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 第一章 戏花 枙子花在浅红流云色的裙摆上静静开放,腰间系着条金丝软烟罗。粉色的下颌很安静地微仰,一抹淡淡的青丝,颤巍巍地掩映着耳朵上那粒豆大的珍珠耳环。偶而的一个急速转动,炽烈的灯光打照之下,那耳环便在明艳中无声醒转了一下,恰如沉睡中的千年美女,在古佛旁突然泛起幽柔的一个梦。 外面虽然响着很暄闹的声音,但是青蓓显得很镇静,然而她握着衣角的手却出了汗。——青蓓完全知道这一次的表演对于她的一生来说,将会意味着什么。 那是大三,有一个剧组要准备拍一部很出名的戏,名字叫《贵妃》。著名导演叶之云亲自来中央戏剧学院挑选演员,当时海选在校内大礼堂进行,青蓓的心在轻轻颤抖。 前面站满了很多美女。 青蓓极力放松,却抬头看见满天有些微晃的白云和楼下有些微晃的人群。 终于轮到我了。 青蓓拿着一把桃红色的扇子走进去,极力平定,在厅内中央站定,依例鞠了一躬,霎时乐声四起。 青蓓的舞蹈远远地便让人嗅到一股浓烈的香气,由衷地沁人心脾,于是便极想靠近。青蓓却逐渐忘我。那胭脂红的莲蓬小绣花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猛烈旋转所发出的声音被那悠扬美妙的笛声所淹没,粉色的团扇在空中被青蓓轻轻颤动,扇如美翼,如羽衣,无数朵花瓣在青培面前缓缓一抹,抹出了无数纷飞的红蝴蝶。 这一抹,却又恰似抹出满屋红焰焰的丽火。红色的花瓣象在圣泉水中刚刚洗过一般,跳跃着水晶色的光点,带着妖魅华丽而又纯净的一股灵气,在窗外红彤彤的阳光点射之下,那种殷红的、尘世之外的飞舞简直要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要为之欲仙欲狂起来。 这时,青蓓看见了台上竟然有些呆意的叶之云导演。渐渐就入了戏,拿出了浑身的解数,融入角色。且舞且唱,只觉得从艺多年,从未有今天这般出色。 恍忽之中,突觉有一双眼睛紧紧地捉着。乐声仍在响,团扇还在随之飞转,青蓓的歌声仍在继续。在全力以赴的努力中,仍然可以本能地觉察到有一张深沉智慧的脸往椅上一靠,显出了很莫测的神情。 他掏烟的姿势则很是不经意,吸烟的时候也似乎根本不再注意为了他那么卖力的青蓓。青蓓的手颤了一下,步法顿失整齐。但却感到了从心里正在往外萌发的、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他在一团烟雾之中对着身边的人不知在说着什么,偶而吸一口烟也会瞧青蓓一眼,好象青蓓的表演实在不屑一提。 青蓓绝望了,但还是努力演完,收步时深鞠了一躬。叶导微笑了一下,在台上双目炯炯地看着青蓓说:“77号,卓青蓓,很有特点。一个好演员贵在有神情。你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有神情。歌里有,舞里也有。神和情,往往只能取其一。但是你……” 青蓓忽然竟自恍惚。 屋中极是敞亮,他身后那层淡白色的墙却突然轻薄如烟,竟透映出隐隐的一层碧影。青蓓微微举眸,此人面目淡和宁静,深深浅浅的光影离合,他身上顿被无端披上耀目的光泽。青蓓没有任何理由的惊诧间,顿觉眼前如同神祇降临于世。于是,晕眩中,开始听见轻微的声响,然而何以如此惊心动魄?如同春暖花开的季节,那杨柳风吹拂在脸上,并无有任何的冷凉,而却是一种彻心侵骨的舒畅。又如清甜香郁的甘露,滴滴拂雨般尽为她一人悄然飞落。 他咬着嘴唇点点头,忽然慢慢地,而又有些激动地说:“可以说,你的神与情,两者皆有。” 青蓓听了这话,心中早已振奋,又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叶导。” 他点了点头,忽又问道:“可以问你这支舞的名字是什么吗?”他的眼睛轻轻地追着她,嘴角是一抹淡淡的笑意,如同轻浅不定的浮梦。 “是唐玄宗的《霓裳羽衣舞》。”青蓓忙答道。 “哦,很好。霓裳羽衣……非常不错。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必须要提给你。唯一的瑕疵就是你这件裙子上的花不应是枙子花,而应该是牡丹花。花与人的身份应该互相附配,因为你演的是贵妃。” “啊,”青蓓忙鞠躬道:“是,叶导。只是由于找不到服装,才临时穿了这个。”青蓓有些尴尬,但是她并不想撒谎。 “哦。”叶之云再一次点了点头,又说道:“李隆基的霓裳舞虽然很负胜名,但是,枙子花没有牡丹花开得艳丽。你刚才扇子上的一抹红,如此地精湛醇熟。玄宗的舞又是谁也没有见过的,只不过是后人私自杜撰。依我看,这段舞,不如就叫贵妃戏花吧。” “谢叶导指点。”青蓓轻轻说着,又鞠了一躬,心里禁不住蒙上喜悦。叶之云却没有再说什么,但他那种深沉智慧而又颇带复杂的眼神却敲得青蓓胸中怦怦直跳。青蓓有些紧张起来,右手又习惯性地去抚摸胸前那第二颗钮扣,却是盘金的蔷花钮。不经意的一个转首,却和叶之云的目光轻轻碰撞在一起。虽万分地小心翼翼,却是大羞。 第二章 四美斗艳 海选过后,所有的参选人员都屏着呼吸在等待结果。几天之后,青蓓又参加了复选。这时候比选的人已经很少了,只剩下十个,但这十个却是名副其实的拔尖。此次复选,青蓓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且充满了信心。叶导在窗下的一个位子上深低着头,青蓓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几天之后,那是一个上午,忽然就有人通知青蓓和米露一起去华城宾馆,参加叶导的最后决定性选择。这时候很多人前来祝贺。青蓓的心却又跳起来,十分忐忑不安。说实在话,青蓓也有很多年的表演经验了,但是却从未象现在这样激动过。青蓓知道这次决选的意义非常重大。如果成功的话,必将会给她的人生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青蓓想米露的心情一定会和她一样,但是米露看起来却很镇定。途中,青蓓用眼角的余光在浮镜里捕捉到米露坐在车里吃口香糖的身影。她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嚼口香糖。她在戏台上什么角色都敢尝试,□□、舞女,甚至杀人狂魔。而且演起来十分传神,形象逼真,就象她本人真地曾经经历过一样。 青蓓看着她此刻唯一的对手,笑了一下,说:“米露,你紧张吗?我很紧张。” 米露连看都没看一眼,“扑”地一下将口香糖吐出窗外,又吐了一口:“你怕了。有什么好怕!你不觉得我们是很幸运的一对命之骄女吗?” 宾馆的一间豪华套房用一扇很漂亮的屏风隔起来,屏风上画着昭君、玉环、西施、貂婵四美图。 青蓓举头望着屏风出神。传说中的美女真地美,谁都爱看。 西施站在清浅的小溪旁,手臂里拐着一篮子苎萝。她穿着淡白色罗裙,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的美质和天生的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斜髻,几朵山花随意点缀在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她的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边有清澈的微笑。这个女人,为了国家,可以抛弃一切,她是一个魅惑君王的佳人。 貂婵的双眸挂着处事不惊的笑容,窗口上是一弯明月。她穿着粉色的宫装,头上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小嘴不点而赤,腰间用香白色的腰带束着,腰带上是一朵朵荷花。她本人犹如一朵淡粉的荷花,这种清丽脱俗之美,甚至可以让碧月隐退。这个女人,为了荣华,可以充当起挑拔男人的角色。 昭君淡紫色斗蓬,坐在马背上,怀里抱着琵琶,雪花在她身上飞舞。绝色容颜没施任何粉黛,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悲凉、还有深深的坚定和无畏。这个女人,身为嫔妃,没有经过本国君主的一天垂爱,命运却让她远嫁他乡,成为一个幽怨的妇人。 而眼前的贵妃,金丝翠绿烟纱碧霞罗裹身,低垂的鬓发上堆满珍珠美玉,使得步态如此雍容柔美,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使得她比花瓣还要娇美。 贵妃身上的衣服也不知缀着什么金色的东西,使青蓓禁不住伸手去摸。谁知刚刚探出,就听外面一声轻咳,青蓓的手迅速回缩,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知性的中年妇人。 叶导随后也走进来,轻轻笑着问好让座,态度非常亲切。然后他独自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来,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问身边的那位妇女:“翩翩来了没有?” 妇女道:“来了,外边呢!” 叶导哦了一声,继续品着茶,说:“你去让她进来。” 妇女答应一声,走了出去,在门口又回过头来,郎笑着说:“她还在扮装呢!” 叶导也笑,又是喝茶。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叶导并不说话。不一刻,虚掩的门外响起了一串咯咯的笑声,妇女先走进来,说:“她来了。” 叶导又哦了一声,端起杯子向外望,妇女闪在了一边。青蓓屏住呼吸,仔细瞧要进来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只见门影轻动,从外面竟然姗姗走进一个美丽的少女来。 先是拿着一把檀香扇故作玄虚半遮面,后来把扇子拿下来,露出一张绝美的脸。青蓓再瞧她时,吃了一惊。打个比方说,要是把这豪华的套房比做玉皇大帝的灵霄殿,那么这个女子就是玉帝从月宫里请来的嫦娥。那个美,的确是青蓓从未见过的。 细看,美女穿一件款式不很复杂的白色蔓楼兰旗袍,华美的丝绸白却在灯下涟滟出一股温柔的莹玉。衣服上大朵的牡丹花在胸部开始以及腿部直铺而下,这般瑰丽地天然怒放,给人的感觉竟是一种奢艳而不失清雅。她却又套着莹碧数尺长的水袖纱衣,那显然是做表演来用的道具。手上檀香扇却是苏州烫天女散花,猩红的蝴蝶坠子及金丝线与烈焰般的红唇正好相附相配。如此一举一动皆引得屋中有水波流动之感,其眉目生辉,举举颦颦,灿若云锦,实在令人难描难画。 她先是对叶导莞尔一笑,说:“叶导,我来了。”一边在水袖中继续把那华美精致的小扇子拿得妩媚,走近叶导身侧,轻轻扇了一下。顿时青蓓鼻中芳香四溢,眼角恍惚看见那扇坠子上有一只隐隐的蝴蝶悄悄飞动。只听见她说:“好热。” 第四章 西施 她又问米露:“那么你呢,米露?贵妃对于你来说,怎么样。” 米露说:“我试试看吧,有些难度。” 翩翩很深沉地看了青蓓一眼说:“祝你们好运。”说着依旧拿着檀香扇,面无表情地走了。 屋里剩下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很静寂。 过了一会儿,叶导喝着茶,说:“你们可以思考准备一下。这将是决定你们命运的时刻,因为一旦你们其中一个出演了这个角色,势必会在一夜间成为国内知名人物。” 青蓓觉得自己好象已经呆了。但是只有她自己晓得,那一刻,她的脑子里翻腾着很多东西,也有很多东西在激烈地做着斗争。 叶之云却突然沉着脸,也似乎和青蓓一样,在思考着一个很深刻的问题。 米露忽然说:“对不起,我有些紧张。叶导,我想上外面放松一下。青蓓,还是你先来吧。”她说着便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青蓓和叶之云两个人。青蓓看了看,叶之云仿佛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只是将杯子拿在手里喝茶。说话时,也只漫不经心、淡淡地问:“你想演西施?” 屏风上的四个美女已在短暂的时间里在青蓓的脑中过滤了千万遍,最终,她沉默地还是点了点头。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叶之云忽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盯着手里的茶杯。 “因为……我不知道。”青蓓如此这般回答。 这句话却使叶之云感到莫大的兴趣,他抬起头上下看着青蓓哦了一下,说:“我很想看一看。”他抽出一支烟,顺势点着了。他吸烟的姿态很随便,很熟练,但是他的一切动作都有一个很大的特点:神情很集中。 决心已下,便不容再有任何思考的余地。青蓓立即全力以赴,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琵琶走了上去。这次来,她原本打算要跳琵琶舞,没想到要演西施,但是琵琶此刻还是派上了用场,因为琵琶舞毕竟是她的专长。 青蓓拿着这个精致的琵琶跳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这次没有任何音乐,但是青蓓跳得很投入,很激情。青蓓兴奋地想,她已经把西施的美以最大的极限展现给了眼前这个人。最后,她以一个飞速旋转结束了整个舞蹈。 匆匆站起来,叶之云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评定,在烟雾缭绕之中看着青蓓说:“完了吗?” 青蓓点了点头。 叶之云说:“你的肢体语言无懈可击。但是我必须要对你说,我的这部戏,也要在语言特别是神态上下很大功夫的。你明白了吗?” 青蓓吸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叶之云却低了头。 青蓓便放下琵琶,走上前去,端起桌上的茶杯努力笑了一下说:“大王,我的舞跳得好吗?您要是觉得好,就请干了这杯。” 叶之云还是一如既往地并不答话,只是开始大胆而又平静地瞧着青蓓。 看起来他这个人并不太爱说一些很无聊的话。 青蓓也极力平定着自己无比紧张的情绪,抬起头来看了看他。这时,青蓓最近距离地看见了面前这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望见了他的两道浓眉,和那一双无时无刻不在透着精明与智慧的眼睛,以及他眼角略起的皱纹。 这是一个充满着成熟魅力的男人。是的,他很成熟。 离他那么近,他身上那种难以名状的沧桑气息热烈地袭击青蓓。特别是他的眼睛,那么深刻,那是一双会无声说给她心里话的眼睛。 青蓓怕了,是一瞬间的恐惧。她想向后退,她手里的杯子在轻轻颤抖。 但是青蓓却没有动。 叶之云也看着青蓓。与此同时,他的手慢慢地向杯子上动,他的目光向杯上望了一眼。 此时青蓓的两脚象被绳索绑久了一样,仿佛已经麻木。青蓓茫然地觉得她的手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他在接杯子时,触动了她的手。似温柔的针,似陌生的叶子……青蓓开始喘起来。最后他已将杯子接了过去,但他还在那么影沉沉地看着,这令青蓓二度恐惧。 一刹时,青蓓觉得自己和他之间隔了一道深厚的大门,那里面坐着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是至高无上的君主。这道门前又流淌着如此清纯的小溪,朴实而又无华。固守着自己不能近前的不是无辜的君主,恰是一股来自心底突如其来的幽恨。 青蓓瑟瑟地开始退,退了很远。蓦然一个转身,飞快地逃出去。米露在走廊里正默默地走,看见青蓓时,青蓓正按着胸口。米露惊讶地问:“青蓓……” 青蓓摆了摆手,另外一只手一直死死地扣在胸前,哑着嗓子说:“你进去吧,该你了。” 不久就得到了一个消息:米露被选中了。 但是,青蓓并没有为这个结果感到多么纠心,只是有些……失落。 第五章 后宫月明明 月光如水一般从空中流泻下来,初秋的天气,校园小池内的荷花已经香消红残。 晚风吹来有些凉。 青蓓换了一件单薄的藕色兰花小棉布衫子,独自走出寝室外。翘首,听见从楼上那粉色的帘子里弹出为米露庆功的阵阵欢声笑语,以及杯筹交错的嘻闹,圆月把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楼层。 青蓓不觉孤寂惆怅。地上枝影疏深交错,象印在精致混白瓷瓶上的一道花纹。青蓓走着,忽然伸手在路边的花丛里折了一朵木槿花,静静地俯身相看。这顽强的路边花却在夜风中微颤,似对她悄然示意。良久,竟幽闺深妇般发出一声叹息,摧开了一地的满团乱影。 这花此时幽自静静地开放,正如天上的浮云幽自静静地流走。我就是这幽自走在浮云里的花朵,恍恍惚惚飘了好多年。如今蓦地里好不容易飘到了月亮的身边,然而一阵风吹过,又飘回到了原处。 这样的岁月何时才是尽头? 一边这样想着,忽然唐玄宗的霓裳曲悠悠便在身旁悄然响起,宛如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慢慢浸湿在整个清冷的夜色之中。伴随着有异物滴达滴达地清脆崩落,细听来,竟是满满一瓷瓶赤豆子,一颗一颗倾倒在油黄的小几上。乌色的青帘子后面,母亲清瘦的身影忽隐忽现。一时间,青培拿着花呆呆地站在那里,竟然痴了。 “哼!”背后响起一声冷笑。青蓓转身过来,却是米露。在白色的月光下,她端着一只高脚酒杯,冷艳神秘的姿态,象一个刚刚得胜的女神。 “我很想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她喝了一下杯中的酒。 青蓓急速地转过身,并不回答。然而停了很久,却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再提了。” “怕痛?”米露转过在青蓓的面前,继续冷笑道:“怕揭你的伤疤,还是……你现在在后悔?” 青蓓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道:“我有什么后悔的,本身就没你好。祝贺你,米露。” 青蓓伸出手去,微笑着轻轻想拍一下米露的肩,以示恭贺。老实说,这实在是她的本意。不料米露猛然便推了一下,突然竟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说:“别他妈的在我跟前演戏了!青蓓,我看不穿你?你现在心里一定象穿了把钢刀吧?还在强装笑颜?哭出来,或许会好一点。” 青蓓撑了几下,忽然低头说:“我为什么要哭呢,也许根本就不值得。” 米露听了,却将手中的酒杯忽然一摔,这次更加用力地拽住了青蓓胸前那片衣扣,恼怒地说道:“不值得?青蓓你竟然说不值得?那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通宵不睡地去练李隆基的霓裳舞了。你的心不痛,我的心还为你痛!我他妈的比你更适合演杨贵妃,鬼才相信!我们这些人,从小被父母用金子一直捧在了金字塔的塔尖下。为了什么?我们那么多年的努力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父母砸在我们身上的钱摞在地上有多高?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你一句不值得就活活掩饰过去了吗?” 青蓓被她骂得哑口无言,身子颤了好几颤。 “青蓓,你清楚你今天丢弃了什么?那是一个通往金殿的大门,金子堆成的殿堂!叶导的贵妃这俩个字价值多少?我们这些人,任谁在它面前都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后宫。可你居然痴心梦想,妄想凌驾于它的上面。这是不是太可笑了!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我早就看不惯你这样故作清真的熊样了!你天天摸着你衣服上的扣子护那么紧干什么,干什么!” 米露说着便扑过来,一下撕掉了青蓓手中紧紧护着的钮扣,又道:“我告诉你,青蓓,快把你的手拿开,不要认为这样很丢人。你完全可以想象一个富贵的女王和一个可怜的叫化子站在一起是什么比对!醒醒吧,只要是个女人,那座金殿的大门什么时候都是为敞胸露怀的所开。象你这么捂得严严实实,等着人老珠黄,化成一堆青灰去吧!不值得,我让你不值得!” 米露狠狠地搡她。 头上一同响着无数个霹雷,青蓓的心在狠狠地颤抖。她好想哭,但是却又强自忍住。眼前却已恍惚,就连米露大步流星地离开,也浑然无觉。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很久,低头看,一缕月华倏然照耀,却依稀望见胸前两片隐约清白的丘壑,那么可怜地在面前坦露。不象是少女最贞洁的圣地,而好象是行将远去的两座小小萦坟。 “青蓓!”又有一声在身后轻起。 是舞圆。 “青蓓,你怎么了,和米露吵架了吗?”舞圆拉住了青蓓的手,青蓓的手已经冰凉。 “没有,我们俩个这么好,怎么会吵架。”青蓓笑着说,声音却在抖。 “青蓓!”舞圆紧紧抱住了青蓓。青蓓的整个身子此刻全部都在无声剧烈颤抖,确切地说,在一片极度的悲鸣之中。还有来自夜空最沸腾的哭泣,夹杂着玄宗的霓裳曲。 很久,青蓓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底里最想说的话:“我们是好人家的女儿,又不是□□,凭什么要去脱衣服?为什么?舞圆,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别说了,青蓓,别说了,青蓓!”舞圆已经大泣…… 第六章 雕栏玉砌 奇怪的是,米露拍演《贵妃》之后,并没有迅速大红大紫,很快成为公众人物。甚至这部影片只拍了四分之一就停拍了,损失不小。后来,闻听米露和香港一家影视公司签了约,就在那里发展。有人预言说,米露将会成为香港历史上自y姓女星之后最红的艳星,这些话一度成为中央戏剧学院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但是青蓓却有些不置可否。 因为青蓓最关注的却还是那部《贵妃》。 当《贵妃》停拍的消息传入在青蓓耳朵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青蓓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哆嗦,犹如被冷水浸了一下,继而,就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所深深包围。 窗台,屋里,天上,青蓓发现她突然孤独地做了一朵明艳的小花。那花在柔美的脂粉盒里低低颤颤地摇动、摇动……无限的黑色的宇宙,却有一张脸突破了云层,在面前悄悄地隐现。当青蓓明白了那是谁的面容,她还是很怕。以至于手中的琵琶落在脚下,“啪”地发出一声清响,也浑然无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放了寒假。 那天打了电话回家的时候,说不让母亲来接的,可是下了车,却依然见母亲站在站牌下等她。西北风好大,呜呜地吹,吹来了几朵凌乱的雪在空中飘洒。母亲站在蓝色的背景前面,双颊刮得通红,脖子里也没有围巾,风刮着她花白的头发瑟瑟乱动。 青蓓心中一酸,赶紧往前跑了几步,解下脖中的围巾,为母亲仔细包裹在头上,心疼地说道:“妈,这么冷的天,你倒是穿得厚一点呀。” 母亲摘下脸上的眼镜,擦了擦,说:“不冷。我刚去买了点面,都二十三了,该办年货了。”突然又问:“女儿,你冷吗?” 青蓓摇了摇头,过来拐住了母亲的胳膊。风恣意往母女二人身上狂乱吹来,把一股风尘扬得好高。 母亲就说:“那回家的这段路,我们就不要打公交了。正巧我也想去买些东西,然后呢,我要去华廷广场我同字家里办点事,你陪我走走。” 青蓓点了点头,说:“好。我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腰都酸了,正想下地来松一松骨头呢。” 母女二人于是在寒风中走动。 青蓓的母亲是一个小学老师,口才极好。路上自然免不了细细询问青蓓在学校里的各项状况,青蓓一一作答。这样走了一段时间,母亲带着她突然闯进一片华丽耀眼的地方。 那是一群富丽堂皇的欧式别墅。青蓓初看见这段建筑,稍微地起了晕眩的感觉,又加上风吹着,好有些不真实。 这别墅群极尽奢华,仿佛来自希腊的白色大理石构成了优雅的住宅。偌大的小区庭院内,伫立着一团巨大的白玉雕像。是美满的一家三口,女人优雅贤淑,儿子可爱纯真,而那个男人阳刚帅气,威武之中不乏英明,的确是中国男人的榜样。 此时忽然风刮走了天边一片阴云,露出红色的霞光。雕像下竟无端喷出一股清凌凌的水来,晶莹地撒在周围一圈万年青身上。冬日里虽没有花,但越是这样,这剔透的水花却让人感到迷人的一番别样光泽。 母亲站在豪宅外的黑色雕花隔栏旁,对青蓓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青蓓,我也不瞒你了。我现在总共只剩下这么一个有钱人。上次你在杨教授那里学舞蹈的费用,就是他给我垫的。如今我都不好意思再去求人家了。唉,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为了你,我已经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陪我再去他家里坐坐,说些感谢的话,顺便再借些钱出来。不然,你明年的学费又不知要怎么办。” 青蓓听了这话,如头上炸开了一个霹雷,眼前波澜不定。 妈,你又来杀我了,你又来了,你又来了! 青蓓的心里顿又痛苦,来回反复不停地呐喊着这么几句话,忽然咬紧牙关,却说道:“妈,你去吧。对不起,我不想去。” “什么,你不想去?”母亲很诧异起来:“我是为了你,你怎么不想去?” “我只是不想去。”青蓓拼命地摇头,忽然转过身子。她不想面对母亲那张每时每刻都要让她会万分愧疚的脸。 “你很害怕吗?青蓓,你害怕看见这些。可是你又怎么会让一次次良机从自己手里溜走。我知道我女儿的条件是最优秀的。你能失败,只会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你不用功!” 母亲忽然冷酷无情起来。 “妈!”青蓓捂住了脸,刺骨的风,真是好冷。 “我为你花光我所有的积蓄,我为你负债累累。我为你卖房子,可你居然不用功!你这样来报答我吗?报答你现在已经一无所有的母亲!”母亲在寒风中哽咽着。青蓓突然转身过来,清脆地笑道:“妈,我回家给你拣豆子!” 青蓓不知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母亲愣住了。 “我很乖。”青蓓低头,强忍住了泪,说:“我真地很乖。我没有骗你,妈!” 母亲回道:“你去吧。” 青蓓便扭头往回走。此时的风一拨接着一拨,青蓓觉得自己的身子象纸一样要被风刮得乱飘。但是,那股喷泉里的水流却象只手,湿淋淋地拉住她,从而周身彻骨地寒冷,再也没有一丝丝暖意。 第七章 檀香粉 点点粉尘有些破碎地在玫瑰壁灯下,飘洒着幽幽的一股檀香。 青蓓一开始不怎么喜欢檀香,但是有一次黄寒送了她一盒檀香粉。那檀香清雅自然,夜里有一股淡淡的甜味,睡时燃着总能做一个好梦,于是就莫名其妙地爱上了。 水珠帘子低低垂着。 屋内很静,唯有那两只玉手在抚弄瓷瓶内的赤豆时,所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伴着墙壁上永不停息的老钟,化为一股清冷萦绕在这低低的小厅。 傍晚时分,母亲终于回转家门。这时她的气色好了很多,拿出一张钞票来递给青蓓说:“你出去割些肉,再买些香油,回来我包饺子给你吃。” 青蓓很听话地答应了一声,穿上一件纯白色的羽绒服,包了条黄红相间的格子围巾,又穿了双小黑高腰平底靴子,便推门走出去。此时天色正慢慢悄黑,那风住了很多。华灯已经初上,正是用餐的时刻,人流还多。冬日的天气,沉默地极快,青蓓将目光打上路边光秃秃的枝梢,只见风吹树影,更添一层惆怅与凄凉。 走在拐角处,忽然觉得对面有人看她,定晴看时,那个人却笑了。青蓓站住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寒笑吟吟地走上前来,手里面拿着一双女孩子用的花手套,递过来说:“小小薄礼,不成敬意,望请孝纳。”青蓓也开心地笑,顿如从冰窟一下子走进了春堂里,十二分暖融融的气息将自己重重幕幕地包裹起来。 “在哪儿买的?” “外八石子儿街。好看吗?”黄寒悄声问。 青蓓点点头,在手上仔细看那手套。只见毛色很细,茸茸的一层摸起来光滑舒适,上面荷绿色的树叶底子,却绣着两大朵粉蝴蝶。 “还有呢!”黄寒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精致的小胭脂盒子。 青蓓凝眸细看:“什么,胭脂?” “什么胭脂啊,亏你还是用过的。再看看。” 黄寒把盒子递过来,从身上拿出一支火机,打着了,一手拿着火儿,一手拿着盒子,让青蓓看。青蓓仔细看,只见上面写着:檀香粉,三个字。 “呸!”青蓓不禁啐道:“上回买给我的还有大半盒呢。你把那盒拿回去用吧。” “好啊,我买的东西你敢不用,你想怎么着啊!”黄寒说完上来偷趁着在青蓓腋下轻轻挠了一下,青蓓要回打,黄寒躲着跑了。二人在路上好一阵跑,直跑得气喘吁吁,此时此刻,青蓓一点也不感到冷了。 完了俩个人便一起走着好好说话。 青蓓问:“你怎么不回家?” 黄寒道:“刚到家。因为在车站买了手套,檀香粉是我早就买好了的,一心一意想送给你,所以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打定主意你总是要出来的。所以,我就想着,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你屋里又亮着灯。再说,我喜欢在楼下看你。” 青蓓听到这里,忽然停住了,这才仔细打量起黄寒。只见他双耳通红,冬风把他一头乌黑的、一直保持得相当温顺的头发吹得凌乱如草。半旧一件蓝袄,下面是一条发白的牛仔裤。脚上那双白色运动鞋,不知怎么就溅上了许多水点。 “冷吗?”青蓓眼里忽射出一股似水柔情。 “冷。”黄寒机智地回答,觉得不够,又加了一句:“很冷。” 青蓓站着没动。黄寒不由伸出手,想握住青蓓的。然而青蓓却灵巧地躲开了,继续往前走。 “我妈让我去买肉。” “那我正巧陪你。咱们说一会话,我就坐车走。” “嗯。好。”青蓓回答。 “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我想要的,你都买过了。”青蓓笑道。 “那太少了,我还想送你。趁我身上还有几两散碎的银子,这么好的机会,你快想啊,否则过了这村可是没这店。” “唔。” “想起来了吗?”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不过我要等着你走的时候,再告诉你。” “哦,好吧,随你了。我劝你还是要抓紧时机。” 俩个人一起走着,说得很是热闹,那情景很象是一对出来采购的小夫妻。 正是腊月末,新年的气息在菜市场上最能体现出来。前来采购的人几乎擦肩挨背。 青蓓割了肉,黄寒提着,又去买油。却见卖油的摊子前面围了好大一群人。青蓓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见黄寒说:“我来!”说着一头扎进去,一会儿真就提出来一大瓶香油。 “多少钱。”青蓓问。 “不是说过了,我现在兜里还有几两银子。你不用白不用,过期就作废了。” 青蓓说:“那怎么行,这可是公事。”说着便把两张票子塞进黄寒的口袋里。 俩个人走出来,黄寒嘻嘻笑着说:“我明白了。你的公事呢不要我花钱,但是私事一定要掏干我的荷包。这话说得怎么样?” 青蓓未等他说完,就是又一阵好啐,生气地说:“谁稀罕你那点破东西。一幅手套几块钱啊,一盒粉拿过来就想蒙我,我就值你那点破钱。” 黄寒见他生气了,赶快过来赔礼道:“我的好人,怨我了,我错了,我败了,还不行。明天,我要是挣了大钱,把这些破手套,破粉全都给扔了。什么也不送,专送金元宝过来,你看怎么样。” 青蓓却又破涕为笑:“金元宝到时候恐怕又没有这手套檀香粉值钱了。” 黄寒见她笑,长出了一口气,故作迷惑地说:“这下我真不明白了。你说话总是这么跳跃,很难让人缓过劲来啊。” 青蓓却正儿八经地扭头道:“先不让你缓,我得先审你。刚才那么多人买油都没买到,你怎么一下子就到手了。” 黄寒哈哈大笑:“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只不过用了一条小小的美男计啊,那小妞儿……” 黄寒刚说了这几句,青蓓扭头便走了。 黄寒啪的一下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追上来道:“别再吓我了。我有病啊,严重的心脏病。你要是把我吓出个好歹来,以后天冷谁给你买手套戴,买檀香粉烧给你闻?” 第八章 人约黄昏后 这样的如此几回,青蓓总不理他。最终黄寒拉住说:“好人,你是不是要我给你跪下来,你才肯饶过我这一回。就是让我跪,也得找个没人的地儿才可以啊。” 青蓓听了这话,终于扑哧一笑,道:“我来问你,你既然在我面前给我买手套,又给我买粉,这样也好啊。可是我就不明白,既然如此,你见着别的女人还故作多情,企图勾三搭四。背地里也就算了,而且还当着我的面明打明的。我问你,你居然还说是美男计。” “哎呀,我的天哪,我的好人!”黄寒头上禁不住出了汗,赶紧鞠躬作揖,立时举手发誓道:“鄙人黄寒,从今儿这一刻郑重立下誓言:从此开始定要做到眼中除卓青蓓小姐之外再无任何一个女人。如有违犯,当乱箭射死,乱雷打死,乱棍闷死,乱电击死。好人,你看……” 刚说到这里,竟被青蓓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捂住了。只见玉人眼眸中带着一股深刻的伤痕,满含热泪裹向了他。 “青蓓!” 青蓓这时真情流露,深沉而又悲伤地说道:“不必发这样的誓言。因为……也许那个女人会不是我。” “怎么会呢?你希望吗?我可不希望。”黄寒笑道,伸出双手来握住青蓓万分冰凉的手。 青蓓还是将手抽出去了。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笑道:“对了,我想问你,你们镇上那个花灯会,今年正月十五还会有吗?” “有的,每年都会有的。” 青蓓道:“我查了天气,正月十五那天会下雪,而且是大雪。我想,这么大的雪去看花灯,花灯趁着雪色,一定会很美。” “那好啊,我带你去看花灯。” “还有,刚才,你不是问我还想要什么。我想要一朵花,不是别的花,是头上戴的头花。” “那不是小k思了,我带你买就是了。你喜欢什么尽管挑啊,哥哥我付帐。好人。”黄寒一拍胸脯大咧咧地说。 青蓓道:“那一年我和你去看灯的时候,倒是有不少推着小车卖花的。我看那花都很好看。所以,我想在花市上托你的贵荷包,为我买一朵。” “买十朵都不成问题,咱们可是说定了。”黄寒赶紧拍板。 “一言为定。”青蓓说着伸出手来。二人击掌为约,黄寒喜不自胜。 此时看看天色不早,又打量,只见黄昏已去,那月上柳梢,正是一个初夜的开始。 俩个人在菜市口依依惜别。黄寒一步几回头,恋恋不舍。青蓓回首,正想走出,忽然黄寒又飞步跑过来。原来在一家小卖店内买了包酸棒子雪花洋梅糖送到青蓓手里。青蓓见到如此记挂,不由情滚如潮。远远地站着,看他慢慢离去,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青蓓回来和母亲包饺子。一直忙了很久,然后在昏暗的灯光下,母女俩人在餐桌前开始吃饭。 桌上却放着两碟红豆咸菜。母亲突然很沉默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皱起眉头,握住了左手食指。青蓓关切地问道:“妈,您怎么了?” 母亲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这个手指,一到冬天就会发疼。老毛病了。唉,治不了的。都是以前洗衣服洗的。” 青蓓忙说:“妈,你小心啊。用洗衣机洗,千万不要再用手洗了。” 母亲叹了口气道:“洗衣机只能洗大件的衣服。内衣,必须要手洗。这些还好,关键是洗碗,洗菜的时候,这手几乎象针扎一样的。唉。” 青蓓就低了头:“妈……” 母亲有些诧异地道:“嗯……说话呀,怎么了?” 青蓓就把脸深深埋下去了:“没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青蓓听见母亲又说:“你先吃吧,我去躺一会儿。” 青蓓点头嗯了一声,母亲就起身走到卧室里去。 又是过了很久,青蓓才从白瓷碗中抬起头来。 模糊的泪光荡漾,窗帘子上的玉兰花变成了叶之云威如神邸的身影,在窗前摇摆不定,似乎向她洒出一道又一道金色的华光。青蓓大口大口地咬着早已冰凉的饺子,泪水也早已泛湿了整个面颊。 夜深人静时分,青蓓在疲惫中合眼入睡。忽然满屋子再次变得金闪闪红艳艳的,黑幽幽又夹杂了母亲被风刮得通红的脸。青蓓被惊得睁开了眼睛,细思心如刀割,不得不起身趿着那双绣花拖鞋去倒了杯温茶吃了几口。彼时心意已定,回身又躺进被内。这时再把双眸微合,眼前的画面已经变成四处飞舞的雪花沸沸扬扬。 第九章 雪夜琼门 正月十五那天果然就下了一场瑞艳飞舞的大雪,然而黄寒却来电说,镇上花灯依然如期举行。虽然全国现在已有大部分地区没有这个习俗了,都改成了烟花,然而他们那里还保持着,而且听说今年又增加了冰灯。 青蓓听了大喜,马上就让黄寒在约定的地点等她。等及下午见了面,彼此又说交通不便,更是趁了俩个人的心愿,当下一同步行前往。路上知心话儿总也倒不完,只恨相见光阴短暂。 等到了临近花市的一段地带,雪舞得兴致真好,青蓓前后左右好象挂了白花花的小帐篷。黄寒临时买了把白底蓝花绸伞,开始为的是让佳人看着漂亮高兴,但是没考虑周全,那伞只能殷勤遮住青蓓一个。自己的身子露在外面,倒是湿了一大半。 青蓓却没有注意,因为只顾着赏雪。很远就看见左右四面八方的人群向同一个地方涌去,虽是白日,竟有放焰火的迹象,还听见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黄寒笑道:“天还没黑呢。如果黑透了,放起烟火,再加上花灯,才叫好看得不得了。” 青蓓抬头看看天色尚早,忽然瞄见路旁有一座残破的小桥,覆着茫茫的大雪颇有几分的诗意。青蓓笑着用手一指,说道:“你瞧,那儿有好景,咱们先去那里站一站。反正天还没黑,花灯要夜里看才热闹。”黄寒急忙附和道:“好人你说的很是,咱们去看看罢。” 俩个人便踏着雪走过。青蓓看时,只见桥上无人行走,一桥的玉琼犹如白色的玉被一般光滑整齐。两边白树枝上覆着雪,一只羽毛黑厚的鸟儿嘎的一声在树梢上掠过,拂下一片细残。 趁着傍晚的天色,青蓓道:“真是书上所说的老树昏鸦了。那样好有诗意浪漫的句子,怎么到了这里,除了冷冷清清,却什么也没有了呢?” 黄寒说道:“现实跟虚构怎么能够相比。就象是一个人打扮得再好看,外面多风光,但你要是天天跟着,看时间长了,也会不好看的。” 青蓓笑了:“你这个比喻挺贴切的,不错,说得很有道理,很实在。将来我可不能跟着你时间长,省得你看着我难看,烦。”黄寒赶忙又清脆地打脸道:“我这个烂嘴,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啊。” 青蓓走过去想踏过小桥逛逛,黄寒急忙拉住说:“好人,别去了,当心脚弄湿了。这么深的雪,” 青蓓故意挣扎着逗他:“我去看看。” “我的姑奶奶,别去了,饶了我吧。冻坏了脚,我可吃罪不起,你妈要杀吃我,正好过年。” 青蓓被他扯得咯咯直笑。俩人斗了半天,最后终转过来,准备往回走。这时就只见一阵北风吹送,那雪帘子向着同一个方向偏去,雪树里隐隐就显出了一座白色的大门来。 青蓓呆住了,也许是平时太过惊惧于大门这个字眼。 眼前突然从天而降用玉琼精雕细琢起来的建筑,如同鬼斧神工,曲线是如此柔美,平和,飘悠着一缕深幽的伤感,仿佛细腻而又委婉的眼神。雪花铺满了石门旁所有小径,那门里却是一片苍茫的幽冥与冷寂。 青蓓的脑子轰的一下,忽然苍白如这白色的琼门。 “这是什么?”青蓓呼吸紧促,明知故问。 “一个普通的石门啊,好人。你怎么会这么紧张?”黄寒看看青蓓突然变了脸色,十分地不解。然而更让他不解的是,青蓓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这让黄寒始料未及,继而喜上心头。 “那门里是什么?”青蓓蓦地就把身子软软地倚靠在黄寒的身上了,语声也渐无力。黄寒则全身也跟着酥软,然而机敏的他总是不能错失良机,很适宜地就把青蓓抱在了怀里。 第一次拥抱。 青蓓不再用计反抗。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紧张而又甜蜜,黄寒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和喘息。 “好人……”拥抱的力度更加紧密,随之对方也更加柔绵。因为于灿烂的雪色里看见的却是大门金灿灿的一片辉煌,那夺目的光束象燃烧的烈火要将周围冰莹的玉白彻底化为灰烬。 “青蓓,你怎么了。”黄寒的声音此刻是那么轻柔,深怕惊坏了她。 “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晕。” “啊,那可怎么办。” “不碍事的,你抱着我一会儿就好了。” 青蓓的手攀上他的肩,人已悄悄落了泪。 “哦,好。”恋人喜不自禁,恍如一梦。 “青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今天晚上……看了花灯,我们……我们当然是回不去了。因为没有车。”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过,我们该怎么办。” “这么冷的天,要是我送你回家,肯定要走大半夜的。”黄寒在她耳边低声说。 青蓓的心在哭泣,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钻心的疼痛。然而最纠心的,却是心爱的人对即将莅临的恶耗并没有一点一滴的知晓。她不会告诉他,不会。 “要开房吗?”停了好大一会儿,青蓓方自问道。 黄寒开心地笑了:“我想是的,这是跑不了的了。”黄寒其实是想说:“这回是跑不了了。”但是到了嘴边,却又变成是跑不了了。 青蓓在他怀中点头道:“好的。” 黄寒狂喜,这喜悦乃是他平生最大的。 低头看怀中的美人,肤色如玉,映着雪色,倒把那雪狠狠地压下去了三分。双颊的绯红如同两朵开在三月里的桃花,如此美色,绝代幽容,谁能得比!不禁再也难以把持,狠狠大起胆子,欲待密吻下去。孰料此刻,青蓓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笑道:“呸,你少要趁人之危。我不过是想来看一个灯,你就这样算计我了。” 黄寒瞬时被打回原形,尴尬地脸一红,却接着也笑道:“看你说的,什么叫……什么叫算计啊。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啊。” 第十章 梅花雪 青蓓挣出来道:“不错,你说的很对。不过这个事情呢,我现在还不能决定。这样吧,等看完了灯,我再告诉你。你看怎么样?” 黄寒道:“你看完花灯,都已经很晚了。再决定,不是太迟。你妈会乐意吗?” 青蓓一扭身,欢笑着说:“那你就不要管了。” 这话刚一落,只听轰轰的几声,花市上空便爆出了火树银花,象艳菊一般开放,然后立刻化为满天的彩星欢下。 青蓓低叫了一声,拔腿就跑。俩个人飞也似地很快来到灯市上。 这时天色已完全漆黑下来。灯市口左右首摆动着两盏巨大的龙灯,凤灯,后面一溜平放,长长的全都是精致美丽的彩灯,在这黑夜里显得金碧辉煌,花团锦簇。又加上焰火齐放,真个是人间天堂。 青蓓欢天喜地起来,顿时又忘了我。和黄寒手挽着手进去,捱着密密麻麻的游赏男女,目光里一路乘坐着漂亮的花灯,随着它们一路飘移。 雪还在悄悄地洒,然而于这花市却增添了无数雅趣。沿途孔雀灯,仙女灯诸如此类素常见惯的自不必细说,最让青蓓喜欢的是一盏停放在湖岸边的鲤鱼灯。那鱼周身上下点缀着千万个小彩灯,密风吹来,倒泛起花鳞般的涟漪,好不新奇可爱! 长夜不息,如此美景舞动翻转,让青蓓迅速忘却尘俗里的一切不快,留恋忘返。俩个人各吃着一支棒棒糖,孩童一般游览。这时,青蓓的眼角里又迅速掠过灯中温柔女子青丝上的各种佩饰,在夜下艳光闪闪。 俩个人开始牵着手,后来看得十分兴致盎然,就丢开了。再后来黄寒一扭头,竟发现青蓓不见了。这时人流更密,黄寒找了一会儿,还是找不到。黄寒急了,在海中挤动,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于是边找边喊:“青蓓,青蓓!” 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说丢就丢。可是人流太大了,简直是人潮啊。黄寒一找之下,居然找了近二个小时的时间,还是毫无结果。此时两腿都麻了,哪里还有观灯的兴致。看看前面有一处台阶,没有雪,许是有人坐过的,十分方便。无奈过去坐在阶上狠狠喘了几口气,歇息一会儿,预备起身再找,这时隔着身边几株稀稀落落的树篱,灯火斓珊处,对面一个卖花的中年男人货车旁,竟站着美丽的少女,正在挑拣一车子的花,拿着镜子比戴。 美人手中的簪子却是一朵红梅,花儿如披着红霞那般鲜艳。梅花上不知何物所造,竟带着几滴露珠,恰如泪光点点。青蓓喜欢得不得了,想插在头上,忽然看见黄寒从对面走过来,头发衣服被挤得十分凌乱,完全可以叫做狼狈不堪。 青蓓拿着花道:“你看这朵花好看吗?” 黄寒快累死了,连看也未看,疲惫地点了点头。 青蓓就说:“那就掏钱为我买了吧。” 黄寒这才想起那天她许愿让自己在观灯时为她买花的心思,此刻将埋怨她的心赶紧又抛到了九霄云外,忙付钱买单。 青蓓得了花,喜不自禁,拿着花在灯下让黄寒细看:“你瞧,这上面写着叫梅花雪呢。这花叫梅花雪,我找了一整夜,好不容易才得到,也没算白跑。”说着把花插在鬓上让黄寒看:“好看吗?” 黄寒细看,这朵梅花戴在青蓓头上,果然更给丽人增添了无限光彩。只觉得人可配花,花可配人,然而花与人的斗艳,好花终究还是难抵那一幅美艳绝伦的容颜啊。 于是黄寒忙说:“好看,好看,不过花再好,也没你好看。”青蓓又呸了他一下。俩人挽着手出来,看看已是夜里十点钟的光景。黄寒便道:“你赶紧拿主意啊,青蓓,是回还是不回。不然的话,你妈那里我真是替你担心。” 青蓓抬头俏丽地问:“你真想开房吗?” 黄寒见她问到这一层,正是自己迫切想要的结果,但还是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嗯。”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如果你要是觉得……,咱们住两间。全凭你做主,我听你的。” 青蓓微笑,说道:“咱们到那边我再告诉你,” “哪边?” 青蓓用手指了指:“大门。” 黄寒有些诧异:“为什么要去那边。” “我喜欢。”青蓓说完便跑了。 黄寒见她形动诡异,那边又僻静,于是赶忙也追了过来。 青蓓喘吁吁一口气跑到那座石门旁,只见乌黑的夜色里,琼门更显得幽静神秘。雪,还在无声轻洒,象神天送给人世间的秘语。 青蓓在雪门旁转过身来,看着停在面前喘气的黄寒说:“我实话告诉你吧,临来的时候,我已经告诉我妈,和朋友一起去看花灯,不回去了。今晚住在我朋友那里。” “啊。”黄寒这才长长地松出了一口气:“你早说啊,害得我这么耽心。你肯定是说女朋友吧。” 第十一章 妃泣 “当然,这还用你教我。”青蓓说。 黄寒道:“算你聪明。” 青蓓又接着道:“你可以订一个房间,不必用俩个,那样花费会要多出一倍。再说,我想和你睡一起。” 青蓓居然就很自然地说出了这一句,这让黄寒深感意外,继而就在无比巨大的喜悦中颤抖了。他为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而感到手足无措,忽然变得十分庄严。 “青蓓,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我永不负你!” 黄寒忽又近前一步,逼近了她,真诚地道:“我可以跪下来吗?” “不。”青蓓寂然说:“你还没有听完我的话。虽然我要和你住在一起,但是我的要求是:你不能和我做那种事。必须!你,明白吗?” 黄寒的脑子里嗡的一下,顿觉得不真实,但又笑道:“你不必紧张。青蓓,其实,其实……我也怕。但是我们既然……” “答应我吧。”青蓓说。 远处有焰火在猛烈开放,花市还在继续。 黄寒点了点头,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好吧,我听你的。” 青蓓便扭身过去,抹了一下眼睛。黄寒忙安慰道:“别这样,青蓓,我很理解。不过你记着,我等你……”话未说完,青蓓反转过来,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俩个人相识时间很长,但是竟从未有接过吻。青蓓在这一刻用尽自己生命所有的力量,来达到俩人一直都很迫切想要的东西。这东西很美,压抑了很久,在爆发的时候,更是美到了无与伦比,以至于青蓓不得不拼命克制全身所有的泪水来完成它。身子,早已不属于自己了,但是这纯洁的初吻,如冰山的一朵雪莲花,只能奉给最配得到它的人。 黄寒也不得不伸出双臂来应对,立刻烈火焚身。原始的来自远古的欲望任是任何男人都难以阻挡,最后,他终于被摧毁得把五脏六腑都要绞得精碎。 “你这不是要杀我,青蓓。你自己说,你不是在杀我吗?”黄寒痛苦地呐喊。 “不!我不是要杀你,而是在杀我。”青蓓说。 二人都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走至去附近的小旅馆里订了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却很整洁。洗漱了一番,说了一会话,不知为什么,却再都没有笑起来。 黄寒显得很尊重。 终于到了该安息的时间了,青蓓象一只温顺的小猫,脱了衣裤,只穿了内衣钻进被子里。黄寒想了想,首先把裤子脱了,也穿了内衣,过来时,青蓓却拉住了他。这时才发现他的毛衣都湿了。 青蓓亲自为他脱下那件蓝织衫,里面的薄秋衣却是半干。青蓓把细长湿润的手插入到他的衣服下面去,黄寒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然而咬牙挺住了。 青蓓的手象一颗温暖的菩提果,再次撩拨起他无数欲望的小兔。又去脱这件衣服的时候,黄寒却拦住了说:“别,停住吧。” “都湿了。”青蓓说。 青蓓刷的一下把那件衣服搂头拽了下来,然后将自己温热的身子紧贴上去。 黄寒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搂她在怀里。二人相偎,这样的姿势接下来竟然维持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黄寒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说:“睡吧。” 俩人在被子里躺下,依然那样紧抱着。黄寒或许真地是被折腾累了,躺下来不久便有了细微的鼾声,不久沉睡过去。青蓓却辗转难眠,怎能入睡,此时听窗外花市依然喧哗不息。 夜半,青蓓终伏起身来,借着帘缝里透过来一缕白色的雪光,青蓓看到了黄寒脸上那颗清莹的泪滴。青蓓慢慢地俯身吃掉了,然而自己的一颗泪珠儿却又落了下去。青蓓这次伸手抹掉,而后穿衣下床,走出门外。 璀灿的华市如同白昼。 雪,此时下得更大了一些。青蓓慢慢地一个人行走,慢慢地又踱至在那个雪白的石门前面。最后的几缕焰火,在长夜里绽放,瞬间又被黑暗吞没。这样一个锦绣辉煌的夜晚,许是要以最隆重的姿态迎接华丽的贵妃进宫。 只见暗夜流转,石门内忽然爆出亮闪闪一片金碧,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刺得青蓓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刹时,千种袅音婉转地唱,万种大红色富丽的堂皇。扇如美翼,抹出殷红的宝石般的花瓣,依稀尊贵帝王的面容。那浅粉色的腮颊,如此柔艳明媚,纯情的女孩睁着水汪汪的一双清眸,如海市蜃楼般地一同出现在大门后面广袤的苍穹。 大雪壮烈地纷纷扬扬,夜半的烟火敲响了半个天幕。青蓓怔怔地瞧着,开始是小声的啜泣,渐渐变成了哽咽。最后悲泣难忍,一时恸倒在玉门前,再也止不住悲声大放。 第十二章 樱雪美人 开学不久,春天就来了,校园里一株巨大的梨花树开得十分艳盛。 那天青蓓和舞圆一起去看,站在树下,只见落花轻飏,似凄凄凉凉缥缈的一种深梦。 这时就见对面袅袅走过来一个少女,浑身上下一团雪白。尤其是她白皙的皮肤,给人一种干净华丽而又深刻的感觉。五官看起来也很清秀,眉毛细长,弯弯的,脚上却蹬着一双杏黄色的靴子。这种靴的颜色倒是很少见。 舞圆便悄悄推了一下,说:“你可知道她是谁?” “是谁?” 青蓓淡淡地扫了一眼。 舞圆道:“她是武汉大学的校花,相当出命的人物,百度上能搜到的,名字叫英雪雯。据说武汉大学里有樱花树,春天开的时候,她往那花儿前一站,樱花都被她压下去了。跟她合影的人不计其数,所以就出名了。她又长得白,人称樱雪美人。” “哦,”青蓓道:“既是武汉大学的,跑到这里干什么。” “我也是刚刚听说的。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你问,我说了你可不要心里难受。” “我跟她素不相识,会有什么难受。你说。” 韩舞圆就说道:“她是叶之云选□□的女一号,小道儿消息好象已经定好了的。但因为她不是科班出身,所以拿过来在咱们这里培训几天。” 青蓓听到这里便头晕目眩起来,但是却本能地转过身去,从地上拾起一朵残花以做掩饰。舞圆叹了口气,说:“就知道你会这样,我还不如不说。” 青蓓笑了:“你错了,我真地差不多快忘了。” 下午,莫老师就领着英雪雯来找青蓓。莫老师给她们引荐了一下,说:“雪雯是叶导特地安排过来学习舞蹈的。青蓓,叶之云导演一直对你的舞蹈底子赞不绝口。所以,请你好好教教雪雯,雪雯是重要角色。” 青蓓点头道:“我会的。” 英雪雯盯着青蓓,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说:“我终于能见见这位姐姐了,听得我的耳朵都要聋。” 青蓓听了这句话,显得很局促紧张起来,几乎不知道怎么应答。 莫老师道:“你们可以放学的时候去训练室里练练,仔细地交流一下。雪雯在这里没有多长时间的。” 英雪雯向着青蓓笑道:“我一定会向青蓓姐姐好好请教的。” 青蓓也笑了,点点头,苍白的印象里只是她那一口白玉般的雪牙。 斜辉照来,舞蹈室里荡漾着清秀美丽、两个窈窕淑女的身影。 青蓓拿着两只水袖轻声解读道:“舞蹈的身法,是指几百种精妙的动作和姿势。尽管有些姿势看上去很简单,但实际上我们要用身体各个部位的完美配合才能演练。比如躯体的转动与旋转,眼神的方向,以及手指的摆放位置,都需要准确与协调。” 青蓓将两只水袖套在手上又仔细地说道:“舞袖是中国古典舞的一大特征。水袖舞的动作分为出袖,收袖,扬袖,冲袖,搭袖,绕袖,撇花。舞好水袖的关键是指腕,肘,肩四者的协调和统一。当长袖飞舞起来的时候,伸展卷曲或者交横,象梦又象幻影,还好象彩蝶般的灵性飞动。还有象风中飘飞的白练,银龙在空中升腾。这些比喻最形象,没事的时候想一想,心领神会,就能把舞跳好了。” 英雪雯忽然双手拍起巴掌,大声地称赞起来,说:“我来的时候叶导嘱咐我八个大字,姐姐猜是什么?” 青蓓摇了摇头,低下来继续摆弄袖子。英雪雯就说:“叶导告诉我,罗衣从风,长袖交横。裙似飞鸾,袖如回雪。唉,我到底不知道这样的舞蹈会是什么样子。” 话未说完,台子上的音乐便响了。青蓓已经套好了水袖走了几步,一只手斜倚,一只手臂便把另一支袖子很自然地搭在了对肩上。那纤腰细细,举步娉婷而来的动作,竟把樱雪美人看得完全呆愣。 青蓓轻轻道:“叶导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所以他的要求可能会更高一些。你这几天不如多练一会儿,尤其是晚上的时间好好利用。这样的话,会提高得很快。” 英雪雯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我这几天什么都不做了,专一要跟你学这段舞。”说着拿了自己的两只长袖,忽然又象想起了什么,说:“姐姐,对了,我差点忘了,叶导这一次让我来,是要学反首鬓的,好一阵千叮万嘱。” 第十三章 反首鬓 “反首鬓?” “是啊。他说戏里有一个贵妃反首口衔牡丹花的画面,是全剧的焦点所在。所以这个反首鬓至关重要,无论如何一定要在姐姐这里学会。” 青蓓笑着说:“这个反首鬓的确是高难度动作,但是只要肯学,也不难。以你的条件是完全可以的,没问题,我教你。” 英雪雯又道:“但是叶导要求是在一个金花玉盘子里做反首鬓,这个是不是难一些。” 青蓓道:“这个也不难,只要学会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英雪雯却又说道:“他还要求在空中做呢。剧里的要求是两只花盘摆在一起,有三米高,那花盘最顶是一个金玉盘。” 青蓓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停了一会儿,问:“他还说什么。” 英雪雯于是说来:“叶导就是想让你教我在高处做反首鬓的高难度动作。训练的时候,说不妨选用两只叠在一起的椅子做一下试验。可是我很害怕。姐姐先做一下示范给我看,我好跟着练。瞧,这是叶导专门给我做反首鬓用的牡丹花,我都带来了。” 青蓓微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看英雪雯手中的花,果然是一朵红牡丹。娇艳欲滴,华彩璀灿。青蓓努力平静自己复杂的情绪,忽然说了一声:“拿凳子来,我教你。” 暗红色的两把红楠木椅子,两边的木檐翘起来,如同飞龙向天。青蓓把两只椅子叠起,自己站在下面的那张椅子上,然后一只腿跷起来,两只手按在上面椅上,用力一挣,整个身子飞落上去,如一只灵巧的轻燕。 英雪雯在下面拍手大声点赞:“好身手啊,青姐好身手,真是太棒了!” 青蓓站在最高处,伸手要道:“把那朵牡丹花拿上来。” 英雪雯把花递上。 青蓓注视那朵牡丹花,于突然莅临的欢喜中竟有一点凄然。阳光从窗子里照进,便让屋里面浮着一蓬蓬的金黄色,如梦似幻。于是青蓓开始恍恍愡惚起来,瞬间觉得手中的牡丹变成了一朵艳丽的火焰在燃烧。看不见那丰盛的焰苗,却的确是金光四射,于是把花小心地放在脚边。 因此青蓓在心中轻笑。 她想叶之云这种婉转的折磨多少来得有些突然,然而又有一些自然。可是他竟然完全不顾忌那么柔弱的身子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去将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后果。也许英雄的心一定是要无比地残酷起来,才可以配得做英雄,所以美人的身体也完全可以拿来随意□□。 在这样如此浪漫的时刻,最应该配上激烈周密的锣鼓,这样才会更加完美。杨贵妃未有见玄宗的时候,一定是最湿润的一块易碎的瓷玉。那玉里许是藏匿着最炫丽的东西,只有打碎了,方才能奉献绝世之美。 青蓓在这些复杂的幻想之中慢慢把身子反转,柔软的身子象蛇一样向后匍匐而来。乌黑的云鬓也向牡丹花低低压过去,压过去…… 那花似有别样的一股幽香絮语,深情地,似乎在向她传递着什么,又象在熏发着什么。 青蓓在等待。 果不其然,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椅子不知如何动了一下。没有叫出声,哗啦一声,椅上的人与花便一齐落了地。 第十四章 女人如花花似梦 梅艳芳每一首歌都是一朵深沉的女人花。那来自心底的华丽忧伤摧动楼外的一片雪白,浮起心痛的目光迫切地来探望她,这让青蓓又感觉好似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摔得有多重,但是,当众人在英雪雯的尖叫声中围过来要送她去医院的时候,她却淡淡地说没有事。舞圆拿了红花油来为她擦,掀起衣服,看见腰里一大片都青紫了。不禁吓了一跳,赶紧说:“我去打120。” 青蓓急忙拉住了,看着舞圆笑道:“真地没有事,歇歇就好了。” 舞圆再说,青蓓用手做了一个噓的姿态,拼命摇了摇头,又笑了。 舞圆还是不解,于是青蓓便说:“我怕他来。” “谁?”舞圆问。 青花停了好一会,才低头道:“叶之云。 舞圆也是停了好半天,才说:“对,很有这个可能。” 青蓓脸上又泛起潮红。 “但是我怕你有了后遗症,恐怕跳舞就不方便了。你以后可主要靠这个呀,青蓓。” 青蓓仰脸轻声说:“我知道。我只等他到明天,如果明天不来,我再去也不迟。” 舞圆道:“在医院里,如果他听到这个消息,也会去的。” 青蓓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舞圆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似乎还是被这奇特的一幕所深深惊住了。良久,才低低地说:“青蓓,你真地……想跟他?” 青蓓趴在床上说:“这个现在我还不能肯定,因为我说不准。要看他来不来。如果他不来的话,一切都没有可能。”舞圆在她身边紧紧地趴下,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如果他要来的话,那,是不是一切都能成为可能。” 青蓓想了想,没有回答,却趴在床上笑了:“舞圆,你不要说了。我说过了,我须要等。等到明天,我相信我的感觉。” 舞圆站起来,向外走。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是夜,舞圆为青蓓敷了药,又轻轻为她揉拿按摩。青蓓只觉腰间肿胀,痛得几次都差点要流出眼泪,但拼命还是咬牙忍住了。 所幸舞圆寸步不离地陪伴,非常周到细致,连去卫生间都不让。舞圆亲自拿着马盆侍候。晚间又买来各种书籍,还有青蓓平常最爱吃的。俩人很投机地攀谈,这让青蓓暂时忘却了很多不快,很快便开心起来。但休息时却只能趴着。 夜里关了灯,将睡之时,舞圆又悄悄过来说了一句:“青蓓,他肯定也得到了消息。那个樱雪美人不会不说的。可是他真狠,却连个问候也没有。” 青蓓如针刺了一般,一夜无话。 第二天,青蓓醒得很晚。躺在床上,伤着的地方已经肿了。舞圆要去上课的时候,青蓓侧着身躺着。舞圆皱眉耽心地说:“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也不知道伤着骨头没有。” 青蓓笑着说:“赶紧走吧,我死不了。” 这一个上午,对于青蓓来说,绝对是一个漫长的煎熬。 她屏着呼吸孤自一人坐在床上看窗外莹蓝的天上,印着风中轻摇的树干。楼下太阳光中明丽的一片寂静,栩栩地游着,然后突然化为清脆的郎笑声,蓦地瞬间又化为安宁。墙上栩栩走着的小企鹅钟表如同一颗随时都可爆破的炸弹,让青蓓每时每刻都要强自按捺来自内心深处的心惊肉跳。 恍恍惚愡地,却看到屋里有一根火苗在阳光里燃烧。青蓓不知道怎么会有这幽火一样的悲哀,仔细看时,却是自己的一支手指头,在眼前发出澄黄色的一种光芒。青蓓心里猛跳,突然扯过身边的杯子,猛喝了几口。她一向如此,也许这是压惊的最好办法。 期间舞圆过来看了好几次,青蓓总在微笑。这让舞圆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中午买了青蓓最爱吃的打卤面,俩人说说笑笑地吃完,青蓓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舞圆也没有说什么。吃了饭又喝了点茶,舞圆搂着她小睡了一会儿,就去上课了。走的时候,舞圆在门口又回头笑着说:“你想吃什么,我下了课出去给你买。” 青蓓也笑着说:“你猜。” 舞圆道:“我猜你吃苹果,要香蕉的,你的最爱。” 青蓓说:“错,我要吃栗子。” 舞圆道:“巧了,我正想给你买呢。好,我放学去买栗子。你一定要乖哦,好好等我回来。” 青蓓在床沿边趴着笑得出不来气:“嗯,我很乖。去吧,你赶紧的。” 下午放了学,舞圆却并没有出去买栗子,而是风弛电挚般跑回到宿舍。猛地推开门,大口地喘着欲待说话。却看见青蓓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已经直起身子,靠在墙上,手里端着一只大杯子,悲楚地在那里喝酒。 “青蓓。”舞圆走近看时,酒气很浓。茶色的杯子里泛起琥珀色的亮光,在一旁摇摇映照着青蓓绝望的一幅容颜。 “青蓓,你这是怎么了?”舞圆大惊。 青蓓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 “我看你快要死了。” 青蓓喝了一口酒说:“跟死也没有什么区别,活着有什么意思。”再喝时,却被舞圆拉住了。青蓓扯了一下,道:“别招我,让我死。” 舞圆却欢快地笑起来,说:“好,我让你死,不过临死前先听我几句话。” “什么话。”青蓓把身子靠在墙上,无力地吐出一股游丝。 “叶之云明天要来咱们这里第二次海选,大标语都贴出来了。还有英雪雯,听说叶之云已经把她打发走了。” “什么!”青蓓猛然睁开了眼睛。 “我的姑奶奶,我看你还怎么死。”舞圆一边就把青蓓手中的酒杯夺下,一边过来侍候着她重新侧躺而下,心疼地又为她梳理满头的青丝。那卓青培此时满面含笑,竟好似从地狱到天堂走了一个来回,神清气爽起来。 “看来,他果然有心。明天还听说带大量的媒体过来。唉,青蓓,这个圣驾可是不小啊。” 第十五章 明珠赠佳人1 青蓓早已把什么都忘了,笑吟吟地看着地面,已经痴呆。 “他来了,你怎么办?”舞圆一连问了好几声,青蓓总不作答。舞圆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晃,青蓓方才苏醒了,潮红了脸。 舞圆又问:“他来,你怎么应对呀?” 青蓓把身子翻过趴在床上,开始静静地微笑。忽然让舞圆端了茶过来喝,轻轻地啜了几口,又咳起来。舞圆赶紧拿青蓓的小手帕子来擦。擦完了青蓓又让敷药捏拿,好一阵折腾,等舞圆又想问时,青蓓忙又出口说:“快去买栗子给我吃,我快饿死了。” 舞圆这才恍然大悟,笑着起身在青蓓脸上捏了一下,说:“算你聪明。”忙拿了东西出去,临走又蹲下身小声地密语道:“他有些老。” 青蓓说:“我不觉得。我觉得他是一个英雄。”青蓓的脸上显出无畏而又天真的表情。 舞圆见她这样,于是说:“祝你成功。” 这一夜对青蓓来说,绝对也是不同寻常的一个夜晚。风动窗前一朵嫩嫩的小桃花枝,花影摇曳婆娑。 幽幽的,那一个专注的眼神,凝视着西施杏红深色的薄罗衫,还有绿荷中映着芙蓉花似的一张娇脸,这些很可能就是明日所发生的故事。如果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名垂青史,那么这些画面,是否会跟着默默载入史册?青蓓想到这里,无声地笑了,她为自己这疯狂的突然想象感到万分地可笑,于是更加难以入睡。直到这个时候,青蓓才发现自己已经失眠了很长时间。 夜半,很静的时候忽然有人打了电话过来,青铃铃的音乐将青蓓吓了一跳。 青蓓拿起时,手机里却无声。青蓓问了好几句,终是无言。欲想挂掉之时,忽然身子扭转间发出剧烈的疼痛,不禁出声痛苦地□□了一声,那边忽然惊道:“青蓓!” 青蓓忽然打了一个很大的冷战,便不敢再说话。仔细聆听,又是静了很长时间。青蓓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说出一个字,然而身上的疼痛此时滚滚如潮水般地泛滥过来,再也止不住小声抖泣了一下, 次日八时左右,莫老师过来看望青蓓。问候了很多,并且告诉说:“叶之云导演听说你是在教英雪雯反首鬓的时候摔伤了腰,所以,今天他说一定要来看望你。” 青蓓道:“也没有什么,千万不要请叶导来了。歇几天就好。” 莫老师道:“叶导可是出了名的大导演,能为人家负伤也是咱们的荣幸。他能来看你,或许是件好事。你要好好地和他沟通,说不定他高兴了,还能考虑给你一个角色呢。” 又说:“对了,最重要的是,叶导今天要来第二次海选《贵妃》的女主了。唉,听说这部电影周折了好几年,一直不顺利。” 青蓓低头趁机问道:“米露不是演了吗?为什么却……” 莫老师说:“谁知道叶导是怎么想的,选好了又不要。听他的口气,还是对你比较中意些。他夸你的舞蹈简直可以叫风华绝世,但唯一美中不足,是你的表演不够形象。所以,他还是要再做一次选拔。” 青蓓低头无语,此时又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莫老师站起来告辞道:“我先去那边看看。刚刚叶导说还要请你去做评判,也不知道他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青蓓忙说:“我去不了,莫老师,请让叶导不要来。他要是真来,我就要躲一躲了。” “唉,那怎么行,叶导可是诚心来看你的。你怎么会躲着不见呢?咱们还要靠叶导给咱们学校培养几名大腕呢。好了,你先歇着,我过去看看。” 莫老师说完便走了。 青蓓不知道为什么,却又起了起身躲避叶之云的念头来。实实在在地又与昨晚的梦萦魂牵形成两种巨大的截然不同。人,总是要学会说很多谎言。 第十六章 明珠赠佳人2 于是不顾满身的疼痛,扶着桌子下床。穿上鞋子只走了几步路,便觉得腰肢是如此地沉滞,如同坠了好大一块巨石。 青蓓想出了门,顺着边侧的一个小过道下到地下室去躲一躲。然而扶着门墙,一眼却瞧见阳台上不知是谁采了一大束桃花,放在玻璃瓶里。那花开得如此貌美艳丽,以致青蓓看花了眼,于是下定决心要摘一朵在手心儿里,好好地细看一看。 可是怎奈脚步如此沉重,一个趔趄,花未有摘到,却扑冬一声倒了下去。 “青蓓!”那一声正在此时响起。 青蓓扶着阳台咬牙站起来。叶之云已走在身侧,欲伸手时,青蓓把头转过去,没有一句话,眼中水汪汪地尽将两把锋利的泪剑刺向了他。 好奇怪。 他是一位名导。 叶之云轻声说:“我来了。而且……我……”他忽然有些紧张地笑了一下,却又自然,道:“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真地不知想要说什么,可是千言万语似乎,已经非常准确地表达。然而,这饱经沧桑的视线,想要来穿透她的,是看望,探病,还是,阴谋得逞之后的一慰? 青蓓没有说话,站在那里扶着阳台,却只见空中微晃的白云和楼下微晃的人群。眼中一缕幽弱,终于轻轻飘过来,勾住了他无比痛心的忧伤。 “我正想知道,”青蓓说:“为什么要第二次来这里呢,既然你已经选择了米露。” 叶之云举首,忽然目光里的沧桑象深刻的水草一般迅速闪过,说:“这个,需要我跟你解释吗?” 青蓓的心在此语雷声的巨大下落之中轻轻颤抖,然而她偏不外露。 局面或已成定形。 “你到底想要什么。”青蓓此刻的问话,竟也如同他深深爱着的妻。 俩个人一见面就如此露骨的对白并没有让青蓓感到有多么难以理喻,然而她有一个非常困惑的问题十分不解。那就是为什么与他如此短暂的相见,说出来的话也不超过五句,却有如此荡气回肠到家的一种气势。就恰似和他相识了数万年,因此,这口气也就顺理成章地来得这么自然。而如何又不明白,既然这么坦诚相见,又为何会将他故意拒之门外。那么,也就无怪乎那一句“人,乃万物之灵”的圣言了。 “跟我走吧。去现场。”叶之云说。 青蓓忽转头对叶之云喊道:“叶导,我不明白,我真地不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 叶之云怔住了。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青蓓同学,常言道,宝刀配英雄,明珠赠佳人。我宁愿把这颗明珠毁了,也不愿意让不相配的人得到它。” 青蓓无话。 叶之云取出一张名片,放在青蓓面前,说:“这上面有我的电话,我等你。” 叶之云说完抬步走去,可是青蓓忽然又喊道:“叶导,请留步。” 叶之云转过身来, 青蓓说:“叶导,我很想知道,如果我打了电话给你,你还是要考试吗?” 叶之云道:“这个问题等我们见了面再好好说吧。” 青蓓道:“不,我现在就要知道。” 叶之云于是道:“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我很轻易地许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但是,你可否会想过,你曾经拿什么报答过我呢?你不要怪我无情,因为我是从那里走过来的。天上也不会无故掉下任何一块馅饼。” 青蓓冷笑了一声,道:“这是一笔很好的交易吗?” 叶之云看了看碧色的蓝天,坦然道:“无交易不成社会,无社会不成人类。只要是人生存的地方,交易比比皆是。” 青蓓便又一次笑了。手里举着那张名片道:“叶导,我还是很困惑。因为你刚才说,明珠赠佳人。但是我却到底不知道,你这颗明珠要赠几个佳人才好呢?” 青蓓说完,出手把手中的名片撕个粉碎。然后,站在楼上,顺着楼台把白蝴蝶般一样的纸屑扔了下去。 叶之云这次彻底地被惊住了。眼中满是被击败的、无力的一种失望。也许,他是被眼前那朵烈艳的桃红所深深震撼了。 青蓓蹒跚地走向屋内之前,叶之云再也没有敢过来扶她。但是青蓓在那一刻却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第十七章 浓醉深处梨花白1 月满西楼。 盛春的季节,落花铺满了整个树外的路径。青蓓和舞圆坐在月下的大梨花树下喝酒,喝了几杯,不觉已经沉醉了。那花开得十分大气,又很幽雅,一堆堆,一簇簇,一片片似皑皑白雪挂在枝梢。浓郁的花香传来,一阵风吹过,落花如柔美的白蝴蝶一样飘然而落,皎洁无瑕地真好似想要把俩人掩埋。 “我醉了。”青蓓穿着月白色的玉兰褛花外套,一条修长的腿铺在地上,另一条腿屈着,整个的背却倚靠在树下,说。 “我也醉了。”舞圆也靠在那里,和她捱着。有几朵梨花洒在她橘黄色的衣领上,舞圆轻轻微笑道。 月光是透过花的缝隙照进来的,如轻纱中的玉影。月与花的交融是一首优美的浓曲,轻轻摇动着丽人的醉梦。 “这是什么杏花村,我只喝了几杯,就醉了。” “我们应该喝桂花酒,那个兴许不会头晕。” “什么都一样,只要开心都好。”青蓓醉醺醺地说着,朦胧地看着如此一片柔白的月光,笼着这么多地上细碎的残花,说:“舞圆,现在我好想,唱一首歌,以此来悼念我们的曹老前辈。因为,如果今天这么多的残花,要让他看见了,一定又会派那林小姐来用花囊装走了。” “天下那么多残花,她能装得完吗?不过是闲着没事儿想哭一哭罢了。叫别人看起来笑掉大牙,偏偏,就曹先生非要做这个。” “是啊,所以我们也就要对曹爷爷说声对不起了。装那么多花,那么矫情干什么呀,有那闲功夫,还不如躺在这花上面好好醉一醉呢。这么好的月光,这么好的香气,岂不是浪费了。让我们哪儿找去!好可惜呀。要不趁这几天好好享受,再过两天都化成泥了。” 青蓓说完真地把身子一软,竟躺在花被上了。浅素的花瓣落在她的身上,软软的,更觉几分柔情。 “你也来啊,舞圆。咱们来醉一醉。”说着将手一拉,把舞圆也拉了下来。俩个美人真都醉了,一起躺着,鼻子里满是幽香阵阵。月光又明灿灿地罩着,头顶是一株巨大的梨花树,真好一个美女醉花。 “我唱一首歌。”青蓓说。 “什么歌。”舞圆问。 青蓓果然轻声唱了几句,但是舞圆却问:“谁的歌?我一次也没有听过。” 青蓓笑:“你当然没有听过。我是原创,作词作曲,第一次发表。你很幸运,也是第一个听众。” “哦,倒是挺幸运。敢问你这歌叫什么名字啊?” 青蓓道:“我想叫醉花阴吧,可又是词牌名。所以我考虑,叫什么什么醉花的,不过美人醉花肯定不行,太没水平了。” 舞圆道:“不如就叫醉花吧。也挺有诗意的,只要戴个花就好了。” 青蓓道:“那也不好,有谓语宾语,最关键的主语却没了。又不是藏头诗。” “那叫什么好呢?” “再想想吧,舞圆,反正必须叫什么醉花。正好咱们在这花里醉着呢不是?什么都讲究一个情景交融,你要是不把前面那个主语说出来,就证明把咱们俩个给错过去了。我可不依,哈哈。”青蓓轻笑了起来。月下更恰似梨花般明艳动人。 舞圆急了:“咱们不说那个名字。哎,刚才你那个歌里的词我没听清,你倒是再唱几句我听。” 青蓓又笑起来,说道:“你想听吗?” “想听。” “好,”青蓓便说道:“无交易不成社会,无社会不成人类。” “什么,什么。”舞圆大惊,翻身道:“你唱的是什么啊。无交易不成社会,无社会不成人类!” 青蓓道:“是叶之云的名言。” 舞圆又愣住了。呆呆地半天才反应过来,忽然哈哈大笑:“他真是这样说的吗?” 青蓓点头:“是的。还有,只要是人生存的地方,交易比比皆是。” 舞圆忽然又是大声笑,这次差点岔了气,倒在青蓓身上咯咯说:“亏这个叶导,能想出这样精典的警词妙句,他也是个人材啊。可是终究还是敌不过我们的青蓓大小姐,今天好让他威风扫地呀。当众狠狠地击了他一巴掌。叭,痛快,真是痛快!青蓓,你今儿可是大英雄!” “我是大英雄吗?”青蓓微笑地合上了眼睛。 “自女娲娘娘补天以来,恐怕就是你了。”舞圆道。 第十八章 浓醉深处梨花白2 青蓓又是醉笑,低声说:“所以我就骄傲地醉了。好好地醉一醉,然后才能醒过来。”青蓓的声音这时低了许多,略带了一些酸楚。 舞圆也又躺了下来。俩人一起躺了好一会儿,舞圆忽唤道:“青蓓,你睡着了吗?” “唔。” “青蓓。” “有些快要睡着了。” 舞圆便又翻身道:“哎,你别说,其实那个叶之云说的也挺有道理。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哪一处没有交易啊,何况我们。特别是你这么如花似玉的,不想交易都不行。” 青蓓忽然睁眼,端端正正地躺在花被上。仰望着那轮明月旁姗姗正在走着的一片浮云,忽然幽幽地说:“舞圆,咱们俩个真是心有灵犀。我没有白和你好一场,就连想什么都是这么相像。不瞒你说,我刚刚就是因为这句话才醉倒的。”接着又清清楚楚地问:“你带手机了吗?” 舞圆此时还没缓过劲来,一时迷茫道:“带了,你要call谁?” 青蓓便说:“我说叶之云的号码给你,你替我拨一个电话给他。” 舞圆只觉得空中有什么闪了闪,头上那株梨花树也剧烈晃动了一下,花瓣雨如雪花一般簌簌落下来。舞圆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句:“谁,叶之云?” “是的,”青蓓道。把一直紧紧握着的那只手伸展开来,手里是一角早已握湿的纸片,上面印着一行模糊的电话号码。 “你干什么,青蓓。”舞圆呼吸紧促。 “舞圆,”卓青蓓在月下的花被子里明眸如水,轻笑道:“不要再问我了。我已经知道那首歌的名字,就是贵妃醉花四个字。舞圆,我要去做贵妃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一场醉花。” “你说什么。”韩舞圆怎么也止不住的热泪如雨。直到此时方才明白,原来这一番情真意切的醉花,是身边的至爱与她所进行的隆重告别仪式!万不料却是如此心如刀绞,催人泣下。 “青蓓。” “我已经考虑过了,没有什么可选择的。那个人其实说到我心窝里去了。再说,我并不讨厌他,只是,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否则,他会看不起我,也愧对了贵妃那俩个字。舞圆,拿起电话,拨给他吧。15939116777。” 舞圆听她这么说,也只好忍住悲痛,拨通了那个号码。很快,手机里传出一个声音道:“喂,你好。” “你好,叶导。”舞圆说。 “请问你是哪一位。” 韩舞圆紧张地狠想了一想,说:“叶导,有一个人想找您,和您说几句话。” “谁?” “卓青蓓。” 那边似乎乱了分寸,停了停,方自又道:“青蓓,是吗?好的,请问她在哪里。” 青蓓接过手机,仍然躺在花儿上,轻声只说了四个字:“我想见你。” 青蓓的语言非常简练。前面并没有任何缀饰,说完了也不再有任何附加语。而这轻盈的四个字却就仿佛落花一般,几秒钟之内,就已毫不怀疑地奠定了她的身份。 “可以,我们马上就可以相见。要不要我去接你。”他瞬间已镇定了。 “不需要。”青蓓回答。 “那我在国贸508号,等你。” “好的,我马上过去。”青蓓轻语。 “嗯……小心。”那边传出一语。然而停了好长时间,才扑地一声挂了。 青蓓手中的手机忽然脱落,如同完成一项无比重大的使命。因为全部精力的竭诚耗尽而让全身大伤元气。 青蓓昏了过去。 舞圆抱住了喊:“青蓓,青蓓!” “舞圆,”青蓓道:“把我拉起来吧,因为我真地是醉了。” 又一阵风吹过,下起了花瓣雨。 “青蓓啊,你的腰伤还很严重,不宜走动的。”舞圆说。 青蓓却马上就笑起来,轻抖身上的落花,把手又习惯性的抚上胸前那颗早被摸得光滑胭红的扣子。她半卧在碎花中,瞬间就变得千娇百媚,光彩照人。咯咯地笑道:“这是天赐的良机。如果贵妃带了伤,再去做反首鬓,不是更有趣?” 第十九章 杯花迸影进宫1 如是有一个最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青蓓当时的心情,那就是:惊喜。 为什么会用这个词语?这个无从解释。然而青蓓当时的心理的确就是这个样子。而且这个词语是最恰切不过。 青蓓平息不了这种惊喜的心情。在一阵狂奋的驱使下,她扯出了平日里最得意的一件雪绒青白蝴蝶穿玉兰花裙子。不顾得夜间寒凉,迅速穿戴整齐,又好好洗漱了一番,化了些淡装,然后,即刻出发。 当青蓓来到那个房间前面,一切都静若幽梦。走廊里不闻一声。平日里遇上这种情景也许会害怕,但是这一刻,青蓓迫切地敲了敲门。 里面很静。很快门开了,叶之云站在门里。 这个人静静地看着青蓓,没有说话。在这夜里,他穿得很是正统。他大概可能最喜欢蓝色。那件深蓝色的衬衣让他显得更加富有睿者的气息。他身上最富有男人魅力的便是他的眼睛。此刻更加如星辰般闪亮,在微微的激情下投给青蓓更多的,则是无数的温意。 他忽伸出一只手来,这让青蓓措手不及。然而却终于也是伸出手去,低头和他握在一起。然后俩个人就在无声无息的关门声中走进去了。 这个房间比去年的那个选拔现场还要漂亮。一块红色的地毯,铺在屋子的正中央。 叶之云领青蓓坐在白色印花沙发上,然后自己在对面落座。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了青蓓一眼,低下头,开始整理一些东西。在他面前白色的茶几上,放着一摞文件,仍然还有一套白色的瓷杯瓷壶。 青蓓有一丝忐忑。 叶之云象早已准备好了似地说:“我认定你做我这部戏的女主角,是最合适的人选。这种感觉,也许在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已经有了。……对不起,上次我没有选定你,你大概不会记恨于我吧!” 这几句话有点缓和了气息。 青蓓微笑了一下。这个笑容一定很不自然,同时青蓓摇了摇头。 叶之云继续说:“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合作将会非常成功。我可以立即和你签订协议。随着这份协议的签定,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凭我的直觉,你也许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从一个毫不知名的女学生变成一个大明星。……你相信吗?” “……” “这是很多从事演艺事业的女学生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 “但是,我必须让你明白,虽然我很看重你,但是你也不要因为这一点就已经认为自己就要成功了。明星的成功是非常诱人的。明星的成功与否一向都执掌在导演的一念之中。我可以使你变成一个女明星,但是我同样可以使你继续做你的女学生。” “……” “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还只想问你一句话,我这个人一直都热衷于开门见山:我现在仍然要给你出一个题目,和去年的一模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现在会选择演谁呢?” “……” 青蓓很平静地看着他,此时此刻没有了一丝惊惧。 因为也许早已经在脑海中将一切的一切又过滤了千万遍,但到底还是如此。青蓓忽然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有一种莫名的寒楚。 青蓓在看着叶之云的同时,叶之云也在看她。俩个人又彼此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青蓓说:“西施。” 叶之云的脸动了一下,低眼说道:“能否……我希望你再能给我演示一下。” 青蓓很敏感地已经觉察到,此刻有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正向她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继而是半边。而里边正是辉煌,正是灿烂。米露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有谁不喜欢成功,又有谁能够抗拒它的诱惑?在金钱的大门面前,我们都不过是它的后宫。有人想凌驾于它之上,几乎是不可能。 青蓓象被人牵着似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屋子中间。 这也许是历史上一次英雄与美女之间最直白的肉体交易,如此□□裸。然面这交易却又充满了浪漫色彩,和着中国古典式的一种韵律,因此古今中外,怕又是无一能及了。 屋里面竟藏匿着水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长袖挥动,如两条彩蛇。 淙淙的小溪水流淌。 用空谷幽兰来形容,似乎一点都不为过。那樱雪美人与她,简直就成了荒天地里故作清纯的狗尾巴草。好女人与坏女人最本质的区别就是视觉上的享受,樱雪美人毕竟是一次性的。然而青蓓,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尘外清露闪闪的水影,在睡梦里都在扰乱着他的魂灵。 因此,他永远都会看不够。 长袖继续挥动,还是如一条彩蛇。 她从一条清澄的花溪旁走来。 周围没有音乐,但由于这么完美的锦绣表演,却完全可以听得见神泉的滴滴涓落。只一个轻羞妩媚的搭肩动作就已经完全征服了他,他甚至不敢再看。 青蓓闭了一下眼。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能抵御她身体里正在向外释放的种种惶恐。是的,她想。成功距我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非常重要。也许,我一生的命运就要在此刻发生巨大的转变。 青蓓象狂风一样开始旋转起来,象在追寻什么,又象是突然之间清醒了什么。 她变得非常温顺,温顺地跳这一支舞。从来没有一支舞蹈象这样让她为之颠狂。青蓓不再注意观者的任何神态,只看见了满屋子的鲜花和金子般的阳光。 看见了母亲小时候教她弹琴时的严厉态度,看见了狂风暴雨里,那一往情深的目光。 看见考上名校时众人祝贺的场面,看见了母亲送她赴校的漫漫长路,以及雪花飘舞着她凌乱的头发,站在站牌下翘首以待的孱弱身影。她好瘦,瘦得让青蓓想起了她原来的模样。 这条长路一路走来,是那样曲折,那样漫长,那样地叫她永生难忘。 舞罢,青蓓头晕目眩,站在原地。仍然不能摆脱刚刚如梦似幻的真实感想。但是,她不停地对自己说:你要怎么做?清醒,清醒,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第二十章 杯花迸影进宫2 于是,青蓓被施了魔,很快镇定下来。 沙发上的他依旧象先前那样注视青蓓。紧张吗?不会,他是一个很不一般的人。 青蓓笑了一下,迎着那目光走上去,将白瓷缸拿在了手里,笑着对他说:“大王,如果你觉得我的舞蹈,跳得还可以的话,请你干了这杯。” 他并不答话。如火的目光一直盯着,象要把青蓓烧着了一般。 似乎还在等待。 青蓓怕了。低了头,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花。青蓓笑了笑,欲要把花扔在地上。她要做反首鬓。叶之云跳了起来,拉住了她的手,说:“不可以,你的腰!” 青蓓满面含笑,披上淡红的一阵凄恻。这时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妖娆地在他眼前一笑:“没关系,因为,因为……”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一句,但轻拂去了他的手。她的声音如同无息开放着的花,叶之云全身软了。 青蓓把花扔在了叶之云面前的小几上,便转身过去。一切都来得这么自然,从容,淡定,甚至有些迫切。当这庄严的时刻突然来到,忽然热泪满眶。 这也许是人生巅峰的开始,她很幸运地站在了这里。也许这是天堂,从此就将意乱神迷。也许这是一个永远不能走出的地狱,可是,用毕生的力量去换取,也是如此这般的在所不惜! 白雾缭绕的苍茫大地,贵妃的绝世之美雍荣华丽,以至于这满屋子震震地都为她响了清脆的鼓锣和清笛。鼓点的铿锵打湿了一阵梨花雨,贵妃轻轻地反首下去,露出玉白的两痕粉脯。 那朵牡丹花象燃烧的烈火。 叶之云忽然伸手一下子就捉住了她。与其说捉住了,不如说是抱住。霎时,青蓓浑身颤栗,不知身之所在。她恐惧地望着他,象望着一个虔诚膜拜却突然向她走来的神佛。光芒四射的灯光下,他的眼睛象他的手一样紧紧地拉着她。 整个屋子都在不停地旋转,令青蓓头晕目眩。 “你怎么不演昭君?” “……” “你若是演昭君,我也许就不会再来找你。……但是你毕竟演了西施……于是,我什么都明白了。因为西施终是要和吴王见面的,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 “……” “其实你一点都不会演戏,特别是你的眼睛。真正的好西施应该是风情万种、媚态十足的美女,可是你用你的眼睛演起来,却象是一个将赴杀场的女□□。” “……” “可是我会教你,我会教你怎么去演一个好西施。” “你应该知道吴王最终送了命。” “……心甘情愿。” “……” “你怕了?” 如梨花带雨。 “……” “但你的心里非常欢喜。” “……” “你很早就告诉了我。” “我没有。” “你的眼睛正在撒谎!” “……” “你如果不来,我根本就不会跟你说这些无聊……可是,你终究是来了。” “……” “我们之间的合作将会是最完美的合作。我会使你变成全中国最让女人羡慕的女人,你将会获得空前绝后的成功。这一直都是你最渴求的愿望。我非常了解。因为我有过和你一样的经历。” “……” “你知道这部戏的名字叫什么吗?——《贵妃》。我在没有当导演的时候就开始酝酿这部戏。为了实现我这个愿望,我强迫我走进一个世界上最冷酷的大门里去。如果你知道这些,就不该恨我。” 他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着用力。青蓓的手和瓷杯都抖动得非常厉害。“可是相信我,青蓓,我让你走进的这个大门,却是世上最美丽的地方。是真的!……真的!” 青蓓突然被一股汹涌的猛力拉了进去,拉进到一个大门里去。恍然看见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静静地开启,眼睛里尽是门里面灿烂的鲜花,巍峨的宫殿和一片片正在发光的金子!大吊灯在眼里旋转着,如太阳破碎了的金星,向青蓓的周身上下直直镶嵌过来。 屋子上空突然腾起白瓷杯与牡丹花一同升腾起来的熊熊烈影,连同那颗宝石般胭红的钮扣。 花与水的迸裂以清脆的呐喊喧告一个绝世贵妃的荣丽诞生—— 叭! 天旋地转,乐声四响! 杯花落地的声音也许是很美妙的,它见证了一个很美丽的事实:一个朝思幕想渴望成功的女学生从此告别了艰苦奋斗的漫漫征途,走进开满鲜花与盛满金子的地方。 它也许又是很悲哀的,似钟声警醒世人一个很凄凉的恶梦的开始:一个渴望抓住美丽幽梦的少女,从此,便在虚无缥缈到处长满苦艾的牢狱里漫游挣扎。 青蓓一下子就跌了进去。跌得漂亮,如漫山的桃花杏花抖落一地。跌得从容,如从天上被风轻拂过的白云,身不由己。跌得死心塌地,因为倍切渴望门里那醉人绚烂夺目的美丽。 大门只有一步之遥,青蓓就以这样的方式跨了进去。 …… 第二十一章 英雄与美人 夕阳的晚风丝丝向竹楼上吹,窗外,是千杆幽竹的微晃。太阳娇羞地往下沉,却似艳花般如血如荼。它的美艳可以使天个天空都变成橘红色,大团大团的彩霞飘飞在天际,从浅红到深紫,如梦幻一般,如此把整个小楼照耀得光辉夺目。 美人含泪在锦绣的粉幔里说道:“大王,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英雄身穿盔甲,大眼浓眉,十分地威武雄壮。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美人端着一杯酒喝了几口,便又道:“我醉了,大王。” 英雄伸手相扶。 叶之云在此刻喊了一声“停!”于是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早些收工。摄影机出了些小毛病。机会难得,你们倒可出去趁此机会玩个痛快。”叶之云一边摆弄着摄像机,一边对那些人说。然后又说:“青蓓留下来,我需要说点戏给她。” “我正想在这里好好地站一站呢。横店的景色这么美,这些青竹子,全都是我以前梦里的景色。”青蓓快乐地微笑,站在窗口,凝视着窗外。 一阵绿莹莹的清风澜澜地吹,把斑竹仙境之中的绝世幽情,吹拂到玉人身上那件精美的镂金丝碧黄牡丹花锦衣上。 “那你就好好在这儿欣赏吧。”一个灯光师笑着对她说。 “再见,叶导!”“再见。”“再见。” 工作人员一一告别,很知趣地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块圣地,却将这片乐土送给最该得到它们的人。 叶之云还在摆弄摄像机。青蓓继续放眼远眺,似乎已经完全沉醉。远处火红的夕阳深深缀住了她的目光。 “你过来。”青蓓一边抚弄头上的芙蓉玉环。一边柔声喊道。 “我在忙,这东西真地是坏了。”叶之云仔细检查,拧掉了一个机盖,这时就觉得颈上有一个温热的东西在啄他。不由微笑,报之一回。可是她却不依,愈发上在了脸上。 于是叶之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物具,全力以赴。 二人是以相当紧密几乎是纠缠在一起的姿态从屋子中央一直逶迤到了窗口中,此时瑰丽的夕照如碎金般照在俩个人的身上。青竹的微曳之中,青蓓突然将身子反转,粉颊高高地微仰起来,鬓旁的芙蓉正抵在叶之云的下颌。海棠滴翠珠子碧玉耳环则像一剪华丽的绣帘。青蓓颈间那一团粉肉由于头部的高高抬起而完全地暴露,她玉腕上两支蓝白的琉璃珠嵌金手镯恰巧就吻在了叶之云的脸上。叶之云便一路微凉地寻探过去,几乎不放过任何一点一滴。 周围很静,唯有牡丹缠枝翠叶熏炉里袅袅升起的缕缕香烟。静得只听见青蓓落花般低喘的声息,以及她反手抱住叶之云所发出的轻微碰撞。然而这一切都使得叶之云忘我地继续走入浓花的境地,以至于趟出了两痕玉白的粉荷。叶之云实在是沉醉了,于是,他在继续,他想不顾一切冲过去,欲把两朵娇艳欲滴的荷花噙在嘴里,而就在这时,青蓓就爆出了一声清脆的笑声。 “咯咯!” 青蓓突然睁开了眼睛。 艳丽的贵妃与英爽深沉的英雄,那旷世的绝吻定格在一枚中国式的小竹楼上,形成一幅中国式美女与英雄的图画。(作者在此泪滴。因为在此付出精心地描述,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得到一张永恒的相片,拿给所有的中国人看。) “想不到我竟然是一个天生的贵妃。”青蓓说道。 “想不到我竟然是一个天生的英雄。”叶之云站在青蓓的背后,与她偎依,自豪地发出一语。 青蓓靠在爱人的怀中,将两手柔软地平伸,道:“外国人的爱情,不过就是茫茫大西洋中慢慢下沉的泰坦尼克。而我们中国人的爱情,却是碧色小竹楼上的美女与英雄。相比之下,我们要比他们高得多了。” “哦,此话怎讲啊?”叶之云搂着她的纤腰微笑。 “因为,我们站在仙境里,那么高。我们成了仙。”青蓓美丽地呐喊。 “好聪明。”叶之云低头深吻,再次不肯离分。 良久,叶之云开始娓娓解读:“外国人的艺术,有洒脱,粗犷,大胆,勇敢之美,突出了男人的豪放,女人的热情。在投资上,他们更是不惜血本,力图营造真实逼真的感觉。比如泰坦尼克,光是那只巨船的造价,史无前例的大手笔令世人咋舌。而我们中国人的艺术,可能更讲究澄静淡远。就象鱼潜水底,渔父垂丝千尺,水寒江静,满目青山。渔父之志不在鱼,而在于置身江中。” “哦?”青蓓不禁怦然所动道:“你做导演,原来所用的,就是你的渔父家风?” 叶之云道:“对,这是我毕生的追求。” 青蓓不禁笑道:“我明白了。拿现在你站在这竹楼上吻我,其实你并不在意我。你的目的,不过是想寻求置身于贵妃牡丹花丛中的那种美妙意境。说清楚点,就是你控制不住你的欲望。” “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叶之云低头又是一番深切的柔吻。青蓓不禁大笑:“渔父家风啊。刚才你是英雄,而一瞬间,你就成了渔父了。” 叶之云道:“在中国的历史上,无论英雄多么英勇善战,都是敌不过渔父的。” 青蓓忽然又心动道:“那你是做英雄还是要做渔父?” 叶之云不答。 青蓓却还待追问,叶之云拉她至另一个窗口上。此时火红的夕阳照在身上,如给俩人笼上了一层玫瑰红的轻纱。只见远处连山重重叠叠如画,曲曲折折如屏。此时正是初夏,山色青翠,江景流动,天广水碧,波平如镜。天光水色倒映其中,白鹭细长美妙的身姿点缀在沙滩上,真是一幅绝妙的美景。 “你要问我做英雄还是做渔父,我可以告诉你,早年间我梦幻般的感觉已经消失。我现在追求的是一种美丽的永恒。” “美丽的永恒?” “就象是自然生成的山,自然生成的水。它们天生的美是永远不会变的。还有你,天生的贵妃,那天生的美貌,在我眼里也是一种最美的永恒。” 叶之云说到这里,声音放得很低,举手相抱。此时青蓓的衣领开得也很低,几乎露出大半个玉肩,更显肌肤冰雪般莹丽。叶之云把手探进,象蛇一样轻轻游走,深情地抱在怀中说:“青蓓,就象你的身体,在我的眼里,永远都是美丽的……即使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 青蓓已经深为所感,眼中婆娑地竟飘出了泪花,伸手还抱,几乎忘了身处何地。 “有你这句话,我就是为你死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青蓓说。 叶之云拿吻堵住了她:“不许说死,至少在我们跟前。” “好吧。” “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吗?青蓓。”叶之云在她耳边低语。 “是的。” “眼下我有一件非常迫切的事情想让你做,你若不做,我真地要死了。” “什么事。” “贵妃出浴。我想看贵妃出浴。” “呸。”青蓓轻声道。 “是真的。我想看你洗了澡在水里走出来的样子,再不看,我真要死了。一直都在等。从来没有见过。我想这幅画一定是中国乃至全世界人眼里最美的。” “你要是说这个,你就去死吧。”青蓓说到这里,忽然松了手。 “怎么了。”叶之云走过来,反而更加地努力紧抱。 青蓓便说:“我是一个人的贵妃。难道一个人的贵妃需要她的身体暴露在全中国乃至全世界人的眼里。亏你抱着我能说出来。” “你错了。”叶之云却反而仔细为青蓓整理衣衫,笑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有绝世的容貌,假如暴露在国人眼里,也一定会被认作是最美的。” “我顾忌他们干什么,”青蓓对着红木桌上一面雕着玉兰花的的古镜,从头上拿下一朵芙蓉。听叶之云说,回过头看了看他说:“我只要在你的眼里最美,就可以了。” 叶之云低首,叹了一口气。回转身去,然而又急速地转过来,紧紧抱住了青蓓,震下了她手中的花。只听他低声吼道:“青蓓,我爱你,真的!” 卓青蓓再次被他的激情所深深感化,就象一块绵软的美玉燃烧在红热的火焰里。 “我跟你一样。你爱我有多少,我还你就有多深。”俩人深情地蜜色倾诉,俱都不能自已。 情人热情美丽的绵绵细温,似乎将俩人带到了忘我的境地。在竹楼上一直缠绵到夜色如墨,方才有了一点平息。叶之云仍抱着说:“青蓓,我好热。我出了好多汗,一定要洗个澡才是。” 青蓓道:“我也是。” 叶之云就在耳边轻笑道:“那,我是不是就要看贵妃出浴了。” 说着将手一抖,青蓓身上那件早已凌乱的烟雾滚雪细罗纱落了地。里面那件金花小束衣也松松垮垮,只需叶之云轻轻用指一拨,就可垂落。 第二十二章 自在飞花轻似梦 “你想看就看吧。”青蓓说:“反正只有你。” 此时华焰初上,竹楼上玉色的红纱灯里,映出青蓓娇艳如花。 叶之云再俯身过来,青蓓静静地等待。四只明眸注视,俩人看了良久,叶之云忽然笑了,俯身捡起地上的纱衣,重又披在她的身上,说:“我们回家里去。这里没有水。但是今天晚上,我是一定要看的。” 青蓓非常喜欢夕阳中美人与英雄的壮丽形象,然而终不抵这万家灯火,在叶之云那辆蓝菊花般的豪车载动之下,一颗洋溢着青春光芒的心,终于从热烈的□□之中渐渐平息下来。 温婉娇柔倚傍在叶之云的身旁,微闭双眼,似困睡在一茵清纯的华梦之中。那只绣着淡红色玫瑰花的手也以最优美的姿态抚在叶之云的腿上。但实际上,青蓓的脑海正在激烈地盘算,如何在叶之云面前最大程度地奉献给他,一个可以真正称得上风华绝代的贵妃出浴。 青蓓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天生的贵妃如此,还是因为后天母亲的培育亦或者是上帝的栽培。然而自从跟了叶之云之后,她总能机敏而又热情地迎合叶之云每一个似乎与她相当心领神会的眼神和欲望。尤其是床第之欢,尽管在叶之云之前,她从来没有在任何男人面前坦胸露怀,可是于此时,却总能做到完美的迎对。华而不作,媚而不妖,是叶之云对她绝佳的评价。 好女人与坏女人最本质的区别仍然是视觉上的享受。 青蓓很美,美得让他看不够。这种美色绝不仅仅是指肉体,更多的是指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她甚至一个叹息的动作都可以疑似天人,无懈可击,何况其它。种种艳丽,自然无可用语言一一描述。 一般的凡间女人,不过是俗。没有神韵的女子,即使天生五官多么清秀,身材多么完美,然而一旦沾染上一个俗字,随着日月的流逝,不过是再加上四个字:俗不可耐。可是青蓓不会。为什么,因为她眼种天生的忧伤早已告诉给了他所有的答案。一个女人,不是因为五官的美才叫美丽,起决定作用的是她周身上下沉静的一种忧郁。这就是女人的神韵。而这种美女,恰似大海捞针。 车子在一处豪华的宾馆停下,俩个人走上楼去。 开了灯,屋子里浓浓的金黄色灯光立即闪起了一大片,如同蒙上了一层金纱。花蕊形灯罩子很柔,仿佛秀女蒙着盖头,叫人很是浮想那里面该是怎样的一张艳丽脸庞。米白玫瑰墙纸,壁上嵌着画框。框的边缘是黄绸子的颜色,泛着竹叶青。框子里却是秦观的“自在飞花轻似梦”。 青蓓理想中贵妃出浴的背景或许应该就是这样:无边的薄薄春寒,精致的朱红小楼。金色的帘钩,淡烟流水的屏风,大红色浓郁的花丛,那花都是带着露的,有一些花瓣落在了地上。 青蓓在红灯里笑了,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宾馆里有这么艳的灯,很浓。第一次。” “我让换的。”叶之云说,一边脱了外套,穿了件白色的衬衣。 青蓓又瞧着镜框说:“我模糊地记得这首词,唯一不对照的是这里少了点雨丝。” 叶之云说:“有飞花就足够了。下了雨,会让你很冷的。我心疼。” 青蓓转过头来,想对他报之一个娇笑。然而在灯影里,却看到叶之云万分凝重的脸。 他正在找烟。 奇怪,刚刚一直在微笑的他,此刻又恢复了在大众面前的那种稳重沉宁。眉头居然还锁上一点忧郁。 “好热,洗个澡。你先,还是我先。”青蓓轻问道。她征求他的回答。假如俩种竟见在那里都遭到拒绝,那么自己也许会得到一个更加完美的答案。 叶之云点着了一支烟,在沙发上坐下来,吸了一口,吐出了烟雾,说道:“你去吧。我想吸支烟。”青蓓没有说话,过来吻了他一下,便走进浴室里去。 屋里很快便黑暗了。只亮着那盏艳柔的红灯,照得屋内分外幽静。 灯罩里隐约着美丽新娘姣好的面容,似乎一直在等待丈夫的突然莅临。掀盖头的画面一定是最想让人看到的,然而那个很令人期盼的时刻却总也没有来到。 叶之云静静坐在沙发上抽烟。很快抽完了一支,又点了一支,继续接着抽,直抽得满屋子烟雾缭绕。耳边清脆的水珠,如在轻谷里迸洒,却似乎闻所未闻。 水声忽停止。青蓓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叶之云却似受了点惊怕,浑身哆嗦了一下。 青蓓微笑:“来拿我包里新买的衣服,没打开的那件,红色的。” 叶之云点了点头。 于是青蓓打开金色挎包。里面果然装着一件包装精美的睡衣,用淡青的树叶盒子装着,花瓣状的领口。 她又轻轻走进去,拿了睡衣,也并没有说什么。水声又响了起来,于是叶之云又坐在沙发上抽烟。 屋子继续陷入了寂静,寂静地恰似一座千年的花坟,突然泛起了火热的萦红。 艳美的奇迹或许马上就要发生。 神秘的丽影一旦显身,势必会要让所要的人为之震惊。 可是当那影子真地走出来的时候,柔弱无骨落花一般的脚步,并没有惊醒正在沉思中的男主人公。 “好渴。”青蓓说了一声。她过来倒了一杯红酒,用手挚着。她用的是自己包中带过来的酒杯。 碧纱窗下沉香袅袅。在这幽秘闲雅的环境中,青蓓举杯移步在窗前,象一团红色的、朦胧的雨花。灯晕里的她如粉色的明珠若隐若现。然而叶之云在烟雾之中却仍然很宁静。 青蓓将帷幕拉开了一点,看了一会又放下,然后她端着酒杯把身子转了过来。 叶之云似乎并没有感到多么惊讶,因此,他还是没有一句话。沉默于他有时候可能是对青蓓最好的回答。 青蓓端着杯子,身上只披着那层纱。在叶之云面前,她停住了。之后,又蹲下,把细长的手指放在叶之云的膝上。 杯子是绿色的荷叶形,茶叶上滚着清露。青蓓轻啜了一口,然后又把杯子举上去,递在叶之云的唇边。叶之云也是那么轻啜了一口,俩个人这时都还是没有说话,但是无声的眼神还是那么恰如其分地在表达。 “我等了很久,”青蓓说 叶之云道:“对不起,青蓓。”之后又无话。 青蓓身上红色的点缀如同红色的花瓣。 可是屋子里仍然沉默不语。 青蓓立刻在震惊中恐慌了。她扔掉了酒杯,抓住他疾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是想看贵妃出浴?” 过了一会儿,叶之云终于说:“青蓓,我的确很想看你的贵妃出浴,但是在没有看到之前,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你能演最出色的贵妃出浴,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 青蓓说:“可是我这最出色的贵妃,却不能打动你。” 叶之云道:“正因为你打动了我,所以我才会郑重在这里和你商量这件事。” “商量?”青蓓一疑:“什么事?” 叶之云闭上了眼睛。 “什么事,你说!”青蓓似乎已经预感大祸来临。 叶之云终于栩栩睁开了双眸。 “青蓓,如果你想成为真正的贵妃,那就必须要把你的贵妃出浴奉献在全中国乃至全世界所有人的面前。” “怎么奉献?” 叶之云道:“□□。” 青蓓真地恐惧了,但是很快又说:“剧本上并没有要求□□,只不过是一个脱衣服的镜头。” 叶之云终于说道:“青蓓,电影是要为票房而诞生的,我想我必须要让我的票房打破全中国其它所有导演的任何记录,因此我也必须要让它比以前翻上两倍,五倍,甚至更多。为此,我背水一战。” “但是,我是你的女人。”青蓓只觉得嘴唇干涸。她后悔刚才喝的酒太少,不然的话,也许结局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但是我想做至高无上的英雄。”叶之云诚恳地说。 “但是你舍得让你的女人在全世界人的面前坦胸露怀,而且,她是不是你最爱的。”青蓓的声音在颤抖。 “是的,我愿意。”叶之云坦然道,期间居然没有一点犹豫。 大概是停了三秒钟之后,呸,青蓓突然啐了他一口,继而甩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无耻。”青蓓从牙缝里崩出了这样一句话。 叶之云在灯影里再次抬头,他的脸于无比的宁静中泛出一种饱经沧桑的可怕,说:“是的,我是一个无耻的小人。渔父垂丝千尺,不在鱼,而在置身江中。” “所以你才会垂丝千尺,不惜一切来钓我这条青鱼,然后来实现你的身在江中!”青蓓痛苦地呐喊:“而,你最后的目标竟然是:不在鱼!” “可是你知道渔父眼中的大江是怎样的一种壮丽吗!还有渔父所付出的代价!”叶之云忽然大声说,几乎是吼出来,声嘶力竭。 第二十三章 出浴 “他所付出的是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从年少时代就有的梦想。他为了做英雄,不惜扮成渔父年复一年地垂丝千尺。这种痛苦,谁能理解,谁能理解!” 青蓓被他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叶之云额上青筋暴露。 良久,屋里静了良久。青蓓忽然冷笑道:“你休想。如果你怀有这个梦想,你大可以打消。而且你可能永远都会是渔父了。” “为什么?” “因为,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去宾馆里找你,完全是因为你。不管你是渔父或者是英雄。”青蓓说道。 “青蓓,我想给你的,可能除了我之外,还有更多。” “我不想要。我只想做贵妃,但却是你一个人的。” “我想你会转变你的看法。因为我们一样,在各自的小天地里挣扎了很久,我不信你不想做英雄。” “我想我该说声再见了。”青蓓说。 “青蓓,我求你。”他忽然说出了这一句。 “除非你死。”青蓓笑道。 悲哀的玄宗的霓裳曲已经响起来了,青蓓笑得热泪盈眶:“除非你拿命跟我交换。我想英雄与你的命相比,你大概不会以死相抵吧。哈哈哈!对不起,我让你好失望了。再见。” 青蓓换了衣服,拿了包风也似地开门出去。 出了宾馆,街上是滚滚的人群和声响的浪潮。霓红灯如灿烂的蝴蝶,潇潇的,花蝴蝶摇曳着,把这灿烂的夜切割成了破碎的红色,蓝色,黄色,绿色,紫色。在这交替的破碎中,忽然有一念之光,出现在头顶最高的摩天大楼上。花灯如昼,那是一座气势巍峨的彩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青蓓忍了很久,最后终于,还是滚下了热泪。 人,死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雨,纷纷地落着,青蓓走至在一处荷塘。 初夏的池塘,碧水上结了一层绿衣,飘着浮萍和一些白色的小花。雨点落在绿色的荷叶上,就象跳动的珍珠。青蓓看呆了,不顾水流,在塘边想要伸手去捞。可是太远了。 细雨如丝,恰似这飘忽钻心的疼痛。 青蓓到此时方才体会到叶之云真正的高明之处。房中秦观最经典的那一句,并不是他不想堂而皇之地挂在那里,而是他早就预算好了,自己必会在这样无边的飞雨里细丝如愁,必会来独自享受这撕心裂骨的痛苦一刻。所以,他才可以真正地被称之为垂丝千尺。 好狠。 青蓓闭眼,不禁再次夺泪。丢下手中的红伞,雨具如凋谢的红玫瑰飘散。 他的目的达到了,这也才是真正的贵妃出浴,绝世无双。 雨点打湿了青蓓阴红的大花衫子,倾刻间变得透滴。一股彻骨的寒冷迫使她在塘边躺下来,任凭风打雨袭。青蓓在默然中体会,就象被浸在了一缸冰凉的雪水里。沐了凝汁一样水色的贵妃,定然会更加神姿明媚,光彩照人。 几千年前的贵妃与几千前后的贵妃果然是不一样的,两种心态,两种境地。玄宗的贵妃必然是养尊处优中的心安理得,华清池里托起的是她傲于世人的艳骨,而几千年后的贵妃,则怎甘于那一捧昏朦的水,淹透她清纯的身躯,呈献给如此广袤的天庭一身污秽! 可是,这贵妃却快要死了。 青蓓在黯然体会着早死的感觉。 一股幽冷的呼唤似乎是从地狱中,又似从天籁里传过来的。 青蓓,你来,做贵妃没有做花好,做花没有做鬼好。我们这里的花没有颜色,若有,也只是黑色与白色,极冷的色调。 青蓓笑了:“那还是不如做贵妃。贵妃的花是红色的。” 那声音道:“你错了,贵妃的花是用血染成的。你想做贵妃,必须要流出很多血。你的血流完了,迟早会要来这里采鬼花的。” 青蓓道:“原来这就是人死了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人死之后的感觉。只有黑与白,那我现在的血是不是流尽已经死了呢。不,正在流,我也正在死。贵妃有什么好,贵妃的花是用血染成的。所以做贵妃,一定很痛。我不如及早地把血流出去,其实还是做一个鬼好,咯咯。 青蓓想着这些,忽笑出声来。雨点骤骤地打,她就象一朵被摧残的花。 “青蓓,青蓓!”耳边有人唤她:“青蓓!” 雨住了,有人用伞遮住了她。是舞圆。 “青蓓,你怎么会这样。你这是怎么了!”舞圆哭了。青蓓的脸和嘴唇已经成了白色。 “我想死……成全我吧!”青蓓说。 舞圆擦了擦眼泪,递过一件东西说:“这是他让我送给你的,还说让我告诉你叫一抹红。他说他在等你。他会等你一辈子。” 青蓓去看,那是一朵血红的头花,比梅花雪还要艳丽百倍。花心里有一颗红宝石,在雨中泛着低沉又象水晶一样的光芒。青蓓恍惚记得有一次她戴梅花雪,叶之云把它扔掉了。他说那朵花很寒酸,他有一天会送一朵昂贵的花给她。 “一抹红?” “是的,他告诉我这是他的心。他让你好好体会他的心。人,这一生,可以有很多种活法,但是千千万万个人,死法却是同样的。那就是默默无闻。而他只是不想做默默无闻的渔父,只想做名流千古的英雄。所以,他心甘情愿付出一切。而你,一旦做了贵妃,势必会跟他一样,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 青蓓的头上轰轰作响。 “青蓓,这的确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因为叶导说得很对。你应该知道象我们这些人奋斗了多少年。如果你就这样死了,又怎么对得起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家人。他们在我们身上花费了多少。就是为了他们,你也不该这么傻啊。 如果你现在死了,完全就是不负责任。你死了,你妈也要死了。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你妈现在还一心指望你为她还债呢。还有,那部戏已经拍了大半了,叶之云的损失会有多大?这些最实际的东西,你都考虑过没有?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一定会承受不了的。” 青蓓渐渐地复苏起来,舞圆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把她包围起来。这时雨点很大,吡吡扑扑地往伞上砸。于是青蓓颤抖着手看叶之云送她的一抹红。俩个人雨中细看,那个一抹红中间果然是一个货真假实的上等红宝石。 舞圆笑了:“他能送给你一般的凡物吗?” 青蓓轻轻地抚摸着,忽然落下泪来,说:“我终究还是放不下他。我真地不信他不爱我,我也不相信爱情的力量不可以改变一切。”舞圆说:“那我们就试试吧。”当下俩个人便回家。 青蓓被舞圆带回去的时候,是在傍晚五时。 叶之云开了门,青蓓那时满身都湿透了。舞圆很是知趣,连门儿都没有进,只说了几句话,就匆忙离开了。叶之云迅速关门。他几乎是以风雷般的速度在门口抱起青蓓送入浴室。温热的雨点也开始砸落,青蓓在热水中终于如冻僵的鱼苏醒,被他抱着,慢慢地感知到了温暖。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之云问:“好些了吗?” 青蓓没有吭声。叶之云的下颌紧扺在她的头顶,紧喘了好几口气,道:“你别吓我。你死了,我一定也不会活着。” 青蓓于是说:“好多了。”叶之云便关了水,擦干了,用浴巾包起来,送入被中。 夜半青蓓要喝水,叶之云开了灯,倒水给她。 青蓓端着白瓷缸子,喝了几口水以后,在灯花中对着他笑了笑,颜色很好。这让叶之云的心也跟着跳了好几跳。青蓓把茶递给他,叶之云放在小几上。青蓓忽然说:“把我的包拿过来,我有样好东西忘了要送给你。” 叶之云忙嗯了一声,把包拿过说:“这包里到底有多少好东西呢?” 青蓓仔细翻了翻,从里面翻出一个藕绿色的手机套子来。上面精巧地用粉丝线绣了几朵小白花,开得十分妍媚。青蓓拿了套子,双手捧过来说:“这是我绣的,绣了好几天。送给你的。” 叶之云点了点头,说:“好。不过现在谁还绣花,怪累的,以后别弄这个了。”接过去便要放在桌上。青蓓这时就扑过去热切地吻他,象一个饥饿的小鸟,一边乞求着说:“求你,我求你!” 叶之云明白了。他迅速打点起百般本事,来平复青蓓那颗早已动乱的心。终于,受了伤的蝴蝶关了灯之后,在宽阔的怀抱里妥妥地安静下来。 “青蓓,我想问你,如果你不想做的话,那么你是否还愿意回到你的过去。也许,这个机会错过,你将永远会变成一个没人知道的无名小辈。这问题很现实,也很重要,我和你都必须要严肃地面对。所以,应该是,我求你,而不是你求我。” 叶之云的手温柔地在青蓓羽缎般的身上滑过,然而挑起的却是对俩人至关重要的一番考核。 “我宁愿不去做贵妃。”青蓓忽然坚定地说。 第二十四章 一抹红 屋里静了好大一会儿。叶之云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不想演戏,你只想做一个很平常的老婆。” 青蓓道:“为什么不可以。” 叶之云的手忽然停住了。 这个可能从来没有想过,以至于有些突然。青蓓坚耳谛听,却未听见任何。 叶之云忽然说道:“对不起,青蓓,我不能娶你。” 青蓓头上被风雷炸了一下,冷静地说道:“你说什么,骗谁,你是独身。” 叶之云道:“任何人都知道,我不仅是一个独身,而且我也从来没有结过婚。” 青蓓冷笑道:“那这事就怪了。我不知道,我真地不明白。除非你不爱我。” 叶之云道:“我不想告诉你。我只想告诉你的是,因为我不能娶你,所以你剩下的选择只能是:做不做。” 他在相逼。 青蓓忽然珠泪流落在枕边。 叶之云叹了口气:“青蓓,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就摆在你在面前。全国那么多表演系的学生,象乌云一般,苦苦地他们在追求什么。那么多影片每年都会送往洛杉机,这些导演在追求什么。所有,千千万万的人,都在仰慕着金字塔的顶端。而这顶端上的人,就是至高无上的女皇或者皇帝。无数的人群拜倒在他们脚下,简直把他们当作神。青蓓,我爱你,我要让你做神。” 青蓓翻转过身来,正想说话,然而叶之云突然堵住了她的双唇,用一阵烈火一般的热吻迅速将她淹没。 屋内很快便陷入了寂静。 那天便开始拍贵妃出浴。 青蓓在赶到片场的时候,目光触及到一片灿烂的所在,当时其实也并没有感到多么巨大的惊讶。奢华的宽广大殿几乎望不到边际,每一根金色的大柱上都有五彩的凌云开放。还有暗金的龙凤花纹。点缀着龙睛凤目的,是亮晶晶的明珠,流光溢转,华色璀灿。无数牡丹花在泛着古色香影的雕花木上娇黄嫩红,灿烂开放,光艳明煌。 贵妃的琼池却是海棠花式的所在,池上灯光华丽如明月美玉般,使得水面象一面巨大的镜子。水池却是用白玉所造,红玉点缀。池上有袅袅的烟雾。无数的侍女穿着烟霞绣花百蝶锦衣,玲珑的身影加上秀丽的花丛倒映在水面上,就象水底里又出现了一个锦绣的琉璃世界。 青蓓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这样的一番明净水色,如此晶莹剔透,就连自己也变得如水晶般透明起来了。 “来了。”叶之云在池旁仍然摆弄摄像机,声音很随便,就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青蓓笑了一下,她想她必须要为这个成熟的男人如此超越她千倍的表演鼓掌喝彩。 “快去吧,都等着你。”叶之云说。见她没动,又回了一句:“好好再想一想你的台词。” “我可以单独跟你说几话吗?”青蓓道。叶之云很淡地嗯了一声。 “我在更衣室等你。”青蓓说完走了。过了一会儿,叶之云走进去。那时青蓓在沉默地想要吸烟,看见叶之云把房门紧闭,青蓓便把手里未点着的烟扔掉了,转过头看他。俩个人对视了几秒钟,叶之云热情地扑了上来,把青蓓猛烈地抱在怀里。 叶之云的声音嘶哑地几乎要发不出来,这完全充分地证明,他曾经在昨天夜里经历了一场多么可怕的思想斗争。 青蓓在激烈的拥抱之中,开始施展她做为女人有生以来早已被她掌握得十分娴熟的特技。她企图来感化这个即将可以改变她一生的男人。她吻他,他的唇,他的颈,以及所有能触及的地方,她几乎拼尽了所有的真气。 “我们真心相爱,”青蓓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打败真心相爱的俩个人。所以,我求你,求你!”青蓓抱住了他,浑然不动,象一只昏寐的小鸟。 叶之云抱着她,于万箭攒心的疼痛之中听这坚贞高尚的梅花向他传递春的气息。 好想与她一同就这样跳进华清里去,在水底做一对永不见世人的白头鸟,然而头上却轰轰地响着一个又一个霹雳。四十多年了,无数个不眠之夜。这种心境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该杀吗?或许该。该死吗?还是或许。但是眼前如此纯真幼稚的女人可能并不能理解,如果现在死了,即使有一个好去处,也不过是别人眼里用来唾弃的一堆腐土。而他叶之云想要的则是名垂青史的英雄,万古流芳!垂丝千尺,只为了有一天冲天而啸,以无比傲然的姿态,凌跃于江渚之上。为此,他不惜施出千条妙计,哪怕去变成一个疯子,穷尽所有的全部! 叶之云终于松开了她,道:“换衣服吧,我们马上开拍。” 青蓓换了衣服,默默地走近池旁。此时头带珠冠,身穿碧罗艳纱,在池旁站立。脚下花丛艳艳,美仑美奂,几乎令人不敢仰视。 “灯光,道具,烟雾!各项都准备好了吗?好,开拍!”叶之云一声令下,摄像机便开始了轻轻的转动。 “娘娘,泉水已经备好,十分地温热。娘娘可以沐浴了。” 青蓓微合两眼,良久,方才分开道:“来人。” “奴婢在。” “侍候本宫沐浴。” “是。” 青蓓轻轻向浴池里走去。 烟雾缭绕,人与花斗艳,牡丹花映着,十分夺目。 有两个侍女过来为青蓓脱掉外面的罗衣,然而去解里面内裙的软烟丝带之时,却受到了阻力。卓青蓓一只手抚着衣上的烟霞图案,巍然不动。 “娘娘,请脱衣沐浴。”两名侍女伏身跪拜,青蓓依然寂寂无语。 “停!”叶之云走了过来。青蓓忽转过头来咬着嘴唇无畏地望他,似是绝大的一个嘲弄与讽刺。叶之云并没有过多的解释,抬起手来,狠狠地便击了青蓓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手打得非常重,以至于周围众人都没有防备他会这么做,一时都惊呆了。青蓓的嘴角很快渗出了丝丝血迹。 “对不起。但是这个耳光并不是要存心打你,我只是想让你在虚幻的想像中清醒。”叶之云说。 叶之云道:“现实非常残酷,青蓓。从你出演贵妃的那一刻起,你不再是一个人的贵妃,而是我的,整个剧组的,更多的,是你自己。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将因为你的表现而受到巨大的影响。你可以成全我们,更可以成全你自己。是的,成为全世界所有人的贵妃会让你很难堪。但是你考虑过没有,这些全世界的人会回报给你什么!青蓓,这些,你可曾想过。在现实面前,任我们任何人,都要低下昂贵的头。因为它就叫现实。现实与幻想,就恰似天堂与地狱。青蓓,你可明白吗?” 现场无不低头动容。 叶之云含着眼泪,一番真诚的诉说,令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 “青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你真地还是不明白,我们解约吧。我不怕损失惨重。”叶之云说完低头往外走,这时就听见身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呐喊,接着又听大声命令道:“沐浴,我要沐浴,来人!” 激烈的锣鼓此时雨点般地打响。 叶之云命道:“开拍。” 于灿烂辉煌的繁花丛中,艳丽的贵妃顿撕去全身所有的束蔽,从而奉献出金光夺目的身躯。以誓死如归的豪然姿态,去向世人奉献出一场美艳绝伦的贵妃出浴。 这个人说的很对,做一个人的贵妃很无聊,不过是痴人在花前月下对着青佛古灯,所呆呆许诺的可笑可嘲的发泄。将来随着岁月的流逝,人老珠黄的时候,贵妃的影子会和残花般的泥土融为一体。而做千千万万人的贵妃,才真正是豪杰的壮举。因为千万人回报你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空气,而是锦绣辉煌的一枚又一枚金币。这些金币在一个人手里并不算得什么,但是全世界所有人都一起砸给你,那么多的人,会是怎么壮观的场景。因此,做出这样的一个选择,实在是如君主立宪般那样的明智。因此,去演这样的贵妃出浴,简直太过明于事理。 叶之云专注地在镜头前看青蓓的表演,几乎是屏紧了呼吸。忽然身旁有一个侍女送过来一样东西:“叶导,是青蓓给你的。” “哦。” 打开来,却是一个精致的绢包,正是自己所送于她的那朵一抹红。红宝石的花心在灯下忽然泛出一股铎铎逼人的奇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盈盈流动。 叶之云用手轻轻抚了一下,忽然轰轰的一声,眼前顿然昏黑。 是血,殷红的鲜血。 可怜的少女在烟雾缭绕的海棠池里游动,如此纯情。她忧伤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一切迷茫的光线,恰便似荷塘中露出的尖尖粉荷。一点明媚的幽魂早已不属于她。尽管完全迷失了方向,但只是那么竭尽全力地游荡,游荡。她想寻找自己的一片圣地,一片乐土,准确地说,是她的故乡。 第二十五章 曾经珠联壁影来 叶之云看着,泪光在眼中不停地旋转,一个低头,终于落了下来。他想哭,他想大哭,他想嚎啕大哭。然而旁边有人问时,他却安静地说:“很好,青蓓做得很好。” 那时所有的人都在动容。包括那台摄像机,不知疲倦地也在轻轻走动,走动,象是极力盼望着想吐露这人世间,所有的真情…… 华光璀灿。 ask颁奖典礼现场。红毯如虹,闪光灯不停地闪烁,各国美女如云。 强烈的炽光灯下,青蓓盛装,如女神般雍荣华贵而又祥和宁静。 粉白礼服下面白色掐金挖云镶边的裙裾很长,遮去了里面水晶蝴蝶压花高跟鞋。抹胸处却是青黑色闪金的高贵狐狸毛。手中淡粉珍珠包,精致可爱,正可与衣服配成一套。加上玉肤晶莹玉润,这张脸漂亮得无法形容。一举一动圣仙般稳重大方,似一朵开放在神秘云朵里人人都会感到如此不可思议的牡丹花。 青蓓在这里竟遇到了米露。米露见到青蓓的时候,似乎没有过多的惊讶。她的服装是一种很艳丽的水红,但是却分成了好几道布条,很紧密地绑缚在身上。走动时,侧股间的交叉处几乎开到了雪白的大腿根。 青蓓向她张出了双臂,俩个人很热情地拥抱问好。 青蓓说:“很久没有见到你了,米露。” “是啊,我们都很忙。”米露说:“青蓓,说实在的,我很早就已经知道咱们班里的那些人,你一定是最早也是唯一站在这里的。” 青蓓有些奇怪地说:“班里?你不是也是吗? 米露摇了摇头。 青蓓很美地微笑了一下,还未回答,这时米露身边就有一个很精明的中年男子向青蓓点头道:“你好,青蓓小姐。” 青蓓点了一下头。 米露就说:“哦,我来介绍,这位苏庭安先生是国内非常有名的地产商。”青蓓听罢礼貌地还之一礼。那人双目烔烔,目光一直在青蓓身上游动。说:“青蓓小姐在《贵妃》中的表演实在是出神入化。能在这里见到青蓓小姐,真是非常地荣幸。” 青蓓则淡淡地还道:“苏先生过奖了。” 米露说:“青蓓,等会儿再聊,我们去那边。”青蓓说了声好。米露正想离去,叶之云却走了过来。苏庭安立即大步张怀迎上去道:“叶导,叶导!”叶之云忙还之一抱。显然俩个人是很熟识的。 “庭安兄怎么会在这里,这么巧。这里是电影节,跟你这地产商不是很相配。” 苏庭安说:“我是好几个片商的赞助,所以跟着他们一起来玩玩,开开眼。看一看这全世界最知名的奥斯卡,到底是什么味。” “苏兄太谦虚了。苏兄什么大场景没有见过。”叶之云显得很恭敬,显然这个苏庭安的身份估计要与众不同一些。但是青蓓却并不想理会这些男人之间的谈话,于是她一扭身走过去了。很远,听见苏庭安说:“等颁完了奖,一定要请叶导和青蓓小姐去希尔顿吃个便饭。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好东西要送给叶导。” 叶之云说:“哦,好,一定奉陪。” 青蓓淡淡地想:什么好东西,有钱的男人不过就是爱显摆的俗人。拿几个钱出来,都是泛泛的沾着铜臭的浊物。 一边想着,一边抬起头来。 这里响着很宏伟激情的音乐。 美国人的曲子,象盛夏里最炙热的火,然而中国人的音乐,却就是明夜里,月宫中静静温柔流淌着的一条小河。中国的女人有一种委婉的美,然而西方的美女很泼辣。泼辣到什么程度,坦胸露怀,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甚至大庭广众之下,隐隐的几缕遮蔽,又能抵挡住什么。然而这个地方,却是全球所有电影人的终极殿堂。只要能站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已经成仙得道,踏鹤而来。青蓓看着,忽然恍惚,隐隐地便觉得玄宗和贵妃坐在最高端的位子上,正在接受众礼膜拜。 蓦地有一个生硬的中国声音在身旁响起:“青蓓小姐,你好。” 青蓓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外国人,五十多岁,头发灰白,鼻梁很高。美国人和英国人的眼睛一般都很深遂。比如眼前的这个人,他的蓝眼珠里就闪烁着深海里的一种神秘。 青蓓很礼貌地点了点头,眼神有点困惑地问:“您是……” “我是这届奥斯卡的评委,我的名字叫鲍卡。恭喜你,青蓓小姐,还有叶先生,一会儿我可能会在颁奖台上很荣幸地见到你们。” 青蓓感到巨大的惊喜,情不自禁地问:“鲍卡先生,请问我们的《贵妃》……” “青蓓小姐到开奖的时候,就知道了。青蓓小姐和叶之云导演的合作,真是完美。用中国话来说,就是珠联璧合。啧啧!”鲍卡由衷地赞叹道:“我做了ask很多年的评委,还是真没有见到过有如此动人的影片。不仅画面非常唯美浪漫,而且演员的表演也真挚感人。实在是难得的佳片。” 青蓓听得激动起来,一只手微微轻颤,习惯性地又摸了摸胸前。这个动作雅丽地犹如世外来仙,让鲍卡更加痴迷,轻问道:“请问青蓓小姐拍贵妃的片酬有没有超过千万?” “千万!”青蓓简直有点晕了。这人数字对她来说,可能是天方夜潭。 “没有。”青蓓摇了摇头,又笑了笑说:“我的片酬可能跟千万差远了。” “以青蓓小姐这样美丽出众的容貌,还有这么醇熟的演技,如果到好茉坞发展的话,你的片酬绝对会是在800万到3000万之间。而且不是人民币,还是美元。”鲍卡说道。 青蓓此时倒有些平静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对不起,我只是偶然碰上青蓓小姐。见到青蓓小姐这样优秀的条件,的确觉得很应该到好莱坞发展。这是我的名片,请青蓓小姐收下。用你们中国人的语言来讲,就是孝纳罗。”鲍卡说着,真地递过来一张名片。青蓓接住了,鲍卡先生倒十分礼貌地告辞而去。 青蓓这时看见叶之云已经向她走来,颁奖大厅的人群都正在一一入座。 青蓓把名片收起来,向叶之云笑了笑,说:“这个老外请我到美国拍片呢。” “哦,怎么说。”叶之云问。 “他说依我这样的条件如果不来好莱坞发展的话,会十分可惜。” “嗯。”叶之云点头看着入坐的人群,轻轻点了一下头。青蓓忙过来想拐住他的胳膊,可是叶之云却闪了一下说:“注意你的仪表,各国的记者很多。你一定要注意保持好你的一举一动,不能丢人。明白吗?” 青蓓轻轻颌首道:“明白。” 叶之云便匆忙转身道:“我坐那边,你就在坐在西边首排那个位置吧,很显注。” 青蓓听得有些诧异起来。 颁奖典礼终于开始举行。 这是一个金色的舞台。金色夜明珠一样澄静的水晶霞光,照射出台上一具具精美绝伦的金色小人。左右及后面的背景图案也不停地泛出金色的灯光,让人犹如置身于无比辉煌的梦幻之中。 主持人热情洋溢的演讲词不是多么刺激,最刺激的,则是下面颁奖人打开名单时所念出的一个个辉煌的名字,然后所响起的庄重音乐,以及接下来走上去被铂金光晕所笼罩住的那些人。 一个又一个奖项顺次揭晓。 青蓓开始紧张起来,她独自冷落地坐在一旁,不禁转首看了看距离她很远的叶之云。他很专注,根本就不顾得那么想念他的人。 青蓓微蹙了一下秀眉。 礼台一片雪白,终于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现在,是一个非常庄严而又激动人心的时刻。”著名的国际影星司汤龙微笑着拿着名单开始宣布。 “我们此届ask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编剧,最佳导演,最佳服装,最佳外语片共授予同一部电影,这部影片的名字是……”司汤龙中间故意停顿了好大一会儿,制造了一个很大的悬念,然后才开始说:“《贵妃》,a的《贵妃》!” 观众席上掌声雷动。 叶之云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是剧组的另几位获奖人员。叶之云从青蓓身边走过,轻轻点了点头。青蓓忙也站了起来。这时无数镁光灯聚集在他们身上,卡察,卡察,发出耀眼的光芒。 叶之云从司汤龙手中接过耀眼的金杯,难忍眼中的泪水。此刻竟有些失控,接着便开始发表他的获奖感言。 “今天,是我毕生的荣幸,”叶之云稍稍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感谢ask,感谢我的剧组,我的演员。以及所有支持我的人。我要在这里对他们说:是你们帮我圆了这个梦,我!……无法用语言表达……谢谢,我爱你们。谢谢ask!” 叶之云这几句话虽然非常简短,但是也非常诚恳,因此显得很有重量。 接下来,是另外几个人的发言。青蓓站在这群人的最左侧,她的手心里已经握了一把汗。 第二十六章 霸王别姬 其实她很想像以前那样再去摸一摸胸前那个熟悉的位置,但是却早已没了钮扣。她不敢动,因为她很清楚,此刻她面对的可能不止是□□的这些人,也不是全洛杉机,甚至全美国,她面对的是全世界的数十亿华众。 “我们现在请,获得最佳女主角的卓青蓓小姐发表获奖感言!”主持人说。 掌声雷动,似乎比以前任何一位都要来得更加猛烈。因为青蓓太美了,她可能已经不属于人类。 青蓓接过话筒,渐渐变得松驰和亲切起来。 “亲爱的先生们,亲爱的女士们,亲爱的所有热爱电影的人们!我由衷地感谢你们所给予我的认可和支持。我也非常高兴。这是我有生以来或许是最幸福的一刻。但是我必须要在这一刻,把我所有的喜悦都奉送给一个人。因为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现在,请允许我对他表达我最深切的感激之情。”说完,青蓓走到叶之云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叶之云一个深情的拥抱,并且很自然地加上一个很美丽的柔吻。 主场很静,然后马上报以热烈的掌声。 也许美国人并不引以为奇。他们可能非常理解,因此认为这是一件很应该甚至很值得去做事情。但是青蓓不敢想像这个场面如果放在国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美国普雷格桑立交桥。 车子在这座桥下缓缓停落的时候,青蓓有些震惊。这座桥非常雄伟而又复杂的程度,达到令人震惊。黄昏,那玉带式的飞舞如此洒脱地在夕阳下展现,如同天女下凡时美丽的衣袂飘飘,实在让人有坠入云端的幻觉。中国人的建筑是一种凝重的英武,但是西方的建筑却多了一种大胆的奇妙。 晚风渐起,此时还有了一种苍凉。 青蓓忽看到叶之云的脸色有些惨白,冷冷地有一种恐怖之感,便说道:“你还在想那件事吗?” 叶之云蓦然睁眼,注视眼前的大桥。但是他继续沉默着。 青蓓看着窗外说:“我要告诉你,你让我在全世界的面前脱光了衣服,肯定是没有人再要我了。所以,我必须要嫁给你。” 青蓓说完,把眼一直盯着窗外。 叶之云打着一支烟,开始很专注地吸了起来。俩人又陷入了沉寂。青蓓并不以为然,或许早已习惯了。 “这座桥挺不错的。”叶之云说。 “嗯。”青蓓随声应合了几句。 俩人又看了一会儿,叶之云忽然俯身过来,把青蓓抱在了怀中,开始专注地吻她。 青蓓最喜欢他的吻,那种带了很浓重的烟草味的。其实他给她的可能不是一个吻,他向她表达的是一种最浓烈的感情,或者应该是诉说。 这个人虽然不是演员,但是他比专业的演员要更会演戏。所以,他是最高明的演员。最高明的演员会把最终极的东西通过一些很细微的动作,无声而传神地表达出来。可是一般的演员就不会有这种效果。就像写小说,能把人写哭的,写笑的,有很多。但是能带给人终极思考的,恐怕只有少数的大师。 所以,叶之云是当之无愧的大师。所以,他可以被人仰慕为英雄。 “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我当然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叶之云说:“这算什么,我不会怪你。无论你做了什么,即使你杀了人,我都不会怪你。因为,这个原因,我想你比我会更懂得。” 叶之云把双目又移上了立交桥。 “今天是一个很特殊的时刻。我应该带你到这桥上去分享我的一些,藏匿了很久的东西。而且我想,我应该也是必须要对你说一说了。” 青蓓敏感地说:“是什么。” “一些,过去的悲欢离合。” 青蓓很聪明地问:“是解释吗?” 叶之云停了停,答:“对。” 青蓓吸了一口气,扑过来笑道:“很紧张,我的心开始跳了。我请求在这里好好待一会儿。或许,或许,我有一种预感,你说呢?” “你说的很对。”叶之云道:“也许,说完了,可能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我们,会有一个很愉快的结局。” 青蓓眼前晃了几晃,朦胧地觉得眼前炸开一朵金色的火花。 她忽然把叶之云抱得很紧,很紧。一边吻着他的唇,一边把那只手狠狠地在他身上抚摩,一边还是很天真地微笑着:“我觉得这世上,最神秘的地方……就是你的心!” 叶之云没有回答,然而他在吸烟的时候,把青蓓温柔地搂在怀里。这个时候,青蓓忽然想起了黄寒。一刹那的突然想像,却让她在凌乱中打了一个冷战。 看黄昏那迷朦的壮丽如此洒照在眼前,头顶不停闪耀着一辆辆飞车的身影,就如同从万道巨谷里放出一只只冷冷利箭。岁月的利刃在坚韧的额头上划下了深深的皱痕,叶之云历经尘世沧桑,曾经挂满切切冷毅的目光终于也在轻轻颤抖了。 “当年霸王被困垓下,四面楚歌,迫不得已的时候,才有了霸王别姬这场戏。我想我很能够体会得到霸王当年的心情。因为,我为了拍贵妃,曾经失去两个女人。她们的结局竟然一样,都是在公路上被车撞死的。而今天在这个桥上,我看到了她们的魂魄。青蓓,所以,我不能给你婚姻。” 青蓓如五雷轰顶,泪珠不停往下落。 “那么,”青蓓的声音在颤抖,完全是因为恐惧:“请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可是霸王别姬吗?我们是否已经听到了四面楚歌。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我怎么没有听你对我说过!你从不愿意告诉我!”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分担我的痛苦。我也很害怕告诉你将会迎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今天我必须要告诉你,因为这个时刻终于来到了。”叶之云正想再说,青蓓忽然便伸手捂住他的嘴。 “我是虞姬吗?”青蓓忽眉目传情,无限地柔和起来。她眼睛里温和的火象最艳丽的花瓣。 “应该是吧。”叶之云诚恳地说。 “那就让我好好体会一下躺在霸王怀里的感觉吧。”青蓓说着仰面躺在叶之云的腿上,一只手臂轻轻揽住了他,珠泪仍止不住地往外奔流,凄然道:“我想虞姬在临死前,一定会在霸王的怀里躺了很久。她也一定不想死。她甚至还想有一定的转机。比如说,如果,如果汉王能给霸王一线生机,那么她,是否会要试着去努力争取?” 叶子云扔了烟,在膝上,两手捧起青蓓的脸,象捧起一片价值连城的美玉。他一点一点地吻着她的泪珠,不禁笑道:“好天真的虞姬。如果有那么好的机会,那么名垂青史的,一定不是刘邦,而是项羽。” “那,虞姬最终还是要死了吗?”青蓓的问话忽然显得很天真。 “是的,死了,这是一个凄惨的结局。”叶之云说。 青蓓听罢,突然就笑了,这个笑容很明媚。道:“既然是那样,为什么不让虞姬好好在霸王怀里躺一会呢?霸王其实很愚蠢。也许,找个地方,比如山洞什么的,哪怕是一个没人去的陵墓,让虞美人每天躺在他怀里,一直躺一辈子。俩个人终没有虚度光阴。这,算不算一个很好的结局?” 女人很纯真幼稚的一番想像并没有引起霸王多么的可笑,相反,叶之云庄重地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吻她。他于此刻拿出了最醇熟的无声的语言来安慰他最心爱的人,直到她在他怀中沉沉睡去。良久,叶之云看着她终于痛楚地发出一语:“虞姬,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能说到霸王的心口里去?” 最后,他饮尽了她脸上所有的眼泪,随同一起装进去愤懑与忧恨,把它们全部送给了自己。 洛杉机时间晚上八点。 银色的车门打开,叶之云带着青蓓走上大桥。也许,英雄与美人一场旷古未有的争锋方与此刻悄悄拉开帷幕。 遥远的异国他乡,背衬着如梭的银灯闪烁,于这样的一番情境里,揭开来自故土饱经沧桑的伤疤,实在是一种难以铭状的感觉。 晚风吹来,叶之云站在桥上,忽然轻笑了一下,郎声说:“我曾经是一个汽配厂的修理工。而今我却站在这里,这个世界最令人瞩目的舞台,来达到我人生的巅峰。连我自己都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青蓓就站在他的身旁,风吹起美丽的腮边鬓发,还有清秀的东方女人魅影。身后闪过一只又一只疾走的鱼,青蓓耳朵里听着,却沉默不语。 “美国有一部很经典的电影,叫魂断蓝桥,倒是和我的经历有些相似。里边的女主角叫玛拉。因为听说她的爱人在战争中死去了,她便出去做了ji女。这是生活的所迫,不做ji女也许就无法生存。但是想不到,后来爱人又死而复生,他们的婚姻遭到爱人母亲的反对。最后,玛拉在无数战车开过来的同时,勇敢地迎上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第二十七章 伤心桥上忆茶花 青蓓静静地站着,很安宁,甚至脸上还带着稍许的一些微笑。美国的风继续吹动她的青丝,掀起绿色的纱衣,在这个桥上留下一剪中国美人的裙裾。 “每当我看到这一段,就会想起我年少时的贵妃。之所以称她为贵妃,是因为我的父母都非常喜欢看戏。她因为爱我,才去学戏曲。由于长得美,经常在剧里出演贵妃。那时候我由于家庭贫困,不得不来城里打工,便和她两地分离。我家里又有弟妹,母亲经常有病,家里的重担竟然被贵妃一人担起。 我后来梦想成功,于是发奋学习,以求一飞冲天。我竟然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里认识了一个教授,从此开始我人生的巨大转变。这个教授有一个女儿,但却是离了婚,而且她们有了一个女儿。她比我大八岁……可是你知道她的职业吗?导演。国内很有名气的导演。 如果说我对她一见倾心,那也十分准确。但让我倾心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工作与她的家庭地位。何况那时,我与我的贵妃已经确立了恋爱关系。但是我的贵妃也就从那一刻开始了她巨大的转变。后来我听说她和许多男人睡觉。也就是说,她已经从戏台上的贵妃变成了现实生活中的贵妃。可是有一天,我回家,我的母亲哭着告诉我,因为家里没有钱看病以及给弟妹交学费,所以……,所以……所以,我的贵妃,不得不选择走这条路。” 叶之云说到这里,几乎难以继续下去。看起来他在强烈控制。 青蓓轻轻说道:“我好象听到了汽车轰呜,金子的光芒,还有戏台上的贵妃。这样的画面在厮杀。” “你说的很对,我的贵妃和兰桥里的玛拉一样,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做ji女。所以我没有鄙视她。我对她说我愿意娶她为妻。她听了很高兴。可是就在我们即将结婚的那些日子,她突然要求,希望我买一些花给她。我说可以。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她约了我,我捧了一大束茶花去见她。但是最终我看到的就是魂断蓝桥里最经典的画面,她隔着马路向我跑过来。我还清楚地看见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可是,我到现在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无畏地敢迎着奔跑的汽车撞上去……我的红茶花撒满了一地。” 叶之云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两行泪水凄然而落。停了很长时间,才又开始说道:“这就是我的贵妃。所以,在她死后,我发誓一定要拍电影来送给她。” “非常凄美。”青蓓轻轻地说:“我很同情,同情你那个贵妃。” “那一段时间,我快要死了。”叶之云将手轻轻地抚住桥栏,竭力地控制满身的微动,然而终不能够。那只手如风雨中的蝶翼般颤抖。青蓓走过去,把身子很自然地贴紧了他,一任风雨无阻的惊情,肆意□□。 “别怕,有我。”青蓓象柔软的花瓣在他的肩背上说。 叶之云真地平静了,用一只手紧握住了她的,睁开眼睛说:“后来我决定要和那个教授的女儿结婚。我的唯一交换条件,就是她可以让我和她一起去拍片。为了这个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忍受了她很多。我最终达到了我的目的,但是,她的目的却没有达到。因为,也是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她死在一次车祸里。” 桥下的夜尘如流水一般托起红色的幽光,一弯明月清冷悬于头顶。微凉的轻风扑扑扫着脸面,如同幽魂在细雾中弥漫,忽然张开轻盈的翅膀。 青蓓把手轻轻抚向耳朵上一只红珊瑚滴珠耳环,夜灯下,浅蓝色嵌白玉斑点的长丝带随风飘摆不定。刚刚已经把心听呆了,过了很久才默然说:“关于你的第二段恋爱,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我从未听你说过你那个贵妃的故事,是这样的凄美动人。听得我,心都要碎了。” “你现在可以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会那么不顾一切地得到你。因为你就是她,我的贵妃。我拼了我的所有,也要让你来到我的面前。” 青蓓忽然走过来,脸对脸地仔细看着叶之云道:“那个贵妃不管怎么样,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她绝对不会是意外,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自杀。” 叶之云忽然颤了一下,道:“你怎么会这么肯定。” “因为不可能那么巧,”青蓓说道:“偏偏你送花给她的那个晚上,她就会死。之前,她肯定有自己的安排。” 叶之云沉默地丢开她,叹道:“这件事,我比你想得要多。但是这似乎是我们之间不应该探讨的问题。” “是的。”青蓓忽然笑了,在夜灯下很美。激烈的箭一般的车子仍在她的身后叟然飞梭,如同无情的岁月。青蓓咬了一下嘴唇:“你的故事是这么的复杂,却又是这么地简单。你身边既然无人,我嫁你岂不是顺理成章?”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关键。虽然我是独身一人,但是因为她们俩个都是出车祸死的,我母亲便认定我是天生克妻的命,所以不准我再娶。而且那个教授的女儿死了之后,是我接替了她的位子,才有了今天。我母亲把她的女儿时刻带在身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要求我必须承包她身后所有的一切,包括对她父母的养老送终,把她女儿带大成人,以求偿还我对她的所欠。” 青蓓听了竟无话可答,好一会儿才又点头冷笑道:“好,我很明白。就好象你娶了我,我不允许你养老送终,抚养成人似的。” 叶之云听了,又是叹了一口气,忽抓住青蓓说:“青蓓,我再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女人有一个妹妹,对我,早起了心。而且已经很长时间了。她又经常去我母亲那里。我母亲也早认定了她。我推说一定要事业有成。今天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所以,即使要娶,恐怕也是她。” 青蓓看着他,淡淡的一缕月光照着,黑森森的脸,竟说不出话。 “青蓓,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恐怕你很清楚。那就是我们的年龄差距很大。你还年轻,你应该找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我爱你,正因为如此,我不想耽误你的一生。” “这个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青蓓说道:“最主要的是,我想知道,当初我们之间的合作仅仅是因为要演一个贵妃吗?如果是这个简单的目的,为什么我要拒绝你几次呢?难道那不过是一场游戏,或者是一场梦?”青蓓只觉得嘴唇发干,头有些晕眩起来。 叶之云轻抱她入怀,青蓓便象一株被雨打湿了的花低泣起来:“爱情真地就可以这样随便吗?真地可以吗?” 叶之云终于俯身又给了她一个深吻,这才抬头起来,清爽地微笑道:“青蓓,你的贵妃生涯已经结束了。现在,我给你自由。” 青蓓愣了一下,忽然也看着他笑了:“是你让我做了全世界的贵妃,现在居然说给我自由。你的良心何在?” 叶之云道:“你也看见了,仅ask典礼上的女人,大庭广众之下,她们的穿着可以做到什么地方。因此,你脱了几件衣服根本就不算得什么。你所得到的肯定要比你失去的多得多。” “是的,我也觉得不算什么,但是,但是……咯咯。”青蓓忽然微闭双眼,笑了笑,说不出话来。 “青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青蓓在叶之云的怀里忽然天旋地转,不知身之所在,如同置身在茫茫的云雾之中。 “我突然听到了轰轰的列车声。”青蓓双眸闭着,黑色的睫毛颤动。 “你别吓我。”叶之云脸色苍白,恐惧地说。 这时只听青蓓又开心地笑起来,清悦如铃。 “你怎么了?” “我又想起了海选的时候,我演了什么给你。” “西施。” “对,我就是那个西施。凭你这个吴王再怎么固执,你的江山终会断送在我的手里。”青蓓娇嗔地躺在爱人的怀中,把双手藤萝般绕在他的颈上,满脸都是花一般灿烂的笑容。 “你要来瓦解我吗?”叶之云微笑。 “是的。”青蓓明眸相看,瞬间已是神彩奕奕:“从现在开始,卓青蓓要向你下战书,来一个终极对决。” 叶之云微笑:“恐怕我不是那个夫差。” “你最好是范蠡,这才是我要打夫差的最终目的。” “你竟有这个胆吗?”叶之云的脸上充满柔情的温风。此时快车还在走,但似乎瞬间已经完全消逝了恐怖的气息。 “为什么不可以有。如果我打败了你,咱们约好一定还要在这里好好地聚上一聚!” “……一言为定!” “好啊!可以。一言为定!” “击掌为盟!” “啪!” 叶之云不禁沉醉。幸福的时光爱人仿佛让他忘了所有,欲要俯身吻她,却被她伶俐的小鱼一般挣脱,开心地跑开了。 第二十八章 桃苑秘计 光阴竟然如此之快,转眼又是一个春天来到眼前。 回国之后,那个富商苏庭安竟然在他的开发区桃花源,免费拨了两套别野给叶之云和青蓓。这个大手笔可是让青蓓万万没有想到。但是叶之云说苏庭安在国内已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这两套房子在他手里不过是两滴毛毛雨。当然,人家换取的是名人广告效应。想想一个ask导演能为他带来什么,显而易见,他这手的高明之处了。 房子没出一两纹银,叶之云只是掏钱将两套房子豪装了一下,青蓓便欢天喜地搬了进去。有心让母亲前来,又恐邀约不变,因此出资让母亲在家乡另辟新院,卓母更是喜从天降。 这天桃花源内,小桃花奼紫嫣红,如艳霞般盛开,芳菲艳丽,鲜艳娇美。青蓓邀了舞圆一起小聚,顺便来商议些大事。 此时的玉栖之处豪奢富贵,当然今非昔别。最显眼处不是葱绿花卉冻石背景,也不是云雾香白的精致沙发,更不是银雪千浪令人惊诧的大吊灯,最让青蓓满意的则是一处设计精巧的大飘窗。 只见珍珠线帘呈青绿色,亮晶晶的随风飘曳。当中放着一张淡黄色雕花香白木小桌。桌上是千挑万拣碧雪青瓷流晶翠色小花觚,瓶内则是水灵灵七八只小绿荷叶,精神抖擞。叶上清晰可见梗纹,顿给满室增添了无数的生机盎然。屋内西墙上叶之云偏要挂太公垂钓,可是青蓓却要挂清红的梅花斗雪。俩个人意见不同,最后只好各让一步,两幅各挂一半,拼在一起,这个现象倒是让韩舞圆很是好好地嘲笑了一番。 此刻韩舞圆坐在飘窗上喝一杯珍珠香茶,看着青蓓趿蔷薇色花朵拖鞋,拿一根黑檀木水晶簪子低头去挽一头垂着的乌发。复古的碎发睡衣衬得她很是媚丽动人。正想说话,忽见她开了小屉,拿出一只漂亮的红蝴蝶穿花长匣子来。打开了来看,里面却是一套色泽艳丽、玉润饱满的红珊瑚项链。 “送你的。”青蓓递了过来。 “哎呀我的姑奶奶,我怀疑我是在做梦了!”舞圆一时捧住惊呼:“这红珊瑚可比金子值钱多了!” 青蓓轻啜了一口淡茶,也坐下道:“管它值多少。只要是我看中的,我就舍得在你身上花。” “唉!”舞圆停了很长时间才道:“你现在真成了大腕,我要向你顶礼膜拜。” 青蓓莞然笑了:“就算我不是大腕,只要我想要,他也给我买。” “看来你是对的,青蓓。”舞圆道:“我们那一天没有白醉一场。你终于做出了你最正确的选择。” 青蓓低头也小啜了一口茶,忽然忧容满面。看窗外一条洋肠碎石小道,两边桃花漫漫,偶而落红点点,却又愁云一片。 “正不正确,现在还不能定论。“青蓓道。 “这话怎么说?”舞圆问道:“你是不是逼婚了。” “你怎么知道。”青蓓抬头,看了一眼。 “谁不知我也该知啊。依你的性格,估计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青蓓这才长叹一声,把身子又靠在墙壁上。柳眉微蹙,微仰起粉腮,把手伸向头顶的两只粉团团玉白鸽子,却又沉默不语。 舞圆道:“我只听说,他的未婚妻被车撞死了,他又一直未婚。这也本是天赐地设的一对儿啊,怎么……” 青蓓便没好气地说:“因为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死去的未婚妻给他的,就这么简单。” “简单?”舞圆惊道:“那就要守一辈子活寡吗?我看不是简单吧。” 青蓓说:“他还有一个追求者,就是死去的那个她的妹妹。” “这么复杂,三角恋了,你现在。”舞圆一边喝茶,一边吃起瓜子来了。 “我今儿个找你来,就是要跟你商量这个事情,和我共同面对。” “共同面对?怎么面对。你只要说个大概,我这里一定支持。” 青蓓看着窗外,两眼微眯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象他这样固执的,我总不能等死。我是不是要主动出击。” 舞圆想了想说:“关键是你什么态度。你要是死心塌地,那就要考虑了。但重点是,象他这样不是很年轻的,你是否要出击,必须要想清楚。再说,人家又没有缠着你。” 青蓓叹道:“我要是不对他死心塌地,当初我也就不会去找他了。感情这东西很奇怪,跟年龄无关的。我看他这年龄大的有气质,那些个反而都成了小孩了。这个你是知道的。” 舞圆道:“我知道,你对他是动了真情了。” 青蓓伸手掀开碧帘子,一双黑眸凝视着窗外又道:“常言道,宁嫁英雄妾,不做庸□□。他这个人,可以说出垂丝千尺而置身江中这种豪言壮语,全中国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我要嫁给他。” 舞圆动容道:“青蓓,冲你这份痴情,如果不帮,那实在是一种罪过。你说吧,你让我和你怎样一起面对。” 青蓓就转过来说:“你知道那个英雪雯吗?” 舞圆说:“知道。” “那时她受叶之云的指派来让我做反首鬓。” 舞圆点头说:“这个我也知道。” 青蓓说:“昨天我在车站见到她了。而且我还留了她的电话号码,请她过来做客。” “哦,”舞圆说:“看来你挺感激她的。” “说不上感激。”青蓓把盒子里的红珊瑚项链拿起来,放在面前用纤长的玉水晶小兰花指甲轻轻拨弄着说:“倒是有一点感恩。” “哈哈哈!”舞圆笑道:“青蓓,你真会开玩笑。” 青蓓道:“这倒不是撒谎。其实那时她说出反首鬓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是叶之云的意思了。不过也挺难为这个樱雪美人,很死心塌地的。怪不得她昨天一个劲地冷笑,我看她是恨得直咬牙。” “哦?”舞圆惊异起来:“竟有这事。她说了什么话给你。” 青蓓笑了一下,说:“我要是跟你说了,估计你又要笑了。她说我能有今天,全是拜她所赐。” “放她娘的屁!咯咯,”舞圆笑道:“她还说什么。” “我就装着听不懂套她的话,谁知三言两语她全都说得一塌糊涂。我一下子就笑了。我说真还要谢你,这是必须的。她说我知道跟你扯这些没有什么用,你是不出名便罢了,现在这么出名,我就有地方说去了。 我问她去哪里说,她说是叶之云的母亲,还有他的岳父教授那里。而英美人正巧和那个教授不知有什么很深的缘头呢,所以对叶之云的底细十分清楚。还说什么到时候可不只是反首鬓那么简单,她一定会讲得更浪漫。至于我想嫁给叶之云,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因为那个教授的小女儿已经死死地在那里不知守了多少年了。” “哼。”舞圆也轻声冷笑起来:“这个英雪雯,当初那么清纯的样子,还想着她是一个不谙世实的小女孩呢。谁想竟有这个雄才大略。” “可是我却求之不得!”青蓓将那串珠子轻轻放在脸上摩梭,红焰焰的圆珠子更显得丽人明媚如花。 “这话怎么讲。”舞圆把身子凑过来,神情专注,奶茶也早扔到了一边。 青蓓说:“你想啊,叶之云要是结了婚,恐怕我这里真是不好办了。他现在不过是守着良心上的死结解不开。虽说是那个妹妹喜欢他,可他肯定是没有一点意思的。要是有,这样的年代一定早就结婚了。 现在叶之云事业有成。而且不是有所小成,是大成。还可以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将来肯定要载入史册的人。我想那个女人,肯定不会轻易将他放过。现在事不宜迟,早解决早好。她跟我争,未必能争得过我。主要就是叶之云,这么固执的一个人。我正发愁就算是我们这么深厚的感情,他看起来说丢也会毫不犹豫地丢掉。所以,我非常害怕,又很着急。” 青蓓这番话说得很快,舞圆听得笑了:“好,我听明白了。姑奶奶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能帮就帮。你想让我去找叶之云,我也去。只要我的话他肯听。” 青蓓叹了一口气说:“是这样的,舞圆。我约了英雪雯,下午2点钟让她来这里见面。她的意思不过是想敲点钱或者是得到一个什么角色,恐怕后者会多一点。在叶之云那里,肯定是行不通。不然的话,她不会来找我了。我想到时候,她来,我们不如给她一个顺水推舟。要东西肯定没有,她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什么,敲点东西!”舞圆一惊,眉头皱起来:“她用什么敲,疯了吧?也有点。” “那个……”青蓓迟疑道:“就是那个反首鬓。” “……亏她能说出口,这样机密的事情。”舞圆冷笑:“不过,这事儿,绝对是她自愿的。叶之云可没绑着她。可是,话又说回来,也怪叶之云那时候混了心,当初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计谋。唉。什么法子使不了啊。找她!” 第二十九章 馨首笑面度流光 “他也是乱了,什么都不顾了那时候。英雪雯当时一定是有好处。可是现在肯定是不得好了,所以她才会把矛头又指过来。但依现在来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哼,来得正好,歪打正着。我正愁没枪使呢。这样一来,真有点推波助澜的气势。”青蓓说到这里,又是冷笑,又是骄矜,又是开心的模样。 “好!”舞圆拍手说:“也好,有一个词叫敲山震虎。青蓓,这手要做就做好,不然的话,叶之云估计不会出手的。非要戳到他的痛处不可。” 青蓓一只手臂支在小几上,一手很随意地抽出花觚里青悠悠的小碧荷叶放在腮边轻嗅,只闻出一股清香夺人心脾。那荷叶都是青蓓在花房暖室里花高价买来的,专供室内赏悦。且碧叶经过细心的剪修,一时映在青蓓雪白的胸痕之上,更显美人芳容惊华。 舞圆听青蓓得意地又说:“我倒想看看,他那个暗恋他多年没得手也不知道放手的老姑娘,还能坚持多久呢。” “对,就是这。”舞圆忙附和:“凭着你这样如花似玉的不要,要那黄脸婆去。傻子才会呢。叶之云又是这么精明深算的,他分不出来好坏啊!” 二人说得口干,舞圆倒了一杯绿茶,喝了几口,忽然惊叫:“哎呀,你刚才说什么英雪雯下午二点来?” 青蓓点了点头,把荷叶重新扶正了放在花觚内。 舞圆敲了敲桌子,便说:“我看你到时不必出来,这个樱雪美人就交给我吧。” “哦?”青蓓迟疑了一下,说:“这话怎么说?” 舞圆道:“你要是见了她,依你现在的条件,她又见了这样的房子,说没有钱给她,她肯定会起疑心,说不定仔细想想,还会不去了呢。要是我在这里见她,凭我的本事,我就说你去了叶之云那里,三言两句我引到叶之云身上,她肯定不恼你,反而恼到叶之云那一个层次。那时候又是叶之云指使她。一气之下,她肯定会马上出击,去两边告状。到时候弄得鸡犬不宁,路人皆知,这就中了咱们的计啊,青蓓。叶之云一定会乖乖降伏哦。” 青蓓翘指笑道:“高见。” 于是二人商议妥当。此时快值中午时分,叶之云忽挂电话过来,问是否中午一起进餐。青蓓说不去。叶之云便挂了。 俩个人翻箱倒柜,一个炒,一个切,忙活了半天,做了八个小菜,拿了两瓶香槟酒,竟痛痛快快地干杯,吃了一顿好饭,预祝成功。 饭毕俩人又一同进了青蓓的绣榻小睡。青蓓捱着枕头,很快沉了过去。也不知睡了有多久,耳边朦胧听见舞圆说:“青蓓,你只管睡,我出去等她。” 青蓓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接着就听见舞圆趿着鞋关门出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模糊地听到叩门声,接下来舞圆故作热情地惊呼:“哎呀,是英美人驾到,请进请进。” 英雪雯亦惊道:“韩舞圆,怎么是你!青蓓呢?” 青蓓此刻在半寐半醒之间微微睁开了眼睛。一眼望见头顶石榴红艳艳的罗帐,颜色如烟霞一般。帐上用隐色的金叶子点缀,恰似一片轻云。青蓓在欢喜之中轻移玉颈,纤细的小腿以及身下那片乌云也跟着移转,露出腰间一片嫩白如玉。臂边又有绿色的抱枕,金黄色的边缘,眼前四围尽是灿烂芬丽的桃红,不禁唇边更打点起无限的柔笑,翩翩来度这一点温馨灿烂的流光。 这时只听外面舞圆说:“青蓓本来是要等着你来,而且还有礼物送给你。但是临时叶导来电话,可能要出去看新片的外景地。所以,她可能回不来了。” “啊,新片!”英美人惊叫道。 “是啊,叶导的昭君出塞马上就要开机了。你没有听说吗?” “没,没有。” “咯咯。”舞圆笑起来。 青蓓不由也笑,听得起意,索性翻身坐起,喝了几口雪汁。然后又看见桌上玻璃缸中是红通通的一缸子苹果,乃是自己的最爱。于是坐下来,拿了小刀削苹果吃。 只听舞圆又说:“如果我是叶导,象你这么有条件的,一定会考虑给你一个不错的角色。但是我偏偏不是。不过那天我听青蓓说叶导还提起过你呢。” 英雪雯听似紧张起来:“他怎么说我的?” 舞圆似乎在喝茶,停了好一会儿,方又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让我说一句公道话,你真不该插一杠子过来。象现在青蓓和叶导这种情况,到处都是。谁管得着?人家可是孤男寡女。青蓓现在的成绩你也看到了,说实话如果没有叶导的提携,她是不可能。这个谁都得承认。可是话又说回来,叶导若不爱她,俩个人也凑不到一起。所以啊,不过是郎才女貌最恰当的解释。好贴切。 再者来说,象叶导这样的国际大腕,到什么年岁都是那么有气质的男人。又有本事,有多少青春年少的美女想攀,他还看不上呢。何况还是未婚的名人。现在的少女,可是非常现实。有了钱,什么都不顾了。” 英雪雯忽然大声说:“舞圆,你在胡说什么!卓青蓓到底让你说什么给我,你直说吧。” 舞圆又笑了:“青蓓倒是很愿意考虑你提出的那些问题,可是叶导不允许。人家现在青梅竹马,就等着谈婚论嫁了。你那些算什么啊。” “谈婚论嫁!”英雪雯尖起了嗓子:“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青蓓在门缝里看见英雪雯腾的站了起来:“你知道的多,还是我知道的多。叶导是马上要结婚了,但不是和卓青蓓!而是他原来未婚妻的妹妹!” “哦?”舞圆眯起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哼!”英雪雯冷笑道:“他们早就约好了的。说等贵妃拍完就结婚。叶导的妈妈是见证人,他不结婚,他妈妈可不答应。这些我最清楚。” 韩舞圆上下把她再次打量:“美人儿,我就奇怪。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就象你天天盯着叶导一样。” 英雪雯道:“这个你就不要管了。但是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叶导是个孝子,如果我把他俩的事儿抖出去,叶导的妈妈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而且会查个水落石出。现在我只想知道青蓓怎么说。” 舞圆笑道:“叶导说了,让你随便折腾。什么也没有。” “好,好你卓……”英雪雯咬牙道:“好你们俩个!卓青蓓,我那样可劲儿帮你,你竟然一点都不记恩。咱们走着瞧!” 说着恼恨地大步流星,开了门离去。哐的一声,那门雷霆般好响了一响。 青蓓端着一水晶缸切好的苹果粒,一手拿着嫩黄玫瑰花小叉子走出来。舞圆迎面走过,二人并肩站在一起。 青蓓将苹果丁送入到舞圆口中,自己也吃了一个,笑道:“听听,记恩?这小姑娘还真以为她是我的活观音呢。” “切,离了她,大概叶之云都不知道通天大道的方向在哪儿了呢。” “想跟我斗?” “也不惦量惦量自己多大斤称。真是小鹌鹑掉进了老鼠洞。哼!哎,不过,青蓓你小心,叶之云好象真地快结婚了。” “知道了。”青蓓回答。 那天早晨,叶之云起得很早。接了几个电话以后,又喝了杯清茶,忽然说很想吃桂花栗子糕。青蓓那时还在床上,便说:“我去买。” 叶之云点点头,说:“好,我打两杯红枣豆浆等你回来。” 于是青蓓换了件黑色的羊毛衫,要出去买桂花糕。 倚在门口俩人又是缠绵了好一阵。尽管平时分别每一次都是难舍难分,但那天似乎叶之云这种柔情来得更猛烈一些。一个绵长的吻,深深打动着俩人的心。叶之云捧着青蓓的脸,仔细地看她。注视一双乌黑的眼睛,仿佛两泓清潭,幽不可测。 “你怎么了?”青蓓笑着轻问。 “没什么。”他说:“去吧。我等你。” 青花推了门往外走,晨风迎面扑来有些冷。 青蓓两只白色的软底鞋子踩在地上,如梦似幻。余犹未尽,红唇上仿佛还续续地沉醉在刚刚那番柔情似水之中。 这才是我真正追求的生活,青蓓想:我不求荣华富贵,如果我能活到三十岁,我只求这余下的岁月,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天天为他买桂花糕。如果我能活到一百岁,即使到了白发苍苍,腿脚走不动时,也一定会为他买桂花糕。因为我只求那一吻。我只求这平凡的两情真诚相倚到老,永不离分。 想到此,不禁眼中愈发地含泪。面前朦朦的笔直小路,以及路旁的椰子树便模糊变成一片。 此时天色已经明澈。温暖的春风吹过,空中飞舞着一些轻盈的白色花瓣,点点飘落。 忽然就望见不远处一株橡树下就立了个身材细小的小女孩。她一身白衣,黑鞋,分披着一头长发。苍白的一张脸,细长的手指中捧着一只精致的绢盒,盒子里面盛了满满一盒子白色花瓣。女孩伸手轻搅,小雪朵样繁密的花色随风轻扬飞过。 第三十章 弄花香满袖 青蓓看在眼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停住了。忽然觉得这似乎是一个从白橡树里走出来的古怪精灵。正想再仔细看,女孩一道白光窜到门口去,转过那道石墙蓦地不见了。 去买桂花糕的时候,店门前还有几个人,需要排队。 这家店生意很好。叶之云平时很爱吃这家店的桂花糕。可是快轮到青蓓的时候,却说没有了,要做的话也得需要好长的时间。青蓓听了只好失望地往回走,买了些别家的草莓饼回去。 路上觉得有一个白色的小人影跟着她,不紧不慢。青蓓猛地回头,却见白影又是一个急速的闪身,手里提着一大袋子东西不知闪到何处而去。青蓓转身,看见眼前有几片杨树的叶子飘下来,有点突兀的情状。 回了家,叶之云已经煮好了豆浆。青蓓告诉他没有买到桂花糕。叶之云只是唔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青蓓换了件青花瓷睡袍,睡袍的裙摆有些蓬蓬的形状,穿在青蓓身上很有些可爱的风韵。一头乌黑长发顺着身子很自然地往下垂披,因此得以一样地曲线有致。脑后却用相同颜色的一支青花绢带束着,更显含蓄娇娜。脚上则趿了两朵小小的白莲花过去。 叶之云已经摆好两碗豆浆,还有一些小菜。青蓓拿了草莓饼出来,俩个人对面坐在桌前。 青蓓见他并没有要用餐的意思,只是用温和的眼睛看了看她,却拿出一根烟来抽。 青蓓笑了,说:“怎么,你不想吃吗?还是想……让我来喂你?” 叶之云也笑了:“你为什么不仔细看一看,然后再用这个早餐。”说着伸手打开了几道机关。光芒逼射间,青蓓举目四望,突然惊叫了一声,过来便扑进了叶之云的怀抱。 眼前这一切真是太美了。美丽不肖说,关键是美得完全已不知道如何形容了。 灯光很柔。 又随着一扇精致小木门的开启,对面的墙上出现了一轮湛蓝湛蓝的明月。月下白华华的是水,清澈的月辉洒在水上,泛出鳞鳞的波光。光波闪烁不定,墙上又有无数神仙以细细的线条腾云驾雾,却静然无声。 此时水气缭绕,缥缈犹如置身仙境。周围的墙壁也出现无数只纷飞的蝴蝶在轻轻闪动。 蝶下五彩花丛。 向上看,柔漪的灯光里开始由上而下垂放出流苏般的银丝。顺着银丝往下看,餐桌的夹层里,则是碧莹莹的又一汪水色。水里有清可见底的流沙,还有游曳在水间的小青鱼。 青蓓脸上带着盈盈的浅笑,忽然有一种不想再动的感觉。两剪如水清眸只恨难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将美色尽收眼底。许久,才在爱人怀里喃喃自语:“你这样给我惊喜,是想让我在做梦吗?” 叶之云笑着把一口烟轻吐出来:“这个小斋是我专门送给你的礼物,而且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想不想知道它叫什么?” “水月斋。”青蓓道。 “no,不是。” “吃鱼斋。”青蓓又笑道。 “nk。亏你说出口。这么文雅个地方。”叶之云道。 “那你告诉我。”青蓓莞然一笑。 “花香满袖。好听吗?”叶之云又吐出一口烟。青蓓便呸了一声,一边咳道:“什么花香满袖,应该是狼烟满袖啊。你骗人。” 叶之云扔了烟,抱着青蓓按动蝴蝶屏下的又一支开关,很快,就有袅袅的香气从屏内缕缕送出。开始似是玫瑰,后来又变成桂花,还有茉li的香味。到最后青蓓也分不出什么了,只觉得嗅在鼻中,说不出来的清香芬馥,真令人心神俱醉。 叶之云抱了她整个在软榻上轻轻躺下,一边就在她的耳畔道:“这里什么香都有。你想要什么,只管滴入几点就行了。” 声音好轻柔,似乎仅有青蓓能听得见。青花嗯了一声,举起袖子来真地在那屏前羞笼了一笼,亦轻声在他耳边还道:“好一个花香满袖。不过这花香满袖四个字太静了一些,我觉得要再加上一个字,就完美了。” “什么字?” “弄。弄花香满袖。”青蓓把两袖举起来,抱住了他的颈。 “好!”叶之云大赞道:“这个就好。明天你把水袖拿过来,给我好好地弄两只花香满袖。” 青蓓嗯了一声。轻道:“你想要看吗?” “要的。” “一定满足。” 接下来如踏云浮雾,便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朦胧间,听见叶之云悄声问:“青蓓,这是否是你最想要的生活?”青蓓拼命地点了点头。 叶之云雨点般的湿吻如蝴蝶身下那最灿烂的花瓣落在她身上。叶之云道:“我懂得,所以我要满足你。”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青蓓已经汗湿了。叶之云忽然说想喝汤。青蓓微侧着身子用一只匙子舀了早已冰凉的豆浆送到他嘴里。继续时,叶之云说:“我怎么老是觉得你是不是在汤里给我下了什么药。” “什么药?”青蓓一愣,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 叶之云便笑:“你不知道?算了,那就当我没说。” 青蓓的心忽猛烈地动了一下,接着彤彤地跳起,便举手打了他一下。然而叶之云却紧接着说:“我知道就是有你也不承认。但是我却愿意死在这药里。” 青蓓也笑了,说:“要死咱们俩个都死,这才叫花香双满楼呢。” 叶之云便起来道:“你稍等,我去洗下脸。”说着就走了。 青蓓暗笑,起来整理乱妆。突然看见叶之云端了一盘桂花糕过来,放在桌上。青蓓大吃一惊,问:“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叶之云夹了一块放在她嘴里,自己也吃了一口,说:“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地说给你。” 青蓓十分地猜疑,只好听他讲下去。 “这些桂花糕,是我女儿……确切地说,是她的女儿买给我的。哦,她姓夏,叫夏小红。跟她一起来的,还有我的老母亲,她的小姨夏佩兰。也就是……我的未婚妻。” 叶之云低低地看了青蓓一眼,似乎有些紧张。但是青蓓只是一怔,然而却轻轻地微笑了一下,于是叶之云也笑了一下。 俩个人似乎都没有原先想象中的那样尴尬。 “名字挺好听,我有些喜欢。”青蓓轻松地说,低头又用手指很高雅地夹起一块花糕来,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放在口中。 “哦,是吗?我也是。”叶之云这样说。想了想,又说:“她们前天到的,我本来打算让她们一起接过来住在这里。可是考虑到你的缘故,就先让她们安排在宾馆里。我需要在这里和你交待清楚,然后再让她们搬过来。对不起,青蓓,我要结婚了。很抱歉,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在没有拍贵妃之前,我就已经许下了这个诺言。现在,到了我该兑现的时候了。” “这么快。”青蓓低头喝了两口豆浆,轻声说。 “嗯。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受不了。”叶之云道。 青蓓便迷迷地有些微醉。 神思恍惚间,看见墙上的月色游移,蓦然凝滞出那一个个神仙飘逸而又细腻深远的身影。他们流转出奇色的光华,一只只蝴蝶梭在袅袅的云雾中在眼前飘舞不定,一阵疾速,又一阵缓慢。眼前如此艳艳的一片,仿佛确确的不止是一个神话,而是要执意送给她某一种深深的启迪。 于是脑中瞬间清醒,定下心来,抬头看了看,盈盈地笑着说:“你,这是在向我告别吗?” “是的。”叶之云低头落泪说:“我已经打电话说好了。明天上午,就接她们过来。” “哦。这么说,你这是要赶我走。”青蓓依然在微笑。手里那一块很小的桂花糕分了好几次吃,竟然还剩下很多。 “如果我不答应呢?”青蓓欣然,凝视着那只手。 叶之云满面愁容,双目已经满满蕴含了清泪,沉声说:“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条件。或者……问出你想要问出的一切问题。我一定会如实回答。” “那我就问了。”青蓓道。 “嗯。”叶之云点了点头。 青蓓立刻便说:“我最恼的,你今天这么隆重地给我开一个弄花香满袖的宴会。是玩笑呢,是告别仪式,还是……专门送给她的一个见面礼?” “是仪式。”叶之云说:“以前我没有想到。后来我偶然想起的。” “你好狠,”青蓓举眼说:“你把这里布置得这么美,却只让我只享受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赶我走。你怎么就有那样的狠心。” “我会在你的屋子里作同样的设计。说不定比这个还漂亮。” “真的吗?”青蓓忽然一喜,眼睛闪出惊喜的火花,迅速看了叶之云一眼:“那还谈什么分手。你这个……难道是要让我偷偷做你的小三吗?” 叶之云自知说错了话,便低头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叹了一口气,说:“忘记了它吧。青蓓,我一会儿或许会把花香永远地撤走。” 第三十一章 蓝衫杏裙点檀唇 “可是我不同意,我要在这里享用一辈子。”青蓓从桌前站了起来。 “青蓓,你不要这样。”叶之云拭泪,两只眼睛已经红了。 “你哭什么啊!你既然下决心要赶我走,就不该哭。”青蓓冷静地说。 “你听我说,我的心都要碎了。昨天晚上我一夜都没有睡。你知道吗?”叶之云也站起来,拉住她。俩个人脸对脸地站着,叶之云又说:“我知道你一定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可是它迟早要来。我母亲每天都在打电话给我,而且她每天只说一句话:一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时,她逼着我和夏佩兰结婚,我也是亲口许诺等在贵妃拍完之后。我又争她们夏家太多。所以,现在我必须要兑现我曾说过的话。青蓓,原谅我吧,你可以开出任何条件给我,我一定会努力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叶之云,”青蓓忽然严峻地望着他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你想让我有所条件,那么我只想问你:既然你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为什么当初去逼迫我?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想成全你!因为我看见了你眼里和我一样的烈火。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再为此挣扎很多年。说不定有一天这疯狂的□□会把你毁掉!所以,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帮你,不计任何后果。” “可是,你可否知道,如果你不来找我,我们俩个所要面临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一片黑暗!” “我知道。因此,我赴汤蹈火。”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把我从你身边赶走。为什么,为什么!”青蓓突然扑过来,沉重的质问,身子如乳燕般轻轻颤抖。 “青蓓,你是这么年轻,我不忍弄坏你的青春。你不觉得我们在年龄上很不相配吗?” “我不在意。我对你,更多的,不仅仅是感恩,更多的,而是感情。” “可是我在意!因为我爱你。” “你爱我就要在意我的痛苦,而不是在意我的幸福!”青蓓一语中的。 叶之云倾刻间竟无话可说,然而忽然扑上来热烈地拥抱并且吻住青蓓说:“你诅咒我吧,青蓓。在你的诅咒下,我想我一定会送你更多的金钱上的补偿。” 青蓓笑起来,说了一声“谢谢!”便挣脱了他的怀抱。 叶之云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刚刚那般努力的一番付出让他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或许事先准备得太多。 可是这暴风雨眨眼便即消失,俩个人很快都平静下来了。特别是青蓓,更不愧是ask女奖得主,前一分种欲死欲狂,而后一分钟就宛若无事人一般,开口竟让叶之云去卧室里躺一躺,自己则象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去收拾桌上的餐具了。 叶之云再看到青蓓的时候,她坐在那小斋里的花丛下为他绣一只蓝衬衣袖子。 叶之云过来坐在她的身旁,看袖子上飞针引线,差不多已经完工一朵同颜色的玉兰花。叶之云低低地称赞:“好针线。” 明艳的浮光在水中轻映,袅袅绕绕的一层月影于顶头也淡淡地朦胧。水月斋如此静好宁和的真挚,似乎缭绕得墙上的蝴蝶都要为这美丽的时光飞起而荡来荡去了。 人心怎不为之一动! 好一个弄花香满袖。 青蓓笑着说:“我正想跟你说,这个地方应该最恰当地再有一个绣匾。回头我绣了这五个字,好好地给你挂起来。” 叶之云闭了眼,把手支在桌上,沉默了良久,道:“你……“ “你放心,”青蓓说道:“我一会儿就把该收的东西全都拿走。以后你这里,我是不会再来了。” 叶之云听了,无限地伤感。再次把她抱在怀里,深深把这么相爱的人打牢了相看,似乎就要生死离别。可是青蓓却一笑。 “那就让我们干一杯吧。”青蓓递过来一杯酒。淡绿色的杯子,清澄澄的玉琼,在灯下泛着一股幽光。 叶之云接了,深情地凝视她,忽然一饮而尽。 青蓓小饮了一口,忽然把杯子放往桌子上。手一斜,那酒差不多竟全撒了。落了一桌面。是湖绿色的桌面,酒珠落在桌上,晶莹剔透。 叶之云低头,看着泪珠般的酒液,又洒下泪来。 青蓓却无故冷笑了一声。 “你为什么不哭。”叶之云盯着她,问。 “因为,还没到那个时候。”青蓓继续笑着,抬手把灯关了,只剩下身旁一小盏。只见微微的一灯荧然,自己的杯中尚残有一滴水花散溅,晶莹圆润,恰似无价的珍珠,又有无数红艳艳的烈火在里面彤彤燃烧着一般。 次日上午。 淡蓝色的天上走着荷叶边的绵云。绿绸般的两边树林夹道上,栩栩走动叶之云那辆黑色的豪华轿车。轻轻的,大门开启,很快车影便消失在一片洁净的朝气之中。 青蓓冷笑一声,慢慢地踱去叶之云与自己相距不远的豪宅里。 经过一番他自认为那么迫切的努力,用眼泪终于获得了所需。然而,他还真以为自己得手了呢。 爱情也真地可以当作一场儿戏吗?你允许,我却不允许。既然当初你把我全身上下都已看透,那我的全身心也都属于你。你想摆脱我,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叶之云,你太小看我了,也太低估我的能力。咱们之间的较量,恐怕刚刚开始。 青蓓这样想着,开了门,轻轻走进去。奇怪,昨天还那么熟悉,怎么突然就这么陌生起来,难道只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马上就要属于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了吗? 我怎么可以甘休。 青蓓这样想着,走向盈香满袖的小斋里去。 在那里闻着蝴蝶橱下的沉香低坐了一会,又见蝶下榴花开得红如火。出来又看纱窗外绿叶繁茂,高柳飘拂,一派温静闲雅。青蓓沉沉地还是不住冷笑,因此再走进浴室里。 青蓓在镜子里看见自己宝蓝色的衫子和杏黄色的裙子。裙子外面的罩纱薄如蝉翼。而蓝衫子上仿佛揉进了明水一般,这种雪蓝,估计任何人见了都会要得色盲症的。 青蓓在浴室里放了水,就开始对着菱花镜子细细地化起妆来。抹了时下很昂贵的兰寇润肤水,本就白嫩的皮肤愈加晶莹皙润。透着馨香的淡墨把眉毛画得弯弯的。最后又抹匀了一点点淡淡的腮红。 青蓓是微笑着倚靠在墙上把自己那一点擅唇描红的。最后快活地笑了笑,脱了衣服跳进浴池里去,舒爽地洗了一个泡泡浴。 剩下的,便只是等待了。 叶之云,我倒要看看你能奈之我何。青蓓美妙地掬起一把水珠,恰似细雨飘洒。水花散溅到玉肤之上,颗颗都是那么饱满玉润,自己倒如水中娉婷怒放的粉荷。青蓓再次开心地大笑起来。 没有算计好的,却是叶之云会回来得这么快。青蓓刚刚听到外面开门的声响,迅速抄起黄色的纱衣披在身上,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切便呈愕然,门口正对着浴室。 门外的叶之云与他坐着轮椅的母亲,以及夏佩兰、夏小红四人在一片极度的愕然之中,看见一个绝世美妙的丽人用手捂着片黄色的轻纱,只遮掩了小腹及前胸一小块区域。那修长的双腿还有大量的粉肉尽皆暴露在她们的眼中。然后她们的感觉除了惊呆还是惊呆。 青蓓忽然故意失声惊叫道:“云,她们是谁?我以为还是你……” 老夫人头发已经苍白,脸上忽然布起阴云道:“你是谁?” 叶之云忙把母亲及后面的俩人让进屋内,紧紧关闭大门,接着以最快的速度朝青蓓直闯了过来。 他紧攥住青蓓的手往浴室里送,送进浴室最里面的角落里去。最后把她欺到在怀臂里,狠狠地给她来了一个深吻。 差点没把青蓓吻得背过气去。 “快走,我求你。”他用了一个求字:“赶快穿上衣服走。”然后叶之云大步走出去,又把浴室的门夸的一声大闭。 这一声却自然。 青蓓笑了。柔软的爱人唇齿之间的芳泽已经深深烙印在自己身上。无须再演下去了,谁胜谁负了然于胸。想跟我斗吗?那就试试吧。 青蓓兴高采烈地穿衣,几乎要哼起小曲。这时却听到外面老妇人的猛喝:“你给我跪下!” “妈!” “跪下!” 扑通一声,叶之云跪倒在地。 “妈,有什么话您想教训儿子的,我背您到楼上去说。” 没有回答。然而片刻之后,啪的一记响光打出去,青蓓震了一下,浑身呆了一呆,心中立刻便痛了起来,手下也缓慢了起来。 屋外响起了窸窸索索的哭声。可能不止一个人的,而且越来越大。 “妈,我背您上楼。”最终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向楼上走,楼下很快陷入平静。 青蓓换好衣服,背上了挎包。并没有急着要走,而是堂而皇之地在大厅的沙发里坐下来。叶之云很快下楼,拉起青蓓说:“快走。” 青蓓说:“别急,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第三十二章 浓羞不消残咒 叶之云不再理她,只是猛烈地拉她。俩个人迅速出了门,一直走了很远,终于来到一片安全地带。叶之云喘了喘道:“这几天,你千万不要来了。回头等我电话,我们电话联系。” 青蓓说:“你这么慌干什么,我又不是小三儿。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叶之云说:“回头我再向你解释,你等吧。千万不要再来这里了。”叶之云说着仓促大步离去。 青蓓见他如此慌张的样子,觉得有十分的好笑。不仅如此,而且青蓓想如果老太婆不被叶之云背到楼上去,那么事态的发展一定会以更高层次的情节发展下去。比如她会上前坐在叶之云的腿上,喂他吃一个桔子。或者给心爱之人一个很漂亮的浅吻。这都是很有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老太婆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他会不爱自己的儿子,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做妻吗?那夏佩兰,虽然有一点女人的贤淑与刚强写在脸上,可是,她能比得过我吗?我曾是ask上最耀眼的人物。她是谁?拿我们俩个一起比,这又是怎么可能的事情!哈哈!哼! 青蓓一想到这些,就开心地笑。回到家去,越想越兴奋,赶紧打了电话给舞圆报信,舞圆听了好一阵恭喜。青蓓还说若老太婆在的话,一定会给叶之云一个响亮的吻。舞圆便大声说:很对,支持!凭什么不,凭什么! 于是俩个开怀再笑。 是夜叶之云真地再没有过来,但是却打了电话。说让青蓓第二天和剧组有关人员去无锡外景地,熟悉地形与剧情,准备《昭君出塞》的开拍。青蓓很爽快地答应了。她不想再问叶之云此举的目的何在,其实已经很明白。但是初战告捷,似乎又成竹在胸,于是神马都是浮云,一切根本没有必要太在意了。 快马奔腾。 广阔无垠的大漠黄沙漫漫,傍晚橘红色的夕阳收敛了光辉,静静地居于天际,辉映着波澜不惊的、闪着白光的河水。 沙漠上升起的一缕烽烟直升高空。 传说昭君出塞时,和呼韩单于走到黑河边,只见朔风怒吼,飞沙走石,人马不能前进。昭君款款弹起了她所带的琵琶,顿时狂风停止怒号,彩霞横空,彩云缭绕,地下冰雪,万物复苏。 静静的琴弦如水云流淌,一路洒下清澈的乐声。 青蓓怀抱琵琶,凌然坐于马上,不禁心有所动。一曲十面埋伏弹毕,心潮起伏,面色微恹,容貌却更加绝丽于尘世。举目四望,只见这无锡影视基地人造的的边塞上,一片壮丽的金黄。 青蓓轻叹了一声,拨转马头往回转。叶之云嘱咐她过来先熟悉环境,可是一连几天,却一直不见他的身影。而且他刻意拒绝接听青蓓的电话,这样的躲避让青蓓不禁黯然所失。 □□的塞漠有几棵柳树绽出绿意,披着夕阳的金光,给了青蓓稍稍的一点安慰。马蹄声响,不觉清脆悦耳。就在这时,忽然马嘶长鸣,前面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青蓓急忙勒马细看,不禁心中一动,却原来是夏小红。 尽管只是一面之缘,但是青蓓对这个女孩子的容貌已经深刻于胸。 青蓓不由惊喜过望。心想,莫非他已经到了吗?却又怎么带她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想着,从马背上跳下来,与那夏小红笑了一笑。这个古怪的小女孩,我以后迟早也要与她打交道,不妨现在趁早培养感情。 女孩背上却背着一个黄色的小包,看见青蓓过来,她倒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了几步。 “你是叫夏小红吗?”青蓓问。 苍白的女孩并不说话,身子只管往后退。 “你……你……”青蓓却一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述她与叶之云的关系了。 “你是跟谁一起来的。”青蓓终于问出来。 女孩仍然不说话。她的五官很端正,但却不知怎么就给人一种异常可怕的光束来。而且,她的两只眼睛上蒙着很神秘的色彩。 青蓓温和地笑了,说:“你怕什么。来,喜不喜欢我弹个曲子给你听。”说着过来拉她。谁知女孩刷的一挣,很快扭身便跑。她跑得很快,转眼杳然于漠色之中。 青蓓摇头轻笑,蓦然发现从小女孩的背包里掉出了一样东西。是一本书或是一个笔记本样的东西。 青蓓拉马走近了。低头,地下果然躺着一只黄色的笔记本。封面上是一朵可爱的白云,白云中,是那女孩子的照片。穿着白花蓝底小圆领边上衣,非常清秀的模样。 青蓓弯腰拾起来。 青蓓牵着那匹白色的骏马在夕阳一点一点的昏默中往回走。骏马脖颈中金色的铜玲摇动,叮玲玲,叮玲玲,非常悦耳动听。 紫白色的马鞍也发出冷玉般的光辉。 青蓓蓦然间停住了,抬起手,理了理腮边几缕青丝,拿出手机。 她想拨一个电话给叶之云。不知为什么,现在很想念他。电话一直又拨了好几次,这次居然接通了。 “喂,你在哪里?”青蓓一阵惊喜,声音都在颤抖。 “我……”他说不出话来,但是电话里出现了酒液叮叮滴落的响声。 “你喝酒了!”青蓓敏感地洞知。 “是……” “告诉我你在哪里!”青蓓说。 可是那边依然支支吾吾,似乎已经醉得相当严重了。 “你不会知道的。”迎面忽然响起一语:“因为他已经喝醉了。” 青蓓吓了一跳,忙关了手机。 只见面前一位端庄的年轻女子,年约三十岁左右。背着一点柳树的青光,青蓓看见她两弯如月的细眉很长,皮肤很白净。额头光洁,脑后低低地梳着一个发鬓,在红色的霞光里,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静静的来自远古的朦胧美,因此从而,竟显出一股贤妻良母的滋味。 正是叶之云口中的夏佩兰。 青蓓看了两眼,却在心中仍然发出一片冷笑。 听她很安宁地说:“你也不要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你见他还是不见的好。因为你一旦见了他,肯定就是要听到被驱逐的恶耗。” “哦?”青蓓一笑,上下打量了几回夏佩兰,禁不住把手抚向马鬓上,温柔地梳理了一下,并没有说话。这个女人的话未免也太猖狂了一些,简直叫肆无忌惮,或者自比天高吧,青蓓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话很可笑,但这却是事实。”夏佩兰迎上一步说:“因为叶之云已经选好了昭君里的女一号,而且她马上就要过来代替你了。” 青蓓一怔,然而仍然不动声色地又梳理了几下,说:“关于电影,我想你可能没有我懂得多。即使我被调下来了,那也是剧情的需要。跟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青蓓说完这句话,并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而是站在那里又静默了一会儿。因为她太需要知道叶之云的状况了,叶之云冷落了她好几天。 果然,夏佩兰又说:“你知道英雪雯吗?我想你对她应该不陌生。” 青蓓在红影里无声地冷笑道:“你说的女一号,就是她吗?” 可是,夏佩兰却否定道:“不是她,另有其人。” 青蓓又好想笑。夏佩兰接着说:“英雪雯,也有戏。只不过少了一点。” 青蓓就开始大笑了。说:“是吗?很好啊!不过这个消息需要我问了叶导才行。从你口里说出来的,就是guo务院签发的红头文件,我也是不会相信的。”说着要拉马前行。 然而夏佩兰过来制止了她:“等一等,既然咱们已经见了,而且到了这一步,不妨就把话说明了罢。” 青蓓想了想,在马鞍旁转过头,如同一朵荼蘼的红茶花绽开了尽头的笑容:“你说吧,怎么一个说明。” 夏佩兰看着她,忽然无语。 青蓓开心地笑:“演不演什么角色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和叶之云同居了。” 夏佩兰仍然无语。 青蓓说:“你无话可说了吗?你不是让我相信事实,这就是事实。” 夏佩兰忽然启口说道:“关于这个,我并不计较。因为你要是不跟他同居,估计那个贵妃□□的镜头也就不存在了。如果这个镜头不存在,那么在西方的电影节也就很难获得大奖。ask不过是因为一个裸体女人才成全了叶之云。” 夏佩兰这几句话说得很是巧妙流利,见地深刻,但让青蓓却如重重的当头无情一棒,且恰正打在了痛处,倾刻间面如土灰,变了脸色。 “所以,我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未婚夫和一个敢于□□的女人同居有什么不妥。她既然敢当着全世界观众的面脱掉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那么任何男人在她眼里,肯定都是能够急于争取的。叶之云不过是一个piao客。是男人百分之八十都会犯到这样的错误,何况他是一个万分优秀的男人。即使他不找女人,女人也会找他。关键是这个biao子,丧尽天良,为了自己的一腔私欲,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可以做。” 青蓓被骂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三章 莺娇杏花天 万难料到夏佩兰会如此口舌如簧,这样防范严密又如此逻辑清晰的一番诅咒竟把青蓓唾得满脸羞愧,哑口无言。 一时青蓓全身酥软,却不知如何奉还。许久,才又咬牙笑道:“你可以恨得要命,但是有一点请你不要忘了,叶之云可是一个未婚的男人。他跟任何一个女人睡觉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有本事你做一回他身边的biao子,估计他还不要你呢。” 夏佩兰笑了:“我知道这一点是你的致命武器,但是你可能不太了解叶之云。第一,我们已经在贵妃拍摄之前就已经定好了结婚的打算。这个事,有很多人当面见证过。第二,我侍候他母亲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他也不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人。更何况,我和他睡觉的时候,他大概不会再跑过去跟你说说罢。所以,种种理由都向你证明,你不可能得到他的。尽管你生得这样美如天仙。任何男人见了你,估计都会动心。” 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勾了几勾,这让青蓓再次无语。 夏佩兰最后说:“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女人。如果叶之云选择了你,我一定会放弃。因为我毕竟是一个教授的女儿。我也读过很多书。我知道,没有爱情的婚姻,根本不会幸福。最后,让我祝福你吧。希望叶之云能够做出一个明确的决定。” 她说完,竟然近前走动了几步,冲着青蓓笑了一笑。青蓓却顿觉极不自然,就象是一个犯了大错的学生,忙低下头去。然而夏佩兰最后一句话却让她有万分的惊喜。 可夏佩兰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轻轻地迈步离去了。 青蓓立刻拿了手机去打叶之云的电话,然而却又关了机。青蓓把身子紧靠在马背前,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就不知了所措。她不知怎么猛然地就想起要跟上夏佩兰偷偷打探叶之云的所在,然而茫茫的平漠,却再无一影。 此时,天已黑透了,一弯月色勾在树梢旁被风吹起。 次日早晨却接了舞圆一个电话,说让去车站接她。青蓓喜之不尽,赶忙去迎了过来。 舞圆脸上有几分惊慌,这让青蓓十分诧异。舞圆说到了你那里再跟你好好细说吧。然而等不到聚首,舞圆在车上就迫不急待把实情全都一古脑儿倒出来了。 原来舞圆这次来无锡,是奉叶之云的旨意,同来的还有英雪雯,以及另外一个美女。听说那美女也是选择准备拍昭君出塞用的,只是还没有最后拍板决定。英雪雯那里可能已经定好了,在片里出演女二号或是女三号的角色。 “怪不得,”青蓓说道:“原来这都是真的。我还以……”青花说到这里,心里面已经灰凉了大半。 “叶之云让我在这里等他的电话。他安排我演一个公主。就是不知道是二公主三公主还是四公主。” “哦。”青蓓点了点头。 舞圆便问:“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青蓓一听呆了半晌,方才叹道:“他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和我联系了。我打电话总是不通,或者就是不接。估计我们要拜拜了。” 舞圆十分惊讶:“怎么回事呢?”又忙说:“你也别往心里去,可能是他这些天比较忙。那么多人和事,他都顾不来了,大概。” 青蓓点头道:“可能是吧。” 舞圆又说:“那我们就好好等他电话。不要急,等拍了进去,你们就见上了。到时候小别胜新婚,昭君的角色还是你的。” 青蓓听了这句,心里却格登一下,不由更加心慌意乱。 中午的时候,果然就等了叶之云打给舞圆的电话,说让三点钟的时候带着青蓓到唐城门外报到,到时自有人领去沉香亭。舞圆说了一声好,叶之云马上把电话挂了。 舞圆咦了一声,说:“奇怪,这个人怎么回事?”一边回过头来看青蓓。 青蓓见已这样了,也不相瞒,就把这两天所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舞圆。舞圆也细细地盘算了一下,说:“叶之云,看来这次的确要有些行动了。不过这样也好,打破了罐子总比拖着没有结果强。迟早都得有说清楚的那一天,我们且看他今天下午见了怎么说。” 于是二人一起坐等到二点多钟的时间,然后看看差不多,就起身去了唐城。 到了门口果然有人在那里接应。走进去,打量这出了名的影视基地,沿途佳木葱笼,绿得十分茂盛。景色如画,十分耐人寻味。眼前一条路越走越宽,路旁的花树下,落红点点入泥,不由让人怜惜。 三月的春风吹得扬花漫天飞舞,翻飞在青蓓与舞圆的左右。忽然抬头看见一带粉墙,那里面有千百杆翠竹辉映,进去却是一条石子儿小路,慢慢地走了一段,忽然又开郎。原来一条清澈的河流,溶溶荡荡,望不到尽头。河边垂柳依依,遮天蔽日,十分地洁净,可叫做一尘不染。 无锡果然好风光。 再走了一段,青蓓就有些呆了。只见前面喷着艳艳的白雾一般,几百株杏花开在一处,隐隐地露出精致的细雕沉香亭。亭上绰约数人,里面依稀就是叶之云的模样。而亭下莺娇燕姹,妩媚俏丽,伴随着丝丝滴滴的音乐,却是几位美女轻歌曼舞在银花雪浪。 青蓓立即沉了脸,满腹的忐忑伴着不安与狐疑猜测一起涌上心头。走上前,叶之云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对着舞圆微笑了一下,点点头,说:“来了。先坐。”舞圆说好,于是拉住青蓓一起坐在一旁已经备好的空坐上。 这时仔细看亭下有十位少女,都是青一色的杏衣,衣上面流花繁密。几人高矮胖瘦竟十分地相当,个个又肌色如玉,梳着黑亮亮的蝉翼造型,两弯柳眉斜斜地□□到云鬓里去,娇羞可爱。 忽然从里面走出一位鸭蛋脸的女孩过来说:“叶导,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好,可以。”叶之云说:“一定要让美晨很惊艳地出场,最好又带着一种朦胧。衔接的地方必须自然。” “好的。”女孩脆生生地回答。 青蓓仔细随着她的身影往下看,只见她归在那队里面,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存人。 风吹花树,一片碧影。游光泛彩,在蓝天下此起彼伏的银色花海轻轻摇摆。忽然间乐声乍起,宛若无形的游龙从天而降,紧接着似流光般灼灼曼延。这一列蝉翼杏衣的少女便更恰似一朵朵洁白的杏花,挺俏玉立。在缥缈的云朵里,娇莺般柔挽着一缕薄纱随着乐声轻轻舞动了起来。 青蓓呼出了一口气,眼角里浮动着叶之云一向都很专注的脸。他仔细观察每一个演员的动作与神情,然后决定自己将要投注的方向。然而青蓓却很是不解,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做这样一番表演,难道这一切都是做给她看的吗?还是……另有他想? 渐渐地那舞就进入了□□。 叶之云的眼光一向很毒。这些不知被他从哪里网来的少女不仅容貌秀丽,而且配合堪称一绝。期间几乎没有一点庇漏,完全可以叫做丝丝入扣,无懈可击。群舞一般比独舞要难跳,因为它讲究的是默契。尤其是这十几人的默契,更难掌握。于是功夫便可窥见一斑。 其间,或游带般联手婀娜,又或分姿独立,再或者对对莺绕,身后杏花漫无边际,天光水色,如此绽然的清丽真叫人只有扼腕叹息。 青蓓忽被一缕忧伤所裹,慢慢地把头低了下去。忽然舞圆把她的手紧握了一下,这时只见眼前一亮,杏衫子群中就出现了一把漂亮的油纸伞。 那伞白色洁净的底子,青花瓷的油头,上面烫着青洁淡幽的梅花图案,犹如一朵又素又雅的花朵,被一个神秘纤袅的身子撑着。又看,娇燕般的身姿,朦朦胧胧,若有若无,然而在众人面前惊姹耀眼。如此雅致的白浪漫,衬着雪月般的背景,象一片透明的浮云飘浮不定。这美色神秘莫测,令人浮想联翩。 “秦风汉月。”舞圆轻轻道。 青蓓点了点头。 原来这是一把秦风汉月油纸伞。据说做一把这样的伞需要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由于做工复杂,且精致唯美,包头都是青花瓷模样,具有很独特的怀旧特点。因此,这伞历来很珍贵,并不多见。 青蓓不禁再次发怔。 忽然一曲告终,一列杏衣做了一个结束定然的姿态,同时齐过头来望着这边。那伞也旋即落下,伞下露出一张春梅绽雪的璀灿笑靥,满身霞澄澄的光辉瞬即缤纷映红了半边杏天。 “美晨,你过来。”叶之云温和地喊道。 美女很快翩然而至。 “我介绍你们认识。”叶之云站起来先指了指舞圆:“这是韩舞圆,二公主的演员。这位是姚美晨,中国传媒大学的学生。” 舞圆忙站起来与她很礼貌地将手一握:“你好。” 第三十四章 我送昭君出江门 “你好!”姚美晨笑了一下,一口雪白整齐的榴齿丝毫不逊樱雪美人。 “这位是卓青蓓小姐,想必你在荧幕上已经见过她了。青蓓,这位是姚美晨同学。” “你好!”青蓓淡淡地首先说。但是她却依然坐在那里,并没有起身。除了嘴巴稍微张了一下外,其它地方纹丝没动。 “你好。”姚美晨伸出了手。青蓓迟疑了一下,与她淡然握了一握。 叶之云让姚美晨坐在自己的身旁,并且亲自倒了一杯茶过来,宠爱之意似乎不言而喻。 “今天我联系你们到这里,必须要向你们讲一下:昭君虽然开拍,但是主要演员却还迟迟没有定下。这也是让我很焦虑的一件事。特别是女一号,昭君……” 说到这里,叶之云飞快地看了青蓓一眼,说道:“虽然先前我曾定了仍然要让青蓓来演这个角色,但是后来经过我仔细的一番比对,还是觉得青蓓有些不太适合。我更参考了很多人的意见,其中一致认为青蓓身上的那种气质可能更适合演贵妃。而要是昭君来说,她的媚气可能不符合昭君的素态。筛选之下,又有很多人建议美晨的清雅也许能与昭君不谋而合。所以,我现在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决定了。呵。”叶之云说到这里微笑了一下。 青蓓一直低垂着眼,只觉得嗓子发干。这时就开口说:“叶导一向是很果断的人,怎么这时候婆婆妈妈起来了。” 叶之云笑道:“是啊,我的确从来都很干脆利落,可是今天我却犹柔寡断。但是一部电影是要拍给全世界数十亿人看的,绝不可儿戏。尤其是男女主角的选择上,直接关系很多地方的功败垂成。所以,我要不得有一点差错,也不能有一点私情。” 青蓓一直低首垂目,强忍满腔的怒气,又说:“叶导想要怎么不徇私情,就直说吧。” 叶之云想了想,便说:“我看还是试一下镜再说。如果凭想象也会造成很多遗憾。不知道明天你们俩个都扮上戏,然后一起来演一段昭君出塞会怎么样。也许这样马上就一定能见分晓了。” 一时鸦雀无声,都没有说话。 “这个可以吗?”叶之云问。先是把脸转过去问姚美晨:“美晨,你说。” “叶导,我听你的。怎么做都可以。”姚美晨说。 “那你呢,青蓓。”叶之云低低地相问。 青蓓沉默了一会,终于把脸高高抬起来,勇敢地迎着那两只犹自还红着的眼圈轻启朱唇,暗暗咬牙说:“可以。我一定奉陪!” 叶之云低了一下头,急忙站起来,快速地说:“那就这样定了吧。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 红日西坠,沉沉地醉着。青蓓倚在窗前,散挽了青丝,满面愁容。没有涂口红的裸唇如此苍白,竟像是倾刻间得了什么大病。 舞圆端着一碗白梨红橘汤过来,说:“先喝几口吧,不要弄坏了身子。然后再想办法。我看也不是没有转机。叶之云的眼睛都肿着呢,你也把这汤喝一碗,顺顺气吧。” 青蓓把汤接在手中,用小瓷勺搅动了两下,不由凄冷地说道:“想不到他这样狠。这是我先前怎么也没有料到的。” 舞圆坐在床边安慰:“你别这样,胜负只是刚刚开始,还没见分晓。” “他估计连昭君也不会让我演了。” “未必。”舞圆说:“未必你能输给那个姚美晨。” 青蓓又搅了两下。舞圆亲自煲出来的白梨汤夹着两片红橘,鲜亮如水。青蓓舀了两勺子放入口中,不禁情动于衷,脱口而出,咬牙懊恼说:“走了一个英雪雯,却来了姚美晨。” 舞圆也笑了,说:“这说明叶之云是极不好对付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哪朝哪代,历来的英雄身边不是美女如云。但是这并不是英雄的过错。只要男人成功晋级英雄,美女就象苍蝇,肯定是不请自来。” “这个姚美晨,的确是天姿国色,那风头真是能压倒一切。”青蓓冷笑道。 “只是身段好了一点儿。头几眼还可以,但是再往下看,就没那么亮了。”舞圆老实地说:“等试了镜再看,她未必能胜得过你。” “听说,她是传媒大学的,离我们倒是没有多远啊。这几天你替我留心一下这个学妹的来历,现在不出手恐怕也不行了。”青蓓微微皱了下眉,又舀了一口汤喝下去,只觉唇中有些苦涩。 “不用查,我已经替你问过了。传媒那边我正巧有人认识她。她好出名的。这个同学有些另类,自以为有几分姿色,便勾三搭四。听说和他上过床的男生不计其数,此女以美色为资本,妄想一夜成名呢。可是我却打保票,依她的水准,要想达到你这种高度,恐怕很难。” 青蓓笑了一下,说:“你怀疑她没有那个本事。可别小看了她。这学妹我却觉得本事不小。” “不过是五官精致一点,哪儿有什么气质。叶之云不会看上她,我跟你赌一下。”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就扯到了试镜上。 舞圆说:“叶之云他能有这一招,肯定有他的目的。但是你可不能大意,绝不能输掉。否则,他……要。”青蓓点了点头,说:“我不会轻易就这么放弃他。他赶我走,也得让我输个心服口服。” “好!”舞圆拍了一下手说:“冲你这么痴情的份上,我帮你。明天我找几个人弄几只大雁过来,灌些迷魂汤。就等你弹琵琶的时候先放出去。” “这个就不必了。”青蓓笑了笑,道:“弄些花瓣放在琵琶里,或许到时弹起来更有诗意。” “这个好弄,容易。”舞圆说。 青蓓心头忽地一酸,抬头看见夜色已降。残灯晚照,倚楼远望,无限地伤感。凄迷地叹了一声,楚楚地说:“既然做了贵妃,哪有不是花痴的呢。” 无锡影视基地。 一处城楼,一片塞外平沙。 骏马奔驰,卷起扑天的烟尘。潇潇大漠,冷色无边,如此绵绵密密。 青蓓乘一骑快马在漠上奔驰,回来时,俏姿英发。 伊人乘一匹快马,反手细细挽了挽归云鬓。发鬓左右累累插满了碧澄澄的蝴蝶玉棱簪。鬓上飞绕玉兰,花艳如雪,簇簇妩媚姣艳。身下玉马颈项间有金闪闪白玉响玲,走起路来响声细碎清灵。身穿粉雾如意云纹衫,外披淡蓝织锦雪月锦毛斗蓬,斗蓬上绣洁白的点点梅花。樱腮边几缕散发随风飞舞,更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演罢了羞花沉鱼,就要来扮惊世的浮雁。青蓓眼中闪过一层秋漪。这时舞圆走过来,递过一只琵琶,低声嘱咐道:“这是叶导送给你的。” 青蓓不由满腹地悲伤起来。接过那只琵琶,只见精致的淡黄色曲颈,边缘处刻着几朵幽幽的玉兰,又点缀着几点螺钿。这么美的东西,此时却倍添伤情。 青蓓洒然泪下。举眼看时,只见叶之云站在城楼边,他身边姚美晨也已盛装披挂,俩人正微笑着倾谈。青蓓拨转马头轻轻走过去,抱着琵琶,微风来拂,一身粉玉,真如桃香映天,那般地明丽如霞。叶之云偶然地转头,一看之下,竟完全痴呆了。 “我们现在就开始吗?”青蓓在马上安静地问。 叶之云指了指楼下大门说:“等会儿你从城楼里面出去,然后自然有摄像机跟着你。你不必看他们,只管演你的。” 青蓓点了点头,问:“谁先演。” 叶之云说:“你来吧,你先。” 青蓓不再说话,又拨了马头走进城楼里去。此时的驶马之术已经相当地高超娴熟。 青蓓走进,城楼立即被密密关起来,只等叶之云一声令下。青蓓在里面走动了一会儿,静静地等待。不多时,只听外面说了一声:“开始!”门口工作人员便开门。 白色的骏马奔腾,夹杂着声声长鸣。最后一根顶门的粗木被竖起,青蓓策马出城而去。 黄昏的夕阳将所有光晕慷慨地洒落给广阔无垠的黄沙漫漫,却静静地居于天际,只是把她一剪美丽的倒影送给波澜不惊的闪着白光的河水,与塞漠上升起的白色一缕烽烟,交相辉映。蓬草在眼前飞舞,应和着瑟瑟的暮云横空以及大雁的声声哀鸣,青蓓的马终于慢慢缓落下来。 抬玉手轻轻拨动一段琴弦,霎时,轻拢捻挑,便有婉转自如的珍珠四下里厮颗崩浅,向苍茫大地注入淙淙流淌的清泉。这本是天上的铮铿刀剑,应当送于霸王的身边,然而却待美丽的宠妃手指划过四根明弦,撕碎黑暗的遮蔽,让幽咽的愁恨伴着威武的无眠,去了却一段刻骨的尘缘。 头顶大雁声声哀鸣,凄楚地结伴飞过,似乎不堪被这幽怨的哀声所动,一个个俱从云端滑落,恸绝地落在平漠上。于是毫无顾忌地献身演出一场这旷世绝无的平沙落雁。 青蓓心情难以平定。 第三十五章 投桃换李 叶之云的面容忽在云巅无端展现。 再次泪下弹奏神曲,一声声,更加凄咽缠绵。激情澎湃,那滚珠滴滴来自胸中无恶之河,真可叫做穿天度日,激石越空。惊心动魄间,直奏得楼台高锁,绚丽的霞云轻淡无色。 却恨这满腹的琴弦怎禁得如此愁怨,叭的一声折断。忽霎时,从琴腹中飞出片片嫣红,如雨似雪,姹紫纷纷,花海一般,随着烈烈的疾风,在清郎的云光霞影里,将青蓓周身密密所雾罩烟含。 这是极明艳动人的一刻,美丽的骏马裹着一位绝世的佳人如彩云般飘然而动,如此绝代的姿容,仿佛已不能叫世人所敢仰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啼声响,青蓓随着紧紧跟随的摄像机镜头回转而来。这时舞圆迎了上去,笑着说:“青蓓,恭喜,绝对过了!” 青蓓心头也是一阵惊喜,从马上被人扶下。这时轻笼青丝,才发现耳间有细汗潮湿了。抬起头来,竟看不到叶之云的影子。舞圆也很诧异,忙起身说:“刚才还看他一直在这里,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呢?我去城楼里看看。”说着就跑进楼去。 青蓓心情复杂,默默地时悲时喜,却只想着他该如何给自己一个惊喜的评价。而这个评价是不是她所想要的?这样反复地思考,竟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舞圆回来。 青蓓手里抱着琵琶,忽然看见已弦断的琵琶上刻着一行小字。还未来得及细看,只见舞圆飞跑着过来,喘吁吁地说道:‘青蓓,不好了,叶之云定好了让姚美晨演昭君。听说正在里面商量这事呢。” 青蓓吃了一惊,头顶打了一个闷雷,心里面跳了好几跳。突然如泥塑木雕,目光呆了,定格在琴面上。那两行小字赫然入目,清晰可见,断人柔肠—— 飞马消魂乱花处,我送昭君出江门。 我送昭君出江门。 青蓓看了,不禁啊的一声,身子一软,痴倒在舞圆身上。 无锡如泪的小雨绵绵密密下了整整一个晚上,窗外,雨打冷窗,一声声,一滴滴。窗内,孤灯销魂,此时无限愁意。 碧色帘上隐绣着的兰花似乎也因为沾染了湿润的雨珠而默然哭泣。这让青蓓感觉到一个真实的存在,那就是,自己真地病了。 一连病了两天,在这风雨低诉的夜晚,自然是睡不稳的寒窗摇摇,苦泪悄流。忽然,新愁旧恨一起繁杂起错,压将过来,突然竟出现茶饭不思,大有绝食的一番狂妄姿态。幸好韩舞圆再次寸步不离,时时地陪伴,用异语真心安慰抚爱,患难历真情。卓青蓓本是一个天真的痴人,否则恐怕真地不知要如何想不开了。 那晚喝了舞圆亲手做的一碗莲子羹,稀面寡汤的,这样的饭食,竟也会凝结在喉头,更添了几分愁容。舞圆禁不住笑乐了:“你总是多喝几口,象你这样下去,一个月保准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叶之云哪怕纵然再好,可也不至于为了他,就要了你的一条小命。” 青蓓说:“象个鬼才好呢!本来就是。不过才刚刚做了几天的人,就又回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胡说什么,”舞圆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赶快住口。” 青蓓也笑了:“我死不了,你别耽心。” “我看啊,你……啊!”舞圆停了半天,才摇头长叹道:“真是一对情种啊。这俩天我没有见叶之云,恐怕见了,说不定比你还瘦。” “他瘦。”青蓓冷笑道:“恐怕他现在正高兴得不得了呢。他,他他……” “他怎么。” “他终于把我打发走了,这下他可满意了。”青蓓眼圈一红,又落下几滴泪来。 “你别先说,咱还没到底呢。”舞圆微笑。 青蓓一愣。 舞圆笑着说:“那天我拨通了他的电话,说叶导,你在干什么啊。他说,没干什么。你有什么事。我说没什么事,只是青蓓病了,瘦了很多,她不吃饭,我该怎么办。他一下好象就哭了。” “哭了?”青蓓一听这话,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许多。 “是,”舞圆点头道:“骗你是小狗。当时我真听见他哭了。然后过了好大一会儿,我说,你要不要见见青蓓。他还是没有说话。又停了停,他把电话挂了。但是我觉得依这样的情况来看,叶之云回头要来找你的可能将会达到百分百。”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青蓓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绝对是真的。我看你就直管等吧。你要是死了,他肯定活不了。” 青蓓眨眼又恢复了春意盎然的姿态,病容刹然全无。看来这世上最见效,最能起死回生的灵丹恐怕不是妙药,而完全是人语啊! “我恐怕已经等不及了。”青蓓说:“刚才我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姚美晨的影子。我想叶之云,他……”青蓓忽然说不下去了。 “你是说叶之云和姚美晨?恐怕不会吧?”舞圆也有些惊了:“不过这也说不准。男人的心思有时候很难猜的。” “但是我相信他不会。”青蓓自信地又说:“我肯定他只爱我一个。” 舞圆松了一口气说:“我想也是。” “估计那个姚美晨,只不过是他用来甩我的借口。”青蓓把眼眯了一下,道:“但是我刚刚好好想了想,这个姚美晨,正巧可以利用一下。” “哦?”舞圆道:“怎么利用?” 青蓓便浅笑,招手让舞圆俯身道:“你过来,这件事还需要你亲自出马才行。那个姚美晨,现在得了这样一个机会,正巴不得勾搭叶之云以图上位呢。但是不知得手了没。叶之云一向精打细算的人,他能把电影做到美国去,眼光肯定不是一般的高。所以这个姚美人也未必能拿到他的眼里。我们现在不如来一个以卵击石,先试探一下。然后再来一招投桃换李,到时一举两得。” “怎么一个投桃换李,一举两得。”舞圆一时有些困惑:“青蓓,你说明白点。” “是这样,舞圆,你明天上午就去找那姚美人儿。依你的口才,一定会学得惟妙惟肖。你就说是叶之云要约她去某地吃饭。然后你探她的口气,估计她高兴地要死了,那她肯定是没戏。但是你只可以给她报一个假地名,让她在那里苦等半夜。到时候她自然会打电话给你,你故意说不知道,再回复就说叶导有事去不了,让她回去。她要是觉得蹊跷,一定会再给叶之云打电话核实。但是你放心,依叶之云的智商,一定会想到是我的指使。因此他绝对不会把你招出去。说不定他会静看我们的下文呢。所以这边,你找了姚美晨,就去找叶之云。你见了他,就说……” 青蓓忽然满面的悲凄起来。 “我怎么说。”舞圆急问。 “你就说,姚美人请他吃饭,让他定一个时间。就这么一句话,看他怎么回答。” “我不如说是我和姚美人想请他指导,吃顿便饭。如果说单独请姚美晨一个,因为我们俩个的关系,那肯定是有些不妥。如果把我加进去,就很自然了一点。我们只要骗了他过来,他到时就什么都知道了。他又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看这怎么样?” “随你,只要你能让他来,什么都好办。我巴不得现在就见他。” “青蓓!”舞圆忽然动情地说:“这事除了你,换了第二人我是决不敢做的。而且,我好感动。为了你和叶之云,赴汤蹈火,我也去。不过你这个主意,真是条妙计。叶之云肯定会来的。” 青蓓已经掉了泪珠子:“我也是迫不得已,现在一颗心全在他身上了。如果见不到他,我非要死。” 舞圆则又笑:“哎呀,都说相思病能把人害死,我开始还不相信。这回服得五体投地。姑奶奶,明天我一早就为你办这事。我一出马,保准药到病除,什么事都会没有的。” 俩个人商议已定,于是躺下,在床上密谋了一夜,又把种种细节都打造得严丝合缝时才得以入睡。第二天,韩舞圆果然出去找姚美晨与叶之云办事。到了十点多钟左右,舞圆跑得满头大汗,进屋大声说:“恭喜,恭喜,青蓓小姐,大功告成。” 青蓓赶忙问:“怎么样?” 舞圆喝了几口水,坐下来细说:“我先去了姚美人那里,她听说叶之云请她吃饭,高兴得都快晕了,不住点头。看起来俩个人肯定是很清白,这个你放心,我打保票。出来我就又去了叶之云那里。刚开始在门外我听他和剧组的几个人正在商议复选女一号的事,原来姚美人也不过是一场空欢喜。我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屋里人都走了,只剩下叶之云一个。我进去,慢慢地就和他说了。他当时正在喝茶,我说了以后,你猜他当时什么样子?” “怎么回答的?”青蓓手里正捧着一只杯子,听到说到这里,赶紧把杯子又崩紧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