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骄》 第一章异世之魂 大元朝最南边物资贫乏的山村——月牙村。 临山残破的一间草屋,阳光透过草顶散落在屋中数不清的斑驳。 可见屋子破烂到一定程度,好在炎夏雨水较少,给了这间摇摇欲坠的小屋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 那张被虫蚁啃食而留下密密麻麻虫洞的木床之上,躺着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苍白的面容泛着诡异的青紫,若不是鼻尖微弱的呼吸,恐怕与死尸无二。 这时,一名干瘦的妇人端着一盆水从屋外走了进来,瞧着气息微弱的女子,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这可是花了家中大半积蓄娶的儿媳妇。 她也是气急了才会给苏槿一耳光,却没想苏槿脚下踉跄一下,没站稳脚,倒在四方桌的尖头上,便晕死了过去。 起因是她辛辛苦苦、没日没夜做刺绣半年存下的一两银子,全被苏槿偷偷拿到镇上花光了。 若是不急用,她用了也无妨,可是如今都八月中旬了,离给云清交束脩的日子只剩半个月不到了。 家中存银二两多,原本加上这一两银子恰好够交下半年的束脩。 如今云清的束脩交不了,儿媳妇又被她打昏迷,这叫什么事! 李荷鼻尖忍不住酸涩,随后抹了一把眼泪,强打起精神替苏槿擦额头上的汗珠。 没过多久,李荷端着脏水出了屋子,掩上了门。 床上的苏槿整个人昏昏沉沉,仿佛有一吨大石死死的压着胸口,让人心生恐慌。 紧接着一大波不属于她的记忆强行灌入她的脑海。 半刻后她猛得睁开眼睛,划过一丝凌厉,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清澈明亮的眸珠扫过破旧的屋子,神情闪过一丝错愕。 暗自掐上自己的大腿清晰明了的痛意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 她苦笑了一声,透露出凄凉之意,老天爷你也动了恻隐之心吗? 上辈子她七岁父母双亡,与四岁的弟弟相依为命。 她靠着一双手在荆棘之中拼出了偌大的家业,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 本该在父母羽翼之下的年纪,却独自撑起一片天。 可人心终究是难测,她竟然死于她疼到骨子里的好弟弟手里。 刀刺进胸口的绞痛到现在都还清晰存在。 过往一幕幕浮现,当年天真可爱的小孩,渐渐被那张英俊却扭曲的脸取代。 “姐姐,你看我又得了一百分。” “姐姐,你休息,我来做饭。” “姐姐,我考上重点大学了。” “姐姐,以后换我来照顾你了。” …… “苏槿,你该死,这些家业全是我的。” 不甘、难受、悲凉、怒气交织在一起,压得她险些喘不过气,一向好强的她,忍不住失声痛哭。 苏棋,你知道吗? 偌大的家业本就是留给你的,原本是想等你完成学业之后,就交与你。 屋里传来阵阵哭声,厨房的李荷听见后慌忙熄了灶头的火,大步跑进了屋子。 瞧着床上的苏槿抱着膝盖痛哭,柔弱无助的样子,心里升起浓浓的自责,担忧道:“是不是头痛?” 熟悉却又久远的声音,苏槿猛的抬头抬头看向她,泪痕布满的小脸,呆滞了几秒,随后神情带着眷恋,哽咽了一声,“妈妈。” 她的面容和她小时候记忆中的面容重合在一起,似乎连眼神里的心疼都是一模一样, 但她知道这是原身的婆母——李荷。 李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顿时面色难看了几分,难不成将脑袋磕傻了? 这可不成! 她此刻也顾不上心疼银子了,“我这就去请郎中,槿儿躺着别乱动。”说完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苏槿的情绪平复下来了,这才察觉到额头的痛意,伸手抚上额头,顿时眉心一蹙,“嘶”了一声。 随即打量着屋里的摆设,一张四方桌,桌上放置着两个土碗,以及一个大土罐,目测是用来盛水。 墙角放置着半人高的木箱,落上生锈的大锁,从记忆里得知这里装的是她那读书人相公的书籍。 李荷平日便重视得紧,一直盯嘱原身不要动这箱子。 再加上她身上这张床,以及一些破旧的衣裳,整个屋子便没有其余的东西。 随后眸光触及地上密密麻麻的斑驳,抬头看了一眼草顶。 许是经过了多年的风吹日晒,草顶已经破烂不成型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该寿寝正终。 她心叹了一声,这可比她当年白手起家还要艰难。 没过多久,李荷带着一名白胡子的老者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见苏槿在倒水喝,颇为有些费力的样子,连忙走过去拿过水罐替她倒水,“孩子,有事唤娘便可。” 苏槿温柔的对她笑了,安抚道:“娘,没事。” 这一声娘,喊得李荷呆愣了半响,这孩子从嫁给云清,便一直喊她李婶。 她也知道这孩子的心不在祁家。 苏槿的视线落到那名老者身上,面带歉意,语气亲切自然,“王爷爷,劳你白走一趟了,槿儿没什么大碍。” 原本因为原身,家中便缺银,如今若是看病又得花不少铜板,实在不妥。 再加上这伤口虽深,但也无伤大雅,好好休养些日子就应该没事。 王朗中神情有些错愕,这孩子性子沉闷,往日见谁都不理睬,何时这般温柔有礼貌了? 瞧着她依旧笑意盈盈的模样,他面色越发慈祥,“没事就好。” 目光移到她的额头上,确实不算什么伤,便嘱咐道:“伤口已经结痂了,没什么大碍,别沾水就行。” “多谢王爷爷的盯嘱,槿儿一定注意。”苏槿面带真诚的笑意,让人看着就很舒服。 王朗中面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捋了捋胡子,笑了几声,“既然无事,我就先走了。” “王爷爷,先等等。” 苏槿从怀里摸出两文铜板,递给王朗中,又道:“王爷爷大热天跑这一趟辛苦了,二文钱不多,只够王爷爷喝杯茶。” 王郎中盯着她手中铜板,摇了摇头,“铜板我就不收了,等些日子云清休沐,我还得请他教我孙儿识些字。” 祁家什么家境,他还算清楚,要说月牙村谁家最贫穷,莫过于祁家。 本着苏槿以往的性子,是不喜欠人情,但家中羞涩,再加上这铜板是原身偷拿的铜板。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李荷,将决定权交给李荷。 第二章便宜相公 李荷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泛起一丝暖意,笑对着她道:“既然你王爷爷这般说了,铜板我们就收回来,免得惹你王爷爷不快,日后都不愿上祁家看病了。”亲切中带着一丝打趣。 闻言,王朗中爽朗的笑了几声,“还是云清他娘明白我这老头子。” 苏槿听这两人语气便知道李荷与王朗中的关系很好。 于是收回了铜钱,紧接着她笑着道:“王爷爷,日后有什么忙不过的细活便唤声槿儿,槿儿随叫随到。” 话里想感激的意思很明确,但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疏离,反而让人觉得两家的关系很近。 王朗中眼里闪过一丝赞赏,随后假装佯怒道:“你这孩子倒是客气了不少,跟你王爷爷可别客气,否则王爷爷下次可真不来祁家了。” 苏槿乖巧的点了点头,那模样甭提王朗中有多喜欢,眼里的笑意真切了许多。 “时候也不早了,老头子我也该回去了,否则我那孙儿又该冲我嚷嚷,问我去哪了。” 家里饭菜寒酸,李荷也不好意思留他下来吃饭,只得笑道:“王伯伯,等云清休沐,过来喝几杯小酒吧。” “成。”王朗中爽快的答应了。 …… 等王朗中走后,屋内的两人相视无言,陷入死寂。 最后苏槿出声道:“娘,我这里还有半两银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放在桌上。 这是原身还没来得及花出去的银子,也算给祁家留了些救命钱。 对上李荷欣喜的眼神,她抿了抿嘴唇又道:“剩下的半两银子,我会想办法凑齐。” 既然她用了原身的身子,欠下的债就由她替原身还了。 李荷眼神复杂,以往对这儿媳不是没有不满,但更多是希望她能安心在祁家过日子。 她摆了摆手,语气带着浓浓的亏欠,“那半两银子用了便算了,以后你要买什么,娘会尽力满足你。”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两秒,一脸自责道:“是娘不该对你动手,还请槿儿原谅娘。” 原身虽有错但也因此丧命,她无权替原身原谅李荷,索性笑着转移话题道:“娘,肚子有些饿了。” 见她这样子,以为是她心里有芥蒂了,李荷神情闪过低落,勉强维持笑容,“槿儿休息半刻,娘很快就把饭菜做好。”说完便消失在苏槿的眼前。 苏槿也不闲着,瞧着外面天气好,便将床上的被褥这些抱到院子里暴晒。 许是年岁有些久,被子有股淡淡的霉味。 找了一根干净棍子,用力的拍打悬挂在空中的被子,肉眼可见从被褥飞出来的灰尘。 苏槿一时不妨,被灰尘呛到了,“咳……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谁知脚下踩到碎石,身子不稳,往后倒去。 她情急之中乱抓一通,没想到真被她逮着一样东西。 只是她抓着的东西,像极了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手掌略带一些薄茧。 接着她被一股大力给拉了起来,下一秒,扑进了男子坚实的胸膛,淡淡的书香味传入鼻腔,整个人愣了几秒。 下一秒男子便松开她,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温润的声音响起:“没事?” 苏槿抬头闯进他深邃的丹凤眼中,明明温润的声音,却透露出一种冷冽拒人三尺的感觉。 这男子对她似乎有些不喜。 她想到什么,神情了然,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后,才摇了摇头,随后大方的道了一声谢。 “你怎么回来了?” 此人正是她便宜相公,按往常来说休沐应该还有几天。 这还是成亲半年以来,她同他说得第一句话,祁云清眸底划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回归淡然。 “夫子家中有事,便提前休沐了几天。” 他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一边,紧接着撩起宽大的袖子,露出白皙有力的手臂,然后捡起地上的木棍,“退几步。” 等苏槿往后退了几步,他才挥动着木棍。 苏槿见他棍棍有力,丝毫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之上,也不知是不是阳光的缘故,他脸庞的棱角比寻常人要分明许些。 纤长的睫毛之下是一双勾人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 他的长相并不像传统的白面书生,而是妖孽般的禁欲相。 她见形形色色的男人,却数他的长相俊得最为独特,似乎看一眼就烙在心底。 厨房内的李荷在炒菜嘈杂声中似乎听见了祁云清的声音。 虽然知道他还要过几日才休沐,但还是忍不住停下手中的锅铲,弯着身子往院中看一眼。 触及院子那抹挺拔如青竹的身影,惊喜喊了一声道:“云清!”说着放下锅铲便跑了出来。 闻声,祁云清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着她,身上的疏离感褪去了许多,嘴角挂上淡淡的笑容,“娘。” 李荷忍不住咧起嘴巴笑,因此细纹全爬上了眼角,紧接着打量了他一眼,心疼道:“云清,你瘦了。” 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只剩满心欢喜。 注意到她头上多出的几撮银丝,刺痛了祁云清的眼,眼神有些干涩,随即移开了视线,“没有,娘。” 这一声娘低沉却又饱含男人情绪的隐忍。 不知为何苏槿眼睛有些酸涩,随即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厨房。 瞧着锅里的菜冒起缕缕黑烟,她连忙用锅铲翻菜,许是第一次用大锅铲,动作略微有些笨拙。 在祁云清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她,眼神划过一丝探究。 她何时也会操心这些家务了? 李荷头低下头抹掉眼角水光,看了一眼厨房,对着祁云清道:“云清,你回屋歇会,娘去做饭。” 祁云清点了点头,却等李荷进了厨房,继续捶打被褥了,瞧着没多少灰尘了,才丢下手中的棍棒。 随后捡起地上的包袱,进了屋子,刚倒了一碗水喝了下去,就见苏槿端着菜走了进来。 对上男子深不可测的眸子,苏槿似乎有种灵魂深处被窥视的诡异感,心里微微收紧,但面色不显,淡定的移开眸子。 第三章和离前夕 她将菜放在桌上,就准备出屋子,结果听见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我提两桶水去恭房沐浴,等会我若是唤你,就劳你将衣裳递给我。” 恭房四处脏乱,没有搁置衣裳的地方,往常是在屋子里洗,但这会估计屋子腾不出来。 他走了一路加再上刚才捶被子,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冷水?” “嗯” “冷水伤身,等会温了水,你再去洗。”苏槿一脸不赞成。 祁云清拿衣裳的手顿了一下,眼里的冷意弱了几分,“无事。”说着将衣裳递给她便走了出去。 见他提着木桶出了院子,苏槿转身去了厨房,将小灶收拾出来,掺了一土罐的水,随后很快的将火升了起来。 李荷一边炒菜,一边提高声音问道:“槿儿,你温水干什么?” “云清要沐浴,就想着替他温些水。” 火光下的苏槿面色柔和,神情专注。 李荷看着她愣了几秒,随后扬起嘴角,颇有些欣慰,但也没说什么。 过了几分钟,苏槿伸手探了探水温,稍微有些烫,不过掺和些冷水应该刚好合适。 她用瓢舀进木桶后,便提了出去。 这时,祁云清提了两桶水走了进来,目光触及苏槿手中冒着热气的水,眼神染上一丝复杂。 苏槿笑道:“这里有半桶温水,掺和一些冷水恰好合适。”说着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这炎热的天,进厨房跟蒸桑拿似的。 “谢了。” 祁云清放下手中的桶,大步走过来接过她的桶,瞥见她额头结痂的伤口被汗水打湿了,微微有些泛白。 他从怀里拿了一根方帕给她,“擦一下。” 苏槿看了一眼白白净净的方帕,再看了一下脏兮兮的手,摇了摇头,“我用袖子擦一下就好。” 她细微的动作,祁云清看在眼里,随后将帕子放在她的怀里,“无事。”说完便走了。 苏槿明白他说得是帕子脏了也无事,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 一刻钟后,李荷端着最后一样菜走了进来,见苏槿在收拾屋子,笑道:“槿儿,先吃饭,等会再收拾。” “云清还没出来。” 话刚落,便听见男子的清冷声,“苏槿。” 苏槿拿过床上的衣裳,快步走了出去,刚靠近恭房,隔蓝色的布帘传出男子的声音,“将里衣先递进来。” 她翻了翻手中的衣裳,挑出纯白色的里衣递给他,透过缝隙似乎瞥见男子坚实的胸膛。 不知为何脸倏地一下子便红了,扭过头不再看,规规矩矩的将衣裳递给他。 祁云清穿好衣裳,撩开帘子,余光见她面色酡红,以为她是被阳光晒红了,语气柔和,“进去吧。” 苏槿点了点头,落在他身后一步,步子微微有些慌乱。 等两人进来了,李荷便开始盛稀饭,刚开始两碗还能见米,后面一碗只见汤。 李荷将最先那两碗放到两人面前,而祁云清却伸手端过那碗只见汤的稀饭。 “我早些时候已经在私塾用过饭了,这会还不饿,喝些汤正好解渴。” 紧接着将面前的那碗稀饭放到李荷的面前。 “娘早上用过饭了,也不饿,云清你吃。”李荷伸手准备将面前的碗递给他。 见状,苏槿开口阻止道:“娘,你吃,我分些给云清,正好我吃不了这么多。” 说着将碗里的稀饭倒了一半在祁云清的碗中,好在碗大装得下。 一碗稀饭怎么会吃不下,李荷怎么不明白她的苦心,眼眶微微有些酸涩,蠕动了一下嘴唇。 见她还想说什么,苏槿连忙又道:“娘就安心吃饭吧,平日家里最操劳的便是你,不多吃些饭,身体会受不住。” “嗯,娘若是再推脱,云清便不吃了。”祁云清见这一幕心里也不好受,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闻言,李荷不敢再说什么,但眸子微微发红,强忍着没掉眼泪。 …… 用过饭后,苏槿勤快的将桌子收拾了,李荷想帮忙,却被她拒绝了。 等她走后,祁云清看向李荷问道:“娘,她额头怎么回事?” 李荷犹豫了半响,才将事情的始末讲了出来,最后神情愧疚道:“云清,娘真的是气急了才会动手,但也没想真伤她。” 刚对苏槿印象好了几分,此刻又降到原点。 祁云白声音夹着冷冽道:“娘不用担心束脩,儿子平日替人抄写书籍,也赚了不少银子,已经够交束脩。” “云清,娘不是和你说过,让你在私塾好生学习,不可分心,银子这些娘会想办法。”李荷的面色徒然难看,拍桌子提高声音道。 她一个人将云清带大,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也是她唯一活下去的期盼。 祁云清沉静了半响,才解释道:“没有耽误学业,只是闲暇时间抄写。” “原本学业就繁重,谁让你管这些琐碎的事情。” 李荷说着便泪如雨下,哽咽又道:“云清,娘希望你出人头地,而不是一辈子待着穷乡僻壤的乡村,守着一间破烂的草屋度过一生。” 门口的苏槿见屋子的气氛有些低,刚才那些话她差不多也听见了,这事说到底有大半都是原身引起。 原本祁家家境贫寒,原身不仅不为其分担,反而偷偷拿李荷做刺绣的辛苦钱。 她走了进去,坚定道:“日后云清只管学业,束脩的银子,我来想办法。”也算是还了原身做的孽。 以前她能一手将弟弟养大,如今也可再养一个“弟弟”,只希望不要再养出白眼狼。 祁云清联想到刚才李荷说的事情,凤眸蓦地冷了几分,“既然你不想待在祁家,我也不勉强你,等会写一封和离书予你,聘礼祁家也不收回来了。” 在月牙村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女方是需要退聘礼。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娶苏槿时他本是不愿,却因李荷苦苦哀求,他才应了这门婚事。 原本想着若是她安安分分过日子,他定会好生待她,可她自从嫁到祁家,没尽过一分妻子的力。 这也就罢了,确实是祁家委屈了她,可如今她却拿母亲的辛苦钱,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 李荷顿时愣了,“云清,你说什么糊涂话!” 第四章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 “和离书我收下,只是能否让我在祁家再待一段时间,你放心,我不会在祁家待很久。” 苏槿对于和离这事没有意见,左右她也没打算和男人过日子,无非是平添一些麻烦。 只是她现在苦恼的是和离之后没有落脚的地方。 还需要一段时间在异世站稳脚跟,顺便帮祁家一把,也算是还了恩情。 可她没料到这一还便把自己身心也还了出去。 “嗯。”祁云清淡淡的“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苏槿松了一口气,面带感激一笑,“谢谢。” 视线扫过两人,李荷的面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我不允许。” 凭祁家再娶媳妇,难上加难,若是祁云清日后高中便不愁娶,但十年寒窗苦读未中的书生比比皆是。 之后屋子再没有声响。 李荷揉了揉眉心,许是刚气急攻心,导致头缺氧昏沉,便撑着桌子起身回了偏屋休息。 走之前说了一句,“云清,娘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等她走后,苏槿瞥了一眼祁云清,他唇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显然现在心情不大好。 她收回视线,转身出了屋子,将晒得发烫的被子抱了进来,动作麻利的将床铺好。 做好这一切,额头爬上了汗珠,伸手随意的抹了一把,开口道:“你赶路回来也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会。”说完转身出了屋子,帮他带上了门。 苏槿抬头望着刺目的阳光,眸子下意识微眯,同时神情恍惚了一下。 天大地大似乎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随后她将刚才祁云清换下来的脏衣裳装在木盆里,按着原身的记忆去了村里的小河边。 一路上碰见许多穿着布衣短打的村民,但她多是叫不出名字,索性步子加大了些,躲开他们探究的视线。 小河边,两边岸上铺了几块大小不一的大石板,许是常年使用,石板的表面瞧着有些光滑。 午后洗衣裳的不是很多,只有两人名妇人,苏槿寻了靠边上的那块石板。 她察觉到几股视线,淡定的拿出皂角用手轻轻搓洗。 因为祁云清的衣裳是全白色的学服,外面一层是薄纱,她不敢放在石头上捶打。 旁边的妇人杨林氏有些好奇她为何会来洗衣裳,但瞥见她手下的衣裳,神情了然。 下一秒,她便问道:“云清回来了?” 闻言,苏槿停下手中的动作,扭过头看向她,嘴角浅浅上扬,语气亲切道:“是的,杨二婶。” 对上她温婉大方的笑容,杨林氏呆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哦,婶婶有件事想麻烦云清,不知云清等会有空吗?” 苏槿稍微想了一下,回答道:“他有空,不过杨婶婶可以稍微晚些再去,这会云清估摸着在休息。” “好的。” 之后两人便没有在说话了。 苏木槿洗着便发现巴掌大的鱼在她面前游过。 许是这里水质较好,没有受到污染,小鱼小虾泛滥。 原本也没想对它们下手,但她驱赶之下,这群鱼依旧嚣张的在她面前游。 想着家里还没有什么肉菜,便将主意打在它们身上了。 小心翼翼的拿过旁边的木盆,沉入水底,等了片刻,有几只鱼游在了盆中,顿时快速得将盆往上提。 原本四条小鱼,有一条机灵一些跑掉了,只剩下三条了,但今晚拿来做鱼汤也足够了。 河边几名妇人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触及她盆里的小鱼,比她大不了多少一名妇人,忍不住提醒道:“云清媳妇,这鱼刺多,肉少,做出来也是浪费油盐。” “你可以去隔壁村子的鱼塘买大鱼,一斤才二文钱。” 一斤猪板油十二文,用来熬制成猪油只有六两左右,相当于一两油两文钱,比鱼肉贵得多。 何况煮鱼是最费油,油少了,腥味便压不住,若是在几条不值钱的小鱼费了油,可不值当。 “没事,用来熬汤正好。”苏槿笑着解释道。 众人转念想到祁家的家境,心下了然,极有深意的看了苏槿一眼,便低下了头。 要说这苏家丫头也是可怜,从小被父母给殴打虐待,后来又被苏家卖给了小祁家。 可还不如待在苏家,至少保证两餐吃饱。 祁家在村子里可分为大祁家和小祁家,若是嫁给大祁家也就是祁云清的大伯家,那可就算是享福的命。 可若是嫁给小祁家就相当于跳进了火坑,屋不遮风挡雨、两餐不饱、衣裳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 村里但凡有些良心的人,是绝不会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 …… 等洗完衣裳之后,她看了盆里的鱼,又看了一眼石板上的衣裳,便有些犯愁,这衣裳怎么拿回去。 杨林氏余光瞥见后,笑着出声道:“云清媳妇,婶婶今日多拿了一个盆,正愁拿不回去,你先拿去用便是。” “等会婶婶来祁家时再带回去。” “槿儿就谢谢杨二婶了。” 苏槿也不推脱,笑意盈盈的接过木盆将衣裳装进去,然后将两个木盆重叠在一起。 随后礼貌性的同她们道了别,就朝着回家的方向而去。 进了院子,便发现她主屋的门已经打开了,放下木盆往里面看了一眼,见祁云清挺直着背,提着毛笔在书写。 周身散发的清冷的气息与残破的草屋格格不入,可惜生在了乡野之中。 不过明珠蒙尘,发光发亮不过是早晚。 她收回视线,将褶皱的衣裳抖了抖,再晾在绳子上。 李荷听见声响,放下手中的针线走了出来,担忧道:“这会天气正是炎热,洗什么衣裳,别中暑气了。” 这孩子自从醒了,就变得勤快了许多,她心里也欣慰。 “娘,没事,我闲着也没事,总得找些事情。” 苏槿上辈子忙碌惯了,突然闲下会让她全身不自在。 李荷见她不听劝,又生气又心疼,赶紧进屋倒了一碗凉水,递给她,“回屋歇口气,剩下的衣裳娘来晾。” “娘先替我端着,我很快就晾好了。” 没过多久衣裳晾好了,苏槿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接过李荷手上的水,喝下后身上的热意褪去了不少。 第五章安分守己 她进了屋子,许是怕打扰祁云清书写,刻意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头拿过一套干净的补丁衣裳,便走了出去。 期间祁云清余光瞥了她一眼,但很快又专心书写。 屋外传来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娘,我去冲个身子,等会麻烦娘替我递一下衣裳。” “好。” 等她走后,李荷盯着手里的衣裳,又瞥了一眼屋里写字的祁云清,心里寻思了一下,走了进去。 “云清,娘手头有些事,你待会记得将衣裳递给槿儿。”说着将衣裳放在他的旁边。 祁云清余光瞥了一眼衣裳,其中有一抹红在衣裳之中十分显眼,眸子幽暗了几分,随后头也不抬,淡淡的“嗯”了一声。 …… 差不多一刻钟,屋外传来女子的喊声,从刚开始的小声,渐渐提高了音量。 “娘!” “娘!” …… 苏槿久久没等到李荷的回声,便不再喊了,她转头看了一眼放在枯草上的脏衣裳,正欲伸手拿。 突然帘子被掀开了一角,一件红色的肚兜递了进来,目光触及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即因尴尬脸颊泛起红晕, 但也没出声,默默地接过穿在身上。 一人递一人穿,没过多久苏槿便穿好了,深呼吸了几口气,脸上的红晕褪去,她才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瞥见祁云清还在门口,目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大方的道了一声谢。 李荷透过偏屋的窗子,见两人回到了主屋,面上的忧愁才褪去了一些,随后又继续做绣活。 苏槿刚坐下,祁云清便从书下拿出一封信给她,上面赫然写着和离书三字。 这字大气磅礴,落笔之处干净利落,倒是好字。 祁云清视线落在她脸上,神情没有丝毫的难过和欣喜,他不自知的轻拢眉头。 紧接着想起男子清冷的声音,“你在祁家待的这段时间,还望不要让娘知晓这事。”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两秒,“希望你安分守己,至于你平时的开销我自会留给你。” 他话里的意思,苏槿自然明白,这是警告她不许再动李荷的钱。 同时心里感叹这祁家母子当真心慈,原身那般作为,换做是寻常人家恐怕早就将她赶出去了,怎会还拿钱供她生活。 “你能让我待在祁家一段时间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至于其他的事你不必费心。” 闻言,祁云清瞥了她一眼,但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不再言语,提笔继续眷写。 她走到床边将和离书塞到枕头里,这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天气炎热还真让人有些犯困,索性无事,苏槿脱掉鞋子,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屋外的喊声给惊醒了。 “祁家大姐在家吗?” 听着像是杨林氏的声音,她才想起来忘了给祁云清说杨林氏有事找他。 她立马下了床,用手理了理头发,对着依旧提笔眷写的祁云清道:“云清,刚洗衣裳时杨二婶同我说有事找你,我让她晚些再来。” 祁云清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已经知晓了。 随后苏槿便迎了出去,李荷已经在院子里接待杨林氏了。 她便乖顺的站在她旁边,笑着对着杨林氏道:“杨二婶,你来了。” 杨林氏笑着点了点头,这苏家丫头如今似乎怪讨人喜欢的。 随后想起什么,将篮子里的菜递给李荷,“这是自家种的一些不值钱的青菜,来时公爹公婆让我带着给你们的。”说着将篮子递给李荷。 李荷连忙拒绝,“杨伯杨婶种地也不容易,还是留着去镇上换些钱。” “李姐姐可别客气,这菜值不了几文钱。” 杨林氏将篮子强硬的塞到她的手里,笑着又道:“祁家大姐,妹子想麻烦云清写封信。” 李荷道:“都是一村子的人,说什么麻不麻烦,妹子再这样客气,那我也不收这菜了。” 几人边说边进了屋子,祁云清将书合上,站起身恭敬道:“杨婶。” 杨林氏细细打量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忍不住赞叹道:“云清这模样越长越俊了,甚至比他爹还俊上几分。” 祁云清的爹祁山当年是月牙村的第一美男且学识又好。 当时上门的媒人都将祁家的大门口踏烂了,最后娶了邻村秀才的女儿正是李荷。 李荷嫁到月牙村后,便被村里的女子孤立了。 后来祁山上京赶考,久久不见归,再后来,祁家分家了,李荷母子只分了临山的一间草屋和一斤糠米。 其实村里人都明白祁家是将这母子给赶出来了,顿时村里的女子便改成同情李荷了。 她们暗地猜测祁山估计是在京城另娶了官家小姐,抛弃了乡野的糟糠之妻,以及嗷嗷待哺的孩子。 屋子里的氛围瞬间安静了许多,杨林氏也意识到说错话了,神情懊恼,此刻恨不得打烂自己这张没把门的嘴。 苏槿从原身的记忆里大概知道一些,心里叹了一口气,李荷和祁云清也是命苦之人。 她瞥了一眼祁云清,对着杨林氏笑道:“都说子随母,婆母长得好看,云清自然不差。” 她说着“噗嗤”笑出了声,颇有些打趣的意味,“我每日同云清和婆母待在一块,都自行惭秽。” 此话一出屋子的气氛明显暖和了许多,杨林氏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吗,祁家大姐年轻时长得可俏了。” 她这话倒不假,李荷年轻时村里没几个女子能比得上。 祁山? 已经十多年了,再有恨有怨有思念也该消散得差不多了。 李荷晃了一秒神后,笑着嗔怒道:“妹子可别和槿儿一起打趣我了。” 而祁云清从始至终脸色都没变,那人不过于他是生育之恩。 年小还曾期待过那人会回归山村,亲切的唤他一声清儿。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事情心里都明白,便不再有奢望。 他视线落到苏槿笑意盈盈的侧脸,那双杏眼眸光流转,熠熠生辉。 见她欲转头,他便收回了视线,找出一张信纸,提起笔道:“杨二婶,你说。” 第六章从前的她和李荷有几分相似 杨林氏目光扫过几人,微微拘谨,隔了几秒才开口道:“孩子他爹,家里一切安好。” “婆母和我替大牛相了一门亲事,是薛家二房的大女,聘礼要一两银子,往日你让货郎带回来的银子,还有多余。” “成亲日是农历九月二号,是公爹看的好日子,到时候你向东家请个假回来一趟。”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脸上染上了许些羞涩,“最重要的是你好好保重身体,多吃些饭,别亏待了自己。” …… 苏槿见她泛黄的脸颊洋溢出来的笑容,朴实纯真,想来平日在杨家也算过得好。 视线不准痕迹的落在李荷身上,明明比杨林氏大不了几岁,却瞧着像四十好几的妇人。 那双眸子似乎饱受沧桑,泛不起一丝光亮。 从前的她和李荷竟有几分相似。 “云清,差不多就这些了。” 杨林氏刚说完,祁云清也放下了毛笔,拿起手中的信纸,重复了一遍。 见杨林氏点了点头,才将信纸折叠好再递给了她。 杨林氏感激的接过,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两文铜钱放在桌上,笑道:“这事多谢云清了。” “杨二婶,不用了。”祁云清沉声拒绝了。 李荷拿起桌上的铜板塞回她的手里,神情表露出有些不高兴,“妹子再这般客气,以后这忙云清也帮不得了。” 杨林氏连忙拉着她的手解释道:“祁家大姐,我没跟你客气,只是纸墨也要钱,怎能让你们出这笔钱。” “杨二婶这话槿儿可不赞成,要是帮些小忙便要给钱,那下午我用了杨二婶的盆,岂不是也要给钱?”苏槿笑意盈盈道。 闻言杨林氏犹豫了几秒,才将铜板放回怀里,随后面露笑容道:“那成,九月二日大牛成亲,你们一定要来喝喜酒,顺便沾沾喜气,说不定云清媳妇就能怀上大胖小子。” “借妹子吉言,大牛成婚我们一定来。” 李荷看了一眼苏槿的肚子,她倒是想抱孙子。 只是云清时常不在家,苏槿肚子没响声,也不怪她。 这次云清休沐的时间多了几日,一定要嘱咐两人多努力。 对上李荷炙热的眼神,苏槿面色讪讪,原身还是完璧之身,喝了喜酒也怀不上孩子。 以前原身有意避着祁云清,而祁云清似乎也没有碰原身的意思,所以大半年来两人一直是有名无实。 何况现在他们已经和离了,生孩子这事寄托在她身上也没用。 杨林氏只当她不好意思,打趣道:“云清媳妇,别不好意思,有了孩子,你和你娘在家也热闹一些。” 关乎子嗣这事,苏槿还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大方的回了一句,“槿儿尽力” 感受到头顶那股冰冷的视线,头皮微微有些发麻,耳根子莫名的红了。 李荷怕她有压力反而效果不太理想,连忙安慰道:“槿儿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顺其自然就好。” …… 等杨林氏走后,太阳也差不多落山了,李荷去厨房煮饭,苏槿便去将木盆里的鱼刨了。 祁云清站在她的身侧目睹她杀鱼的过程,眸子染上一丝探究。 她和以往的苏槿完全像似两个人,但模样和声音一模一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暂时只得归结为他以前对她了解过少。 等李荷做完了饭菜,苏槿将洗干净的鱼带进厨房。 差不多二刻钟,鱼汤便起锅了,走进主屋,放在桌子中间。 因为屋里只有两根长板凳,李荷和祁云清一人坐了一根。 苏槿瞧着李荷坐在凳子的中间,也不好意思开口让她挪一挪,只好坐在祁云清的旁边。 不过她稍稍往边缘处挪了一些,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才开口道:“先喝鱼汤,冷了腥味就重了。”说着拿过碗替两人分别盛了一碗。 她细微的动作自然没逃过祁云清的眼里,但他也未说什么。 他端起碗微微抿了一口,口感出乎意料的好,紧接着他又抿了一口。 李荷也跟着喝了一口,入口的鱼香味,不腥不腻恰到好处,笑道:“槿儿的手艺不错。” “娘若喜欢,日后做饭便由我来。” 苏槿低头喝了一口鱼汤,余光瞥见祁云白的碗以已经空了。 她伸手端过他的碗又盛了一些,特地将三个鱼头都夹给了他。 “读书费脑,鱼头正好补脑,平日在私塾若是条件允许便隔三差五吃上一些鱼头。”下意识将他当成了弟弟,便费心的多嘱咐了几句。 李荷一听这话放下碗,询问道:“可是真的?” 见苏槿点了点头,她瞥着祁云清,嘱咐道:“云清平日别亏待自己,听槿儿的话,多吃些鱼头。” “千万别心疼钱,几条鱼钱娘还是给得起。”顶多日后她抓紧些时间做绣活。 祁云清点了点头,随后慢条斯理的喝鱼汤。 …… 夜深了,苏槿看着屋子唯一的一张床,面色微微有些纠结。 祁云清自顾自的退下外裳,余光瞥了她一眼,温润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大可放心睡。”说着脱了鞋子,躺在了床的外侧。 既然他这样说了,苏槿再不上床,就显得有些矫情。 她从床尾上去,躺在稍微靠墙的位置,显然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祁云清眸子深了几分,过了几秒,转过身背对着她。 顿时,苏槿松了一口,手搭在肚子上,原本以为要碍些时候才能入睡,没想到一沾枕头,困意就袭来了,过一会便睡着了。 …… 半个时辰后 屋子里响起均匀的浅呼声,再过几秒,响起因晃动而导致床发出“吱呀”声。 祁云清一向睡眠浅,听见声音,便睁开凤眸,转头看向身后此刻不安分的女子。 草顶透下来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瞧见女子的睡颜,有一处月光斑驳恰好映在她的唇上,泛起一层清冷的雾光。 下一秒,便见她往外滚了一圈,右侧的腿搭在他的大腿上,紧接着一双素手揽上了他的腰。 她的头埋在他的后脖子处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地方,便不再动了。 闻着女子特有的香气,以及紧挨着背后不容忽视的柔软,他整个人绷直了,黑夜中的眼眸暗了几分。 下一秒,他伸手将她的手扳开,将她的身子往里挪了挪。 随后起身走到桌边,用两个长板凳拼在一起,躺了上去,过了很久才沉沉睡去。 第七章莫名其妙 第二日,天色刚亮,从草顶处投下第一缕白光,划破了屋子的黑暗。 屋顶嘈杂的蝉鸣声打破了屋子的沉寂,苏槿睁开眼睛,眸子由朦胧转为清醒,入目的是破烂的草顶,神情怔了怔。 过了几秒,她便反应过来,视线扫过周围,最后落在凳子上侧身弯膝而睡的男子身上。 视线集中在他清冷的俊脸上,眉峰轻微拢着,紧接着他浓密修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下一秒,四目相对,苏槿撞进了他幽黑的眸子,没有错过他眼眸一闪而过的冷漠和戒备。 “你在床上睡会。” 她淡定的移开了视线,拿过一旁的外裳穿好后,将微微有些皱的床单拍了拍。 “不了。”祁云清起身走到床边拿过衣裳,慢条斯理的穿好。 随后苏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瞧见偏屋的门已经开了,往里探了一眼,却没见李荷的身影。 转头看了一眼台阶上,那只木盆以及脏衣裳不见了,心下了然。 她转身进了厨房,正欲打水洗脸,却发现石缸里的水已经见底了,拿过旁边的木桶以及扁担走了出去。 祁云清站在院中端碗漱口,余光瞥见她手里的东西,“我来。” 说着先将碗递给她,紧接着大手拿过桶,便出了院子。 苏槿想着没水也做不成饭,不如去河边帮李荷洗衣裳,快速的将碗放回屋里,便紧跟在他身后。 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子,有一瞬间苏槿觉得自己像个乖巧的小媳妇。 随即摇了摇头,她这是在想些什么! 没走多久,一名憨厚老实、皮肤黝黑的男子喊住了她,语气明显的欣喜,“槿儿。” 前面的白衣男子明显脚步停了一下,但很快便大步离开了。 苏槿望了一眼前面消失不见背影,再然后看向面前的男子。 瞧着两人的距离太多于近,她往后退了一步,才笑着道:“石家三哥,你怎么回来了?” 石原是石家大房的孩子,成年后便去镇上给人当木工,极少回村。 “前几日我娘托人给我带口信,说是家里的谷子熟了,让我向东家请些日子回来帮忙。” 石原抠了抠头,盯着她素净的小脸,咧着嘴巴笑了两声,又道:“槿儿越长越水灵了。” 见他眼神真诚,苏槿眼眸弯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石家三哥真会说话。” 她看了一眼天,又道:“日头快升上来了,石家三哥还是赶快去割谷子,不然等会天热了,容易中暑气。” 石原憨厚一笑,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摸出两颗麦芽糖递给她,“这是回来时,东家给我的麦芽糖。” “谢过石家三哥了,这糖还是留给丫丫他们吃。”苏槿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 在原身的记忆里,麦芽糖一块一文钱,村里的孩子一年也不见得能吃上一块。 何况两人非亲非故,实在不妥。 石原见她不收,微微有些着急,“丫丫她们都有,这是我特地留给你的,原本打算下午来趟祁家,没想到现在碰见了你。” 这憨厚的男子不会是喜欢原身吧? 苏槿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心里正寻思着该怎么开口。 谁知石原直接将糖放在地上就走了,“槿儿,我就先走了。” 原本是想塞到她手里,但男女有别,别坏了她的清誉。 苏槿盯着地上的麦芽糖哭笑不得,不过好在麦芽糖有一层纸包着,放在地上也不会脏。 她弯腰将麦芽糖捡起放在怀里,人家的好意可以不接受,但一定不要糟蹋了。 到时候寻个机会还回去便是。 她直起腰目光触及远方,发现祁云清正挑着水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沉沉的两桶水压弯了扁担,而他的身子依旧笔直,步子轻快,他目不斜视的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苏槿刚欲张嘴顿时又合上了,她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纠结这事,抬步往河边而去。 早晨天气凉快,河边洗衣裳的人多了许多。 她一眼就瞧见了对岸的洗衣裳的李荷,从旁边的石桥走到李荷的身边。 瞧见盆了还有大半衣裳,蹲在李荷旁边的石头上道:“娘,你休息会,我来洗。” 听见声音,李荷偏过头才发现她来了,抬头抹了额头上的汗水,笑道:“现在天还早,怎么不多睡会?” “睡够了。” 苏槿拿过旁边的衣裳还有皂角,轻柔的搓了起来。 下一秒,对面传来妇人尖锐的嘲讽声,“哟,云清媳妇竟然还会来洗衣裳,真是稀客!” 原本还算热闹的河边,突然静了下来,众人一副看戏的样子望着两人。 “马家大姐……”李荷正欲帮苏槿说话。 苏槿却拉了拉她的袖子,对着她摇了摇头。 这人是马家大房的马王氏,原身和她们也没什么过节,只是马家有个天生肥胖的丑闺女,看上了祁云清,便向祁家提亲。 祁家虽然家贫,但李荷挑媳妇还是注重容貌,至少站在云清身边不受人家耻笑。 李荷便婉转的拒绝了马王氏,后来原身嫁给了祁家,马王氏就处处针对原身,但原身性子闷并不搭理她,马王氏自讨没趣。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马王氏,只是笑意未达眼底,“马大婶,为何不见翠儿姐?” 翠儿姐是马家大房的儿媳,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 马王氏闻言顿时被噎了一下,这小浪蹄子按往常应是低着头不搭理人,任由她骂! 如今笑意盈盈的样子,还拿自家那懒儿媳堵她嘴,弄得她满肚子骂人的话没法施展。 到最后她脸渐渐憋红了,吐出一句话,“她在屋里做…做饭,难难不成像你一般闲?” 许是心虚,说话都不利索了。 苏槿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刚才路过马家,我瞧见翠儿姐在磕南瓜子,原来是我看错了。”这话当然是唬众人。 不知是谁笑出了声,紧着接响起了一片笑声。 其中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妇人道:“王秀,你家那媳妇什么德行,我们能不知道吗?还好意思说人家云清媳妇,害不害臊!” 第八章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马王氏颇有些恼羞成怒,朝那人啐了一口,“关你屁事!” 余光瞥见苏槿云淡风轻的脸,她瞧着就像是嘲讽。 顿时怒气蹭蹭的往上涨,她脱下脏布鞋便淌水朝苏槿走了过来。 王秀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经常因为一些口角之事与人动粗,李荷心道不好,连忙起身拦住马王氏。 “马家大姐,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 马王氏直接一手将她推开,李荷没站稳脚,便一脚踏进了河里。 好在苏槿反应快,拉住了李荷,才没让她整个人跌进河中。 苏槿眼神冷了几分,伸手将李荷拉了上来,低声问道:“娘,你没事吧?” 李荷冲她摇了摇头,随后又将她护在身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给马王氏赔不是,“马家大姐,有话好好说,槿儿有什么地方不对,我代她给你赔不是了。”说话间,她垂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揪住衣角,显然有些害怕。 “呸,谁稀罕你赔不是!”马王氏恶狠狠的对着她啐了一口。 因为被拒亲的事,她马家被人明里暗里取笑了好久,她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所以甭想她对小祁家有什么好脸色。 苏槿上前一步,将李荷护在身后,眸子微微微眯,语气透露出一丝危险,质问道:“马大婶怎么推人?” “我推人又怎么样,有本事你也来推我!”马王氏嘲讽道。 谅小祁家也不敢推她,否则让她几个儿子抄了他小祁家!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 马王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苏槿抬脚往她肩头上踹,那一瞬间苏槿眼里透露出的狠意,让马王氏心寒了一下。 下一秒,肩头猛地一痛,她便摔进了河中,还被呛了两口水,扑通了几下,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随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指着苏槿,破口大骂道:“苏槿你个小浪蹄子竟敢踹老娘,信不信老娘打断你的腿。” 许是刚才是被苏槿那眼神吓到了,她心里有些悚得慌,便没敢动手。 苏槿唇角上扬,但眼里一片冷冽,“是马大婶推我娘在先,难不成我小祁家还不能还手?任由你打骂不成!” “要不我们去找村长评评理,看这事谁在理!” 紧接着看向众人,语气蓦地放柔了许多,“各位婶婶姐姐们一定要替槿儿当个见证的人。” “我家相公时常不在家,平日我和娘相依为命,日子自然十分艰难,若不是村里的叔叔婶婶心肠好,帮持着我们母女,恐怕我们母女早就在这个村子生存不下去了。” 许是想到了伤心之事,她微微下头,手抹了一把眼眶,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停顿了几秒,又道:“槿儿和娘打心底感激各位叔叔婶婶,所以向来从来不在村里惹事生非,更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今日若是马大婶推我,槿儿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这事便忍了,可马大婶推了我娘,恕槿儿不能忍受!” 一向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抗的李荷,听见苏槿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红了眼眶,却强忍着没掉眼泪。 刚才苏槿那番话已经让人潸然泪下,此刻又见李荷这副柔弱无助的模样,在场的人又都是些容易心软的妇人,心里的那杆称早就偏向小祁家了。 穿着蓝布短打的妇人,忍不住出声道:“王秀,仗着你马家有男人,就欺负小祁家,你良心被狗吃了?” “再说了,也亏着云清媳妇胆小懦弱,就轻轻踹了你一脚而已。要是你推我娘,我非拿杀猪刀剁了你不可!”说话的正是杨家三房的媳妇杨秦氏。 她杨家可不怕马家,比起来她杨家还多一房人。 何况平日跟小祁家走得也算亲近,这忙是一定要帮。 “轻轻一脚?老娘肩头到现在都还疼了!”马王氏抹了脸上得水,气急败坏道。 杀千刀! 这些婆娘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她们让苏槿这小贱蹄子踹一脚试试! 可这话众人明显不信,靠近马王氏旁边有些干瘦的妇人,嘲讽道:“你可拉到吧!王秀!人家云清媳妇瘦得跟竹竿似的,能有多大的力气踹你。” 竹竿?! 苏槿脸上笑嘻嘻,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她前“凸”后“翘”小蛮腰,哪里跟竹竿挂上钩了! 马王氏扫过众人谴责的眼神,胸口仿佛被堵了一口气。 但心里也有分寸,她若是得罪这么多人家,日后怎么在村里来往了。 她恶狠狠的瞪了苏槿,“你给我等着!”随后三两下抓起衣裳丢在盆里气冲冲的就走了,如同横冲直撞的大黄牛。 李荷望着苏槿的小脸,心里一暖,同时担忧道:“槿儿,马家会不会……” “娘别怕,以后有我保护你。” 她从十三岁就开始在社会上打拼,什么穷凶恶极之人都遇见过,对付村里还算淳朴的村民自然不难。 原本马王氏说的话,她听听就过了,可马王氏不该动了李荷。 她这人一向护短,伤她可以,若是伤了她在乎的人,别怪她心狠手辣。 随后她看向在场的妇人,感激道:“今日多谢各位婶婶姐姐的仗义执言,槿儿感激不尽,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槿儿的地方,尽管唤了一声。” 杨秦氏笑着道:“没事。”随后触及到苏槿身后高大的身影,亲切道:“多久不见,云清你又俊了不少。” “杨三婶缪赞了,今日这事多亏了各位长辈,云清感激不尽。”清冷的声音从苏槿背后传来。 “没有,没有,云清可别跟我们客气。”在场的人连忙纷纷摆手,笑道。 这人都是视觉动物,无关年龄大小,瞧着美的东西,神情自然而然流露出欢喜。 苏槿察觉到有一股清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令人头皮发麻。 她僵硬的转头便撞进了祁云清深不可测的眸子,以及那一闪而过的精光。 这一瞬间,苏槿有种被他看穿的感觉。 心凉凉了…… 他是什么时候在她身后? 难不成他看见她踹人了? 祁云清原本是在不远处的上游出打水,结果听见马王氏的辱骂苏槿的声音,便走了下来。 正好瞧见了苏槿踹马王氏那一脚,以及那一瞬间她娇弱的身子透露出一股上位者的狠辣劲。 这可不像乡村妇人该有的气场。 请假 今天有事暂停更新一天,不好意思哈。如果今天来得及,我也会补上。 不好意思。 《夫骄》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希望你格守妇道 苏槿的唇轻轻蠕动一下,却不知说什么,索性蹲下洗衣裳,边洗边道:“云清,你带娘回去换身衣裳,虽然天气炎热,但早晨还是有些凉,当心受寒。” 祁云清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眼神夹着一丝探究,苏槿是土生土长的农家女,为何谈吐却不像似这乡野妇人。 再过了几秒,他才移开了视线,看着李荷道:“娘,回去换身衣裳。” 苏槿察觉到背后那股视线消失了,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祁云清似乎不好唬弄,接下来她要再小心行事了。 她现在还没摸清这里的习俗,不过她学过历史,知晓古人封建迷信,对于鬼魅这些特别忌讳。 若是她占原身身体被人知道了,恐怕会被人活活烧死。 李荷低头瞧着已经湿透的鞋子,心里也担心受寒。 如今家里本就没什么存银,若是她受寒了恐怕又得花出一笔药钱,到时候家里就该更拮据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云清在这里陪着槿儿。” 她心里还是有些怕马家找事,云清在这,马家找麻烦也得掂量一下。 苏槿正想开口拒绝就听见头顶传来低沉的“嗯”声,顿时手停顿了一秒,整个人都不好了。 过了没多久,祁云清撩起衣尾卡在腰间,将刚才李荷未洗完的衣裳继续搓洗,动作熟练。 河边的其他妇人仅仅是多看了两眼,脸上并无诧异之色,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同时她们在心底叹了一声,祁云清这孩子勤快能干,学识好,关键是这模样十里八村也找不出一个比他俊的男子。 若是家底殷实一些,娶地主家的女儿也不为过。 着实是可惜了。 苏槿余光瞥了一眼,顿时面色爬上红晕,那是她的里衣以及夹着的红肚兜! 下一秒,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衣裳,往自己脚边藏了藏,寻个蹩脚的理由,“皂角伤手,会影响你提笔,你在旁边等我便好。” 祁云清淡淡的瞥了一眼她泛着红晕的侧脸,极似小女子独有的羞涩,跟刚才带着狠劲的女人判若两人。 他打量了几秒便收回视线,又重新拿了一件衣裳搓洗。 两人手脚麻利,没洗多久便洗完了。 随后祁云清端起木盆走在了前面,苏槿紧跟其后。 大概走了一两分钟,祁云清毫无预兆的停了下脚步。 苏槿一时不防,撞上他坚实的后背,顿时鼻尖传来痛意,下意识的痛呼了一声。 紧接着听见男子清冷却不失磁性的声音,“虽然我们已经和离了,但你在祁家期间希望你格守妇道,别坏了祁家的清誉。” 苏槿知道他所指的的是什么事,沉思了半响道:“我会尽量避免和男子接触。” 若是她要从商就免不了和男子打交道,所以她只能做到尽量。 祁云清对她的回答似乎很不满意,抬脚便走,没过多久便甩了她一大截。 …… 苏槿回到祁家时,衣裳都已经晾好了,她那边角泛白的红肚兜在衣裳中异常显眼。 她目光移到擦手的祁云清,不用问也知衣裳是谁晾的。 这时候李荷端着稀饭从厨房出来,对着两人招呼了一声,“进屋吃饭。” 桌上只有一盘青菜和一大盆稀饭,许是昨日的事情,今早的稀饭粘稠了很多。 吃饭间三人静默,甚至有些低压。 李荷好歹也当了祁云清十几年的娘,虽然她不敢说全摸透了祁云清的性子,但也有八分。 怎么没看出他心情有些不悦。 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心里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两人像极年轻小夫妻闹别扭。 吃完后,苏槿将碗筷收拾了,进屋瞧见李荷在做绣活,祁云清在提笔抄写。 她无事可做,便央求李荷教她刺绣。 李荷也不指望她靠刺绣赚钱,只希望苏槿能给云清做几件贴身的衣裳。 虽然她也能给云清做,但云清终究是长大了,很多事情她这个做娘的不太方便插手。 出乎意料的是苏槿头脑灵活,动手能力很强,她演示一遍苏槿便基本会了。 不过稍微难上一些便不行,好在苏槿学得认真,反复练习了几遍,效果就好上了许多。 连续绣了将近一个时辰,李荷视线有些模糊了,便放下手中的东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随后打量了几眼苏槿手中的手帕,只勾勒出大概的形状,虽然有些略微的歪歪扭扭,但不难看出是青竹。 这可不像女子用的手帕。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对面认真的祁云清,问道:“这是给云清?” 苏槿头也没抬,“嗯”了一声后,又道:“我在村里用不上手帕,想着既然做了,就不能浪费针线,索性给云清做方手帕。” “不过估计手帕不怎么好看,到时候云清用它擦书桌便是。” 闻言,李荷欣慰一笑,忍不住感叹道:“只要你们能好好的过日子,娘这心就安了。” “再过个一两年,娘抱上了孙子,这辈子就别无他求了。” 苏槿手顿了一下,抬眸看了她一眼,附和道:“娘会抱上孙子的。” 等她有了容身之处,便跟李荷坦白。 至于云清娶媳妇的聘礼她自然会出,最好能给云清挑一名知书达理的女子。 祁云清手中的笔停了下来,缓缓抬眸,眸光触及专心绣方帕的她。 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却不失精致,只是皮肤稍微有些泛黄,给她的容貌打了些折扣。 不过吸引他的也不是容貌,而是她从灵魂深处透露出的淡然。 “暂时不打算要孩子,明年童试,若是过了,我便要在县城或者府城求学,恐怕半年才能回一次家。”祁云清低下头,继续抄写。 他也许不知什么叫打脸,不久以后他竟然妄想用孩子套住某个“不安于室”的女子。 “云清,娘平日无事,帮你们带带孩子也不累。”李荷知道他是担心她的身子吃不消。 其实这只算祁云清一部分的原因。 “我想看着孩子长大。” 苏槿见他语气极其认真,想来他是认真考虑过这件事情,倒是个有担当的男子。 突然想到,会不会他没碰原身是这个原因? 第十章你睡觉不安分 想到这里,苏槿下意识抬头瞥了祁云清一眼,可他冷清俊逸的面容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李荷闻言,沉默不语,神情比刚才明显落寂了几分。 苏槿自然察觉到她的异样,思忖了几分,试着缓和气氛道:“娘,云清还年轻不急,再说了日后有钱了我们便在府城陪云清求学。” 原身对于祁山的印象,基本没有,只是后来长大了听村里的妇人嘴碎时,知道了一些。 听说当年祁山考中了秀才且是案首,便被留在了府城的学院读书,三年之后中了解元,他便拿了祁家全部的银子上京赶考了,至此一去不回。 至于他久久未归的原因,恐怕祁云清和李荷心里都清楚。 “哎……” 提到求学的事情,李荷脸上的忧愁更重了几分,如今连云清下半年的学费都还差半两银,又何谈云清去府城求学。 不过她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云清去府城求学。 苏槿放下手中的绣活,握住李荷的手,坚定道:“娘,信我,我定会挣很多银子,养你和云清。” 若是日后你们容得下我,我便一直守着你们。 瞧见她认真的小脸,李荷心里一暖,同时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槿儿这份心娘心领了,银子这事你不用操心,娘会想办法。” 知道她这是不信,苏槿也没说什么,日后他们等着花银子便好。 听见苏槿那句话,祁云清手便停了下来,眸光平视苏槿,从喉咙溢出一句清冷的声音,“好好的待在家里,银子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若细下听,便不难发现他语气的关心。 李荷和苏槿同时一愣,随后相视一笑。 李荷假装不满道:“云清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话才刚说完,她脸上的笑意便绷不住了。 云清和苏槿的感情好,她乐见其成,原本便觉得苏槿嫁到祁家是有些亏了她。 云清经常不在家,几乎没有尽到做相公的责任,她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自然知道那些日子有多煎熬,所以她会尽力让苏槿过得好些。 祁云清见两个女人笑意盈盈的模样,眼神柔和了许些,甚至脑海里冒出一丝念头,若是几人就这样生活似乎也成。 几人说说笑笑,时间很快就过了。 …… 午时,王朗中顶着烈日来了王家,说是请祁云清去王家喝杯小酒,大概是为了求学一事。 祁云清也没推脱,直接点了点头,回屋拿了一本书,便跟着王朗中走了。 祁云清不在家里用饭,屋里的两个女人索性也不做饭了。 以往便是一天两顿,因为祁云清回来了,才想着做午饭。 苏槿和李荷做了一下午的绣活,临到太阳下山,苏槿才将方帕做好,还用白色的线将四边缠绕了一圈。 虽不太好看,但胜在结实,用来擦书桌应该能用上一段时间。 而李荷一下午只绣了一半的花样,因为是双面绣,费的心思要多一些,动作自然就慢上许多。 苏槿视线落在李荷手中未绣完的方帕上,虽然只绣了一半,但不难看出是朵芍药花,“娘绣得可真好。” 她这话倒不是假话,李荷这么多年靠绣活供祁云清读书,证明还是绣活好,才会有人买。 “槿儿若是喜欢,等娘做好了便送你。”李荷笑着道。 这方帕少说也值十几文银子,苏槿摇了摇头,“云清的毛笔有些毛躁了,这方帕还是留着换银子,给云清买只好的毛笔。” 说着打趣道:“再说了我又不是那些小姐,可没地方用方帕。” 门外的祁云清恰好听见了苏槿那句给云清买只好的毛笔,眸子不由地染上一丝异样,随后面色如常的走了进去。 屋里的视线突然暗了下来,苏槿和李荷的同时抬头。 见是他回来,李荷望了一眼外面的天,日头都落下来了,连忙着急起身,“都怪娘,做方帕就忘了时间做饭了,云清是不是饿了?” “等娘一会,娘这就去做饭。” “不急。” 祁云清视线不知为何落在苏槿手中的方帕上,但很快便移开了眼睛。 他从袖口掏出二十文铜钱,十文递给了李荷,另外十文递给苏槿,“拿去买些零嘴。” 大概是王家给的教书费。 苏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李荷一眼,最后将铜钱交给李荷,“娘保管。” 李荷却不肯收,“槿儿就拿着,身上放点铜板也好。”说完她看了意味深长的看了祁云清一眼。 云清对槿儿似乎有点上心了。 苏槿只好作罢,起身将铜钱放在枕头里,突然想到什么。 从怀里摸出两块麦芽糖,却发现糖有些化了,糖汁透过糖纸沾到了手上。 这下好了,也不能还给石原了。 她的目光触及桌上的水罐,走了过去,将糖纸撕开,放进里面。 李荷见她手中的麦芽糖问道,“货郎今日来了村里?” 不对,今日十五,没逢七,货郎今日不该来月牙村。 “不是,早上碰见石家三哥了,他送了我两块麦芽糖,原本打算还给他,如今糖化了,也没法还了。” 苏槿解释后,抱着水罐去厨房又盛了一些水,然后再回到房里。 李荷见她用筷子捣鼓,笑了笑,起身便去了厨房。 屋内只剩两人,只听见筷子搅拌的声音。 过了片刻后,苏槿倒了一碗出来,递给祁云清,“试试?” “不喜甜。” 祁云清瞥了一眼泛黄的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不久以后,祁云清因为这三个字,再一次被打脸了。 闻言苏槿没有强求他,端起碗抿了一口,顿时眼睛都眯起来了,唇角下意识舔了舔。 祁云清联想到私塾那只橘黄色的胖猫,每当有人喂它一些东西,它便将眸子眯着,慵懒满足的模样。 …… 用过晚饭后,祁云清在屋里沐浴,苏槿便在外面吹夜风,等他出来后,她便进去沐浴。 两人收拾好了一切,月亮已经悬挂在空中了,繁星点点。 关上屋子后,苏槿见祁云清又准备睡在凳子上,心里以为是他想避嫌,笑道:“云清,你睡床吧,我人矮一些,睡凳子不难受。” 祁云清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清冷的声音陈述事实:“你睡觉不安分。” 第十一章打脸来得太快 苏槿顿时脸色爆红,随即“咳”了几声,来掩饰此时的尴尬。 早上她便怀疑是不是她晚上不太安分,但想着她上辈子一向规矩,是不可能做出什么胡来之事。 心里就以为祁云清是为了避嫌。 她咬了咬嘴唇,颇有些心虚的解释道:“我平时睡觉不这样,可能是因为太热了,才会乱动。” “不过你云清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说着还举手发誓。 然后她又接着道:“凳子睡着也难受,你就将就睡床上,下次你再回来,屋里肯定能多一张床。” 今日无意瞥见他扭了几次脖子,猜想应是昨夜没睡好。 最后两人还是睡在了一张床上,苏槿特地在两人的中间放一床被子。 …… 午夜时分,圆月高挂在正空。 漆黑的屋子响起木床的吱呀声,祁云清蓦地睁开了眼睛,紧接背后有什么一点点的往他身边挪。 没过多久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腰上,下一秒脚也搭在了他的身上,嘴里还嘟嚷道:“好凉快。” 若不是见她白日对他退避三舍的样子,恐怕此时他会想成她在引诱他犯罪。 这次他没推开她,许是怕她摔下了床下。 原本以为会失眠一夜,谁知鼻腔传来女子特有的清香味,源源不断,没过多久便沉沉入睡了。 次日,太阳缓缓的升到了半空,村子里响起一声又一声的鸡鸣声。 苏槿是被热醒了,睁开朦胧的眼眸,触及眼前的后背,她脑子蒙了一下,随后想到什么立马清醒。 云清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这句话在她的脑子里无限循环,打得她的脸生疼。 随后僵硬的将腿从他身上挪开,紧接着收回了手,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同时小心翼翼瞥着他的睡颜,轻悄悄的往里面滚了一圈才松了一口气。 她坐起身,拿过一旁的衣裳,顺着床尾下了床,两步并一步走出了房间。 悬上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原本熟睡的男子睁开了那双迷人的丹凤眼,眼眸清明,怀里似乎还有那女人的余温。 …… 用过早饭后,祁云清便换了一身破旧的麻衣,拿了一把斧头便出了院子,走之前用余光瞥了一眼苏槿。 从早上她便躲着他,特别是吃早饭时两人的中间隔了能坐下一个人。 昨夜她可不是这般! 苏槿也不想躲他,只是心里发虚,昨日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对他怎么样,结果打脸了,而且十分响亮! 两人之间的异样,李荷自然是发现了,停下手中的绣活,看向埋头的苏槿,关心道:“昨夜你和云清吵架了?” “没有,娘。”苏槿抬起头回答道。 见李荷还欲开口,她连忙转移话题道:“云清拿着斧头去哪?” 李荷知道她这是不想说,便没有勉强,低头继续做方帕,“刚才他给我说,屋子太破了,准备修葺一下屋顶。” 苏槿忍不住诧异道:“云清会修葺屋顶?” 最开始没接触时,以为他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子。 这两天相处后,发现粗活这些他基本都会,而且不嫌脏、不喊累,倒令她刮目相看。 李荷叹了一声,又停下手中的绣活,开口道:“云清他爹上京赶考后,公婆也相继去世,起初云清他大伯对我们母子照顾有加,许是看在云清他爹的份上。” “后来云清他爹迟迟没有回来,他大伯便开始嫌弃我们吃的多、干活少,再后来寻了个理由将我们赶了出来。” “若不是当年公婆去世之际,偷偷摸摸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留着防身。不然我和云清早就饿死在村中。” “那时候云清才四岁,许是时常挨他大伯家的骂,他比寻常孩子要懂事的早些,明明比灶台还低,却偏偏想为我分担一些事情。” 说着她哽咽了一声,“有一次他趁我出去寻生计了,爬上了灶台做饭,许是人小还站不怎么稳,便摔进了锅中。” “我不知道他怎么爬出来的,只知道我回来时他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手上和脸全被烫起了水泡,当时我差点晕死了过去。” “好在烫伤并未在他脸上留下疤痕,只是脚上留了印。” “后来我不再出去帮别人打杂,在家做些绣活勉强能够过日子,可我不甘心云清这辈子待在乡村里,将仅有的银子拿出来给云清当学费,供他读书。” “好在云清这孩子读书有天分,又肯下功夫,夫子都说云清是可造之才。” “我便每日每夜的专研刺绣,从刚开始的一方帕子六文钱到现在一方帕子十六文钱。” “可云清满了十岁后,便不让我做刺绣,说是容易伤眼。而他因为字写得好,接了抄书的活。” “甚至在去码头给人当搬工,小小的身子抗着比他还重的东西,身子都快被压到地上了。” “我亲眼所见时,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痛恨自己为什么无能。” “那是我第一次打了云清,可不管怎么打,这孩子就是不肯答应我,日后不去当帮工了。” 说到这里,李荷哭的泣不成声,那些事情虽然过了,但一想起来她这心就痛得不行。 苏槿沉默了,突然明白了那句话,哪有什么现世安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隔了半响她拍了拍李荷的背,声音有些干哑,安慰道:“娘,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突然院子传来重物落地“哐咚”的声音,李荷心知是祁云清回来了,连忙伸手擦了擦眼泪。 不过还是迟了一步,被祁云清给瞧见了,他眉头拧了拧,眼底快速划过一丝担心。 “怎么了?” 他的视线看向的是苏槿,显然这句话是是问她。 “刚才有灰尘不小心进了娘的眼睛。” 苏槿错开他的眸子,站起身看向院子的树干,转移话题道:“还要上山?” 祁云清的目光扫过两人,随后轻点了一下头。 “我跟你一起,我去割些茅草等会好搭屋顶。” 苏槿说完便出去找镰刀、篓子,刚想将背篓子,就被祁云清给一手去了, 他随意的挎在肩上,视线落在李荷的身上道:“娘也去。” 李荷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这孩子心里都明白,只是不善言辞。 第十二章只有比敌人更狠,才能活得更久 落好了院子的锁,几人便上山,许是照顾她们两人,祁云清的步子明显迈小了一倍。 差不多走了一刻钟,几人才进了山林,顿时视线暗了许多,燥热之意也没那么强了。 苏槿抬手抹点额头上的汗水,停下来微微喘了几口气,。 李荷比她要好上几分,瞧见她这样,将带的竹筒递给她:“槿儿,喝口水吧。” “谢谢娘。”苏槿只喝了一口便没喝了,竹筒装的水本就不多,三个人喝不了几口,还是得省着点。 祁云清的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望了一眼周围,茅草遍地都是,只是树木稍微小了一些。 原本是打算再进山一些,寻根稍微大一些的树木,搭房顶结实一些,现在考虑到两个女人,便作罢了。 “你们先休息一会。” 他挑了附近最大的树子,手中的斧头有力的砍了下去,砍出一道深痕。 估摸着要不了半刻钟,这颗树便会被砍下。 苏槿视线移到他的面容上,神情淡漠,似乎见他做什么都从容不迫。 随后她收回了视线,手持镰刀去不远处割茅草。 山里的茅草差不多有半人高,她撩开茅草,茅草头割了下去,许是镰刀有些钝,废了好半天才将茅草割掉。 其中的白花花的几枚蛋便漏出来了,蛋是圆椭型,有些像似野鸭蛋。 顿时眸子闪过一丝欣喜,她正欲捧起来,突然听见“嘶”的几声,身上的汗毛立了起来。 她缓缓抬头一看,只见一条花绿色的蛇立着头,作出攻击状态。 苏槿愣了一秒,瞥了一眼下面的蛋,大概明白了这不是鸭蛋。 尽管心里微微有些慌乱,但多年的打拼经验告诉她,只有比敌人更狠,才能活得更久。 她淡定直起身,眸光冷冽直视这那条花绿色,低声威胁道:“你要是敢咬我一口,我就将这些蛋全部踩碎。” 那花绿蛇不怕死的朝她袭击而来,她直接一脚踢上它的头,将它踹出了一米远,那条蛇钻进了草林之中。 她眉头拧了拧,眼神细细的打量着脚底周围,突然,“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男子温润有磁性的声音。 苏槿被吓了一跳,手下意识的抚上胸口拍了两下,随后淡定的转过身看着他,笑道:“没干什么。” 这时,祁云清目光触及什么,大喊了一声,“闪开!” 苏槿立马往旁边移了几步,随后便见一把斧头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她转过头一看,就见刚才耀武扬威的花绿蛇被斩成了两半,身体还抽搐了几下,她诧异道:“云清,你会武?” 他距离蛇也有一米多,何况斧头不轻,还能如此精准的将蛇成两半,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祁云清见她似乎面上并无害怕之色,眉心轻蹙,“没有,只是眼力好。”他没说假话,他确实没习过武。 苏槿也没再问了,走到那条死蛇边,弯腰将它捡起,眼神闪过一丝欣喜。 晚上用来煲蛇汤,味道应该还不错。 这蛇不是毒蛇,有点像现代的菜花蛇。 目光移到那几枚蛋上,也不知能不能吃。 下一秒就见祁云清弯腰将那几枚蛋捡起,路过她时还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蛇,眉峰又轻轻拧了一下,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死蛇。 “女子别太逞强。” 这还是苏槿第一次听见有人让她不要太逞强了,怔了几秒,盯着他的背影,轻语道:“我没有资格懦弱。” 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她所处的环境都不会容许她懦弱。 也不知祁云清是否是听见了这句话,身子明显滞了一下。 之后几人便埋头割茅草,不知是不是苏槿的错觉,她总觉得祁云清有意无意的往她身边挪。 明明茅草满山便是,可他却专挑她手下的茅草。 她盯着他面无表情的俊脸,突然一道灵光而过,云清不会是怕她又遇见了蛇吧? 顿时轻笑了一声,促狭道:“云清应该担心蛇,而不是我。”说着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笑了两声。 祁云清丝毫没有被人拆穿的窘迫,盯着她灿烂的笑容,唇角微不可见的往上扬。 李荷在不远处听见笑声,抬头看了一眼相对而站的两人,视线移到祁云清明显柔和的侧脸上,以及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她好多年不曾见云清露出这种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容。 …… 半个小时后,几人满载而归。 小祁家 苏槿卸下了肩头的背篓,忍不住坐在地上喘气。 李荷眼眸染上心疼,立马转身去屋里倒水。 下山时苏槿死活不让她背,也不肯让祁云清背。 祁云清丢下肩头上的树干,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瞥了一眼房檐台阶下的苏槿,“回屋休息会。” “等会估计更热了,趁现在赶紧将房子修葺了。” 苏槿摇了摇头,感受到背后的汗水往下流,柳眉一蹙。 祁云清闻言便不再说什么,拿起斧头将木头砍成板状,表面凹凸不平,但能搭在房顶就成。 因家里没有梯子,李荷便出去找人借梯子去了。 苏槿帮不上什么忙,便站在一旁看祁云清劈树干,视线落到他青筋暴起的手臂上,最后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他额头布满汗水,鬓角滑下来的碎发已经被打湿了,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脸颊上,使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过了几秒,她转身回屋拿了一根布帕和一碗水走到他的旁边,“先擦把汗。” 祁云清低头瞥了一眼脏兮兮的大手,微微摇了摇头。 她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犹豫一下道:“若是云清不介意,我替你擦。” 祁云清眸子下敛,看着矮他将近两个头的她,他微微弯下了腰。 对上他清亮的眸子,不知为何苏槿颇有些有些不自在错开他的眸子,抬手轻抹掉他额头上的汗水,随后再将水碗递在他嘴边。 祁云清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低头将碗里的水喝光,直起身继续忙着手下的活。 没过多久李荷便扛着梯子回来了,之后祁云清在草顶上修葺,苏槿便站在梯子上接李荷递的东西给他。 几人一直忙到下午三四点钟才全部收拾规整了。 第十三章他在试探她了 苏槿打了一盆水洗脸,透过水面瞧见面显黑红的脸,好在五官精致,抗得起黑。 说来原身与她原本的长相有九分像,唯一不像就是肤色,原身的肤色泛黄,而她原本的肤色很白皙。 突然眼前一黑,她抬头便看见祁云清白里透红的俊脸,相比之下她黑得有些羞愧,“要洗脸?”说着挪了一些位置给他。 祁云清点了点头,蹲下后先浇水出来将手洗干净,然后再扑了两下水洗脸,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了脖子,打湿了一些衣襟。 苏槿不知为何想到了他前日沐浴时她偷看的那一眼,白皙精壮的身躯。 随即猛地摇头,站起往后退了几步,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她如今越发孟浪了,想必是太闲了才会有这些龌龊的画面。 …… 用过饭后,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 从现在到天黑还有大半个时辰,交几个字绰绰有余,祁云清略微沉思了一下后,便拿上书去了王郎中家。 他进王家时,王家的屋顶刚升起炊烟,礼貌性的瞧了瞧门。 王老婆子正在院子里折菜,听见敲门声,立马抬头,见是他连忙起身迎接,嘴里还喊道:“老头子,云清来了。” 正在后院收拾药材的王郎中听见后,急急忙忙就出来了。 他老脸爬满皱子,笑着招呼道:“云清,你来了。” “今日云清来晚了,还请王爷爷见谅。”祁云清双手做拱,微微低头。 王朗中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和善道:“没事,我听树子说,你在修葺屋顶,可是修好了?” 见他点了点头,捋了捋胡子,又道:“修了也好,炎热时节总会下几场大雨,倘若是你上学了,家里没个男人,你娘她们修葺屋顶也够呛。” 这也正是祁云清的担忧之处,他心里打算的是花几两银子重新修个屋子。 家中只有两名女子,倘若是村里有些人起了邪念,草屋根本挡不住。 这事以前也发生过,村中的林寡妇丧夫多年,独自生活。 她模样周正又还年轻,村里的江瘸子便起了贪念,强行玷污了林寡妇。 因为被人发现了,事情便闹大了,后来村长见江瘸子未娶妻,便做主让江瘸子娶了林寡妇。 思及至此,祁云清的面色凝重了几分,不过他没忘了来王家的目地,便把这事先压在心底。 …… 半个小时后,王家饭菜上桌了,祁云清便合上了书告辞了,王朗中再三挽留他用饭,他也不肯留下来。 没了法子,便让老婆子拿了些自家种的青菜,祁云清拒绝不了他们的好意,收下后道了一声谢便告辞了。 王朗中站在院门口,瞥了一眼旁边眼巴巴望着祁云清离去的大孙女王锦玉,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一声,“不是你的便不要想。” 说起来也怪他王家没福气,原本李荷是想来王家提亲结果他那大儿媳妇眼光浅。 只瞧见祁家破烂贫穷,不曾单独考虑祁云清这个孩子,不仅有墨水,还能吃苦耐劳。 至于银子这问题,迟早是会有。 王锦玉垂下眼眸,遮住眼神的一丝难过,轻声道:“知道了,阿爷。” …… 祁云清回到祁家时,苏槿已经沐浴完了,正坐在院子擦拭着头发。 只见她头微微往后仰,露出完美的侧脸弧线,修长的睫毛依稀可见。 他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驻足了几秒,才重抬脚步走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苏槿转头看向他,“水在锅里温着了。” 见他点了点头,瞥了一眼他右手中的菜,最后视线落到他左手上的书,又道:“能借我看一下吗?” “识字?”祁云清微微拧了拧眉头,苏家是正经的庄稼人,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 对上他平淡无波的眸子,苏槿不知为何,有种被看穿了,渐渐地手中冒起了密汗。 她咬了咬嘴唇,心虚道:“应该不会……吧。”最后那一声轻到她自己也没听见。 她再跟他多待几天,估计都快露馅了,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给捆起来烧死,或者绑上大石头沉池塘。 不知祁云清是不是真信了她的话,又或者是不想过多追问,“等会我教你。”他说着便将手里的书递给她,便进了厨房。 苏槿顿时松了一口气,低头打开书籍,看着密密麻麻的繁体字,顿时就傻眼了,她还真认不出几个字。 费了好大半天才将第一排字连蒙带猜给猜出来了,原来是本千字文,便将书合上了。 她想看的是这个朝代的史记,想要怎么确定下一步怎么走,必须摸清这个朝代的规则。 等祁云清出来,就瞧见她坐在凳子上发神,手里的千字文是合上的,“进屋我教你。” 两人进屋后,苏槿见他将千字文打开,犹豫了半响道:“云清,你能教我史记吗?” 史记? 乡下妇人可不知道史记。 祁云清的手顿了顿,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你是谁?” 苏槿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面色如常,故作好笑道:“云清,我是苏槿啊。” 没想到祁云清太敏锐,这么快便开始怀疑她了。 为了打消他的猜测,又道:“云清,你忘了?洞房花烛夜是你割的手掌,滴血在白布上。”说着羞涩的低下头。 这事只有她和他两人知道。 祁云清的疑虑却没有褪去半分,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桌面,最后道了一声:“好” 随后起身打开角落的箱子,翻了有一会,才拿出一本泛黄的书籍,表面赫然是繁体史记。 站在苏槿心里警惕了几分,说实话魂穿这等诡异的事情,在本就是封建迷信的朝代,可能称之为鬼怪了,她一定不能露馅。 祁云清瞥了她一眼,虽然她面色如常,但她整个人紧绷了不少,倒像是在警惕他。 他像似没发现,淡定的坐在她的旁边,弹了弹书上的少许灰尘渣,打开第一页,娓娓道来道:“安和二十一年,韶华帝被立为太子……” 第一排的两个字明明是镇国,祁云清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他在试探她了。 第十四章我想买 她装作不知道,托着头认真的听着,听着听着兴趣便来了,大元朝竟然有女官。 忍不住出声询问道:“那女子从商也是允许吧?” 祁云清略微沉思了几秒,瞥了她一眼后道:“是有,但只有少数。” 大安朝虽设有女官,但女子的束缚还是挺苛刻。 虽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若是女子从商出去抛头露面,恐怕没几个男人能接受。 苏槿点了点头,只要这个朝代允许就成,至于别人的眼光她还不惧,何况她本就没打算成亲。 之后祁云清再给她念了一会,天差不多暗了下来,便作罢了。 夜里不用多说,苏槿又滚到了祁云清的怀里,许是前两日习惯了,祁云清也不怎么抗拒。 一夜无梦。 …… 清晨,屋外小雨淅淅,雨水顺着草檐汇集成水珠滴落在黄泥地上,砸出了一排深浅不一的小坑洼。 凉风透过窗户传了进来,未盖被子的苏槿打了个冷颤,随后睁开眼睛,发现身侧已经没有祁云清的身影了。 出了屋子,往偏屋而去。 李荷正在做刺绣,见她站在门口,笑着道:“饭在锅里温着。” 苏槿点了点头,扭头看了一眼恭房,帘子是半开状,里面没人。 “娘,云清呢?” “去王朗中家了,说是昨个修葺屋顶耽误了些时间,便去王家给补上。” 苏槿“哦”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快速的将稀饭喝光了。 余光瞥见案板上的死蛇,昨天太累了,也懒得折腾这条死蛇。 拿起来闻一下,许是昨夜下雨,这蛇还没坏,但估计再放一上午,这蛇就吃不了了。 她拿了一把刀,出了厨房,躲在草檐下剐皮,费了好半天才剐出来了,将就着雨水洗了第一遍。 随后用了粗陶罐煲蛇肉,灶里的火烧很小,估计祁云清中午回来便能吃了。 做完这一切,走进了偏屋,瞧着李荷不停抬头地往屋外看,询问道:“娘可是有事?” “今天八月十七日,按理说货郎今日便来,可今天竟下起了雨,山路本就不好走,下雨路滑更不好走,也不知货郎还会不会来。” 李荷面露忧色,又道:“若货郎今日不来,便又要等十天,恰好八月二十七云清私塾开堂……” 原本她想着上次给货郎二十张方帕,再怎么也有三百文,差的两百文再凑凑便好。 虽然云清说他有银子,但她不想给云清遭成压力,日后熬夜给人抄写书籍。 剩下的话苏槿知道是什么,半两银子对于现在的她还是困难,“娘,你做了多少方帕?” “十三条。”李荷不明她问这话是何意,但还是数了一下方帕。 “若是货郎今日没来,明日天不亮我便去一趟镇上,问看有没有布庄要收。” “我想着娘的手帕绣得极好,想必布庄肯定会收。” 其实苏槿心头也没底,但是凡事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闻言,李荷面上的忧愁未减半分,布庄都有专门的绣娘,怎么会收她做的帕子。 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 中午祁云清没有回来用午饭,李荷和苏槿心里装得有事,便也没用午饭。 直到天黑雨还在下,货郎自然是没来,李荷的面色明显难看了许多,吃晚饭时,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祁云清放下筷子,询问道:“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荷勉强笑道:“可能是身子乏了。”说完便起身回房了。 看来明日一早必然得去镇上一趟。 苏槿等祁云清用完饭后,快速的收拾了桌子,随后进屋翻了一套没有补丁的衣裳,放在枕头处。 然后再将枕头里的十文钱找了个钱袋装好,放在衣裳的上面。 祁云清正在解外衣,见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温声问道:“明天可是要去何处?” “去一趟镇上,买些米。” 苏槿也不想让他知道差钱的事情,总觉得他安安心心读书就好。 也许是心疼他过去的遭遇。 “我同你一起。”祁云清话刚落,苏槿便出声拒绝了。 之后他便没有说什么。 …… 次日,天不亮,村里响起第一声鸡鸣。 苏槿蓦地就醒了,她刚起身,旁边的祁云清也跟着起来了,默不作声的穿着衣裳。 苏槿怕拒绝引起他的怀疑,索性就由他了,心想着等会到了镇上找个机会把他支开。 两人出门时,李荷的屋子还没开门。 因昨日下了雨,再加上这会天有些昏暗,泥路不好走,苏槿唯恐踩到水坑了,瞧准了再落脚,便慢上了许多。 祁云清瞥了她一眼,沉默了几秒道:“跟在我身后,按着我的步子走。” 苏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随后便落在他的身后。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到了镇上已是日上三竿。 苏槿估计了一下两人大概走了两个多时辰,若是平日路干,可能要花上一个半时辰。 难怪不得村里的人什么东西都让货郎给带。 一来一回恐怕要耽误一天的时辰,对于村民来说有些不太划算。 这会正值镇上最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都是人,两旁的摊贩吆喝声四起。 苏槿跟着祁云清在人群中穿插,不久后来到一位老伯的面前。 老伯似乎认识祁云清,热情的打招呼,“云清,又来买米?” “嗯。”以往家里的米便是由他来买,一来而去便和这老伯熟悉了。 虽然村中人也有人卖米,但价钱比镇上集市要贵几文。 许是看他小祁家没田地,好欺负。 目光触及布袋中的米,她瞥了一眼祁云清,试着商量道:“要不我们再逛一会?” 她身上就十文铜板,估计也只能买一斤米,到时候他肯定会起疑。 “嗯。”祁云清却没有多问,同老伯说了一声便走了。 两人一路走走看看,围着镇子走了差不多一圈,苏槿发现镇上只有两家布庄,其中一家在镇中,里面有些客人。 另外一家在镇西,位置偏了一些,人也没有多少,估计去了也才白去。 苏槿将主意打在了镇中的绣坊,瞥着祁云清的侧脸,“我去布庄买些东西。” “我同你一起。”祁云清清冷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神划过一丝探究,总觉得她有事瞒着他。 苏槿心里微微一紧,连忙又道:“你还是在榕树下等我吧,我想买……” 说着停顿了一秒,脸颊绯红,声音低到不能再低了,“肚兜。” 第十五章我是他表嫂 “嗯,我在榕树下等你。” 祁云清脑海里想起那边角泛白的红肚兜,点了点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给她,便转身走向榕树。 苏槿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铜钱,大概有一百文的样子,心里有些复杂。 说实在的,小祁家对她真的没话说,这些日子让她感受到有人爱护的温暖。 她好像开始贪恋这样的日子了。 目光与祁云清清冷的视线碰撞,她立马回过神,对着他笑了笑,朝着绣云坊去。 刚进去便有名妇人招呼她,热情道:“妹子,想买些什么。” “先看看。” 苏槿目光先打量店铺,最后视线落在面前摆放成一排的布帕,指着其中最好的双面绣道:“掌柜,这怎么卖?” “三十五文,妹子可不要嫌贵,这双面绣一般人绣不出来。” 柳刘氏怕她不信,拿起那块方帕指着给她看,“你细细瞧瞧,做工精细,而且用的是上好的彩线。” 苏槿心里大概有底了,从怀里拿出手帕,“姐姐瞧瞧我这手帕如何?” 柳刘氏顿时就知道她的来意了,但还是笑着接过她手中的帕子,细细瞧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欣赏。 这方帕确实绣得极好,比聘请的绣娘针线还要好上几分。 不过生意人自然不会让人瞧出,她微微蹙了蹙眉头,“话说这绣的还算不错,只是这布料太差,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说着面容有些为难,咬了咬嘴唇,一副大方的样子,“若是妹子要卖给我,我看在同镇人的份上便帮妹子一把,八文钱一张如何?” 若是其他人,恐怕就得对这掌柜感恩戴德了。 而苏槿是从人精中混出来的人,可不会上这个当,她笑着接过,意思已经很明确——不卖! 瞥了一眼刚进来的的妇人,瞧着身上的料子是细麻,大概家境还算优渥。 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恰好对准的是红布匹,视线又落在她篮子里,多是一些成亲用品。 她心下了然,低声道:“掌柜信不信这方帕子能卖五十文?” 柳刘氏明显一愣,眼里的兴趣更浓了,这年轻妹子看来也不是个好唬弄的人。 她寻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你要如何卖?” 苏槿心里寻思了几秒,突然提高音量道:“这方帕绣得极好,掌柜能不能便宜一些四十五文卖给我如何?我家阿姐出嫁,我想送她一方手帕。” 说着声音便小了一些,哀求道:“我家姐姐自小便对我好,做妹妹的送她一张帕子也得送好的,否则让她婆家瞧不起,往日虐待我阿姐怎么办。” 柳刘氏也是聪明人,立马便反应过来配合她,面作难色:“妹子,不是姐姐不帮你,而是这帕子绣娘费了些心思,你瞧瞧这花栩栩如生,送你姐姐当嫁妆再好不过了。” 旁边的妇人听见两人的对话,便走了过来,细细看了苏槿手中的方帕,绣得是一朵百合花,活灵活现,“这方帕多钱?” “七十文。”柳刘氏眼里的笑意更深了,笑着道。 妇人蹙了蹙眉头,“这么贵?”明显有打退堂鼓的样子。 苏槿觉得柳刘氏也是个狠人,提高了二十文钱,不过卖得越高,她就越有底气跟柳刘氏谈价钱。 她附和点了点头,“就是,可实在太贵了,姐姐四十五文买给我吧。” 说着她手摸了摸手帕,眼里的喜爱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这百合寓意百年好合,作为成婚礼再好不过了。” 一听这话柳刘氏,心里乐呵了,这妹子还挺能忽悠人的。 “给我包起来。” 也不知那妇人是不是被苏槿的话给说动了,也没还价,直接让柳刘氏包起来。 “婶婶,这是我先看好的。”苏槿拽着手帕不肯松手,委屈道。 那妇人横了她一眼,颇有些得意,“谁先付钱才是谁的。”说着从怀里数了七十文钱给柳刘氏。 “夫人说得极是。”柳刘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随后从苏槿手里夺出来包好,再双手递给那妇人了。 等送走了那妇人,对上苏槿的眸子,柳刘氏头开始疼了,犹豫了几秒道:“一方帕子二十文。” “不卖!” 苏槿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铜钱,“还请姐姐把刚才卖的钱还来。” 到嘴的肉怎么能让它飞了! 柳刘氏咬了咬嘴唇,心里盘算了一下,一脸心疼道:“三十文一方,要是妹子不同意,这生意姐姐我也不做了。” “而且姐姐我还有一个条件,每隔五天,你便绣云坊帮一天工如何?你放心你不是白帮,一百文分十文给你,如何?” 苏槿对帕子的价格已经算满意了,但故作为难,犹豫再三才道:“好吧。” “至于帮工这事我还得回家同我婆母商量一下。” “那成。” 柳刘氏突然瞥见了门口的一抹身影,脸上的笑意蓦地变大了,惊喜道:“祁书生?” 祁? 苏槿转头见是祁云清,头开始疼了,这钱还没拿到手呢! 祁云清先是对柳刘氏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苏槿,“还没买好?” “你们认识?” 柳刘氏突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你不会是祁书生的娘子吧?” “不是。” 苏槿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否认,随后解释道:“我是他表嫂,这季节田里忙,我相公没空陪我来镇上,便让云清陪我来镇上。” 日后她要来镇上帮工,肯定会遇见祁云清的同窗,若是知道祁云清有个帮工的娘子,指不定会嘲笑他。 表嫂?他是她相公还委屈她不成了?祁云清的面色渐渐变得难看,幽暗的眼神直直的落在苏槿的头上。 闻言,柳刘氏点了点头,突然想到祁云清的表哥不也是在私塾上学吗?怎么还会田地之事。 不过别人的事情她也不方便多问。 “云清,你先去外面等等,我还没看好……”苏槿踮了踮脚尖,双手拧在了一起,似乎很不好意思。 祁云清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过了几秒,转身出了铺子。 等他走后,她快速的从腰间掏出帕子,“加上刚才那条一共是十三条,共计三百九十文。” 晚点更新今天的章节 文正在修改中。今日有事,费了些时间。抱歉哈。 《夫骄》晚点更新今天的章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六章他今日为何这般暴躁 柳刘氏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帕子,发现没什么瑕疵,便转身去里面拿了几串铜钱,递给苏槿道:“妹子拿好,帮工这事早些回复我。” 她倒是挺稀罕这妹子忽悠人。 苏槿听见她后半句话,下意识瞥了一眼门外,沉思了一会,“八月二十七号后回复你,可行?” 说完伸手接过铜钱,也没数,便放在了袖口中,袖子立马鼓起一团,沉甸甸的。 最近祁云清在屋里,她心里有些悚得慌。 柳刘氏看了一眼她袖口,眼里的笑意更深,这妹子倒信得过她,“也行,只要妹子别忘了这事就成,若是你娘不同意,大姐也不勉强。” 女子出来抛头露面,本就不容易,她开这间绣云坊那也是迫于生计,再加她相公和公婆死前十年便死了,也没人管她这些。 何况她也没想过再嫁,便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 …… 祁云清见苏槿两手空空出来,拧了拧眉心,清冷的男声,“没买?” “太贵了,回去让娘给我做就好了。” 苏槿错开他探究的视线,见他转身欲进绣云坊,她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又道:“云清,实在太贵了,不值得。” 随后转移话题,“我们快去买米,再耽搁下去,等会回家就该晚了。” 这时一道温柔却又不失磁性的男声传来,“嘿,祁兄!” 闻声,苏槿快速的收回手,抬头看向来人,面容只能算周正,皮肤白得有些羸弱,一身雪白色直襟,任谁看便知他是读书之人。 沈谦的视线从祁云清的身上移到她的身上,女子鹅蛋脸、柳眉杏眸、朱唇皓齿,倒是标准的美人胚子,只是可惜皮肤稍微有些泛黄。 他又看向祁云清,谦和道:“祁兄,这位是祁嫂子?” “你误会了,我是云清的表嫂。”苏槿笑意盈盈的接过话。 再一次听见表嫂两字,祁云清仿佛被一直大手掐住了喉咙,有种难受的窒息感,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表嫂? 沈谦脑海里第一的反应就是周安陌,但平日两人交集少,便没有多问。 他语气恭敬道:“表嫂好。” 苏槿礼貌性的笑着点头,随后看向旁边祁云清,“云清,你们说会话吧,我去买米。” 等她走后,沈谦戏谑道:“祁兄,怎么不见你家美娇娘?” 因为祁云清成亲时是向私塾请了假回去成的亲,因此私塾里的人都知道祁云清成亲这事。 祁云清沉默了半天,喉咙溢出两个字,“死了。” 说完顿了一两秒,眼神闪过一丝懊恼,他今日为何这般暴躁。 随后丢下一句话便走了,“今日还有要事,该日再聊。” 身后的沈谦愣了几秒,瞧着他的背影硬是瞧出了一丝萧瑟之意,同时心里思忖了一下,似乎家妹有望了。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妹大不中留啊。 祁云清原本是走了,但想到了什么又绕回了绣云坊。 柳刘氏正摆弄着苏槿卖给她的布帕,视线突然一黑,下意识摆起笑脸相迎,“客官……”触及那么挺拔的身影,眸子微微疑惑,“祁书生?” 祁云清目光触及方帕,心里蓦地明白了什么,不知为何眸子一下柔了许些。 刚才因为那一声表嫂的升起的气也消失不见了。 “可有女子的贴身衣?” 男子来买贴身衣,柳刘氏还是第一次见,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祁书生是想买什么款式?料子要薄一点?还是厚一点?” 款式? 薄? 厚? 祁云清眉心轻拢,“劳烦掌柜替我挑两身便好。” “祁书生的娘子尺码是多少?” “同刚才那女子差不多。” 柳刘氏想了一下,刚才那女子?不就是祁书生的表嫂吗? 不过也没想歪,苏槿的身材比较均匀,与大多数女子的身材差不多。 她嘱咐了一声让祁云清稍等一下,随后转身去了里房。 隔了半响才出来,将手中的布包递给他,眉眼弯弯,“祁书生,你看看款式可喜欢?我挑的是鸳鸯戏水和并蒂莲。” 祁云清触及那抹红,瞳孔暗了几个色,下一秒便移开了视线,“不用,多少钱?” “原本是八十文一件,但看在祁书生的份上就算了五十文。” 柳刘氏没有敲诈他,她儿子也在私塾念书,偶尔回来一两次,嘴里夸得最多的便是祁云清。 “还请祁书生在私塾时,帮扶一下路儿这孩子。” “嗯。” 祁云清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递给她,还好今早他从箱子里多拿了一串钱。 …… 祁云清找到她时,苏槿刚好称好了五斤米,这米是今年的新米,比往常要贵上几文,老伯看在祁云清的份上,便宜了两文钱,十二文一斤。 原本她是打算买陈米,但想着祁云清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便咬了咬牙买新米。 还没捂热的银子,又花出去几十文,苏槿有些肉疼。 她也不敢在镇上晃悠,生怕晃着晃着这铜板就出去了。 回程的路要比去时要快些,两人回到村里时,已经差不多快到下午四点左右。 李荷一直往门口打望,他们一进来,她便发现了,见两人满头大汗,心疼不已,拿完布帕,又去倒水。 “娘,我们自己来。”苏槿瞧着她进进出出,连忙喊住她。 “你们走了几个时辰了,就坐着休息一会,娘待在家里又不累。” 瞧李荷不安心的样子,苏槿索性也随她了。 等休息了一刻钟,身上的燥意也退得差不多了,苏槿从怀里掏出铜钱,放在桌子上。 李荷大概估计一下,可能有四百文铜钱,忍不住瞥了苏槿一眼,不敢相信道:“槿儿?” 紧接着就听见苏槿道:“有一百文是云清给的,原本卖方帕有三百九十文,买了五斤米,花了六十文,剩下三百三十文。” 她在回来的路上考虑过这事,想着还是给祁云清说一下,免得日后发生什么误会。 “咋卖了这么多铜板?”李荷望着她有点不敢置信,咂舌道。 祁云清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能将方帕卖出这么高的价钱,她的能耐也不小。 “多亏娘的绣活好。” 苏槿眉眼弯弯,随后想到什么面色认真,“娘,云清,我想同你们商量个事。” 祁云清第一时间便想到的是那封和离书,心微微收紧。 第十七章他不悦了 “绣云坊的掌柜,请我去给她帮工,不过也不是每天都待在那里,五天一次。每卖出一百文,我就可以分十文。” “平日家里也没什么事,我想应了这事,不过娘和云清若是不同意,我便不去。”苏槿杏眸扫过两人,打量着两人的神情。 祁云清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想到她说的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李荷也没有出声,眼眸复杂的看了苏槿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 其实苏槿有个青梅竹马,是石家大房的大儿石临沂,石原的大哥。 这孩子在村里也算有出息,模样周正,上过几年私塾。 因为镇试没过,便留镇上赚钱,如今在镇上开了一个杂货铺,虽不说多有家底,但实在比祁家好上太多。 要说这孩子和苏槿也算般配,只是可惜苏槿有个烂赌的爹苏汉,手里一旦有几文钱便去镇上赌博。 可他不想想赌场的钱哪能好拿。 苏汉十有九次都是输,输了银子就带着赌坊的人去苏汉杂货铺要银子。 许是石临沂看在苏槿的份上,便给了这笔钱。 后来被石临沂的娘石魏氏知道,便带着石家房人上苏家闹了,非要苏家还银子,苏强却不想给这笔银子。 石魏氏便指着苏槿的鼻子臭骂,说她臭不要脸贴着石临沂不肯放。 苏槿当时便出了苏家跳河了,若不被人给救起来了,恐怕现在早就死了。 这事闹到这个地步,村长也不得不出面了,勒令苏家归还银子。 苏强才咬着牙凑了三两银子给石家。 可苏汉死性不改,没过多久,又输了二两银子。 苏家老爷子不肯再拿银子出来了,苏汉的主意便动在了苏槿头上,想将她卖进青楼。 听说是苏槿的阿奶苏贾氏坚决不同意,才留住了苏槿。 后来不知怎么苏槿的娘苏宁氏找到她,说是给她二两银子,就将苏槿卖给祁家当媳妇。 其实苏槿的以前在村子里风评挺好,人长得好看,又勤快。 她考虑了一下,便咬牙同意了。 她每想起这事就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苏槿和村中的所说完全不一样。 活不干也就罢了,喜欢偷拿她藏好的银子,可也不见她买些什么东西回来。 所幸现在苏槿变好了,她这心才安了一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来,“槿儿,你去镇上,是不是因为石家那孩子?”说着笑了笑,又道:“你也甭不好意思,娘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对人有好感是很正常。” “但是你也嫁给云清了,好好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石家那孩子? 苏槿这才想起石临沂这号人,其实原身本身不坏,但对祁家来说确实有些不厚道。 说到底还是怪原身的爹。 从苏家和石家闹过之后,苏汉死性不改依旧问着石临沂要钱,还专门趁石魏氏不在的时候。 石临沂看在原身的份上就给了,原身也是后来无意听醉酒的苏汉说起。 原身便想方设法还石临沂的银子,后来心思就动到李荷的苦命钱上。 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原身也因此付出了生命。 对上祁云清幽深的眸子和李荷复杂的眼神,她莞尔一笑,“娘多虑了,槿儿现在只想好好的照顾你和云清,至于和石家大哥早就没有来往了。” 闻言,李荷松了一口气,但祁云清此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这是间接承认以前对石临沂有好感。 难怪他给和离书时,她什么都没问,甚至不在乎。 原来是她心里装了人,所以根本就不在乎他怎么样。 他心里自嘲一笑,手捏着袖口的布包渐渐加大了力气,仿佛要将它捏碎。 “若是云清同意,娘也没什么意见。” 李荷瞥了一眼薄唇微微抿上的祁云清,好歹也跟他生活了十几年,心里还是知道他这是不悦了。 算了,小两口的事情就留给他们自己处理。 她站起身又道:“娘去做饭了。”随后走出了屋子。 屋子一片安静。 苏槿看向对面祁云清,他神色上看不出有什么,但她感受到他这会心情不太好,轻声询问道:“云清若是不同意,我便不去。” 她也知道女子抛头露面,对于夫家来说是件伤风败俗之事。 哎,还是等云清明年考上了秀才,她再同李荷说和离之事。 祁云清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几秒之后,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道:“若你仅仅是为了想补贴家用,我不会同意。” “我能养活你和娘,你们不必操心。” 苏槿咬了咬嘴唇,“云清,补贴家用只算一部分原因,日后我总得要自己一个人生活,有个谋生的地方对我来说也是一条活路。” “只要你安份,我会一直养你。”祁云清沉声道。 瞧着他认真的模样,苏槿心神晃了一下,却不知为何笑出了声,“云清这份好意我心领了,日后云清也要娶妻生子,我好歹也算你前妻,你一直养着我,也说不通。” “我若以后不娶,又如何?”祁云清双眸紧紧的盯着她。 苏槿微作思考了一下,认真道:“恐怕不行,娘就想你娶妻生子,若是你不娶,娘估计不会同意。” “云清你现在还小,日后肯定会遇到心怡的女子,到那时自然会想成家。” 祁云清瞧着她一副真心为他着想的样子,心里膈应得黄,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去镇上帮工,你住哪里?” 白天他尚放心一些,晚上回村他绝不允许。 苏槿也想过这问题,不过暂时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到时候问看绣云坊的掌柜。 “还不知道,等我去问绣云坊的掌柜能不能在铺子住一晚,若是不行,晚上回村便是。” “不行。” …… 两人一时也没商量出个方法,苏槿想着等见过了绣云坊的掌柜再说。 之后几人用了饭,洗漱后便回屋休息了。 苏槿见天还没怎么黑,就让祁云白继续给她念史记,也不知是不是走路走累了,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身旁已经没有祁云清的身影了。 苏槿坐起身,准备拿过一旁的外裳,却发现有个布包在上面,好奇的将它打开,竟然是两件红肚兜。 联想到昨日,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打开看了一眼,瞧见了肚兜上的鸳鸯戏水和并蒂莲,面上忍不住有些发烫。 云清是随意买的。 第十八章上门找茬 出了屋子,没瞧见祁云清,便猜想他应该是去王家了。 瞧了一眼偏屋的李荷如往常做刺绣,她进了厨房,快速的吃了饭。 随后端着放满脏衣裳的木盆,嘱咐道:“娘,我去洗衣裳了。” 闻言,李荷放下手中的绣活,抬头看着她,犹豫了一下道:“槿儿,赌坊的人去苏家了。” 原本她也是想去洗衣裳,结果没走几步,就见赌坊的人气势汹汹的进了苏家,就返了回来。 苏槿眉心一蹙,过了几秒急道:“娘,快去把银子藏到恭房。” 凭苏汉那德行,若是实在拿不出钱,恐怕就会打她的主意。 以防万一! 若是云清上私塾的银子被人抢走了,那她恐怕连祁家也待不下去了。 闻言,李荷愣了几秒,随后连忙抱着一个土罐往恭房去,苏槿跟着走了进去。 她让李荷将罐藏在粪桶的旁边,然后用另一只粪桶放在上面。 她还是不放心,用粪勺舀了一瓢粪撒在上面,一股难闻的气味袭来。 她蹙了蹙鼻子,往后退了一步,难闻就难闻一些,总比银子没了好。 突然外面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一群人。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对着李荷嘱咐道:“娘,等会什么都不要说,躲在我的后面。”说完率先走出了恭房。 眸光扫过院子里的五六个大汉,最后视线落在他们脚下鼻青脸肿的男子身上。 此人就是原身的爹苏汉。 下一秒她收回视线,眼神异常冷冽,掷地有声,“未经主人家的允许,擅自进屋,为擅闯私宅,视为有罪。”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立马出去,第二就让我相公写诉状报官。” 原本气势汹汹的几个大汉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为首的大汉浓眉一蹙,透露着不悦,这小娘们在吓他们? 他语气凌厉道:“你爹欠了我们的银子,我们是来要钱的!” 苏槿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低嗤了一声,手指着门口道:“那大哥还真是走错了,出门左拐一直走,最大的泥土房便是苏家。” 为首的男子齐长合道:“我们已经去过了,苏家拿不出银子,你娘说你有银子!”不过打量了面前的草屋,他的眉头拢的老高。 这破草屋比他家的茅房还差上几分。 能有银子? 别人家的娘都知护女,原身的娘倒是坑女。 苏槿瞥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苏汉,冷笑了一声,“且不说我祁家住的是破烂的草屋,穿得是补丁的衣裳,吃了上顿没下顿,根本就拿不出银子。” 话锋一转,语气蓦地变得凌厉,“可就算我祁家住的是砖瓦房,穿的是锦罗绸缎,家缠万贯,我祁家也决不会帮苏汉还一分钱。” “小娘子口气倒不小,按我们赌场的规矩,若是拿不出来银子,就砍你爹的一只手。”齐长合眸子微微眯上,口气不善的威胁道。 苏槿漫不经心道:“大哥不必吓我,苏汉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不过我倒是可以帮大哥代劳,砍了苏汉一只手,让他长长记性,赌坊可不是他这种穷苦人家能进。” 威胁这种东西,她见多了,自然不怕。 “苏槿,你个臭丫头,竟然想砍你爹的手!”门口冲进来一位面黄干瘦的妇人,头发乱糟糟,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 见苏宁氏想冲过来打她,李荷连忙护着苏槿,急道:“亲家母,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苏槿眼神一暖,从她身后走了出来,眸子徒然冷冽的盯着苏宁氏,“你要是敢动我一下,试试?” 苏宁氏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渗人的模样,下意识停住了半空中的手。 不过只愣了一秒,手又朝着苏槿发去,嘴里骂骂咧咧道:“臭丫头,还敢威胁你老娘!” 突然手被人给篡住了,她不敢置信的望着苏槿,随后拽了拽手没拽东,“臭丫头,放开老娘!” “放开你?让你打我?”苏槿低嗤一声,随后狠狠的将她掷在地上。 苏宁氏摔了一个狗啃泥,“哎哟”一声,手掌传来火辣辣的疼,脸上因此染上了痛色。 齐长合一直盯着苏槿,心里暗道,这小娘子瞧着不太好惹。 他过了几秒道:“今日要我们退出院子也成,你砍了你爹的一只手,这事我也不在追究。”他倒要看看这小娘子敢不敢! 若是不敢,就乖乖的拿银子出来! “好说。” 苏槿视线落在他身侧的刀,又道:“还请大哥把刀借我一下,家里太穷只有一把钝了的菜刀,恐怕砍人有些不利索。” 原本奄奄一息的的苏汉立马睁开眼睛,眼睛睁地老大,“臭丫头,信不信老子打死?当年你娘生下你,老子就不该心软,应该直接把你丢在粪坑里淹死。”若不是有人踩着他,恐怕就该跳起来打苏槿 闻言,齐长合蹙了蹙眉,怪不的这小娘子不管苏汉。 但戏演到这里,就不得不演下去。 他伸手将腰间的大刀取给她,话里有话,提醒道:“小娘子可注意了,这刀锋利,一刀砍下去手准断。” 苏槿仿佛没听懂,伸手接过道:“多谢大哥提醒。” 随后双手握着刀柄,眸光打量苏汉的手臂,仿佛在寻思从哪里下手。 李荷害怕道:“槿儿……”她倒不是害怕苏汉的手被砍,而是害怕苏槿被人戳脊梁骨。 毕竟殴打长辈实乃大不孝,严重的话可是会挨板子。 苏槿以为她害怕血腥的场面,“娘,进屋呆着。” 说完她又对着齐长合道:“劳烦大哥的人抓紧他了,别让他挣扎,否则我要是一不小心砍到他脖子上了,那我们就该进牢房了。” 话虽如此,但语气却很随意,仿佛像似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很好。 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若是细下听便能发现其中的冷意,“我来。” 齐长合看着走上前身的男子,面如冠玉、身子欣长,虽然一身粗布,但周身气息不容小觑。 他眼神带着一丝警惕道:“你又是谁?” “大哥问这么多作何?”苏槿神情微微有些不悦,走上前挡在祁云清的身前。 赌坊的人都不是善良之辈,若是知道祁云清是读书人,上私塾闹,恐怕祁云清会受影响。 第十九章云清只适合当书生 祁云清目光落在她的头顶上,眼里的冷冽渐渐褪去,薄唇微启,吐出一句话,“我是她相公。” 相公? 这两字从他口中似乎格外生动,苏槿心里升起了一股不明的异样,不过只有几秒便消失不见。 齐长合视线一直在祁云清身上,这人他似乎见过,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见状,苏槿神情蓦地沉了下来,语气也比刚才冷了许多,“大哥,这人倒底还砍不砍了,不砍就别耽误我洗衣裳。” 齐长合收回视线,同时冷呵了一声,抬了抬手,顿时他伸后两名大汉抓起苏汉。 苏槿眼眸微眯,缓缓抬起大刀,盯着苏汉恐惧的脸,勾起半边唇角,“爹别怕,很快就完了。” 下一秒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清冷却又夹着柔意的声音,“我来。” 苏槿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不要插手这事,可他却没有放手,心里微微有些着急。 她怎么会不知他是担心她,只是这事他绝对不能沾手,若是被有心人散布出去,绝对会落下一个不孝之名。 日后仕途会有一定的影响。 她转头看向李荷道:“娘,带他进屋。” 李荷心里也同苏槿一般想,祁云清绝对不能沾上这事。 她的手紧了紧,随后走到苏槿旁边,看向齐长合故作镇定道:“我这长辈还在,哪能轮他们动手,还是我来。” “我是在跟你们讨价还价不成?再磨蹭下去,我可就直接进屋搜了!”齐长合神情染上了一些不耐烦。 苏槿看着祁云清,不容拒绝道:“放开吧。” 隔了几秒,手中的禁锢才松开了。 苏槿又重新看向了苏汉,手中的大刀抬至半空中。 望光下大刀异常耀眼,透露出一丝丝寒意,苏汉瞳孔猛的一缩,面呈惊恐,大喊到:“死丫头,给老子放下!” 这时苏宁氏想冲过去抢,结果齐长合的人给拦住了,她只好大骂道:“死妮子!你是中了邪吗!连你爹也敢砍?当年老娘就该掐死你。” “呵!” 苏槿眼神徒然凌厉,手中的刀快速落下,眼瞧着刀刃快挨着苏汉的手臂了。 “停下!”齐长合忍不住出声道。 他的目的是要钱,可不是砍人手臂。 手臂可不值钱! 也不知是不是苏槿故意为之,还是一时没停下来,刀刃依旧砍上了苏汉的手臂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鲜血直流。 “大哥,还继续?” 苏槿手中的刀没从苏汉的手上拿开。 苏汉这次是真晕了过去,苏宁氏也被吓蒙了,如同被抽去了精力,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见她嘴角含笑,眼里却带着狠劲,齐长合心里倒是对她刮目相看,沉声道:“小娘子,这股狠劲倒是让我佩服。” “既然你家拿不出银子,齐某只好又去一趟苏家。” 闻言,苏槿才将刀放下来,随后递给了他,提醒道:“日后苏汉的事大哥就不要来祁家走一趟了。” 齐长合伸手接过刀,却什么都没有回答,带着一群人从小祁家走了出去。 此刻的门口已经围满了人,见他们出来了,立马退开了,生怕招惹上了这些恶徒。 等他们走后,一名白胡子的老者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扫了苏槿一眼,似乎透露出一丝赞赏。 最后看向祁云清,亲切道:“云清,可有事没?” “贺爷爷,无碍,劳你们担心了。”祁云清双手作拱,恭敬道。 这人是月牙村的里正贺向西,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人倒是个正直的里正,对于小祁家平日也多加照扶。 苏槿笑着道:“贺爷爷和各位叔叔婶婶进来喝杯凉水吧,外面天气炎热,当心中了暑气。” 闻言,贺向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苏丫头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这样才好。 他慈祥道:“你们没事就好,家里的田地还没忙完,我们就不进去了。”说完便招呼着其他人走了。 院子只剩三人,李荷再也忍不住摊坐在了台阶上,身子微微发抖,显然被今日这事吓得不轻。 苏槿见她这样子,便坐在她的旁边,犹豫了几分问道:“娘,怕我?” 李荷从害怕中扯出一抹笑容,伸手拉过她的手,坚定道:“不怕,今日若不槿儿,恐怕那些大汉就会欺负我们。” “娘,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 苏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荷打断了,“槿儿可不许说这种见外的话。” 旁边的祁云清一言未发,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苏槿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忐忑。 他是不是觉得她太可怕了? “我不会伤害娘和云清。” 祁云清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清冷却不容抗拒的声音,“日后不可逞强,你还有我。” 苏槿愣了几秒,随后面容染上真切的笑意,戏谑道:“云清只适合当书生。”说着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没等他回答,又道:“我去洗衣裳了。”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李荷心里对她以前所有的芥蒂在这刻消失不见,“云清,她变好了。” “嗯。”祁云清轻轻点了点头。 他心里知道苏槿变了,却又说不出原因,也许是以前对苏槿了解甚少,日后他会尝试着去了解她。 …… 下午,正值烈日,热浪滔天。 因为上午发生的事,祁云清心里有了担虑,便向王家推了教学,退还了铜板。 王家也知道上午的事,但也不肯放弃让孙儿识字的机会。 王郎中和祁云清商量了一下,每天将孩子送到小祁家学识字。 屋里 苏槿瞧着四个孩子围在祁云清的旁边,一脸认真的看着祁云清写字。 她忍不住起身站在祁云清的旁边也跟着学习写字。 李荷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十分认真,笑了笑,便又低下头做绣活。 一刻钟后,祁云清停下毛笔,才偏过头看着她,温润道:“你来写一遍我刚才写过字。” “嗯。” 苏槿早就想试试,便没拒绝,接过他手中的毛笔。 她对于毛笔有些生疏,因此落在纸上的字歪歪扭扭。 这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包住了她的小手,耳边还响起男子磁性的声音,“放轻松,不必将笔杆握得太紧。” 第二十章他若愿意娶,你是不是就要嫁? 刚才拿刀砍人,苏槿不曾慌过半分,可此刻被他握住了手,反而慌得想松开手。 她想收回手,却奈何他握得太紧,没能挣脱出来。 “怎么?”祁云清扭头看着她,面色如常询问道。 由于两人靠得太近,温热的鼻息扑在了苏槿的脸上,以及成熟的男子气息和淡淡的纸墨味传入她的鼻腔。 苏槿本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是脸颊却忍不住泛红,唯恐被别人看出她的一样,慌忙的抽出手道:“好像木盆落河边了。” 随后猛的起身,大步走出了屋子,步子微微有些凌乱。 祁云清看着她逃窜似的离开,嘴角噙了一丝笑容。 旁边的李荷瞧见两人的举动,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最后眼神又落寂了下去,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般青涩美好的时候。 …… 直到王郎中来接几个孩子,苏槿才背着篓子走了进来,看见王郎中后,恭敬道:“王爷爷。” 王郎中笑着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犹豫半响才问道:“苏丫头你可瞧见了石家那孩子?” 没等苏槿回答,语重心长又道:“孩子,你和云清也成亲了半年,有些事该撇清了。” 苏槿见天色快晚了,走路便快了一些,也没怎么看旁边。 只是无意瞥见了一抹深灰色的身影,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难不成刚才那抹高大的身影便是石临沂? 许是原身的执念,她心里确定门口是石临沂时,鼻尖有种酸涩感。 说来原身也是个可怜之人。 她抬起头看向旁边的祁云清,“云清,我……” 还没说完,祁云清似乎料到她要说什么,轻“嗯”了一声,接下她的背篓。 随后见她大步走出了院子,他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极其不舒服。 苏槿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高大的男子,许是平日奔波,他面容染上了一丝疲倦,下巴也长出了一些小胡渣。 不过男子抬头瞧见她时,那些倦意似乎一扫而空,目若星辰,唇角上扬,欣喜道:“苏儿。”说着快步的走向她。 苏槿不准痕迹往后退了一步,淡然一笑,“石家大哥。” 石家大哥? 听见她疏远的语气,石临沂眼眸闪过一丝落寂与悲伤。 不过很快重拾笑脸,担忧道:“苏儿,今日可受伤了?” “没事。”苏槿道。 “没事就好,这些银子,你先拿去替苏大叔将赌债还了,日后那些赌场的人便不会再找你。” 石临沂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递给苏槿。 苏槿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银子,摇了摇头,真心感谢道:“石大哥的好意,苏槿心领了。” 谁知石临沂强硬的将银子塞在她手里,看向苏槿的眸光流露出眷念和不舍,低声道:“苏儿,我要成亲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还希望苏儿收下。” 闻言,苏槿抬头看着他,过了几秒,嘴角上扬,“石大哥,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至于银子就不必了,至于石大哥替苏汉还的银子,苏槿日后定会还你。” 不知为何她心里升起了一股苦涩之感,她知道这是原身的情绪。 听着她如此生疏的话,石临沂微微垂下头,“苏儿,你在怪我……” 停顿了几秒,他又道:“没能等你和离吗?” 苏槿盯着他良久,最后忍不住替原身问一句,“石家大哥,我若现在和离了,你会娶我吗?” 当初苏家是想将原身卖给石家,石家不应,而石临沂也未应。 原身虽不愿以这种方式进去苏家,但还是满心欢喜,结果成一场空。 这也是后来原身不再主动见他的原因。 石临沂脑海里想起他娘的面容,唇蠕动了一下,无力道:“苏儿,我……” 他话虽没说完,但苏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石临沂对原身有好感是真,但还不至于能为原身顶住石家对他的压力。 这也算给了原身一个答案吧。 苏槿笑了笑,将手中的银子还给石临沂,“石大哥,这些话苏槿不过是随口问问,别往心里去。”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院了。”说完她转过身边,抬眸便对上了祁云清幽深的眸子,任人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不知他站在门口有多久了,话又听到了哪些? 莫名她心里有些发怵,大步走了过去,低声喊道:“云清。” “嗯。” 祁云清瞥了她一眼,便转身进了屋子,苏槿抿了抿嘴唇,抬步跟在他身后。 李荷和王朗中正在寒暄,见两人进来了,同时来回看了两人一眼,他们其中微妙的气氛自然感受到了。 下一秒,王朗中拍了衣裳站起身,随后招呼几个坐在台阶上的孙子起身,对着几人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王郎中走后,李荷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我去做饭了,你们回屋坐会。” 苏槿察觉此刻的气氛有些低冷,似乎是旁边的男子散发出来的,她悚的慌,“娘,我同……” 她还没说完,李荷就笑着打断她的话,“不用,中午还剩了些稀饭,我再腌条黄瓜就可以了。” 苏槿只好作罢,跟在祁云清的身后回了屋子,刚坐下倒了一碗水。 便听见男子低沉中夹着一丝不明的情绪,“他若愿意娶,你是不是就要嫁?”说着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收紧。 冷不丁听见他这句话,苏槿愣了几秒,随后摇了摇头,紧接着她看着他,认真道:“我若说我不嫁人,你信吗?” 闻言,祁云清唇角微不可见的往上扬了一些,转移话题道:“去洗手吃饭吧。” 苏槿以为他不信她,正欲开口说,突然屋外响起一道稍微稚嫩胆怯的男孩声,“阿姐,阿姐……” 她听见后,想起了什么,连忙走了出去。 视线落在门口的两个孩子身上,男孩大概十三、四岁左右,女孩大概九、十岁左右。 骨瘦如柴大概用在他们身上恐怕最适合不过。 两张泛黄的小脸直直的看着她,眼里的喜意掩都掩不住,“阿姐。” “阿姐” 明明想进来,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没有进来。 第二十一章你的那份我给你留了 苏槿脸上挂上笑意,大步走向他们,“小北、小樱你们怎么来了?” 这是原身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几人关系从小比较亲近,只是从原身嫁到小祁家后,便没怎么见了。 她走进一些便发现他们脸颊上有些淡淡的红印,蓦地神情带上了许些怒气,“他们又打你们了!” 苏汉夫妻是村里的怪人,虐待闺女也就罢了,社会风气是这般不重视女性。 可连儿子也虐待,苏汉夫妻是村里第一对人! “阿姐,我们不疼,都习惯了。” 苏北微微低头,试图想挡住苏槿视线,阿姐本来就够苦了,他们还是不要让阿姐担心。 随后他从胸口摸出一个菜叶包的什么东西递给她,又道:“阿姐,这是阿奶让我带给你的肉包子,我和妹妹吃过了,可好吃了。” 原身的阿奶苏贾氏算是全苏家对苏槿最好的人,只可惜都是些苦命之人。 苏贾氏时常被苏强打,有时候打到爬都爬不起来,事后苏强总会道歉,可下一次只会打得更重。 她出嫁时,苏贾氏拉着她的手,哭中带笑说,“阿槿,逃出火坑就不要回来了。” 思及这里,她鼻尖泛起了酸涩之意,看了一眼苏北手里的东西,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阿姐不要,拿回去给阿奶吧,否则被阿爷知道了,阿奶又该被打了。” “阿姐,阿奶说阿爷不会知道。” 苏樱眼眶有些红红的,哽咽道:“阿姐,你都瘦了,是不是过得不好?” “阿姐,过得很好。”苏槿蹲下身子,伸手捧着她的小脸,看着她脸上的青紫,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阿姐,你收下吧。” 苏北不舍的看了她一眼,将东西放在她手,又道:“阿姐,我们就回去了。”说着牵着苏樱的手,准备走了。 苏槿忍不住拉住两人,脱口而出道:“小北,小樱用过饭再走吧。” 这时祁云清走了出来,苏槿她转头看向祁云清,面色有些不好意思,“云清,我……” “让他们进来。”祁云清目光扫过几人,随后打断她 厨房的李荷也听见了,连忙擦了擦手,快步走出来,笑着招呼道:“小北,小樱,跟你姐去屋子里坐会,婶婶很快就把饭做好了。” 她想到什么,对着祁云清道:“云清,你在我屋里拿些钱,去魏屠夫家割一斤肉回来。” 临到末了还添了一句话,许是怕将孩子不好意思,“正好我们也许久没割肉了。” “婶婶不用了,我和妹妹回家吃。”苏北连忙摆手拒绝了。 苏槿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却拉着他的手不放,正欲说什么。 便听见祁云清清冷不容拒绝的声音,“进屋坐会。”说完他便直接出了院子。 李荷嘱咐道:“槿儿,带小北和小樱进屋歇会,”说完又转身回到厨房。 随后苏槿一手揽着一人的肩头揽着带他们进了屋子,倒了一杯递给他们喝,“小北,小樱,喝口水。” 瞧着两人规规矩矩坐着,她又道:“别紧张,阿姐在这,何况云清哥哥和婶婶性子特别好,不会凶你们。” 两人点了点头,但却依旧有些拘谨。 苏樱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动不动的望着她,隔了几秒,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吸了吸鼻子,“阿姐我想你了,可是阿奶说我和哥哥不能经常来找你,否则会给你带来麻烦。” 恐怕苏贾氏是担心苏汉来祁家要银子吧。 苏槿摸了摸她的头道:“小樱乖,再过段时间阿姐就把你和哥哥接出苏家,到时候阿姐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闻言苏樱和苏北两人同上眼睛一亮,但他们却一同摇了摇头,苏北抿了抿嘴道:“阿姐,我和妹妹待在苏家挺好的。” 姐夫家太穷了,若是他和妹妹都生活在祁家,恐怕阿姐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他们不可以连累阿姐。 苏槿心知他们想的是什么,但也不好跟他们解释其中的事情,便没有接这话,随后站起身道:“你们先坐会,阿姐去厨房帮忙了。” 她一起身,苏北和苏樱两人都站了起来,“阿姐,我们也去。” 苏槿瞧他们不自在的样子,索性便由他们。 李荷见他们进来了,一边挥着锅铲,一边连忙道:“槿儿,带他们出去,烟太大别被呛到了。” “婶婶,没事,我帮你烧火。” 苏北乖巧的坐在灶门口,手脚麻利的烧起回来。 而出苏樱看着木盆里未洗的清菜,舀了水端在院子里去清洗了。 乖巧得让人心疼。 李荷看了一眼苏槿,犹豫道:“这?” 苏槿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道:“娘,没事,就让他们做就是了。” 没过一会,祁云清提着肉进了厨房,厨房内原本放松了许多的苏北和苏樱又有些紧张了。 像极了她刚见祁云清的时候。 苏槿笑了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肉,眼敛微微上抬,轻声道:“云清,谢谢。” 祁云清幽深的瞥了她,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麦芽糖,放在她手心道:“槿儿无需生分,将这些分给他们吃……” 隔了一两秒,仅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你的那份我给你留了。” 苏槿的杏目直直的望着他,愣了几秒,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似乎甜甜的。 但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一眼李荷,今日恐怕花出去了好几十文铜钱。 李荷余光瞥见她这样,明白苏槿的意思,无非就是怕她生气。 她笑道:“槿儿,娘没那么小气。” “谢谢娘。”苏槿眼睛弯弯,唇角上扬道。 “傻孩子,再说谢,娘可就生气了。”李荷挥着锅铲假装佯怒道。 随后她疑惑看着祁云清,“这麦芽糖是在谁家买的?” 按理说村里都不算大富之人,怎会有这么多麦芽糖。 祁云清不准痕迹瞥了一眼苏槿,“前日我托子阳带的。” 李荷想起了前几日石原给了苏槿两颗糖,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儿子总算是开窍了。 苏槿却没这么想,她将手中的麦芽糖对半分给苏北和苏樱。 苏北和苏樱同时看了一眼,但摇了摇头,苏樱抿了抿唇,弱弱道:“阿姐,我们不要。” 说着眼巴巴看了一眼苏槿手中的糖,随后低下头。 第二十二章我是你的谁? “吃吧,以后阿姐还会买许多好吃的给你们。”苏槿强行将麦芽糖塞给两人,随后温柔的摸了摸两人的头。 苏北握着手中的麦芽糖,看了一眼咽口水的苏樱,犹豫了一下,将糖又递给她,“阿姐我不要,妹妹有就成。” “拿着,再不拿阿姐可要生气了。”苏槿假装佯怒道。 苏北咬了咬下唇,隔了几秒才道:“阿姐,我就拿两个吧,阿奶一个,我一个。” 说着声音小了一些,“多了回去也藏不住。” 他拿了两颗麦芽糖放在手心,另外的还给了苏槿。 见状苏樱也只留了一颗,将剩余的还给苏槿,脆生脆气道:“阿姐,樱儿要一个就好了。” 也是,这糖他们拿回去,估摸着也放不久。 苏槿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麦芽糖,心叹了一口气,声音放柔道:“那麦芽糖就放阿姐这里,平日里要是有空就来阿姐这里吃一颗。” 苏北和苏樱咧着嘴巴点了点头,显然十分欢喜。 差不多半个小时,饭菜上桌了。 苏槿、苏北、苏樱坐一方,李荷、祁云清坐他们对面一方。 这次李荷煮的稀饭比往日粘稠了许多,分量也比平时多了一半。 她给两个孩子盛了满满一碗,放在两人的面前,“小北、小樱,若是不够就再添,在你阿姐家可不要客气。” 没有说是祁家,而是阿姐家,显然已经将苏槿当成了自家人。 苏北瞥了一眼满满的稀饭,有些不知所措,“谢谢婶婶,只是饭太多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说着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祁云清,将手中的碗放在他面前:“姐夫吃。” 阿姐家本来就贫穷,这次招待他们肯定花了不少铜板,他要懂事一些。 祁云清落在男孩干瘦的脸上,泛黄的皮肤上有少许褐色的点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不符合年纪的沧桑,和小心翼翼。 他清冷的声音严肃问道:“我是你的谁?” 众人被他这一问,给问懵了,苏槿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唇蠕动了两下,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是因为那声姐夫生气了吗? 苏北不知他为何生气了,瞬间面色煞白,双手绞在一起,怯生生回了一句,“姐……夫。” 话刚落,便听见祁云清清冷道:“既然称我一声姐夫,就不要生分。” 众人蓦地愣了愣,李荷突然轻笑出声,这算不算爱屋及乌? 看来离抱孙子不远了。 “小北就别跟你姐夫客气,再说了婶婶今日多放了半碗米,绝对够吃。”说着心叹了一口气,苏家孩子都懂事,可惜投错了胎。 苏北望着苏槿,苏槿笑了笑,“吃吧。”说着抬眸看了祁云清一眼,颇为感激。 …… 这顿饭是苏北和苏樱吃过最安心的饭,也是吃过最饱的一顿饭。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苏北和苏樱纵然有心想同苏槿再呆一会,也知道再晚恐怕回去又要挨打了。 两人便同苏槿他们告辞了,苏槿不放心便想送他们回去。 可两人死活不肯让她送,转身一溜烟就消失在黑夜里了,她只好作罢。 …… 苏北和苏樱踏进苏家,便看在了院子里喝得烂醉如泥的苏汉,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苏槿你个小贱人,连你老子也敢砍,信不信老子让你死!”说着蹬翻了面前的凳子。 想起今日之事,他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若不是最后家里的老头子看不下去了,才拿了公家的银子给了赌坊那笔银子,恐怕他的手就没了。 苏北手紧了紧,眼里闪过一丝害怕,但依然将苏樱护在身后,两人轻手轻脚的顺着院墙边走。 下一秒 “给老子滚过来!” 苏汉醉醺醺间瞥间两人顿时怒火烧天,摇摇晃晃站起身,指着他们凶狠道。 “哥哥……”苏樱下意识抓着苏北的衣裳,脸上褪去了血色。 苏北的手抖了一下,但强装镇定,“别怕,等会哥哥护着你。” 只见苏汉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苏北和苏樱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原本就在院墙边,已经无路可退了。 再过几秒,苏汉站在两人的面前,二话不说一巴掌朝苏北呼了过去,粗着嗓子道:“又去哪里鬼混了!简直跟你那贱人阿姐一个德行?” 苏北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但依旧护在苏樱的前面。 “哥哥……”苏樱眼里染上泪水,声音颤抖道。 紧接着苏汉抬起脚狠狠地踹向苏北,顿时他和苏樱倒在了地上。 这一脚踹得不轻,苏北疼的额头直冒汗,抬头瞥见苏汉又抬脚,他也顾不得疼,转身将苏樱护在身下,随后双手护着她的头。 下一秒,便响起脚踹人的声音,同时伴随着苏北的闷哼声以及苏樱求饶的声音,“阿爹,别打了,阿爹,求求你别打,呜呜……哥哥快不行了。” 她费力的推开苏北,护在他上面,脑袋趴在他的胸膛上,身上的痛意让她怀疑她下一秒便会死去。 苏北纵然有心想将她护在身下,但全身酸痛,使不上力气。 屋内的苏宁氏听见苏汉的的声音,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一声,尽管两孩子哭成什么样子,她都没有出去。 她若是出去,苏汉肯定会打她出气。 主屋中的苏贾氏刚想起身,就被旁边的苏强喝止了,“大晚上的动什么动!” “老头子,不用这样打下去,若是出了人命该怎么办?” 闻言苏强沉思了一下,随后响起一道苍老却威严十足的声音,“够了!大晚上的折腾些什么!” 苏汉还是有些畏惧这个爹,顿时收住了脚,粗哼了一声,随后身子晃了晃,朝着偏屋走去。 地上的两人心里松了一口气,苏樱抱着苏北的手更紧了,染上痛意的声音,“哥哥,你怎么样了?” “不疼,樱儿,你疼吗?”苏北吸了一口气。 “不疼,我怀里有阿姐给的麦芽糖,可甜了。”苏樱摇了摇头,眼里却滑出了两行泪水。 这种日子,还要熬多久。 她想阿姐了…… 第二十三章以后会习惯 小祁家 苏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显然心里有些焦灼。 尽管她刻意放轻了声音,但还是惊动了祁云清,他转过身看着她,沉声道:“你若是不放心,明天我陪你去一趟苏家。” 他突然出声,苏槿冷不丁心里吓了一跳,随后轻声问道:“云清,你还没睡?” 说完她明白了什么,不好意思道:“是我吵到你了吧,对不起。”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钟。 “对不起这几个字以后都不要说了。”黑夜中的祁云清眸子带着微微染上了一丝不悦。 她对他总这般客气。 “嗯。” 这时,苏槿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温热,身子徒然一僵,他们什么时候靠这么近了? 她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但她本身就是靠近墙壁,也没挪动几分。 祁云清眸子沉了沉,“你怕我?” “不是,我只是有点不自在。” “以后会习惯。” 苏槿眸子闪过纠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祁云清便转过身背对她,这事还得徐徐诱之。 …… 清晨 李荷听说苏槿和祁云清要去一趟苏家,微微沉思了一下,然后转身拿了几十文铜板给祁云清,让他去薛家打几斤酒再去苏家。 苏槿再三阻止,也没打消她这个念头,索性便由她了。 等祁云清打酒回来,两人便去了苏家,一路无言。 眼见就快到苏家了,苏家隔壁屋子出来了一名老婆子。 她手里挽着空篮子,瞧见两人,视线落在祁云清手上的酒壶,面容和善道:“苏丫头这是回娘家?” “是的,齐阿奶。”苏槿笑着点了点头。 “好孩子。” 齐李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突然想到什么,脸上严肃了几分。 “苏丫头,昨夜你弟、妹又被你那爹给打了,哭声听着应该是打得不轻,你回苏家瞧瞧。”说着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苏汉真不是个东西。 闻言,苏槿脸色蓦地一变,转身大步往苏家走了进去,祁云清跟齐李氏道了一声谢,便紧跟其后。 苏家院子没人,苏槿直接往大房的屋子而去。 此刻苏槿她娘苏宁氏在厨房做一大家子人的早饭了,而苏北和苏樱天不亮便忍着身子的痛,爬起来去山上割猪草了。 屋子里只剩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苏汉,苏槿眼神一凝,目光扫过周围。 最后落在门边的扫帚上,走过去拿在手中,毫不犹豫的狠狠朝苏汉打去。 她习过跆拳道自然知道人体的痛处在什么位置。 “哎哟,痛痛痛。” 苏汉顿时痛醒,见又是苏槿这个赔钱火,顿时气得火大,昨个的事情他还没找她算账呢! 他连忙站起来,骂骂咧咧道:“苏槿,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苏槿一棍子打在他后膝盖处,顿时他“扑通”一声,从床上栽到了地上。 “哎哟。” “给老子住手!” 一扫帚一扫帚的往他身上招呼,苏汉想躲开,却不知为何苏槿这赔钱货打得老准了。 还他娘的疼! 祁云清现在苏槿的旁边,视线落在她冷冽的侧脸上,这是第二次见她这般了,似乎换了人一般。 同时他提防着苏汉的动作,唯恐他伤了苏槿,却不知苏汉现在疼得根本没法还击。 大房这边闹出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其他人。 最先冲进来的时苏宁氏,瞧着苏汉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哭,想也没想便冲过去打苏槿,“苏槿你这臭丫头干什么打你爹!” 慢她一步的苏槿阿奶苏贾氏见状,连忙扯住苏宁氏,板着脸呵斥道:“本来就够乱了,你还添什么乱!” 虽然她怕苏强,但对于儿媳妇依旧有做婆母的威严。 苏宁氏被扯住了,心里纵然着急,但也不敢拿苏贾氏怎么样,只得喊道:“娘,那死丫头打她爹!” 苏贾氏睁着眼说瞎话,“槿丫头怎么会打爹,你胡说些什么老大媳妇!” 她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冲苏槿喊了一声,“丫头,可别打了,你阿爷来了。” 话刚落,苏强和二房的人便走了进来,看清了屋子的状况,眉头紧皱,粗声呵斥道:“还不快给我停下!” 顿时苏贾氏和苏宁氏两人畏惧的站在一旁,不敢再发一言。 而苏槿要是听了苏强的话,她就不叫苏槿,手里一下比一下打得用力,疼得苏强已经喊不出声了,最后直接昏了过去。 见她不停手,苏强老脸顿时黑沉,“老二去将她拖开!” 苏林点了点头,大步往苏槿旁边去,谁知路过祁云清时,被一只手给死死禁锢住了手臂。 他用力的扯了两下,却发现根本动不了,他顿时眉头一蹙,看向祁云清,不客气道:“你这是做什么?再不放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话刚落,他的后膝盖就挨了一棍子,顿时双膝跪地,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哎哟。” 苏槿冷眼看着他,苏林也不是个东西,以前对原身他们三姐弟也拳打脚踢。 苏林的媳妇苏赵氏瞧见苏林狼狈的样子,没有同苏宁氏一般冲上去,反而冷漠的看着,甚至眼里划过一丝快感。 若是苏林就这样死了该多好。 “娘~” 她脚边四五岁的女娃抱着她的腿,怕兮兮的喊了一声。 苏赵氏眼神的冷漠褪去许多,弯腰摸了摸她的脑袋,“囡囡别怕,娘在这。” 苏溪小脑袋摇了摇头,她不怕,她只是怕阿姐等会要挨打。 苏强此刻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暴怒道:“苏槿!还不快停下!” 苏槿自然没有停下,过了一两分钟,瞧着地上已经痛到晕厥的两兄弟,她眼神闪过一丝阴蛰。 这时她才抬头看向门口的苏强,他一张布满皱子的老脸带着浓浓的怒气,像极了暴风雨的前夕。 苏贾氏担忧的瞥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尽管心里害怕,还是开口道:“老头子……” 还没说完,苏强就给了她一个凶狠的眼神,示意她闭嘴。 “你祁家上我苏家行凶,是个什么意思!”俨然没有将苏槿当成苏家人。 苏槿冷嗤一声,语气凌厉,“阿爷不认我这个孙女也无妨,可我丑话说在前头,倘若你们再敢对苏北苏樱下手,那就别怪我废了你们的手!” 第二十四章我一介书生,又怎拦得住她 这时,两道带着欣喜的声音响起。 “阿姐。” “阿姐” 苏槿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一看,见苏北和苏樱两人脸上又多了些青紫,特别是苏北的鼻梁,结了一层血疤。 若不是听他们声音,恐怕也认不出来两人。 顿时心里的怒气又上来了,直接一脚碾上了苏汉手臂,“咔嚓”骨裂的声音。 同时伴随着苏汉惨不忍睹的声音,“啊~”过了几秒又疼晕了过去。 她眼里的凶狠让众人为之一颤,心生寒意。 苏槿目光落在苏强身上,冷声道:“我说的话你们可记清楚没?嗯?” 苏强在苏家一辈子顺风顺水,还从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顿时又暴怒道:“放肆!” “老二媳妇去请里正来一趟苏家,就说苏槿殴打长辈。” 在月牙村殴打长辈轻则挨训,重则打板子。 苏赵氏看了苏槿一眼,弱弱的应了一声,“是……” 但话还没说完,她身子便晃了晃,过了几秒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似乎被吓晕了过去。 顿时,苏溪被吓到了,蹲在她身边,哭出了声:“娘!你怎么了?” 下一秒,苏贾氏双眸一翻,身子也来始晃了晃,昏倒在地上。 只有苏宁氏一脸煞白的站着,见公爹看了她一眼,她想迈开腿,可是腿软得迈不开,最后摊坐在地上? 苏汉见状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低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说完就准备抬脚自己去走这一遭。 “阿爷可要想好,我连爹和二叔父都敢打,也不差阿爷您了。” “既然阿爷你要去请里正,槿儿左右免不了一顿板子,那何不连阿爷你一块打了?”苏槿拿着扫把逐渐逼近苏强。 闻言,苏强不敢置信,瞪大着眼睛,“你敢!” “敢与不敢,阿爷再走一步不就知道了?” 苏强难以置信,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吓唬住了,脚迟迟没有抬起。 过了几秒,他转头盯着祁云清,面色不善,指责道:“你一介书生,怎容她如此欺负长辈?” 祁云清目光落在苏槿身上,淡然道:“我一介书生,又怎拦得住她。”话里的纵容之意很明显。 “放肆!” 苏强气得手指着他,哆嗦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一个字,最后两眼一翻径直的往后倒下。 活活的被祁云清和苏槿气昏了。 她这般大逆不道,苏槿没料到祁云清还会护着她,她瞥了一眼旁边温润如玉的男子,心里升起了一股不明的异样。 过了几秒,她走到苏北和苏樱旁边,一言未发的撩开他们的袖子,手臂上比脸上的青紫痕更严重。 她眼里爬上了浓浓的心疼,“走,阿姐带你们去王朗中家。” 说完她看着祁云清,犹豫道:“云清,能否先借我一些铜板。” 祁云清凝视了她几秒,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最后从喉咙溢出两个字,“走吧。” 不知为何苏槿感觉祁云清似乎不高兴了,直觉不是因为铜板的事,但她这会担心苏北和苏樱的伤势,也没细想。 “阿姐,不用,过几日便好了。”苏北眼里泛着泪光,摇了摇头。 苏樱乖巧附和道:“阿姐,我不疼,一点都不疼。” “你带他们回祁家,我去喊王朗中。”祁云清刚说完,手便被人给拉住了,“姐夫,不用。” 对上苏北小心翼翼的眼神,有一瞬间祁云清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声音放柔了一些,“跟你阿姐回家。”说完便大步走了。 他一走,苏贾氏和苏赵氏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站起身。 苏贾氏看着苏槿,担忧道:“槿丫,快走吧,等会你阿爷若是醒了,恐怕就麻烦了。” 旁边的苏赵氏半弯着身子,擦掉苏溪脸上的泪痕,劝道:“听二婶一句劝,不要回苏家了。” 苏家的男人除了小叔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苏槿眼里染上了一丝暖意,略带安抚,“阿奶和二婶不比担心,槿儿自有分寸。” 停了几秒又担心道:“倒是阿奶和二婶……” 苏赵氏想到什么脸上带上了笑意,“前几日小叔子让人带信了,说今日便要到家了,小叔子在,你阿爷他们不敢动手。” 在原身的记忆里,原身的小叔父苏峰今年二十四岁,因为长相粗狂,迟迟没有娶亲。 何况他没有开口,苏强也不敢插手他的婚事。 基本上全苏家的人都怕苏峰,但他与苏家的男人不一样,一身正气,也十分重感情。 有他在苏家没人敢翻天。 不过苏峰在十五时被县城走镖的看上,之后经常不在家中,一走便是几个月。 这一次差不多有大半年了,他是在苏槿卖给祁家之前十几天便走了,否则他是不会允许原身卖给祁家。 苏槿心放下了一些,“阿奶、二婶,我带小北和小樱回祁家了。” 说着看向苏溪,温柔道:“溪儿要不要跟阿姐去祁家玩会?阿姐请你吃麦芽糖。” 苏溪闻言舔了舔嘴唇,扬起小脸,看向苏赵氏,软软糯糯道:“阿娘,我能去玩一会吗?” “去吧,别玩太久,不要捣乱。” 苏赵氏目光扫过地上的人,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等会他们打人。 只要苏溪不被打,她受些打也无事,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就麻烦槿儿照顾一下溪儿。” “二婶客气了,溪儿是槿儿的妹妹,自然会照顾好她。”苏槿对苏赵氏的印象还算不错,以前对原身虽不算亲切,但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原身的事。 …… 等几人走了,苏贾氏没好气对着苏宁氏道:“老大媳妇,还不快将老大扶起来!” “知道了,娘。”苏宁氏弱弱道。 随后苏贾氏看向苏赵氏,语气稍微轻了一些,“老二媳妇,去将猪喂了。” 苏赵氏如何不知苏贾氏这是在支开她,定是担忧她被苏林打。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婆母心疼她,她又怎么忍心看婆母被打,“娘,这里我来吧。”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粗狂的声音,“怎么回事?” 苏赵氏和苏兰氏立马转头,触及那抹高大的身影,声音带着欣喜。 “峰儿。” “小叔子。” 苏峰轻点了点头,再重新问了一边:“怎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我怀了身子 苏贾氏也不瞒他,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他。 越听到后面,苏峰的眉头就越紧,冷冷的眸光泛着寒意,看着苏宁氏道:“大嫂将槿儿卖了?” 任谁都听出了他此刻的怒气。 苏宁氏对上他的视线,害怕得低下了头,哆嗦道:“不,不不,不是我,是你大哥做主的。” 闻言,苏峰视线移到地上的苏汉身上,眸子微微眯上,透露出一丝不悦,“我看大哥这手,不要了最好!” 原本开始转醒的苏汉,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这句话又吓昏了过去。 苏峰向来说一不二,他要砍他的手,就连老头子也不敢放一个屁。 主要是家里的经济来源大半部分来自于苏峰。 再者,苏强最疼苏峰,小时候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他。 还有别看老头子平日威风,一到苏峰的面前就跟小鸡见母鸡一样怂。 “娘,去做些饭,我去带槿儿他们回来用饭。” 苏峰说着从怀里掏出半两银子给苏赵氏,又道:“麻烦二嫂去买些肉。”说完抬脚便走了。 丝毫没有管地上这几人的意思。 …… 小祁家 苏槿带着几个孩子回到小祁家半刻没到,就见一名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几个孩子看见后,顿时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句:“小叔。” “嗯。” 苏峰的视线落在苏北和苏樱的面容上,眉峰渐渐拢起,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随后他的视线打量了一眼小祁家,眉头越皱越高,最后看向一旁的李荷,沉声道:“祁家大姐,还请将槿儿的卖身还于我。” “这是三两银子,刨去二两的赎身银子,剩下的算槿儿这半年在你们这里伙食费用。”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三两银子放在桌上。 李荷看着桌上的愣了几秒,随后将视线移到苏峰身上,神情紧张道:“槿儿她小叔,这怎么能行?” 卖身契她可以还给苏槿,但苏峰这意思是想将苏槿带回苏家。 苏峰脸色沉了沉,语气实在称不上好,“怎么不行?若不是我没在家,怎会让槿儿卖给你们家?家徒四壁,无田无地,拿什么来养活槿儿?” 何况据他所知,苏槿心仪的石家小子,原本他就打算这次回来,去石家谈谈这门亲事。 “只要我在一天,就断不会让槿儿如此贱卖给别人。” 李荷脸上的血色褪尽,此时也不知说什么为好。 苏槿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小叔,我在这里过得挺好。” 话刚说完,就苏峰凌厉的眼神丢给了她,呵斥一句,“别插话!” 苏槿下意识抿了抿嘴唇,还想说什么,旁边的苏北拉了拉她的手,小声提醒道:“阿姐,不要说话。” 小叔可凶了,凶起来是可是会罚人的。 这是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屋外响起:“小叔,此话怎讲?” “槿儿乃是祁家正大光明迎进门的妻子,如何称得上贱卖二字。” 下一秒,便见祁云清和王郎中走了进来,李荷慌乱的心一下子就安定。 苏峰细细打量了他几眼,丰神俊逸,身姿挺拔,说话不卑不亢,不闪不躲,这侄女婿倒还将就。 他的神色缓和了许多,“还请将槿儿的卖身契还于我。” “恕云清不能答应。” 祁云清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但表面淡然。 “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苏峰眸子一沉,撩起袖子。 “小叔,别动手。” 苏槿连忙挡在祁云清的前面,对上苏峰的凌厉的眼神,咽了咽口水,咬了咬牙,豁出去道:“小叔,我…我……怀了身子,你总不能让孩子没了爹吧。” 据原身的记忆,苏家就是一个火坑,虽然祁家是穷了一些,但好在自在清闲,氛围也好。 空气中蓦地安静了下来。 祁云清淡然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划过一丝诧异,他没料到苏槿会这样说。 李荷满脸欣喜道:“槿儿,你怀了身子?怎么没给娘说?” “额,开始还没确定,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苏槿察觉到众人炙热的视线,硬着头皮扯出一抹笑容。 苏峰只愣了一两秒,又恢复如常,沉声道:“无事,我养得起。” “去收拾东西,跟我回苏家。” 他苏家如花似玉的闺女,就这样便宜别人了,想到这里,苏峰的神色又沉了几分。 苏汉真的该被收拾了! “小叔,我……” “快去!” 闻言,苏槿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知道苏峰是为她好,可是苏家她真不想呆了。 下一秒,苏峰像似知道她心头想法,“你若是不愿意,我另给你建个房子,至于嫁人这事,别担心,我自然会替你寻个好人家。” 苏槿沉默了,虽然她和祁云清已经和离了,离开是早晚的事。 但李荷和他都待她极好,若是这样走了,恐怕会伤他们的心。 何况她答应了祁云清,要帮他瞒着李荷。 随后她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小叔,我不想离开祁家。” “不想也得想!”苏峰显然不是跟她商量。 他的侄女凭什么这么便宜了别人,要想娶也成,光明正大的来提亲,绝不是这样稀里糊涂的给别人为妻。 他看向祁云清,冷声道:“但凡是男人就不要阻拦,若是你真有娶槿儿之心,便请媒人上苏家提亲,我绝不阻拦。” 祁云清眸子微微下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他倒是想重新娶苏槿一次。 这原本就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只是时间提前了,他如今没有充足把握。 苏槿会愿意嫁给他吗? 她恐怕不愿意吧。 “槿儿她小叔,这事我不同意。” 李荷见祁云清沉默不语,生怕他答应了,连忙开口又道:“槿儿怀有我祁家的骨肉,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她离开。” “槿儿她小叔,你心疼槿儿,大姐我自然理解,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带着孩子独居有多艰难?夜里提心吊胆,白日为生计发愁。” “你可以护槿儿一时,但你护不了槿儿一辈子。” “我知道我们祁家穷,亏待了槿儿,但就算紧着我和云清,也不会饿着槿儿。” 闻言,苏峰眉间的冷意褪去了不少,这祁家人除了穷,其他的倒是可以。 第二十六章云清,要不我们坦白? 王郎中原本也不该插手别人的家事,只是看在祁云清的份上,他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小峰,听王叔一句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何况祁家对苏丫头不差,村里的人都看见的。虽然祁家家境是差了点,但一家人齐心肯干,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 “想当年我跟你王婶也是一无所有,如今靠着双手还不是将房地挣出来了。” 说着轻轻拍了拍苏峰的肩膀,“云清这孩子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为人学识都不差,也是个肯吃苦的孩子,日后铁定比王叔叔还要有本事。” “苏丫头跟着云清不会差。” 李荷感激的看了王郎中一眼。 见苏峰神色有些松动,苏槿连忙出声道:“小叔,我已怀有身孕,而且云清和娘待我极好,我不想离开祁家。” 说着她眼里带着真诚以及一丝亲切,“小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过得不好,但槿儿如今过很好,小叔不用担心。” 闻言,苏峰瞥了她一眼,似乎在探究她说这话的真实性。 同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胳膊肘往外拐估计说的就是现在的苏槿。 没良心的小丫头。 随后扫过旁边沉默不语的祁云清,最后又将视线落在苏槿的身上,沉声问道:“你想为他妻?老实回答!” 苏槿的手下意识紧了槿,余光瞥了眼祁云清,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眸光,她似乎看出了一丝紧张。 定是错觉吧。 事已至此,她只能演下去。 随后她干咳了一声,才低着嗓子道:“小叔,我愿意。” “既然愿意,就跟我回苏家。” 苏峰见几人想开口说话,冷声又道:“想娶槿儿,就请人上门提亲,正儿八经的成亲。” “别以为她怀里你祁家的骨肉,你们就可以随意唬弄过去,让她日后不明不白的给你祁家生儿育女!” 他的话没错,女子出嫁是一辈子的事,只是家中哪还有闲钱办婚事,但李荷却没有拒绝。 要不……将祁山留给她的东西当了。 苏槿却蒙了,她和祁云清已经和离了,再成亲像什么话,“小叔,不用……” “再多说一个字,我便立马拽你回苏家!”苏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祁云清见苏槿这样,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看了苏槿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随后看着苏峰道:“我答应,明日我便让媒人上门提亲。” 说完转头看向李荷,“娘,去将槿儿的卖身契拿来。” 李荷犹豫了几秒,但还是转身出了屋子,没过一会拿着一张纸回来递给祁云清。 祁云清接过,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买身契撕掉,清冷的声音,“小叔,如今可放心?” 原本他就打算,过些日子就卖身契还给苏槿。 何况他也从没想过用卖身契来捆住苏槿。 “这二两卖身银也还给你们。” 苏峰神色缓和了许多,对祁云清倒有这欣赏了。 他从摸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随后又道:“既然事情解决了,便不打扰了。” 说着看向苏槿,吩咐道:“去收拾东西。” 苏槿见事已至此,她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到时候再让祁云清给一封和离书就是。 只是祁家恐怕又得花些银子,心里有股内疚感。 她便走到床边收拾东西,过了几秒祁云清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半两银子给她,“别亏待了自己。” 苏槿看着他手中的银子,眼神有些复杂,随后仅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云清,要不我们坦白?” 祁云清的手顿了一下,隔了几秒,薄唇微启:“不可,娘会伤心。” 她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 祁云清又拿过昨日买的麦芽糖,连着半两银子放在她的布包里。 苏峰见两人难舍难分的模样,唇角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透露出不悦。 他像破坏别人姻缘的坏人! 望着苏峰一群人离去,李荷眸子红红的坐在凳子上,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故作镇定道:“云清,娘去请贺婶婶上苏家提亲,你去镇上买匹红布回来,娘给你们做嫁衣,料子买细麻,别亏待了槿儿。” “你把你爹留下的那幅画拿去当了吧,应该能换几两银子。” 那副画据说是当朝最有名的李大画师的真迹,千金难求。 画是祁山考上案首时,得知府大人赠送,当年祁山爱不释手,日日夜夜便抱着它,后来他走了,留给了她。 当年的他拉着她的手道:荷儿,这画就给你当念想,想我了便看它,我不日便归。 这“不日”当真是太久了。 她鼻尖一酸,低下了头,眼泪顺着脸颊便流了下去。 祁云抿了抿唇,随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包银子,递给李荷,“娘,我有银子,这几年攒了将近五两银子。” “原本是打算重起一间屋子,现在可能要先委屈娘了。” 李荷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云清,是娘没用,连你成亲娘都拿不出银子。”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担忧道:“槿儿怀了身子,若是苏汉又打她了,该如何是好。” “不行,我得立马上贺家一趟,让贺婶替我们去苏家走趟,最好能让槿儿早日嫁到祁家。”说完便站起身,拿了些铜板便走出院子。 没过多久祁云清也拿着银子出了院子,落上了大锁。 这边 苏峰带着一群人回到了苏家时,苏强已经醒了,正站在主屋门口张望。 见到苏峰,老脸立马堆起皱子,欢喜中夹着一丝小心翼翼道:“峰儿。” “我还以为爹认不得我这儿子呢!” 苏峰声音徒然一凌,“什么时候苏家靠卖孩子换银子了!” 苏强瞥见他旁边的苏槿顿时怒气就来了,这死丫头还敢回苏家! 但对上苏峰凌厉的眸子,他神色立马变得委屈,“峰儿,爹只是想将银子给你存着,以后取个好人家的媳妇。” 说着他声音带上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再说了你大哥死性不改,输了一次又一次,我哪还有银子替他还。” 苏峰神色依旧不好,沉声道:“苏槿是你孙女!” 第二十七章云清,我自己来 提起苏槿,苏强心里那口怒气又升了上来,忍不住恶狠狠的刮了一眼苏槿,口气不善道:“我可没她这样的孙女。” “爹这样说话,那就现在将家分了,我来养这几个小的,绝不让你们费心!”苏峰脸色又沉了几分,声音带上了一丝冷冽。 分家? 这可得了!!! 苏强粗着嗓门道:“混账!我还没死了分什么家!” 说完声音带着哽咽,又道:“我省银子还不是为了给你娶门好媳妇。” “这些年你交回来的银子,除了日常开支,爹都替你存着,没有动一分。” “你大哥好赌成性,还一两次我这老头子也拿的出来,可你大哥输了不下十次,我哪有那么多银子替他还,只得让他自己想办法。” “你现在为了一个赔……小丫头,竟然指责你爹,你的良心是被狗……是丢哪去了!”说着开始真的抹眼泪。 对于苏峰这儿子,他是当真疼爱,懂事听话又不让人操心。 最重要的是和他年轻时的模样长得极为相似,就连这倔脾气也像他。 苏峰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神色也缓和了几分,但依旧警告道:“没有下次,否则就分家,爹你就跟着大哥,我带着娘生活,你放心,每月我会给你生活的费用。” 闻言,苏强气又上来了,这臭小子竟然不要他。 他多委屈啊…… “你把你爹说成什么样了!老头子我还不至于卖孩子换钱!” 说着冷哼了一声,背着手进屋了,显然十分气愤。 苏汉这模样很明显是怂了,苏槿忍不住心叹,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不过这苏强对苏峰可真好,好到她有些怀疑苏林和苏汉氏捡的。 苏峰微微低眸看向沉默不语的苏槿,心里有些内疚,她这样也是他间接造成的。 “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样,安心在苏家养胎。” 然后再看了一眼苏北和苏樱两人,“我屋里有药,去我屋里拿。” …… 日上三竿,苏家的早饭才迟迟上桌,除了还没醒的苏汉和苏林两人,其他的人都在堂屋用饭。 四方大桌上,只有苏峰和苏强是坐着,其余人全是站着。 苏家历来有规矩,女子不得上桌吃饭,苏槿虽然不想站,但见苏贾氏他们都站着,便只得陪他们站着。 “都坐。”苏峰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强身上。 苏强怎么不懂他的意思,没好气的瞪了众人一眼,“还不快坐下!不知道还以为我这做长辈的虐待你们!” 一时间没人坐,苏槿可没他们顾虑得多,直接走过去坐在最下方,随后看向苏贾氏,温柔道:“阿奶快过来坐。” 见她往后退一步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她旁边,扶着她的胳膊,“阿奶,坐吧,没关系,有槿儿在,旁人是不敢伤你的。” “何况小叔在,若是有人想打你,也得掂量掂量!” 后面这句话很明显是提醒苏强。 苏强眉心跳了跳,怒火中烧,顿时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筷跳了一下,“放肆!” 下一秒,对上苏峰漆黑冷冽的眸子,他火气一下子都灭了,连烟都不敢冒,最后低下头不语。 “爹,若是不想吃饭,就不要吃了!” 苏峰也没怪苏槿说话没分寸,苏强确实该敲一敲了,倘若他日后又走镖了,家里恐怕又得乱套了! “不吃就不吃!” 苏强原本心里就委屈,此时连他又这样对他说话,他便梗着脖子吼了一声。 随后转身出了堂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手里抹了一把眼泪。 好委屈。 …… 过了一刻钟,苏峰端着一碗饭菜进了主屋。 此刻的苏强躺在床上生闷气,听见脚步声,便知道是何人,故意翻身背对着他。 “不吃我就端走了!”苏峰话刚落,苏强朝坐起身子看着他,粗着嗓门道:“我吃。” 苏峰将碗递给他,然后坐在床边,看着他吃,等苏强吃完了,他接过碗才道:“爹,可知道你错哪了?” 苏强原本舒畅了的心又堵上了,这气人的兔崽子,生来就是想气死他吗? 他大着嗓门道:“我是你老子,我能错哪了!” 他死也不肯认错! 闻言,苏峰一言未发起身,刚走两步,后面就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别走!我错了,我改!” 苏峰挑了挑眉毛,转身看着他,“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 …… 这边的苏槿躺在床上,目光看着顶上泛黑的帐幔发呆。 也不知娘和云清在干什么。 在苏家她反而没有家的感觉,心里有种空空荡荡的感觉。 她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许是昨夜没睡好,这一睡就到了下午,期间也没人来打扰她。 她坐起身,揉了揉昏昏沉沉的眉心,然后穿鞋子,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 出了屋子,发现整个屋子出了还在昏迷的苏汉和苏林便没有其他人。 她刚准备出院子,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祁云清。 她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欣喜,“云清。” “嗯。” 祁云清落在她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上,温声道:“可是睡了才起?”说着自然而然的抬起手替她理了理那凌乱的发丝。 苏槿顿时怔了,过了几秒,她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与此同时他也收回了手。 “怎么?”祁云清询问道。 “没事,踩着石头了,挪一下脚。” 她的脸渐渐开始发红,最后连同耳朵也红了,故作镇定转移话题道:“云清来可是有何事?” 祁云清目光触及她发红的耳朵,眸子深了深,唇角微不可见扬了一下,“娘让我来量一下你的腰围这些,好做嫁衣。” 闻言,苏槿扫了周围一眼,才压低声音道:“云清,意思一下就行了,别多费银子。” “进屋我替你量。”祁云清没接她的话。 苏槿见他神色坦荡,她再推脱下去,估计云清就该怀疑她心里有鬼了。 两人进了屋,苏槿下意识将门关上了,关完后才发现她为什么要关门,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此刻打开门,又有些欲盖弥彰。 “云清,我自己来。” 第二十八章难不成你们没做什么? “你不好量。” 祁云清微微抬额,示意她张开手。 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以及鼻间源源不断的男子气息,苏槿不自在的往后挪了一小步,镇定道:“云清,还是我自己来。” 闻言,祁云清停下手中的动作,对上苏槿略有些闪躲的目光,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槿儿怕我作何?” 从他口中说出的槿儿二字似乎比旁人多了一些东西,让人心神荡漾。 苏槿身子有些僵硬了,“不是,只是怕坏了你的名声。” 已经迟了。 “无妨。”祁云清瞥了她一眼,淡然道。 随后他又替苏槿量尺寸,察觉到她的身子绷得很紧,他轻笑了一声,“不必紧张。”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槿的脸蓦地红了,放下手道:“你让娘比着旧衣裳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打开门而出。 下一秒,便对上苏峰漆黑的眸子,莫名苏槿心里有种被人“捉奸”的即视感,“小叔。” “青白白日你们注意些分寸!”苏峰掠过她的头顶,看向身后的祁云清,沉声道。 “小叔,你想什么了!”苏槿是成年人,自然知道苏峰话里说指什么,颇有些恼羞成怒。 原身这小叔也太不正经了。 苏峰瞥了她一眼,然后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祁云清的下身,意味深长道:“难不成你们没做什么?” 苏槿寻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顿时脸色蓦地通红,“小叔!” 她倒不是羞,而是臊得慌,现在无异于两个大人,在一个小孩面前讲房事。 祁云清仿佛没瞧见两人的视线,面色依旧淡然,“我来寻槿儿,是为了嫁衣而量尺寸。” 苏峰神情明显不信,不过这是他们小两口的事情,他也不欲多管,但还是提醒了一句:“现在胎儿尚未成型,不宜行房事。” 原本没有之事,越说越像那么回事,苏槿刚欲开口说什么,就见祁云清安抚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他回答道:“云清有分寸。” 苏峰点了点头,想起正事,沉声道:“刚才贺婶婶来了一趟苏家,说了提亲这事,我应了这门婚事。” “不过成亲的日子定在三日后太快了,有些匆忙,你们再重新挑选日子。” “不可,三日后是吉日,宜娶亲,这是三个月内最好的吉日。”祁云清清冷的声音。 闻言,苏峰皱起了眉头,三个月后姜薇恐怕就开始显怀了,显然不可行,但是这三日后有些仓促。 心里寻思了一下,三日后也成。 “嗯,该有的别马虎!” “自然,尽我所能给槿儿最好。” 苏峰多看了祁云清几眼,眼神闪过一丝满意。 他走镖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会分辨真话还是假话。 “知道便好。” 祁云清轻点了点下额,然后转头看向苏槿,“娘让我问你,可回家用饭?” 没等她回答又道:“娘在村里花钱买了一只老母鸡,已经炖上了。” “那我回去。”苏槿征求性的看一眼苏峰。 明明都说去了,才来征求他的意见,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苏峰道:“你想去便去。” 不过祁云清这小子心里有些城府,刚才那话看似询问,却又让人不得不行。 最关键的是这话并不会让人感受到丝毫的不舒服。 …… 在回小祁家的路上 苏槿越想越不对,既然娘想喊她回去用饭,又怎么还会让云清来量她的尺寸。 难不成是怕她回不去?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想了一会,想不通,便抛之脑后了。 两人踏进门,就见李荷在主屋里裁布做嫁衣,苏槿笑着喊了一句,“娘。” 李荷听见声音,立马马抬头,见是她眸子一喜,正欲问她怎么回来,就听见祁云清道:“娘,厨房的母鸡可炖好了?” 母鸡确实有,也确实是李荷下午买来给苏槿补身子,只是今日根本没打算炖。 因为根本就不知苏槿今日会回来。 李荷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后,连忙笑着回答道:“炖了,你带槿儿先回屋休息,我这就去厨房看看炖得怎么样了。” “娘,我陪你一起。”苏槿想也没想便道。 李荷连忙摆手,“不用,你怀了身子本就辛苦,云清,带槿儿进屋休息。” 她儿从不撒谎,如今竟撒谎只为了带槿儿回家,她这做娘的怎么也该替他圆了这话。 想到这里她脸上浮上许些笑意,如今云清才像个三情六欲的正常人。 祁云清点了点头,看向苏槿道:“进去吧,别让娘担心。” 闻言,苏槿内疚的看了李荷一眼,想跟她解释怀身子这事是假的,“娘,我……” 还没说完便被李荷打断了,“行了,槿儿你就别操心了,快进去休息,娘一个人能行。”说完便快速走进了厨房。 …… 一刻钟后,屋内 祁云清虽然在写字,但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苏槿身上。 见她专注的盯着他眷写,温和道:“我教你写字。” 没等苏槿应他,他便将纸墨移到她的面前,人也跟着做到了她的旁边,两人的肩膀似乎挨在了一起。 他将毛笔递给她,苏槿伸手接过,期间瞥了一眼祁云清,他神色坦荡,没有丝毫拘泥。 反观她扭扭捏捏,倒像似两人有什么。 她沉下心,抛开心头的杂念,认真的对着祁云清前面的字写,。 许是有过一次开头,这次握笔好了许多,字虽不好看,但不歪歪扭扭。 “笔画的顺序错了,我教你。” 下一秒,祁云清起身,从后背环住她,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语气认真道:“这字应先一撇。” 苏槿被男性的气息包围,心蓦地砰砰直跳,从没有男子这般近距离靠近她。 余光瞥见他近在咫尺的侧脸,睫毛浓密纤长似一把蒲扇,微微下敛,半遮住黑白分明的眸子,透露出一丝柔情。 “嗯?” 祁云清微微侧过头,原本两人便靠得近,这一侧他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 两人同时一僵,祁云清先反应过来,见苏槿滞愣的样子,他眸子深了几分,清冷的声音,“失礼了。” 请假 熬不起夜了,实在太困了,请假一天。 谢谢 感谢小若漓,白熊芳,藏进云朵里,暮雨深巷,顾倾歌,梦,七点钟吻我,161…137,Huambo,160…607,糖糖驾到,2018…809,精灵520,160…1046的推荐票 《夫骄》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和离书已毁 他不可再逼近了,否则适得其反就不太好了。 苏槿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面色恢复正常,目光落在宣纸上写废了的那个字上,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慌张,但声音还算镇定:“云清,我会写这字了,我写你看看。”说着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 “嗯” 祁云清见她明显开始躲避了,眸子沉了几分,不过很快恢复正常了。 不急,一步一步来。 之后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了,屋子的气氛有些低压,苏槿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余光瞥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他。 碍于刚才的事情,她此刻也不知如何同他说话,索性便认真写字。 祁云清虽然视线在书中,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她,见状,唇角渐渐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空气中的气氛也比刚才低了几度。 直到李荷进来,才打破了屋子的沉寂。 “刚才忙着做衣裳灶里的火都熄了,槿儿可要多等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过了几秒才见李荷走了进来。 “没事,娘,我还不饿。”苏槿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她道。 “怀了身子不比平日,要多补些营养。” 李荷走到她的身边,看了几眼她写的字,随后笑着道:“槿儿写字倒是挺有天赋。”才拿过一次笔的她,临摹祁云清的字起码有三分相似,这对于未接触过笔墨的女子,写成这样已经是极其难得。 “是云清教得好。”苏槿眉眼含笑。 闻言,李荷瞥了祁云清一眼,从她进来,到现在连头都未抬起,他的侧脸,依稀能看的得出他微微紧绷的下额,很明显他此刻心情有些不好。 能让他心情不好的人大概只有他身侧的女子。 她沉默了半响,“云清,你出来一下,娘有事同你说。” 祁云清放下手中的书,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跟着她走出去了,期间还瞥了一眼苏槿。 等两人走后,苏槿长吁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掌心因紧张而冒出的密汗,与此同时脑海中自动浮现刚才的那一幕,脸色不可控制的开始发烫。 偏屋 李荷将门关上,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男子,眼神闪过一丝欣慰,随即轻声道:“云清,你同槿儿生气了?” 没等他回答,她又道:“云清,娘知道你从小便懂事,也没机会教导你这些,如今槿儿怀有身子,受不得委屈,若是有什么让你生气的地方,你也别同她置气,男子多谦让一些。” 说着声音带上了一丝认真,“她嫁到祁家本就委屈了她,我们万不可对她不好,否则如何对得起天地良心。” “娘知道你本不愿娶她,可如今你已经娶了她,也同她有了夫妻之实,便要对她好,否则娘就不认你这个儿子。”她这话并不是说说而已,她作为一个过来人,经历的心酸是旁人不能体会的。 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做出愧对天地良心之事,何况槿儿肚子里已经有了祁家的香火。 “我知道。” 祁云清也没解释,沉声应了下来。 李荷心里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温声嘱咐道:“等会出去,别绷着脸,多和槿儿说些话。” “恩。” …… 李荷说的多等一会,等到了天黑,可鸡汤却还没熬好,不过晚饭倒是吃了。 又过了两刻中,苏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到眼泪都流出来了,“娘,要不这鸡汤再温一晚上,我明天起来再喝。” 见这样子,恐怕还得等上好一阵。 她昨夜没睡好,下午在苏家也没睡得怎么安稳,如今困得不行了。 “那槿儿你快去休息。”李荷见她又打了一个哈欠,歉意道。 这老母鸡肉老,便需要多炖些时间。 苏槿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转了转发酸的脖子。 期间她看了一眼靠着微弱的月光写字的祁云清,犹豫了几秒才开口道:“云清,休息吧,天黑看书容易伤眼睛。” “恩。”祁云清放下手中的书。 李荷见状也不打扰他们休息了,不过临走时极有深意嘱咐了一声,“你们注意些分寸。” 至于分寸是什么,屋内的两人心照不宣。 “和离书可在这?” 祁云清的外裳褪去一半,想到什么,温润到。 “在这,怎么?”苏槿从枕头下拿出那封和离书。 黑夜中的祁云清眸子变得幽深了一些,“给我吧,这已经没用了,过些日子再重写一封。” 至于过些日子是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苏槿也没多想,将信替给了他,真心感谢,“多谢云清。” 祁云清未应她话,他大手一撕,和离书便成了碎片,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踏踏实实的落下了。 他的俊脸上慢慢的浮上了许些笑意,和离书解决了,接下来的事情不急,慢慢来…… …… 又是一夜过去 …… 天空传来鸟儿鸣叫,划破了村庄沉寂,同时也拉开了白昼的帷幕。 屋内 入睡中的祁云清感受到腰间的“束缚”,以及鼻尖传来女子的清香,他睁开了眼睛,微微低眸,视线落在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子,原本清冷的眸子,蓦地柔和了许多。 触及她的睡颜,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他沉默了半响,抬起了左手,慢慢的轻抚上她的脸颊。 不过仅仅短暂的停留了一秒,便离开了她的脸颊。 随后如往常一般,轻轻起身,穿好衣裳便出了屋子。 此刻李荷还没有起床,祁云清带上斧头去山中伐树当柴火,过两日要办宴席,家中的柴火不够用,自然得备上。 上山的半途中,祁云清碰见了迎面下山的石临沂。 石临沂肩头抗着一根树木,对着他点头了一下,表示打招呼。 “等一下。”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祁云清突然出声道。 石临沂闻言,停下了脚步,“祁兄可是有何事?” “她还欠你多少银子?” 石临沂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何人,低声中夹着一丝深情,“不用还,算是我对槿儿的一些心意。” “劳烦石兄告知,至于你和槿儿之间过去的事,早就了结了,日后还请石兄慎言,别坏了槿儿的名声。”祁云清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寒意。 第三十章可是有了心仪的女子? 闻言,石临沂沉默了半响,搭在树干上的大手微微搂紧,略短的指甲盖没入树皮之中。 他语气不太沉稳,“一两半。” 他忘了苏儿已经为了他人妻,刚才那翻话他确实说得不妥。 “下午我便还你,云清还要多谢石兄以前对薇儿的照顾,以后这些事就不麻烦石兄了。” 言外之意便是让石临沂不要同苏槿接触了。 祁云清话里的意思,石临沂怎会不知,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不必谢,都是一村子的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停顿了几秒,他又道:“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 半个时辰后,红日爬上山头,晕染了半边天。 祁云清扛着木头回到院子里,额头布满了汗水,抬头目光触及院子多出的那抹高大的身影。 李荷见他回来了,心里微松了一口气,和他对视了一眼,便转身进了厨房。 苏强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将袖子高高卷起,肩头扛着一根木头。 和他昨日看见的书生模样截然不同。 他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消失不见。 祁云清将木头丢在低下,放下了袖子,才恭敬道:“小叔。” “嗯。” 苏峰不冷不淡的应了他一声,隔了几秒,语气带上严肃道:“男女成亲前三日不可见面,你可知?” “知,也不知。”祁云清淡然道。 “何为知,何为不知?” “知便是知,不知便是假装。” 这句话明明白白告诉苏峰,他知道。 苏峰眸子微眯,冷声道:“你倒是坦诚。” 这时,苏槿从屋里走出来,目光扫过两人,似乎气氛有些不太好,她招呼道:“小叔,进来喝口水。” 苏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语气颇有些像呵斥,“不必了,既然醒了,就跟我回苏家。” “昨夜让你喝鸡汤,你便给我喝了一晚上,你当真没人管你不成?” 虽然两人早已住在了一起,但成亲便是成亲,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 何况若是传出去了,估计村里嚼舌根的又该拿这事说苏槿不知礼数。 “槿儿她小叔,你不要责怪槿儿,这事怨我。” “是我忙昏了头,灶里的火熄了也不知,吃饭便晚了许些,我见槿儿有些困,才做主让她就在祁家睡一晚上。”李荷端着才从厨房出来,出声解释了几句。 闻言,苏峰没再继续这话题,看着苏槿道:“用过饭后跟我去趟镇上。” “好。” 虽然不知道他带她去镇上干什么,但她也想去镇里一趟,去寻绣云坊的掌柜,问问住处一事。 若是不行,这份活估摸着也没戏了,她得再寻思其他挣钱的法子。 不是没想过在客栈住一晚,只是客栈二十几文一晚,恐怕一天下来,多半都交给了客栈,实在不值当。 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万事开头难,这话果真没错。 就算她有些商业头脑,但无米不成炊。 没有银子,空有计划也不行,现在得一步一步的来,攒些做小本生意的银子。 “正好我也要去镇上的铺子取样东西。”祁云清余光瞥了一眼敛眸沉思的苏槿。 闻言苏峰瞥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 许是考虑到苏槿的身体,苏峰做主租了老周家的驴车。 刚开始还不算热,到后来天气越来越热,再加上驴车不是马车,没有遮阳的地方。 苏槿热得睁不开眼睛,发丝被汗水打湿了,紧紧的贴在脸颊上,后背的汗水,也打湿了一层衣襟。 她忍不住用手遮阳,效果甚微。 旁边的祁云清瞥见以后,沉默了几秒,然后一言不发的解下了外衣,替她撑在头顶,遮住烈日的“洗礼”。 视线突然暗了下来,苏槿睁开了眸子,微微侧头,看向烈日之下的他。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下巴处,最后滴落在他的衣襟上,衣裳因此湿了一小块。 她心里划过一丝暖流,“云清,一起遮。” 说着她自动的往他身边挪了一些,直到两人的距离只有一指宽,她才停止挪动。 祁云清的余光落在近在咫尺的侧颜上,唇角微不可见的上扬。 见到这一幕,对方的苏峰眉心跳了跳,许是觉得碍眼,他移开了视线。 不过心里对祁云清又多了些认可,估计没几个男人会想到这样做。 比如他便是。 驴车一路颠簸了半个时辰,才缓缓的进了镇上。 几人下了驴车,苏峰刚准备掏钱,就见祁云清摸出了六文钱给周家老头子。 这人家境再好上几分,估摸着也轮不上苏槿。 思及这里,他眉头紧锁了一下,若是日后他考上了,会不会如他爹一般抛弃糟糠之妻。 转念一想,当真到了那天,他定要让祁云清知道死字怎么写。 …… 几人一路无言,走后半刻钟,最后进了镇上唯一的一间首饰铺子。 镇上的首饰铺子也没什么贵重精致的首饰,最多便是银制品。 掌柜是一名中年的男子,他扫过众人,最后看着祁云清,亲切道:“祁书生,你昨日拿来的图样已经做好了,可是现在便取?” “嗯。” 祁云清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掌柜拿出一长木小盒递给他,笑着道:“祁书生这发簪的样式倒是挺别致,送女子当真合适。” 祁云清打开看了一眼,虽然没有预期的好。但总体还算满意,便又合上。 从怀里掏出一两多递给他,“有劳掌柜费心了。” 掌柜伸手接下银子,眼睛笑成一条缝,“应当的。” 苏槿刚才看到一眼,是一根女子的发簪,虽然没细下看,但定不是李荷那个年纪能戴的。 云清,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思及这里,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很快便被她压下去了。 这时,苏峰出声道:“去挑两样首饰。” 闻言,苏槿望向他,微微怔了一下,求证似的喊了一声,“小叔?” “仔细挑,当你的嫁妆。”苏峰看不来这些女人的玩意。 嫁妆本是父母准备,如今却是原身的小叔准备,也算是极其不错了。 苏槿心里有些羡慕了,“不必了,小叔。” “去挑,别家女子有的,你自然也有。”苏峰冷冷道。 第三十一章我们生一个孩子 见他坚持,苏槿便挑了一根银簪,大概是铺子里最差的簪子,“小叔,就这根。” 苏峰虽挑不来簪子是否好看,但也知道这银簪的成色不太好,不值几个铜板。 他瞥了一眼苏槿,大概知道她这是为她节约银子,眸子渐渐柔和了一些。 随后他目光扫过柜台,指着分量最足的银簪和手镯,“包起来。” 好不好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分量重就足够了。 这女子嫁妆的多少,直接取决在婆家的地位。 他想告诉祁家,苏槿虽然没有父母撑腰,但她身后还有他这个小叔! “小叔,不用。” 苏槿眼神有些复杂,她不是原身,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 “放心,付得起银子。” 苏峰细细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她和记忆中的女子有些不太一样。 至少不如现在的她落落大方和…… 生疏。 他不是愚笨之人,回来第一次便发现她变了许多,起初只是以为是因为多少不见,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祁云清自然瞥见了苏峰的眼神,似乎像是起疑什么。 他想到什么,下额渐渐绷成一条直线,过了几秒,他出声道:“石巷有处面摊,味道还不错,槿儿可要去试试。” 刚才苏峰探究的看了她一眼,她便知道他怀疑她了,正不知怎么办。 此刻祁云清这句话,无异于是帮她解了围。 她仿佛不知,面色如常道:“正好有些饿了,小叔呢?” 苏峰和她对视了一眼,她瞳孔的颜色依旧是少见的浅褐色。 一个人就算易容,也绝不会改变眸子的颜色。 他压下心里的怀疑,轻“嗯。”了一声。 苏槿微微松了一下,而祁云清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自然发现了她脸上微妙变化的表情,他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她在紧张什么? 随后苏峰对着掌柜道:“多少银子?” “五两。” 掌柜的怕他嫌贵,连忙和蔼道:“我也是实在人,给你便宜二百文,四两八百文,你觉得如何?” “嗯。” 苏峰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他。 等掌柜找了银子,几人拿上东西,便朝西巷而去。 身着布衣的人渐渐增多,食香味混杂,似乎还夹杂着汗臭的味道,有些难闻。 三人来到了一处还算干净的面摊,摊贩是一位老人家,大概五十几岁。 他看见祁云清时,眼神带上了亲切,显然两人很熟,“云清你来了啊。” 随后视线扫过苏峰和苏槿两人,“他们是?” 祁云清正想说话,身后传来惊讶身,“祁兄。” 说话的正是上次遇见的书生沈谦。 下一秒,他看向苏槿,礼貌道:“表嫂。” 苏峰眉头一蹙,轻念了一声,“表嫂?” 苏槿被他看得头皮有些发麻,但还是淡定的回应了沈谦。 下一秒,她就淡定不出来了。 “云清?” 不远处走来四名年轻男子,左侧穿着白色书生服,样貌还算清秀的男子出声道。 成亲时苏槿见过他,他就是祁云清唯一的表哥。 她这运气真是霉了。 她下意识往苏峰的身后挪了一步,试图挡住自己,可是已经晚了。 “弟妹也来了?”周安陌自然认识她,温声问道。 “弟妹?” 沈谦头有些昏了,这关系他一时竟然想不出来是什么。 他看向祁云清问道:“祁兄?” “正是家妻,前些日子同我置气,便说了些气话,还请见谅。” “可你不是说嫂子死了吗?” 顿时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说话。 “你听错了。”祁云清面不改色道。 “是吗?”沈谦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有些怀疑是不是他听错了。 苏槿看了一眼祁云清,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不知是不是错觉,发现他眸子一闪而过的惊慌。 “原来是云清的媳妇,这模样长得可真俏。” 老人家林大海打量了苏槿几眼,神情似乎十分满意,热情道:“都坐下吧,别站着,还是按老规矩给你们上面。” 四方桌,坐了八人。 其中周安陌那几人,有意无意的打量苏槿,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渐渐凝固。 没过多久,八碗羊肉面上桌了,苏槿心里微不可见松了一口气,埋头一言不发的吃了起来。 没过几秒,她碗里多了几片羊肉,侧头看向旁边的祁云清,“云清,我够了。”说着便将羊肉放回他的碗中。 余光注意到其余人看着他们,她脸隐隐有些发烫。 “怀了身子多吃些,若是不够再加便是。”祁云清又将羊肉夹给她,语气带着关心。 苏槿不知他为何这般说,明知道她没有怀身子。 过了几秒,周围便响起贺喜声,穿着蓝色细麻直襟的男子放下筷子,笑着道:“没想到云清还是我们中最先有孩子的。” “读书我比不上云清,如今连生孩子也比不上。” 沈谦笑了笑,附和道:“那可不是吗!” 几人说了一会话便告辞了,而苏峰刚才想起有些事便先走了一步。 苏槿和祁云清同林大海告辞了,便往绣云坊而去。 两人穿插在人群中,苏槿双手绞在在一起,犹豫了一会问道:“云清,你明知道我没怀身子,为何还要那样说。” “那就努力。”祁云清目视前方,沉声道。 努力? 苏槿有些蒙,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云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祁云清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她,“我们生一个孩子。” 我们生一个孩子! 苏槿被这句话砸得昏头转向,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云清,你胡说什么?” 不知为何她心里竟然有一丝雀跃。 许是错觉。 “没有胡说,成亲太麻烦了,我不想再成第二次亲,也不想再去了解第二个女人。”说话间祁云清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 “云清,我没想过成亲。”她的语气带着认真。 闻言,祁云清面色未变,“正好,我想。” “别误会,只是娘很喜欢你,而我也不讨厌你。” 见她不像似说假话,他心里堵得慌。 苏槿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权衡之下比较合适而已,想到这里她心里蓦地平静了下来。 她沉默了几秒道:“云清,抱歉,恕我不能答应。” 请假 明天更两更,一早更一更,晚上更一更,见谅。今晚不更!日常犯困。 《夫骄》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夜里便宿在这里 祁云清深邃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想看穿她心底的想法。 半响后,他嗓子有些干涩,但还算正常:“我会同娘解释,不过还是劳烦你暂时替我隐瞒一下。” 袖子中的手青筋越发凸显,短浅的指甲抹入了掌心。 “嗯。” 苏槿现在的心情实在称不上好,就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到,她抬起步子一言为发的往前面走。 身后的祁云清眼神蓦地暗了几分,手摸上腰间的木盒,似乎有些嘲讽。 她是不愿意同他过日子…… 之后两人一路静默无语,到了绣云坊门口,祁云清便停下脚步道:“我在外面等你。”也没得她回话,他转身走向榕树下。 苏槿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眸光复杂,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 细下想来他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倒是她反应过激了。 她压下心中的不适,走进了绣云坊。 刘柳氏听见脚步声,视线从算盘上移到了门口,见是她,眼神闪过一丝欣喜,“妹子,你来了?” “那事我问过家里人了,他们没什么意见,只是我回村走路要花上二个多时辰,坐驴车也需一个时辰,恐怕来不及。” “可否能在铺子借住?”苏槿点了点头,直接道明来意。 柳刘氏微微想了一下,便同意了道:“这有何难,只是铺子没床,恐怕得委屈你。” 说着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道:“我在北巷有一处闲置的院子,可能有些破烂,但是扫扫后也能住人。” “你若是愿意住,我便将钥匙给你,不收租金,只是屋子里的东西还得需要你自己添置。” “这是自然,多谢掌柜。”苏槿眼神欣喜,感激道。 “别这样生疏,唤我刘婶便好。” “刘婶。” 刘柳氏就喜欢她这股不扭捏的样子,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正好这会铺子没什么人,我带你去瞧瞧。” 说着冲里面喊了一声:“路儿,替娘看一会铺子,娘出去一趟。” 话落,里间便响起轻微脚步声,过了几秒,藏蓝色的布帘中走出一名男子,手持书籍。 他模样尚算清秀,不过那双黑瞳眸子格外干净清澈,身姿比祁云清要略矮一些。 他温声道:“娘,你去便是。” 随后他的眸光移到苏槿身上,礼貌性的对着她点了点头,便收回了视线。 “路儿,这是祁书生的表嫂……”刘柳氏这才想起她不知道苏槿的名字,转头看向苏槿。 苏槿笑着道:“苏槿,你唤我名字便可。” “刘安路。” 刘安路说完,便不再开口。 刘柳氏已经习惯了刘安路的话少,她笑着解释道:“这孩子从小话就少,妹子可不要介意。” 苏槿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想起祁云清,下意识回答道:“习惯了。” 闻言,刘柳氏没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双眸望着她。 苏槿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家里人话也少。” “哦哦……”刘柳氏面色恢复如常。 随后两人出了铺子,苏槿看向榕树下的男子,没想到他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过了几秒,她躲开了他的视线。 刘柳氏见她站着不动,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询问道:“祁书生同你一起来的?” “嗯。”苏槿点了点头。 片刻后,祁云清大步走了过来,清冷道:“可问好了?” “刘姐在北巷有处院子,这会准备去看看。” 他走进,苏槿才发现他额头上冒出一些汗珠,鬓角的发丝都被发丝了,嘴角蠕动了一两下,却什么都没有说。 祁云清见她这样,眸子微暗,转头对着刘柳氏,“多谢。” “有什么好感谢的,那屋子闲着也是闲着。”刘柳氏面容浮着笑意。 几人边说边走,祁云清落在苏槿身后一步,听着她和刘柳氏聊天,偶尔响起她的笑声。 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他的眼神渐渐柔和。 三人走了将近两刻钟左右,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最后停在北巷最边缘么一处砖瓦房,陈旧的原木色大门积满了灰尘,一看就知这里许多年不曾有人居住。 “这屋子已经快十年没人住了。” 刘柳氏打开门,瞬间掉落一层灰,尽管她有些防备,但还是被灰尘呛到了,“咳咳” 于此同时,祁云清一把握住苏槿的手臂,稍微用了些力往后拉,然后挡在她的前面。 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她,也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灰尘。 苏槿目光触及近在咫尺的“墙”,眼神有些复杂,心里那股不舒服随之散去。 过了一会,灰尘落地,刘柳氏才带着他们进了院子。 一院二屋,院子中有一口井,以及一颗半死不活的枣树,地上散落了许些黑色的东西,应是枣树结的果。 几人往屋子里去,屋子里除了一间陈旧的木床,以及厚厚的灰尘,便没有什么东西。 “这屋子恐怕得打扫一天,妹子可愿意住?”刘柳氏扇了扇空气中的灰尘。 苏槿点了点头,“愿意,多谢刘姐。” 只需要添置一些床单被罩,其余的用不着,应该花不了什么钱。 刘柳氏笑道:“谢什么,这屋子反正也卖不出去,闲着也是放烂。” 这处院子在镇边,买什么都不太方便,原先还有几处人家,如今都搬到东西巷了。 想到这里她神色担忧:“这位置偏,你女子,恐怕不太安全。” 苏槿倒不怕这个,正欲回答,就听见祁云清独特的清冷声,“无事,到时候我同夫子说一声,夜里便宿在这里。” 这话,刘柳氏觉得有些不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何况两人都成亲了,铁定会被说闲话。 她轻声道:“祁书生恐怕不好吧?” 闻言,苏槿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开口解释道,“刘姐,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和云清是夫妻。” “你知道女子在外抛头露面,肯定会有流言蜚语,云清是读书人,名声这些很重要,所以我才会……” 闻言,刘柳氏恍然大悟,怪不得买贴身衣物时,祁云清是按着苏槿的尺寸买的。 “也是,读书之人最注重名声,隐瞒一些也好。” 祁云清视线落在苏槿身上,原来她是为了他,唇角渐渐有了弧度。 第三十三章自家男人 柳刘氏知道两人的关系,惊讶之后也没再追问了,抬头看了一下天,大概是午时三刻,该做午饭了。 她将手中的钥匙递给苏槿,面上带着笑意,“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回铺子了。” 她走后,气氛徒然静了下来,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半响后,苏槿咬了咬嘴唇,声音比往常轻了几分,“云清,过些天再来收拾,今天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再晚些回去估计天都黑,娘一个人在家会担心。” “嗯。” 祁云清余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瞧见了她紧抿的嘴唇,他脚顿了一下,随后沉声道:“今日是我唐突了,还请槿儿不要放在心上。” “无事。” 苏槿摇了摇头,心中思量了一番,看向他认真道:“云清,娶妻生子是人生大事,你不要将就,也不要勉强,以后的日子很长,你会遇见心怡的女子。” “你不仅要考虑别人,也要考虑自己。” 祁云清唇角渐渐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但什么都没说,隔了许久才轻“嗯”了一声。 如今她心里定是认为他只是因为娘才说那番话,倘若他再说什么,恐怕她心里也不会信。 罢了,来日方长。 苏槿松了一口气,她不想跟祁云清关系太僵了,大概是对她好的人不多,所以她格外珍惜。 何况云清那番话估计有一部分是为她着想。 他的善意,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 她扬起笑容看向他道:“云清,买条鱼回去熬汤吧。” “嗯。” 祁云清的心像似被什么撞击了,徒然软了下来,眸子也跟着柔和了。 两人落好了铁锁,便朝着集市赶去,许是午时天热,集市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只剩两旁顶着烈日,半眯着眼睛的摊贩们。 不知祁云清有意还是无意,站在她左边,投下的阴影,替她遮住了一些阳光。 两人看了三家鱼摊贩的鱼,都是半死不活,估计还没出镇子都死了。 虽然是能吃,但不心鲜,熬鱼汤估计腥味很大。 苏槿站在最后一处鱼摊面前,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云清,这鱼快死了,要不今日就不吃了。” 祁云清轻“嗯”了一声。 摊贩吴大中原本欣喜的眸子顿时又消散了许多,粗着嗓子睁眼说瞎,语气微微有些着急,“妹子,天气热,鱼只是犯困。”说着粗鲁的踢了一下木盆。 与此同时,祁云清一手揽着苏槿的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略微不善的盯着摊贩。 下一秒,水溅了一地,原本要死不活的鱼动了两下,又不动了。 其中有一条鱼许是受不住这般“大浪”,直接翻了起来漂浮在水面,露出雪白的鱼肚皮。 见状,吴大中原本泛着黑黄的皮肤红了又红,神情讪讪看着两人。 苏槿此刻的心思已经不在鱼上了,而是腰间的那只大手,温热的感觉透过衣裳传到了她的腰上,她整个人瞬间绷直。 过了一两秒,腰间的那双大手离开了。 她没有抬头看他,当作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故作镇定的对着摊贩道:“大叔,你这鱼死了。” 细下听便能发现她许些紧张之意。 吴大中好不容易退下的红晕又爬上了脸颊,过了几秒,他咬了咬牙,有些肉疼模样,“还有三条鱼,原本二文一斤,你若全部要便给二文一条,若是不要也不勉强。” 闻言,苏槿眼神闪过一丝亮光,这几条鱼怎么说也有十斤,虽然要死不活,但六文钱也值当。 一时吃不完也没关系,天气这么大,撒些盐做成咸鱼,也够吃上一些日子。 她故作勉强道:“行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正数着铜板。 这时,一只大手从她身侧而过,递了六文钱给摊贩。 苏槿侧头看了一眼祁云清,见他的眸光落在她的荷包上,她默默地将只有十文铜板的荷包放回了腰间。 那天他给的半两银子,她没拿来,还放在苏家的包袱中,而且她也没打算用那银子。 这些日子她也算知道云清挣钱的辛苦,他每天除了教王家的孩子那段时间,基本上都在替人抄书籍,好几次见他揉了揉手腕。 吴大中收下铜板,麻利的替他们用枯草穿好鱼,看着木盆里的死鱼,想了想拿起来一并替他们穿上,豪气道:“这鱼刚死,拿回家也能吃,送你们了。” “谢谢大叔。”苏槿眉眼弯弯,显然十分高兴。 祁云清看了她一眼,才伸手接过。 “不用谢,下次再来买,叔保证是活鱼,而且还能给你便宜一些。”吴大中笑呵呵道。 然后他低头开始是收拾东西,准备回村了。 “将荷包拿来。”祁云清想到了什么,将鱼放在地上。 闻言,苏槿愣了一下,虽不知他的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将荷包递给他。 祁云清打开她的荷包,然后从袖子了掏出一串铜板,放在里面,“没了,再同我说。”说着将荷包系好,递回给她。 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让苏槿眼神又有些复杂了,“云清,不用,我还有。” 见她准备取出铜板,祁云清的语气微微严肃了一些,“放好!” 苏槿还想说什么。 这时,旁边的吴大中直起腰看了两人一眼,最后粗着嗓子对着她道:“妹子,自家男人给银子你就收着,别客气。” 祁云清附和了一声,见状,苏槿只好将荷包放在怀里。 …… 苏槿和祁云清两人考虑了一下,在镇口做了驴车回去,同驴车的还有几人,不过都不认识,大概是梅山村的人。 驴车开始缓缓走动,这次不是来时的路,估计是想先将人送到梅花村。 刚开始路还算平坦,并不颠簸,行了一刻钟,驴车开始颠簸了起来。 原本苏槿和祁云清之间隔了巴掌宽,如今两人紧挨在了一块,苏槿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 突然驴车大幅度颠婆了一下,她又回到了原地。 同时响起驴车夫喊了一声:“都做好,这路有些烂。” 她正欲又挪,一只大手揽上了她的肩膀,响起略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别动。” 第三十四章银子被偷 过了一刻钟,路才平坦了许多,驴车也没那么颠簸了。 苏槿松开抓着祁云白袖子的手,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一下,腰间的大手因此松开。 她略微放低声音,“云清,谢谢。” “嗯。”祁云清低头瞥了一眼褶皱的衣袖,眼神快速闪过一丝柔和。 之后两人一路无语,到祁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刚踏进院子,就闻见了浓浓的肉香味,苏槿喊了一声:“娘,我们回来了。” 李荷坐在正屋做刺绣,听见声音,立马看向门口,打量了他们几眼,确保他们无事,眸子的担心换上了欣喜。 “槿儿累了吧,快进屋歇息,娘去给你端碗鸡汤。”说完没等苏槿回答,便急急忙忙进了厨房。 苏槿心里更内疚了,若是李荷知道她没怀身子,该有多失落。 不过这事还得趁早说,否则越到后面,李荷恐怕越失落。 她眸光瞥见祁云清手里死透的鱼,敛下心思,“云清,给我吧。”说着拿过他手中的鱼,丢在木盆中,刚蹲下身子。 李荷端着鸡汤出来,瞧见后,连忙喊道:“槿儿,不可!怀身子前三个月,很容易滑胎,你快进屋休息,这鱼娘来收拾。” 转头看向祁云清,微微有些呵斥:“云清,你也不拦着些,出了事可怎么办!” 这还是苏槿来这里第一次见李荷用这种语气同祁云清说话。 她歉意的看了祁云清一眼,然后对着李荷道:“娘,不关云清的事,是我没……” 李荷打断她的话,语气比刚才柔和些:“槿儿,娘知道你心疼云清,可孩子这事马虎不得。” “云清又没经验,娘若是不说叨他,恐怕他也不知道这些事情!” “娘,我没有……” 苏槿的话再一次被人打断,祁云清沉声道:“进去休息。” 对上他的眼神,苏槿微启的唇又合上了,随后走进了屋子。 李荷和祁云清也跟着走了进来,李荷将鸡汤放在她面前,嘱咐道:“鸡汤烫,再凉一会喝。” “云清照顾好槿儿!” 丢下这句话,她便出门去处理那些鱼了。 等看不见她的身影,苏槿看向祁云清,压低声音道:“云清,为何不让我同娘解释。” “再过段时间。”祁云清只说了这句话,便不肯多说了。 …… 苏槿喝完鸡汤后,有些犯困,正欲去休息一会,苏峰便来了,原本安静的屋子更安静了。 他的语气微微严肃,“怎么?不认识回家的路?” “小叔。”苏槿的困意顿时消散,连忙起身。 “还不快回家!” 苏槿见苏峰不容拒绝的神情,只好同祁云清和李荷说了一声,便跟着苏峰回苏家去了。 走时李荷还嘱咐了她几句,让她走路小心,不要乱吃东西。 苏家 几个小的见她回来了,都围在她的身边,一口一个阿姐。 她笑了笑,挨个捏了捏他们的小脸,随后转身进屋子给他们拿麦芽糖。 床上原本应是好好系着的包袱,此刻被打开了,折叠好的衣裳乱成一团,麦芽糖散落在衣裳上。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立马翻了整个包袱,都没见那半两银子,她不用想也知道是何人。 她没想到苏汉伤得那么重,还有力气来偷她银子。 其实她不知道苏汉被赌坊的人打惯了,皮早就练厚实了。 她大走往苏汉的屋子而去,如她如料,苏汉根本没在屋。 她面色蓦地阴沉了下去,随后走出屋子,眸光看向蹲在井边洗衣裳的苏宁氏,冷声道:“苏汉去哪了!” 闻言,苏宁氏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眸光也四处躲闪,“我…不知道。” “说!”苏槿此刻的脸异常的冰冷。 刚进屋坐下的苏峰,听见声音又起身走了出去,看向苏槿问道:“怎么了?” “苏汉拿了我的银子。” 苏槿只要一想到银子可能被苏汉拿去输光了,她胸腔的怒火又多了几分。 那银子是祁云清辛辛苦苦抄书和省吃俭用攒下的银子。 闻言,苏峰蹙了蹙眉,看向埋头的苏宁氏,冷声质问道:“大嫂,大哥去何处了?” “我真的不知道。”苏宁氏缩了缩脖子,声音带着许些害怕。 她这话不假,苏汉出去从来不会给她说,而她也不敢问。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苏槿抱着侥幸的心理追问道。 苏宁氏低着不想说,但又惧怕苏峰,小声道:“小叔子走了,他就走了。” 银子十之八九输完了。 苏槿想到这里神色又难看了几分,同时心里自责不已。 “我去寻他。” 苏峰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他在家苏汉就如此胆大妄为,他没在家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怪不得到了要买女儿的地步。 呵,这次势必要给苏汉一个教训。 苏槿摇了摇头,“不必了,小叔。”如今去寻也晚了,不过是白走一趟。 苏强没过问这事,显然没有插手的意思。 一屋子的人等到天黑,屋子里点上油灯,也没见苏汉会回来,苏峰让几个孩子妇人进屋休息。 院子只剩苏槿、苏峰和事不关己的苏强。 再过了一刻钟,才等醉醺醺的苏汉,手里拿着酒壶,他走一步,便晃两下,显然醉的不轻。 “大哥,回来了?”苏峰从凳子上起身,冷冷的盯着他,眼神凌厉。 闻声,苏汉顿时一个激灵,酒意醒了大半,连忙将手中的酒壶藏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三……嗝……弟。”说着打了一个酒嗝。 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苏峰的脸色又沉了几分,“银子交出来!” 苏汉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宁氏身上,见她不敢直视他,就知道是她说了。 顿时气得火大,大步朝苏宁氏去,抬起手掌就给了她一巴掌,“妇人家就是嘴碎!看老子不打死你!”说着又准备打她。 手蓦地被人死死捏住了,痛得他直呼,“疼疼疼……” “大哥这手倒是厉害,偷盗赌博打人样样“精通”。” 苏峰眼神闪过一丝嘲讽,语气凌厉又道:“将银子交出来,否则今日你这手也别想要了。” “爹,去柴房将砍刀拿来!” 苏强闻言愣了一下,想拒绝,但对上苏峰如鹰的眸子,他一言不发去柴房拿了砍刀。 第三十五章所幸是刀背而不是刀刃 “还不快将银子拿出来!老头子我可管不了你三弟!” 苏强没好气的瞪了苏汉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承认他偏爱苏峰很多,但苏汉和苏林都是他的血脉,他就算不喜欢也不会不管。 否则早就让赌坊的人把苏汉打死,然后裹上一张草席,丢在后山去。 哪会一次又一次的替他还银子。 “爹,我没银子……”苏汉对上苏峰的眸子,全身都在发软。 话落,苏峰一脚踢在苏汉的小腿上,苏汉受不住这股里,顿时就“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了,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银子交出来!”苏峰手中的砍刀靠着苏汉的胳膊,声音异常冷冽。 苏汉隔着衣裳都清晰的感受到砍刀的锋利,吓得打哆嗦,声音带着哭意,“三弟,我……没没银子,银子花……花光……”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弥漫在空中——屎夹着尿混合的味道。 众人除了苏峰都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苏溪搂着苏赵氏,小声道:“阿娘,大伯尿裤子了。” 苏赵氏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苏溪便乖巧的合上嘴巴。 这时,一头蓬乱的苏宁氏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在苏汉的旁边,面对着苏峰,尽管害怕她还是哆嗦着求情。 “小叔子,你大哥他只是一时糊涂,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说着想起什么,偏过头对着苏槿,语气明显硬气了许多,“苏槿,你爹养了你这么大,那银子就当孝敬你爹。” 这话听起理所应当,有些寒人心。 苏峰下意识瞥了一眼在灯光下看不清面色的苏槿,当即怒斥苏宁氏:“大嫂!你胡说些什么!” 苏宁氏的话并没有激起苏槿心中波澜,苏槿面无波澜,冷声道:“不好,今日苏汉必须将银子还给我。”语气似乎没有丝毫回旋之地。 四周静了一两秒,紧接着苏峰沉声问道:“大哥的银子当真是花光了?” 苏汉慌忙的点了点头,“我全都花光了。” 下一秒,一道痛呼声划破了黑夜,“啊……我的手指…唔…啊” 苏汉抱着手指在地上打滚,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这次小惩大诫,只断你一根小指,倘若还有下次,这手臂我当真给你断了!”苏峰丢下手中的柴刀,警告道。 其他人除了苏槿皆被吓到了,面色煞白,苏溪人小,直接被吓哭了,“阿娘……哇……” 苏赵氏反应过来遮住了苏溪的眼睛,“溪儿,别怕,娘在这里。” “爹,去拿半两银子给槿儿。”随后苏峰转头看向苏强。 苏强闻言老脸一垮,眸子透着不悦,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粗着声音道:“用她半两银子又怎么了,我苏家养了她那么多年!” “爹倘若再说一句,立马分家!”苏峰眸子沉了几分。 顿时苏强眼睛瞪得老大,但又没敢再说一句,和苏峰僵持了几秒,它不情不愿转身进屋。 “不必。” 苏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北和苏樱身上,“半两银子我可以不要,但苏樱和苏北必须跟我,日后与苏汉没有半分关系。” 并不是苏家人,而是苏汉,很明显她这是防着苏汉。 苏汉这德行,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将主意打在苏北苏樱身上。 虽然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但她也不敢拿苏樱和苏北来赌。 倘若苏汉一旦将他们卖给别人,她想替她们赎身恐怕难上加难。 何况若是被卖进青楼那地方,就算赎出来,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苏峰心里大概知道苏槿担心的是什么,沉声坚定道:“他不敢。” 下一秒便听见苏汉低嗤一声,许是破罐子破摔,他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苏槿道:“别想了,老子…嘶……已经把苏樱卖给别人了!明日便会来有人来。” 闻言,苏樱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眼眸蓄满泪水。 苏北连忙扶住她,安抚道:“妹妹,别怕,哥哥不会让人带走你。”说完目光凶狠地看着苏汉。 这就是他们的“好爹”! “你说什么!” 苏槿脸色蓦地一变,面如寒霜,眼里透出一丝狠意,让人心生畏惧之意。 随后她一脚踩上苏汉断指的手背,“苏汉,我警告过你,别动他们,我会杀了你的。” 顿时苏汉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啊……” 他想挣脱苏槿的脚,可苏槿的脚越踩越重,痛得他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此刻苏峰的面色绝对称不上好,刚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他不敢,如今这事却发生了。 真是讽刺!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苏汉提起来,阴蛰道:“卖了多少银子!银子又在哪!” “二……十……两。” 苏汉身子凌空对上苏峰想杀人的眼神,又开始哆嗦了,心中后悔不已,刚才为什么要说出来。 到底是卖给什么人才会卖这么多银子,苏樱才十岁,青楼不可能收,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通常只有三五两银子。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直接一把掐住苏汉的脖子,声音带着一丝狠意,“说,你把她卖给谁了!” 苏峰有些诧异她周身散发出上位者才有的气息,但此刻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便将诧异压到心底。 苏汉渐渐有些喘不过气,面色涨红,脖额头上的青筋凸显,他双手不停地拍打苏槿的手臂,“放……咳……” 苏槿的手却不动分毫,反而更紧了一些。 众人的眼神都停在了苏汉身上,无人注意到苏宁氏的动作。 苏北无意瞥见了什么,面色惊恐,大喊道:“阿姐,躲开!” 可是已经晚了,苏宁氏手中的柴刀已经向苏槿砍下了。 顿时苏槿脖子猛的一痛,还不及看是何人,便倒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苏峰没有来得及挡住,也没想到苏宁氏会对苏槿下手。 他冷俊的脸上出现慌乱,怒到直接喊了苏宁氏的名字:“宁素,苏槿是你骨肉!” 对于苏汉和苏宁氏他也寒了心,更不要提苏槿,怪不得她像似变了一个人。 这人心一旦寒了,怎么会不变。 于此同时,他松开手,将苏汉丢在一边,蹲下身去探了苏槿的鼻息。 她鼻间还有微弱的气息,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所幸苏宁氏砍向苏槿是刀背而不是刀锋。 第三十六章分家吧 苏宁氏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苏槿,面色开始慌了,随即扔下手中的砍刀,晃了晃手,“我……不……是故故意的。” 苏北松开苏樱,大步跑过去,一把狠狠推开苏宁氏,同时恶狠狠吼了一句,“滚!” 他蹲下身将苏槿揽在怀里,面色慌乱,眼泪不停地往下掉:“阿姐!你怎么了?” “阿姐。” 见苏槿依旧紧闭着眸子,他眼泪掉得更凶了,想起什么,大喊道:“姐夫,对!姐夫!” 紧接着他转过头朝苏樱道:“妹妹,去喊姐夫。” 明明只见过少数,他却在祁云清身上感受到安全感。 苏樱被苏宁氏那一砍刀吓得身子发软,但听见苏北的话,她迫使自己镇定,转身快速的跑出苏家。 她一路狂跑,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了,嘴里还小声道:“阿姐,阿姐……” 阿姐都是为了她,才会昏迷不醒…… …… 小祁家 刚放下毛笔,准备休息祁云清听见院子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以及夹着哭腔的声音:“姐夫,姐夫……” 这是苏樱的声音。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苏槿出事了,连忙大步走了出去,步子有些慌乱。 同时偏屋的李荷也打开了门,边走边穿外裳,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心,“云清,槿儿是不是出事了。” “应该不会。” 祁云清心里也没底,但也不想李荷担心,便安抚道。 他打开门,漆黑的视线看不清苏樱的模样,他清冷的声音带上一丝急切之意,“怎么了,你阿姐呢?”不难发现他话中的紧张之意。 下一秒,苏樱拉上了祁云清的袖子,哭声夹着一丝着急道:“姐夫,阿姐她被阿娘打了,昏倒了。” 话刚落祁云清便快步的消失在黑夜中,苏樱反应过来也跟了上去。 李荷在家也待不住了,急急的回屋拿上钥匙,然后落上了大锁,往苏家急急跑去。 半刻钟后,祁云清踏进了苏家的大门,院子依旧点着油灯。 目光扫过地上昏睡的苏汉、瘫在地上神智恍惚的苏宁氏,以及坐在椅子上喝着酒的苏强。 最后视线落在苏宁氏的身上,眼眸如同黑夜捕猎的野狼,凌厉、阴鸷的眸光仿佛下一秒便将她撕裂。 “她在哪?” 苏宁氏原本神情恍惚,但对上他的眸子,清醒了过来,同时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凉意,顿时被吓得哆嗦,“不,不是是是……我。” 这时,苏赵氏听见声音,从大房的屋子走了出来,朝着他喊了一声:“槿儿在这屋里。” 闻言,祁云清大步走进了屋子,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昏迷的苏槿。 微黄的视线下,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她微微起伏的胸膛,恐怕与死人无二。 他眸子染上了浓浓的心疼,走到她的身边,直接弯腰将她抱起来,动作十分轻柔,仿佛是什么珍宝。 苏赵氏唇角浮现一丝欣慰的笑意,苏丫头算是嫁了个好人家,只希望日后她不要再管苏家的事,好好过日子。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小叔子已经去喊王郎中了。” “劳烦二婶告诉王爷爷一声,劳他去一趟祁家。” 祁云清丢下这句话,便抱着苏槿走出了屋子。 刚欲出院子门口,就碰见苏峰带着王郎中走了进来。 苏峰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女子,蹙了蹙眉,“先让王郎中给她看病。” 祁云清俊逸的面容如同寒冰,冷声道:“不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对着王郎中道:“劳烦王爷爷随我去一趟祁家。” 王朗中下意识瞥了一眼苏峰,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从身旁经过,苏峰的下颚渐渐绷成一条斜线,他没有出声阻拦他们。 等他们走后,他的视线落在地上的苏宁氏和苏汉身上,语气不容拒绝道:“明日分家吧,苏槿苏北苏樱跟我。”说完这句话他没等众人的回答便走进屋子,重重的关上了门。 一直在屋内怕引火上身的苏林听见这句话,立马打开屋子跑了出来,着急道:“三弟,别分家啊。” 家里的银子差不多否是苏峰挣的,倘若分了家,他们拿什么养活自己。 苏赵氏看着苏林,眼神浮现一丝嘲讽,随后苏溪回了屋子。 分家也好,小叔子不该受苏家拖累。 苏强反应过来,朝着紧闭的屋门口怒吼道:“我不同意分家!” 久久没等到屋内的人回答,他心里开始慌了,苏峰恐怕是铁了心要分家。 他转头看着地上不知何时开始打呼噜的苏汉,气得踢了他一脚:“混账,一个好好家都被你给毁了!当初就不该让你生这几个讨债的东西!” 许是苏汉的酒劲上来了,这种大动作也没能将他踢醒。 这边,李荷在半路上碰见归来的几人,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瞧见祁云清怀里的苏槿,她忍不住心急的喊了一句,“槿儿?” 却等不到回应,她心里更着急了,但也知道此刻问也问不出什么,便加快脚步跟着他们往回赶。 …… 祁家,气氛凝重,偶尔响起刻意压制的哽咽声。 王朗中检查苏槿的后脖子,一条青紫的痕迹,隐隐透露出血迹。 他蹙起眉头,在回来的路上,便问了苏北发生了什么,知道苏宁氏拿砍刀的刀背砍了苏槿,心里错愕和不敢置信。 苏宁氏对自己的骨肉真的是下得去手,再重几分,苏丫头恐怕当场毙命。 随后替苏槿把了脉,眉头又紧了一些,然后抬起手又放下,重新把脉,似乎在验证什么。 过了一两秒抬头看向祁云清,“云清,苏丫头……”没有身孕。 话没说完,就见祁云清轻微的摇了摇头,王郎中立马会意,瞥了一眼李荷,便不再出声了。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李荷以为苏槿很严重,着急问道:“王叔,槿儿怎么样了?很严重?” “别担心,没有大碍,只是苏丫头要受几天苦,尽量让她躺着,明日云清来拿些外敷的草药。”王郎中说完就开始起身。 李荷微微松了一口气,想起什么,心又收紧了,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王叔,孩子没事吧?” 闻言王郎中看了一眼祁云清,斟酌了几秒才道:“无事,只是受了些惊。” 第三十七章相信我、有我 李荷神情一松,心也落回了原地,随后从腰间拿出十文铜板给他,感谢道:“今日真是麻烦王叔了。” “不碍事,有什么唤云清来寻我便是。” 王郎中笑着收下了铜板,他以看病为生,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不可能次次都不收银子。 等他走后,祁云清先是扯过薄搭在苏槿身上,虽然是炎夏,但夜里月牙村还是有一丝凉意。 之后他视线扫过苏北苏樱,两人的眸子皆是通红,他微微沉思了一下,对着李荷道:“娘,他们在你屋子住一晚,你和槿儿睡一张床。” 李荷点了点头,“那你呢?” “我守着槿儿。” 闻言李荷也不再问了,招呼两个孩子去了隔壁屋。 苏北吸了吸鼻子,摇头道:“婶婶,姐夫不用了,我和妹妹等会就回家。” “夜太黑,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你阿姐若是醒着,也不会同意你们回家。”祁云清的语气不容拒绝。 苏北闻言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床上的苏槿,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谢谢姐夫。” 明日他便带着妹妹离开这里,如今能和阿姐多待一会也好。 等他们走后,祁云清坐在床边,伸手替苏槿将落在脸颊许些发丝别在耳后。 目光落在她纤长卷翘的睫毛,薄唇微启道:“疼吗?” 回应他的是一室静谧。 …… 第二日,天空灰蒙,隐隐有泛起白肚皮的征兆,不知是何家的鸡划破了村子的沉寂。 没过多久,昏迷的苏槿睁开了眼睛,隐约间瞧见了托着脑袋休息的祁云清,神情怔了片刻。 身体的感官渐渐恢复正常,后脖子处传来难以忍受的疼,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好痛。 于此同时,祁云清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依稀瞧见她蹙起的眉头,担心道:“痛?” 趴在桌子上浅睡的李荷也听见了声响,立马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欣喜道:“槿儿,你醒了?哪里不舒服?”说着准备站起身。 许是手臂被压得太久,有些发麻了,她缓了半响才站起身走过去。 原本云清是让她去床上睡,但她想了一下,有些不放心,还是决定跟着云清一起守苏槿。 毕竟云清是个大男子,做事没有女子细心。 他们这样一提,苏槿便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至于是谁打了她后颈,稍微一想便知道是苏宁氏。 不过此刻她顾不上疼了,咬着嘴唇费力的起身,“娘、云清,我没事。” “躺下。”祁云清眸子快速闪过一丝担忧,伸手扶住她。 苏槿面色微微带些急色,解释道:“云清,我要去一趟苏家,苏汉将小樱卖给别人了,晚些去就来不及了。” “小樱在祁家,别担心,其余的我来解决。”祁云清身子微微侧着,让苏槿更好的靠在他的胸膛上。 许是苏槿心里装了事,并没有察觉两人此刻的动作有些亲密。 她还想说什么,“云清,我……” “相信我。”祁云清看向她的目光透露着坚定。 苏槿怔了片刻,她习惯了什么事都由自己扛。 如今有个男人愿意替她分担,不管出于什么,这份恩情她都会铭记于心。 突然感受到后背的炙热,以及腰间环绕的大手,她身子蓦地一僵,这才察觉到她依偎在祁云清的怀里。 不过碍于李荷在面前,她不敢有所动作,只得微微僵直着身子,尽量不要靠着祁云清。 祁云清自然感受到她细微的小动作,眸子微微暗了几分。 隔了几秒,轻轻的将她平放在床上,沉声嘱咐:“你好生休息,至于其他的事情,有我。” 不知为何他这句话让她感受从未有过到安全感和踏实。 苏槿迟疑了几分,点了点头,“云清,谢了。” 没等祁云清回答,李荷插嘴道:“你这孩子,净喜欢说着生分的话,娘可要生槿儿的气了。”语气带着一丝佯怒。 闻言,苏槿唇角浅浅上扬,“那日后我就不跟娘和云清客气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李荷笑道。 …… 过了一刻钟,屋子又恢复安静,李荷盯着合上眼睛睡过去的苏槿,小声的对着祁云清道:“云清,你准备怎么解决小樱那事?” 没等他回答又道:“家中的存银你也知道,除去你的束脩和后日办喜席的银子后,应该还能二两银子,恐怕赎人不够。” 其实二两银子都剩不了,昨日从镇回来,他便去石家还了那一两半的银子,不过这话他不能对李荷说。 他沉思了半响,“我去找书云楼的掌柜借些银两,应该不难。” 李荷闻言面色明显一愁,原本家里条件便不好,再借些银子,恐怕日后过得更紧巴了。 她紧巴惯了倒无所谓,只是如今槿儿怀了身孕,吃食这些可不能差。 不过也不可能不管苏樱。 她思忖了一下,转身又走到墙角的书箱,掏出钥匙打开,然后拿出一副画卷,面容爬上许些悲伤。 不过在面对祁云清时,她面色恢复如常,将画卷递给他,轻声道:“云清,将它拿到县城当了吧,应该能当些银子。” 祁云清看了一眼,未伸手接过,冷声道:“不用。” “娘知道你心气高,不愿意要他的东西,可是槿儿如今怀了身子,不可委屈了她。” 李荷将画卷塞到他手中,瞥了一苏槿,放低声音欣慰道:“娘,没什么所求,只希望你和槿儿能好好过日子以及你能上京赶考,至于其他的,娘早就不奢求了。” 那人都不在身旁了,这些死物留着作何,不过是徒添伤悲。 至于她话里说其他,祁云清心里明白指的是什么,眼里闪过一丝隐忍的复杂。 两人的对话,苏槿全部听在耳里,心里有些酸涩,说实在她并没有帮祁家什么,可祁家却愿意真心对她。 这份情太重了,不知她以后如何还得了。 应是受了伤,身体支撑不了,思绪渐渐飘散,她又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关门声,祁云清和李荷对视了一眼,祁云清当即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他便瞧见朝着村口而去的苏北苏樱两人,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他沉声道:“站住!” 第三十八章云清在撩她 熟悉的男声,让苏北和苏樱顿时停下脚,两人扭过头皆是眼眶红红,泪痕纵横。 苏北低下眸子,有些手足无措,弱弱的喊了一声:“姐夫。” 祁云清大步走上前,许是照顾到他们两人现在的心情,声音稍微放轻,略带安抚之意:“跟我回去。” “姐夫,我们不能回去,妹妹会被别人带走。”苏北强忍住不掉眼泪,一脸倔强的摇了摇头。 而且他们更不能待在祁家,会给阿姐和姐夫他们带来麻烦。 闻言,祁云清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坚定:“我不会让人带走她,相信我。”最后三个字语气加重了一些。 他停顿几秒又道:“你们身无分文,能走多远?何况你们是两个孩子,遇上什么凶险的事情又能怎么办?” “若是你们出事了,你们阿姐该怎么办。” 闻言,苏北咬了咬嘴唇,眸子闪过一丝挣扎和纠结,但很快便消失了,声音哽咽道:“姐夫,我会保护好妹妹,你帮我照顾好阿姐。” 阿姐被卖,一直是他心中的痛,他绝不允许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妹妹被人带走。 哪怕是带着妹妹沿街乞讨也好。 “跟我回去,其他的事情就不该你这个孩子操心。”祁云清见软的不行,语气便强硬了许多。 …… 最后三人回到了祁家。 李荷从祁云清口中,知道这两孩子的打算,心里一阵后怕。 若他们没发现,让苏北苏樱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且不说苏槿会不会责怪他们,如果他们被人贩子拐卖了,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小厮还算幸运,要是被卖进了偏远的矿山,日日挨打不说,想活着出来不可能。 想到这里,她语气微微严肃了一些,“你们这样做,可想过后果没!出了事,让你阿姐怎么办!” 见两孩子低着头低声抽泣,她语气软了一些,“日后别这样冲动,有什么事同你阿姐、姐夫商量。” “还有婶婶不会让人带走小樱。” 心里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这苏汉真是作孽! 她转头看向云清,“云清,看着他们,我去做早饭。” “嗯。” 祁云清见苏北和苏樱神情有些紧张和害怕,大概知道他们心里担忧的是什么。 他转身从书箱拿出一本书递给苏北,“先熟悉一下,等会我教你们识字。” 说完便不再管他们,走到床边坐下,执起破旧的蒲扇对着苏槿轻轻摇了起来,视线一动不动的落在她的脸上。 苏北看着手里的书,抬头瞥了祁云清一眼,嘴唇蠕动了几下。 许是顾及到不吵醒苏槿,他并没有出声,过了几秒,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书,同苏樱一起看。 尽管像看着天书,但两人看得十分认真。 乡野中的孩子对读书都有一分渴望,大概那是唯一能改变他们命运的途径。 却也是遥不可及的梦。 渐渐他们的神情松了下来,时不时用手指在桌上比划。 …… 两刻中后,饭菜上桌了,以往早上只有稀饭和青菜,今日却多了一碗肉。 苏槿依旧还在睡,李荷几人也没喊醒她,单独给她留了些饭菜。 用完早饭,祁云清便去了一趟王郎中家,拿了外敷的药回来。 他回到祁家时,苏槿已经醒了,正在用饭,许是因为疼,动作笨拙缓慢。 他大步走过去,将药放在床边,然后拿过她手中的碗和筷子,沉声道:“我喂你。” 苏槿微微有些错愕,反应过来菜已经递到嘴边了,她下意识的侧眸,见他神情如常,似乎只是举手之劳。 她忽略掉此刻心中那股异样,咬了咬嘴唇,“云清,我自己来。” “吃吧。”祁云清坚持道。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几秒,最后苏槿在李荷几人的围观之下吃下了,简单的咀嚼了两下,便直接咽了下去。 她大概明白了什么叫食之无味。 旁边的李荷面上忍不住浮上了笑容,云清和槿儿的关系似乎又亲密了一些。 随后招呼苏北和苏樱跟她一起去偏屋,将空间留给两人。 屋子的气氛蓦地静了下来,只得听得见苏槿吃饭细微的声音。 她垂在两侧的手一点点收紧,掌心也冒出了一些汗,眸子闪过纠结,过了一两秒,开口道:“云清,我吃饱了。” 祁云清看了一眼碗里还剩了大半的饭菜,然后抬眸看着她,“再吃一些。” 男子温润却不失磁性的声音犹如春日的柔风,在心膛轻轻拂过,留下酥酥麻麻的感觉。 苏槿心里那张怪异的感觉浓了几分,随即手又收紧了一些,但面上并无异样,解释道:“云清,我不太舒服,有些吃不下了。” 闻言,祁云清瞥了一眼她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眉头蹙了蹙。 随后将碗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然后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 相比起来,她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 难不成是昨夜受凉了? 他面色凝重了一些,“头昏吗?冷吗?”说着将被子拉到她腰间。 他这一系列自然而然的动作,苏槿脸更红了,她怎么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暧昧。 但他面色只流露担心,并无其他,显然是她想得旖旎了一些。 她敛下这些心思,过了几秒,面色便恢复正常,微微扬起唇角,安抚道:“云清,没事。” 祁云清眉头依旧紧蹙,显然有些不放心,“你睡会,我去喊王爷爷。”说着转身就走。 “云清……” 苏槿一时心急,便拉住了他的手掌,炙热的温度让她蓦地噤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祁云清的视线落在交叠在一起的大小手,眸子深了几分,随后大手紧握住她的手,持续了几秒。 在苏槿的怔愣中,他淡定道:“你的手出汗了。”说着从怀里掏出方帕替她擦干净,神情专注仔细。 闻言苏槿的脸红了又红,稍微用了些力气将手收回,然后快速的躺下去,“云清,我休息会。”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她怎么觉得云清刚才在撩她。 这苏宁氏砍得也太重,她都出现了幻觉。 第三十九章别碰不该碰的人 祁云清似乎明白她的额头比他烫的原因了,唇角慢慢上扬,最后又回归平常。 他轻声道:“上了药再休息。” 说着将旁边得药包打开,顿时一股难闻的草药味传了出来。 闻言,苏槿睁开了眸子,看了一眼黑黢黢的草药泥,眉心不可见的蹙了蹙。 下一秒,听见他道:“你能翻身吗?” “能。” 眼见他准备来帮她,苏槿连忙应了一声,然后慢慢的翻过身。 片刻后,突然感受到一双大手在她腰间摸索,她心里一惊,猛的扭头,“你干……嘶……”话没说完,脖子那股痛意让她说不出话来。 “别乱动。” 祁云清眉头一蹙,手轻轻的替她揉了揉脖子,轻声解释道:“我只是替你上药,不会做什么,解你衣裳,是怕药汁沾衣裳上了。” “云清,让娘进来给我上药吧。”苏槿埋在枕头上,有些臊得慌。 她总把好心的祁云清当成登徒浪子。 “娘忙。”祁云清丢出两个字,堵的苏槿没法开口。 没过多久她腰带被解开了,紧接着外衣褪去,身上只留了一层泛白的里衣。 随后他用木簪将她散落的青丝挽在头顶上,然后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她里衣的后领处,轻轻往下拉至肩头处。 后颈交叉的红绳,十分醒目的暴露在眼前。 祁云清眸子蓦地沉了几分,闪过一丝男人的情欲,他声音低哑,仿佛在克制什么,“解了?” 苏槿此刻大脑紧张,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隔了几秒,她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蓦地将脸埋在枕头里更紧了,低“嗯”了一声。 清晰的感受到后颈交叉的红绳渐渐松开,最后滑落在她的肩膀两旁。 酥酥麻麻的触感,让苏槿身子一僵,埋在枕头下的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祁云清注意到她通红的耳朵,眼神染上了些笑意和宠溺,随后替她上药,动作轻柔。 许是怕她憋坏了,他很快便上好了草药。 “别乱动,就这样休息半个时辰。” 他将两旁的洗的泛白的床幔放下来,遮挡住那抹雪白。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苏槿才抬起头来,吐出一大口浊气。 …… 之后苏槿便听见祁云清教苏北苏樱识字,在男子低沉独特的嗓音中,她很快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午时了,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她眸子渐渐清明,随后发现她后颈那股难闻药泥没了,散落的两根红绳重新交叉在一起,里衣也拉至脖子处了。 她转过身来,慢慢的坐起身,轻轻扭动了一下脖子,似乎比那会稍微要好些了。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余悸,昨晚要是苏宁氏心再狠些,她恐怕就该见阎王爷了。 随后抬手撩起床幔,屋子没有人。 这时,屋子外面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细下一听,依稀听见了苏樱的名字。 她立马想到苏樱的事,麻利的穿好衣裳起身,打开屋子就见院子围了一群人。 此刻众人的视线落在中间几人身上,加上周围有些嘈杂,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现。 祁云清和苏峰挡在苏樱前面,苏北紧紧拉住苏樱的手。 几人的对面是一名身着细麻短打的老头,大概五六十左右。 他面容干皱且有一些密密麻麻的黑点,牙齿微凸,依稀可见他缺了的门牙。 他身后跟了两名穿着补丁衣裳的汉子,身子微壮。 苏峰眸如寒光,语气凌厉,“二十两银子给你,卖身契还来!” 王富贵一听这话,插着腰啐了一口,粗着声音道:“都说了老子不缺银子,只缺个儿子!” “你们要是再不给,我就让人硬抢了,到时候伤着人可不要怪我这老头子。” 苏槿眼里瞬间降成,苏汉真是个畜生,竟然将苏樱卖给五六十岁的老头生子。 苏樱她才十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要是真的让人带走了,苏樱这辈子都毁了。 想到这里,她转身大步进了厨房,将菜刀拿在手里,随后出了厨房,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到刘富贵的面前。 众人看到她手中的菜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祁云清和苏峰同时蹙了蹙眉,然后大步走上前,护在她身旁。 李荷忍不住担心的喊了一句:“槿儿,刀锋利,别伤着自己了,放下。”说着走上前。 “娘别担心,咱家菜刀认主,不伤自家人,可外人就说不准了!”苏槿安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到王富贵身上。 王富贵被她盯得发毛,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梗着脖子道:“青天白日,你想干什么!” 苏槿低笑了一声,突然在众人没有防备之下,她猛的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微微用力往前拉了一些,冷冷威胁道:“你敢带她走,我就要你命!” 紧接着她语气彻骨冰凉:“信不信?”说着将菜刀架到他的脖子上。 下一秒,锋利的菜刀在刘富贵干皱的脖子上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 原本王富贵身后的两人正欲上前,见状,立马怂了,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清晰明了的痛意,让王富贵明白,她说的不是假话。 他一秒变怂,嘴里哆嗦道:“苏汉……汉……已经将她卖卖给我了。” “我若是你,这会就该将卖身契交出来,少吃些苦头,然后去苏家找苏汉要那二十两银子。” 苏槿手中的菜刀又靠近了他的脖子,顿时沁出许多血珠。 村长贺向西面色大变,立马呵斥道:“苏丫头,不可!” 这要是在月牙村闹出人命了,恐怕以后月牙村的名声都不好了。 苏槿置若罔闻,眸光依旧紧紧的盯着王富贵,“给,还是不给?” “给…给…给…” 王富贵快被吓哭了,连忙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拿出卖身契,然后递给苏槿。 “展开给我看。”苏槿冷声道。 闻言,王富贵抖着手过了一会,才将卖身契打开 苏槿瞥了一眼,确认是苏樱的卖身契后,松开揪着他袖子的手,随后一手拿过卖身契放在怀里。 她又看向王富贵,警告了几句,“以后别碰不该碰的人,否则抛尸荒野便是你的下场!” 见他点了头,她才将持菜刀的手放下,凌厉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