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小站》 楔子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姑娘说她想静静，要离开两个月。 她离开的时候，我窗前的兰花忽然枯萎了，沉睡了一个冬天的青鸟醒了过来，在屋子里飞了一圈落在我面前，用它那惯有的调皮腔调说：“哥们儿，你怎么变呆鸟了？”我没有理它。 两个月啊，六十天！按“度日如年”计算，就是六十年啊！ 青鸟在我头上飞了一圈，落在我肩膀上说：“哥们儿，你在这地方呆了这么久，还没弄明白时间是个什么东西吗？你想想看，不管是六十天，还是六十年，甚至是六百年，你会忘记她吗？不会吧？那么，不管多久，不都如一瞬？” 这家伙又偷听我心里话！我瞪了它一眼，它越发得意起来，在桌上跳起了舞。 鸟就是鸟，不懂人的思念！就知道用这种歪理邪说忽悠人。 我忽然想起了沈从文笔下的翠翠。 或许她明天就回来了…… 又或许，她跟那个叫静静的在一起了…… 第一章 六十年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昨晚半宿辗转，大清早青鸟便来啄我的鼻子，嘴里直嚷着：“来客人了，来客人了……” 我忙爬起来去开门，来者竟是个耄耋老人，我忙扶他坐下，倒了杯清茶给他。 老人白发苍苍，面容憔悴，一双黯淡的眼睛里隐隐闪着泪光，似有道不尽的深情，身上穿一身六十年前年轻人穿的那种皮夹克和牛仔裤，不用看车票我就知道，他是要到六十年前去。 他把车票递给我的时候，我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果然，车票上写的是：“六十年前，麟县，德福巷咖啡馆。” 我想起了朋友十指为林写过的一首叫《德福巷咖啡馆》的诗。 我问老人为什么要回六十年前去。 他说：“回去等一个人。” 他的故事并不复杂，六十年前，她的女朋友跟着家人出国，临走时互相约定等着对方，结果他这一等就是六十年。 “我知道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想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去等她，重新来过。” 我说：“您可知道，每个人只能买一次单程车票。如果您回去了遇不到她呢？” 老人沉默了片刻，说：“那就再等六十年吧。” 我说：“或许，您会遇到另一个姑娘呢。” 老人认真地看着我说：“年轻人，你大概还不懂什么叫爱吧？” 这时青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句：“老人家，你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个老不死的，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呢，不过他倒是真的白活了这么多年，我都替他觉得害臊。”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向它扔去，它干笑两声一溜烟飞走了。 老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我苦笑着说：“这只鹦鹉被我宠坏了，您别听它瞎说。” 临走的时候，老人对我说：“或许她也在找我，也会来这里，你要是见到她，麻烦你告诉她一声，我在老地方等她。” 送老人上车的时候，我竟莫名地想哭。 青鸟却又不知什么时候飞了回来，用老气横秋的声音跟我说：“相由心生，年轻人，昨天还在想六十天的事，今天就来了个走六十年的人，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哼！哼哼！” 我无言以对，看看窗台上那盆春兰，它似乎又要活过来了。 第二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早早就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青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床头，忽然说：“梦到她了？” 我说：“明知故问。” 青鸟说：“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想人家了就去找呗！” 我说：“可是说好不找的。” 青鸟说：“说不定她也想回来了，又碍着面子呢；又或者，她所以要离开，就是希望你去找她呢？” 我叹了口气说：“怎么可能。才过了一天，我去找她，她不生气才怪。” 青鸟也学我叹了口气说：“真搞不懂你们人类，乱七八糟想那么多干嘛。人生无常，赶紧去做想做的事，去见想见的人，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哦，忘了你是个老不死的了……我好不容易认真一回，真是对牛弹琴。” 说完它就飞走了。 我继续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直到青鸟又来叫我。 今天来的是个中年男人，四十岁的样子，穿着笔挺，却掩盖不住脸上的憔悴，他的车票上写的时间竟只是五年。 我说：“人生只此一次，为什么只走五年？” 他脸上闪过一丝悲伤，说：“若不懂得珍惜，五十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心颤了一下，说：“你有什么遗憾留在五年前了吗？” 他说：“我的母亲刚刚过世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看得出，他这一路是忍着悲伤来的。 我倒了杯水给他说：“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要经历，节哀吧！”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喝了一小口水说：“太突然了，我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做生意，在母亲身边的日子加起来也没一个月，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总想着好好赚钱，将来好好孝敬她老人家，过年的时候还念叨着今年无论如何要抽时间带她去旅游一次的，谁成想她就这么走了……我想回到五年前去，好好陪她五年。” 我说：“少年时我们享受漂泊的刺激，却不懂得家的意义，懂了的时候，却总是要面对遗憾。既然要弥补这遗憾，为什么时间不再长一点呢？” 他说：“拥有得太多就不懂得珍惜，每个人都这样，时间太长，我怕我依旧会变成老样子，我不奢求那么多，五年，足够了，懂得珍惜，五年远比五十年有意义。” 我想了想自己，忽然敬佩起面前这个人来。我有任意穿梭时空的能力，可是我几曾珍惜过，我有多久没回去看看父亲母亲了啊！ 送他上车的时候，他高兴得像个孩子。 我看看窗外的朝阳对青鸟说：“想不想跟我回家一趟啊？” 青鸟欢呼一声，在我头顶盘旋着说：“你早该带我回去了，妈妈做的东西比你做的好吃多了，我都好久没吃到了。” 窗台上的春兰似乎也动了一下。 第三章 农民的眷恋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翻来覆去，索性起来出去走走，想去招呼青鸟，却见它木木地站在窗台上一个劲儿地打嗝，旁边碟子里昨天从家里带回来的小米一粒也不剩，我走过去摸摸它胸脯，打趣它说：“你是几辈子没吃东西了？” 青鸟又打了一个嗝说：“家里的米就是好吃。” 我说：“还能飞得动吗，跟我出去活动活动。” 它扑腾了几下飞到我肩膀上说：“刚吃饱运动对身体不好，还是你带我一程吧。” 天边刚泛出一点曙色，扑面而来的春寒让青鸟打了个冷颤，然后它就不打嗝了。 我们漫不经心穿过游廊，走出后园，到了湖边，更觉凉意沁心。 我边走边跟青鸟说：“你说，两个月，她会不会忘记我？” 青鸟说：“如果两个月就被人忘了，那只能说明你本来就没什么机会。” 我瞪了它一眼说：“你能不能说句好听的？” 青鸟说：“你这两天太烦，简直像个小孩，我都懒得理你，要不是怕你一个人出来掉湖里去，我才不陪你呢。” 我说：“你还想吃家里的小米吗？” 它忙用小脑袋在我的耳朵旁蹭来蹭去说：“好哥哥，我错了，你最好了，漂亮姐姐不会忘了你的，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摸摸它头说：“这还差不多。” 青岛叹了口气说：“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一只鸟哄着，唉……这儿这么冷，咱们能不能回去啊？” 我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桌子上，昨天翻开的《瓦尔登湖》还在那一页，便坐下来继续读。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天已大亮，我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开门。 来人竟是个农民，有那么一瞬间，我竟感觉来的是我父亲。太像了！无论是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还是那一手老茧和一身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旧衣裳，都像极了我的父亲。 我请他坐下，在炉子上煮了一壶老茶，他闻着那味儿说：“孩子，你这里竟然还有这老茶，我都好多年没喝到了。” 我说：“我也是从几十年前带来的，那会儿村里人都爱喝这个。” 他说：“是啊，那会儿的水也甜。” 我从他手里接过车票，上面写的是：“四十年前，铁炉峁。” 看到“铁炉峁”，我会心一笑说：“那是个好地方，我去过。您为什么要回那里去呢？” 他说：“我种了一辈子地，到老却没地可种了，现在的土地不是被侵占，就是被污染，我想回去种地。” 我说：“现在粮食都不需要土地了啊。” 他说：“不是土地里长出来的粮食没那个味道，我吃不惯。” 青鸟忽然插嘴说：“我也吃不惯。” 我说：“可是时代就这样，你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说：“我是个农民，农民就应该做农民的事，守着土地我才安心，吃土地里长出来的粮食我才放心，他们爱未来让他们去吧，我回四十年前去。” 我看了看桌上的《瓦尔登湖》，心忽然像被什么揪住一样，是啊，让追逐未来的人去追逐未来吧，我就守着我的土地度一生。 我倒了一碗热腾腾的老茶给他，把剩下的几块都给他装了起来，他笑着说：“回四十年前就不缺这个了，不用给我带，你留着吧。” 我一想也对，看着他笑了。 临走的时候，我把几个笔记本给了他，说：“你要是见到一个叫北城的农民，把这个帮我交给他，就说我改天去看他。” 那会儿青鸟正看着那只放小米的碟子发呆。 第四章 又一个六十年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在湖边坐了一整夜，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青鸟悄悄落在我肩上说：“你还好吗？” 我苦笑着说：“我能穿越千年，为什么这三天就让我过得这么艰难？” 青鸟说：“你是害怕。或许自卑是你们人类特有的属性，每个人在自己爱的人面前都不自信。” 我看着沉静的湖面说：“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殷勤的青鸟啊，你能看透人心，去帮我看看她是怎么想的好吗？” 青鸟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叹了口气说：“算了吧，我不想知道，如果什么都留不下，至少留一丝希望给我吧。” 青鸟用小脑袋碰了碰我的脸说：“跟我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坐了一晚上要冻坏了。” 我早对这寒冷麻木了，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发现两条腿也早麻木了，揉了半天才勉强站起来，回到屋里冷得直发抖，包着被子躺下，竟然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头昏昏沉沉的，身上仍然冷，看来是真着凉了。青鸟一直守在床头，见我醒来，说：“着凉了吧，快吃药。” 我爬起来把水烧上，忽然看见那盆春兰的第四片叶子也开始泛绿了，不禁笑着对青鸟说：“你看，那不是希望吗？” 青鸟不说话。 水还没热，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我把攥在手里的药放在桌上去开门，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我忙扶她进来坐。 看到她的车票，我惊呆了，“六十年前，麟县，德福巷咖啡馆”！我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忙问：“您是那位老先生要等的人吗？” 她缓缓说道：“不是。我爱了他一生，他却一直在等另一个人，我也就等了他一生。” 我心微微一痛，说：“你也要回去再等一生吗？” 老太太淡淡一笑说：“已经等了一生，再等一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笑容，大概只有在经历过一世沧桑的人脸上才能看到吧，那是一种看尽一切繁华后的淡然，真正的不悲不喜。 我说：“人生几十年，就这样为一个人放弃了所有，值得吗？” 老太太望了望窗外，悠悠地说：“爱情就是这么奇妙，真正爱上了，就不会问什么值得不值得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大概都不相信爱情了吧。” 我说：“以前我信，见到您和那位老先生后，我就更信了。” 老太太笑着说：“这中间的苦与甜，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送她上车的时候，她的每一步都迈得很坚实。 第五章 自卑者的灵魂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清晨，我在湖上泛舟，青鸟在船头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清脆悦耳的歌声里，我仿佛已忘记昨夜的梦。直到第一缕晨光洒在湖面上的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又一天开始了。望着粼粼的水波，我对青鸟说：“记得当年高考倒计时的时候，感觉每一天都过得很快，同样的数着日子过，如今正着数却感觉这么漫长。” 青鸟说：“倒着数的时候你感觉你拥有得越来越少了，所以觉得快；正着数的时候你会感觉拥有得越来越多了，所以觉得慢；其实都是错觉。” 我笑了笑说：“那我是不是应该倒着数？” 青鸟回头看了我一眼说：“这个理论不适用于你。”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岸上有人喊：“嗨——嗨——” 我说：“这个人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青鸟说：“我猜他是走错路了。” 我把船靠了岸，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朝我走来，厚厚的眼镜后，一双眼睛黯淡无光。他把一张写着“二十年后”的车票递给我说：“麻烦你了。” 我看了一眼车票，并没有“极速”标志，那就意味着他要跳过这二十年，直接到四十几岁去，而不是以目前的年龄穿越到二十年后，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我一边带他往回走，一边问道：“你为什么要舍弃这二十年？” 他沉默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我想看看二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样子。” 我说：“人生又不是读小说，那么想看后面的情节，重要的是过程啊，二十年，你会错过多少精彩你想过吗？” 他说：“我想了很久了。我也知道人生过程比结局重要，结局嘛，每个人的结局都是一死，可是我心里有个魔障折磨着我，想早点了结。” 他眯着眼睛望了望湖面上的阳光，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说：“不管是什么魔障，只要在心里，你就可以破除它。” 他苦笑着说：“我从小视力不好，而且越来越不好，这些年我总在想，什么时候我会完全看不见了，这种感觉就像欠了人家的债，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会来讨，我每天都活在这阴影中。”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说：“每个人终有一死，难道就因为要死就整日惶惶，不活下去了？” 他没有看我，继续往前走着，说：“你不懂我的感受，我这二十几年都活在深深的自卑中，我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诚实、善良、高尚的人，待世界以深情，只希望弥补我这不足，可是总也填补不了心里的缺口，总也消除不了对未来的恐惧。” 我们过后园，穿游廊，回屋坐下，我倒了杯水给他，说：“其实每个人都是上帝咬过的苹果，你之所以会有这种恐惧，是因为你太自我，你以为只有你与众不同，只有你承受着残缺，其实哪个人心里没有缺口，哪个人对未来没有恐惧呢？众生平等，你不能只想着自己，看不见众生。” 他说：“我心里有众生，我总是无私地善待每一个人啊。” 我说：“你心里的不是众生，是‘别人’，你总是把你与‘别人’区分开来，要么觉得你比他们矮一头，当你想追求什么的时候；要么觉得你比他们高一头，当你想给予什么的时候。你心里若有众生，就应该明白，你跟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你不是乞讨者，也不是施与者，你与所有人一同承受世间苦、世间乐。”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青鸟忽然飞到桌子上来，说：“你再这么说下去，你们俩一起出家去得了，才见过几个‘生’，就在这儿谈什么众生。” 我心里暗骂：“你个笨鸟，没看出来这是个知识分子吗，肯定读过不少书，不这么忽悠能哄得了他吗？” 青鸟会心地看了我一眼。 那年轻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青鸟说：“它……它是……” 青鸟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说：“《山海经》读过吧？梅特林克的剧本读过吧？不用怀疑，我就是青鸟，我的兄弟姐妹为西王母传过信取过食，我呢，是上帝的幸福使者。” 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我说：“你信吗？” 他盯着青鸟身上蓝色的光芒说：“以前我也不信人可以穿梭时空的。” 青鸟无比认真地说：“年轻人，你还太年轻，不懂得什么叫生活，更不懂得什么叫命运，就这么武断地要舍弃二十年的生命，我作为幸福的使者，有义务提醒你，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上帝的精心安排，只是你还不理解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回去好好经历一番人生，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今天到这里来是多么幼稚的举动。” 他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右手的大姆指在车票上搓来搓去，大约有五分钟光景，他忽然把票揉成团攥在手心里，站起身说：“谢谢你们。”然后出门走了。 望着窗外的背影，我跟青鸟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我说：“我们这样忽悠他真的好吗？” 青鸟说：“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拥有一个精彩的人生了。” 第六章 美丽的错误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今天星期天，本想在床上赖到很晚，可是当我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青鸟站在床头认真地看着我，好像有话要对我说，我只好坐了起来说：“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青鸟犹豫了一下说：“假如没有希望，你还会坚持吗？” 我下意识地朝窗台上看了一眼，那盆春兰刚绿起来的几片叶子又枯了。 我笑了笑说：“希望是自己给自己的，跟那盆花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我继续躺下睡觉，却再也睡不着了。 青鸟飞到枕头边，贴着我的脸说：“别装了，我还不了解你吗？” 我瞪了它一眼说：“你就不能让我装一会儿？” 青鸟说：“这儿又没外人，给谁装呢？快起来吧，出去散散心。” 我用被子把头一蒙说：“我再躺会儿。” 我满脑子都是她离去时的眼神，忽然明白，她何时给过我希望啊，从来都不过是我自己哄自己罢了。 青鸟跳到我被子上走来走去说：“很多人认为我就是希望，可他们几时见过我的模样？还有某些人，每天都跟我在一起，可他又几时真的见过希望呢？” 我拉开被子边起床边说：“咱们去德福巷咖啡馆吧。” 青鸟忙飞到床头说：“又装没听见啊你？哼！” 我洗漱停当，看着青鸟说：“你这模样去咖啡馆那种人多的地方不大合适吧？” 青鸟说：“我知道啦，你先到门外等我一会儿，我打扮一下。” 我笑着退出门外，朝阳下，院子里的树已经显出几分生气，春天是真的要到了。 片刻工夫，门里出来一个蓝衣姑娘，冰肌玉骨，宛若雕成。她笑着转了一圈说：“好看不？” 我说：“好看，好看，你怎么可能不好看。” 她努了努嘴说：“又敷衍我。” 德福巷咖啡馆并不大，这个时间一个人也没有，我到前台问正在玩手机的服务生：“最近几天有没有每天都来的客人？” 服务生见有客人来，忙放下手机说：“来我们这儿的大都是熟客，每天都来的也不少。” 我说：“一个人来的应该不多吧？” 服务生说：“有个小伙子和一个姑娘，每天都来，但都是独自来的。”他顿了顿又补充说：“每回都是那男的进来不一会儿，女的就来了。” 我想肯定是他们了，便问：“他们几点来？” 服务生说：“下午三点左右吧。” 我看时间还早，便说：“谢谢小哥，我们下午两点再来。” 站在六十年前的街上，一切都感觉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我使劲吸了几口这个时代的空气，一转头发现青鸟不见了，我只好到附近的一家凉皮店里去等她。 凉皮刚端上来，她就回来了，一进门，店里的气氛就变了，不管男女，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见她在我对面坐下，便有羡慕的目光向我投来。 我说：“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玩到下午两点不回来呢。” 她撅了撅嘴说：“你个没良心的，我是去帮你看看那位老先生的情况，哼。” 我心里一暖，说：“还是你贴心，这次回去给你多带点儿小米。” 她瞪了我一眼，把我面前的凉皮抢了过去。 我忙说：“你吃这些会坏肚子的。” 她又瞪了我一眼，把凉皮给我推了过来，说：“因为蝴蝶效应，时空错位，那位老先生——哦，现在是小伙子了，他等不到他要等的人了。” 我叹了口气说：“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现在的宇宙秩序，已经不是他们能想象的了。” 下午两点，咖啡馆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些人，看到我身边的这位蓝衣姑娘，依旧是一个个目瞪口呆，我笑着对她说：“今天你可是赚足了眼球。” 她瞅了我一眼说：“就你不懂得欣赏。” 我笑着说：“因为我知道你是一只鸟啊，哈哈。” 她扭头找了个位子先坐了。 我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些点心后坐在她对面说：“你学姑娘的情态真是越来越像了。” 她不说话，好像真生气了，我忙陪不是，她立刻就像没事人一样。 大约两点五十的时候，一个小伙子推门进来，跟服务生说了两句话，到靠窗的一个位子坐了，并没有看见我们，我隐约还看得出他六十年后的影子。 大概十分种左右，一个姑娘进来，在他斜后方的位子坐下，那位置正好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姑娘进来的时候，小伙子下意识地朝她看了一眼。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小伙子看着窗外，姑娘看着小伙子，我们则看着他们两个。 青鸟忽然看着我说：“你今天来，就想这么看看吗？” 我想了想说：“我想帮帮他们，但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她会心一笑说：“他们已经错过一生，这一生还是不要再这样度过了吧。不管结局如何，我们帮他们开个头也好。” 我走到那姑娘面前，她高兴地站了起来说：“是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冲她笑了笑，低声说：“我想帮帮你，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她说：“你怎么帮我？” 我说：“我有一只青鸟，能够让他忘记一些东西，不过你也要装作不认识他，或者我让你也忘记。” 她忙说：“不不不，我不能忘记他。” 我笑了笑说：“我知道。” 我回头看了看，青鸟给我招了招手，做了个“ok”的手势。 我对那姑娘说：“你现在可以过去跟他打招呼了。” 她将信将疑地朝他走去，两条腿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小伙子兴奋地站了起来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姑娘回头向我送来感激的目光，眼睛里含着几点泪花。 出门后，我说：“你又调皮了，说好只让他忘记以前的事就好了。” 她眨了眨眼说：“我只不过又让他记住了一点东西而已。” 我叹了口气：“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青鸟说：“在忘记之前，他肯定不愿意忘记，但既然忘记了，也就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该忘记的，或许总要忘记吧。” 第七章 青春有悔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窗前浇那盆枯萎的春兰，青鸟在桌上跳来跳去，欲言又止。 我放下水壶说：“万一它哪天再活过来呢！” 青鸟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只是……” 我摸了摸它的头，叹了口气说：“我懂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青鸟把小脑袋在我手心里蹭来蹭去说：“不管怎样，我陪着你呢。” 我看着它那模样，笑着说：“为什么你幻化成人的时候，我总是想着你是一只鸟，可是每天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又总觉得你是个人呢？” 青鸟抬头看了看我说：“这大概就像你常说的，看到白才分外意识到黑的存在，想到死才分外意识到生的意义。” 我笑了笑，说：“你这个比喻有点过了。” 青鸟说：“你不是就喜欢小题大做嘛。” 我说：“你是在笑我吗？” 青鸟扭了扭头，眨了眨眼说：“你就当不是吧，哈哈。” 我看了看窗外一朵孤零零的云，说：“像我这样随时可以穿梭于过去未来的人，想不到死，那不是没有生的意义了？” 青鸟说：“你们不是常说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嘛，你现在可以寻找永恒的意义啊。” 我说：“恐怕找到的只有永恒的孤独吧。” 青鸟碰了碰我的手说：“对不起，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我笑着说：“没事啦，我也是随便说说嘛。” 青鸟说：“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我也知道你不愿意忘记，所以不知道怎么帮你。” 我把青鸟放在手上说：“放心吧，会过去的，人们不是总说，时间会改变一切嘛，我们有的不就是时间嘛。” 青鸟有意转移话题，说：“现在的人，一生有一次挽回遗憾的机会，如果懂得珍惜，就可以活两世了，你看昨天那一对儿多好。” 我笑着说：“那全是你的功劳啊。” 青鸟说：“那也是他们命中注定嘛。” 我说：“可是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很难抉择，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把机会留在最后。” 青鸟说：“对于一些人来说，一次机会足可以改变一生，但对于更多人，我想大概起不到多少作用，一个人一生会有太多遗憾，挽回一个，谁能保证不会引来更大的遗憾呢？” 我说：“所以我时常觉得，现在的宇宙秩序并不见得是进步，人生就应该是单向的，一往无前，向死而生。” 青鸟看了看窗外，说：“来人了。” 来的是个年轻人，成熟的穿着掩盖不住他脸上的几分稚气。他一进门便把车票递给我，有些羞涩地说：“我想回到四年前去。” 我请他进来坐下，说：“你是刚大学毕业吧？” 他双手不自然地放在腿上，说：“毕业半年了。” 我笑着说：“不用紧张，又不是来面试。你是要回到大学去？” 他抬起头说：“嗯，我想重新上一回大学。” 我说：“为什么呢？”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说：“大学四年，我就钻在图书馆读了四年书，没有谈一场恋爱，也没有参加过一次活动，就像一潭死水，而且这半年我发现，书上的东西在社会上根本就没用。我现在觉得大学应该学的不是书上的东西，而是生活里的东西，大学应该是从书本过渡到社会的一个阶段，我却还是把大学当作高中去上了。” 我说：“那你打算怎么重新来过呢？” 他脸上显出一丝兴奋和憧憬，说：“我要多参加社团活动，好好谈一场恋爱，好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我说：“每个人都觉得大学有遗憾，你觉得读了四年书是遗憾，或许别人会觉得大学没有好好读书才是遗憾呢。人生只此一次机会，今后或许会遇到很多更遗憾的事，你现在就把它用在大学这四年，值得吗？” 他说：“大学改变了，人生就改变了，我认为值得。” 我说：“可是你知不知道，本性难移，即使再来一次，你未必就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他坚定地说：“不会的，我已经经历过一回，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我叹了口气，送他上车。 青鸟也摇了摇头说：“他还没受多少教训，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改变呢？人如果这么容易改变，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重蹈覆辙的历史了。” 第八章 “四爷”的粉丝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我正在被窝里犹豫要不要起，青鸟便跳到被子上说：“还是别纠结了，不就是起个床嘛。” 我看了看窗外说：“可是还早啊。” 青鸟说：“可是你已经睡不着了啊，你睡觉又不是给天看的。” 我笑了笑说：“你走开，我要起了。” 给春兰浇完水，我说：“青儿你知道二十年以前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青鸟说：“妇女节嘛，二十年前被废除了。” 我说：“关于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青鸟说：“废除了好啊。女性们不是总嚷着男女平等吗，给设个节日就意味着特殊对待，还是把女性当弱势群体。” 我说：“确实有很多人这么想，后来这节日被废除也多半是因为这。我倒是觉得，那时候更多的女性在享受这过节的优待，至少是一边觉得这个节日显示着不平等，一边又留恋着。不过，在那个把所有节日都过成情人节的时代，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想这么些。” 青鸟笑着说：“你不懂女人，就别乱猜了。” 我摇摇头说：“确实不懂。但是依我看，不管是哪种论调，都过分看重一个节日了，平等不平等，跟一个节日其实没有多大关系，对女性好的，这一天依然好，对女性不好的，这一天依然不好，哪里是节日不节日能改变的。以前3月份还是学**月呢，可是做好事的每天都是**，不做好事的装一个月也装不了。” 青鸟说：“你这个论调也有点偏激，在人们意识转变的过程中，节日还是有提示引导意义的，当每一个人都尊重女性的时候，自然不需要这节日了，当每一个人都是**的时候，自然也就不需要有什么学**月了，你们人类社会总是缺什么就提倡什么。” 我笑着摸摸它的头说：“也许你说的对，这些问题还是让那些社会学家们去想吧。” 这时候，远处的山头已经露出些微光，我翻开那本未读完的《瓦尔登湖》想读几页，可是脑海里却尽是她的影子，忽然想到张爱玲那句话：“听到一些事，明明不相干的，也会在心中拐几个弯想到你。”不管话题转到哪里，念念不忘的总是会成为中心。 青鸟说：“你还是出去走走吧，别在这儿胡思乱想了。” 我说：“天就快亮了，肯定会有人来，还是不出去了。” 话音刚落，一个姑娘推门跑了进来，二十来岁，打扮时尚。青鸟说：“你这小姑娘怎么不敲门就往里跑啊！” 那姑娘噘了噘嘴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这样的富家小姐我见得多了，并不在意，倒是她递过来的车票吓了我一跳，上面写的是：“公元1717年，紫禁城。” 我倒吸了口气说：“你这是要干嘛？” 那姑娘瞪大眼睛说：“去当皇后啊。” 我说：“这车票可贵得很。” 她说：“我不缺钱。” 我说：“你清宫穿越剧看多了吧，胤禛那会儿还忙着想怎么当皇帝呢，哪有空跟你风花雪月，那些脑残剧你也信？” 她不屑地说：“你才脑残呢，什么都不懂，还来教育我。” 我没好气地说：“你这么任性你爸妈知道吗？你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你知道吗？而且你要去见四爷，这个时间也应该去雍亲王府而不是去紫禁城啊，你历史老师没教过你吗？” 她依旧不屑地说：“你懂什么啊，我要去紫禁城跟四爷来个浪漫邂逅。” 我有点捉急，说：“你压根儿就见不到他，可能就是被人抓去做宫女了，即使见到了，人家也不一定会注意到你啊。” 她仰了仰头、撇了撇嘴说：“我这么漂亮，他怎么可能不注意到我。” 我说：“那年代跟现在的审美不同，人家不喜欢你这样的。” 她不耐烦地说：“你烦不烦啊，什么都不懂，啰嗦什么啊，快带我上车，小心本宫治你的罪，哼。” 我苦笑着送她上车。 青鸟叹了口气说：“可怜的孩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教育的。” 我摇了摇头说：“看来咱们得给她开个后门了，她还小，不能就这么毁了，让她先去看看，过几天咱们去把她接回来吧。” 青鸟摇摇头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哈哈，老实交待，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动心了。”它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用翅膀掩着嘴转过身去慢慢走开了，没走几步却又跑回来说：“对不起啦，我错了，你别生气，别难过。”我摸摸它头，哭笑不得，心里却暖暖的。 第九章 真与假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看着湖面上被风吹起的波澜，听着林中轻微的沙沙声，我深吸了一口气对青鸟说：“真希望这些都是真实的。” 青鸟说：“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习惯吗？” 我说：“我是经历过真实的，即使习惯了，也不可能真的忘记那种感觉。” 青鸟说：“真与假本来就是相对的。现在出生的孩子，从小生活在这个人造的世界，在他们眼里这就是真实，因为他们没见过真正的水，没见过真正的树，甚至没吃过真正的粮食，你要是现在去告诉他们，真实的世界不是这样子，肯定会被当成异类。” 我叹了口气说：“物质都被假的代替了，精神也就没什么真实可言了。” 青鸟说：“每个时代都会有清醒的人，坚守着精神世界的真实，孜孜不倦地追寻着真理，只不过比起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他们要痛苦得多。” 我笑了笑说：“那你说像我这么清醒的人，是应该痛苦呢，还是应该痛苦呢？” 青鸟也笑了笑说：“你这种人醒时当如醉，醉时当如醒，对你而言，一切如初如了，又无了无初，真真是大梦一场似醒似醉，阿弥陀佛，哈哈……”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往回走，太阳终于爬上山头露出了整张脸，只是那阳光洒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更加恍惚，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刚进院门，就看见一个中年人等在门口，穿着朴素，文质彬彬，眼镜后的一双眼睛里透着一丝迷惘，见我回来，忙伸出手来跟我握手。 我请他进门坐下，冲了杯咖啡给他。 他把车票递给我，上面写着：“四十年前。极速。” 我说：“前几天有一个农民，也回到了四十年前，不过他是回到了二十来岁重新活一次，你这是要就这样回去？” 他说：“我今年虽然只有四十来岁，却亲眼目睹了这个世界的巨变。我知道，历史的进步总是需要这样的巨变，也总有一两代人要经历这巨变前后的反差，很多人选择了适应，可是我没办法适应。我也不想从头再活一回，只想回到巨变前那最后一段时光，安安稳稳过完剩下的日子。” 我说：“这次巨变应该是历史上最好适应的一次了吧，人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富足，衣食住行各取所需，再也不用担心贫穷，怎么会适应不了呢？” 他苦笑着说：“我宁愿要实实在在的贫穷，也不要这虚假的富足。粮食是人工合成的，水是人工合成的，空气是人工合成的，人的身体可以制造，人的面容可以随意改变，每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别人觉得无比自由无比舒适，我却觉得无比压抑，每天看见太阳我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困在楚门的世界里了，即使是今天，来到这里，我都怀着不安，我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们的这个时空会不会彻底塌陷。” 看着他越来越痛苦的表情，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青鸟飞到我肩膀上说：“可是我们总应该向前看啊，如果像你这样清醒的人都逃避到过去，人类的未来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说：“我之所以留恋过去，不是因为过去有多好，只是当下给不了我未来的希望。我也曾想着改变世界，可是看着身边一个个像我一样的人都被世界改变了，我就知道，个体的力量终究阻挡不了历史的车轮，总有一天，我要么也变成自己曾经厌恶的样子，要么就是死，所以我还是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独善其身。” 我叹了口气说：“或许你的选择是对的，只希望你回到那个年代不会怀念这里的富足。” 他坚定地说：“一定不会！” 送他上车的时候，我心里五味杂陈，说实话，我也想跟他一起回去。 第十章 投机者的执着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十天了，这十天真的好漫长，每天见着各色的人追逐着不一样的自我，我却像失去自我一般，梦里好像见了很多人，走了很多路，说了很多话，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看着柔软的阳光照在枯萎的春兰上，忽然想起了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一句话：“醒来觉得甚是爱你。”大梦初醒，被这朝阳一照，只觉内心分外澄明，这时候，大概最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吧。 青鸟惊讶地看着我说：“你今天怎么了？” 我淡淡一笑，说：“我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青鸟说：“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我说：“我只是刹那间的澄明罢了，未见得就放下了。” 青鸟：“不管怎么说，你先起来，都这会儿了，该来人了。” 我刚收拾好，就听见外间有敲门声，忙出去开门。 来人三十来岁样子，从长相到穿着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放在人堆里永远不会被人记住那种。他递过来的车票却让我大吃一惊，他竟然只想回到一个月前去。 我说：“这个月发生什么让你遗憾终生的事了吗？” 他说：“没有，我只是想回去买几期彩票。”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能想到这个办法，别人就想不到吗？这是一个随时在变的时空，你所经历过的，与你再次回去将经历的已经不在一个维度上，那是你的过去，同时也是你的未来，你回去了，不会遇到同样的中奖号。” 他捏了捏车票说：“你骗我，怎么可能！时空穿越，不就是回到一个月前吗？” 我说：“可是，这看似是你一个人回去，其实是整个时空系统在运转，你动，它就动。彩票这种无数人参与的东西，一直在变。”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信。” 我叹了口气说：“我何必要骗你呢，你还是回去本本分分上班吧，不要抱这种侥幸心理，天上若真有馅饼掉在你手上，那是你的幸运，但你若是每天就站在那里等着馅饼掉下来，那就是你的不幸了。” 他说：“一定行的。只要中一次，我的人生就改变了，你带我上车吧。” 青鸟飞到我肩膀上说：“别费口舌了，你怎么可能劝阻一个一心去寻找宝藏的人呢。” 送他上车后，青鸟说：“你也不用唏嘘，对他或许是好事。” 我说：“至少走这一遭能让他明白点儿道理。” 青鸟说：“你们这些人类，总是不听别人劝，都自以为是，所以才走那么多弯路。” 我笑了笑说：“所以，你说我以后是不是少劝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经历吧。” 青鸟说：“你倒是还劝回去一个。该劝的还得劝，听不听是他们的事，但要是不劝，你肯定于心不安。” 我说：“还是你懂我，哈哈。” 第十一章 青春依旧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他把车票递给我，上面写着：“1917年，北京。” 我说：“都快200年了，你怎么想起回到那个年代？” 他说：“我只是想回到那个重视文化的年代，回到那个靠稿费可以生活的年代。” 我说：“可那也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而且，那时候也不是每个写东西的人都能靠稿费生活。” 他说：“乱世有乱世的风骨，现在倒是天下太平，可是万马齐喑，死气沉沉，一个文人活在这样的时代有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隔着时代去看，大概永远无法体会那个年代人的痛苦，你去了未必能承受得了。” 他笑了笑说：“宁在一个伟大的时代死去，也不想在这里卑微地活。” 我说：“希望你在那个时代找到你的位置。” 他说：“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错，每个人都为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痛苦不堪，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你这里。” 我会心一笑，送他上车。 青鸟说：“那也曾是你向往的时代。” 我说：“是啊，所以我并不想阻止他。” 看了看窗外的万里晴空，我突然感觉心情大好。 青鸟说：“你是不是想出去。” 我笑了笑说：“我忽然想去看看那个大学生现在怎么样了，不知他有没有把大学过成他想要的样子。” 青鸟说：“那我们去他回去半年后的时间。” 校园里一个个年轻的面孔，感觉都似曾相识，每一草每一木都让我想起当年的大学，恍惚间，我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是那个无忧的少年，第一次站在大学的校园里，憧憬着未来。 青鸟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又拉回了现实。她神秘兮兮地看着我说：“你猜那个大学生现在在哪儿？” 我说：“他这会儿应该在哪个社团参加活动呢吧？” 她眨了眨眼睛说：“你再猜。” 我想了想说：“他不会在图书馆吧？” 她说：“很遗憾地告诉你，是。” 我说：“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图书馆里空荡荡的，零零散散坐几个人，我在角落里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专心致志地读着一本《时间简史》，我在他对面坐下，他抬头看见是我，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我说：“你不是应该在参加社团活动吗？” 他有些害羞地说：“我强迫自己参加了几次后，发现内心无比空虚，还是读书让我感觉踏实……” 我笑了笑说：“你不用觉得难为情，经历过这么一回，你一定会更加懂得如何读书，这是好事。你要记住，读书永远是你值得骄傲的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学到的，都是有用的。这世上需要那些八面玲珑叱咤风云的人，也需要沉静而深邃的人，最重要是找准你的位置。” 他说：“谢谢你。” 我说：“好好珍惜这几年，你再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他点点头说：“我会的。”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青鸟说：“你在图书馆里说话，不好。” 我笑了笑说：“你没看出来吗，除了他，另外几个都是在那谈恋爱的，哪里有人是看书的。我要是打扰了他们，正好也教育一下他们。” 青鸟说：“你这是什么逻辑！” 第十二章 童年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天还没亮，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就来敲我的门，他把车票递给我的时候，有些焦燥不安。 我看了看车票，上面写的是：“六十年前。极速。” 我不解地问：“小朋友，你去六十年前干嘛？” 他说：“我在一本历史书上看到，说那时候的孩子童年都很欢乐，不用学书法、绘画、演讲、街舞等等等等，上学也没有那么多作业，没有那么多考试，放学了还有玩的时间。” 我说：“你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 他低头不语。 我说：“你一个人就这样跑去那个年代，谁来照顾你？” 他抬头说：“我不需要人照顾，我能照顾好自己。” 话音刚落，又有人敲门，那孩子脸色一变，畏畏缩缩往墙角挪了挪。 我把门打开，一对中年夫妇焦急地站在门口，见我开门，女人忙问：“请问有没有一个男孩来你这里？” 我把他们请进来说：“他在我这儿，你们先别生孩子的气。” 女人把男孩拉在身边说：“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男孩不说话。 我说：“你们给孩子的压力太大了，他还小，得给他玩的时间。” 男人叹了口气说：“我们也知道，也看着心疼，可是别人家的孩子都学，我们不让学，将来他怎么立足啊。” 我说：“几十年了，这种观念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愈演愈烈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孩子们的人生，终究是要他们自己走，不能由你们代替，你们现在为他们规划好了一切，将来承担后果的却是他们，你们觉得这样公平吗？” 男人说：“可是，我们现在不这样，将来他混不好，岂不是我们的责任？” 我说：“凡事都要有度，你们这些做家长的，一味竞赛，别人学的你们也让学，甚至想让学得比别人家的更多，完全不顾及孩子的承受能力。今天他竟然跑到这里想回到六十年前，宁愿到一个没人照顾的地方去，可想而知他的压力有多大！你们非要把孩子逼上绝路才罢休吗？” 女人叹了口气说：“其实道理我们也懂，只是……” 我说：“不要被大众绑架了，所有人都热衷的事情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孩子喜欢学什么，让他学好就行了，把自己天性发掘到极致的人，都会是成功的，你们没必要担忧他的未来。” 那小男孩终于鼓起勇气说：“爸爸妈妈，我就喜欢弹钢琴，每天练多久我都不怕苦，可是我不喜欢画画，不喜欢跳街舞。” 女人把男孩搂在怀里说：“好孩子，只要你不离开妈妈，你爱学什么就学什么，妈妈再也不逼你了。” 送他们出门后，青鸟说：“果然该劝的还是得劝，又被你劝成功了一个。” 我说：“其实他们自己也知道不对，只是被环境影响成这样了，加之他们又害怕孩子离开，所以不用我怎么劝就改变了。” 青鸟说：“哈哈，你什么时候学会谦虚了。” 我笑了笑说：“你帮我办件事呗。” 青鸟看了看我说：“干嘛？” 我说：“帮我约几个朋友，明天去铁炉峁看北城。” 第十三章 旧梦依稀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夜里梦到好多事，早上醒来还迷迷糊糊，青鸟从窗前飞到床头说：“你终于醒了，昨晚说了好多梦话。” 我坐起来摇摇头定了定神说：“大概是今天要去看北城，勾起我一些旧年的记忆，跑到梦里去了。” 青鸟说：“你是不是后悔到这里来了？” 我说：“想想当年对人生的畅想，再看看现在的生活，真是偏离太远，我忽然没勇气回去见他们了。” 青鸟说：“表面看是偏离了，可是你现在就像一个摆渡人一样，帮助人去实现自我，这不正是你曾经期望达到的‘忘我而见众生’的境界吗？” 我说：“只是偶尔觉得有些不对，或许每个人都会自渡，本不需要我这样的摆渡人，这个身份只是自我标榜吧。” 青鸟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每个人在别人面前都可能成为智者，在自我的空间里却很容易变成愚人，大道理易懂，却总要听别人重述一遍才能意识到，他们永远需要你这个‘他者’。” 我叹了口气说：“也许吧。” 青鸟说：“你的心有点乱了，还是先别想了，我把朋友都给你约好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三月的朝阳已经透露了几分春意，铁炉峁的山却仍是没睡醒的样子，并不为这点儿春意所动。望着蜿蜒在沟沟峁峁间的小路，我的心一下子便平静下来了，仿佛回到家一样。翻过几道圪梁梁，拐下几道坡，到北城家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喂鸡。他专心致志地观察着鸡啄米，并没察觉到我的到来，直到我走到他跟前喊出他的名字，才抬起头惊喜地拉着我的手说：“你来了，你看我喂的鸡长得好不，一个比一个精神。” 我笑着说：“是啊，比我的鸟喂得好多了。” 青鸟在我脖子上啄了一下表示抗议。 北城说：“前些天有个年轻人给我带了几个笔记本，说你送的。” 我说：“没错，他是从四十年后专程回来种地的。” 北城说：“是个好后生，我经常去找他拉话。” 忽然听到有人唱歌：“翻过这圪梁梁拐下这洼，咱们去找北城拉话话……” 我笑着说：“听这声音，肯定是李岸无疑。” 片刻间便见两个人出现在山梁上，惟岗招手喊道：“侯明——” 北城也招了招手喊道：“哎——” 李岸一见面就逗青鸟玩，青鸟在院子里飞来飞去说：“别把我当一只鸟好不……” 惟岗随手抱起一只鸡说：“你把鸡喂得这么肥不怕我们来给你吃了？” 北城笑着说：“我尊重鸡的意见，你问问它们，它们要是同意让你吃，你管饱吃。” 惟岗把鸡放下说：“回头我单独跟它们谈。” 北城放下手里的盆儿说：“走，回窑里坐下说。” 窑洞还是那间窑洞，只是三面墙都被书架包裹起来了，窗前一张书桌，一堆稿纸，一盏台灯，炕头上放着《沉思录》和《生活之路》，简简单单，没有任何杂物。 我跟李岸在炕上坐，北城和惟岗在椅子上坐，青鸟在书架上蹦蹦跳跳。 北城从隔壁提了壶水过来说：“惟岗这个设计真是太好了，一边烧火暖两头，不用怕把书烧了。” 惟岗说：“还需要改良一下，墙上的书冷热不均，有变形的。” 北城说：“这个就指望你了。” 惟岗笑着说：“肯定不能指望你么，哈哈。” 北城从桌上拿起一叠稿纸说：“《借山而居》的书稿我看了两遍，写好了，把人与自然的关系分析得很透彻，对人类未来命运的思考也很深刻，你这几年的心血没白费，终于出成绩了。” 李岸说：“我也认真研读了，真是写好了。” 惟岗一脸严肃地说：“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但是’了？”说到一半的时候，却已经笑了出来。 李岸说：“这回真没‘但是’，我得再思考思考，看回头能不能补充几个‘但是’。” 北城说：“你基本上表达出了你想表达的，我也暂时没有批评意见。” 惟岗说：“你们都没有以前犀利了，彦雄你怎么看？” 我说：“我不好作评价。以前说带你到未来去看看，对你的写作有帮助，你非说那是作弊，要实实在在以当下为支点去思考。我怕我的评价也会影响你，还是不评价的好。总之一句，真的写好了。” 惟岗说：“不敢说了，说得我飘飘然呀。” 北城说：“我的新作品也快完成了，你们好好期待吧，哈哈。” 惟岗说：“你这回估计是要放大炸弹了，这么长时间裹得严严实实，连一点儿珠丝马迹也不透露，太不像你的风格了。” 北城说：“暴风雨前，要平静，哈哈。” 惟岗转向李岸说：“你的吉它弹得咋样了？书法写得咋样了？最近是写诗还是写小说着了？” 李岸诡秘地一笑说：“不可说不可说。” 我说：“看来你们两个都要放大招了，下回见面的时候一块儿交出来。” 北城和李岸几乎同时说：“没问题。” 我看了看窗外说：“这会儿太阳正好，咱们到外面走走。” 北城带我们穿前沟转后梁，指着一棵棵树一片片土地给我们介绍，就像一位国王介绍他的领地。在离家不远处的一道坡上，他停下脚步说：“今年我要在这里种满麦子，秋天你们来，咱在麦田里喝浇酒谈文学。” 晚上，我们在月下喝着北城自己酿的粮食酒聊到很晚，三杯两盏下肚，越发感到自己此时仿佛并不在此处，甚至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 超越时空，便没有“当下”，是永恒，还是虚无？ 第十四章 婚姻？现实？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昨晚喝酒聊天到很晚才回来，早上醒来昏昏沉沉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又让我想起铁炉峁山野里的太阳，它们分明不像是同一个太阳，那里的阳光分外纯净安闲。 青鸟飞过来说：“你再睡会儿吧，来人了我叫你。” 我说：“我醒了就睡不着了，你知道的。” 青鸟说：“那我还是陪你聊天吧。” 我盯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说：“从铁炉峁回来，忽然觉得好孤独。年轻时憧憬着，若老之将至，便择一安静的村庄，与二三知己，比邻而居，晴耕雨读，闲时循溪探幽、踏雪寻梅，有想法了各自创作，有作品了一起讨论。可如今，却一个人守在这时空的夹缝中，数着这没有尽头的日子。” 青鸟默默飞出外间，回来的时候已幻为人形。她坐在我床边说：“你不是常说，守得住孤独，才能等到对的人吗？时光虽没有尽头，这里虽只有你一人，但只要她回来了，即使时间再长，即使失去全世界，你也不会在意，不是吗？” 我说：“可是，她若是不回来呢？” 青鸟说：“这才是第十四天，结局还未定呢。” 我说：“结局其实早就定了，我只是不敢直接去第六十天看而已。” 青鸟说：“此刻的结局或许定了，可是你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每一件小事都可能改变这结局不是吗？” 我说：“我也这样想过，可是总觉得是在自己安慰自己。” 青鸟说：“人在失落的时候，总会给自己消极的心理暗示，认为每一个积极的想法都是虚妄；在得意的时候，又总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认为每一个消极的念头都是胡思乱想。这个道理，你明白的。” 我闭上眼睛说：“真的是当局者迷，什么道理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谢谢你。” 青鸟笑了笑说：“可惜我没有身体，只有这幻影，不然每天这样陪着你，你就不会觉得你是一个人了。” 我说：“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被逼疯了，不管你是鸟还是人，我都已经离不开你了。” 青鸟甜甜一笑说：“我也离不开你了，虽然你有时啰嗦烦人，有时孩子气不懂事。” 我笑着坐起来说：“我现在好多了。” 我起身把窗帘拉开，阳光一下子毫无保留地照进来，瞬间让我清爽了许多，这一刻我想，我也许误解了窗外这个太阳。 这时敲门声响了，我忙穿好衣服往外跑，青鸟说：“你看你这样子……”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打扮都很普通，却自有一种风致，只是脸上带几分忧郁。她进门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目光在墙上一幅“务本向道”的字上停留了几秒钟。 我请她坐了，倒了杯热水给她。 她又看了看那幅字说：“这几个字不错。” 我笑了笑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了。” 她说：“要是每个人都能一直务本，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后悔的事了。” 我说：“世间诱惑太多，守得住本心的能有几人呢！” 她把车票递给我说：“只是年轻的时候，根本不懂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糊里糊涂就做了一生的选择。” 我接过车票看了一眼说：“这大概就是人的宿命吧，总要让你经历过痛，才真正认识自己。十年，还不算晚。” 她苦笑着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十年就是一生，最好的年华竟然用来证明一个伪命题，太荒诞了。” 我说：“你是对现在的婚姻不满意吗？” 她沉默了片刻，说：“最起初，我只想找一个真心对我好、愿意为我舍弃一切的人，那时候觉得，只要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不管风吹雨打，我都能跟他幸福地走完一生。可是后来，我也不知是家人和社会的影响，还是我自己变了，变得现实、功利、虚荣，最后选择了一个大家都认为好的人。富有是富有了，车子房子金银首饰漂亮衣服什么都不缺，可是心却空了，他有钱就可以有很多女人，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唯一，甚至连‘之一’也算不上了。我现在才明白，女人若不找一个爱你爱到骨子里的人，待你容颜老去，他会怎么对你，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了。” 我说：“我见过很多人，回到过去后，又变成原来的样子，你确信这次能把握住自己吗？” 她说：“假如没有这机会，或许我就这样凑合一生，忍受一生的不快乐，如今有这机会，我若还不能把握，那只能怪自己了。我曾经辜负过一个人，希望这一次还来得及。” 我说：“每一次相遇，都会有不同的未来，希望你们俩都能有个更好的未来吧。” 送她上车后，青鸟说：“今天你怎么不劝人了？” 我说：“我不了解女人，没办法劝，而且我想她此去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差吧。” 第十五章 婚姻？爱情？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一睁眼就看见青鸟化为人形坐在床前看着我，我说：“你干嘛啊？” 她抿嘴一笑说：“让你慢慢习惯把我当作一个人啊。” 我坐起来说：“你这样很累的。我说了，不管你是鸟还是人，在我心里都一样重要，况且我明明知道这只是个幻影……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可是我也不愿意看你为了我累坏了自己啊。” 她欲言又止，转身到外间去，不一会儿便飞了回来。 我招它来站在胳膊上，摸摸它的小脑袋说：“这样我至少还能感知到你，对着幻影我怕你会越来越虚幻。” 青鸟点了点头说：“好吧……” 我边穿衣服边说：“昨晚竟然没有梦到她，真令人沮丧。” 青鸟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要试着忘了她。” 我说：“怎么可能。” 青鸟说：“你不是常说，有忘才有见，不忘其所忘，如何见其所见？” 我说：“在别的事上我能做到，在感情的事上就不行了。” 青鸟说：“这大概就是她离开的原因吧，‘长长的路要慢慢地走，深深的话要浅浅地说’，你一天把一生的话说尽，一天把一生的情用尽，以后怎么办？” 我说：“一生若只爱一个人，情怎么会用尽？” 青鸟说：“感情是消耗品，单方面用情，如果一直得不到回应，你真的能永远保持炽热吗？况且你还没有和一个人真正在生活的细碎中检验过感情，拿什么来为你的感情辩护呢？” 我说：“我的确没办法为我的感情辩护，但我觉得也不需要辩护，就像我从不想说什么海枯石烂的誓言，我所能令人信服的只有此刻此心，关于未来，我只在心里默默许诺。” 青鸟说：“感情是要有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朦朦胧胧的感觉才好，而你却总要把什么都想明白、说明白，自以为是地认死理，不给人留空间，哪里有姑娘受得了！” 我盯着它说：“你今天说话的语气怎么有点不对劲？” 青鸟躲开我的目光，说：“我只是分析分析你的毛病，让你清醒清醒。” 我说：“不对，你今天早上真的怪怪的，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青鸟说：“不是啦，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结局随时都在变，我即使知道此刻的未来，明天它可能就变了。” 我想了想说：“好吧，我就当你心情不好想批评我吧。” 青鸟瞅了我一眼说：“我每天都想批评你，只是觉得你一个人本来就怪可怜了，所以嘴下留情罢了，哼！” 我说：“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惹你了。” 青鸟说：“不跟你说了。”然后就飞到外面去了，搞得我一头雾水。 我把它今早的一言一行以及每一个表情都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了。我出去开门的时候，青鸟站在窗台上看着窗外，并没回头看我。 又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朴素，干净利落。她进门的时候，也四下打量着房间。 我说：“都是些陈年旧物，现在的人恐怕都不稀罕了。” 她目光停留在墙上的一幅字上，说：“‘惯听陋室窗前雨，几见红楼梦里人？千古相思今又是，也无长夜也无晨’，这是你写的吗？” 我笑着说：“少年时瞎写的，见笑了。” 她把车票递给我说：“美景佳人，大概真的只是一场梦吧，再多相思，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 车票上写的也是“十年”，我想肯定也是对婚姻不满意，便说：“十年前你是不是做过什么错误的决定，想回去重新来过？” 她苦笑着说：“哪里有什么对错呢，那时候觉得那是此生最正确的决定了，几乎是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可是现在看来……唉，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我说：“你也嫁了一个不该嫁的人吗？” 她叹了口气说：“不是他不够好，或许是生活太消磨人，或许是我变了。那时候我爱他有理想有追求，爱他的自我和坚持，不嫌他穷，在一片反对声中嫁给了她，可是结婚以后，生活的琐琐碎碎把这些爱都消磨掉了，剩下的只有烦和累，看到别的姐妹穿名牌开名车，衣服首饰天天换，我心里一天比一天难受。现在想来，大概还是那时候太天真了，不懂什么叫生活，什么叫现实。” 我说：“你知道吗，昨天我这里来了一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女人，她嫁了个有钱人，结果很不幸福，决定到十年前去找她的穷小子了。” 她说：“她会后悔的。” 我说：“你的过去，或许是她的未来，你的未来，也可能是她的过去。生命处处似围城，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否则在哪里你都不会幸福。” 她说：“或许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大概终究是个现实、虚荣、功利的女人吧，曾经我恐怕是高看自己了。” 我说：“其实这并没有高下之分，谁也不能说现实、功利有什么不对，也不能说理想、淡泊有什么问题，所谓幸福，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谁都没办法对别人的幸与不幸指手画脚，我尊重昨天那位女士的选择，同样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能找到你想要的。” 她说：“谢谢。只是觉得对不起我的丈夫。” 我说：“你这一回去，若不与他相遇，他自会与别人相遇，他的人生也会改变，或许于他也是件好事。不爱了，就分开。只是，下一个人生，未必会更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她说：“是喜是忧，都是自己的选择，我会承受。” 第十六章 无聊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我是被梦惊醒的，醒来后，只记得梦里的一个背影，她好像跟我说了一句什么，可是一瞬间便想不起来了。我抱着头想了好久，结果连那个背影也忘了。 一个人到湖边走了一圈，湖上有雾，湖对面的山朦朦胧胧，让我觉得更沉闷，只好又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感觉好烦躁。青鸟看我不停地走来走去，说：“你怎么了？不就是忘记一个梦吗？你每天都会忘很多的。” 我知道不仅仅是那一个梦的问题，可是我又说不清为什么，只好不答话。 青鸟也随着我的脚步飞来飞去，直到我受不了了，说：“好了好了你别飞了，我也不走了。” 在桌前坐下，随手拿起本书翻几下，换一本，翻几下，再换一本……此刻我只盼着快点来个人，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可是时间还早。 我盯着桌上的闹钟，目光随着秒针一圈一圈地转，直到敲门声响起。 我忙去开门，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头发散乱，不修边幅，目光涣散，无精打采。我请他坐下，倒了杯咖啡，说：“你是没休息好吗？” 他说：“是没什么能让我打起精神的事情。” 我说：“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对什么事情都没兴趣了？” 他说：“这个时代太沉闷、太无聊了，我做过很多工作，一个比一个没意思，日复一日；我交过很多朋友，一个比一个没意思，不是拼命赚钱就是拼命争权，无休无止；我去过很多地方，一个比一个没意思，不是人山人海就是机器成堆，不得安宁。” 我说：“你可以读读书，看看电影，听听音乐，做做运动啊，总有一样有趣的事情。” 他说：“都太无聊，我想到一个更刺激的时代，每天都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我说：“或许这个时代真的很无聊，但如果没有一件事能让你感兴趣，那就不是时代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了。你如果失去对这个世界的爱，就永远不会找到乐趣。” 他说：“是这个世界让我爱不起来。” 我拿过他手里的车票，上面写着“公元前300年”，我不禁笑了，说：“你这是要去战国吗？” 他并没看到我的笑容，说：“那才是令人振奋的时代，我要到那里建功立业，寻找不一样的生活。” 我说：“或许去了那里，你会发现，生活也很无聊，先不说你能不能有所作为，即使你能叱咤风云，大概也会觉得那样整天打来打去的生活挺没意思。” 他斜瞅了我一眼说：“那是个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发生的时代，即使今天觉得无聊，明天也会有新事情来的。” 我说：“阳光下面本无新鲜事物，等你真的去了那里，或许也会觉得，不过如此。” 他说：“那也要去了才知道啊。” 我说：“那个混乱的年代，你能不能保住命也是个问题。” 他说：“只要是我感兴趣的事情，我就能做好，那是我实现价值的时代，我一定会比苏秦张仪做得更好。” 我无奈地说：“但愿如你所说。” 送他上车，青鸟说：“你觉得他在那时代能活得下去吗？” 我说：“他需要先学会爱，然后才能得到其他的。” 第十七章 医者胸怀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我打开门的时候，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扑面而来，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走进来，穿一身粗布衣服、一双老布鞋，这装束在这个年代几乎看不到了。 我请他入座，说：“先生是中医？” 他点了点头说：“是。” 我说：“现在中医可少见了。” 他说：“现在岂止是中医少见了，不论中西，正经的医生都没有几个了。现在是哪里有病就换哪里，到处都是人造器官，把有血有肉的人换得像机器人一样，哪里还有我们医生的用武之地！” 我说：“养生之道，重在顺时有节，可惜人类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行乐无度，但又想长寿，只能依靠这些简单直接的办法了。” 他看了看房间里的陈设，说：“看这居处便知你是个雅人，果然是个内行。” 我摆摆手说：“只是略知几个大道理罢了，怎敢妄称内行。” 他看着我说：“看你面色，想必近日心有郁结，你既然明白其中道理，还须顺心理气为好。” 我笑了笑说：“谢先生提点，有些儿女情长，也是免不得的。” 他也笑了笑说：“理解理解。” 我说：“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他把车票递给我说：“我生在中医世家，从小习医，未成想竟然毫无用武之地，父亲前些日子郁郁而终，嘱咐我无论如何要把医道传下去，我思来想去，这个时代终究没有中医的生存之地，只好往回走。” 我看了看车票说：“1541年？” 他说：“李时珍是我最崇拜的先贤，这一年他正式开始随父学医，我想去结识他，与他一起学医，一起完成《本草纲目》。” 我说：“先生此举要改变历史。” 他说：“现在这历史格局，早就乱成一团了，也不怕我再搅一搅。” 我想了想说：“你何不直接带一本《本草纲目》去？” 他说：“我早已烂熟于心，但我想，即使直接告诉他，他还是会亲自去证实的。我便跟他一起去体验走遍名山大川寻百草的过程。” 我说：“你先拿给他看，至少能省出很多时间，你们再研究其他东西，定能有更多发现。” 他想了想说：“你这个建议好，我把后世的医学成果都与他分享，一同研究，中医的发展便能超前几百年，定会更完善。” 我叹了口气说：“只是……” 他明白我的意思，说：“现代人不懂得珍惜，但我该做的，终究还是要去做，重要的是过程，若论结果，人类终会灭亡，岂不是什么都没意义了？” 我笑了笑说：“先生倒也通达，祝你好运！” 目送他上车，青鸟说：“这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我说：“每一个在荒芜的世界坚守自己信念的人，都值得敬佩。” 青鸟说：“你看，医生都看出你心有郁结了，再不理一理，要生病了。” 我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哪那么容易病。” 青鸟说：“出去走走吧，散散心。” 我说：“就那么大点儿地方，每天走，早就走厌了。” 青鸟说：“那……找点儿什么事做，要想心不痛，就让心先死，忙起来就好了。” 我苦笑着说：“你觉得咱们这地方有什么可忙的？” 青鸟说：“你那把琴多久没碰过了？你那些笔多久没碰过了？可以消磨消磨时间嘛。” 我说：“那些旧物，触碰着徒增感伤。” 青鸟说：“呃……好吧，不管你了……” 我摸了摸琴架上那把许久未弹的古琴，想起了好多事…… 第十八章 科技的救赎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时光小站 作者:东坡门生 被阳光唤醒，是一件幸福的事，好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青鸟也有些惊讶地说：“你今天怎么睡得这么安稳，现在才醒。” 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大概是要有好事发生吧。” 青鸟说：“你想多了。” 我穿好衣服，收拾好屋子，到外间热了一壶水，把茶盘洗了洗放好。青鸟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我笑着说：“刚才那一缕阳光，让我心情大好，忽然又感觉到了‘当下’的味道。” 青鸟说：“好悲凉的一句话。忽然感觉你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 我说：“打住啊，今天哥心情好，不说不愉快的事儿好不。” 青鸟“咯咯”笑了两声说：“好好好，你开心就好。” 我揭开盖在琴上面的布，坐下来舒了一口气。青鸟在我身边飞了一圈，欢呼着说：“牛哥哥要弹琴了！” 我说：“对鸟弹琴。” 青鸟说：“那也是牛对鸟弹琴。” 我刚把手放在琴弦上，敲门声响了。 青鸟说：“这个人可真会挑时候。” 我把琴盖好，去开门。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冲我点点头说：“打扰了。” 我请他进来，说：“客气了。先生可是教授？” 他说：“算是吧。” 我倒了杯茶给他，说：“您是研究什么的？” 他说：“科技伦理学。” 我说：“据说这门学科现在越来越热门了。” 他呷了一口茶说：“是啊，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面临的矛盾也越来越多，科技进步给人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但也让人类不断退化，现在这一问题在很多地方都被激烈讨论着。” 我说：“我这里来过很多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现在的世界不满，对未来的世界不抱希望，所以要回到过去。先生怎么看？” 他说：“现在虽然很多事情让人失望甚至恐慌，但也不至于没有希望，想回到过去的，大概仍是少数。现在这么多人争论技术进步与人类未来命运的问题，就是希望。人类还没有沉迷在技术带来的享受中，而且有那么多人强烈反对，时时警醒着，怎么能说未来没有希望呢？” 我说：“可是，科技的诱惑实在太大，让那么多人放弃已经得到的便捷，太难了。我记得几十年前，手机全面普及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得了手机病，每时每刻都在玩手机，生活中除了手机仿佛什么都没有了，那大概是最早的人类被机器控制的模式，可是那跟现在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现在控制人的可不仅仅是手机了。” 他说：“每一次大的变革都要经历破旧立新，置之死地而后生，越是在这种危机重重的时候，越有可能孕育着大变革，我相信，经过几百万年的艰难蜕变才主宰世界的人类，不会就这样在短短几十年里衰落下去。” 我说：“只怕从猿到人要上百万年，从人到猿真的只要几十年。” 他略有些激动地说：“我很听不惯这类唱衰人类的论调，我始终相信人类中的大多数还是理智的，我也始终相信人类能把握好自己的命运，即使要经历大伤痛大灾难，但这只会让人类更强大。” 我说：“或许人类真的安乐得太久了，该受一场大教训，让大家清醒一下。” 他说：“也许这个教训已经不远了，是灾难，也是机遇，人类会获得重生。” 我说：“希望你是对的。” 他说：“我就是要去证实我是对的。”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车票，上面写着“一百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