娇的脚踢出被子外。 宁棠娇缩脚道:“你做什么?” 宁棠姂皮笑不笑道:“妹妹只喜欢和男人同被,还请姐姐见谅。” 宁棠娇道:“那也不见你娶个王夫回来。” “不劳姐姐费心,我正在物色。”说到亲事,宁棠姂眸光闪了闪,试探道,“还记得姐姐曾与夏府二公子走得很近,我还以为会叫他三姐夫呢,谁知竟是姐姐的障眼法。” 说夏磐是她的障眼法倒不如说她是夏磐的障眼法。 但宁棠娇没打算澄清,“你物色到谁了?” “姐姐觉得夏磐如何?”宁棠姂问。 宁棠娇道:“有点可惜。” “姐姐对夏磐余情未了?”宁棠姂来了兴致。 宁棠娇道:“虽然我与夏磐只是几面之缘,谈不上什么交情,但看得出他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嫁给你,委屈了。” 宁棠姂脸一下子黑下来,“看来在姐姐眼中,天下男人只有嫁给姐姐才不委屈。” 宁棠娇道:“嫁我一个自然是不委屈,嫁两个就委屈了。所以这么男人,我只能让灵毓不委屈。”她说完,发现宁棠姂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疑惑道,“你看什么?” 宁棠姂脱口道:“难道姐姐打算一辈子只守着姐夫一个?” 宁棠娇知道和她们这些习惯三夫四侍的人说一夫一妻男女平等无用,毕竟受的教育不同,观念也不同,因此含含糊糊道:“才新婚,说其他尚早。” 宁棠姂点头道:“是了,新婚才有这样黏黏糊糊的想法。” 两人都适可而止地打住,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讨论下去。 摄政王的马车可以一路驶进皇,将进内墙才被请下来,改坐轿子。 轿子只有两顶,宁棠娇自然和刘灵毓一顶。 刘灵毓伸手笼住她冻得发红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没想到你和茉莉王走得这么近。” 宁棠娇道:“她说话冲一些,但心机少,相处起来不累。” 刘灵毓道:“以前听说你和水仙王走得近。” 宁棠娇愣了愣,才叹气道:“我现在就想着好好过安生日子,自然和以前不同。” 刘灵毓的手紧了紧。 宁棠娇侧头看他,捕捉到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即使满肚子都是疑问,但她并没有选在这个当口问出来,很快到女帝设宴的庆春园,想问也不是这个时候。 轿子还没到地头,就听到闹哄哄的声音传来。 她掀起轿帘偷偷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前头灯盏盏,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先到的大臣们正站在园子里互相招呼。 宁棠娇下了轿,还特地等了等宁棠姂,等她过来后,才带着刘灵毓一道进园子。 大臣们见她们来到,纷纷上前见礼。 宁棠娇跟着宁棠姂倒是少去不少应酬。 宁棠姂陪笑了一路,等到了稍静处,才咬牙道:“你硬拖着我一起来,不是为了让我替你挡这些应酬吧?” 宁棠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茉莉王此话从何说起?姐姐我一向门庭冷落,怎能与车水马龙的芙蓉王府相比。” 宁棠姂斜眼看她,似乎在掂量减去她话中嘲讽之后,还有多少真心。 宁棠娇道:“上座吧。” 宁棠姂道:“你要坐就坐,拉着我做什么?我就想站一会儿。” 因为不知道坐哪儿啊。 宁棠娇往摆好的宴席那里瞅了眼。其实她这个是瞎心,因为很快就有女走过来领着他们入席。 席位分左右两列,一张一张的小桌。 宁棠娇坐在宁棠姂的上座,刘灵毓坐在宁棠娇的边上,幸好桌子够大,倒也不挤。 宁棠妍与水仙王夫坐在她的对面。隔着老远的距离,四周灯光又不够明亮,宁棠娇只能看那位传说中京中第一美人的轮廓,心中甚为可惜。 底下除了正二品以上的大臣独占一张桌以外,其他人都是两三个人挤一张。饶是如此,这宴席也铺得老长,越发显得中央空旷。 随着徐鑫一声高呼,皇太父牵着女帝缓缓走出来。 所有人都下跪见礼,然后异口同声地拜年。 女帝免礼之后,也像模像样地说了一堆江山永固,天下太平之类的词。随即徐鑫宣布上菜。 到底是皇家的年夜饭,菜色丰富又致,就是量小了点。 宁棠娇故意把自己的菜色和宁棠姂的菜色对比了下,发现东西是一样的,但自己的分量比对方多了一小半。难道他们认为刘灵毓只要吃这么小半就够了? 她无语地夹菜给刘灵毓。 刘灵毓轻声道:“殿下请用。” 宁棠娇甜甜地笑道:“一起吃。” 两人笑得旁若无人,让坐在近处的皇太父多看了好几眼。 有酒有菜自然还要有歌舞,这就相当于姝朝现场版的春节联欢晚会了。 宁棠娇看着那些扮相妖娆的少女穿着薄裙翩翩起舞,只觉得身上一冷。不过也幸好这个女尊国在男女打扮上并未颠倒,不然她恐怕不止身上一冷,心底也会跟着一寒。 宠夫(八)在线阅读 宠夫(八) - 宠夫(九)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宠夫(九) 女帝年幼,活跃气氛的事便落在几位摄政王的肩上。 宁棠妍便频频起来敬酒。 宁棠姂不甘落后,执起酒杯在宴席中游走。 宁棠娇连大臣的姓名职位都记不全,上去也是当木头,本不想去,但看到刘文英在座,身旁又没什么人接近,便带着刘灵毓过去了。 “刘将军。”宁棠娇双手端着酒杯,恭敬地行了个礼,“媳妇儿给您拜年了。” 刘灵毓跟着敬酒,却没说话。 刘文英大老远地就看到她和刘灵毓过来,目光闪了闪,笑道:“殿下客气。” 三人各自饮了一杯。 刘文英道:“元宵一过,我就要动身离京。”她原想说好好照顾我儿,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这种话回门的时候说说也就罢了,若说多了,倒像是刘灵毓在芙蓉王府受了什么委屈,白给他们两口子添堵。 她虽不说,但宁棠娇从她依依不舍的目光也知道她心中所想,牵着刘灵毓的手道:“将军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灵毓的。” 刘文英欣慰地点点头。 歌舞又起,众人陆陆续续地回座。 宁棠娇的屁股刚沾到椅子,就听皇太父笑道:“芙蓉王看起来神多了。” 宁棠娇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怎么把旁边这只狐狸给忘了。她忙堆起笑容,回道:“人逢喜事神爽,这都是托皇上的洪福。” 皇太父道:“看到你与王夫如此相亲相爱,本也很高兴。” 宁棠娇忙站起来,向他敬酒,“臣有今日都是皇上的功劳,皇上有今日都是皇太父教导之功,所以,臣多谢皇太父。” 歌舞正值高|潮,将她的声音都掩了过去,只有就近之人才能听见。 皇太父开怀笑道:“看来芙蓉王的病是全好了,口齿都伶俐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黑漆漆的小匣子,“芙蓉王大婚,本还未贺喜。这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却是先帝所赐,本借花献佛,祝你们白头偕老。” 宁棠娇和刘灵毓双双跪下接了。 宁棠娇打开,是一支碧玉簪子,雕得是一对凤凰,暗合比翼双飞之意。 皇太父端着酒杯,状若不经意道:“收了本的东西,芙蓉王还要隐退么?” 宁棠娇拿着匣子的手一紧,干笑道:“就是拿了皇太父的东西,所以更要归隐啊。” “何解?”皇太父嘴角上扬,看似在笑,但眼底一点笑意也没有。 宁棠娇叹气道:“我这身体时好时坏,也不知道能撑得几时,不给皇上、皇太父与诸位大臣添乱才是正经。” 皇太父跟着叹气道:“看来你是铁了心了。” 宁棠娇道:“还请皇太父成全。” 皇太父笑了,“本管的是后,摄政王的事与本何干?” 宁棠娇语塞。 皇太父道:“殿下身体不好,便常来里走动走动,让中太医为殿下调养调养身体。” 宁棠娇想起成亲当日,女帝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暗道:果然是父女,连客套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鼓舞渐止。 宁棠妍霍然起身,率领群臣向皇太父与女帝拜年。 宁棠娇看着她侧面,竟觉得英姿勃发,帅气异常,心中不免想道:这样的女子才真正适合女尊国。 起身时,宁棠姂突然靠在她的身后,低声道:“你与皇太父说了什么,逗得他如此高兴?” 宁棠娇道:“我说茉莉王暗恋我,想在我成亲的时候抢亲。皇太父大笑,说这个傻瓜倒有点眼光。” “滚!”宁棠姂怒瞪她。 宁棠娇摊手道:“我不说你要问,我说你又不信,你要我如何?” 宁棠姂道:“逞口舌之利算什么巾帼女英?” 宁棠娇道:“那你想如何?” “当然是驰骋沙场,保卫边疆。”宁棠姂顿了顿,道,“说起驰骋沙场,你的王夫倒比有能耐太多了。” 宁棠娇与有荣焉道:“羡慕也无用,他是你姐夫。” “可惜,他嫁入了芙蓉王府。”宁棠姂嘿嘿笑道,“若是招赘,他说不定还能重回沙场。” 宁棠娇侧头看刘灵毓。 他正静静地啜着酒,也不知对她们的话听进去多少。 宁棠娇突然低喃道:“谁说不能。” 宴席那头突然哄然大笑。 鼓掌声不绝。 宁棠娇和宁棠姂都好奇地探头看去。 只见吏部侍郎梁美人仰着头,对着酒壶咕噜咕噜地吞咽着。吏部尚书蔺晴好气又好笑地站在旁边。 梁美人将酒一气喝完,傲然指着兵部尚书陈美华道:“如何?” 陈美华抱拳道:“我甘拜下风。” 梁美人道:“哈哈,你果然输了。” 陈美华点头道:“我输了。” 梁美人道:“我才是酒中仙。” 陈美华道:“你是酒中仙。” “我是……”梁美人身体往后一仰,被女接个正着,却是睁着眼睛睡过去了。 其他大臣抚掌大笑。 蔺晴指着陈美华笑骂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争强好胜的个,唆使灌这么多酒做什么?” 陈美华笑道:“我哪知梁大人如此豪爽。” 众人又嬉笑一番,等歌舞上场才重新落座。 宁棠娇见场上来来去去都是歌舞表演,有些腻味了,暗想:春节联欢晚会还有相声小品的表演呢,虽说难以推陈出新,却比这些好看多了。 时近午夜,众人都疲乏了,场上宁静许多,偶有喁喁私语声,也是一闪而逝。 徐鑫突然命人抱了些东西上来,跪在女帝面前道:“请皇上点题。” 宁棠娇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宁棠姂凑过来,笑道:“姐姐上次在诗会上大出风头,不知这次又会有什么佳句传世。” 宁棠娇道:“我不胜酒力,醉了。” 宁棠姂道:“无妨,有姐夫在。” 宁棠娇看了他一眼,“灵毓代作?”他出声将门,诗词歌赋什么的,应当难不倒他吧? 宁棠姂道:“姐姐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有姐夫在,姐姐就算醉了,也有人扛回去。” 宁棠娇:“……” 女帝在一堆东西里看来看去,最后望了皇太父一眼。 皇太父垂眸不语。 女帝突然一指徐鑫道:“你。” 徐鑫一怔。 水仙王宁棠妍笑道:“皇上是想以徐总管为题么?” 女帝颔首。 宁棠妍道:“徐总管辅佐两朝,劳苦功高,只怕旁人不敢以她为诗。” 徐鑫忙道:“殿下的话折杀奴婢了!” 女帝道:“正因徐总管劳苦功高,所以才要以她作咏。” 宁棠妍微微一笑,道:“皇上如此年纪便知体恤臣民,实乃臣下之幸,万民之幸。” 宁棠姂道:“徐总管人在深,许多事迹不为人知,只怕吾等画虎画皮难画骨,作出的诗句难以描绘徐总管的风采于万一。” 宁棠娇眯了眯眼睛。这好端端地,唱得是哪一出? 徐鑫双腿一屈,跪在女帝面前一声不吭。 女帝似乎也愣住了,疑惑地看向皇太父。 皇太父依旧不言不语。 宁棠娇心中叹气。看来徐鑫这个大内总管终究碍了人的眼。她捏了捏刘灵毓的手,刘灵毓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个前扑,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这种事,眼不见为净。 芙蓉王当宴昏厥,一下子打散了诡异的氛围,宴席上一阵边荒马乱。 皇太父皱着眉头找来太医,让她去偏殿休憩。 刘灵毓陪在左右。 太医是熟人,望闻听切几个套路宁棠娇都熟悉得很,装病也装得很纯熟,全程像一条死鱼,一动不动。等门关上,她才缓缓张开眼睛。 刘灵毓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宠夫(九)在线阅读 宠夫(九) - 宠夫(十) 芙蓉王 作者:苏俏 宠夫(十) 宁棠娇眨了眨眼睛。 又过了会儿,窗户上一个影子闪过。 刘灵毓点了点头。 宁棠娇呼出一口气道:“憋死我了。” 刘灵毓着她的头发,“好端端地装什么病?” 宁棠娇蹭了蹭他的腿,撒娇道:“看着不舒服。” 刘灵毓没做声。他常年随军在外,对廷里的明争暗斗也只知道个大概,适才这场戏的主角他虽然听过,却没什么接触,自然不好做评价。 宁棠娇坐起身道:“我们回去吧。” 刘灵毓道:“好歹等太医回禀皇上,皇上下了旨意再走。” 宁棠娇嘀咕道:“麻烦。” 刘灵毓道:“累了一晚上,你睡一会儿吧。” 宁棠娇身体朝里让了让,然后拍拍床铺道:“我们一道睡。” 刘灵毓本非忸怩之人,两人又是夫妻,早有肌肤之亲,便脱了鞋躺上床。 宁棠娇缩进他怀里,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新年快乐。” 刘灵毓一愣,笑道:“新年快乐。” 宁棠娇搂住他的腰,睡意阵阵袭来,迷迷糊糊道:“你新年愿望是什么?” “愿望么?”他轻声道,手轻轻地着她的发丝。 虽说嫁入芙蓉王府版本非他所愿,但他的妻主体贴包容温柔,无可挑剔,所以他并未后悔,只是心中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遗憾。 从今往后,这世上只有芙蓉王夫,再无怀远将军。 袍泽犷笑声,存于回忆,边疆豪迈风光,回味梦中。 “我希望国泰民安。” 天蒙蒙亮,外头就想起噼噼啪啪的爆竹声。 宁棠娇本就睡得不沉,闻声而起,蹑手蹑脚地绕过刘灵毓的腿,跳下床,踩着冷冰冰的地板推开门,趴在门缝里看。 “光着脚也不怕着凉。” 后头响起刘灵毓微带责备的声音。宁棠娇被他拦腰抱起来,坐在他的大腿上,他蹲着帮她穿鞋。 宁棠娇傻笑着搂着他的脖子。所以说,找个大点的男人会疼人啊。 “你笑着什么?”刘灵毓侧头看她。 宁棠娇道:“笑我们刚刚相识时,你不理我,没想到,我们现在这么好了。” “你在怪我?” “当然不是。”宁棠娇在他脸上亲了亲,“我是欢喜。” 刘灵毓穿好鞋,抱着她回被窝,“穿好衣服再起来,免得冻着了。” 宁棠娇趴在床上看着他穿衣,“我们去净空寺吧。” 刘灵毓嘴角弯了弯,道:“好。” 他穿好衣服,将赖床的宁棠娇拉起来,穿戴整齐后出门。 女大老远地看到他们出门,慌里慌张地跑过来道:“奴婢该死。奴婢马上给两位殿下准备洗漱。” 宁棠娇摆手道:“免了,我们这就回王府。”她望着那群一大早被寒风吹得满脸通红的女们,摆摆手道,“你们继续玩吧。” 乘着小轿子出门,临上马车,宁棠娇原想让抬轿子的女给徐鑫带个话,谢谢皇上皇太父什么的,顺道拜个年,后来想想,这风头浪尖的,她凑上去指不定叫人怎么想,能免则免吧。 坐着马车回王府,路上家家户户写着对联贴着福字,到处红红火火,喜气洋洋,看的宁棠娇心里热乎乎的。她回府洗漱之后,召来总管,兴高采烈地问道:“过年府里头有什么活动吗?” “活动?”总管茫然地看着她。 宁棠娇道:“呃,我是说有什么玩意儿?” 总管道:“往年殿下都是呆在府中接待来拜年的大臣们,去年殿下身体不适,所以在家中养病,今年……” “我知道了。”宁棠娇有气无力道。敢情以前的她是工作狂,节假日无休,去年的她是病秧子,节假日病休。唉,毫无参考价值。 总管道:“殿下若是嫌冷清,不如请些歌舞伎回来热闹热闹。其实,殿下若是喜欢,我们也可以像其他王府一样,买一些回来专门养在府里,殿下想看就看,省事又省力。” “歌舞没什么意思。”她不感兴趣。 总管想了想,试探地问道:“要不,请个小红戏?” “小红戏?”难道是姝朝的戏班子?宁棠娇来了兴致,道:“好啊,上哪儿请?”她心无杂念,自然没有注意到总管说小红戏时,心虚又尴尬的表情。 总管道:“小红戏都要靠园子养着。京城只有软烟翠和青云飘两个园子,一会儿我去问问,殿下喜欢怎么样的?喜庆的?凄婉的?身段柔软的?还是小模样标致的?” 宁棠娇皱眉道:“请个小红戏还有这么多要求?喜庆点儿的吧,模样也好一点儿,大过年的,咱找点乐子,不能给人当乐子。” “是。”总管领命去了。 守在宁棠娇旁边伺候的金花讶异道:“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以前可不见殿下对这些事情上心。” 以前是学习怎么提心吊胆做人,现在提心吊胆学会了,就要学怎么放心大胆做人了。不过现成的借口宁棠娇不会放过,她含糊地点头道:“是啊是啊,主要想在王府里热闹热闹。” 银花道:“是啊,两个人的确是冷清了点,多几个人好。” 金华悄悄踩了她一脚,低声道:“其实殿下若是喜欢,可以生几个小殿下,照样热热闹闹的。” 宁棠娇拿杯子的手一顿,脸慢慢地红了。成亲这么久,她倒把这件事给忘了。说起来,他们在一起时,从来没有做过预防措施,所以即使有了,也很正常。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宁棠娇焦躁不安地啜着茶。 银花道:“怀了小殿下,殿下就不能风流快活了。” “噗!”宁棠娇一口茶喷出来。 正好刘灵毓进门,见状讶异地走过来。 “殿下?”金花银花慌忙拿巾帕帮她擦拭。 宁棠娇对上刘灵毓疑惑的目光,差点心虚得落荒而逃。 不对,风流快活是银花说的,管她什么事?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宁棠娇回过神,手指戳了戳银花的腰,肃容道:“话不可乱说。” 不知道她的话有没有被听去。银花偷瞄着刘灵毓一贯清冷的表情,心里打了个突。 “对了,灵毓,我适才让总管去找小红戏了,你午后若没什么事,我们就一块儿看吧。”宁棠娇高兴地说完,才发现其他人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刘灵毓先是愤怒,随即变得若有所思。 “我,说错什么了?”宁棠娇茫然地看着他们。 刘灵毓深吸一口气,挥手让她们退下,才问道:“你请了小红戏?” 宁棠娇点头。 刘灵毓道:“以前请过吗?” “没有,头一回。”宁棠娇道,“有什么不妥吗?”她察觉到不对劲。难道说这里的小红戏有什么忌讳?皇室中人不能请?若是如此,总管也不会这样提议啊。她百思不解。 刘灵毓张嘴欲言,却又忍了回去,“等来了你就知道了。” 他越是这么说,宁棠娇就越是不安,缠着他问了半天也没接过,只好怀着一肚子的疑惑等总管带着小红戏来。 到午后,小红戏果然来了。 宁棠娇看着总管身后穿着打扮都显平常的一男一女,“只有他们?” 总管吃惊道:“难道殿下想要看人多的?” 宁棠娇想自己一个外来人,这些方面铁定不如他们内行,便不再问,“要是彩,两人也无妨。” 总管道:“我安排了厢房,请殿下移步。” 宁棠娇对银花道:“把王夫请来。” 总管、银花:“……” 宁棠娇道:“等等,去厢房?会不会太小了?” 总管道:“加上王夫殿下,应该也坐得下。” 宁棠娇道:“看戏还是一起的好,你们也来。” 总管、银花:“……” 金花悄声道:“殿下,看小红戏,不宜人多。” 宁棠娇道:“为何?” 总管和银花总算看出来,敢情这位殿下对什么是小红戏一窍不通啊。 总管面对金花银花责难的眼光,硬着头皮将宁棠娇拉到一边,低声道:“殿下,其实小红戏是,是表演闺房之趣的。” 宁棠娇脑袋轰的一声。 应该是她理解能力有误吧?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闺房之趣……也可以是一起绣绣花画画眉的吧? …… 上午向刘灵毓提出一起看小红戏的绝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她自暴自弃地挠着头皮。 总管不识时务地凑上来道:“那您还看不?” “看,看,看你个头啊!”宁棠娇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压低声音道,“这种戏怎么会叫小红戏呢?不是应该叫小黄戏吗?!”说小红戏谁明白啊! 总管被勒得差点哭出来,郁闷道:“它就是叫小红戏啊。” “殿下。”银花在那头喊道,“王夫殿下来了。” 宠夫(十)在线阅读 宠夫(十) - 从夫(一) 芙蓉王 作者:苏俏 从夫(一) 宁棠娇背脊一僵,回想自己说看小红戏时,刘灵毓的脸色,她就有种把自己埋在地里等明年春天发芽的冲动。 “殿下?”总管以为她没听到,又小声重复道,“王夫殿下来了。” 宁棠娇瞪着她,“我看上去像是有耳背毛病的人吗?” 总管暗道:你不像有耳背毛病,就像有毛病。但这种话她也只敢在脑袋里想想了,要是出了脑袋,恐怕脑袋就要掉了。 宁棠娇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人走到刘灵毓跟前,明晃晃的笑容就差点闪瞎所有人的眼。“啊,灵毓,你来了。”她嘴角尽量往两边咧。 刘灵毓浅笑道:“殿下觉得我不该来吗?” 宁棠娇忙道:“不是,我正想过去找你……对弈。走吧。去书房。” 刘灵毓道:“殿下不是找我看小红戏吗?” 宁棠娇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娇娇退回到殿下,赔笑得越发小心,“之前不太了解,不知道小红戏原来……内有乾坤。” “哦?”刘灵毓眼底飞快地闪过笑意,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的样子,“这般有趣?那一定要见识见识。” 宁棠娇挪了挪身体拦住他,“其实,不见识也可以的。” 刘灵毓叹气道:“殿下。” “是。”宁棠娇低着头,打算一等他出言责备,自己就认错。 “殿下不是想出尔反尔吧?” “我错了,我不……呃?”宁棠娇抬头,却见刘灵毓已经让银花带路,朝总管准备好的厢房去了。 演小红戏的两个人惊慌地看着他们。 宁棠娇瞪了眼总管,无奈地朝那两人挥挥手,然后跟了上去。 厢房就是普通的厢房,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张占据半间内室的大床。 为了方便观赏,总管特地将床帏等物除去,坐在桌边看,一目了然。 宁棠娇道:“桌子离床那么近做什么?耽误了两位的表演,快快拉出来。” 金花银花连忙将桌子椅子搬到外间。 宁棠娇和刘灵毓一起坐了。 宁棠娇盯着那两人,语带警告,“我喜欢看有故事的,要有跌宕起伏的剧情。” 刘灵毓嘴角弯了弯,拿起茶杯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两人愣了一下,随即躲在一旁商量,过会儿才道:“那我们就来一场深夜幽会吧?” 宁棠娇道:“幽会成了吗?” 那女子道:“那是一定要成的。” 就不能来个打鸳鸯的吗? 宁棠娇撇撇嘴角。 那两人便开始依依呀呀地演起来。大概深夜幽会这个场景还是临时加的,两人演得并不太自然,总是接不上词。 宁棠娇正要趁机打发两人走,却被刘灵毓抢先一步道:“演得好,慌里慌张的模样倒真像是在幽会。”他侧头看她,“适才殿下想说什么?” …… 她还能说什么? 宁棠娇道:“王夫说的正是我想说的,银花,打赏。” 银花脆生生地应了,与金花对视一眼,眼中笑意盈盈。 眼见两人飞快地加速情节,即将倒到一张床上去,宁棠娇眼巴巴地瞅着刘灵毓,一双眼睛满是恳求之意。 刘灵毓无声地笑笑,伸手抓住宁棠娇放在桌上的手,摆手道:“罢了。殿下既然累了,我们改日再继续吧。” “好。”宁棠娇舒一口气。 刘灵毓拉住她起来往外走。 宁棠娇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刘灵毓道:“殿下是无趣了吧?” 宁棠娇咕哝道:“也不是无趣。只是大过年的,府里头太冷清了点。” 刘灵毓停下脚步,低头看她,目光闪动,“殿下寂寞了?” 宁棠娇想起他的不安,摇头道:“不是寂寞,是无聊。和那些不相干的人来往也是无聊的一种。” 尽管刘灵毓表面上很淡定很冷静,其实他内心也有着他的不安。他常年驻守边关,于夫妇相守之道所习不多,眼前这个妻主又比他小,比他还生手得多,两人凑在一起会无趣也是常理。只是不知道这种两人的无趣何时会变成她对他的无趣。他心中怅然,却不动声色,“适才娇娇不是说对弈吗?” “你要让我。”宁棠娇毫无愧色道。 刘灵毓笑道:“好,让你。” “让九子。” “……殿下打算占地为王,让我落草为寇吗?” “那我还娶你当王夫。” “说不定是我讨一个入赘的妻主呢。” 宁棠娇敏感地抬头。 刘灵毓似是注意到自己的失言,敛容道:“灵毓失言。” “其实,入赘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能保持一夫一妻制的话。她偷偷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刘灵毓别有深意道:“入赘便不能三夫四侍了。” 宁棠娇道:“谁要三夫四侍了。” 刘灵毓望着她。 她坦坦然然。 刘灵毓含笑不语。自古多少情痴,的确痴于情,但有几人忠于人? 年过得平平淡淡,宁棠娇原本打算过元宵的时候好好乐一乐,但问了金花银花才知道原来姝朝没有元宵,到初四便算是过完年了,灯会什么的自然不指望。 她只好让总管买了个各式各样的灯笼挂在王府里,自己热闹热闹。 年后,很多年前的事又被重新抬上议程,其中一项便是她辞去摄政王之事。这件事最终没有通过,宁棠娇自己琢磨着,估计是水仙王从中作梗。本来嘛,摄政王三个字背靠先帝遗命,金贵得很,谁都不敢妄动。要是辞王的先例一开,她和茉莉王的位置恐怕也就坐不稳了。 不过摄政王的头衔虽然保留了,兵部礼部却还是被收到女帝手中。这想必是皇太父的手笔。 宁棠娇也不甚在意。反正皇家那些事,除非真枪实弹地打起来,不然兜来兜去不过是些公平或不公平的交易。她只要自顾自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元宵那夜,她带着刘灵毓去了趟刘府。 文侧夫很是高兴,壮着胆子开口留他们住一晚上。 宁棠娇见刘灵毓不反对,便同意了。 两人挤在刘灵毓出嫁前的房中,也别有一番情趣。 至翌日凌晨,她和刘灵毓正要向文侧夫辞行,就看到刘灵毓之前的小厮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道:“出事了,公子,夏大公子出事了。” 刘灵毓面色一变,道:“出了何事?” 小厮道:“昨夜里有个女人带着孩子找上夏府,说是夏大公子的孩子,让人给打了出去,听说还伤了孩子。这不,今天一大早,夏大公子就从寺里赶回来了,正在夏府闹着呢。” 刘灵毓冷静道:“你如何得知?” 小厮道:“是夏大公子的小厮延成跑来报的信。他原本希望文二爷爷能出面,说不定夏相公还能听进去些。” 文侧夫皱眉道:“这种家事,旁人怎好手?” 小厮偷偷看刘灵毓的脸色,见他沉默不语,只好垂手站到一边。 宁棠娇问小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道:“回禀殿下,奴婢叫存正。” 宁棠娇笑道:“好名字。” 存正道:“奴婢不识字,是公子取的。” 文侧夫怒目道:“还一口一个公子的?” 存正忙改口道:“王夫殿下。” 宁棠娇道:“我看这个小厮有点意思,不如来王府住几日吧?” “这……”文侧夫想说于理不合,但心中又确实想知道刘灵毓在王府过得好不好,踌躇了下,还是答应了。 宁棠娇便带着存正一道上路。 路上,宁棠娇道:“存正,你可知找上夏府的那个女人住在哪里?” 存正坐在车厢里,又不敢与他们挨得太近,所以缩在角落里,闻言道:“回禀殿下,奴婢不知。不过奴婢想,夏府正闹着,说不定都在夏府。” 宁棠娇道:“金花,去绸缎庄买点礼物。自上次探访之后,已经很久没看望夏相公了。” 她话刚说完,就被刘灵毓握住了手。 宁棠娇无声地笑了笑,心中却叹息:博美人欢心不容易啊,不知自己的这番举动在有心人眼中会不会变成拉拢夏将军的手段。 从夫(一)在线阅读 从夫(一) - 从夫(二) 芙蓉王 作者:苏俏 从夫(二) 虽然过了年,但夏府门口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本是喜气洋洋的颜色,但孤零零地吹着风,显尽寂寥之态。 宁棠娇和刘灵毓刚下车,夏府的门房就瞧见了,也不上来行礼,一溜烟地就跑进了府去。 存正道:“他一定是去通风报信了。” 宁棠娇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袋,笑道:“他是门房,干的本就是通风报信的活。” 存正被敲了一下,脸上一红,躲到刘灵毓另一边去了。 宁棠娇这才想起自己的举动过于暧昧,恐怕被人当做了调戏,不由尴尬地将手缩在袖子里,低头往里去了。 他们才走到一半,就看到夏磐急匆匆地从跑出来,脸上犹带着泪痕,看到宁棠娇和刘灵毓迎面而来,吃了一惊,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把脸才跪下行礼。 宁棠娇笑呵呵道:“过年忙糊涂了,忘了给夏相公拜年,所以趁着喜气还没散,赶紧上门补一个。” 夏磐刚要站起来,一听这话又跪下了,“殿下言重了。” 刘灵毓伸手将他扶起来,拭去他眼角的泪花,轻声道:“你哥哥呢?” 夏磐看了宁棠娇一眼,才道:“哥哥在后堂。” 刘灵毓道:“我去看看他。” 夏磐拉住他的手,迟疑道:“父亲也在。” 宁棠娇道:“那正好,我去看看他。” 夏磐原想拒绝,转念一想,那个门房估计已经将信带到了。这样也好,在芙蓉王面前,父亲再怎么愤怒也不至于失态。 他便转身领着两人往后堂走。 夏磐走得不快,想给夏张氏一点准备的时间,却急坏了存正。要不是刘灵毓不动声色,估计他早就越过夏磐往里闯了。 幸好走再慢也在走,路再长也有头。 后堂前头有个小院子,只栽着两棵杉树,简单又冷清。 夏磐脚一踏进院子,夏张氏就迎了出来,脸上稍稍抹了点粉,看得出很匆忙,没匀开,眼角和下巴有两块白得很显眼。 在姝朝,男人涂脂抹粉也不是件稀罕事。但大多数都涂得很薄,提亮肤色,甚少往女人方向打扮的,看起来并不突兀。 宁棠娇看到也只是愣了愣,并不觉得讶异。 “夏张氏拜见芙蓉王殿下,王夫殿下。”他盈盈拜倒。 宁棠娇道:“快快请起。几日不见,夏相公风采依旧啊。” 夏张氏道:“本该下臣去府上给两位殿下请安,劳驾殿下亲自前来,下臣惶恐。” 宁棠娇道:“说得哪里话。夏相公太见外了。王夫与夏大公子是至交,我们两府本该多亲近亲近走动走动。” 即使扑着厚厚的粉依旧看得出夏张氏脸色僵了僵。无论是把夏府卷入三大摄政王与女帝的纷争中,还是让芙蓉王关涉严能静的事都非他心中所愿。 宁棠娇好似看不到他沉下的脸色,径自笑道:“咦?这次怎的不见夏大公子?” 夏张氏道:“他身体不适,正在房中静养。” 宁棠娇道:“这可来得巧。我身体也不好,这几天亏得灵毓悉心调养,才好了些。不如让灵毓看看夏大公子,说不定今日看了,明日就好了。” 夏张氏忙道:“王夫殿下千金之躯,万一把病过了去,那下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宁棠娇道:“放心放心,王夫身体好着呢,连我这么个病怏怏的芙蓉王都没法过病气给他,难道夏大公子比我还有能耐不成?” “这……”夏张氏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了。 宁棠娇冲一直默立在旁的夏磐道:“还请夏二公子为灵毓带路。” 刘灵毓这才道:“请。” 夏磐看向夏张氏。 夏张氏道:“既然殿下执意如此,就由我为两位殿下带路。” 宁棠娇道:“哎。灵毓是来找夏大公子的,但我可是来找夏相公的。他们管他们的,我们管我们的。来来来,我在路上去了趟绸缎庄,看到有几批绸缎十分衬夏相公的肤色。金花。” 金花闻言立刻抱着绸缎上前。 宁棠娇上前一步,挡住夏张氏的视线,然后将左手背在身后,悄悄地摆了两下。 刘灵毓会意,拉起犹豫不决的夏磐就走。 夏张氏见刘灵毓与夏磐走远,知道大势已去,干脆撤下笑容,冷声道:“看来殿下今日是有备而来。” 宁棠娇装傻道:“哈哈哈,来看夏相公怎么能空手而来。” 夏张氏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屋。 宁棠娇施施然地跟在他后面。 夏张氏道:“看来殿下是铁了心要当逍遥王了。” 宁棠娇讶异。自己做了这么多,在旁人眼中都是别有用心,怎的夏张氏一眼就看穿了?“何以见得?” 夏张氏道:“若非如此,殿下又怎会有闲情逸致管下臣的家事。” 宁棠娇道:“我是久病之人,最知病中痛苦。夏大公子与我有一面之缘,自然不希望他步我后尘。” 夏张氏见她执意装傻到底,干干一笑,不再提及此事。 宁棠娇与他本就没什么共同话题,气氛弄僵之后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就这么干坐着,一个看着盆栽,一个看着茶杯,这一看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宁棠娇觉得在椅子上挪了好几个位置,始终找不到舒服的姿势,只能继续挪着。 “殿下不舒服?”夏张氏突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 宁棠娇干笑道:“夏府的茶真好喝。” 夏张氏道:“都是普通的茶,哪里比得上芙蓉王府的珍品。” 宁棠娇道:“茶味道的好坏,要看饮茶人的喜好。不然就算是琼浆玉也索然无味。这一点,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夏张氏听出她的话中深意,暗想:她果然是听到了风声。他心中更是不悦的,道:“不错,下臣持夏府这么多年,各种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宁棠娇看他眼底的哀伤,心头一动,不觉反省,莫不真是她多管闲事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刘灵毓与夏磐一前一后走进来。 宁棠娇以眼神询问,见刘灵毓微微点头,连忙起身告辞。 夏张氏也懒得挽留,直接让夏磐送客。 送到门口,夏磐一路沉默地送他们到门口,才小声对刘灵毓道:“其实,父亲私底下曾经说过,宁可哥哥一辈子叫严能静,也绝不许他改叫卢夏氏。此话我不敢让哥哥知道。” 刘灵毓道:“卢满芳也是我的旧识,我会尽力而为。” 夏磐嘴张了张,叹息着低头。 宁棠娇心里像被无数只猫爪挠似的,好奇得不得了,却还不得不忍耐着与夏磐道别。 上了马车,她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严能静没事吧?” 刘灵毓道:“你对他的事倒很上心。” “呃。好奇嘛。”宁棠娇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 刘灵毓侧头道:“你看什么?” 宁棠娇道:“你有没有闻到酸溜溜的味道?” 刘灵毓怔了怔,垂眸掩去在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淡然道:“我、夏棉同一年参军。卢满芳是我们的百夫长,在军营时对我们很是照顾。” 宁棠娇嘀咕道:“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刘灵毓道:“何解?” 宁棠娇道:“秀色可餐啊。” 刘灵毓道:“卢满芳并非好色之人。” 宁棠娇原本只是顺口一说,听他这么认真地为她辩护,心底顿时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军营也可以算是一家公司吧,百夫长是上司?一对好朋友一起进公司实习,受上司多方照顾,同时爱上上司,最后上司选择了朋友,另一个人只能黯然神伤地退出。 她在极短的时间内脑补了一出非常完整的办公室狗血恋情,并为此暗暗纠结。 从夫(二)在线阅读 从夫(二) - 从夫(三) 芙蓉王 作者:苏俏 从夫(三) 刘灵毓道:“夏棉生好强,不免得罪人。卢满芳三番四次解围,两人便越走越近。”他点到即止,有些话不必也不适合说得太明白。 宁棠娇道:“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成亲?”虽说这里是女尊世界,但生孩子的依旧是女人,严能静这样吃干抹净拍屁股走人很不负责任啊。 刘灵毓道:“卢满芳在军中八年,才不过一个六品的校尉,怎配得上夏府大公子?” 宁棠娇道:“咦,我记得你是正五品的将军,为何她从军比你早还比你……”她蓦然收口,脑中闪过关系户三个字。 刘灵毓倒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尴尬,道:“男子从军是少数,升迁的门槛自然低一些。” “哦。”宁棠娇悄悄掀起车帘,道两旁景物有些眼熟,却不是回府的路,“我们去哪儿?” “受人所托,见一见卢满芳。”刘灵毓说完才反应过来,懊恼地皱了皱眉道,“我擅作主张了。”对着宁棠娇,他会不自觉地放松心防,变得任而随意。若是以前的他,哪怕在母亲面前也绝不会这样先斩后奏。 宁棠娇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原本就喜欢男人强势一些。“正好,我也对那位照顾我家王夫的百夫长好奇得紧。” 刘灵毓听她故意加重我家王夫四个字,若有所思地笑笑。 车在一处偏僻的客栈门前停下。 宁棠娇搭着刘灵毓的手下车。自从发现宁棠娇上下马车有些困难之后,他就习惯地扶她下车。 客栈伙计迎出来,打了个千儿道:“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 宁棠娇见刘灵毓不说话,便道:“吃饭。” 伙计道:“您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儿的……”她飞快地报了一堆的菜名。 宁棠娇摆手道:“挑十个拿手的才,荤素搭配着上来,送到……”她看向刘灵毓。 刘灵毓道:“玄字三号房。” 伙计笑道:“原来您是卢客官的朋友,好咧,我先领您上楼,菜我一会儿给几位送上来。” 金花了几个铜板打赏。 伙计乐得眉开眼笑。 玄字三号房只是个普通房,坐南朝北,即使放着暖炉也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卢满芳开门看到刘灵毓愣了愣,“你怎么来了?啊,下官参见刘将军。” 宁棠娇诧异地看着她。整个京城应当没人不知道刘灵毓是芙蓉王夫了吧?她竟没听说? 刘灵毓侧身,露出后面的宁棠娇道:“这位是我的妻主,芙蓉王殿下。” 卢满芳惊得双眼滚圆,半晌才慌慌张张地叩拜道:“下官勇武校尉卢满芳参见芙蓉王殿下!” “起来吧。都进来说话,杵在门口冷不冷啊?”宁棠娇跨步进门,发现这间屋子一眼见底,床帏是放下的,隐约能看到被子鼓起。 金花银花从掌柜那里要来炭火盆放在房间四周,又拿了两个暖炉各塞给宁棠娇和刘灵毓。 刘灵毓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听夏棉说,孩子受了伤?” 正局促得满屋子找地方容身的卢满芳闻言张大眼睛道:“你见到棉棉了?” “……”宁棠娇及时捂住脸,才没笑出声来。 刘灵毓道:“是他让我来看你的。” 卢满芳期待地看他道:“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刘灵毓道:“他希望你带着孩子回家乡去,找个好夫郎……” “不!”卢满芳激动地跳起来,“我不能丢下他!” 宁棠娇见她对自家夫郎大呼小叫的,立刻不满地咳嗽了一声。 卢满芳定了定神道:“我和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为何要放弃?” 刘灵毓道:“他从未想过你会为了他辞官回乡。” 卢满芳痛苦道:“我有他的骨,我不能也不舍放弃。难道他不懂我的心吗?” 刘灵毓道:“他喜欢的卢满芳是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卢满芳,而不是为了一个男人意志消沉的卢满芳。他会让他的母亲重新召你回军营,你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这就是他为我找的出路?”卢满芳泪流满面,又哭又笑,“他为何不懂,我既然走了这一步,就没有想过要回头!” 看着她的泪水,刘灵毓嘴巴微张,却不忍再说下去。 卢满芳眼角瞄到在旁悠然喝茶的宁棠娇,突然双膝一屈,跪在她面前,痛快地磕了三个头道:“求芙蓉王为我做主!让我与棉棉、思棉一家三口得享天伦之乐。” 宁棠娇:“……”她是芙蓉王,又不是红娘,求她做什么? 卢满芳见她不吭声,又梆梆梆地磕了三个响头。 宁棠娇看她磕得额头都红了,于心不忍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夏将军府的事我不好手啊。” 卢满芳道:“殿下是芙蓉王,是皇亲国戚,若殿下肯出面,夏将军一定肯听的。” 宁棠娇叹气道:“你高看我了,我现在只是个无事一身轻的逍遥王。说来你也太莽撞了,来了京城也不打听打听就直接往夏府撞。夏大公子在外头有了情人,还有个孩子,你这让夏府如何下台?怨不得夏相公如此生气。” 卢满芳擦擦眼泪道:“我原本也想等一等,等我升到将军,再来夏府提亲。可是我怕我还没到那一日,棉棉就要嫁给别人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地上门来。” 刘灵毓皱眉道:“谁说夏棉要嫁人?” 卢满芳道:“军中都是这么传的,说他要嫁给摄政王。” 刘灵毓道:“传?” 宁棠娇也听出猫腻。她人在京城都没听说严能静要嫁人,怎么军营收到风声了?而且就她所知,严能静没和什么摄政王有往来啊……唯一一个应该是她吧?难道有人错把刘灵毓传成了夏棉? 卢满芳道:“言之灼灼,令人不敢不信。” 刘灵毓垂眸。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有人想故意抹黑严能静清白,虽不知用意为何,但只要那人有所求,就必然会露出狐狸尾巴。 他看向宁棠娇,心底暗暗祈祷此事与她无关。 宁棠娇见他看自己,小声道:“你也觉得此事蹊跷?” 刘灵毓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卢满芳反应过来道:“我是否做错了?” 刘灵毓道:“你可与夏棉谈起来此的因由?” 卢满芳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道:“我与他匆匆见了一面便被夏府的人赶了出来,还不曾有机会。” 刘灵毓想了想道:“你先在这里住下,待我与他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宁棠娇道:“孩子伤势如何?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卢满芳忙道:“谢殿下关心,只擦伤了些皮,我已请大夫看过了。” 伙计送饭菜上门。 宁棠娇匆匆看了一眼,没什么胃口,扯了扯刘灵毓的衣袖示意想走。 刘灵毓会意,便说这些饭菜是专门为卢满芳准备的。 卢满芳感动不已连身道谢。 宁棠娇趁机起身告辞。 卢满芳原想送到门口,却被宁棠娇以饭菜变凉为由婉拒。 他们出门时,卢满芳跪地相送。 宁棠娇与刘灵毓出客栈上马车。 宁棠娇道:“你打算几时再去看严能静?” 刘灵毓道:“择日不如撞日。” “夏相公大约会用扫帚把我们赶出来。”宁棠娇想到夏张氏难看的脸色就觉得头皮发麻。她可不想再与他对坐一炷香。 刘灵毓微笑道:“我自有办法。” 从夫(三)在线阅读 从夫(三) - 从夫(四) 芙蓉王 作者:苏俏 从夫(四) 宁棠娇瞪着眼前只容一人侧身过的小门,“我们从这里进?” 刘灵毓道:“我一人进去吧。此处是废园的后门,我少时与夏棉经常在此出入。” 宁棠娇道:“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走吧。” 存证拿着铁条在|进门缝拨弄了好一会儿,门闩应声而落,然后推门进屋,从里头拿了条小扫帚扫出一条洁净的走道来。 宁棠娇见他驾轻就熟的动作就知道他们来了绝非一次两次,没想到刘灵毓与夏棉关系如此亲近,之前看刘灵毓听到各种消息不动声色的模样还以为他们相交只是泛泛。 穿过弃园,他们顺着小道溜进夏棉的居处。 自从夏棉变成严能静在净空寺带发修行,这里就只剩下打扫的小厮,其他人都被调去了别的院落伺候,因此他们进来一路畅通无阻。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有房间亮着,一个人影在窗纸上晃动。 “夏磐?”宁棠娇讶异道。 刘灵毓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大咧咧地推门而入。 屋里站着的人影果然是夏磐。他正低头盛汤,看到刘灵毓进屋先是一愣,随即道:“我猜到王夫定然会去而复返。”等宁棠娇随后进来,他才真正吃了一惊,“殿下也来了?” 宁棠娇想:自己出现在这里大概等于古代一个男人闯入女子闺房吧。她干笑两声,自觉地坐在最远的椅子上,“呵呵,我陪灵毓来的,你们不用管我。” “你来了。”严能静突然从床帏里伸出手,撩开帐子坐了起来。 宁棠娇抬眸望去。他的面容比初见时憔悴了三分,却越发显出眉宇之间的刚烈之气。她的目光正打量到他的颈项,就被刘灵毓的背影遮住了。 严能静看着刘灵毓,了然道:“她不肯走。” 刘灵毓道:“你应该了解她的。” 严能静垂眸道:“她这个人,看起来温和,其实犟得很。” 刘灵毓道:“她在军中听到你要嫁人的传言,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跑来京城。” “我嫁人?”严能静怔忡道,“嫁给谁?” “摄政王。” 严能静第一个想到芙蓉王。他诧异地看着刘灵毓,掂量传言有误的可能。 宁棠娇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忙澄清道:“此事与我无关。” 夏磐道:“难道是谁误传了消息?” 严能静征询般地望着刘灵毓。 刘灵毓道:“据闻此事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只怕不是误传这般简单。” 严能静脸色一变。若真是有心人所为,就说明有人在暗中虎视眈眈地盯着夏府,有所图谋。 刘灵毓见他和夏磐都沉默下来,便从内室退了出来,走到宁棠娇身边坐下。 宁棠娇道:“他在想什么?” 刘灵毓道:“想退路。” 退路? 宁棠娇设身处地地帮严能静想了想,发现最好的退路竟然是……私奔? 当然这种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万一严能静真的和卢满芳跑了,恐怕整个夏府都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汤冷了,哥哥先趁热喝吧。”夏磐将汤端到严能静跟前。 严能静道:“我不想喝,你先出去吧。” 夏磐眼中闪过一抹受伤之色,握着碗的手微微一抖,半晌才道:“哥哥还在怪我擅自为你和芙蓉王牵线吗?” …… 严能静和宁棠娇顿时都有些尴尬。 尤其是宁棠娇。她悄悄地打量着刘灵毓的脸色,暗想着如何解释。 严能静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夏磐面露激动道:“我和父亲一样,都不想哥哥受苦。” 严能静道:“茶淡饭不一定是苦,锦衣玉食也未必是甜。酸甜苦辣咸的个中滋味只有尝过的人自己才知道。” 夏磐道:“沙场无情。哥哥怎忍心抛下我和父亲跟着那人去冒险?” 严能静诧异地看着他。 夏磐道:“哥哥莫要否认,我亲耳听到你在佛前许愿,想与卢满芳一道在军营中相守到老。你若真与卢满芳一道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也就罢了,可你为何一定要往军营里头挤?那里食宿艰苦不说,还随时有生命的危险!” 严能静道:“若没有军人保家卫国,又何来安安稳稳的日子?” 夏磐道:“那也不该是哥哥,哥哥只是个男人!” 严能静道:“男人身强体壮哪点比女人弱?” 夏磐道:“姝朝国富兵强,何须哥哥上战场?” …… 敢情严能静是姝朝的男权主义者。 宁棠娇听他们你来我往听得津津有味。 刘灵毓突然了一句,“难道在你眼中,男儿就只能跟着妻主守在家中庸庸碌碌地过一世吗?战场虽然危险,却是姝朝唯一允许男儿施展抱负的地方!” 宁棠娇吐了吐舌头。看来姝朝的男权主义者还不止一个。 夏磐道:“我只是不想哥哥以身涉险。” 严能静道:“军中人人都有父母,都会有夫郎儿女,她们何尝不是以身涉险?” 夏磐推开身,将汤碗往桌上一放,朝宁棠娇嗔道:“殿下以为呢?” “这个嘛……”宁棠娇看看他,又看看刘灵毓,干咳一声道,“人各有志嘛。” 夏磐和严能静都吃惊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开明。 刘灵毓从夏磐将话题引到宁棠娇身上起就盯着她,听她说“人各有志”时,眼睛明显一亮。 严能静率先回过神来,眼神比之前坚定许多,“你先出去,我有事与王夫相商。” 夏磐咬着下唇,泫然欲泣的模样,却最终败在严能静的无动于衷中,端着汤碗出去了。临走前,他还朝宁棠娇投去一眼,那目光看的宁棠娇一阵哆嗦。 …… 她只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公道话啊,明明是严能静和他在较真,刘灵毓在旁边帮腔嘛。 宁棠娇无辜地叹息。这真正是躺着也中枪! 严能静的功夫不错,听着夏磐的脚步声确实走远才道:“让满芳先回去。” 刘灵毓道:“然后呢?” 严能静道:“我会说服母亲让她将满芳重新召回军营中。等此间事情淡下去,我再想办法与她会和。” 这不就是私奔? 宁棠娇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他。果然是男权主义者,够魄力! 刘灵毓道:“只怕有波折。”既然有人盯上了夏府,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必然在有心人的严重,想要达成计谋只怕不易。 严能静叹气道:“别无他法。” 刘灵毓也是果断之人,当即站起来道:“你好好保重。” 严能静突然道:“孩子……” “她叫思棉。”刘灵毓道。 “思棉。”严能静低声唤着这个名字,似乎吃痴了。 宁棠娇与刘灵毓离开房间,一路默默无言,直到上马车,她才小声开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灵毓一怔,没意识到她说的是哪件事。 宁棠娇道:“那个,我的确是因为夏磐提到严能静,好奇之下去的净空寺,但我喜欢的人是你,和严能静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一定要说清楚。多少误会就是因为这种差阳错产生的,害得男女主人公最后在你猜我我猜你中兜兜转转,白白蹉跎人生。 她才不想这样。 刘灵毓笑了,“我知道。” “你知道?”宁棠娇愕然。 “夏棉都告诉我了。”刘灵毓道。 宁棠娇:“……”差点忘了他们是闺蜜。 从夫(四)在线阅读 从夫(四) - 从夫(八) 芙蓉王 作者:苏俏 从夫(八) 搬家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去的还是龙虎城。 总管一听去龙虎城,就愁颜不展的模样。“殿下,那地方民风凶悍,听说动不动就拔刀子杀人。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 宁棠娇虽然心里已有了准备,知道宁棠妍推荐的绝不是什么好去处,但听她说动不动就拔刀子杀人还是吃了一惊,询问般地看向刘灵毓。 刘灵毓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安抚似的笑笑。 宁棠娇叹息道:“皇命难为。” 总管低声道:“殿下抱恙在身,何不……” 宁棠娇摆手道:“此事已成定局,不必再议。” 总管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如让我先带几个家奴去龙虎城替殿下打点打点。皇上也没说殿下去了之后到何处落脚,我们还需自己掏钱买个别府。殿下是摄政王,摄政王就该有摄政王的规格,买了别府再整修整修,只怕就要两年的时间。” 宁棠娇听得咋舌,“一切从简。” “简不得。”总管道,“龙虎城那样的地方,殿下从简只怕会让有些不识好歹的人看轻,欺到头上来。所以不但不能从简,还要往奢侈里办!” 宁棠娇听得头大。芙蓉王家底颇丰,估计没少拿下面的孝敬,可是这一年的收入就远不能和往常相比,可以想见未来府里的进账会越来越少,如果再大手大脚地花钱,芙蓉王很快就会变成贫困王。她觉得这事儿很严重,自己得抽了个空敲打敲打总管的理财观。 刘灵毓道:“殿下既然身负皇命,衣食住行便该比照钦差,统统由朝廷负责才是。” 宁棠娇眼睛一亮。 刘灵毓道:“殿下明日进向皇上请旨时,让皇上顺便向龙虎城太守下一道旨意,让她备好殿下的衣食住行。” 宁棠娇眉开眼笑道:“就按王夫说得办!”有个会过日子的夫郎就是让人省心啊。 总管道:“王夫所言甚是,只是不知殿下打算在龙虎城呆多久?” 宁棠娇道:“这要看皇上的意思。”她心底盘算的是日子过得好就不回来了,要是实在过不下去,她就拼着违抗皇命打道回府。反正头上还顶着摄政王的头衔,看宁棠姂的态度,想必很乐意两位摄政王的联手,到时候宁棠妍就算有皇太父撑腰也拿她无可奈何。当然,这是最差的一步棋,因为如此一来,宁棠妍和皇太父必将她视为眼中钉中刺,还不知道会在女帝面前怎么编排她,女帝有朝一日会亲政,再往下想…… 她收敛心神,将脑海里大逆不道的想法驱逐出去。 这也是她那日在寝明知道与宁棠姂联手就能躲过这件差事也不愿意开口的原因。现在去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站稳脚跟,说不定还能和稀泥,要死赖在京城,那铁定是被和的! 总管哀叹一声,转身去办了。 金花道:“殿下打算几时动身?” 宁棠娇道:“我明天去请旨。”这是刘灵毓的意见。宁棠姂既然没收到风,就说明龙虎城那里风声还不紧,所以他们最好趁易家军没做什么准备的时候先杀个措手不及。至于易蓉蓉究竟是否心存不轨,这不是现在要考虑的。 生活有了目标,做事就有了干劲。 翌日,宁棠娇估着差不多下朝了,就跑去皇里等着。 这次皇太父没有出现,只有宁棠妍陪着女帝。 近半个月没见女帝,宁棠娇发现她下巴尖了点,显出美人胚子的轮廓来。她坐在书桌后面,依旧是毫无生气的表情。 说实话,宁棠娇还真有点心疼她。这个年纪的娃娃本应该在幼儿园和同龄人玩耍的,现在却被迫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折腾。 徐鑫站在的旁边,对着宁棠娇朗读预先拟好的圣旨。 意思和昨天宁棠妍说的差不多,只是特地把易家军收归后由宁棠娇直接统帅这件事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了。 宁棠娇心里冷笑。易蓉蓉是易家军的头儿,她抓了人家的头儿之后跑去对她们说,嘿,我是你们的新头儿,下面的人会服气才怪!不过想是这么想,旨还是要接的。有总比没有好,要是她当了坏人,再跑出一个接收易家军的好人,她才真的会呕死! 她接旨后,把刘灵毓昨天说的话自己整理整理重新提出来,其中还包括钦差的费用。本来嘛,这应该属于出差,应该有出差津贴才对。 宁棠妍似乎有些讶异,然后点头赞同。 宁棠娇看着宁棠妍装模作样地请女帝恩准她提出的要求,心里头冷哼连连。看来有人不满足当皇姨,想当皇小妈。只是不知道这位皇小妈最后会怎么厚着脸皮抢一个五岁小女孩的椅子,到时候皇太父又会站在哪里边。是当赵姬?还是当大玉儿? 她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延伸很远。 “三姑姑!”女帝突然从书桌后面钻了出来。 宽大的衣摆没有阻止她灵活的动作,宁棠妍下意识伸手想拦,但她已经冲到宁棠娇面前了。 “皇上?”宁棠娇愣了下,随即单膝跪地,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 “朕不舍得三姑姑。”女帝瞳孔浮起一层淡淡的雾霭,努力地掩藏着瞳孔深处的恐惧和愤怒。 宁棠娇心一下子被揪紧了。她伸出双手搂住女帝的腰,恨不得把她搂进怀里好好疼惜一番。深对这么大的孩子来说实在太残酷了!想想之前的数次见面,哪一次她不是像个傀儡一样板着脸正襟危坐,一丝一毫的情绪都不敢在面上流露。她不知道是以前的宁棠娇和女帝关系太好,还是女帝在里受了什么不能说的气,才让她忍着惧怕打破那层面具,冲到自己的跟前,可这一刹那,宁棠娇心底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想要张开双臂,为这个小女孩遮挡住所有的风雨。 “皇上。”徐鑫在宁棠妍开口之前轻声道,“该上课了。” 女帝抓住宁棠娇的手蓦然一紧。 宁棠娇看着她渴求的目光,心底不断挣扎着。 就这样留下来?站在女帝的身后为她挡风遮雨?可她刚刚接了圣旨,宁棠妍和皇太父一定很乐意给她按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到时候别说站在女帝身边,恐怕她连女帝的面都见不到了。而且女帝住在皇,她住在芙蓉王府,两人每天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五个时辰……她要拿什么保护她?难道死皮赖脸地赖在皇不走?再说,女帝身后还有皇太父,他现在对自己不待见之极,到时候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她们拆开的。 发热的脑袋在现实面前渐渐地冷静下来。 宁棠娇无声地叹气,轻轻地反握住女帝的手,别有深意道:“三姑姑到外头替皇上看看皇上的江山,要是哪里被虫子蛀了,就帮皇上把虫子打跑。” “三姑姑。”女帝那双雾气越来越浓的眼眸几乎让宁棠娇生不出推开她的力气。 “只要皇上需要,臣一定会站在皇上这一边的。”她用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的语气说着。 一个纸团突然被塞进宁棠娇的手心。 宁棠娇一惊,脸上几乎要露出破绽来。 幸好徐鑫及时走过来,将女帝带了开去,宁棠娇趁机跪下磕头,细细收拾了心情,才捧起圣旨低着头,倒退着,一步步退出了御书房。 从夫(八)在线阅读 从夫(八) - 从夫(九) 芙蓉王 作者:苏俏 从夫(九) 从御书房出来,宁棠娇身上的冷汗经风一吹,顿时哆嗦了一下。 她跟着内监坐上轿子,默默地将手中纸团塞到怀里,佯作镇定地出了皇,上了自家王府的马车才舒出口气,忙掏出纸团展开一看。 这是一幅画,由简单线条组成的画。 上面是两个相连的圈圈,下面一条横线,看上去就像一条没串好的糖葫芦。 “什么意思?”宁棠娇疑惑地低喃。 回府之后,她立刻将纸条给刘灵毓看。 刘灵毓想了半天道:“若圆圈代表的是人……” 宁棠娇道:“那一横代表什么?” 他们对视一眼。 宁棠娇干笑道:“不会……是皇位吧?” 刘灵毓道:“看来皇上年纪尚小,却聪颖过人。” 宁棠娇其实很想问,这张图到底是暗示宁棠妍有和女帝平起平坐的野心,还是女帝暗示她铲除宁棠妍之后可以共享天下。 不过这个猜测她绝不敢在刘灵毓面前说出来。他们关系再亲密,也不能改变成长环境不同所造成思想观念上的差异。就好像她觉得私底下拿皇帝开玩笑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传出去就好,可是对刘灵毓来说,想必是难以接受的。 宁棠娇道:“女帝总会长大的。” 刘灵毓缓缓道:“我期盼着那一天。” 接圣旨就是直接给皇帝办差,容不得半点怠慢。总管用了一天一夜交代那排好王府里的事情,就带着几个家仆和护卫匆匆忙忙地抢在宁棠娇前面当前哨去了。 宁棠娇和刘灵毓又在王府忙活了三天才出发。临走前,她先是去皇向女帝辞行,再抽空去了趟刘府,辞别文侧夫。 文侧夫虽满心不愿,但见刘灵毓和宁棠娇两人和和美美,心里头也很欣慰,又从库房里找了点合用的东西让他们带上。 宁棠娇看着那两大箱子,暗暗叫苦。总管走之前交代的东西足足装了十几车,她好说歹说才减掉两车,不想竟然又增加了。但长辈心意不好拒绝,她只好让金花想办法腾出一辆车来。 文侧夫看到那浩浩荡荡的车队也吃了一惊,“这,要不要从府里调几个护卫沿路保护你们。”这么多车的东西,简直像打了“来打劫我”的旗号。 宁棠娇也不推托,忙道:“有劳。” 刘灵毓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宁棠娇嘿嘿笑道:“等到了龙虎城,再打发她们回来嘛。” 文侧夫找来四个穿着劲装五大三的妇人,道:“她们是府中好手,单春,单夏,单秋,单冬,有单氏四姐妹之称。有她们沿路保护,我也安心一些。” 刘灵毓道:“四位都是有家室的人,不如回家准备一番再来。” 四人见文侧夫颔首同意,便领命而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四人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个简单的包袱,走得虽疾,却面不红气不喘,看的宁棠娇在心里悄悄赞了个好。 将东西扛上车,车队重新调整了一下,就重新上路。 宁棠娇和刘灵毓坐在车队中间靠前的一辆车里。自决定去龙虎城之后,宁棠娇就已经将王府护卫调度等权力都交给了他。刘灵毓也不含糊,将所有人分成三班,早晚两班互相轮换,另一班据情况随时待命。 京城很大,车队将近关城门的时刻才抵达城门。 宁棠娇掀开车帘,望着城门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远,长长地舒出口气道:“终于出来了!” 刘灵毓笑道:“京城繁华,不知多少人想来还来不了。” 宁棠娇道:“再繁华,我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么一片地。” 刘灵毓道:“出了京城,你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么一片地。” “但我可以走动啊。”她靠着刘灵毓的肩膀,展望着美好的未来,“等我们真在龙虎城安顿好了,就可以向女帝告个假,去四处走走,看看你说的南北风景。” 刘灵毓微笑道:“好,我陪你。” 宁棠娇侧头,撒娇地用下巴蹭着他的手臂,“你当然要陪我。” 金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天快暗了,我们是找个地方投宿,就地扎营,还是连夜赶路?” 宁棠娇看向刘灵毓。 刘灵毓迟疑道:“你若是累了……” “连夜赶路吧?”宁棠娇道。 刘灵毓道:“好是好,可是我怕你辛苦。” 宁棠娇笑道:“马都不怕辛苦,我怕什么。”她朝金花大声道,“连夜赶路。” “是!”金花领命而去。 宁棠娇心里暗暗嘀咕:未免夜长梦多,还是离京城越远越好。一想到女帝冲到自己面前时,宁棠妍眼中闪烁的冷意,她就不寒而栗。 由于她离心似箭,所以整个车队的行程几乎到了日夜兼程的地步。幸好有总管做前哨为她沿路打点,又有驿站换马,因此行程虽赶,倒也有条不紊。 只是有条不紊之余,不免有些乏味。 宁棠娇不得不自己找点乐子来打发时间,其中一个乐趣便是逗金花。有一个问题,她每日都要问一遍,“还有几日能到龙虎城?” 金花头几日还认认真真地回答,结合天时地利因素云云,至后来便据昨日的回答一日一日地减。 今日又问,金花道:“还有十日左右的路程。” 宁棠娇叹气道:“都走了一个多月了,怎得还有这么长的路。” 银花笑嘻嘻道:“那是因为我姝朝幅员辽阔。” 宁棠娇道:“真该找个机会把你放出去当官。” 银花道:“殿下说话要算数!” 宁棠娇道:“你等着吧。” 银花得意地朝金花挑挑眉。 金花道:“我不愿意出去,我要一辈子伺候宁棠娇。” 宁棠娇道:“说得好。” 银花不服气道:“殿下有王夫殿下照顾,要你做什么?” 金花道:“那我照顾小殿下。” 宁棠娇被她们说得面红耳赤,吐了吐舌头,缩回了头。 车又行了七八日,眼见着胜利在望,宁棠娇蔫了几日的神总算回来了。 金花银花两人却愁眉不展。 宁棠娇讶异道:“你们不会想家了吧?” 金花道:“殿下,你不觉得昨日的饭菜有些奇怪吗?” 宁棠娇道:“有什么奇怪的?莫非你是说用膳的时辰晚了些?” 金花道:“之前有总管在前方打点,本无须我和银花心,可昨日到驿站才知驿站的人本没见到总管大人,所以吃穿用度都要我和银花重新准备,所以耽搁了不少时辰。” “总管不见了?”在车上看书的刘灵毓突然从宁棠娇身后探出头。 在他面前,金花银花总会不自觉地恭敬起来。 金花道:“所以我和银花才商量着,是否该告知两位殿下。” 刘灵毓沉下脸色道:“以后这样的事,须立即上禀。” “是。”金花银花大气都不敢出。 刘灵毓当即派人打听总管的下落。 宁棠娇担忧道:“难道总管出了什么事?” 刘灵毓拍拍她的肩膀道:“或许只是有事耽搁了。” 宁棠娇也知道以总管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耽搁的可能很小,却还是自我安慰道:“也是。” 到了下午,车队前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宁棠娇从车里探头打量,竟是公门中人,为首的一个穿着绿色的官服,这少说也是个七品官啊。 对方投了拜帖,金花呈上来,落款写着:和春县知县许醇香。 “让她们过来。”宁棠娇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从夫(九)在线阅读 从夫(九) - 从夫(十) 芙蓉王 作者:苏俏 从夫(十) 许醇香带着几个县衙的衙役在马车前恭恭敬敬地跪下,“下官不知摄政王驾临敝县,有失远迎,惶恐,惶恐。”她说是如此说,神情却十分从容,不见半点惶恐之色。 宁棠娇倒是喜欢这种人,神色稍缓道:“你来得正好。本王携皇命而来,本不欲惊动各府县,只是有一事要托你去办。” 许醇香道:“下官惶恐,摄政王但说无妨。” “本王出巡,沿路由王府总管先行打点,一路无事,直到昨夜,突然下落不明。你既是这一带的知县,想必熟知这一带的地形,可否派人替本王找一找?”宁棠娇以前并不喜欢用“本王”这个词,总觉得说出来太装腔作势,但现在到了外面,尤其是在这些外放的官员面前,便下意识地把摄政王的架子端起来。看了太多微服私访的电视剧,她脑袋总有地方官心思深沉,随时会化身虎狼的错觉。 许醇香道:“下官正要为此事请罪!” 宁棠娇心中不好的预感应验了。她忙问道:“是否有总管的消息?” 许醇香道:“前日有人看到齐云寨抓了一位京城口音的妇人和她的随从,我想兴许摄政王知道她的身份,不想竟然是王府的总管,下官真是罪该万死!” 看她匍匐着身子,头磕在地上,态度卑微以极,宁棠娇满肚子的火也不好胡乱发泄,冷着脸责问道:“齐云寨?那是什么地方?为何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掳人?她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许醇香直起身道:“启禀摄政王,说来惭愧。在齐云寨方圆二十里之内,他们就是王法。” 宁棠娇火一下子就压不住了,“这是什么话?身为一县之长,在你管辖之地冒出这样目无法纪的狂徒,你竟袖手旁观,任她们胡作非为,为祸乡里,你……你如何对得起顶上的乌纱帽?!” 许醇香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她说到乌纱帽,才露出疑惑的表情,“何为乌纱帽?” 宁棠娇语塞,随即气势磅礴地吼回去道:“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快说,为何任由齐云寨作威作福?” 许醇香道:“其实,这齐云寨并不在和春县的管辖范围之内,只是它占据的偌大地盘中,有不到两里地属于和春县所有。” 宁棠娇皱眉道:“你适才不是说齐云寨占据了方圆二十里?” “齐云寨在三县的中间,和春县占的地最小。其余由迎夏县与送秋县各占一半。”许醇香不卑不亢道。 宁棠娇品出点味了,“起来说话。” “谢摄政王。”她跪得有些久,全赖后面的人搀扶才站稳。 宁棠娇道:“既横跨三县,便该由三县齐心协力才是。为何还容她们嚣张至今?” 许醇香道:“可否让下官讲个故事?” …… 她看上去像是理解能力很不行的人吗?那种要小故事引出人生大道理的方法已经过时了好不好?直接归纳中心思想很难吗? 不等宁棠娇出言反对,许醇香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话说从前有一个猎户生了三个女儿,夫郎早逝,三个女儿都由她一手拉扯长大。后来猎户年迈,不能再去山上狩猎,便让三个女儿奉养她。谁知三个女儿彼此推诿,谁也不愿意承担奉养母亲的责任,母亲伤心之下,一病不起很快就过世了。” 这是三个和尚没水喝的家庭伦理悲剧版吗? 宁棠娇肩膀被刘灵毓轻拍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耳边立刻传来刘灵毓刻意压低的声音,“先找个地方落脚。” 宁棠娇听到现在哪会不明白许醇香的打算,这是借题发挥打小报告。刘灵毓是怕她救人心切,贸贸然地蹚进这三县的浑水中去。 她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许醇香,道:“百善孝为先,这三个女儿实在可恶!可惜这只是个故事,若是真人真事,本王定要将她们问罪。” “不是……”许醇香想将暗示的内涵歪回来,却被宁棠娇摆手打断,“本王坐了半天的马车,疲乏得很,附近有哪里能歇脚的地方?” 许醇香道:“和春县就在前方不远,下官斗胆迎驾。” 宁棠娇本不愿去和春县,以免对外造成她为许醇香撑腰的误解,但一来她的确需要一个地方落脚,以便打听总管的下落,二来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初来乍到,有个本地人指引做事才会事半功倍。因此,她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应允了。 许醇香便让衙役去前面引路,自己徒步跟在马车旁,陪宁棠娇说话。 宁棠娇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当地人土风情。 许醇香知不无不言。 “齐云寨只占着和春县两里地,为何你如此着急?”宁棠娇问道。 许醇香叹气道:“不瞒殿下。迎夏县和送秋县虽然被占了近十里地,但那都是些无人去的山地,对迎夏送秋两县毫发无伤,而我县被占的却是良田。” 宁棠娇有点懂了,“你可曾上禀?” 许醇香迟疑道:“这其中还另有内情。” “说。” “其实齐云寨现任寨主古坤青原先是易家军的易蓉蓉将军的正夫。” 宁棠娇一怔。在这个地方听到易蓉蓉的名字实在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许醇香道:“传闻他被易将军休弃,才沦落到齐云寨为寇。” 宁棠娇道:“好歹夫妻一场,自家正夫落草为寇,难道那个易蓉蓉不曾过问?” 许醇香道:“听说易将军曾亲自找上门,却被打跑了,从此就再也没去过。” 这就是家和万事兴的反例吧?自己婚姻不和谐,闹得左邻右舍方圆数十里都不得安生。 宁棠娇道:“总管落在那个……” “古坤青。” “嗯,落在他手里可有危险?” 许醇香道:“暂时不会有任何危险?” “暂时?”听起来不甚可靠的样子。 许醇香道:“其实,齐云寨都是男子,他们捉女人去,是为了……呃,为了传宗接代。” “啊?”宁棠娇刚发出惊呼,左手就突然被刘灵毓抓了去写字。他指尖轻轻地划在掌心,痒得她一下子喷笑出来。 许醇香叹气道:“此事的确可笑。” 宁棠娇:“……”她不是笑这个。 刘灵毓无奈地放开手,低声道:“问问她,易蓉蓉为何夫郎闹翻。” 宁棠娇干咳一声,以掩饰适才的失态,“你可知易蓉蓉为何与她夫郎闹翻?” “下官听过些传闻,但未曾证实,不敢妄言。” 宁棠娇发现这个和春县的知县挺八卦的,什么都知道。“你说便是。” “据说与楚家大公子有些关系。” “……”果然是八卦。 马车行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进了和春县。 宁棠娇掀起车帘打量,发现和春县不负和春之名,果然遍地良田,处处鸟语花香。 许醇香边走边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面上流露出赞许,才松了两颊。 浩浩荡荡的车队行到县衙门口,顿时把外墙陈旧的县衙比了下去。宁棠娇下车的时候脸上有点烧,自己这一行实在太像受家族庇荫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了。 许醇香等人并不作如此想,在她们看来堂堂摄政王自该有这样的排场。 宁棠娇借口疲乏要休息,许醇香立刻将她迎入县衙后堂休息。 后堂虽然也很陈旧,但看得出厢房都打扫整理过。金花银花将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指挥家仆飞快地布置起来。等宁棠娇和刘灵毓下车,里头已经焕然一新。 从夫(十)在线阅读 从夫(十) - 惧夫(一) 芙蓉王 作者:苏俏 惧夫(一) 这头宁棠娇嘱咐许醇香派人查找总管下落,那头刘灵毓派出单氏四姐妹去齐云寨打探情况,两人各自吩咐完才回屋。宁棠娇关上门,长舒出一口气,扑到床上一动不动地趴着。 刘灵毓走到床边,弯腰帮她捶肩。 “舒服。”宁棠娇舒服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刘灵毓道:“若累了,不如躺一会儿。” 宁棠娇打起神坐起来道:“总管下落不明,睡不着。” 刘灵毓道:“其实要找回总管并不难。” 宁棠娇眼睛一亮,“有什么办法?” 刘灵毓道:“若总管真的落在齐云寨手中,只要将王府总管失踪的消息散播出去,总管自然就会回来了。” 宁棠娇道:“你是说齐云寨会主动将总管放回来?” “从齐云寨的地形,便可看出寨主并非无能之辈。”刘灵毓道,“方圆二十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使他们立于不败之地。可见寨主善于拿捏人心,又懂得适可而止,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甘冒风险与摄政王为敌。”他言辞之中颇有赞赏之意。 宁棠娇道:“好,我即刻让许醇香贴告示。” “且慢。”刘灵毓沉吟道,“你真的打算这样去龙虎城?” 宁棠娇道:“不妥吗?” 刘灵毓犹豫须臾才道:“若易蓉蓉真有反意,怕不会轻易束手就擒。若易蓉蓉无辜,你就会背上残害忠良的骂名。” 宁棠娇听得胆战心惊,“可是我已经接了圣旨,反悔不得。” “这个齐云寨正是拖延的天机良机。”刘灵毓道,“我原本打算到了龙虎城再另想办法,不过现在有了现成的。” 宁棠娇不是笨人,想了想道:“你是让我呆在这里,为总管的事奔走?” 刘灵毓道:“要救总管不难,但你是摄政王又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代天巡守,怎能只顾己身,不顾三县百姓的安危?” 宁棠娇道:“那是要我……剿匪?”她瞪大眼睛。剿匪的故事电视看过,小说也没少读,可亲自来做还是有些胆颤。 刘灵毓道:“你只需下一道令,让三县知县去办即可。” 宁棠娇道:“她们会去?”不是三个和尚没水喝吗? “那更好。”刘灵毓微微一笑。 宁棠娇看着他的笑容,终于有自己正在算计别人的觉悟,“你是说逼她们去?” 刘灵毓道:“既然要拖延,自然是将这里的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宁棠娇道:“如何收场?” “自会有人帮忙收场。”刘灵毓道,“此事本就是三位知县玩忽职守在先,又有王府总管受难在后,你于公于私都该大发雷霆。” 宁棠娇道:“发多久?” 刘灵毓道:“发到抵达龙虎城的钦差等不及宣读圣旨。” 宁棠妍似乎不大信任宁棠娇的办事能力,特地将一件事分成两半,宁棠娇和先行一步的另一位钦差各承担一半,好似军队中主管作战的将军与督军。宁棠娇所担任的便是督军的角色。 宁棠娇皱眉道:“皇上下了圣旨让我从旁监督,接收易家军,若她宣读圣旨而我不在,岂非也成了玩忽职守?” 刘灵毓道:“这件事便见仁见智了。” “怎么说?” “一来,是钦差等不及先宣读圣旨的。二来,圣旨上的确让你从旁监督,却未言明如何监督。至于接收易家军,早晚之事,无需急于一时。” 宁棠娇听他说得老神在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吊桶渐渐平稳下来,“可万一那个钦差迟迟不宣读圣旨呢?” “不会。”刘灵毓道,“龙虎城水深,多呆一刻便多一刻的风险。何况延误圣旨,是死罪。” 宁棠娇听得咋舌,暗暗同情钦差,“那钦差事后不会被弹劾吧?”简直进是错,退也是错。 刘灵毓手指轻轻地刮了下她的眉头,笑道:“这样的事,水仙王又怎么会让其他人来做。”言下之意,来做的必定是她的亲信。 宁棠娇道:“我心里好受多了。” 刘灵毓道:“你若是不愿,也可按第一条路走,大张旗鼓地发出告示寻找总管便可。至于易蓉蓉之事,可另作计议。” 宁棠娇道:“我只担心总管的安危。” “无论哪一种,总管都会安然无恙。”刘灵毓道,“区别只是当礼物还是当人质罢了。何况我已让单氏四姐妹埋伏在齐云寨附近,但有风吹草动,立即出手救人。” 宁棠娇低头沉思道:“那你觉得哪一种……” “第二种。”刘灵毓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化被动为主动,金蝉脱壳,反将一军。” 宁棠娇一咬牙,下决心道:“好,便第二种!” 许醇香原本就不想大张旗鼓地找王府总管,在宁棠娇没有明确表态之前,她不想走漏风声让另外两名知县有所防范,所以查找之事她一直暗中进行。若是宁棠娇问起,她也想好了说辞,就说怕打草惊动,反倒害了总管命。因此,后来宁棠娇让她暂时按兵不动时,她立刻把人手撤了回来。等拿到芙蓉王的请柬去请那两位知县时,许醇香知道,事情成了。 看来这位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她这次铁了心不叫那二人推脱,不但亲自唤来马车,还叫了六名衙役骑上马,一同去迎夏县和送秋县请人。 刘灵毓听说她的排场,立刻招来十二个王府侍卫追了上去。 这等阵仗,人还未进县城,已令对方知县心中忐忑。 从这里到两个县来回即便骑马也要两三个时辰,因此等迎夏县送秋县知县与许醇香一同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宁棠娇用过膳,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听金花念书,听到她们三个到了,老大不情愿地皱了皱眉道:“正听到要紧关头呢。” 金花道:“不如我直接翻到后面念个结局?” “不要不要,正彩呢。”宁棠娇道,“难得遇到一本好书,等我回来再听。” 金花从房间里拿出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笑道:“好。” 宁棠娇抖了抖披风道:“灵毓呢?” 她正说着,刘灵毓就从临时做成书房的侧厢房里出来了,“花厅有内堂,我去那里坐。” 宁棠娇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银花嘻嘻笑道:“殿下不怕传出去,让人当成惧夫娘子?” 金花赶忙咳嗽一声。 刘灵毓望着宁棠娇,波澜不惊,仿若未闻,但这样的平静正说明他心中介怀。他倒不是介怀自己成了悍夫,而是介怀宁棠娇介怀。 昨日为宁棠娇出谋划策虽是他心甘情愿,但心底到底有几分不安。听过太多成亲前智勇双全成亲后韬晦养光的故事,妻主们似乎更喜欢平凡温顺的夫郎,太过聪明的男子总是如昙花一般,开时极艳,却转瞬即逝。但他并不后悔,宁棠娇既然愿与他商量,那么作为王夫的自己便该承担起出谋划策的责任来。至于结果,他只能听天由命。 银花自知失言,惊惧地缩了缩肩膀。 宁棠娇想:这惧夫娘子多半是姝朝的气管炎了。她对着失神的刘灵毓灿烂一笑道:“我是啊。因爱故生惧,我只惧怕夫郎生气气坏了身子。” 金花和银花同时扑哧一笑。 刘灵毓回神,看到宁棠娇大咧咧地冲自己眨了眨眼睛,耳一下子红起来,直到进了内堂,仍觉得两颊火辣辣地烧。 惧夫(一)在线阅读 惧夫(一) - 惧夫(二) 芙蓉王 作者:苏俏 惧夫(二) 宁棠娇坐在椅子上悠悠然地喝着茶,垂眸打量着堂中跪着的三个知县。 迎夏县的知县略胖,官袍裹着肩膀的线条毫无棱角,是个纯圆弧。比起她来,送秋县知县又太瘦,官袍穿在她身上跟顶着一细竹竿上似的,连肩膀在哪儿都找不到。和这么两人跪在一起,越发衬得许醇香年轻端庄,赏心悦目。 “知道本王为何在此落脚吗?”她问道。 一定是许醇香使了什么厉害的拍马屁手段。迎夏送秋两位知县如是想,嘴上却一个劲儿地称赞和春县风景优美,令人流连忘返云云。 宁棠娇想:看来许醇香当真是一点风声都不露,打算看戏看到底。她道:“可本王听闻附近有一处的风景更胜和春县。” 迎夏送秋的知县对视一眼,心想:看来这个摄政王还有些眼光。她们心底都认为这更胜一处的风景必是自己县,嘴上还虚伪地吹捧着对方县。 宁棠娇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赞得头晕脑胀,干脆直言道:“本王是说齐云寨。” 两人的表情顿时僵住了,惊疑地看向许醇香。 许醇香眼观鼻鼻观心地跪着,好似堂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迎夏送秋的知县心里敞亮,原以为许醇香找她们来见摄政王是有福同享的意思,原来是找人有难同当来了,立时恨得牙痒痒。 迎夏知县道:“不瞒芙蓉王,这个齐云寨实在是七月的生柿子,难啃得很。齐云寨匿藏在齐云岭中,那里山峰林立,山势陡峭,易守难攻,即便合三县之力也难以攻下啊。” 宁棠娇道:“是七月的生柿子难啃吗?本王怎么听说老太太啃排骨才叫难呢?本王看你们一个个都像没牙的老虎!”她顿了顿,又觉得说她们是老虎简直是赞美了,又补充了一句,“还胆小如鼠。” 迎夏知县干笑两声,低头不敢吱声。 送秋知县见她吃了一顿排头,更不愿触霉头,干脆学许醇香低着头不说话。 可她愿意沉默宁棠娇不愿意放过。宁棠娇道:“送秋县呢?刚刚迎夏县知县说合三县之力也难以攻下一个小小的贼窝,难道你也如此以为?” 送秋知县见逃不过,只好开口道:“此事倒不是不可为的,若是能从龙虎城调来兵马,这些贼寇定能手到擒来。” 这个倒是聪明人,轻轻松松就将手里的烫手芋头丢给了龙虎城,可惜,她这次就是找茬来的,任凭四两拨千斤的本领如何高强也没用。宁棠娇沉下脸色道:“你倒是想得出来!将三县的事情交给龙虎城还不如交给京城交给皇上好了!区区一个齐云寨便让三位知县瞎破了胆,哼哼,好,你们且说来听听,你们去剿过几次匪?战绩如何,损失如何,对方有多少人,如何个易守难攻法,都给本王一一道来!” 送秋知县脸先红后白,支支吾吾地无言以对。 许醇香道:“启禀殿下,未曾发兵,未曾剿匪,更不知对方有多少人,藏匿在齐云岭何处。” 啪。宁棠娇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连碟齐齐一跳。 好痛。 她绷得脸通红,眼睛使劲地瞪着,以免闪烁出泪花。 但她这个表情落在偷瞄的三个知县眼里都以为勃然大怒,更加诚惶诚恐。 “殿下息怒。”许醇香见她发威发够了,便跑出来唱白脸,道,“吾等玩忽职守,有福皇恩,论罪当罚,但齐云寨此时仍逍遥法外,还需有人收拾,吾等乞求殿下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宁棠娇看着另外两个一言不发的脑袋,咬牙忍着余痛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的意思?”话含在齿缝间,别有威势。 许醇香看了另两个知县一眼,小声道:“二位……” 送秋知县突然道:“殿下可知那齐云寨现任寨主的来历?” 宁棠娇道:“哦?难道她是哪来的皇亲国戚不成?” 原本想理直气壮诉苦一番的送秋知县一下子哑了声。 宁棠娇又道:“就算她是皇亲国戚,难道还金贵得过我这个先帝的亲妹妹皇上的亲姑姑当今的摄政王不成?” 送秋知县彻底没声音了。到底在这里呆久了,天高皇帝远,与京官打得交道上,忘了那里才是真正藏龙卧虎之地。 宁棠娇还不肯放过她,“本王现在心里做好准备了,最坏不过是平辈嘛。你说说,那个齐云寨的寨主是什么来头,值得知县大人特地在本王面前提起?” 送秋知县把头磕在地上,瑟瑟发抖。 宁棠娇噌得站起来道:“本王不妨把话撂在这,要是本王的总管在齐云寨有个三长两短什么不测,我看你们三位知县顶上……”乌纱帽三个字被及时得咽了下去,她哼哼了两声,甩袖进内堂去了。 留下各怀心思的三位知县。 走到内堂,就看到刘灵毓满脸赞许地看着她,金花银花和存正都是一脸讶异,看她的目光充满敬畏。那位生病之前的芙蓉王仿佛又回来了。 宁棠娇朝内堂另一道出口指了指。 刘灵毓点点头,起身和她一道走了出来。 一行人走回内堂,宁棠娇才捂着肚子大笑,然后一屁股坐在门前那把藤椅上,叫道:“爽!原来训人是这么有趣的事情,怪不得那些领导这么喜欢打官腔。” 金花道:“殿下适才真是威风。” 宁棠娇冲刘灵毓讨赏般地眨着眼睛,“我刚才做得好不好?” “好。”刘灵毓如预期般地夸赞道,“只怕不止迎夏送秋两位知县,连这位始作俑者的和春县知县也会失了方寸。” 宁棠娇道:“那我下一步该如何?” 刘灵毓道:“先夺了她们的实权,再慢慢地耗。不需多久,自然会有人去告状的。” 宁棠娇道:“哦。” “只是这一来一回的,恐怕又是一两个月的事了。”刘灵毓道。 宁棠娇叹气道:“可惜这一两个月都要赖在这里,要是能出去走走,欣赏欣赏各处风光该有多好。” 刘灵毓笑道:“没听到两位知县将这里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吗?我们就去印证一下,她们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宁棠娇捋掌大笑道:“妙极妙极。” 两人就这样晒着太阳聊着天,直到时近傍晚,宁棠娇才打着哈欠回去了。 三个知县跪得久了,不免偷懒坐一会儿,听到脚步声才慌忙重新跪好。 宁棠娇懒洋洋道:“如何?你们有何打算?” 迎夏送秋两位知县都看向许醇香。 许醇香道:“但凭摄政王吩咐。” 宁棠娇冷哼道:“这便是你们考虑出来的结果?” 迎夏送秋两位知县快熬不住了。这位摄政王到底想要怎么样?这听也不行,不听也不行的,难道要她们阳奉违不成? 宁棠娇冷冷地盯了她们一会儿,才叹气道:“若我姝朝每个官儿都像你们这样,遇事不是畏葸不前,就是互相推诿,那么谁来保证百姓的幸福安康?” 知县们低着头,脸上都有些羞臊。 宁棠娇道:“罢了。此事先搁下,且说说那齐云寨。本王不管那位寨主有什么来头,本王只知道她目无王法,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掳了本王的总管!若本王今日不扫平了她们,只怕天下人都会戳本王的脊梁骨,说我这个摄政王有名无实,若本王亲自在此都无法维持王法纲纪,又如何取信天下本王能辅政摄政?” 这么大顶帽子盖下来,越发压得三人抬不起头。 宁棠娇见路铺得差不多,终于踩了上去,“从此刻起,本王就暂时接管三县,你们先起来吧!” 惧夫(二)在线阅读 惧夫(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