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1943:富贵花》 分卷阅读1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1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文案 作者:眉见 民国文 架空一受多攻 男人的混乱罗曼史。 书名取自“生前富贵草头露,死后坟前富贵花”。 ——往事系列相关文。bl文。慢热。慎入。 正传 1周慈 在私订终身、自作主张洞了房后的第二天,李少闻带着新婚的小太太上门给干爹请安。 他这小太太真是小,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八岁,是需要捧在手心里哄着的娇小姐。娇小姐穿着时下流行的荷叶领洋裙,头发学那女学生剪个齐刘海,乍然一看非常孩子气,李太太中规中矩地坐在周家大客厅的玫瑰红丝绒沙发上,她活活泼泼的,见“干爹”一时不见人影,便一扭屁股,凑过去同李少闻嘁嘁喳喳地说着话,一时捂着嘴咕叽咕叽地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牙齿——倒是一口好牙,齐整。 李少闻抬头张望了两下,见四下无人,忙不失叭叽亲了一口小太太,笑微微的、一团和气地说:“甜心,待会儿记得叫干爹,知道吗?” 原来这李少闻早就向甜心讲过自己的出身——当然是有真有假,不过提到周慈,他却是一点也不敢含糊,直接便说:“我是个孤儿,是从来没有见过亲生爹娘的,干爹就算亲爹了。”他讲这话的意思,一方面是说周慈的份量大,另一方面是说自己一惯亲近干爹的,从来没有怠慢的罪过,提点太太机灵些,免得落了个“不懂事”的名声。 而这李太太见达令一时耳提面命,也是非常听话,应了下来:“我晓得啰!” 晓得归晓得,可是等她过后亲眼看到干爹,亲眼看到达令朝一个年纪轻轻的英俊青年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口中喊道:“干爹。” ——小太太有些言语不能了,这这这……干爹咋能这么年轻呢,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而李少闻今年正好二十二岁。 干爹干儿彼此之间相差只有八岁,但是二人都不在意,正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周慈等了半天,没能等到干儿媳妇的一声“干爹”,男人也浑不在意——他是个豪放性情,这时索性一挥大手,嚎了一嗓子:“十六!” 这“十六”乃是一个年轻人的大名。十六就叫十六,跟着周慈姓周,周十六,在各位师兄弟里面,排行十六,辈分最小,年龄也小,整好二十岁。二十岁的十六在周家待了整整二十年了,他还在襁褓里的时候,让亲娘给弃在了龙威道馆的大门口,让道馆的馆主——周慈的老子——老周给拾了回去,当成徒弟一样地养大了。小徒弟发育很好,长手长脚,面孔白净,正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小青年,在周家干着类似管家之流的杂务,有点周慈的贴身童子的意味,但凡周慈有命,无所不从。 这时听到周慈的叫唤,十六甩着两只袖子,也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砰砰地跑上前,声音洪亮地反嚎了回去:“嘿!大哥哥!” 大哥哥很轻描淡写地道了声:“你上楼去——把书房里的一对镶金玉镯给大哥哥拿下来。” 他这叫名虽然是大哥哥,然而年龄在众位师兄弟里并不是最大的——是他的身份最尊贵,师傅的独生爱子,“大哥哥”是十六的尊称,师兄弟们都是喊周慈“大师兄”的。 喊周慈“干爹”的,只有李少闻是独一份,就因为李少闻是周慈十六岁那年上北平,从两只狼狗的獠牙里救下李少闻,将他捡了回去,八岁的李少闻鬼精鬼精的,扑通跪下来,抱住周慈的大腿,张口就喊干爹,眼泪鼻涕一起流,别提有多可怜了。 干爹,周慈,素来是个豪放不羁的性情——他老子是个开道馆的,正经八儿的武夫,一条好汉,周慈打从娘胎里开始,就被好汉爸爸的行事作风一直熏陶着,熏陶到现在,已经出落成一条小号的“好汉”了,自然荤素不忌,人家喊他一声“干爹”,周慈也一声“儿子”地应下来,摇头摆尾,洋洋得意,别提有多神气。 周慈将一对贵重手镯送给了新婚夫妇作见面礼,十六胆子不大,但是心思极细,早早用红绸子裹住玉镯垫在绣着暗纹的礼盒里——里外都拿得出手。 李太太捧着独一份的见面礼,立刻转身面对了干爹,对牢一张年轻的、富有青春气息的面孔,她是含羞带怯的、轻声细气地叫道:“干爹好。” 干爹含笑点头,老成之至:“好,你好,大家好。” 当晚,李家夫妇留在周家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周家宅子外面瞧着是一座徽式建筑,里面却是作西洋装修,“表里不一”,其实是房子随了主人的性情,老周见了阎罗王之后,龙威道馆包括本家祖宅在内,都由周慈接手、当家,周慈年龄小,性喜享乐,是个享受派,尤其钟意西式大浴缸跟抽水马桶,由着性子结结实实地对老房子作了一番“革命”,“兴师动众”,师兄弟们都没有二话——大师兄是当家作主的,搞得是“一言堂”。 周慈搞得是“一言堂”,他说关了道馆不干,说话声音大——因为本人拳脚自小得了他老子的真传,又肯吃苦,非常了得,哪位师兄弟不服气,大可一战,打趴了——都是应该! 这“龙威道馆”,前身是“龙威镖局”,周家世代都是走镖的,到了老周这一代,天下不一样了,不是祖辈时候的时代了,一九一三年,老周将“龙威镖局”的金字招牌撤了去,改作“龙威道馆”,当起了教头,这一年老周三十五岁,刚刚抱了大胖小子,晚来得子,老周热泪盈眶,他这孩子是唇红齿白的一点小分量,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爱得不得了。 周慈从小是泡在蜜罐里长大,身娇肉贵,从来爱惜羽毛,这眼下天津卫的形势一日比一日复杂,“枪打出头鸟”,指不定日本鬼子什么时候就轰了大沽口打了进来,到时一沦陷,不好说呀——这个事情,眼下还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低调就是了。 一九四二年,天津,周家晚餐。 周慈是主人翁,他不动筷,在座的,李家夫妇都不敢动筷。 十六是个忙忙碌碌的命,一时添茶 恋耽美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2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一时加水,脚不沾地,周慈坐在首座,捧着一碗大白米饭——如今这个世道,能一天三顿有荤有素的、吃上大米白面,那可真不是一般的高贵和奢侈了!虽然好汤好水地侍候着,然而周慈现在心里正烦着呢,这时见十六来来回回的,没个消停,男人又扯开嗓子嚎了一声:“坐吧你——十六!” 周慈很觉烦恼地睇眼右手座下的李少闻,干儿子,目光里甚至有点嗔怒的味道了——李少闻察颜观色,顿觉羞愧,这时低垂着一颗鸦黑头颅,恨不得能隐身。 原来这李少闻直到生米煮成熟饭了,这才跟干爹坦白说是拐了人家的闺女,还没有正经下聘过。这要是一般的闺女也就罢了,但是李太太不是一般的闺女,方才寒喧的时候,周慈问人家姓名,李太太非常矜持地说:“干爹,我姓苏,苏嘉丽。” 她是得矜持,因为她老子是苏荣添。 苏荣添——何许人也?大人物!这苏荣添今年五十多岁,是这天津卫里有名的一位大豪绅,名下不但有产业无数,而且和地方军阀还有高官也颇有往来,新近又兼了一个商会会长的头衔,一时间风头无两,“独领风骚”。 这个阿闻!什么人家的姑娘不好睡,偏偏要睡他苏某人的闺女千金?周慈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夸——夸儿子有本事,居然能拐走苏荣添的女儿! 苏嘉丽也是个从小被话本小说熏陶着长大的,出落成一号“佳丽”,总盼望有朝一日白马王子从天而降,带她上马,“一骑绝尘”。 李少闻此人,生得猿臂蜂腰,剑眉星目,天生适宜穿西装,正经打扮起来,一时俊俏得不能言,顶顶是个“白马王子”,再加上其富有传奇色彩的“出身”,颇有一点“浪子”的味道了,他又有个开道馆的干爹,身家不薄,加之一身好拳脚,能文能武,苏嘉丽简直不敢相信世间有这等奇男子,晕陶陶地捧着脸——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委身了! 周慈心烦之余,也是笃定下来——不日苏家肯定会上门来讨个“说法”。 他想了想——单是想,想完就罢,这时抓起筷子,周慈埋头,扒两扒白饭,还不忘一脸慈爱地招呼干儿媳妇:“吃,大家吃饭。” 他是颇有长辈风范,老成之至,然而一张面皮太嫩,俊泱泱的,猛然一笑,还有点“招桃花”,李太太吃饭之余,心里着实嘀咕了一下:“干爹……可真水灵呀!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怪少闻俊俏——干爹更俊俏!” 俊俏干爹过了几天的悠闲时光,然后,在这一天下午,苏家差人送来了一份请贴,说是大排筵席,要宴请各方名士权贵,在利顺德,明晚,苏李联姻。 周慈手里捏着这一份烫金名贴,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扔也不是,心里委实纳闷:怎地?阿闻好本事——不仅搞定人家女儿,难道在这几天之内,就搞定了人家爸爸啦? 大客厅里,周慈拎着一瓶烈酒摇两摇,一面豪饮两口,一面摇了李家的电话,电话里阿闻不等干爹开口,就自己劈哩叭啦地说开了:“干爹,我正要跟您说呢,嘉丽跟她爸爸说好了,苏先生也接受了我这个上门女婿,名分就这么定了,等明天过后,再挑个好日子,我正经下一次聘,走个过场——干爹您一定要来呀,您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不来不成!” 他唯一的亲人,干爹,周慈,这几年来深居简出,养尊处优,轻易不出门。大好的青春年华,都大把浪掷在周公馆的一座练武场里,“虚度岁月”。 十六听说大哥哥明天要出门一趟,今天晚上早早就把一套体面的衣裳收拾出来,十六很兴奋——他还是个孩子心性,围着大哥哥团团转:“大哥哥,少闻哥哥这是要——成亲啦!” 大哥哥很和蔼,效仿对方的语气,声音平和极了:“这是要成亲啦!” 周慈想,当初瘦皮猴似的小家伙,今天却要当人家丈夫了——当真光阴如梭哟! 他本人今年三十而立,“立业”是不需讲了——光吃祖产就能吃到下辈子去,倒是该“成家”了,不过本人没有这个打算,那他人——诸如师兄弟之流,也不好嚼这个话头,毕竟是“大师兄”嘛,大师兄的打算……唉,不好说,大师兄一个人顶好,那就一个人。 第二天,秋高气爽,正是一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在傍晚时分,周慈打扮完毕,他是一身利落的西装装扮——他这个练武人的身材,那是没得说,天生的衣架子,本质上生得美好,一套上华衣美服,那真是“锦上添花”,英气逼人,俊秀之至,十六看着大哥哥都看呆了,觉得大哥哥顶好一个人,往日里就是不修边幅——可惜了! ——可惜他不能尽饱眼福,所以有一日看一日吧! 十六提着一个轻便的小皮箱子,这时跟在大哥哥的屁股后头,三步并作两步,十六追上大哥哥,喘着粗气问:“大哥哥,咱们要不要带俩保镖……呀?” 大哥哥眼皮都不抬一下,跨着大步走,这时闻言,周慈一脸轻描淡写:“不用,大哥哥有手有脚。” 是了是了,十六一拍脑袋瓜子,恍然大悟:大哥哥就是腿上功夫厉害呢! 他一溜烟似地钻进汽车的驾驶座上,这个时候,他又兼着一个汽车夫来当了。 十六对大哥哥那是十二万分的死心塌地,恨不得活成大哥哥的一条手臂,“如臂使指”。 大哥哥很尊重十六的意愿,他不想做人,那就由他去。 利顺德这一晚大是热闹,二楼全部开辟出来,权充宴会厅,大排筵席,与会中人个个穿红戴绿,异常喜庆,露面的来宾们清一色达官贵人,也有半数是社会新贵和贤达,总之“苏荣添”三个字的名头一摆出来,那就是“大佬”的辈分,赏光赏脸,都有人赏。 苏大佬,苏荣添,一身光亮的长袍马褂,鼻梁上架着一副墨晶眼镜——像是个摆设,平添几分斯文气质,这时当厅而立,笑微微的,男人拱手面向四方来客,豪爽之至:“请,里面请,大家里面请……”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3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今晚的主角之一,新郎倌,李少闻女婿,这时略退岳父身后两步,也是一脸好笑容,容光焕发,伊西装笔挺,头发悉数用雪花膏抹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对修长的眉毛直掠到鬓角里去,当真神采飞扬,英姿勃勃,李少闻笑容可掬,不中不西地拱两拱手,口中说道:“好,你好,大家好……” 这个时候,周慈来了。 周慈只管埋头大步走——他是个唯我独尊的个性,性情大开大合,非常“好汉”,这时同迎面的人一头撞上,这一撞也真不是位置,周慈咬着了自己舌头,男人是倒吸了一口气,猛然抬起头来,他是捂着嘴巴,眼睛里汪着两潭水,朦朦胧胧看见眼前的是个高大爷们,他是含糊不清地“哎哟”了一声,磕磕巴巴说道:“……对不住啦,这位兄弟!” “这位兄弟”低头凝望他,轻轻“嗯”了一声,笑微微地唤道:“阿慈。” 此言一出,周慈顿时“啊”了声,下意识的,他眨两眨眼睛,眼角滑落两颗大滴的泪珠,视线这才清晰起来,周慈一下子瞪大眼,失态地指着对方的鼻子,叫道:“——你!” 对方很温和:“是我,温七。” “——温七哥哥!”后面跟着的十六,这时也吃惊地叫了声,随即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温七哥哥”,发现这几年不见的七师兄,猛然间变得高大威猛起来,温七是身将校呢的军装打扮,腰扎皮带,领口大敞,露出一副结实健硕的胸肌,脚上套着一双硬底马靴,走起路来一步一响,非常威风——这个出场,他身后的卫士们团团围了过来,将人群隔开,开出一个独立的圈子来。 圈子里,周慈微微仰着头,温七好高,“七尺男儿”,气宇实在轩昂,他迟疑的、一团和气地说:“你……这是回来啦?” 本来,周慈想说:“你怎么在这里?” 本来,周慈想说:“你还没有死?” 但是,他只是轻轻说道:“你回来了。” ——在五年前的今天,他被爸爸一腿扫出门外,血溅三步,狼狼狈狈地爬起来,他是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人海里——消失在天津卫。 然后,在十天半个月后,爸爸骤然间撒手离世,像是病死——又像是气死,谁也不知道师傅同老七之间发生了什么,师傅如此大动肝火,以至于将最得意的徒弟逐出师门,放下话来,“永不过问”……就连师傅最心爱的儿子,阿慈,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谓。 在五年后的今天,一九四二年,同门师侄李少闻的喜宴上,七师兄,温七,温子周师长,“衣锦还乡”,这一刻,他同最心爱的“阿慈”重逢。 这一刻,温七微微一笑——他生得好,处处都好,一笑起来简直是光风霁月,让人眼前一亮,温七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非常有力量的手,男人轻轻抽起阿慈掖在胸口口袋里的一条丝绸手帕,低下头,温七捏着手帕,缓缓替阿慈擦掉眼角的泪痕,口中细细道:“这么大个人……还这么不小心,舌头咬痛了吧,嘘嘘。” 周慈一扭头,躲开温七的动作,自己抬手用袖子扫两扫,粗声粗气地说道:“老七,我不是小时候的阿慈啦——我长大了,是个大男人啦!” 他是“啦”来“啦”去,温七听得“扑赤”一笑,柔声说道:“阿慈是个大男人啦。” 这二人在一旁挤作一堆,都是龙章凤姿,着实一处热闹,而李少闻呢,树一般杵在大厅迎宾处,这时鹅似地一伸脖子,隔着憧憧人影,李少闻眼尖地捕捉到干爹的人面,猛然仰头就是一嗓子,气吞山河,嚎道:“——干爹!” 全场一静,下一刻,干爹也是声若洪钟地反嚎回去:“——儿子!” 周慈拨开老七,穿过卫士群,分花拂柳一般走到阿闻面前,父子二人喜相逢,你拍拍我,我捶捶你——正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式,周慈一只手搭在阿闻的肩膀上,笑眯眯地道了声:“好儿子——小登科了哈!” 好儿子非常腼腆地笑了笑,试试探探的,李少闻伸手抱住干爹,抱了两抱:“……干爹,您总算来了。” 干爹很豪爽,猛地大力一把搂住儿子的脖子,周慈哈哈吊了一下阿闻,一只手拍两拍青年的后背——近乎“捶”了,周慈是个下手没轻重的,李少闻也是知道的,这时嗯嗯哼哼地叫开了:“干爹,你……这是高兴呀!” 父子二人,两张同样英俊的年轻面孔,并肩站在一起,贤兄惠弟一般,苏荣添尾随过来,是春风拂面一般,笑微微地拱手道:“亲家,亲家来了。” 他一早听了自家女儿的提点,这时毫不意外,能够洒洒脱脱地对牢一张小辈的面孔张口就喊“亲家”——不致于像旁人那样瞧着面色古怪,他是喊得亲亲热热,亲家也是应得痛痛快快:“嘿!亲家公!” 亲家公神情自若,大有涵养,有种胜负不萦于怀的从容姿态,苏荣添闻言,先是矜持地略一颔首,道了一声:“亲家,本人失陪一下。” 言罢,他是一阵风似地穿过周李二人,直接朝后面的温师长迎了上去,苏荣添一把摘下墨晶眼镜,别在襟口,然后利落地一个伸手,抓住温师长的双手摇两摇,男人是言笑宴宴道:“温师长——温贤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光荣之至呀!” 温师长微微一笑,神态平和,水波不兴,这时反手摇了回去,摇了又摇:“哪里哪里,是苏老哥抬举了!” 温七招手,目光温柔,凝望阿慈,声音温和之至:“阿慈,请。” ——他总是这样叫周慈,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师傅叫,阿慈阿慈,自幼都是一副兄长的姿态,其实也不过虚长阿慈两三岁,他却待阿慈无一不好,事无巨细,阿慈小的时候,师母早逝,师傅又是个粗人,都是他温七给阿慈把的尿。打雷的晚上,小小的阿慈害怕,躲在床底下不敢出来,还是他温七给抱出来,搂在怀里哄着、摇晃着,伊伊呀呀唱着小曲儿……阿慈若是练武练到腿抽筋了,也是他温七伸手给揉的。都是他温七,一桶一桶烧着药汤,给阿慈泡筋骨。 ——都是他,温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4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七。 温七想,我心爱的阿慈,怎可受人怠慢呢? 这么一想,他也是下意识地去“做”了,卫士团开路,温师长领着,周慈同亲家公并肩行走,李少闻殿后,一行人是声势浩大地进了利顺德二楼的大宴会厅,晚上八点,喜宴准时开始。 周慈端坐在一旁的主位上,十六微微驼着身站在大哥哥后面,双手互迭,神情羞涩,然而一遇上大哥哥,十六就非常放得开,大哥哥喜欢吃的、大哥哥喜欢喝的,十六都给大哥哥一一夹了过来,或是倒好了,温七陪坐,这时见了便略略瞟眼小十六,很觉意外道:“小十六……你倒是,大为长进呀!” 小十六很腼腆,笑了笑:“师兄取笑了,还不是跟温七哥哥你学的——照顾大哥哥,我很愿意呢。” 大哥哥一听此言,觉得不做点什么都不自在,周慈侧侧脸,光影中他轮廓像是被金丝勾勒,散发着重彩般的光晕,“巧笑倩兮”,周慈想了想,伸手夹了一个蟹黄小笼包,递给十六:“十六,吃。” 十六用双手捧着,是欢欢喜喜地答应了一声:“哎!” 温七招手,让听差送来一壶好酒,亲手给阿慈满上,男人低眉顺眼,这时一勾唇角,轻声唤道:“阿慈,是你喜欢喝的,汾酒。” 阿慈闻言,高高兴兴地拍了老七后背一巴掌,口中哈哈道:“老七,爽快人。” 爽快人闷哼一声,仍然笑着,一直都很温和,温七道:“阿慈钟意最好了。” 一时间,这二人是你来我往,杯推盏搡,“眉来眼去”,非常热乎,苏荣添在一旁作壁上观,这时插了一句:“亲家哟,你们同门师兄弟的,没得说——真是好感情!” 周慈听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他难得动脑筋,这时仔细一想,发现眼前人言外之意非常深长,及至他转身问老七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老七还没开口,一旁的亲家公又接过话头说:“可不是嘛!也就是这两天的事!见了温老弟,老哥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赶巧了,少闻贤婿开口喊温师长‘七师叔’呢!” 周慈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就给我下贴子了——而不是下刀子,原来是冲着“温师长”来的,给人家温师长面子——大面子! 温师长很矜持:“是苏老哥厚爱了。” 当天晚上,周慈人逢喜事精神爽,海量豪饮,温七有意纵容,当下灌了阿慈一肚子黄汤,周慈酩酊大醉,是让老七扶着搂着抱着——摇头摆尾地回了周宅。 半夜时分,周慈大卧室床上,“排山倒海”,周慈睡到一半,稀哩哗啦地吐了…… 2温子周 翌日上午,周慈是在一个热乎乎的怀抱里醒来的,入目便是老七那张沉静的睡颜,长睫毛扑散开来,一管高鼻梁,这个人,是真正的赏心悦目。 周慈拿开腰间老七的手,伸展着四肢,长长打个呵欠,他坐了起来,薄薄的毯子自光裸的上身滑落腰腹,晨光曦微,透窗而入,光线里可以看清空气里四散纷飞的灰尘,周慈呵欠打到一半,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不着一缕,光如初生婴儿,并且睡的是一张陌生的床铺——这里是早已空置的客房。 客人,温子周,男人听到响动,实时醒转过来,温七也坐了起来,靠着阿慈的后背,凑到人家耳鬓,声音低低的,热气直喷进阿慈的耳窝里:“昨天半夜三更的,阿慈,你真是闹腾得厉害——我原是不知你醉态如此……劳驾小十六收拾你房间到黎明……都怪我不好。” ——他说,笑微微的,都怪我不好。这个人总是这样,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万事先领自己错。 周慈恍惚地想着,是呀,都怪你不好——爸爸都死了,你……怎么还不死!你怎么可以活得好好的! 他心里这个疙瘩一直都在,从昨天一见面,他就想说,你还没有死?爸爸都死了! ——世事浊重,时光清浅,也曾两小无猜,他们不是不亲密的,可是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彼此中间横着一条至亲性命……他背井离乡,衣锦还乡……最难过的,不是二人初见面时的谈笑风生,而是在彼此亲密无间相依相偎安睡后——醒来的第一刻,真是悲哀,怎么是这样伤心呢,中间的五年到底是被谁偷走了呢,他变得强壮高大,肩膀结实,胸膛宽阔,怀抱温暖,依晰还保留着少年时的无私风采,宽厚温柔,一如往前——可是他不再是二十五岁的周慈了。 周慈站了起来,赤身裸体,神情坦荡堂皇——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好害臊的! 他一点也不害臊说:“老七,既然醒了,那——趁早滚吧!” 他说得不假思索,仿佛心里这样说了无数遍,流利极了,周慈站在原地,张望了两下,蓦地看到床畔的一张黄梨交椅上,迭着一套干净衣裳,男人这才满意地弯弯嘴角,眉眼都是笑——还是十六细心,万事想得周到,及至周慈翻到衣裳底下的一条干净裤衩,忍不住心里暗赞,想得周全呀——这个十六! 这个十六,当然也没忘了备温七哥哥的份儿,温七毫不扭捏,翻身下床,身姿挺拔利落,坦露的四块腹肌,极具男子之美,周慈弯身套上白色的灯笼裤,眼角的余光这时瞄到对方的胯下——那方寸之地,周慈忍不住低头嘀咕一声:“驴家伙。” 温七这几年走得是急行军,利落惯了,这时三下五除二,他穿得比阿慈还快,身上的衣裳跟阿慈穿的一样,都是一套白色的练功服,洗得熟软,温七将腰间的带子松松系上,衣襟大敞,毫不吝啬露出“美色”,这时男人趋身近前,一只手搭住阿慈的肩膀,温七的另一手,隔着一层薄薄料子,轻轻弹两弹人家阿慈的胯下“小弟”,口中调笑道:“驴家伙?” 周慈目光落到对方光裸的胸膛上,鼻端里闻到对方身上残留的沐浴香气,脑子里却毫无旖旎色彩,只有满满的嫉妒:呀呀呸滴!都是男人,凭什么老子不如人家“大”! 周慈“哼”了声,一把推开老七,他赤着脚,砰砰地跑出去,哐当甩上门,隔了老远,还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5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能听到他的大嗓门,鬼哭狼嚎似的:“十六,十六——十六!” 整座周公馆都耸动起来。 房间里,温七注视着自己方才弹过人家“小弟”的那只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身上的热度,温七无声地笑了起来,良久良久,男人低声叫了一声:“阿慈……” 二十分钟后,开襟灯笼裤打扮的温子周大步流星地从楼上快步下来,穿过厅堂,直接进了偏厅——跟以前一样,虽然房子里面现在换了个芯,然而格局没变,这里还是餐厅。 一屁股在阿慈身边坐稳了,温七一边命令小十六加碗筷,一边扭头看牢了阿慈。 周慈是在气势咻咻的情况下,忽然甩门离去,所以服装不整,练功服的上衣一向是开着襟的,腰间用一根带子系住,周慈不耐烦这个,故而上身大敞,露出一大片白晳的胸肌,胸前两点红茱格外醒目,配上他本人乱蓬蓬的短发,越发让人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懒散气息。 其实周慈年纪还轻,身体也很健康,就是这几年养尊处优,深居简出的,不见天日,养出了一身懒病。这时觉察到了老七的灼灼目光,周慈也目光灼灼地回望过去,理直气壮,脸上笑得又快乐——幸灾乐祸,他张口就说:“十六,吃你的,别理这个……嗯,不是让你滚蛋了吗!” ——他这个人向来大开大磕的,有啥烦心事搁一觉过去——准忘了,可是面对着眼前这个人,老七?不不不,温师长!他早就被爸爸在五年前逐出师门了!周慈就是大方不起——就是对温七大方不得。 大方不得,一定要计较,死的不是别人呀——是他至亲至爱的爸爸,就是要得寸进尺! 温七见十六听话地坐下来扒着饭,他也浑不在意,笑着站起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周慈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感觉老七这模样,三个字,“厚脸皮”。 温七在周家,一直待到了下午。 周慈这几年把所有的时光都耗在一座练武馆里,他本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然而这“睡觉”一事搬到天黑后才是念正经,白日里,周慈不干别的,光练武,练的是他老子家传的十二路谭腿。 ——他把力气都卖在了这上面。 ——当然,精力也是,他不睡女人,周慈很少找女人,嫌女人难侍候——处女干净,就是难侍候,为了插得爽,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跟赔多少笑脸,周慈从来不耐烦这个,欲望也很淡薄,有精力多踢两下沙包嘛! 练武场里空荡荡的,四面墙壁里都是夹钢板的,天花板吊下大大小小的一排沙包,按高低一一排开来,周慈站在空地中央,站得不丁不八,展开双臂,神情懒洋洋的,低头看着十六帮他系上腰带,细细打了个活结,十六仰头,对牢大哥哥展颜一笑:“好了,大哥哥。” 大哥哥和蔼地拍拍十六的脑门:“一边玩去。” 十六并没有去玩,他只有在大哥哥睡觉的时候才会无所事事、无忧无虑,在大哥哥一腿扫向沙包的时候,十六已经伶伶俐俐地去烧药汤了,叉着腰,他站在水房里,支使着公馆里的几个高壮听差,来来去去地抬着热水。 而温七呢,男人是双手抱胸,倚着练武场那两扇敞开的门扉,斜斜靠着,一脸惬意。 真是惬意呢,大饱眼福,温七的目光是清炯炯的,隔着一段空地,隔着一段红尘,隔着一段错落的时光,男人是上下将心爱的阿慈从头到尾地扫荡开来,阿慈脸上细密的茸毛,阿慈额际流下的细汗,阿慈下巴那凹进去的弧度,阿慈抬腿间那优美的动作——堪称“力的美”,阿慈阿慈阿慈……怎么看阿慈,都不能够呢,怎么能够,他恨不得将阿慈全身的骨头都拆开,全身的皮都扒下来,全身的血都喝下去……他恨不得一口吞掉阿慈,他从少年时第一次发春梦的时候,梦里出现的人长着一张阿慈的脸,被他摁在身子底下,被他扒开双腿,被他插入,“周而复始”……他渴望得热血都已变冷,这个时候,他就一直惦记着阿慈,生出别样的心思,表面上却从不肯流露出来罢了。 ——直到五年前,五年前师傅开口让他成亲,他犹豫着没想答应,他也想答应,他想,我知道爱,可是一般的爱就可以了,也不必爱到这种程度嘛——难不成真的要断子绝孙,倾他余生都守着阿慈吗?大可不必!照样娶妻生子、一家和乐,正是人生最团圆如意的表现嘛! ——他真的是这样想,但是,长夜凄清,对牢身畔阿慈这张年轻、美好而富有青春气息的面孔,他由衷迷醉——神魂迷醉,阿慈呀……他是看着阿慈从一团小小奶娃长大变成一个长手长脚的少年,活血生肉,看得见、摸得着——更加亲吻得可以,年轻的温七热血沸腾,这一个暗夜,青年俯下脸,小心地亲吻着睡梦中的阿慈,亲他眼耳口鼻,亲吻他柔软潮湿的嘴唇,吞噬他的口水,温七心里想,真是太美妙了!我曾经把过阿慈尿尿,阿慈害怕的时候给他唱小曲儿,阿慈疼得抽筋的时候,给他嘘嘘地按揉……太美妙了!这个我亲手带大的孩子! 他发梦一般,发出一声悠长叹息。 然而,之后的第二天,天昏地暗,师傅竟然对他怒目相向——他可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呀,师傅都说要把道馆传给他! 不仅如此,师傅竟然还对他拳脚相向,步步紧逼,毫不留情——是下了死力的!上了五十的人了,老人家,居然神完气足,拳拳到肉,步步踢骨,他红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吼着为什么,师傅冷眼相看,沉声反问:“你知道为什么!” ——他知道为什么,刹那间,温七福至心灵,豁然开朗,师傅看到了——一定是看到他晚上偷偷亲着阿慈了! 刹那间,温七呆若木鸡,木立当场,这时师傅一条腿咄咄地当胸扫过来,直接将他堂堂昂藏男儿砰砰扫出门外,扫出七尺有余,温七爬起来,一步一吐血。 血呀——这都是心头血!是他沸腾、热切的渴望——甚至渴求了! 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有一天他回来了,咦,早在五年前,那个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6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时候,师傅居然就病死了——郁结于心?简直像气死!这……可不可以容他想想,师傅是真的爱他温七吧——恨铁不成钢!爱之深责之切! …… 温七铭感五内,为了对得起师傅他老人家的深情厚爱,他一定会好好疼爱阿慈的——想必师傅您到了黄泉底下,应该就拦不到本人接下来要干的了! 温七低头,将腰带重新扎好——扎了一个大大的活结,这才含笑跨了上去,放出目光,堪称放肆之至,将阿慈看了个透心凉,男人缓缓轻声说:“阿慈,我陪你练两把手。” 周慈闻言,顿了一顿,停了下来,他撩起衣摆擦两擦脸,温七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阿慈汗津津的肚脐上——好本钱!一身小娘皮似的皮肤——一定很可口! ——温七轻轻磨了磨牙。 周慈擦掉汗水,放下衣摆,这时抬头张望了一下,透过秋日午后明朗的日光,看到光影中的老七一身白衣裳,背光而立,伊的发鬓脸容手足间仿佛镀上一层金漆,熠熠生辉——目光也熠熠有神,堪称火辣辣了,面前的这张脸孔长得真是好,容长脸,浓眉毛,抬眼就是目光如电,跟记忆中的少年温七重迭在一起,刹那间时光如水,水过细沙,不留痕迹,世事骤然如新,仿佛之间的五年从未分离过,周慈恍惚间脱口而出:“好,七哥哥,我们练把手。” 他练的是谭腿,腿上功夫了得,最讲威力。温七也练谭腿,不过并不显露,毕竟不是生死之战——犯不着,再说本人别有心思,有所图谋——就是要挨打,挨阿慈打,挨得越重越好,阿慈一心疼,那,事情就算有门了! 温七,因为舍得一身剐,故而这一场“手”练下来,是被阿慈扫得鼻青脸肿,遍体暗伤,然而深知这样的痛楚有益“图谋”,故而死心塌地,温七倒是没有半途而废的打算。 一场大汗流完,口鼻间呼出的气都是湿的,周慈收起腿,原地站着,握着拳头看向了老七,而温七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胸口急遽地起伏着,不发一语——单是喘着粗气,周慈试试探探地上前两步,居高临下,踌躇地问道:“你……老七,七哥哥,没伤着吧……” 于是,在下午的四五点钟,十六招呼着几个听差伙计,将药桶抬到了练武场的静室里,这时就看到一对相亲相爱的师兄弟俩。 温七哥哥打着赤膊,趴在地面上,而大哥哥手里抓着一瓶红花药油,正不咸不淡地往人家背脊上面倒两倒,时不时揉上两把,大哥哥口中还又笑又骂——一阵好骂:“老七,你真是——你就不会躲两躲?敢情由着老子打嘛!” 老七很享受地呻吟两声,不知怎地,一旁的十六却听得脸都红了,心口怦怦跳,觉得温七哥哥叫得真好听——怎么跟床上的小娘皮似的! 十六左看右看,看了又看,也没有将温七哥哥看出一朵花来——温七哥哥的确不是一朵花! 在掌灯时分,温七不得不离开,他在天津另有去处——这一处房产在英租界,房子的前任是一位财政司局长,他温师长大车大枪地白占了过来——真的是白占,人家局长双手奉送,落花流水地滚了,堪称霸占。 温七告辞的时候,周慈刚泡完药汤,这时淋淋漓漓地走出来,只有下身套了一条灯笼裤,男人光着上身,手上抓着一条阔大白毛巾,一边擦头发,周慈一边骂骂咧咧:“老七,滚吧你——还想蹭饭吗!” 老七咽咽口水,他不想吃饭——他想吃阿慈。 温七垂着一颗鸦黑头颅,是若有所思、心事重重地走了——他想,一定要早日办了阿慈,像办小娘皮那样,把驴家伙送进人家的甬道里——欲仙欲死! ——当然是快活死。 周慈是个洁身自好的武夫,盖因有丰厚的祖荫庇护,故而不用操心一日三餐,平日里就在家里练腿脚、睡大觉,凡事都有十六张罗,他只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可以了,活得似乎很肆意,但是似乎也并没有如何地快乐——周慈是个公认的隐形人,常年隐居在他老子留下来的大房子里,难见天日,一年一年地浪掷下去。 这个明月高挂的秋夜,周慈临睡之前,去了一趟兵器房,头顶一盏大号白炽灯亮起来,一室通透,周慈坐在一张矮几上,大腿上面横着一把刀靴,一旁的十六抽起丝棉,把棉头咬在嘴里,周慈一手拉着,将棉线崩起来,男人是慢斯条理地上起油来,按他老子传下来的手艺,给兵器保养一通。 大哥哥不说话,十六也不说话,十六一直很能看人眼色——尤其是大哥哥的眼色,大哥哥这个晚上有点不寻常呢。 籍着青光,周慈凝望着大腿上横着的一把刀靴,脑子里浮想联翩,神思不属,往常不觉得寂寞呀,怎么今天下午一场架打下来——把人骨子里的热血也打沸了! 周慈又抬眸看了一眼十六,自从几年前他周某人关掉道馆,这个家里,现在只有小十六还留着,当初的十几个师兄弟们是各奔东西,天各一方,各安天命…… 周慈忍不住问道:“十六,大哥哥关掉道馆,你……怪不怪?” 他犹豫着把一只手搭在十六的肩膀上,仿佛籍此汲取对方身上的力量。 十六不假思索:“不怪呀!” 他抓起肩膀上大哥哥的手摇两摇,语气笃定之至:“大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周慈微微一笑,非常慈爱地弹了弹对方的脑门一下:“你呀,就是个跟屁虫。” 跟屁虫笑了笑:“我听大哥哥的。” 周慈面上笑微微的,心里说着,一个人是顶好,但是,顶好不要一个人——有时候真是寂寞呢。 ——不怪他,不能怪他,人各有志,他志气有限,志不在发扬光大,做不成一代宗师,只想当个败家子,关起门来,偶尔聊发一通牢骚。 这个世道,能够有份家底让人败,很可以躲在被窝里窃喜了——做人要知足呢。 3李少闻 李少闻,一个人,穿过周家的四合院,直奔练武场。 这是新婚蜜月过后的十月,一九四二年的秋末冬初,阳光明朗,李少闻的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7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情却一点也不明朗——堪称愁眉苦脸了!他是个衣冠不整的打扮,短头发也有些凌乱,脸上嘴角还有些青肿——像是在极其突然的情况上,挨了人家一顿老拳,又像是夺门而逃,总有一种惶惶的味道,脸上没有血色,越发显得他眉目浓黑、眼晕乌青,是一种憔悴的姿态了。 周慈打眼过去,“咦”了声,收起拳头,他跨了上前,男人关心问:“阿闻,你这是……我看你是把力气都卖在了床上——伤了元气!悠着点,儿子!” 儿子一听此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李少闻顶大一条汉子,居然弱不禁风一般,摇摇晃晃地跑到干爹跟前,张了张臂膀,试试探探的——明显是个想抱、又不敢抱的架式了,李少闻仰着一张俏脸,张口“啊”了一声,然后又突然闭上嘴,不说话了。 ——他单是吸气。 周慈一看干儿子这个模样——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被狼狗叼着的小小孩童,周慈顿时父爱严重泛滥——倒不至于泛滥成灾,但是也好一顿肉麻了,男人是趋身上前,周慈见阿闻人高马大,已经不是一个能扛能抛的小分量,只能伸手揽住干儿子的肩膀,周慈一边拍拍他背脊,一边轻声细语:“你……这是哪里疼?谁打了你——干爹帮你打回去!” 李少闻赤手空拳,在肝肠寸断中听到这一句“干爹帮你打回去”,忍不住大声嚎了起来:“那个恶婆娘!” 二十分钟后,周慈坐在练武场的门坎上,就着青天白日,仰起喉咙灌了一口好酒,男人摇两摇银锡扁壶,发现酒壶空了,这时一扯嗓子,喊道:“十六!” 蹬蹬蹬,十六神速之至,从前院一直飞过来,笑呵呵进行了回答:“大哥哥!” 大哥哥让他满酒去,随手像摸小猫小狗一般,摸两下十六的后脑勺,口中嘻嘻笑道:“走慢点——咱不赶这点时间!” 十六也嘻嘻笑着答:“哎!” 李少闻望了去,看着十六又蹬蹬蹬地飞走了,忍不住道了声:“干爹,小十六可真听话呀!” 干爹瞟了干儿子一眼,一脸云淡风清:“这一个老婆不听话,那就——休了她!大丈夫何患无妻?天涯何处无芳草?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应该的!” 李少闻深以为然,心有戚戚焉,用力点了两下头:“干爹说得是——极是!” 他表示十二万分的赞同,然后又用十二万分的苦恼语气说:“苏嘉丽有个老虎爸爸——会吃人的!干爹,你看看,我肚子上这一块淤青就是让人家老爷子给踢的——” 李少闻一边说,一边撩起衣裳,周慈打眼一看,见他肚脐以下就是一块大大的淤青,伸手过去,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就听见阿闻倒抽一口气,龇牙咧嘴道:“——疼!” 周慈很平和地说了一句:“你也有爸爸——阿闻,干爹不会让你白疼的。” 阿闻也很平和:“我不是打不过人家——我是不打女人。” 周慈夸他:“有原则!” 李少闻跟干爹告完状,然后拍拍屁股,是心满意足地走了——心安理得,好像他专门走这一趟,只是“说”,说完了,也就完了。 男人三妻四妾,干爹也说了,非常应该。李少闻一直有着做“花花公子”的本钱,俏浪得很,为了不辜负这天生的“本钱”,他满可以尽情地挥霍去——除了苏嘉丽,还有程嘉丽王嘉丽嘛! 而周慈在阿闻痛痛快快地走后,枯坐在门坎上,思索半天,末了,男人像是拿好了主意,冷不丁一拍大腿根,周慈对自己说:“……就这么办——以牙还牙!” 正好十六这个时候屁颠颠地送来了酒,周慈接过来,拧开壶口,仰天豪饮,他咽喉上下滑动,酒水顺着脖颈湿淋淋地流下来,渗湿的衣襟紧贴着胸膛,胸前两粒若隐若现,十六看着,莫名地觉得耳热,心中暗羡:大哥哥身材真不错! 周慈一抹嘴角,道了声:“侠以武犯禁——大哥哥好久没有动过手了,正好犯他一犯!” 几天后,法租界的国民饭店,大门口,长袍墨晶眼镜打扮的苏荣添——苏大佬,拱手谢过饭桌上的两位同道中人,男人是被一群穿着黑色衣裳没有笑容的保镖团团簇拥着,穿过人群,苏荣添抬脚准备上汽车,这个时候,他抬头看到了一个人。 苏荣添抬头看到了亲家迎面而来,下意识地露出一脸好笑容:“哟,这不是亲家嘛——周老弟,难得一见呢!” 正是暮秋时分,大好日光,周慈是身衬衫马甲的单薄打扮,敞着衣领,脚底下踩着一双平底软鞋,非常不羁,这时闻言,男人只是双手插口袋里,很洋派地耸了耸肩,伸手不打笑脸人,周慈漫不经心地瞟眼对方,发现对方人数不少,荷枪实弹,不过周慈夷然不惧,谅他苏某人也不敢开枪——犯不着,又不是生死仇敌。 周慈单是笑:“亲家公。” 亲家公把着车门,含笑点头,点了又点,末了,苏荣添客气道:“老弟,我送你一程?” 周慈也很客气:“不必,我做完这件事——相信苏先生你一定不想送我。” 他面上笑微微的,轻声细语,一团和气,然而下一刻,毫无预兆、极其突然,周慈跳起来,一个扫腿——他那腿功了得,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围着苏先生的几名保镖一一踢倒在地,余下的人见状,刷刷刷,人家同僚是飞快地掏出手枪,怒目相向,直待东家一个下令,誓将眼前人轰成马蜂窝。 东家没有下令,苏荣添一个斩手,示意身边人姑妄放之,休要轻举妄动——因为对方并没有把他老人家怎么样,没伤着也没碰到——伤着碰到的只是几个听差罢了,他苏某人犯不着当街杀人——当街杀人会怎样呢,也不能怎样,他是一方大佬,“地头蛇”,杀个人跟放把屁,就是不能怎么样,但——不大好。 ——不大好,能不杀的话,还是不要杀。 苏荣添顿了顿,略觉好笑,又有点困惑——因为这实在……不是周慈这个年龄的人该做的事,很冲动,这不好。 苏荣添疑疑惑惑地道了声:“老弟,你……这是?” 周慈很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8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和气,好声好气地解释说:“我这是替我的干儿子出气,苏先生,今天这只是一个警告——如果再有下一次,本人下脚的地方,一定是您老人家的肚子。没有这个道理呢……许你家女儿宝贝,许你打人家,就不许我家儿子宝贝,不许我打人家——我是不打女人,不过苏先生你是男人嘛!” 他是说得流流利利,一脸轻松,浑身写意,大有一言不合,即动干戈的架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硬的就怕横的,周慈是真不怕他苏某人,苏荣添想,是这个理,他周某人只需躲在家里——龟缩着不出来,难道他老苏还能冲到人家家里么——不能,他苏荣添丢不起这个脸。而他苏荣添今后走哪到哪,还得时时提防着被人打——这个脸面,真的丢不起! 苏荣添无言以对,干脆不发一语,直接扭头,男人是弯身钻进车后厢,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留给周慈的,只是一团四散纷飞的烟气。 周慈站在原地,这时身后传来十六的叫声——声音里的欢快止都止不住:“喔!大哥哥!” 大哥哥腆着一张笑脸转过身去,看到十六刚从国民饭店隔壁的吉士林里跳出来,手里还提着一盒奶油蛋糕,大二十的人了,男人,居然就好一口甜食,孩子心性不减分毫,周慈看十六买得高兴,自己看了也高兴,这时大声地应了一声:“在这里。” 十六见大哥哥实在高兴:“大哥哥,你做了什么好事啦!” 大哥哥很平和地回道:“没有什么,难得热血一把,松松筋骨罢了。” 周慈,因为常年的幽居生活,活得堪称“自闭”,交际有限,交流也是有限,似乎这些年来光长岁数,不长心眼,今天这一桩事情做下来,“老夫聊发少年狂”,还真是一个愣头青了! 愣头青的七哥哥,老七,温子周师长坐在家中——他这一段时日以来,别的不说,光寻思着“怎么办了阿慈”这桩心事,整天揣着捂着,不能见光,温子周阴沉兮兮地干坐在英租界的洋房里,怀胎似的——心怀鬼胎,抱着胸腹闭目不语,是一尊沉默的“思想者”雕像,这时派去乔装在周家四处监视的几名亲信手下,统一地派了一位代表回来,红口白牙地将周慈今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一一报给了师座详听,师座听完手下亲信的汇报,霍然虎躯一震,温师长是连连击掌,口中哈哈道:“有了——有了!” ——他终日琢磨着有什么“由头”去亲近阿慈来着,也不是没有跟阿慈亲近过——他这段时日。温七很愿意陪伴着阿慈,度过这难得平静的战前时光。然而他们之间也没有话可说,毕竟这几年都没有见面,堪称了无音讯,生分了——也是应该,虽然先前他们小的时候,也曾朝夕相处、亲亲近近过——但,都说是‘先前”了。眼下,温七是十二万分愿意重新拾起双方的“友谊”,但他也十二万分苦恼——他总不能老是让阿慈打来打去呀,铁人也熬不住阿慈每天照三顿的腿脚侍候,在温七独自一个人坐在练武场看着阿慈练功夫的时候,周慈是视若无睹,一个人自得其乐,旁若无人得几乎刀枪不入,一次两次也罢,如此过了三次五次,温七再不肯识趣,徒然招笑——当然,看笑话的只会是十六,周慈绝对不会笑话老七,周慈只会觉得人家碍眼。 温七守着一幢大洋房,是消消停停了好几天,这一日,终于有人送上一个“由头”给他温某人来“办”阿慈,温七激动得不得了,背着手在大客厅里来来去去,他是走个不停,间或夸两声:“好个李少闻”、“阿慈还是小时候的脾性!又天真又可爱!” 又天真又可爱的阿慈在几天后,一个大白天,在李少闻夫妇的新居里,从天而降,堪称“神来一笔”,周慈直接将苏先生踹了个仰天摔,拉起鼻青脸肿的干儿子,男人扔下一句“倚老卖老”,扬长而去。 苏荣添倚老卖老,仗着岳父泰山的辈分,吃定了少闻女婿不敢还手,只要宝贝嘉丽一有什么委屈,立马拐杖侍候——是不能打死人家,但是把人家的外心给打死,还是很可以的。 李少闻在挨了岳父泰山三番两次的胖揍,“外心”不死,直接搬回了干爹家里住去——新居是不能住了,新房子就安在岳父泰山——苏家豪宅——的隔壁呢!他是潇潇洒洒的、四平八稳地睡到干爹的隔壁来了,把母老虎小太太当成一件摆设,看也不看,镇日里流连在诸如“秋香别墅”、“天宫俱乐部”之类的胭脂窝里,李少闻花天酒地,“乐不思蜀”。 李少闻也是吃定了岳家不能闯到干爹家里“拿人”——太丢份了!天津卫里的一方大佬,既然是“大佬”,那就要把架子摆起来,有必要的派头,一定要摆。 自古“劝和不劝离”,这个时候,温师长这个“中间人”就站了出来,在法租界的国民饭店,选了一个好日子,温子周又定了一桌酒席,想要平息苏老哥和阿慈二人的“反目”。 这两方先前几乎就是素不相识,忽然间就成了姻亲,然后又忽然间闹起来,要说其中的原因呢,说起来又啼笑皆非,小辈夫妻间吃醋的事,屁大一件事,实在上不了台面,然而因为双方长辈都是护犊子的个性,“礼尚往来”,竟是打出了火气来。 周慈是真的没把苏先生这个大佬放在眼里,苏大佬虽说在天津卫跟地方军阀还有政府高官都有交情,本人混得很有名堂,可这“名堂”放在他周慈这里,却不大管用。周慈就不一样了,他是孤家寡人,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一双腿打出来的刚性,“不鸣则已”,一旦动了真格,那就是——磕上了!按温师长说的,“又天真又可爱”,周慈还就不服这位苏大佬了! 苏大佬呢,俗话说“好瓷磕不过烂瓦”,他这个身份的人……唉,思来想去,真的,苏荣添想,犯不着。 两位都给温师长面子,在十月底的一个好日子,苏周二人应了国民饭店的“讲和酒”,在酒桌上互相都很客气。 等下了酒桌,这二人却又吹眉瞪眼、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9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脸不是脸了。 两人在保镖的簇拥下站在国民饭店门口,等候汽车开过来,先是无话可说、面面相觑,后来周慈心里藏不住话,是个直性子,这时就忽然面对了苏先生,慢条斯理、不急不徐地稳稳说:“苏先生,你别插手了。老实讲一句,你也是男人,也是接二连三地娶了十几房姨太太——男人三妻四妾,您老人家正正是一个表率呢!我家阿闻是风流了一点,太招女人了——情有可原,情理所在,令媛若是实在受不了,大可不必在一起——夫妻一场,也是可以散场了! 这话来的毫无情面,苏荣添忍不防听了进去——是进了心眼里去,男人实时对着周慈竖起了眉毛——一口气堵在喉咙里,竟是一时不能言语了! ——苏大佬内心咆哮,啊啊啊,竖子!欺人太甚!你以为本人不想么!大可不必!可是我女儿非要你儿子不可——非要不可,没了姓李的,嘉丽一定会哭死!我的嘉丽啊! 周慈不能读心,这时重新面向了前方,男人把手插进西装口袋里,又追加了一句:“阿闻过得不错,今天秋香,明天冬梅,你家嘉丽还是一旁歇着去吧——要不,就把这醋性收起来——真是!闲得慌!” 在国民饭店大门口,苏荣添对周慈动了手。 他怒发冲冠,将鼻梁上架着的一副墨晶眼镜对牢周慈,摘下来就是一甩,周慈猝不及防地后退一步,摸了两下脸,火辣辣的,男人随即捋起衬衫袖子,一条腿扬起来就是一扫。赫,两边的保镖见了这个情景,一哄而上,立马上演了一场“全武行”。 温师长落后一步,在里面先是结了账,又问大堂的一个分头经理摇了电话,问天宫俱乐部的地下赌场今天晚上拳赛上了没有,等他温师长吩咐好了“续摊”,出来一看,娘希皮,这个局面——算是白摆了,方才的“讲和酒”! 温师长铁青着一张脸,横眉冷对,这时掏出腰间配枪,男人稳稳地朝天鸣了一枪,轰,全场一静,周慈冷不丁望了去,额,老七的脸色…… 苏荣添这时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下自己,发现自己衣冠不整,形容狼狈——真是把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苏荣添无话可说——连句废话也没有,直接扭头,急匆匆地弯腰上了汽车——告辞了! 温七想,这下连拳赛都不必看了——想必阿慈眼下没这个心情! 温七拉着一头乱发的周慈,一声不吭地上了自己的汽车,不等师座挥手示意,司机座上的勤务小兵就伶伶俐俐地发动引擎,一路朝着英租界的方向开了去。 而周慈蔫着脑袋瓜子坐在后车厢里,这时朝窗外张望了两下,夜色昏微,但也看得清四周的建筑景物,周慈发现这不是去周家的路,慑于眼下老七的气势——他开不了这个口,“随遇而安”吧。 温子周的这一处洋房,上下三层,前任主人乃是一位附庸风雅的财政司局长,四面墙壁上都挂着西洋风景画,卧室里还燃有香精,温子周虽然不通情窍,但是懒得动,都保留了房子的现状,故而周慈在这个清凉的秋夜一踏进来,抬头就看到了一幅田园风光图,春意盎然。 及至周慈在这房子里溜了一圈,也进了大卧室,闻到了空气中残滞的幽弥香气,待他看到床头柜头上置了一盏小巧精致的琉璃香精灯,忍不住转身,周慈看老七在身后亦步亦趋,这时就似笑非笑地道了声:“几年不见,老七,你倒是好雅趣。” 温七上前一大步,借着室内昏黄灯晕,男人把手搭在阿慈的头顶上,以指当梳,理顺阿慈的一头乱发,温七口中笑道:“你倒是一顿好打——阿慈,你都没变呢,还是这个脾气。” 周慈出神一下,也只是一下,复又后退一步,这一步直接退到床沿,床是一张西式大铜床,垫有弹簧,铺着柔软被单,坐下去倒是相当舒服,周慈坐了下来,仰头望了去,见光影中老七一脸酡红,眼角水光晶亮,看人的目光是脉脉含情之至,仿佛是……春心萌动?周慈歪歪头,眨两眨眼睛,眼睛里像是蒙上一层泪膜,明明是五大三粗的一条汉子,温七看着,却觉得对方像落网羔羊一般可爱可怜——怜爱的怜,怜爱的爱,这时就放柔了嗓音,温七凝视阿慈语声轻轻:“阿慈,晚上就歇在这里吧——咱们师兄弟俩好久没有睡在一起了。” ——声音里的惆怅遗憾令人动容。 周慈并不动容,他是个大老粗,最见不得人家惺惺作态——眼下老七就是一副娇态,周慈直接一挥手,大大方方地说:“好,依你。” 周慈方才动过筋骨,这时冷风一吹,身上一层薄汗都干了,不洗一个澡不行,他脱光衣裳裤子,站在浴室里,拧开了热水管子,隔着一扇门,温七在外间忙忙碌碌,一时拿毛巾,又一时拿睡衣,末了捧着衣裳毛巾推门而进,男人笑得又温柔又害羞——他英俊,容长脸、浓眉毛,目光如电,蓦然脸红起来,有种惊人的吸引力,这个时候,倘若有女人见到他,一定会发嚎。 周慈不是女人,没有发嚎,视若无睹一般,他连发问都没有,安之若素,周慈给自己打上东洋香皂。 而温七将衣物搁在梳妆台的架子上,搓着一双手,男人不舍得出去,这时就弯身探了探浴缸里的水温,温七说了句废话:“都调好水了。” 周慈赤条条地踩进水里,这时低头“嗯”了声,又道了一句:“你要一起洗?有点挤呀——老七,你将就用水瓢淋下。” 他是说得漫不经心、浑然不觉,而温七在一旁是听得口干舌燥、心惊肉跳——惊喜的惊,胯下一早就支起了帐蓬,温七不好让阿慈看见,于是背过身去,“哎”了一声,他是痛痛快快地脱光了自己,仔仔细细将自己搓了一遍,他是搓得浑然忘我,连阿慈什么时候出去都不知道,等他收拾干净、走出去的时候,温七看到阿慈穿着白绸褂衣,枕着双臂仰面朝天躺下去,就见他肢体伸展,线条流畅,胸腹间隐隐现出肌肉形状,正是一具蕴藏力量的修长身躯。温七刹那间如雷劈一般,当场木立,直了眼睛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10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 周慈看了去,睡意朦胧,声音软绵绵的:“老七?” 温七被这一声“老七”给叫了回神,这时就哆嗦着应了声:“嗯,阿慈。” 他定了定神,同手同脚地走上去,弯腰说了一句:“阿慈,怕你夜里闹酒,我给你端杯热茶喝两口。” 温七端来一杯热茶,周慈半抬起身子,低头喝了两口,待他想再喝一口的时候,温七却将半杯残茶泼到地上——麻药这东西溶进热水里不觉得,一时水冷,那药粉的气味就出来了。温七是泼得自自然然的,同时也是有笑有说道:“茶凉了,不喝也罢。” 说话间,温七伸手拉掉床头灯的电灯线,室内一暗,男人是四只手脚地爬到阿慈身边,把手放在对方的腰间,温七睁着一双清炯炯的眼睛,是躺得稳如泰山。 二十分钟后,温七抬起一只手,拉亮了床头灯。 灯光里,光晕朦胧,周慈沉沉入睡。温七是看准了阿慈不知道反抗,所以下手格外干脆——男人是抓住阿慈的绸裤裤腰,连裤衩带长裤,一下子全拉扯到了大腿处。 温七撑在阿慈上方,身心都有些紧张,额头上青筋直跳,但是看阿慈呼吸绵长、均匀,一点动静也无,知道是麻药起了效果,他心里也渐渐踏实下来,一踏实了,温七摸得格外理直气壮,一只手抚摸着阿慈的胸膛,在他的两粒乳头上拈了拈…… 温七趴了下去,凑到阿慈嘴边,用舌头顶开阿慈的牙关,温七的舌头在阿慈口中搅来搅去,带着一点淡淡的烟草气息——他为了定神,在临睡前抽了一根烟。 安静的室内,响起一阵啧啧水声,温七擒着阿慈一条舌头,怎么吻也吻不够,一时吻毕,他抬起了身,彼此唇齿之间牵出一条晶亮的银丝,温七砸巴两声嘴,仿佛是老餮一般,吃了无上美味。温七又低下头,男人仔细打量阿慈的腹下方寸,就见阿慈皮肤洁白而富有弹性,对方胯间这套传宗接代的东西却是难得的粉红——仿佛很少用似的,耻毛也罕见的疏淡,虽然不见得美好,但——真的不恶心。 温七其实不好男风,也不知道怎么地,像是鬼迷了心窍,老是想干了阿慈——像干女人一样,大可恶狠狠地干一场——因为对方身矫力健,是个男人,反而经得起折腾,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干到他求饶——想必威风之至! 温七取来床头柜里的雪花膏,掏出一大砣,悉数抹在自己的“驴家伙”上面,这家伙已经鼓胀得非常吓人,男人轻手弹弹这个大家伙,自言道:“别着急,很快就进去了。” 温七分开阿慈的双腿,像那个做了无数次的春梦一样,他抠着两指雪花膏,捅进对方的甬道里,捅了又捅,将雪花膏抹在肠壁里,抹了又抹,因为深知自己的家伙大,届时必然是一场“破身”,破裂的破——天然就带着疼痛意味。 温七将大家伙抵住阿慈的甬道入口,然后将对方的双腿盘在腰间,男人是一挺腰杵,扑一声,直接、干脆,“一气呵成”,温七长驱直入,终于将驴家伙恶狠狠地送进阿慈的甬道里,第一感觉就是烫,烫啊,好紧,阿慈这里面太紧了,紧得堪称“勒”了! 温七仰起头颅,在幽长的夜里,发出梦一般的叹息,然后,他泄了。 ——仅仅是勒,就让他把持不住精关,泄洪一般,将精水早早喷泄了去。 温七很沉着,并不恼怒,心态非常好,他对自己说:“这是第一场——礼数而已。” ——有第一,必然还有第二第三……甚至“一夜七次郎”的第七。 温七发狠:“阿慈,今天一定要灌足了你!” ——他说,这样下流粗俗,今天一定要灌足你——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今朝有酒今朝醉”,温七是发了狠的,一定要把以后的份都给做了去。 温七双手“掌”着阿慈的腰,大家伙从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长久过,都是一下快一下地顶进去,打桩似的,沉猛、有力,又像挺枪,粒粒皆中靶心。 这个时候,周慈已经醒了。 ——在惊涛骇浪的情欲浪潮中,他是被痛醒的,同时也是被摇起来的,世界上没有哪种麻药可以让人在这样剧烈的撞击中还沉睡不醒。 周慈昏昏沉沉,意识是清醒的,然而始终都睁不开眼皮,连动一根手指都欠奉。他整个人随着对方的动作而前后摇晃,下身又痛又麻,难以启齿的部位一直被人家充满着、开拓,非常撑。 周慈难耐着闭目呻吟道:“嗯……” 温七俯下脸,凑过去衔住阿慈的舌头,吞掉他的呻吟和口水。 …… 4十六 这一晚,周慈被温老七干了一宿,干成了一滩软泥。 他汗津津地摊在床铺上,大手大脚,男人闭闭目,长久喘着粗气,这时晨光透窗而入,略带暖意,打在周慈的面颜上,周慈挣扎了半天,才非常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挡在眼前。 他精力都被老七榨了个一乾二净。 ——精水和体力,都“涓滴不剩”。 周慈懒得翻身,仰躺着,一下子就掉入黑甜梦乡,睡得死死的。温七端了一碗稀粥进来,就见伊静悄悄地睡着了,男人长久地站在原地,末了,温七把一碗粥端着,自己稀里哗啦地喝掉了,他捧着空碗,跪坐在床畔,目光神情都是痴痴的,长久凝视着阿慈,温七是受刑一般地跪着——他不知道等阿慈醒来,还给他的会是什么。 ——还给他的,不知道是什么,但有一点很肯定——不会是好的。 在当天的下午,二三点钟,周慈是被饿醒的,他饿得肚子咕咕叫,一摸上去——胃都瘪了。 周慈揉揉肚子,抬起一只光脚,将趴在床脚睡着的人一下子踢醒——他有踹人的心,然而眼下只有踢人的力气,权且将就着,有一下踢一下吧! 温七一骨碌爬起来,沉默而不发一语,出门给阿慈端来了一碗——稀粥。 周慈瞪他。 温七豁了出去,直截了当道:“眼下你……将就一下,免得到时拉得难受。” 周慈闻言,把这句话嚼口香糖一样嚼了又嚼,终于吧唧出味道了,男人一下子黑了脸:“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11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您——费心了!” 周慈冷冷道:“没关系,大鱼大肉什么滴——不要大意滴上吧!本人不怕——我不怕,到时就劳烦阁下那胯下的一根疏通一通——姓温的,你不是很喜欢走后门嘛!想必美得很!” 此言一出,温七捧着一碗粥,扭过去头,忍不住咩咩地哭了,他是一腔真心、满怀真情,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并且是一条臭水沟。 周慈在喝完一碗粥,静静坐了一会,攒出一点力气来,猛地一个抬腿,砰,直接将姓温的一腿踹出了门,周慈系好衬衫扣子,走到趴地面的温老七跟前,居高临下,冷冷道了一声:“你等着——等我养足了力气,再收拾你。” 回家的路上,周慈坐在车里,心神不定、心不在焉,因为他很迷惑——甚至是惶惑了! ——他不知道温老七这是什么意思,他怀疑对方这是把自己当成兔子睡了一场,不过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他是七哥哥从小看着长大的,就像嫡亲的弟弟一样——没有对着自己兄弟发情的!再说自己并不是一个兔子的模样——自己是没玩过兔子,但是知道当兔子都是一副娘娘腔,弱不禁风,统一的美少年。 ——他这个模样,跟美少年实在是扯不上关系。大老爷们,居然给别个大老爷们——睡了! 周慈想不通。 ——他不知道自己是很好看的——因为他身边都是好看的大老爷们,比如阿闻,他自己又没有养过姨太太,从来不知道注意这个长相外表。他只有钱,会点拳脚,永远是坐吃山空、不思进取,难得有个人去而复返——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哥哥,算是亲人了!七哥哥愿意回来,他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只是不肯表露出来——毕竟爸爸留了遗言,“永不过问”,可是七哥哥不是别人呀——是给他把过尿的、哄过他睡觉的亲人呢!就是要斤斤计较——情面上! 然而,周慈很怀疑自己能不能计较下去,因为自己可从来没有跟人撕破脸皮地吵过架——尤其是亲人。 汽车开进周公馆,正正停在大门口,周慈穿着一身单薄的衬衫马甲,两只手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十分茫然地扭头看了汽车夫一眼,他轻声的、不疑不惑地说道:“这是……到家了。” 汽车夫是温师勤务团里的一员,一惯见眼色,这时心里知道对方必定和师座之间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能够做到视而不见,勤务兵是镇定的、一团和气地进行了回答:“周先生,这是到了。” 十六一夜没睡安稳,因为依大哥哥一惯的作风,没有夜不归宿的例子,这时听到声响,他昨天是守在大客厅里,就着一张长沙发窝了睡,很快就披了一件衣服起来,十六跑跑跳跳地出了大客厅,迎面迎来了大哥哥。 大哥哥不咸不淡地看了十六一眼,随即命令十六把大门关上。 十六摸不着头脑,大白天的——大白天当然可以关门,但是没有关大门的道理。 十六心里是这样想,然而已经听话地去推上两扇大门,口中欢欢快快地应了声:“哎!大哥哥!” 大哥哥走起路来是拖着两条腿,疼痛的部分羞于启齿,周慈一边走一边想,打算睡上几天——直接往好了睡! 楼内情景跟昨天他离去时一模一样,目光所及之处,家俱物什都待在原地,然而周慈站在楼梯口,却有种感觉——从今往后,一切都回不到昨天了! 劫后余生似地站在楼梯下,周慈梦游似的,笑了笑——单是苦笑,他眼下连爬楼梯的力气都没有。 周慈扭过头去,看到十六一脸天真地走了过来,小身板单薄的,十六很了解大哥哥,知道大哥哥不会无缘无故地干站着,这时就机灵灵地出声问:“大哥哥?” 大哥哥刚想让十六扶他上楼,这时却听到有人砰砰下了楼,周慈抬头张望了一下,看到楼梯的拐角上浮现阿闻高大挺拔的身影,李少闻一只手插口袋里,一只手梳两把头发,动作潇洒极了:“干爹,你可回来啦——这都走了一天一夜呢!” 周慈笑了:“你……今天没出去?” 他这是一句废话,故而也无需对方回答,周慈又接着说了一声:“阿闻,过来抱我上楼去。” 李少闻一听此言,快步跨了上前,伸手搭在干爹的肩膀上,上上下下打量着干爹,口中急道:“干爹,你这是……伤哪里了?昨天那个老家伙是不是在国民饭店的大门口打了你——我都听说了!这个事情现在都传开了!” 他都听说了,担着心,故而毫无闲心去寻花问柳——一直待在家里,等着。 李少闻又抬起另一只手,是摸摸干爹的手臂,又拍拍干爹的胸膛,干爹一直由着他,垂着眼睫,闲闲站着。 李少闻猛然打眼一看,发现干爹眉目间眼波流转,颇有一种粉红气息——一看就是被人在床上干狠了! 李少闻自己吓自己,他相信以自己常年流连在胭脂堆里的眼光,是不会看错——就是不会看错,这才吓人! 心里骇想着,李少闻面上却安之若素,男人是打横抱起干爹,发现干爹这个份量可真够重的——一条汉子! 他抱着这条汉子,然后就稳稳地把心安了回去:以干爹的份量,向来只有他干人家的! 干爹,周慈,眼下躺在阿闻的怀里,鼻端里嗅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气息,忍不住把头埋在对方的颈窝里,周慈屏着气息——他就是受不了法国香水的味道!一个大男人,学女人家喷什么香水嘛! ——李少闻一直学女人家喷香水,很会打扮,当一个花花公子也要有技术含量滴! 李少闻将干爹一路抱到了大卧室床上,替干爹盖上薄毯,这才笑模笑样地退了出去,一出房门,他那笑脸就没了,李少闻摸着脖颈间被干爹脸捂过的一块温暖肌肤,若有所思,他怅然若失,感觉心脏怦怦直跳——乱跳一把! ——像个怀春大姑娘似的,李少闻暗暗呸了一声,邪门了这是! 周慈感觉自己好像是病了。 昏昏沉沉一大觉睡起来,是第二天一大早,周慈自己摸两下滚烫的额头,发现这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12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烧了! 摇摇晃晃地走到浴室的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唇色却红得异常,周慈用糖瓷脸盆盛了一盆凉水,直接浇了自己一头一脑——喔,透心凉! 他拍门——没力气亮嗓子,喉咙干得厉害,周慈单是把门拍得砰砰响,十六打老远就一头撞了过来,只需大哥哥一个眼色,十六就知道做什么,他把一碗温粥端进大哥哥的卧室里,大哥哥有气无力地坐在床沿上,十六喂一口,他喝一口,周慈感觉整个人昏得厉害。 一时饭毕,他让十六翻箱倒柜地翻出一盒阿斯匹林——没有什么过不过期的,现在市面上,西药几乎不见影子,有药就赶紧吃吧。周慈就着一口烈酒,和着药片吞了下去,然后一头栽到床铺上,接下来就是一顿铺天盖地的痛睡——痛痛快快的痛。 几天后,周慈在下午时分起了床,洗漱穿戴完毕后,他无心去练武场,无所事事——本来就一直不事生产,一时这里坐坐,那里坐坐——他那隐痛已经在这几天里消失了,大可一坐不起,周慈最后面对窗子坐在大客厅一隅,呆呆地向外眺望。 他有心病——严格来说,是心事。 ——那一晚的操干太生猛了,讲法讲理都讲不过去——不能讲感情,一讲感情,那太吓人——这是什么感情!周慈简直不敢想下去,想深了——怕。昨天半夜里,他揣着这副心事,忧心忡忡,左右都睡不着觉,周慈跑到浴室里,泡在浴缸里算了一笔账——感情账,当然是亲情,算完之后男人向后一仰,当下就想沉到水里溺死。 ——没有喊打喊杀的资格呀——他!他周慈是让人家老七带大的!他周慈从小有娘生,没娘教,一个爸爸虽有若无——从来没有替他把过尿!如果这是一场亏欠,那也是他周慈先欠了人家——欠恩欠情,都是欠!如果这是一场偿还,古来报恩,都脱不出一个“以身相许”,那——也算他还了回去!一个大男人,又有什么贞操可言——情操倒是有的,周慈想,我情操美好,横竖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算了! ——没有一个人会跟畜生家计较的。 周慈麻木不仁地望着前方,腰背都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懒洋洋的、有气无力,四只手脚摊开来,就是一个“大”字。 他想,横竖就当跟人干了一场大架——打架嘛,自然有伤有痛的,他小的时候也没少跟七哥哥干过架嘛! ——那一晚事实上就是一场鏖战——床第大战,双方简直死去活来——当然是快活死,又快活生。 想到这里,周慈机伶伶地一个激战,猛然甩了甩头,像是要把某种东西甩掉一般,周慈站了起来,不能再想了——他绝对不会承认,他被人干到爽。 ——他绝对没料想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二三十年了,胡里胡涂地过到今天——那就一直胡里胡涂地过下去吧,“心宽体胖”。 周慈放宽了心,决定在院子里四处走一走——散散心,他心平气和地想,不恨老七对自己做出的恶行——不能恨,一恨就拎不清了,大老爷们的——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他姑且放下这桩恶行不提,他就是想不明白老七到底看上了自己哪一点——自己可没一点“娇”态。 这个时候,周慈看到了十六。 十一月了,算是入了初冬,是开始穿袄子的天气了。十六没有穿袄子——他终日跑跑跳跳的,加之年轻人心火旺,故而穿得非常单薄,一件白绸褂衣对付了过去。院子里,十六站在井口边提水,一个大弯腰,露出来的一大片胸膛白晃晃的,胸前两粒“颗粒”粉红粉红的…… “白斩鸡。”周慈下了结论,眼睛微微眯着,目光从扑散的睫毛丛里扑出去,男人心里这时微微一动,背着手站在原地,周慈趾高气扬、正大光明地仔细打量起了十六。 十六是个娃娃脸,大二十的人了,还是个少年的身量,“相由心生”,他本来就长着一颗童心,非常嗜甜,有时候十六凑过来给大哥哥按揉腿脚,周慈总能闻到十六身上散发着一种蛋糕的芬芳气息——平日里不觉得,现在一想起来,周慈回味着——仿佛人家很可口似的,是可以一口咬下的甜心。 甜心很有力气,展开手臂,提着两桶水,进出门户,来来回回好几趟——这也算是一种手上功夫。 周慈笑微微地站在原地,招手唤道:“十六,过来大哥哥这里。” 片刻之后。 十六已经和大哥哥相对躺在了大卧室的一张西式大铜床上面,中间隔着一团被褥,两扇门扉紧闭,一时又把窗帘全部拉上,大白天的——也给营造出夜晚的幽微感觉。 身为大哥哥的跟屁虫兼万能管家,十六自自然然地看着大哥哥,目光清澈明亮,口中笑道:“大哥哥,咱们这是——睡觉啦?” 十六架起腿来,将一只有红有白的赤脚晃来晃去——他手脚都长着一层薄茧,仿佛是常年劳作,并不秀气的样子,但是肌肤很紧致,还是有一点柔韧的感觉,并不难摸。周慈看他一派天真,连躺都躺不出正经模样,就笑模笑样地“嗯”了声,仿佛很纵容的样子:“睡觉啦——睡你,好不好?” 大哥哥的一切都来得毫无预兆。周慈坐了起来,把一团被褥抱起来扔到床脚去,然后他纵身扑向了十六,把手放在十六的腰眼上,动手动脚地挠起人家的痒来了。十六毫无提防,堪称敞胸敞怀,这时就哈哈笑作一团,想躲又不敢躲——因为对方是大哥哥呀! “哈哈哈哈哈哈!”大哥哥神经质似地一边笑一边挠十六的痒痒肉,十六大笑,周慈也跟着大笑——仿佛一起天真似的!后来十六实在笑疼了肚皮,忍不住开口求了饶:“赫,大哥哥……别闹啦……痒死了……” 周慈一下子就收回手,同时也收起笑声,他赤脚下了床,站在一旁,停在了十六的眼前。 这回他向十六伸出了一只手,仿佛是要拉——或者推,但最后男人只是不客气地说:“站起来!” 十六一头雾水地抬手同大哥哥相握了,借着这个力道,他起了身,然而还未站稳,十六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13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被大哥哥一把搂在怀里。 十六吓得一抬头,目光惶惶,因为感觉很奇怪——这可真奇怪呀,大哥哥可从来没有这样搂过他——像搂女人一样! 十六以为大哥哥会做点什么,然而等了片刻,大哥哥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单是抱着他。 他渐渐安下心来,甚至还把头枕在了大哥哥的肩膀上——他觉得自己这个高度长得可真好,刚好就枕到了人家的肩膀。 大哥哥的肩膀很宽阔,肌肤很温暖,身上还隐约传来一种淡淡的酒气。这种味道让他想起父亲,有这种味道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爸爸了——十六不禁感到好笑,没有爸爸的孩子就想着有一个爸爸,大哥哥的确是“大哥哥”,大了他十岁,他十岁的时候,大哥哥二十岁,很经常将他扛起来又是抛又是接的——小小的他不知道怕,居然快乐得尖叫。 ——十六想,这大概就是有爸爸的感觉了。 大哥哥仿佛是统一地扮演了他生命中所有的男性角色,爸爸,哥哥,老师……十六也仿佛是专门为大哥哥一个人而活,没有“自己”,是大哥哥的左膀右臂——人不能没有手,所以大哥哥不能离开他——离不了手。 周慈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笑影,这时轻轻问了一声:“十六,大哥哥要睡你。” 十六凝神想了想,仿佛是替大哥哥想,最后他是含羞抱愧地笑着摇头:“大哥哥,我不好睡——还没有洗澡呢!” 周慈点了点头,突然在十六的脸上亲了一口——十六脸孔都生得白净,皮肤很好——口感尚可,随即周慈笑微微地说:“没关系。十六很香。” 十六真的香——都是糕点的甜香。 这两位哥哥弟弟是有商有量,一团和气,然后大哥哥突然单方面终止谈话,一拍十六的屁股,让他跪在床沿上,狗一样趴着,翘起臀部。 周慈没什么性致,仿佛是要实验什么似的,他没有脱衣服,只是将裤衩褪到膝盖弯,男人伸手掏出胯下这套传宗接代的东西,这东西仿佛也是兴味索然,半软不硬地“竖”着,周慈这是第一次跟一个带把的行床第之事,这时歪歪头,男人仿佛是在回想着什么,末了,周慈击掌叫了声:“是了!” 他依样画葫芦,取来一盒生发雪花膏,涂完自己的粉红家伙,又去涂十六的粉红肛门,周慈将手指探入人家的甬道里,一边“探访”,他又一边闲闲问:“疼不疼——十六?” 十六撅着一个圆屁股,这时闻言,笑笑地回头答了声:“有点疼。” 疼是必然的——因为男子这里本来就不是用来性交的。周慈毫不怜惜地想,不久前,自己也是受过这么一场的! 周慈干了十六。 干了一场,把精水持续地射在十六的体内,然后周慈是若有所思的、深以为然地对自己点头:“是比女人插得爽——紧得很呢!” ——紧得很,这就说得通了,老七为什么好男风。 周慈提枪上阵,亲自体验一把冲刺的快感,然后得出结论,不怪人家——不怪他干男人,自己也干了男人——就是比较快活! 周慈这下真正放宽了心:“情有可原。” 二周在房内耗了一下午,真刀真枪地上演了一桩床事,然后二人下床,穿戴整齐,周慈照样一声“十六”,十六也是心平气和地应了一声“大哥哥”,两个人泰然自若,格外安然——因为真的只是“睡”,睡完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周慈坐在房内,等待十六取来酒水侍候。他悠悠地想,看,十六被我这个大哥哥干了——他也是男人,也是让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家都不计较——连计较的心都没生。“将心比心”,周慈下意识点点头,是这个理,大可不必——何必呢,日子该怎么过,那就怎么过吧。 十六是个长身体的年龄,饭量很大,这时借着端酒的功夫,让下人摆了一桌子的热饭热菜,他由着胃口,挽起袖子坐在膳桌前,单是一言不发地大吃大嚼,因为大哥哥还在房里等着酒喝,十六速度很快,风卷云袭一般,呼拉扫了一肚子存货,然后腾腾地跑上了楼。 正是掌灯时分,周慈房里亮起大号白炽灯,男人坐在光影中微微出神,姿态放松,十六站在门口,抓着一壶酒,猛然间一阵心悸——大哥哥长得真勾人呀! 十六失魂落魄,走了进来,忘了锁门,只是虚虚掩着,而周慈把注意力放在酒上,满足了性欲,他那食欲大可一放,不过倒是要贪上两杯。 周慈喝完了一壶酒,酒意朦胧,借着灯光一瞧,就见十六四只手脚爬在床上,露出来的胳膊肘儿都雪白,衣裳皱褶,身上散发出一种奇异气息——一看就是被人干过了! 男人心中一动,想要再干一次。 周慈想做就做,他扑上去,压住十六就是叭叭一阵好亲,没头没脑,玩闹一般——仿佛不带丝毫情欲,天真得很。 十六笑闹着捂着嘴,含含糊糊地说不清道不明:“大哥哥大哥哥,我刚吃得饱饱的——要是待会儿让大哥哥顶撞得吐了,不好啦。” 周慈衣冠楚楚,然后很快就衣不蔽体了,一边听着十六的大白话,一边压了上去,男人真的觉得这小十六——怎么就天真到淫荡的地步呢! ——自己本来不硬,听了这句话,大家伙马上就硬了。 这二人在房内胡天胡地,欢声笑语,嘻嘻哈哈,把一幕春宫戏唱得跟笑话似的,令一门之隔的李少闻是听得又好笑又好气,以他这个风月老手的经验之谈,干爹的花样……?就是没花样——单是顶撞。 李少闻浪漫归家,迎接他的,除了楼下的一室安静,接下来居然是楼上干爹和小十六的床上肉搏——这可真是……哎,真是……太刺激了! 感官刺激,李少闻透过一线门缝,两只眼睛竖了起来,透过朦胧的灯光,看到干爹赤身裸体,身上仿佛是上了一层金泽似的,溜光细滑,李少闻再一次若有所思地捂住脖子上那一块肌肤,他又接着捂住心口——仿佛是要按下一腔爱意,李少闻悄无声息地带上门把,他转身拐进隔壁的卧房,走进浴室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14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冬天里,李少闻洗了一个冷水澡。 他闭上眼睛,眼前突然浮起干爹那赤裸的胴体,他口干舌燥,心猿意马。 李少闻再一次舀起一瓢冷水,浇了自己一头一脑。 5一家团圆 天气渐渐冷了,李少闻现在都不大出去混,小佛坐宅一般,四平八稳地坐在干爹家里,一时调调留声机,又一时捡两张电影画报看——他是个识文断字的,总能找到乐子消遣——没关系,没有女人消遣,他消遣自己。 在一九四三年公历的正月初十,这一天,是阴历的大年三十,温师长遣人到周府,送上一份年节礼物——心意罢了,同时也是一点心机。 温子周带着一点试探的机心,因为前后三个月,他在家里是等了又等,总以为阿慈会忍不丁上门踢人——然而左等右等,总是等不到人。 这下温老七慌了,一拍大腿直喊坏了坏了——事情真的坏了,不怕打也不怕骂,就怕人家不理你——人家连看你一眼都欠奉,这一“凉”——黄花菜也都凉了! 这份年节礼物送上门的时候,正好是李少闻人在下面。李少闻早就听说这个七师叔现在大不一样了,是一支劲旅的师长,留守大沽口,从不安分,本人专同天津卫里的大佬做些烟土板子的买卖——都是从热河那里运过来的,身家丰厚,自然此番出手也是阔绰得不得了,李少闻绕着一车东西转了一圈,就见都是市面上难得的布匹白面和药水,男人是大手一挥,痛快笑纳了:“来人,都给本少爷搬到储藏室里去。” 他说话的同时,心里也是盘着小九九:看来以后要跟七师叔多亲近走动两下——多亲近走动,总不会少了他李师侄的好处! 李师侄想,不仅是想,而且他还做了——李少闻差人包了一份海鲜——这个时节,也只有鱼虾而已,李少闻让送礼的人带回去,说是让师叔笑纳,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然后,三天后,在大年初三的下午,温子周连人带点心,一起乘坐汽车前往了周公馆。 因为本人事先已经和人家李师侄在电话里有来有往地寒喧过了,故而眼下二人一见面,那是格外亲近友好。大过年的,李少闻西装笔挺,衣领挺括,新年新气象——他是一年到头都是新气象,这时长手长脚地走到七师叔面前,李少闻孝子贤孙似地深深鞠了一躬:“七师叔,过年好。” 七师叔,温师长,值此新年佳节之际,照旧是一身将校呢军装打扮,只不过外面多罩了一件披风,而周宅的楼内都装有暖气,处处温暖如春,温子周随手摘下披风,脱掉大衣和手套,显露出来的身裁挺拔、修长,是最适宜穿正装的,别有一番神气。 温子周听了贤侄这声问候,当下神情姿态越发的和蔼可亲了,他是轻声细语地回了一声:“贤侄,过年好。” 男人稳稳地坐在大客厅的玫瑰红丝绒沙发上,架起一条腿,温子周的神情做派都有点主人的意思,脸上笑得很从容——堪称雍容自得了,他是个白面书生的长相,一端起架子——很有那么一点矜贵的意思。 李少闻站直了起来,看到对方的这个做派,不知怎地,有种引狼入室的错觉。 他规规矩矩地站着,喊着下人,让人送上热茶热点心和干果。 ——不知怎地,他其实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人,可是在这位师长师叔面前,总想着不能失了礼数——失了礼数会怎么样,也不能怎样,就是不大好。 ——这就是心气上的高低了,他心气高,但是身份地位比不上人家,故而处处总要显得“正”一点。 客套的话还没有说上两句,温子周忍无可忍地开门见了山:“这个贤侄呀,你干爹——咱们阿慈呢,怎么不见人影?” 咱们阿慈,李少闻听了这话,直觉太“体己”了,不过他这个人素来是个不动声色的,这时就似笑非笑、面色古怪地道了声:“嘿!他们在楼上呢!” 温子周笑得当仁不让,这时耳朵里捕捉到一个不对劲的词:“他们?” 自从入了冬,天气渐渐大冷了,这二周两位都不大舍得分开了,终日厮混在一张大铜床上面,也不是非得干点什么,单就互相搂着抱着,十六有时候抬起半边身子,对准大哥哥的嘴唇就是叭叽了一口,面上笑微微的,心满意足,神魂出窍一般。 周慈并不回他吻,是个不主动也不拒绝的姿态,仿佛是纵容,又仿佛是收敛,脸上笑得很稳定——稳如泰山,周慈心里却又奇怪着,怎么就跟小十六处到这个份上呢——睡一张床铺的份上,道理上讲不过去,但是情理上又仿佛可以,奇了怪了。 周慈家里没有长辈上人——他自己就是长辈,又未娶亲,好像有大十几的师兄弟几个,然而师兄弟们四海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仿佛都活在传说里一般——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周慈这些年来,身边一直待着的,就只有一个小十六,他知道十六是喜欢自己,怎么个喜欢呢,好像也不用说,光看他愿意撅起屁股让大哥哥干就明白了。 周慈明白归明白,可是显然没拿人家当一回事儿,他长到三十岁这么大,好像从来没有喜欢过谁——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没有喜欢过一个。他不懂得情爱这个东西,仿佛没有一个明白的对象,谁只要能让他高兴就好——按照这个标准来看,第一个出局的大概就是温老七了,而目前这个十六,又好像不够格,是个小玩小意一样的待遇——这也怪不到周慈身上,十六对自己都不心疼,别人当然也不心疼 房内温暖,房外严寒,玻璃窗上都结了一层水雾。周慈仰面,半躺在床上,放出目光,懒洋洋的,看着窗前倒贴着的一张“福”字,男人是间或抿两口酒喝,银锡所制的一壶酒,断断续续,能让他喝上好久——在酒这个东西上面,周慈从来没有节制的,他不好色,就是好酒。是人都有个嗜好,周慈觉得自己这点爱好非常有气质,君不见曹植七步成诗、李白醉后题诗,都是在一个酒字上面,周慈知道自己一身拳脚,堪称武夫气质,一直都很羡慕读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15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书人。 ——他很羡慕,所以打阿闻小的时候,就赶着孩子去教会学校念书,能念多少就念多少,人这一生,只有知识和健康是自己的。 十六在这个读书方面,就不如阿闻了,不过,他比谁都会侍候人——侍候周慈最得力。 十六四只手脚爬在床上,从床头爬到床尾,又从床尾爬到床头,然后爬到大哥哥身上,揭了被子将自己同大哥哥一起裹了起来——其实也不是冷,小孩子就是贪恋大人身上的体温,十六凑过去,亲亲大哥哥的嘴角,把上面的酒渍都舔干净,然后长久地趴在大哥哥胸口,不说话,好像是睡着了。 日光透窗而入,一切都历历在目,温七站在房门边上,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神气就登时不对了,虎虎生风地闯进门,他一阵狂风似地闯到床畔,温七抬手一把揪住了小十六的白绸衣领,把人生生扯了下来,像扔麻袋一样,扔到了地板上,“好你个周慈!”当着李少闻的面,男人是目龇眶裂地怒骂道:“你眼里到底还他妈的有没有我这个七哥哥!” “——你!”周慈半躺着,仍旧仰着头,同时像看到一只苍蝇或者一只螳螂似的,目光里满是厌恶,一时又充满了不可思议:“你,怎么敢进来——居然还敢过来?” 他像是疑问,又更像是责难,总而言之,周慈是十二万分的不敢置信——不敢相信呀,这个人,在做下这样一桩恶行后,不是应该趁早有多远滚多远么! ——他都不计较了这是! 温七见阿慈嫌恶兮兮地皱着眉头,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本来就是一双大眼睛,眉目浓秀,这时就显出一点孩子气了。温七是又气又笑,觉得阿慈又可爱又可恶,真是伤心呀,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是受刑一样地等在原地! 他总是想,这是我心爱的阿慈呀,是要捧在手心里哄着的人呢。 ——当然,他这样想的时候,正是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年龄,十七八岁的人,一般也念不出什么正经来。 “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他——这个小十六!”温七愤然转身,一脚将地上的小十六踢到了角落里,“小十六,你敢挖我的墙脚!” 十六捂着肚子,想要站起来,然而大概是被踢狠了,站到一半又跌坐了回去,十六茫然张望了一下四周,就见大哥哥是个暴怒的姿态,而少闻哥哥站在门后边,沉默而不错眼珠子地看着。 周慈和温老七吼了起来。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一个含情脉脉,一个怒气冲冲,末了,周慈直接抡起手臂就是一巴掌,搧道:“什么叫挖你的墙脚!老子什么时候是你的!滚你妈的七哥哥——哪有哥哥对着弟弟发情的!” 哪有哥哥对着弟弟发情的,温七低头很认真想了想,真的,他好像从来没有对阿慈说过喜欢他,没有说过——他的一切感情都是旧式的,欲语还休、尽在不言中——以为睡了人家,人家就是他的了。 温七想着,笑着没说话,该,这一巴掌搧得应该。然后,温七突然一把拽过阿慈,捧起阿慈的脸蛋,对准阿慈的嘴唇就是叭叽一大口,男人笑微微的、一团温柔地说:“你是我的。” 半个小时后,周家楼下大客厅。 周慈打完人,出完气,堪称神清气爽、神采斐然,穿着衬衫和灯笼长裤在敞亮的厅堂里来回踱着步,是了,这三个月以来,眼下自己这是感觉最舒服的一次——什么不计较?送上门来的,当然要计较个痛快——不打不行,就是要打,打死人家的贼心思! ——可不是贼嘛,整天掂着记着,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谁是他的——老子是老子自己的! 温七这几年体面惯了——里外都那么体面,如今居然生生受了人家一顿好打——真是好打,鼻青脸肿是不消说了,衣服底下,肯定是遍体淤伤——不过总算没有折了骨头,可见人家阿慈还是留了手,心里有情,才能手下留情。 李少闻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又让听差拿了冰凉的湿毛巾过来,亲自敷到了七师叔那张紫绿紫绿的脸上。 “七师叔,你这是……何必呢!”贤侄语声款款,脸上笑得仿佛很矜持——他不敢放声笑,他怕让人家知道自己这是——幸灾乐祸。 温七用湿毛巾捂住半边脸——阿慈有力气,劈头盖脸的一巴掌搧过来,打得自己从脖子到面颊都是一片通红,而他仿佛是修成“正果”,脸皮老厚,也没觉得疼,在阿慈一连串“滚滚滚”的问候下,温七还能神情自若、老佛镇宅一样地坐在人家的大客厅里,屁股就是粘在沙发上——不起来了! 这时听到贤侄这一劝,七师叔是坦坦然然地承认了:“喔……我这是让着阿慈呢……” 周慈方从偏厅里拉着揉红花油的十六出来,一听此言,立刻就撒开十六的手,腾腾上前就搡了温老七一个肩头,周慈气势汹汹:“老子要你让?滚你妈的!” 温七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温柔,仿佛是凝视着最心爱的宝贝明珠,然后,温七又朝周围张望了两下,心平气和:“打是亲,骂是爱——我知道阿慈这是在表达呢!” 周慈:“……” 周慈无话可说,干脆一言不发,拉起十六就将人家摁在另一张小沙发里,周慈大声道:“这儿是我家,没人敢动你——小十六,给大哥哥稳稳坐着!” 周慈一边说着,一边甩人家眼风,厉声厉气道:“只要有我在,你那温七哥哥甭想再踢你一脚!” 温七哥哥把这话听进了耳朵里,单是笑——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是在心爱的阿慈面前,自己根本摆不起温师长的谱——哄都来不及,哪里舍得! 李少闻见干爹鼓着一张嘴巴气嘟嘟的,不知怎地,老觉得干爹这模样怎么就很可爱呢——最近他生了别样心思,眼里看到的干爹,总是孩子气、故作老成的,仿佛比他小,是可以让他抱起来摇两摇的一点分量。 李少闻趋身上前,两只手从后面搭住干爹的肩膀,将干爹扳了过来,男人面上笑微微的、一团和气地说:“阿慈。” 他笑着,然后又叫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16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了一声:“干爹。” 李少闻做惯了花花公子,对待女人家都是轻声慢语、一团温柔,如今忍不防将这一套安在干爹身上,还真就——顺风顺水的,一点都不违和,男人抱着干爹的肩膀摇两摇,好声好气地说了一句:“干爹,咱们开饭吧,大过年的,一家团圆嘛。” 一家团圆,就是“团圆”两个字打动了周慈的铁石心肠——暂且收起“轰人出门”的一套心思,周慈看看眼巴巴的十六——这孩子听话得可怜,又望望笑微微的温老七——这厮,嗯,背井离乡过。最后,他又转头看了看阿闻,阿闻一直是个有心人——特别会揣摩人心。如此张望了两下,随即周慈不紧不慢地点点头,用一种不咸不淡的口气,沉静的、轻声地说:“一家团圆。” 在一家团圆、和和气气地吃过一顿年节晚饭后,师兄弟几个人各回各房——各找消遣。 温老七是赖着不走了——反正周家总有客房给他睡。这天夜里,周慈也不好让十六跟进房里——也不是不敢,就是不好,因为摸不准对方会不会真开枪——真开枪了,那就是小十六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去了! 房外的走廊上,一盏壁灯亮着,光影中周慈伸手梳两下十六的头发,然后漫不经心地拍两拍,口中说道:“去吧——回自己房里去。” 十六抱着自己的枕头,睁大眼睛看着大哥哥,然后云里雾里地“喔”了一声,他踮起脚尖,凑过去,想要亲吻大哥哥的嘴唇,然而大哥哥是傲然而立,一点也不肯迁就,十六只啃到了大哥哥的下巴,啃了一舌头的青色胡渣,十六呸呸道:“大哥哥,你今天忘了刮胡子啦。” 大哥哥笑了笑:“明天让你帮忙刮——乖乖去睡啦。” 这二人是“啦”来“啦”去,李少闻在隔壁站着,听得心痒难耐,他想了想,大着胆子上前,李少闻倾身亲了干爹的脸颊一口,干儿子是笑得活活泼泼的:“干爹。” 干爹摸着脸颊,就见干儿子笑得又讨好又小家子气——他不笑已经很俊美了,一笑起来,那是没得说。 周慈没得说,但是想想还是追了一句:“你呀——这么大个人,还好意思撒娇,跟十六比?” 当天晚上,半夜三更,周慈是被一种沉重的压迫给压醒的。 昏暗中,窗前明月,床脚星光,如此浪漫的夜色,周慈却无心欣赏,在面前一片粗重的喘息中,周慈铁青着脸,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你!” 温七答了一声:“我。” 他有点恍惚,因为阿慈眼下看起来很不真实——真的就把人家抱在了怀里吗? ——他从不知道自己可以为阿慈做到这个份上——撬门夜袭的份上,怎么可以这样自降身份呢——只为了一亲芳泽,当然,能够更进一步那是大大滴好。 “阿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快快地从嘴巴里跑出来,此情此景,热情得仿佛神经质似的,“阿慈,真是抱歉得很——我不问自入、不请自来,真是很想……干你呢!” ——很想干他,干阿慈,温七想,自己是不知道爱人的——怎么个爱法呢,他从不说爱,爱是什么东西?能够当饭吃、当衣穿吗?在自己看来,想要一直睡一个人,睡下去,想要死在对方的床上,如果这算一种爱——那,自己真是爱死了阿慈! 温七腾出一只手抓住阿慈胯间的“小弟”就是一捏,男人压低声音冷冷道:“阿慈,安分点——如果你不想变成一个废人!” 温七手里是稳稳攥着人家的命根子,蛇打七寸一般,男人是含妒带恨、一团醋味地说了句:“哎呀,要是废了这套传宗接代的东西——阿慈,你以后可怎么去睡小十六——拿什么睡呢!” 周慈:“……” 周慈抬起一只手,遮住面颜,无话可说——无地自容,在悉悉索索的声响中,他知道自己双腿被人家打开,架在肩膀上,对方的大家伙一下子“破门而入”,直截了当、粗暴凶狠——痛啊,太痛了! 一定是流血了,他想,他听到对方大家伙进出间发出的水声——啧啧作响,是血液的润滑。 周慈忍痛——忍到生癌,欺人太甚!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他! ——在剧烈的撞击中,对方牢牢地占据着自己最隐秘最羞耻的部位,承受对方的“灌溉”,就是在高潮的时候,对方也忘不了紧紧攥着他的命根子! ——攥着他的命脉!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剧烈,堪称“惨烈”了,杀了他! 温七喘着息,腰上使出了大力道,仿佛鱼摆尾一般,他低头凝望着眼下这张心爱的容颜,籍着星月光辉,他不错眼珠子,看到阿慈长久闭目、额上生津,面色苍白,是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样——本人是无动于衷,然而身体是诚实的,温七感觉阿慈下面的小口是活的,一寸一寸地吞咽着自己,仿佛他顶撞得越厉害,对方就绞得越厉害——这大概是一种条件反射,因为阿慈根本恨不得他滚。 温七在最情动的一瞬间,仰头长长吁出了一口气,把满腹心酸都交付给了最黑暗最包容的夜——只有苍茫夜色才能俯视着看到男人的一脸惨笑。 温七一脸惨笑,阿慈怎么就不懂呢——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他知道这一晚过去,自己酿得这一杯苦酒,到底还是要自己吞下去……有生以来,他仿佛是第一次这样认真、专一、诚挚地经营着一桩终身大事,然而经营惨淡,他难修正果。 后半夜,黎明之前,一时事毕,一个人躺着,一个人坐着,躺着的那个有气无力、面色冷酷,坐着的这个心安理得,但又一团心虚。 温七轻轻握了一下阿慈的手,他觉得自己是捏到了一块温软的豆腐——阿慈被自己干软了! 温七一握即放,一点力气也舍不得用。 “你别气——伤身。”温七劝,他的声音类似金石相击,清朗而动听,在这幽夜里压低下来,听的人心动不已。 周慈“心动”——啊啊啊,这个人?这个人! 他笑,温七看着他,也是笑。 温七虽然笑得心虚,可那是真笑;而周慈笑得很飘渺,仿佛梦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17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游一般,目光是涣散的,缓缓地向后仰躺了,他笑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出声了——不必了,连动下口舌都是浪费——杀了他,自己都嫌脏了手!太恶心了——可恨啊!有一又有二——不可原谅! 温七见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攥住了脖子似的,男人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温七捂着胸口,心肺顿止,仿佛是一场窒息,良久,良久良久,温七平静的、心甘情愿地询问一声:“阿慈,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这是疑问,可是仿佛不需要人家回答,温七木着脸,站了起来,同手同脚地推门走了出去。 门锁是被温七用消音手枪轰开了,这时房门虚虚掩着,而李少闻就摸黑推了进来,登堂入室。 周慈闭着眼睛,听到脚步声,本来,他想说:“我不喝水。” ——本来,他想说:“你还想再药我一次么!” 然而,周慈想了想,到底还是无话可说,翻过身去,他以背面对来人——无声胜有声。 李少闻站在干爹床畔,微微弯了弯腰,借着微光望了过去,就见干爹面若桃花、是一副被人狠狠蹂躏过的骚样,男人在黑暗中小小勾了一下嘴角,心想这姓温的——艳福不浅! 干爹是很好看的,他一直都知道,但是没想到干爹脱了衣服,会好看这个地步——真的是骚,他从前觉得干爹除了好看之外,一无是处,如今想来,应该也很“好用”。 李少闻心里有鬼,自从偶然间窥见一次干爹的活春宫后,自己就大不对劲了,老想着再看一次。 他看着干爹,再一次弯弯腰,轻声细气地唤了一声:“干爹……” 周慈“咦”地睁开眼睛,就见阿闻一张面孔凑过来,含羞抱愧地笑着:“干爹,你受欺负了。” 周慈好像从来不知道提防人——自家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时男人镇定的、坦然自若地答了一声:“他……发了疯。” 他?李少闻不接话——接什么?接什么都是错。他一向很会揣摩人心,这时就低头,干儿子试试探探的、孝子贤孙似地问了一声:“干爹,阿闻抱你睡隔壁……好不好?” 李少闻把赤身裸体的干爹抱到自己卧房的浴室里,拧了一条热毛巾,小心翼翼的、轻手轻脚地帮干爹擦了一遍身子,而干爹懒洋洋地张着手臂,堂皇自在地仰躺在浴缸里,下身一片狼藉,又是红的又是白的,看得李少闻直咽唾沫星子,呼吸急促、心跳紊乱。 李少闻低着一颗鸦黑头颅,听到干爹缓缓出声道:“……好儿子。” 周慈抬手捋了一把阿闻的头发。 这一捋,仿佛是把李少闻内心深处那头咆哮的野兽给捋驯了,李少闻,好儿子,接下来是心清气静地将其收拾干净,然后心平气和地抱起干爹,睡在了一张床上,像抱大号娃娃一样,李少闻抱着干爹美美地睡了一觉。 6无毒不丈夫 在这个新年前后,一九四三年的开春,发生了两件事。 极其突然的,苏荣添——这位天津卫里数得着的大佬,当街被人一枪爆了头,死惨了——此其一;其二乃是在岳父泰山的葬礼过后,李少闻干干脆脆地同苏嘉丽离了婚——他本人单方面在报纸上登了一则离婚声明。 这两件事前后发生,有因有果。 ——苏荣添一死,他的对头家,一位姓葛的副会长,终于可以摘掉这个万年老二的帽子,摇身一变,成为众人侧目的商会会长。 而苏嘉丽——李太太,没有了老虎爸爸在背后撑腰,这个时候就毫无底气去留男人了——相反,李少闻这个男人反而底气十足,他跟新上任的葛会长是从一个窑子里逛出来的交情,堪称一对志气相投的“忘年交”,在忘年交的暗中支持下,李少闻肥了胆子,借着离婚这一段由头,他是光明正大、坦荡堂皇地“起”了苏家一笔大的。 李少闻善于运用资本,自立门户,借着新上台的这位葛会长的东风,青云直上,加之还有一位师长师叔可以套近乎,这位贤侄堪称目光奇准、胆子奇大,李少闻将从苏家那里捞来的“一大笔”,不仅投在葛会长名下新开的一间赌场里,而且还跟着七师叔倒卖烟土,往热河那里贩药贩布——反正七师叔有兵有枪,本来就是靠带兵发横财的,顺手捎带上贤侄的一笔——零头而已! 如是再三,滚雪球似的——利滚利,李少闻散尽千金,买了本城一位名角的初夜,献给了一位大人物——一位洪帮的“老头子”级别的人物,打上交情。这跟人家的交情一打上,一大一小才发现对方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非常有得聊,这一“聊”,交情就热乎了。 三个月后,李少闻改头换面,当起“爷”字辈的人了,他在众位师兄弟里排行十五,人称“十五爷”——在这天津卫的码头地面上,算是一号“新贵”了。 新贵是个暴发户的打扮,一身宝光璨然,一只巴掌伸出来,三根手指头上都是又金又玉地套着戒,李少闻,因为效仿人家大流氓的风采,有样学样地将一头短发齐肩蓄了,有时披着,有时编成了一条小辫子——他实在是个俊俏人物,剑眉星目,天生的本钱,怎么打扮都不难看——周慈在一旁凝神看着阿闻,李少闻穿了一身长袍马褂,干爹忽然感觉干儿子这模样很陌生——非常陌生,一直洋里洋气的人突然“前清”了起来,这可真邪门,从某个角度看过去,阿闻似乎也有一点邪气——瞧他嘴角勾的,这个弧度! 周慈比较没有见识。是,阿闻跟自己一样——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对付着过日子,他一直想不来阿闻除了当大花花公子以外,还能当什么。然而等人家真当上了大流氓,他又发现情况诡异、事发突然。周慈是没有见识,但他还有常识,知道问。 在四月初的这个和煦的午后,周家大客厅。周慈站在阿闻的背后,男人抬起手,解开了阿闻的辫子,打算重新给他编一个——不知怎地,他就是看不惯阿闻的这个发型,不中不西、不伦不类的。 周慈按下阿闻的肩膀,以指当梳,一只手插进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18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阿闻绵密的头发里,日光之下,阿闻头发上闪着一层细碎光泽。周慈捋起阿闻的一把头发,一面又略微弯腰地问:“儿子——你怎么就——” 他顿了顿,歪歪头,仿佛是在斟酌着什么,男人很觉困惑——甚至是困扰,是的,阿闻现在身份大不一样了,自家府上终日都有同道中人进进出出的,周慈感觉一直平静的生活被打扰了。 周慈想了想,想了又想,末了,凑到阿闻耳鬓轻轻问:“你怎么就……奋发进取啦——” 李少闻那乌黑的长发垂下来,半遮半掩了伊的一张面孔,这时闻言,听到干爹那拖得长长的尾音,李少闻忍不住在心里嚎了一声:操! ——他就是要奋发进取,年龄上不能如温老七一样同干爹仿佛,但是一定要取得跟对方一样势均力敌的力量——他是打不过干爹,但是现在不用他亲自打,可以让手下车轮战嘛! 他奋发进取,取得一定的地位和力量,就是这样——才可以像温老七那般——将干爹往死里干! 干爹拳脚不是很厉害嘛——但是一定厉害不过人家的枪把子! ——所以,姓温的才欺负得了干爹! ——所以,我手里有人了,才能制得住干爹! 李少闻窃喜一般默默低头下了结论,“一锤定音”,他沉着的、镇定地抬头看了干爹一眼,一脸好笑容:“干爹,儿子这不是——懂事了嘛!我长进了——干爹高不高兴啦?” 干爹听到对方效仿自己的语气,一个“啦”字拖得老长老长,娇里娇气的,这时就又好笑又好气地一扯长进儿子的长辫子,周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高兴——干爹大大滴高兴哈!” 他这个白眼是翻得淋漓尽致,心里也是很尽致地失落着,因为感觉失去了一个可靠的盟友,哎呀,做儿子的,都这么积极向上了,做人家老子的,难道还好意思继续无所事事? 周慈真的好意思,他大可一直无所事事下去——只要本人不觉得无聊,因为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不聪明,头脑有限,别的不行,但是当一个败家子——还是绰绰有余了! 李少闻站了起来,嘴巴里衔着一截辫梢,在和煦的日光照耀之下,唇红齿白,白肌黑发,美得很——妖。 周慈被一阵香风的他拥抱着推出门外——真是香,一百二十法郎的一瓶香水,难得他如今暴发户一样的打扮,还忘不了香一香,周慈被他压在怀抱里,熏得眼泪汪汪,这时就仰头问:“阿闻,你这是——要我一起出门么?” 李少闻低头,仿佛是要亲吻他眼睛似的,然而到底只是凑到干爹眼前,吹两吹人家的睫毛,轻声细气地答:“嗯,一起出门。” 李少闻要干爹出门的理由非常正当、诚恳,情理都讲得过去。 温师长请吃饭。 ——李少闻,他,有现在这个“十五爷”的身份地位,这位七师叔功不可没——一顿饭请了,这还是小的!提携之恩呀,放在前清里——那就是恩师的辈分,知遇之恩! 干儿子撅起嘴巴嘟着,娇里娇气地说了一声:“你可是阿闻的干爹呀——亲人!儿子这顿谢恩饭,您老人家怎么能不露面呢——就是露个脸,意思一下嘛!儿子也不是不识相——知道干爹恶心这位姓温的!可是干爹,这一回你将就着,姑且把人家温老七当成温师长——这么客套地对付下啦!” 他一“啦”起来,周慈就受不了——爱心澎湃,当然,父爱的爱。他这个人,不仅有自知之明,而且非常豁达大度,他是他——他恶心人家姓温的,不代表人家阿闻就得一起恶心去,没有这个道理,阿闻也是被人家姓温的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个交情——断没有绝交的说法! 周慈面上露出思索的神态,而李少闻双手抄袖子里,这时站在一旁,单是低眉顺眼——眼睛里都是得意的笑。 他是得——得意,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八岁就知道喊人家十六岁的一声“干爹”——识得人心,知道人家是什么样的人,才跟着说什么样的话。他是个苦出身,饿得跟大狼狗抢东西吃——没有豁出性命的勇气,他也活不到八岁! 就是这样的,是的,苏家那个老家伙踹了他一顿还不够,居然还敢来第二次,他不把姓苏的搞死就不姓李——是的,就是他在窑子里撺掇着人家葛先生冲对头苏——下黑手去! 苏嘉丽?什么东西!也就是一只肥羊——他是宰得一乾二净,渣都不留。 ——居然敢管他头尾?干爹都没有管过自己! ——干爹是什么人呀,管自己吃,管自己喝,管自己寒暖,自己若是受人欺负了,他三十岁的人了,都能甩下一张老脸,替自己出气去。 ——就是这样,干爹都没有管过自己去东去西! 干爹对他好,他一直是记在了心里。如今干爹受了姓温的一场欺负——欺辱呀!他不替干爹讨回来——他不配姓周! 李少闻,因为心里暗暗定了一条毒计,所以表面上是举重若轻、不动声色,堪称城府至深,这时就笑模笑样地揽住干爹,一阵香风似地将人裹到了利顺德:“干爹——走个过场而已!” 周慈和温老七之间,一方心存爱意,另一方无动于衷——不不不,至少现在,这个人成功地恶心到了自己,所以相见之时,温周二人各怀心思——情思、离思,互相反而客气起来。周慈主动伸出一只手,口中笑道:“多谢提携,温师长。” 温师长抓住阿慈的手紧紧地撼了两下,男人脸上笑得又讨好又腼腆:“应该的应该的,阿慈。” ——自然是应该的!他想亲近阿慈、打动人家,没有由头,那就制造由头——姑且不提对方跟人家是个干儿子的身份,单是李师侄本人,倒真是一个人才,值得栽培。 栽培栽培,效果也出来了,这个人才很识相——非常识相,不仅给了个由头让他见心上人,而且还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苦肉计”。 说话间,温子周落后一步,不露痕迹地瞟了一旁的李师侄一眼,就见人家伸手捏了一下耳垂——这个信号是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温子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分卷阅读19 往事1943:富贵花 作者:眉见 实时心花怒放,忍不住口中哼起了小调:“啷里个啷当!” 周慈把手揣进西装的口袋里,一边走一边转头看了一下——他不看温师长,他看阿闻:“当心脚下。” ——他怕有人乐得摔跟头,带累旁人——这个旁人,只能是阿闻了。 温师长当仁不让、自欺欺人地高声答了一句:“哎,我晓得啰。” 周慈“呵”地笑了一声,懒得跟姓温的虚与委蛇下去,自顾自探身进了利顺德二楼的包厢订座里,一进门就见一群勤务兵一字排开,站成两行,齐齐朝他身后敬了一个礼:“师座好!” 师座含笑点头:“好,大家好。” 不待师座挥手示意,忠心耿耿的勤务团各自垂手、依次走了出门,各自在门外还是一字排开,守着。 周慈没吃下午茶,的确是饿了,不过看眼下这个声势,利顺德饭店仿佛是温师长家的后花园,这个事实又让他有些食欲不振,看到人家过得好——他真不安心。 温七很了解周慈的性子——自己上次用大家伙把人家干出了血,怎么能不叫人家记恨?温七坐在旁边,陪着笑脸,阿慈不说话,光顾着吃东西——好像吃完,就该是走的时候了,就是个吃的意思,他也不介意——要介意,一早就得介意开了,非介意死不可。温七絮絮叨叨、一个人自言自语,对牢阿慈的头顶就是一顿唾沫星子,连洋房子隔壁搬来了一家洋人,洋人孩子长着一双玻璃眼珠,也挑拣着讲了——因为自己实在跟人家没得讲,只好讲些鸡毛蒜皮了。 他对比着上次在利顺德喜宴上的情景,一度对阿慈关爱有加,结果从对方嘴里得了一句“爽快人”;眼下这股关爱劲儿又上来了,这让周慈又是皱眉又是瞪眼,因为他实在是——耳根子软。 ——他这个人,大开大合惯了,听不了好话——人家一好声好气,他就不好意思继续“晾”人家了。 周慈,他,生平从来没有跟人撕破脸皮、锣对锣鼓对鼓地吵过——尤其是熟人。 温老七的确是一个熟人——都“熟”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仿佛不知道进退似的、本质莽撞,和周慈预想中的不同,他算不得纠缠,从现在这个局面看,是自己应了人家的邀请,周慈从头仔细想到尾,发现对方春夏秋冬四季常青,缠缠绵绵、没完没了——这个“相交”的心思! 周慈抬起头,打出目光,炯炯有神、一团温柔地说:“你——去死吧!” 一语成谶。 饭毕,一行人是抄袖子的抄袖子、插口袋的插口袋,前后从里面走了出来,在大门口等候汽车开来。 后来周慈想起来,是很觉惊惶的,因为感觉好像是自己把七哥哥给活活说死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天黑了,他不知道暮色昏微中这一切是怎么来的,明明有勤务团在身边,可是那个帽檐压得低低的人就是一条笔直地走了过来,自自然然、闲庭信步,然后,老七迫不及待、好像事前演绎过似的,一个挺身,男人是气昂昂地挡在了自己面前——挡什么呢,老七挡得是刀,三刀六洞,他,七哥哥,替阿慈挨了,堪称“扛了”——用自己性命扛上! 有卫士应声扑来,也许注定是个死的下场,那个人切腹自杀,就躺在老七身旁,周慈凑过去瞧了瞧行凶者的脸色——断气了。 老七也快断气了,他仰面半躺在阿慈的怀抱里——真好呢,阿慈终于肯抱自己一抱了。 卫士们团团将师座围起来,砌起一面人墙,谨防后续,而又有带头的副官长一面喊人开汽车,又一面让同袍去抓医生…… 温子周将一只血手轻轻搭在阿慈的手背上,作贼一般,他轻轻“嘘”了一声,轻轻的、小声说道:“……我自找的。” ——他自找的,他以为只是演一场“苦肉戏”而已,哪知假戏真做,真正赔上一条性命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铺桥修路无尸骸。我只信我自己。 ——他只信他自己,然而为了阿慈,他愿意相信别人一回,哪里想得到这个别人居心叵测、心怀鬼胎——真是毒啊,毒得人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心如死灰……这样叫他自己将性命送到了刀口里,枉送呀——好个李少闻!无毒不丈夫!李少闻,大丈夫! ——想必这个局里,行凶者早已被布置成一颗死棋——大丈夫做事,就要做绝。 温子周目光涣散、嘴唇嗡动,他吃力地抬眼看着阿慈,又放出目光,望了一下阿慈身后傲然而立的李少闻,他想让阿慈小心这个人,然而他都欠力气说话——生命力随着汩汩鲜血在急遽地流失着,他叹息地轻轻搭着阿慈的手背,他连捏人家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温子周想,真是呢,怎么可以是这样一个下场呢——死得像个笑话! 他想笑,笑自己,笑自己什么呢,没什么,情之所钟,唯一死尔。 死于失血过多。 ——白俄医生和那副官长旁若无人地低声交谈许久,在手术房的外面走廊上,围绕着“师座”这个死人纠缠不下。后来医生副官长两人拉扯完毕,那副官长便转向了一旁抱头而坐的周先生,副官长是含痛抱愧道:“周先生,师座这是——真的去了!您要是还有精神的话,就进去见师座最后一面——尸体很快就要抬走了!” 周慈当然还有精神。 他不走。 他不走,他的干儿子阿闻自然也不想走,而那位副官长还要留下来善后——特别是要往西安那里拍一份卜闻电报,也是没走,其余的勤务兵们一律摘下军帽,站在门外齐齐默哀。 周慈不知道该哀悼还是该开心——从感情上,自己对里面躺着的那位真是又爱又恨,爱他是“七哥哥”,又恨他是“温老七”——温老七老是想睡自己! 自己和七哥哥两人之间,有着二十多年的交情,堪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爸爸在的时候,教养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小徒小弟,对于自己,也是一视同仁——只知道教自己腿脚,不知道问自己寒暖,是是是,自己是不缺吃也不缺喝,单缺关爱。七哥哥很关爱他,因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