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掉的耻辱与悲伤》 第一章 激情演讲后收到陌生人的字条 抹不掉的耻辱与悲伤 第一章激情演讲后收到陌生人的字条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日上午,在晋陵一中建校四十周年的庆典大会上,作为71届高中毕业生的代表——鸟人先生,我非常荣耀的代表那批无理取闹的老同学们发了言。说到荣耀,倒不如说出丑更恰如其分。因为我清楚的知道,到那上边去抛头露面,从哪个角度上讲,我都不具备这样的资格。可既然诸多的才子佳人、达官显贵没能来给母校的生日捧捧场,我们这伙儿曾搅得社会不得安宁的同学们却不能给71届丢了脸。于是,这伙不知分寸的同学们,便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撺掇下,没给我一些推托的余地,便一哄而上地将我这个文才不如武晋川、品行不如侯德山的无业游民,推向了主席台的讲台前,让我洋相百出地给他们出了这个丑。 既然他们把我推到了讲台前,我就只好提提裤子、紧紧裤带,猪鼻子里插大葱给他们装装大象。在发言中,我不但装模作样地、慷慨陈词地、用词不恰当地、废话连篇地赞扬了母校如此之伟大,而且还面对着众目睽睽的几千双同校不同届的同学、老师们的眼睛,大言不惭地、有声有色地、添油加醋地、无中生有地讲述了我们71届同学对社会做过的所谓贡献。其实我讲了那么多的话,发了那么长时间的言,大多数渲染的是我们71届很有才气、很有能耐的女同学——省作协副主席徐绍华,和徐绍华的成名大作——《绿草地》。 我借此机会来吹别人的牛皮大概还有点水平,否则徐绍华和她的成名作《绿草地》刚从我嘴里一出来,台下那几千人的双手不会就一下子热烈地拍起来。不言而喻,谁都知道这么多拍着的手,完全是冲着没来参加校庆的徐绍华和徐绍华的作品而来的,倘若他们拍我的手,那肯定是早上饭前吃错了药。 说一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徐绍华和她的小说太让我们风光了,那时节,她的《绿草地》一出版发表,整个晋陵人都沸腾了,我们这帮没有作为的老同学确实为她和她的作品自豪过、激动过。只要我们在一起一说事,准会把她和她的作品拉出来往自己身上扯。她和她的小说不但是我们71届学生的骄傲,也是母校晋陵一中的骄傲,还是我们晋陵人的骄傲。只要提起徐绍华,谁都知道她是全国都很有名气的女作家,提起《绿草地》,谁都知道那是反映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校园生活的特等佳作。出了门,别人问起你,你要是不知道徐绍华,就等于红学会的人不知道曹雪芹般可笑,你要是不知道《绿草地》,就等于崇拜曹雪芹的人不知道《红楼梦》般让人笑话。徐绍华和她的作品确确实实地让晋陵人光彩了一把。 大概我的发言太吸引人了,还没等我下讲台,就见有人从讲台下边给我传上一张纸条来。那张纸条上写着: 尊敬的鸟人先生: 您的讲话真可谓空前绝后,叫人听了心惊肉跳很不好受。如果你敢对你的发言负个责,就请你赏个脸,今晚九点钟,我想在街心公园的凉亭内谈谈我对你讲话的感受。 此致 敬礼! 一个92届的学生 1998年6月20日上午十点整 第二章 前来应留言陌生人的约 这可是一张令人瞠目结舌、令人心情费解、令人忐忑不安、令人猜想不出的陌生人的纸条。我不知道这位92届的陌生同学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这位92届的陌生同学要约我说些什么,但是,我的讲话发言能让这位比我小二十届的学生心惊肉跳,我想这位92届的学生一定是嫉妒我了。嫉妒我们这伙71届的老同学;嫉妒我们的骄傲——徐绍华了。嘿!这下子你们该知道了吧,我当时作为71届代表的讲话水平有多高。 看看纸条上的落款,我不免又暗自笑了笑。既然这位给我写纸条的年轻人自称是晋陵一中92届的学生,为什么要称我是先生呢?在平时的交往中,没什么人会称我先生。这位92届的学生称我“先生”,还真叫人难为情。 我捧着这张纸条,对上面的邀约着实思忖了好一阵子。我吃不准这位约我的学生会跟我说些什么,也弄不懂我的讲话动了这位92届学生的哪根神经,去应这个约又怕被人抢白不好收场,不去应这个约又怕被人耻笑,再三的拿不了主意,就心有余悸地去请教妻子。妻子也是晋陵一中出来的学生,对我的讲话本来就心里不平,现在见了这张令人捉摸不透的纸条,一针见血地抓住了对我进行攻击的把柄。她说我上午在主席台的讲话发言很有点“王婆卖瓜”的嫌疑,还说我热衷于吹捧徐绍华有点危言耸听,她把纸条甩给我说:“看看吧,有人替我们打抱不平。你的牛皮吹破了,你现在补也没法补、缝也没法缝。你那牛皮让人听了,就好像你们71届全是才子佳人、好汉英雄,我们其它届的学生还不如狗熊。”最后,她看我笑话,要我自己拿主意去。 既然妻子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我还真得硬着头皮去会会这位约我的同学。 晚饭后,我就按照纸条上约定的位置信步走来了。纸条上约定的地方,是晋陵人人都熟悉的地方。那地方有绿色的草坪,有人造的假山假水,还有许多种叫不上名来的花草和树木。那地方原本是一处旧民宅,为了点缀晋陵小城的秀丽景色,在一九九五年政府就出台了修造街心公园的决策。决策一出台,不到二年,那地方就面目全非、焕然一新啦。街心公园的建造,不但为晋陵县城增了彩,而且还给晋陵人提供了一个舒适优美的休闲环境。 街心公园,我是常常来的。偶尔带着妻子女儿来,偶尔和“狐朋狗友们”到这儿来聊聊天。当这天晚上我来这里的时候,心里免不了有点惶惶然。为了能及时地见到约我的人的真面目,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要在左顾右盼。 大概我的左顾右盼纯属多余,就及时约我出来的人站在我的身边,他不跟你打招呼你也别想认出来。我站在那地方很是不安地左顾右盼了好一阵子,见没什么人跟我打招呼,便按捺不住自己焦躁的心情,向附近的一个啤酒摊前走去。过后,我向在晋陵一中就读高一的女儿——李逍简谈及我当时的愚笨时,她取笑我简直是个大笨蛋。她说既然约你的人,你从未和他见过面,你就在那儿看看人下棋、听听人聊天有多好,干嘛要左顾右盼找一个你从未见过面的人?我知道女儿教训的对,可是我当时怎么没想起跟凉亭内的什么人谈谈话、聊聊天呢? 来到啤酒摊前,我向摊主要了一杯生啤,就靠在摊主的啤酒桶上,望着凉亭里过往的行人,没滋没味的饮了一口生啤,以此来减缓一下自己烦躁不安的情绪。 人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应一个陌生人的约的难堪,当你在原定地方等他的时候,他迟迟都未出现,当你离开了那个地方,缓解一下神经的时候,他又猝不及防的从某个地方冒了出来。这不,我刚把这杯生啤饮了一小半,就猛听得啤酒桶后面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 第三章 邀约的竟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 “呦!这不是鸟人先生吗?你应约的地方可不是在此呀!”这声音好动听、好迷人,也好陌生、好奇怪。我的心不觉怦然一动,迅速扭转身去看看在我背后说话的是什么人。当我扭过身来,发现对我讲话的是一位十分美丽动人的女青年。这位女青年大约二十五六岁,一身的学生气派。她有一副曲线分明的身材,有一张流光溢彩闪耀着青春活力的小脸,有一头披肩的秀发。她上身穿着一身雪白的休闲牛仔衣,下身穿着一条水红色的超短裙,她站在那里很快就成了街心公园旁边的一个亮点,望着这位学生模样的女青年,我居然没能及时回上言来。 这位女青年见我一时语塞,大概看到了我脸上的窘态,于是很平气地自我介绍说:“我姓徐名子晋,就是今晚约你的人。怎么,在赴约前你喜欢这样饮酒吗?” 说实话,之所以我一时语塞没能回上言来,完全是没想到给我写纸条约我出来会面的人,会是这样一位叫人诚惶诚恐的、叫人瞠目结舌的、叫人不知所措的、叫人束手无策的女青年学生。事后,我又背着女儿向妻子谈起此次赴约和这位叫徐子晋小姐刚见面时的感受,妻子取笑我,说我晚间遇了红颜女郎,一定要交桃花运了。妻子显然在开我的玩笑,但是能有这样一位靓丽的小姐约我,确实让我有点意料不及、十分惊讶。我见这位小姐这样跟我讲话,我连忙放下酒杯对她抱歉地说道: “在预定的地点等了半个小时,见到没人跟我打招呼,就来到这要了杯生啤,我还以为约我的人不会来了呢。” “你大概来早了吧,我和你约定的时间可是今晚二十一点整,这不,广播电视局大楼上的时钟刚好响了二十一下。”她说着还特意朝广播电视局大楼上的时钟望了望。 这位女青年这么一说,我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机械表在下午被我的宝贝女儿拨快了两刻钟还没有校正过来。于是我只好就势说:“为了急于见到你,我是来的早了点,但这正好证明我很在乎你对我的约会。”为了缓和跟这位小姐初次见面的尴尬气氛,我对她说: “便于讲话方便,我称你徐小姐好吗?”听了我的话,这位小姐不假思索的回我: “叫我的名字也行。”说着她又指了指我面前的那半杯啤酒,“如果需要我等你饮完这半杯啤酒的话,咱们是否可以在这里坐下来?” 听了她的话,我难为情的把啤酒杯往桌子里边推了推,对她说:“既然是你约我来见面,当然还是在你指定的地方坐下来好。”于是我向摊主付了酒钱,就和她一起坐在了街心公园的凉亭内。待在凉亭的椅子上坐下来后,我便小心翼翼地请她对我讲讲约我的原因。 这位徐小姐听了我的话很自信地对我讲:“我知道你会来的,因为你们这一代人穷要面子。不过你能来应我的约,说明你还是一个心怀坦荡的人。这么唐突的把你约到这个地方来,实在有点抱歉,让你这么莫名其妙,我心里很是不安。我之所以约你来,是因为你上午在一中校庆上的讲话和发言里的一些说法令我感到很不安。” 第四章 她倒出了留言邀约的原因 听了徐小姐的话,我的心紧了紧。我弄不清我上午的发言有些什么过失和不对,也不知道伤害了些什么人。更不清楚触动了徐小姐的哪根麻筋,会让她感到不舒坦。但是,我敢肯定,我的发言始终界定在自己做人标准的界线上,绝不会伤害什么人,于是我对她讲: “如果说我的某些说法有冒犯徐小姐的地方,还请指出来。”徐小姐听了我的话,似乎看出我心里的那点儿傲来,她斜着眼睛看了看我之后说: “那就恕我直言了,你上午在你的发言里情绪激昂地吹捧了你们71届的优秀女生徐绍华,并且还把她的《绿草地》这样的小说作品吹得天花乱坠,但是,你压根就不知道,你的这番吹捧已经将一个负罪的心灵逼上死角,还让一个受伤的心灵再添伤痕。” 徐小姐的这番话,说的有点扑朔迷离了,我可真的听不明白了。我迷惑不解地对她说:“我觉得我的发言没有伤害谁呀?” “你当然不明白你伤害了谁。”徐小姐说,“你要是知道你伤害了谁,你也就不会那样使劲地吹捧别人了,不过,你那样吹捧徐绍华,那样给徐绍华涂脂抹粉,确实是可笑和愚蠢。”对徐小姐咄咄逼人的话,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于是我有点不服气地跟她说: “你要以为我赞扬徐绍华的那番话,是给徐绍华涂脂抹粉的话,我觉得省作协会副主席徐绍华,在你未出世之前,她已经就是全国文坛上很有名的作家了,就是我不给她涂脂抹粉,她的荣誉和地位早已成了不争的事实了。”我的居高临下和先声夺人满以为会唬住这位比我小二十届的一中学生,可是谁知,她对我说的话很不以为然,反而还不屑一顾的把我逼到了死胡同。 她说:“我想鸟人先生不会不知道你们的老同学徐绍华还有一位北大求学的女儿吧,而这个女儿就是徐子晋我。”听她这么一说,我可真的目瞪口呆了。在徐绍华女儿面前吹捧徐绍华,看来确实有点可笑和愚蠢。但是她是她女儿,我是她同学,这并不能证明我的讲话就有错,我接着徐子晋的话说: “我敢保证我的讲话里一点也没贬低你的母亲。” 她说:“你是没有贬低我母亲,也没有贬低《绿草地》,但是你的赞美和夸奖比扇她的耳光还难受。” “我不明白!” “正因为你不明白,我才约你到这里来,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听了下面我给你讲的话之后,请你不要再在公共场合上对我母亲和《绿草地》做如此评价就行了。” 我听后心里更加疑惑了,我明明是在夸赞她的母亲啊,怎么会引来她如此大的反感?又接着看看她的表情,似生气愤怒,又似可怜忧伤,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感情,让我很想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 看来,我还真得听听她要对我说些什么了。 第五章 她开始对我讲述自己的故事 徐小姐接着上边的话对我说:“鸟人先生,本来我一开始就该把这里边的话给你说清楚的,可是我更愿意让你听听我和小说《绿草地》的故事,以后再跟你说,你的讲话到底错了些什么。刚才上边讲过,我曾在北大求过学,九七年北大中文系毕业,由于从小的就受《绿草地》的影响,从开始上小学我就爱上了文学。我喜欢看小说,喜欢看古今中外的著名小说,同时我还喜欢写小说,喜欢写像《绿草地》一样的小说。在北大的就学期间,我的小说作品还多次在全国有名的刊物上面发表过,还有几篇得过矛盾文学奖呢! “在北大毕业那年,我起草了一部反映现代家庭生活的故事性小说,可是不知为什么故事里的那个小保姆,怎么也写不好,怎么也找不到主人公的那种感觉。也许你们不喜欢文学创作,不知道这里的苦衷,假如在创作中遇到这种情况,那可是件特苦恼的事。它会让你焦躁不安,它会让你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在我极端困惑的时候,我就打电话把我的苦恼和困惑跟在晋陵工作的小姨讲了。小姨在电话里听了我的苦恼,一针见血地就把我的毛病给找了出来。她说我这是缺乏生活基础的症结,并鼓励我到晋陵来体验生活。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让我放下北大高材生的架子,去给人做做家庭服务、当当寄人篱下的保姆。 “小姨这个鬼主意很不错,我就立刻答应了。谈起我小姨来,那可是晋陵第一号美人儿。她在县人民医院上班,人长得纤细窈窕、漂亮动人,还有一张从来也不见老的脸。别看她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仍然风韵犹存,然而最最叫人羡慕她的还是,她行进时那轻盈袅娜的步履,和不断扭动着那婀娜多姿的腰身了。你要是瞧她走路,就像在欣赏一首诗,就现在观赏一幅画。我常常的称她为美小姨,而在外人眼中,她就是玛丽莲·梦露。我的姨夫是一位地质考察队员,长年的出差在外,我小姨又没有生儿育女,家里时常就她一个人,生活很闷。所以她鼓动我来晋陵体验生活,完全是想让我这个外甥女给她的生活添加点儿趣味。同时也给了她一个对我发号施令、指手画脚的机会。 “其实,小姨压根就没替我想。来到她家二十多天,她总借故没有合适的雇主可供我去做生活的体验,于是我就到劳动服务公司就业部去联系。一连跑了几天也没有什么结果,谁知就业部办公桌上的一张晋陵小报救了我的急。 “九七年六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劳动服务公司就业部的工作人员刚一上班,就哈气连天的懒得跟我讲话,实在无聊,我就随手从办公桌上拖过了一张落满了灰尘的晋陵小报,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随便翻起来。一个人的命运也许就是这样,假如没有这张晋陵小报,或许永远不会改变我今生的命运。正因有了它,才让我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今天。” 第六章 徐子晋屈尊应聘保姆 遇到奇葩招聘人 徐子晋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在那张小报上发现了什么吗?发现了一则令人啼笑皆非的招聘广告,做广告的人是晋陵民政部门的一个小职员,姓程名思进,男,年龄四十八岁,家庭住址在书记岭128号,孤身一人。他在广告里说,他要找一位年轻的家庭服务员,应聘条件必须具有名牌大学学历,并且必须具备文学特长。看了这则广告,我不禁哑然失笑。我想呀,他这哪里是招聘家庭服务员,确切地讲,他这是在招聘文学刊物的主编!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就是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晋陵县城,居然还会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我以为这人一定是神经出了毛病,可是后来一打听,凡是认识程思进的人都说他很正常,也没有什么让人疑惑不解的行为。假如到此为止,放弃那颗要命的好奇心,我也就不会有跟你聊天的机会。可我就偏偏的对此类奇形怪状的招聘广告感兴趣,要是让我放弃这颗好奇心,我是会发疯的。于是,在极端好奇的心理驱动下,我便瞒着我的小姨和男友,在七月上旬的第一个双休日,带着那张晋陵小报,按照广告上讲的地址找程思进应聘来了。” …… 听了徐子晋小姐的话,我仍然一头雾水,但我很愿意听她继续讲下去,于是我就装作很认真的样子,一边在喉咙里应着,一边看着她那张在讲话时富于表情的小脸。她见我听得很认真,有意识的朝我笑了一下,然后把我又带到了她的故事情节里面。她说: “刚才讲到,程思进的家住在书记岭128号。你大概也知道这书记岭的,不过这书记岭原先可不是这么个叫法。据人们讲,那地方曾经是唐明皇的姑姑——太平公主,在回乡祭祖路过时歇过脚的,因此人们就把这道岭叫皇姑岭。可谁知,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乡镇一级的头儿们相中了这里的风水,便先后在此,此起彼伏地建起了一座座豪华的住宅。有人曾做过统计,在这里的一百多户别墅住宅区,就有九十六户的户主当过乡镇一级的书记镇长,因此,百姓就把这皇姑岭戏称为书记岭了,尽管这里的易名,县政府没下过什么正式文件,但被人们叫顺口了,皇姑岭这古老的地名还真的被人给遗忘了。 “在书记岭这个小区里,程思进的别墅却是不在其规划之内的,在皇姑岭没有易名为书记岭之前,这里就已经有了这座跟本地风格不同的欧式建筑。他的别墅在本地人眼里有些怪诞,可是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别墅完全出自于一个音乐世家的手笔。你要是有幸见到这座建筑的话,我想一定会让你想到贝多芬和莫扎特的。反正,我当时见到这座别墅是激动不已、感慨万千的,能住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不同寻常的,望着这样一座让人心旷神怡的建筑,在我想象当中,怎么也和这位民政小职员挂不起钩来。后来我才知道,这座别具一格的建筑,实际是一对归国华侨老夫妇临终前给程思进留下的。 第七章 决定来会会这位奇葩招聘人 徐子晋说到这书记岭,我倒是早有耳闻,那是晋陵名人和有身份地位的人住的地方,虽然我从来没有到过那里去,但是早听人说那里地理位置优越,环境优美,有花园有假山有溪水,每栋别墅都各具风格。那是有钱人才住的地方,我是从来都不想涉足的。 她接着说:“在去程思进家应聘时,我是事先给他打了电话的,这电话的号码也是他在招聘家庭服务员的广告上留下来的。在电话里,他对我的应聘好像犹豫了好一阵子,当我向他再三地讲明,自己并不在乎那微薄的工资待遇时,再三地讲明,自己并不在乎他是孤身一人时,他才答应让我先到他家去试试。 “为了能够赶在程思进出门前就见上面,在早上的六点钟,我向小姨撒了个到省城去和同学聚会的谎,就动了身的。程思进的家离我小姨家并不太远,公交车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到。他的院子很宽敞,院子没有围墙只有木栅栏。他的小楼坐北朝南,采光效果很好,小楼的二楼右侧有一处正对着太阳升起的、很松动的、视野很好的阳台。阳台的对面是一条常常蠢蠢欲动的小溪,小溪的两旁还稀稀疏疏的有几棵七倒八歪的小垂柳,小溪的前边是一片绿草地,小溪远处的小土山上是一片茂密的槐树林,不知道你听了我的讲述有何感想,反正我当时见了这情这景是很心动的。 “来到他家院门前的时候,他正在他家二楼的阳台上拉着一把德制小提琴,那把小提琴曲我还记得,就是那揪人心肺的梁祝琴曲,为了不破坏他专心致志拉琴的心情,我硬是在他家院门外静静地等了他二十分钟,当然,我也沉醉在那优雅动人、婉转流畅的小提琴乐曲声中。 “他的全神贯注始终都没有注意到院门外的我,他拉完了他的小提琴,就返回他二楼的房间,他家的院门是开着的,我本可以就直接进去的,但还是按了他家的门铃,门铃响过,大约有三分钟的光景,他才从楼里走出来。 “他一出现在我的面前,就立刻让我记住了他这个人的模样。他脸呈方形,面皮有点黑,他的眼睛不太明亮但很有神,他个头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太矮,他没有一般中年人发福的身材,却有一股一般男子所不具备的坚韧气概。他的着装很随便,但却不失潇洒气派,他上身着一件当地人很少见到的深色休闲上衣,下身穿一条跟上衣有强烈反差的休闲牛仔裤,脚上穿一双黑色的牛皮鞋,腰间系一条棕色的牛皮裤带。总之,他第一次给我的印象完全不像一个国家公务员。” 徐子晋说到这里停顿了几分钟,我急于想知道后来她是否被应聘到这位公务员家中做保姆了,但又不敢冒然打断她的思绪,就默默陪她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她才继续开始讲述。 第八章 她竟然真的屈尊做了他家的保姆 徐子晋接着说:“他见我站在院门外,便示意我自己走进来,我进来之后他就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狠狠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用一种不冷不热的口气问我:‘昨天给我打应聘电话的就是你吧?’ “我望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他又阴沉沉地、怪声怪气地、叫人很不是滋味地对我说:‘电话里可没有讲这么早就过来的!’ “听了他的话我正准备向他作解释,他马上打住了我,并向我问道:‘证明你身份的有关证件带来了吧?’ “我知道在昨天的电话里我向他撒了谎,对他声称自己是一位乡下农村夫妇的女儿,家庭出身和地址是胡编的,唯一没有骗他的是我的学历和名字,于是我对他说:‘在北大的学生证可以吗?’说着还把自己的学生证递了过去。 “‘中文系的。’我接着说:‘本人不但爱好文学,而且很多有名气的刊物还发表过我的许多作品呢。去年我的一部小说还得了茅盾文学奖,需要证件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给你拿。’我之所以这么清楚明白地作介绍,一方面是按照他那则招聘广告上所要求的那样对他讲的,另一方面是在他这个民政部门的小职员面前显摆一下自己。 “他听了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面部表情依旧死板严肃,我递给他在北大读书时的学生证,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对我说:‘我再讲一遍,工资待遇很低的,你所要从事的工作很苦很累的,你除了每天为我洗衣做饭打扫室内卫生以外,还得给室内的花、院内的草浇水,另外你还得住在这里,如果你嫌这些条件苛刻,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我想他是逮了便宜还卖乖,在电话里他明明知道我的应聘态度是很坚决的,现在再这么寒碜我,我哪受得了!于是我气冲冲地对他说:‘既然来了就不打算走了,我想你的招聘广告不会是故弄玄虚、出尔反尔吧?’他听了我的话很是惊骇了一阵,他大概没有料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大学生还真有那么点怪脾气,过后他狠狠地冷笑了一声,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不是自言自语地说: “‘呵!原以为天底下不会有人来应这个聘,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位,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说着他还特意看了我一眼,‘我也就只好委屈你了。’他说罢就示意我跟他进房间。 “我跟着他走进了他的家,一进门我就感觉这个家确实得有个人来收拾收拾了。家里的物品是否珍贵且不说,所有的家具摆设是否整齐也不谈,只是地板上的灰尘足足有几个星期没扫过,沙发上堆满了要洗的衣物,茶几上的剩茶剩水也不倒掉,卧室里的被子好像从来没叠过,厨房里的饭锅饭碗足足堆了有一大摞。尽管他的家里有点邋遢,但是他的家里有许多东西却让我大开眼界。客厅里不但有许多欧式家具,还有一架棕色的德制钢琴,客厅的墙壁上不但有许多的名人条幅,而且还有梵高和毕加索的珍贵名画。房间的设计也很巧妙,客厅的正对门,是一座通往二楼的做工很细致、很讲究、很漂亮的楼梯,客厅的左边有一个通往他卧室和书房的门,客厅的右上面是一间很大的客房,客房的下手便是厨房、仓库和卫生间了。顺着楼梯来到了二楼,二楼很宽敞,二楼正中有一个面积很大的休息室,左右两侧也有和一楼同样的卧室和客房,他领着我楼上楼下大概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就把我安置到了楼下的那间大客房里,算是我为他打工的卧室。 “卧室的所用之物也很齐全,有床,有被褥,有衣橱,有鞋柜,紧靠窗户还有一张很不错的写字台,从那时起我就被他正式聘用了。” 第九章 她详细讲述着他的生活习惯 徐子晋小姐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一下,见我嘴里哼着等下文,就又滔滔不绝的地叙述起来。她说: “我之所以来打这份工,前边讲过,完全是为了体验生活;完全是为了能准确无误抓住我小说作品里那位小保姆的那份真实感觉。开诚布公地讲,我不惜别人的冷嘲热讽,完全因为这环境、这处地和我笔下的小保姆所处的环境很吻合,否则,就算有人送我万两黄金,我也不会来做这份工作。 “我的主人——程思进,我没法用具体的语言和准确的词汇来描述形容他,当时我只知道他平时很少讲话,对待我很冷酷,除了吃饭、工作、睡觉,很少坐下来问问我对他家的感觉,你要是不时常地提醒他,他似乎永远也不会问你家里的生活是否缺了些什么,好在他这个人只要你提醒他,它就会把家里所缺的东西都弄来,要不就给你放下三十、二十块钱的,要你自己去买这买那。 “他的朋友不太多,但也有几个至交,也就是只有在他和他那几个至交亲密交谈时,他才偶尔地笑一笑,他才会微笑地问你添茶加水。他衣着不十分讲究,但绝不穿着邋遢的衣服出门。他的食谱很简单,但是对各种风味的菜肴却能品出名堂来。他不喜欢抽烟,但却喜欢嗅那刚开了封的烟香味;他不大喜欢饮酒,但却喜欢去舔那盛过烈酒的空酒瓶。他处世,在某些事情上做的很有规律,但又在某些事情上显得手忙脚乱、杂乱无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曾对他做过认真的研究,却始终没有看清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我曾在日记里记下过很多他的生活规律和习惯,现在看看也只是些表面现象罢了。 “他能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每天早上的五点钟准时起床,但却从来不去收拾他盖过的被褥。起床后,他能用八分钟的时间去漱口刷牙,洗脸时却是只那么轻轻地用湿毛巾擦一下。到了五点一刻,他不像有的中年人一样到外面去晨练,而是捻着那把发了旧的德制小提琴到二楼休息室的阳台上,面对着远处的小山坡和小溪去拉那首令人肝肠欲断的梁祝琴曲。到了五点四十分,他从阳台上下来,放下小提琴后,不去做别的什么事情,而是围着客厅里的那架钢琴转上一圈,然后再用手指在琴盖上敲几下。到了五点五十分,他就会打开书房门上的那把锁,然后带上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在做些什么。他在书房里把自己关到七点三十分的时候,就会急匆匆地从书房里走出来,锁上书房的门,用五分钟的时间吃了我给他准备的早饭,就骑上他的山地自行车到单位上班去了。 “上了班之后,他中午有的时候回来,有的时候不回来,回来后,他不急着去用饭,却要先去打开电视看那三十分钟的晚间新闻,不回来他也不会打电话告诉你一声。傍晚下班回来以后,他不记着干别的,而是在院子里做十五分钟的广播体操,体操过后就是给室内的花呀、草呀浇水,浇了水之后去卫生间冲澡。洗完澡之后,就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新闻。科技动态、军事天地、人与自然、动物世界、焦点访谈等这些节目他也很喜欢。这些节目过后,他就问你要晚餐。到了准时的九点钟,他又会去打开书房门的锁,在书房里把自己关到深夜十二点,才会从书房里走出来,到自己的卧室去睡觉。 “接下来第二天又开始第一天的重复。” 第十章 他性格古怪性情不定 让她决定不辞而 徐子晋讲着讲述她的主人程思进,她说:“他的有些习惯我渐渐地了解了,但是他身上还有很多的疑团叫我解不开。其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每天的同一时间里去拉同一首提琴曲;其二,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从来不去弹那架钢琴,却要时不时地围着钢琴转转,然后再磕磕钢琴盖;其三,我想不通为啥书房的门老带把锁;其四,我不懂他为什么常常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带着这些疑团,我曾试图去给他收拾书房,可是当我一提出,去收拾他书房的时候,他就冷冷地对我说:‘那不是你工作的范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同时,他的某些行为很古怪,说起来,你可能不太信,到他家打工的第二天,我到他的卧室去收拾卫生时,发现他卧室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养着一盆君子兰花,这君子兰花可是我母亲喜欢养的花,不但母亲对君子兰倍加关爱,就是我对君子兰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情感。今天见了它,由不得眼前一亮,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将它端起来,很亲切地将它放在了有阳光的窗台上,可是到上午我去他卧室看的时候,在窗台上的那盆君子兰又被他放回了原处,一连几天,我端上去,他端下来,实在不解,在一天早上他用饭的时候,我就直截了当地对他说:‘程先生,让它多见见阳光不好吗?’谁知他听了我的话后,毫不客气地回我: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那花我养了它二十多年,压根就只能待在那个阴暗的角落。’你说他怪不怪,即使我做错了什么,也应该跟我讲讲清楚,发那么大的脾气干嘛,况且君子兰喜欢阳光,我将它放在窗台上,并没有什么错。还有古怪的事在后头呢,他叮嘱我每天早上为他煮的玉米粥,一连几个早上,他都说我做的玉米粥不好吃。有一次,还摔筷子扔碗的对我发脾气,我生气了,在次日给他煮粥的时候,故意将粥给他煮糊了,谁知他一嗅见那糊味,在客厅手舞足蹈起来,不但狼吞虎咽地将他那份粥吃了个精光,而且连我的那份也独吞了,一点儿也没给我剩下。这样的嗜好、这样的习惯你见过吗? “呵!你说这程思进有多好笑,精工细做做出来的,他跟你瞪眼睛,你故意糟践他时,他反倒连连称赞你做粥的技术高。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早饭时的情景,他一边贪婪的吃着我给他煮的那烧焦了的糊粥,一边赞不绝口地对我讲,‘徐姑娘,妙哉妙哉,你今天早上做的粥太美了,太有水平了,在此我真心实意地感谢你了。’说着也将我的那份也拨拉了过去,也不管我吃什么。鸟人先生,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神经病? “他不但神经,行为古怪,而且还很抠门。我这个人呢,也有点毛病,架不住别人宠,他那么高兴地赞美了我几句,我竟然忘乎所以了。就在受了他的夸奖之后,我一心想在他的面前露一手,所以就特意地花了他给我留下的半个月伙食费,到菜市场买了一千克上百元一公斤的龙虾,然后按照小姨教给我的烹调方法,美美的给他做了一道虾菜。可谁知,我兴致勃勃的把那道香味极浓、极佳的美味佳肴当晚餐给他端上来时,他简直就像疯了一样,在小餐厅的餐桌旁暴跳如雷了。 “你知道他指着我的鼻子说什么?他说:‘徐子晋,这龙虾是我这号人吃的么?!你读书人知道贫困山区人的生活艰辛吗?’他一连串的责问和蛮横的态度简直令人不能接受。但是我真的伤心极了,也委屈极了,到了这时候我仿佛才知道什么叫做出力不讨好了,仿佛才知道给人当保姆有多难了。鸟先生,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有点抠门,不就一道龙虾嘛!我是一个从来也没有受过气的人,在家里长这么大,谁也没有敢大话唬过我一声。当时我听了他的责诉,心里难受死了,把自己刚开始的使命也忘光忘净了,我狠心宁愿不写那部小说了,也不到他家当保姆了。 “就在他第二天刚上班,我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和随身物品,跟他不辞而别了。” 第十一章 小姨的反常举动让我疑惑 我对徐小姐的描述也感到十分奇怪,觉得那个程思进真是个十足的怪人,如果换做我给他当保姆,也定会受不了他。就在我为徐小姐鸣不平的时候,她接着讲道: “看来一个人生气的时候是头脑不清醒的,做事决断也欠考虑,如果自己冷静的想一想,也许就没有后边的难堪了。回到小姨家里,小姨正好休班。她一见我回来了,就好像知道我的行踪一样,笑嘻嘻地对我说:‘子晋,你这是咋了,怎么不到一个月就打包回家来了?你可否找到了你笔下那个小保姆的感觉?’之后她又说:‘是你家主人炒你鱿鱼了,还是你炒你家主人鱿鱼了?’ “听了小姨的话,我气恨恨的破口骂出了程思进的名字。一听程思进这三个字,小姨的眼睛瞪得跟鸡蛋似地,‘你不是跟我说到一个局长家当保姆的吗?怎么好好的蹦出一个程思进来?’ “说到这里,我先声明一下,当初到程思进家来打工,我是瞒着小姨的,之所以我要扯谎于她,完全是因为我怕小姨知道我到一个独身男子家去打工,会极力反对的。现在受了委屈、受了气,无意中就向小姨露了底。但是,万万没想到,我的脱口而出却让小姨如此的紧张,望着小姨那异样的神情,我不禁问她: “‘怎么就不能是程思进呢?程思进他怎么了?’小姨听了我的话恶狠狠地问我: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讲清楚?’ “我回她说:‘现在跟你讲清楚不也一样吗?’ “小姨大概真生我的气了,她对我说:‘假如你当初在你的手机里告诉我,你的主人就是程思进,说破龙天表我也不会让你到他家去体验生活,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我听不明白小姨的话,也不明白小姨为什么一听程思进这三个字就跟我急眼,于是我就问她为什么。她态度强硬地让我不要问为什么,她还说我对程思进的不辞而别很好,她还再三地强调,就算我不回来,她知道了也会把我拽回来。 “小姨的这一番话真叫我莫名其妙了,我不知道程思进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让她这么不高兴,我很想知道她是怎样认识程思进的,我也很想知道她和程思进到底有什么纠葛,可是我磨破了嘴皮,小姨就是不跟我说,逼急了,她就把我一个人撇在客厅里,回她的卧室埋头睡觉去了。 “小姨的反常举动令我有点迷惑了,她既然不愿理我,我也不好意思再去纠缠她,到了这时候,不知为啥一下子想起我的男友赵青源来了。赵青源是我从小学到中学,从中学到大学的同学,同时他的父亲——市委赵副书记和我母亲又是多年的老关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念书,又一起到社会上去体验生活,所以很自然地我们就成了恋爱关系,用形影不离来形容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再恰当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