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尘埃》 序章 犯罪者 2010年 3月13日 16:49:02 直到那货真价实的火光燃起之前,乔雅西路上除了引擎声和刹车声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但就在绿灯刚刚转为红灯之后不久,那一辆“护城河”押运公司的运钞车突然产生了爆炸,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甚至让整个城市都不知所措。 “少瞎担心了,如果这里有人抢运钞车,那也只会在两个地方,要不就是电影院,要不就是你梦里。”车里老前辈对着晚辈的遗言似乎会在这一阵火光中烧成连上帝都辨认不出的灰烬。 运钞车因为红灯而停下,它前面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几分钟前,也就是红灯刚亮起之后,白色轿车的四个门几乎同时打开,里面下来五个装束一模一样的人,全部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嘴和一双眼。当司机意识到不妥正手忙脚乱寻找车载终端配备的报警器的时候,运钞车的轮胎已经被刺破,失去了移动能力。 从白色轿车下来的其中两个人手上戴着带刺钉的铁莲花,在刺破了轮胎之后另一个人迅速跑到运钞车后门。司机向车内大喊,四名运钞员已进入戒备状态;他们所受的训练促使他们第一时间打开后门上的射击小孔,准备以手里的97式霰弹枪捍卫运钞车里的四千万现金以及自己的生命。但他们的手抖得剧烈,车内仅有的一盏灯照亮了他们的冷汗;司机明明说只有五个人,他们却感觉门外如同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但这里不是电影院,也不是任何人的梦。 在射击小孔打开的瞬间,两块黑色的东西从外面塞了进去。还没等他们看清楚,车内便传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火光与浓烟从缝隙中涌出来,再几秒钟之后运钞车的后门也摇摇欲坠了。 在外面的他们做好了准备,果如“情报”所说,这一趟运钞有点特别,现金是装在一个足以抵挡这一次爆炸的保险箱里面。荷枪实弹加上那严肃的表情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装饰,运钞车里面的四具尸体已经失去了保卫这四千万的能力,或许他们的灵魂会在作案者的梦里扰攘,但改变不了这野心得以扩张的事实。 劫犯当中的三个人进入运钞车里,其余两个持枪在外确保后面的车不会前来碍事。在车内的其中一个人用千斤顶把保险箱顶起大概一尺的高度,其余两个人为保险箱装上轮子,四个轮子的安装大概花了七分钟的时间。 街上上百双眼睛的目光没有形成任何压力,其中一个持枪在外把守的人还叼着半根烟,烟草联动着他的欲望一起被点燃。他贪婪地呼吸着充满恐惧的空气,无数颗颤抖的心是他的食量,而他将在此尽情放纵自己的“口腹之欲”,身后的保险箱让他激动不已。 同样也是那上百双无动于衷的眼睛看着外表损伤严重的保险箱从已经越来越淡的浓烟中被推出来,之后原本在运钞车旁边一直纹丝不动的一辆小型货车也突然打开了后面,他们便把保险箱推进去。最后把运钞车的司机击晕之后,白色的轿车和小型货车一起离开了现场。手法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不带走一片云彩;留在乔雅西路的,只有一堆废铁和一大片正在扩散的恐慌。 “好了,老板,已经到手了。按照计划,现在回‘宿舍’……(说话的人挂掉了电话) 喂!你姐要到哪去!?你们两个吃错药了!?” “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坏了计划,而且我们都会回来的,抱歉也让我下车吧!” “拦下她!”坐在副驾上的这个人几乎连枪都掏出来了,但阻止不了一意孤行的人,他把气愤垂在车窗上对着旁边驾座上的人说:“继续走,如果她们把任何麻烦带回来,我不会吝啬子弹!”17:00:00 16:49:02 霍依韩感到非常闷热,周围密集的人群如铺天盖地的蝗虫般发出让他的神经几乎撕裂的声音。爸爸抱着他,妈妈也在身边,他知道只要上了火车就能摆脱现在这种情况,他一言不发地安躺在父亲的怀中。 但他的知觉随着现场空气中二氧化碳的含量升高而渐渐模糊,唯独那种闷热和人群为他带来的恐惧在加剧,他仍在父亲的怀中,但身边的妈妈突然在他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淹没在人群当中,但他却像四肢被锁链缠住一样动惮不得,感觉无比乏力。 霍依韩睁开眼睛的同时,也正是他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的瞬间。像催眠结束了一样,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课堂上睡着了,梦回妈妈在火车站里失踪的情形,那近乎十年前的事。然而此时一阵巨大的空洞掠过他的额头,课堂仍在继续,讲台上传出的单一声音与刚才形成强烈的反差,他这才慢慢平静下来,抹了一把汗。 已经多少年没有做过这个梦,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既然睡着了又会回到那个痛苦的时候,那么他干脆就捂着耳朵等下课。梦醒时分倍感懊悔,渐渐长大以来,缺乏母爱的单亲家庭一直没有成为过他的困扰,这短短的梦来得匪夷所思。 霍依韩仍然捂着耳朵想让情绪沉淀,他知道讲台上那个人会原谅他的。但突如其来的一下高音贝声响让他松开手,他还以为又是谁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但全班同学都把目光转向窗户,那声巨响莫非是从教室外传来的?可能又是学校附近那个私人仓库卸货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吧,但它不久之后便会连同隔壁那一条正准备拆迁的城中村一起消失。 “看!浓烟!”不知是谁喊的这句话再次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课堂上扯了出来,透过窗户确实看见不远的地方升起了浓烟,虽有一段距离而且不是很浓烈,但仍清晰可见,那是乔雅西路的方向。远远看去,像烽火,也像狼烟。 讲台上的地理老师兼年级主任袁卓正想要控制局面,不料下课铃就响了,这是倒数第二节课,下一节课仍是地理。但课间有无数学生想涌出校门一探究竟,全都被学校保安拦住。 浓烟加巨响?虽说离生活是比较遥远的事,但霍依韩猜想那最有可能的就是爆炸了,虽然没有跟风凑热闹把头探出窗外,但他是忍不住猜测了一下。漏煤气、火灾、化学品泄露,总之那一声爆炸可以有千万种司空见惯的原因去让报纸阐述;但如果是刑事案件,那爸爸似乎要忙一段时间了,霍依韩的爸爸是刑侦队的。 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后,霍依韩是第一个拿起书包从后门走出去的人。当他离开狭窄的小路走到外面的乔雅西路的时候,他像一个信口雌黄的人一样想收回自己刚才的猜测,他的所见让他略感到吃惊,果然有什么事发生了。 红白相间的封锁线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证据,对面马路只留下了一条最靠近行人道的车道通行。封锁线内有救护车、警车,穿着制服的警察不下十来个。似乎因为这个意外所导致的塞车使得救护车被困在封锁线内动惮不得,护士医生在救护车内忙个不停。然而最惹人瞩目的莫过于对面马路中间躺着的一块从内鼓起来的大型长方体废铁,废铁下面的车轮让人勉强能判断那是一辆车,但它的严重形变就像一个放进了微波炉十几分钟的劣质塑胶饭盒一样。然而很明显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这堆废铁而展开的,那戴着手套口罩围着它照相打量还对它“上下其手”的搜证人员就是最好的证据。霍依韩还是头一回亲眼看见,真正的犯罪现场,没有帅气的刑警耍着姿势走进封锁线,也没有紧张的配乐营造气氛,只有一阵又一阵不自觉的颤抖与震惊。 霍依韩实在耐不住好奇边走边看,在一辆警车旁边有几名警察围在一起貌似在商讨对策,霍依韩果然看见了一位肩章上有二道银色横杠和两朵银色四角星花的二级警督、越华区分局刑侦二队队长,也就是他的爸爸霍杜。自从自己的老婆离去以后,他那暴躁易怒的脾气收敛了很多,也因此得到了晋升的机会成了现在的队长。霍依韩隔着马路中间的护栏看到了眉头深锁的父亲,他也不会去增加他的负担,扭过头从人群中离去。 就在他扭过头的瞬间撞上了一位路人,对方好像也是在留意着别的东西以至于没有看路而撞上了霍依韩。一个身穿黑色毛衣,带着黑色鸭舌帽、口罩和墨镜的人,似乎为了防流感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他的样子甚至辨认不出性别,但就在霍依韩定神思量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从人群中溜走了。初春季的街上多了很多带着口罩的人,流感高峰期即使学校里也做了不少预防的工作。 霍依韩回到家的时候,刚过了六点三十,钟点工莲姨煮好饭菜早已离去。父亲的工作忙,而自己又要上学,所以家中的家务卫生都交给钟点工。但霍依韩的房间是莲姨的禁地,十年前的童年阴影似乎把他的价值观塑造得有点异于常人。他还布下了“机关”以检测他的房间是否有人擅自进去过,说到底也只是防范着莲姨一个人而已,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会做这种事,即使没有理由也是很正常的。 但此时此刻自己布下的“机关”告诉他房间曾有过不速之客光顾,是莲姨吗?但她在这里打工这三年来从未试过这样,而且房门原本是锁上的,她是怎么拿到钥匙的? 霍依韩的警惕性亮起了红灯,这小小的不寻常让他异常紧张。 霍依韩每次出门前都会把一张小纸片夹在房门与门框的缝隙处,纸片会稍微外露一点点。但其实这张纸片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让别人误以为他是在用这个来测试别人有没有进入过他的房间,并且能让擅自进入的人认为只要在离开的时候把这张纸片重新夹上就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其实真正的机关是另一张小纸片,夹在门的另一边的里侧。霍依韩的房门从外打开时是推开的,通常注意到第一张较明显的小纸片的人都会以为自己已经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而不会去注意另一侧的门后还有一张小纸片。 但即使这个人细心到这种地步也没关系,霍依韩把垃圾桶放在门后,进来的人只要一开门,夹在内测的纸片就会掉进垃圾桶,进来的人也就不会察觉到。他自己每次回来都会从门缝里看看纸片还在不在才进去。 但在此刻,较明显的纸片仍然夹着,但较隐蔽的纸片却在垃圾桶里,已经可以确定有人进去过。而且霍依韩每次都会锁门的,他在考虑会不会是因为莲姨看到有蟑螂爬了进去之类的原因才迫使她进去,但她应该不知道钥匙在哪?或许是问了霍杜吧,即使也有这样的可能,他还是保持警惕推开门,走了进去,一切都似乎很正常。 他有考虑过是否只是因为门缝夹不紧纸片自己掉落,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仅是自己的房间,而是对于这个家来说,确实有一个不速之客。一股淡淡的且陌生体味已经被霍依韩嗅到了,他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 是小偷还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思考的时间都似乎被压榨了,不仅是体味,这个人的气息太重了,即使没有体味也很难把自己完全匿藏起来,他/她正躲在霍依韩房外的小走道尽头的霍杜的房间门后,正蠢蠢欲动。 霍依韩的脑袋里生成了应对的策略,他刚走进房间的时候,那股气息便走出了霍杜房门。动作突然更大了,应该是在跑步,他应该是想趁着霍依韩进了房间的时候快速逃离这里。 霍依韩找准了时机,在那个人刚好跑到他房门的位置时突然转身急速飞踢,毫不犹豫地瞄准了对方的腹部。霍依韩没有考虑过这会是什么人,也没有丝毫保留地向对方发起了搏击的挑战。可惜对方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以左手在下、右手在上的动作夹住了霍依韩的右脚,瞬间夺取了主动权。 这个人与刚才放学的时候在马路边撞到的那个人的装扮竟然极为相像!身穿黑色毛衣,带着黑色鸭舌帽、口罩和墨镜,但眼前的与之前的显然是两个人,体型和体味就是铁证,眼前的很明显是男性。他在夹住了霍依韩的脚之后把他往后拉,但霍依韩把早已握在手中的笔掷向对方,他在闪躲的同时虽然仍没有放开霍依韩的脚,但力度稍有减弱,霍依韩趁着这个瞬间用力踢向他的腹部,把他踢至撞在墙上。但霍依韩其实并非完全被踢中,对方是在霍依韩的脚到他的腹部的时候借力向后退才撞上墙的。 两人相互打量了一下对方,霍依韩马上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笔掷向他,他上身向右闪躲,笔与刚才一样插在了墙上,入木三分。 霍依韩趁着他闪躲的瞬间冲上前以右手出拳攻击,重心已大幅向右的对方没有再做闪躲,而是做起与刚才一样的手势钳制住霍依韩的右手,但是同样的把戏似乎并不管用,霍依韩立即把右手弯曲,把拳击变成了肘击,从对方双手上下之间的空隙攻击进去,进一步把他逼到墙上,如此的近距离让霍依韩能完全肯定这是一位男性,而且是一位硬汉。 霍依韩的手肘已经逼到了他的脖子,此时发力攻击他的脖子如果好运的话能取他小命,但霍依韩绝不会这样做,他发力把手肘向上抬,希望能撞击他的下巴,使他的后脑撞墙造成昏迷。但霍依韩这时才知道双方力气有一定差距,对方双手夹着霍依韩手肘把他往外推的推力已经渐渐霍依韩的手肘推离至威胁到他的距离以外了。 霍依韩在这段僵持中渐渐失利,这时在他身后的房间里,桌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了连续震动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来电使霍依韩分心了,对方趁机发力把他推开,然后抬起右脚以膝盖攻击霍依韩的腹部位置,可是距离稍稍不足,但对方又马上伸直右脚变成了以脚尖为主要攻击部位的踢击。 速度之快让霍依韩始料不及,他下意识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阻挡,右手在前,对方的脚重重地踢中了他的右手手臂中间的位置,霍依韩被击倒在房内。 就在刚才被踢中的一瞬间,霍依韩看到他的鞋尖底部有一小处没有缝合,那比正常鞋子厚上两厘米的鞋底中藏着一把刀,应该可以伸缩的,这是藏在鞋子里的暗器的一种,霍依韩以前也见过这种鞋子,但刚才这把小刀并没有伸出来。 对方可能认为光靠力量就压已经能取胜了吧,霍依韩感觉到对方的踢击仿佛具有穿透力,他在右手后面的左手也感到疼痛,伸直渗透进了他的骨头里,这使他难以招架。 来电的震动还在继续,霍依韩在地下以愤愤不平的目光仰视着对方。他仍不甘示弱,再次冲上前猛烈地抬起右膝攻击,可对方这次既没有闪躲也没有防御,而是出右拳对准霍依韩的右膝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攻击,以拳挡脚。 这一击奠定了霍依韩的败局,对方如铁锤般强而有力的重拳昭显着他拥有随时能结束这场大人与小孩之间的游戏的能力,霍依韩右膝脱胶,而且倒地的瞬间脑袋撞到墙上,意识瞬间变得相当模糊。 霍依韩在地上还准备迎接对方接下来的攻击,沸腾的热血让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是多么危险,对方高大的身影犹如侩子手一般,霍依韩即将被行刑。但对方却在这时候离去,迅速且令人费解,之后霍依韩支撑不住彻底晕倒过去了。 他醒来之后马上查看手机,原来已经昏迷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刚才那个人已经不在屋里了。霍依韩从未如此感到自己软弱无能,脱胶的右脚为他带来的疼痛不断提醒着他这个重要的事实。对方一副钢铁般的身躯让这个在和平的社会中长大的刚成年不久的孩子首次迎来性命之危,甚至动摇了他的价值观。 对方明明有两次机会置他于死地,霍依韩对于他来说如同手中的蚂蚁般容易捏死。但是他没有,是否代表他的前来并非为了取任何人的性命?他刚才是从霍杜的房间出来的,霍依韩忍着疼痛去拿起电话,电话上显示这袁斯灵的未接来电,霍依韩的思维绕过了她,拨了另一通电话。19:03:32 第一章 奇怪相遇 17:52:46 就在放学铃响前的两分钟,坐在前排袁斯灵的股二头肌突然抽搐了起来,肯定又有人在背后偷偷看着她,“小磁铁”从未失准;而且是曾经出现过的频率,但记不起属于谁。当她一回头抽搐就马上停了,“偷窥”者的双眼躲进了一片正常当中,她依然在寻找的同时看见坐在后排有点懊恼的霍依韩。“他肯定又做那个噩梦了”,袁斯灵想。 最终伴随着放学的铃声,教室里开始沸腾起来。袁斯灵再次回头看见坐在后排的霍依韩已经走了,但她并没有马上拿起书包追出去,他们同住一个住宅小区,偶尔失去一次一起回家的机会也不会带来什么巨大的惋惜。 关于这孩子的阴影,她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自己作为一个双亲健在的普通女孩是不会懂的,即使自己已经多么了解霍依韩,这也几乎成为了他们日常的“雷区”。霍依韩的妈妈在1999年的时候失踪了,就在他们一家人赶春运的时候,在火车站失踪了,直到现在一直音讯全无。但他们没有申请法律上的死亡,让这件事沉入看不见的海底。 袁斯灵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的时候,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她先要到办公室找自己的爸爸,也就是刚才在讲台上的袁卓,他和霍依韩的爸爸相识三十载,两家人关系一直很好。袁卓还有工作打算晚一点再吃晚餐,而今晚妈妈也不在家,袁斯灵还是决定在学校饭堂解决了晚餐再回去。 食堂里大家都在议论纷纷的刚才学校外面的巨响和爆炸,网上已经可以找到原因。不仅市公安局官方**,就连各大新闻网都有了消息:乔雅西路发生了一起运钞车劫案,被劫走四千万人民币现金,事件造成二死三伤。警方已成立专案组,袁斯灵看到新闻里有提及专案组的成员,其组长正是霍依韩的爸爸霍杜。新闻里还说警方根据作案手法怀疑这起劫案与较早前香港的另一起运钞车劫案为同一帮犯人所为,与香港特别行政区警方联系过之后,香港将会派出负责之前运钞车劫案的四位探员前来加入专案组协助破案,专案组将会在今天之内正式成立,行动代号为“尘埃”。 食堂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只因为它近在咫尺,这风头已经盖过了今天另一则本来也非常具有话题性的新闻,是关于本市富豪马杜恒。新闻里说根据知情人士透露如果马杜恒的独子在今年的高考取得一定的分数,那么马杜恒就会把一大笔身家提前送给他。出于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这位大富豪的儿子没有上贵族学校而是就读于乔雅中学这种普通的公立学校,而且还是和袁斯灵霍依韩同班,他叫马仲云。虽然那则新闻大多都是和八卦新闻一样的传言,实际上之前早就有过几次类似的新闻了;但如果不是这劫案,估计马仲云又会被推向校内舆论的风口浪尖。 还以为罪案这种东西一直都离自己很远,但声音和浓烟都确实只在身边。袁斯灵结束了晚餐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六点五十,通往乔雅西路的狭窄小道还是以穿着校服的人群为主,而且人声鼎沸,乔雅西路的意外绝对吸引了很多人围观。袁斯灵在报摊上买了一份杂志,刚转身就撞上了路人;还没等她的两声道歉结束,那个戴口罩墨镜的人已经离开了,只有他身上的黑色毛衣掉落的纤维还粘在袁斯灵的嘴唇上。 蠕动的人流把袁斯灵带向乔雅西路,红白相间的封锁线已经在视线范围之内了,对面马路果然一片狼藉。袁斯灵也耐不住好奇伸长脖子张望,但股二头肌再次突然抽搐使她止住了脚步。 这频率和教室里的不一样,但也不是陌生的频率,而且强烈很多,大街上有一道锐利冰冷的目光正从暗处注视着她,一股强烈的被窥视感占据了她的感官。不知为何她第一反应是刚才自己撞到的那个路人,但抽搐同样在她转头的瞬间停止了,只有人流迎面掠过她。 “今天搞什么!?”她在心里骂了出来,这天生特殊的感官从来就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困扰着她。逐渐长大使她慢慢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要有人在她视线范围外把视线停留在她身上超过一段时间,她的股二头肌就会开始抽搐;不同的触发者会有不同的抽搐频率,无一相同。她和霍依韩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磁铁”,但这小秘密终究也只有两个人知道。 比起在教室里,刚才的“小磁铁”强烈不止一点,好像带动了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打了一个寒颤。不是陌生的频率,但这种由“小磁铁”引发的毛骨悚然还是第一次,活像被鬼魂在耳根吹了口气。 她不知哪来的怒气突然决定要逆流而上把那个偷窥者找出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故意捉弄了一番,沉不住气。她一直在搜索在报摊撞到的那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直觉就是这个人在背后盯着她。但直到她走回校门口为止,路上都只是成堆的学生。她还在四处张望,然而她确信自己这沉不住的愤怒并非空穴来风,股二头肌突然又抽搐了起来。 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频率,还有不自觉地冷颤也跟着一起来。不管是不是那个穿黑色毛衣的都好,这附近绝对有人偷偷盯着她,搞不好甚至是在跟踪。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却没有任何结果,袁斯灵越来越恼火了。股二头肌的抽搐没有停止过,那不寒而粟更甚从前,简直像被一只游魂搂抱住,不管擦了多少次,冷汗都不断徘徊在额头。这可不是怒喊一声对方就会出来道歉的捉弄,无论她多少次转头,“小磁铁”还是没有像刚才一样消失。直到她实在忍受不了走出乔雅西路,这一切才平息。 她像是从悬崖爬上来一样喘着气,庆幸着自己捡回一条小命似的。可恨的是这种只有自己才会受的苦只有霍依韩这一个倾诉对象。她又一次痛恨这只会徒添烦恼的“磁铁”,夹杂着害怕和愤怒两种情绪没有再回头一个劲往公车站走。 她也偶尔耐不住好奇看看对面马路的情况,要收拾好对面的残局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拖车已经准备就绪了,但街上还是站满了人。她回想起那一声隔着窗户的爆炸,对比那一辆面目全非的运钞车,加上在对面马路忙个不停的霍杜;不知为何就和霍依韩那噩梦联系到了一起,即使他没说,袁斯灵知道唯有那一段童年阴影才会使霍依韩流露出课上那种懊恼的表情,甚至细微得只有她看得出来。 自己这点烦恼比起霍依韩或许只是九牛一毛,毕竟至今没有发生过任何因“小磁铁”而带来的不幸。还没解除的封锁线让人群中的空气有点凝重,她边向公车站移动边拿出电话打给霍依韩,至少能谈上两句也比在网上聊一整晚来得实际,但没人接。她不知道霍依韩在干什么以至于接不了她的电话,或许在洗澡,或许到楼下买东西去了,然而她也只有这类的猜想。19:00:00 第二章 尘埃行动 19:12:19 日落西山也已经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了。 现场是乔雅中学对开的乔雅西路,在六点半公布了初步消息之后警察们甚至加大了封锁范围,乔雅西路的西往东方向只剩下一条车道。霍杜站在马路中央,凝神把杂乱无章的思路理清,回想到目前为止的所有情报。 一共被抢走四千万人民币现金,四个运钞员死了两个,另外两个和司机一样昏迷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在救护车还没离开现场的时候其中一个运钞员和司机都已经醒了,他们向霍杜叙述了大概的过程。 16:50分的时候运钞车因红灯而停在马路上,犯人驾驶的车停在运钞车前,在运钞车停下的同时下车行劫。犯人团伙一共有六个人,成功劫走保险箱之后利用另一辆同样因为红灯而停下的小型货车把现金运走,动用了两台车。过程很短,犯人手法相当老练。即使他们已经在接到报案的十分钟之内赶到现场,但还是连犯人的影子都找不着。 再看看现场的证据,运钞车的四个轮胎都被刺破,而每一个被刺破的痕迹都是一样的,都是四个排成一排的孔,每个孔的大小与普通指环相仿。 炸药从运钞车内引爆,刚才运钞员也说了,犯人从门外通过射击小孔塞进来两个黑色的东西。两个殉职的运钞员充当了另外两个的肉盾,现场没有任何人开过枪。这架运钞车属于“护城河”保安护卫押运有限公司,号称六面防弹且由厚重钢板和防弹玻璃建造成的“移动堡垒”现在就像一块融掉的铁块。 霍杜打量着车内烧焦的痕迹和形变的程度,如果以t·n·t的威力来计算的话,这仅仅一次的爆炸估计大概有四百克,也就是差不多两颗手榴弹的量。犯人用的炸弹应该是体积小,威力强,但这条线索应该没什么可查。炸弹与枪械不一样,很容易自制,即使能弄清楚对方用的是什么类型的炸药也无迹可寻,这样的歹徒绝不可能愚蠢到用一些特殊的材料。 但从内引爆可不寻常,犯人绝对知道这趟运钞用的是保险箱而不是普通的铁皮箱,否则现金会一并烧掉。从这点可以得出的结论是“运钞车信息也一定是泄露了出去”,至于是被动还是主动还需要调查,这可能是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霍杜的上司越华区分局副局长周宏君让他一切按部就班,等专案组所有人回局里开完会制定了方针策略才正式开始。但事实上霍杜已经与银行取得了联系,运钞车里装着的四千万人民币现金都是准备给富商马杜恒的,他是恒越集团的主席,他一个星期前就预约了这笔取款。最先报警的就是“护城河”保安护卫押运有限公司,当运钞车被劫的时候,司机按下了车载终端设备配备的紧急报警开关,车载系统与110联网,他们在公司后台监察的工作人员也马上发现了。 同时也从银行的人口中得知运钞车里的现金用保险柜装载并非正常程序,那是取款客人特殊要求之下才会这样做的,正常程序下护城河公司的运钞车里的钱是会装在最大容量三百万人民币的铁皮箱里,也就是说这确实是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 正当霍杜准备联系“护城河”公司的时候,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是从车里探出头来的小康,专案组成员之一。目前搜证和受伤人员的抢救都基本完成了,所有证物的鉴定结果也不是几个小时就能解决的事情,他们在现场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正准备回局里。 霍杜的上司周宏君便是这起案件的最高负责人,专案组的成员除了从香港前来的四位之外基本上都是由周宏君敲定的。除了组长霍杜之外,还有以前曾跟随霍杜工作的金松江和周成康,这两人和袁斯灵的爸爸袁卓一样,和霍杜都是霍杜大学时期的同学,一个昵称金刚,另一个称小康。还有两个从其他部门抽调过来的优秀警员,分别是高恒和古伟圣。 其中小康、金刚、高恒和古伟圣在接到命令之后马上赶赴现场,现在都已经钻进车里准备先返回警局。从香港来的四位探员会直接到越华区分局去,之后开作战会议再作部署,显然霍杜是不喜欢这样规章式的办案,时间正在一分一秒被浪费掉。 驾座里的小康把头探出窗向霍杜招手,但空荡荡的马路上突然有两盏特别闪耀的灯光在马路远处出现,一辆黑色的奥迪竟然行驶在已经被封锁的马路上。黑色奥迪在霍杜面前停了下来,驾座上下来的人是越华区分局的人,霍杜认识他。 “霍队,周副局让我负责接送香港的探员,但因为顺路,他们要求我先带他们到现场。” 霍杜看着黑色奥迪车露出了很浅的一丝微笑,原因正是这一份热诚。从奥迪的副驾位置下来一个年约三十浑身上下很整洁的男人,而从后座左们下来的则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小伙子。最后从右门下来的两位女性,都是年约三十,两人都扎着几乎一样的马尾、整洁的打扮。 两位男性大步流星向霍杜走来并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坐在副驾的那个人是香港中区重案组督察庄文希,而年轻小伙子则是同组的警长杨晋,后面的两位女性是同组探员叶薇和马芷欣。他们带来了关于几个月前在香港运钞车被劫案的有关资料,他们在途中初步分析过,手法与这起案件一样,轮胎被刺破、从内引爆、无需开枪,干脆利索,不留痕迹。而且庄文希督察和警长杨晋都曾与歹徒搏击过,他们全部遮头蒙面,身手不凡。庄文希曾根据歹徒的动作给警队里经验更丰富的专家分析过,能肯定他们受过军事训练,很有可能是从战场上的逃兵变成的雇佣兵,绝非一般的罪犯。 香港来的同胞确实给了不少帮助,他们还带来了不少资料,待一同回到警局再详作分析。就在霍杜准备上车的时候他电话突然响了,本以为是周宏君的催促,但电话里传出霍依韩急促的语气:“爸,家里有外人偷偷进来过,我回家的时候发现了他,和他打了起来,我的右脚膝盖脱了胶,那个人现在逃了。” “你回到家大概几点” “六点半!” “那人小偷吗!?你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教你把脱了的胶接回去,你先……” “不,我能忍住,还有一件事情更重要。和我打起来那个人戴着鸭舌帽、口罩和墨镜,把自己的脸完全遮住,我放学的时候在马路边上的人群里也看见过一个打扮得一模一样人,我虽然能肯定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但我觉得……” “你觉得他们与我正在办的案子有关系,是不!?你放学之后在什么位置碰见那个人的。” “就在封锁线范围正对面的人行道,就在atm机旁边不远,有cctv,应该拍下了。”挂掉电话之后霍杜竟发现自己原来连续忽略了霍依韩的四次来电。 霍杜没想过第一个重要的消息会以这样的方式,霍依韩带来的可不是一般的坏消息,甚至关于一场信任危机。霍依韩的猜测不无道理,关键是他回家的时间,六点三十左右。假设那袭击霍依韩的人真的是今天的犯人之一,那么最坏的结果就是犯人有渠道获得公安局的内部消息,否则怎么会在专案组消息向媒体公布之前就跑到专案组组长的家里。 霍杜的每一根神经都突然如梦初醒般活跃起来,使得他瞪大了对惩治罪犯极度**的双眼,他有了一个能摆脱周宏君命令的理由,而且十分有力。那个为了监视atm机的摄像头他们早就注意到,但无奈周宏君的命令,所以向银行索取监控录像这一举动他们暂时还没部署何时去做。 霍杜等不及什么战略会议,他电话请示周宏君,得到了批准。马上制定了部署,专案组分四路,霍杜、庄文希、杨晋先去找受伤的霍依韩,霍杜固然是担心儿子,而目前只有庄文希和对方交过手,所以也只有他们能从霍依韩的描述中判断出与他交手的人是否就是运钞车的劫犯,这种团伙具有“雇佣兵”性质。 金刚到银行索取闭路电视的监控录像以及关于这笔取款的所有细节,小康则去“护城河”公司调查关于这一趟运钞车的所有资料,其余的人把证物送到鉴定所,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给霍杜打电话听取他的指示。 分工的执行像时钟走得一样准,霍杜开着庄文希乘坐来的奥迪回到家的时候,看见霍依韩坐在自己床上不敢乱动,疼痛让他的额头满布汗珠,微微卷曲的轮廓活像一个壮志未酬的将士在等待着他的援兵。 霍杜先帮霍依韩把脱了的胶接上,他一手握着右脚小腿,另一只手握着大腿,两手微微摆动寻找位置,在一瞬间的剧烈疼痛过后,霍依韩就如重获新生一样感到折磨了他的右脚半个小时的痛苦完全褪去,但惟独双手手臂仍有微微的疼痛。 霍依韩马上检查自己的房间,而霍杜也检查自己的房间还有屋子里其他地方。待他们检查完发现没有任何东西遗失的时候庄文希和杨晋已经在客厅等候一段时间了。霍杜父子出来之后,杨晋激动得站起了身子,把迫不及待化作连珠炮发的问题,他的焦急明显比庄文希多出很多倍。 霍依韩把自己与蒙面人交手的所有细节描述了一遍,杨晋和庄文希几乎肯定此人就是运钞车劫犯团伙中的一员。对方双手上下夹住对方攻击这一动作是一个铁证,曾与对方交过手的杨晋回忆起这动作使他吃了不少苦头。 最重要的是,霍依韩记得在案发现场附近见过一个与之打扮一模一样的人,这样不寻常的巧合就在不寻常事件发生的时候出现,那这个就绝对不是巧合了。霍依韩是在一天之内连续碰到两个雇佣兵,他为自己的生还感到侥幸,同时也少不了一抹冷汗。 霍依韩小小的大脑还在转动着,没有留意到客厅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霍依韩要说的都说完了,他自然是沉默,但其他三人本还有许多问题要讨论的,却都不约而同地默不作声。两分钟过后,霍杜先开口说:“我看不能拖到明天了,你的手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现在到医院去看看有没有急诊的号吧。”霍依韩重重地咽下了口水,感觉到自己的爸爸好像在不恰当的时候说了些不恰当的话。他不是觉得父亲担心儿子是奇怪,而是这绝对不符合霍杜以工作为先的性格,重重疑问当前,他为何置之不顾?结合两分钟前的沉默,霍依韩觉得他们三人似乎察觉到有一个幽灵在偷听他们说话一样,所以才转移话题。而事实上,他们的对话确实有可能已经传到了别人耳中。 霍依韩:“那好吧,你开车送我去?”霍杜点点头,然后对庄文希和杨晋说:“我先把他送到医院,然后你们先开车到警局吧,gps会给你们带路的。反正现在我儿子也算是在协助破案了,我也不算假公济私。” 下楼后四人一起钻进奥迪里,杨晋:“车里应该是安全的。”霍杜点点头:“我们有可能完全被算计。”霍依韩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家里有监听器吗?”霍杜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刚才他们应该是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才会突然沉默下来,只是没想到霍依韩也能跟上这节奏。 他们确认了闯进霍杜家里的那个人的身份,但不清楚雇佣兵的动机。他没有偷走任何东西,这无疑是一个自打嘴巴的行为,他来装监听器或者监视器的可能性很高,甚至两种都装了。但这个举动的信息量很大,霍杜难以想象如果不是霍依韩撞破了雇佣兵让他们发现这件事的话,他们会被蒙在鼓里到什么程度,或许成功就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雇佣兵在霍杜的家里装窃听设备只有一个原因——霍杜是专案组的组长,这毋庸置疑。运钞车大概在16:50被劫,他们17:00到现场,专案小组是在大概18:00由周宏君下达命令成立,在成立的大半个小时后才正式对媒体公布。而霍依韩大概在18:30回到家里,但在这之前雇佣兵已经把握先机了。也印证了霍杜刚刚接到霍依韩电话时的猜想,雇佣兵在专案组正式向媒体公布之前就已经知道霍杜是专案组的组长,可想而知,得到这消息的渠道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再者,这个举动引申了更重要的线索。他们已经得手了,拿到钱为何还不赶紧离开,反而还要冒险闯入一个警察的家中安装窃听装备。这在霍杜眼里只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还要再干一票,甚至几票,所以他们需要清楚警察的动向;这样的话霍杜觉得现在的警局很有可能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被安装了窃听设备。这个安定繁荣的城市缺乏应对这种老练的犯罪团伙的经验,甚至公安局本身也未必是滴水不漏的地方。 在金刚和小康拿到资料之前都还不能制定出侦查路线,但雇佣兵得到公安局内部消息的这个渠道甚至比这案件更为重要。在对媒体公布之前,就只有他们五个人和对他们下达命令的周宏君知道,而当时香港的四位同胞还不知道专案组具体的情况。以霍杜的判断,他绝对相信金刚和小康,至于从其他部门调过来的那两位素未谋面的警员有很大的嫌疑,霍杜万不想把手铐锁在同僚手上。 反窃听检查固然有必要,先在警局,后在霍杜家。但现在在警局的高恒和古伟圣无疑都是隐忧。霍杜向周宏君请示,周宏君会暂时把他们“软禁”,直到反窃听工作做完为止,而一同在警局的叶薇和马芷欣需要作为“烟幕”和他们一起被“软禁”。而且霍杜已让周宏君调查古伟圣和高恒的详细背景资料,除了内部档案文件之外还包括家庭背景、财政收入。 奥迪向医院的方向行驶,霍依韩感到自己已经意外地卷了进来,他的头依靠在窗上享受着可能是案件侦破之前所剩无几的宁静时刻,圆月在云层中宛如屏风后更衣的女子一般,只给人轮廓和遐想。 笼罩着这座城市的阴霾就像一片巨大的积雨云,几声惊雷足以让人惶恐,更何况那暴雨倾泻之时的昏暗。现在还不到九点,但霍依韩觉得这个夜晚会很长。20:40:02 第三章 无眠夜 上 20:52:18 奥迪停在了医院门口,本来想亲自陪霍依韩的,但经过商讨之后决定由杨晋陪他,霍杜和庄文希先返回警局。 经常因冲动鲁莽而闯祸是杨晋给霍杜的第一印象,但他似乎比谁都更想把这群雇佣兵逮捕。甚至不止如此,这已经超越了一个警察的疾恶如仇,杨晋眼中的是单纯的怒火,他的年少气盛使得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霍杜手下就曾有过这样的人,前途堪忧。 霍杜看着他们两人走进医院的背影,他的眼神里埋藏了对杨晋的无限猜测,但可能通过玻璃的反射被庄文希看见并看穿了,他很直接对霍杜说:“他的妹妹就是在运钞车被打劫的时候正好路过,死在爆炸中,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之后奥迪一路长驱直入驶向越华区分局,两人一直讨论着案情,反窃听检察员几乎和他们同时到达警局。高恒和古伟圣正被周宏君“软禁”在警局里,还有叶薇和马芷欣。 周宏君见霍杜来了,便把现场的事情交了给霍杜,他已吩咐高恒等人今晚暂时待命,反倒是他自己有事要出去,让霍杜随时与他保持联系。反窃听检查从临时为专案小组设立的办公室开始,还好现在有不少人已经下班了,不然这几位手持仪器的反检察员必定会惹来各种五花八门的胡乱猜测,到时候媒体就乐了。 霍杜在警局二楼窗边看着周宏君的车开出去,他和这个上司的关系不像外人眼里的那么浅薄。当年周宏君还处在霍杜现在这个职位的时候,霍杜还只是一名小刑警,连续几起大案子除了让周宏君平步青云之外还让他们建立了一层很深的友谊。 但后来周宏君因为不小心涉及了上级机密而被上头狠批了一顿,从此只停在了副局长的位置;其实本来他可以上更高的管理层,但就因为一次连他自己也不愿意对霍杜多说的意外而终结了前途。但这件事处理得很低调,几乎没有其他人知道。 霍杜自己从来没有升官的欲望,纵使是一件不幸的事,但他会觉得“尘埃”行动是天赐给周宏君东山再起的机会,如果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帮助他的话。因为如果不是局长正在马来西亚参加一个警卫技术交流会的话,这件案子应该会由局长亲自挂帅。但案发到现在他们还没有一个能详谈的机会,零碎的线索就已经接踵而来,霍杜确实希望周宏君现在去的地方是和这案子有关的,也就是去寻找同队现在被“软禁”的高恒和古伟圣的资料。 在反窃听的过程中,霍杜和庄文希一直陪同在旁。霍杜确信这将是一切反击的开始,由一个意外撞破而引发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这就是群众最爱的所谓“天网恢恢”。刚好是在春季作案,适逢流感高峰期,戴着口罩蒙着面的人满街都是,既不会引起瞩目又能隐藏自己,但这优势很快就要瓦解了。 警局里的所有监控录像都是二十四小时开启,而且非警务人员进出都要登记。查出窃听设备的确切位置之后,将这里的监控录像中靠近过这些位置的人分别与银行监控录像和霍依韩画的雇佣兵头像拼图比对,就能确认犯人出通缉令。 庄文希也认同霍杜的这个方法,应该说如果是他也会这么做,但他却预感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果然,反窃听检查员已经做了两次检查,但没有发现任何监听或监视设备,整个警局都是如此。 这可并不算是一个好消息,魔抓尚未危及此地,是他们能力不够,还是在霍杜家被撞破了之后就打消了监听警局的念头,但无论如何这都打乱了他们的部署。雇佣兵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会留下相应的证据,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留不下,现在只能指望霍杜家的小区保安能聪明一点。 于是众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霍杜家里开始检查,但结果却再次讽刺地印证着一句古老的格言:“如果没感到困难重重,你肯定做错了。”霍杜家里同样没有任何监听或监视设备。 一如庄文希的预感,在香港连续两个月的追查让他知道光是“天网恢恢”是力有不逮的。可是这样一来,他们登门入室到底是为了什么,霍依韩曾说过对方有两次机会可以置他于死地,但却都没有,这奇怪的举动会不会隐藏某些暗示? 仅凭手头上这么点信息要对抗这么大堆的问号,即使抓破头皮都不会有答案,思考的工作应留待所有搜证完成之后方能更全面。现在一切又仿佛打回原形,而且为了这个“意外收获”他们已经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但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就像霍杜现在接的这个电话一样。 金刚在银行拿到了监控录像和询问了有关这笔取款的详细资料,马杜恒的这笔取款是从他自己其中一个私人户口里提取的,用途不明。 “放心吧,我们总会把他的嘴撬开的。”霍杜对金刚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向庄文希叙述了银行那边的事。运钞车被劫表面上和取款的马杜恒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他也不是受害者,银行绝对会尽快为他另外安排。可关键在于“现金装在保险箱里”这一个特殊程序是雇佣兵劫运钞车的其中一个有利信息。先不论这本着安全角度所考虑的措施反而成了被劫的关键,值得追查的是马仲云这种特殊提款要求和他取款的动机很可能与雇佣兵作案的选择方针有某些关系。只为了钱的雇佣兵不会去考究运钞车里现金的用途,但他们会选择最容易的得手的那一辆车。 紧随其后小康来电报告在“护城河”公司的收获,只有一叠厚厚的关于这趟运钞车的资料,由于某些问题暂时联系不上负责这趟运钞的经理。之后霍杜决定去汇合二人,马杜恒住所,成为下一个目的地。 还有能做的事就意味着还未绝望,但霍杜不禁又担心霍依韩,他这可是第二个与霍依韩有关系的消息了。富商马杜恒的儿子马仲云与霍依韩是同班同学,马仲云瞒着爸爸沾染黑·道的人,霍杜以前曾找过马轩林当线人破案,当然这些马杜恒都不知道。 此刻霍杜在想如果往后的新线索都与霍依韩有某些千丝万缕的关联的话那就实在太不正常了。22:30:49 22:35:01 霍依韩忍着手上的淤青为他带来的疼痛伸手进裤袋里拿出正在震动的电话,他几乎都忘了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这电话曾震动过一次,又是袁斯灵打来的,霍依韩与她虚寒了几句之后就挂掉了。他并非经常对袁斯灵说谎,只是他怎么也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刚刚和一个来历不明的怪人打架还受了伤现在在医院医生还说有可能骨折。 杨晋就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等x光的结果,两个慢热的人加起来等于沉默,呆呆地等待着墙上的电子屏幕显示出让霍依韩取结果的字样。霍依韩受霍杜的影响对警察这行业有着憧憬,他有种错觉,身旁的这个年轻人会不会就是自己的未来。他开口道:“欸,我觉得你很紧张,你每次办案都这么投入吗?”杨晋似乎感觉到了他纯粹的好奇,以平静回赠他说:“我的妹妹,被他们害死了……”霍依韩一阵后悔莫及使他哑口无言。 杨晋说:“我和一个同事有点小矛盾,她说买点小礼物就可以马上和好了,她去帮我买,刚好遇上他们打劫,死在了爆炸中。”字字带有悲伤,霍依韩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x光结果搭救了他,墙上的电视显示出让霍依韩取结果的字样。他们拿着结果回到医生那里,医生说他没有伤到骨头,对方确实是手下留情了。 他们拿了一些药膏之后准备离开医院,杨晋当然回去与小组的人汇合,但毕竟霍依韩仍可能会有危险,他打电话向庄文希请示。庄文希、霍杜两人已经与小康河金刚汇合了,他们现在正前往马杜恒家。霍依韩仍需要受保护这一点他们都一致认为毋庸置疑,而且雇佣兵闯进霍杜家里的原因仍是一个很大的隐患。向受害者索取资料不需要劳师动众,杨晋保护霍依韩回家再三仔细搜查方为上策。 杨晋和霍依韩打的回去,他们两次在霍杜家,但都没做长时间逗留更没有搜证,那是他们所知道的的在运钞车被劫之后犯人唯一到过的地方,他们可能都被一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蒙蔽了双眼。23:05:37 22:35:19 从警局做完饭窃听检查离开的时候他们的驾座就已经换回了警车,从霍杜家出发,汇合了小康、金刚二人再开往马杜恒的住宅,正好又要经过案发现场乔雅西路。 金刚从银行拿回来了学校外面atm机的监控录像,小康在“护城河”公司总部只拿到了关于这趟运钞的一些书面文件。他说负责这趟运钞的是一个叫何哲的经理,但电话联系不上他,而且这个钟点公司里只剩下小职员,拿不到何哲的住址,这条线索只能暂时放着。 霍杜将那叠从“护城河”拿回来的厚重的文字资料置之不顾,先仔细研究着从银行拿回来的监控录像,在18:07:17的时候霍依韩出现在录像中,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与霍依韩描述的一模一样的人也出现在了画面中,两人相对而行,都是看着对面马路,导致两人撞上了,之后匆匆离去。 与霍依韩描述的一样,蒙着面,而且难以辨认性别,但霍依韩非常肯定此人与在家里袭击他的那个绝对是两个人,那是一个男人。先别说男性雇佣兵为什么闯进霍杜家,连他怎么知道霍杜家的地址也是一个重要的疑问。起初还以为他们的消息网络如此神通广大,得知霍杜为专案组长前去监听,还因此怀疑两名队友。但如今证实并非如此,他们却不敢推翻之前的猜测,敌人似乎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把他们弄得云里雾里。 霍杜把监控录像快进,在21:03:44的时候,霍依韩撞到的那个人再次出现在录像内,难道在案发之后他/她一直在这里附近逗留?是自信到这种程度,还是另有所图? “他们的藏身之处在这里附近。”庄文希似乎意识到自己不经意的语出惊人让车内陷入了寂静,但他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回应,霍杜说:“绝对有这可能,学校附近是一条准备拆迁的城中村。”庄文希恍然大悟:“难怪我来时隔着路边的矮墙看见遍地破砖烂瓦,加上这里是案发现场附近,谁会想到这危险的地方反而成为他们安全的窝藏点,大隐于市。” 去询问一个受害人无需劳师动众,由于庄文希人生路不熟,他还是随霍杜去找马杜恒。小康和金刚换了套便装稍稍换了个造型,在中途下了车回到案发现场查探,霍杜和庄文希则继续前往马杜恒住宅。 在霍杜二人快要到达的时候,又有坏消息传来。庄文希接到杨晋的电话,他们看完医生回到了霍杜家,但竟然在那里碰到了一名雇佣兵!杨晋和他/她交过手,但被他/她逃走了,现在小区的保安留意着所有进出口,而霍依韩和杨晋都安全。霍杜有了马上掉头的冲动,但距离马杜恒的豪宅已经很近了,他们只好加快速度,询问完立即返回。 马杜恒的别墅是豪宅区中的豪宅,整个豪宅区“叶榕雅畔”本身就是他的地产公司旗下的,地处郊区使它的宁静受到青睐。在叶榕雅畔中间有一个面积相当于整个住宅区的公园,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豪宅区的东边正有工程在施工,完成了之后那里将会出现一条只供叶榕雅畔住客购物的商业街。而豪宅区最北面是一座小山,马杜恒的大宅在山顶,坐拥城中数一数二的好风景。从山脚顺着车道开车到别墅的正门只需几分钟,两旁的树木矮且稀疏,远远都能看得见一条依山而建的蜿蜒小道如直捣黄龙般延伸到山顶。但马杜恒为了方便自己会见私人宾客特意在山的另一面开凿了一条隧道直通他的停车库,而且青葱茂盛的树木把隧道完全遮挡住。 警车从正面的车道进入,在山脚处第一道闸门的保安把他们拦下来,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之后毕恭毕敬地开门让路。警车沿着沥青的车道蜿蜒向上,到了山顶停在了大宅前一个宽敞的停车场里。身穿白衣黑裤的佣人大婶把霍杜庄文希请进大门,过了一条摆满艺术展品的长廊之后才到了大厅。 佣人推开大厅正门之后立即有另一位工人为二位拿上更换的鞋子以免他们踩脏了意大利云石地砖,之前引路的佣人把他们带过比刚才的停车场还要大的大厅领到偏厅,马杜恒摆好茶具在偏厅恭候。 “你还有闲心喝茶,你就不担心记者拿着镜头走到你家门前?”霍杜的语气那大摇大摆单刀直入的感觉,稍稍吓着庄文希了,他们两人应该是相识的。 “好久不见,霍杜。”马杜恒一副安心自在的样子,挥手叫佣人出去。 “你的时间应该比我宝贵多了,还是赶紧谈正事吧,我们赶时间,(霍杜把手指向庄文希)这位是从香港前来协助的庄文希督察,这帮劫匪不久前在香港干过一票,案件就是庄督察负责的(庄文希上前与马杜恒握手)。银行那边说你是在上个星期五,也就是八天前预约了这笔取款,是不?”他点点头,给刚坐下霍杜和庄文希倒上茶。 “我问过护城河公司的人,他们说这车里的四千万是装在保险柜里的,他们还说如果不是客人特别要求是不会这样做的,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你肯定还没有亲自去银行或者护城河公司,你询问的那个人也肯定不是叫何哲。我在这间银行预约的取款一向都是由护城河的何哲经理负责的。把钱放进保险柜再放进运钞车是我一向的习惯,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习惯做事留多重保险而已。虽然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心理作用,起不到什么实际效果,但既然我改不了这个习惯,他们又能满足,我一直都是这样。” “那四千万是用来干什么的?” “黑市拍卖,只能用现金的。你觉得打劫的人跟这笔钱的去向有关系?” “不,犯人是从运钞车内部引爆的,也就是说他们早就知道钱是装在保险箱里。你刚说的那个经理何哲,你跟他熟悉吗?他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会不会欠别人钱,所以把这消息拿去卖钱了?” “我最多只是认识他,其余一概不知。” “那你自己呢,在这里的所有银行运钞基本上都是‘护城河’垄断的,也就是说如果你要大额取款都会像这次一样要求他们把钱装在保险箱里?” 马杜恒点点头。 “那你有没有可能把这个习惯泄露了出去,在你有意识的记忆里面能不能想起些关于你这个习惯和其他人的关系?” “别傻了,这钱丢了银行会再给我安排,我有什么损失。我看可能性最大是一些纯粹的专业犯罪团伙来找生意,每个时代每个地方都会有这样的人,你不可能不清楚,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倒是你,那只是我预约的取款,还没到我手,我和这件案子的关系那么疏远,你不是更应该把时间放在负责运输的那些人身上吗?” “你说的那个何哲,就是因为联系不上他我们才来找你的,但果然你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们也不打扰太久了。” “佣人会送你们出去,但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了,你我都清楚,我刚才说的可能性很大。这种职业团伙犯罪,你应该是清楚的。” 基于事实,马杜恒自然是一点也不紧张。霍杜和庄文希在担心霍依韩和杨晋,快速返回了。他们穿过那条星光大道般的长廊回到停车场,在车里,庄文希问霍杜:“这种大宅地下果然都有酒窖”霍杜不禁惊讶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对物体的密度比较敏感,不管是脚踏还是手摸感觉都不会错,大厅地下大概还有两层。” “真是独特的才能,但那也不奇怪,名贵的东西不都是有钱人的玩意儿吗。” “对了,刚才来的时候你说过马杜恒的儿子和你儿子是同班同学,他这样的大富豪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读一般的公立学校?” “刚才你应该听得出来我跟她认识了很久,这都是前尘往事了,说来话长,现在我没闲心解释这个。等案件破了之后如果你还有兴趣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霍杜没有表现得很抗拒,但庄文希直觉这是霍杜不愿提起的事情,甚至接近于隐私,他也就随即沉默了。但其实他还有一个疑问他没敢问,刚才马杜恒跟他们一样认为这是职业犯罪团伙做的,但他说“霍杜应该是清楚的”,这两人似乎有着一些过去。23:40:59 第四章 无眠夜 中 沐浴后的袁斯灵对着电脑在发呆,读书时期的少女除了学业和爱情之外没有什么能让她们为之烦心的。她呆滞地看着显示器,除了还在想霍依韩之外,在校门口那一阵与往常不一样的“小磁铁”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还有那个在报摊撞到的人,两者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她看见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22:40,不禁想起还在学校工作的父亲袁卓和约了朋友吃饭的母亲白伊华,这一阵呆滞让她完全察觉不到有人潜入了这屋子里。 23:12:03 小康与金刚在乔雅西路下车后顺着小路走进去,一路不停搜索任何疑似雇佣兵的身影。他们身上的武器除了折叠刀之外就只有一把54式7.62毫米手枪,在专案小组正式成立的时候允许组员24小时随身佩戴。小路颇有旧城区韵味,崎岖不平时不时会有积水,两旁不乏药材铺、钟表铺这样的传统行业店铺,还有驻扎多年的大排档现在正是人多兴旺的时候;但街灯不是那么明亮,而且人行道里面有不少复杂的深巷和握手楼,如果雇佣兵没有选择隔壁的城中村而选择了这些地方就麻烦了。 准备拆迁的城中村与这里只有一墙之隔,就在左边,但它的入口却在这条小路的尽头。两人走到乔雅中学的时候遇上了刚下班的袁卓和来接他的白伊华,惊讶的可不止一方。 袁卓:“一段时间没见了,我看了新闻,运钞车的案子由霍杜负责,你们也在办这个案子?” 金刚:“目前都还没什么进展……都十一点多了,你这么晚才下班?” 袁卓:“今天特别忙一点,你们也好像很忙啊,或许等这案子完了之后我们再聚一聚吧……”袁卓本来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电话打断了。显然是有急事,他电话都没说完已经向小康告别离去了。 金刚:“我都差点忘了,袁卓在这里教书……”金刚打量着乔雅中学的大门。 小康:“杜哥儿子和她女儿也是在这里读书……一晃二十年了,当年我们大一的时候,杜哥大三,马杜恒大四,袁卓跟杜哥是同一届的,还有白伊华也是。” 金刚:“其实有更多的事都记不起来了,我们的大学时代实在是不堪回首……” 这偶遇勾起了不少往事,但他们很快便抛诸脑后继续走。在他们身后已渐行渐远的袁卓还没放下电话,里面是袁斯灵的声音:“爸,家里有个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小偷,我现在把门锁上了,怎么办,我要不要报警。”袁卓凝神几秒,思绪似乎在高速转动,几秒后他以镇定的语气对袁斯灵说:“你现在把衣柜里挂衣服的金属管拆下来拴住门把,然后找一些重物把房门堵住,先不要报警,等我回来了再说。” 挂掉电话之后他们马上直奔停车场开车回家,也没顾得上刚走不远的小康和金刚有没有回头怪异地看着他们。袁卓冒着吃罚单的危险回到家,把时间缩短了一半。回到住宅区的时候袁卓发现保安们的神色很紧张,而且聚集在保安室在看监控录像,人数还不寻常地多,可他没心思理会。 袁卓家里除了袁斯灵以并没有任何人,家中也没有什么遗失。袁斯灵一直在房里,按照袁卓所说的照做了,袁卓和白伊华的出现使她一直悬吊着的担忧之心安定了下来。 袁卓在安抚女儿之际对袁斯灵所说的似乎仍有所思,他和白伊华之所以不让她报警和现在如此镇定,那是因为他们略略猜到,虽然他们不能确定那个人是谁,至少不能指名道姓地说出来,但他们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袁斯灵。袁斯灵也相信了爸爸的推论,那只是一个登门入室的小偷,可能看见袁斯灵的房间亮着灯以为有人于是离开。 只不过袁斯灵已经吓得忘记告诉袁卓在给他打电话之前给霍依韩打过电话,她完全不知道在她给袁卓和霍依韩分别打过电话到现在的这差不多半个小时里,她家楼下发生了什么事。23:49:55 23:22:06 小康和金刚其实有看到袁卓和白伊华接完电话之后那慌张的神色,但他们也实在没有闲心去理会,继续向小路的尽头走去,沿途都有一些小商铺。他们来到城中村的入口时止步了,不是这里昏暗的环境所散发出的阴森气氛,而是霍杜曾吩咐过他们,万不可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闯入这迷宫一样的地方,而且现在还是晚上。虽然城中村里的人还没有全部搬走,但有可能像幽灵一样游荡在附近的雇佣兵实在是一个隐忧。 小康环顾四周,这里的小店似乎都花不起钱安装闭路电视,一些有安装的都只是一些用来吓小偷的假货。村子的入口是一道大铁闸,都已经生锈了而且没有上锁,进去的话再转个弯就到了。现在四周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地方,唯有前进。金刚把头探进去看了看,看见村子里有些零星的灯光,两人决定提高警惕前进。 这里真的如同迷宫一般,他们的视线被严重遮挡以至于拐了不少冤枉路才走到刚才有灯光的地方,是村委会办公室。 小康上前敲门,一个中年妇女出来开门,两人由于身穿便服,于是都出示了警察证。小康问:“请问这条村子现在还有人居住吗?”妇女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厌恶,但还是请了两位进办公室,她边走边说:“全都搬走了,只剩下我们村委会的人整理户口资料和其他的一些文件。” 金刚问:“那您们村里的闭路电视最近几天有开吗?” 女人瞥了金刚一眼:“当然没有,开来干嘛。” “那之前的录像还保存着吗?”女人指了指在办公室角落饮水机旁边的一个用封箱胶纸封好的大纸皮箱,然后突然面露欢容地说:“你们拿去吧,看完之后直接扔了就行。”明显这是她今晚的工作之一,如果雇佣兵团伙选择这里作为他们的匿藏地点的话,之前一定到过这里探路,这箱东西可能很有价值。 那个女人也提供不了多少有用的情报了,他们给霍杜打了个电话,让他询问完马杜恒之后把车开进来这里把这箱东西载走,这时霍杜刚刚到叶榕雅畔,他们还在电话里互通了杨晋和霍依韩再次遇到雇佣兵的消息。霍杜本想着学校距离家里比较近,想让小康和金刚先去支援他们的,但他们拿着这么多东西,那些录影带很可能会成为破案的重要证物。霍杜仍放不下队同组两名队友的戒心,反正他们从马杜恒那里回到家都要经过学校,干脆让小康和金刚在乔雅西路等他们,把录影带放上警车,届时四人一同回去协助杨晋的搜索,他们就这么定了。 村委会的那个女人貌似不太欢迎他们,但可能看在有人帮自己把沉重的负担卸掉的份上,也没作声。他们两本想在城中村打探一下,但金刚突然想到了学校,学校的门口旁边的小门上有安装闭路电视,刚才来的时候看到的,他们要来这里的话必定会经过学校。于是欣喜若狂的两人捧着那箱录影带奔向学校,赶在了保安下班之前。 这可是这条小路里唯一的闭路电视了,他们没有取走录影带,马上查看。 这个闭路电视不会转动,只拍摄到一个角度,正是向着学校外的小路方向。在18:09:02,戴着口罩墨镜的雇佣兵出现在画面当中,装扮和霍依韩描述的一样,就这样看确实分不出男女。雇佣兵应该是在大街的人群里呆了一段时间然后走进这条小路的,他/她走到学校旁的一条灯柱下背靠灯柱站着,貌似在等人。灯柱的背后是一条小巷,雇佣兵等到18:50:34的时候,学生几乎都离开学校了,唯独有一位女生在这个时候才出来。 那个女生在报摊买东西的时候撞到了雇佣兵,之后雇佣兵一直在校门附近等到大概20:00。这之前的几分钟白伊华出现在画面内,她是来找袁卓的。在白伊华来了之后不久雇佣兵走进了身后的小巷。小康把录像快进,直到九点她才从小巷中出来。时间与银行的监控录像吻合,雇佣兵21:01:11从小巷里离开了这里走到外面被柜员机旁的闭路电视拍到,在那段录像里,雇佣兵是在21:03:44出现的,但这一位与在霍杜家里袭击霍依韩的那一位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但做完案还不逃,他们果然还想再干一票吗?23:47:04 ; 第五章 无眠夜 下 23:20:43 霍依韩和杨晋打的回到家的时候,刚才来做反窃听的人造成的危机感还存有余韵,保安们神情都还很严肃。 就在两人按下电梯的时候,霍依韩的电话震动了起来,是袁斯灵来电,她在电话中即小声又紧张地说:“韩,我爸妈都不在家,我在房间里,但我家里来了一个人,可能是小偷,怎么办。”霍依韩的神经被触动了,不寻常的事频频发生,当中必有关联。他跟杨晋商量过之后两人一起跑向距离霍依韩家所在的b栋只有几分钟脚程的h栋,也就是袁斯灵家。 两人冲进h栋楼下的大堂,左右两部电梯,右边的在二楼往下,左边的正好停在了一楼。两人按下电梯,但就在左边的电梯门门打开的同时右边的电梯也到了一楼,门打开了。电梯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身穿黑色毛衣,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 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打斗,双方都始料未及,但雇佣兵显然更老练一些,飞快冲上前跃起顺势左右两脚把两人踢进电梯,然后伸手进去按下最高层数二十楼再按下关门。两人完全招架不住,但杨晋抓住了电梯里镶在四面墙上的扶手没有倒地,霍依韩却因为雇佣兵的攻击倒在了地上。 杨晋立马起身抬起左脚踢向雇佣兵,在电梯关门之前跳了出去,雇佣兵稍稍向左闪躲,然后抓住了杨晋那抬得比雇佣兵自己的肩膀还要高的脚,企图用力推到他。但杨晋在这之前借助飞踢时向前的惯性把右脚也抬了起来,因为距离太近的关系只能弯曲以膝盖攻击对方腹部。 但这反击似乎并不奏效,对方仍抓住杨晋的左脚,同时往后退,杨晋被拉得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倾倒。对方似乎无意恋战,眼看杨晋已失去重心,便松开他的左脚之后往外逃。但对方似乎也太小看杨晋了,还多亏了对方一直拉着他的左脚,他在向前倾倒时收回了打算用来攻击对方的右脚,一字马落地。 此时在电梯里的霍依韩才勉强站起身,但电梯门已经关上了,杨晋也无能为力,霍依韩只好马上按下二楼。 一字马落地的杨晋把自己的身体向左倒,躺在地上伸手抓住了正在逃的雇佣兵的脚,然后把做出一字马的双脚收拢向上踢中了雇佣兵背部,但由于刚才的一字马的关系,双脚有点软,力度不算大。 这一击明显让雇佣兵感到意外,他/她本身也向前倾倒,几步小跑避免了倒地。杨晋在踢中了雇佣兵之后顺势翻身背对雇佣兵站了起来,但此时雇佣兵已经开门跑掉了,杨晋追出去之后已不见踪影,这时霍依韩的电梯才刚刚到二楼。 霍依韩看见杨晋站在大堂门外打电话,他先打给了这里的保安室,进来的时候他记下了管理处的电话,他让保安把所有进出口关掉。之后打给庄文希,他们才快到马杜恒家,他们询问完之后会尽快赶回来。 霍依韩出去想跟杨晋商量一下怎么做,但他现在不是一般的不冷静,可能因为愤怒而导致脸色微微发红。他说保安会查看着监控录像,有发现会随时告诉他,他现在要去找逃掉的雇佣兵,他相信对方现在应该还在这小区内。 霍依韩突然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局外人,他怕上前阻挠的话会惹怒他。但这小区的路他根本不熟悉,盲目去追的话很可能遭到伏击,而且这个小区边缘的围墙都是很矮的,就算霍依韩也能不使用任何道具轻易翻墙出去,雇佣兵可能早就已经逃出去了。 眼看杨晋已经准备去了,霍依韩也不放心他一个人,虽然自己可能帮不上忙,但为他指指路总是可以的,而且一个被仇恨冲昏了脑袋的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霍依韩本来还想上去看看袁斯灵的,刚刚已经在手机上确认了她现在没事,既然现在那个人已经走了,袁斯灵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霍依韩还是决定跟着杨晋一起去,两人一起跑进了无尽的未知当中。 对方行动之迅速使得杨晋甚至看不见他/她逃走的方向,他们只能漫无目的地搜索。但整个住宅区有二十五栋,加上停车场和所有会社娱乐设施占地面积有三百二十亩,相当于二十多个标准足球场,差不多有梵蒂冈的一半了。而且有部分地方晚上没有灯,乌灯黑火,危机四伏。 杨晋本想让保安去搜查地下机房、蓄水池还有正在修建中的地下停车场等连霍依韩都不识路的地方,但如果因为他这个决定导致危险波及无辜平民的话,这个责任他确实付不起。如果雇佣兵躲到地下的话,等援兵来到就插翼难飞了。保安把所有通往地下设施的门锁上,杨晋在霍依韩的引路下在住宅区的地面搜索。 住宅区的地面是普通的水泥地,过路者难以留下脚印。霍依韩推断雇佣兵进来的时候是应该不会从任何“门”进来,所有进出口都是有闭路电视的,雇佣兵翻墙而进的可能性很大。在h栋附近搜索了十几分钟毫无发现之后,霍依韩把杨晋带到住宅区围墙最矮的边缘。这里的围墙高度只有两米,顶端虽然都有防翻墙进出的铁钩,但铁钩排列稀疏,而且很矮,根本只是形同虚设;而且墙上还有一些浮雕可以作为脚踏,要翻过去实在容易不过了。 杨晋还在打量着围墙,霍依韩已经冲上前轻踩一下墙上突出的一块浮雕,双手攀住墙壁顶端的铁钩之间的间隔位置,然后脚发力一蹬,轻而易举翻了过去,之后在对面直接落地,这是他小时经经常玩的把戏了。但连一个受了伤的人都能轻易做到,那么雇佣兵十有八九已经逃走了。 失望的杨晋也翻了过去,此刻在街灯点缀下的大街特别显得空旷,街上没有闭路电视,路边停着车,没有店铺摊档,行人也只有在远处寥寥数个渐行渐远的人影,遥不可及,想找人问一下都没有,雇佣兵再次像幽灵一样消失了。23:48:23 23:47:14 看过学校监控录像的小康和金刚走进了学校旁边的小小巷只有几十步远,是死胡同,有几个车位给这里附近的人停车用的。这里和乔雅中学只有一墙之隔,金刚打量了一下墙壁,再看看唯一停在墙边的大众车,若站在车上,就能轻而易举地翻过墙壁,难道雇佣兵跑进学校了? 小康仔细检查过大众车表面,车身上没有脚印,但也许是时候擦掉的,要进一步确认还需搜证队,但现在他们只想进学校去看看。 保安为他们带路,根据保安的描述,星期六没有晚自习,但厨房仍有做少量晚饭,一些选择在饭堂吃完饭再回家的同学基本在七点半就已经全部离开了,全校最迟离开的就是刚才他们在校门口碰见的袁卓,白伊华是来接他一起回去的。 他们走到与小巷隔墙相对的位置,在墙下面是自行车停放处,现在只剩下这位保安的自行车在这里。录像中雇佣兵是从小巷出来的,如果他/她是翻墙进入过学校的话,那么也一定是从这里翻墙出去,也就是用同一个出入口。 这里的地面是普通的花岗石地砖,如果鞋底没有沾上什么东西的话基本不会留下脚印。但现场的环境和外面的小路一样昏暗,他们暂时不敢妄下定论。 学校里的人都走了,现在除非有搜证队来协助,否则什么也做不了,他们打算把学校一部分的监控录像还有从村委会办公室拿来的那一大箱录影带先带回去,就在他们打包整理的时候,霍杜来电。 霍杜告知他们自己已经在前往乔雅西路途中了,小康简短汇报了一下他们的新发现,在最后,霍杜叮嘱小康要让学校的闭路电视整晚开着。 把录影带都打包装好之后,发现已经折腾了几分钟,小康和金刚抬着这一大箱重物,行动缓慢多了,他们走到路口,等待着霍杜来接他们,时间已经过零点了。 在路边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这里仿佛又变回了昔日的摸样,只是马路上的烧焦痕迹提醒着过路人这里曾发生过惊心动魄的运钞车劫案。 小康和金刚把东西放在地上等,抽起烟来,他们本以为可以享受这几分钟的恬静。 夜虽已深,马路上还有那么几辆车,但在乔雅西路尽头的十字路口左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两人回头看过去,一辆白色的本田轿车在十字路口的左边冲红灯右转打算拐进乔雅西路路。 本田不止冲红灯,而且车速很快,此时正有一辆黑色轿车从对面马路过来,白色的本田似乎完全无视了黑色轿车,在转弯的时候大概以七十公里的时速擦过了它的右前方。那司机明显招架不住这飞来横祸,方向盘一扭,车子冲向了十字路口中间的广场,撞上了灯柱。本田快速驶过,小康和金刚根本来不及拦截。 “有没有搞错!这案子没办完,那又来一个醉驾!什么世道!”小康忍不住骂了起来,本田是家用车型,马力转速等都较低,不会是非法赛车,最有可能的就是醉驾。就在白色本田离开不久,他们肯见霍杜的警车停在了对面马路,霍杜向他们招手叫他们过去,于是两人抬起大箱子过去了,警车驶向霍杜家。 “刚刚对面马路有一辆超速的车,你们有没有看见。”霍杜问。 “是一辆本田,肯定是醉驾了,怎么就这么猖狂!”小康又忍不住骂道。霍杜没有再搭腔,他的沉默代表着他的疑虑,这“醉驾”似乎不寻常。00:12:37——3月14日 00:10:41 霍依韩和杨晋也没在大街上逗留,回到住宅区之后准备开始对地下设施的搜索。电机房、蓄水池等地方可能性不太大,因为那里旁边就是水电工和保安的宿舍,如果不识路的雇佣兵躲在那里很容易会被发现。如果匿藏在底下,最有可能的就是正在修建的地下停车场。 一位保安为他们引路,施工都是在早上进行,现在的地下停车场伸手不见五指。三人拿着电筒,步步为营。这里到处都推满了建材,但幸好施工队的灯没有带走留在了这里。保安上前把几盏大灯打开,地下停车场瞬间充满了光亮。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的希望落空了,这里虽然面积大但空荡荡一览无遗,没有任何房间、任何遮挡,根本就藏不了人,他们只好回到地面。就在此时引路保安的无线电突然传来声音,在地面的保安通知他,来了一辆警车,霍杜回来了,他们这才发现都已经十二点半了。 三人回到地面,杨晋向霍杜详细叙述了刚才发生的事,霍杜反而最注意的是事情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袁斯灵给霍依韩的打电话。刚刚与雇佣兵交过手的杨晋说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也就是一定不是在家里袭击霍依韩的那一个,有可能是在街上出现的那一个。 霍杜马上给袁卓打了电话,响了两秒之后接通了:“你女儿有没有事!”霍杜似乎已经看得见袁卓愕然的表情,这个生性怕麻烦的人一定把雇佣兵当成小偷,而他家里也应该没有财物损失,所以他宁愿默默了事。 “她没事,你怎么……” “你这么说,那就是说你女儿也告诉了你有人闯进了你家,你女儿给我的儿子打过电话,他和我们专案组的一个人在你们家楼下和今天下午运钞车劫案的疑犯打了一架,闯进你家里的那个人不是小偷,是一个重犯!”霍杜语气很重,似乎想谴责袁卓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那……你们是不是需要到我家搜证。”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我和一个同事先上来看一看,之后再安排搜证队。” “那好吧,你们现在上来吧。”霍杜知道这可不是迁就朋友的时候,或许袁卓也明白,但雇佣兵先后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家,没带走任何东西,到底目的何在? 霍杜带着小康准备上楼去,他让其余的人先去检查这里的监控录像,杨晋和雇佣兵的打斗的片段固然是重要。但其他地方说不准会有所发现,毕竟雇佣兵两次在这里,幸运的话还能找出他们从哪里逃走的。 就在分工再次准备开始的时候,霍杜接到消息,报案中心接到一宗车辆被盗的报案,车辆被盗的位置就在这个住宅区旁。刚才的白色本田浮现在霍杜的脑海中,他问小康和金刚记不记得车辆的型号、车牌。小康记得那是本田的思铂睿2009款2.4type-s,是白色的,而金刚依稀记得车牌是:8k5**,他不记得最后两个数字了。 车的颜色与型号都和报案人描述的一样,而那一辆车的车牌是8k544。报案人原本把车停在住宅区旁的马路边,也就是杨晋和霍依韩翻墙而过的那条马路,他们的推论是正确的,雇佣兵是从那里逃走的。00:43:09——3月14日 ; 第六章 密室 3月13日 20:22:44 案件仍未有什么头绪,霍杜现在正前来警局准备做反窃听,而周宏君也受霍杜所托开始着手调查古伟圣和高恒的资料,他万分不想遇到同袍倒戈的事。要调查他们首先从档案入手,还好这两人都不是从外地调来的,在周宏君的权限内可以查看隶属本市公安局所有警察的档案,档案中包括每一位投靠警察的时间、学历、毕业学校、在某部门服务时长以及违规行为等。警察档案早已建立了电子资料库,资料库的搜索引擎只需要姓名或警察编号便可轻易搜索,然而异样随即而来。 古伟圣和高恒原来是大学同学,同在2000年毕业于中国刑事警察学院,高恒毕业于刑事犯罪侦查系,古伟圣毕业于公安情报学系。两人都是通过同年该校统一组织的公务员资格考试而当上警察的。他们的户口都是在本市,而本市公安局对于在中国刑事警察学院毕业的本市生源一般会照单全收,二人毕业后进入了当时为东三区分局所分管的治安管理支队,一直服务至今。档案中竟然还有两人在大学时的学号:古伟圣——00150231,高恒——00150241 让周宏君看出问题的正是这两个学号,一般学校的学号的头两个数字都会是入学年份,其次就会以学院、学系、专业、班级来区分,但“00”、显然与他们的入学年份无关,这两个学号似乎是用另一个方式构成的。两个学号都是八位数,而且两个学号的偶数位的四个数字都是相同的——0、5、2、1。而基数位的数字一个是——0、1、0、3,另一个是0、1、0、4。 “0521”这组数字之后使周宏君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0521”像鬼魂一样若隐若现,但总带着一丝模糊。他尽最大能力与自己的大脑中的海马区拔河,他想抓住每一个画面并拼凑,企图化混沌为有序。周宏君慢慢成功组织出一小段连串的记忆,他身处一个光亮而狭小的空间他面前有一道金属门,“0521”写在上面,后面似乎还有其他数字…… 他记起来了,这一小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他竟然会忘记这一组让自己的前途止步于一个小小的副局长的数字。这个丢下了数年的秘密,“0521”是一个“密室”的号码,而这个“密室”就藏在北河区分局。周宏君在三年前发现了这个他本不应知道的密室,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前途被终结。 周宏君的顶头上司,现任市公安局局长关政明是个一焦急就想抽烟的男人,焦急仿佛是他最大的弱点。他以前是周宏君在公安局里的前辈,两人的半师徒关系从他们工作的时候就开始了,就像现在的周宏君和霍杜一样。 周宏君目前所属的越华区分局的所分管的机构是刑事警察支队和便衣警察支队,他的这个职位与所属已经持续三年,但他原本是在北河区分局。在驻守北河区分局的那段时间里,关政明的一次深夜到访使他意外发现了那个恐怕就连非常熟悉北河区分局建筑结构的内部安全保卫分队都不知道的那个“密室”的存在。 那个深夜前来的关政明带着那难以掩饰的焦急,眼神如同能聚焦出火焰来。他甚至没有告诉周宏君,独自一人前来,是一个手下看见了告诉他局长进入了一楼的旧档案室里的,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出来,似乎什么都没有拿就走了,至始至终与周宏君没有任何交流。那个深夜已经是初冬,关政明穿着厚大衣,周宏君直觉认为关政明肯定拿了一些档案藏在了大衣内,旧档案室里那尘封几寸厚的档案上都有编号,只要一查就知道关政明拿走的是什么,就可以知道究竟何物让他如此焦急。 但档案室里一物不缺,所有档案都安躺在灰尘之下。后来是关政明一焦急就抽烟的坏习惯把他的动机泄露了,周宏君也向那个手下确认过关政明前来的时候叼着一支烟,走的时候也一样,应该抽了好几根了。周宏君在旧档案室的地板的灰尘上发现了一些烟灰,虽然并非十分明显,但绝对能判断烟灰断断续续从门口延伸到墙角的一个可移动的大保险柜。 因为在墙角的关系,保险柜两面靠墙。周宏君发现在保险柜其中一个不靠墙的面下面的烟灰特别多。如果说从这里延伸到门口的烟灰是关政明走动的时候掉落的,那么关政明一定曾在这个地方站过至少几秒,这几乎可以肯定。周宏君马上想到“有密门”这个可能,基于大脑的反应,他非常直接地移动了保险柜,果然被他发现了这个其实隐藏得不算太隐蔽的入口。 制造他的人应该是基于这密室的绝对保密性这一点,所以才只用了这种简单的隐藏方法,但那个人应该更没想到这个密门会被一个一旦焦急起来就错漏百出的人所使用。但无论如何都好,此刻没有任何理由更没有任何人或事能阻挡周宏君掀开这块地板。 当地板掀起来的同时,下面的灯亮了,开关应该是与地板连在一起的,下面有一条直梯,大概延伸了不到三米的高度。下面的空间远比周宏君想得要小,只有不到十平方米的地方,这个空间的灯光全部来自于一盏小小的白炽灯。 墙壁和天花都是普通的白瓷砖,有一道银灰色的金属门,门上写着一组数字“0521—5711”,应该是编号。门上的锁让他明白密门设置的隐蔽性为何如此之低,这道门不仅有一个密码锁,门锁上还有一个卡槽。要开此门不仅需要一张门禁卡,还需要一个密码,即使发现了这道秘门,没有这两样东西的话等于徒劳。 密码锁的键盘不单只有数字,还有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周宏君如同一个距离真理仅一步之遥的学者般既激动又无奈,他离开了这个“密室”。大概十分钟之后,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工具箱,但他不是想用这个来对付门锁。 他先拿出从医药箱拿的一小瓶碘酒和自己的火机,他先把碘酒倒剩一点,然后用火机烧碘酒的瓶底。待碘酒蒸发了之后周宏君把碘酒瓶瓶口对着密码锁的键盘,让冒出来的气体熏在键盘上,他**的双眼随即睁大。 “我看见了!”他以确信无法传出去的音量自言自语道。金属键盘上出现了他渴望的东西,那是揭示他通过这道门的方法的其中一个指引——指纹。 人的手指上总会有少量油脂,颜色浅且量很少的关系让肉眼无法明辨,而碘酒蒸发所产生的气体中所含有的深色的碘单质极易溶解在油脂中,使指纹清晰可见,稍微好学一点的高中生都会懂得这个方法。键位上有指纹的数字是:0、1、6、8。而有指纹的英文字母是:a、b、d、e、g、i、l、n、o、p、r、s。 而“ailno”这几个键上有不止一个的指纹,说明在密码中不止出现一次。周宏君把它抄下之后抹去键盘上的痕迹,破解这个密码的欲望已黯然萌生。但他知道这里不是思考的地方,继而他要做第二件事,那与工具箱有密切关系。 周宏君想把头顶上的灯泡拆下来,他想看看这里的电力是否与北河区分局的总闸连接。庆幸他头顶上的灯与一般家用白炽灯差别不大,拧下灯泡之后用螺丝刀把灯座拆除,连接的电线便看得一清二楚了,果然,电线延伸的方向正是总闸的所在。 周宏君把灯安装好,他本想拍一张照片帮助思考,但确实不敢冒“有可能被其他人看见”这个风险。他收拾好一切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如一个夜归的父亲看望完熟睡的孩子后一般静静离开。 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可以确定的是,密码中的数字只有四个且每个只用了一次,但英文字母实在无从入手,周宏君唯有先绕道。他北河区分局里把所有与总闸连接的电器调查了一遍,包括功率、使用频率等等,然后大概推算出每个月的平均用电量,推算出的数据与实际相差甚小。既然“密室”的电力供应源与北河区分局其他电器一样,那么说明那个地方使用率不高,也不会用来存放一些需要低温贮存的物品。 他有考虑过是秘密集会的场所,但设置在警察局的话太过张扬,应该是以安全性为重要考虑因素才会定在这里的,应该会是用以存放机密档案的。 先撇开密码,还有那张门禁卡。门锁上有一个卡槽而不是一个感应器,这张门禁卡应该是ic卡而不是id卡。身份证、银行卡等重要证件一般都是ic卡,它的保密程度远高于多数用于住宅区门禁卡的id卡。ic卡在使用时,必须要先通过ic卡与读写设备间特有的双向密钥认证后,才能进行相关工作,从而使整个系统具有极高的安全保障。所以ic卡在出厂的时候会进行加密,如此能在ic卡内生成不可破解的一卡通系统密钥,ic卡内所记录数据的读取与写入均需相应的密码认证,甚至卡片内每个区均有不同的密码保护,全面保护数据安全。 而id卡与磁卡一样,都仅仅使用了一个号码而已,卡内除了卡号外,无任何保密功能,而且其卡号非常容易查到并复制,是公开的,甚至是裸露的,简直像是还没有吃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实的时候的亚当和夏娃一样,不知裸露的罪恶。 所以id卡的开锁方式是感应式,卡不可写入数据,其卡号只可由芯片生产厂一次性写入,开发商只可读出卡号加以利用,无法根据系统的实际需要制订新的号码管理制度。 对于门禁卡,霍杜的信心比破解密码要大,关政明升上局长之位后,在他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密码锁保险柜,关政明也把这个密码告诉了周宏君,当做是他遇到意外时的紧急应变机制。他曾受关政明所托打开过那个保险柜替他取一份文件,就是那一次,他看见保险柜里有一个半透明的小盒子,盒子大小与身份证差不多,他隐约看见里面装有一些类似银行卡之类的卡状物。那个保险柜的密码至今没有改过,周宏君认为“密室”的门禁卡在保险柜里的可能性很高,但在密码破解之前他没有想过确认。 他自己没考虑过这股没头没脑的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情正是断送自己前途的凶手,他那天晚上在关政明离开分局之后所做的事被知道了。因为没有进入到那个“密室”,所以只是断送了前途加上关政明痛骂了一顿。如果看见了里面的东西,说不定下辈子要在牢里过了。 但他的才能保住了他副局长这一职,之后他就被越华区分区。三年过去了,有过那么一段时间,这“密室”简直像“魔戒”一样无时无刻诱惑着他,但在破解不到密码的困境下他开始淡忘了。直到现在,古伟圣和高恒档案里的这组疑似伪装成学号的数字勾起他的回忆,并让他知道自己无法对“密室”置之不理,那种诱惑像毒瘾一样重新侵蚀着他。 “是命运!”他不禁感叹道。运钞车劫案竟让把他引领回到那个他已经放弃甚至几乎遗忘掉的那个“密室”,现在关政明身在外地,他办公室里的保险柜如同大开的城门,难道无视一切后果去打开那道门是在这个平行时空中必然会发生的事吗!?纵使理智不停在劝喻自己另觅他路,但他已经抑压不住那种偷吃禁果的欲望了,既然造物主如此安排,他定当欣然接受。他决心要破解这个密码。 他重组了当时的所有回忆,再次回归到那万劫不复的破解思考当中。但此时此刻显然不可同日而语,这两份档案如同拨开了他眼前的迷雾,让他看见一直视而不见的因素,就是门上的这组疑似编号的数字——“0521—5711”,这有可能是他一直未能破解密码的因素,他试着把这个作为新的切入点。他在档案资料库里搜索这组数字,但这笨拙的搜索引擎似乎只能从每个档案的标题里提取信息,也就是警察姓名或编号而不是档案内的文字,也就是无法对档案里的文字进行搜索,显然这个电子资料库的价值已经利用完了。 他再次着眼于这组数字——0521—5711,如果这个“密室”是属于公安机关而不是私人的话,那么这样的“密室”应该不止在这座城市有,但如果这组数字仅仅是因应地区或者里面的东西而定的编号的话,那么他的发现就毫无意义,他必须绕道而行。 这只是猜想,不是实验,思想不会带来任何风险,他的思维必须最大程度扩散。他开始尝试把数字的位置打乱,这样随机的举动也不能为他带来什么惊喜,直到他突发奇想把整组数字的顺序反过来看,变成了:1175—1250。 如果不是中间有一个连接号,他根本不会想这么多,“这看上去可能是指代年份,1175年到1250年。”他不禁这样想,至少现代文字上会把两个年份之间的表示写成这样,是其中一种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 如果是指代年份的话,这跨度有七十五年,周宏君努力回想这段时期的大事记。在中国是南宋时期,金、西夏、大理、西辽、蒙古、吐蕃等政权并存,南宋1175年到1250年经历了宋孝宗、宋光宗、宋宁宗和宋理宗四位皇帝……而在欧洲和中东正是十字军东征时期,1175年到1250年经历了第三次到第九次十字军东征……而当时美洲大陆还没被发现……导致至今的记载还是很少。 这样比同大海捞针还渺茫,必须要有一个较明确的方向,他继续以数字为引索。那个时期有哪些数学家或数学著作,他好像记得一本叫《数书九章》的东西是在这段时间里问世的,但作者是谁书的内容是什么他一概不知……继续想…… 阿拉伯数字是到十三十四世纪才传到我国的,在西方那个时候应该还是用罗马数字,但他不确定,所以同时又在回忆阿拉伯数字是什么时候、如何被欧洲人所认识的,但把阿拉伯数字传到欧洲绝对不是仅凭一个人或一件事能做得到的,他只想到其中的一个——意大利数学家斐波那契,周宏君在之前一次帮孩子检查数学作业的时候接触到了这位伟大的数学家的其中一个壮举——著名的斐波那契数列:01123581321…… 由第三项开始,每一项都是前两项的和。这举世闻名的数列几乎每一个人都接触过,但就在那一次帮孩子检查完作业之后,周宏君耐不住好奇心去挖掘更多有关这个数列的事情,甚至这个数列的发现者本身。 列奥纳多·斐波那契(leonardo·fibonacci)出生在仍使用罗马数字的意大利,他的父亲是一名商人,经常游走于北非一带与欧洲之间。而阿拉伯数字其实并非阿拉伯人发明而是印度人,但很快就传播到与北非地区非常相近的阿拉伯,也正因为这样,童年时期的斐波那契受父亲的感染,很小就开始接触阿拉伯数字了。 而这个数列被无数伟大的学者认为是世上最无与伦比的数列,它不仅仅是数学史上的伟大发现,更涵盖了全世界。它不是由斐波那契发明,仅仅是由他发现,发明这个数列的正是造物主,黄金比例率隐藏其中。 黄金比例率“φ”是一个比值,一个像圆周率“π”一样的无理数,通常写作“1.618”或“0.618”。斐波那契数列的每一项与前一项的比无限接近于“1.618”,而每一项与后一项的比无限接近于“0.618”。 同作为无限不循环的无理数,它是所有无理数中最“美”的,当之无愧,这个比值是造物主伟大的杰作,世间万事万物无一不围绕着它。 周宏君还记得很多例子,比如大多数植物上下层中相邻的两片叶子之间的夹角都是非常接近137.5°,这个度数恰好把圆周分成1:0.618的比例。如果每层叶子只画一片来代表,每两层相邻两叶之间的角度差约是137.5°,每层如是,绝无偏差。植物学家经过计算表明这个角度对叶子的采光、通风都是最佳的;而世界上每一个蜂巢中雌蜂的数目比雄蜂多这个人尽皆知,但不是很多人知道雌蜂数与雄峰数的比平均是1.618;海洋中非的鹦鹉螺贝壳上每一圈纹路与前一圈的纹路的比值接近1.618。 巴黎圣母院、古埃及金字塔、埃菲尔铁塔甚至帕特农神庙的建筑数据里蕴含了黄金比例率;解剖学的先驱鼻祖达芬奇是证明并认为人体构造处处显露黄金比例率的第一人,还有冷兵器时代的武器、战争战术布局到现代的股票市场等等数之不尽的一切。 周宏君一头扎进了回忆当中,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找到了惊人的发现——黄金比例率“0.618”。“密室”的密码键盘上的有指纹的数字是“0618”。 竟然越来越近接了! 周宏君如同参透了武功秘笈,他的方向正确了,这一切果然是造物主的安排!他快马加鞭鞭策自己的大脑运转,密码的数字部分很有可能是0618这四个数字连起来没有与英文字母穿插。 英文字母方面他继续是围绕着黄金比例率和斐波那契数列思考,最终他发现这是一个小小的字谜游戏。他记得“leonardo·fibonacci”并不是斐波那契的本名。他那位从商的父亲叫“guilielmo”,他有一个昵称叫“bonacci”,因此斐波那契就得到了“斐波那契(fibonacci)”这个外号,意思是filius·bonaacci之子)。斐波那契的本名是——leonardo·pisano·bigollo,至少记载是如此。键盘上有指纹的字母是:a、b、d、e、g、i、l、n、o、p、r、s。 而且“ailno”这几个字母上的指纹不止一个,正好符合组成“leonardo·pisano·bigollo”中“ailno”这几个字母不止出现一次的这个条件!竟然真的解开了,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果然在奋斗的那几年靠的不是运气而是自己的实力。 密码有可能是两个:“0168leonardopisanobigollo”或者“leonardopisanobigollo0168”! 他确信他已经破解了,一生都是一个无神论者的周宏君竟然仿佛感受到正是造物主引领着他前进。这个密码是根据数字上的巧合而编写的,编码者必定有一定的学识,否则这个密码的破解根本不用可能有迹可循。 恰好此时,前来警局做反窃听检查的霍杜等人到了,周宏君吩咐需要“软禁”的几位对象暂时待命之后,把反窃听的事情叫给了霍杜,而他自己则去寻找这个密码的真伪。20:55:39 21:40:17 紧迫的不是时间,而是周宏君自己的心情,催促着他去打开这个使他心痒难耐的秘密。 关政明目前身在马来西亚出席一个技术交流会,周宏君到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拿走了一叠都可能是“密室”门禁卡的卡,带上了一只他几年前就已经准备好的以油脂印有关政明指纹的手套,然后马上到了北河区分局,悄悄潜入到那个密室。一切都还顺利,但自从第一次之后他就没有再来过,已时隔几年,周宏君其实并不知道这个“密室”还存在与否。 庆幸的是所有陈设如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周宏君拿出了从关政明保险柜里拿走的那几张卡,他当时没有细看,现在竟然一眼能看出破绽,辨别出哪一张是这里的门禁卡。它伪装成了一张饭店会员卡,在周宏君手中的一众银行卡当中显得鹤立鸡群,他似乎已经万事俱备。 再次在白炽灯光下面对着写有“0521—5711”这组数字的大门,决定性的区别在于数年前的疑惑已被目前手中所持的“钥匙”所取代,周宏君如带领千军万马势要夺下这城门一般。他认真审视着眼前的一切:银灰色的大门上是一个金属把手,卡槽就在把手上。而密码键盘在大门右边的墙上,键盘上方有一个漆黑的小屏幕。只差检验指纹的地方他没有发现。 周宏君不会认为只需要密码和门禁卡就能解决一切,至少还需要一个指纹纵;使他上次也没有看见任何检验指纹的装置,但他还是为此做了准备。周宏君为他的“壮举”做最后一次深呼吸,戴上那只印有关政明指纹的手套,按照他所想的操作顺序开始进行。 卡槽在门把上,就像酒店房门一样,他首先把“会员卡”插进了卡槽,卡槽上的小灯闪烁着红光,然后右边的密码键盘上方的屏幕显示出“please..ehe..password”的字样,周宏君首先尝试了字母在前数字在后的组合,随着屏幕上的星号一个个出现,最终却显示了“please..e..password”的字样,他控制着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再尝试数字在前字母在后的组合。 门把上的小灯由闪烁的红光变成了常亮的绿光,周宏君试图推门,他成功了。 他刚才用了戴着手套的手握着门把的,他不知道指纹是否有起到什么作用,但这已经不重要了。这道门非常沉重,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带给周宏君的感觉皆是如此,他如同打开了一个冷藏库的大门一样,里面的空气让他感觉冰冷。 一片漆黑使他首先打开手机当做电筒,这里的空间大概和一间普通的教室差不多,里面没有一些外形次世代的仪器、也没有让人感觉是进行某种神秘仪式的摆设,只有几个大概两米高的、分两层的玻璃书架。 周宏君看见天花板上有灯但没有马上寻找是否有电源开关,反而直接走到最近的一个玻璃柜,他想走近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事实没有让他惊讶反而让他失落,玻璃柜里面装满了文件夹,每个文件夹边上都写有一个八位数的号码。这里如他所想是一个资料库,但玻璃柜门全都锁上了,而在柜门上并没有发现任何“锁”,这意味着他很可能即将面临第二次的解码考验。 他不会认为这是普通的玻璃,不仅是硬度上无法破坏,甚至很可能有压力感应以防像他这种小偷。他开始寻找输入密码的键盘,在大门的左侧墙壁上,键盘和门外的一样,但键盘旁边多了点东西,也正是这个让他在一分钟之前产生的失落化成了希望。键盘旁边有一个指纹扫描的的区域!漆黑的屏幕上的手掌图案让他确信自己的判断。 他的手套还没脱下,就用那只收放在了手掌印的位置,屏幕上出现了一跳蓝色光线在屏在来回扫描,然后键盘上的小屏幕显示出“please..ehe..number”的字样。 号码?再明显不过了,他不正是因为号码的提示才破解了密码的吗。他马上输入了那个在高恒警察档案里的“学号”——00150241。屏幕上显示出了“e—036”的字样,随后周宏君听到了身后传出了一些声音,他主观认为那是开锁的声音,他确信某一个编号为“e—036”的玻璃门打开了。这个键盘似乎是提供了搜索功能而并非加密功能。 正当他打算一个个玻璃柜地毯式搜索的时候他才发现每个玻璃柜都有编号,是以单个大写英文字母编排的,他顺着字母顺序走到了“e”柜,果然柜上层的其中一格的玻璃门打开了。里面放着几个文件夹,其中一个侧边上的编号正是“00150241”,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文件夹翻出里面的内容,以最快的速度阅读。 此刻周宏君手中的文件夹里的都是实体数据,非常厚的一叠,果然全都是关于高恒的,但周宏君并不需要逐页查阅就已经知道这份机密档案的大致内容了,事实让他震惊。同时周宏君似乎由此想到了关于这个号码的另一个用途,那同样是为搜索提供便利,是方便某些人能快速地从警察档案库里把这些与机密资料相关的人找出来。警察档案库的使用会留下记录,使用时长甚至搜索痕迹都会留下。有权限阅读这些机密的人应该拥有另一套搜索引擎能对警察档案库里每个档案内的文字进行搜索,这样就能快速找出想要的人的档案了。原来搜索引擎并非“笨拙”,而是一个权限上的限制。 继而他发现了古伟圣的学号“00150231”的文件就在同一个格子里,他想拿出来但办不到,似乎有某些东西卡住了,他看见发现玻璃柜内壁上有一些凹凸不平的纹路,于是又看了看手上拿着的那个文件夹,这才发现原来文件夹上有一个锁,内壁的凹凸应该是用以开锁的。 他用手机把关于高恒的这个文件夹里的几页重要资料拍下照片后才放回去,但再想拿出来就已经被锁住了,而且玻璃门也关上了,他大概已经知道这个机密档案室是怎样的一个系统。他回到搜索键盘上重新搜索古伟圣的“学号”,同样的事情果然再次发生,他也迅速把刚才所做的重新做了一遍,两个文件夹的内容关系密切,而且同样让他震惊。此时的周宏君已经完全窃取了他想要的全部,但这也让他思绪凌乱,他确保一切保持原状之后迅速离开此地。 他现在正考虑是否需要把自己今晚做的如实向关政明坦白,他所窃取的秘密这已经超出他能适当处理的范围了。 23:30:13 第七章 片刻宁静 01:46:07 刚刚完成了自己家和袁卓家的搜证,大家都还在整理证据。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证物,霍杜不禁为这场追逐战的前景担忧。他看着已熟睡的儿子的房门,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工作会为家人带来性命之忧。他把额头枕在交叉的双手上,又不禁想起妻子丁颜羚,不禁又涌出无限的如果。 霍杜努力理清思绪,他结合所发生的一切以时间为引索把重要的线索理清了一遍: 昨日3月13日16:50运钞车在乔雅中学对开的乔雅西路被劫,犯人抢走了四千万人民币现金之后逃离现场。 17:00霍杜与其他警察赶到现场,但犯人们已逃走,搜证工作开始。 17:50霍依韩放学,从学校走到乔雅西路碰到了其中一位雇佣兵,这位雇佣兵应该是在逃走的途中下车折返现场,动机不明,霍杜把这位雇佣兵标记为“雇佣兵a”,外表特征为难以辨别性别。 18:00“尘埃”行动专案小组在市公安局副局长周宏君警监命令下成立 18:30霍依韩家里与一名能肯定为男性但看不到面容的雇佣兵发生搏斗,雇佣兵之后逃走,霍杜把这位雇佣兵标记为“雇佣兵b”。 18:40市公安局通过****把这一消息公布并向传媒发放了新闻稿。与此同时雇佣兵a仍在乔雅中学附近,动机未明。 18:50袁斯灵离开学校,在校门碰到雇佣兵a,并没有发生冲突。 19:03霍杜接到霍依韩电话,同时刚刚与从香港前来协助的四位探员碰面,正准备返回警局。但因为霍依韩的电话决定兵分四路,小组里的金刚和小康到银行索取闭路电视片段,霍杜和督察庄文希和杨晋回霍杜家,其余的人把所有文件资料带回警局整理。 霍杜回到家之后,霍依韩无大碍,屋内无财物损失,开始怀疑屋内被安装了窃听器。之后根据临时小组成立的时间和雇佣兵潜入霍杜家的时间的对比,他们开始对小组内的两名成员古伟圣和高恒产生怀疑。同时离开霍杜家把霍依韩送往医院。 20:05白伊华结束了与朋友的晚饭之后去乔雅中学找袁卓接他下班,在乔雅中学时碰到了正下班离开的校长,这是后来白伊华告诉霍杜的。根据后来获得的校门口的闭路电视片段显示,就在白伊华到了学校几分钟之后,雇佣兵a走进了学校旁的死胡同小巷,怀疑进入了乔雅中学,未证实。 20:52霍依韩和杨晋到达医院。 21:03根据后来得到的atm机录影带知道在乔雅中学附近的雇佣兵a离开该范围,判断当时他/她应该直接前往袁斯灵家,动机未明。 22:30证实公安局和霍杜家都没有被安装任何监控窃听设备,霍杜从家里出发前往马杜恒家,中途汇合小康和金刚,带回了校外atm机的录影带。 23:12atm机录影带显示雇佣兵a很可能在学校附近,于是小康金刚在案发现场下车调查。 23:20金刚小康在乔雅西路遇见袁卓夫妇,几乎同时霍依韩和杨晋在h栋与疑似雇佣兵a交手。小区所有闭路电视均未发现雇佣兵a,暂不知何时到达。 23:30霍依韩和杨晋开始在小区里搜索雇佣兵 23:40霍杜和庄文希从马杜恒家离开,一无所获。 23:49袁卓夫妇回到家。 23:59小康和金刚在学校拿到了重要的证物,在等待霍杜接应。 00:12刚到乔雅西路接应小康二人的霍杜遇上了驾车逃亡的雇佣兵,但当时只以为是普通醉驾。 00:43霍杜一行四人回到小区,确定雇佣兵在小区旁偷了一辆车逃跑,至此再也没有雇佣兵出现的消息。 00:54基于怀疑雇佣兵a曾进入过乔雅中学,霍杜询问过袁卓,袁卓说没有留意到任何异常,唯一的异常就是他昨晚在办公室打算为饮水机换水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办公室一扇窗的玻璃打碎了。 01:29完成了袁卓家的搜证,没有发现任何监控窃听设备 明天要做的除了再到“护城河”公司找那个叫做何哲的经理之外,还要到怀疑雇佣兵逗留过的乔雅中学,这两件事首当其冲,至少在所有证物的鉴证结果还没出来之前是如此。 就今天而言,雇佣兵仿佛随着夜色渐浓而退去,霍杜总结归纳所有证据,劫案现场众多目击者都说是有六个人,目前与之有过接触的只有其中的两人,也就是雇佣兵a和b,其中a性别未明,b为男性。在学校附近出现的和在袁斯灵家楼下的都无法辨别性别,也就是说其实暂时也不能肯定就是同一个人,他们其实有可能接触了犯人当中的三个,但霍杜的思绪当中暂定为这两人都是雇佣兵a。 先把线索证物等等统统扔在一边,目前一个赤裸裸的摆在面前的疑问就是为什么在打劫完拿到钱之后他们没有逃走?霍杜只想到了两个答案,第一就是他们还要再干一票;第二就是除了钱之外,这里必定还有其他东西吸引着他们。 再看看这两个雇佣兵到过的地方,雇佣兵b在七点左右到过霍杜家,之后再没有出现。而雇佣兵a是出现得最多的,他/她在打劫完运钞车之后的去向是:先在乔雅中学附近,到了大概九点的时候离开,这段时间内怀疑他/她曾在进入过乔雅中学。在离开了之后下一个碰到他/她的地点就是袁斯灵家,那时大概十一点二十。 根据白伊华的口供,她很早就结束了和朋友的晚餐,大概八点半到了学校找袁卓,而八点半雇佣兵a有可能是在乔雅中学里面,也就是说袁卓夫妇可能会有危险的可能性也不能忽视。 但就此看来,雇佣兵a到过的地方就是乔雅中学(未知是否进去)和袁斯灵家,加上之前雇佣兵b到过的霍杜家,这三个地方都是与霍杜生活圈子当中的人甚至他自己有着密切联系的地方。如果说这与霍杜为专案小组的组长毫无关系的话那实在是活生生地在扼杀破案的机会。那么思绪又得返回到他们最初的怀疑,就是雇佣兵b在霍杜家的时候正式专案小组正式成立不久,还没向媒体公布。 当时小组各成员是由周宏君直接联系,到乔雅西路紧急集合后才宣布小组成立的,也就是说知道此小组的就只有周宏君、霍杜、小康、金刚、古伟圣和高恒,如果雇佣兵的动机成立的话,消息必然是从这些人当中泄露出去。 霍杜曾听过无数前辈的同一个教导:警察最大的公敌从来都是自己人。 霍杜需要古伟圣、高恒的详细背景资料,这一点在刚刚对这两产生怀疑的时候霍杜已经拜托周宏君在办了,只是有点奇怪到现在周宏君都还没有消息。而目前,朋友的身份绝对不能凌驾于警察之上,他必须一视同仁,小康和金刚有没有做一些瞒着霍杜的事情,看来有查清楚的必要。 霍杜制定了天亮之后的计划,金刚小康到学校搜查,霍杜庄文希到保安公司,而杨晋、叶薇和马芷欣则留下来查看今天所有拿到的闭路电视片段,既然这里有某些东西吸引着雇佣兵,那么他们再次回到这里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的,霍依韩的危险依然如影随形。 在这之前,大家都需要先做休息。就在这个时候,周宏君来电,已经找到霍杜想要的东西了,他此刻需要亲自前往警局,但霍杜感觉到周宏君的语气有点凝重。03:29:15 第八章 团队的诞生 3月14日 04:02:17 霍杜都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遇到凌晨四点还要开着车在路上的案件了,在他们整理证据的时候外面下过一场短暂的大雨,湿溜溜的地面似乎预兆着即将到来的黎明会伴随着轻雾,与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霾相互辉映。但雾气也是形成丁达尔效应的一个很好的条件,这种俗称耶稣光的东西总能给人一种希望与曙光的感觉。 周宏君自从在离开了北河区分局之后他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直到现在。他等待着霍杜,他心神不定且焦急、懊悔,感觉自己的人生只剩下任人宰割前的短短时光。作为一个警察,他真正体验到罪犯的心理,他所做的“坏事”已经被发现了。 霍杜停好车之后直奔周宏君办公室,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似乎与平常无异。他什么都没说先叫霍杜坐下,然后在桌上的手提电脑上按了几下,几秒钟之后把屏幕转向霍杜说:“什么都别问,有人要找你,你仔细听。”他的电脑里正打开着一个声频通讯软件,这似乎是警队内部制作的,不久后音频节奏开始跳动,传来一把经过处理的声音。 “素未谋面的刑侦二队队长,你可以称呼我为‘韦驮天’,你首先需要知道的是我在公安局里的权力甚至凌驾于你们局长之上。在我们的谈话开始之前我要让你明白,你此刻有权利选择马上离开这个房间,同时你也将会被强制退出“尘埃”行动。但如果你选择留下来的话,就请先在电脑左侧的的指纹采集器上留下你的指纹,我会视你为已签订保密协议。因为如果你选择留下的话,我们的对话将涉及大量机密。”霍杜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周宏君,他点了点头示意。 霍杜在迟疑,在警队多年使他有了一定的服从性以至于他没有把疑问连珠炮发地吐出来。但周宏君的凝重和那一下无可奈何的点头让霍杜知道这个人把他逼得毫无选择,作为自己的上司都以束手无策,霍杜不认为自己能置身事外。 于是霍杜按照那把声音说的去做,之后那把声音又要求霍杜把警察证拿出来放在电脑屏幕上方的摄像头前,他也照做了。之后这把诡异的声音似乎做好了长篇大论的准备:“我不会把我的姓名、任职告诉给你,你只需要知道我绝对有权力在职责上命令你面前的周宏君。(周宏君再次点点头)接下来,直到我把我该说的说完之前不要提出任何疑问,此趟我是为高恒和古伟圣而来。 今天下午的案件和你们专案小组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你拜托你的上司周宏君调查你组内的高恒和古伟圣,你是怀疑有内鬼了。你的上司在几年前意外发现了一个他不应该知道的机密档案室的存在,这你应该知道。然而在调查的时候他发现了古伟圣和高恒的警察档案有问题,线索让你的上司把这两件事联想在了一起,而且机密档案室的密码被你既聪明又愚蠢的上司破解了,他在里面偷看了关于古伟圣和高恒的机密资料,但被我逮住了。 你的上司会想方设法把他窃取到的告诉你,我没有办法帮你们洗脑;比起把你们杀了,我觉得引导你们不把这个机密用在错误的地方更有效率一点。 关于高恒和古伟圣,他们两个是被强行招安的罪犯,高恒的本名叫戴昭明,古伟圣的本名叫谢锦辉。你听过2004年的故宫文物失窃案吗?” “我听过。” “2007年的上海金库劫案呢?” “也听过。” “故事有点长,但希望你耐心。自从04年故宫文物盗窃案之后,时代的更替提醒了我的落伍,包括我在内有几个人意识到一种新的威胁开始在我国的地下涌动,这一类高科技犯罪团伙开始在我国崛起。他们比杂草丛中潜行的毒蛇还要危险,瞧准了猎物的弱点,也就是我们机制上的漏洞之后,便会毫不留情地用他们滴着毒液的尖牙捕猎。我深切地体会到,我们缺乏对付他们的经验与能力。至此之后,一个没有正式成文的计划启动了,在目前这个培养对付高科技团伙罪犯的训练机制都尚在起步阶段但威胁已经近在咫尺的时候,我们需要物色现成的人才。 04年之后我密切留意着一切有可能与他们动向有关的消息,但作案之后的他们就消失了。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感到不幸,在三年之后,他们又在上海一个私人金库盗窃了三亿人民币,很幸运地,我们成功逮捕了其中的两个,也就是高恒和古伟圣。证据确凿,对他们的起诉没有一点难度,他们本会在监狱度过下半辈子。 但我们需要这一类的人,然而上天又再次帮助了我们,给予了我们一个能无视他们曾犯下的罪而无后顾之忧地善用他们的理由。这个理由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被捕,这不是他们的失误,而是他们两个遭到了遗弃。不管是他们的老大物色到新的人选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反正在07年上海盗窃金库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被骗去了一个假的撤离汇合地点,因而导致了被捕。他们充满了对曾经的队友的仇恨,而他们也知道唯一能让他们雪恨的方法就是归顺我们,成为我们的剑。 恰好我们的能力足以给他们一个新的身份,而他们的罪名成了机密。” 声音停了下来,霍杜迫不及待地问:“那你此趟前来就是想告诉我高恒和古伟圣完全可以信任?你不会参与到这起案件当中?” “怎么可能,如果这只是单纯的运钞车劫案我倒是没什么兴趣深究,而且我前来并非只想告诉你他们的可信任程度,我还会把一些他们只对我透露过的情报透露给你和周宏君,你听清楚了,我不会说第二遍。 我不知应庆幸还是担忧,高恒和古伟圣以前的团队和你现在的团队有着千丝万缕的微妙关系。虽然目前我不能肯定打劫运钞车的就是他们,但这伙人绝对是同一类型的。依你的调查,他们拿到了钱之后还大摇大摆地逗留在这个城市里,这是他们**的证明,下一次的犯案应该就要比打劫运钞车严重得多了。这种类型的团伙的成员通常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就例如高恒。他是一个天生的多面手,生活中的演员,能在任何场合变换角色以隐藏自己,同时也是团队里的伪装师。而古伟圣是一名优秀的车手,同时也擅长入侵电子监控设备、窃听和保险箱的破解。 他们当时的团队是由六个人组成,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团队的头目是一名阿富汗战争中的逃兵,是美国人,曾是美国陆军部队的神射手,现在是fbi的一名通缉犯,比较广为人知的名字是布兰特·艾根。他只参加了半年的阿富汗战争,之后又在2003年因出售一个电脑病毒而遭到通缉。他熟悉各种枪械、炸药等武器的运用,而且具有高超的搏击技巧,曾经是一名近乎全能的优秀士兵。 布兰特的团队里还有一名顶尖的黑客,来自印度的沙尔曼,也是一位瑜伽大师。其余两人都是顶尖车手,一位是来自伦敦的埃德加,同时他曾是高恒的老大。高恒是英籍华侨,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和埃德加一起在伦敦当非法赛车手。他们在当地被黑帮追杀而逃离了伦敦,在其他地方结识了当时正在贩毒的布兰特。 另一名车手是来自日本的奈良游马,也是在他的出生地混得恶名昭昭,走投无路之下被迫背井离乡,他和古伟圣也是有着深厚的情谊。古伟圣是一个偷渡到日本的中国孤儿,被犯罪团伙强迫在街上行乞,后来被奈良游马的家人收养。古伟圣视游马为兄长,所以当他遇到麻烦需要展开逃亡生涯的时候,他义无返顾地跟随了自己的兄长。他们逃离日本之前就已经认识布兰特了,是布兰特协助他们逃走的。这就是高恒和古伟圣的背景。 布兰特的团伙自从07年之后就再次音信全无了,即使有古伟圣和高恒提供情报,我们知道的只有他们团队的一个标志,代表布兰特的一个标志,我发在周宏君的手机上,你认清楚。以上就是我能提供的情报,当然你不能泄露出去,别忘了你的保密协议,或许改天有空我寄个副本给你。” “我怎样可以与你取得联系。” “与我取得联系的唯一方法就是我主动联系你,我已经对古伟圣和高恒交代好一切,他们一直保持沉默只因没有收到我的命令。我们的计划已经启动了六年,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我们几乎没有比他们更加适合的‘代言人’了。无论打劫运钞车的是不是布兰特的团队都好,这都是一次绝佳的实验机会,请相信高恒和古伟圣会成为你的剑,虽出发点有所不同,但你们必将会殊途同归。我愿意作为你们最后的防线,只因我相信你,就凭你把金松江和周成康也纳入嫌疑之列这一点。但他们的过去并没有正式成文地记录在任何地方,周宏君是不可能查得到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们对你没有隐瞒任何秘密。顺带一提,奈良游马只是一个化名,他的真名叫高桥隆,在距今十几年前的一次意外中断了右手小指,希望能进一步激起你破案的欲望。我还听说香港的那位警长杨晋的妹妹就死死在他们劫运钞车的爆炸当中,如果劫运钞车的是布兰特的团队的话,我就等着看命运演的这出好戏。 以后我只会通过周宏君联系你,五秒钟之后,把刚才所听到的一切锁在你内心最严密的保险箱里,祝你早日破案。” “且慢,你为什么对我身边的人都了如指掌!?你在进行的到底是怎样的计划!” “你可以把她称为‘失重计划’。” 连接已经断开了,音频线没有再跳动。霍杜一脸半信半疑地看着和自己表情一样的周宏君,周宏君把大家共同的疑问说了出来:“他可信吗?” “如此说来,连你都不知道他是谁?”周宏君摇摇头说:“我们还可以选择吗?他连小康和金刚以前那些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根本可以把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但如果你问我信不信任他的话,那我觉得他实在太可疑了,更倒霉的是我觉得支持他的可信度的证据喜忧参半,导致我模棱两可。他在我们刚刚产生怀疑的时候就出现,这绝对是支持他是敌人的合理怀疑,但同时这也可以是支持他不是敌人的有力证据,他绝对不想古伟圣和高恒这两个优秀的‘代言人’发挥不了他们应有的价值。另外他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如果真如他所说这个所谓的‘失重计划’没有正式成文,这倒也合情合理,可这同样又会增加了我们的疑虑。” “继续自己跟自己打心理战是没有意义的,我愿意相信他。他抓住了你偷看机密资料的证据,也拿了我的指纹,如果他是我们的敌人的话根本不需要跟我们废话,况且你也说了,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我们这次的敌人是布兰特那一类型的团队的话我们必定需要借助古伟圣和高恒,反之我们可以把他们弃之不用。这个‘韦驮天’也说过,他只在意这个实验机会。而且,倘若古伟圣和高恒如这个‘韦驮天’所说能成为我的利剑的话,我愿意拿起他们杀敌。” “对,我们无路可选,他了解我们每一个人的背景、过去,你说他有没有可能会去与金刚和小康联系?” “我看不太可能,这样的事绝对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想他选择告诉我们两个已经是在冒一个天大的险了,我最怕我们正面对的恰恰就是布兰特的团队。(霍杜看了看手机)时间不早了,现在还有不少事情可以做。‘护城河’保安公司负责这次运钞的经理叫何哲,还有三位负责监视运钞车运行情况的同事,你帮忙查一下这四个人和他们家人的财政状况。黎明快要来了,我要走了。” 临走前周宏君的手机收到了韦驮天发来的图片,那就是布兰特的标志,两个上下紧凑排列的刃形,是倒过来的“v”字,两个刃形中间有一竖连接,像一个军衔图案一样。 04:36:47 ; 第九章 小秘密 3月14日 01:11:06 时至凌晨,豪宅区“叶榕雅畔”里面只能看到几点零星的昏昏欲睡的街灯在月光傲视下下交头接耳。突然间,从住宅区中间的人工湖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过了几分钟后,某一个角落传来了急促的犬吠声,如从北方长驱直入的冷风一般吹破了沉睡者梦中的泡沫,把他们惊醒。 犬吠声是从屋里传出来的,持续了二十几下,它的主人生怕是遇到了盗贼,更害怕是遇到了别的东西,惊慌地穿上衣服跑到家门外,手里还不忘拿着一条木棍。当这位主人打开家门时,他的雪橇犬冲了出去站在别墅花园的围栏前,望着别墅的右前方凶狠地发出了代表随时能展开殊死搏斗的沉吟并竖起了灰白相间的毛,似乎感觉到了那个方向传来的杀气。 它那肥胖的主人便向前走边看着雪橇犬望着的方向,因为围栏上的植物,他看不见那里有什么,也正因为此,他已在短短的一分钟内从床上的安逸紧张成目前的汗流浃背。他无比希望下一瞬间自己会突然醒来发现原来自己还在床上。 他走上前慢慢打开围栏的门,他的别墅是在住宅区的边缘位置,右边是宽阔的道路,再往右就是环绕着住宅区的绿化带了。他凝视着右边,也就是雪橇犬望着的方向,昏暗的街灯到达不了那里,但这位拿着木棒的单身中年似乎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在黑暗中挪动着。 轮廓愈显清晰,一个人慢慢出现在了他的可见范围之内。此人站着,用右手捂着后背,似乎受伤了,全身也湿了。但她目露凶光地看着这个拿着木棒的男人,如凶猛的野兽盯紧着她的猎物一样,使他双腿颤抖起来,而雪橇犬也重新吼叫起来。 双方没有动静,几秒钟之后,她几步小跑消失在了黑暗当中。男人看见她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水迹,一直延伸到人工湖的方向,而且他自己脚下也多了一滩水迹。 08:01:28 床边的手机寂寞地震动了一分多钟才让霍依韩知道自己已经醒来了,他伸出左手摸到电话,放在耳边以半醒的沙哑声线对话:“喂?” “韩,我在圆辉茶餐厅,下来陪我吃早餐。”袁斯灵的声音。 “哦,那你等一下我,十几分钟。” 霍依韩挂掉电话,用右手支撑自己起床,在这个瞬间,右手的疼痛唤醒了似乎短暂失忆的他,早晨的阳光并不像以往的那么和平了。安逸地过了一晚,昨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如决堤般涌上脑,昨天几乎是他自出生以来过得最累的一天。 昨晚雇佣兵在这里偷了一辆本田的思铂睿2009款2.4type-s逃走,那是昨晚他们所得知有关雇佣兵的最后的消息了,自那之后,他们又像幽灵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那时,身心疲倦的霍依韩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了。 但又有谁能保证那时有哪个地方是百分百安全滴水不漏的呢?于是霍杜在征得周宏君允许之后,把临时总部搬到自己家里,但此变动在目前仍对古伟圣和高恒保密。在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周宏君已经配合霍杜让这两人下班了,他们都仿佛感觉到自己处于投闲置散的边缘。而叶薇和马芷欣作为烟幕的工作也已经完成,霍杜让金刚去把她们接过来。现小组实际上是只剩七个人了,除了他们之外,知道总部迁移的还有签订了保密协议的袁卓一家三口。他们的房子现在要担当一个神圣的任务,那就是和霍杜的房子一起成为庄文希等四人的临时住所。 当时已是凌晨,并且没有发生枪战,小区里的其他人几乎就只有保安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后只要不进行大规模的搜索应该就不会引起什么怀疑了。在驱散了保安们之后,他们才开始对雇佣兵逗留过的地方,也就是袁卓和霍杜的家进行搜证。仔细之下在霍杜家里有新发现——是两组不明的运动鞋鞋印,其中一组能确定是男性,而另一组则未能确定性别,这一组鞋印甚至延伸到了霍依韩的房间里。而在袁卓家里也发现了一组鞋印,而这一组与霍杜家里的那组未能确定性别的鞋印吻合。还有在两边都发现了一些黑色纤维,应该是从他们的黑色毛衣上掉落的。 也就是说曾经有两名雇佣兵到过霍杜家里,其中一位男性与霍依韩发生打斗,之后另一名又到了袁卓家里,但两人到来的准确时间和动机仍未明。 这位未能确定性别的雇佣兵抢了一辆车逃走了,但他/她似乎很慌乱,或是说有些别的什么事情使他/她很慌乱,以至于驾车的时候横冲直撞显得不小心。杨晋对他/她的唯一一击似乎有一定的作用,他们在搜证完毕之后从h栋大堂的闭路电视片段中看到了,杨晋击中了他/她的背部。 搜证完之后临时小组的人都到了霍杜家里,热血沸腾的感觉随着危机暂时性的散去而退却,疲倦开始袭来。现在刚醒来的霍依韩几乎都忘了前一晚睡前自己做过什么甚至有没有刷牙,更别说在他睡着了之后有没有些什么事情发生。还坐在床上发愣的他整个脑子都还在想昨天的事,都忘了如果还不尽快换衣服的话就要迟到了。 霍依韩踏入袁辉茶餐厅的时候,袁斯灵面前已经摆着三个空的杯子了,她嘴里还咬着吸管。当霍依韩坐下的时候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因为迟到而做些什么,她的若有所思显而易见。 “韩,你爸他们是不是把那些犯人叫做‘雇佣兵’?”霍依韩边看着菜单边点点头。 “昨天我有跟你爸说过,我在学校吃晚饭离开的时候,在校门口附近碰到过一个,你爸也说他们通过我们学校门口的闭路电视已经证实我碰到的那个就是其中一个雇佣兵……那个人触发了我的‘小磁铁’,而且抽搐频率不是第一次”袁斯灵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何等语出惊人。 “到底怎么回事?”霍依韩尽量降低声量。 “被那个雇佣兵触发的‘小磁铁’,我确信不是第一次,而且在校门外连续两次,他/她很有可能曾在我的生命当中出现过。” “那你有没有跟我爸他们说?” “没有!这话谁信啊!” 霍依韩仔细深思,袁斯灵的“小磁铁”准确无误,结合昨晚雇佣兵的行踪,这个曾经在袁斯灵生命中出现过的雇佣兵也有可能与霍依韩相识。霍依韩今早刚醒来回想起昨晚的一切时,他就把“有人在圆辉茶餐厅等候他”这件事抛诸脑后了。昨天在与雇佣兵雇佣兵打斗之前他就已经能确定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只是之后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无法回到这个疑点当中。今早他“明察秋毫”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东西遗失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总觉得某些东西摆放的位置不一样,有一种“东西被翻过”的感觉。 但他也没有就此下什么定论,毕竟昨天他也粗略检查过自己的房间,也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造成的。但如果雇佣兵到他们家里只是为了翻一翻他的东西的话,就与袁斯灵的想法相近了,其中一个雇佣兵有可能曾出现过在他们两个的生活圈当中,更有可能是他们的交集。 可他们两个的生活圈当中大部分都是彼此的交集,而且他们这样正常的城市人对于自己身边一直有一个潜在的罪犯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无从考究。但当务之急,霍依韩觉得一定要让霍杜相信袁斯灵的“小磁铁”。 “韩,我觉得会有点危险,我把那个链接发给你备用。” “那个链接?你爸帮你在手机里装的那个收费定位软件?” “嗯,即使电话关了,只要电池不拔出来依然可以定位。还有,跟你说个小秘密,不许告诉别人,和这事无关的,我爸有可能会参与今年本省高考地理出题。” 09:35:08 ; 第十章 崭新的剑 上 2001年 如果看见自己珍视的好友即将被张开双手的死神拥入怀中的话,那么尽力去拉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成为了那一刻最想做的事情,至少霍杜是这样想的。然而此时他就知道在这座灯火阑珊的城市里的某一条宽阔的马路的尽头,就站着这么一位死神,张开双手想对今晚踩尽油门向他冲来的人施以最热情的拥抱;只不过他披上了非法赛车的外衣,便让人对他的降临无知无觉。 霍杜从一位在路政工作的旧同学口中得知,今晚他们的部门将会对一场非法赛车进行拦截,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有份参与这场赛事的所有车手逮捕,而这个“所有”当中,包括了小康和金刚。 霍杜把所有细节抛诸脑后,他只知道某些事情将会在不正确的时间发生,以他所知,这场比赛原本是在后天晚上才开始的。他跑回家钻进存了几年才够钱买的二手雪铁龙直接驶向刚才那位旧同学告诉他的比赛路线的后段部分,因为比赛已经开始了。 霍杜边踩油门边打电话,连续的关机提示音让他越发暴躁。当他越来越接近赛道的终点,市中心的喷泉广场,他已经能隐约听得见一段段类似引擎声一样的呼啸。霍杜摇下车窗,确定他听觉无误,除了引擎声之外还听到比指甲刮黑板还要尖锐百倍的刹车声。 霍杜认为自己“听见”了曙光而更热切地狂踩油门,可在这个希望上涨到某个高点的瞬间之后,他又听见了警笛声。他把头伸出窗外仔细探听,他确信这些喜忧参半的声音与他只有一街之隔的蒲沙路,他不顾一切把车驶上行人道,从一条民居与民居之间的小路冲过对面街。 狭窄的小路只刚刚好容得下霍杜的车,两块后视镜已经被折断。而且被车经过所产生的气流吹起的各种垃圾在挡风玻璃前讽刺地飞舞。当霍杜终于艰难地冲出小路时,他看见的大街是空无一物。他的左手边是笔直的蒲沙路,右手边三十米左右的地方是一个拐弯位,蒲沙路是双向四车道公路,在霍杜右手边的拐弯位是蒲沙路的起点,是由一条小路和一条隧道汇合而成。小路和隧道的延伸方向一致且平行,与蒲沙路的衔接位置的弯道弧度也是一致。 霍杜听见了引擎声、警笛声和枪声奏合而成的死神交响曲从拐弯处传来,他正想踩油门之际,灯光已经从隧道中溢出来了。紧随其后,金刚和小康开的车从里面冲出来,是两辆几乎一模一样的被从头到尾改得只剩下个logo的雪佛兰第八代impala,而他们后面是数量被抛开二十几米的警车。 几乎在两辆雪佛兰冲出隧道的同时,在旁边的小路也有一辆与之速度不相上下的白色本田雅阁vti2.3在闪动的街灯下窜出,它的驾驶者一脸阴森。参加比赛的绝对不止这三辆,其余的应该都败在路政手下了。 就在三辆车进入弯道的瞬间,在路两旁的绿化带的草丛里有一些反光的小物体被抛了出来。在霍杜的位置远远开去仿佛一撒金沙洒在了路上。那像是玻璃又似一些金属零件,霍杜思索了半秒之后得出唯一的答案,那是钉!是路政的埋伏! 三辆车都已进入弯道并开始了拐弯的漂移,但似乎唯独本田雅阁的驾驶者察觉到了路面的“不速之客”,但他丝毫没有减速的意图。两架雪佛兰在弯道路线结束的同时,小康和金刚注意到了路面的钉,万幸的是钉的分布并非十分密集,有缝隙可以放手一搏。最终他们的车前后各有一个轮胎被钉刺破,没有导致翻车,但小康的车窗突然破裂,他的手脱离了方向盘,车以一百公里左右的时速撞向了路边的石护栏,翻转几下之后反倒在绿化带外。 霍杜马上踩油门向弯道的地方驶去,他把所有的愤怒放在右脚上,只因他看得一清二楚,这并不是意外。本田雅阁在经过弯道末端的时候四个轮胎都被钉刺中了,但没有被刺破,如果不是防弹轮胎就一定是有自动充气系统,在赛车的角度来说绝对没有人会用这样的轮胎,这与“以提高速度作为首要考虑因素”这个每一位车手骨子里的想法相违背,他压根就是不来赛车的。 本田雅阁在结束弯道的时候没有马上把方向扭正,利用转弯时轮胎的扭力把地面的钉溅起,其中几穿破了小康的车窗,直接导致了他的翻车。 此时的霍杜已经在路上与本田迎面相对,而在本田旁边的雪佛兰里的小康已恼羞成怒,加上已经有两个轮胎被刺破这个注定失败的事实,他把方向盘扭向右,企图把承载着自己的愤怒的车撞向本田雅阁,让他承受小康刚才所承受过的痛楚。只可惜被愤怒操纵了的人的行为是那么容易被看穿,本田雅阁的驾驶者突然刹停了车辆,最终撞向护栏的是金刚自己。 这次乃有意之举,与刚才小康的无心之失在力度上有一定差别,使得撞上护栏的金刚的雪佛兰翻转的速度更加快,恰好这里的护栏上有一条灯柱,雪佛兰撞在灯柱上即将掉落到地面。可是在雪佛兰后面的本田雅阁早已重新加速上前,在雪佛兰落地之际快速,本田雅阁在它的正后方向左做出漂移的动作,以车后的挡风玻璃与车尾箱之间的夹角划过雪佛兰,撞击力与灯柱就仿佛形成了一个向上的夹子,雪佛兰再次被升起。 此时的雪佛兰是顶部向下,高度有七八米,如此下坠的话,金刚就真的要去见死神了。霍杜已经没有余暇去理会本田雅阁,向着雪佛兰坠落的地点踩紧油门向前,然后打开车门跳出车。雪佛兰坠落的时候,霍杜的奥迪正好在下面卸下了下坠的力。 倒在地上的霍杜与本田雅阁擦肩而过,在那一瞬间,霍杜认住了车里面那一张玩世不恭的脸和那一只握着方向盘的没有小指的右手。 2010年 3月14日 09:32:01 霍杜的神经因几下喇叭声而绷紧,稍稍过度的疲劳使他在等绿灯时抽离了一会。其实昨天晚上霍杜梦回了多年前关于小康和金刚所发生过的一些不幸。但新的太阳早已升起,过了这个红绿灯再转一条街就到“护城河”保安公司了,车上除了庄文希还多了古伟圣。此时小康、金刚和高恒应该在乔雅中学展开了搜查,而杨晋、叶薇和马芷欣在家中重复翻查所有证物。 香港警察即使以执行公务为理由过境也是不允许携带配枪的,考虑到专案小组的危机性,周宏君决定在非常时期需要非常的方法,给庄文希他们四人各配备了一把54式7.62毫米手枪以及一张临时警察证,确保他们在破案期间拥有普通刑侦警察的执法权。 银行和护城河公司的受害程度其实不相伯仲,从长远来说,护城河公司甚至更大,原因在于他们的运钞车。对于民营企业来说,他们的技术已经相当领先了,关于被劫的运钞车,整组人在昨晚也有过了解,而且相关的资料在网络上就能轻易找到。 护城河公司曾接受过某日报的访问,那是去年八月份的事。在那篇报道中,护城河公司把当时他们运钞车上的全套系统包括软件硬件一一表露无遗。报道有关运钞车的细节对于大众来说绝对是一个满足小小好奇心的佳品,但它一样会流到心怀不轨之人的耳目中。霍杜搜索过近十年有关运钞车的报道,几乎从来只有护城河公司愿意接受媒体的采访,他们从来不惧怕把自己的先进技术公开以炫耀自己在本地同行的龙头位置,而事实上这一起案件确实是他们的运钞车第一次被劫。 早在2004年,他们就已经领先同行在运钞车上安装了现在被称为“第一代”的gps全球卫星定位系统,但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并非是在技术上取胜,只是商业手段比同行更领先以至于他们能找到一间美国公司愿意为他们提供卫星数据服务器和共享通用处理器。然而在去年的报道中,他们的gps全球定位系统已经更新到“第二代”,大大加强了监控的实时性。而且运钞车上的gps定位系统和110联网。gps车载终端设备配备紧急报警开关,运钞员在紧急情况下按下按钮,gps车载终端就会立刻向监控中心发送报警信息。只可惜该系统还未能平滑过渡到3g无线网络,否则能实现运钞车远程移动视频实时上传,那么要知道打劫过程的途径就不仅仅是从无数路人甲口中道听途说了。 除此之外运钞车上搭载的对讲通讯系统“一呼通”已经能做到全国无盲区,这同时也配合他们的业务已经跨过五个省份并有意向全国各地拓展这一事实。 然而在去年的那篇报道中,运钞车最大的卖点并非gps卫星定位系统和通讯系统这种普罗大众早已司空见惯的乏善可陈之物,而是证明着护城河公司再次领先同行的gis地理信息系统。gis是为了绝对确保运钞车按照既定线路行驶而存在的,运钞车万一偏离规定的运行路线,哪怕只超出5米,监控中心马上就会接到车辆自动发出的报警信息,远程遥控偏离路线的车辆,对其断油、断电、减速、熄火,它完全杜绝了劫车的可能。 然而有最强之盾般固若金汤的软件系统,当然也必须有耶利哥之墙般无坚不摧的硬件与之配合。报道中介绍护城河公司的运钞车集多重防劫持功能,当时的ceo梁博文曾宣称他们的运钞车不可能被劫,鉴于知识和认识的局限他才可以如此口出狂言,他们认为他们的运钞车简直是一个移动保险柜。 和平绝对不是必然的,护城河公司业务向发展的宏图大计里肯定没有把“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所带来的风险计算进去。这一役使得这篇报道所带来的得意一扫而空,纵使并非什么良策,但大面积的裁员换人肯定免不了,目前最紧张的莫过于负责运钞车线路设计的经理何哲,是一个外表看上去行事谨慎且发际线已向后移的国标中年男人。除了何哲经理之外,还有三名负责监视运钞车运行情况的员工也一同被霍杜一行三人查问过,初步看不出可疑。 在路上的时候周宏君已经向霍杜提供了这四个人以及他们家人的财政状况,没有可疑收入。但这仅限于他们在银行的所有账户,至于有没有去借高利贷之类的霍杜已经吩咐了一位线人去查。 运钞车的路线连马杜恒甚至银行那边都不知道,从这里泄露出去几乎是可以肯定的。除了例行的索取闭路电视录影带之外,他们对护城河公司里何哲经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的二百来平方米进行地毯式搜索,而在这之后,古伟圣有发现。 “请相信高恒和古伟圣会成为你的剑”,只是过了几个小时就印证了“韦驮天”所说的话,古伟圣在办公室里发现了一些这里曾经被监控的证据。若不是对监控设备的熟悉不亚于自己的身体发肤的话,完全不可能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古伟圣发现的证据是一些痕迹,是窃听器、隐蔽的摄像机安装过的痕迹。 监控设备都是实物而不是软件,只要安装过就一定会留下物理痕迹,这些在外行人的眼中只是不值一文甚至视野掠过都不会引起注意的东西。古伟圣发现的痕迹大多集中在何哲的房间,事情已经非常明显了,霍杜的推测没错,运钞车的线路是从这里泄露出去的。这里的闭路电视的片段就变得有意义多了,古伟圣甚至还能根据这些痕迹的深浅判断出监控设备放置和拆卸的时间段。拆卸的时间大概是在运钞车被劫的前一天,而安装的时间则大概在马杜恒向银行预约取款的当天,何哲经理说这两天这一层楼的洗手间都有人来修过。 运钞车线路泄密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晰地呈现在了霍杜的想象中了,再结合闭路电视的片段里那个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维修工人他更加能肯定,伪装潜入敌阵安装监控设备,换做以前在布兰特的团队里的时候,这是高恒的工作。 这边有价值的情报已经全部收进囊中,霍杜拿出电话想问一下小康他们的进度,无奈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电话已经没电了。 11:02:15 第十一章 崭新的剑 下 09:20:49 乔雅中学附近比较多民居,基于尽可能减低引起民众猜测这一点,小康一行三人没有开警车。当他们到达的时候,乔雅中的校长陈颂曦已在此恭候了。以前跟随霍杜的那段日子使小康和金刚在潜移默化中已经养成了对所有涉案人的第一印象都夹杂怀疑的态度。皱纹白发略显多的陈校长一身西装革履足以显示出他的高度合作,他那毕恭毕敬的笑容赤裸裸地把他不想让乔雅中学抹上一点负面新闻的想法表露无遗。 在进去之前,他们先到旁边那条小巷,在阳光充足的时候马上有了新发现,但这对事情没什么帮助,只不过在小巷的地面和雇佣兵a挨过的灯柱上发现了一些黑色纤维,是从他/她的黑色毛衣上掉下来的,接下来还是需要把注意力放在学校里面。 校长没有开正门,推开了那道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的生锈小门把三人领进去。进门之后是一条宽敞的走道,走道右边的墙上挂满了学校历来的荣誉,而左边则粘贴着一些告示。走道的左边有一条楼梯,走那里的话能更快到达办公室,袁卓昨晚一直都是在里面。 楼梯的墙壁的地面都是用红色的砖铺砌成,校长一边引路一边说:“因为昨天是星期六,学校没有晚自习,在放学之后学生和老师已经陆续离开了。虽说没有晚自习,但饭堂在晚餐时间仍有提供少量晚饭。据我所知,除了保安之外,最晚离开的是袁卓了,我自己大概八点钟离开的,走的时候正好碰到袁卓的老婆来接他一起下班,他们两很恩爱的。” 金刚:“贵校下午几点放学?晚餐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校长:“下午五点五十分放学,周六的晚饭时间是放学之后到七点半。” 高恒打从下车开始就一直打量着这个肥头垂耳的矮校长,曾经的伪装大师对揣摩一个校长的心理总有一套独到的见解,尤其是在对方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然而他确实从陈校长的言语以及身体的微小动作中得出了对陈校长有疑似怀疑的结论。 陈校长一边带路一边脸挂微笑,他走在最前,小康和金刚随后,而高恒走在最后,他突然对着陈校长单刀直入:“陈校长,你有所隐瞒!准确来说,你有一些如果我们不问就绝不会主动提及并且与这个案件可能有关系的事情,对不对,我们的时间很宝贵,请你合作。” 他们还在楼梯上,陈校长停下脚步扭过头居高临下继续摆出刚才的笑容说:“这位警察误会了,该说的我都会说,或许你先听我……”高恒那突然变得冰冷的眼光让校长的喉咙仿佛突然被一块冰堵住了;他的表情并非凶神恶煞,但眼神如刀似剑般“架”在校长的脖子上,气氛如遭遇冷空气袭击般骤降。这使得小康和金刚想起了早上临出发之前霍杜对他们说的话:“我已经能排除对高恒和古伟圣的嫌疑,你们可以放下芥蒂忘掉我们对他们曾有过的怀疑,也就是把他当成一名临时合作的同事。他们的能力甚至超越了我们对他们的印象,他们会成为我们的剑。” 眼看校长冷汗都快流出来了,小康其实不太同意高恒这种办事手法,更擅长软攻的他正准备出手调和,校长似乎因受不了高恒的敌视而屈服:“你是什么警察,你那是什么眼神!好,我说出来,但你们必须保证不会外泄,这可是头等的机密。其实我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尚未得到上头同意,不敢泄露半点消息,那就是袁卓将会参加今年本省的高考出题。而且情况不止这样,高考出题人其实大多是大学教授,只有少部分是中学教师。据说出题组有一个人指明希望他参与,而且袁卓参加出题是其实一个破格的举动,在学校里也只有我知道,因为袁卓有直系亲属参加今年的高考,那就是他女儿,所以请谅解我必须保密的理由。除此之外,我绝对别无隐瞒。” 高恒换回了那平实的双眼,他从校长的语气能判断他确实已别无隐瞒,也确实没有人能在伪装大师的眼前心存秘密,所以他也知道霍杜确实没有把韦驮天和他的对话告诉金刚和小康。 校长抹去冷汗继续为三人引路,他把该说的都说过之后,途中几乎不敢出声,但嘴里似乎一直念念有词诅咒着什么。 金刚和小康昨晚大概23:20的时候在这里碰到离开学校的袁卓夫妇,而雇佣兵a是在21:03的时候离开这里前往袁卓家,雇佣兵在这附近逗留的时间是从最初遇到霍依韩时的大概18:00左右到21:03,怀疑他/她进入乔雅中学的时间是白伊华来了之后不久,也就是大概20:08分,如果雇佣兵a真的进入了乔雅中学的话,时间应该是在20:08至21:03,这段时间白伊华和袁卓都在学校里,在办公室。 但办公室并非他们的首选,基于他们对雇佣兵昨晚的行动做出的动机猜测是霍杜的生活圈当中有着吸引雇佣兵的东西,所以他们首先要调查的是霍依韩和袁斯灵所在班级的教室。 三年级五班,校长推开门之后,小康金刚缓步走进去,在教室左上方的闭路电视马上映入眼帘,但陈校长又马上说:“在放学之后,闭路电视全部都关掉了。我们有一套省电系统,每天放学之后所有教室都会自动断电的。” 金刚:“那这个装着有什么意义啊!?” “我们学校几乎没有发生过盗窃事件,而且学生们并不知道省电系统会把闭路电视的电源也关闭,所以他们以为闭路电视是二十四小时开着的,它存在的意义绝对已经达到了。” 小康和金刚一时表示无语,继续向前走,此时高恒突然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走到他们前面,向后微微举起右手示意让他们停下,而他们也居然莫名其妙地听从了。 其实高恒想做的也只不过是刚才他对校长做过的事而已,但此时的教室空无一人,如果小康和金刚再从桌与桌之间狭窄的通道走过的话,毁坏了这教室内所有物体原本的摆设,那高恒的揣测便大大失准了。 教室大概七十五平方米,四十六张桌椅,高恒站在讲台上,每一个小细节尽收眼底。他要根据这些细节是否与一班即将放学的孩子的举动相符从而断定在他们全部离开之后是否有人进来过。他看见有一张向右歪了的椅子,而那个位置后面的桌子右前方特意空出了一些位置。应该是这位学生在与后面的同学聊天,身体向右转导致椅子歪了,而右手手肘搭在了后面的桌子上,后面的同学还特意腾出位置。有几张桌面的书堆得特别高,仿佛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保护着他们上课玩手机不被发现。这放学前后的一切陈设没有变动,但也不能排除是因为进来的人小心翼翼所造成的。 高恒问校长霍依韩和袁斯灵的座位在哪里,校长指了指最左边靠窗的一列的倒数第二个位置,那是霍依韩的,再指了指右边倒数第二列第二个位置,那是袁斯灵的。高恒查看了他们的抽屉,书本的摆放看不出什么端倪,最重要的是如果把手伸进这种上有木板倒刺、左右有少许铁锈的抽屉而没有留下像刚在在小巷里找到的那些纤维的话,是不太可能的。但纤维从衣物上掉落绝对属于随机事件,太过依赖这个反而会错失更多。在初步确定雇佣兵a没有进入过三年五班教室之后,他们才去办公室。 高恒去办公室的途中接到了古伟圣的电话,在电话里他说霍杜的手机没电了,他们刚刚完成了在保安公司的调查,简单做了一下汇报。在离开的时候接到了周宏君的电话,说负责者这次证物鉴定的鉴定所已有部分证物的鉴定结果,他们正前往听取,让他们这边完了之后给他们打个电话。 办公室的面积大概有教室的两倍以上,靠走廊边的墙上装有一排趟窗,里面的边是封闭的墙。整个高三年级有十几位老师,办公室的供电没有与省电系统连接,都是由最后离开的老师负责关灯关空调。校长为他们指出了袁卓的位置,在办公室中间。即将下班的教师比起即将放学的学生的心理似乎更难琢磨,然而着重于深层的思考又反而会忽略眼前的物理事实,就比如他们进来了五分钟才发现办公室靠走廊的边上有一扇趟窗的玻璃不见了。霍杜昨晚的疲倦使他出了一点差错,导致现在他们并不知道袁卓曾向霍杜说明过这块玻璃的去向,但正是因为这样,他们的怀疑才畅通无阻。 根据陈校长的印象,这是昨晚陈校长离开之后才造成的可能性非常高。趟窗在距离地面1米至2米的高度,靠走廊这边的玻璃全部都是是不透明的。姑且先不深究玻璃不见了的原因,高恒发现了一些就连金刚和小康都看得出几个看似正常但联系在一起就变得不正常的痕迹。这包括袁卓的桌子被移动过,这种以中纤密度板为材料做成的办公桌下面的“脚”都是一个圆柱形的钢铁座,下面都有一张圆形的垫片。长期摆放再被移动的话就会在地面出现一个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白和干净的圆形痕迹,此刻地面就是如此。然而袁卓的桌面靠近边缘的左上角位置也有一个与周围相比起来白且干净的圆形印,这准确来说是几个位置非常相近的圆形,那大概是袁卓平时放水杯的地方,而圆形印的周围有一些深色的污渍,高恒能断定那是茶渍,陈校长告诉他们袁卓平时是爱喝茶的。然后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一些极小的玻璃碎。 接着就是在袁卓桌子左前方的据陈校长说是一位政治老师的桌子也发现了类似的痕迹:桌子下的地面有较干净的圆形印,粘在桌前挡板的课程表上画了一条淡淡的、断断续续的弧线,那是因为桌子被推的时候放在课程表前面的笔筒倾倒,然后恰好有一只铅笔在倒下的过程中比肩触碰到了那张课程表,就画出了一条这样的弧线。 就这两张桌子来看,有人想推开袁卓的桌子,但可能没有控制好力度,不小心把放在桌面边上的玻璃杯弄倒掉在地上和把笔筒弄倒,平平无奇。但当他们尝试顺着桌子被移动的方向从而找出推桌子的人的用力点的哪个位置的时候,他们发现端倪了。 他们推测推袁卓的桌子的人的用力点是桌面左下角的角落位置,而在角落的歪痕证实了他们的想法,而且歪痕不小,角落的尖端弯曲了,几乎成了一个圆角。另外那张被移动过的桌子估计用力点是在桌上的挡板边,但具体在哪里不能确定,因为上面没有明显的痕迹。 光是袁卓的桌面左下角的歪痕足以引起怀疑,这绝对不是日积月累所留下的痕迹,而即使推这张桌子的人真的以这个角落作为用力点,单凭一只手怎么可能会留下这种起码是一只锤子才足以造成的歪痕,再加上那一扇没有了玻璃的趟窗,他们的思绪渐渐推向了那个他们最初的怀疑,那就是雇佣兵a在昨晚进来过这里,很可能与某人发生了打斗。 根据霍依韩描述他与雇佣兵b的对打、杨晋与雇佣兵a的对打,这群雇佣兵的搏击能力不容小视。假设当时雇佣兵a在这个办公室里,想用脚攻击站在袁卓桌子前的某人,结果某人闪躲到了右边,雇佣兵a踢中了桌子的角落。之后两人过了几招,又在拳脚来往中无意击中了另外那张被移动过的桌子的挡板。之后的打斗移动到了窗边,有可能就像刚才踢中袁卓的桌子的情形一样,整块玻璃被踢碎。 整段画面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的想象之中,他们马到外面的走廊,发现了落在地面砖与砖之间的缝隙的玻璃小碎片,他们顿时相互对望沉默不语,只因那个可怕的事实终于得到了证实。 雇佣兵进来学校?还是那个时候学校里还有其他人?还是袁卓隐瞒了他与雇佣兵的打斗?这无尽的猜测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在折磨他们,他们马上给古伟圣打电话,向霍杜报告了他们的调查。霍杜让他们先回临时总部按兵不动,他们去司法鉴定中心拿部分昨天证物的化验结果,等霍杜回来了之后再商量对策,他用命令的口吻重复强调‘按兵不动’四个字。 11:32:28 ; 第十二章 足迹 11:31:02 庄文希的电话在霍杜与小康的通话还没结束的时候响了起来,但他接听之后一脸不耐烦:“你给我安分守己一点,你识路吗?……那是你现在的任务,总之别再说什么,如果你不想干我把你调回香港,找别人过来!” “那块玻璃是他换水的时候不小心打碎的……我是忘了跟你们说……总之一切按兵不动……” 庄文希和霍杜几乎同时挂掉电话,庄文希刚才隔着电话里的杨晋的声音还是能听得见霍杜强调了几下“按兵不动”,那是命令的语气。霍杜把手机还给高恒之后抢在了所有人发问之前发话:“小康那边的调查发现了些东西,但说来话长,我叫他们先回去,等拿完鉴定结果回去再细说。” 庄文希沉默不语,似乎霍杜和古伟圣都知道那是对于“安坐家中”不耐烦的杨晋的申诉,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当中不乏这种情绪。 鉴定所的保安看见霍杜的警察证之后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让他们停了车后从正门进去上四楼。车停在了司法鉴定中心大楼正面前的露天停车场,虽说是民营企业,但从他们连夜赶工这一点不难看出上头似乎给了他们很大压力。 电梯在四楼打开门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位身穿白大褂带戴着厚厚的深蓝色粗框眼镜的驼背中年男人,镜片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反出白光,霍杜走进了才看得清楚他那双似乎是天生就半眯着的眼睛。 他说这里的人都叫他“怪咖”,霍杜首先请求让他的手机在这里充电,怪咖接过手机之后递给了一位刚刚路过的同样穿着白大褂的肥胖女性。 怪咖算是自我介绍了之后他便开始滔滔不绝:“我正式开始,虽然只有一次爆炸,但犯人其实用了至少两枚炸弹。犯人所使用的炸药是一种俗称key4的炸药,它是当今最便携的破门利器。它的主要成分是一种叫**的炸药,威力大概是**的一点五倍,但由于它难以制成形的关系,通常都会经过石蜡钝化处理或加入增塑剂。通常破门用的key4都会制成薄薄一片,像一张卡纸一样,然后通过门缝塞进去,而这次犯人很可能把它做成了圆球形或圆柱形通过运钞车门上的射击孔塞进去。这种key4炸弹是需要**引爆的,通常情况下,插入和引爆一枚key4炸弹只需八秒钟。 因为窥探孔的大小限制,仅仅一枚可能达不到他们所需要的威力,所以他们其实用了至少两枚key4,而我们推算他们所使用的所有炸弹中**的总含量大概相当于两颗普通手榴弹的量。我们知道车内的保险柜和车身所用的材料是差不多的,但因为两者受爆炸的方位不一样,一个是在里一个是在外,结果是可以有很大差别的。所以即使保险柜有受损也不会波及到里面的现金。 另外在轮胎上被刺穿的小孔内侧边缘我们都发现了微量碳素纤维残留,犯人袭击运钞队员的时候应该戴着一种经过碳素硬化的的拳套,相信刺穿轮胎的也是这种拳套。这种碳素纤维的应用同样很广泛,和**炸药一样,都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换句话说,没有深究的价值。 在运钞车上套取的指纹都是属于运钞队员和司机的,现场没有开过枪,犯人没有留下指纹。另外在那个谁谁谁的家里和那个谁谁谁的家里发现的两组鞋印上找到的都只是一些灰尘,没什么特殊物质,两组鞋印一组四十一码,一组四十三码。那些黑色纤维只不过是普通毛衣的纤维。唯独有一点价值的情报就是那组四十一码的鞋印,我们查过,唯独一款运动鞋是这种鞋印,而且是已经停产了的。具体品牌型号都记录在资料里,等会回你们拿回去看就好了,另外……” “有电话!”霍杜本是想聚精会神地把怪咖的话听完的,但被他们身后突然传来的一把急促的女声所打断。刚才拿了霍杜的电话去充电的那个女人奔跑而来,手中边挥舞着霍杜的电话边大喊。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去了,她跑到怪咖面前,边喘着气边说:“谁叫霍杜,电话里的人说找霍杜,还说很紧急!” 霍杜一手抢过了电话,里面是周宏君的声音:“昨天晚上被盗的那架本田思铂睿找到了!它掉在了那个豪宅区叶榕雅畔里的一个小人工湖里,有人看见之后报警了。” “细节慢慢再说,我马上过去!”激动所产生的语速差点让霍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周宏君如雷贯耳的声音甚至让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怪咖似乎出乎意料地与霍杜心灵相通,在他挂掉电话的瞬间递给了他一个u盘:“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说明的,拿回去慢慢看就好了,剩下的结果一出来就会通知你们。”庄文希接过u盘转身随时准备狂奔。 “我也是用这个型号的手机,给你换了一块满电的电池。”肥胖的女人似乎是在争取最后的机会说出来,但飞出去的声音被他们的背影抛在身后,这振奋人心的消息把他们诱惑得连致谢的余暇都腾不出来。但连霍杜自己都无可否认的是,肥胖女人的那句话让他在听完韦驮天的失重计划后的迷茫中寻觅到一丝窝心。 11:53:36 12:39:18 由于公众假期的关系,选择留在家里的人也多了,即使是住在像“叶榕雅畔”这样的高级住宅区里面的人也抛弃不了那份八卦的天性,无数颗小小的求知心围绕着人工湖外的封锁线伺机膨胀。 小康三人在回警局的路上也接到周宏君的电话,他们比霍杜早大概二十分钟来到这里,在前来的途中他们在车上粗略看了一下怪咖的资料,果然只有那一双鞋印值得让人留神,庄文希已经吩咐在临时总部的三人帮忙查一下。而在叶榕雅畔中心位置的公园内,一辆2009款白色的本田的思铂睿果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沉在了清澈见底的湖中。 人工湖的名字叫“细叶蓉”,她其实是安躺在一个公园的怀抱里面。公园当然也是叶榕雅畔的一部分。若从空中俯视,在整个住宅区正中间的公园是一片完完全全的绿色,中间那大概有一个标准足球场大小的细叶蓉是一块反光的宝石,不得不承认,她似乎镶嵌在了马杜恒庸俗的设计里。 八米的水深清澈见底,但此刻她的纯洁却被漏出来的汽油所玷污。霍杜等人来到的时候搜证工作已经在进行了,他们把车停在封锁线外。开车门的瞬间也是嘈杂汹涌而至的瞬间,虽然披着的外衣大不相同,但这里的人与昨晚在路边的人群是毫无二致的,就好像此刻正挡着霍杜去路的这位肥胖中年男人一样。 霍杜挤进了封锁线内,走到细叶蓉岸边。他看见在小康身边站着一个抱头懊恼的年轻男人,霍杜认识这个人,他是住在c栋的梁先生,年轻有为的管理人才,毫无疑问他就是白色本田的失主。 报警的是这里的的工作人员,负责公园清洁的丁佑福,这里的人都叫他福伯。他是今天早上最早到公园里的,看见如沉船般的本田车坠落在湖底时他感到无比愤怒,他觉得自己用双手维系的这一片净土竟遭到侮辱性的破坏,他果断报了警。在叙述经过的时候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想必这份情感久久不能平息。但他只看见一辆空空如也的车在湖底,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当然,马杜恒也在现场,他也是摸着自己拿留有一点胡渣的下巴一脸无奈,此刻他心里肯定在想“祸不单行,为什么最近麻烦事接踵而来”。 封锁线内除了专案小组的人和随小康他们一同前来的搜证人员之外,就只有马杜恒、福伯和车主梁先生,为了尽量不破坏现场,他们都按照高恒的建议穿上了鞋套,这是为了更容易把他们的脚印和其他可疑脚印区分开来以及不破坏车在草地上留下的痕迹,但他们后来却发现这是徒劳的。今日凌晨时分的雨把所有东西全部冲掉了,现场唯一没有穿鞋套所造成的脚印就只有福伯的。 湖底的车驾座的门打开了,司机是从哪里逃出来的,之后肯定爬上岸不知逃到哪个方向,毫无疑问他们仍然是在踏着雇佣兵的脚步向前走,前路依然渺茫。 现场再也没有明显的证据,虽说距离公园最近的一栋别墅也是在数百米之外,但一辆车冲进湖里所产生的巨响惊醒了梦中人的可能性还是不低的,这只要查问一下这里的人很快就会知道,现在的问题是要把这辆车弄出来。 似乎是一个劳师动众的问题,但现实为他们提供了便利。霍杜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东边正在施工的商业街停着几辆吊车,遣一辆过来即可,虽说指纹什么的肯定不用指望了,但打捞上来的必要还是有的,在这段时间他们可以开始着手查问这里的居民。他们让小康留在湖边。 车沉没的位置距离岸边大概有十米,加上草地的摩擦,可以大概想象它冲进湖里的时候的速度,大概是三十公里。这样的声响应该能达到100-110分贝,与电锯工作时的音量差不多,假设半夜三更有人在这里开着一个电锯,再加上被夜阑人静把它的吸引力无限放大,就如同沙漠中的绿洲一样鹤立鸡群。 果如霍杜所料,他们调查的范围是以公园为中心向全方位逐渐扩散,问了大概八十户人,百分之八十都表示半夜听到过一声巨响,但当中没有任何一个愿意冒着黑暗的夜色出去一探究竟,被睡意硬生生扯了回去。当中在公园东边的几户居民说在巨响之后的几分钟听见了连续二十几下的犬吠声,是从东边传来的。那正是商业街施工的方向,被一排茂盛的枫杨树遮挡着,此时吊车正向公园驶去,在经过的时候把金刚、高恒和古伟圣载了回去。 既然确定了方向,人手也不需要这么多了,霍杜和庄文希以外的人回湖边。往东边一直到尽头距离不远,但少说也有一百来户,他们耗不起时间,于是取了以他们的位置到最东边的中间点,那一户人也说听到了从东边传来的犬吠声。如此排查之下,他们走到了最东边的一排别墅,附近住户所言直指f2排50号,犬吠声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50号是f2排最靠边的,红砖顶的三层别墅,檐边吊着的几条枝藤搭在灰白色外墙上,门前的小花园用一米半高的护栏围着,护栏满布枝藤,遮挡住了视线。霍杜渐渐走进的时候隐若看见似乎有一个白色的矮小物体在花园,当他按下门铃的时候,花园里传出了一声犬吠,但并不凶狠,只是轻声告诉霍杜“主人不在”。 霍杜四周看看打算问一下他的邻居,就在那时从公园那边的方向走来一个肥胖的男人,他的眼神里夹杂着对麻烦事的抱怨还有无法逃避的无奈,这都表明了他是屋主。 他养的是一只四岁大的雄性雪橇犬,昨晚连续发出犬吠声的就是它。这个肥胖的男人姓关,这栋别墅是他与富婆前妻离婚的时候拿到的,他现在依仗着利用前妻所得到的的人际网络做起了红酒生意。当然这些都不是他自己说的,他曾经上过某本杂志,霍杜见过他,而他刚才也有份在湖边凑热闹,正是霍杜下车时挡住了他的那个人。 关先生把昨晚所见全部说了出来,一字不漏,特别是细节的叙述,仿佛是在想掩饰自己昨晚被吓尿了的事实。昨晚关先生看见的是一个女人,只因关先生看见了她的脸,也就是说雇佣兵a是女性,这种从模糊到清晰的感觉成为了一个很好的推动力。而他们的藏身之处在这附件的可能性非常高,关先生说她继续往东边走,东边是施工的地方,再往东边就是一片未开发的荒芜地,范围似乎越缩越窄了。 他们离开了别墅,在雪橇犬的目送之下走进了绿化带外的施工地。绿色背后完全是另一番光景,忙碌仿佛完全使他们对这里昨晚发生过的惊心动魄的事没有余暇去在意。庄文希踏进第一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地下已经挖了一定深度的地基,就与昨天晚上知道马杜恒的别墅有地下室一样,这里的地基至少有三十米。此时霍杜接到人工湖那边的情况汇报,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霍杜让他们沿着东边去逐家逐户调查,之后两人直找工头而去,刚才借吊车的时候马杜恒只跟工头交代了事情的因由,也让他尽量保密。 工人们在工地旁搭建了移动板房作为临时住宿地,老板马杜恒规定晚上十点之后就不能施工了,于是从昨晚十点开始他们都一直在板房里,今早也没有听说过有见过可疑人的传闻,但工头还是被霍杜支去打听下,而在这期间他们会在工地寻找线索。 现在的工地地面已是水泥地,脚印什么的是不用指望找得到了,但工地也不一定与他们的藏身之处有关,雇佣兵也可能仅仅是路过而已。 转了一圈都没什么收获,这时工头回来了说也打听不到什么,于是霍杜提出了想查看他们的工程图的请求。工头告诉他们这项计划是横向发展,当他们得知这条商业街只建三层楼的时候,庄文希察觉到了不妥。他的感觉不会有错,踏进工地的时候就感觉得到这里的地下至少有空三十米,如果只建普通商场的三层楼,而且还是横向发展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一点是工头说的。如果这不是地基的话,那地下的空间是什么? 15:09:18 ; 第十三章 不敢猜测 12:11:56 “只要能起到治愈饥饿的作用,随便什么都能拿来当午餐”,霍依韩是这样想。关于袁斯灵的“小磁铁”,他的冲动让他第一时间只想到给爸爸打电话,在几次都是关机之后,他也开始意识到这并不是适合隔着电话交代的事情。但怎样的场合才算合适,他心里其实连个大概都没有,况且还是在霍杜被案件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时候。 他一个早上都在帮杨晋他们翻查证据,他也打算消灭了方便面之后继续,可杨晋不见了,叶薇说他想到外面走走。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但霍依韩对于能参与警务工作还是不断有热血涌上脑,况且这是受到高度重视的重大案件,不会受到草草了事的对待,即使是微尘般的贡献也不会被抹杀掉。 以闭路电视的片段来说,最多的就是从装备拆迁的城中村拿回来的那一大箱,但雇佣兵们全部都是裹头蒙面,在平时的话以一副正常人的装扮就是再好不过的掩饰了,除非他们的脸上有些类似伤疤、胎记之类的特殊印记,否则这费时的排查其实意义也不大。 比起叶薇和马芷欣,丝毫不习惯这种工作的霍依韩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了,昨天的疲倦似乎又伴随着饱腹感卷土重来,加上在他身旁马芷欣的大波浪卷发散发出的薰衣草香味,他距离眼睛完全闭合仅有一步之遥,现在的他只想着要找一个怎样的机会把袁斯灵的“小磁铁”成功说服给爸爸听。 时间把他的眼皮不断往下拉,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之后,一把带有喜感和嘲讽的声音硬生生地重新把他的眼皮扯开。 “小弟弟,原来你睡觉会流口水啊,真可爱。”视线慢慢由模糊到清晰,霍依韩的大脑似乎用了比人类大脑平常的150毫秒更多的时间来处理此刻眼前看见的图像,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鞋印,叶薇和马芷欣仍坐在他身旁,似乎仍在翻查证据。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可谓“花容失色”了。他靠在马芷欣的肩膀上睡着了,还流口水,果然薰衣草味有催眠功效吗?霍依韩心里不禁埋怨了起来。 “对……对不起”他以最快的速度搜索到自己旁边有一盒触手可及的纸巾,连忙连抽几张帮马芷欣擦肩膀,但似乎又因为身体接触而尴尬了起来:“你应该早些把我叫醒嘛……” “我不喜欢把睡着的人叫醒,因为我也不喜欢在睡着的时候被人叫醒……” “所以不止一次害我迟到,我们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叶薇突然搭话。 “而且,有一张脸坠在肩膀上这种感觉,我很怀念。对不起,说了奇怪的话,我以前也有个睡觉时候会流口水的弟弟,但他意外失踪了……先别说这些,既然你醒了,帮忙看看这个。”马芷欣指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的一组鞋印继续说:“这组鞋印昨天在这里和你女朋友家里都出现过,鉴定中心判断应该是属于雇佣兵a的,也就是你昨天刚放学的时候碰到的那个。我们查过,这双鞋是‘fox’品牌的,款式是1998年的,现在已经停产了,你看看。当年还在读书的我不穿球鞋,你会不会对它有点认识。你的鞋柜里不是有几双fox的鞋子吗?” “每个男孩的鞋柜里都会有几双fox的鞋子……但1998年,我才四岁……而且这个款式貌似没有出过复刻,我也不清楚,或许杨晋应该比我清楚吧。再不然……到论坛上问一下吧。”马芷欣也似乎正有此意,这双排列密集的波纹鞋底平平无奇,实际上也没有多少人会特别留意自己所穿的鞋子的鞋底,但霍依韩不想以这样的理由置身事外,或许只是想为自己刚刚的失态做点补偿吧,他到家里的蓄物室翻旧鞋去了,此时杨晋回来了。 看似最有希望的杨晋也是以摇头应对,他对球鞋没有任何执着。他们便渔翁撒网般在各论坛上发帖,在运动品牌fox的官网早已没有了这个款式,他们也给fox在上海的亚太区总部打过电话,他们说这么久的销售记录,早就躺在仓库了。其实如果仅凭一双已经停产的鞋就能找得到他们的话,在香港的时候他们早就落网了。 杨晋刚刚似乎找到了某些发泄的方法,总之他回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了埋怨。翻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霍依韩从蓄物室走出来,把一个东西放在了注视着电脑的三人面前。那个盒子里装着他们刚刚正在绞尽脑汁寻找的东西。 “怎么看都是完全一样,应该不是什么山寨货吧。”杨晋端详了面前这个盒子里的东西,这正是他们要找的fox运动鞋,鞋底的纹路和鞋印完全一致。 “这是你的?”叶薇问。 “不是,可能是我爸的旧鞋,也可能是我妈的……虽然之前搬过一次家,但有些妈妈的东西我把没舍得扔。” “对了,来了两天都不见你妈妈,是不是出差或者去旅行了?”霍依韩一阵几秒的沉默之后意识到自己内心有一份不该在别人面前展示出来的软弱和执着,他还是说了出来:“我本来想说是遗物,她和你弟弟一样,失踪了,大概十年前……”他们没有说对不起,似乎想像承认马芷欣的弟弟还在世一样承认霍依韩的妈妈只不过是与他天各一方而已。 “但这又不是什么限量版,当年随便都可以买得到,他们总不可能到这里偷了你的鞋子在地上踩几下然后放回去吧,果然只靠这蛛丝一样细小的线索什么都做不到。”叶薇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霍依韩半泄着气说:“也许吧……我问你们一件事……你们有没有认识、或者听说过有某些会有特殊感官的人,我不是说特异功能,我是指在某一个感官特别敏锐,比如说……如果有人在你背后盯着你的话,会马上察觉得到……之类的。” “不用说得这么隐晦,又不是什么隐形飞天遁地的,况且在我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人。(霍依韩突然挺直腰板)我们的上司,今天和你爸一起出去的庄文希,他对物体的密度很敏感。”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庄文希就是可以感觉到他所触碰到的东西的密度,也就是说能判断是实心还是空心。在香港的时候还因此发现过不少藏毒藏军火仓库,破过不少案。” 这是何等侥幸,霍依韩只不过是想把他们从关于母亲的话题当中脱离出来才会突然想到“小磁铁”的事。庄文希与霍杜一起工作了两天,说不定霍杜都已经发现了,为荒唐打开了一个相信的缺口。 “难以置信,那么我必须告诉你们一件事,与这个案件有关的。我的……女朋友,你们昨天也见过,她叫袁斯灵,她的某种感官也很敏锐。就是我刚才说的,如果有人在她视线范围以外的地方注视着她超过一定时间的话,她的股二头肌就会抽搐。而且抽搐的频率因应不同人会有细微的差别,她是可以区分得出来。你们在校门的闭路电视片段也看见了,她走出校门的时候‘小磁铁’被触发了,我们把这叫做‘小磁铁’。而且她说这个人的感觉以前曾在她生命中出现过,她觉得就是那个雇佣兵a。” 三位听者似乎都震惊了,想法一下子逾越了常理的屏障,杨晋提出了大胆的假设:“你说你妈妈十年前失踪,那时候你上小学对吧?” “刚刚一年级。” “那袁斯灵是否也见过你妈妈?” “是,我们两家人从很久之前就关系要好。” “你在那个时候遭遇了一件打击这么大的事情,想必你对那时候的记忆不会模糊,我想知道袁斯灵对于那个时候前后大概一两年有没有记忆。” “应该会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常会聊小时候的事。” “那我的猜想绝非空穴来风,如果我提出雇佣兵a是你失踪了的妈妈的这个假设的话,从你刚才所说的和昨天发生过的当中我们能找到不少支持这个假设的证据。首先你女朋友的那种感觉,她对小学时候的事情还有记忆,同时雇佣兵a窥视她的感觉使她感到熟悉,那有可能是你妈妈。再者这双鞋,十几年前的鞋子,又不是什么有收藏价值的限量版,为什么还不舍得扔,我只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双鞋是当年你父母一起买的情侣鞋,至少我们不能抹杀这个可能性。最后也都是最重要的,雇佣兵a昨晚出现在你学校、你家和你女朋友家,为什么她做完案之后不马上逃走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在城里游荡,我们之前的猜想是他们要为下一票做准备,但现在我却认为,她想回来看她的儿子!” “你太急功近利了,被你妹妹的事逼得。你的假设是基于与袁斯灵的生命有过一定的交集且拥有这双鞋子,你就那么敢肯定只有霍依韩妈妈一个人吗?这里说的可不是她认识,只是与她的生命有过一定的交集。再说了,她说那种感觉曾经在她生命中出现过,你怎么知道是在霍依韩妈妈失踪之前还是之后?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如果光凭这双鞋子就能成功的话,那么他们早在香港就已经被我们抓了。”杨晋的自信满满消退了,马芷欣能当着他的面把他的伤心事毫无顾忌地说出来,让人有种一物降一物的感觉。 “那至少我们不能完全把这个可能性抹杀掉,我们可以去查,我们小组的最高负责人不是今早才给了临时做的警察证和配枪方便我们工作吗?” “恶习不改,这次你又想做些什么,我现在很怀疑你刚才出去到底是不是只为了透透气。这里不是香港!没人能像以前一样帮你,出了什么事的话你知道会有多大影响吗?你是不是想明天或者后天报纸的头条写着‘香港警察出师未捷,前往内地协助破案被杀’!” “这不是应该由你们的组长来决定的吗?”冷冷的声音突然从霍依韩的口中传出,使争吵中的两人高昂的情绪骤降。他的冷静与沉着比起刚才简直判若两人,眼中没有了迷茫,却释放出一道冷光,话中仿佛隐藏着一句潜台词:“我妈妈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定夺!” 只不过他还掩饰了一些事情,他的妈妈丁颜羚拥有一身比一般女性稍微健硕一点的身形,如果戴着口罩墨镜会被误以为是男性。 14:18:56 ; 第十四章 为时已晚 13:27:33 在“细叶蓉”岸上的小康看见浅黄色的吊车驾驶进了公园,停在了湖边准备作业。三人从车上下来,高恒和古伟圣站在一边似乎有什么在商量,小康双眼的深邃直插湖底,他甚至片刻之后才发现金刚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吊车的操作员调整好角度,把吊臂伸进了水里。 “这到底是进展还是阻滞?如果我们的每一个发现都在使我们否定身边的事物的话,那我们有没有勇气再前进?”金刚知道小康在想学校里的发现,但更似有弦外之音。此时吊车的铁钩正慢慢往下伸。 “即使时代变成如何摸样,我只想把我对于警务的热情贯彻始终,但现实总在嘲笑我,以前我是这样,现在杜哥也是这样。”吊车并没有一击即中,试了十几次铁钩才稳稳地勾住了车尾。 “你不相信他?”起吊的瞬间惊动了在附近的鱼,它们全部游走了。 “不,我只是不相信他在这件事上面的判断,况且我不是全盘否定,只是有点担心而已,我但愿他叫我们先按兵不动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让自己被其他事情左右了自己的判断……”小康显得有点激动,但也停住不说了,只因吊车已经成功把车从湖里掉了起来,把它放在了岸上事先铺了一张白布的地方。 梁先生像为妻子送葬一样抱头痛哭,他那沉尸湖底的妻子正安详地躺在雪白的布上,搜证人员不得不从头到脚像验尸一样检查他的“妻子”。 驾座的门是打开的,也不能确定是掉进水里之前还是之后打开的,但这也没什么意义。油缸破裂,刹车的脚踏断掉了,这应该是司机选择把它冲进湖里的原因。这是雇佣兵偷来的车,一无所获其实也是意料之中。这台车先运到鉴定中心,他们把现场的情况向霍杜报告。之后接到了沿f2排东边逐家逐户调查的任务,同时现场也解封了。14:10:57 15:10:11 工头把霍杜二人带到地基施工的地方,虽说是横向发展且只有三层楼高,但这里的地面原本是泥土,还是有打地基的必要,深度将会是十米左右。 在目前将要打地基的地方下面,在施工之前他们做过勘测,这里的地下并非空心,然而现在庄文希也确实感觉不到地基的下面有空间。如果庄文希确信自己的感知不会出错的话,这说明地下空间确实是存在的,只是不知道确切的位置。 “有”与“无”的界定就像区分黑白一样简单明了,但庄文希这并非特异功能,只是一种敏锐的触觉而已,要他找出地下空间的确切位置,恐怕需要点时间。现场的施工噪音无疑是一个阻挠因素,让马杜恒命令他们停工是易如反掌的事,但如此贸然,所引起的怀疑说不定在调查完了之后还会持续,霍杜实在不想。而且如果这里是雇佣兵的藏身地的话,谁能保证这一群健硕的铁汉当中没有潜在的威胁。 但霍杜似乎意识不到此刻行动比思考珍贵百倍,庄文希已经用他的触觉加双脚在这片“荒芜”之地寻找答案,霍杜马上打电话让其余的人都过来。 霍杜在工程图上稍稍加工,做成了施工地区一带,也就是叶榕雅畔中央东边的俯视图,分为三部分:最西边的地方是叶榕雅畔的东边位置,而中间的部分就是由绿化带和绿化带与施工地之间的空地组成,最东边就是施工地了。 庄文希在绿化带与施工地之间空地转了一百几十个来回之后,又在绿化带打转,就像一台活生生的地下探测仪在工作,只不过他即将发现的并非什么金山银矿,而极有可能是一个住着恶魔的洞穴。 快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庄文希终于下了一个比较有信心的结论,他停在其中一棵枫杨树前,他说这里的地下空间与地面的距离是最短的,一群闷得发慌的人开始有了点寄托。他们首先有想过拿铲子来挖,但考虑到这是雇佣兵藏身所的可能,用铲子挖是不现实且效率低的,肯定有入口,于是他们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这棵树上。 这确实是一棵普通的枫杨树,但树干直径最大的地方也大概只有四十公分,不可能造一个树洞作为入口。然而在他们不断把专注从上往下移的时候,突破终于出现了。 这棵枫杨树的其中一条半露出地面的树根是一道“门”的“把手”,树根露出地面的距离大概长两米,最粗的地方与一支普通的1.25升汽水相仿,粗的一端与树干底部相连,越往外越细。乍眼看下去它只是有一部分露出地面,似乎扎根地底很深的位置。然而它并非如此,这条树根是假的,它的长度就只有它露出地面的两米那么长,在末端故意往下歪,造成看上去往地底延伸的错觉。这条树根可以抬起来,与机关无异,以与树干相连的那一头为支点,另一端大概可以往上抬二十公分左右,然后树枝可以往左摆,此时原本与树干相连的那一端的地面出现了一个洞,之前树根完全把它遮住了。 发现了这个拳头大小的洞就等同于知道了一条密文的密匙,之后的事情交给时间去做旧可以了。与树根一样,这个洞是“门”的另一个把手,只要用手握住洞边往上拉,“门”就打开了。 在树前的地面有一块梯形的“门”掀了起来,这不是随便铺一块石板这么简陋,它的两边是有支架的,一条一望无尽的黑暗通道赤裸裸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的确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伪装,倘若不是庄文希敏锐的触觉,他们也许只能与此擦肩而过,此时已经下午五点了。 六人不假思索要下去,然而此刻霍杜无比感谢周宏君,让庄文希配枪的想法实在是太正确了。这必须是一个安排周密且迅速的行动,搞不好在门打开的同时就已经触发了某种警报器。让所有人一起下去是不明智的,这里这么多人当中身手最好的算是曾任武警副教的霍杜,再加上洞察力超群的高恒,先由这两人进去。也不能保证到了里面之后电话能不能用,所以霍杜给外面的人定了个时限,如果过了三十分钟他们都还没回来的话,就把现状通知周宏君。 两人钻进去了,门关上之后树根自动摆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条圆柱形的水泥通道狭窄得只容一个通过,霍杜在下,高恒在上。两人嘴里含着电筒,可视范围已经很小了,还因为口水的问题不时要把电筒拿出来吞口水,行动有点缓慢。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地下水道的那种阴暗潮湿的感觉,毕竟这是匿藏的地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种地方。 通道大概十来米,底部的爬梯比通道更突出一些,作为通道的出口。这里的空间似乎很宽敞,但四周没有一点灯光。霍杜闻到了一股很重的机油味道:“很浓的机油味道。”他小声地说着废话。 “还有汽油和柴油的味道混杂其中。” 他们先用手电筒照射身边的咫尺之地:水泥地上有一些反光的小物体,那是一些螺丝、齿轮还有其他金属零件,除此之外在他们右手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螺丝刀、手提电钻、扳手等其他工具。 这里果然是一个宽敞的地方,但他们感觉不到气体的流动,应该是封闭的空间,靠抽气系统通风的。电筒灯光的尽头已经是至少五十米之远的地方了,那里似乎有一些金属在反光,霍杜向右边的桌子走去。高恒发现在左边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台枪黑色的机器,至少有一部分是枪黑色的。它不是很高,整体大概比一辆汽车稍小,但电筒的灯光局限了他的视野,他不自觉地慢慢靠近,待他的眼球慢慢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看清楚了,这是一台发电机。 “这里有台发电机。”他告诉在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的霍杜。 “你看还能不能用。”高恒依然只靠手电筒把发电机重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一切正常。之后合上控制箱里的保险,按下启动按钮,运作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但只有大概六十分贝,应该做了降噪处理,加上在地底下,声音难以传到地面上,和很多酒店配备的发电机类似。 高恒顺着无意中踩到的电线找到了电源,按了下去。天花板上的二十几支光管亮了起来,把这个至少有六个标准篮球场大小的空间从黑暗中拯救了出来,但与此同时他们知道自己的发现为时已晚,这里已人去楼空。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空间,至少有两层楼高。最里面的墙壁上有两道闭合闸门,右边靠墙有两台小型的双梁门式起重机。周围都有油迹,汽车工具和金属零部件在地面随处可见,刚才霍杜的手电筒照到的反光的金属是车的后盖,这里简直像修车厂。他们做案的时候速度完全是第一考虑因素,那就必须要有像样的车,如韦驮天所说他们拥有对汽车了如指掌的顶级车手,那这个地方的属性完全可以确认了。 霍杜把其余的人都叫下来,没有留人在上面接应,这根本不需要。 他们没有毁坏这里或许是因为他们认为留下来的东西不足以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甚至根本没想到霍杜会找得到这个地方。但无论如何都好,至少直到昨天凌晨为止,他们都是以这里作为匿藏地点的,大概就是因为考虑到雇佣兵a偷来的车会很有可能成为线索所以才转移了地点。事已至此,一切都很清楚了,事实就是他们感受着尘埃扑鼻的同时又落后了一步,就像打蚊子一样,每当侥幸看见它飞行的轨迹想伸手拍打的时候它就已经钻到你视觉的死角里面去了,唯有等待它下一次不小心在你眼前出现。 最里面的墙上还有两道闸门。当两道铁闸门拉开之后,他们开始感到有风从那一望无尽的通道吹来,果然这是通向外面的,两边的通道到了铁闸后面就连在一起,形成一条双车道隧道。黑暗和未知从隧道中涌出来,里面似乎没有一盏灯,但地面和墙上都有反光路标。 这里面没有任何交通工具,但要试验一下隧道通向哪里似乎也不止有步行这一种办法,进来的入口勉强能运送一辆自行车,总比步行有效率。与进来的时候不一样的是,这次霍杜让古伟圣和自己各骑一架自行车进入隧道探测另一头,其他人留在这里尽可能搜索一下顺便等搜证人员来,这下怪咖那边的人别想要休息了,光想着就让人心酸。 由于能通向外面,他们只要带着手机就好,他们把手电筒固定在自行车前作为车头灯,迎着反光路标的微笑踩动脚蹬,带动链条转动发出的齿轮声渐渐在其余四人的听觉中消失。 17:55:34 18:40:02 落日余晖已是眼前的景象了,骑自行车通过隧道的话用了大半个小时,途中霍杜一直通过延伸的方向想象着自己身处的位置,出了隧道之后果如他所料——溪沙高速公路。 隧道的出口是进入溪沙高速公路的一个汇合道,出口前放了施工路障挡着,果然,这没什么意义。渐渐变暗的天空警告着他们要抓紧时间回去,毕竟今天有不少物理线索的收获,他们仍然有可以做的事情。 但霍杜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如流星雨般划过视野的车辆,古伟圣没有出声,等待着他的命令,霍杜突然开口说:“对于高桥隆,你是不是想杀了他?” 古伟圣沉默了两秒之后才说话:“原来如此,故意让我和你一起进隧道……不是任何事都必须要以杀害为终结,我想不想杀他,那要看他对于我的问题的回答,为什么他要抛弃我。我一定要问出答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根本无法前进了。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但我对这个敌人的了解非常有限,我只是想通过你多了解一下他。” “别犯傻了,普通警用的战术对他们不管用。想必韦驮天已经把我的故事粗略告诉过你,而对你那两位朋友的过去,我也从韦驮天那里听说过。为什么,那个时候明知道实力相差这么悬殊还要去挑战?” “那早已经不是赛车的问题了,所谓真正的车手,到底是指那些为了赛车可以把老妈都卖掉的人还是指懂得尊重赛道上的每一个生命的人?当然,我的那两个朋友不是为了证明这些而去铤而走险的,他们当时的动机单纯且明快,只想杀死高桥隆。而我,也不会想让一个曾差点置我朋友于死地的人能到处张牙舞爪地炫耀着他的冷酷无情。韦驮天应该有给你们下达过命令,如果你遇上的就是高桥隆,或者高恒遇上的就是埃德加,那你们会怎样?既然他组建了这个计划,对于这样的犯人他们如何处置?” “这个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只要犯人是落在公安机关手里,他们自有办法。你果然……很正义。我是为了私人情感才会进入到这个小组,而你完全是出于你的正义,你不会把私人情感搅进你的工作里。你还真是个有故事的人,但为何你的经历和你的性情一点都不相符,还是那么天真地认为这个世界是非黑即白。我现在倒想知道,能在这一点上动摇你的事情在世上存不存在。” “你什么意思?” “你也将会跟我一样,纯粹为了私人情感儿走下去。现在我想把一些韦驮天知道却没有告诉你的事告诉你。”霍杜像是一个被童话故事的结局吊住了胃口小孩子一样,想不出任何抗拒的理由来。古伟圣在晚风中轻轻蠕动了嘴唇,说了三个字,嘴型在动却没有声音。学过读唇的霍杜读出了他所说的三个字:“丁颜帼” 似乎有一份从未有过的惊讶从霍杜体内经口腔吐了出来,反正现在古伟圣眼前的他是目瞪口呆的,意识因受到猛烈的撞击而颤抖。但这个可能性其实早就潜藏在霍杜的过去当中,他是在追查失踪的妻子丁颜羚的时候意外与高桥隆有了交集,但那纯属偶然,霍杜完全没想过有可能,而丁颜帼是她的孪生妹妹。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你和她什么关系!”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只知道高桥隆和这个人接触过。”古伟圣目视街道。 “她是你们的成员之一?” “说过了,我们没有关系,至少在我被抛弃之前是如此。” “那丁颜羚呢?也和高桥隆接触过吗?丁颜帼为什么会和高桥隆接触?”霍杜紧张得抓住他两肩拼命摇晃。 “不清楚(他转过来与霍杜对视),这份幼稚的激动,韦驮天为信任你这样的人终会让他后悔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把韦驮天都没有告诉我的事告诉我!就只想看看我的正义够不够坚定?” “别把我想幼稚了!我还有想要做的事!我是不想被你害死!如果我们的对手正是布兰特,又如果在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的情况下让你碰到那个人那将会是多大的悲哀。你看你刚才什么表现,不冷静、幼稚!就不懂得用脑想想所有的可能性然后再行动吗?我这是要给你一个心理准备,倘若你因为这样有什么危险我是不会救你的,你死了的话韦驮天会派一个更方便的人过来。你死是你的事,但我不想被你这份幼稚给害死。还说什么‘不想让一个曾差点置我朋友于死地的人能到处张牙舞爪地炫耀着他的冷酷无情’,你衡量过自己没有。” 古伟圣实在是一语中的,戳中了霍杜人生中最大的弱点。古伟圣的能力完全驾驭住了自己的情绪,明知道有可能和自己曾经最亲近人对决仍能保持冷静,这就是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长大的人的心理能力。况且他还只是团队中的一个后援角色,那么我国警力对这种团队束手无策也是不无道理的。霍杜纵观自己的一生,完全算不上是风调雨顺,但每一次从的危机中吸取的教训似乎都不是什么精华,比起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前罪犯,霍杜真的觉得自己差太远了。他站在风中哑口无言,像是一个正在被老师教训的坏学生一样,他的样子也似乎是受教了。 古伟圣可能看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同组关系闹得那么将,那将会得不偿失。恢复了平静的语气说:“我们还真像啊,在被至亲抛弃的这一点上。但我劝你现在神经不用绷得那么紧,还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敌人是谁呢,给你朋友打个电话之后回去吧。” 是否果真如韦驮天所说,命运会演一出好戏?他给小康打了电话汇报了他们的情况之后原路返回,他现在还不知道,家里还有一个惊人的消息和猜想等着他。 19:30:00 ; 第十五章 古老的格言 1999年 小时候的霍杜总以为只有在会下雪的地方才会有悲伤,在老家的父亲在霍杜年幼时与强盗纠缠导致被杀,那时候正值寒冬,大雪虽盖住了他的身体,但遮不了他仇视犯罪的正气。霍杜怀着无法估量的悲伤坐在通往老家的火车里的一个硬铺上,手里抱着霍依韩,神情呆滞,最讽刺的是他不得不感谢黄牛党才让他能搭上这班火车。 丁颜羚在火车站的失踪比起霍杜处理过的任何大案子都让他感到恐慌,霍杜一头扎根到他和丁颜羚的回忆当中,现在一切都变得昏暗了,交错纵横的回忆仿佛是一片由枯藤长成的森林,在黄昏下行走其中的霍杜还不时能听见停在枯枝上的乌鸦对着血红的太阳发出的哀怨。黑色的羽毛掠过霍杜的眉毛,这使他想起他们确实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他们是在大学认识的,然而他们应该庆幸他们都有武艺旁身,否则的话他们早在大学毕业之前就已经死了。 杀身之祸是由丁颜羚的父母引起的,那种典型的人格堕落至今仍屡见不鲜。丁颜羚的父母一直有涉足黑·道生意,最主的业务要是帮人走私,直到有一批意外丢失的货物让客人以为丁颜羚父母想私吞,对方欲将其灭门。 事情以她父母的牺牲告终,这对伟大的父母早做好死亡的准备,而事实也如他们所愿。虽然后来警察介入了,但丁颜羚两姐妹既没有在监狱也没有在地狱。然而这件事就在霍杜和她的生活中卷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还把袁卓、白伊华、小康、金刚和马杜恒都卷进来了。 但这件事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完全平息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已经全部死在与警察的交火当中,霍杜亲眼确认的。即使他们还有余烬,他们抓走丁颜羚又是为了什么,敲诈勒索?那他们何时会提出交换人质的条件?这似乎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答案了。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煎熬,他才踏上了月台,打了出租车到达母亲的家。如果事实与他自己的猜想不相符的话,他觉得这里是丁颜羚最有可能来的地方,但霍杜母亲的回答却让他落空,她以为他们一家三口会一如既往地一起前来,而她此前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丁颜羚的消息,甚至丁颜帼的也没有。 这绝对不正常,自从丁颜羚和霍杜结婚之后,父母双亡的她和妹妹丁颜帼每年春节都会一起到霍杜的老家这里过。今年因为火车票的问题,丁颜帼比他们早两天就出发了,这样说来,她们两姐妹都无缘无故“消失”了,这看来不是意外。好像远方有某股力量正在召唤她们一样,使她们抛弃仅有的亲情。 霍杜仍不太愿意相信事实,然而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现在绝对买不到任何车票,他也只能留在这里直到新年结束,他尝试在这片曾被丁颜羚两姐妹称为第二故乡的土地上寻找她们近几天来过的证据。而这一个雪下得特别大的寒冬,就是霍依韩失去了母爱之后过的第一个新年,他总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在这一次流干了,而事实上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哭过。 霍杜没有去数着日子,他知道这样会让自己更痛苦。大多数的人以为女人总会以男人为依靠,当失去了身边的男人之后便会坠落到无尽的迷茫当中,但其实反之亦然。等到火车通车的那一天,霍杜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度过了沧海桑田的白鬓老人一样。他把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的霍依韩留在了母亲家里,独自一人回去寻找。 他每天都留意着报纸却每天都害怕会在报纸上看到坏消息,但其实他的性格是希望与其一直杳无音信,不如让他痛快地了解整个悲剧,可事实又事与愿违。 丁颜羚的亲戚朋友少得可怜,自然是没有能帮助霍杜的价值。家里的东西原封不动,果然她不是想要“离开”,而是想要彻底地“消失”,恐怕这具有的主动性更高一些,这导致霍杜寻找过所有的可能性后依然毫无收获。那个时候,城市仿佛成了一座迷宫,丁颜羚就在那他可能永远无法到达的终点,但霍杜自知自己无能为力。 纵使他最终放弃了,但每个能看得见月光的深夜他都会期盼丁颜羚此刻与他千里共婵娟,并会在心底由衷问上一句:“你身在何方?”甚至“你芳魂安在?”就像此时此刻正靠在车窗上苦思冥想一样。 2010年 3月14日 20:40:07 已在回程的途中,每当恬静下来,疲倦就从大脑皮层底下蜂拥而至。即使看着空中皎洁的白玉,霍杜也不敢把思绪停留在丁颜羚身上太久,目前来说,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在回程之前周宏君刚打了电话来,韦驮天给他们送来了一些支援,是从违章扣查还有贪污充公的车辆里找了三台给他们送去。当然不可能明目张胆更不可能出现在新闻当中,车已经停在了越华区分局,小康、金刚和古伟圣前往取车,之后回霍杜家,其余的人直接从叶榕雅畔回去。 霍杜让一位线人留意黑市的动向,但他到现在还没有回复。明天将要召开记者发布会,而作为专案组长的霍杜绝对免不了发言和接受提问,面对无孔不入的媒体记者尖锐的问题,确实要做一番准备。虽说这样的发布会每次有重大案件都会召开,但这次偏偏与诸多烦恼交织在一起,他只怕自己的情绪会难以控制。 发布会并非最迫在眉睫的,此时的霍杜更在意袁卓的事情。他刚刚听了高恒的分析以及他们在现场拍的照片,他们的推测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证据。昨晚在乔雅中学高三年级的办公室里,有人做了一些幅度和力度都很大的动作,打斗是最有可能的。小组里可能除了金刚和小康之外没有人知道,袁卓也是一个具有搏击能力的人。 他已经给袁卓打了电话以朋友的身份和平静的语气找他吃夜宵,他命令其他人按兵不动是想要自己亲自弄清楚这个疑惑,就像古伟圣一定要从高桥隆口中问出答案一样,要袁卓亲口叙述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与证据有一点不符,他会亲自把袁卓以嫌疑人身份带回警局。 一行人回到临时总部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鉴于目前还没有任何“雇佣兵对霍依韩的危险已经消除”的迹象,总部的地点没有改变的打算。 六个人一下子涌进屋子里,霍依韩其实并不喜欢自己家的人口密度突然变得那么高,但包括杨晋、马芷欣和叶薇在内,他们都不去在意这些事情了,他们要尽快把他们的猜想告诉霍杜,而由于涉及他的私人领域,他们商讨过之后决定有杨晋先跟庄文希说,再由庄文希对霍杜说,然而他们现在不得不说一个谎话,那就是他们对于所有新旧证据都没有新发现,包括那只鞋印。 除了不断翻查证物之外和等待新的鉴定结果之外,他们也没什么可做的,与其这样,古伟圣和高恒选择了“休息”,他们要暂时离开,霍杜批准了,想必是要与韦驮天联络吧,然而他们的离开确实让霍杜感觉轻松不少。 还好霍杜的家不小,杨晋把庄文希拉到角落把关于那个鞋印的发现告诉了他,换做平时庄文希一定又会训斥他们的自作主张。但不知为何当他知道涉及到霍杜的私事,他又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最稳重的决策;无奈组长的情绪对于案件的侦破实在影响太大,同为一位组长的庄文希太了解这一点了,而现状又偏偏如一支狙击枪一样瞄准着霍杜一击致命的弱点。 庄文希当然也想私底下对霍杜说,刚好古伟圣和高恒走了,但霍杜也走了,说是去找袁卓,他不由得惊讶地问:“他一个人去?” “这是只能空手入白刃的事情,我们难以左右。”小康解释道,庄文希看见霍杜留在了茶几上的配枪。 21:41:33 21:45:09 霍杜踏入袁辉茶餐厅的时候,袁卓来没来,他故意挑了一个角落位置。古伟圣的“教训”对他似乎起了一种特殊的作用。 袁卓在几分钟之后出现,一眼就看见了角落的霍杜。袁卓还是用一贯的朋友间交谈的随意口吻,霍杜觉得气氛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位老大怀疑手下是卧底一样,正要对他进行审问。 好在不用想一些特殊的铺垫,以事论事就能直达那难以启齿的目的。 “我们怀疑,昨天晚上你留在学校的那段时间其中一个雇佣兵跑进了乔雅中学。” “你昨天不是说过吗?” “我只想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可疑,即使是你怀疑的也行。” “我想了一整天了,结论就是我察觉不到任何异样,我很抱歉帮不上忙,我真不懂学校有什么吸引他们的地方。” “先不说你离开之前,我们怀疑雇佣兵在你走了之后再次进入过乔雅中学。” “你不是说看到银行外的监控录像说她在我离开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吗?” “我们只是看见她在监控录像中出现,也不能肯定她是不是离开了,但我们今天早上找到她进去过的证据,还有,我们证实了雇佣兵a是个女人。” “进展不错嘛,但除了校门那个之外学校的闭路电视基本很少开的,只是考试的时候会用一下,更别说放学之后了,恐怕很难搞清楚她到学校来做什么吧?” “雇佣兵昨天身穿的那种毛衣应该比较容易掉毛,在我家和你家都找到了毛衣的纤维,我们本来还指望在学校里也能找到,但是并没有。我们通过一个脚印确定了,那个脚印昨晚在我家和你家都出现过,而过鉴定中心的人知道这种鞋印属于一只已经停产了很久的运动鞋。” “那……你们在办公室里找到了什么样的证据?” “我好像没有提过办公室……”当袁卓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时他已经踩下去了,像一只动惮不得的小动物惊恐地等待着猎人来捕杀它一样,但霍杜其实意不在此。文字游戏他一点也不擅长,他原本是想从袁卓的肢体语言去确认他想要的答案。霍杜曾接受过解读肢体语言的训练,他紧逼的言语足以让袁卓维持谎言的底线崩溃,然后身体就会不自觉地出现一些紧张时会有的微小肢体语言,比如不停抹鼻子、搓衣、拽衣领等。但这也并非绝对的,有因人而异的空间,与袁卓相识二十余载的霍杜知道他紧张的时候会用脚尖不停地点地。他知道袁卓不是说谎的好手,应付昨天晚上没有任何怀疑之下的询问绝对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但这一切的精心准备都还没排上用场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袁卓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是在“办公室”,到底是因为那是他昨晚在学校里逗留时间最长的地方,还是因为那是他所说的谎言所掩饰的事情所发生的地方。即使到了这么一个地步,霍杜心中仍在挣扎,有过一丝希望答案是前者。 “我不挣扎了,如果继续这样的话事情会对我很不利,但我的谎言所掩饰的事情与你想的并不一样。” “我正在给机会你。” “相信我,我实在万分不想说出来,但我知道你来单独询问我的这个机会已经是最能减低伤害的机会了,我和我老婆昨晚在办公室……行了房事,还……稍微激动了点。 随着年岁的增长,和一复一日的重复,我和我老婆开始……缺乏性快感,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慢慢变成性冷淡,我们的生活就绝对地平淡如水了,我们都不想这样。我们要找办法寻回我们渐渐失落的性欲,在陌生场地是其中一个选择,但其实我们没有计划的,她来接我下班,我想都已经没有人了,所以……” 霍杜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未如此尴尬过,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不断吞噬着霍杜,其实他倒真是希望突然出现一个黑洞然后把他吸进去,在地上挖个洞都显得太慢了。在这之前袁卓说的句句如是,他万分不想说出来,而且认为这个单独询问是伤害最低的时机,他的话中无时无刻都在透露着这是一件怎样的事,但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除了尴尬之外,袁卓肯定觉得这是对霍杜的伤害,自从丁颜羚离开之后,霍杜就只是在刚刚决定放弃寻找她的那段时间里与一位在酒吧里认识的年轻姑娘发生过一段短暂的关系,至此之后他的生活中似乎再也没有了性伴侣。 高恒的判断是,昨晚有人在办公室做了一些力度和幅度都比较大的动作,力度、幅度…… “我知道个人的尴尬和这个案件无法放在天平的两边对比,就算小康和金刚相信你,从香港来的几位警察也不会置真相于不顾,你就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吧。” “对不起。” “我们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做了一件尴尬的事,这是无可避免的,从另一面看,这也证明了你团队的优秀。” 心理压力无时无刻都伴随着他,更使他短暂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现在该想想怎样向其他人解释了,或许从小康和金刚开始比较容易,或许霍杜会为袁卓编一个假的理由。无论如何都好,他现在既不会马上回去,也不想再坐在这里,他离开了茶餐厅,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散步。 基于双方对彼此都熟悉,一件简单明了的事情就会出现很多变数。一个霍杜本以为是巨大的难题不过二十分钟就解决了,但霍杜现在也没有心情去考究那句昨晚曾提醒过他的古老的格言在这件事上的适用性——如果没感到困难重重,你肯定做错了。 22:02:17 第十六章 招待记者 3月15日 10:00:00 霍杜总认为现场的镁光灯和取证时拍照的那些有着天渊之别,就好比天使和恶魔都长着翅膀一样。 记者招待会在越华区分局二楼的礼堂举行,这个能容纳一百人的礼堂总是为一些严肃的事情运作着,里面的气氛有时候甚至比西装领带更累脖子。 周宏君是越华分局的负责人,分管单位是刑事警察支队和便衣侦查支队。由于市长和局长都身在外地,现场出席的领导除了周宏君之外还有北河区副局长、银行代表董经理、霍杜、庄文希,还有证物鉴定总负责人怪咖。最后还有一个今天最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的“护城河”保安护卫押运有限公司的ceo梁博文。如果媒体们的焦点能都放在梁博文身上的话,那么针对他们破案进度所施加的压力相信会大大减少,有时候与民营企业合作还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的。 各领导坐在一张长讲坛后,各自的前面都放了一块表明身份的小铁牌。纵观全局,媒体的热烈反应都是在预料之内,果然这种能引起群众恐慌的事情和明星**被**的新闻价值不是同一个级别的,焦急在指尖流露出来。 人齐了之后周宏君发话:“各位媒体朋友,我是这起运钞车劫案的总负责人,越华分局副局长周宏君。而本次记者招待会目的旨在向公众透露案件的调查进度:案件发生在13日下午四点五十分,在案发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后,我们已经向各大报章发放了新闻稿并通过公安局的官方**公布了我们对案件的初步决定,也就是针对本次案件而成立的专案小组的成立。正如我们在****上公布的消息一样,我们怀疑本次作案的犯人就是较前在香港同样打劫了一辆押款车的犯罪团伙,所以我们马上和香港警方联系,他们派出了之前负责侦查这起案件的小组前来协助我们。 现在坐在我左手边的这位就是本次专案小组的组长,越华区分局第二刑事侦查队队长霍杜,而霍队长左手边的就是从香港前来协助案件侦查的香港中区重案组督察庄文希,在庄文希督察左手边的是负责本次案件证物鉴定的鉴定所代表谢振岳,谢振岳先生左手边的就是本次案件中被劫运钞车所属的“护城河”保安护卫押运有限公司的ceo梁博文。接下来霍杜组长会为全体市民公布案件侦查的进度,本次新闻发布设有问答环节,在这之后各位媒体朋友可以就案情提问,每次发言只允许问一个问题。” 霍杜预备的讲稿在五分钟内就可以说完了,虽然这五分钟虽算不上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但足以让他有一种在与撒旦做交易的感觉,因为他从未试过像目前一样做一个欺骗程度如此高的新闻发布会的演讲者。只因昨晚听过庄文希对他说的可能之后,他再也不能无视两个团队之间的确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细微关系的这个事实了,如果这个说法是正确的话,它将会把迄今为止一直挥之不去的所有疑问清扫一空。但从正常程序来说,单凭这一点他们全组人几乎都要避席了。 在见识过庄文希的独特才能之后,霍杜果然很容易相信袁斯灵的小磁铁了,至少这是一件很容易验证的事。但无疑这又为霍杜的心理压力百上加斤,那个时候他还在为袁卓的事的而举棋不定,他又实在不想对霍依韩说出“你先回房”这样儿戏的打发用语,直到夜深他才再次顶着尴尬把袁卓的事如实相告,一次过,所有人。他也曾有想过为住暂住在袁卓家里的马芷欣和叶薇另觅住处,但袁卓再过两个星期就要去参加高考命题了,加上白伊华工作不定时,与她们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少,尴尬最多在两个星期之后就会沉淀了。 霍杜面对着着几十对**的眼睛,清了清喉咙说:“案发时间是在昨天三月十三日下午四点五十分,犯人打劫了一辆解款车,劫走了四千万人民币现金。犯人是团伙犯罪这一点毋庸置疑,根据现场目击者所述,当时有六个人,而且我们怀疑这个团伙正计划着在这个城市再次犯罪,而且时间不会是很久之后,因为昨天我们掌握到了他们还在市内‘游荡’的证据。 公安局把这个专案小组对外公布的时候把本人的名字也写在了上面,犯人利用这一点在昨天案发之后偷偷潜入本人家中企图安装窃听器材,不幸被撞破。虽然犯人作案时都蒙着面,无法辨认长相也无法出通缉令,但在我身旁的庄文希督察的手下杨晋警长与其中一位犯人展开打斗时击伤了对方。只可惜杨晋警长今天有侦察任务在身无法亲临现场现身说法,但我们找到受伤的犯人落荒而逃的时候所使用的车辆,找到了一个疑似犯人藏身地点的地方,只可惜洞悉先机的犯人比我们早一步逃跑。 但这并非代表他们走在我们的前面,而是证明了我们已经越追越紧。纵使他们是一个高科技犯罪团伙,甚至是犯罪的专家,但只要有一个漏洞被我们撞破就足以致命,而正如我刚才所说,这件事情在昨晚已经发生了。然而在那个人去楼空的藏身地点中我们找到大量线索,等到鉴定结果出来之后,我相信揭示犯人行踪的线索必藏其中。请大家注意,目前距离案发还不到四十八个小时,我们已经紧跟他们的脚步了,相信破案近在咫尺,谢谢。” “各位记者可以就案件或证物等发问,请举手发问,否则一律不予回答。”周宏君说。坐在前几排的都是各大报业集团的日报,通常都是他们先发问,再到坐在较后排的周刊、月刊。 即便如此,单单第一排就有八份报纸的记者,一场小小的争夺战正在无形的意识中展开着。新兴报的女记者先拔头筹:“霍杜组长,您在现在这个岗位服务超过十年,您亲自操刀的案件大都是能上头条大案。根据您的往绩,平均破案时间只是半个月,也就是大概两个星期,请问这次的案件您预计需要多长时间侦破呢?” “正如我刚才所说,现在距离案发还没超过四十八个小时,我们已经能迫使他们仓促更换藏身地点,然而此时此刻,鉴定所更有十五位鉴定人员正在不眠不休地分析证物,我非常有信心,可以一如既往在两个星期之内的时间将犯人逮捕。”霍杜也是一如既往地对他安排线人在黑市打听线索的事绝口不提,说到底他们只需要向公众交代事情的发展,本身就处在被动的一方,更不会把自己的部署全部都说出来。 这位女记者似乎还想问点别的,但她也自知没有任何机会了,紧随其后的是民城报的年轻男记者:“‘护城河’保安护卫押运有限公司是目前国内业务最广泛的保安公司,光是运钞车的业务就与三间银行有合作关系。梁总裁,贵公司在去年曾接受过本日报的访问,访问主要是针对运钞车,当时贵公司就把你们的运钞车的全套系统包括运钞员的装备、运钞车的硬件和防盗系统全部公开了,请问梁总裁对此事有印象吗?” “有印象,接受专访的是我当时的一位下属。” “现在我的手上有一份去年八月三十日的民城报,有关贵公司运钞车的专访在a8版占了半版。在专访里面,贵公司的运钞车安装了最新的第二代gps卫星定位系统以及能随时远程遥控偏离路线的运钞车的gis地理信息系统,而且贵公司的‘一呼通’通讯系统号称国内绝无盲区,保证运钞车在运送途中能与监控中心通讯。 在硬件方面,同样是在报道中说道,贵公司的运钞车车身是十八英寸加厚钢板,还有绝缘铜芯线抵御高温焊枪,玻璃全部是防弹玻璃,号称六面防弹,重要的后门更是集多重反恐防劫持功能于一身,除了防弹防爆之外,门上还有供窥测和射击用的小孔。 梁总裁在这篇报道中曾宣称贵公司的运钞车不可能被劫,但事实上贵公司运钞车也不堪一击,十分钟之内就败倒了。而且据我所知,前天案发之后,已经有两间古董拍卖行、三个私人金库的老板与贵公司终止了合作关系,请问梁总裁有什么应对措施吗?” “首先,我衷心代表护城河公司为这次事件最大的受害方银行致歉,其实这次的事件是人为的过失导致的。出事了之后我在公司内立即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查问每一个接触过被劫那辆运钞车的同事。终于被我问出来,负责本次运钞车线路的经理其实早已接到下属向他报道果那一辆运钞车的门锁有问题,但他迟迟没有正视,才导致了这次的悲剧。” 同一报业集团,这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年轻男孩显得聪明多了。一轮渐渐与霍杜的调查进度偏离的舌剑唇枪渐渐开始了,周宏君的想法开始实现,但梁博文看来也不是一个无能的人,霍杜觉得他刚才的回答是预知到记者们接下来的问题才作出的,下一位记者如果聪明一点的话会继续追问责任的相关问题,比如赔偿方面…… 紧接着是南光报的记者:“梁总裁,请问您护城河公司对于这次事件需不需要负上任何赔偿责任呢?而董经理,你们会不会与护城河公司终止合作呢?”他似乎无视了每次发言只准问一个问题的准则,但也不会有人明确指责要他二选一的,让他小赚了一把。 梁博文:“银行的损失当然需要有人来赔偿,护城河公司的运钞车有购买一种特殊的保险,至于赔偿是由护城河公司还是由与我们合作的保险公司来负责,一切都要等到聘请专家小组鉴定的方案实行之后才有结论,那关于我们和银行的合作关系,我的回答是一样的。” 董经理:“梁总裁的提案是经过和我们银行商讨之后的结果,关于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我绝对同意在目前一切尚未明朗的时候做决定,但关于马杜恒先生的取款,我们已经另作安排。” 总之整个询问的去向偏向了周宏君和霍杜最期望的方向,怪咖似乎无需说话了。几张日报应该会以事论事,但一些周刊就难保不会加盐加醋,但周宏君丝毫不会感到内疚,目前来说,破案最优先。跟霍杜说好的一个小时快要过去了,周宏君早已准备好让他提前离场的借口。此时就坐在他身旁的霍杜眼球是往下的,他没有关手机,甚至在发短信,只不过霍杜现在腾不出一丁点余暇告诉周宏君,他委托的线人带来了消息。 10:45:24 ; 第十七章 神秘爆料人 11:15:00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课铃的约束效果如同每个教室里那个不会开的闭路电视一样形同虚设,关于前天的案件在学生群中爆炸性地传开了。 右手负伤的霍依韩出现在了教室,虽然不用打石膏甚至连绷带都不用绑,但还是被动地拿着不用写作业的光环在“炫耀”。前天亲眼目睹了乔雅西路升起的浓烟的聊聊数人各自以自己的幻想为蓝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所幸的是没有人把这件事和霍依韩手上的伤想到一起,连最爱八卦的袁斯灵也努力做到了绝口不提。 马杜恒的儿子马仲云与霍依韩同班,其实班里不少人还记得两天前关于他爸爸的新闻 ,而他的沉默淹没了在这片沸腾的八卦海洋当中。他中午约了一个人见面,但他与这个人的关系一定不可第三者知道。这种秘密的见面为数不多,但每次都是同一个地点,与他见面的那个人已经指定过一条线路和教过他一些简单的反跟踪技巧,对于马仲云身边的人来说,不仅是绰绰有余,甚至无需派上用场。 中午放学铃声将至,他已组织好语言,以便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能把自己想说的以最有效率的方法表达出来。——11:55:00 12:02:34 霍杜换上便装,只身一人坐出租车来到与乔雅西路只隔了一个拐弯位的福荫路。霍杜下车的时候新闻发布会似乎还在进行,他的照片还没有传出得那么快,以至于他还是可以以一个普通市民的身份在大街小巷中行动。 福荫路和乔雅西路这附近一带都是旧城区,不少丢空的旧楼之间由纵横交错的小巷连接着,若是外来人便很容被这深锁般的旧城小巷所困,至少要迷路几个小时。 霍杜下车之后走到福荫路36号,这里是一栋只有四层的民居,外墙剥落、水管渗水等诸多问题导致这里早已没有住户。据霍杜所知,36号四层楼一共十二各单位全部都是某人私人名下的。为什么一直丢空没人来管这一点不用想都知道,但至于为什么会购入这里霍杜也不清楚,实际上霍杜也不认识这个人。只不过36号这栋楼被霍杜相中作为一个“入口”来利用,于是顺便调查了一下这栋楼的业权而已。 其实像36号这样的旧楼整条街都是,但其中一个优点就是门锁特别容易开,另外一个好处也就是霍杜看中这里最大的原因,就是这里一楼的其中一个单位102里面有一道隐藏的后门能直接通向楼与楼之间的这些迷宫阵一样的小巷。就算被人跟踪看见他走进了36号楼也未必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地。关于那道隐藏的门,还有另一个与之并列的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霍杜会选择这里。隐藏的门是在102单位的其中一面墙上,它最大的优势就是门的打开方式是在屋里从里往外推,霍杜出去了以后还可以那些其他的东西来挡住这扇隐藏的门,双重保险。 霍杜如常地用一个万字夹开锁,走进102单位,一切陈设如同一个多月前他来的时候一样。他用来遮挡住密门的是一个破旧的大衣柜,他如常地搬开衣柜,推开密门,出去了之后摆放好衣柜再关门,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暗无天日的小巷里的环境让人如同身处一个泥沼森林的感觉一样,每次踏足这里都让霍杜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忍着恶臭等待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情报,之后还要把每年越缩越少的线人费拱手相让,有时候还要接受线人鄙视的眼神。 第一次闯进这里的时候霍杜也是摸索了很久才大致弄清楚这里的布局,为了方便线人记忆他勉强画过一张地图。出来的结果让霍杜很惊讶,这个历史能追朔到民国的旧城区里的小巷的布局竟然与十八世纪初建造的威尼斯皮萨尔别墅花园迷宫非常相似,传说这个举世闻名的迷宫甚至能困得住拿破仑。 因为附近的民居绝大多数都已经丢空的关系,长时间没有人清理的这些小巷几乎是没有人走的,至少霍杜每次来都没看到过其他人。他选择了这里的一间原来貌似是小卖部的地方作为见面的地点。小卖部的门是一道铁闸,当然没有上锁。霍杜与线人约好了时间,谁先到就把一张地铁卡塞在铁闸下,当来的人看见铁闸下有地铁卡的话就代表对方已经到了。 对于线人来说,进入迷宫的路只有一条,但进入迷宫之后就有无数条可以到达见面地点的路,即使被跟踪了,其实要在迷宫里甩掉跟踪者是易如反掌的。霍杜对这位线人说过,如果他被人跟踪的话,要装作不知道,在迷宫里先甩掉他再来见面地点听从霍杜指令,所幸的是这样的事情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霍杜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来到迷宫里的见面地点,稍稍生锈的铁闸紧闭着,下面什么都没有,线人还没来;他拉开铁闸走进布满灰尘的小卖部,把地铁卡塞在铁闸下,耐心地等待着线人的到来。——12:14:28 12:10:42 “……从以上证物分析结果我们可以推断,犯人绝非普通的劫匪,而是有着丰富的犯罪经验并且具备一定的枪械、物理、化学知识,甚至熟悉警察的办案方式。但市公安局选择指定我们阿兹特克鉴定所负责本案的证物鉴定就等于已经用手铐铐住犯人一只手了,在科技无处不在的今天,犯人所使用的科技越先进留下的痕迹对于我们来说就越明显,我们定会为专案小组提供价值非凡的证据。” 怪咖的词令意外地起到了吸引媒体的效果,甚至比起霍杜更像一个在前线位置侦查的探员而并非窝在战场外围再外围的科学家,与披着白大褂的时候判若两人。可能是由于证物的鉴定在电视剧中也颇受欢迎,有两三本杂志的记者似乎想把重点放在怪咖的工作上从而对他们的分析穷追不舍,在问答的眼神交流当中似乎还透露出想找怪咖做个专访一探究竟的意图,但怪咖也用眼神冷冷地回应:“破案之前,想都别想。” 整个记者会都出乎记者们所料,最大的原因在于银行的董经理和护城河的梁博文远比外表看上去老练,想让他们哑口无言的欲望和这目标之间显然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而自从周宏君以“新线索”为理由让霍杜离开了之后,阐述调查进度的任务落在了他身上,但他却意外地落得清闲,注意力都被其他人吸引去了。 把整个案件交给霍杜他非常放心,他也清楚自己也只是起一个挂帅的作用,或许还是一个隐蔽的信差,韦驮天的信差。韦驮天说过如果他要联系霍杜的话只会通过他,但自从前天隔着电脑谈过话之后,他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周宏君无时无刻都在考虑着韦驮天身份的可能性,脑子里全是前天晚上的事。他在机密档案室窃取了资料之后他就直接回越华区分局的办公室,思考应如何“处置”他所窃取的东西。霍杜一直都没有打电话来汇报调查情况,或许是因为没什么进展,也或许是因为太过忙绿,但那都不重要了。 如果侦破这起案件的线索必须关联到那些机密的话那么他迟早是要把这件事告诉关政明的,但即使不需要,他也无法继续让霍杜用两个背景如此不明确的人。如果真如霍杜所料警队有一个如此神通广大的内鬼的话,要伪造一份这样的档案完全不是不可能的事。现在专案小组随时全权由他负责,但如果贸然把高恒和古伟圣调离队的话无论他们是不是内鬼都必会引起怀疑,如果他们是,则会让内鬼察觉自己的处境有危险,他们可能会迅速脱身;如果不是的话,那他们的身份就如同机密资料里所说的,那有可能会导致周宏君窃取机密的事情败露。 在北河区分局离开以后,他思前想后了很久,他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而要捍卫这个决定所衍生的行为就只有限制高恒和古伟圣的行动。他会打电话告诉霍杜这三个人的档案一切正常,之后静观其变。 就在那时他的电话响了,他还以为是霍杜,谁知来电显示上显示着“私人号码”。这是通过网络电话打过来的,可以隐藏号码,但缺点是接通时间慢、网络不稳定。 当时他觉得八成是广告脱销,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周宏君,你干了一些不应该干的事。”当时的电话里是一把经过处理的声音,但它如同一支枪口般让周宏君的后颈感到无比冰冷,他哑口无言不知所措,就在他想把电话挂掉的时候声音再次响起:“你害怕受到惩罚吗?你应该庆幸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你不想要为你的所作所为负上什么严重代价的话就按照我的只是去做,我会在手机里给你发送一个连接,你在电脑里打开,是一个通话软件,安装之后打开就会与我连接上。现在把正在调查运钞车劫案的专案小组组长霍杜叫来,他来了之后就打开那个软件,我有话要对你们两个说。记住,你别无选择。” 他确实毫无选择,仔细回想之下,能让他暴露的可能性实在太多了。可能“密室”内有监控系统,有可能开锁的系统是与某个警报器连接的等等。反正周宏君现在就像没有用避孕套的男人一样懊恼、后悔。 韦驮天可能就是“失重计划”的总负责人了,他有提到过这个计划是由不止一个人发起的,那么这几个人必定有着一定的权势。周宏君对韦驮天身份的第一考虑是关政明,但他似乎并不具有这样的能力,而且在这个计划启动的时候,也就是2004年,关政明还只是一个刑侦队长。 可能性太多,自己知道的却太少,这个就是周宏君所面对的现状。韦驮天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把失重计划透露给他们的,正因为这是处在非常时期,他们才得以保住性命,但这过后他们可能都要参与到失重计划当中。这种机密似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有着吸引力,但周宏君却已经想敬而远之了,他受不住那种情绪的大起大落,更知道秘密往往伴随着危险。 他不算是那种特别富有正义感的人,对权力的欲望也没有一般人那么执着,他确实不想与韦驮天和他的什么计划牵扯上,但他无计可施,心中一切迷雾似乎都需要等到这件案子破了之后才能驱散。 目前来说他唯有继续等,等事态的发展,等这个记者招待会结束。 已经到尾声了,几本比较出名的周刊也已经发问过,霍杜对着麦克风说:“接下来将是最后一次问话。” 所有人都举起手争取最后的机会,周宏君看见有不少记者都在看手机,突然有种不被尊重的感觉。于是他点了一位最在最后排的他觉得一直都专心致志的女记者,只是他不知道这位女记者在看手机的时候,周宏君自己沉醉在了回忆当中;而事实上在刚才,现场不少记者都收到了一个短信,这个最后的问题,其实无论周宏君点谁都是一样的。 “周宏君副局长,我刚刚收到一位知情人士爆料,其中一位犯人是专案小组组长霍杜的亲属,请问这是真的!?”——12:37:11 ; 第十八章 沉默的线人 12:07:13 低纬度地区烈日当空的正午时分,似乎想把大地烤焦的太阳让人觉得在街上多呆一秒都是受罪,所以今天不少学生都宁愿放弃校外百般珍馐的选择权而留在了距离最近的学校饭堂。 马仲云正在教室里郁闷着,他的计划出现了意外的阻滞。他本来是想等到所有人都出去吃饭的时候才出去赴那个秘密见面,但和他一样留在教室里的人竟然多了两个,那就是霍依韩和袁斯灵。他们都只是分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霍依韩在玩手机,袁斯灵在看书。 前天晚上霍杜去马杜恒的豪宅找他的时候其实马仲云也在家里,但即使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前天的运钞车劫案多少与自己的父亲有点关系。马仲云觉得作为专案小组组长的儿子,霍依韩或许是知道案件的调查进度的,或许袁斯灵也一样。这可能就是他们留在教室里不出去吃饭的原因。听着五花八门的说法自己却不能把最真实的说出来,忍了一个上午,他们似乎都想趁这个机会互相倾诉,他们都彼此成为了对方的阻滞。 最先忍不住的是袁斯灵,她拿起书走到霍依韩旁边随便拿了一张凳子就坐在他桌旁,以马仲云绝对听不到的音量问霍依韩说:“你跟你爸说了没有,关于我的那个……”霍依韩把食指竖在双唇中间:“在学校绝口不提,如果就因为我们把事情泄露出去而造成破案有阻滞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我觉得,这种事我们还是尽量不要接触了,如非必要不闻不问才不会是我们惹上一些处理能力范围以外的麻烦,才是对我们最好的。”霍依韩这次异常严肃,足以感染他旁边的那颗好奇心了,但其实这并非出自他内心原创,这是昨天晚上庄文希对他说的。确实,他们两个牵涉入案是霍杜最大的顾虑。 袁斯灵好像有点委屈地点点头,她可能想去吃饭了,但当他们从埋头的悄悄话中脱离出来之后他们发现马仲云早已不在班内了。 马仲云把握了最恰当的时机,即使是以平常的步伐离开教室也能做到不带走一片云彩。现在即使在饭堂或是在校外的食肆,估计大部分的人已经处于动筷的阶段了,反正马仲云要走的路线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躲进了一个角落迅速换掉显眼的校服之后,加紧脚步希望追回被霍依韩和袁斯灵拖累的时间。 线路是即将与他见面的那个人预先教他的,首先他要进入南鹤小区,也就是学校旁准备拆迁的城中村。然后从南鹤小区能走到乔雅西路和邻近的福荫路的交接处,那里尽是纵横交错的迷宫般的小巷,那里就是见面的地点。即将与马仲云见面的那个人跟他说过,到达见面地点所在的深巷有两条非常保险的“入口”,他们两个一人走一个,而且据马中云所知,另一个入口是在福荫路。 如今南鹤小区早已人去楼空,如同一座空城般让人自出自入,由于潜意识早已认定南鹤小区里没有人的关系,马仲云不自觉地稍稍放松了警惕。刚才霍依韩和袁斯灵对他小小的阻碍他竟然不能忘却,无论马仲云现在所做的事败露了之后被谁发现都好,总之无论如何最不想的就是霍依韩。他的心中突然做起了这些无谓的挣扎,他没有忘记复杂的道路,却没有察觉到此刻有人尾随。——12:27:41 12:40:27 在见面地点的铁闸外有不少玻璃碎片,不小心的人在外走动很容易因踩到玻璃而制造出暴露自己的声响,就像霍杜现在听到的一样,但他不能确定这位是否线人。鉴于这一点,霍杜与线人见面时还规定了一些其他细节,后来者看见放在铁闸下的地铁卡之后,要把地铁卡取走,然后再拉高铁闸进去,当里面的人看见地铁卡被取走,就代表着对方来了,就像现在一样,霍杜看见地铁卡被拿走了。 一双手伸到铁闸下的缝隙处,然后轻而易举把铁闸抬起,弯下身子钻了进来。废置的小卖部里只有两扇摇摇欲坠的半开着的玻璃窗和一个已经停止了转动不知道多久的抽气扇,上面积聚的灰尘如同一层灰色的雪霜一样。在密不透风的深巷中,对于刚刚进来的线人来说,微弱的阳光只足够让他看得清小卖部里面的陈设以至于不会摔倒。 “有什么消息?”霍杜和他的每次见面都是如此开门见山。 “先说琐碎的,你之前叫我留意那间保险公司的几个职员似乎没有借过钱,至少在本地大部分的‘财务公司’没有找到他们的记录。”霍杜这才想起来,既然古伟圣在护城河公司找到了安装过监控设备的痕迹,那么职员的财政状况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竟然忙碌到忘了通知线人,导致他增加了工作量,希望不会影响他这次真正有用的线索。 “没查到就算了,除了这个呢?” “有一个消息,我觉得很有可能与劫运钞车的犯人有关。是关于武器,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卡博尼’的人?” “知道,一个地下军火商,怎么了?” “他只做熟客的生意,我最近听说有一个生客想向他买枪,不知道他是受了威逼还是利诱,反正这宗交易很可能做得成,综合你所猜测的他们有可能会再干一票,我怀疑买枪的有可能就是你正在追捕的人?” “你怎么知道这宗交易有可能做得成,以你的分量,远不足以身处在他们谈条件的现场。” “卡博尼负责‘货物’运输的两个亲信最近的动作不太寻常,主要体现在货物的调配。” “我没接触过与他有关的案件,你了解他生意的运作?” “大致了解,他的货主要从泰国、老挝和缅甸这三个地方来,货从当地出发之后先集中到缅甸东北部一个叫密支那的乡镇市,在密支那西南面五十公里左右有一个盛产红玉和琥珀的城市叫孟拱。在孟拱出产的玉石有一部分会出口到中国,卡博尼的货就会从密支那运到孟拱混在玉石里。从孟拱到密支那,再到在密支那南面的中缅陆路贸易重镇八莫,然后进入我国云南西部的一些城镇,之后再经广西到我国南方各城市。卡博尼本身是苗族人,好像是从云南还是广西来的,在当地结交了不少友人,他的出身背景为他的走私道路提供了保障。” “他的货从出发地开始一直都是以玉石做掩饰的?” “这个不清楚。” “他的客户应该不止在一两个城市吧。” “这个当然,几乎沿海城市甚至香港澳门都有。这里是一个集中地,价钱高低的差别最主要是取决于客户选择自己来提货还是选择让卡博尼包邮,听说运费至少是价钱的一至两成。” “照你这么说,如果卡博尼最新的客户就是我正在追捕的人的话,那么下一次到货应该就会是与他们的交易了吧?” “嗯,虽然是客人下订单他们才会‘进货’,但在货到了然后再等买家来交收的这段时间内,他们还是有准备货仓的,但使用时间通常一闪即逝,等你找到它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个空仓了。” “你能提供仓库的地点?” “怎么可能,正如你说的我的分量连站在他们身边当个保镖都不行,但我听说卡博尼这批新客户当中有一个是白人,而且我能提供的是卡博尼手下两位负责运输的亲信中的一个的弱点。” “你又想拿最关键的来要挟我给高价线人费。” “你们都是专案组了,难道就没有额外资源?” “这次不算在每月的正常费用里,算是重大消息的额外费用,本来五千的,我私人给你加一千。” “姑且先谢谢你的好意吧,但遗憾的是我这次不想要钱。” “你当初答应做我的线人不是想……” “我直接说吧,我这次不要线人费,我想知道你们的调查进度,你们今天早上的新闻发布会上说的绝对不会是事实的全部,而我想知道的是你们调查进度的全部。理由很简单,我知道你们曾经为了调查而到过乔雅中学,我本来想昨天早上找你的,但我回到学校发现有三个我不认识的人和我们的校长有点鬼祟地进入了我们的学校,尽管他们开的不是警车,但我也能猜到他们是谁。他们在学校里呆了两个小时,那足以证明他们不是循例来问话,而是乔雅中学里面有被调查的价值,也就是说,危险已经波及到这里了。我的动机很明确,我只想彻底了解有可能危及到我个人的事情。” “你正在做和过去所做的很多事都不是常人能力范围以内的了,至少我认为从表面看和你相差无几的我的儿子就绝对做不到,又何必执着于一些不太可能的事呢?” 马仲云的语气完全能表达出他的坚定,自以为处于有利位置的马仲云觉得霍杜一定会就范,但他不知道对与霍杜来说要在几秒钟之内随便编一个足以能欺骗马仲云的调查进度是多么容易。此刻的霍杜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到底应不应该答应马仲云的这笔交易,但其实并非如此,霍杜察觉到了铁闸外有一位不请自来的窃听者。 霍杜和马仲云谈话的过程当中,霍杜一直是面向铁闸而坐,而马仲云是背对铁闸。虽说深巷中暗无天日,但此时是阳光最猛烈的正午,铁闸外仍有少许阳光从铁闸下的缝隙透进来,像是为铁闸底下镶上了一条暗淡金边,但此时这条“金边”在一个地方断开了,准确来说是被一个人的双脚遮挡住了。 对于这个窃听者的身份,霍杜马上想出了了三种可能。最有可能是就是由于马仲云的不小心所惹来的一个好奇同学,如果不是,那是韦驮天派来的人的可能性也不小,最后也就是霍杜最不愿意的可能,窃听者是雇佣兵。 霍杜记得铁闸外有不少玻璃碎,马仲云来的时候就是因为踩到玻璃碎而被霍杜听出他的靠近,但这位窃听者靠近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像是一般的学生。而雇佣兵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们追查,贸然接近更不是明智之举,霍杜认为这个人是韦驮天派来监视他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他在发布会还没结束就中途离开而且古伟圣和高恒对于霍杜来见线人并不知情。 “不行,调查进度我绝对要保密,不要以为我只有你一个线人,我最后开价,六千。”这种情况下霍杜不想让韦驮天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和线人做一些不合乎程序的交易,他知道这样马仲云一定会转身离去,他想先诱导窃听者,再择日重新与马仲云见面。 但霍杜突然又改变想法了,他突然记起他来见线人的事虽然古伟圣和高恒不知道,但他还是告诉了一个人的,而且这个人正处于韦驮天的监视甚至威胁之下,那就是周宏君。这推翻了他之前的想法,如果这个人不是韦驮天派来的,那可能性只剩下一种了,他们到底为什么要三番四次不顾危险地接近霍杜,庄文希向他提及过的那个可怕的可能又浮了上来。 他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他不能就此把马仲云赶走,这样会把他置于险境,但长时间的沉默会让窃听者产生自己被发现的怀疑。霍杜当机立断制定了计划,他把右手食指竖在双唇中间示意马仲云沉默,然后轻轻凑到他耳边说:“门外有人在偷听,接下来你随便说点什么让他以为我们仍在谈话没有发现他,照做,不要问为什么。”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要不签个有法律效力的保密协议怎样?……再不行我以表诚意多说一点?”马仲云故意拖慢了语速,中间还停顿了一下,此时的霍杜已经靠近铁闸了。 门缝的两个被遮挡的地方肯定就是窃听者的双脚,但那扑朔迷离的阴影的大小不一定就等于脚的大小,霍杜无法从此判断对方的身高体型。而且门缝非常细以至于即使把脸贴在地面也不可能看得见对方的脚。 既然如此,突袭是目前最应该也是霍杜即将会做的事了,霍杜相信锈迹斑斑的铁闸可以轻易踢穿,霍杜会先隔着铁闸攻击对方的脚部使其丧失移动能力,即使要冒着被生锈铁闸割伤皮肤的风险。外面的小巷里除了有流浪猫狗的粪便之外,还有一些以前的住户留在阳台被风吹雨打导致掉在地上的盆栽,泥土洒了出来。泥土和粪便都是破伤风杆菌的携带物,生锈的铁闸上很可能带有破伤风杆菌。但破伤风针里的破伤风抗毒素不正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提供心理保障吗,霍杜心再无犹豫,他抬起脚准备向着推测为膝盖骨的位置踢过去。因为角度的问题,他此刻已经无法通过门缝的光推测对方所身处的位置,他必须快而准。——12:55:32 ; 第十九章 迷雾 12:37:11 “与涉案人有利益关系不是应该避嫌吗?为何还担任专案组的组长?” 在台上的人无一不被这位女记者的话震惊了,而且台下有很多记者都在附和她,想必他们都收到了这个所谓的信息吧。 “一派胡言!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得知这种谣言,但我绝对能明确告诉大家这是假的!” “那霍杜组长现在在哪里呢?” “刚才已经说过,案件有新的线索,他去调查了。” “去做怎样的调查呢?” “更多的细节目前无法透露,散播谣言的人在唯恐天下不乱,我希望所有传媒朋友不要附和这种可耻的行为,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若案情有何重大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公布。” 周宏君惯例的台词似乎只是在力挽狂澜,台下的争相提问如汹涌的洪水猛兽般即将让这庄重严肃的场面决堤。现在无论声嘶力竭地否认多少遍他们还是会重复着同样的话语穷追不舍,周宏君唯有带着台上的所有人尽快离开。他真的万分庆幸在那位女记者发问之前自己说过那将是最后的问题。 周宏君有几位相熟的传媒人,相信他们也肯定收到这样的消息,过后看能否从中找出端倪来,但当务之急要赶紧通知霍杜,但在与线人见面的他怎么可能会开电话,至少常用的这张电话卡一定打不通。 礼堂内的情况随着最后一个发问而开始失控,出现了只有在那些与绯闻有关的娱乐八卦记者会上才会呈现的光景。周宏君和在场的警察迅速掩护台上的各位离开,让他们仿佛置身于枪林弹雨中的镁光灯没有间断地闪烁着,清晰地捕捉到了每一张愤怒、不解甚至惊慌失措的脸。 每一位记者都在只能目送远去的车辆之后才肯罢休,那如饥似渴的镜头、不知疲倦的快门和他们没有下限的思维在警局内卷起了一阵狂风,他们都在检查着自己的相机,而且都记不清已经消耗了多少张内存卡。 周宏君带着庄文希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愤怒与疑惑夹杂,如一股双螺旋在他们的脑海中升腾。周宏君给几位传媒朋友打了电话追问那个谣言的源头,但每个回答都如他所料的一样毫无帮助。 他开始思考利害关系,从利益考虑,是谁散布这样的谣言。此时他的电话响了,也许是霍杜给的回复,但来电显示上写着“私人号码”,他接通了,但神色瞬间变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出卖了自己的内心情绪,庄文希敢肯定电话那头的人是周宏君很害怕。会是一个凶恶的上司?还是一个抓住了他某些痛脚的人? “你先等一下(周宏君转过头面向庄文希),你先回去临时总部吧。”直到庄文希离开他的办公室他才敢低声细语地对着电话回答道:“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一把熟悉的经过处理的声音:“上次那个音频通讯软件没有删掉吧,打开它。”——13:12:28 12:55:32 一声满载金属感的深沉巨响回荡在纵横交错的深巷当中,霍杜用力踢向闸门的同时,门的那一边有一股几乎对等的对冲力量向着相反的方向攻击,无辜的铁闸发出了悲惨的哀嚎,但它似乎没有受多大损伤。 “原来双方都在想着同样的事情”,霍杜暗自想。但他没有因为这股力量而停止做任何事情,他马上向铁闸的右边翻滚,双手插在铁闸下以最快的速度抬起铁闸,他要看清楚外面的一切。但纵使深巷中缺乏光线,但也让呆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有一段时间的霍杜有刺眼的感觉。 他努力适应门外环境的同时看见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在他左边,那肯定是刚才同时攻击闸门的,他戴着口罩墨镜和鸭舌帽,而还有一个人在右边,那个人穿着校服,虽然正好站在背光处,但霍杜不可能会因为这诸多环境阻挠因素而认不出他是霍依韩。 这就是雇佣兵?霍杜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是雇佣兵a还是b,还是其他雇佣兵?而且雇佣兵和霍依韩同时在外面,到底是什么回事?比起思考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的原因,眼下有更迫在眉睫的威胁正迎面袭来。 电光石火之间做出的决定足以断定生死,雇佣兵与霍杜的距离不足三米,而霍依韩稍远一些。雇佣兵似乎抓住了霍杜双手仍举着铁闸的弱点以最快的速度判断出自己应先发制人。而在远处的霍依韩已经向前奔跑企图攻击雇佣兵,但相比之下他的反应和动作都实在太慢了。 雇佣兵已经抬起了右脚,而左脚往地面一蹬,整个人凌空快速向霍杜使出踢击。速度太快以至于霍杜只能做出防御的反应双手交叉挡在胸前。而霍依韩的攻击随之而来,用的几乎是与雇佣兵一样的踢击,在雇佣兵攻击完尚未完全取得平衡的时候如箭矢般射向他。但这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强弩之末,即使经过两次与雇佣兵的对决,霍依韩也似乎还没完全没搞清楚自己与对方实力的差距。 霍依韩本想瞄准雇佣兵胸腔,但落脚点往上移了一些,对方用双手抓住了霍依韩左脚的脚踝和小腿,但没有用力使其停止。然后雇佣兵顺着霍依韩惯性的方向移动,顺势拿下了平衡双脚紧贴地面。被抓住左脚的霍依韩企图继续自己的进攻,他马上以左脚为中心把自己的身体向左旋转用右脚攻击对方。但雇佣兵抓住霍依韩左脚的双手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把霍依韩往他身后那间黑暗小屋甩过去。 霍依韩如同一股坠落的尘埃一样被甩想后方,是霍杜把他接住了,而雇佣兵也趁着这唯一的机会完美脱身了。 马仲云仍在黑暗的小屋里,雇佣兵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霍杜跑到屋外,但已找不到任何显示雇佣兵去向的足迹了。他转身看着在屋里的霍依韩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做什么!?” “我发誓我只是好奇,所以我才跟着马仲云来到这里。我会把我所偷听到的全部都说出来,但他突然出现了,一手把我推开,之后我就看见你从里面举起铁闸……” “在门外偷听的是你?一直只有你?”霍依韩委屈地点点头。他看见霍杜的神色有点不对,额头上冒出了些冷汗。霍杜问道:“你有没有受伤?”霍依韩喘着气摇摇头,惊魂未定的他似乎被情绪打乱了呼吸的节奏,同时也在庆幸这次没有再伤到还没痊愈的手。 刚才在门外的人是霍依韩,霍杜差一点就做出了无法挽回的决定,是雇佣兵把他推开的。他们又出现了,同样来无影去无踪。霍杜环顾四周的情况,依然如深夜的坟墓般死寂,微弱的风夹带着垃圾和泥土混合的恶臭使其无处不在,日照已渐渐偏离最高点,这里会变得越来越暗。雇佣兵真正的目的就像一个抓不到的痛痒一样让霍杜快要抓狂了。来自他们的威胁也如同十面埋伏般让霍杜胆战心惊,他知道必须尽快带着两个小孩离开这里。而他突然考虑到了隐藏在这个危险当中的一个可能性,霍依韩是跟着马仲云来的,如果雇佣兵也是跟着霍依韩来的话,那么这里对于雇佣兵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能逃得出这个能困得住拿破仑的布局吗? 霍杜已经开始带着霍依韩和马仲云移动,他也换回了自己常用的手机电话卡,打了电话让在家里待命的所有人以及正在开车回去的庄文希立即赶来,但唯独周宏君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他反复尝试,结果还是一样,他心如火燎,只因古伟圣说过的话萦绕在耳边。 “刚才那个是丁颜帼?”打从霍杜知道是她救了霍依韩的那一瞬间起,这个可能性就在他的思维中生成了。而且刚才那个雇佣兵剪着短发蒙着面,与雇佣兵a一样雌雄难辨,这更使霍杜的天平倒向一边。如果一切如他所想,那劫运钞车的就果布兰特的团队,他们在作案之后仍多次出现的理由也将因为丁颜帼而失去了扑朔迷离的外衣,一切都将变得纯粹。——13:23:44 13:18:03 “……”寂静得连钟表走动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关于这件案子,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 “我只会把我认为有必要的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就像现在。”声音似乎因为经过处理而让听者感受不出它的语气。 “那我要怎么做,若果这是真的那他要避嫌了,你愿意再冒险把你们的计划多告诉一个陌生人吗?” “当然不会,我把这个事实告诉你就是想让你未雨绸缪想好怎样向全世界掩饰,而且我刚刚也说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可能性。” “你还想哄骗我,还是连你自己都在自欺欺人。他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走,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如果不是有人给那些记者爆料,你是打算什么时候才把这件事告诉我?” “老实说,我没有计划把这件事告诉你们,至少在证实打劫运钞车的是布兰特的团队之前,如果不是,这也完全没必要了。” “那如果是呢?” “那我也会等你们自己去发现,我不认为霍杜的能力能凌驾于他的情绪之前上,如果我早告诉他,他定会因此而躁进最终失败。” “所以说,即使在能选择的情况下,你还是会让我们去冒险?” “冒险?是谁开始了冒险啊,是你,如果不是你那聪明的头脑破解了那个密码,我现在还不用在这里听你牢骚呢,而且结局都会一样。总之你现在赶紧联系上霍杜,你们编一套台词也好让他一直沉默也好,我不要让这件事影响侦查过程。” “那你会去找散布谣言的人?” “我当然会,但你不要因为这样就完全依赖我。总之,这件事不能告诉霍杜,而且以后也只能是我联系你,别忘了你有把柄在我手。” 还没等他说完,周宏君已经愤怒得一把将手提电脑盖上了。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把汗和油抹掉,如同洗心革面的人一样下定了某种决心。现在他再次找到突破口了,他要找到散布消息的这个人,如同要抓住一闪即逝的流星一样。他的目光要穿过层层迷雾,直到最接近云之彼端,才能把暴露在阳光下的秘密一览无遗。 这绝不会是单纯的炒作,案件从来就不是炒作的最佳工具,它毫无价值可言,特别是刚刚结束了与韦驮天的对话。排除了这个可能性之后其实线索是单一明确的,这个人的动机就是想让霍杜避嫌,退出这件案的调查,甚至让着整个团队瓦解。如果不是布兰特的团队的话,怎么会用此一着来切断双方在命运上无可改变的连接。 那么接下来他们就要把那个谣言变成事实,也就是现在很可能是布兰特团队成员的丁颜帼很快会出现,她的做法可能会在群众面前以牺牲换取最后的价值,甚至有可能直接去自首,承认自己是罪犯之一。而且在此之前,他们定会再向媒体爆出霍杜与丁颜帼的亲属关系,这可以成为一条时间上的警戒线。 周宏君必须要秘密抓住丁颜帼才能让霍杜继续留在小组里,活捉丁颜帼的计划现在要以霍杜为诱饵展开。韦驮天刚刚说过,古伟圣曾告诉他布兰特他们开始接触丁颜帼是在2004年上海金库劫案之前,说不定她就是古伟圣的“替补”。时间似乎在为空气增压,他现在要让所有警局为他服务,为的就是要让所有来自首的人都交由周宏君处理,这要通过关政明了。他用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打给在马来西亚的关政明,同时用自己的手机在给霍杜打电话,但提示音已经不是“空号”了,而是“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然后关政明的接通让他挂掉了手机。 关政明的答应比他想象中的更顺利,之后他仍在不断打给霍杜,但结果仍是一样。只要与霍杜取得联系,一切计划就可以开始。他感觉到现实中所有流程都在向一个重要的汇合点发展,那将是决定成败的瞬间,也是唯一的机会。——13:23:56 13:24:30 霍依韩移动的步伐比他跟着马仲云来的时候还要快,如果雇佣兵是跟着霍依韩来到这里的话,那么他有可能沿路做了记号甚至能认得路。从这深巷纵横的地方出去只有三条路,其中一条是以前的居民用得最多的,但现在已经被垃圾堆封住了,根本看不出来。第二条就是霍杜从福荫路进来的那间屋子的密门,同样是隐蔽的,而且霍杜也不会选择带他们两个从那里出去,那两条路都太远了,而且会制造太多的声响。而最后的一条路也就是霍杜目前的选择,就是从南鹤小区出去,这条路是距离最近的,而这里跟南鹤小区只是一墙之隔,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就在墙上。霍杜要比雇佣兵更快到达那里并把门封住才能把雇佣兵困在这里,让这座旧城成为她的笼牢。 他们三个像斥候一样在极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但同时又要保持速度,每拐一个弯霍杜都先要用镜子窥探一下,而地面的垃圾更是加大了他们保持隐藏的难度,霍杜担心只身一人的雇佣兵步履轻快,可能早已从南鹤小区出去了。一路上看不到任何鞋印或特别的记号,这里的地图已牢记在霍杜的记忆中,他能准确查找每一个角落丝毫误差,就像把地图握在手中展示一样清晰。而眼看距离南鹤小区越来越近了,霍杜的步伐不自觉地变得紧促,呼吸的节奏也变得越发清晰,弥漫的恶臭如飘荡不能安息的亡魂不断向他们发出求救的悲鸣。 再拐三次弯就会看见进入南鹤小区的铁门了,霍杜伏在墙后,缓慢稳妥地伸出镜子窥探。他看得越来越仔细,迟迟不敢出去,一路走来的平静让他觉得埋伏出现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大。这并非不无道理,难道雇佣兵出现就为了和他们交手几下然后消失?像前天晚上那样?绝对另有所图,因为那个很可能是丁颜帼,她可能就是为了找霍依韩,无论是一次对话也好,某些嘱咐也好,纵使霍杜猜不出个具体,但这动机绝对被亲情所联系着。而且她的目的都被刚才决定去救霍依韩的举动破坏了,所以她必将返回。 然而霍杜却越来越觉得用这个迷宫般的深巷困住她的所谓战术是不可行的,这两天来他自己每次都低估了对方,这挫败的惯性使他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他不得不承认双方能力上的差距,正是如此使得打从调查开始霍杜一直处于被动,每一次都只能根据对方的行为而做出应对的判断,没有明确的思路,完全被牵制了节奏。霍杜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若想摆脱这种被牵制的局面、比对方更棋高一着的话就必须要有跳跃式的思维,不能再局限于应对他们的行动,要预测出他们的行动,赶在他们前面。 而霍杜目前面对着的这个雇佣兵的意图非常赤裸,她的目标是霍依韩,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制造出一个与霍依韩“独处”的机会,而刚才也证明了这位雇佣兵是不会伤害霍依韩的,如果以他作为诱饵,或许会是目前最佳的作战。霍杜的眼睛凝视着手中的镜子,思想在挣扎,好一会才发现镜中像里冒出了一缕白烟。若是以前还有人居住的时候,深巷中的白烟是很平常的,几乎每一户人都会在家门前上香拜祭土地公。但这里早已人去楼空,要霍杜相信这里有不愿离开的幽灵吗?危机突然在寂静中爆发了,且近在咫尺了,似乎连给霍杜多衡量一下利弊的考虑时间都没有。 这白色的烟雾代表着什么?她在燃烧某些东西是肯定的,是想制造某种气味?有某种眩晕效果?还是看见了地上推挤如山的可燃物,干脆想利用火焰把他们都困在这里?但这都与“与霍依韩独处”毫无相干。霍杜停止了漫无止境的思考以阻止时间白白流逝,他想出其不意先发制人。他目前的优势是对地形的熟悉,他应该把这优势的利用率提升到最高。 烟雾冒出之处定必是雇佣兵所在之地,霍杜在记忆的地图中找到了一条能绕到雇佣兵后方的路径,霍杜对于自己搏击能力的信心甚至高于他的枪法和侦察能力,如果能顺利绕到对方后方的话,或许以霍依韩为诱饵的作战无需用武之地了。 但他目前最大的劣势是有两个需要保护的对象,他也只能和两个对象一起移动。他们要比之前更快些,既然雇佣兵在此埋伏说明她一定有在路上做标记,认得唯一的一条路,那么她很有可能连霍杜三人移动的时间都计算在她的部署里,稍有延误可能会引起对方的疑心。 霍杜收起镜子,准备对两人简单说明自己的意图和他们需要做的配合,但当他回过神来,他猛然发现了那烟雾的意义。烟雾不止在拐弯的那个角落,而是无处不在,深巷里仿佛笼罩了一层薄雾,对方的意图是障眼法!垃圾堆的可燃物能助她轻松做到! 微弱的风向无法帮助霍杜判断烟雾的来源,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源头远不止一个。在人类的各种感官中,视觉接收的信息是最多,也是人类在生活中最依赖的。当一个人身处未知且黑暗的环境的时候会比身处一个光明的无声或无气味的环境要更感到恐惧,就是因为最依赖的感官失去了功能。而一个正常人的听觉和嗅觉远比不上失明人士那么敏锐,能接收的外界信息变得很少,感知能力随之大打折扣,这也正是霍杜即将要面对的情况。 既然对方选择用障眼法,说明对方身上肯定有辅助视觉的工具能让她的视觉不受烟雾的干扰,但这也证实了对方对这里的地形一无所知。霍杜必须临崖勒马,他改变决定要先把霍依韩和马仲云带出去,继续纠缠会把他们都逼近虎口。 霍杜开始感觉到烟雾呛到了他的呼吸道,感觉像是拜祭烧的香燃烧所产生的烟雾一样,把眼泪都逼出来了,霍依韩和马仲云都已经捂住了鼻子。虽然到南鹤小区的铁门近在咫尺,但越来越浓的烟雾增强了霍杜对前进产生的恐惧,他仍然站在原地,但他知道不能继续这样浪费时间下去了,心中的地图成了唯一的救生绳索。他错误地把自己的优势过度放大的同时也忽视了自己的劣势,才把自己逼入了进退维谷的状态。 能解开缠绕自己十年的梦魇的机会就在眼下也要被迫放弃,甚至以霍依韩为诱饵的作战在烟雾弥漫的现在也起不了作用。南鹤小区的门只会是地狱之门,既然雇佣兵不识地形,那么带着霍依韩和马仲云另觅退路方可全身而退。而现在距离他们最近的就是霍杜进来时的那条路,那栋民居的暗门。只要能带着他们先逃出去,战局必定扭转。霍杜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但对方也一样会穷追不舍,此刻双方都知道,这一次的错过很有可能会是永远的失去。 视线的遮蔽让他们无法准确看清地面,要保持绝对的隐蔽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霍杜干脆让他们三个都跑起来。霍杜在最前,距离保持在霍依韩和马仲云的能见范围内。 烟雾弥漫的速度比霍杜想象中的还要快,他们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即使随着距离的拉远,烟雾浓度的减少也并不客观,恶劣的通风环境是它的帮凶之一。霍杜继续顺着记忆中的地图跑,他能确保线路精准无误,但唯独担心自己的位置因为不断踩到地上的玻璃碎片而已经暴露,他判断雇佣兵身上有辅助视觉的工具,他假设雇佣兵在目前的环境下依然能活动自如,但障眼法也暴露了她不熟悉地形。霍杜大概分析自己奔跑踩到地面障碍物的声音,如果双方能保持在这个声音的最远可听见范围的话,对方还是难以仅顺着声音跟上他们。这个“迷宫”的路不仅复杂,而且每条路都十分相像,甚至那些黏在墙上已经不知道多少年的**广告也都一样千篇一律,给陌生人带来的就只有永无止境的重复。 霍杜有过一丝害怕他现在所想仍旧犯下了低估对方高估自己的错误,但出口已经非常近了,而烟雾却越来越浓。他目视前方停下来举起手示意霍依韩和马仲云停下,看了看手表算了下时间,小康他们应该快要到了,韦驮天给他们送来可不是普通的车,从刚才给他们打电话到现在的时间足够他们赶来了。霍杜正想拿出手机给他们打电话,但他的手只感觉到裤袋里空空如也,心里突然有一阵空缺感涌上来,手机掉了。八成是在奔跑的时候,因为早上的发布会的关系把手机调成震动了,即使有电话打进来也听不见。 霍杜先暂缓对自己粗心的惩罚,反正即将可以出去了,警察的身份会让他出去之后多一个优势,到时候再找办法与他们联系,现在要跟霍依韩和马仲云说明下一步的行动。但在霍杜回头之际他只看见身后只有浮游的幽灵般的白色烟雾迎接他的回头,深巷里空空如也,他们两个已经不见了,仿佛被迷雾吞噬了一般。——13:59:32 ; 第二十章 一触即发 13:31:25 “还是没人接。”小康焦急地吐出的这几个字经过耳机上的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那就是说他现在还不知道新闻发布会上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我们要怎么找出他的位置,他有没有跟周宏君交代过他具体在什么地方和线人见面。”金刚的语气同样焦急,如排气管喷出的火舌一样。 “只要他们真的在那里,我们会有办法找到他们的,现在只管好路面。”古伟圣的声音如同他的操作一样沉稳冷静,他很快就会让其他人知道他的优胜。 正从越华区分局依靠gps开车回临时总部的庄文希收到霍杜的指示,同样依靠gps赶往乔雅西路。霍杜似乎是打给了庄文希之后再打给小康的,在接到霍杜的电话之后他们马上出发了,很快又接到了周宏君的电话,他们知道了记者会上发生的事,但周宏君也是从小康口中才知道霍杜现在遭遇了一名雇佣兵。霍杜和周宏君联系不上,更确切地说应该是霍杜在和小康他们联系过之后发生了一些使他无法进行通信的意外,最幸运的就只是丢了手机,最不幸的他可能已遭遇了危险。他如同一艘失去了联络的船只一样,只能祈求波塞冬保佑他。 所以小康差点没有理会霍杜的嘱咐在车上放警笛,他不顾在记者会的风波仍在升温的这个时候可能又会惹来更多的一发不可收拾是非,然而最后还是被其他人反对了。 正午时分的路面还算“顺畅”,现在有三架没有响着警笛的“警车”在市内以不下七十公里的时速在风驰电掣着,路旁被溅起的积水已经不知弄脏了多少人的双脚、三炮齐响的引擎声也不知夺取了多少白领珍贵的小憩时间。就让路人们尽情地误会这是富二代们的玩亡命游戏而去报警吧,这不是享受速度的快感而罔顾后果的发言,而是他们觉得周宏君最大的存在价值莫过于为他们清理这种麻烦了。 韦驮天提供的这些“装备”来源他自述是从违章扣押的车辆,并非太过张扬的车款,而这三架都是无人认领的富二代旧宠,直接用这个理由向小康他们解释也没有问题,即使他们不知道以前重大案件的专案组有没有这种“福利”,但周宏君吩咐过他们要极力低调。 三台车是最主要的资源:08款奥迪ttquattro、09款宝马z4、第五代雪佛兰camaross运动版,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三架档次相近的车竟然在停在了越华区分局的时候就已经进行过调改了,还是专业级的细微调整,如果没有与车手的驾驶偏好相冲突的话,那它们已经无可挑剔了。 这三台车都不是新车,有一定的年历,但现在三台车的各方面数据都已经让出厂数据望尘莫及了。它们的改造都有针对性,车头和车尾的弹簧提高了硬度从而减少了车的倾跌和摇晃程度、轮胎换上了软质材料的跑车胎,抓地力因轮胎的柔软和弹簧的加硬而得到大幅提升。 三台车的质量分布非常平均,而且轻化做得很好。车身重量都比出厂数据轻了接近50kg。在速度上,更换了手动变速器,调低了极速性能而提高了加速性,进排气系统与引擎相互配合改造。引擎并没有更换,但三台大不相同的引擎都做了近乎相同的改造:轻量化、大缸径活塞、研磨汽缸盖,总体使得引擎压缩比提高,马力随之大幅度提升,三台车的百公里加速时间都减少到了4.5秒之内。 而在引擎增压方面,尽管引擎完全不相同,但宝马z4和奥迪tt的引擎都是采用了涡轮增压,为了最大限度增加扭力,这两台引擎的增压幅度稍稍减少了。而雪佛兰camaro的引擎是采用机械增压,它的马力是三台车当中最大的。 最后为了弥补极速上的不足,三台车加上了氧化亚氮加速系统,各车的蓄气钢瓶里配备了1.5升的液态氮,这是万一“战场”脱离了城市之后的最后一道防线。 只有韦驮天知道,这一切的改动都来自于古伟圣的意见,在专案小组刚成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进行了。车辆所有的改造都剑指“灵敏”这一目标,为他们量身打造。小康不断地惊叹改车的人完全考虑到在城市内的竞速可以完全放弃极速上的攀爬而把加速性能和抓地力、扭力增大,小康通过方向盘和油门能感受到这车的灵活性好比穿梭在森林中的诺多精灵。叶榕雅畔的地下匿藏处已经暴露了对方拥有实力强悍的车手,以至于他们每次的地点转移速度都快得惊人,无论是作案现场的逃离还是撤离匿藏地点。而现在,只要不上高速公路,专案组胜券在握。 小康驾驶着深蓝色的宝马z4载着杨晋,叶薇和马芷欣拥挤地塞在了金刚的奥迪tt里,马力最大的美国肌肉留给了古伟圣,高恒在他的车里。他们以吃罚单的速度闯过了无数红灯,扬起的尘埃中夹杂了他们的焦急,他们把路程所需的正常时间缩短了一半以上,在接到霍杜电话的十多钟后他们已经赶到了福荫路。但他们仍任然联系不上霍杜,在这种情况下,周宏君本想把指挥权交给当时定下的挂名副队长小康,但鉴于对方的车手随时会出现,所以小康、金刚和古伟圣必须随时留在车里待命。周宏君选择了相信韦驮天,把现场的指挥权交给了高恒,他倒真想见识一下这个善变的多面手能做出什么技惊四座的表现来。 还没到乔雅西路,车刚转入福荫路,不寻常的情况已经投过挡风玻璃和他们迎面相对了,现场似乎发生了火灾。在福荫路中段位置西往东方向的行人道上堆满了人,不断有镁光灯在人群中闪烁,其实和早上的记者会差别不大。人群聚集的原因是在已空无一人的旧楼后面冒出大量白烟,甚至溢出了行人道上那一排与旧楼发黄的外墙形成强烈对比的浓密树叶,在树荫下的白烟更加显眼,同时给人更加阴森的感觉,如同化作青烟的鬼魂在向路人招手。所有人马上都有了一个直觉——霍杜和雇佣兵都在那白烟萦绕的地方。 周宏君向他们交代过他对记者会上那一阵骚动的部署,一定要秘密拘捕雇佣兵,一旦让他暴露在群众面前霍杜将面临停职的可能。而且现场有人已经报了消防,消防可能还会和救护车一起来,一旦赶到现场有可能更加混乱。 高恒的心情也不比其他人平静多少,他原本的计划被这疑似“火灾”的意外打乱了,他重新衡量各个方面要素重新制定出计划。他们不能以高姿态行动,三驾车在福荫路停下,除了驾驶者外的四人下车,迅速隐没在了人群中。宝马z4和奥迪tt停在福荫路,z4在中断,人群密集地点的对面,tt在乔雅西路反方向的末段,而古伟圣则会把雪佛兰开到乔雅西路,三人时刻留意着可疑车辆的出现。 还好三架跑车的同时出现并不比火灾更有吸引力,也借助了树荫的掩盖,从下车到融入人群他们都成功地保持了所需的低调。 “我们的行动有一个大前提,我要随时知道其他人的状况,我的意思是是死是活。如果我在通讯频道里呼喊任何一个人而她在十秒钟内没有回应的话,我会打他手机。如果两次都没有接听的话那么我会判断他已经遇害,所以保持你们手机的畅通。当然这在我身上同样适用。”这是下车后高恒的第一个命令,然而他在不断地思考。 首要目标无论是雇佣兵还是霍杜都是一样的,这两者必有关联,知其一必知其二。已在扰攘的人群中的他们极力隐藏着自己腰间的配枪甚至警察的身份,问过人之后他们大致了解了这一带的建筑布局,但通到旧楼后面的小巷入口已经被一大堆垃圾封住了,他们万不可在现在引起太大的注意。 还有另一个入口在南鹤小区,高恒让杨晋和马芷欣从那边进去,自己和叶薇留在现场。消防来了的话一定会清除堵着路口的垃圾,到时候他们方可进去,如果双方的距离超出通讯频段范围的话就立马用手机通讯。 分工的进行再次走得像时钟般准确。杨晋和马芷欣以低调但不失速度的步伐走到乔雅西路,留在福荫路的高恒目光不断扫描着人群,凭眼观耳听在人群当中分辨出可疑人物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就像让金刚或小康或古伟圣在街上分辨出一辆非法改装过的车一样。他在最短的时间里简要地教了叶薇一些技巧,然而目前人群里所有人的神色都充斥着好奇、疑惑,交头接耳的幅度、动作和幸灾乐祸的冷笑,无一不宣示着他们凑热闹的目的。或许对方隐藏得更深,或许根本不在其中,但现在下结论未免言之过早,在消防到达之前高恒还有时间。 杨晋和马芷欣已经拐入了进入乔雅中学的那条路,他看见古伟圣选了一个绝佳的位置,角度能让他观察到整条乔雅西路,庆幸他们所有人都还在频段范围内。只是一路之隔,宛如别有洞天。这边的人似乎完全不知道福荫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顺着唯一的一条路走到了南鹤小区,但已经没有人在的纪委会办公室让他们头疼。对地形的不熟悉要让他们耗上更多的时间,隔着矮小的旧楼能看见的白色烟雾仿佛水月镜花一般让他们永不可触及。 当他们千辛万苦找到那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一墙之隔的对面如同一个铺满干冰的舞台一样,烟雾甚至已经溢出铁门。杨晋握着把手拉开铁门,烟雾如得到释放的怨灵一般涌出来,呛得他们捂着鼻子连续咳嗽了几下:“我们已经进入到烟雾范围了,烟雾没有毒,但很呛……好像有几百个人同时在抽烟一样,而且能见度很低……烟雾全是白色的,有点奇怪,可能不是火灾。” 高恒:“能判断烟雾是什么引起的吗?” “我试着找一下源头,找到了马上汇报。”被呛到连连咳嗽的杨晋甚至不能一口气把这简短的话说完,他和马芷欣都只左能用手捂着鼻子走,右手都已经不自觉地放在了腰间配枪的位置。 因为打开了门的关系,深巷中的风向变得更明显了。杨晋两人如遇上沙尘暴的游牧民族,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缓慢前进,若不先把摆脱这恶劣的环境,他不认为能找到雇佣兵。他们越走越深的同时发现了烟雾的源头远不止一个,被熏得酸痛的双眼不断流出泪水,听觉似乎也受到了恶劣的环境所影响,耳机里传出的声音有点断断续续。 古伟圣:“消防车来了,从乔雅西路这边,还有救护车。消防车来了两架中型的,没有看见云梯车,应该是两架水罐车。” 通讯中带有清晰的警笛声,拐过弯之后,两辆消防车和一辆救护车塞进了双向单车道的福荫路,如古伟圣所说,可能因为福荫路楼房的高度而没有出动云梯车,停下来的是一辆泵车和一辆水罐车。 高恒:“人群里目前没有发现,小康金刚你们集中留意在路上来往的车,叶薇,你到对面东往西方向的人行道上从中段小康的z4开始往乔雅西路方向逐辆检查一下所有停在咪表旁的车,走到乔雅西路拐弯处的时候过对面马路再回来这里,同样检查一下路边的车,这一半两边马路的你负责,我负责另一半。主要看车里的人,用我刚才教你的方法,但记得保持低调,动作切记不能太大,只用视线的余光。” 叶薇也不是毫无经验的探员,她自信侦查进度绝不会坏在自己手上。当她走到对面马路的时候,消防车驶到了路的中段,白烟大量冒出的地点。随着几声喇叭,人行道上人群才逐渐散开给两辆消防车和救护车让出位置。小康的视线被消防车遮住了,他把z4移动到了稍前一点的位置继续留意着路面,在路边陆续有把车停在了福荫路的车主似乎因收到了火灾的消息而前来把车开走。 高恒:“buon,到目前还没发现雇佣兵的踪影,我们的通讯频道很干净啊,完全没有杂音。buon。” 金刚:“你刚刚说什么??” 高恒:“buon,意大利语‘很好’的意思,小康现在视线有没有问题,能不能看清入口?” “可以看清。” 一位拿着对讲机的疑似指挥员的消防员从泵车上下来,紧随其后,各五六名已经全副武装的消防员分别从泵车和水罐车出来。坐在车里纵观全局的小康看得十分清楚,消防员那厚重的铝箔复合阻烯材料防护工作服和正压式空气呼吸器让周围的人群觉得事态原来远不像他们想象的轻松。每一张脸上平静的表情如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变得凝重,无数只拿着手机的手悬在了空中,僵硬的手指似乎再也不会按下快门,场面瞬间严肃百倍。 人群开始被驱散,指挥员与所有人一样,因为浓密的树叶而不能完全看清后面,他走到了对面马路,他的视线里只有源源不绝的白烟,他很明确首先要搞清楚火源。他用对讲机吩咐其手下先清理堵着入口那的垃圾,两名消防员没有用任何工具徒手扒开这堆比他们还要高的垃圾,垃圾堆瞬间如山泥倾泻般倾倒下来,但其堆积的厚度远超于他们的想象。两名消防员企图回消防车上拿工具,但环顾四周之后发现了更好的选择,他们拿了两把环卫工人用来清除渠道於塞的耙。垃圾堆很快被工具所带来的效率铲平,但随之而来的是从深巷中迅速涌出的大量白烟,狭窄的巷口使它形如从洞中探出头的巨龙一般,呼吸时喷出难以形容的口气。这天然的催泪弹把人群都驱散到对面马路。 戴着呼吸器的消防员们根本闻不到烟雾的气味,他们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周围的人都在用手驱赶着向自己扑来的那如行乞者的手一样让人厌恶的烟雾,表情扭曲得难看,烟雾似乎带有刺激性。消防指挥员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只留了三名消防员在外,其余的全数入内查找火源。指挥员努力掩盖着自己疑惑的神情,他当上了消防指挥员已有些年头,根据火灾现场的燃烧物不一样,浓烟的颜色会有深浅之别,但他从没看见过浓烟如此白的火灾。光是从堵塞入口的垃圾堆来判断,燃烧产生的浓烟绝不可能是这种颜色,到底是什么? “我走到乔雅西路的拐弯位置了,很多人都来把车开走了,其余的车里面大多都是没人的,没有发现可疑,现在过对面马路马路回去。既然消防员都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去了?”不断开走的车加快了叶薇的速度,但她的询问在几秒之后仍得不到高恒的回答,如同面对着一个陨石大坑喊话一样,只有迎头的空洞掠过耳根。 “高恒?”叶薇的询问依然得不到回答?她正四处寻找高恒。 “……我找到源头了……怪不得……原来是香……烟雾的源头是香……有大量的香在烧……还夹杂了其它东西……”耳机里突然传出杨晋一边咳嗽一边吐出的话,如战报一般扯住了所有人的专注。 “这是其中一个源头……不下百支香在烧,应该只是普通的线香,但比较粗……都快烧完了。” 叶薇:“先等等,我找不到高恒,他没有回答,有没有人看见高恒了?”小康也开始觉得可疑了,先放下了杨晋的话,透过车窗四处寻找高恒,同时也在通讯频道里喊。 马芷欣:“发生什么事了?高恒怎么了?” 叶薇:“他不见了,几分钟之前还在的。” 金刚:“距离他上一次说话已经超过两分钟了,记得他说过什么吗,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他可能已经遇险了,小康,指挥权交由你。” 小康:“且慢,我打他手机,他可能只是超出了通讯范围……该死,他的电话关了。” 金刚:“他身上的是对讲主机,如果他超出了通讯范围那么我们也不可能通话了,我们可不可以利用这一点找出他的位置。” 小康:“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刚才他也说过如果超出范围就用手机通讯,而现在他的手机也关了,他遇险的可能性很高。如果他真的已经遇险了,那就表示雇佣兵肯定在附近。叶薇,你最后看见高恒是什么时候?” “他叫我过对面马路的时候。” “我一直在看路面和入口,没有留意他。我们来了都十几分钟了,都没有看到火焰,里面烧的都是香,这是障眼法。杨晋,既然香快烧完了,烟雾很快会散去,你们在里面找霍杜,但要保持警惕,雇佣兵在里面的可能性也不小,必要时使用配枪。还有,消防员已经进去了,碰到消防员就拿出你们的临时警察证。 所有人都听好了,现在开始指挥权交给我,高恒一开始所说的会继续沿用。但我会每五分钟清点一次人数,到时候我念名字,听到了回应一声。”似乎除了高恒之外,所有人都回答得很清楚,但小康没有听到古伟圣的声音。 “古伟圣,听到吗?”随着几秒的沉默的沉淀,瞬间有一阵冰冷的恐惧如阴霾般笼罩在他们头上,危险躲在了他们的死角,让他们如置身十面埋伏之境地。 小康:“他的电话也关了。” 金刚:“但我看见他的车还在乔雅西路,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小康:“不要,他可能早已不在车内了。大家随时注意,我们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了,最坏的情况是我们已经失去两个人,我们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必要时使用配枪。我将会每三分钟与你们联系一次,清楚吗?”再次齐声的应答中没有再少了谁的声音,但这种挫败感和那种仿佛被强迫抽离的恐惧使得小康决定不再守株待兔了。 “对方已经发现我们了,至少有一位雇佣兵在人群当中,叶薇再仔细看一下,我下车去。” 金刚:“等等,先不要下车,我发现了一辆有可疑的车从乔雅西路转进来,正在往你的方向。一辆钢蓝色的车,车头盖上的标志是雪铁龙,但一定不是雪铁龙是改装车,外壳轮廓不属于任何一款市面上的车,而且它已经在福荫路出现第二遍了!它在这附近绕圈子!” “看得清楚开车的人吗?” “看不清,它向你的方向过去了。” “消防员出来了!”叶薇已经很接近入口了。“其中一个消防员还背着一个人,他好像是……好像是组长的儿子?” 小康的视线穿过人群和车辆的阻隔,直接盯在了那个躺在消防员背后不省人事的少年:“没错,那是霍依韩。”——14:11:27 ; 第二十一章 较量 13:26:09 周宏君得到了关政明的协助,但目前没有任何人到任何警局自首。霍杜把乔雅西路现场的指挥交给了高恒,若有情况他会汇报,他也相信各分局里没有人会违抗关政明的命令,有人来自首必定会通知要他。他守着办公室里的电话和自己的手机,心情如同守着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样,下一次的声响不知会把他的命运引往何处。 首先响起的是他的手机,来电显示竟然和他十几分钟前接的那个电话一样:私人号码。这一次他手心的汗和紧张的颤抖已经没有再出现了,他再次按照那把经过处理的声音的吩咐,在电脑上与他取得联系。 “又什么事?” “你的指令很正确,如果这次能成功秘密拘捕他们其中的那一员,把她交给我们。”话里透露了一些让周宏君抗拒的信息。 “那就是说高恒和古伟圣是随时和你保持联系的?但我对你们的盘算一无所知,我们正在合作,这永远单向的哪是合作。” “是不是要我每天提醒你一遍你的处境,你别无选择!我不会再跟你纠缠这个问题!如果你们能秘密拘捕他的话不要把她带回拘留室,直接他交给高恒和古伟圣,清楚吗?” “那其他人呢?我怎么向他们交代?” “你不是把指挥权交给高恒了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和古伟圣会为你替你交代的,你要做的就是不要在你的专案组面前露出破绽。” “你们有地方‘安置’她?” “当然。” “你们会‘审讯’她?还是用私刑?” “这个不是你能理会的。但即使我们得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案件也都还没有结束,把那个人交给我们之后,我们会把从他/她身上得到的情报告诉你,调查将会继续,直到他们全部落网。” “但现在一切都尚未有结,如果你们从抓到的那个口中得知霍杜的小姨真的在他们其中甚至如果抓到的就是她的话,至少让我和霍杜知道你们把她安置在哪里,霍杜一定有想亲口对她说的问题。” “我暂时不能答应你些什么,你的这个要求不在我预料之外,但要看造物主如何安排,现在仍有太多未知之数。另外是关于你现在在马来西亚的上司关政明,如果破案的进度还是不太乐观的话他可能会把他回来的行程提早。我是不会再冒险把我们的计划泄露给多一个人……” “等等,关政明不知道你的计划!?那他为什么可以进入那个档案室!?” “那里有上百个机密文档,并不是所有的都是关于我的计划,而且关政明也并不是每一个文件都能查阅。你是因为知道了高恒和古伟圣的档案编号,那个同时也是解锁的密码,你才能通过档案室里的搜索系统看得到。你肯定一直有向关政明汇报,你不会告诉他了吧?” “我没有,我是偷了他的门禁卡才进去的,我怎么会主动说。” “那就行。我先给你说清楚,如果他为了这件案而回来并且以亲自挂帅向传媒摆姿态的话,我会从他上面派人来接手。我要说的就这么多,现在到了一个重要关头,我从未如此接近过他们,你随时有心理准备我会再找你。” 声音消失后的空荡已经开始变得熟悉了,面对着这个似乎冷血无情都又似乎充满智慧亦敌亦友的人,周宏君的服从性被折磨得越来越强了。在尝试过十几次之后他没有在疯狂地给霍杜打电话,等他打回来是更直接有效也是更被动同时也是唯一的方法。他懊恼只能坐以待毙的自己,如棋盘上的国王一样处处受制。事实告诉了他,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胜任他的这个位置,只不过这几年的相对太平掩盖了这个事实。 任何秘密对于被卷进其中的外人来说都是既神秘又致命的。——13:31:55 14:11:30 “小康不要下车!”一把熟悉的声音如撕裂长空一般划过了通讯频道。 “既然消防员已经救了他,那么他已经安全了,我们没有必要再去。倒是那辆车,小康快拦下它。金刚说的对,它一直在这附近徘徊,它一定有问题。”小康从倒后镜里看见一辆黑色的奥迪q5,那正是早上霍杜和庄文希去记者发布会的座驾,车上的gps给了他正确的指引。 “叶薇继续留意路面,人行道上,金刚跟在那辆车后面,包抄它。”小康艰难地把视线从霍依韩身上抽离出来,手握紧方向盘,松开手刹。还好福荫路双车道中间没有围栏,那架在西往东方向缓慢行驶的钢蓝色四不像已经出现在小康的视野当中,他随时准备好突袭,但又忍不住回头去看看霍依韩,消防员正把他扶上救护车,但他依然昏迷。 就这一刹的分神,钢蓝色的车突然换挡加速,瞬间把它身后的奥迪tt抛离了。它似乎不再打算隐藏自己了,小康是听到了那突如其来的引擎响声才意识到的。钢蓝色的车已经越过了小康预定的突袭地点。果然是一台低车身的四不像,尽管配置的神秘似乎被它沉着的色调所掩盖,但这引擎声和变速器换挡的声音让小康对它产生了坚定不移的怀疑。 小康马上急速转向,在那狭窄的车位把整架宝马z4一百八十度扭头转到了对面西往东的车道,轮胎极速转动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刺耳声响让人感觉如同被千万根针扎在耳根。但宝马z4的速度始终略逊一筹,小康感觉到了自己的车头只擦过了它的车尾灯,只留下了遗憾的车痕在地上。 小康穷追不舍,古伟圣的奥迪tt在他身后。驾驶着奥迪q5的庄文希把车子开到了西往东方向逆行与钢蓝色的车相对,两车之间半百米的距离之内没有其他车,而消防车停靠的地点就在他们中间。 钢蓝色的车右边是消防车,前方是q5,后方是z4,它只剩下一条路了,就是到东往西车道逆行逃脱,可惜它办不到,东往西方向上有车,不止一辆,钢蓝色的车根本没有空隙。q5和钢蓝色的车距离越来越近了,但都双方没有减速。 “你无路可退了” 庄文希为它下了这样一个定论。随后他挑选了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打开车门纵身跃下车,抱头卷缩翻滚着地。q5以四十公里的时速逐渐递减驶向钢蓝色雪铁龙,把它的死期缩短。 庄文希亡命的自杀式攻击确实让对方感到始料未及,但并不致命。看似无落可退的的钢蓝色雪铁龙竟突然转右,撞向消防车。它极低的车身使得它的引擎盖比消防车的底盘还要低,车身前一小部分已经塞进了消防车底部。它本身的速度和与车的外形完全不相符的惊人马力所产生的撞击力竟然一瞬间把消防车从侧面撞翻了。那一声倒地的巨响如吓退蚩尤的鼓声一样震耳欲聋,抖落了树叶、震开了云雾。 “发生什么事了!?那是什么声音?”在深巷中的杨晋和马芷欣都清晰地听到了。 小康:“雇佣兵出现了,他开车撞倒了一辆消防车,我和金刚去追他,但肯定很快就超出通讯频道范围了。杨晋和马芷欣继续找霍杜,庄文希和叶薇小心,可能还有雇佣兵在现场!” 钢蓝色雪铁龙迅速把车头抽出来,微微转动方向从已经躺卧消防车的左侧那暴露出来的空位绕了过去,铲上人行道,整个过程竟然在q5撞向它之前完成。它的驾驶者完全没有理会人行道上的众多无辜生命,消防车倾倒的巨声甚至已经替他按下了喇叭,人群从人行道迅速涌向马路,如一群集体脱离蜂巢的蜜蜂一样密集,完全堵住了马路,但却让人行道畅通无阻。 小康没有时间理会那架消防车,庄文希舍命的一击现在竟然变成了对自己人的阻碍,小康及时换挡加速才勉强能躲过已经无人驾驶如幽灵车一样的q5跟随着钢蓝色雪铁龙的路线在人行道上继续盯紧他的猎物。而看见马路上堆满人群的金刚同样毫无选择,奥迪tt只能走同样的路径,但宝马z4刚刚躲过的问题现在与他迎头相撞了,q5的油门虽然在庄文希跳车的一瞬间早已松开,但它还没完全静止。 正在西往东车道的奥迪tt的右侧是救护车和另一辆消防车,而左侧东往西方向车道上一直到福荫路的尽头有车,车与车之间的空位不足以塞得下奥迪tt。它如四面楚歌,唯一的退路似乎就是倒车退让了,但金刚选择了与这乏力的表现抗争到底。他减慢奥迪tt的速度,使之与q5迎面撞上,两车车头紧贴。低速撞击没有带来多少冲击力,金刚继而踩下油门,他企图推动q5直到tt的位置到达倾倒的消防车,再跟随小康的路线。 在金刚面前已经完全停下来的q5不动如山,除非q5现在是空挡,否则即使获得了300匹以上的马力,但减少了涡轮增压力度以及轻化后的奥迪tt要推动要这个超过它自身重量三分之一的怪物谈何容易。金刚不断提高档位,但q5对tt的阻力似乎甚至比拉起手刹还要大,小康看着速度表的指针如一只被冻僵的纤纤细手一样不断颤抖着抬高,与此同时转速不断提高的两只后轮与地面的摩擦升起大量烟雾,声音比起刚才z4急速转向的时候还要刺耳,如同在力竭声嘶地喘着气。 “金刚你在哪里!?我追着蓝色那辆车,已经到乔雅东路了!”小康的声音已经变得断断续续,他已经处在通讯范围的边缘。 “我有点麻烦,你把它逼到瑞成立交,我抄近路过去!” 或许应该感谢它是四轮驱动,tt的两只后轮已经不再是原地打转了,q5被推动了,尽管速度在渐渐加快,但难以平息金刚心急如焚。他不再犹豫了,要使用氧化亚氮加速,他松开了钢瓶的保险,按下了启动开关。钢瓶里经过高压形成的液态氮疯狂地涌进输送管道里,在灌进引擎的一瞬间如得到安息的鬼魂一样畅快淋漓地气化、如欲望般膨胀推动活塞加速运作,与微弱的涡轮增压双管齐下加速引擎的转动。 金刚感受到了那澎湃的马力,奥迪tt的速度也是如此,此刻在它面前的q5如同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脆弱。在液态氮灌入引擎大概两秒之后,那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带来了超乎金刚想象的冲击力。q5被推开一段很长的距离,甚至已经越过了那辆倾倒的消防车的位置,而金刚也差点因为来不及关闭氮气加速而来不及转向。 油门似乎已经成为金刚身体的一部分以至于他能随心所欲地操纵速度,从人行道逃向马路人的那一大群人已经到了对面马路的人行道上,但钢蓝色雪铁龙为他开辟出的这条羊肠小径是更好的选择,金刚关闭了氮气加速之后灵活地扭动方向盘准备转入人行道。 “小心!他们还有一辆车!”不在金刚视线范围内的庄文希突然大声喊起来,安然无恙地躲在了路旁停靠的车后的他并没有闲着,但在他发现还有一个潜伏的敌人的时候也正是这个敌人张开他进攻的毒牙的同时。 “又来一台四不像”这是金刚看见从对面马路的其中停车位蹿出的敌人时的第一印象。它车头盖上的标志又是疑似雪铁龙,是军绿色的,车身外型和钢蓝色那一架基本一样,金刚听出了它引擎声和换挡声音的不寻常,他确信钢蓝色的那一台也是一样,而且小康绝对也听到了。 军绿色雪铁龙车头对准即将转入人行道的奥迪tt,如赫利俄斯那由四匹火马所拉的辇车一样乘着无人能挡的火焰撞向tt。在一旁的庄文希当机立断以熟练的姿势从腰间取出佩枪,把枪口对准深绿色雪铁龙的左侧窗,而驾座里的司机也分明看到了庄文希,但他丝毫不畏惧他的子弹,继续向前。 庄文希扣下扳机,只打中了车窗下面的车身部位,但他看不见有子弹孔留在那里。庄文希立刻瞄准轮胎,而随即有另一声枪声在他还没扣下扳机的时候在另一处响起,叶薇做了和庄文希同样的选择,她瞄准的是轮胎,但因为距离的关系,连续三枪都没有打中。子弹丝毫没有对军绿色雪铁龙的速度造成影响,奥迪tt成了它的囊中物。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速度无时无刻都在产生微妙的变化,一切也都尚未能盖棺定论。金刚赶紧把刚刚松开了的油门重新踩了下去,他听到了枪声,但没有干扰他的判断,他期望tt的速度能躲过军绿色雪铁龙的撞击,而这最终也因为他提早踩下油门而成功了。 奥迪tt在倾倒的消防车的左侧空位钻进了人行道,来不及减速的军绿色雪铁龙笔直撞在消防车上,一直把消防车推到了路边的民居,消防车的车头撞凹了一扇日久失修的旧楼大门,差点整部车插了进去。 奥迪tt虽成功躲过一劫,但因为减速不及时,蹭到了人行道上的楼房上,可幸没有造成太大的撞击。终于脱离了狭窄而拥挤的环境的金刚从倒后镜看见了军绿色雪铁龙的身影,刚才的撞击似乎对它没有造成任何损伤,虽然已有一点距离,但它依旧凶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往奥迪tt飞驰而来,像是索命的冤魂。 遮天蔽日的福荫路让金刚感觉如同置身于笼牢之中,现在能毫无顾虑踩下油门的他感觉奥迪tt的引擎像是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一样顺畅,车的高度灵活性使他即使行驶在马路上也如踏无人之境,他要追上小康的步伐,在距离这里越来越远之后,他们的通讯手电就只剩下手机了。——14:39:44 ; 第二十二章 擦肩而过 13:59:32 这种比坠入无底深谷的恐惧更让人发指的感觉并不陌生,十年前他在火车站就试过一次。仿佛一个人置身于巨大的风洞之中,一直悬浮于上有天堂下有地狱的虚无,看得见身边的一切却够不着。 他战胜不了这虚无飘渺的感觉正如他战胜不了雇佣兵一样,烟雾的作用比他想象中的更大,他竟然在一路奔跑之际连身后的两个人的消失都完全无知无觉,更不可能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当一个人感觉自己失去一切的时候,一蹶不振和绝地反击就是他仅存的两个选择。霍杜把满腔的愤怒寄托在他的拳头上,对着墙壁尽情地发泄了出去,任由疼痛顺着指骨走到掌骨蔓延到腕骨。墙上留下了愤怒的印记,他手指上的皮也相应地擦破,鲜血的流淌唤醒了他的意志,他突然变得异常理智,他要为胜利而脱胎换骨。 他打算到那栋民居的密门,推开阻挡着门的柜,好让这里多一个通风处。雇佣兵的目的果然是霍依韩,那么她很可能会丢下马仲云带着霍依韩要从南鹤小区逃出去,她本来只身一人的机动性和霍杜本来的顾虑如王车易位般互换了,机动性成为了霍杜的另一个优势。但雇佣兵很可能会丢下马仲云。 现在的时间小康他们可能早已到了,如果能让他们在乔雅中学拦截或许更有效,但霍杜与他们联系不上更不确定他们的位置,他不敢冒如此浪费时间的风险。 烟雾已经越来越淡了,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穿越这片迷宫到达明朗的彼岸,但他突然听到从福荫路传来一声巨响,响声之巨大让他不禁害怕,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他知道这必定是战事打响的号角。 不安的情绪如冥河湍急的水流一般催促着霍杜前进但中途再次发生了让他停滞的意外。霍杜在途中发现了一个不省人事的男人,这个男人留着短发,穿着短袖t恤和深色长裤,他的身材高大壮硕,一身千锤百炼而成的肌肉在紧身t恤下尽显其轮廓。 这个男人只是昏迷,所幸程度不严重,霍杜急忙掐住他人中穴进行急救,半分钟过后他醒来了。他的表情痛苦,似乎像酒醒的人一样头痛一直他一直捂住自己的头。 “能说话吗,你感觉如何?” “头好痛,那里有一个男孩晕倒了,我准备去救他,有人突然袭击我……”这个男人似乎丝毫没有怀疑霍杜就是袭击他那个人,霍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还未散尽的烟雾阻隔了他的视线,他走前去看,看见了同样不省人事的马仲云。果如他所料,她扔下了这累赘。霍杜试图把他救醒,但他依然昏迷。 这个男人肯定是从外面进来的,他或许能成为霍杜目前与外界唯一的联系。霍杜走到他旁边亮出警察证:“我是警察,我正在办案。请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依然捂着头,半眯着的眼睛看见了那张警察证上面的名字,他开口说:“我是消防员,有人报火警说福荫路有火灾。我们一共八个消防员进来的,两个人一组搜索火源,我刚看见那个男孩就被打晕了。” “现在二点十五分,你们来了多久?” “从到达到现在,差不多二十分钟了。” “你们来的时候在外面有没有看见警察?” “没有,外面聚集了很多人,但没有警察。我要尽快把情况汇报上级。”消防员已经能站起来了,但他在伸手拿对讲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工作服已经不在身上,对讲机当然也一并消失。霍杜的思维瞬间如被宙斯的闪电击中,拨开了所有遮挡着事实的灰霾,这个消防员让他知道雇佣兵和霍依韩目前所在何方。 “你们从哪里进来的?” “一个堆满垃圾的入口,我们清理了垃圾。” “你们发现火源了吗?” “其中有一组消防员发现了,这里并没有起火,而是有人在烧香,而且是很大量的香。当他发现了之后我们正准备返回,因为烟雾仍然很大而且这里地形复杂,根本无法搜索,我们的指挥员让我等待烟雾再进去搜索伤者。我就是接到了命令之后发现这个男孩的,然后就被打晕了,我现在要赶紧带着这个男孩出去救治,而且我要去寻找跟我同一组的同伴,他可能也被袭击了,你能不能帮我?”但周围其实一个人也没有,消防员的满腔热血让霍杜担忧,他以为自己只是在进行普通的救火工作,却不知道把自己击晕的是一个怎样的危险人物。 “我熟悉这里的地形,我先背着他带你出去,再让你的同事们进来搜索你那位同伴。” 消防员发现那个男孩已经不在之后同意了霍杜的方法,但头痛依然如满天星斗般缠绕着他,他也只能扶着墙壁移动。霍杜没有时间也没有义务跟他解释自己想要做什么,但他绝对不会带着消防员按照他进来的路线原路返回,那个本来堆满垃圾的入口太明显了,霍杜会选择民居里的密门出去,但他的动作要快,烟雾已经越来越淡,消防员等到烟雾完全散去之后会再次进来搜索伤者,之后就会带着伤者离开,他要赶在消防员离开之前出去。但在半路上竟然又遇到了打乱他计划的事情,他们又遇到了一个不省人事的男人,消防员马上认得出这是他的同事,但不是和他同一组搜索火源的同伴,而且他昏迷的程度很严重。 第二名消防员的工作服同样不在身上,让霍杜感到疑惑,但时间如猎人般追赶着他,不允许他停下来思考。已经渐渐恢复体力的消防员把他的同事的手搭在自己背上扶着他前进,那速度可想而知。 “你是不是叫霍杜?”消防员的体力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他在扶着一个和自己体重相当的人的同时还能以平缓的语气说话。 “是的,你有看新闻是不是,但关于案情,我不能透露。” “不用你透露,你来见线人的对不对?”他平静的话比擦了毒液的箭矢还更要命,像是刺中了霍杜的脚踝一样,他差点失去平衡把马仲云摔在地上了。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霍杜没有停下脚步,他立即对这个“消防员”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他随时准备好放下马仲云展开一张激烈而又热血沸腾的打斗。 “这不是什么秘密,打劫运钞车的犯人中有一位还是你的亲属对不对,全世界都知道了,网上都已经传翻天了。”他的语气好像在对一位明星诉说着他的绯闻一样,但很明显这位“明星”对他的“绯闻”已遭泄露一无所知。 “是不是记者发布会上发生了什么事!?详细告诉我!”霍杜转过身去几乎用命令的口吻,他的声如洪钟全因为感觉这个消防员好像偷窥了他的内心一样,却不知道现在全世界的人都是如此,但作为一名警察的威严似乎早已因为他的“绯闻”而荡然无存。 消防员好像对他的吼叫感到不忿,正准备开口还击点什么,但他已经冲到喉咙上的气流被霍杜凶悍的眼神打断,他们加快脚步到达了民居的密门。狭窄的密门容不下两个消防员同时通过,这可费了他们少许时间,把消防员抬进去之后霍杜如穿堂入室的盗贼一般迅速走到了民居的正门,他只身到这栋民居的大门窥探外面的情况,而消防员紧随其后。 霍杜在一楼,他推开门便是连接着民居与大门的通道,通道一边还摆着几辆已经严重生锈的自行车。在树荫怀抱下的福荫路本来就遮天蔽日,这里的狭窄与黑暗更是足以让有闭恐惧症患者望而生畏。但此刻的黑暗似乎更加阴沉,像是太阳神死后的世界一样,大门上的缝隙竟然一点光亮都没有透进来。 门外突然有一阵流畅的引擎声从左往右呼啸而过,霍杜急忙走进大门。在大门外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比这门还要大,以至于把门完全遮蔽住。霍杜把眼睛靠近大门的缝隙,看见了一个暗红色的庞然大物堵在门外。 “消防车!”他身后的消防员突然如同被智慧明灯照亮一样低声说了出来,一辆完整的的消防车马上通过门上的无数条缝隙在霍杜的视野中成了一个清晰的像,但这辆消防车侧倒在了地上,此举绝非寻常。 刚才的引擎声已经渐渐走远,但霍杜听清楚了是有两种不同的引擎声,他试图打开大门,但被消防车的车头顶住了。霍杜尝试推开大门,但即使他与消防员一起用尽全身每一丝力气也无法完成。他没有停止用力推,好像在期盼神灵会赐予他力量,但事实却恰恰相反。有一阵比指甲刮黑板更尖锐的声响使他们两个全身酸软,每一条肌纤维像是感到了世界末日一样失去了意志,力气犹如被瞬间吸走。 这是轮胎与地面摩擦所产生的声音,它的尖锐代表着它转速之高,而这让人难受的声音持续了大概一两分钟便消失了,在这之后又有异常的引擎声从外面传来,这接二连三的不寻常铁定与雇佣兵和小康他们脱不了关系。现在这道门已是霍杜面前仅存的障碍,他已经识破了雇佣兵的计划,只要能出去,他可以施展华丽的反击,那所谓的“绯闻”甚至能重新和丁颜羚面对面也都不再是梦想,但他力量的渺小打破不了这个僵局。 再三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之后,霍杜要想其他办法了,他打算到二楼的屋子里爬窗出去,这要比返回“迷宫”里从垃圾堆的出口出去快得多,但同时也危险得多。正当他转身准备跑上二楼的时候,他听见外面响起了枪声,三下、四下,一共开了四枪,子弹似乎击中了厚重的金属而发出沉重的撞击声。霍杜能确定枪声有两个源头,也就是至少有两个人开了枪。 霍杜知道自己必须刻不容缓,但门外其中一道引擎声越来越接近,尽管霍杜看不见外面发生的一切,但他的腿已经在转动,催促着他逃跑。 在下一个瞬间,门外倾倒在地的消防车突然受到一股外力的作用,猛然撞向大门,霍杜的头部受到了来自瞬间扭曲变形的铁门的撞击,眩晕随之而来。他的感官开始紊乱、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在晃动的同时变得模糊,万物最终化为归一,他失去了意识。——14:39:04 ; 第二十三章 钢铁野兽 14:07:16 “金刚你在哪里!?我追着蓝色那辆车,已经到乔雅东路了!” “我有点麻烦,你把它逼到瑞成立交,我抄近路过去!” 这应该是他与金刚最后一段能用对讲机进行的通讯了,这台钢蓝色的野兽一直没有超脱小康的视线范围,但双方的距离并没有在不断穿梭于路上行车之后而有缩短.有过那么一刻,小康觉得它像是一只蓝色的烦人苍蝇,但他很快发现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觉,她其实宛如一位穿着钢蓝色晚装却又高攀不起的女神。 在福荫路的尽头有一条分岔路,左边通向百安路,右边通向敦皇路,两条路都与福荫路一样是双向单车道,钢蓝色雪铁龙选择了敦皇路,而在敦皇路之后便到了双向双车道而且路中间有护栏的乔雅东路,路面的宽阔让追逐开始变幻莫测。 z4的灵活与稳定性让小康能随心所欲地绕过路面上重重障碍,但钢蓝色雪铁龙何尝不是一样,那奇形怪状的车身之下必定隐藏着不寻常的配置。小看能看得清楚它的每一个动作,它因上下颠簸所造成的摇晃几乎让人察觉不到,轮胎的抓地力与柔软性似乎是为地面量身打造的一样。但小康从未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遇强愈强,比起年少轻狂的时候,现在的反应和视线完全跟上了发动机高转速的节奏,z4和钢蓝色雪铁龙越来越近了。 乔雅东路的长度足有福荫路的四倍,路面上的车不算密集,而钢蓝色雪铁龙在福荫路的时候取得的细微优势现在正逐渐失去。在走过了乔雅东路三分之一的时候,z4与雪铁龙“并驱齐驾”了。雪铁龙在右边的车道上,在其左边小康想看清楚驾座里的是何方神圣,但这四不像的车窗膜使他徒劳无功,那模糊的轮廓仿似雾里看花。双方难得保持了两秒钟的平行,之后宝马z4前面正有一架龟速行驶的车挡着去路,小康将计就计,将方向盘往右扭,整架z4向雪铁龙压过去。 如果它选择逃到人行道上的话,即使它可能不需要为毁坏任何公物而附上责任,但那路上的障碍物会把他的速度严重拖慢。而如果它选择与z4的力量抗衡的话,招呼它的将会是一支54式7.62毫米手枪。 每一个瞬间都如同被树汁包裹住一样,串成一条琥珀项链,透过晶莹剔透的树汁能清晰地看见小康的焦躁和他对手的沉着冷静形成的巨大反差,克罗诺斯如玩弄着他手中的这串项链一样玩弄着小康的肾上腺。他还没像霍杜一样醒觉于自我陶醉的梦境当中,看不清自己面对的是如何强大的敌人。 眼看两车已在碰撞的边缘,但雪铁龙突然被他的驾驶者赋予了让小康始料不及的速度,两车的“并驱齐驾”被打破,最终宝马z4的车头撞击到了雪铁龙的车尾,碰撞的震动使小康有一种胜利的感觉,他天真地以为给予了对方致命的一击,同时还在嘲笑它的负隅顽抗。事实远非如此一帆风顺,即使在突然被外力改变行驶方向的情况下,它的驾驶者将错就错让车依靠着被撞击之后的惯性方向滑动,依靠着车身极佳的稳定性能加上油门与刹车松紧配合。 雪铁龙并没有像小康所想的那样会原地打转,而是倾斜着在直线上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把车头摆正,毫发无伤。反倒是宝马z4因为转向不足没有完全到达右边的车道而半边撞向了他前面的车,即使那速度不足以带来致命的伤害,但那冲击力除了使那一辆笨拙的快递车撞向歪了路中间的护栏之外,也使小康猛然前冲撞在方向盘上而在额头上留下了瘀伤。 对方再次取得了距离的优势,也没有因为小康不轻易言败而感到压力。 再次追逐中小康发现了雪铁龙的扭力似乎比自己略逊一筹,以至于在躲避路上车辆的时候它的速度不得不有所减少,这使得双方的距离再次拉近,但这已经接近乔雅东路的末端了。这里是三岔路口,只有最左边的云祥路是通往瑞成立交,而金刚到瑞成立交所走的捷径是从福荫路转向百安路,那里有一条小路能快速通道瑞成立交桥下。而从现在而言,至少要有两二对一的优势才能把这台钢蓝色的野兽制服。 小康感觉上天在眷顾他,他们一路的狂飙似乎使得“隔岸观火”的行人有了殃及池鱼的担忧,此时人行道上已经没有人逗留了。小康将z4的一半驶上了人行道,纵使人行道与马路高低不平导致z4倾斜而进,但这幅度丝毫不影响小康的计划。待两车再次“并驱齐驾”之时,小康没有改变他的战略,只是改变了他的战术。 乔雅东路左右车道上都稀松有几辆普通轿车,唯独在前头有一辆高大的货车非常显眼,但纵观全局并没有明显有利的战术空位。雪铁龙在宝马z4的左边——乔雅东路的右车道上,而z4继续保持着左前后轮在马路、右前后轮在人行道上稍微倾斜的状态,他进攻的意图甚至比扫罗对大卫的憎恨更显而易见,但这次他收起了鲁莽与躁进。 方向盘在左的z4更是让小康感到天助我也,他摇下车窗,拿出手枪对着雪铁龙的轮胎射击,开了两枪,虽然均未射中轮胎,但迫使雪铁龙跳到左车道的威胁已经具有了。在它钻到左车道的时候,右车道恰好有一辆车,形成了雪铁龙与z4中间隔了一辆车的局面。距离似乎会因此而再次拉开,但在越过了那辆车之后,小康马上转向塞到右车道上,再次与雪铁龙平行而进。小康再次从车窗伸出手枪,但未料到雪铁龙竟突然主动撞向z4。 突如其来的撞击使小康顾此失彼,他瞬间把精力抽回车上,撞击和分神使他的手枪掉了出去,加固的弹簧稳定着来浑身上下的震动,被撞开的宝马z4只能再次“单脚”踏在人行道上与雪铁龙对峙。 小康要做的是把这台野兽逼到乔雅东路前分岔路左边的云祥路、也就是和金刚约好的瑞成立交所在的地方,尽管他已占据右方的有利位置,但这台雪铁龙如久攻不下的特洛伊一般渐渐吸走了小康的耐心与得来不易的冷静。 眼看就要到乔雅东路的末端了,此时突然亮起了红灯,所有车渐渐停下。小康竟然留意不到那半百米以外的绿灯倒数,每一次数字的变幻竟然都不能在他视线的余光里引起他的注意。如果所有车都停下来的话,那么z4与雪铁龙之间便会有一道比银河还要宽的距离,而且现在还在人行道上的小康已经来不及转向了。 z4继续在人行道上,他只能比雪铁龙更快到达乔雅东路的尽头拦截它,但小康突然如梦初醒般发现自己根本不必这样做,雪铁龙同样被路上停下的车困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降临了,只要小康下车去就能把雇佣兵逮捕,希望第一次如此接近,但还没等他想好计划该如何进行,情况又发生了变故。 雪铁龙极低的车身成为了它此刻的救命稻草,它此刻正在那辆大货车的右边,它把整驾车塞进了货车的底盘之下,货车那比普通轿车大上两只三倍的轮胎托起的底盘似乎就是为雪铁龙量身打造的逃命密道一样。紧接着雪铁龙竟撞向路中间的栏杆,到了对面方向逆行而进。 小康稍稍松懈的脚重新踩下油门,斗争隔着一条钢铁银河再次展开。人行道上的人虽然已被他们的引擎声吓跑,但路上还是有不少障碍物,其实不比逆行的雪铁龙安全多少,z4的车头盖已经被无数次的撞击折磨得严重变形,如同一位已伤痕累累的将士一样在赌上自己的性命。最终宝马z4与雪铁龙几乎是同一时间冲出乔雅东路的,但小康占据的这个有利位置是无法改变的,对方难逃被逼进云祥路而最终被逼到瑞成立交下被金刚伏击的命运。 它最终“就范”了,没有与z4这个威胁硬碰,而转入了云祥路希望能逃脱z4的追击,却不知自己正中下怀。 云祥路与乔雅东路距离差不多,同样是双向双车道,而瑞成立交在云祥路的末端,立交桥的入口与马路垂直,螺旋上升,由四条石柱支撑,从上空俯视,瑞成立交正好是一个正圆,而马路两边的立交桥是完全对称的,宛如巨人的两只手环抱着马路。 雪铁龙从乔雅东路转进云祥路的时候当然选择了南往北方向顺行,但金刚从百安路走的捷径出口是在对面的北往南方向,他不仅要越过对面如陨石般的车辆,还要撞毁路中间的栏杆,这“声势浩大”的突袭恐怕会给雇佣兵制造出不少准备的空档时间。 进入云祥路之后,小康的侵略性明显减弱,没有像之前一样步步进逼,而是与对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把雪铁龙逼近埋伏点的这一小段前奏才有空档腾出一只手拨打电话,对讲耳机早已鸦雀无声了。小康拨打金刚的手机号码按下扬声器然后把电话放在旁边的座位,在接通的瞬间传来了震动的声音,带着不安与恐惧掠过小康心头,直到金刚的声音在车内狭窄的空间爆发出来,如冷却剂一样平缓了小康的心跳。 “他们还有一辆车,和蓝色那驾外形很相似,车前的标志一样是雪铁龙,但它是绿色的!我正被它追着!” “我距离瑞成立交大概两分钟,你多久能到!?” “我至少需要三分钟,它太难缠了!”、 “我会想办法拖延蓝色这台车,电话不要挂!” 蓝色雪铁龙似乎一味只想要逃出小康的追击,没有主动做任何侵略行为,但小康的车技似乎远超过他的想象,刚才乔雅东路的对弈使他得出这个结论。 小康换挡加速贴近在左边车道的雪铁龙,在它车后不断蹭它的车尾,对方一直“忍让”。随后小康找到了空位塞到了雪铁龙的右边,平行而进的情形再次上演。双方的前方都有车,z4不断压向雪铁龙,受反作用力被弹开之后继续不断进击,多次的碰撞使双方的速度降低,拖慢了时间,但随着对方不断的“忍让”,小康发现雪铁龙车身上的钢蓝色油漆逐渐掉色,里面是一层疑似炭黑色的金属。但雪铁龙的车身即使经过多次撞击仍没有任何明显的形变。 相比之下,小康透过对方反光的车身看见自己的z4侧面已经不堪入目,那一道道凹凸不平的坑纹如同立体地图上的山峦,而z4像是身经百战的战舰一样破旧不堪。双方果然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小康自以为在控制著对方节奏的同时,受损车身提醒了他要重拾理智与冷静。 小康企图超越雪铁龙,在它前方对其进行牵制,但屡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除了路上的车成了他的障碍之外,对方的引擎以及变速箱都似乎要胜一筹,如果不是在路面有行车的城市里,雪铁龙可能早就逃走了。 瑞成立交已经在视线范围之内了,透过挡风玻璃看见在远处的瑞成立交如模型一样袖珍,那上升的螺旋像是神殿里触碰到苍穹的天花。电话里不断传来震动的声音,小康很清楚这是无数次的撞击,他唯恐金刚赶不上这次的“埋伏”,那么雇佣兵的陷落将会是遥遥无期,随着不断的交锋他意识到双方的车在性能上有本质上的区别的这个事实。 “我已经看见云祥路了!”金刚的声音,他从小路出来直线行走越过对面的北往南方向双车道即可到达,而钢蓝色的雪铁龙现在距离瑞成立交越来越近,已不足五十米。奥迪tt必定能一击致命。 小康感到每一个瞬间都仿佛被无限延长了,他已经看见奥迪tt从对面马路外的那一条颠簸的小路里窜出来,它的车身甚至比z4破坏得更严重,在它后面紧随其后的那一架已经被扬起的尘土沾染成灰色的四不像,对他造成的威胁比小康想象中还要大。但这一切都将会随着正义的铁锤落下帷幕,至少小康这样希望着。 左方两辆追逐着前来的车不可能没有引起坐在钢蓝色雪铁龙里的雇佣兵的注意,但速度之快也使他未必能躲过这一劫,因为此时对面北往南方向正好没有车,奥迪tt将会如呼啸的狂风般穿过马路,给钢蓝色雪铁龙烙下最后的伤痕。 此时钢蓝色雪铁龙正在左车道,小康打算趁着它的驾驶者的注意力被奥迪tt吸引住了的瞬间把车从他的后方开到他的右边,与奥迪tt对它实行双面夹击。但就在小康扭动方向盘的瞬间,电话又传出了声音:“小康,蓝色那台太快了!来不及了,拦截我后面的那驾车,我会在你那边马路的左边车道打横停下拦住他,位置在支撑瑞成立交的那条柱子旁,你对它撞击把它逼向那根柱子!” “知道!”小康的思维马上随着金刚的提议更改,两者只能选其一,他们没有能力把两个对手都击败。 奥迪tt已经近在咫尺,他开始放慢速度。蓝色的雪铁龙见状马上“逃”到了右边的车道上。金刚在跨到了南往北方向马路的瞬间扭转方向盘,配合手刹与脚刹使奥迪tt逆时针方向旋转了九十度,稍稍倾斜地停在了南往北方向的左边车道上。此时奥迪tt正处于两架雪铁龙的中间,十分危险,但危险与机遇往往并存。 绿色雪铁龙没有减速撞向奥迪tt,如果它的车身材料如蓝色那架一样坚硬的话,那么金刚危在旦夕。但绿色雪铁龙的驾驶者在螳螂捕蝉的同时似乎留意到z4正黄雀在后,它的驾驶者婉然拒绝了这个让人垂涎三尺的诱惑,不想造成一换一的局面。 绿色雪铁龙放慢速度,把车头微微撞向左边,也就是向停在他前面的奥迪tt车头的位置。然后轻轻拉动手刹的同时方向盘迅速往右扭,后轮停止了转动,惯性把整架车往左移,雇佣兵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手刹和脚刹,以一个小幅度的滑行从奥迪tt与支撑立交桥的石柱之间的空位溜了过去,而且赶在了z4撞向他之前。 小康赶不上,就像几秒钟之前金刚赶不上蓝色的雪铁龙一样。此时金刚看见越过自己车头的敌人,他深深地感受到实力的差距,而同时一阵熟悉引擎声在自己头上传来,顺着瑞成立交的螺旋在上升。那是钢蓝色雪铁龙的引擎声,他在刚才二人打算夹击绿色雪铁龙的时候已经上了瑞成立交,而此时它的同伴也打算随行。 小康的电话里又传出金刚的声音:“糟了,瑞成立交是环城高速的其中一个入口。”——14:28:41 14:34:11 庄文希驾驶着q5其实早已到达现场,但高恒偷偷给他发了一个短信让他在附近躲着,让他成为专案组一张隐藏的牌。然而现在白色的烟雾已经完全散去,福荫路如被一阵狂风所刮过,过后的宁静显得格外鲜明。躺卧在福荫路的水罐车结束它不正确的睡姿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金刚的奥迪tt离开二十多分钟之后了,他们本想到让消防局另外派车来,但后来庄文希用泵车里的几把梯子以杠杆把消防车撑起,对于孔武有力的消防员们来说易如反掌。 倒下的水罐车的车窗玻璃碎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问题,在这期间,消防指挥员找了一位熟悉里面地形的旧居民给他们画了一张地图,派了六名仍然全副武装的消防员入内搜索伤者,最终他们不仅找到了霍杜丢失的手机,还把在里面迷了路的杨晋和马芷欣带了出来,除此之外里面空无一人,似乎除了现在还昏迷在救护车上的霍依韩,里面没有其他人了。 “霍杜和雇佣兵呢?”这个贯彻始终的疑问回响在庄文希的思绪当中。 庄文希向消防指挥员简要交代过他们正在办的案,消防指挥员表示已经没有伤者,他们即将返回消防局,但在里面点香的人已经构成犯罪,只可惜无法抓到他。 庄文希给小康和金刚都打过电话,但他们应该在离开了通信范围之后开始用手机通讯,两个人的电话都在通话中。而现在福荫路的四人都还能用对讲耳机通讯,证明高恒的主机应该还留在了这里,或许是雇佣兵把它拆下来的。自从霍杜给他们打电话说遇到雇佣兵之后大家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庄文希有想过霍杜遇到的那名雇佣兵很有可能已经坐在蓝色或者绿色的雪铁龙里面逃走了,但霍杜的仍未现身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霍杜会不会已经与高恒和古伟圣一样遇害了? 在听不到让人热血沸腾的引擎声和看不见神秘莫测的白烟之后,路边上人群已经像落幕后的剧院观众一样逐渐散去,各种角度的照片在**上疯传。他们四个人在街上,感觉就像在香港的时候一样束手无策,比失去航向的船只更糟糕。消防员们已经收拾好一切离开了这个恶作剧的地方,而霍依韩则会送到最近的越华人民医院。 在消防车和救护车已经消失在福荫路的尽头的同时,庄文希的的视线被扯到了那一扇被消防车头撞凹的铁门,铁门上的缝隙透出里面的黑暗与陈旧,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吸引到了庄文希。 他走进看见里面躺了两个人,黑暗让他无法辨认这两个人的面容,但其中一个人穿着短袖浅色t恤,而另一个人穿着短袖衬衫和西裤。 消防车已经远去了,庆幸铁门的所已经被撞坏,他们推开严重变形的铁门,依靠手机的灯光照亮这两个人的脸。然而希望随着这微弱的光亮涌现,庄文希看到了霍杜那张略带皱纹的脸,而且他还有呼吸,信奉天主教的叶薇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难道那个时候绿色雪铁龙并非是想撞向奥迪tt?而是瞄准了霍杜?”庄文希不禁猜测。 霍杜旁边还躺了一位身材壮硕的男性,从他们额头上的瘀伤不难判断他们是在消防车撞击大门的时候被变形的铁门撞至昏迷的。庄文希对这位男性的身份毫无头绪,他首先产生的是警戒心,无可否认他们已被雇佣兵折磨得草木皆兵了。但对于这位正昏迷的未知身份的男性,他们的防范仿似被锁在了一个小瓶子里面,没有膨胀的机会。 掐住人中穴来急救似乎成了任何人的常识,而庄文希对霍杜进行急救的同时,杨晋和叶薇在一楼的一间民居里发现了和外面那位未知男性穿着一样而且身材相仿的男性。 救醒霍杜成为了他们唯一能做的事,而这个愿望在几分钟后实现了,被救醒的霍杜就像曾经被自己救醒的那个消防员一样感到一阵头痛伴随着自己的清醒,让他不得不用手捂着自己的头试图以此抑制自己的疼痛。身边熟悉的面孔让他感到缓和了一些,他从未感到心理对生理的影响竟会如此之大。 “他是消防员,在屋里面还有一个消防员去,看看他有没有事。”霍杜边说边指手画脚, 还带着疼痛的他突然想起了马仲云,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将会在哪,却无从探究马仲云的去向。 “霍队,我们和古伟圣和高恒失去了联系,他们很有可能已经遇害。”庄文希说出了这个噩耗。霍杜的震惊的程度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严重,如果连他们都败给了雇佣兵,那么专案组的前路将会远远不止是满布荆棘,甚至有可能让他们赔上性命。但还没等他把思路理清,霍杜又被另一件事惊醒了,他喊出了“消防车”三个字,但得到了庄文希说他们已经离去的回答,而且霍依韩也是被消防员救出来的。霍杜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半个小时前失去霍依韩的那种感觉现在又涌上来了,而且更胜从前,这一次的失诸交臂可能会让他永远失去儿子。——15:18:49 ; 第二十四章 似败非败 14:29:06 他们没有考虑过拖着这副伤痕累累的钢铁身躯还能够做些什么,但是此刻他们难以保持理智,宝马z4与奥迪tt一前一后上了瑞成立交,踏着两架雪铁龙的尾气紧追过去。 狭窄的单车道没有持续多长,很快就进入了环城高速那双向双车道的沥青路,在西往东方向,两架雪铁龙还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但反之,他们在对方的眼里其实只不过是即烦人而又驱之不散的苍蝇罢了。比起在下面,踩油门的幅度可以更大了,路面上虽然也有车,车与车的间距更加大,他们可能会比起在下面的时候更畅通无阻,但本来车身灵活的优势反而会失去。 优劣很快展现在眼前,双方的距离不曾减少,对方像是似幻似虚的海市蜃楼,看得清却摸不着,这种折磨比任何疾病都难熬,距离所产生的不甘煽动了他们的手指按下氮气瓶阀门的开关。 雇佣兵对于他们留有一手应该不会感到奇怪,即使看着倒后镜里两个破烂的镜中像变得越来越大,他们都相信自己会游刃有余。首先接近的是宝马z4,借助着氮气赋予它的速度狠狠撞击钢蓝色雪铁龙的车尾,反作用力带来的震动牵扯到了小康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城墙般坚硬的车身迫使小康不得不寻求其他进攻方式。 “金刚,把它逼向围栏,蓝色那驾,现在的高度即使掉下去里面的人也未必会死!”目前绿色车在前蓝色车在后,对方精良的设备或许会成为毫无顾忌的理由,而且对方正在右边的车道行驶,紧贴着与雪铁龙车身高度相仿的护栏。在氮气维持之下,z4与tt速度确实能牵制住对方,但他们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 撞击之后的z4速度稍微减缓了一点,维持在了蓝色雪铁龙的后方,从左方高速向前的奥迪tt已经与蓝色雪铁龙平行。金刚摇下右车窗,对着雪铁龙射击,但因为方向盘在左的关系限制了角度,不能射击轮胎。但子弹只在对方的车窗上留下了裂痕,金刚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里面,黑色的影子宛如恶魔。 手枪造成不了任何威胁,对方企图加速,但逃不过在左方的tt与在后方的z4的追捕,两人的默契使蓝色雪铁龙如同被被锁上了手脚的囚犯一样,小康知道所有的都条件已经具备了。金刚渐渐把方向盘向右扭,在双方的距离缩小到一个既定的范围时,金刚在临界点快速扭动方向盘,奥迪tt扭向右,成功近在咫尺。 可早在金刚扭动方向盘之前,在他们前面一直被忽视了的另一辆雪铁龙突然减速,奥迪tt还来不及转向就撞向了绿色雪铁龙,被死死地堵住了。而在右车道的蓝色雪铁龙与宝马z4则继续前行,在z4与tt平行的瞬间,金刚把他的手枪通过车窗扔了出去,小康接住了这把沉稳的武器,延续飞蛾扑火的决心。 在成功阻止奥迪tt的进攻之后,绿色雪铁龙马上重新加速,转到右车道紧跟在宝马z4的后面。金刚紧随其后,小康企图把车转到左车道对蓝色雪铁龙进行射击,但不料对方减速转到了左车道与z4平行,阻断了他的企图。对于方向盘在左的z4里的小康来说这似乎是更大的优势,他伸出手枪对着那块隔绝了驾驶者的秘密的车窗射击,但只是两发之后,绿色雪铁龙从后对z4撞击。纵使这次小康的手枪没有再脱手,但他已经发现刚才的局面重现上演了,但被锁住手脚的囚犯变成了自己。 两架雪铁龙一左一右威逼着他,从后赶上的奥迪tt什么也做不了,而且它的氮气也已经消耗殆尽了,距离随着速度的骤减越来越明显,空间仿佛在被拉伸,无论金刚如何踩紧油门,无论奥迪tt的引擎再怎么转动,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就像是与卫星脱离之后的火箭一样,只落得坠落的命运。 然而等待着孤身奋战的小康何尝不是失败,雇佣兵似乎想结束这一场以大欺小的游戏。蓝色雪铁龙把z4逼向环城高速边上的护栏,轮胎钢圈与护栏摩擦产生的火花溢到了车窗上,燃烧着小康的生命。 z4被蓝色雪铁龙与护栏紧紧夹着,万恶的高速产生的气流使z4轻微地上浮。纵使是连肉眼都难以看清的程度,但在受到两股压力的作用下被无限放大,宝马z4在一瞬间离地有二十几厘米。也在这个一瞬间,雪铁龙对它施以最后一次撞击,z4整架车在空中旋转了起来,只要再稍微向它施加一丁点的压力,比如说几颗子弹,那小康就会连人带车从高速公路坠落下去。此刻在空中翻腾的小康如置身一个旋转离心舱之中,天旋地转是他现在唯一的感觉,日月星辰都仿佛被搅在了一起,世界的声音好像已经传不进他的耳膜。 宝马z4车身翻转躺在了环城高速上,头部受到撞击加上被脑充血折磨,小康只看见了两架四不像在眼前渐渐消失,被地平线淹没。——14:47:58 15:13:44 消防车与救护车早已“分道扬镳”,从福荫路出来之后感觉简直如同从颓桓败瓦中逃出来的幸存者一样,纵使气温刚刚过了全天最高的时候,近似融化的空气依然让人感觉清新。那种遮天蔽日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火场,那里充斥着另一种他们从未接触过的恐惧,恶名昭昭的犯罪者所能引起的恐慌实在不容小视,比起实实在在的火焰与浓烟,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更让人心头一寒。 但奇怪的是,历经无数生死危机的考验,本应一如既往气定神闲的消防员们竟然全都累到了闭目养神以致昏昏欲睡的程度。消防指挥员甚至隔着玻璃听见了从后面传出来的鼻鼾声,他转过头去看见都都是一张张睡死的脸。“在后面的水罐车上的弟兄们应该也一样吧”他不禁这样想。 已经到了距离越华区消防局仅一条街之隔的十字路口,回去之后就要换班了。在拐弯之际,坐在泵车副驾座上的消防指挥员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还夹杂着喇叭声,仿佛把所有人毫无防范的灵魂硬生生地勒住了。指挥员马上摇下车窗把头探出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了一个多么草木皆兵的状态。但无奈他什么都看不到,只因消防车是往左拐,坐在方向盘在左的副驾座位上的他即使把整个身子伸出去,也看不见车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更让他心急如焚。 “你在干什么!你有病啊!”在指挥员旁边驾座上的司机突然对着对讲机破口大骂了起来,他通过倒后镜看清楚了一切,在后面的水罐车差点撞上了一辆白色丰田。 “我就说过别让他开车,迟早出事。”在指挥员旁边的司机以先知的口吻抱怨着,显然福荫路发生的一切在驾驶水罐车的年轻司机的心灵里烙下了一道特别的印记。整个越华区消防局都说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块头大却像小鹿一样胆小,所以只选择了当一名司机而不是冲到火场最前线。 消防局铁门沉重的拖拽声响起的时候,水罐车的方向盘早已湿了一圈,但两辆车终于平安停进了越华区消防局。消防指挥员看见了局长的身影,他并不感到受宠若惊,而是意料之中,绝对是为了刚才在福荫路的事,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各部门的沟通最有效率的一次,雇佣兵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弟兄们起来了,下车了。”指挥员敲了敲玻璃之后便推门下车了,他直奔局长而去,开始了他们的“悄悄话”。泵车的司机还有两年就退休了,他已经在这个岗位上服务了三十多年,每次执勤回来下车的时候都伴随着一阵拼搏过后的谈笑风生,满头大汗甚至满脸淤青的消防员们死里逃生后的患难才是这一份职业给予他们最大的光辉。 泵车司机关上车门之后就打算直奔水罐车而去,他一心想着痛骂那个魂飞魄散差点让消防局蒙羞的后辈。但他突然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此时此刻的寂静与平常对比异常鲜明,他听见了后门打开的声音,但听不见一连串熟悉的声音,他转过头去,看见所有消防员依然睡在座位上。 他转头的瞬间正好看见那一边的车门关上了,明显有人下车了,但其他人依然在座位上。他十分不解,刚想着要数一下看刚刚下车的那是谁,但随即马上意识到了他身处在一个怎样的环境当中。他知道出事了,正想大声喊出来,但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的喉咙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冰冷,随之而来的一阵撕裂的疼痛,他的思维已经随着年老而变得迟钝,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喉咙插着一把刀子。 消防车的红色金属车身上隐约映出了一个人影,但他看不见这个阴险的人是谁,却在倒地的同时透过车底看见了倒在对面与自己遭受了同样命运的那个后辈。他们的眼神在相互做最后的挣扎,但灵魂早已无力支撑这一具已经快要断气的身躯。在他们即将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有一个恶魔还在附近游荡,到底是一个人?两个人?他们已经分不清楚。 局长与指挥员与他们两个的尸体仅有一墙之隔,但却如同置身与另一个世界一样懵然不知。“悄悄话”过后局长回自己的办公室,指挥员走回车库,等待着他的不仅是两具冰冷的尸体,还有两个消防员在泵车旁边打架,指挥员正准备开口大骂,但两具尸体堵住了他的声带。 两人打斗的动作彰显着他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指挥员无暇考虑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拿起对讲机准备呼喊,但消防局的铁门突然被撞开,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差点让指挥员手中紧握的对讲机掉落在地。 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车冲了进来,向着正在打架的那两个人驶去。其中一人被撞门的声音分散了注意力,他的对手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破绽对他发动了连续猛击直接把他击晕,不之后被他的对手抬进了雪佛兰里面。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随后那漆黑的身影随着引擎声消失在指挥员的眼前,声音甚至盖过了他对着对讲机的呼喊。——15:38:13 15:41:09 一辆车头少许凹凸不平的奥迪q5停在了越华区人民医院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两个神情焦急的男人,他们急忙冲了进医院。 霍杜随便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问道:“你们大概在一点半的时候派出去的那辆救护车回来了没有!”霍杜紧握住护士肩膀的双手不自觉地越来越用力,逼得护士不得不挣脱霍杜,她说:“我是耳鼻喉科的,不清楚,如果病人严重的话通常会送到急诊,你自己去看吧。” “那你们是不是在三点钟之前又派了一架救护车出去?” “对不起,我不清楚,你去那边问问吧。”护士显然被霍杜吓到了,她指了指咨询前台之后就急忙离开了。 在医院一楼的急诊,霍杜得到了救护车还没回来的答复,一位主任医师声称他们最后一次收到来自那一辆救护车的消息大概就是在二十几分钟之前,他们说从福荫路里救出了一位伤者,他情况稳定,正在回程途中。主任医师尝试再次联系救护车,半分钟之后霍杜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医生联系不上救护车。霍杜的心如同被行刑一样悬吊在了半空。 雇佣兵的计划成功了,他们再一次证明了在他们面前的霍杜简直就像一个在众神眼中的凡人一样脆弱。 霍杜在福荫路醒来之后消防车和救护车已经离开,庄文希替他保管着丢失的电话,他才发现上面无数个未接来电和短信,马上和周宏君互通了消息。之后他和庄文希马不停蹄地开着奥迪q5赶往越华人民医院,霍杜在担心自己的儿子,但其程度远不止其他人所想的那么轻微。 在霍杜和庄文希离开之前,他们收到了金刚打来的电话,之前因为他一直与小康保持通讯所以庄文希一直打不进去。双方互相汇报了情况,金刚把在车里昏迷的小康救了出来,打了120,他们在环城高速上等待着救护车。在福荫路,能供他们使用的的车只有一辆,但霍杜的计划是兵分两路。据金刚描述,小康没有大碍,让他们随时保持手机畅通。他和庄文希去医院,让其余的三人带上两名消防员打出租车马上赶到越华区消防局。霍杜看穿了雇佣兵的计划却来不及阻止,雇佣兵混在了消防员甚至是护士里面! 那两个消防员身上被脱去的防护服揭示了一切,霍杜推测至少有两个雇佣兵混进了消防员里面,但丁颜帼的目标是霍依韩,很可能连救护车都被他们混了进去。然而霍杜在得到主任医师的回答之后马上和庄文希回到了q5,雇佣兵可能已经丢下救护车离去,又或者直接开着救护车离开。他们会原路返回福荫路,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一辆被抛弃的救护车在显眼不过了。同时霍杜让周宏君到交通部门查看从福荫路到越华人民医院路上所有电子眼的片段,一有消息双方马上互通。霍杜把痛失高恒和古伟圣的消息告诉了周宏君,他们驾驶着q5离开福荫路到乔雅西路的时候看不见那一架黑色的雪佛兰,这更加强迫着他们接受这一个残酷的事实。 期间杨晋给庄文希汇报了他们的发现,消防局果然发生了事情,但他们来晚了,在消防局死了两个消防车司机,根据消防指挥员的描述,当时有两个身穿消防服但身份不明的人在打斗,其中一人被另一人击倒,随后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闯进消防局把那两个人接走了。雇佣兵似乎把他们的车也据为己有。杨晋他们已经联系了搜证组之后会留在现场把事情处理完,有任何进展会保持电话联系。 霍杜沿途的搜索徒劳无功,相信雇佣兵选择了更远一点的“抛尸”地点。身负重任的周宏君似乎比拿着御赐金牌更畅通无阻,他很快拿到了电子眼的片段,霍杜根据他的提示找到了那一辆停在路边被抛弃的救护车。它果然完全偏离了从福荫路到越华人民医院的路,停在了距离环城高速的其中一个入口不远的地方。 霍杜连车都还没停稳就开门跳了下车冲上救护车,车里的一片凌乱加促了霍杜的呼吸,一名司机两名医护人员全部不省人事,而霍依韩不在里面。霍杜感觉仿佛要窒息了一般,意识几乎临近崩溃的边缘,他的亲人再一次从自己眼前消失了。他认为从此会一蹶不振了,他的渺小以及脆弱让他承受了两次致命的打击。他的心灵比遭受世上任何酷刑都要难受,他跪在救护车里面,看着从原本插在霍依韩手上的点滴的针头里一滴滴流出来的生理盐水,自己的眼泪不自觉地与之同步。 他愤怒且无助地捶打着车子,庄文希仿佛又看见了几个月之前痛失妹妹的杨晋。他同样为自己的乏力而感到懊恼,但他不相信犯罪者是一种应该存在的生物,可是无能所产生的烦躁又无从宣泄。 他们连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的动力都没有了,整个人像是停止运作的机器一样,尽管知道自己在浪费时间,但他们也宁愿让自己躲在这一个“角落里”,让片刻的宁静淹没自己,让自己仿佛是一只被树汁困住的虫子,被时间锁起来。——16:42:49 ; 第二十五章 等价交换 13:52:17专案组到达福荫路后不久 “高恒?” “……我找到源头了……怪不得……原来是香……烟雾的源头是香……有大量的香在烧……这是其中一个源头……不下百支香在烧,应该只是普通的线香,但比较粗……都快烧完了。” 叶薇:“先等等,我找不到高恒,他没有回答,有没有人看见高恒了?” 马芷欣:“发生什么事了?高恒怎么了?” 叶薇:“他不见了,几分钟之前还在的。” 金刚:“距离他上一次说话已经超过五分钟了,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他可能已经遇险了,小康,指挥权交由你。” 沉默只因需要爆发,消失只因等待再现,要捕捉一闪即逝的机会从来需要如此。所有的对话通过听觉神经汇聚在了高恒的思绪里,他隐藏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却还在福荫路里。 在乔雅西路的古伟圣与高恒始终同一阵线,他们拨通了电话,一只耳朵戴着专案组通讯的耳机,麦克风已被封住,而另一只耳朵则戴着他们两个通话的耳机,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高恒和古伟圣都非常清楚,雪恨的机会降临了,这就是他们这些年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的回报,他们早已迫不及待要释放自己的**,对着背叛者狠狠反咬一口。 “buon”这个可爱的意大利语,准确来说这是一个可爱的暗语,甜蜜而致命。是高恒和古伟圣加入了失重计划之后开始使用的暗语。说话人每两次“buon”之间的话视为暗语,真正的意思与表面的话意思相反。 “buon,到目前还没发现雇佣兵的踪影,我们的通讯频道很干净啊,完全没有杂音。buon。”就在几分钟之前,高恒在通讯频道了说了这样一句话,其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他已经发现了雇佣兵,而且他们的通讯频道已经被窃听了。早在消防车来到之前他已注意到停在福荫路西往东方向,也就是高恒这边马路路边的一辆钢蓝色雪铁龙轿车,它的车头有雪铁龙的标志,但雪铁龙从来没有生产过这种车型。 似乎有什么开始酝酿着,雪铁龙在高恒前方不远处,它的车窗膜使高恒无法看清其驾驶者,他随即让叶薇沿路下去逐辆检查停在路边的车。这个命令下达几秒钟之后,蓝色的雪铁龙离开了他停靠的位置,在马路上行驶,距离高恒越来越近。高恒视线的余光在与雪铁龙平行的瞬间看见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车头的标志并非雪铁龙,而是那个中间有一竖连接的两个“刃形”,布兰特!一直缠绕着他的怀疑终于变成了肯定! 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雪铁龙的标志,他们根本不需为此而伪装,可以大摇大摆地把它摆在街上,只因他们以为高恒和古伟圣已经在2004年被判决死刑。而现在,即使他们四目相投,车里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一瞬间的交织里认出易容的高恒,优劣互换了。除此之外,高恒还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他们的频道很可能被窃听了。 在频道里多说一句话都等于自杀,虽然除此之外他们还有手机这一通讯方式,但他不会这样做。高恒和古伟圣早已在专案组里形成圈子里的圈子。“专案组”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失重计划实体化的一个载体,形同躯壳,让他们能披着这样一件外衣游走于现实与秘密之间。其他人的能力固然远比不上雇佣兵,而比起这宗案件,失重计划的意义更是深远得多,但这其实都只是在高恒脑中一掠而过——他们的复仇才是永远首当其冲的。其他一切的生死都与此无关,他们可不会让一群头脑发热的警察扰乱自己。 高恒一开始的吩咐现在反过来帮助了他,只要他和古伟圣都不在通讯频道里说话,而且都不接电话甚至关机,那么其他人自然而然就会以为他们已经遇害。摆脱他们的阻碍是多么简单,只需片刻沉默。他果然通过通讯频道听到了那些认为他们已经遇害的定论。 虽然渴望已接近,但这没有让他失去理智。他很清楚不能指望能一步登天,仅凭现在他和古伟圣还有一辆车难以捕捉埃德加和高桥隆,况且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在现场,毕竟到此为止他们才发现了敌人一辆车,而且也不知道车里的人数,那一架蓝色的雪铁龙显然不是高恒最佳的对象。 在某程度上,失重计划是他们复仇的辅助,在某些时候大家的目标还是一致的,他愿意以捕捉任何一人为他们目标。原本停在路边的雪铁龙给了高恒再明确不过的暗示,他们在等人,在等身处迷雾中的那个同伴,他/她和霍杜应该都在白色的烟雾里面。而既然车在外等,那说明他/她在烟雾当中还有没完成的事,又或许是迷路了。但无论如何都好,高恒已经锁定了他的目标,就让这烟雾成为他的伪装,他将在里面亲手捕获他的目标,然后让古伟圣的雪佛兰成为运送他/她回去的载具,如果专案组的其他人能发现雇佣兵甚至能与之打斗产生骚动那就再好不过了。 消防员已经进入烟雾的范围搜索火源和伤者,他要比消防员先一步找到雇佣兵。他趁着一个空隙躲进了烟雾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进去,然而他的一切计划都有告知古伟圣,他打算把捕获的雇佣兵从乔雅中学那边的出口带出去。古伟圣已经开动了雪佛兰,准备绕到乔雅中学接应。如此一来,在必要时,已经身处烟雾当中杨晋和马芷欣有可能会遭高恒亲手杀害,他早已做好准备,只因失重计划绝对要保密,霍杜和周宏君会是唯一的一次例外。 烟雾让高恒警惕万分,他沿途不断做记号以便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在不断深入的同时他没有摘下专案组通讯频道的耳机,细心聆听着外面发生的一举一动。他所期盼的事情发生了,这几个警察原来还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一无是处,金刚已经发现了蓝色的雪铁龙有可疑之处,如果对方真的在窃听专案组的通讯频道的话,他们一定会先发制人。 金刚的声音刚过去几秒,高恒在迷雾中发现了一个不省人事的男人,他穿着黑色长裤和短袖t恤,身材壮硕,身份不明。与此同时,耳机里传出叶薇的声音,有一个消防员背着霍依韩出去了。眼前这个奇怪的家伙让高恒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计划,霍依韩、消防员、不省人事的男人……所有事物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不仅扑朔迷离而且错综复杂。他记得以前古伟圣就已经有对他提及过丁颜帼这个人,包括布兰特与她接触的事。加入专案组的时候韦驮天就已经把丁颜帼和霍杜的关系告诉了他们。 高恒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一个这样的男人会躺在这里?他到底是……被烟雾呛到的吗?显然不是,高恒的思维突然如同被闪电击中一样,如同智者顿悟了真理一般。他弄清楚了雇佣兵这次出没的原因,是霍依韩,就像他们想捕捉雇佣兵一样,他们想捕捉霍依韩,她要通过武力把自己的至亲夺走! 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身份应该是消防员,在烟雾中的雇佣兵夺去了他的防护服和正压式呼吸器,雇佣兵正伪装成消防员把霍依韩“救”了出去,也就是说,继续留在这片迷雾当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已经知道敌人目前身在何方,只要用手机把自己所知告诉专案组的所有人便能轻易把雇佣兵逮捕。但既然刚才他选择了抛弃他们,现在也一样,他相信自己和古伟圣拥有足够秘密捕获他们的能力。 高恒的耳机里突然响起了庄文希的声音,他吩咐过他隐蔽在现场周围充当一张隐藏的牌,而专案组已经锁定了可以的目标——蓝色的雪铁龙。 外面的情况还没有一个明朗的走向,而高恒现在面临着另一个选择,这是他的思维产生连锁而考虑到的。雇佣兵的载具已经被专案组发现了,那他们要用什么办法把霍依韩“运”走,高恒确信他们必定有两手准备。 救护车随消防车而来,而伤者也会随救护车返回医院,他们的目标是霍依韩。也就是说,他们不仅其中一人伪装成了消防员,也有人伪装成了医护人员。但高恒分身无术,目前只有一个可供他伪装的身份,就是在这迷雾中寻找任何一位消防员,重复雇佣兵所做的事,但结果就会是霍依韩将会被他们掳走。 高恒担心的并非霍依韩或是霍杜,他担心的是失重计划,如果霍杜知道他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弃霍依韩于不顾的话,他和韦驮天的合作有可能会破裂。事已至此,很多事情与当初都不一样了,韦驮天当初选择不杀他们两个,如果到了以后某一天必须做这个选择的话就有可能产生很多变数。 现在时间比一切都宝贵,因为堵塞出口的垃圾早已被清除,加剧了烟雾的驱散,浓度比起他们刚来的时候已经大减,最坏的情况是已经没有消防员在这里面了。但这位躺卧的消防员马上为他引来了希望,他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以及一阵微弱的奇怪的呼吸声,那很有可能是正压式呼吸器所发出的声音,果然,一个人形轮廓在迷雾中渐渐呈现,一个消防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消防员吗?这里有人晕倒了,过来帮忙!”这个天生的演员用惊慌的语气使消防员加快了脚步,看不见面容的他蹲在了这个昏迷的男人旁边。高恒本想迅速站起来,但突然听见从福荫路传来一声惊天巨响,连蹲下的消防员都差点被吓倒了。两人都不自觉地向巨响的方向眺望,但深巷中的高墙隔绝了他们的视线。高恒趁着这一瞬间对着没有消防员后脑猛然一击。一切干脆利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第二位消防员被夺去了他的“装备”。高恒把自己的进展告诉了古伟圣,他会伪装成消防员跟随他们返回消防局,等消防车开走的时候,古伟圣的雪佛兰会静静尾随。 刚才那一声巨响果然是雇佣兵制造出来的,高恒一直通过通讯频道留意着外面瞬息万变的局势,在深巷里的杨晋也听见了,那是一辆消防车被撞倒的声音。巨响过后还有几声枪响,除了蓝色的雪铁龙之外,敌人还有一辆绿色的雪铁龙,小康和金刚分别去追赶了。 换好“装备”之后高恒准备出去了,背后的氧气瓶连同腰带组、瓶带组一系列装备加起来让他几乎不堪负重,此时他又多了一个收集信息的媒介——系在消防服腰间的对讲机。他同步接受着来自专案组和消防员的声音,耳机里不断传出指挥员撤退的呼喊,倒塌的消防车加上这里复杂的地形让指挥员担忧在里面的消防员的安全。 所幸来时做的记号现在大派用场,他不会因为撤出的延迟让指挥员产生任何怀疑。待他走出深巷,果然看到一辆倒在行人道上的消防车,庄文希的奥迪q5停在了马路中,路上塞满了车。庄文希正在跟消防指挥员沟通,他应该在解释自己的身份以及行为,他甚至觉得这比起赶紧把堵着马路的q5开走更重要。 高恒清点了一下在现场的消防员人数,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已经没有消防员留在里面了。但除了指挥员之外的所有消防员依然没有摘下呼吸器的面罩,高恒仍然分辨不了他的目标具体在何处。他每一言一行都必须三思而后行,他深知自己现在面对的敌人拥有足以与自己匹敌的能力,即使一个微不足道的破绽都会像涂满剧毒的匕首割出的一个小伤口一样致命。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他躲在了最暗处,就连他的对手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庄文希与指挥员的沟通进行得很顺利,高恒通过专案组的通讯频道听得一清二楚,而叶薇则在这期间去把q5开走了,福荫路恢复了畅通。 指挥员本来想向消防局请求增援,但庄文希向他提议使用消防车里的梯子用杠杆把消防车撬起,指挥员接纳了他的意见。同时他们找来了一位附近的“钉子户”为他们带路继续进去搜索伤者。指挥员把十二位消防员分成两组,分别去搜索伤者和翘起消防车。高恒被分配到了搜索伤者的队伍中,而且他在分工的时候知道了被自己夺取了身份的这个消防员叫“小郭”。而且他记住了每一个人的名字,尽管现在每个消防员从外表上看都一模一样,他记住的这些名字可能会对不上人,但他不会放弃任何信息。 庄文希向指挥员强调了专案组的一位成员困在了里面,请他无论如何要把他救出来。所幸呼吸器的面罩让所有消防员的声音几乎都变得一样模糊,他不必担心会因此露出破绽,但也同时少了一个找出敌人的途径,而且深巷中的烟雾已经越来越淡,距离他们摘下面罩的程度也已经不远了。 高恒跟着其余五个人拿着钉子户画的地图进入深巷当中,能见度已经比刚才好多了。他始终步步为营,在不断思索中发现了自己的冲动带来的少许过失,也许是平静的生活所带来的技艺的生疏所致,他不会忘却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的意义。负责“捕获”霍依韩的不会是现在混进了消防员的这个,是另有其人,那么这个雇佣兵伪装成消防员的目的是逃走,刚才他/她已经成功从烟雾中逃出来了,高恒估计他/她跟随大队回到消防局的时候,才是他/她真正逃脱的时候。这不禁对他/她来说是绝佳的时机,对高恒来说也是如此,因为那时候他们早已远离专案组的耳目,而且届时他/她会自动现身。高恒现在根本不需要费神去辨别敌人,他只需全神贯注地伪装好自己的角色,只要他安全坐上消防车离开这里,他便胜券在握了,韦驮天给失重计划执行者提供的援助远远超出霍杜和周宏君所知。 地图大大提升了效率,搜索进行了大概二十五分钟便完成了,但他们的收获只有一台手机和两名迷路专案组成员,此时烟雾已基本散去。 那台电话没有让庄文希觉得自己之前对霍杜的安全评估太差了,他也不肯定霍杜是如何丢失它的,但他也没有再继续请求消防员去搜索仍下落不明的霍杜。他差点忘记了他们的低调有着无比的必要性,记者发布会的风波仍在荡漾着,毫无平息的迹象,作为需要面向群众的公务员,“绯闻”的伤害是致命的。 一切进展得很顺利,高恒戴着伪装的面罩已经坐上了准备启程返回消防局的泵车里,指挥员与他们同行,坐在前一排的副驾座位。现在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他能否顺利走完最后一段路取决于电光石火间的判断以及动作,因为坐上消防车的消防员们开始纷纷脱下面罩,一股股汗臭味瞬间弥漫在车里。 高恒坐在了最靠窗的位置,顺应着他们的动作,他脱掉了消防服的手套,右手的食指露出了一枚银色的戒指,在暗淡的福荫路反射不出任何光芒,却彰显着它的黑暗。戒指上有一枚宝石,高恒把宝石拿掉,戒指上露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针,戒指里流淌着的少量“牛奶”以让他达到目的。 泵车里坐着五个人,不算拥挤,可以肯定的是雇佣兵不在泵车上。高恒扭动戒指让其上面的针向着掌心的方向,他推算着手臂的长度,在司机踩下油门的一瞬间瞄准了旁边的四名消防员露出的脖子上幼细的血管快速针了下去,如四只毒蜂同时向他们舍命袭击一般,“牛奶”已经顺着血管在流淌。这种被麻醉师们俗称为“牛奶”的强效麻醉剂“异丙酚”很快会为他们起到麻醉的作用,但由于人数分薄了剂量,药效的发作可能会稍有延误。 他们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不清,四名消防员昏昏欲睡,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他们似乎还想向其他人发出求救的信号,但已经接二连三闭上了疲惫的双眼,此时消防车才刚刚驶出福荫路,高恒在乔雅西路上看见了古伟圣的黑色雪佛兰,一切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高恒的位置正好是坐在前排的指挥员视线的死角,他的伪装一路到消防局都毫无破绽。直到两架消防车都停进了了车库之后,他的新一轮生死搏斗即将开始,他透过车窗留意到隔壁的水罐车上的消防员大多也是睡着的。 还好车一停指挥员就迫不及待下车去找局长,待那个老年司机也下车之后,高恒轻轻打开右侧车门下车。他的敌人此时与他只隔着两架消防车,寒冷的气息透过金属传来,久违的危机感与神经的高度敏锐如德库拉散发出来的雾气般缠绕着他。刚下车的泵车司机突然停下了脚步,高恒已经躲在了消防车头后,他慢慢探出头来,看见了雇佣兵在司机的背后朝他的脖子狠狠插了一刀。 雇佣兵需要的是低调,这个司机无疑是发现了他/她,否则他绝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但也因为这样,高恒的到了一个从背后袭击的机会,纵使他自己的双手也曾沾满鲜血,但女神似乎仍愿意眷顾他。 对方脱掉了帽子,一头短发和厚重的消防服让他/她雌雄难辨,这伪装在常人眼里或许完美无瑕,但在高恒眼里只不过是一道虚掩的门罢了,她头上戴着的是假发,她的喉咙黏上了一块仿皮肤粘土让人以为他有喉结是男人。她的身份尚未明,但这秘密不会安躺多久,他已经拿出手机给古伟圣发出暗号。 高恒不知道对方是否与自己一样仍有驾车的后援,但即使是这样优势仍在高恒手里。他以最快的速度从消防车车头后面冲出去,对着雇佣兵的后脑出拳攻击。雇佣兵对背后的偷袭毫无察觉,但她恰好在此刻挪动了身体,高恒的拳击只落在了她的左肩。她整个人撞向消防车,肩上的疼痛让她燃起了一阵不安的怒火,她绝对没想过自己的伪装竟然躲不开追兵。 她迅速转身看清楚了她的对手,同时高恒也看见了她的脸,虽然脸上有假的五官作为掩饰,但此人无疑是丁颜帼。从韦驮天提供的照片里,高恒早已深深记住她的摸样,再结合她脸上虚假的部分,高恒凭借自己丰富的伪装经验迅速将其还原。 高恒不知道丁颜帼有着如何出众的才能竟然让布兰特放弃他而选上,但他知道格斗并不是自己最擅长的,只可惜戒指里的“牛奶”已全部流淌在了消防员们的血液里。 几下交手之后,古伟圣的雪佛兰撞开了消防局的门,就在丁颜帼被夺去注意力的瞬间,高恒直接将她击晕,塞进了雪佛兰。他们没有碰见蓝色或绿色的雪铁龙,小康和金刚一路对他们的追击似乎起了作用。整个计划非常顺利,他们不仅完美地向韦陀天展示了他们的能力,而且向着复仇的伟岸更近了一步。——15:38:13 ; 第二十六章 ???? ???? “是天堂还是地狱?我还在地球?”霍依韩苍白的嘴唇在蠕动着,吐出这样的词句,但他连说出声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眼皮都睁不开,只是疲劳的大脑在无意义地打转。他感觉自己仿佛躺在卡欧斯的怀抱中一样,无论如何用力都挣脱不了意识和体感的束缚,整个人坠入了混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既惊慌又模糊地不断重复着这个问题。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分,他只记得自己上一个还具有清晰意识的时候是在雾中与马仲云一起跟着霍杜奔跑,在极力从雇佣兵的威胁中逃脱。之后呢……他记不起自己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那大雾本身已经把他呛得晕头转向了。之后的某一个瞬间他突然感觉后脑发热,还没等疼痛全面涌上来,他已经进入模糊的状态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无知无觉。 霍依韩知道自己被戴着一个头套,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晃动,他以为是混乱的意识让他产生的错觉,但其实他不知道自己正在一辆高速行驶的车上。 等到他的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拿的头套仍戴着,,那是一阵强烈的口渴撕扯着他的神经,唤醒了他人性最深层的求生欲望,他不断呼喊着:“水……水……”但其实根本吐不出声音。 他试图睁开眼睛,但莫名的疲倦使眼皮产生畏惧继而又马上紧紧合拢,随后他的头套被掀起了一小部分,嘴唇接触到了外面的空气,一罐矿泉水塞到了他的嘴边对他灌下。那甘甜的液体如同雪崩一样铺天盖地般毁灭了遍布他每一寸神经的**,但同时也把他呛到了。连声的咳嗽把最后几口水全都吐回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仍感到疲惫。 他的感官慢慢恢复了正常,似乎某些控制他意识的魔法在渐渐减弱,他现在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以双手双脚被捆绑的状态坐在一张有靠背的椅子上,椅子很硬,应该是木做的。自己被绑架了?雇佣兵做的? 他尝试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已经能做到了,但漆黑的头套如锁链般囚禁了他的视觉。他开始说起话来:“我在哪里!?是不是有人啊!我听见你们的呼吸……你们是谁啊!!”激动的情绪让他再次咳嗽起来,他利用渐渐恢复的体力抖动着自己的身体,把椅子都弄倒了,他的脸贴着地面,覆盖着脸部的冰冷让他知道这里的地面是光滑的瓷砖。口渴所唤醒的求生意志还意犹未尽,此时他的大脑思考着逃脱的办法,哪怕是一丁点的信息都可能有助。 他稍微侧了一下头部把耳朵贴近地面,但一切万籁俱静。突然他听见一双缓慢的脚步声向他靠近,对方距离自己很近,才两三步,之后一双强而有力的臂弯把他连同椅子扶了起来。之后有一把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你现在满足了吧,我应允了你的要求,那么接下来,该你履行承诺了吧。”另一把声音响起:“不要在这里讨论。”之后又有一把声音说:“小子,我们有必要禁锢你一段时间,直到我们完成某一些事情为止。在这之前我们不能让你知道我们是谁以及你在哪里,但我承诺如果你老实合作的话绝对不会受苦。”声音结束后霍依韩听到几双脚步移动的声音,接着有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一切瞬间变得无声。 霍依韩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存在,但事实上他的感知并不准确,很快他的头套就被拿下来,环境昏暗,他看不清楚任何东西。随后那个把他的头套拿下的人替他松开手脚上绑着的绳子。之后他移动了几步,紧接着窗帘被拉开的声音从霍依韩背后传来,但他感觉不到光芒。他扭过头去,看见了两扇落地玻璃窗,窗外是无垠的夜空,原来已经是夜晚了。 “窗外的只是一块透光的布景板,但现在确实已经晚上了。”声音显然来自帮霍依韩取下头套的那个人,同时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也是霍依韩渐渐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他在一间大概与普通酒店双人房一样大小的房间里。这里有一张床、书桌、书柜,但除了霍依韩之外,就只有一个穿着西装的中老年人。 霍依韩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手脚,穿西装的人站在角落的位置拿着一个遥控对着空调不知道在调节些什么。霍依韩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即纯粹又明快的念头,他左手提起椅子使尽全身的力气往老人的方向扔了过去,他感觉这一击如流星般飞向对方,但在对方眼中其实放慢了好几倍。老人的双眼捕捉到了一切事物,他把手中遥控器朝飞来的椅子扔出去,遥控器穿过了椅子靠背的缝隙,比飞来的椅子更快地砸在了霍依韩的额头上,紧接着老人不慌不忙双手接住了椅子把它轻轻放下。这动作的结束伴随着霍依韩的的突进,以他迅速的步伐冲向了老人。但老人已经抢占先机抓住了他的右肩,继而猛然乏力把他按在墙上,另一只手迅速抓住了霍依韩的双手,他动惮不得,但老人的神情由始至终都显得那么气定神闲。 “不要太激动了,也不要太愚蠢了。孩子,你将要留在这个房间里一段时间,这里有很多书,够你打发时间。这里的主人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的管家,我可以尽量满足你一切衣食住行上的要求,当然前提是不允许离开这间房子,不得与外界联系。如果你是个任性的孩子的话,那么必要时我也会管教你,如果你继续愚蠢下去的话,那么唯有暴力才是对你最好的教育了。” 老人松开牵制住霍依韩的双手,他都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有过那么一刹那他还想以卵击石,只因心中的愤怒与无辜让他不顾一切,但疲惫的身躯和力量的差距最终让他忍住了冲动。他需要的是迅速的成长,一个清醒的头脑。 “你应该饿了,因为时间上的仓促,没有时间给你准备得体的晚餐,只是在外面买回来的食物,虽然可能不太干净,你先充饥吧。从明天开始,你就能过上豪华的软禁生活了。” 确实,自从意识清醒以来,只是短短几分钟,但饥饿所带来的空腹感时刻在折磨着他。他想起自己连午饭都还没吃,午饭的时间他都在跟踪马仲云,现在他开始后悔了,为自己的多管闲事。他一口饭一口水地狼吞虎咽起来,企图化悲愤为食量。但又突然放慢了速度,停止了咀嚼。只因他突然想起了袁斯灵,一想到自己也许要永远与本来的生活离别时,他最舍不得最为之痛心的竟然是她。 他留下了委屈的眼泪,也想起了自己那个早已不存在的妈妈?难道那个时候她遭遇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 浑身的酸痛让霍依韩知道自己已经醒来了,他感觉到房子里有阳光,但周围都没有钟,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很想再赖一下床,这张床给予了他无比的舒适,即使在自由被剥夺的现在他意外地感到安逸,只因身上没有皮肉之苦。但他很快睁开了眼睛,猛然坐起身来,被囚禁的耻辱所唤醒。他发现了他所睡的床的房间的角落,而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是一个白人,金色短发、蓝色眼睛。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注视着霍依韩,似乎在等他醒来。 霍依韩什么都说不出,他在回想迄今为止发生的事,他突然觉得这既真实又虚假,直到房间里的那个人说话才把他扯回来:“你很累吧,你已经睡了十六个小时了。” “现在几点?” “下午三点四分。”他会说中文。 三点、十六个小时,现在是被掳走的第二天。也就是说自己昨天晚上大概十一点睡的,昨天中午自己最后一个清醒的时刻就是和马仲云和霍杜一起在雾里奔跑,大概是一点多吧。也就是他从福荫路到这里至少花了八至九个小时,他很有可能已经在其他城市了! “你的手还好吧,需要点什么吗?” “我的手?”对了,昨天那个老人,把他按在墙上的时候,他的胳膊的疼痛到现在还残留着。 “昨天晚上那个老人呢?” “这里没有老人?先生您在说什么?这是您的梦境?” “那个老人,把我按在墙上,抓住了我的胳膊,到现在还痛!” “先生,您的胳膊是您自己摔伤的。您昨晚想拿起椅子,但它太重了,反过来把您扯倒了,您的胳膊撞在了床脚,您还记得吗?”霍依韩一片混乱,但又因为他这样说,自己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因为它确实模糊。 “我昨天到这里的时候是戴着头套、手脚被绑起来的。你是帮我摘下头套帮我松绑的那个人?”他点了点头。 “我昨晚睡前吃了东西?” “是的,吃过东西之后你很快就睡了!我的天啊,难道疲倦与饥饿都让你产生幻觉了吗?但谢天谢地,你现在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即使可能身上还有点伤,都会好起来的。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昨晚对你说过的,但我还是再说一遍吧。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佣人,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会尽量满足你……” “但不可与外界有任何联系是吧。” “太好了,你还记得,你还没有混乱到那种地步。” “那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已经在别的城市了?” “即使我待您如主人也不能回答您这个问题,请原谅我。” “那抓我来这里的人是不是三天前打劫了一辆运钞车的人。” “对于你来说,如果你想找本书看看或者想要吃的都会比这两个答案省事得多,我是你起居生活的仆人,不是万能的机器猫。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实在,你现在很迷茫,离开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和人,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所为何事,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发生一些比现在更坏的事,所以你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关于逃走,人之常情。但把你送来这里的人安排了我来侍奉你而不是让我来伤害你,那足以证明了某些事情。他们还有某些一定要完成的事,等到完成了之后你就会知道一切你想知道的。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是觉得不愿意让客观因素让你的生活产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的话,他们或许还可以还你自由。但现在,你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 这个外国人的一字一句仿佛都是禁锢的咒语,纵使感觉不到丝毫恶意,霍依韩要无知地呆在这个地方不知道多久。就算外国人已经这样安慰了,难免还是会对更加未知的将来感到恐惧,就像在等待着突然死亡,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遭受这样的痛苦,更无暇去追究这到底是谁犯下的错。刚才外国人说的“离开了自己熟悉的人”才让霍依韩倍感孤独,本来的愤怒渐渐被强硬施加的别离所取代了。 爸爸一定在拼命寻找自己,但脆弱的袁斯灵会否坚强地相信自己此刻正安然无恙而忍住哭泣,显然不可能。霍依韩甚至能看得见她那双红头的双眼和脸上清晰的泪痕,就连一封代表平安的信笺都被这冰冷的四壁隔绝。 他不禁痛恨自己的好奇,他发现马仲云已经不在教室的时候追了出去,一直跟着他穿过南鹤小区再到了福荫路,马仲云一直都没有发现。直到他抬起那间破旧房屋的铁闸钻进去之后,压走上前把耳朵贴在铁闸上听。在那之前他不知道马仲云已堕入黑·道,更不知道他与自己父亲的关系。倘若不那么好奇,他现在或许还与平常无异,一个生于和平年代的人怎么会想到连人身自由都要失去了才知道可贵。但他的本性也会能帮助自己,就像在学校里一样,比起公然对抗,他更擅长阳奉阴违。——???? ; 第二十七章 战俘 20:13:55 太阳早已如失却的希望般沉下了地平线,微弱的蝉鸣从医院后院里几颗零星的树上传来,即使是夜晚,风依然是炎热的。然而就在一朵巨云刚刚遮住了圆月的这个瞬间、伴随着白炽灯光,病床上的小康睁开了昏迷的双眼。 他受到撞击的脑部曾积聚了一块体积很小的淤血,医生从他的苏醒判断淤血已自行驱散,如果再次通过x光确认无大碍之后他基本上可以出院了。 除了周宏君之外,专案组的所有人都在病房里,一直沉默地等待着他的苏醒,其实他们也刚刚到医院不过十几分钟。对于自己沉溺在那一辆狭小的救护车里面有多长时间,霍杜并不知道,日月星辰天旋地转仿佛都已经与他无关了。直到金刚从医院打来电话才把他扯回来,那时候天色已暗,他的心灵更昏暗。杨晋三人处理完了消防局的事情,带着为数不多的证物一同到了医院,而霍杜和庄文希是最后来的,所有人都到了身心疲劳的程度。大家甚至都忘了把今天早上新闻发布会的事告诉霍杜,但这都不重要了,这个事实所产生的结果已经摆在眼前。 小康头上的纱布会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一种莫名的担忧,但他的精神状态其实比起外表看上去好得多。放在他床边的一碗热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面上都挂着一层面如死灰的薄纱。 病房里静得只剩勺子和碗相碰的声音,霍杜始终目视着窗外的夜空,他们只有一碗粥的时间去做好再次翻搅已渐渐沉淀的悲伤的准备。还在擦嘴的小康也是顶着痛失两名队友的心情开口说道:“他们暴露了不少线索给我们,他们的车绝非一般,换挡的声音很奇怪,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变速箱。还有他们的车身稳定性非同一般,他们所采用的悬挂组、稳定装置甚至车身材料肯定都不是在一般市场上能找到的,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 “你先继续休息吧,等医生许可了你再出院。”霍杜依然面向窗外背对着小康,玻璃窗反射不出他的表情,但低沉的语气出卖了自己的消沉的意志。仿佛有两股毫不相干的气团在交织一般,他们都分明感觉到了对方与自己一些原本相同的东西现在变得背道而驰了。金刚凑到小康耳边以霍杜绝对听不到的声音把霍依韩被掳走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似乎也因为这个恍然想起自己的处境——自己是多么一败涂地,而在这之前又是多么的雄心万丈。这再鲜明不过的对比瞬间成为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驱散了那种打从一开始就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 又一阵沉默散开来,如一张无形的帷幕落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彼此在想着什么,得到了霍依韩的他们绝对不会再次出现了,这就是他们的目的,这一宗案件将会成为永远的无头公案。他们的仇恨将会被迫永远地消散在风中,尽管再怎么握紧拳头,他们终将会落了一个屈屈不得志的下场。所有飞来横祸都结束了,但被洗劫过后却只能默默地忍受,一切看起来都多么像是造物主的玩笑,但却又那么真实。 霍杜的眼神游离于呆滞与平淡之间,庄文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知道杨晋绝对会是到最后才放弃的那一个。就两个月之前,雇佣兵在香港的运钞车劫案还没侦破但上头却决定结束调查的时候他差点把警察的工作都辞掉了,如果他真的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所赋予他的一把枪和一丁点权利是毫无帮助的话,那他必定会毅然舍弃掉。或许他们的关系会因为这一个团伙而分道扬镳,而这个专案组能存在的时间也应该已经不多,如流星般一闪即逝。 小康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已屡次欲言又止。最终是门把手的扭动打碎了沉默,竟然是周宏君。 “小康,没事就好。霍杜,出来一下。”他环顾了四周之后就说了这么句话,把霍杜带了出去。之后在他耳边细声说:“关于你儿子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们还没到绝望的地步,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强力的后援。”霍杜瞬间改变了毫无表情的面容,但同时又在害怕希望终将落空。 “你要有心理准备,之前我们一直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在作案之后还会多次出现,因为你儿子就是他们的目标。韦驮天抓到了他们其中一人,是……是你小姨丁颜帼!” “什么都别说,告诉我她在哪里!”双方其实都不知道对方瞒着自己早已有过这个猜测,但这都不重要了,欣喜若狂让他们排除一切障碍。 “韦驮天派来的车在楼下,他只允许我们两个去,而且在途中我们要被蒙着双眼。对了,还有一件事韦驮天只允许我告诉你,古伟圣和高恒都没有遇害,是他们抓住了丁颜帼。” 霍杜先回了一趟病房说他和周宏君有急事要出去,把家里的钥匙放下让他们先把在消防局拿回来的一些证物先拿回去,之后就和周宏君下楼去了。 在医院对面的马路停着不少车,周宏君看了看手机再看了看马路,指着一架蓝色的08年款奥德赛说:“蓝色本田,来给我们带路的。”说罢他们过了马路,钻进了本田车里,驾座上坐着古伟圣,还有完好无缺的高恒。想起了庄文希他们信誓旦旦的描述,霍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拥挤的车里,在一小束灯光下的他们从未如此真实过。 “我们带你去见那个人,但在此之前请先戴上这个。”说罢高恒拿出两个黑色头套和两对手铐给他们戴上,一阵黑暗覆盖了霍杜所有感官,他做梦都没想过这种犯人专用的东西会用在自己的身上。随后古伟圣踩下油门,车开始移动了,向着遥远的未知。 霍杜试图记住车子行驶的路径,他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去向何方。但他满脑子充斥着准备对丁颜帼提出的问题,那些质问塞满了他思考中的每一个死角,他根本无法把注意力抽离出来,直到周宏君出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说突然联系不上你们,怎么回事?” 高恒:“正如只能通过韦驮天联络你们,你们不能主动联系他一样。我们认为你们必要知道的我们会主动说出来,除此之外的你们最好别问。” 周宏君:“那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你们就真的能拿死亡作为你们进行秘密的掩饰?” 高恒:“你们是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但尽管是你以前还在枪口上混饭吃的时候也没有资格在我们面前卖弄自己对生死应有怎样的态度。你们跟悍匪的枪林弹雨在我们眼中不过儿戏,你根本不能想象我们以前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我们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们这个所谓专案组在我们眼里根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笼中养的狮子连野外的幼狼都比不上。” 周宏君:“我理解,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其他人可能因为你们秘密的部署而打乱了阵脚,他们面对的敌人究竟如何凶险你们很清楚,这些无辜的人也许会因为你们而丧命,你们就愿意让这个可能性残留?如果你们愿意完全与我们合作,以你们的能力,我们或许能更早抓获他们。” 高恒:“我们共事的这个物理状态是改变不了我们思维上的差异,只因你们还不是我们的其中之一。‘失重计划’之所以没有在官方档案中正式成文是因为它的性质与时代产生的矛盾,此乃先驱者的计划,甚至违背了道德和法律,但先驱们根本无需受此二者的束缚,他们的目标也并非是你们所想的披上正义的外衣。即使我们只是他们的双足,把他们的想法载到更远的地方,但我们已深深感到他们的睿智。 他们寻求的是平衡,因应时代的变迁而对某一些滋长得过快的因素做调和,先驱们深知平衡的重要性,历史长河中无一时代不印证了这个事实。也正因为先驱们那常人不能理解的跳跃思维,‘失重计划’的保密才显得如此重要。自从零四年至今,你们两个是唯一的意外。所以,如果还想好好活着,少说话。” 霍杜:“他们?这么说来,‘失重计划’的决策者不止一位?‘韦驮天’只是其中之一?” 高恒:“当然,个人的力量从来都是渺小的,更何况还要躲于暗处。” 霍杜:“尽管你们都以生命来警告我们别废话,但有些问题我还是要问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换言之,我无所畏惧。既然你们没有隐瞒抓到丁颜帼这个事实,那么你们应该仍需要我吧,也就是说你们对着布兰特这个团伙的追捕还需要我的参与?” 高恒:“我不知道韦驮天的计划,一切等待他的安排,他很快会与我们联系。” 霍杜:“我有无数的问题要问她,是否允许。” 高恒:“既然我们带你去见她,这在意料当中。” 霍杜:“她身体里可能植入了追踪器。” 高恒:“我们反复确认过,她身体里没有任何电子信号传出。” 霍杜:“你们与没有猜测过我儿子有被掳走的可能?” 高恒:“如果你今天中午给周成康的电话里有提到你的儿子的话,那么或许我们会考虑得更全面一些,但既然丁颜帼是他们的一员的话,你的儿子应该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霍杜:“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会不会帮我救我儿子。” 高恒:“我们不会为了救你儿子而去救你儿子,但如果这与我们对布兰特的追捕有交集的话,那是有可能实现的。” 问题过后车里陷入了一阵很长的沉默当中,霍杜早已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他之前就有思考过高恒说的话,既然丁颜帼是他们的其中之一,那么霍依韩也应该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同时他也有考虑过丁颜帼会不会等同于以前的高恒和古伟圣,是被抛弃的人。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根本不会掳走霍依韩。 思维已至此,霍杜觉得或许还有一个潜藏得更深的可能性。不仅是丁颜帼,就连自己的妻子丁颜羚也在他们其中。霍杜这才恍然过来发现套住他的黑头套与他的未来是一个颜色的,千千万万个问题不停在他脑子里打转,像是不能安息的亡魂一样萦绕着,在他的听觉中想起了一阵幻听,那凄怨的鸣叫有难以抵抗的引力,足以把人的意志拖入万丈深渊中。加上在头套里拘束的空气让他焦躁难耐,他比谁都更想马上结束这一趟无比漫长的车程。 他们到达的时候,霍杜已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被带下车,但头套和手铐仍未被摘下。霍杜和周宏君被高恒和古伟圣推着走了一小段路之后,霍杜感觉自己身在电梯里。接着一只手把他的头套拿走了,他的呼吸道终于与久违的正常空气相拥了,即使是像平静地呼吸这样再正常再细微不过的事物,人总是要尝试过失去才知道它的珍贵。 霍杜的思维不知为何在这瞬间变得以小见大了,每当稀松平常的真理放到宏观的角度会让人变得无所适从。正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在暗地里活跃的先驱者,正如他们所崇尚的平衡一样,覆盖的范围越广越考验人的能力,这或许就是平常人和‘失重计划’的策划者们本质上的区别。 电梯下降到负三层,开门之后指一条宽阔但很短的走道,灯光昏暗,似乎是为‘失重计划’服务的监狱一样。走道两边各有几道门,古伟圣把他们带到其中一扇门前,按下密码之后门徐徐趟开,一片漆黑从里面涌出来。高恒上前打开里面唯一的一盏吊灯,霍杜顺着四散的灯光看清楚了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除了两张桌子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高恒的背影挡住了霍杜一部分视线,他走到一张桌子旁打开上面的电脑,明显是要联络韦驮天。当他把桌子挪开到一边的时候,霍杜原本被遮住的视野里呈现了一个震撼他内心的画面。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坐着,但她的手被悬吊着,双脚也被锁着。黑色的齐肩秀发上沾了点血。 霍杜握紧了拳头走向前,房间内仍保持着沉默。坐着的那个人低着头,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像。霍杜走到古伟圣身边小声问他“你们对她进行了审问?她说了些什么?” 古伟圣:“她到现在为止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霍杜:“我明白了,这才是你们需要我的理由。” 霍杜走到那尊雕像跟前,凝视着她凌乱的秀发,头皮分泌的油脂似乎比起稍微多了一点,发根都凝成一束束了。她始终保持低着头,不知是否美貌依旧,她悬吊着的双手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纤细而致命。她宛如一个战败的女武神,霍杜难以想象之前的自己竟把这样的她辩作男性,她的伪装或许更超越了高恒,但同时她的深藏不漏让霍杜不寒而栗。这两姐妹的过去仿佛一把冰冷的匕首,在霍杜心中恨恨地刻下了一个问号,他便是带着一颗尚在淌血的心在面对这曾经伤害他的武器。 “告诉我,为什么会离开!”霍杜终于有机会说出这个逾越了十年之久的问题。丁颜帼在听到这把声音之后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眼睛。 “说,为什么!”霍杜尽量让自己保持呼吸平顺,他不仅与面前这个人的沉默在做对抗,还在与自己的激动做对抗。高恒和古伟圣暗自欢喜,韦驮天的提议确实奏效了,霍杜确实能让她开口说话。 “你为什么要问?”她抬起头,高恒已经把他脸上的所有伪装都拿掉了,霍杜当然一眼就能把她认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此时此刻,真正的丁颜帼就在他面前,多年前被迫放弃的苦苦追寻现在又重新连接上了希望,现在的霍杜历经波折与痛苦,他学会了抑制自己的怒火与冲动。她脖子的酸痛和铁链折磨着她,她的容貌如霍杜的记忆一般,但眼神却被空洞所取代,如有一团无形的气流突然塞住了霍杜的喉咙。这只是丁颜帼,还没到面对面质问自己妻子的时候,但霍杜都已经激动到了难以自制的边缘。 “一些你不知为好的事情就不能把它当成意外?有些时候,现实的残酷比无知的痛苦更让人煎熬。”果然事情没有霍杜所想的顺利,只是抓住她还不能解开自己所有的疑问,那句古老的格言再次提醒他,真正的困难重重还没到来。 在房间里的其他三人都沉默着,任由他们产生无法估计的化学反应,霍杜蹲下身子,近距离与她的双眼对视着,但里面依旧没有一丁点信息透漏出来。 “强盗!即使你们能抢掠世界上所有的财富,你们肮脏的双手始终抢不走你最想要的亲情!霍依韩是绝对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症状的!(是指一种因为长时间处于被犯人禁锢或威胁的情况下产生一种认同犯人的行为的心理症状)”霍杜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一样,他轻微的激将法并不奏效,丁颜帼并不认为自己的所做与霍杜的描述是一样的。 “你知道把你抓来的那个人是谁吗?”回答霍杜的依然只有一双眼睛。高恒突然感觉紧张,韦驮天没有下达任何指示允许他们对丁颜帼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也看不出霍杜到底想酝酿些什么,但此时他旁边桌子上的电脑已经于韦驮天连接上,既然他现在默不作声,想必真正不可透露给她知道的不在霍杜所知的范围内。 霍杜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在过去的几天里,每次赢的都是你们。一开始的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但现在,我敢说,对于布兰特这个人,我知道了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丁颜帼没有想过霍杜竟然能说出布兰特这个名字,她的心在那一刹那有了一丝颤抖,但那只是心房中微弱的表现,身体依然纹丝不动。 “这么说来你依然不知道把你抓来的是什么人,让我告诉你吧,现在的你是过去的他们,而至于将来的你会不会是现在的他们,那就要取决于你了。我不知道布兰特是怎样向你阐述他的过去的,但他的事实是从2001年的阿富汗战争开始,成为了一名逃兵的他开始了它的犯罪生涯。他招揽的人手来自全世界,当时他们一共六个人,在中国干了两票,04年在北京,07年在上海。 在上海的时候,他们当中的两个被布兰特背叛了,被抛弃了,结果被抓了。他们原来的朋友成了敌人,于是他们与敌人的敌人,也就是我们走到了一起。当布兰特以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行足以被判决死刑的时候,他们秘密地复活了,时隔三年,现在把你擒获了。”丁颜帼还是以沉默应对,高恒开始担心她刚才破天荒说出的两句话只是她一时意乱所抛出的胡言乱语,对于任何一个被捕者,都会有想要活命的本能,即使是这个与众不同的人也是一样。但她一直沉默,没有用任何的信息企图换取自己的性命。那是为什么,只有两个可能,要不她已经阔出了生命做好牺牲的准备;要不就是她知道布兰特绝对会回来救自己,所以在这里的一字一句都只是在浪费唇舌。如果丁颜帼真的是这样想的话,那她的被捕可能也只是一个诱饵,为的是确保虏获霍依韩的万无一失。 但韦驮天已经确认过她的身体里没有任何形式的电子信号发出,她的身体里没有植入任何定位器,布兰特不可能追踪到她,那她此刻的沉默到底是为什么。 “果然,我老婆、你姐姐也在他们当中。”丁颜帼认为自己还是处在有利的高地,现在的双方的物理状态和精神状态上的优劣其实是相反的。她认真听着却不会做出任何反应,即使霍杜所说的是事实,她也认为这只不过是他自己极度的妄想而已,但情况很快急转直下。 “除了刚才对我说的关于你的私事,你觉得在这里多说一句都是废话。因为你在等,你在等人救你,你的身体里没有植入任何追踪器。但你相信他们会回来救你,全因你与你姐姐心灵上无可取代的联系。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也会回来救你,无论用尽何种办法。”丁颜帼的意识在剧烈颤抖,像是一座碎裂的冰山。她微微扬起头,用一种既傲慢又带有绝望的眼神看着霍杜,即使她是多么倔强不屈服,但她也会承认他们之间无形的较量竟然在几句话之间有了决定性的转变,高傲的女王瞬间成为了真正阶下囚。 “原来她如此爱你,她把我们这一生中最重要的秘密都告诉你了。”她突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即使明明事实并非如此。她瞪大了自己的瞳孔,毫无焦点地表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哦?世界上确实有过不少双胞胎有跨越地域的‘心灵感应’?布兰特是因为这样才看上你们的吗?”高恒身边的电脑里突然响出一把经过处理的声音,听到这里,他再也耐不住像丁颜帼一样的沉默了,他甚至连自我介绍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似乎除了双胞胎之外没有这样的案例,你们同在母体的时候似乎就已经产生了这种精神上的连接,即使你们天各一方,不仅你们的性格喜好会相近,就连你们的感觉也能相互传递,这就是你们姐妹异禀的天赋。 丁颜帼,现在所有的牌都在我们手上了,但我会给你选择的机会。正如刚才你面前的那个男人所说,现在同在这个房间里的、把你抓来这里的那两个人以前和你一样是布兰特团伙的人,但他们遭到了遗弃。即使是一个人对于布兰特来说也只是一件工具,工具的价值与它的使用次数是成反比的,你终将落得与他们同样的命运,包括你姐姐。 我可以随便捏造一大堆足以你判决死刑的铁证,但倘若你愿意归顺我们,我能让你在死后‘复活’,并赋予你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既平凡而又伟大的身份。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眼前这两个茁壮的生命,正是我所赋予的。” 霍杜觉得此时此刻的丁颜帼才是真正地被捕了,短在几分钟前的冷艳高傲使囚禁着她的铁链似若无物,可他现在已无退路,她确确实实败了给高恒和古伟圣,正如他与韦驮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的那样——‘请相信他们会成为你的利剑,你们终会殊途同归’。霍杜心里对韦驮天那份陌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渐渐生出的敬畏。霍杜现在明白为什么曾经是他的敌人,但每当高恒和古伟圣提及韦驮天的时候眼神中总会泛出一丝敬畏之光,那是真正的智者对他人的感染力。 “即使经过处理,我能听得出你已年老,它改变的只是你的音色,却不影响我判断你的语气。你就想用这薄弱的几句话拉拢我?你可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虽已兵败如山倒,但语气仍保持着她应有的冷酷。 “取决将来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因素总会是双向的,你心还有顾虑,因为你现在和唯一的亲人处于分离状态,这会不会是你的‘转会费’?” “要我们做警察?” “哦!对不起,我竟然连自我介绍这样基本的礼数都忘了。我不是警察,我们从来都不只是警察,我们只不过披着警察的外衣,做一些连警察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叫我韦驮天,但很抱歉现阶段我只能向你透露这么多,考虑一下你自己的处境。我可以把你和你姐姐当做一个共同体来考虑,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马上给予我答复,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把你曝光然后安排法庭对你进行的判决,当然在这期间你需要协助我们对布兰特的追捕。” “都是一群稀奇古怪的人……退去吧……你们都退去吧,不知残酷为何物的你们,现在除了等待神的判决之外,无计可施!离开这个房间吧……” 还进行得好好的谈判一下子就结束了,丁颜帼突然像是被猎人捕获的野兽一样在发出最后的咆哮,仿佛想让世界记住她曾经活着,至少周宏君甚至高恒和古伟圣都是这个认为。 “现在我们对你无计可施了吗?” “我们这里有的是严刑的专家。”古伟圣突然插了一句。 “如果她们姐妹的心灵感应是存在的话,那么疼痛可能反而会让对方更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位置,她的每一寸神经都与她的姐姐相连着,庆幸我们只是把她囚禁在此,不然来救你的人可能早就已经来了。你这应该就是你拿的最后一张牌吧。”韦驮天这样分析道。 “疼痛……饥饿……折磨……这对双胞胎的心灵感应程度超出了我研究过的每一个案例。看来我们被耍了一把,即使被我们所发现了,你也一样镇定自若,因为我们确实不能拿你怎样,不然的话等同在黑暗中燃亮一根火把暴露自己的位置。真是一个棘手的存在,如果能为我所用那将是比起中土世界的真知晶球更赏心悦目的事。既然如此,那好吧,我暂时满足你小小的愿望,我们退去……”即使面对着她败下来的事实,仍要接受她败中仍有求胜的希望,让人有一丝无奈。 其他人还在表示疑惑,但没想到第一个转身出去的竟然是霍杜,他拉着其他不愿走的人一起出去。但在临走前,霍杜对她说:“丁颜帼,谢谢你提供的情报,即使难以置信我也会接受这样的事实。其实我刚才所说的‘你和你姐姐心灵上无法取替’只不过指你们之间相依为命的亲情,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之间有心灵感应的能力。”之后徐徐关上的门伴随着丁颜帼的完全崩溃,霍杜一句意外之言竟有了如此出乎意料的效果,连那把经过处理的声音都不禁笑了起来。除了能力之外,神的眷顾也在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为什么!?”已经都在门外,高恒仍拿着笔记本在问韦驮天。 霍杜:“你老板说得对,取决将来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因素总会是双向的,关于她们异禀的天赋我以前确实略有察觉,但我没想过竟会是如此天方夜谭的事。” 韦驮天:“你还有没有隐瞒些什么?” 霍杜:“这算什么隐瞒,在我眼中完全是不起眼的小事。以前她们所谓的‘心灵相通’我以为只不过是猜中而已,即使如果我早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人我也会把这些小事遗忘掉的。但现在,我们的敌人太强了,我们不能继续以保万全的前提去部署。如果不牺牲点什么,我们就什么也得不到。” 韦驮天:“我很高兴看见你成长了,但还远远不够,况且你不是已经牺牲了你的孩子了吗?正如你也同意我所说,是双向的,危机和机会之间的关系同样如此。你的儿子和丁颜帼对于我们双方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正是这一个小小的差值使我们其实有了一丁点的优势。霍杜、周宏君,你们先回去,怎么样来的也就怎么样离开,接下来才是真正关键的对决,但战略的制定由我来接管,专案组仍旧继续运作,不能让人产生怀疑。” 霍杜和周宏君随他们出去了,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抵挡现在的敌人,他前所未有地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了韦驮天,之后他们又带上头套和手铐。 现在的霍杜历经了一个蜕变,他变得比周宏君更能深思熟虑,如无意外,丁颜帼是雇佣兵们最后的目标,这一次真的是双反最后的对决了,但战局已不是操纵在霍杜自己手上。 回程的途中,蒙在黑布里的霍杜无时无刻不担心着布兰特是否另有所图,他回想起仅仅过了三天的运钞车劫案的每一个细节,看是否与他们的动机对得上号。他们在劫案之后其中至少一人下车回到乔雅西路了。他们之前把这其中的一个人标记为雇佣兵a,霍杜猜测a的目的就是想去掳走霍依韩,但当a到达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霍依韩与她擦身而过。之前的他们都无法辨别a的性别,如此看来,a是丁颜帼或者丁颜羚的可能性很高。 之后a没有马上离开,在学校附近逗留了一段时间,之前他们怀疑a曾进入过乔雅中学,但因为袁卓的“口供”,霍杜早已排除这个可能。a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弄清学校附近的路,她把虏获霍依韩的计划移到了下个星期一,霍依韩上学的时候也是防备最脆弱的时候。 那天晚上之后她去过袁卓家,在楼下的电梯与杨晋交过手后被打伤了,之后抢了一架车逃跑,回到了叶榕雅畔的据点,之后因为她的暴露他们马上撤离,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他们的据点已人去楼空。 但是那天傍晚霍依韩回到家之后遇到了一个男性的雇佣兵,而且那时候他能轻松击败霍依韩,而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那他掳走?而a为什么又要到袁卓的家里。蒙在黑头套里的霍杜突然睁开眼睛,他发现即使到了现在,对方的行动当中仍有他解释不了的。他马上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让高恒或者古伟圣告诉韦驮天,他对此人的信任正在一点一滴地增加,他愿意奉献自己所有的所知。 高恒把他们送到了越华区公安局附近让他们各自回家,但高恒的古伟圣仍未死亡的这个事实仍需要继续保密。那个时候已经十二点了,第三天马上就要过去,但霍杜此刻要一个人回到已经没有了霍依韩的家,或许他不是打从心里信任韦驮天,只是已经力不从心的自己已无人可依托。——00:02:19——3月16日 ; 第二十八章 仍在路上 3月16日 07:13:00 即使已经被疲倦折磨了几天,霍杜还是早早起床了,只因在他心中希望仍未完全幻灭,他透过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露出的一小条缝隙看见袁卓所住的h栋,他突然想起就是今天了。乔雅中学的校长把袁卓前往参与出题的确切日期告诉过专案组,他就是今天走。袁斯灵打不通霍依韩的电话,袁卓也打过几次电话来替她追问。但那都是霍杜从丁颜帼那里回来之后才发现的,他没有隐瞒,但他千叮万嘱霍依韩的事不能外泄。霍杜便透过窗户看见袁卓从h栋楼下正门出来,拖着行李箱,上了一辆银灰色的轿车,霍杜不会忘记自己连一个道歉都还没说,但他并不憔悴。比起袁斯灵早已哭肿的双眼,他不算什么。而对于专案组的所有人,霍杜昨天傍晚的消沉已完全退去,判若两人。 昨天晚上霍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但大家都还没睡,霍杜说他和周宏君去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还没出院的小康留在病房,而昨晚霍杜不在的时候大家也没闲着,昨天雇佣兵的车在福荫路发生过碰撞,留下了些碎片,他们已经送到怪咖那里去了。昨晚他们再次到消防局看了一下,结合被霍杜所救的那两个消防员不难知道雇佣兵在那片烟雾中伪装成消防员逃了出来。除了消防局,他们也有回到福荫路,为的是高恒的古伟圣,他们最坏的打算是发现他们的尸体,但在福荫路里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他们猜测雇佣兵掳走他们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霍杜一面听着他们“热情”的分析,脸上要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感觉像是要一只眼睛往左看的同时让另一只眼睛往右看一样困难,还要不时背向他们以掩饰自己脸部肌肉的僵硬。保密本身不是什么难事,但保密的对象从来都是泄密的元凶。 专案组仍旧运作,但韦驮天没有再给任何指示,想必仅有丁颜帼这个筹码已经足够让他取得胜利,但霍杜不认为这等同于自己可以翘起双手等待韦驮天把成果送到府上,即使不出于掩饰的原因,他还是会继续,把韦驮天当做不存在一样继续。 庆幸的是,他们还有可追寻的线索,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前天在叶榕雅畔的雇佣兵原据点搜集到的诸多证物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昨天晚上拿到的。当中有很多小零件都是非常独特的原材料,金刚从这些零碎的片段几乎已经把雇佣兵所用的车还原拼凑出来了,但结果让人震惊。昨日金刚从两架雪铁龙的换挡声音听出了他们的变速箱并非寻常,声音比起一般的轿车大得多,这是因为他们采用了序列式变速箱。普通的自动换挡变速箱操作容易而且噪音小,适合一般的民用轿车,但这类变速箱在换挡的时候会流失很多的动力,所以若想要分秒必争,这种变速箱绝不可取。 雇佣兵的车所使用的变速箱已经是专业赛车级别,工艺上也许还会有所超越,在换挡的时候可以大大减少流失的动力。但这种变速箱对驾驶者的技术要求非常高,在准备换挡的时候,踩油门补油必须精确到刚好适合下一档的转速,否则会损坏整个变速箱。 昨天的一路追逐中双方发生了无数次的碰撞,车身的碎片昨天才刚刚交给怪咖,还没有分析的结果,但他们的车即使受到猛烈的撞击依然可以保持平稳,这同样归功于他们的车身控制系统,他们采用的是简称hbmc的液压车身控制,这种稳定系统的开发是源于越野车的需求,但雇佣兵似乎早已预见他们会在马路遇上激烈的战斗,所以除了坚硬的车身之外还采用了这一套系统。 在叶榕雅畔的地底同时也发现了柴油,他们的引擎应该是柴油机。柴油发动机其实比汽油发动机更使得汽车“灵活”,就与韦驮天为他们改造的车一样,雇佣兵也非常注重灵活性,但在预算方面比韦驮天更略胜一筹,他们似乎早已选定环城高速作为逃跑路线。 由于汽油的燃点比柴油高得多,就算压缩气缸内的空气也无法达到汽油所需的温度,所以汽油发动机是需要点火装置来点燃的,点火系统要非常精确才能把燃油的效率发挥到最高。但柴油发动机则不需要点火装置,通过压缩柴油发动机气缸内的气体就已经可让其达到柴油燃烧所需的温度了。同排量的柴油机和汽油机相比,柴油机的压缩比更高,虽然功率会比汽油机小,但扭矩输出更大,扭力更好。 虽然柴油发动机实属平常之物,但车的其他核心部分包括变速箱、车身控制系统以及车身材料等等的技术可为处于顶尖。金刚并不认为这是车手自己所能做得出来的,如果上帝把一个人设定为顶级的车手,那他绝不会身兼顶级的工程师,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幸运的话,那他根本不会去当劫匪。雇佣兵的团队里可能有顶尖的工程师,但他们的车也可能是找外人来做的,据金刚所知,在本地就有这样的人才。这可不是一般的非法改车店能做得到的,这也就代表他们有了一条可追寻的线索。除了黑市的人,诸如各大车厂的工程师甚至大学的教授也都是调查的对象,毕竟对方绝对付得起钱,比起他们的截获,这小小的成本只是零头。 霍杜差点把最后一条线索给忘了,就是马仲云提供给他的那个走私军火的“卡博尼”,虽然迄今为止的交锋当中雇佣兵都还没有用过枪,但他们有可能向他购买过军火,马仲云的线索一向很准。 金刚整理出这条新的线索时,他们都还在霍杜家里,既然霍依韩都已经不在了,没有再把这里定为总部的必要,他们即将把总部搬回越华区公安局。当他们把所有资料搬回去之后,周宏君才记起把从交通部门拿回来的片段给他们,如果能找出雇佣兵撤退的路线或许也会是一个线索。 数量有点庞大,霍杜再次进行了分工,他留下两个人在公安局里查看录像,分别是叶薇和马芷欣。金刚和杨晋去黑市调查,而他自己和庄文希先到市内几所机械工程学比较出名的大学查找,之后再去查“卡博尼”。 分工再次像精确的时针般行走,他们分别从公安局出发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袁卓已经踏上了前往那个秘密之地的路途,但霍杜现在有一个很担心的问题、不是霍依韩、不是丁颜帼甚至不是他的妻子,而是昨天消失了的马仲云,他们通讯用的电话已经是空号,就连他平常用的电话也没有人接。——10:09:56 3月16日 04:33:08 禁锢丁颜帼的房间里无疑是满布监控,韦驮天亲自二十四小时监视。过了几个小时画面不曾有任何变动,不知情的人甚至一定会认为这只是一张照片而已。韦驮天紧张不已,实施了这么多年的计划现在终于到了突破的关口,高恒和古伟圣已初步证明了计划的可行性,但这种程度远远不够。这几年设立了秘密机构培养人才,但他们的训练没有实践经验作为依据,难成系统,高恒和古伟圣这两个“试验品”以及它们所带来的成果到此刻为止都是非常珍贵的。 韦驮天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他喜欢这种以智慧把人禁锢所带来的快感。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小小的房间里的这个美丽的女人,她宛如一朵在极致的黑暗中盛开的黑玫瑰一样,分泌着致命的毒素,但动人的外表却又让人忍不住接近。她的内心被层层花瓣所掩盖,韦驮天即查不出也猜不出她有着怎样的过去,在如今人人把科学侍奉为全知的钥匙的年代,其实人类的未知远远多于所知,正如苏格拉底所言,知道得越多,才知道知道得越少。 他不是科学家,或许先驱者才是适合他称呼,但此时此刻身份又有何重要,他这一生拥有无数个身份以掩饰真正的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纹丝不动得如同一座墓碑,她垂着头紧闭双眼,但天知道她的脑子里到底在做些什么“运动”,光是想想就已经让他已经激动不已了。 他注视着同样的事物已经有几个小时了,虽然眼睛酸痛得连眼药水都帮不了他,但他还是无法把自己的视线从这里转移出去,此时的丁颜帼在他心目中如同芙蕾雅一样美丽,每个人都想得到。而在某一个瞬间,连续几个小时没有任何改变的画面里闪出了一丁点细微的光亮,就在丁颜帼垂下的脸部,瞬间掉落到了地面,如坠落的星尘。直到着钻石般的微弱光亮慢慢变多,韦驮天才意识到那是她的眼泪。 她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睛,脸颊的泪痕清晰可见。“你背叛我!你要背叛我!我为了你沦落到这种地步,你竟然要背叛我!”她在自言自语的同时脸上青筋爆现,双目眼神恐怖如吸血鬼一般。之后她像是被注射了某种兴奋剂一样疯狂地抖动,但始终无法挣脱手脚上的铁链,直到钢铁把她的手脚刮出血也还没有停止,果然是一朵美丽且致命的玫瑰,黑暗仿佛是她的养分。 可能因为力气耗尽,她终于停了下来,泪和血在地面混合了起来。“你叫韦驮天是吧!你听得见吧!我答应你的条件!”在屏幕前的韦驮天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只是几个小时,她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但他没有因此丧失理智,他对着麦克风说:“哦?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呢?” “他们已经抛弃我了!” “你的姐姐‘告诉’你的?她就如此狠心?” “她比我还要黑暗!如今她已经得到霍依韩了,她的儿子已经重投她的怀抱了,他们目的已达,即将离开这片土地,再次踏上遥遥无期!韦驮天!如果你有能力给我一个新的身份的话,那么请尽快,我把所有关于他们的秘密都告诉你。霍依韩是唯一拖延他们离开时间的因素!我要复仇!向那一群忘恩负义的人!”韦驮天笑了,但没有露出笑声,他此刻的盘算比丁颜帼想得更远。他的智慧仿佛化作大地,眼前这一朵危险的黑玫瑰只不过是扎根其中的千万之一。她的所思所想,韦驮天看得透彻,同时对方也是如此认为。 “可怜的人,我会帮你宣泄你的仇恨。但在此之前可否让我一睹你的忠诚,我有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想要等到答案。” “我发誓我绝无虚言!我愿意把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如果这样是对你有帮助的话。” “好吧,三天前,也就是你们作案的那一天傍晚。你是不是在乔雅中学附近逗留了一段时间,当时你戴着鸭舌帽和墨镜。” “那个不是我,是我那卑鄙的姐姐。” “据霍依韩所说他在自己家里被你们的一位同伴袭击了,他能肯定那个是男人,那个人是谁。” “请你别再用这种恶心的形容了,他们不是我的同伴!但那个人是布兰特,他本来想把霍依韩杀了以绝后患,但后来生怕这样会造成我们姐妹的某些异常而导致他的计划受阻,所以最终放弃了。布兰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我姐姐脱队的意图,如果他知道,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可以把霍依韩抓回来……” “那么你姐姐是不是也到过霍依韩和同在那个小区的h栋的十三楼其中一个单位。” “是的,她知道那里住的是什么人,她知道那户人家的女儿和他的孩子是什么关系,这就是她去的原因,至于她在那里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或许她只想去看看她将来的媳妇吧,这种人我现在甚至想连她的儿子也一起诅咒!” “你们用炸药把运钞车的门炸开,你们是怎样知道里面的钱是装在保险柜里面的。” “这押运公司根本就是一个颓废的存在,要拿到运钞车的线路还有里面的情况易如反掌,我们在负责的经理办公室里安装了监控设备。” “你们原来的据点是在叶榕雅畔?是不是因为你姐姐所以才转移了?” “那个有趣的地方,或许因为历史原因还是其他别的,那个地下室的存在似乎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了,即使那里在施工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甚至再之前叶榕雅畔动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我们把那里‘翻新’过一遍,我们匿藏在那里。直到那个晚上她伤痕累累地回来,我们马上转移了……”她嘴里又是念念有词。 “你们一共劫了四千万人民币,比起你们上两次在我国,这可是打了一个打折扣,为什么?” “我们当然不止如此,一切都早已谋划好,我们窃取信息可不止一辆运钞车。当人们以为风暴过后就是平静的时候,我们便会带着风暴再次来袭,而且那将会是更容易得手。但又是因为她,我们惹上了这一大堆的麻烦!最后布兰特也驯服不了这只野兽,干脆决定帮她把儿子抢回来,却因此踩中了你的陷阱!切!你不比我姐姐好上多少,你对我的恩泽只不过基于利用的前提罢了,你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狐狸,还躲在暗处!” “他们抓走了霍依韩之后藏在哪里?” “没用的,即使是把我抓来的那两个人,即使知道他们藏在哪里,他们已经开始移动了。霍依韩只是他们离开这片土地的一个小小的阻碍,即使带着他,他们也能躲得好好的,而同时他们已经再想办法把霍依韩一起带走。他们在这里惹上太多麻烦了,世界之大,在别处,他们一样可以继续继续抢掠,挥洒金钱,但是像你这样的人就不是到处都有。” “你们所用的车非同寻常,你们自己改装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那是埃德加和高桥隆负责的,如果那两个人真如你所说是现在的我,那么你应该知道这两个人是谁。我对机械这种东西没有一点了解,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独自完成还是不知到哪里找人帮他们完成,不过都没意义,他们一定会灭口的。” “你们为什么向记者们散布那样的消息?” “什么消息?” “说你们当中有霍杜的亲属?” “我发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布兰特瞒着你这样做的?” “如果是的话我也一样是不知道的。且慢……难道他一早就打算要把我抛弃了!?那个贱人……他必将在地狱里被火焰折磨至永远不能安息!” 所有的答案都显示了她的投降并非虚假,之后韦驮天问了她很多问题,布兰特只是把高恒和古伟圣换成了她两姐妹,其他的人依旧。但所有丁颜帼口中所述没有多大帮助,或许布兰特对她也有不少隐瞒,疑团还是有的,韦驮天的思考未曾停止,那个向记者散布消息的人无疑又增添了他的疑虑。——12:35:23 ; 第二十九章 投降与诈降 14:02:33 马芷欣从公安局打来电话,她们已经查看完所有电子眼的片段,雇佣兵的车逃离了小康金刚的追击之后在环城高速的其中一个出口下了去,正是霍杜昨天发现救护车的地方,他们去接走了伪装成护士的同伴和霍依韩。之后他们又到了越华区消防局附近,但很快就离开了。而他们之后重新上了环城高速,最后出现的时间是16:52,在环城高速北边的其中一段。此时霍杜二人已经“走访”了几间车厂和大学,“华南职业技术学院”成了霍杜和庄文希下一个目标,霍杜的母校。霍杜并非警校出身,是参加公务员考试当上警察的。 他和丁颜羚在此相识,在他们大学时代那一场腥风血雨卷起了他们整个人生。或许这与丁颜羚离开有关,但为什么是那个时候,霍依韩都已经渐渐成长了,他无比希望从丁颜帼那里得到她为什么愿意离弃自己的儿子的原因。 霍杜当年也有考虑过在数控之余双修汽车工程学,但他还是放弃了。结果就在四年平凡的大学生活中发生了改变他一生的事情,毕业之后他就当上了警察。 这里的一位教授曾救过他一命,霍杜依然记得他的名字——白淮冥。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一个连胡渣都泛白了的老人,却意外地矫健,还有他的睿智,出自他口的每一句话都是平凡却不失哲理。他是商学院的教授,即使还是在校园的日子和霍杜也不是时常碰面。直到毕业了之后更加少了,而现在,他早已退休了,霍杜听其他同学说过他退休之后貌似到了省考试院工作。 霍杜二人下车后直奔校长室而去,庆幸沿途没有什么人认得他们两个,昨天发布会上的风波似乎随着他们的平静而平静了下来,虽然有不少后续报道,但周宏君多次透过代表公安局的身份否定。没有丁颜帼的相片流出来是一个关键,一时半会的谣言很快就会驱散,如昨日福荫路的烟雾一般。 途中金刚打来电话汇报他们的情况,他们那边似乎有一点线索。有一个在黑市帮人改车的老手最近两个星期不知行踪,但黑·道的人都说他经常这样,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与雇佣兵有关,他么还回去再查。另外杨晋又耐不住自己的脾气,教训了几个小混混,还好没把事情闹大。 学校里除了修整过的水泥路面之外,很多地方都没有改变,霍杜沿着他当年住的宿舍外墙走。校长在前几年换过,已经不是霍杜读书时候的那个了,校长提供了十一个教授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在后方的周宏君会去查看他们的所有银行账户看看有没有来历不明的收入。 之后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所学校,霍杜以此为借口掩饰着自己不想在此地逗留的心,全日最热的太阳把地面烤得融化,痛苦的记忆随着这里的一景一物不断在侵蚀他。回到车上之后本想马上离开。但校门口有几辆货车在往学校里面运货,他们把车停在门前等待。庄文希突然说话了:“可不可以告诉我昨天晚上你和周宏君副局长去哪里了?” “昨晚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去开紧急会议,还在马来西亚的局长召开的视象会议,他向我们交代了他的行程和敦促。”霍杜尽量说得详细想彰显自己说的是实话,但庄文希的语气让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在挣扎,他果然不适合说谎。 “你知道几个月之前杨晋的妹妹去世的时候他连葬礼都几乎赶不上去,在黑·道到处找小混混问消息,弄得一身伤到头来还是让他们给跑了。过了大半个月,上头决定把这件案搁置,我同意了,毕竟我们不能为了一件案子永远停下来,被杀害的人总是会不断出现。我虽然是这样对上头说,但其实私底下我和杨晋还在追查着。直到真的最后一条线索也中断了,我们才开始意识到失败这个事实。 你难以想象他是多么潦倒,他的内部记录本身就不太好,脾气火爆动不动就跟别人打架,那时候还得罪了上司差点连工作都丢了。之后他一直都是郁郁不欢的,我什么都做不了。直到收到你们的消息请求支援,杨晋的脸上才有了正常的气色。昨天下午发现了儿子被抓走的你,就像是那个时候的杨晋一样。在控制情绪这一方面,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强者,但今天早上你已判若两人,昨天晚上你所到之处、所发生之事,必定是让你重燃希望,区区一个会议,你骗谁啊!” “再要我继续说一遍,我的答案都会是一样的,因为那是事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和我出生入死的同僚!我失去了儿子,我固然悲伤,但不一定要泪流满面毫无斗志那才叫悲伤,我还没垮下来是因为我还没完全失去希望,不然我们现在在这里干什么!”霍杜企图用掩过一切情绪的大声来掩饰自己的谎言,此时他不知道庄文希心里面是如何盘算他这几句辩解,但如果他早已认定霍杜昨晚不是去开会的话,无论他如何解释都无法取得他的信任。 在这几天里霍杜何尝没有过庄文希这种愤怒,面对着韦驮天一再隐瞒的安排,他甚至连发问的权力都没有,高恒和古伟圣更给他一种深深的不信任,这都是双向的。但即使他透彻地明白庄文希现在的感受也无法编出一个一击致命让他不再怀疑的理由,他天生就是不会说谎的人。 庄文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霍杜的手机响了,无论是谁都好,他可能毕生都会感谢这个人为车里洒下一片降温冷凝液,知道他接起电话,他的想法又改变了。电话是周宏君打来的,他来传达韦驮天的指令,丁颜帼已经同意“加入”了,因为布兰特舍弃了她,她姐姐似乎在心灵感应中向她“道别”。韦驮天已经安排好一切,大概今天稍晚会向媒体公布犯人落网,他会说成是意外遇到巡逻的武警引起冲突而落网的。明天就会正式起诉,今晚韦驮天会来跟他们详细交代,你们五点钟之前要回到公安局。 看来调查“卡博尼”已经没有必要了,除了省下不少功夫之外,这个电话彻底让他解脱了,他不用再想些什么理由来掩饰自己昨晚的行踪,这根本不需要了,再过几个小时,庄文希也许就会猜到霍杜昨晚大概去干了些什么。但奇怪的是电话之后直到霍杜重新发动车子他都一言不发,不知是意识到争吵的无意义还是已经从霍杜的否定中推断出了些什么,但知道他们到下一所大学为止,车里面静得可怕,简直能让人感觉自己聋了。 他们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走访所有的学校,霍杜说五点之前要回公安局,庄文希没有再问些什么。在公安局里,周宏君从各大银行拿来了部分教授的账户资料,叶薇和马芷欣都还在查看,随霍杜一同回来的庄文希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而霍杜则进去了周宏君那窗帘早已拉下的办公室。 “他怎么说,昨晚真的是去开会吗?”在专案组专用的办公室里面,即使是秘密,叶薇也敢把她的音量提高。 “我不确定,我直接问出来都做了很久的挣扎,我们几乎变成了吵架。但他的儿子被抓走了,从这一点上我觉得即使他隐瞒自己昨晚的行踪,也不会偏离了我们共同的目的。他的情绪由低落恢复了正常,那么他昨晚遇到的应该是好消息,至少这种想法的方向不会有错。别忘了我们的身份,这里的任何机密我们都无权干涉。” 他们继续翻查银行的资料,在回来之前霍杜给金刚打过电话,让他们尽早回来,情况可能有变,与他最后收到的那个电话肯定有关。而在霍杜进去了周宏君办公室大概三十分钟之后他们才出来。周宏君首先出来,但随着推开的门传出来的是一句怒号:“他妈的!这个小人!”接着一拳捶在门上,门撞在墙上弹回来的力差点撞到随后而出来的霍杜。 周宏君意一脸怒气对着专案组其他的人诉道:“我们刚才接到局长的电话,他说昨天下午雇佣兵往北逃走的时候正好撞上驻扎在海滨区的武警,全部被逮了。海滨区公安局那个副局长瞒着我对他们审问,他们全部招了,现在变成是他的功劳!我呸!还不敢亲自告诉我!” 庄文希来不及反应手上拿着的资料已变成了一堆废纸而把它们放下,心中已是一片震惊与欢喜交杂。昨天雇佣兵的车被撞得凹凸破损,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在自己的可疑消失之前逃走! “要不是我们已经把他们拼得头破血流,那个小人能抓得到!?”在这个只有专案组的办公室里,周宏君能尽情去欺骗,比起霍杜,他的谎言控制得更好。但又或许是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足以蒙蔽智慧的眼睛和应有的理智。 霍杜在一旁配合着他摆出失落的表情,原因是他的儿子还没有找到。但海滨区那边的人其实根本不知道霍杜的儿子在他们的手上,周宏君也没有打算把此事公布出去,所以原本已经全部“招认”的雇佣兵今晚将要再次进行审问,把他们还藏着的秘密抖出来。 周宏君通知了金刚和杨晋让他们回来,之后他得到关政明授权通过市公安局的**公布了雇佣兵“落网”的消息以及晚上九点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大小三十余家媒体陆续打电话来确认,场地依旧在越华区公安局的礼堂。在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海滨区公安局的副局长梁凯宾和武警161师342团的分队长潘轩来了,他们来商讨明天押送犯人庭审和稍后新闻发布会的细节,而这位潘轩队长正是“抓住”了雇佣兵的人,当时他和手下大约十余位武警抓住了他们,但除了他自己还在挂彩之外,有两个武警现在还在医院。韦驮天安排得可谓天衣无缝。 海滨区的副局长梁凯宾带着一脸胜利笑容,周宏君和他早已相识,只是在其他人眼中不知现在的的二人心理是如何盘算与对方的关系,他们来了之后便与霍杜周宏君一起进了周宏君的房间。他们不知道韦驮天对这个梁凯宾下达了怎样的命令,但他全程没有提起过“失重计划”。 没有人会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叶薇和马芷欣顿时有归家的期盼涌了上来。庄文希大概就猜到霍杜昨晚去了哪里,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喜悦,因为他知道霍依韩还没找回来,事情还没有真正结束。但至少杨晋一直悬吊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对于这个自己一直把他当成弟弟的这个男人,困住他的泥沼和缠绕着他的荆棘都已经退去了,在他腰间的枪可以再次正确地使用,等他们回到香港,一切都会像从前一样。 庆幸房间里没有传出什么过激的声音来,大概又过了大半个小时,里面的四个人出来了。法院把一个本来明天审理的案件挪后了几天,明天押送犯人的大部分细节已经商讨好,他们又要马不停蹄地赶到楼下礼堂准备,期间还要不停核对有没有错误遗漏。连亲自向专案组的人交代一遍都要留到新闻发布会之后。时间一分一秒向九点逼近,礼堂灯光已开,讲台也已经搬上,今晚上座的将有五个人。 已经九点,金刚和杨晋早已回来了。台下位置无一空置,周宏君、霍杜、庄文希、梁凯宾以及武警潘轩队长已在台上,各自面前摆着标明自己的铁牌。还没正式宣布开始,镁光灯已如狼似虎地闪个不停。 “我仅代表我市公安局感谢各位传媒朋友的前来,在本月十三日于乔雅西路发生的运钞车劫案,涉案的五名匪徒在今日下午全部落网。匪徒于昨日三月十五日与本案专案小组火拼之后逃往海滨区并匿藏在海滨区某荒废民居内。驻扎在海滨区的武警161师342团的分队长潘轩在今日下午巡逻的时候发现一人形迹可疑,于是跟踪他到了犯人的匿藏地点,经过搏斗后,五位嫌疑人全部被制服,对于所犯罪行也已全部承认。下面将由逮捕犯人的潘支队详细描述经过。” 霍杜不知道这个潘轩甚至海滨区副局长和韦驮天都是什么关系,但如果如周宏君所说连关政明都不知道“失重计划”的存在,那么他们两个也不太可能与韦驮天有直接的关系,除非他们都是失重计划的执行者,像古伟圣和高恒。如果都不是的话,那么这两人的行动全都在韦驮天的谎言之下进行。他非常理解,只是不愿意认同很多实际上更有益处的事情都需要以谎言作为引导,甚至是必须。如果睿智与欺骗必须并行,那么霍杜的一生早已被迫活在了无知与睿智之间,他永远都不会是左右大局的那一个,但永远都会是重要的一部分。 潘轩绘声绘色地让媒体满意了一番,但把昨天下午说成今天下午绝对有效地让所有媒体僻除了任何怀疑有人在抢功劳之类的想法。之后周宏君详细交代押送庭审的细节:“……五名犯人全部认罪,但他们所盗取的现金已经全数流入黑市,他们通过走私军火商购买了枪支弹药准备策划下一起的劫案,对于对该军火商的调查我们将马上展开。五名犯人目前关押在海滨区公安局看守所,将于明天上午十点三十分押送至海滨区人民法院庭审。本次押送除了法警之外,以潘支队带领的十余名武警也将参与,庭审完毕之后会先押送回看守所再转移到监狱。” 在最后的问答环节当中周宏君再次为霍杜辟谣,但比起昨天上午,气氛轻松多了。没有连韦驮天都不知道的人来散布谣言,但发生了一件于昨日一样的事情,霍杜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马仲云要与他见面!——22:12:02 第三十章 不再沉默的线人 22:40:55 虽然疯狂,但不失为上策,马仲云选择了在同一个地方见面。 全世界都以为已经安全了,某程度上韦驮天在拿市民的安全做赌注,对于只想要钱的雇佣兵,现在无疑是防御的真空期。而霍杜自身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丁颜羚心目中是一个怎样的角色,丁颜帼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恶意,但丁颜帼对自己的心态如何很可能是取决他们行动的一个因素,可惜他现在无从考究。 庄文希四人已经搬到了临时宿舍,他们在记者会完了之后交代了明天的一切细则,之后各自离开。霍杜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福荫路。 夜幕让他感到危机倍增,遮住了繁星的数目此刻显得更加诡异,霍杜停了车之后像昨天一样进入深巷中,马仲云也是从另一边如此。霍杜也同意没有人会猜到这个最危险的地方现在成了他们最安全的地方。 眼球已经适应了黑暗,霍杜已经可以关上手机前行了。当霍杜来到见面的地点时,马仲云已经在里面。 “你昨天跑哪去了!?还有你和霍依韩跟着我一起跑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霍杜迫不及待。 “我被打晕了,还好我被打晕过,知道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否则我连自己发生了生么事都不知道。就一下,我感觉不到任何征兆,之后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那些烟雾已经散了。我知道福荫路发生了些事情,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已经被那些雇佣兵点相了,我很害怕。我走回南鹤小区出去乔雅西路再回到福荫路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而那个时候已经三点多了。我在黑·道都还是一个小混混,那种所谓的什么‘大场面’我从没见识过……霍依韩现在怎样了?” “正如你所说的,在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霍依韩被他们抓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事实。”霍杜打算为霍依韩向学校请一个长假,什么理由都好,轻易骗过不是难事。但对于马仲云,他知道自己瞒不过他,而且知道他能保守这个消息。 “天啊,那岂不是说他们可能还有同伙?甚至霍依韩已经……” “如果霍依韩对他们来说没有价值的话,那么抓他来干什么呢?如果你没有任何有关他的消息的话,那么告诉我今晚找我什么事?” “这正是我想说的,我怀疑他们还有同伙没有落网。你们在发布会上把那五个犯人的身份都公开了,全部是本地人。但在我的情报里我怀疑他们还有一个白人。你们在发布会提到过他们的车,关于这个我有一些消息。 该死,我之前还忽略了它,我以为只是不起眼的事情。你知道这里有一些帮人改车的师傅吗,在这里一直都有非法赛车。我有一个道上的朋友是一个小学徒,他的师傅接了生意到别人府上改车。但已经两个星期了,虽然他说他师傅经常都是一个月才见面几次,但他说来找他谈的人有一个是白人,也就是说是外来人。 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军火商卡博尼吗?我昨天也说过,他的一批新客户中有一个是白人。我在黑·道虽没有什么显赫的地位,但是极少听过会有过江龙来混,如果从这两个方面都证明了确实来了一帮外人的话,至少我认为,在这种非常时期所发生的不是巧合。再加上霍依韩还没有找到……” “有没有那个改车师傅的资料。”马仲云向霍杜拿手机,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接着在霍杜的手机里输入了点什么,那是改车师傅的名字、手机。 “有他的真实姓名,我朋友说他家里有老婆孩子,或许可以找出些什么来。但如果他们真的有同伙的话,明天可能会劫囚车,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备?” “放心吧,正常程序下只有法警参与押送,但这次还有武警参与,沿途都会很安全。” “那你们呢?” “犯人已经抓到了,等到庭审结束犯人定罪之后我们这个专案小组就会解散。” “但霍依韩还没找到?你放弃了?” “当然不会!他们抢走的现金还下落不明,我们还会继续追查,只不过是专案小组解散罢了。如果上头下令要完全结束,而且如果那个时候还没有找到霍依韩的话,那么我宁愿放弃我这份工作也要把他找回来!” “好,如果我给你的消息有用的话,那我也会感到安心一点,毕竟他可能是因为好奇才跟着我来的。” “马仲云,这件案是我们最后的合作。” “为什么?” “我的意思是,不要继续在黑·道混下去了。一开始我找你当线人就是想把你弄出来,但慢慢我知道这不仅徒劳无功,反而滋长了你的野心。其实每一次的合作我都希望是最后一次,直到昨天之后我才下定了决心。在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我面对不了的是你爸爸,每次把你置身与危险当中我都是如此。” “我只知道你和我爸爸我大学同学,但即使是我爸爸也没有告诉过我你们在大学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他什么都不跟我说,你也一样。” “如果你还想继续这样下去,那我别无选择,只能让你爸把你拉回去。我不介意被他大骂几顿,毕竟确实是我曾经犯错,而且一错再错。我想不明白的是你这样的家境为什么去当一个小混混,当时你跟我说你想寻求刺激。但你在那里面都干些什么,净是些不起眼的小事……” “好了别说了,如果真的到了我无从选择的地步的话,那我就按照你的意愿去做吧。只不过我想把这个‘牺牲’的价值发挥到最大,而且我想你也会愿意的。我会退出那帮人,但你要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条件。完成我们昨天被打断的对话,虽然他们已经落网了,至少他们的大部分,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们在乔雅中学所做的调查,如果可以的话,把其他的也告诉我吧。如果你觉得我身处的环境对你来说是这么重要的话,用你们明天的准备来满足一下我的求知心。” “你的问题会让任何听了的人都觉得你是雇佣兵派来的间谍,至少如果我和你素昧平生的话我一定会这样想。告诉我你为什么如此渴望?” “那时候我跟你说我加入黑·道是为了寻求刺激,这个理由只是我一时的谎言,但其实并不与真实的相差太远,我只想寻找远离正常生活的事。我家中的钱财满足了我绝大部分的欲望,当别人还在为某个名牌在做缓·交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吃饱珍馐百味躺在安逸的床上了。 但在我和我爸爸的约定没有达成之前,金钱都只能满足我的物欲,渐渐地我被这如复一日像是倒模倒出来的日子变得难以满足,我只想在不破坏与爸爸的协定的情况下尽量寻求远离我生活的一些事情。我想知道真正的黑·道和电影有什么区别,我想知道你们做事与电影又有什么区别。诸如此类的东西,反正你三言两语就已经把我逼得不得不许下诺言脱离那帮黑·道了,你就满足一下我吧。” “我不会因为昨天突如其来的事情而忘记了原本的一些事情,但那前提都得要先找到你,谢天谢地你安然无恙。虽然你的情报都是道听途说,但未必缺乏真实性,那就代表我又要赶时间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待你兑现诺言的时候,我把你想知道的通通告诉你。除非你的求知心战胜了你对自己搜集回来的情报的自信吧,那我或许会先用三言两语打发你,就像我用三言两语逼你就范一样。” 最后马仲云还是答应了,之后他们各自离开。今晚确实让霍杜心中某一块悬着的石头松了下来,马仲云的安全无疑减少了他一个烦恼。他憋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竟然会如此奏效,他十分后悔不早点这样做。在福荫路这个夜晚的恬静是自从运钞车劫案以来唯一的一小片绿洲,但寂静又让他禁不住运转自己的大脑,在游走于谎言与真实的这段时间简直防御置身于一个锻炼左右脑协调的过程一样,他觉得有必要把马仲云所说的告诉韦驮天。——23:15:24 第三十一章 点燃的药引 3月17日 10:31:03 刚刚有一架囚车和四架护卫警车从海滨区公安局看守所驶出,目的地海滨区人民法院。但专案组的人不在这一行人上。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跟你到马杜恒家里,离开的时候我问你的问题?”在霍杜身旁的庄文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霍杜想了几秒钟才想起:“关于他的孩子吧。” “你还记得,他这样的富豪,孩子为什么会读一般的公立学校?” “说来可笑,让人难以理解。他简直是尔盖茨的一个小小的缩影,我跟他是大学同学,他大学还没毕业就辍学出来做生意。虽然他成功了,但他很介意自己的学历。所以在他发迹之后曾经私底下跟我们那时候的大学校长谈过,他开了一个价码作为捐赠希望学校能给他一个毕业证明。但这件事被一个副校长爆了出来,只不过那时事还没成,没有什么证据,也就不了了之了。 或许像他这种有钱人最受不了被人拿他没有的东西‘攻击’他,虽然其实那件事情都没有多少人在意甚至记得,但他却感觉这是心中永远的一颗刺,是他理想生活中的唯一杂质。所以他觉得如果他的儿子能考上名牌大学、能成为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那么这份毕生的光荣就会冲刷掉以往所有的不愉快,至少他自己是如此盘算的。但他又怕自己庞大的财富会招来非议,所以并没有给予任何奢华的资助给自己的儿子,他们之间已有约定,只要他的儿子能考上某几所名牌大学,那么他儿子辛勤多年的酬劳将会是一笔天文数字的财富。事情大概就只是这样。” “愚蠢……当物质反过来的时候,思想也会跟着一样……”庄文希露出了一点失望的表情,在摇晃的车里更加明显。霍杜不是很明白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为什么会在这种紧张的时候问出来,或许庄文希已为此赌上了性命,不想在死前留下任何遗憾,就连这小小的问题也不想带着到地狱里去。 庄文希也曾经历过不少命悬一线的场面,与毒枭的火拼、面对着挟持数十名人质的劫匪甚至把炸弹绑在自己身上的人他都遇到过,但他从未如此紧张过。车行驶得越平稳他的心就跳得越快,而其实这种感觉并非他一人心怀,整个专案组都是如此,这当中包括高恒和古伟圣,他们经过了伪装混在了里面。 很快,谎言与否胜败属谁都将不再扑朔迷离。 3月16日 17:35:37 霍杜和庄文希回来之后自己一人一言不发进去了周宏君那窗帘早已拉下的办公室。 周宏君桌上的笔记本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软件,一把熟悉的经过处理的声音在霍杜锁上门的同时响起:“我尽量长话短说,时间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今晚你们要召开一个紧急发布会。丁颜帼已经归顺我们,布兰特确实抛弃了她。整件事会被假装成他们昨天在环城高速上往北逃的时候匿藏在一栋民居中,今天下午遇到了驻扎在海滨区的武警,引起冲突之后被捕。我安排了几个人假装成丁颜帼的同伙,审讯已经在海滨区公安分局全部进行完毕,他们坦诚承认罪行。 至于海滨区的人为什么不把人交到你们手里,我会让他们的副局长亲自向媒体说,到时候全世界都会以为是他们为了抢功劳,只要你们配合得够好,即使是你们组里的人也不会把焦点放在任何怀疑上。法院方面,一个准备明天庭审的杀人犯在狱中自杀了,腾出了一个空档给这件案子。明天早上十点半囚车把丁颜帼与其同伙押送到海滨区人民法院进行庭审。等一下你们出去的时候就假装现在是在跟海滨区的人联系,他们很快就会派人过来知会你们,然后在晚上召开紧急发布会宣布消息,明天庭审。以上是你们要在今晚的紧急发布会上说的,以上是计划的表面。 以下则是计划的‘里面’。明天丁颜帼不会坐在囚车里,我会另外安排车通过其他路线押送丁颜帼,在囚车里的只是她的‘替身’。我需要的是最大限度的低调,即使押送囚车的是我安排的人,他们对‘失重计划’也是毫不知情的。 因为押送真正的丁颜帼不会用警车,我能在沿途上安排的保护可以更多一些。如果两边都安全抵达法院的话,丁颜帼先和她的替身调包,之后真正的丁颜帼会接受庭审。足以判决死刑的证据我已准备万全,全部都是物证,你们无需出庭。庭审之后以同样的方式分两辆车把丁颜帼送回看守所等待注射死刑。不用猜,两边全部都会是我安排的人。” 周宏君:“那为什么还要弄个替身,你打不打算解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们姐妹那个该死的什么心灵感应让我一刻都耐不住兴奋,但天知道她们到底是如何运作?我不敢认为自己的盘算万无一失,也不会自以为已经完全摸清了他们的思路,全都是因为这种罕有的超乎常人的能力没有能显示出来的证据!说到底我就是不相信布兰特抛弃了她。 在丁颜帼面前,我成功地装成了一个把童话故事信以为真的孩子,纵使连我自己也认为丁颜帼脸上的痛苦是那么的真实,但我很快又抽离出来了。我对丁颜帼还有很多的隐瞒,我确信她对我也是如此。我们需要时间,他们比我们更需要,如果布兰特是想回来救她的话那此假设千真万确。主动和被动的关系互换了,他们要做的准备比我们更多,我当然无比希望我最终是一个多虑的人,但这只能留待时间去证明,所以我才要留这么一手。我们之间的战争还没有到完全透明化,胜利似乎就取决于谁拥有更多对方看不见的牌。 我现在姑且相信她们姐妹的心灵感应是真的,但要蒙蔽这个能力为我们带来的危险容易不过。明天在押送过程中丁颜帼不会有知觉,她根本不会知道自己被一个替身所替代了,即使她们姐妹的能力能单向使用也不足畏惧。 这次押送除了法警之外,还会有武警参与。至于你们,霍杜,我们都不能确定对方会不会踩下我们所设的陷阱。在此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和你的人要随押送替身的车还是押送丁颜帼的车,你考虑好了在今晚召开发布会之前给我答复。 我已经把丁颜帼送到海滨区的看守所了,明天十点半从那边出发,到海滨区人民法院。路程大概三十分钟。替身的车在十点半准时出发,而丁颜帼的车包括押送的车全部都不会用警车,而且这一边我会多派些人。但丁颜帼的车既然不是警车,也就不会有这个光环的守护,这意味着它将混入马路上的车群当中,只怕人数起不了关键的作用。 大概再过十几分钟,海滨区公安局的副局长和负责明天押送的武警支队长回过来和你们详谈。你们先出去跟其他人交代一下吧,什么理由都好,不能让他们产生任何怀疑。” 霍杜:“既然你都已经为丁颜帼找到一个替身了,为什么不直接让这个替身做完所有的事,把丁颜帼留在安全的地方?” “不牺牲点什么就什么都得不到,我是担心我们所钓的这条大鱼非常聪明,以至于能分清楚鱼饵的真假。不要怀疑我历经无数苦难才得到的真理,正如你儿子的‘牺牲’才换到了丁颜帼一样,这世上总不会有单方面的给予。” 之后周宏君确实带着霍杜演了一场没有任何人怀疑的戏,直到新闻发布会,一直无懈可击。而霍杜最终选择了要与真正的丁颜帼随行,但专案组的人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个秘密的部署,当然到他们耳中的时候又完全换了另一个版本。 3月17日 08:5:00 专案组早上八点从越华区公安局出发去海滨区公安局,除了还在医院的小康之外,周宏君在车上向专案组的所有人透露了计划的本质,他那隐晦的语气明显经过了排练:“金刚,降低车速,我们要在路上逗留一定的时间,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 “昨天向记者会公开的押送过程只是表面,而我们将会有私底下的另一套方案。请原谅我现在才告诉你们,但我收到的命令让我无法选择。昨晚你们当中所有人都单独来找我问过霍依韩的事情,你们的心里都有两种想法,要不他们还有同伙,要不霍依韩已遇害,但我们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是较大的。 昨天晚上霍杜再次去与他的线人见面,就是前天的那个。从线人提供的情报来看,其中有一点与金刚和杨晋昨天查找的线索吻合。我们确信雇佣兵另外请了人帮他们改装他们的车,最近在黑·道有一个改车师傅接到了工作,但已经去了不止半个月,而且根据线人所称,这次的客人中有一位是白人。除此之外,线人的另一个消息是有关于一位非法军火商,他最近也有一批从外地来的客人,碰巧的是其中也有一位白人,但我们逮捕到的没有一个白种人。以上就是我们推断他们还有同伙的依据。 我不介意多做一些可能没有意义的事,我相信你们也和我一样,即使到头来一切安然无恙的话也浪费不了多少人力物力,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的自视过高而后悔莫及。 庆幸我们上面有人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一切伪装的琐碎事,这个计划只有我们专案组的人知道,今天的囚车里的五个犯人都只是替身,目的就是想把他们的同伙引出来。而至于真正的犯人必须接受庭审,所以我们会另外安排车把他们押送到法院,但不会是警车,而我们今天不会随囚车,押送真正的犯人是我们的任务。 这个计划在囚车那边也只有少数人知道,等我们两边都到了法院之后,犯人和他们的替身才会调包。而庭审结束后,依照同样的安排返回。 押送犯人不是你们所长,但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你们在这次押送中会得到与囚车上的武警和法警一样的装备,主要是除了你们原本配备的54式7.62毫米手枪之外,每人一把95式突击步枪,两把**。身上穿的是武警特勤中队所穿的作战服,另加战术防弹背心,还有其他的等你们拿到装备后就一目了然了。 另外押送真正的犯人并不止我们,还有武警参与,而指挥权将会由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有实战经验的武警掌握,我们会在海滨区与他们见面。我不敢断定这就是我们最后的一战,但绝对是最重要的一战,我们的相处虽短暂,但这影响不了任何事情。”车里一片寂静的同时没有人对此有任何意见,只因他们全部对于这热血沸腾的事情都信以为真。但这又不完全是谎言,至少它的目的与真实的想法是一致的。而正是在这种时候,庄文希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在霍杜决定要随真正的丁颜帼所在的伪装囚车的时候,为了不让专案组的其他人怀疑,韦驮天又安排了四个装成囚犯的人和丁颜帼一起。他们刚到了海滨区公安局的时候,五个替身正准备点名送上囚车,现场也围了不少记者。 专案组甚至没有与押送替身的武警和法警见面,他们已经收到了消息专案组不参与押送,而金刚把车绕到了公安局后面的宿舍小区。这个公安局宿舍还在建设中,还没投入使用,空旷小区里只停着几辆轿车和七座车,车外只站着两个人,那全副武装一下子让人明了他们的身份。 专案组开的也不是警车,他们下车之后周宏君上前与武警握手,其中一人介绍道自己是隶属武警161师311团的张支队,也是押送丁颜帼的总指挥,另外那一位则是他的副手,而其实除了霍杜和周宏君之外,没有人认得出这两人是经过伪装易容的高恒和古伟圣。丁颜帼和其余四位“犯人”都在他们身后的七人车里。车子经过改装,里面除了五个犯人和司机之外,只坐得下两个人。这囚车里便由古伟圣当司机,另加霍杜和高恒,专案组的人全部都在他们自己的车里,包括周宏君也将随专案组一起。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装备,加上专案组开来的一共六辆车,不算五个“犯人”,一共三十人,组成了押送的最基本阵型。所有车窗膜都完全隔绝了外视线,除了车前的挡风玻璃,肉眼不可能判断车内的情况。路线的设定全部都避免了单车道路段,行驶中的队形也不会一直保持不变以免被看穿丁颜帼所在的位置。 替身的囚车已经出发有十分钟了,没有任何坏消息传来。而丁颜帼的囚车队伍也从小区驶了出去,混入到街道上。 在车上的丁颜帼戴着头套,注射了少量麻醉剂的她现在正处于睡眠状态,他身旁的四个人也装作囚犯一样默不作声。霍杜和高恒坐在他们前面,同样沉默,但内心却都激昂。他们仿佛都走在连接冥河两岸的钢丝上,每一分每一秒每一阵微风或细雨都是有可能把他们拖到河中的因素。危机的意识与肾上腺素上升带来的交感神经兴奋混在空气中折磨着他们,压强似乎变得越来越大的空气能把人逼到崩溃的边缘。他们的双手紧握着95式突击步枪,系上了枪带挂在脖子上。 现在的他们竟然都不是在期望今天不需要任何一下的扣动,反而是在渴望。各自有着各自的理由,而目的却都清晰一致,只有他们出现,才是一个机会。然而机会与危险总是如影随形,面对危机的紧张总是若隐若现地浮现了出来。所有人都戴着对讲耳机,每分每秒留意着车外的一动一静。人的大脑每处理一次新的图像需要150毫秒,而每眨一次眼大概需要15毫秒,一切决定生死的变化都只会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他们已经差不多到法院了,而替身的囚车已经到了,没有任何坏消息,最终丁颜帼的囚车也一样安全抵达法院,双方调包之后开始了庭审。 其实主角就只有丁颜帼而已,和她一起出庭的那四个“龙套”也是韦驮天安排的战力。霍杜没想到自己的心竟然变得焦急起来,他竟然恨不得马上能以这枪口来折磨那一群强盗,即使曾经的爱人在他们其中,他也不会不想把一颗颗子弹射进他们撒旦般的身躯。他们痛苦的叫声仿佛是世上唯一能使霍杜的灵魂平静的摇篮曲,这是他当警察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情感。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发生微妙的改变,全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因为这些只发生在几天里的一切,贯穿着他整个生命。 麻醉的时间算得刚刚好,丁颜帼的麻醉药力刚过去不久就开始庭审了,她还能保持清醒。基于他们都认罪,所以即使是情节如此严重的抢劫罪也未必会判决死刑,于是韦驮天给他们加了制毒,这样一来必死无疑。庄严的铁锤敲定了死刑立即执行,待押送回看守所后进行注射死刑。再一次调包过后,囚车开始原路返回。 在“远方”的韦驮天没有一刻停止过监视所有一举一动,他甚至可以同步查看交通部门里各路口电子眼的片段。他的大脑已连续运作了几天,睡眠时间也是少得可怜,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代表着他的兴奋。当两边的囚车都安全抵达法院的时候,他认为事态可能开始偏向真实发展,也即丁颜帼真的遭到遗弃。但他和霍杜、古伟圣和高恒一样期待着机会的出现,即使它将伴随着巨大危险如卷着烈焰的旋风般呼啸而来。他愿意冒这个前所未有的险,年事已高的他希望在自己风烛残年之时能看见“失重计划”实实在在地彰显其价值。他由始至终并不认为我国选择的改革道路是为这种狭缝中生存的寄生物提供“商机”的。 韦驮天在电子眼的片段中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经过交战的双方都会变得更聪明,即使是胜方也不例外,他们所用的车不会再有那个类似雪铁龙这样的标志,甚至车身也会有所改变。况且路线上的电子眼并非没有死角,他不认为自己能光从这些物理证据判断出他们的阴谋。在量度对方的行为时,韦驮天会把自己代入到对方的角色。如果他是雇佣兵的话,知道押送丁颜帼去庭审之后要返回看守所,那么他也不会在囚车前往法院的途中下手。他对丁颜帼可能在用谎言施展他们的计谋的推测一半基于现实而另一半基于自己对人性的判断,他的心里还是认为丁颜帼的就范不是真实的。然而看着电脑屏幕的他突然间感谢自己的睿智,因为他所期盼的事情在顷刻间发生了。——11:24:18 ; 第三十二章 特洛伊木马 11:21:48 从法院离开的时候,丁颜帼的囚车一样在替身的囚车出发之后再出发,两边一样沿路返回。在法院里的差不多半个小时如同酷刑一般加剧了紧张带给霍杜的折磨。 在返回路线中距离法院不远的地方是海滨区和白鹤区交界处的标志性建筑华云立交。华云立交也是环城高速的其中一个连接入口,桥梁由八层楼高的环形立交桥连接着三条双向三车道的主干道,而且桥下是一个十字路口,车流量非常大。环形的立交桥宏伟得如同神殿,支撑的桥梁宛如一个个庄严的神祗。 这无疑是一个比较险要的地方,霍杜的双眼捕捉着过往每一辆车,然而他的“期盼”突然间有了回应。在他身旁的高恒的耳机里接到了消息,替身的囚车受到袭击。 韦驮天通过电子眼的画面看到了那个震撼的瞬间,在替身的囚车前面的两架护卫车的两个前轮突然喷出气体,之后车底发生了爆炸,车头昂起仿佛昂首的骏马。随后囚车与后面的护卫车也相继停下。敌人还未现身,但护卫的武警已从车上下来,把囚车团团围住,做好抵御一切攻击的准备。在两架护卫车触碰到对方在路面铺设的陷阱的同时,也正是他们踩下韦驮天布下的陷阱的瞬间,猎物与猎人的关系瞬间变得清晰。 高恒没有让丁颜帼这边的任何人过去协助,他要做的是加快把丁颜帼送回看守所。替身囚车的防卫可能也难敌雇佣兵,但关于协助什么的,尽管交给韦驮天沿路设下的“保镖”。高恒下令加快车速,但就在他们到了华云立交下的十字路口中心准备转向的时候,紧贴在他们前面的两架护卫车被一辆呼啸而来的大型货车横腰撞翻了,巨响回荡在华云立交的环形怀抱之内,他们瞬间失去了十一个武警和两只重型速射机枪,更失去了预算。 替身囚车的袭击只不过起吸引注意力的作用,雇佣兵成功让对方以为自己已堕下陷阱。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瞬间,让押送丁颜帼的人以为自己的处境已经绝对安全,警惕性马上就会丧失,甚至注意不到那一辆如此明显的大型货车,而他们更是不争气地验证了这个事实。狡猾的计谋让雇佣兵在一开始稍稍占了上风,在猛烈的撞击之后货车的后门打开,昨天那两架车从里面倒了出来,车身还没完全修复,那浅浅的痕迹若隐若现。这耻辱般的痕迹彰显着战事已一触即发。 在这周围有韦驮天安排的护卫车辆,他们马上向货车的方向移动,但与此同时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他们不知道逆流的自己是多么明显,在赶往货车撞击地点协助的途中逐一发生了爆炸。 还在车里的古伟圣透过挡风玻璃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受到了来自狙击手的攻击,有几条明显的弹道射中了他们的油缸。但一般的子弹即使直接命中油缸也未必会马上引起爆炸,那明显的弹道说明狙击手所使用的是尾部装有化学药剂的曳光弹,无疑是尾部的药剂引起了即时的爆炸。但也是因为弹道的明显,古伟圣顺着痕迹寻找狙击手的位置,发现他竟然在囚车两点钟位置的一根桥梁上,直线距离至少三百米! 丁颜帼的车所在的位置正在华云立交下的十字路口中间,古伟圣马上倒车寻求桥梁的掩护。然而此时继续留在车里已经不安全了,天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狙击手,而从货车退下来的两辆“雪铁龙”正向丁颜帼的囚车驶来。他们似乎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他们似乎知道丁颜帼的位置。 古伟圣并没有打算硬碰,毕竟人数上他们占优,他正迅倒车转向躲开。但对方的加速明显更快一些,就在古伟圣抱头大喊让其他人趴下的瞬间,专案组驾驶的七人车像刚才的大型货车一样向几乎并排的两辆雪铁龙发动了一个出其不意的撞击,比起奥丁的八足神驹斯莱布尼尔横跨天际更有气势,即使雇佣兵掏出手枪向窗外连续射击也无法阻挡。专案组的其它人早已下车,车里只剩下金刚一个人,他在撞击前一瞬间开门跳下车,翻滚落地。即使雇佣兵坚硬的车身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但他进攻的计划已被打乱。 古伟圣边倒车边通过对讲机把狙击手的位置告诉所有人,但距离实在太远根本不可能攻击到他,只能以掩护行动。高恒已经不再相信丁颜帼位置的隐蔽性,她们姐妹的能力似乎能单向使用,否则雇佣兵的雪铁龙不会目标一致地向他们过来。高恒下令让其他的车在丁颜帼的囚车与对方的雪铁龙之间排出一道防线,但对方的狙击手从未停歇过,纵使不是百发百中,但在现场已响起连声的爆炸,每一枪都在夺去性命,人数为保卫丁颜帼所带来的优势已经所剩无几了,更别说要活捉其他的雇佣兵。 枪声在华云立交下响成一片,无论是路上的车还是人行道上的人都向四处逃窜,每一颗子弹都像是从冥界招出的手,勾出中枪者的魂魄。残余的车纷纷移动到有桥梁掩护的位置下,而“埋伏”在行车线路中的其他人正赶往华云立交,留给雇佣兵的时间并不多。 刚才的撞击牵制住了对方的车,部分武警在高恒命令下下车展开对两辆雪铁龙的半包围阵式,在射击牵制的同时慢慢靠近,范围逐渐缩小,而专案组的人也在其列。但优势还是不明显,只见大型货车突然移动起来挡在雪铁龙前,几秒之后各从货车两侧绕出的两架雪铁龙后座各自探出一个手持rpg火箭筒的人,对着排成防线的一排车的同一个点发射。爆炸随即产生大量烟雾和鲜血,恐怖的响声和血肉模糊的尸体把马路变成了真正的战场,把战争带到了和平之地。 前方浓烟弥漫,丁颜帼身边的四个“囚犯”已准备好武器随时能为失重计划献上自己的生命,甚至比为神灵活祭更光荣。古伟圣继续倒车希望能脱离狙击手的射程,他在倒车的同时竟然看到杨晋不知为何往他们右方奔跑,庄文希追了过去,但两人的耳机都在混乱中脱落了,无法与他们取得联系。 根据丁颜帼所说,目前布兰特的团队只是有她们两姐妹替代了高恒和古伟圣,那么也就是说目前他们的团队只剩下五个人,布兰特、沙尔曼、高桥隆、埃德加和丁颜羚。他们刚才都清楚地看到两个发射rpg的人是在车的后座,也就是说加上在桥梁上的狙击手和两个车手,他们已经全员到齐了。只要古伟圣的车脱离现场,他们便胜券在握,古伟圣干脆把车掉过头来打算全速离开战域。车的倒后镜早已在浓烟和飞溅的鲜血下模糊,完全丧失了原来的作用,导致古伟圣根本不知道他们身后正有巴士在靠近。 车子倒了一半,横在路上,从后方来的巴士上竟然坐满了乘客,司机正被枪口威胁着在踩油门,而巴士的前门开着,一个人从里面探出身子与手中的枪。与此同时,两辆雪铁龙已冲破防线钻出了漆黑的浓烟,它们的后座也一样有人探出身子,但他们手中拿的已经不是rpg,而只是抢。他们绝对知道丁颜帼就在这里!非常明确! 囚车受到了两面夹击,里面除了丁颜帼之外的七个人只是透过车窗往雪铁龙的方向扫射,未敢探出头,也因此担心射中了巴士上的乘客。但同时来自两面的攻击都只是瞄准了他们的轮胎,两面的车在攻击的同时没有停止前进,步步进逼。最终他们不得不打开车尾的门,连丁颜帼八个人纵身跃下车,而在下一个瞬间。本囚车已经同时被两面撞上,车窗完全碎裂,散落的玻璃碎片如同水晶之夜。 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能给人思考判断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布兰特的团队人数绝对不止丁颜帼所说的那么少。高恒想把丁颜帼带回到车排防线之后,就在他们咫尺之进的雪铁龙里的雇佣兵已把枪口对准他们,但他们罔顾了把身子向外探的危险。在他们身后的叶薇马芷欣对着雪铁龙开枪给高恒等人做掩护,他们边带着丁颜帼移动边还击,成功牵制住对方。但另一辆雪铁龙开始移动位置,叶薇和马芷欣的位置受到了攻击,与此同时雇佣兵再向后方发射了一枚rpg,打断了从后前来支援的武警部队,后方再次被一大片浓烟覆盖住。 危机不止一两次,在巴士上的那两个人已经下车打算展开白刃战。本来与丁颜帼在一起的四名“犯人”在一瞬被已被他们枪杀。霍杜和高恒听见枪声才意识到背后的那两个人,他们不得不迎接这个最迫在眉睫的危机,但雪铁龙里的雇佣兵已经把枪口对准了抱着丁颜帼的古伟圣。而此时在防线中挣脱出来已伤痕累累的周宏君对着雪铁龙扫射,出其不意地给予他们掩护的同时射中了其中一个雇佣兵的左臂。 古伟圣抱着丁颜帼往回跑,从巴士上下来的两个戴着头套的雇佣兵遇上霍杜高恒的拦截,双方展开了搏斗,其中与霍杜交手的人脖子露出了深色的肌肤,他很有可能就是韦驮天说过的那个印度瑜伽大师沙尔曼。 在周宏君子弹耗尽之前他都可以勉强牵制住其中一辆雪铁龙,霍杜高恒和他们各自的对手也正在交锋,一时难分胜负,另一辆雪铁龙因为位置的关系与古伟圣被另一辆雪铁龙隔住,正在移动位置,但同时又受到了几个从后方赶上前的武警牵制。古伟圣看似如踏无人之境,但他忘记了还有潜在的危险,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才把车退后。当他如梦初醒的时候,身上已经感觉到了疼痛,狙击手的子弹射中了他的右腿。那一枪本来可以射中他的头部,但在桥梁上的狙击手被一下突如其来的声响影响了判断。杨晋已经跑到华云立交上,从桥面对着狙击手所在的桥梁位置疯狂射击。 意识到危险的狙击手马上抛弃了自己的位置与狙击手的身份,用攀岩工具从桥的侧面迅速爬上了桥面,在翻过护栏的同时踢向正在向地面开枪的杨晋。反应不过来的他并没有受到伤害,只因从后追上他的庄文希帮他挡下了这一击,随后两人在桥上与这个狙击手在被浓烟托起的立交桥上搏斗了起来。 在古伟圣中枪的同时,昏迷的丁颜帼脱手而出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如一枚脱手的宝石,那清脆的落地声在环形的桥梁中来回荡漾,即使枪声和浓烟也难以掩盖。 高恒在这一瞬间被分散了注意力,被他的对手找到一个机会绕过了他冲向昏迷的丁颜帼,但那位疑似沙尔曼的对手前来阻挠,以一敌二牵制住高恒。随后丁颜帼被抱上车,这时周宏君的子弹已所剩无几,同时再有一发rpg向着后面的武警们射击,这一发的冲击力甚至把叶薇马芷欣撞晕了。 以一敌二的雇佣兵很快露出了劣势,他被霍杜重拳击中了心脏倒地。但此时两辆雪铁龙已开始移动,向着华云立交最近的一个入口上去了,他们在车移动的同时向着欲上前追的霍杜和高恒射击,两人中枪,即使防弹衣为他们挡了下来,那疼痛也让他们无法继续前进。雇佣兵打算顺着环形的桥去接那位狙击手,他此时正与庄文希杨晋交锋,虽以一敌二,但丝毫不逊。随后一颗子弹险些击中了杨晋,他这才意识到身后的危机疾速如乘风而来,从车窗伸出的枪口全部对准了他们。在雇佣兵扣下扳机的瞬间,庄文希拉着杨晋从桥上跳了下去,从一个必死无疑的险境跳到了另一个九死一生的境地。两人坠下的时候抓住了绿化带的树枝,但树枝因支撑不住他们而瞬间断裂,所幸他们并无性命之危,但或许已有几处骨折。 几分钟的闪电作战已夺去了众多的性命,包括被霍杜击倒的那个雇佣兵,对心脏的重击使他当场死亡。高恒拿下他的头套,他确实是沙尔曼,他们牺牲了一个人求走了丁颜帼。但这个留下来的人嘴巴永远都说不出任何话了,高恒恨不得把他的灵魂从地狱深处扯回来。 然而赶来支援的武警已经在桥上去追赶雇佣兵了,他们车上的警笛声渐行渐远,华云立交下的浓烟也渐渐被风吹散,同时噩耗却不止一两个。叶薇马芷欣仍然昏迷,周宏君左大腿中了枪,最后霍杜找到了已倒在血泊里的金刚。 他在撞击雪铁龙跳车之前已经被击中了脖子,碎裂的挡风玻璃上的弹孔把霍杜的眼泪逼出了眼眶。他抱着战友的尸体抱头痛哭,怒号回荡在四周,他甚至听不到他的遗言。他的生活被不断重复的希望与失望活生生地撕裂开来,它如同手无寸铁的农民,被凶猛的野兽用他们尖锐的利爪和血腥的利齿夺去了亲人和朋友,除了伤痛以及彻底的绝望之外一无所剩。而至于失重计划,尽管韦驮天受尽谎言和疲倦的煎熬,牺牲了不计其数的生命和财富,却只换来一具尸体,谎言与否胜败属谁果然已经不再扑朔迷离了。——11:43:51 3月16日 10:23:17 加上中途有停车接载过其他人,出发颠簸了三个多小时,这群人终于到了这个“禁闭之地”,袁卓将要在这呆上两三个月,直到高考结束他才能重获自由。他不是坐在囚车里的犯人,但他却莫名其妙有这种感觉。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省边界的郊野地区,偏僻得甚至没有一条完整平坦的公路。省考试院的这一趟车接载的全是高中教师,十来个,只占命题团队中的少数,其余的大学教师以及教授们到得比他们更早。 两旁都是稀疏的树木,全员下车后司机掉头就走,扬起的尘埃让人不禁捂着嘴巴。省考试院的人带着他们踏上了杂草丛中一条狭窄的小道,周围几乎比人还高的杂草让他们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一大片绿色的未知迎头掠过他们,仿佛一片洗脑的树海,冲刷着人在烦嚣尘世的喜怒哀乐。袁卓感觉地势在慢慢降低,沿途纵使看似一个完好无缺的生态系统,但不见任何飞鸟走兽的踪迹。随着大概三十分钟的过去,大片的绿色瞬间消失了,视野变得开阔,在原本看不到尽头的树林外别有洞天,他们来到了他们的“斗兽场”。这里与其说是像一个陨石大坑,倒不如说是小盆地更贴切,但它甚至比一个标准足球场还有大得多。这里并非完全人工开凿,而是地陷造成的,已经存在了很久。不知道多久之前还是一个小村庄,只不过同样因为地陷原因,房屋大都消失了。而在盘地再前面便是延绵的山脉,不算高,至少远远不到遮天蔽日的程度。但山脉似乎隔绝了从北方来的冷空气,带头的人跟他们说这里会比较热。 面前是大片水泥地,而后面是原始的生态系统。袁卓所站之地仿佛是某种平衡的分割点,鲜明的对比让他仿佛置身于电影当中。小盆地大概深五层楼,边缘修筑了楼梯,贴着小盆地边缘的一排红砖楼将是他们出题和生活的地方,将是他们的“红墙”。但严肃的气氛与他们前来的目的好像格格不入,环顾盆地四周被高压电网包围,电网上有红外线摄像头,全部与枪管联动。周围有持枪武警站岗把手,而且还有四个瞭望塔,森严的防卫如同军事基地一般,肃穆得让人不寒而栗,他们将要与致命的秘密扯上关系 电网的其中一个入口站着几个守卫,他们穿着公安的制服,似乎为自己的使命而感到神圣,而他们脸上不苟言笑的神情也丝毫没有“热烈迎接”这群教师的意思。带头的人上前向他们出示了证件,说了几句之后一行十几个教师开始进行搜身。其实在他们上车之前已经进行过一次,包括他们的行李也要逐一翻查。手机等一切通讯设备要在此没收,甚至电子设备也无一例外。安检的人拿着金属探测器在每一个教师身上来回扫动,期间有因为皮带扣和眼镜发出过声响。当探测器落在袁卓身上的时候,他皮带的金属扣同样使探测器响了起来,但当探测器落在了他的左肩时,声响再次发出。安检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怀疑,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些需要请示上级的事。 现场的气氛不知为何突然紧张了起来,安检员在袁卓左肩来回扫动,他希望只是探测器出了问题但事实并非如此。同时,从高压电网后面出来了两个人,一个白鬓老人和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安检人员叫那个老人“白教授”,叫那个中年男人“谢副厅长”,这二人似乎是为调停而来,他们似乎知道这里将会发生这么一件让人尴尬的事而出现在这里。 袁卓以为不会有任何问题了,他的左肩受过伤做过手术,植入了一小块钛合金骨骼。他还以为“邀请”他来的那个人已经为他扫清一切由此带来的麻烦和误会。当那个白教授和谢副局长跟他们交谈了几句之后,他们很快进行了余下的扫描,在收走了一切电子设备之后让他们带着行李进去了。 袁卓走在了队伍的最后,和“白教授”一起,但“谢副厅长”没有跟他们一起。 “白教授,多年不见了,我有听闻过你退休了之后到了省考试院工作,但我没有想过在这里见到您,你还好吗?” “是吗?我还好,我退休之后的低调大多是因为这份工作,但我其实想连这份工作都辞去,我越来越觉得乏善可陈了。我也没想到邀请你来的那个人没把我的参与告诉你。” “教授您看起来很累,没事吧?” “没什么,至少身体还很健康,你一定有点奇怪为什么不是邀请你来的那个人亲自出来迎接你吧,他说想衬命题工作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休息多一些,他还在睡觉呢。他已经到了几天了,和我一样,只是我和他的工作性质不太一样,我可以随时出去,但他不可以。”两人笑了起来,之后白教授又说:“你老婆还好吧,我记得她可是出类拔萃的。你和你们那一届的学生还有没有联系?” “我们都还好,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女儿今年也要高考了,其实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谭教授会在这一年找我来,我怕惹太多人非议。” “不要紧的……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的话,那么尽管拿出自己的本事来。或许出几道天衣无缝的考题吧,只是工作,不要想得那么可怕……另外,我最近有看新闻,似乎闹得很大件事情,霍杜还好吧?” “我们那一届的学生,我就只有和他保持联系了,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经常见面。” “是吗,想当初我确实很意外他当上了警察,但……一提起你们又不得不想一些往事。算了,我们还有两个多月要相处,你先去分配房间吧。这里甚至连信号都被屏蔽了,如果你有时间又觉得无聊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下棋,但我想都要到两套备用题都敲定之后的那几天了。你得感谢这里还有发电设备,你们的要求他们会尽量满足的。我今天有点重要的事要离开一下,可能两三天之后就会回来,总之你先适应一下这里吧,谢天谢地这里天气不怎么差。”说完白教授从刚才下来的楼梯上去了。 带头的人给他们分配房间,袁卓和一个不认识的在其他地方教学的数学老师同房,房间不算简陋,有电视机、dvd、杂志,还有不能上网的电脑,甚至比酒店房还要好一点,而他们却像一群被困在巨大井底的青蛙一样。——11:16:48 ; 第三十三章 霍杜的日记 10.12 1991年 10月12日 我已经焦虑到翘了几天课了,我觉得在这种时候记录下每天的细节不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或许将来会有点用处。今天我又在学校里看见那几个陌生人,这次他们不在食堂,也不是在商学院,而是在距离宿舍更近的二号体育馆附近徘徊。我想知道是不是我自己认错,所以我又去问了那个这几天新来的清洁工,他都同意这几个陌生人不是第一次出现。我真的希望是我太过敏感了,即使平日学校里经常会有陌生人往来,但那几个人的行为举止告诉我,他们很明显在搜索某些东西。我也希望最终他们会牵着我们某个校花走出去,那样我的忧虑会马上消失,但事情至此都并不如我所愿。 在忧心之余,今天我也已经做了一件考虑已久的事,这对丁颜羚和丁颜帼的人身安全百利而无一害,即使她们说过很多次不太愿意,我也是背着她做了,希望他们会原谅我。那就是把现在发生的事告诉了我最为信任的几个人,还好除了师弟周成康有点反对之外,其余的人都赞成我的做法,这确实是我意料之外的,毕竟这件事不可能得到任何来自警察的帮助,也许我会因自视过高而承担一些痛苦的后果。 她们姐妹住在同一间宿舍,这便于把她们一起保护,这似乎是我们目前仅有的优势了。现在她们处于危险当中是毋庸置疑的,即使我注意到的那几个陌生人不是,他们也一定已经派人来找她们了,丁颜帼常说那些人都是嗜血如命的冷血动物,但其实我连见都没见过他们。 距离她们上一次和爸妈通电话已经是五天前,我们给了点好处她们的宿管阿姨,她答应打来找她们姐妹的电话她都一定会亲自跑上楼叫她们下来,毕竟宿舍的所有公共电话都是很少有人打进来的,多数都是打出去。 但我真的由衷希望五天前的那个电话没有打来,这样我们此刻就不用如此彷徨与紧张。其实我们在一起之前我就知道她们爸妈的物流公司是帮人走私的,在干走私之前甚至还干过一些杀人抢劫之类的勾当,总之在其他人眼里不是善男信女。但这对我对她的爱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当初被爱意冲昏了脑袋的我没有想过这会是一个长期存在的隐患,甚至比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更让我担忧,我是那种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的人,但我没想过到它果真来得这么快。我现在的每一字一句都有可能很快成为我遗书的一部分,我和她也不过开始了两年,即使我们真的无缘结为连理,我也不希望把我们分开的是生离死别。但现在想这些都无济于事了,她爸妈丢失了一批军火,现在被人怀疑私吞,就这样惹上了杀身之祸。 五天前通电话的时候他们身在香港,展开了一段逃亡。他们自身的安全估计没有什么隐患,他们行走江湖多年了,打从一开始就为自己铺设后路。他们在逃亡的同时没有放弃寻找这批意外丢失的军火,或者他们必须另外去买,总之交出一批一模一样的货才是最终的解决办法。但他们的“客人”知道他们有两个在异地读书的女儿,纵使他们把这件事隐藏得有多么好,还是被发现了。 如果客人们真的认定了他们的军火被私吞了的话,那么他们除了发了疯一样去找她们的爸妈之外唯一会做的就是来这里找她们,这两个用以威胁最好的筹码。虽然他们不知道丁颜帼姐妹长什么样子甚至姓名都不知道,但我在去年就见过她们爸妈,这对姐妹和她们的父母长得非常像,真的让人一眼就能认出。 五天前的电话让这两姐妹得知现在的处境,她们不敢离开学校,甚至离开宿舍的次数都在尽力减少,当然这使得我和她见面的机会都越来越少了。她们每间宿舍八个人,丁颜羚不介意为自己的父母搭上性命,但她怕其他室友会受到牵连。她平生对无辜的人有种特别的同情,这也是为什么我连多找点人来保护她都要瞒着她的原因。 我不会质疑我那些朋友的真心,但我也不会奢望他们没有一点彷徨,这些都好像是离我们生活很远的事情,我们没有一些特殊的经历,这个城市像一套机制一样已经把我们“训练”得有点麻木了。除了白伊华和马杜恒之外,袁卓和两个师弟周成康、金松刚都是在跆拳道社认识的。两位师弟有点疾恶如仇,但就像丁颜羚对无辜者特别的同情一样,他们对弱势群体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强烈的保护欲,这两个人绝对很适合当警察,但他们却说没有这样的意愿。 我们这几个不太灵光的脑袋加起来总结出了一些东西,在我们之间把那些要来找丁颜羚的人简称为“客人”。首先我们觉得丁颜帼呆在宿舍里是最安全的,甚至是绝对安全的,就算是世上最愚蠢的人也不会闯进一栋有几百人居住的宿舍去劫走两个人,就算是夜晚,这动静也太大了,我们没有任何异议同意了这个想法。但同时她们也要警惕一切把她们“引诱”到宿舍外面的事情,即使是老师教授。其次我们都认为客人们应该还没有找到她们,虽然现在她们尽量少离开宿舍,但不是绝对不离开,任何一个离开的机会对于要劫走他们的人来说都是很容易得手的,至少在得到他们的保护之前是如此。 基于我们的思考,我们制定了一些计划。现在她们姐妹任何离开宿舍的时候我都会知道,我和她们之间早已有了这个共识,既然如此,加上她们离开宿舍的机会又不多的话,对她们的“贴身”保护完全有可能实行。除了会陪着她们的我之外,在我们周围始终会有袁卓、金松刚和周成康,他们会一直观察在我们身边任何有可疑的人。纵使我们所做的事情并不是我们所擅长,甚至严重点来说做都没做过,但我们依然有种感觉,我们所做的事会让事情向我们所希望的方向接近。 最后我还是对那几个陌生人“念念不忘”,继宿管阿姨之后,我们又凑了点钱“贿赂”了一下那个新来的清洁工,就是今天我问过的那个,让他留意那几个陌生人有没有再来,我会每天去问他一次,还好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东北人没有多问些什么。 现在一切看起来都还很平静,此刻夜已深,我的室友已经在催我关灯了。我竟然现在才想起来,昨天商学院的白教授托其他同学找过我,我答应今天会去找他的。虽然不知道他找我所为何事,但多半和丁颜羚有关,他很关照丁颜羚,也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但现在唯有把我这个小小的承诺移到明天了,我的室友第二次催我了。” 10月14日 “或许我真的该庆幸跆拳道是我的其中一个兴趣,这两天里又发生了很多事,以至于我今天才有动笔的时间。我们已经离开了学校,离开了那个已经不再安全的地方。丁颜羚和丁颜帼早早已入睡了,她们似乎不仅是累,而且害怕到连睡觉都不想分开。我亲吻她额头的时候感觉到了她的恐慌与担忧,不仅是对自己,更多的是对她父母。只可惜我终其一生都是一个无神论者,连祈祷这样的心理辅导都做不了。 昨天中午我还没吃饭就去找那个清洁工,他告诉了我一个坏消息。那几个陌生人又再出现,而且打听到他们是在找两个女孩,当我继续追问知道他们向宿舍的方向走去的时候我的心就在那一瞬间好像失重了一样悬了起来。当时袁卓在我身边,我们马上往那边跑去,顾不上为数不多的途人怪异的眼光,我们的确像两个疯子。 我们找了几分钟才找到他们,这次他们只有三个人,最多的时候他们有五个人。他们是在一号男生宿舍附近徘徊,奇怪的是他们发现了我们之后马上撒腿就跑,或许我们根本不懂得喜怒不形于色,我们不寻常的目的就和他们在我眼中一样显而易见。他们似乎很熟悉学校,逃走的方向是一扇后门,虽然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想从那后门逃走还是仅仅是一个巧合。待我们追上他们的时候,我们附近已经一个人都没有,空旷的校道角落只剩下我们五个人。 我们二话不说打了起来,他们身体很弱,应该经常嗑·药,至少我觉得他们的形象很符合这种行为。我们人数上的劣势完全没有让我们处于不利,相反地我们竟然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袁卓学跆拳道比我认真多了,但即使我们在社团的课上,我也没有看过如此勇武的他。落败的对方有逃走的想法,最终两个人逃掉了,我和袁卓抓住了其中一个,我们尽量把自己装得凶神恶煞,我们不断问他来这里的目的。但他只是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我们只是来替人做事……” 我们没有停止逼供,但附近突然传出了类似脚步的声音使我们分散了注意力,他便趁着这点缝隙逃出了我们的魔抓。人的潜能确实是无穷无尽的,明明都受伤成这样了,逃跑的时候竟然比之前跑得还快。过后我真的怀疑是因为我们神经的紧张使我们产生幻听,周围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但此刻我所考虑的不是还如何去追刚才那三个人,也不是探究刚才是否真的有人来过看见我们在对一个人暴打,而是校园已经不再安全了。 两天前我们还天真地以为这里是一座最固若金汤的堡垒,可现在我们迫切需要一个可以把她们转移的地方,这将会比起我们如何保护她们更难解决的问题,甚至比起如何解释我瞒着她找这么多人保护她更困难。我希望得知了这件事之后的她们会和我一样把人身安全放在最首位,万幸果真如此。 我们连午饭都没有吃,所有人聚在食堂里讨论我们的下一步,还好我叫来的这几个人她们姐妹都认识,而且她们的恐慌胜过了我对她的欺骗,我们的讨论可以进行下去。她们姐妹家虽然离学校不是很远,但那里肯定比这里危险百倍,学校附近有酒店但非常贵,我们维持不了多久,到时候一样要另外想办法。但她们两姐妹好像不太愿意离开,不知道出于什么因素考虑,她们始终认为在解决这件事之前没有比学校更安全的地方。而就在我们讨论的那个时候,有个同学来找我,这已经是白教授第二次托人来找我了,我竟然再一次忘了。 不管他找我有什么事都好,我都不认为我现在不理会是一个明智之举,我暂时退出了这个重要的会议。 我的思考一直到走进他的办公室都还没停过,是被他的话打断的,我没有考虑过会有这种情况。他说他看见我和袁卓在学校里殴打其他人,原来那个时候真的有脚步声,即使那个不是他本人,也一定告诉了他。但如此一来显然他还有另外的事要找我,也就是他昨天要找我说的是另一些事。 即使是对于德高望重的他,我也没有打算把丁颜羚的事说出来,我不认为他的意见会和我们的一致。我说那几个人是外面的小混混,装成这里的学生来偷东西,所以我们教训了他。我不知道这个谎言在他心中有没有起到欺骗的作用,但他确实很快就抛开这件事了。果然他前天找我的动机比这件事对他来说重要得多,也一如我所料是丁颜羚,现在好像任何不寻常的事都是围绕着她了。 他说他有点担心丁颜羚的病,甚至没什么机会见她。我们对外肯定会说她病了,没有任何比这个更简单更好的理由能掩饰。我只好跟他说其实前天晚差上不多退烧了,但又不小心着凉。我一心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回去那个重要的会议里,还好如我所愿,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就为了这几句话叫我亲自来,但这下可好,我可以回去了。 我们的商讨在食堂完成不了,后来转移到图书馆了,这迫使我们要降低声量。那两个小时我们没有间断过争吵,我们一辈子要吵的东西加起来似乎都比不上这些,但我由衷感谢他们没有说过任何要退出的话。谢天谢地最终她们姐妹还是同意了“学校已经不再安全”这个事实而且我们有了一个统一的想法。 在我们当中,除了一早已经排除掉的她们两姐妹的家以外,家不在外地的只有我、袁卓和周成康,袁卓家最近,我们都认为把她们姐妹安置在那里最为方便,但这必须等到他的爸妈出差,也就是一个星期之后,如果快的话五天就可以了。但即使是一段短短的时间,我们也没有打算让她们继续在学校里冒险,我们决定在学校附近的酒店住一个星期,只是一个星期的话费用我们还是勉强足够的。 每一步都是那么刻不容缓,她们姐妹马上回宿舍收拾行李,半个小时后我们就离开了学校,但并不是所有人一起。我们会开一间双人房,但实际上每天晚上会有四个人在那里,我们每两个人一晚轮流留守在那里直到袁卓的家可以供他们暂住为止,我们用抽签的方式去决定每晚由哪两个人留守在酒店,结果昨晚是周成康和袁卓。我当然也希望在此之前丁颜羚的父母能解决好这件事,甚至我无时无刻都盼望会有这么一个电话打来,它越来越像一个缠绕着我的噩梦,我的睡眠质量已经每况愈下了。但我们当中白伊华不会到酒店里,她会一直留在学校里等待丁颜羚父母的电话,我们之间唯一的通讯方式只有宿舍的公用电话。 我们尽量在价钱和距离学校的路程之间找最大的平衡,最终找到的酒店距离学校20分钟车程、四个公交车站、而且价钱不算恐怖,它的名字叫恺瑞宾馆,我们的房间在三楼317。除了今晚留守的袁卓和周成康之外,我也跟了过去。当我们安顿好一切之后,已经临近傍晚了,我在宾馆附近走了几圈,基本摸熟了这里的地形之后画了一张地图给她们。但我发现附近稍微远一点有一条城中村比较复杂,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或许她们可以进去暂避,但要画出一张完整的地图我看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我现在真的要走了,太阳已经完全沉下了地平线,我怕我的消失会引起白教授的一些不必要的怀疑,我可不想因为这样惹出更多的麻烦来。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或者应该说是太多了,但我完全没有想过在这种时候离开我爱的人,我希望这不是一时被爱情蒙蔽之后所作出的结论。在我离开之前我感受到了她们姐妹对其他人真切的谢意,虽然她们还是有点介意把无辜的人拉扯了进来。 回到学校之后我照常我的生活,起码在其他人看来没有什么不寻常。然而她们姐妹的离开是跟辅导员请过假,细如微尘的这一点小事在整个校园的运作当中微不足道。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回到宿舍之后整个人感觉特别累,甚至连握笔都感觉乏力,我很快便上床入睡了。这便是昨天所发生的所有。 当我今天起床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全身的肌肉都酸痛,虽然随着时间有点减弱,但没有完全消失。昨天抽签的结果,今晚轮到我和马杜恒了,我们下午至傍晚这段时间过去跟他们换班。但事实上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耐不住早点过去,我甚至在考虑每天晚上都在那里守护着她,我不光会想象,还会付诸行动。 今天早上的课我大多都睡过去了,但在半睡眠的状态中我的大脑酝酿出了一些东西,这更加促使我更早过去。午饭我们几个人也是一起吃的,白伊华没有收到电话,而我则说出了我想要做的举动,而我吃完饭就会过去。 现在我一个人离开了学校,但我没有去恺瑞宾馆,我去了另一间酒店,名字叫“悦城宾馆”。我必须知道住在酒店的安全性,即使她们只会住一个星期,为此我有必要鼓起一点勇气做一个测试。这是我今天早上才想到了,我反复思考过分钟可能性,虽然这对我来说很疯狂,但我也会去做。 我走进了悦城宾馆,这时候大堂没什么人,我站在柜台前的时候女服务员问我是不是要开房。我尽量保持平静,我问她这里有没有一个叫丁颜帼和一个叫丁颜羚的人入住,她说客人的资料她们不能泄露,即使我说我是她们的朋友得到的回答也是一样。之后我拿出几张钞票示意我的意图,但她还是面带牵强的微笑摇摇头。我就知道一定会走到这一步,而我接下来要做了需要极大的勇气,我一生中甚至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而我深呼吸一口为此做好准备。 前一秒我和服务员还处在一个非常客气的交谈当中,下一秒我马上装出了凶神恶煞的一面,伸手扯住她西装外套的衣领,把她拽到台面上,接着把她按住在台面,以暴力威胁她帮我找丁颜羚和丁颜帼这两个人。我的动作不是很大,幸好她也没有发出尖叫引来周围的人。但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回应,在柜台后的另一个服务员马上冲过来企图拉开我的手,但她的力量明显不足。可是她一边与我拉扯一边说出的话让我震惊以至于我的手慢慢松了开来。她说:“又是找这两个人!?你们早上不是来过了吗!?我都告诉你们了,我们这里没有这两个住客,我们都已经反复查了几遍,你们上午都把我们的同事打伤了!你再这样我们真的报警了!” 我真的被她的话吓得不知所措,至少有那么几秒,我首先尽快离开这里这间酒店。我本来只想试一下以威逼利诱的方法有没有可能得到酒店的住客资料,总之只想测试一下住酒店的安全性,但我没想过这个可能有点自以为是的猜想引出了一个如此巨大来得如此之快的危机,它完全超出了我所考虑的所有可能性。 我们的敌人就在我们附近徘徊,同时搜索躲在暗处的我们,只是想想这个事实都会让我觉得不寒而栗。我必须加快我的脚步,之后我又以同样的方式“走访”了在悦城馆附近的几家酒店宾馆,发现其中有部分也同样被“招待”过,可见对方似乎在地毯式搜索我们,这也意味着他们还没有具体的目标,而这里距离她们姐妹所住的宾馆还有点距离。 还好我出来得早,即使当我完成了我的“小实验”也不过是三点多,我马上又回了学校,把我所做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我也有怀疑过是不是他们其中有人都做了与我同样的“实验”,但他们并没有,证明这个迫在眉睫的危机确确实实存在。要排除这个危机所带来的伤害其实不是很难,难的是要撇除我们心灵上的颤抖。 我和马杜恒来到恺瑞宾馆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我把下午发生的告诉了她们,而且我们马上要换房。我们先把房间退掉了,然后再用我的身份证重新开了一间房,他们只是让柜台去查找丁颜羚和丁颜帼这两个名字,只要登记的不是她们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而且当对方找到这里的时候还可以让对方以为她们已经退了房已经离开,看来一举两得。 在酒店吃过晚饭之后我没有随他们回房间,我现在才腾得出时间去我昨天发现那个在酒店附近的城中村,我依然觉得这里会是离开了酒店之后一个很好的避难所,即使天已黑,我还是一个人去了。这里纵横交错的小巷让我迷失了不知道多久,每条路都好像一摸一样。我在星空下一直打转,路过无数家灯火,自己都被弄得满天星斗,最后还要麻烦住在这里的一个大叔把我带出去。但我没有请求他帮我完成这张地图,这件事已经逐渐把我对陌生人的信任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自然而然的警惕。我不想我以后都会是一个这样的人,我希望这件事过后所有因此而发生的改变都会烟消云散。 我出去了之后才八点半,于是我又进去了一次。第二次进去的时候我沿途做了记号,边走边画着地图,但我还是担心昏暗的环境会使我出错。这件事我们来是准备今天下午做的,即使完成不了我也会留待明早。危机的迫切程度远超于我的预期,我手里画着的是可能会左右她们生命的重要的东西,我只怕任何一个小细节的错漏都有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我回去的时候她们准备睡了,今晚地图没有完成,但我也给她们姐妹看了一下。现在我依靠着月光写着日记,马杜恒已经睡着了。我回头看着睡在一起的她们,好像两个被恶魔追捕的天使一样,她们的翅膀黯淡无光,羽毛在掉落。我有点无奈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为我爱的人化解生命当中的危机,但我同时也庆幸有这么些热血的朋友。今晚没有室友来催我关灯,但我看着她们,总是睡不着,我怕危险会随着我的入睡而来。 第三十四章 迷雾中的余烬 2010年 3月17日 14:23:11 早在两个小时前,赶到华云立交现场的救护车上的医务人员已经证实了金刚的不治,霍杜被其中一个护士骂了一声傻子还给了她一个掌刮,只因他不断要求救护车马上把金刚送到医院抢救。立交下的浓烟早已消散,它带着血腥味和金刚残余的灵魂散在城里每一个角落,只欠缺一点哀歌,悲伤便完美了。 叶薇和马芷欣算是伤得最轻,只是撞到脑袋引起短暂的昏迷,现在都已经醒过来了。高恒和霍杜虽穿着防弹衣但身中多枪,分散在胸口和腹部的疼痛久久未能散去,他们真庆幸即使如此狼狈高恒和古伟圣的伪装依然没有被人识破。至于古伟圣和周宏君的伤势差不多,古伟圣左小腿中枪,周宏君则是右大腿,没射中骨头真是万幸。他们在救护车上已经咬牙忍受着剧痛把子弹取出来了,弹头完整无断裂,他们逃过死神的一劫,只不是他们现在走路得先靠拐杖甚至轮椅。 杨晋和庄文希伤得最严重,那颗承受了他们重量的树救了他们一命。庄文希左腿和右手骨折,杨晋更严重,他的胸骨骨折,断裂的骨头插伤了肺部,也就是俗称的伤了气门,他现在每呼吸一口都伴随着疼痛。但他的痛楚挽救了古伟圣的性命,使那一枪本来瞄准了他头部的狙击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霍杜的呆滞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精神病人,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或许无论如何拼尽全力,拥有再多志同道合的人,有些事情做不了就是做不了。失败失意本来就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新鲜事,正如有光就有影,“拥有”所带给他的满足与快乐必定会在失去的瞬间支离破碎。法律奈何不了世俗因果的运作,这颗齿轮永不停歇,永不留给世人上诉反抗的余地。 救护车来得越来越多,所有受伤的人都随车送到医院,霍杜小心翼翼把金刚的尸体捧上救护车,他旁边就是沙尔曼。现场还没解封,另一队人在现场调查。在前往医院的途中高恒接到韦驮天的电话,他语气里带有出乎意料的兴奋:“你们还在华云立交?” “不,我们在救护车上前往医院,他们的伤势正如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 “我不是谈论这些事,告诉我,沙尔曼在哪里,他的尸体在哪里?” “与我们同行的另一辆救护车上,尸体都放在那里,包括金松刚的。” “距离你们那里最近的是第七人民医院,你们是要去那里吗?” “是的。” “好,从现在起你要时刻看守着沙尔曼的尸体,我会派人到那里,你们要把他的尸体运出来,先不要问为什么,如果我还要花时间解释的话必定会错过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为了我们的计划,趁我们还未完全绝望之前,如果可以的话也让霍杜帮忙吧。” 还好霍杜就在高恒身旁,他把电话里韦驮天的吩咐告诉了霍杜,霍杜的脸上好像又重新有了一点血色,在这颠簸的路途上,他们难免会不断思考。 “难道同样的事情他还想做一遍?把沙尔曼变成第二个丁颜帼?但他已经死了。”这是霍杜的第一反应。 “那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你需要清楚在我们做过的一切当中,合法的事情实在太少了,如果韦驮天想做的是你所想的,那么我们只需要让媒体相信沙尔曼还活着,我并不认为我们不需要找一个印度演员来为我们做一场戏,简直只需要和之前一模一样。” “我们受的伤也会一模一样吗?但失去的生命不会再回来让它在世间再消失一次!” “难道我们不是都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吗?想要不牺牲只获取,你以为这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见完丁颜帼的那个晚上你不是亲口说的吗——‘不牺牲点什么就什么都得不到’。我不是没有一点伤感,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既然韦驮天判断这场战争还没打完,我就不会松懈,战场根本不会给你这点时间,你明白吗,警察?” “我怎么会不明白,而且这与我的身份无关,我已经一路牺牲过来了,我知道与你比起来或者只是九牛一毛。或许等这件事办妥之后他会解释给我们听,我只是……越来越不相信希望而已。” 这一行前往医院的救护车有三辆,尸体主要都安置在最后一辆里,但那里面的数量还没到华云立交现场的一半,现在那里的封锁线外已经围上了成堆的记者,去追雇佣兵的人传回来一些让人沮丧的消息,结果当然无功而返。 救护车先停在了第七人民医院正门,几位重伤者先行送进去抢救。随后下车的高恒却只见三辆救护车其中之二,不见最后之一,他马上察觉事情不对了。或许因为塞车,三车的间距有点大了,他问救护车上的司机,司机也说遇到塞车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他尝试联系,没有任何应答。 高恒与韦驮天取得了联系,他似乎在忙别的事情,否则他不会把视线移开与交通部门同步的电子眼片段。他找到那一辆救护车的时候,发现它果真不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韦驮天还是没有时间去解释着一切,甚至为他们指路都显得有点分身无暇。 救护车上的人已经全部下车进了医院,但车还不能闲下来,它必须再次回到华云立交。高恒霍杜“征用”了其中一辆,他们没有许多的解释,但即使那个司机有点半信半疑,最终他们还是那样做了,现在“走失”的救护车里面可是有金刚的尸体,可悲的是他的妻儿现在还不知道这噩耗。霍杜根据韦驮天给的指示追踪着他们的目标,但很快它消失在了任何电子眼里,毫无疑问它又躲进了死角,然后有人弃车而逃。高恒和霍杜都不明白,它的司机为什么要这样做,那车上的可全都是尸体啊。 救护车的警笛为他们开辟出一条方便的路,他们在救护车最后消失的位置附近转了几圈,找到了它,事情就像前天的一样,同样是被遗弃的救护车,只是不知等待寻觅者的是否同样是一个让人叹息的空壳。 本来救护车上一个司机一个副驾都昏了过去,被人堆在了副驾的座位上。而此时司机的位置是空的,明显有人想抢走这辆救护车,现在唯一与这件事的动机吻合的人根本不需要猜测,他们想把沙尔曼的尸体拿回去免得韦驮天再故弄玄虚;或是说他们是来确认沙尔曼到底是死是活,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何须抢走救护车引起这么大的注意呢? 高恒二话不说打开了救护车的后门,里面的人尸骨未寒却透来一阵凉意,仿佛在开门的瞬间释放了他们的灵魂,化作冷风吹过高恒胸前的瘀伤。金刚依然躺在那里,但确实,沙尔曼的尸体不见了。他们把尸体拿走了,现在在街上的某一辆车、某一辆正常行驶的车里就是他们,才多久之前从枪林弹雨中脱身,又冒险回来,这有可能吗?韦驮天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那两个司机没有死,韦驮天先让高恒霍杜把他们救醒,他们都齐声说见鬼了,有一个尸体复活了。 这果真是见鬼了,如果这两个司机现在是神志清醒的话,那么他们就是在说一些侮辱造物主的话,他们的每字每句都是疯言疯语;而在这背后,高恒听见耳机里传来韦驮天愤怒地连声捶打桌子的声音还有他语带恨意的话:“瑜伽这深奥的学问既不是宗教也不是武术气功,但修炼它的人总是能给世界带来出乎意料的惊喜,我实在难以置信。” 韦驮天所言沙尔曼并没有死,他的假死也并非通过某些药物控制,而全凭其自身的瑜伽修为。印度曾有过不少得到世界见证的奇迹,瑜伽大师把自己活埋而不死,活埋的时间最长的竟可达一百年之久。那是十七世纪五十年代的事,发生在印度西部一座城市阿姆利则的郊区。当时有工人在开凿沟渠的时候发现了一座墓地。在墓地里有一具棺材,工人们打开棺盖发现里面有一个身穿暗橘黄色长袍、盘腿而坐的干尸,干尸的身上已经布满了灰尘 工人们继续开凿工作,于是把干尸和棺材抬到了外面,一接触到阳光之后,便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尸体干燥的皮肤慢慢变得红润起来,充满血色,瑜伽师竟然渐渐苏醒过来。随后瑜伽师和工人们交谈了起来工人从他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叫拉玛斯·瓦密,大概在距那时一百年前自愿下葬。 虽然此事年代比较久远,真假属实无从考究。但在1987年印度再次有瑜伽师活埋不死的事件,一位名字叫巴巴星·维达殊的瑜伽师被印度政府封为“圣僧”。他在1967年命令他的追随者将他活埋地下,二十年之后,他的徒弟们遵照他的嘱托将他从地下挖出来,而他竟然还活着,而且没有任何衰老的痕迹。 此后国际医学界才开始对瑜伽的神奇有所关注,1987之后的几年期间,印度乌台浦尔土邦医学院联同国际上许多权威心脏专家对瑜伽进行了一次考察。一位名叫萨蒂雅·穆尔蒂的瑜伽师接受了试验,他活埋了整整八个昼夜依然安然无恙。 瑜伽师能够任意把自己置入一种休克状态,并能持续数小时至数年不等,有人把这种奥秘称为活埋术,但并非人人能行,瑜伽修为与此息息相关。被霍杜击中心脏的沙尔曼把自己置入了休克状态,停止了心跳成功让人以为他已死亡,之后的事都非常清楚明了。 根本就不该抱有什么希望,对韦驮天也好、自己也好。两辆救护车返回医院,骨折的庄文希和杨晋的手术还在进行中。霍杜在停尸间里不愿离开,高恒在古伟圣的病床旁。专案组其余的人则守在杨晋和庄文希的手术室外。 庄文希的手术先完成,还算顺利,只不过这一波病人几乎把麻醉药给用完了,庄文希使用的麻醉剂量其实不够,他在手术中承受了长时间的痛苦,但骨折已经复位,手术后马上打了石膏,推到病房里的时候他还是半清醒状态。杨晋的手术还没结束,另一波悲伤又如巨浪般卷来,小康不知道从哪里收到的消息逃出了医院来到这里,他在停尸间看见金刚的尸体,他说不出任何话,连一声哽咽都没有。 他们哪有人有时间打个电话去通知小康,这似乎说明消息已经传开去了,网上果然已经有了消息。赞贬好坏各有各的说法,但即使这件事有后续,也不再由这个专案组接手了。而今天,关政明从马来西亚回来了。——17:52:08 ; 第三十五章 霍杜的日记 10.15 1991年 10月15日 “又是到了晚上才有时间,现在我们又转移了地方,我今天真的笨死了。我们的大脑实在太弱了,每次计划都是精打细算,总以为以为每一晚都能安全地度过,第二天醒来却会发现新的危机,而且似乎总是逃不出这种厄运。现在我必须感谢白教授,我们正在他的府上,我必须承认这里比起我们以往呆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安全,虽然比较的对象也只有学校和酒店,但起码我们可以一直留在这里直到事情解决,唉……我又一次在期盼尽快解决,却不见佳音,昨天白伊华依然没有收到电话。我们现在甚至不需要转移到袁卓家了,这里比起袁卓家距离学校更近,白教授在学校没有宿舍,他下班之后都是回家的。 我不知道自己昨晚确切地睡了多少个小时,反正以我醒来的时候的状态来说应该不太多。天早已亮,今天一整天的课都旷掉吧,我早已做好这样的准备。而现在我可能吃点早餐之后就会去完成那张地图,如果肚子不是太饿的话我甚至会现在马上去,但我不得不承认把我唤醒的一部分因素是饥饿,我昨天晚上吃得很少。 昨晚我完成的部分没有错,顺着它我觉得很快就能完成整张地图。我又看见昨晚帮助过我的那个大叔,但他似乎不认得我,我也没有打招呼。在日光下进展快了很多,可能是因为视野的清晰也可能是因为有了昨晚的基础。画完之后我走了几遍,确认无误,但这还没完成。因为我后来发现这里通向外面不只有一个正门,还有三个后门,我也必须从那三个后门走一遍看看通向哪里。我当然不希望这张地图会派上用场,但我总不能凡是基于我的希望来行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早就都死了。 当我走遍了三道后门完成了整张地图之后,太阳已经到了全日的最高点,我要回去了,或许下午继续在酒店附近走几圈看看那些“客人”们来了没有。但无需我等到下午,当我回到宾馆的时候我已经看见他们了。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他们,因为他们并非我想象中的那种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直到他们拿出那张照片我才知道我们的部署又比对方落后一步了。 真相的明了和失落的情绪都在那一瞬间涌现,他们同样以暴力对待柜台的人,但那三个客人们拿出了两张照片,当时的我正与他们擦身而过,在他们旁边的我的视野余光看到那两张照片里的人我不可能会认错。我装作无事走向楼梯上楼,我甚至不敢加快脚步以免引起他们的注意和怀疑。当时我拖着一份无比巨大的恐慌,我们第一次如此接近。他们的皮大衣底下裹着一份未知的杀意,我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夹带着死亡的讯号,就差一双黑色的翅膀和一把沾血的镰刀了。但这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无论如何都好,她们再一次不安全了,如果她们和马杜恒现在正在宾馆的饭店吃饭的话会更加危险,但我还是先上楼去确认了一下。 他们不在房间里,我又马上奔向宾馆的饭店,找遍了都不见他们,我尽全力在保持低调,但紧张的神色实在难以掩盖,很多人的视线都停留在我这里。而我没有发现客人们,他们也许已经来过,在没有发现之后走了。但如果她们既不在房间也不在饭店的话到底在哪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我前往饭店的途中他们离开了饭店回了房间,这两个地方之间的路不止一个选择。于是我又马上返回房间,但在途中我又看见了恐怖客人们,我看见的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他们似乎分开行动了。 这位客人在二楼逐个房间拍门,我不知道他们刚才在柜台得到了怎样的答案,但他们的地毯式搜索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细致。我再一次与他们擦身而过,此时此刻危机就像迅速上涨的水平面,眼看就要把我们给淹没了。但他一个人,而他们一共才三个人,我突然萌生出逐个击破的想法。他们不知道我是谁,我完全可以选择偷袭的方式,等他开了一扇没有人的房间的门走了进去的时候我可以从他的背后干脆利落解决这一切,而我的武器可以是楼梯旁的垃圾桶,它不是很大,我完全可以轻而易举把它拿起。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是在太疯狂了,我所做的事越来越疯狂,但我在那个瞬间真的按照我的想法去做了。我没有考虑我需不需要控制力度以免把他打死,我只知道这个人是来把危险带给我所爱的人,一想到这里我的整个理性思维就好像被魔鬼划出的火柴烧干了一样。我拿起垃圾桶悄然无声跟着他,等到他开启了一扇门之后立马从后对准他的后脑用力敲下去,他倒在了地上但还有意识。他在挣扎而我在愤怒,当我结束了我第二次敲击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我的双手突然被另一双从后而来的手抓住了,它像是章鱼的触手一样把我缠住。 在那个瞬间,正当我怀疑我身后的是其他客人的时候,一把熟悉的声音叫我冷静点,竟然是白教授。他说:“我在317留下了纸条,你没看见吗?”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垃圾桶,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然后写着“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里,我们已经转移到白教授家里了,尽快过来” 我真是太过着急以至于粗心了,我竟然看不见317房里留下的字条,但我同时奇怪白教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身份出现,但我真的感到一股暖意从体外渗进心里。我们没有再理会那个被我打晕的人,离开了酒店的我们就往他家走去。我难以置信他已经跟踪我们好几天了,他说我们的不寻常在他眼中是显而易见的,还有我前天对他的谎言也是一样。而他已经从白伊华那里知道了我们的事,但我有点怀疑是白伊华主动向他求救还是真的如他所说。 我们彼此都感到惊讶,他意想不到自己的学生会遭遇这样的事,但当厄运袭来的时候我何尝不是这样想。他比我更早发现了客人们就在附近,就是在今天早上我在画地图的时候。他骂我们十分愚蠢,而且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会同样支持我们不寻求警察帮助的想法。 他家是一栋三层的洋楼,丁颜羚、丁颜帼安然无恙在里面,还有马杜恒,虽然仓促,但她们还是带来了所有行李,我的心直到那个时候才平静下来。但我又回想起我做的一切,我的愚蠢已经打草惊蛇了,他们一定会加快脚步。我今天早上白忙活了,但如今白教授的家给了我们更多的安全感,我真的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转移了。 我想干脆回学校请假一直留在这里,而且我想当天就完成这件事,但我还是留到了明天。马杜恒回去把今天的所有事通知其他人,想必他们也会松一口气,我们这帮年轻人的情绪总是容易随事情的改变而改变的,我真的希望我能有白教授一半的沉着冷静。 白教授给她们姐妹安排了一间房,又给我安排了一间房,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他,或者这也是要留到事情结束之后。我不想在被事与愿违和东躲西藏折磨,但我又无力推进这件事的发展,我缺少的不仅是白教授的睿智,还有他的耐心。 晚上他亲自下厨煮了晚餐给我们,这一餐是自从收到丁颜羚父母电话以来吃得最安稳的,我相信今晚也会一样。因此我现在才有充裕的时间写下我的日记,但我的睡意又在笔尖滑动的时候袭来了,这几天我真的缺少太多的睡眠时间了。” ; 第三十六章 霍杜的日记10.17 上 10月17日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我的愚蠢酿成了巨大的悲剧。在这两天里,我历经了希望与失望不断反复的折磨,目睹了血多血腥的场面。但这都算不上是最悲伤的,我的期盼达成了,事情终于解决,但代价是我未来岳父岳母的死亡。我的伤感不会亚于她们姐妹,只因我自己的愚蠢是其中一个促成这个结果的因素,我连告诉她的勇气都没有。她们的泪感染到了我,可能我也是为了自己的愚笨而悲伤,现在就连握着笔的手也会因为悲伤而在抖动,连我写出来的字都像是在打寒颤。 现在的我在宿舍里,这些悲伤的细节我真的不想记录下来,但我知道它的重要性,我知道这对我日后会有帮助的,这是使我成长的一部分。 白教授的家确实非常安全,前天、15号,也就是我们转移到白教授家的第二天我便回学校请假,我早上回去的,在学校与袁卓和马杜恒一起吃了午饭,但到那时为止还没有任何带来喜讯的电话。虽然午饭没有和两个师弟一起,但早上也见过他们,他们都明显都放松了不少,袁卓还一直有留意,被我们暴打了一顿的那三个人至今都没有出现了。早上我就已经请好假了,午饭之后我回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又碰见了那个清洁工。连日不断的疲劳和转移之下我都已经把这个人忘了,谁知当我再次碰见他之际,他的话让我震惊。 他把我拉到一边低声细语地把那些让我喜出望外的话说了出来,他说他是丁颜羚爸妈派过来的,在学校里保护她们的安全,但他这几天在学校里都看不见她们,现在唯有用自己的身份来换取我的信任,他害怕自己完成不了恩人的托付,她们姐妹的父母曾是我眼前这个“清洁工”的恩人。 我把这几天的事简要告诉了他,还包括丁艳玲姐妹现在的位置,我让他在楼下等我,我拿好东西之后跟他一起去。 我没有直接回我的宿舍,而是到了周成康和金松刚的宿舍想把在楼下所遇到的告诉他们,谁知我却发现了在宿舍里不省人事的他们。我还没来得及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马上把他们救醒,可惜我完全没有急救的知识,我甚至手忙脚乱得连他们还有没有呼吸都没有确认。我尝试了不停拍打脸部、泼水和胡乱在他们心脏部位压动,虽然他们最终还是在我的“营救”之下醒了过来,但我不认为我的方法有效,他们可能只不过是因为受到外来刺激所以才想过来的,而且还好这没有花上我太多的时间。 但他们一醒来就不断在跟我道歉,看得出他们得头好痛以至于说话都有点不清楚。他们说就今早有个穿着清洁工衣服的人对他们说是丁颜帼爸妈派来保护她们的,起初他们不信,即使详谈过之后也一样。他们回到宿舍之后本来打算找我商量但我还没回来,谁知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就遭到了他的埋伏,在被暴打之下他们招架不住,被迫把丁颜帼和丁颜羚的事说了出来。而且他们还说那个清洁工不止一个人。 我竟然以为这是一个好消息,是不幸中的大幸,而我那时才知道我的愚笨是有多厉害,那个清洁工竟然就是那些我们苦苦“寻觅”的“客人”。但既然他们已经从两个师弟口中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为什么还要找我呢。我想可能是因为客人还没完全得到所想要的他们两个就被打晕了或者说他们怕两个师弟所说的不是真话,所以再找我加以确认吧。但我这笨拙的头脑现在思考这些问题也没有用,我要马上去追他们,甚至要使出我平生最快的速度。 两个师弟还只能勉强站起来,我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们感觉好点了之后追上来。清洁工早就不在楼下了,还好宿舍距离饭堂不远,我跑过去的时候袁卓和马杜恒还没吃完,我叫上了他们加入了我的搜索。 两位师弟说除了清洁工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电工衣服的人,他们至少派了两个人,或许还有更多。如果我是他们的话,发现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会先通知自己的同伙,而据我所知清洁工和电工的宿舍都是有公用电话的,但如果他们有大哥大就麻烦了。庆幸我们在电工宿舍附近找到了与我们一样急促的他们,果然是一个清洁工和一个电工,但他们的方向是离开宿舍,也就是说这个消息应该已经传达给他们的同伙了。 马杜恒没有参加跆拳道社,也没有学过任何搏击技巧,于是我们让他赶紧去白教授家里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而我和袁卓尽量拖延他们,如果能把他们打倒当然最好不过了。 可惜的是我们得不到偷袭的机会,与他们正面交锋起来,这些身经百战的犯罪者们完全占了上风,我们屡次交手但节节败退,不出几分钟瘀伤已经布满我们全身。但最后我们还是解决了他们,多亏了赶了过来的两个师弟,他们从后靠近一直没有被发现,一人一下偷袭解决了他们。我们拖着满身的伤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他们身上竟然有两把手枪,我们都不会用,但是还是给两个师弟拿上旁身了。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向白教授家,但那边竟然已经响起了枪声。白教授的三层洋楼有围栏,两边没有连着其他的楼房,而是一小片草地,一直连着洋楼的后花园围住整栋洋楼。这里附近的路人早已被枪声和躺在马路中间的两具尸体吓跑了,他们应该都是客人,天啊,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我们只听见枪声看不见开枪的人,他们都应该躲在掩护当中。但我们判断枪声应该不止来自“客人”一方,否则这栋洋楼早已被攻破,那么现在正门的位置就不会空无一人。我们像炮轰下的伏兵一样从对面马路悄悄接近洋楼。躲在墙后甚至连探出头去看看旁边的草丛都不敢,而草丛旁边就是洋楼了。但就在那个时候我们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忍不住探出头去看,被打碎的是二楼的玻璃窗,我透过窗框看见里面是白教授与一个人在搏斗的情形。 我看见的不是丁颜羚,但我反而顿时心生恐惧,对死亡的畏惧已抛诸脑后了。我冲出了我们躲避的位置,越过草丛跑到洋楼的正门,还好正门附近都没有人。但我越过草丛的时候看见杂草堆中就有一个持枪的人,他似乎就是那个把玻璃窗打碎的人,我万分肯定他也看见了我。我无暇顾及他只因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了贯彻它我马上冲进洋楼,一楼地上有两个倒在血魄里的人。 我马上冲上二楼,我看见有一男一女拿着枪从窗户对外射击,另外白教授在搜索地上的一具尸体。还没等我看清楚,那个男人察觉到了我,马上把手里的枪转向对着我,我的大脑甚至连闪躲的指令都还没下达,白教授已经喊了出来让他住手,还好赶在他扣下扳机之前。那个男人比起我上一次见他苍老了许多,我差点认不出来他是丁颜羚的爸爸,那旁边的女人也就是她们的妈妈。果然枪声并非全部来自一方,她们的爸妈还带来了人马,他们早上已经到了,也就是我还在学校的时候。我把楼下两个师弟和袁卓的事情告诉两老,他们说刚才确实有看见过三个类似学生的人,他们以为只是路人,一闪而过之后躲藏在了他们视线范围之外,我问对方大概有多少人,他们都给不了确切的回复。 有了他们即使外面枪声四起也让我感觉安全,但这种仿佛置身战祸中的彷徨感实在糟透了,生死的结果从来没有联系得如此紧密过,诸神黄昏我想也不过如此。继而我冲上三楼,丁颜羚的房门被什么东西顶住了,我大声喊出来,她们听见我的声音之后才开门,原来马杜恒也在里面,也就是因为他先到一步我和丁颜羚才不至于阴阳相隔。而我刚才看见房门的门锁已经被打掉了,里面躺着一具敌人的尸体,马杜恒手里还拿着从敌人身上得到的枪,当然他也不会用。 我们坚守着求生的信念死守在房间里,不清楚外面有多少人,更不清楚两个师弟和袁卓到底怎样了。过了一分钟之后白教授来敲门让我们呆在这里,因为家里的电话被砸坏了,他会跑到最近的公安局,丁颜羚爸妈会继续守着这里,原来连他们都开始同意寻求警察的帮助了,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觉得没有胜算?我还想说这是应该由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跑下去了,虽然他的体魄还很健壮,但要一个老人这样为我们我是在感到心酸,于是我还是决定冲出去让他回来。但还没等我们把堵住房门的衣柜推开,我们身后的窗传来一阵碎裂声,一只血淋淋的手握住了窗框,一个头破血流的人爬了上来,他的脸似乎就是被坠下的玻璃碎片所刮伤的,甚至有一块还插着眼睛。但我丝毫感觉不到他们有退缩之意,他们拼尽性命来完成这件事,可想而知意外丢失的那批军火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此时丁颜羚已经在催促我离开这里。 这一面墙位于二楼那两扇窗的死角,两老掩护不了这里。我随手拿起台灯砸向他的头,他随即松开了手掉了下去,但当我伸出窗户往下看的时候我看见有几个人都在爬墙上来,他们似乎生生不息源源不绝,我当时只意识到一件反复出现的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到二楼把三楼的情形告诉两老,丁颜羚的爸爸冲了上去,二楼只剩她妈妈一个人留守。我想带她们离开,她们的妈妈也同意了,只因她也不认为继续呆在这里可以有多安全。客人们全都是从洋楼后面过来的,前面的位置一如我们来时那么安全,于是她用最简短的时间教我们如何开枪,之后我们一人拿着一把手枪跑了下楼,只是我没想过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无法将我们的未来奉送给她。 我还清楚地听到从二楼和三楼传来的枪声,但当我们冲出大门的时候三楼已经没有枪声传来了,那一份局部的寂静让我的心涌上一阵冰冷,还好她们两姐妹没有注意到,否则她们必定回头而去。我环顾四周不见两个师弟和袁卓,我不敢呼喊他们怕暴露自己的位置。我和她们跑过对面马路,就在此时我门都听见了警笛声。这更加使我不知所措,但她们姐妹却意外地目标清晰,可是我清楚地看见她们的眼泪洒在了马路上,蒸发的同时也意味着某些东西的消散。 她们拉着我一路跑,在与隔壁街的围墙下找到一个缺口躲了进去。她们含着泪告诉我最坏的打算终于来了,爸妈对她们最后的嘱咐便是这个。如果他们落入了警察之手,我们便要忍心离他们而去。他们的身份证都是伪造的,而在法律上他们与丁颜羚丁颜帼根本没有亲属关系,即使被抓到警察也不知道他们还有两个女儿。 这对伟大的父母自从选上了这条满布荆棘的道路之后就铺设好了落台阶,他们残忍地犯罪,最终洒脱地离去,为的就是给予他们一对女儿大量的金钱以及一份平静的生活,让我心酸的是他们竟然都做到了。我们看着警车一辆一辆停下,全副武装的公安一个一个下车,在他们眼中制服与“客人”的皮大衣其实毫无分别,纵使它们所掩盖的那颗内心不一样,结果都会殊途同归。躲在暗处的她们忍受着泪水和懦弱对她们不断的折磨,而我的内心同样难受以至于根本无法对她们施以任何安慰,这全都来源于自己的愚蠢。懊恼和伤心分据了我的双眼。 最终决定离去的反而不是我是她们,比败走下台的王者更悲惨,我们背后的警笛声越来越小,我们头也不敢回生怕会再生留恋催发更多的伤感,我们就这样离开了。 当时的我们最为彷徨,学校和原本住的酒店都不敢去,最后我们还是决定另外找一间酒店先住下来。我实在寸步不愿离开她们。但我同时担心两个师弟、马杜恒和袁卓。酒店里有公用电话,我打到白教授家里但又突然记起他家里的电话已经在混乱中坏掉了。我打回学校找白伊华,让我意外的是她们的宿管阿姨真的如此守信,马上去把白伊华叫了下来。我把这边发生的事告诉他,让她留意学校里有没有可疑的人,我能从她略带哽咽的话语中听得出她对袁卓的担忧,现在谁都快乐不起来了。即使丁颜羚的爸妈已经在那混乱的枪战中死亡也不能断定她们已经安全,即使她们根本对丢失的那一批枪火一无所知,她们的身份也难逃这一场灭绝人性的追捕,催化它越演越烈的正是金钱。况且我们还存有一丝他们存活的希望。 我跟白伊华说好明天早上八点会给她打电话,之后我想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我迫切想知道因为那里已经没有枪声传出来了,警笛也一样。但我的样子有可能已经被对方认住,现在的我的处境也可能安全不到哪里去。我还是等明天的报纸吧,虽然今夜会很长。 ; 第三十七章 霍杜的日记 10.17 下 我们连吃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我可以想象要离自己父母而去的心情是一种何等的残酷折磨,地狱的烈火甚至恶魔的尖牙利爪与之比起来都是那么的相形见拙。更虐心的是它还必须发自主动,求生本能帮不了她们。那一刻,苍穹与星光为她们而黯淡、白云甘愿化为乌云为上天落下泪水。那个晚上我们三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在房间里度过,那一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长。泪水不停地掌刮我们的脸,即使那终将消散的泪痕不会揭示我们曾有过的痛不欲生,但它早已烙在心里,那每一下的跳动提醒我们还活着,同时也提醒我们是如何活下来的。 我浅薄的人生阅历无法使我坦然面对这一切,要不是因为我的愚蠢事情至少不会引向这个最坏的结果。我不断怪责自己的同时又不敢负荆请罪,受尽天使和恶魔不断轮换的折磨。我紧闭双眼,我们今晚都不断在辗转反侧,即使我们已经身心疲劳都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外面不时传来一闪即逝的警笛声让我们精神紧绷。 除了我自己之外我还担心其他被我拉进来这件事的人,甚至让我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是我竟然不是在担心他们的安危,而是在担心如果他们逃不掉的话会不会向警察把我们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我实在太爱丁颜羚了,以至于我每一步的思考都是以她为先。一个星期前的我还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我过着的是普通的生活,想象的是普通的未来。但这个普通的沙漏已经混进了血色的沙子,我在想如果我没有爱过这个女人,那么现在即使这种血腥的事即使发生在我身边,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另一个星球上的事。但我不可能摆脱爱情对我意识的控制,它像毒品一样,让年少气盛的我有了不顾一切的冲动,就像被烧红的钢铁缺少一盆冷却的水。这样的晚上我根本无法写下日记,我的手不应该握笔,而是握枪,在房间里有三把手枪保护着我们,我们逃走的同时没有把它们扔掉,心中的恶魔没有使我忘记她们的父母教过我如何使用它。 即使我们都是睁着眼看着暗淡的夜空发出嘲笑,但躺下了之后我们没有一句话的交流,直到我看到天边泛出一丝微亮,今天的开始让我知道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到了。 我到宾馆大堂拿报纸看,头条的每一个字都像钢丝一样勒着我的脖子——“东华街匪徒枪战,公安逮捕十余名犯人,现场九死十三伤,事件牵涉高校学生。”我忍住所有情绪往下看。 “公安接到报案马上前往东华街,疑似黑·帮在在一栋洋楼周围展开枪战,公安迅速制服所有持枪者。事件导致九死十三伤。公安查明死者身份,九名死者当中包括五个怀疑从事非法走私以及四名香港三合会成员。公安共逮捕犯人十五名,当中同样包括走私者与三合会成员,公安相信这正是起冲突的双方,公安初步怀疑事件起因是因为走私者私吞货物引起仇杀。 另外事件牵涉华南职业技术学院教授,事发地点的洋楼是该教授住所,当时该教授与三名学生在洋楼内。枪战双方几度冲入洋楼因此受到牵连,但该名教授与三名学生均只受轻伤,公安并未排除该名教授与三名学生的犯罪嫌疑,四人均在拘留所。对此华南职业技术学院校方表示坚信该校师生不会从事违法犯罪事件……” 报道里没有公开死者和被捕者的姓名,比起猜不透又不忍完全放弃希望的现状,我相信她们姐妹更宁愿痛快地让冰枪般的事实刺在她们身上。白教授似乎已经最大限度地为他们与这件事划清界限,但报道中说只有三名学生。在两位师弟、袁卓和马杜恒当中应该有一个人逃走了,他不可能在死者当中,否则报道里一定会说出来。谢天谢地他们没有做我想象中最坏的事,但这也只能排除来自其中一方的危险。天晓得这些三合会的客人还有没有残党,他们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或者垃圾堆里的苍蝇一样多,似乎有着很旺盛的繁殖能力,除之不尽。 我把报纸拿上去给她们看,她们的反应告诉我她们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很欣慰没有再看到她们止不住的眼泪。 到八点了,我还是觉得她们应该连房间都不要出去,她们也同意。我用宾馆的公用电话打回宿舍找白伊华,接电话的不是宿管阿姨,白伊华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她说她也看了报纸,她想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但她的语气带有强烈的慌张,还夹带轻微的抽泣。如果她真的已经一字一句读过那篇报道,那么袁卓为她带来的担忧应该已经减少了才对,为何她的伤心更胜昨夜?我刚想问她的时候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惨叫,她手中的话筒似乎被人抢走了,难道她后面还有人在排队?但我们的谈话才刚刚开始,到底是谁拥有比我们更紧急的事情要使用这电话,以至于她要如此粗暴地对待一位都已经伤感得话带哽咽的女性。 “不管你是谁,你都不应该抢别人正在用的电话,请把它还回去,我们还有……”我听到了话筒里传出地声音之后突然说不出话,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只有简短的一句:“我是华南职业技术学院的电工!” 我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那把让我颤抖的声音又开始说话:“我死不了的后果就是你们噩梦的开始,这个女孩是你们的其中一个人吧,我不止一次看见过你们在一起商量你们那些幼稚的计划,现在她落在了我们手里。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知道我们的货在哪里,让那两姐妹说出来你的朋友会安然无恙。我给你另一个号码,中午十二点再打过来,我们终会有个了结的。”他给了一个新的电话号码之后就挂掉了电话,我再打过去已经忙音。另一个电话号码,那么他们挟持着白伊华很可能会移动到学校以外的地方。 他们竟然死灰复燃!电工和清洁工!这两个卑劣的小人物竟然悄悄在我的记忆当中消失掉了,我们确实没有杀死他们,也不可能有胆量做这样的事。既然公安已介入,那时我觉得报警方为上策,但很快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想让警察知道丁颜羚和丁颜帼的存在,但在他们手上的白伊华落在公安手里的话就有可能会使这种局面改变,我不能奢望她们父母的假身份给予她们的保护能骗得过公安。 我愚蠢的头脑和冲动的性格不会在一夜之间得到摆脱,这使我难以凭一己之力解救白伊华,如果以不报警为前提的话我需要还在看守所的白教授的帮助。即使他还在公安手里,但我觉得凭他的睿智和社会地位即使要让他们四人都被排除嫌疑并不困难。对于白伊华我想我现在可以做的除了去寻找那个逃走了的同伴之外就唯有尽量拖延对方的时间,但我对于自己的谋略没什么信心。 不仅如此,更悲伤的消息在我的不断思考中浮出了水面。电工在话筒里没有提出人质交换,甚至一点引向这个阴谋的意思都没有,而是想让她们直接把货的位置告诉他们。这意味着她们的父母已经身亡了,所以即使得到这两姐妹也无用武之地。显然他们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这两姐妹知道他们的货在哪里。他们抓的是白伊华而不是直接来抓她们,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也即意味着他们一定还有派人四处寻找丁颜羚姐妹,寻觅无果的情况下才出此计划。我本来还想到原来的酒店甚至白教授的家去找那个成功逃掉了的人,现在看来这种举动非常危险,在宾馆以外的地方依然危机四伏。我不该忘记昨天那些人即使头破血流也把疼痛置之不顾的原因,我低估这批货对他们的价值。 我没有打算把这通电话和我的想法对她们隐瞒,我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再有任何不坦白,我的心是这样想着,但我的行为却不完全一致。我把电话的内容和我的想法告诉了她们,但她们的反应竟然比我想象中坚强得多,或许是因为眼泪早已在昨晚流干,她们眼中泛出反击的花火。她很同意我所说不报警和尽量拖延的战术,要解救白伊华我们需要足够的人手,就像我们之前击败那两个人一样。而即使她们根本不知道任何关于那一批货的事,但我们还是具有可以造一批假货的条件,我们手上有三把真枪。这批假货只要稍稍让他们信以为真,哪怕是一瞬间,我们就有获胜的机会,但当下我们首先要想好拖延他们的策略。 她们的目光在悲伤的迷雾散去之后看到了更远的东西。她们的头脑似乎重新正常运转了起来,父母的离去为的是给予她们一劳永逸的保护,如果现在危机仍如影随形,她们觉得父母生前留下的未尝不可是一件武器。她们和我一样在昨天血与肉的挥洒之间感受到这批货对于他们来说是何等重要,也正是这一点让她们觉得奇怪。父母走私了这么多年,货物丢失的事情一年到头下来总会有那么一两次,或许是货船沉没、或许是被海关搜到,但以往他们赔足了钱事情也就了了。这次的客人明显对这批货有着疯狂迫切的需求,以至于不顾一切要得到,这恰恰反映出了不寻常。正因为如此,她们想要知己知彼。 丁颜羚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异常导致他们像被主人无情地鞭打一样疯狂,父母生前的人脉可以帮助我们。她们早已不顾父母是如何把她们隐藏保护起来,只因她们深知如果这一关都挺不过,这些“遗产”又有何用。 事实的推进证实了她们的想法正确,丁颜羚打了十几个电话拼凑每一个消息的交集得出了结论,这批货于他们而言果然如同救命稻草。客人的帮会在香港即将与另一个三合会展开全面的战争,地盘、金钱、女人无数的原因造就了这个结果。这批庞大的军火是他们致胜的筹码,但现在却变成了他们的招魂幡,这就是他们迫切的原因。 而这消息的代价就是丁颜羚和丁颜帼的身份渐渐在破茧而出,虽说这些都是他父母生前的朋友,但从来人一走茶便凉,这两个走私者既然生前有仗义的朋友必定也有残酷的敌人,但到底这样做会带来祸害与否,都是后话了。如此一来,我们所需要的等待正是他们最不能接受的,他们心急焦躁的时候也就是最容易犯下错误的时候,只要我们一直以这批货为引索,他们便不会知道自己走向的是一个陷阱。 当时针踏上十二点的那一刻,拿起公用电话话筒的不再是我而是丁颜羚。四面八方的压力迫使她抛弃了那副娇弱的泪脸,她的气焰在悲伤的尽头迸发出来,环绕在她的意识周围,让在我眼前的她如同女武神一般。即使这是她强装出来的坚强,她也装得太好了。她拿起了话筒拨通了昨天他们留下的号码,她在听到那把声音之后说:“我要先听听她的声音。”对方似乎很欢喜由丁颜羚亲自和他谈判,也答应了这第一个条件。白伊华似乎就在他们身边,我和丁颜帼也凑到话筒听,她说她没事,但声音依然充满了担惊受怕的讯息。 之后对方迫不及待询问他们的货,他们始终认为这批货不是丢失而是被他们私吞的。丁颜羚说:“现在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那女孩。我用你们的货交换她,但货现在在外地。”对方焦躁的语气如我们所料,他问丁颜羚需要多久,她回答说三天,收货地点另行通知,对方初步答应等待。丁颜羚进一步提出每天至少要一次打电话确保白伊华的安全,对方也答应了,并且答应将来三天都是用同一个电话。 拖延的计划初步成功,但丁颜羚亲手为他父母的墓碑冠上了污名,等于承认这批货确实被他们贪掉了。我们并不确定这个“电工”和“清洁工”在他们的帮会里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如果他们等不及这批货就已经被歼灭了的话,那这两个人对于自己余下的人生会如何选择?倘若他们还有一点硕果仅存的良知,可能就会弃白伊华于不顾离去,倘若他们已丧心病狂,那恐怕白伊华性命堪忧。为此我们拖延的时间万万不能太长,但让人无奈的是这并不取决于我们,就看白教授他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出来,我希望明天早晨的报纸能为我带来校方已经保释了他们的消息。 现在除了要思考如何设下圈套陷阱之外,我还想找到那个成功逃走了的人,我太迫切需要朋友了,我们不知道那个是谁,但我还是尝试去推敲一下。他也应该看了报纸,知道有三个人和他一样成功逃了出来,虽然他也不确定我们三个是谁,但他想找到我们的心甚至他的处境应该与我们是一样的。他知道学校里有那个电工和清洁工应该不会回学校,除非他是袁卓,因为白伊华还在学校。但这不太可能,否则他昨天晚上会回学校带白伊华离开。 是马杜恒的可能性也不大,昨天他在三楼,混乱使得我们走的时候把他丢下了,在三楼的他逃出去的可能性也不大。最有可能的是两个师弟的其中一个,昨天丁颜羚的父母在二楼向着窗外射击,他们都说没有看见过两个师弟,他们可能根本没有进入到这片枪声当中。他们终归是热血的青年,他们和我的友谊远比不上袁卓和马杜恒那么深厚,如果在那一刻心生胆怯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依然不敢随便外出,今天余下的时间我们都在房间里商讨交收地点和那批假货,但仍然没有一个使我们三个人都满意的方案,一直到夜深。现在他们都已经睡了,我瞧瞧借着月光写下日记,在经历过如此多难以想象的波折之后我们还能相拥片刻的平静,我确实应该怀心怀感恩。” ; 第三十八章 电网行动 2010年 3月17日 16:45:56 省公安厅已通过**发表信息会在晚间召开新闻发布会,市公安局的威严似乎已无能为力。 杨晋和庄文希双双脱离生命危险,在病床上熟睡着,叶薇和马芷欣今晚不打算离开医院了。金刚的老婆和还在上初中的儿子收到了消息来到医院,又是眼泪带过了那些时间,连医生们也只能不停摇头叹息。 但没有人注意到周宏君的离开,即使他们都知道省公安局已经召开了紧急会议,他现在走路都要靠拐杖,如果子弹再深一点他可能就要坐轮椅了,他如此急忙不是为了那个问罪的会议,而是要先回一趟公安局,他竟然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他窃取失重计划的那个晚上从关政明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偷走的东西还没放回去。还好今距离会议还有一点时间,他打了电话叫局里的一个手下来医院载他回去,庆幸他的一瘸一拐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他顺利把那些东西归回原位。他看了看表,关政明的班机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后降落。即使失重计划再次失败,他也觉得韦驮天不会就此把他们弃之不顾,毕竟他们是知道了这个计划的人,既然他当时没有选择杀掉他们,现在也不会。 周宏君马上赶去省公安厅,而远在机场的关政明一下飞机也要马上要赶往省公安厅召开的会议,他们当初的预算失算了。本来打算只由市公安局处理,让马来西亚的人以为这不过是一宗小事情,但事实远超于他们的想象。除了韦驮天之外,在省公安厅里也有不少人会留意国际罪犯的动向,只是比起失重计划都只不过是一些零散的个体,何况就连韦驮天都招架不住的人,这群高官更无可奈何。但无论如何,媒体对公安局的差评铺天盖地,关政明和周宏君无疑会成为挨箭的靶子,而且这件案无论如何都不会由现在的专案组接手了,更别说他们的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他们两个约好了一起进去的,想尽可能避免尴尬。省公安厅派了人在门口接待他们,领他们到会议室。那一扇漆黑的木趟门推开的时候,里面一张超长椭圆桌上的每一个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他们身上,并不是因为他们最迟,一个伤员一个从外地赶过来这都是可以原谅的,但那眼神当中包含的意义远不止训斥那么简单。 厅长挥手示意让那位接待的同事出去,门被重新被趟回去的瞬间,纵使此刻在座的都不是暴躁易怒的人,但斗兽场的格局与气氛更加浓厚了。最吸引周宏君眼球的是坐在厅长旁的四位白人,他事先不知道这个会议竟然连国际刑警都会参与。在座的除了省公安厅厅长和三位副厅长外,还有省交通运输厅厅长和一位副厅长、省航道局副局长。 省内各市的公安局局长和各联同一位副局长;从香港赶过来的警务处副总警司、澳门司警刑事调查厅厅长、海关总署副署长、机场集团副总裁、机场保安服务公司总经理兼机场保安主管,最后还有一个做会议记录的警员和一个翻译;在桌子后挂着一个连接着厅长桌前电脑的一百五十英寸投影屏幕。周宏君并不认为韦陀天会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不可能是这种等级,他只是在想在座的有没有人也参与了失重计划。 关政明和周宏君坐了下来,桌上已准备好了一份资料。厅长伸起手示意发话:“首先我要向香港的同胞道歉,所幸的是正如你们去过医院探望他们所得知的情况一样,他们都脱离了生命危险,我对我们的失职深感抱歉。囚车受了一点袭击之后已经安全回到海滨区看守所了,群众以为犯人的罪名已经尘埃落定;但华云立交所发生的一切整个世界都有目共睹,在座的各位,一些我们都已经知道的事情我想是无法继续隐瞒下去,大众每一天都将向我们施加压力直到我们说出真实为止。当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我们的谎言就会变成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我不想我们将来会变得更加难堪。我必须承认用真囚车运送假犯人同时用假囚车运送真犯人的这个双重引诱是我的抉择;而实际上我们也只抓到了一个犯人,这是我引蛇出洞计谋,周宏君只是负责执行,你们无需把这样的眼光投在他们身上。我想把他们一网打尽,但我以为在这个问题上人数可以解决一切,我知道我低估我们的敌人了。稍后的发布会就在楼下的礼堂,我会亲自担当这个难堪的角色。 但这件事还没完,我们将得到国际刑警的协助,在我身边的四位是从国际刑警法国里昂总部前来的巴索督察和他带领的三位优秀的探员,我很荣幸得到他们的帮助。我都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发生过让我们如此紧张的案件,我必须承认之前抉择的错误以及我的轻敌,但现在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才是最为重要。周宏君,你先说说你们专案组对他们的调查。” “根据我们的调查,打劫运钞车的是一个国际犯罪团伙,他们的首脑是一个2001年阿富汗战争的美国逃兵,名字叫布兰特·艾根,之后他又在2003年因出售一个电脑病毒而遭到美国通缉。随后他在全世界各地招兵买马组建了一支雇佣兵团队四处作案,他们都是在各领域才能出众的天才,他们使用的是精良的设备,是一支高智商犯罪团队。据我们所知布兰特的团队里最初一共有六个人,除了他自己之外有一个中国籍乔装大师谢锦辉、一个印度黑客沙尔曼还有三个车手;一个是中国籍的戴昭明、英国车手埃德加和日本车手高桥隆。我翻查国内重大案件的记录,发现这个团队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我国领土上作案了,在2004年他们在故宫博物院偷走了一件文物,到2007年他们在上海打劫了一个私人金库抢走三亿人民币,但在2007年的时候他们其中的两个车手戴昭明和谢锦辉被捕,之后他们在上海被判决了死刑。 以上是关于犯人的背景,五天前他们在乔雅西路打劫了一辆装有四千万人民币现金的运钞车之后逃去。我们当晚展开了调查并和追踪,在几度交手之后被他们逃走,当时我们怀疑他们打算继续作案。在案发的第二天我们根据线索追踪找到他们的匿藏地点,但不幸当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逃走。到了案发第三日,专案组的组长在与线人见面搜集情报的时候撞破了正在金铺附近踩点的雇佣兵,随后在福荫路对他们展开了追捕。他们从我们的追捕中逃脱了,但在海滨区被当地武警逮捕,而专案组里有两名成员也在当天的追捕行动中失踪至今仍下落未明。到了案发的第五天,也就是今天所发生的事,我想大家已经知道。但我想说的是,他们的人数绝对已经大大增加,否则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劫囚车。” 厅长:“关于这个团队,国际刑警有资料补充,在诸位手中的资料可以看得到。” 翻译:“巴索督察说国际刑警也一直有留这个团伙,除了在中国,其他国家也遭到过他们的‘光顾’。据他们记录,2005年在巴黎一间拍卖行劫走价值共六千万美元的钻饰、同年年底在伦敦国立美术馆偷走一幅名画、2006年在何兰一栋私人别墅停车场里偷走两架价值过千万美元的跑车、2008年在洛杉矶打劫一个私人金库但未成功,除了他们在上海的劫案之外,他们从未有人被捕过。但巴索督察并不同意周副局长所说关于他们人数的问题,包括国际刑警在内,全世界很多刑警组织都很清楚犯罪的成功率与犯罪人数是成反比的,而布兰特也会很清楚。他们刚才已经看过华云立交现场的电子眼片段,刚才关于他们的数量至少增加了一倍,巴索督察认为这并不可能。但关于他们所犯的案件,以上的并非所有,不能尽录。” 厅长开始把电脑的内容投影在屏幕上,不断更换照片:“在大家手上的资料中有华云立交电子眼拍摄下来的照片。他们使用了一辆大货车、两辆轿车和一辆公交车,其中公交车和货车都是他们劫来的,司机都不是他们的人。照片中绿色和蓝色的雪铁龙车就是在之前摆脱专案组追捕的时候所使用的,除了两名司机之外,各自后座中还有一个人,这里一共四个人,大家可以看到他们全部戴着口罩、墨镜鸭舌帽在保护自己的相貌。而我们看到的在华云立交里面那些清晰的弹道是来自一位躲在桥梁上的狙击手,他用曳光弹狙击车的油缸使它们爆炸。货车上没有他们的人,公交车上则有两个,加上在我们手里的那一个,他们总共有八个人。但他们其中一个被专案组成员击毙,可惜后来他的尸体又被抢走,那个被击毙的雇佣兵是一个印度人沙尔曼,是一个黑客。还有就是专案组组长的儿子被这帮雇佣兵抓去了,目前下落不明。也不知道雇佣兵的动机是什么。” 某市局长:“不是说他们当中有一个人是你们专案组组长的亲属吗?这事没有处理吗?” 厅长:“何局长,这并非真实只是一些为销量而丧心病狂的媒体吹嘘出来的东西,虽然我们没有找到散布这种谣言的是谁,但它再也没有起到任何负面影响了。” 翻译:“巴索警督说比起他们上一次做案,也就是2008年在洛杉矶的时候多了两个人。他们2007年在上海失去两个成员之后多找了两个,而现在又再找了两个。” 厅长:“他们在上海失去的一个是伪装大师一个是车手,昨天失去的是黑客。所以现在除了首脑布兰特、车手埃德加和高桥隆还有昨天被他们救走的中国籍女枪手丁颜帼,其余还有四个人身份未明。这次紧急召集各市局长除了要重新商议组织新的专案组之外是为了计划一个大规模包围网行动。雇佣兵已经败露到这种程度,他们不可能打算继续留在这片土地上做案,他们现在手里还兼顾着一个人质,他们选择偷渡离开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不排除这种高科技犯罪团伙有伪造证件的能力,他们会选择哪种方式逃走取决于他们手上的人质愿不愿意合作。 他们向南逃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也比较容易,目前我们要研究他们的潜逃方法,同一个团队多少会有惯性,无论作案手法还是人员的安排等等;只要一次成功了,尝到的甜头就会让他们继续下去。在这方面,他们的伪装大师起了关键性的作用。2003年,在北京被他们盗窃的花瓶是一个海外华侨拍卖得到之后无条件捐赠的,由机场到故宫博物馆全程有严密保护;但他们其实早已伪装混进了押运车里面,用一个假的花瓶掉了包,被鉴定师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当时警察通过闭路电视才发现他们又装成普通游客混了出去。2007年在上海的时候他们同样伪装成金库的内部工作人员,把现金分批藏在身上带出去,只是那一次碰巧金库老板发生了一点急事需要用现金才发现金库被洗劫一空。但即使被打断了计划也只是损失了两个人,他们的部署定必十分精妙。他们在上海失去了伪装大师,现在未知身份的那几个人里面必定至少有一个是充当这个角色。但毕竟他们在我国的犯罪不占多数,为此巴索督察为我们带来了雇佣兵在世界各地几起作案的潜逃方式为我们的包围行动作参考。” 翻译:“巴索督察说非常同意伪装是他们的惯用伎俩,也是脱身的方法。他们得手之后不会也不可能马上把货放掉或是把现金洗干净,通常或通过正当的商业渠道做掩饰连人带货逃出当地。货运是他们用得最多的一种,但往往都是在事后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才被发现,国际刑警和当地警方的脚步就更慢了。” 厅长:“货运……海陆空三路……想必诸位已经听得非常清楚,但也不排除他们会把人和货分开,毕竟他们这次引起了很大的骚动。首先我要把此时此刻会议里谈定的计划列为机密,不会对外公开细节,参与的警员同样需要保密,本次计划代号‘电网’。这是一个将要动员过千警力的大规模联合行动,不要觉得小题大做,我们之前的轻敌给了我们惨重的教训。 我先把大致的设定说一遍,至于诸如每个关口安排多少人数、挑选什么人这样的细节我们紧接着再谈。包围网必须遍布每一个出入的关口,我们先假设他们不走偷渡路线而是以货运客运来掩饰。首先在本市设立第一层过滤网,无论机场、汽车火车的客运站还是货运站、甚至高速公路收费站都必须密不透风。关政明,会议之后马上调动人手安插进以上所有关口和驻扎的海关以及安检人员三管齐下,我要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把守。其他各市以同样的模式,以包围着本市的七个城市组成第二层过滤网。我已经让与雇佣兵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大致做了他们相貌拼图,但不会公开通缉,只会在‘电网’行动内部流通,所以不会上存至我们的内网。除了分发给各市公安局之外,交通运输厅、海关分署、航道局和机场都需要把通缉图片下达给个关口每一个参与‘电网’行动的人。 但万一他们逃出了我们这两层滤网,就只有香港澳门两个选择,最有可能的是香港,他们曾经在那里做案,有一定熟悉,想必在那里已经有了一套潜逃规划。在这里,我的职权当然不可以命令梁警司和张厅长,但希望两位能调派人手配合我们的‘电网’行动,特别是入境检查,除了情报的互通之外,不排除我们需要派人到香港或是澳门。 但在我们走到这一步之前,深·圳和珠·海的公安需要特别注意和海关紧密合作。如果我们的两层包围网都不奏效的话,罗·湖和拱·北将会是非常险要的地方,人太多,如果有什么异样当场逮捕。以上假设他们全程走‘明线’,如果他们走‘暗线’偷渡我们得部分另外规划,毕竟出本市和出中国天渊之别,香港和澳门的关口会是他们最后也是最大的难题。如果他们偷渡,水路是唯一的选择,香港和澳门的水警是最有力的武器。 ‘电网’行动当然不能只有这层层包围网,这等同守株待兔。我们将成立新的专案组,新组里要有现在的专案组成员至少一名,其余各市公安局选两个人我再从中挑选。各局长请在今晚的发布会之前选好,新的专案组也将会在发布会之前成立。‘电网’行动不会完全对外公开,但我们的发布会要高调,要让我们的敌人以为我们知道得少,让轻敌的后果转嫁给他们……” 所有的细节都在这一次会议上敲定了,实际上根本没有处罚任何人的时间。最终决定了在发布会上公开的除了之前囚车的事之外,就只有新的专案组,对于“电网”绝口不提。散会之后各机构部门只留一位代表参加记者会。一瘸一拐的周宏君实际上不需要留院观察,但他还是想先回医院看一下其他人,但即使他不这样做也必须要去医院一趟,把会议的事告诉他们,虽说新的专案组并不会容纳他们所有人,但事情对于他们来说还远远没有结束。但在散会到记者会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周宏君被厅长“传召”,把他单独叫上了办公室,甚至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 ; 第三十九章 各自的结局 19:55:34 厅长让他锁上门之后说:“他忙得连通话的时间都不多了,此番话我是代表他说的,他很高兴看见你按照他所说的去做,按照他给你的版本把事情说出来。” “即使我问,他也没有告诉我在刚才的会上有多少个人参与了‘失重计划’,为什么现在反而是你主动来找我?” “他改变主意了。” “哦?事到如今我还有值得让他费心思的价值吗?专案组彻底失败了,我们对他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但他的计划还没有结束。‘失重计划’就像一个庞大的龙卷风一样,它追逐着一个更大的龙卷风,挂到哪就把伤害带到哪,之后头也不回。他是怕了吧,怕我管不住我的嘴巴。他当初没有选择杀了我,原因就和现在也不会选择杀了我一样。在多事之秋再添上一则市公安局副局长离奇失踪或意外死亡的新闻对你们一点帮助都没有,反而添乱。” “这些话对我说是没有用的,我和他们走不到同一道上。” “省级厅长……你在失重计划里担当什么角色?新的专案组可以让他大展拳脚了吧?” “不比你深入多少,我只是他们的面,很多事情由像我这样的人替他们出面,也就是说我由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一个负责执行的中间环节。至于你说新的专案组,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是失重计划培育出来或者招揽回来的外勤。我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巴,他当然也希望你可以。对于你们的损失他们无法弥补,如果一点点金钱可以让你们稍微舒服一点的话他说很乐意,可是他也说你可能不太乐意。但我知道你们当中殉职了的那一个家里有老有小,处于最基本的人道而不是什么封口的代价,我想你应该带他们接受。” “可能他只是想找一个收受行贿的罪名来绑死我,又或者是他真的心有愧疚,但我都不打算接受些什么。找我说这些而不是找另一个人算他聪明,但我们因为他们而失去的不奢望也不可能要得回来,军队尚且都有固定损耗;而且那些是无法比拟的,世间万物都不可与之画上等号。我们失去的已经够多了,我们只希望停止这一切,让我们和失重计划的交集到此为止。” “我想这对他来说很简单,或许我帮你转达,或许你以后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找他我也可以帮你,这也是他的嘱托。” “省级厅长……我明白了,如果你找我来只是想一再提醒我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话,我想我现在应该可以离开了吧。” “随时可以。” “好,但我保留为那个殉职的人拿回一点点抚恤的权利,我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活。” 至少又向他们接近一步了,这个每次都是隔着电脑甚至连声音都要隐藏的老头从一出现开始就无法从周宏君心里抹去。他费尽心思破解的密码换来了一个致命的秘密,他不会忘记一路以来这个编码者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睿智的背影。他不断思考韦驮天表面的身份,知道刚才的对话结束他知道自己高不可攀。连省级厅长都并不知道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的全貌,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刚才周宏君提出他们要远离失重计划的时候厅长不会说“这很简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霍杜和雇佣兵的关系,以为现在的专案组已经是一枚被弃掉的棋子。 在失重计划中,连省级厅长都只不过是一个半知不解的跑腿,那么在他之上、周宏君仰望不到的高空里定必有一个更严密的组织在操纵着这一切。他在缩小了韦驮天身份的可能范围的同时意识到自己知道的可能真是太多了,而霍杜将一辈子都与之脱不了关系,现在的损失未免只是九牛一毛。——20:21:31 3月18日 07:23:02 霍杜醒来的时候,小康已经走了,但一个个白色的影子已经在眼前不断飘来飘去,即使已经过了一个日落一个日出,医院里的人还是忙得不可开交。古伟圣已经转到别的医院去了,他的腿伤稍微比周宏君严重一点点,要坐轮椅。伤得最重的杨晋和庄文希已经完全稳定下来,昨晚记者会结束了之后副总警司又来看了他们一次;石膏不仅困住他们的身体,还如牢笼一样困住了他们跳动的心灵和激动的灵魂,但疼痛使他们就范。 霍杜到楼下去买报纸,昨晚在省公安厅的新闻发布会确实有引起了轰动,果然如周宏君说的一样,厅长把失重计划的损失所带来的责任全部推到自己身上。周宏君还把所有不会出现在报纸上的事告诉了他,但那个现在在新专案组里的人不是他而是小康,他也不知道高恒和古伟圣今后会在失重计划中承担一个怎样的部分。周宏君已经在他的眼中看见了逐渐暗淡的光芒,他比谁都想要远离这件事。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在谁的手上,那个人曾经抛弃过自己的儿子,但既然她现在回来;她必定已历经了后悔的折磨,从来只有失去过才懂得珍惜,却不是每一件失去的东西都能在找回来,若她已经懂得珍惜,那么霍依韩必定会安稳。霍杜一方面是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找借口,但另一方面他也是发自内心同意儿子将来的生活不会比现在差,丁颜羚绝不会带他一直走这条路下去的。 昨晚小康也不停劝霍杜,但最终加入专案组的也只有他自己。他也是昨晚才告诉霍杜,其实在福荫路追赶他们的那天,他和金刚都已经看到了对方车里坐着一个右手只有四只手指的司机。小康没有过多的时间把停下来的霍杜重新拉起来,他知道霍杜已经放弃了,即使面对着金刚的尸体他也提不起复仇的斗志。或许,曾历经过生死的人就因为这样的事而分道扬镳,不过是散聚,天底下难道发生得还少吗? 3月21日 10:11:56 各项手续都意外地很顺利,赶上了这个最近的日子。即使还坐着轮椅和挂彩,杨晋和庄文希还是来了。霍杜四处搜索,但找不到他想找的人,他奢望着那两个不能露面的人回来送曾经的战友最后一程。丧服和擦泪的纸巾随处可见,即使是早晨,阴森的气息笼罩在整个墓园上空,毫无遮挡的阳光也未能驱散。 上一轮追悼的家属哭哭啼啼从灵堂里出来,亲属排成一排做最后的家属谢礼仪式。之后司仪和工作人员开始搬走花圈准备金刚的追悼。灵堂外除了哭声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金刚的亲戚朋友不是很多,除了专案组的人、他老婆儿子和父母之外,大多都是公安局里的同事。他的父母应忌白头人送黑头人本不该来,但他们伤透了的心盖过了所有。他老婆身穿白色连帽丧服手里捧着已经把他儿子的手累坏了的遗照,迟迟未肯放进灵堂。 今天不仅是金刚,有几个在华云立交下殉职的武警也在今天追悼。宾客开始来回在灵堂里走动避免尴尬,已经挂在了灵堂内正上方的黑白照是他刚入职的时候穿着警服拍的,他本来想当其他公务员,但被霍杜感染和小康一起投考警察。但没人想过那会是铺垫着死亡的开始,霍杜不能预知未来,但却后悔过去。 正式的抚恤金还没有发下来,但韦驮天给的早已经到了,周宏君后来还是替他们接受了这一份不知道算是施舍还是封口费的东西。霍杜跟他们说金刚参与了一项秘密任务,这一笔钱是额外给的抚恤金,他们同意了这笔救命钱的唯一附属条件——保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笔钱是什么意思,但毕竟他们的孩子还没上大学,需要钱的路还长着。 当所有人肃立在灵堂里的时候,司仪用他那把不属于任何人类的低沉无情绪的声音宣布金松刚追悼仪式正式开始,放纵落泪的“派对”也正式开始。哀乐奏响,世界上最强力的催泪瓦斯在灵堂里散开了。之后所有人排成一排绕着金刚的尸体瞻仰遗容,小康和霍杜扶着泣不成声几度几乎晕过去的两老,他老婆也渐渐镇定不下来,即使金刚遗容安详,但霍杜也知道那只不过是化妆师的功劳。即使已拼尽了最后一口气,但他还是不能瞑目。但愿已蒙主恩召的他能在冥冥中保佑失重计划,现在的霍杜也只能如此期盼。他没有刻意忍住眼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可能是这几天里,他开始觉得眼泪也只不过是一种无力的申诉;泪腺也渐渐开始迎合着他,悲伤和喜悦似乎都已经刺激不了它。 告别仪式很快就过去了,他们都选择不去看火化。这几天新的专案组马不停蹄,但媒体上没有什么消息传出,小康没有主动说,其他人也没有问。离开灵堂的时候霍杜准备回家,他请了一个长假。他看见在灵堂外的远处有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小伙子望着这边,他的视力还没有衰退,他认清了这两张意想不到的面孔。这对母子的眼神始终带着敬意与感激看着灵堂,双双深鞠躬之后离开。金刚和小康曾舍命救过他们,也因此与高桥隆以仇恨染上交集。霍杜不知道这些年来金刚是否任然和他们保持着联系,他想上前去,或是打声招呼,或是慰问,但最终口袋里电话的震动让他收住了脚步。那个显示“私人号码”的电话这几天打过给他很多次,但他没有挂断也没有接,一直等待它消失。当霍杜再抬起头的时候,那对母子已经不见了。——12:33:09 ; 第四十章 霍杜的日记 10.18 1991年 10月18日 “昨晚睡得确实比前晚好了不少,在疲倦和冷静双重作用下我们的眼皮很快就合上了。前晚的我们即使躺在床上但手依然紧握着救命的手枪,昨晚已经没有草木皆兵到这种程度了。但我们的身心不可能真正的放松,这些日子如行军打仗一样每天都要为自己与身边的人的性命而担忧,我该说这种经历是奇特还是恐怖,一切都等结束了之后才有定论。我都忘了我自己上一次期盼着结束是什么时候了,恐慌不安使我们度日如年,即使我有这么奢望过我都已经忘记了。我以为她们父母的到来会带来一根美好的结束,但那只不过是另一个残酷的开始,难道生离死别是一种比相濡以沫更需要先领会的感觉? 突如其来的凉意把我唤醒了之后我才发现清晨已经来临,我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又是到大堂看报纸。我格外留意附近的人,毕竟我的样子有可能已经被他们认住了,我不能对自己处境里任何致命之物视而不见,那些神出鬼没杀人如麻的人简直就像游荡在外的幽灵一样,我看不见他们,但他们却随时可以把我招下地狱去。 我在今天的报纸里没有看到一点希望,但也没有看到绝望,今天的报纸没有一点关于枪击事件的新闻,到底是还没有任何进展,还是发生了一些群众不可得知的秘密,以至于今天的报纸于我而言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我的眼中容不下其他的一切。 白伊华的安危依然是一根悬在我们心头上的冰锥,昨天丁颜羚跟他们提过每天至少一次确认白伊华的情况的条件,他们答应了。但我们并不会每天都在同一个时间打电话过去以免这样会成为一个暴露我们的漏洞,如果他们有足够的人手而且我又是每天定时给他们打电话,那么即使他们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我们的长相,只要留意哪间宾馆每天的那个时间都有同一个人在使用公共电话就可以找到我们了,我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险。 我拨通了那一个号码,那把声音依旧使我即胆怯又讨厌,这正是我愚蠢的唯一见证,即使一声平静的语气在我耳中都像一阵恶毒的嘲笑,催出我紧张的冷汗使其占据我的额头。那把声音依然迫不及待地追问他们的货的行踪,我说还没到并承诺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之后他才把话筒交给白伊华。我咽下了一口冰冷的唾液,她的声音和之前一样悲凄,但语气和声量都稍微弱了些,在话筒这边的我直觉她消瘦了一点。现在的她当然也无法看报纸,我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了她,其实今天什么情况也没有。我对她打了一支强心针,说我们一定会把她救出去,即使我们目前还没有任何方案,但我姑且也就这么说了。她的言辞当中没有任何与暗号有关的东西,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也或许她根本无法带任何消息给我。就几句简短的对话之后对面把电话挂掉了。电工和清洁工可能怕过多的交流会暴露他们的位置,或许身后的一点杂音都有可能。 我们马不停蹄地继续讨论昨天未完的计划,目前我们的情报绝不全面,我们知道在远方发生的战局却对眼前的状况全然不知。我们始终畏惧四处寻找我们的那些人,我们也有考虑过他们既然已经挟持了白伊华并且得到了丁颜羚亲口的消息,那么是否会按部就班等待那批货。提出这个疑问的是我,但最终连我自己都否认了这个可能,我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昨天已经否定过一次。比起白伊华,如果他们抓住丁她们两姐妹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来得更加有效率,他们的魔抓是在找不到我们的情况下才伸向白伊华的。那些恶魔为了他们罪恶般的胜利绞尽了脑汁去剥夺他人身上任何有利于他们的东西,我曾有过无数次的冲动拿着手上的枪到街上把他们引出来之后了结了他们,这股冲动的怒火多次在我的意识中燃烧开来。但庆幸我的良知里还意识到每一颗已经上膛的子弹都是魔鬼磨成的毒针,它不仅能夺人性命,还能乱人神智。 而在这个十面埋伏的前提下,就算我们已经拥有了那一批我们还没想该如何伪造的假货,恐怕我们还没把它搬到交收地点就已经连人带货落入敌手了。为此我们需要一个虚假的交货地点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在他们布下埋伏的这段时间里移动到真正的交货地点然后再通知他们,计划的大概会是这样。但那之后,我们仍然没有任何对策应对我们势孤力弱的劣势,在电话里的他们满口信誓旦旦,但那连瞎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现状以及连聋子都能听的出的诡计岂不困扰我们。在他们的眼中,我们是私吞货物的叛徒,是最容忍不下的罪孽。背叛就像愤怒之火的助燃剂一样使燃烧永无止境,这种由撒旦所创造的东西偏偏套在了我们身上,因此我们并不认为我们能带着白伊华一起活着逃出他们的血盆大口,更别说当他们发现了那一些只不过是我们伪造的假货之后。 这正是我们思考的瓶颈,假设我们能限制他们在交收现场的人数我们才有致胜的希望。出于这个原因,下午我又去打电话给他们提出更多的要求,我希望他们对这批武器的渴望能让他们丧失应有的理智,堕入迷失的怀抱当中。但下午的时候他们的电话没有人接,我打了三次同样如此,他们两个应该外出了,留下了被捆绑的白伊华,应该是这样子。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挟持白伊华的事岂不就只有他们两个知道?那是否就只有这两个人参与?否则怎么会只安排两个人去看守白伊华。如果这个猜想正确,那么他们的人数其实是否根本不如我们所想的那么多?无数的问题随着一通没人接的电话涌出来,像锁链一样相环环相扣互碰撞,摩擦出的火花点燃了希望的火柴。 我把情况告诉在房间里的她们,这是自从她们的父母离去之后我们第一次遇到希望,我们贪婪地索取这种感觉,它就像是久违的甘泉一样滋润着我们干涸的精神。但可能我们早已习惯得而复失的感受,所以当它来临的时候我们是接受的多么自然。我到傍晚再去打电话,但依然没有人接,这已使我心生怀疑,到了晚上,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们已察觉到不寻常与我们迎头相碰了。 就像我们之前从四面八方获得消息那样,丁颜羚再次向那些素未谋面的“朋友”打电话,她真后悔为什么今天早上不继续这个行为。远在香港的“战场”已经结束了,“客人”的帮会已经被另一帮全面歼灭,他们的龙头老大已横死街头。我不知道这个到底算不算是好消息,这个诙谐的结局果如我们所料发生了。如同难以避免的人间悲剧也避免不了它必定会上演的命运一样,只不过有一种事情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绝对有人欢喜有人愁。 白伊华的安危不仅是我们唯一担心的,乍看我们的处境似乎已经完全了,但其实未必,还有可能变得更坏。他们的战场在香港,那么现在被派到这里来的这些人应该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残党,他们会像普通的小·混·混一样另觅出路还是忠肝义胆地为社团复仇?就像我们不确定“电工”和“清洁工”在社团里的地位身份所以无法断定他们的行为一样,我们同样无法得知还在外面甚至在拘留所里的那些人脑子里酝酿着些什么。我不会认为他们还没收到自己的帮会已战败的消息,否则那两个人的电话就不会没有人接。如果他们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忠义的话,他们对丁颜羚姐妹的仇杀只会越演越烈,他们的心会像被恶魔唆摆一样滚烫起来,拿着枪拿着棍的手也会不自觉地变得残暴起来。 我倒是希望头脑发热的他们在冲动的控制下闹出点什么来,公安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人的社团在香港发生的事,他们绝对不会让黑·社会的孽火烧到这片社会主义的土地上。我很庆幸我们可能已经不需要再为如何营救白伊华而烦恼,但又让我失落的是我们将要面对更难解决的事情,我们要找到白伊华。说真的我们现在的心跳比早上甚至昨天前天都快多了,此刻在世上某一个阴暗的角落可能有一个我们所关心的灵魂在无助之下升天了,而我们竟然对此无能为力,我真不希望走到我要向袁卓以死谢罪的时候。 我们的头脑同样被现实的高压逼得发烫,但我还不至于丧失应有的理智到马上冲出去像疯子一样在街上大喊白伊华的名字。我打电话到她们宿舍找白伊华,宿管阿姨说她请假了,这几天都不在,果然他们匿藏的地点不在学校。他们有可能到了任何地方,我们所掌握的线索实在太短缺,根本不足以把这幅被害人挣扎求存的图片完整地平凑出来。 我们在晚上第四次拨打那个号码,结果还是一样。我设身处地站在袁卓的角度去考虑,如果现在他和我的处境互换,他对白伊华的爱就像我对丁颜羚的那样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我现在却因为酒店外面游荡的猛兽而胆怯心悸。当我面对自己的爱陷入险境的时候我虽愚笨但却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勇敢,可是为我的朋友却无法做出同样的事,如果天底下还有比我更懦弱的人,那必定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条只敢钻在泥土里的蚯蚓。 虽然她们两姐妹甚至我自己都很担心,但我还是戴上了一顶鸭舌帽出去了,趁着街上还有些人的时候,我希望昏暗的街灯不会把我的脸庞出卖给恶魔。比起白教授的家,这里距离学校更近,我的搜索以校内为先,再以学校为中心扩展到附近的荒废建筑。 我一路保持警惕,自以为做到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外面的世界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惨绝人寰,从酒店到学校我的心情其实不断在放松,因为我知道那两个人已经不在学校里面了。我换回学生的身份,同学只是以为我请完假回来,我到处问关于白伊华的事,他们都只是说请了假,还好没有发生什么超乎我预料的事。 我又到了校工部希望能在他们口中得到一些关于那两个人的消息,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还好校工们根据我的描述还是知道我说的是哪两个人,尤其是他们新来的特征让事情变得更加简单明了。虽然校工们的回答也在我的意料之内,但当中夹带了非常有用而且振奋人心的信息。其他电工和清洁工自从下午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们,午饭他们还是一起吃的,但晚饭就没有见到他们了。 “他们午饭还是在这里吃的”,这句话如同被奥丁掷出的永恒之枪冈格尼尔一样刺穿了萦绕于我眼前的迷茫,为我的视野引进一束久违的光亮。他们禁锢白伊华的地方即使不在学校也不会距离学校太远。但正如坏消息可以使人在历练中成长一样,好消息的到来也总是伴随着代价,其中一个校工最多抱怨了一下,今天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来询问这个电工和清洁工。 我又被迫陷入思考当中,只可惜当时没有任何人在我身边替我分担这份我不太擅长的工作。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和我一样知道这两个校工制服下所掩盖的是一个怎样的身份,我有过一刹那想过这个人是否有可能和我的目的一样是为了白伊华。但两个校工挟持她的唯一目的只想得到他们的货,除了丁颜羚姐妹之外他们应该不会去勒索其他人。 我实在想不出这个人的动机是什么,更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我可以肯定我陷入了一场赛跑当中。据我所知在学校内就有荒废无人用的地方,在学校西面有两栋已经建好但到下学期才会正式投入使用的教学楼;在食堂底下有一个已经没有用的单车棚,我在这两个地方搜索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 我把范围扩展到校外,先从学校北面的一片住宅开始,当中有不少烂尾楼。我从四天前我和袁卓殴打那个小混混的地方出去,这里依旧空旷无人,只是过了四天,我们的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毯式搜索显得比较费时和困难,但事实上我还没开始就可能要结束了,在住宅区里竟然聚集了警车。他们没有响起警笛,但或许之前响过也不一定,还在学校里的我没有听到。我找到一间大排档的老板问了一下,警察在下午就出现了,抓了十几个人,好像有些人逃掉了,警察还在搜索。那一刻我真的有想过因为警察的存在而放弃搜索,这样惹人怀疑的举动对现在的我百害而无一利,但白伊华仍在在某处呼喊着救命,我不想最后只能对着她苍白的尸体做无力的道歉,那样的事实并不比看见丁颜羚遇害或是被公安调查要好上多少;那将会使我的自责不仅仅来源于愚蠢,还将为我增添一宗懦弱的罪名。 那一刻我心已决,即使这股勇气只是一束花火我也愿在它的光芒完全消散之前贯彻我所想。但就在那个瞬间,一只手轻轻拍动了我的肩膀,我回头看到的是活生生的马杜恒出现在我眼前,原来那天成功逃掉的是他。 我知道有很多必须要问他的事但一时说不出话,但他似乎比我镇定得多。但当他知道白伊华被他们挟持住的时候,他喜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就像我刚才决定的那样,我的搜索不会因为警察而终止,马杜恒同意并加入了我。他知道警察已经搜索过哪些地方,他会带我从那些地方开始。 他没有详细说前天是怎样逃掉的,他再次把丁颜羚父母死去的消息在我面前述说了一遍,这甚至是他亲眼所见,我不想用栩栩如生来赞美他的形容,那根本就是一件悲伤的事。他昨天也有看报纸,他也是到现在才知道除了他之外那三个人逃了出来的人是我和丁颜羚、丁颜帼。他逃走的时候迷失了方向,逃到了学校北边这片住宅区,他虽然知道距离学校很近但也不敢回去,两个校工是他最大的威胁。他无比迫切想与我们汇合,但最不幸的是追捕丁颜羚的那帮人也在这片住宅区里,这使得他连走出他匿藏的小宾馆都不敢,孤身一人的他处境逼我们还要惨,他甚至和那些尖牙上还滴着血的恶狼们仅有一墙之隔,但也许就是因为呆在最危险的地方才使他最安全。 直到今天中午他连住宾馆都已经不够钱了,被迫离开,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已经在前天被对方认住了长相。他几乎一出宾馆就惹来了死神,但不知是幸运女神的眷顾还是人为的帮助,警笛声就在那个时候响了起来,事实告诉了他公安已经锁定了这一群三合会残党,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敢回到学校。下午的时候警察也有到过学校里搜索了一下,虽然很快就走了,但还是引起了不少轰动。而下午到校工部问过那两个人的是他,他今天下午一直在寻找这两个校园里唯一潜在的危险,之后就一直找到这里直到遇上了我。 我们在每一间荒废的屋子里搜索,一次又一次的落空没有挫败我们,那反而使我们认清我们距离成功更近了一步。我把我们这边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一切听起来虽然都是那样坎坷,但重聚的兴奋是维持我们勇气的灵丹妙药,而且更像过量的振奋剂,它几乎使我忘了思考现状。我假设挟持白伊华的那两个校工已经在公安手里了,那么白伊华同样被公安所救的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但我们也有考虑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向公安“露脸”,他们身边的那些上着手铐的人或许会把我们认出来,如果他们带着黑头套的话我们或许完全不用考虑这些,可事实并非如此。但既然有了这个可能性作支持,我们继续搜索下去的勇气马上大大减少了,我们不仅在担心会引起公安的怀疑,也害怕他们并未全数落网,或许在哪个阴暗的角落给予我们致命的一击。 我们回到大街上凝视那闪烁着红蓝相间灯光的警车,希望看到白伊华在某一辆里哭成泪人,但我们这个期盼得不到任何回应。我又夹在进与退之间举棋不定,那一刻心痒的程度更大了一些,只因我们距离事实仅有一步之遥。白教授他们都还没出来,如果我们贸然去询问恐怕只是“送羊入虎口”。但我又害怕如果白伊华被公安救了出来她会以谎言相待还是坦诚一切,如果她对保护丁颜羚姐妹的心由始至终没有因暴力而扭曲的话她的谎言又是否能与白教授的相一致而不露出破绽?如果她的精神已经被黑暗的禁锢冲散的话,那我和丁颜羚恐怕就要过上逃亡的生活了。 我们还在路边犹豫着,目光在封锁线内不停来回游动,那一群蹲在路边双手抱头的可怜虫对我们的威胁已经降到最低了,就像被磨平了牙齿的毒蛇和被榨干了毒汁的蝎子一样,祸害已经降临在他们头上,死状几乎浮现在我眼前。他们其中一个扬起头伸展一下脖子,也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视线如百步穿杨的箭矢一样穿过了人群落在我们两个身上。他的视力似乎非常好,我们的长相似乎在他的脑海中凑出了一些画面,但我还没等这个比噩梦还要恐怖的事实发生我们就已经转身淹没在人群中了。这样一来,我们对于现在离去已经没有任何异议了。我的脚踝感到一阵冷意,那必定是恶魔呼吸吹出的冷风,那种迷魂般的推动使我们踏出了回酒店的脚步。 丁颜羚和丁颜帼看见马杜恒的时候显得比我还要兴奋,我们把晚上所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就像把一个悠长的故事告诉不肯入睡的孩子一样。今晚我们多了一份安全感但却少了一份勇气,我的歉意连亲口对袁卓诉说的机会都没有,至少现在没有。我们的敌人已经逐渐在减少,在我欣慰曙光已照亮的同时我难免对于逃避心生悔意,但如果我再回到现场的是我想我的悔意又会减少的。说到底我就是这么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只求身边人都平安无事,但即使如此平凡的请愿上天也仍然在支支吾吾。 我又是等到他们全都睡了之后再写日记,其实自从上了大学之后我写日记的习惯早已越来越少了,翻动笔记本的感觉早已不再熟悉,整个大三学年几乎没有动过日记本。这将是我人生中令我成长的转折点,我只想把这一点一滴记下来。我的初衷里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这显然是一个天真幼稚的估算,但即使现在已挥洒过如此多的血与泪,我也没有打算停止笔尖的滑动。” ; 第四十章 霍杜的日记 10.19 1991年 10月19日 “魔鬼煽动翅膀卷起了一阵腥臭的狂风,但它现已被眼泪化成的暴雨所冲刷。直到看见病床上的白伊华的眼睛慢慢挣开,我们才认为这件事真正的结束了,一直悬吊着的心在那一刻终于垂了下来。我们已无力去感谢,只因即使事已平息,但那伤痛的余韵仍在回荡,伤口的鲜血还在流淌,距离它愈合之日遥遥无期。 今天早上的报纸终于带来了好消息,但同时也有坏消息。公安昨天在学校以北的捕捉行动大肆报道了出来,作为大前天枪击案的后续报道,公安昨晚一共逮捕了二十六名香港三合会成员,我希望这是全数。我不知道警察查到了什么地步,总之他们甚至在校方保释之前排除了白教授、袁卓和两个师弟的嫌疑。但即使雨过依然天阴,白伊华没有出现在这篇报道里面,昨晚公安没有找到白伊华。 我无意再纠缠在这一堆杂乱无章的文字上,我的懊悔像一堆迅速分裂的癌细胞一样比昨晚暴增了无数倍,占据了我的大脑、我的双眼甚至我的所有。我最后一次使用宾馆的公用电话打到白教授学校的办公室,谢天谢地他在那里;我长话短说把白伊华的事告诉了他,之后我们马上退了房一起狂奔回学校,那段路上我们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那巨大的不安像是绑在我们双脚一样使我们越来越感到乏力。 袁卓和两个师弟都已经在白教授办公室,我在电话里没有太多的时间细说,即使他们觉得浪费了时间也不得不干坐着等。本应是交换辛酸的时候,但我们除了白伊华之外什么也没说。学校北面的住宅地依然是我们的首选,这是我们几个小孩笨拙的考虑结果。但白教授却向我要了那个电话号码,还向我问了我跟他们每一次通话的时间、时长,他觉得有办法可以查出这个电话在哪里。但他给我们定了一个所有人商讨过之后都同意的期限,如果今天之内再找不到白伊华,我们必须要报警。 我们由此兵分两路,除了白教授之外其余的人都一窝蜂涌到了我们昨晚的犹豫之地,依然逐间废置建筑查找。这里的白天和黑夜差别似乎不是很大,但导致我产生这个想法的可能更多是出于我不仅没有改变过而且更加强烈的情绪,即使身边的朋友安然无恙也不能为我带来多大的安心自在。袁卓的心情和表情都糟透了,仿佛这个情况从我的身上转移了给他一样。从地狱来的使者从我的身边带走了两条性命,现在又对一个年轻女孩产生了兴趣,为什么这种丑恶总是拥有比病毒细菌还要顽强的生命力。 从刚才见面以来我们说过的话很少,我确信是袁卓的焦急掩盖住了他对我的斥责,我十分感谢现在我们都拥有一个共同且明确的目标,它缓冲了所有有可能点燃药引的零星火花。但随着不断的落空与失望,袁卓的焦急就像是在被不断地增压,他脸上越是镇定内心的火焰烧得越旺盛。这片住宅地的面积虽然不小,但荒废的建筑和烂尾楼并不算多。于是我们又开始在附近的酒店宾馆询问,没有任何一间是房间里有电话的,也就是说他们绝对不可能挟持白伊华住在酒店里。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二点,我们和白教授说好十二点会先回去。今天比昨天更冷了一点,但我们都已经大汗淋漓却毫无收获。袁卓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哪怕要把这整片土地翻起来检视每一寸泥土,他也会请盖亚为他做这件事。后来我们再次兵分两路,袁卓。马杜恒和两个师弟继续留在这里找,我和丁颜羚丁颜帼先回去。他们已经开始到处问人了,我希望他们不会把这里的邻居惹怒。 天阴了起来,飘落了几点喷雾般的雨水,但还没等我们回到学校它已演变成如瀑布飞泻般的暴雨。我笃信这必定是上天为白伊华甚至这几天被夺去的生命所留下的眼泪,除了惋惜,上天似乎也不愿意收留这个年轻女孩的灵魂,所以用自己的眼泪挽救了她,仿佛用双手托起一朵白莲一样垂怜。 雨水冲刷我们的热汗,我们浑身都湿透了,待我们回宿舍换了衣服之后我们再过去白教授的办公室。那时他不在,我们还以为他等不及我们回来又出去了,毕竟时候都已经一点多了。但他很快又出现,他也一直忙活到现在,我们一起向食堂走去,打算先在小卖部弄点零食充饥,我们的肠胃已经抗议很久了,我们都怕饥饿会严重拖慢我们思维的运转。 当然在我们分别之后白教授有打过那个电话,依然没有人接,证明那个地方应该有点隐蔽以至于没有人听得见电话响。我们对他说过挟持白伊华的那两个人这几天都一直和校工们一起,之后他又去校工部问了一下;这两个人这几天都没有回校工宿舍睡,但他们也没有说为什么。他根据我之前给他的通话时间问了校工,他甚至还拿到了这几天校工各部门的工作时间表。对照之下发现除了休息时间,每一次我和他们通话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至少有一个是有空的,他们应该是轮班看守白伊华。 白伊华所在的地方距离学校非常近这点毋庸置疑,就像一杯没有任何杂质的清水一样一眼能看得见底。但这个地方同时要符合“隐蔽”和“有电话”这两个条件,随便一个都是容易得很,但交集起来这种地方少之又少,白教授怀疑是在校内。他找了一个管学校档案的副校长帮忙,他想查一下自学校安装电话起学校内所有电话的号码。拿到这些档案不难,白教授甚至任何虚情假意的理由都不需要,但从中找出想要的答案才是困扰人的。不知是缺了页还是记录不全还是这个电话根本就不是学校里的,反正这个号码没有出现在这份档案的任何一个位置,他反复找了三遍。 他对于还不肯回来的袁卓表示同情,他有一个计划。他打算会在办公室不停地拨打那个号码,让我们所有人在学校内四处寻找,毕竟我们的目标位置有“隐蔽”这个大前提,搜索的范围不会太大。 当我们到了小卖部的时候,只剩下老板娘一个人在坐镇,她忙得不可开交。暴雨使食堂发生了意外,老板和另一个售货阿姨都去帮忙了。丁颜帼在这里排队,我们过去看了下。 正是昨天我来过的那个已经空无一物的旧单车棚出事了,通下去的楼梯边上是窗户,暴雨把生锈的窗栓打断了,雨水涌进来几乎都把下面填满了。因为以前是单车棚的缘故,这里的楼梯两边都修成了平滑的斜道,使得雨水滑落得更快。 下面的水现在渐渐溢上来,几个饭堂的厨工联同过来帮忙的人已经把几扇被冲破的窗户堵上了。本来下面的单车棚也是有一个排水口的,但可能已经被老鼠昆虫堵塞住了。他们现在拿了很多个水桶把水倒出去,最惨的是竟然还有很多抱着凑热闹心态的人在围观,让混乱再添一层。 我当然也没有打算过去添乱,如果我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去做的话我应该也会去帮忙的。但就因为我瞥了一眼,就因为这一眼,我感到了来自所有神灵的爱戴和眷顾。我站在距离旧车棚只有一条楼梯之隔的上面,看见了一条白色编织浮在水面上,上面还串着两颗佛珠。我马上让丁颜羚把视线聚焦在那里,她得出了和我一样的结论——那是白伊华的手链! 我找到一个正在忙活的厨工问这旧车棚里是不是有一个电话,他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怎么可能,我昨晚明明找过这里!无穷无尽的力量瞬间涌上我的大脑,我脱掉外套没有考虑任何后果冲了下去。我被脚下的雨水滑到了,一头扎进了已经溢成一个游泳池一样的水里。我重新站起来想看清楚旧车棚里的情况旁边,有人来拦我,当我跟他们说里面有人的时候他们都被吓得目瞪口呆。雨水没有完全浸满旧车棚,但这里的光线完全延伸不到里面,我不确定白伊华有没有浮在水面上,这是我的内心更糟糕。 丁颜羚在大喊让我小心,旧车棚里虽还没被浸满,但已经上涨到距离门顶只剩半个头的距离,因此我必须吸一口气潜进水里才能游进去。但就在我整个人已经有近里面仰头出水面换一口气的时候,我听见丁颜羚打声把坏消息喊了出来。暴雨突然变得更猛烈,几块堵住窗户的木板被冲掉了,水又开始流下来,这意味着我可以呼吸换气的空间越来越少,等到整个旧车棚被溢满的时候我就没有换气的余地了。 我保持着仰头往里面游,白伊华没有浮在水面上,我吸一口气潜下去。这里本来就光线不足,加上浑浊的雨水,在水下的能见度非常低,而且被水冲进眼里的砂石不断刺痛的我双眼,我不断往里面游,我已经看见一个人形的物体出现在我前方大概三米,而此时我知道我需要换气了,当我再一次出水面换气的时候我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换气。水平线的高度只仅仅允许我的嘴巴伸出去,我甚至没有吸到一口完整的气。 当我距离那个人形物体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已经能确定那是白伊华了,我扯住她的手打算把她扯出来但我失败了,她的衣服似乎被某些东西卡住了,我看不清楚,而事实上我的眼睛已经痛到不得不半眯的状态了。 我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但我还是搞不清楚白伊华到底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这是我感觉到我的右脚碰到了些东西,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右脚。当我回头看的时候一束光在水里亮了起来,丁颜羚拿了一个手电筒下来了,与我一同来到这地狱的关口。光亮瞬间使这僵局有进展下去的希望,白伊华双手双脚被绳子捆绑着已经失去了意识,原来卡住她的是她自己的头发,也正是她的头发塞住了排水口。排水口旁边的角落有一个凹位,大得足以容纳一个人,白伊华应该就是躺在这里以至于我昨晚没有发现她。 我顺着手电筒的光亮看见了她的脸,那一刻在水里的她脸色苍白,如同一具尸体般呈现在我眼前。我用力扯她的头发,水流使我的力气大减,即使丁颜羚一同帮忙也无济于事。我不能指望光靠我的双手能解决这一切,我拿起手电筒在四处寻找,万幸的是光亮是我发现了一块玻璃碎片沉在底下,这多半是被冲破的窗户的其中一块碎片。没想到把白伊华至于死亡边缘的凶器现在竟然成了解救她的希望。但我憋住的那一口气早已用尽,我感觉我的肺部比燃烧还要痛苦,仿佛有一只小恶魔在里面放肆。 我把电筒交给丁颜羚替我照亮视线,我用锋利的碎片割断了她的头发,犹如砍断了死神招出的手。但之后我已感觉头部由于缺氧带来一阵眩晕,灯光下的丁颜羚同样显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已无力挣扎了,难道我们三个就在那一刻死去吗?上天马上给予了我否定的答案,我被一双手抓住了,虽然我不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但这股力量无比强大,把我们三个人从这趟浑水中拖了出去。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我的肺部,把我吸进去的水倒灌出来,那一阵阵的翻腾使我连声咳嗽,连支撑整个人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感觉像是跟一只凶猛的水鬼搏斗了一番。我的意识一直处于清醒与模糊之间,眼睛还是感觉痛、耳朵进了水听觉也不是很灵敏。我只知道我也被抬到了医务室,和丁颜羚白伊华一样。校医马上为已经休克的白伊华做急救,我躺在一边想尽量不睁开眼睛,那持续未减的疼痛使我想这样做。但我不愿错过眼前任何一个细节,生死就决定在这每一个细节当中。眼前的景象模糊,我只看到校医在白伊华胸口按了几下和人工呼吸了几下之后白伊华整个身体抽搐,水从她的肺里吐出来,就像我刚才那样。之后有人过来帮我滴眼药水,再之后校医说要马上把白伊华送到医院,校医还说了很多话,但我耳朵里的水还堵塞住我的听觉,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茧包住了一样,做什么都乏力。 只要还没确定她的生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无愧于袁卓,有人用棉签把我耳朵里的水吸干,眼药水慢慢把眼睛里面的砂石带出来,只是覆盖全身每一寸肌肤的疲倦还没退去,我睁眼看见丁颜羚已经在我身边,她似乎比我恢复得更快,白教授随校医的车去医院了,丁颜帼去把袁卓他们找回来。 是连日的疲倦积累在一起爆发了,我只是在水里游了一会,肌肉酸痛的程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但我已经恢复到可以行走的程度了。还好离学校最近的第五人民医院也不过二十分钟,我和丁颜羚刚到的时候白伊华已经在抢救了。要先把她肺里面的水泵出来,刚才她吐出来的只不过是能够让她重新维持呼吸的少量。此外她的胃里吸入了一些有毒物质要给她洗胃, 我没有看时间,但袁卓他们赶来的时候起码是大半个小时之后了,白伊华肺里面的积水已经全部泵了出来,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了,正在洗胃。由于她已经清醒了,洗胃的痛楚她要全部承受。我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样,虽然我们都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那种痛苦仿佛透过精神传递了给我们。这是因我而起的痛苦,如果我没有把他们拉进来,如果我坚持丁颜羚不牵连无辜者的想法,或许有些事情可以好一些;但也许又会有一些事情比现在更坏,谁会知道?而现实就是谁都不知道这命运的齿轮到底依一个怎样的规律转动,当我们处境坎坷的时候我们会抱怨,而当渐入佳境的时候我们又会感恩。天知道这些正常的情感背后是怎样的安排,我们都只能是被摆布的棋子,从来都是事情容易改变人,而人却很难改变事情。 袁卓把雨水带进了医院里面,还有两个师弟和马杜恒都是浑身湿透。我坐在椅子上仰视着他,他的神情明显已经放松了许多,我们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他似乎很愤怒,应该是说终于把愤怒表现出来了。我昨天已经有到过食堂下面的旧车棚,但我却与她失诸交臂,我除了道歉之外没有什么可做。我看见袁卓握紧了双拳青筋暴现,俯视着我的眼睛里烧出火来,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更别说是对着我,但他很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来打我。不是因为我们身处的场合使我免于挨皮肉之苦,而是他知道我和丁颜羚都已经承受了和他相当甚至比他更甚的痛苦,最重要的是白伊华还活着。不可避免这本来就是一出悲剧,没有人愿意再徒增伤痛。有几个护士在我们之间走过,为我们之间几乎要爆炸了的空气注入了冷凝剂。 我们一直沉默,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破坏它,直到白伊华洗完胃。原来她在洗胃的过程中又晕过去了,我难以想象在如此难忍的痛楚之下竟然还可以失去知觉。医生说她至少两天没有进食了,现在给她吊葡萄糖,她睡得很安心,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得如吸血鬼,但她现在的平安简直把我们的世界从灰色变回充满色彩。 白伊华当然是要住院,除了袁卓和白教授留在医院之外我们都回学校给他们拿些日用品,雨虽变小但还没停止。那之后我们所有人都留在了医院,直到在病床上白伊华睁开了眼睛我才敢真真正正地松懈。这意味着席卷我们生命的飓风已化成平静的气流,但代价大到我们难以接受,丁颜羚甚至连亲自为父母扶灵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的尸体只能在无人认领之后被火化,我们指望两老的灵魂在看到我们的平安之后能安息归去。 今天过后,不仅是可能,我希望再也没有值得我写下日记的事了,我要马上把它关闭。” 霍杜把日记扔向墙角,砸中了台灯,但玻璃碎裂的声音改变不了他呆滞的神情,屋子里透进的一丝光亮在他眼中都是容不得的,现在的世界只有黑暗和绝望,其他什么都是谎言、都是虚情假意。他突然又想起手机没电了,他去充电,一看上面三位数的未接来电和短信他无动于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胡渣已经有多长,自己的黑眼圈有多深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天没有上班,他的假期早就过了。自从金刚的葬礼之后他越发颓废,手里的枪和这一身警服已经帮不了他任何,现在的他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仿佛被扔进了无时间无概念的空间里。 但他的日记还没有到尽头。——2010年·3月20日 ; 第四十一章 霍杜的日记 10.19 1991年 10月19日 “魔鬼煽动翅膀卷起了一阵腥臭的狂风,但它现已被眼泪化成的暴雨所冲刷。直到看见病床上的白伊华的眼睛慢慢挣开,我们才认为这件事真正的结束了,一直悬吊着的心在那一刻终于垂了下来。我们已无力去感谢,只因即使事已平息,但那伤痛的余韵仍在回荡,伤口的鲜血还在流淌,距离它愈合之日遥遥无期。 今天早上的报纸终于带来了好消息,但同时也有坏消息。公安昨天在学校以北的捕捉行动大肆报道了出来,作为大前天枪击案的后续报道,公安昨晚一共逮捕了二十六名香港三合会成员,我希望这是全数。我不知道警察查到了什么地步,总之他们甚至在校方保释之前排除了白教授、袁卓和两个师弟的嫌疑。但即使雨过依然天阴,白伊华没有出现在这篇报道里面,昨晚公安没有找到白伊华。 我无意再纠缠在这一堆杂乱无章的文字上,我的懊悔像一堆迅速分裂的癌细胞一样比昨晚暴增了无数倍,占据了我的大脑、我的双眼甚至我的所有。我最后一次使用宾馆的公用电话打到白教授学校的办公室,谢天谢地他在那里;我长话短说把白伊华的事告诉了他,之后我们马上退了房一起狂奔回学校,那段路上我们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那巨大的不安像是绑在我们双脚一样使我们越来越感到乏力。 袁卓和两个师弟都已经在白教授办公室,我在电话里没有太多的时间细说,即使他们觉得浪费了时间也不得不干坐着等。本应是交换辛酸的时候,但我们除了白伊华之外什么也没说。学校北面的住宅地依然是我们的首选,这是我们几个小孩笨拙的考虑结果。但白教授却向我要了那个电话号码,还向我问了我跟他们每一次通话的时间、时长,他觉得有办法可以查出这个电话在哪里。但他给我们定了一个所有人商讨过之后都同意的期限,如果今天之内再找不到白伊华,我们必须要报警。 我们由此兵分两路,除了白教授之外其余的人都一窝蜂涌到了我们昨晚的犹豫之地,依然逐间废置建筑查找。这里的白天和黑夜差别似乎不是很大,但导致我产生这个想法的可能更多是出于我不仅没有改变过而且更加强烈的情绪,即使身边的朋友安然无恙也不能为我带来多大的安心自在。袁卓的心情和表情都糟透了,仿佛这个情况从我的身上转移了给他一样。从地狱来的使者从我的身边带走了两条性命,现在又对一个年轻女孩产生了兴趣,为什么这种丑恶总是拥有比病毒细菌还要顽强的生命力。 从刚才见面以来我们说过的话很少,我确信是袁卓的焦急掩盖住了他对我的斥责,我十分感谢现在我们都拥有一个共同且明确的目标,它缓冲了所有有可能点燃药引的零星火花。但随着不断的落空与失望,袁卓的焦急就像是在被不断地增压,他脸上越是镇定内心的火焰烧得越旺盛。这片住宅地的面积虽然不小,但荒废的建筑和烂尾楼并不算多。于是我们又开始在附近的酒店宾馆询问,没有任何一间是房间里有电话的,也就是说他们绝对不可能挟持白伊华住在酒店里。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二点,我们和白教授说好十二点会先回去。今天比昨天更冷了一点,但我们都已经大汗淋漓却毫无收获。袁卓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哪怕要把这整片土地翻起来检视每一寸泥土,他也会请盖亚为他做这件事。后来我们再次兵分两路,袁卓。马杜恒和两个师弟继续留在这里找,我和丁颜羚丁颜帼先回去。他们已经开始到处问人了,我希望他们不会把这里的邻居惹怒。 天阴了起来,飘落了几点喷雾般的雨水,但还没等我们回到学校它已演变成如瀑布飞泻般的暴雨。我笃信这必定是上天为白伊华甚至这几天被夺去的生命所留下的眼泪,除了惋惜,上天似乎也不愿意收留这个年轻女孩的灵魂,所以用自己的眼泪挽救了她,仿佛用双手托起一朵白莲一样垂怜。 雨水冲刷我们的热汗,我们浑身都湿透了,待我们回宿舍换了衣服之后我们再过去白教授的办公室。那时他不在,我们还以为他等不及我们回来又出去了,毕竟时候都已经一点多了。但他很快又出现,他也一直忙活到现在,我们一起向食堂走去,打算先在小卖部弄点零食充饥,我们的肠胃已经抗议很久了,我们都怕饥饿会严重拖慢我们思维的运转。 当然在我们分别之后白教授有打过那个电话,依然没有人接,证明那个地方应该有点隐蔽以至于没有人听得见电话响。我们对他说过挟持白伊华的那两个人这几天都一直和校工们一起,之后他又去校工部问了一下;这两个人这几天都没有回校工宿舍睡,但他们也没有说为什么。他根据我之前给他的通话时间问了校工,他甚至还拿到了这几天校工各部门的工作时间表。对照之下发现除了休息时间,每一次我和他们通话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至少有一个是有空的,他们应该是轮班看守白伊华。 白伊华所在的地方距离学校非常近这点毋庸置疑,就像一杯没有任何杂质的清水一样一眼能看得见底。但这个地方同时要符合“隐蔽”和“有电话”这两个条件,随便一个都是容易得很,但交集起来这种地方少之又少,白教授怀疑是在校内。他找了一个管学校档案的副校长帮忙,他想查一下自学校安装电话起学校内所有电话的号码。拿到这些档案不难,白教授甚至任何虚情假意的理由都不需要,但从中找出想要的答案才是困扰人的。不知是缺了页还是记录不全还是这个电话根本就不是学校里的,反正这个号码没有出现在这份档案的任何一个位置,他反复找了三遍。 他对于还不肯回来的袁卓表示同情,他有一个计划。他打算会在办公室不停地拨打那个号码,让我们所有人在学校内四处寻找,毕竟我们的目标位置有“隐蔽”这个大前提,搜索的范围不会太大。 当我们到了小卖部的时候,只剩下老板娘一个人在坐镇,她忙得不可开交。暴雨使食堂发生了意外,老板和另一个售货阿姨都去帮忙了。丁颜帼在这里排队,我们过去看了下。 正是昨天我来过的那个已经空无一物的旧单车棚出事了,通下去的楼梯边上是窗户,暴雨把生锈的窗栓打断了,雨水涌进来几乎都把下面填满了。因为以前是单车棚的缘故,这里的楼梯两边都修成了平滑的斜道,使得雨水滑落得更快。 下面的水现在渐渐溢上来,几个饭堂的厨工联同过来帮忙的人已经把几扇被冲破的窗户堵上了。本来下面的单车棚也是有一个排水口的,但可能已经被老鼠昆虫堵塞住了。他们现在拿了很多个水桶把水倒出去,最惨的是竟然还有很多抱着凑热闹心态的人在围观,让混乱再添一层。 我当然也没有打算过去添乱,如果我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去做的话我应该也会去帮忙的。但就因为我瞥了一眼,就因为这一眼,我感到了来自所有神灵的爱戴和眷顾。我站在距离旧车棚只有一条楼梯之隔的上面,看见了一条白色编织浮在水面上,上面还串着两颗佛珠。我马上让丁颜羚把视线聚焦在那里,她得出了和我一样的结论——那是白伊华的手链! 我找到一个正在忙活的厨工问这旧车棚里是不是有一个电话,他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怎么可能,我昨晚明明找过这里!无穷无尽的力量瞬间涌上我的大脑,我脱掉外套没有考虑任何后果冲了下去。我被脚下的雨水滑到了,一头扎进了已经溢成一个游泳池一样的水里。我重新站起来想看清楚旧车棚里的情况旁边,有人来拦我,当我跟他们说里面有人的时候他们都被吓得目瞪口呆。雨水没有完全浸满旧车棚,但这里的光线完全延伸不到里面,我不确定白伊华有没有浮在水面上,这是我的内心更糟糕。 丁颜羚在大喊让我小心,旧车棚里虽还没被浸满,但已经上涨到距离门顶只剩半个头的距离,因此我必须吸一口气潜进水里才能游进去。但就在我整个人已经有近里面仰头出水面换一口气的时候,我听见丁颜羚打声把坏消息喊了出来。暴雨突然变得更猛烈,几块堵住窗户的木板被冲掉了,水又开始流下来,这意味着我可以呼吸换气的空间越来越少,等到整个旧车棚被溢满的时候我就没有换气的余地了。 我保持着仰头往里面游,白伊华没有浮在水面上,我吸一口气潜下去。这里本来就光线不足,加上浑浊的雨水,在水下的能见度非常低,而且被水冲进眼里的砂石不断刺痛的我双眼,我不断往里面游,我已经看见一个人形的物体出现在我前方大概三米,而此时我知道我需要换气了,当我再一次出水面换气的时候我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换气。水平线的高度只仅仅允许我的嘴巴伸出去,我甚至没有吸到一口完整的气。 当我距离那个人形物体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已经能确定那是白伊华了,我扯住她的手打算把她扯出来但我失败了,她的衣服似乎被某些东西卡住了,我看不清楚,而事实上我的眼睛已经痛到不得不半眯的状态了。 我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但我还是搞不清楚白伊华到底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这是我感觉到我的右脚碰到了些东西,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右脚。当我回头看的时候一束光在水里亮了起来,丁颜羚拿了一个手电筒下来了,与我一同来到这地狱的关口。光亮瞬间使这僵局有进展下去的希望,白伊华双手双脚被绳子捆绑着已经失去了意识,原来卡住她的是她自己的头发,也正是她的头发塞住了排水口。排水口旁边的角落有一个凹位,大得足以容纳一个人,白伊华应该就是躺在这里以至于我昨晚没有发现她。 我顺着手电筒的光亮看见了她的脸,那一刻在水里的她脸色苍白,如同一具尸体般呈现在我眼前。我用力扯她的头发,水流使我的力气大减,即使丁颜羚一同帮忙也无济于事。我不能指望光靠我的双手能解决这一切,我拿起手电筒在四处寻找,万幸的是光亮是我发现了一块玻璃碎片沉在底下,这多半是被冲破的窗户的其中一块碎片。没想到把白伊华至于死亡边缘的凶器现在竟然成了解救她的希望。但我憋住的那一口气早已用尽,我感觉我的肺部比燃烧还要痛苦,仿佛有一只小恶魔在里面放肆。 我把电筒交给丁颜羚替我照亮视线,我用锋利的碎片割断了她的头发,犹如砍断了死神招出的手。但之后我已感觉头部由于缺氧带来一阵眩晕,灯光下的丁颜羚同样显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已无力挣扎了,难道我们三个就在那一刻死去吗?上天马上给予了我否定的答案,我被一双手抓住了,虽然我不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但这股力量无比强大,把我们三个人从这趟浑水中拖了出去。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我的肺部,把我吸进去的水倒灌出来,那一阵阵的翻腾使我连声咳嗽,连支撑整个人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感觉像是跟一只凶猛的水鬼搏斗了一番。我的意识一直处于清醒与模糊之间,眼睛还是感觉痛、耳朵进了水听觉也不是很灵敏。我只知道我也被抬到了医务室,和丁颜羚白伊华一样。校医马上为已经休克的白伊华做急救,我躺在一边想尽量不睁开眼睛,那持续未减的疼痛使我想这样做。但我不愿错过眼前任何一个细节,生死就决定在这每一个细节当中。眼前的景象模糊,我只看到校医在白伊华胸口按了几下和人工呼吸了几下之后白伊华整个身体抽搐,水从她的肺里吐出来,就像我刚才那样。之后有人过来帮我滴眼药水,再之后校医说要马上把白伊华送到医院,校医还说了很多话,但我耳朵里的水还堵塞住我的听觉,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茧包住了一样,做什么都乏力。 只要还没确定她的生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无愧于袁卓,有人用棉签把我耳朵里的水吸干,眼药水慢慢把眼睛里面的砂石带出来,只是覆盖全身每一寸肌肤的疲倦还没退去,我睁眼看见丁颜羚已经在我身边,她似乎比我恢复得更快,白教授随校医的车去医院了,丁颜帼去把袁卓他们找回来。 是连日的疲倦积累在一起爆发了,我只是在水里游了一会,肌肉酸痛的程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但我已经恢复到可以行走的程度了。还好离学校最近的第五人民医院也不过二十分钟,我和丁颜羚刚到的时候白伊华已经在抢救了。要先把她肺里面的水泵出来,刚才她吐出来的只不过是能够让她重新维持呼吸的少量。此外她的胃里吸入了一些有毒物质要给她洗胃, 我没有看时间,但袁卓他们赶来的时候起码是大半个小时之后了,白伊华肺里面的积水已经全部泵了出来,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了,正在洗胃。由于她已经清醒了,洗胃的痛楚她要全部承受。我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样,虽然我们都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那种痛苦仿佛透过精神传递了给我们。这是因我而起的痛苦,如果我没有把他们拉进来,如果我坚持丁颜羚不牵连无辜者的想法,或许有些事情可以好一些;但也许又会有一些事情比现在更坏,谁会知道?而现实就是谁都不知道这命运的齿轮到底依一个怎样的规律转动,当我们处境坎坷的时候我们会抱怨,而当渐入佳境的时候我们又会感恩。天知道这些正常的情感背后是怎样的安排,我们都只能是被摆布的棋子,从来都是事情容易改变人,而人却很难改变事情。 袁卓把雨水带进了医院里面,还有两个师弟和马杜恒都是浑身湿透。我坐在椅子上仰视着他,他的神情明显已经放松了许多,我们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他似乎很愤怒,应该是说终于把愤怒表现出来了。我昨天已经有到过食堂下面的旧车棚,但我却与她失诸交臂,我除了道歉之外没有什么可做。我看见袁卓握紧了双拳青筋暴现,俯视着我的眼睛里烧出火来,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更别说是对着我,但他很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来打我。不是因为我们身处的场合使我免于挨皮肉之苦,而是他知道我和丁颜羚都已经承受了和他相当甚至比他更甚的痛苦,最重要的是白伊华还活着。不可避免这本来就是一出悲剧,没有人愿意再徒增伤痛。有几个护士在我们之间走过,为我们之间几乎要爆炸了的空气注入了冷凝剂。 我们一直沉默,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破坏它,直到白伊华洗完胃。原来她在洗胃的过程中又晕过去了,我难以想象在如此难忍的痛楚之下竟然还可以失去知觉。医生说她至少两天没有进食了,现在给她吊葡萄糖,她睡得很安心,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得如吸血鬼,但她现在的平安简直把我们的世界从灰色变回充满色彩。 白伊华当然是要住院,除了袁卓和白教授留在医院之外我们都回学校给他们拿些日用品,雨虽变小但还没停止。那之后我们所有人都留在了医院,直到在病床上白伊华睁开了眼睛我才敢真真正正地松懈。这意味着席卷我们生命的飓风已化成平静的气流,但代价大到我们难以接受,丁颜羚甚至连亲自为父母扶灵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的尸体只能在无人认领之后被火化,我们指望两老的灵魂在看到我们的平安之后能安息归去。 今天过后,不仅是可能,我希望再也没有值得我写下日记的事了,我要马上把它关闭。” 霍杜把日记扔向墙角,砸中了台灯,但玻璃碎裂的声音改变不了他呆滞的神情,屋子里透进的一丝光亮在他眼中都是容不得的,现在的世界只有黑暗和绝望,其他什么都是谎言、都是虚情假意。他突然又想起手机没电了,他去充电,一看上面三位数的未接来电和短信他无动于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胡渣已经有多长,自己的黑眼圈有多深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天没有上班,他的假期早就过了。自从金刚的葬礼之后他越发颓废,手里的枪和这一身警服已经帮不了他任何,现在的他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仿佛被扔进了无时间无概念的空间里。 但他的日记还没有到尽头。——2010年·3月20日 第四十二章 笼里金丝雀 2010年 3月18日 “现在是晚上,我终于有时间正式为‘少爷’的生活起居做详细的记录了,姑且让我在这里这样称呼他吧,我将会在每一天晚上记录他一整天的情况。我答应了现在还不能和他见面的你,把他的生活详细记录下来,但我也可能会在早上写,总之每五天给你看一次,但你看的时候给我小心点,毕竟这是我瞒着老板答应你的. 我不是说我畏惧他,只不过在我们剩下的钱到手之后他对于我们来说就什么都不是了。少爷十五号到这里,十六号我们又在忙着筹划怎样救你妹妹,十七号更不用说。昨天回来之后我发现他对于我临时找一个人来照顾他没有什么异议。那个女佣按照我的吩咐只是每天把食物喝水按时放进少爷的房间,我很抱歉要用这种喂养宠物的方式,但我没有办法,况且那个女佣已经被我杀了,从现在起我可以安枕无忧地帮你照顾小孩了。 我希望我能尽量无微不至,所以我甚至会把他一日三餐吃了些什么还有每天吃了什么零食喝了多少水都尽量详细告诉你。而在我重新亲自照顾他的第一天里,他起得比较晚没有吃早餐,午饭吃了一个鱼子酱蛋炒饭、一小碟炸虾和一杯奶茶,下午吃了大半桶薯片,晚饭吃了一份八成熟八安士肉眼牛排和奶油汤,如你所料这些都是我买回来的。不瞒你说我在找空余时间练习厨艺,希望能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顿晚餐吧。 他的服从性变得越来越强了,但是在我没空看管他的这几天里他应该做了很多不安分的事。我注意到他的脚趾上有点瘀伤,但我没有马上问他,你知道我善于观察。小孩子的想法还是很容易猜出来的,更何况我找到了一些确凿的证据。门上有几个很深的鞋印,大概他自己忘了擦去,他应该用脚踹过门。不仅如此,他应该也把目标朝向了窗户,我看见几本硬皮书的角严重皱褶,他可能用这些大部头来敲过窗户,不仅是这样,我还看到那张书桌前的椅子有两个脚磨损了一点,我才他可能还用过椅子来砸窗户。但我不得不说玻璃的做工非常好,上面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后来我去看了一下前几天房间里摄像头录下的片段,我猜的果然没错,他还不是很安分。还有洗澡的时候也是,我在外面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看见他的身影在来回走动,可能是在寻找有哪块瓷砖比较容易脱落然后可以然后他挖个洞吧。其实在厕所和冲凉房里也有摄像头,但我答应过你如非必要我不会去看,而且他也没有发现房间和厕所里面装了摄像头。 今天一整天少爷都是在看书打发时间,随后他问我能不能给他弄一台psp,我说可以,然后他说了几个游戏让我下载好给他,但我对他说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要屏蔽这附近的一切信号了,他听完我这个条件之后漫不经心地说再想一下。我想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他不知道这里的信号从昨天就开始被屏蔽了,你看我们之前忙得连这点事都忘了。 之后他又说想看电影,我当时答应明天拿一台笔记本给他,他说了一大堆电影,也是让我下载好了给他,我答应过有求必应,这点小事我还是不会怠慢的。还好这里的网速能让我在明天送早饭之前把少爷交给我的这个任务完成。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姑且就先记录这么多吧。” 3月19日 “在知道我确实是有求必应了之后,少爷对他的饮食有了更多的要求,我想很快这里附近所有饭店的所有饭菜都将满足布料他胃口,我想我应该准备要特别请一位厨师,但那都是后话了。同样先跟你汇报一下他的饮食,早餐是从西式快餐店买的一个燕麦火腿蛋堡和一杯加了很多糖的咖啡,午餐是四块三明治和一杯可乐,可能没什么胃口,午餐吃得比较少;晚餐和昨天一样是一份八成熟八安士肉眼牛排加奶油汤,但比昨天多了一份心巧克力蛋糕。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电脑里面除了他昨天说的电影之外我还给他装了些单机游戏,这个国家真的什么都有盗·版啊。他玩得不亦乐乎,我很想告诉少爷他可能以后都不需要上学不需要考试不需要过一些循规蹈矩的生活然后将来做一个像是倒模一样倒出来一样的人。但你说过关于他的未来甚至现状都不能向他透露任何,但我只想说他的心智还不如他即将成年的年龄一样成熟,如果以‘享乐’作为条件,或许他会更快地对现在遭受的一切逆来顺受。那并不是糖衣炮弹,你和你妹妹可以真正带着他过一些享受的生活。如果你有了他之后不再想继续现在做的事,那当你为我赚够了一个足够的银码之后我可以另觅人手让你们离开。或许在他心底根本不甘于沦为一个机械般的体制下的一个产物,或许他遗传到了你的不甘于安逸。 抱歉我现在说这些反而会让你更按耐不住不能与他见面的惆怅,但就让我为你细心观察一下吧,在他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然电脑里的游戏和电影能让他很好地打发时间,但他很想上网,一再遭到我的拒绝,我很高兴仅仅是几天的时间他对我的语气已经有所改变了,或许正是游戏和电影让他的心情放松了下来。他选午餐的时候也开始跟我有商有量,只是他说即使开着空调他也觉得有点闷热,他说他长期呆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会有点不适,但他没有提出要出去。于是我答应他在他吃过饭之后我给他一点点安眠药让他熟睡,之后我会打开门窗通一下风。但实际上我根本没有这样做,他醒来了之后却发现心旷神怡呼吸顺畅了许多。我虽然欺骗了他,但却证明了这根本只是心理作用而已。他说以后想每三天通风一次,但我只能答应每星期一次,我想你也会同意安眠药可免则免。 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反正她一整个下午都在电影和游戏中渡过,晚上坐在床上看书,他给了我一大堆书名就像昨天给了我一大堆电影名字一样。在我离开之前他说想看电视,我拒绝了,我最多只可以把他想看的节目录下来或是下载下来给他看,他说那就算了,果然对于他来说看电视并不是为了看某些节目。” 3月20日 “我们现在不是只有等待,我还是希望为我们的计划做更周详的安排,所以我还是想在晚上腾出一点时间来,所以从今天起我应该会早上边照顾他边记录他的情况,我觉得我越来越像科研人员了。他昨天要的书我没有买齐全,他又不愿意看电子书,我也只能顺从着他。但我也是搬了两趟才把书搬进来,在我搬书进门的那一瞬间,我又看到他调皮地偷偷往门外看,我没有制止他,我相信久而久之这种行为会消失了。 我把书都塞在那个镶在地面的大书柜里,之后才拿早餐给他。他要了两份三明治和一份煎蛋和一杯豆浆,之后他就又开始了电影和游戏之间的旅程。他看见我在写东西问我些什么,我说我在写日记,之后他就没有理会我了。我发现我需要看管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在做其他事情的时候我通过摄像头看着他,我越来越欣慰的是他越来越安分,没有再继续那些调皮的举动,即使是我出去把余下的书买回来了之后他还是一样,只不过可能对着电脑眼睛有点累了,他坐在了床上看书。 早上出去之前我就问过他午饭要什么,他转了一下口味说想吃寿司,还好这附近有日式料理而且我把它纳入了那庞大的菜单中,他中午吃了两件三文鱼寿司、两件吞拿鱼寿司、四件熟扇贝寿司、两个照烧章鱼手卷、一碟沙拉虾仁。午饭吃得比较少,所以下午很快又饿了,吃了许多零食、薯片蛋糕什么的。 他不是经常看书所以我不知道他要那么多书干什么,可能觉得无条件就一味地索取吧,反正那个大书柜已经不够放了。他说把书堆在他书桌下面,还能给他垫脚用,我也就按照他说的那样做了。之后晚餐吃的是一碗猪骨汤拉面和一份金菇卷,晚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3月21日 “他越来越适应现在的生活了,看之不尽的电影和玩之不尽的游戏,但从今天起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而我有特别没有时间的话就只将记录他一日三餐甚至少到他房间里,比如今天。他早餐吃了猪扒蛋堡和热奶茶、午餐是粤菜,一味叫秘酱排骨一味叫清蒸鲈鱼、晚餐吃了一个咖喱饭和一个雪糕。” 3月22日 “抱歉我不是一开始就跟你说少爷的事,我现在发现或许一些我不太好意思当面对你说的话可以在这里说,反正今天过后就是第一个五天了,就像之前答应过你的每五天给你看一遍。你一定会是按照时间的顺序看下来,也就是看到这里的时候你已经看到我昨天所写的只是寥寥几句而且我说我昨天很忙。但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你也很难怪埃德加。你必须知道你在我们来这里之前一直瞒着我们你在这里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当警察的丈夫是一件多么让人难以接受和容忍的事吗?而且你还再三擅自行动,直到现在我答应去把你儿子抢回来并且已经做到了,但我发现我至今都没有好好找你说过这件事。 我们现在全员健在是你唯一还平安无事的理由。一件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情被你弄得这么复杂,全都是因为你不舍得你这儿子。我们已经一起生活那么久,完美的计划加上我们各自的能力满足了我们渴望金钱物质的欲望。我们都是贪财的人,不然我们不会以这样的形式这样的身份聚在一起,但我们今天还活着而且都不是在任何一个国家的监狱里说明我们的能力足以让我们驾驭这种对金钱的欲望。 自从我在阿富汗逃走了之后我在不少团队里呆过,我见过无数粗枝大叶的莽汉最终难成大事,不是落在警察手里就是横尸街头。你知道联合国为我们做过统计,犯罪的成功率与参与犯罪的人数永远成反比,但为什么我不是一个人单干而是找到了你们组成了我们的团队。如果我只是满足于在地铁里偷偷钱包或是在商场里偷些贵价品去卖的话或许我们这一生都不会有交集,但我想做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得来,对你们来说也是如此,我们看清楚了这个乱世,金钱是我们唯一的光环,所以我们才需要一个团队。我都已经忘记有多少个国家的警察领教过我们的团结,我们把彼此当成家人就不应该再有隐瞒,你应该要知道我们都差点掉进地狱里面去都是因为你。你能怪他们还在对你冷眼吗? 你可以说我喜欢猎奇,但我们的工作需要。如果你的儿子是听话的我可以以后带着他,但如果你再因为他而做出一些事先未得我同意的事,那我就真的没有办法。我希望我们这个团队能一直不变知道我们对金钱失去欲望为止,但你的儿子又活生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知道这是我的选择,但你真的要好好想想。我虽是一个强盗,但我抢不走所有的东西,包括你的自由,你还有大概两个月时间想一下之后想怎么走。但在这两个月期间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不要再和埃德加起任何争执。埃德加和高乔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我说一句他们就会立马按住自己的怒火。 我当然希望你们留下来,纵使我现在看不出你的儿子有什么才能,但我们可以训练他不是吗?但现在谈这些都为时尚早,你需要的是冷静,让你和他隔绝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处罚了。我们是强盗不是暴徒莽汉,如果什么事情都要用行动而不是在桌子上解决那还有什么意义,那我宁可自己一个人到阿尔卑斯山上隐居去好了。 今天你儿子的早餐是皮蛋瘦肉粥加油条、午餐是奶油烟肉意粉、晚餐是芝士海鲜焗饭加一杯奶茶,今天也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