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 第一章 蓝襟夜卦赴明都 上 卷一 章一 蓝襟夜卦赴明都(上) 误入武当路,频疑别有天。 深洞千刃落,飞阁一巢悬。 鸣泉当窗急,长松拂幛眠。 此中能避世,箕坐已忘年。 这是明代章焕对武当山的描写,武当峰奇山险,风情如画,正所谓万丈奇峰展屏翠,千寻飞阁俯明庭。奇峰出奇人,相传张三丰在这里修道,并创立‘武当道’。 拨开云雾,入深山中,一座巍峨宫殿闪现眼前,硕大的金底牌匾上书“玄天玉虚宫”,主殿供真武大帝金身,仍烟香缭绕。偏殿靠窗一张紫檀桌案,两个小道童相对跪坐于桌案前,抄录道经,案脚堆着或薄或厚的抄录版道经。两人一大一小,皆身着素布道衣,虽不名贵,但一尘不染。 较大者约六七岁年纪,高挽道冠,或许严肃太久了,仍显稚嫩的脸庞有些僵硬,又或许师傅的管理太严格,他自始至终都是上身笔直,笔直的让人有些不舒服,以至于书写都有些费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觉得额头有些痒,可奇怪的是他不想去抓。 可是这样严肃的氛围中突然多出一只圆嘟嘟的小手,显得有些突兀,亦或许这样的情景出现过好多次,又显得十分自然,小手缓缓的伸向他的额头,握着一个素色手帕,小心翼翼的将他额头的汗珠抹去,然后按照相同的路径把手拿回来,手帕重新送入怀里,动作一丝不苟。 他还是那个表情,那个姿势,丝毫没有变过。可是有人却好像刚才做了一件令万人敬仰的伟大的事一样,自豪的望着他,眼里满是渴望。 “梓樊,抄经书”,这句话他好像说了无数遍,显得很随意,但额头却不痒了。 “是,师兄”,这句话他好像听了无数遍,小梓樊赶忙重新拿起笔,动作流畅,又装作十分严肃,可眼里满是天真的笑意。 可能是由于年纪太小的缘故,梓樊的身子略显单薄,头发还没有长到完全能够挽起来,却硬生生的要盘道士发髻,凌乱又滑稽。 对于师兄弟两个的对话,一直盘坐的老道士却充耳不闻,仍然安心盘坐。飘散的鬓发并未全白,可能是由于真气运行,偶尔还会飘动。饱经风雪的脸,让人看到就心生敬佩之感,可能这便出于“道”的威严。 玉虚宫,便是当代武当掌门蓝襟起居的地方,而偏殿的老道正是武当蓝襟,而他此时正在授徒。 道人自然要修道,修道,从习武开始,世间门派无数,无不是自小便开始修习基础武功,以便打好一个基础,将来修习大成武功,扬名江湖。可是蓝襟教徒与别人截然不同,因为他教徒的方法只有一个字: 抄。 八岁,在蓝襟看来就是一个分水岭,八岁之前记忆力最好,如果把这样的时间花在扎马步或者站桩上面,无异于天大的浪费,所以就有了两个道童专心抄写道经的一幕,或许他们还要抄上很长一段时间。 桌案前的两个小道童是蓝襟目前唯有的两个亲传弟子,大的六岁道号天一,小的四岁叫张梓樊。 天一自小便开始抄写道门典籍以及武当尚存武功心法剑谱,梓樊更是在刚会走路时被送到武当山,那时便拿着剑谱满屋跑,会说话之后便开始学读音、认字,会拿笔的时候便被天一手把手的教抄写。 抄而读,读而背,抄而时习之,而后熟背如流,这便是两个小道童的生活,久而久之,却觉乐在其中。 已经傍晚了,两个小人仍在抄写,熟悉的暮钟再次响起,天一示意梓樊,然后两人同时闭眼,天一用了二十息时间,梓樊用了十五息,然后睁开眼睛。天一发现师弟正满眼得意的看着自己,哑然失笑,然后用眼神夸了几句自己聪明的师弟。 这是天一自己的发明,抄完的道经要用几息的时间重新在脑子里过一遍,以确保无虞,不得不说很实用,抄过的经书能够在脑子里剩的更多。 两人习惯性的整理桌案上的经书功法和笔墨,而后同时站起身,同时整理衣冠,虽然本就是很干净,但两人还是整理了半天,梓樊从小和天一在一起,耳濡目染的学会了很多他身上的习惯。 整理完毕,两人同时迈步到蓝襟面前,弯腰失礼,看得出很真诚,因为连梓樊都表情严肃。 “师父!” “去吧!” “是!” 蓝襟睁眼看了看两人离去的背影,眼中透着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梓樊不时的紧走几步到天一的面前,然后倒着走路,面对着天一笑嘻嘻的说:“师哥,你倒是好啊,有一个好师弟可以随意管教,可是我却没有师弟让我管教啊,这不公平!” 天一突然站住了,愣在了那里,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也奇怪自己师弟怎么会说出这样奇怪……莫名其妙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哼,师兄你说实话,是不是每天可以指使我,你过的挺爽啊。”梓樊的声音又响起。 天一知道,连梓樊自己也知道,其实都是自己愿意做的,并不是别人指派,可是孩子的莫名虚荣让他死不承认。 见到天一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梓樊又说道:“师哥,我什么时候能有个小师弟啊?师妹也行啊?” 天一转头看了看云雾缭绕若隐若现的山谷,好像在思考,又像是看出了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想到了自己上山之前曾经也有过的亲弟弟,只是下落不明,他没有告诉过梓樊,梓樊不知道,连师父也不知道。 “这……我想你应该去问师父。”天一知道自己这个师弟虽然生性略显活泼,但天性善良,而且最怕师父,任其在自己面前可以疯到不成人形,可在师父面前,老实的让人吃惊。 “那你还想半天?” “好了快去吃饭吧,不然厨房的你那个对头又要抢你的吃了。” 听到这里,梓樊像是真的着急了,拉着天一就跑。 吃饭,天一仍旧是正襟端坐,对面的梓樊却也没有十分随意。因为师父说过,吃饭时,可以讨论抄写的道经。 两人边吃边讨论着道经里的典故,亦或者剑招。 不觉已过了半个多时辰,天色愈暗,两人回到了偏殿,天一取来一盏油灯,梓樊挑拨灯芯,然后将其放在桌案中心。 继续白天的抄写…… …………………………… “师哥,这个字怎么读?”梓樊打破了宁静,指着道经问道。 天一说道:“《无根树》第十六旨,银河路,透九霄,槎影横空斡斗梢,这个字念‘槎cha’。” “哦,记住了!”梓樊重重的点点头,本就扎不全的头发跟着摆动,煞是滑稽。 可能是由于太过专心,两个人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师父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什么时候开始打坐的。 偏殿又安静了下来,油灯安静的烧着,微微发黄的火苗偶尔会向上蹿一下,梓樊出奇的抄写相当认真,认真的竟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呼”“吁” “呼”“吁” 殿内忽然响起了几声沉重的呼吸声,天一、梓樊循声望去,发现师父面色微微胀红,此刻正结手印调息,压制气血,两个小人也觉出异常来,却一时不知所措。 少顷,蓝襟做了一个武当纯阳功的收势,然后轻出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接着眉头皱起。 “今日怎会无缘无故心血来潮?难道有事将要发生?而且看来此时与我有关?怪哉怪哉,我已数年不下武当......” “天一,取为师乾卦来”,蓝襟的卦取六十四卦之首命名。 “是,师父”,天一不敢怠慢,起身出去。 “师父,你怎么了?”梓樊好奇的问,可他自己却没有听出自己问话时声音中的颤抖。 “梓樊,为师没事,你不要担心,过来坐下吧。” “哦!”梓樊略微迟疑了一下,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起身快步走到了师父身边。 没有迟疑,梓樊双手拂起道衣下摆,跪坐师父身旁,他没有选择盘坐,因为他觉得这样才能体现自己对师父的敬重,不是做给别人,却是给自己...... 蓝襟看着梓樊,此刻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看待自己的孙儿,脸上满是慈祥。 脚步声响起。 “师父,给”,天一俯身。 檀木桌案上的油灯仿佛知道要有事发生,火苗突突的蹿,却没有一点多余的声响。 金木摩擦的声音响起,脆,却不刺耳。 天一和梓樊目不转睛的看着师父的一举一动,偶尔抬头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好奇和不解,只不过梓樊并没有看出天一目光深处的渴望,或许,那是一种对‘道’的渴望。 足足过了两刻钟,蓝襟轻吁口气,眉头稍解。 像是知道两个小人的心思,蓝襟直接开口道:“为师卜了三卦,无一不指向京都方向,或许该去京都走一趟了。” 说话的同时,蓝襟转头深深的望向一个方向。 在天一看来,师父做的事是神秘的,也是自己渴望的,师父的目光更是深邃的,像是能穿过大殿的墙壁,穿过千山万里,这一望,已然望到了他,要去的地方,因为他总觉得师父就是‘道’,就是他渴望的‘武当道’。 梓樊却没有看蓝襟,此刻正低着头,两只眼睛转了又转。 梓樊抬起头,却发现师父和师哥都在看着自己,而且脸上都是“我懂你”的笑容,这让他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目光便不知该放在那里了,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师父接着说。 “这次下山,你们之中一个人随我去吧,谁想去?梓樊,你陪为师去,如何?” 梓樊赶忙抬头望着师父,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说了一个字。 “好!” 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又望向天一,好像自己抢了对方的心头之爱,可是眼神还是忍不住写满了渴望。 天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梓樊,你陪师父去吧,我不想去。” ((((2015年6月27日)))) 说话时,天一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查的低落,他不是不想去,而是要把它让给同样很想去的师弟,这个小孩子......虽然他仅仅比他大了两岁。 “好了,你们今日便到这里吧,天一,帮你师弟整理行囊,明日动身。” 天一和梓樊刚刚想起身行礼,却已经不见了师父的身影,只留余音在耳边回荡。3515 第三章 起死回生第三徒 上 连想都没想,梓樊就问了出来。 “师父,天下有人比您厉害吗?”稚嫩的小脸上满满的天真。 蓝襟仍然看着远方,像是出了神。 “天下成名的英豪何其多,更何况还有很多隐居世外不为人知的奇人异士,为师怎敢说厉害?” “可是我听师哥说,为今天下武林最厉害的就是‘六方’,您是其中最厉害的!” “那只不过是世人虚名罢了,梓樊,你要谨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切记不可心骄气傲”,蓝襟还是那样的慈祥,还是那样的微笑,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哦”,梓樊并没有放在心上,小孩子固有的虚荣让他脸上满是得意,他一直觉得,师父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师父那您给我说说天下还有那些高人啊?”梓樊尽显天真,像是一个孩子着迷那奇怪的故事,正眼巴巴的期盼着自己的爷爷再讲一个。 “天下之大,为师有幸见到过早已隐士的逍遥派末真子老前辈和隐居九华山的凌阳子前辈,那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已然化仙的存在了”,蓝襟眼里透着深邃。 “哦,我听师哥提起过,那可是传说中的‘三老’之中的人物”,梓樊跑到师父面前,倒着走路,脸上红红的。 “不错。” …… 师徒二人一路有说有笑,本以为应该略显沉寂的氛围,此刻看起来却是那样融洽,似乎是因为师父没有了那种令人敬畏的“势”,变得更加平易近人。 反正梓樊很喜欢和现在的师父呆在一起。 ………………………………………………………… 天渐渐暗了,天一在暮钟响起之后,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桌案对面,之后闭上双眼,又花了二十息,然后收拾桌案,整理衣襟,起身走到师父经常打坐的蒲‘团处,拱手施礼,转身走出偏殿。 为了让月亮出来散散心,天空拉下了巨大的黑色幕布,师徒二人走过一座三拱石桥,桥下水面宽阔,水流很轻,不是很急。 “师父,那里有家客店。”梓樊嘿嘿的笑了,他累了,他早就希望能看到一家客店了,这次,他终于如愿了。 小店不大,但也有几张客桌,几间客房,店内灯光柔和,有几个武林人士模样的人正在吃喝,蓝襟师徒走进来,他们没有在意,更没有人认出来,老道人会是鼎鼎大名的武当蓝襟。 吃过饭,梓樊回房把师父的和自己的床铺整理好,师父便让他洗漱睡下了,他睡的很香,因为他很累,也因为很安心。 蓝襟洗漱回来,熄灯之后便盘坐在床榻,对于他来说,盘坐静修才是最好的休息。 推开窗户,月光便洒在衣襟,也正好看到外面的不远处的河,河岸边稀稀落落的白杨,还有对面河岸的荒草地,看得清楚却又模糊。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总让人觉得心胸开朗了许多,却又夹杂丝丝朦胧。 第五天,他们经过了一个大的村镇,里面有梓樊想逛的集市,集市里有梓樊想要带给师哥的奇怪玩物。 第九天,他们经过了一座不算大的城,里面有梓樊想走的街道,街道两旁有梓樊想要的美食摊贩。 第十三天,他们经过了一个奇怪的村落,里面有梓樊想知道的不一样的人,人们说着梓樊不理解的事,哼着梓樊听不懂的曲。 第十五天,他们翻过了一座很美的山,里面有梓樊想看的山峦,山峦里有梓樊想看的奇峰怪石。 第十九天,他们穿过了一座长长的山谷,谷里面有梓樊想看的风景,风景里面有梓樊想要的美。 …… 第二十一天,他们到了一座很大很大的城,师父告诉他,这座城就是京都。 这应该是梓樊到现在为止,或者说会是一辈子最开心的游历了,因为他不用担心吃住,不用担心安全,更不用有烦恼,所以他窜来窜去,玩的不亦乐乎。 只是这样的无忧无虑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师父,您的卦里,就是要来这里吗?” “不错,是这里,天子脚下”,蓝襟抬头看了一眼巨大的城门,拉着梓樊径直走了进去。 已经是申时了,天色不早。 二人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下,店小二很热情,吃饭的时候,蓝襟叫过来小二,想问问最近京都有无大事发生。 店小二确实很热情,也很贫,但更像个万事通。也许是因为知道面前的两位是远客,亦或许是自己终于找到了发泄对象,他便说了个没完,大到哪个大官办了什么悬疑的案子,哪个贵族又新纳了小妾,小到谁家丢了只鸡,谁家捡了一锭银子……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 蓝襟静静的听着,始终面带微笑。小二说了很多事,说到口干舌燥,说到梓樊都有些不耐烦了。可是却没有一件能让蓝襟动心的,那些事和自己毫无关系。 最后,小二终于不说了,可能是说完了,也可能是不想说了。 “道长,京城里最近就这些事情了,我都跟您说了。” “好,多谢小二哥了,等会沏壶茶送到我房间去吧。” “啊?道长,晚上不好再喝茶了吧。” “无碍,你烧就是。” “好吧”,小二心想这老道挺奇怪的,刚要转身离开。 “你且等下”,蓝襟又把他叫住,从包裹里拿出一个不大的小盒,盒里有几个白色小布包,拿出一个,递给了小二。 “用我的茶叶就好了,一遍要快,留二遍茶。” “好嘞,我亲手给您烧。” 蓝襟重新合上盖子。梓樊虽然经常见到师哥给师父烧茶,也经常喝,但却叫不出这茶的名字,师父也从没有说过。他只知道,喝完这茶之后,身子都暖暖的。 “梓樊,今晚要不要出去?”蓝襟给梓樊盛了一碗汤。 “有些累,明日再去吧,可以吗师父?” “嗯。” “师父,从下山到现在您都没有让我抄过道经,真的可以吗?”梓樊路上一直都想问,只不过忍住了,或者说忘记了。 “那你这一路上,玩的开心吗?” 梓樊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 “开心,真的很开心。” “那就足够了”,蓝襟更加慈爱的看着梓樊,“了解世俗开阔眼界,是一种学,游历山川,也是一种学,那大山大河或许能让你的心胸更广阔,亦或许能让你体会自己最深处的‘真’,这才是我们‘武当道’所追求的。” 梓樊眼里有些迷茫,但他知道,师父是在教诲自己,所以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蓝襟也满意的笑了。 夜晚的武当,是安静的,天一做了很多年的事情没有变过,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只是偶尔对着山谷发发呆,想想师弟,想想师父,想想弟弟。 夜晚的京都是热闹的,仍是嘈杂无比车水马龙。整座京城都是灯火通明。 梓樊站在窗口,不是在看那些灯火通明的地方,只是在看来时的方向,默默出神…… “想你师哥了?” 梓樊出奇的很老实的点点头。 “呵呵,好了,快睡吧,明天我带你去各处转转。” “是,师父。” 蓝襟盘坐在床上,床边的桌案上放着茶壶,他刚刚喝了一杯,正闭眼感应真气的流动。 (2015(7(1(3)辰)非)衣) 皇宫,从来都是气派的,它是天下最有钱的人,也是最有权利的人住的地方,巍峨壮观,远远看去,都会给人一种威严与敬畏的感觉。 天,和以往有些不同,下雨了,只是不大。 远处缓缓走来了一把黄色油纸伞,伞下有两个道人,一高一低,一老一少。 老道人面目慈祥,耐心的给旁边的小道士讲解着什么,不时的朝周围指指点点。 “师父,您经常来京都?” “谈不上经常,只是有事来过几次而已。” “哇,这皇宫好气派啊。” 皇宫自然有军队护卫,站的整整齐齐,尽显皇家威严,百姓不敢上前,只是远远观看。 京城笼罩在绵绵阴雨中,不觉让人心中有些压抑,可是梓樊的心情却很好,好的有些活泼。 很多地方都留下了梓樊的身影,这些地方或者很美,或者很壮观,或者有好吃的东西,或者有好听的歌声和故事,或者有吸引人的事和物…… 他看的很认真,听的很认真,玩的很认真,却没有留下“到此一游”这等乱语。 “师父,我们在这吃过之后再回客店吧。”梓樊指着一间不大不小的酒楼。 “好。” 蓝襟仍把小二叫过来,问了问,依旧没有什么收获。 夜很快暗了下来,雨也不下了,不过月亮并没有出来,即使这样,京城仍然很亮,灯火明亮。 师徒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梓樊牵着师父的手,显得很安静,没有再东窜西跑,可能是累了。 他们路过紫禁城,路过百花巷,路过一座很大的府邸,走在府墙的外面。 当他们走到府邸中一片小院的墙外,蓝襟突然觉得心头一动,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然后听到有人在喊。 “夫人,夫人,是位公子!” 可是接下来的声音却让他一皱眉。 “快,把这里给我围起来,谁也不许放出去!”3099 敬请期待下章‘起死回生第三徒(下)’ 第四章 起死回生第三徒 下 章四 起死回生第三徒(下) 梓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师父表情有些不常见到的严肃,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接着就听到院落里面传出了女人的惊叫声和啼哭声。 那声音透着哀怨,又满含凄苦,划破夜空,传出院落,传至不远处的街道,便戛然而止,被京都的嘈杂与繁华吞没。 京都是繁华的,也是‘开放的’,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即使再诡异的声音,他们也不觉奇怪。这声音就算飞入寻常百姓家,他们也只会呵呵轻笑两声,然后说上一句,你看哪家的贵族又在强抢民女或者鞭打丫鬟了。 没有人在意,即使他们听到了。 “你个臭婊子,还真的生了个儿子,哼,想抢我的位置!平时有他在,可以护着你,可是今天,哼哼,牙卢,去把那小崽子给我掐死!”狠毒的女声再次响起。 梓樊吓了一跳,的确是一跳。 接着就听到一个声音很粗又带点沙哑的男人的声音,一听就知道长得肯定凶神恶煞。 “是,哈哈,小崽子,不要怪我啊,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不要,不要啊,沈姐姐,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沈姐姐......”一个柔弱的女声响起,虚弱,悲愤又无奈的哭诉。 蓝襟低头看了眼梓樊:“你且稍待,不要乱跑。” 接着便飘身落在了院墙之上,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人发现。 然而梓樊听到的,却是一个婴儿的啼哭声由大到小,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声音慢慢低沉,慢慢…慢慢的没有了... 梓樊被吓到了,真的吓到了,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惊魂不定,又喘不过气,傻傻的站着,呆呆的望着师父,不知所措。 蓝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已经来不及了。可是他脸上只有严肃,没有愤怒,更没有冲动。只是缓缓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杏坛逐繁,然民心不古; 朝史渐丰,然世风日下。 他只是淡淡的看着,门开着,屋内灯光明亮,能看到一个花枝招展到令人厌恶的贵妇正站在厅内,周围站着几个精壮汉子,应该是心腹。 “已经死了!”那个叫牙卢的声音响起,透着狠意。 “好!回去有赏!哈哈。” “哈哈,多谢王妃!” 柔弱的女子仍在哭泣,只不过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目光有些呆滞,望着自己怀里的一动不动的婴儿。 “你们几个,把这老婆子和这小丫鬟给我带走!今天的事不能传出去,你们几个也是!谁要是给我走漏半点风声,哼,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死!” 几个精壮的汉子立马行礼,同时道:“是!” 然后抓起稳婆和丫鬟往外走,任凭她们无用的哭诉。 “我们走!”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响起。 刚刚声音沙哑的汉子牙卢凑到贵妇身边,像是在问些什么,声音很低,没有传出来,但能够明显的看到,那女人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人,走了,都走了,只留下那个声音柔弱的女子,或者说还有一个婴儿,气息全无的婴儿。 小院安静了下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园中的盛开的花合了起来,似乎不耐初秋的凉意,亦或许是不忍看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幕。 远处的街道,仍是灯火通明,仍是莺歌燕舞,即使在这安静的小院,偶尔也能听到些许随风飘来的丝竹之声,真真让人有种隔江尤唱后庭花的悲愤与无奈。 蓝襟低头看了一眼梓樊,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虽然周围不是太亮,但梓樊还是看到了。 他知道,师父在安抚自己,略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梓樊便点点头。 下一刻,师父已经不见了。 蓝襟飘落院中,很轻很轻,没有带起一丝风,没有惊动一个人。 门开着,蓝襟就这样走了进去,悄无声息,那个声音柔弱的女人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并且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 她只是呆呆的,目光呆滞,像是在看怀里的婴儿,又像是目光还没有到达,便淹没在压抑与哀怨的空气中。 蓝襟轻咳了一声,他想让女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是女人却丝毫没有反映,像是一个木雕,像是一块山石,一动不动。 蓝襟抬起左手,搭在了女人肩膀上,抬起右手,放在了婴儿胸口。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两只手,正散发着淡淡的蓝光,但她们不知道,那是真气。 蓝襟知道,女人受的打击太大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被人活活捂死,那是多么大的痛苦。 左手的真气舒展了女人的神经,疏通了女人压抑不通的血管,女人便醒了,或者说,回过了神儿。 右手的真气护住了婴儿的心脉重地,疏通了咽喉气管,打通了他因血液停滞而阻塞的穴道,然后从四肢开始,带动丝丝血液,流向心脏,就像涓涓细流,潺潺小河。 蓝襟收回了左手,但右手仍然放在婴儿胸口。 女人望着道人,眼里有了神,她自然知道是老道人把自己唤醒,更知道老道人此刻在做什么,但是她不敢相信,因为她认为这,不太可能。 真气像是决堤的洪水,冲入婴儿全身的每个角落,每个角落,是因为蓝襟功力深厚,也是因为婴儿身体小。真气存在于每一条支流,参杂在血液中,红色中带一丝微蓝。 它们动了,每一条支流都动了,它们流向远方,奔向心脏。它们热烈的汇聚在一起,就像亲人见了面,然而不久,它们便走到了最难的一关,终于,他们走不动了,因为‘心关’未开,它们冲击着,不断的有新成员加入,它们壮大着,声威浩荡。 终于,蓝襟松了一口气,因为‘心关’开了。 涓涓细流变成了长江大浪,长江大浪又被化为涓涓细流,周而复始,心脏在跳动了,在蓝襟的真气作用下,慢慢开始有了自己的动作,一胀一缩,一缩一胀。 蓝襟的左手也抬了起来,不是要擦汗,虽然已经汗流浃背。 左手,轻轻放在了右手旁边,将真气送入婴儿的肺部。 渐渐的,婴儿的胸膛有了起伏,起伏的同时有了呼吸,呼吸的同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黑亮中略带棕色的眼眸,普通却又灵性十足。 蓝襟收回了手掌,从怀里拿出一条素色手帕,沾了沾额头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恢复了那种让人看不透的神秘,但能看出来的,他有些累。 清醒的女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她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当看到自己孩子睁着大眼睛,却不哭闹,嘴角更似有笑意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这世上能救人的不只有神仙,能起死回生的人,就在眼前。 眼角的泪仍在缓缓的往下淌,身体仍是那样虚弱,但她很想起身,起身给老道行个礼,行个大礼。 “莫要起身”,蓝襟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能救活,也是孩子命不该绝,还好这孩子只是闭气而假死,只需复苏心肺,自然无碍”,蓝襟摸了摸婴儿的小脸,婴儿竟然以笑回应,小脸变得红润,很是可爱。 “跟我说说这孩子的身世吧。” 女人丝毫没有什么隐瞒,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 虽已近秋,可是花园里面还是争奇斗艳,若是白天,繁多的颜色定然让人应接不暇。看得出来,花园的主人很会摆弄花草,整个花园高低有序,十分整齐。 然而放眼过去,在靠近院中月亮门洞处的一块,却有几株东倒西歪,叶落花残,想来应该是那些人的杰作吧,花落入泥,让人心怜。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微风袭来,卷起些许花瓣...... “道长,刚才的事,您也看到了,如果孩子继续留在府中,还是逃不出被害的命运,我是保全不了他的”,女人眼里透着无奈与悲哀,继续说道,“您和这孩子有缘,求您把他带走吧!” 蓝襟心里清楚,不远万里来到这,又在这院外道心颤动,恐怕此行真的就是为了这个孩子。 “也好,贫道便将这孩子带回山,好生抚养。”蓝襟点点头。 “那您就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将来如果有可能,还能好生相认!”女人眼里满是泪水,孩子出生没有多久,就要离开自己了,她怎能舍得。 “好,不过便不能再用本姓了”,蓝襟微微思考,“明霜义分成虚话,阜俗文章惜暗投,便叫他余霜吧。” “余霜,余霜,多谢道长。” “那,你便找些你贴身物事当作孩子将来相认的信物吧。” 女人很是果断,也不似刚才那般虚弱了,她从身上解下一块圆玉,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道长,还请分为两半,我母子各收其一。” 蓝襟从女人那里接过孩子。 “道长,还请留道号仙山之名。” “夫人,依贫道看还是不留的好,假若走漏了消息,那些人便能通过你知道孩子的下落,这样的话......” “好,我明白。”女人点了点头,很果断,但看得出来,她真的很不舍,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孩子,很想再抱一下。 “那,贫道便不再停留,以免再出事端,夫人也自当保重身体,将来定有母子团聚之时。” (2015(7(2(4)辰)非)衣) 不知何时,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影,女人却还是痴痴的望着。 不知何时,师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旁,梓樊还浑然不知,一个人蹲在那里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梓樊,我们走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倍感亲切,梓樊赶忙起身,却发现师父怀里抱着个婴儿。 “师父,这是刚才的那个孩子吗?他还活着吗?”梓樊一脸的好奇。 “正是,为师已经将他救活,以后,你便多了一个师弟。”3356 敬请期待下章取道龙虎祭天师。 第五章 取道龙虎祭天师 上 第五章取道龙虎祭天师(上) “师弟......?”,梓樊眨了眨眼睛,“师父您的意思是他也随我们回山?” “不错,怎么,你不开心?”蓝襟一手抱着婴儿余霜,一手牵起梓樊。 “不是啊,当然开心了,只是没有想到,昨天我还和师哥说想有个师弟呢,嘿嘿。” 看得出来梓樊挺开心,完全忘记了刚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师父,师弟他有名字吗?”小梓樊已经一口一个师弟的叫开了,显得十分亲热,这可能就是小孩子的‘真’吧,虽然人家还不知道他是谁。 “为师替他取名余霜。” “余霜,余霜师弟,余霜小师弟,嘿嘿,你认识我吗?我可是你的师哥啊”,说笑着便拿油纸伞去蹭包裹余霜的小棉被,孩子的天真劲儿一览无余。 可是走着走着,梓樊感受到师父身上传来的一丝苍老气息,仔细感觉一下,像是比白天陪自己的时候苍老了很多,这让他很担心。 “师父,您是不是累了?我感觉您好像比白天苍老了”,问完之后,梓樊略微想了想,接着说道:“是不是您为了救活师弟用了太多的真气?” 梓樊很聪明,或者说,善于发现问题。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很欣慰,可在梓樊看来,师父应该是累了,不想说话了。 “师父,我来抱着师弟吧。”梓樊快步走到师父面前,伸出了双臂,那把油纸伞倒在了地上。 梓樊很坚决,蓝襟也没有犹豫,便将余霜送到了他的怀里,然后只是轻声说了句。 “小心点,抱紧了。” 余霜刚离开蓝襟的怀抱,便哭了,哭出了声,然而当他来到了梓樊的怀里,睁开大眼睛看了梓樊几眼,便止住了哭声,虽然没有笑,但这对于梓樊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他已经做好了被哭声折磨的准备。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抱孩子,梓樊有些陌生,或者说姿势有些别扭,但脸上挂满了傻傻的笑。 师徒三人回到了客栈,店小二眼尖,一眼便看到了梓樊怀里的婴儿。 “道长,这是?” “哦,此子乃贫道友人之子,此次进京,友人托我将其抚养长大,并收为弟子,传授学业”,蓝襟仍是平易近人,丝毫没有一点凌人之‘势’。 蓝襟没有说武功,只是用了平淡的学业两个字,因为在八岁之前,他教的,真的只是‘学业’。 这一晚,注定是难过的,是难熬的。 梓樊知道师父用了很多真气,耗了很多功力,便一力承担了照顾余霜的所有工作。 余霜成了今晚的主角。 余霜哭了,可能是饿了,梓樊便忙里忙外的找吃的,适合婴儿吃的...... 余霜又哭了,可能是黏人了,梓樊便坐在他旁边,一手轻轻拍打着裹在他身上的小棉被,一只手轻握着他的小手...... 余霜又哭了,可能是无聊了,梓樊便不厌其烦的哼唱着自己会的为数不多的小调...... 余霜又哭了,可能是...... .................................................... 终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夜近子时,只见余霜安静的躺着,眼眸微睁,露出一条窄窄的缝,婴儿的眼睛是闭不全的,嘴角偶尔仍会轻轻上扬,像是在梦里,见到了知己的红颜,见到了心仪的姑娘。 一旁梓樊的睡姿可就很别致了,身子侧着,左手放在余霜头前的床单上,手掌微曲,右手搭在余霜的肚子上,手前还滑落一个古怪的玩物,应该是拿来哄余霜的,左腿平直,可右腿却像是迈步一样往前伸出去老远,仔细看去,嘴角竟还流着口水,本就凌乱的头发,此刻已经能住上几只麻雀了。 蓝襟仍在打坐,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蓝色。 今晚的月亮没来京都,细雨却再次光顾。 那座小院里的花园正接受着雨水的冲刷,花枝不时的点头示意。 有人注定是睡不下的,就像住在小院的那个女子,虽然精神好了许多,但还是经常出神,好似眼前的事物有多么耐看一般。 她想通了,她在孩子离开的那一刻就想通了,只是心仍然很疼,仍然很思念,因为她是一个母亲。被紧紧握在手心的那半块玉石早已经有了体温,慢慢的,她脸上的雨停了,愁云渐渐散去了,清风带来了一抹舒适。 不远处的烛光映在脸上,脸上渐渐浮现了些许笑容,那是一种安慰的笑,仅仅因为自己的孩子,还活着,而这就足够了。 .................................................. 虽然报晓的公鸡们拼命的叫声不断在耳边响起,但仍打断不了梓樊的梦乡之旅。但是仅仅是一声婴儿的啼哭,他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师父仍在盘坐,但两个小人都醒了,开始了一天的‘生活’。梓樊先把小余霜哄开心了,然后用了此生最快的时间洗漱,然后就给余霜端来了热腾腾的香气四溢的粥,虽然自己还没吃,虽然已经馋的咽了无数口水。 梓樊在和小余霜嬉闹,拿着他想带给师哥的奇怪玩物。虽然小余霜只是被动的被哄,还发不出太多声音,但从他的表情判断,他很开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师父已经睁开了眼,结束了漫长的盘坐,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两个孩子。 “梓樊,我们今日便离开京都吧。” “啊,师父您起来了。” 小余霜似乎也发现了旁边有个老道,虽然他还没有这个概念,但却微微偏头,目光朝蓝襟看去,然后送出一个笑脸。 蓝襟摸了摸余霜的小脸,接着说:“回去的时候,我们取道龙虎山,为师想带你们,拜祭一下‘张天师’。” “好啊,师哥说武当龙虎皆出全真道,皆为道家圣地,我也想去看一看龙虎山。” 梓樊答应的爽快,似乎对这京都的风情没有半分留恋。 “那便好,我们下午出发。” 京都的雨上午便已经停了,它刷新了京都的空气,闻起来格外清新,它刷新了京都的景象,看起来整座城都干净了很多。 京都清雨邑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但却无法洗刷去梓樊心里对这座大城的反感,虽然它有很多美景、美人和美食,虽然它很壮观,但他对它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好似如若不是身在其中,他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京都还是那么繁华,那样车水马龙,很多人出出进进,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人们还是谈论着哪家花坊的头牌漂亮,哪个贵胄的韵事风流。昨晚的事情,却没有人知晓。 就像没有人注意到道人的来,也没有人留意到道人的去。京都还是京都,道人还是道人,好像从来,没有过任何瓜葛。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头也不回。 武当还是很平静,一切都有条不紊,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天一每天还是那样规律的作息,那样严苛的自律,不过这些天却比以往增加了一项工作,那就是吃饭回来的时候,眺望山脚下的远方。 梓樊和师父的包裹里带了很多婴儿吃的东西,而他们自己的,却不太多。以至于每次喂余霜吃饭时,‘好心’的梓樊都会好好帮师弟尝一下是不是很烫。 梓樊和余霜是开心的,开心到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回程的第几天了,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梓樊和师父轮流来抱余霜,当梓樊自己累了的时候,就会把余霜交给师父,当梓樊觉得师父累了的时候,就会把余霜接过来,他总是那么耐心,像是一个全职奶妈,虽然有时候动作不太娴熟。 不知道是在第几天,他们走的路两旁是一片很大很大的田地,他们走了两天还没有走出去,蓝天大日头,让他们有些热,也有些累,所以梓樊停下来坐在了师父的阴’影里,师父坐在了油纸伞的阴‘影里。 终于,他们走了出来。 (2015(7(3(5)辰)非)衣) 不知道是在第几天,师父告诉他们,往前要翻过一座山。 今天的天上没有日头,却也没有阴雨绵绵,只是雾气昭昭,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拾级而上,梓樊抱着余霜不停的跑来跑去,采两边的花草,折伸进山道的树枝,余霜竟也能发出些许笑声,这让梓樊很是开心。唯一让他烦恼的是,走在这山路石级上衣服却变得湿漉漉的。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白色浑浊的雾气凝结在石阶上方的树叶上,聚成水滴,缓缓滴下,一阵微风吹来,便似是下了一场小雨。 然而当他们走了不远,距离山顶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时,蓝襟却皱起了眉头,一伸手,取下了背上的青色宝剑。 梓樊和余霜自然没有注意到师父的举动,他们正沉浸在无忧无虑的嬉闹中。 蓝襟也没有打扰他们,只是轻轻说了句,走我后面。 然而当他们又走出了一段距离的时候,蓝襟皱起的眉头,却放松了下来。 山顶,有座早已被废弃的小庙,院墙早已倒塌,一眼便能看到三间正房中供奉的道家残破法身。 但见供桌前的地方,生着一堆火,火堆上面有个木架,木架上面穿着两只已经被烤的焦黄的山鸡,很是诱人。 一个老叫花子早已在火堆旁等候了很久,眼巴巴的盯着山鸡,口水都流了半尺长。他的座位旁边横放着一根竹棒,虽然下部满是泥垢,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东西本身很漂亮,应该也很结实,不知道叫花子从哪弄得这等器物。 叫花子转头看了眼山道,嘴里嘟囔着什么。 “这死老头,人是不是老了,走个路都这么慢。”然后继续盯着自己烤的差不多的山鸡,两眼放光。 蓝襟带着两个徒弟走上了山顶,没有停顿,径直走进了破庙,走到了叫花子的不远处。叫花子也站了起来,手中拿着那根竹棒。 “你叫什么名字?”叫花子没有看蓝襟,只是轻声问了句梓樊,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他。 “我叫张梓樊,这是我师弟余霜。”梓樊也不怯懦,直接回道。 “嗯,不错”,叫花子眼里满是赞许,“梓樊,跟你师弟过来吃肉吧,来。” 还没等抬头问师父,师父便开口同意了。这让梓樊感觉很奇怪,又感觉这里的气氛怪怪的。 当梓樊看到烤的焦黄,香气四溢的山鸡的时候,眼都直了,浑身的馋虫都在呐喊,他已经好几天没吃好了,立马小跑过去,将余霜放在一旁的草堆上,撕下一个鸡腿便啃了起来。 可是当他正聚精会神的啃着鸡腿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器物撞击声。 梓樊循声望去,吓了一跳,却见两个身影正在比斗,而且四周弥漫着让他浑身发寒的杀意......3597 老辰是挤得时间写的,还请诸位看官体谅。 敬请期待下章取道龙虎祭天师(下) 第六章 取道龙虎祭天师 下 章六 取道龙虎祭天师(下) 梓樊再也没有心情啃他的鸡腿了,从刚才来到这里,他便觉得气氛好像不对,总感觉怪怪的,具体哪里却又说不出来。 而现在,他明白了,他刚才所感觉到的,是杀气。 他把啃到一半的鸡腿扔掉了,从旁边的草堆上抱起了余霜师弟,紧紧地搂在了怀里,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和一个浑身邋遢的叫花子的打斗。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师父的剑,或者说出鞘的剑。以前在山上师父的卧房中,他也经常看到这把青色的剑挂在墙上,但没有师父的允许,他也从来没敢碰过,只是偶尔听师兄弟们谈论起,武当有一把掌门剑,叫凝碧,更是从天一师哥那里知道这把剑,在整个天下都能排在前列。 师父的剑,剑身此刻正覆盖着一层蓝色,那是师父的真气,而在宝剑挥舞间,一声声尖锐的剑啸,划破空气,传入山道,传入耳中,让人心惊。 而刚才还一身邋遢的老叫花子,此刻却一身正气,看得出,也是内力浑厚,手中的那根竹棒,表层覆盖一层淡淡的金芒,而且随着竹棒的挥舞,梓樊竟隐隐听到龙吟之声。 梓樊很奇怪,他努力的回想着,他记得很久很久之前抄录过得一本书中有写,天下门派繁多,更不乏奇功怪法,像丐帮,自七公流传下来的降龙十八掌,挥舞双掌,便能带起声声龙啸。 “难道这个叫花子是丐帮的前辈?不得不说从这打扮看起来还真像”,梓樊自言自语的说着:“可是这位前辈用的是竹棒,并不是双掌,竟然也能带起龙吟。” 梓樊还是知道的太少了,他根本判断不出这个能和师父打得不可开交的老叫花子是谁,更不可能认出人家用的武功。 不过他还是认真的看着,将怀里的余霜楼的紧紧的,认真的看着,因为其中有自己的师父,他担心师父,也因为他想看看师父这样的高手,打架什么样。 “师父,加油!”梓樊看着看着,竟然给自己师父加起了油。可是喊完他就后悔了,心想着这会不会影响师父,让师父分神? 不过在看到师父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丝毫不受影响的时候,他才放了心。 蓝色和金色的真气,不时地飞出去,落在残破的矮墙上,便是碰的一声尘土飞扬,梓樊都快看花了眼,不过也有些提心吊胆,若是有真气飞向自己和怀里的余霜师弟,那他们可就完了。 梓樊慢慢的有些奇怪,奇怪为什么从开打到现在都没有一丝真气朝自己这边飞过来,像是故意避着自己,在他想来,应该是师父和叫花子怕伤到自己吧。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叫花子正在和师父打斗,梓樊都没有觉得叫花子是个坏人,相反的有一种信任感,这让他自己都很奇怪。 “咦?”梓樊一愣,“师父刚才用的不是绕指柔剑吗?” 在梓樊看来,绕指柔剑只适合女子练习,总觉得男子练的话有些别扭,而且没有什么威力,可能是名字带来的感觉吧,可是看到师父用起来,竟然有这样的威力,如此的奇妙,他真的很惊讶。 两个人来来回回已经过了数十招,剑啸和龙吟不断的回响,梓樊虽然还是能感觉到令他后脑发凉的杀意,但却没有恐惧。 忽然,他看到师父和叫花子,都把武器交于左手,右手带着掌风朝对方拍了过去。 梓樊就听到一声巨响,接着就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在晃动,像是爆炸之后的气浪翻滚。 蓝襟和叫花子各退了几步,稳住身形,各做收势,气沉丹田。 破庙里原本雾气因为刚才的打斗淡去了,庙还是那座庙,只不过原本的断壁残垣之上又添了很多新伤,山顶又恢复了宁静。 原本即使在火堆边也会明显感到的寒冷杀意已经悄然散去,梓樊便觉得舒服了很多,他也松了口气,因为在他看来,谁也没有受伤就是最好的结果。 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余霜,他才发现,刚才的大战竟然没有把这个婴儿吓哭,此刻正睁着大眼睛四处乱看,像是很好奇。 “蓝襟,我怎么感觉你有些虚弱啊,你个老不死的。”就听叫花子说。 “呵呵,就算虚弱也能打得过你”,蓝襟说着,便把凝碧送回了剑鞘。 梓樊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与人谈笑,而且似乎相当随意,看来应该关系不一般,那刚才的打斗应该只是切磋吧,虽然杀意弥漫。 两个人走进了有些露天的破庙正房里,然后分别坐在了梓樊的两旁。 “这是你的徒弟?”老叫花子把那只山鸡的另外一个鸡腿撕了下来,让也没让,直接啃了起来,扭头看了眼梓樊,嘟囔着让人听不太清的话。 “你咋不吃了,梓樊,再不吃就烤焦了。” 梓樊这才醒悟过来,撕下一块肉,啃了起来。 “我说蓝襟,你这俩徒弟咋都这么点,还有,你不是数年不下武当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老不死的怪物呢。” 蓝襟看了一眼梓樊,只是微微一笑,便错开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叫花子见蓝襟不说,也没有多问,却转头,对梓樊说:“梓樊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梓樊摇了摇头。 “哈哈,我姓陆,跟你师父是好朋友,你以后就叫我陆师伯就行了,来,先叫一个。”叫花子边吃便说,满嘴是油。 “陆师伯好。” “哎,好,哈哈。”转头又对蓝襟说:“我说蓝襟,你这徒弟不错嘛,几个徒弟了?” “大徒弟在武当,号天一,你眼前的就是我二弟子张梓樊和三弟子余霜。” “唉”,叫花子叹了口气,眼中透出追忆与悲伤,“自从当年风儿走后,我便再也无心收徒了,现在没有,我想以后也不会有了。”叫花子总觉得梓樊这个小孩子很亲切,很像当年自己唯一的弟子。 “唉,你也不要过分自责,当年侄儿的事,就算是你我之师,以及阳陵子前辈他们三位都没有回天之术......”,蓝襟试图安慰叫花子,“我的三个弟子,也就是你的弟子,将来,你老到走不动了,我便让他们去伺候你,哈哈。” 老叫花子转头看着两个小人,眼中满是慈祥,就像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徒弟。 梓樊虽然嘴上不停地吃着,可心里却满是问号,他听不明白师父和这位陆师伯在说些什么。 “陆师伯,你和我师父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刚才还打架啊?而且我看还是真打。”梓樊终于忍不住问。 一句话便把叫花子逗乐了:“我和你师父是好朋友啊,好朋友之间,就不能打架玩吗?” 梓樊又看了看师父,对于叫花子的回答,他不满意,因为他觉得这不是‘高人’应该说的话。 蓝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静静的看着火堆里被烧得正慢慢扭曲的柴火。 叫花子摸了摸余霜的小脸,又说:“我和你师父,每次见面都要相互切磋,当年,也是这么认识的。” 接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短剑,没有剑鞘,只有一把剑,一把只是比匕首稍大的剑。 剑身映着火光,却散发着让人心寒的乌光。 梓樊好奇的看着,蓝襟也把目光聚了过来。 “鱼肠。”蓝襟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只要是听说过百器榜的人,都知道这把历史悠久的鱼肠,更想得到它,包括梓樊。 “数月前,我途径南昌,一位身份显赫的达官贵人,似是知道我会从南昌过,亲自给我送上这把剑,又开出了极为丰厚的条件,要将我丐帮收入麾下,并且让我做世子之师。” “南昌......宁王......”蓝襟想着什么。 “不错,我没有答应,但却留下了这把剑。” “当年的那件事,牵扯的人太多太多,而今过了这么多年,祖师和师父都不在了,它的影响却还在。”蓝襟皱了皱眉。 “不错,看来以后的武林,甚至以后的大明,都不安宁了。”叫花子收了收神。 然后拿着那把泛着乌光的短剑在梓樊眼前晃了又晃,满脸堆笑。 “梓樊,喜欢吗?” 梓樊真的喜欢,却又不好意思说,低下了头。 叫花子一看,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梓樊啊,第一次见面,师伯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鱼肠匕首就送给你吧”。 梓樊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叫花子陆师伯会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有名的鱼肠。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叫花子接着说:“第一,先叫我三声好师伯,第二,以后有时间,你陪我游历天下,照顾我这个老头子,怎么样?” “好师伯,好师伯,好师伯......”梓樊连叫了五声。 叫花子笑的前仰后合,像个得了便宜的小孩。 “陆师伯,我可以陪你去,我自己也想去,不过要等我十岁以后,才有能力照顾您啊。”梓樊瞪着大眼睛,认真的说。 “好好好,哈哈。” 看得出来,叫花子真的很高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梓樊接过短剑,爱不释手。 .................................................................................................................. (2015(7(4(6)辰)非)衣) 天,黑了下来,梓樊吃饱了,又把余霜喂饱了,两个小人便相互哄着睡着了。 老道人和老叫花子在聊着什么,梓樊听不到,他正在梦里做游侠呢。 ...... 秋风萧瑟天意凉,草木寥落露为霜。秋夜的凉意不时侵袭着火堆,火苗飘来飘去,来时的山道,还是那样寂静,那样孤单,悲却不知从何说起。 野庙来人少,云峰隔夜长。火光不时地映在两个老人脸上,让他们看起来,有些苍老与憔悴。 “怪不得我觉得你有些虚弱,原来是这样。” ...... “龙虎山?上代的‘天师’张原庆前辈令人尊敬,已然多年不问世事,并将称号传至张彦頨(yu),不过我却看不上他。” “我师徒此去,只是祭拜道陵天师,并看望原庆前辈,你要不要随我们同去?” “我闲散惯了,受不得他们龙虎山老道的那么多规矩,还是不去了。” “你常年在外游历,哪天累了,就去武当歇歇脚,我让余霜梓樊他们孝敬你。” “哈哈,这还用你说,不过余霜这孩子,你可要好好教,他将来,说不定可有重任在身呢。” “嗯” ...... 叫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只留下了两团真气,他的至纯真气,他的护心真气,一团送入了余霜的丹田,慢慢凝聚,滋养并改善身体,另一团送入了同样熟睡的梓樊的丹田,沉聚下来,伴他成长。 也许叫花子本性就是这样慷慨,也许是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的徒弟。他送给他们的不只是真气,更是一场造化,求之不得的造化。 他就这样走了,在蓝襟的目光下,走进了秋夜,寒气逼人的秋夜。 ............................................................................... 师徒三人离开了破庙,也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师父告诉他们,他们到了,前面就是龙虎山了。3732 的确,新人新书不容易,点进来的亲们,就收藏一下吧,谢谢了。敬请期待下章,两道参差赌局成。 第七章 两道参差赌局成 上 章七两道参差赌局成(上) “龙虎山,正一道祖张道陵在此炼丹,相传丹成而龙虎现,此山因此而得名”,蓝襟像是在讲故事给小孩子,声音轻柔。 “据典籍记载,道陵天师第四代孙张盛在西晋时已赴龙虎山定居,此后张天师后裔世居龙虎山,而这里,也成了我道门圣地之一。” “‘张天师’为世袭封号,只传道陵直系,而今应当是第四十八代张天师了。” 梓樊紧紧抱着余霜,他生性活泼,却也非常聪慧,此刻认真的听着,记着。师徒三人走在山脚的树荫下,散步一般。 “相传道陵天师以虎为坐骑,所以虎也是龙虎山的祥兽,你待会有可能还会遇到。” “啊!”梓樊吓了一跳,“老虎?不吃人的吗?”说完之后,便往师父身边凑了凑,目光不时的飘向四周,显得十分警惕。 “放心吧,梓樊,这里的虎都是道人喂养的,可能在它们看来,你还不一定有它们平时吃的肉香呢”,蓝襟说着不由笑了起来,像个看孩子的老爷爷。 不远处,便是道教第一山的山门,看得出来常加修缮,硕大的黑底牌匾上有龙虎山三个大字,右下角还有落款,仔细看去,竟是天子亲提。 师徒缓缓走了过来,走到了山门之前。 梓樊抬头望去,眼前的山道有些陡,看久了好似就要朝自己倒过来一般,给人一种压迫感,一种凌人之势,像是在它面前,众生皆为蝼蚁。再加上这高大的山门,整个看上去就像一张吃人的嘴,而那山道,却是把人咽下去的咽喉......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他知道,他不太喜欢这里,可能是因为怕老虎。 一个看守山门的中年道人看到了师徒三人,便快步走过来施礼询问:“道长,请问您是?” 蓝襟也回一礼:“武当蓝襟,拜访龙虎山,还请通报。” 蓝襟还是那样平易近人,丝毫没有距离感,让人觉得很舒服。 “原来是武当掌门架到,有失远迎”,那道人一惊,赶忙转头冲着另外一个年纪稍轻的道人喊道:“冯师弟,快去通禀,武当掌门蓝襟道长来访。” 那道人喊了声是,便直径跑上了山道。 “梓樊,把余霜给我吧”,蓝襟转头对梓樊说道,伸出双手。 梓樊很听话,他知道师父怕累到自己,因为山道石阶太长了,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 “道长,请。” 蓝襟也没有客气,迈步朝石阶走去。 行至半山的时候,梓樊看到山上下来了很多人,他们是来迎接师父的,应该说是迎接武当掌门的。 为首的一人,约四十岁上下,身材微胖,身着青色华贵道袍,而道袍的右肩,绣着一条虎,一条红色的栩栩如生的虎。 蓝襟自然认识,他就是当代天师,张彦頨(yu),而那红虎刺绣,则是天师专属。 梓樊看到的,来了很多人,其中不乏像师父一样年长而仙风道骨的道人,场面有些大。 但他丝毫不感到奇怪,因为他的师父,来自武当,而且是掌门。就算是眼前的天师,去到武当山,那师父也会带着派中长老亲自迎接,因为接的不仅是人,更是御赐天师,是礼。 所以他没有丝毫的受宠若惊的感觉,也因为师父经常告诉他,道人要有宠辱不惊的淡然。 但他之所以边走边四下不安分的乱瞅,是因为,他在找老虎。 蓝襟,将余霜交给梓樊,梓樊听话的接过。 然而当他刚刚接过师弟的瞬间,他就看那天师伸手施礼,认真的施礼。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就感到从那个‘天师’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凌人之势,重重的压到了师父身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略微低沉,但语出如钟般的声音,在心头回荡。 “蓝襟师兄,您怎么有时间到我龙虎山,未及远迎,还请师兄见谅。” 那‘天师’本就站在高几层的石阶,盛气凌人而下,压迫着四周的气场,让人感觉就像是天,失去了支柱,破开大气,携风裹雨的压向地面,让地面的人,有种摇摇欲跪的冲动与压迫。 梓樊,并不是直接承受者,可以说他身在其外,但即使这样,梓樊也有些喘不过气来,憋得小脸微红。 他真真感受到了当代天师的霸道凌人之‘道’,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黑云压城城欲摧,他和师父的城池上空,此刻已经布满了滚滚雷云,遮天蔽日的雷云。 他下意识的看向师父蓝襟,他在等师父的反应和应对。 蓝襟认真还礼,双手在梓樊的眼中慢慢抬起,形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礼’。 “突然造访,未及事先告知,实乃蓝襟之过。” 在师父抬手的同时,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却同样令他望而生畏的气息,只不过这气息却不像以前那样让他害怕,反而有一种安全感。 凝滞的空气像是通了,梓樊觉得呼吸通畅了,心中一片清明。此刻他与师父的城池之上,红日喷薄而出,破开滚滚乌云,金光洒在云头,形成一片片金色龙鳞,似给整座城穿上了一件金色的铠甲。这给了他无比的自信,站在城头,像个威武的将军,像是自己指天一吼,便乌云尽散霞光普照。 他抬头看向天师,只见天师仍在施礼......再看师父,也还是那个姿势。 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不过,谁也不敢出声,因为两人的身份,更因为两人的身份所代表的东西。 两人虽然年龄有差,但地位,却是一般,都是一山,或者说一‘道’之长,之所以说认真施礼,因为受礼的却不只是对方,更是对方身后所代表的各自的‘道’。 终究,天师张彦頨,后退了一个台阶。 他输了,在众多本门长老面前,但是他输得不丢人,毕竟蓝襟年长他很多。 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堵。从小便被冠上百年难遇的天才之名,修炼更是神速,他从来没有败过,做什么都会成功,虽然父亲经常说他争心太强,但他还是成了众人眼中的天师,令人生畏的天师。 蓝襟内心暗叹:这位当代天师,只是争心太强,好胜心太盛...... 一旁有道人欲接过余霜,可梓樊坚持不让,倔强的要自己抱着小师弟。 蓝襟收手,又冲周围的道人们行了半礼:“诸位道长,蓝襟有礼。” 周围的道人们赶忙回礼,这是蓝襟作为武当掌门的礼数,他们必然要回,只不过每个人心里,都觉得很舒服,仅仅因为没有被忽视,若是放在本门,天师哪会向自己行礼,哪怕只是半礼。 蓝襟知道龙虎山的道人规矩多,却也不厌其烦。 “师兄说的哪里话,龙虎武当皆为道,只不过是‘道旨’有异罢了,归根结底还是一家,师兄此话可就有些外了。”这位天师的话语透着圆滑,话虽好听,却透着梓樊听不懂的‘虚’。 世人皆知,武当山,龙虎山,皆为道门圣山,可以说是当世最盛的两枝‘道’。 武当虽晚,但主张性命双修,强调要修仙道,先全人道,又主张大道以修心炼性为首,是为返璞归真,道法自然,且历代掌门皆为弟子中选出,越来越多的人希望去武当修道。 而天师道虽早,也更受皇家喜爱,奈何门内规矩等级严明,且历代天师或者御封大真人都是张氏世袭,虽同样旨在救民水火,却正在走下坡路。传至四十八代天师张彦頨,更是想处处与武当相较。 “师兄,请。” 蓝襟与天师并排走在众人中间,梓樊抱着师弟余霜跟在后面,昂首挺胸,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因为他从刚才知道,师父,比自己不喜欢的那个天师,强很多。 而众人,也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梓樊,不过后者显然不在乎。 到了山顶,到了大殿,他依然没有看到那让他害怕,却又十分想见的虎,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失望。 ....................................................... (2015(7(5(7)辰)非)衣) 蓝襟带着余霜和梓樊祭拜了道陵天师,按照龙虎山的规矩。 夕阳西归,皓月东升,傍晚的龙虎山,是一种不同于武当的,别样的美,梓樊总觉得这里的天比武当的更高,更加有种疏旷的感觉,虽然空气也很新,但他不太喜欢。 当晚,他们在龙虎山住下了,因为天色不早了,因为他们还没有去拜会师父口中的上代天师张原庆。 晚饭之后,蓝襟被请去大殿,说是论道,梓樊抱着余霜也跟去了,因为他觉得师父需要他们。 梓樊坐在椅子上,和师弟吃着点心水果,也听着师父和天师的对话,但他听不懂,所以也插不上嘴,所以他有些无聊。 天师转头看了看梓樊,但更多的是看梓樊的怀里。 蓝襟说道:“我带梓樊,去京都见好友,好友喜得一子名余霜,我觉和此子有缘,便厚颜收此子为徒,带回武当教授学业。” 张彦頨还是有些好奇,或者说怀疑,此子应是刚出生便被抱来,那家人竟然舍得。 “哦,正巧师弟我月前也喜得一子,取名永绪,想来应当比余霜稍大几天,不如我命人抱来,让他们兄弟见面,哈哈。” 时间不长,只见一个奶妈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婴儿来到殿内,张彦頨一把抱来,眼中满是喜爱,抱到蓝襟和梓樊面前,像在炫耀。 蓝襟笑道:“眉目灵动,将来定然十分聪颖。” “哈哈,那是自然。”张彦頨也不客气。 “蓝襟师兄,不如我们做个赌局如何?” “什么赌局?”蓝襟一皱眉。 “就赌永绪和余霜,将来的成就如何?” “这......”蓝襟心想这张彦頨身为道人也太过于争强好胜,只是不便多说些什么,只会令对方不喜,一切只凭对方去说,这种事又如何能放在心上。 “哈哈,就这么定了吧”,在张彦頨想来,在他的悉心教授之下,自己儿子应当是天下奇才吧,看将来的武当如何能比。虽然武当如今弟子中也不乏惊才艳艳之辈,却无人堪称当世武学奇才。 蓝襟只是随声附和,并没有放在心上,少顷便推说一路劳顿,回了住处。 他们住的地方,叫青草园,夜晚的青草园很静,静的山中的很多声音都能直送心底,包括那一声,让梓樊吓到一身冷汗的虎啸,他这才明白,师父没有骗他,原来真的有虎。3529 敬请期待下章两道参差赌局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