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夫记》 分卷阅读1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1 书名: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文案 直到跳崖那晚,我依然认为我只对相公一人痴心不改。为了他我宁愿死,并且阴魂不散。 幽冥界里我相思成疾,飞花叫我放下。 我们女人的初衷若有一天改变,那一定是因为男人先变了。 我在苦苦守候的日子里,如若爱上他人,有没有错? 身死后,神识依旧。相公,对不起,我爱上了别人。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英 ┃ 配角:范少卿 ┃ 其它:白小常孟婆飞君黑山魔女小倩 ================== ☆、奈何桥头不纠结 夜黑风高。残云蔽月。若有若无的光亮时不时冒出来,星星点点。不知是微弱的磷火还是无常小鬼们的把戏。 奈何桥头,我独自一人发力狂奔。周遭暗无天日,藏青色的夜幕笼罩,冷风凄凄。偶尔有哀嚎声隐约传来。 我的衣裙还是跳崖那天所穿的,一袭素净的白色。袖口与下摆处,粉色的丝线绣着数朵相叠拥簇的牡丹。生前就爱花,我是个怜香惜玉心肠柔软的女子。这么说要被很多人讥笑了吧?没什么可笑的,我性格强悍,从小就这样。所以嫁人后我相公就被我宠着。你没听错,是我宠着他。 他喜欢吃面我就学着把各式各样的面换着花样做给他吃,直到他受不了想要换别的。他喜欢女子穿白色我就舍弃了最爱的紫色天天穿白的,亮□□白纯白银白………照镜子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女鬼,阴森森的。我脸色不好,整天光是想着取悦我相公从清晨起床就开始忙活,给累的。 现在我真是女鬼了。没瞑目所以阴魂不散的那种。 死的那天我也没多想,真的。相公赶考未归,我已经独自在家守了数月。孤苦寂寞就不提了,镇上的马财主一直没完没了地纠缠。 这个色中饿鬼,一看到面容姣好的女子就发情,不管人家有没有婚嫁,仗着自己有财有势,想方设法伺机调戏污辱。他早就盯上我了。 相公是个读书人,一天到晚圣贤书不离手满口之乎者也,他脑子里只有好好读书才能光宗耀祖,添彩门楣。我看他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就劝他:“相公,你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不如……” “不如什么?”这书呆子一脸懵懂。 “去考状元!”我柔声细语跟他说。我就喜欢他这股子书呆子劲儿,哪怕不解风情我也认了,我就爱他这样的。 “啊!”书呆子恍然大悟:“娘子,你提醒我了!”他似乎刚从梦中醒来,大喜过望地抱住我亲了一口,拔腿就往里屋跑。 “你干嘛去?”轮到我懵了。 “收拾行李!”里屋传来他欢天喜地的声音。 相公出门赶考那天下着大雨,我眼泪汪汪地。他一手执伞一手给我拭泪,凝视着我说:“娘子,我一定考得上,你信不信?” 我使劲儿点头,眼泪不住的流。他怎么知道我的苦啊?我是有苦说不出。 第二天傍晚马财主就托人来捎话了。那个厚脸皮的婆子手里拿着个红色布包:“阿英啊,你也知道,马公子对你的心……这世上的事还不就那样?你瞧瞧你家这破瓦房……你那寒酸的相公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边说边贼溜溜到处打量。 我冷着脸不说话。 她凑上来一步,讪笑着把布包递给我:“你看看,人家马公子多有心啊,这里面是整整二十两纹银还有一支纯金的珠花,赶快收下吧,……” 我一言不发接过布包,掂了掂——好重啊。嫁给相公三四年了,没见过这么多银两。可怜我那一世清贫的相公啊,——我百感交集。 那婆子见状两眼放光,乐滋滋凑到我耳边说:“阿英啊,马公子对你一片真心,晚上定了一桌酒菜在青鹤楼,你……” 我举起布包一声不吭对着门口使劲儿丢了出去。 “滚。”我一脸平静。 婆子慌不迭去门外捡银子,嘴里不干不净开始骂我:“真是不识好歹,你道你是黄花大闺女?!” 拉皮条的婆子愤愤而去。 那天之后我处处得躲着。马财主放话出来,不把阿英弄到手他不叫马千林!他恼羞成怒四处叫嚣,全然失去了耐心。畜生都这样。 我隐隐感到大事不妙。 三个月后一天夜里大雨,我起来出去看看门窗关好了没有,几个陌生人破门而入,一人用手巾捂住我的嘴,绑了我的手就往外拖。拖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上。 路途上经过几处沟坎,因为大雨路滑,车轮陷进了泥浆里,走不动了。那几个人下去七手八脚 想把车往前推,马也费劲儿,哼哧哼哧地。趁他们不备我用尽力气跳下马车就跑。 不跑怎么办,等待着我的是那个畜生的□□,我不敢想。 黑夜里我没命的跑,一直跑到了崖边。没路了。后面几个人眼看着要追上来。 滂沱大雨中我绝望地站立在崖边,雨水浇得我睁不开眼。远处是遥不可及的山峦,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我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奇异的希望——“相公,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别忘了……” 后面赶来的家奴眼睁睁看着我跳了下去。个个目瞪口呆。 …… 于是我死了。死了得过奈何桥。 我在桥头发力狂奔。得赶紧找我相公去。 ☆、其实死没那么可怕 其实死亡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就像一个倒空了的酒瓶。想象下,空荡荡,轻飘飘地。瞬间没有了中心思想,没有了任何内容。 跳崖那一瞬间我就空了。周围黑洞洞的,不敢往下看,只有呼呼的风声伴着无奈和悲伤。万丈深渊等着我这血肉之躯去碰撞。…… 我想起刚过门那会儿,洞房花烛夜。紧张又兴奋,拜过天地之后我独自坐在那里等他。 说起来,我还是幸运的。我就希望盖头被掀起之后别让我看到一脸麻子,獐头鼠目还有口臭的男人凑过来。 没错,嫁给他之前我都没见过他。媒人来说亲的时候原话是这么说的:“哎呀张大娘,你看看你家这烂摊子,不是我说你,现在要不收了人家陈美玉的聘礼,把阿英赶紧嫁出去,谁知道你那赌鬼儿子什么时候再给你闯个祸出来?” 娘坐在破屋子里,满面愁容。我哥又去赌了。这次,是整整十两白银啊——我的天,我娘杀他的心都有了,恨不能当初就没生过他。 陈美玉就是我相公。全部家底就是这聘礼的十八两纹银外加一匹上好丝绸。 媒人又说了:“张大娘,赶紧收下吧,人家陈美玉对阿英是一片痴心啊。实话告诉你,也就是庙会的时候见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2 过一面,就看上阿英啦!”她乐呵呵地说着:“这不,东拼西凑地,聘礼也还算过得去。他是个读书人,知书达理,配得上你家阿英的……” 我躲在门外听得一头雾水。陈美玉是谁?他什么时候见过我啊?哪次庙会啊? 就这样万般无奈之下我娘收了聘礼把我嫁了。我不怨恨我哥和我娘,反正我早晚要嫁。一切听天由命呗。 相公掀开盖头时比我还紧张,我看到他的脸一下子放心了。——就是个书生嘛,人很瘦削,斯斯文文地,眉清目秀,皮肤白白的。他不敢跟我对视,只是声音很轻的说:“娘子,你以后就是我娘子了。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不知怎么的我一下子就哭了。而且越哭越厉害。 说起来又好笑,那夜因为我哭了,他吓得什么也不敢做。守在床边看我哭累之后入睡的。整整三日之后我们才有了夫妻之实。 在我刚死的那一瞬,眼前出现最多次的就是这些,反反复复,无休止。我可能太想他了。婚后的日子虽然清苦,但他对我很好很耐心。我自小就是倔脾气,想干嘛干嘛,比我哥强不到哪去。所有女孩子要学习的女红之类我一概不会,也不学,偶尔帮我娘干点家务事也是推三阻四的,一逮到机会就溜到外面的私塾门口,墙脚底下听那个死阳怪气的先生讲课。 那个私塾先生又矮又小,脾气古怪,课却讲得相当精彩。看着里面摇头晃脑的读书郎们,我满心羡慕。整天蹲在墙根下听他讲得最多的就是《百家姓》。听得多了我可以背诵,也知道那些字的写法。 想到这些我对自己苦笑,也许就是这样的性格,老天才会安排我嫁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吧。相公看我能认字也很惊讶,有兴致的时候会陪我一起写。 回忆的碎片就像漫天飞落的大雪,鹅毛般的鳞片飘飘洒洒,直到在某一刻我失去意识。 …… 再次醒来——我认为的醒来,就已经在这儿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躺在青砖地上,不觉得冰凉。四周是一片幽静漆黑的空旷地界。天上也没有星月的踪影。 我站起来,发觉身上不痛了。 跳崖前我奔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蛮狠,腿上蹭破了一大块,我是忍痛爬起来继续逃的。 趁着四下里无人我偷偷撩起裙子看看,——光洁如玉的腿,没有丝毫的瑕疵啊。我满意地放下裙角,同时间却感到了异样——身体轻如鸿毛,我稍微一使劲儿就能浮起来! 不敢确认,但心里已经想到了最可怕的那一点。先不想,往前走走,看看再说。 前面有亮光,微弱的。似乎有一座拱桥矗立在那儿。孤零零的。桥上隐约看起来有人,仔细看看,又好像没人! 我心里犯嘀咕,一着急干脆跑了起来。 这一跑不打紧,人就不由自主飞起来了。我惊呆了,不相信自己的感觉,摸摸额头——没发烧啊,挺好,稍稍有点儿凉。再捏捏大腿——使劲儿捏——完了!一点儿也不疼! 正胡思乱想着,眼看就飞到了桥边。身体不由自主就跟着落了下来,脚尖轻盈着地时我开始想我是什么时候炼的仙为什么一点也不记得,要是早有这本事我不就不用担心被那个马财主污辱而跳崖自尽了嘛…… ——等等!——什么?!”跳崖自尽”?! 断片儿的部分霎那间纷涌而至——恍然大悟几欲崩溃的同时我看到了眼前这永生难忘的一幕。 黑夜如同一块巨大的帐幕将这块地方罩得牢牢的,每个角落都逃不掉。一条河静静地流淌着,存在得无声无息。河水暗色的,似乎有些肮脏。桥可能是因此而建,弯弯长长的,一直通到对岸,延伸到了那片迷雾中。两边的岸上都有人,清晰可见——一群群的,彼此挨得很近。慢慢的,不紧不慢地,正在走。脚步舒缓,气定神闲。 桥上三三两两也陆续有人经过,他们行进缓慢,沉默不语。 我走到桥边,准备问问路。这地方静得可怕,那些人怎么彼此不交谈?看看表情都跟梦游似的。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正准备拍一个人的肩头问路,还没开口,猛然间看到了岸边的一块石头上无比清晰的三个大字—— “三——生——石” !!! 我顿时瘫在了地上。 ☆、我确定我已经死了 我死了。我真的已经死了。 瘫在地上我万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但是已经死了怎么办?再死一次? “再死一次是不会,除非你投胎之后又重新遭遇不测。”身后忽然有人跟我说话:“我想,你没那么倒霉吧?” 我在这片寂静中已经压抑的够了,听到有人说话真是惊喜!连忙回头去看—— 他站在那儿。不,应该说,飘在那儿。 要是还活着的时候我一定吓得够呛,现在却没怎么觉得。他飘飘忽忽的,两只脚离地有半米不到的高度,身上的黑色披风镶着细细的金边,大到盖住了脚。 “你是谁?”我问道:“这是哪里?”我一脸狐疑,这些问题都是废话,但还是得问,亲耳听到我才会死心不是? 他缓缓飘移了过来,来到我的眼前,轻轻落在地上。 我看到了他的脸。非常非常白的皮肤,衬托着年轻精致的五官。一双美得惊人的丹凤眼眼角上挑,透着不屑与慵懒。长发及腰,窈窕的身段比女人还突出。 他面无表情:“这里是地府。你死了你知道吗?” 果然如此!我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而落——天杀的马千林!都是他逼我的!……。 他露出惊讶的神色,突然一下就飘到了我的脸前,鼻尖快要碰到我了。——我吓了一跳:“你想干嘛?!” 他不答话,似乎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来,碰触了下我脸颊上的泪,缓缓收回,在眼前反复端详。 这只手冰彻入骨,我寒毛直竖。 他对我微微笑了笑:“人死之后都要过奈何桥。前面不远处就是。你要去吗?”他指了指方向。这时我看到更多拥挤的游魂正排着队鱼贯而过,麻木不仁。隐隐地又有哀嚎声传了过来,时断时续。绿色的鬼火遍布四周,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答不上来,我心情复杂。 相公赶考不知怎样了。他这一去几个月杳无音讯,也许他高中状元后会回家接我,而我,我却已经……太伤心了,见不到相公我确实死了都没意义。 “别想得那么极端。可能情况没那么糟。”他淡淡说。 我惊呆了,没跟他说话呀,只是心里想想罢了,他怎么就知道了? 他又笑了:“你心念一动,我立刻明了。”他注视着我,轻轻的说:“如果你暂时不想过奈何桥去投胎,可以考虑帮我做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3 一件事。” 我没听懂:“帮你做事?为什么?你给我什么好处啊?”我心想刚来阴间还没分清楚东南西北呢就遇见个讨价还价的,真是新鲜。 他蹲下来,伸出一只紧握的手在我眼前慢慢张开来,脸上有些暖意。 一个又圆又亮的珠子在他手心里。这珠子色泽光洁,形状小巧,透着一股仙气儿,微微泛着银光。 “给我的?”我愕然,不会吧。 “快收起来,藏在身上。谁要也别给,记住了?”他站起来,看样子准备走。 “可是,这是什么?干吗用的?”我急了,不明所以当然急了。 他皱皱眉,似乎嫌我啰嗦,但还是回答我了:“拿着这个,你的元神就不会散。看看奈何桥那边的孤魂野鬼,跟你一样吗?“他冷笑了声:“他们都在做梦,元神早就丧失了。既然你元神尚在就好好珍惜,有用的。”他飘浮了起来,越飘越高:“拿好我给你的东西,想想我的话。过几天我再来。” 没等我回答呢,这人,不,应该说这个鬼魂就像一道轻烟般,消失在了夜空里。 我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夜明珠,(应该就是夜明珠吧?)————想也不想赶紧塞在了最里面的小衣里。(哎哟,冰死我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到处游荡。终于知道当孤魂野鬼是什么感觉了。 首先是漫无目的,想去哪儿就会到哪儿。比如我想看看三生石上的字,查查我和相公的来世,我就能即刻出现在那儿,很简单,也挺过瘾。但那天我没敢走得太近。奈何桥头两边都有无常鬼守着,血红的舌头拖出来那么一米多长,就快拖到地上了,阴森森的,又恶心。他们手里有拘魂绳和令牌,只要发现情况不对有鬼魂不听劝阻私自行动,二话不说就绳索往脖子上一套,拖着就走。任你如何哀求也无动于衷。这一拖不打紧,你就不知道会被拖哪儿去了。大多数魂魄都是行尸走肉状,机械式地走,一直走到目的地。 现在简单了,不用吃不用睡。感官丧失。生前我一不高兴就跟相公耍性子,他总是耐心的哄着我,轻声细语。我太后悔了,后悔活着的时候对他不够好!我就应该对他百依百顺,因为他从不对我大声,也不嫌我不会女红,有时候衣服破了他情愿自己拿过来缝补。我笑他:“让别人知道了你多没面子?你的娘子缝个衣服都不会。”他不以为然:“娘子有娘子的好处,不需要其他人知道。” 我没脸没皮凑上去,问他:“我的好处是什么?”他这时候就会“唰”地一下,脸红了。 。。。。。。。。。。 又想他了。我是没救了。死了还是这样。 远远的我能看到孟婆所在的凉亭,热气腾腾的烟雾缭绕,每只鬼魂走过都要喝一碗她递过去的汤。 即使之前我是存着心思想要立即去投胎,现在也得等等,从长计议才是。 那碗汤一下肚,多少恩爱情仇皆化为乌有,前世的种种情形烟消云散,——我还怎么找相公去?怎么找马千林那个淫/棍算账? 我到处飞,到处看,胡思乱想。只有想到相公的时候心里会不一样,一股热流会涌上来。 大多数时候我待在当时掉下来的地方。等待着那个黑披风再次出现。他让我做的事会是什么?我想不出。 不知道过了几天,我无聊透顶。正心烦,忽然间有光亮从远处透过来,火红的光,把这黑夜般的地府照得红彤彤地。 精神为之一振,——可有热闹看了!我立刻飞身过去准备一探究竟。 没等到跟前我已经陶醉了。 下面是居然是繁花似锦的一片开阔地。所有的花都是火红色的,一簇簇怒放着,花蕊伸得直直高高,花瓣蜷曲,一层层重叠下来,交织成了花海。 我看傻了,轻轻落在地上。慢慢走过去。走到了那些花的中间。它们都没有叶子,长得茂盛,朵朵饱满,煞是好看。 生前我最爱花。相公闲来无事时也会给我画些花卉,哄我高兴的。现在,是都不成了。 一想到他,我怔怔地傻站着,再次落泪。 ☆、你以为白小常贪图你的美色? “这位姐姐眼泪真多啊。”有人在身后不冷不热说了句。 没等我转身人已到了眼前。 在这遇到的都不是人,我又忘了。也包括我自己。 眼前是个穿绿袍子的,长发乌黑,自然地顺着肩膀垂下来。浓眉杏眼,鼻尖微微上翘,粉红的唇。 若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我定会以为眼前是个女子。除了他细长雪白脖颈处下微微凸出的喉结。 我抹抹泪,不搭理他。 他不由分说抓住我的手,眼神专注,仔细看着,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我吓了一跳,迅速把手收回:“你干嘛?” 他面露惊喜之色:“这位姐姐,初来乍到啊。”这家伙眉目生得妖娆,眼神妩媚诱惑。 我也不看他,“嗯”了一声。 “姐姐流连于此,想必是被这彼岸花给迷住了吧?”他吃吃地笑,边观察我的表情。 “彼岸花?”我从未听过。“彼岸花是什么?阴曹地府还有花?!”我的样子一定傻乎乎地,相公若是见了又会叹气说,“娘子毕竟是妇孺之辈,所学有限啊,有限……” “对啊,这就是世间传说的彼岸花,盛开于黄泉路两旁。”他眨眨眼:“你觉得美吗?” 我看看这火红的花海不置可否。“黄泉路”这三个字增添了我的悲伤,这时候我茫然极了。 他凑了过来,笑颜如花:“小可是这幽冥界的白小常。今日与姐姐相见,三生有幸啊。”他微微垂了垂头,算是行礼吗?我不明白。 他眼眸黑得发亮,闪烁着幽幽的光,说不出的一种感觉。我不敢看。 见我沉默不语,他凑了上来,往我脸上吹气:“姐姐不愿说话可是怕我?”他转了个身,瞬间已在半空,衣袍飞舞,长发如云:“ 若是爱这彼岸花,姐姐尽可以永远守在这儿。不必去过那奈何桥。”他叹了口气:“姐姐可曾看过奈何桥边的游魂?唉,他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喝过孟婆那碗坑人的汤之后,就更加一了百了啦……” 我愣住了:“永远?那我相公怎么办?”我脱口而出。忍不住又要哭了。 他兀自飘落下来,双眼注视着我,指尖轻轻托起我的下巴,柔声道:“姐姐是个多情种子,已是阴阳两隔了,还想着他?”忽然间我没有了力气挣脱,呆呆地望着他。他的鼻尖碰着了我的,冰冰凉。 笑容越来越深,他脸越凑越近,我好像看到了相公的面庞。——洞房花烛夜三天后的那个晚上,闺房中我与相公饮酒。 “娘子,这杯薄酒,我敬你。”他略带羞涩,举杯对我说。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4 自从他掀了盖头之后我感觉挺好,当晚虽然没有圆房,他也是以礼相待,一点不猴急不粗俗。想想从此后就是这个文弱书生的妻子,我反而安心了许多。 我也端起杯,却说不出什么。眼神交汇后,我和他不约而同仰头一饮而尽。 喝光了所有的酒,有些醉了。现在想想,相公可能比我还紧张,没有那几杯壮胆怕是不行。 烛光映着我俩微醺涨红的脸,他靠过来,轻轻托起我的下巴:“娘子秀色可餐,我怕是……” 我比他喝得多,有些头昏了,好像就说了一句:“怕是什么?你不是叫我娘子吗?”话没说完他就用嘴唇就封住了我的…… 这吻甜甜的,有蜜糖的味道,我闭上眼,回味无穷。 身体又有知觉了,飘了起来,可能已经飘了很高,很远……幽冥界不知道有多大,管他的,飘到哪儿算哪儿。 我沉浸在这欢愉里,眼前是相公渴求的眼神。身体好像也热了…… 耳边忽然一声惊叫——“啊!”——旖旎的春梦被打破。 我睁开眼。 黑披风?——他什么时候来的?我还没缓过劲来。那个吻让我浑身乏力。 “你这妖孽,在我这儿生事,可是活得不耐烦了?”黑披风厉声道。 白小常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 ,叫嚣道:“我说,这什么好事儿都让你占尽了?!” “你什么意思?”黑披风对他这话颇有兴味:“白小常,什么好事儿?” 白小常哼了一声:“我就想收了她,怎么,你不愿意?”他悻悻地:“好不容易才遇到个元神未丧的,又被你搅和了!”他咬牙切齿,全然没有了之前美少年的翩翩风度。 我听得云里雾里,傻在边上发愣。 黑披风嘴角上扬露出不屑的表情:“你眼光不错。可惜,……”他飞过来一把将我托起横抱在怀里,似乎我是完全没有重量的。 “她已经是我的了。”黑披风平静而清楚地说。“对我的人,你尽可以打消念头。” 我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 白小常明显不是对手,心有不甘地离开了。绿光消失后我怀疑他根本没存在过。作为一个新晋的鬼魂我真的还没适应,这就像一个梦。 我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还好不痛。但是我有些发懵,仰头看看半空冷笑的黑披风,我恼怒了:“你疯了吗?干嘛把我摔下来?!还有,刚才谁让你抱我的?!“ 一刹那间他又在我边上了,直勾勾瞪着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别搭理这些人,特别是像白小常这样的!” “有区别吗?”我反唇相讥:“你们不都是些没投胎四处游荡的鬼魂?” 他并不回答我,反而冷笑说:“你以为白小常贪图你的美色?他只不过垂涎你的元神!” 我不解。他还在继续说:“刚才与你亲热的可不是你相公!再多过一会儿元神就会全部被他吸走了!” 我臊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你!……” 他紧紧攥住我的手腕,一字一顿:“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起,不准离开我眼皮子底下半步!“ 我想也不想大声反抗:“凭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奴婢?!”说着我真的怒了。元神有没有也是我的事,用你管? “好吧,你以后还想不想再见到你相公?”他忽然间换了个口气,讽刺地看着我。 “这……”我顿时语塞,“那当然咯!” 他一脸不耐烦吼了我一句:“那就乖乖闭嘴,听我的话!” ☆、彼岸花海 我无可奈何,犹豫半晌黯然道:“听你这意思,以后我要于你为奴了?” 他不置可否“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起来跟我走。” 我心中懊恼,刚刚做个美梦被他全数窥见又捅破,接下来一顿数落,未免太没面子。索性赖在地上不起来,:“先告诉我你的来头,免得下次再有人欺负我……。你这么厉害我就报你的名字咯”。脸上泰然自若,生前跟相公耍赖我也是这样,耍嘴皮子我最厉害。 他皱了皱眉:“你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想必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我面无表情,坐在地上气定神闲。他这话说得没错,好对付我还不便宜了那该死的马千林?丢了清白之身我宁愿一头撞死。 他仔细看看我:“你面容姣好,像是个良家妇女。不然也来不了这里。”说罢幽幽叹了口气:“别耍赖了,起来吧。时候不早了。” “你的名字!”我定定的问,紧咬着不放。 “我是这幽冥界的飞花神君,范——少——卿——……”他似乎吃准了我一定没有选择,说话时人已在十几米之外。 ………… 冥界一日不知人间几何?我真怕自己就此沉迷在这片彼岸花海中。既为一袭魂魄失去血肉之躯的承载,我该了无牵挂才是,为何还这般惆怅啊。 飞花神君的府邸,想必是这幽冥界内唯一的世外桃源。 距离感缺失后,神识也只是迷迷糊糊就到了,根本不记得来路。再回过神来,已置身茫茫花海。 放眼望去,无边无际。三种颜色的花整齐地被划分成三块区域,无限延伸到了尽头。当中是火红色的,如同夕阳西下时的晚霞,映照得四周红彤彤的。奈何桥边见过,半人多高,身姿傲然,花蕊直立着,花瓣蜷曲重叠。 两边是亮丽的白和耀眼的宝蓝。比红色的稍稍矮些,却是另一种风情。金黄的花蕊沾满了花粉,一阵风吹来婆娑舞动,分外娇媚。若非亲眼所见,只怕梦也梦不到。 眼前的景象令我心驰神往,仿佛看到了春天时候的田野。在世时多少良辰美景已成为永久的记忆,再次回想,清晰而遥远。 “好看么?”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 他现在是我的主人,我不得不恭敬些:“很美。你打理的很好。” 这倒是真心话。我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些形色诡异但妖艳无比的彼岸花。尤其是宝蓝色的,梦幻般的色彩,出奇地斑斓迷人。 他抬头望向远处,神色凝重:“我堕入阴间后,元神强大。阎王看我与其他魂魄迥然有异便差我来了这里。起初我也不愿意,一个男人家种花养草成何体统……但迫于无奈,想要保住神识最后,也只得留了下来。” 我心想:“原来你和我一样受制于人。”不禁撇了撇嘴。 他面露微笑转头看着我:“从现在起不要轻易举心动念,你想什么我全知道。”他不顾我涨红的脸挥袖指指那些花:“其实它们不需要照顾,只需要你看着就好。” 我不解:“为何?不用浇水施肥捉虫?” “这里是阴间。”他又不耐烦了,叹了口气:“你听说过在阴间要给花浇水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5 捉虫吗?” 我干脆不说话了,听他说。免得又是一顿数落。 “彼岸花开,是时节的轮换,花与叶交替生长。有花无叶,有叶无花。花叶此生永不相见,若要相见,只能来世……”他缓缓地说着,音调低沉了下来,眼神阴郁。 “它们之所以能在阴间绽放,是因为吸进了尚有元神之人的精气神。有些人死后元神全无,而有的人,”他顿了顿,:“打都打不散!” “如若你我都像奈何桥边那些孤魂野鬼一样,便不会有此刻的谈话了。”他淡淡地说:“你的元神刚强,一来我就感觉到了。” “那晚我给你还魂珠,是因为……”说到此处他犹豫了下。 “因为什么?”我好奇心来了。心想这个家伙既然本事这么大,说不定以后可以帮我找到相公。 “我看到了你的眼泪。”他凝视着我:“你知不知道人死了之后什么都没有了?即便能看到魂魄的形状那也都只是虚无缥缈的,摸也摸不到,就像一口气,一缕烟,一阵风……” 被他一说我立刻又伤感了,泪水在眼眶直打转。 ”而你,却有这么多的眼泪”。他饶有兴味。我这才留意到他俊俏的脸庞,皮肤光凝如玉,除了稍显惨白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若不是因为你这么爱哭,白小常也不会找到你了。”他郑重地说:“以后专心看守这些花,少些胡思乱想,别让坏人闯进来。” 我茫然不已:“我想去找我相公。” 他冷笑:“不等你走到三生石边,看清楚来龙去脉,就已经被饿鬼拖走了。” ………… 从这一天起,彼岸花海里多了个饶舌的魂魄。 你会看到这样一幕,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在前面坦然行进,迎风招展着卓越身姿,后面一个不知深浅的妇人,伺机而动,不依不饶。 ☆、范少卿 三年前。 宁王府。门前戒备森严。卫兵神情严肃。 府中正堂内,宁王沉默不语,呆坐在雕花太师椅上。手边的龙井茶早已凉透,仆人垂首过来要换热的。 宁王心烦意乱摆摆手——“都下去下去!我不叫都别过来烦我!” 宁王妃在一边默默陪伴多时,此刻禁不住走过来,轻抚王爷的肩:“连日来你太操劳。”她心疼地看看他的深锁的眉头,关切至深:“王爷何不小憩片刻?妾身可陪伴王爷同去。” 宁王摇摇头:“本王哪里睡得着啊?!这次少卿真的捅了大篓子了!”说罢不禁悲从心来,老泪纵横。王妃见状,忍不住也抽抽嗒嗒,直抹眼泪。 “王爷,是否可请皇上网开一面,看在同是皇亲的份上,从轻发落?您还是赶紧入朝去求求皇上吧……”王妃心急如焚。 宁王神色凝重,喃喃道:“圣上龙颜大怒,我求情只会雪上加霜。东厂现已将他收押……” 王妃急道:“少卿正直果敢,怎么会勾结奸党?想来那曦贵妃的堂弟也不是什么善善之辈,定是做了些什么恶事被少卿撞见,才会被打个半死。我们少卿愿冤枉啊……”王妃委屈满腹,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宁王赶紧把她拉到身旁低声劝阻道:“你小声点儿!当心隔墙有耳!”王妃更加不忍,扑在他怀里抽泣不已。两位老人抱头而哭,场面凄惨。 东厂大牢中,奄奄一息的范少卿依然保持着清醒。 连日来种种酷刑并没有打垮他。他深知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连累整个王府上下,即使酷刑让他肝胆俱裂,痛不欲生,也绝不能被屈打成招。身上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处令人触目惊心。 重枷在身。黑暗中他慢慢抬起头来,回忆当日所发生的情形,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他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诞生在帝王之家。父亲宁王虽不是当朝在野的皇帝,却是有着皇族血脉的皇室贵胄。若说起此次如何身陷囹圄,范少卿只怕自己也要感叹造化弄人了。 那日正当立春节气,他与几位好友一同出门观看东直门外的“咬春”活动。有说有笑间,观看了不少民俗风情,对他这样的王孙贵族来讲,颇感新鲜。 谈笑间一位友人提议不如找间酒馆畅饮。范少卿正在兴头上随即应允一起同前往。 路上处处春意盎然,生机勃勃。民间的百姓也是欢歌笑语盛装出行,正所谓“饶吹拍拍走烟尘,炫服靓装十万人。……” “民间好一番热闹景象啊。”他有感而发。 “小王爷,若是用您的高贵身份来换取民间的欢乐,您可愿意啊?”有朋友打趣地问道。 范少卿微微一笑,坦言道:“民间欢乐自有道理,高贵的血统也未必一世太平。” 谈笑间几个人渐行渐远,与出游的人群拉开了距离。 这时猛听得前面不远处有女子的哭喊声:“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几个神色慌张的人七手八脚正在把一个美貌女子往马车里塞。那女子大声呼救,泪流不止。挣扎间眼看衣衫已被撕破,头发散乱,鞋子也在极力地挣脱中掉了一只。 范少卿脸色一变,就要上前,却被随从一把抓住:“小王爷,王爷交代过,最好不要在王府外招惹是非,以免麻烦……” 范少卿停下,正犹豫间,只听得那边传来一声恶狠狠地威胁:“不知好歹,我们侯爷能看上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还不乖乖从了!”这人看看四下已经投来诧异的眼光立刻低声吩咐手下赶紧把她弄上车带走。 那女子哭的稀里哗啦,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声呼救,口中叫着,你们这些人当众强抢民女,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那威胁她的人急急往她口中塞了块布,令她“唔唔”地不能够再言语。几个人按住那女子,塞进了马车之中。 车夫发出明确的一声指令,那马儿欢悦着就要抬蹄行进,却不料有一人突然从天而降,挡在了车前。 马儿粹不及防惊叫一声,抬高了前蹄又硬生生给收了回来,车夫一个不稳摔落在地上。 其余几人策马停住,恶狠狠地瞪着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范少卿神色平静,手握宝剑 ,定定地挡在车前。 “你是何人?快让开!”为首的那人厉声呵斥道:“现在让开,饶你不死!” 范少卿微微一笑:“放了车内的女子,小爷就让你们过去。也饶你们不死!”他声音雄厚有力,充满磁性。 那人惊讶不已:“你活得不耐烦了?你知道车内是谁要的人?” 范少卿淡淡地道:“任他是谁,光天化日的,你们所作所为已然触犯了律法。小爷先拦下再说。” 车内女子虽口中塞了布条讲不了话,但听到外面有人挺身相救不禁“唔唔唔唔”大叫,急的泪流满面。 这帮人一看说不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6 通,为首的面露不耐烦之色,左手向前一挥示意——“给我上!搞定他!” 范少卿自小在王府内跟着宁王指派的高手修习武功,练得一身过硬本领。这几个家丁哪是他的对手,没两下就都被他打倒在地,连声求饶。 范少卿也不看他们,叫随从放了女子出来并一路护送回了家。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为首之人面露恨色。范少卿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傲然说道;“回去禀报你的主子,宁王府范少爷搅了这个局!” 几个家丁方知几日是遇到了真正的对手了,连滚带爬了回去复命。 范少卿哈哈一笑,照旧与朋友前去喝酒。他不知道,杀身之祸正在悄悄降临。 ☆、镇安侯曹琛 “一帮废物!”曹琛恼怒地“啪”地一拍桌子,酒水洒得到处都是。 好好一桌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原等着美女弄到手之后好好享乐一番,没想到面前这几个家奴护院不但人没带给回来,还给硬生生羞辱了一顿——真是岂有此理! 他曹琛是谁啊?今非昔比了!自从堂姐曹淑娥得皇上溺宠晋封贵妃之后,他鸡犬升天也封了“镇安侯”。曹家人丁稀少,堂姐对他格外关照,枕边风一吹,皇上就赏了良田数百顷,黄金千两,珠宝无数。这是莫大的恩宠,从此还有什么不能的?真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怎么今日他想要个民间女子,就给平白无故搅和了? “那人说他是哪个?你们清清楚楚再给我说一遍!”曹琛强忍怒火问道。 为首的哆哆嗦嗦:“回侯爷的话,他说是宁王府的范少爷……”直吓得头也不敢抬。 “宁王府?姓范的?”他皱皱眉,怎么没听过?当朝皇帝姓朱,从哪跑出来个姓范的? 此刻有手下俯耳过来低声道:“这宁王是先皇的远亲,封王乃是十多年前的事。目前朝中无人,不足以为虑。” “哦?”曹琛颇感兴趣:“那这范少爷就是宁王之子,小王爷咯?” “正是。”那手下道:“此人名叫范少卿,一表人才,据说自幼习武技艺高超,不好对付。加上他爹宁王的名号,自然无所畏惧。” 曹琛瞪了手下一眼:“他好大的胆子!敢来惹我?” 手下立刻唯唯诺诺道:“是是是,属下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来惹我们“镇安侯”?这可是皇帝亲封的!” 曹琛“嗯”了一声,忽然面露微笑道:“武艺高强是吧?侯爷我找个时机会会他!” 这日清晨,范少卿在王府内,正专心练剑。剑法变化多端,剑锋凌厉游走间,他又增添了许多心得体会。不由得越舞越来劲,虎虎生风,身姿矫健英武,浑身透着股生机勃发的气息。宁王站立一旁观看良久,不由得连连点头,拂须而笑。这孩子,善良耿直,就是性格倔强了些。 一套剑法练好,范少卿收了招式站定,调息凝神。 “父王!”范少卿收了剑,走到宁王面前行礼:“父王观看孩儿练功多时,不知意下如何?”他面带微笑,自信满满。 “嗯。”宁王慈爱地看着他:“我儿勤奋好学,早晚必成大器啊。” 范少卿微微一笑:“父王,孩儿不要成什么大器,只愿尽孝于爹娘膝前。” 早膳之后他带着一个随从,前往附近的马场。宁王寿诞临近,他准备挑选一匹良驹当作生辰大礼给父亲一个惊喜。要知道好马是可遇不可求,因此早先就与相熟的马场主谈好的。 马场准备了若干好马在恭敬地等候着。 几经挑选他看中一匹通身土红的“赤兔”。此马高大俊美,长鬃飞扬。范少卿惊叹连连,爱不释手,反复端详那马儿的品相之后,当场重金买下,马场主乐不可支。 宝马到手,他满心欢喜准备打道回府,决定悄悄养在王府后院内,待到父亲寿诞之日再讲此“赤兔”宝马牵出,到时候必定使得父亲笑逐颜开。 一路上□□惹眼,阳光明媚。他徐徐吐出一口气,心情舒畅。 此刻只听得“噗!”地一声,马儿忽然间嘶叫连连,似乎大为痛苦——惊慌之下范少卿定睛一看——一把长长的匕首不知从何飞来,结结实实扎在“赤兔”的脖颈处!马儿吃痛,鲜血淋漓地大声嘶叫着,狂奔了出去,没几步就踉踉跄跄倒了下去! 范少卿来不及反应,一旁的随从见状飞速追了上去。 正在惊诧间有人“哈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可惜啊,可惜……” 此人中等身材微胖,衣着华贵,手握着另一把匕首,看了看之后他摇摇头:“唉,太过锋利也不好,不好……” 范少卿一声怒喝,拔剑就冲了上去! 此时四个彪形大汉从一侧闪出,把范少卿团团围住!微胖的人慢慢走了过来,冷峻狡黠:“你就是那个宁王府的范少爷?” 范少卿并不言语,看看那边,随从匆匆跑过来,带着哭腔:“小王爷,马儿,马儿怕是不行了!……”他才刚注意到情况危急,惊慌失措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杀了我们的马?” 范少卿闻知”赤兔”已死,怒不可遏,大叫一声就与那四个人打成了一团!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可是对他来说,再多两个也不在话下。没一盏茶的时辰,四个大汉死的死,伤的伤,倒在地上不断呻/吟。 微胖的家伙一看势头不对脸色大变,没等他拔腿要逃,冰凉的剑尖已抵住了咽喉! 后面可想而知,范少卿把满腔怒火发在这一个人身上,不等问清楚缘由就是一顿痛打。 “住手住手!”曹琛受不住了,:“你可知我是何人?!”他鼻青脸肿,肋骨怕是已经断了好几根,一吸气就痛得直抽冷气。“我可是皇上亲封的镇安侯,我姐姐是当朝的贵妃!……” 范少卿余怒未消根本听不进去,不由分说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不等他说明,就将他打得昏了过去。 随从见状大惊,死命拉住他:“小王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出人命的……” 范少卿停下来,这才留意到自己双拳渗着血,那厮倒在地上人事不省,面容难辨。他吁了口气。这时才想起刚刚这家伙说他是谁?——“镇安侯?”…… ☆、冤死的神君 东厂那帮人浩浩荡荡深夜到访王府时,领头的宦官只说了句:“劳烦王爷把范少卿交给小的,咱们好交差。“ 宁王震惊:“不知我儿身犯何罪?敢劳公公大驾亲自前来?”他心中也对这帮没卵蛋的家伙深恶痛绝,但眼看着皇帝的亲信深夜到访拘人,也不敢随便摆架子。什么皇族血脉,他只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远亲。 为首的宦官冷笑一声:“你儿子勾结逆党,意图谋反,被镇安侯曹琛发觉险遭灭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7 口!皇上有令,带范少卿回东厂严驾拷问,一经查实将忤逆奸党一网打尽!”这太监说话声音高亢,夜里尤为清晰响亮,但在宁王听来,实在是字字惊心! 没等弄明原委,范少卿从容不迫自动现身——“父王,我随他们走。”他很平静。自己闯了祸,总是要有个交代的。 王爷急了:“不行,少卿你不能走!”心想到了那帮阉人手下你还会有命在? 为首的宦官冷冷道:“王爷莫要让小的们为难。皇上令牌在此,王爷可是要看看?” 范少卿从容不迫走过去,紧紧握住宁王的双手:“父王,孩儿是清白的,等孩儿回来!” 宁王心如刀绞,却无可奈何。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这帮人耀武扬威地带走了。 三天后。 范少卿受尽酷刑宁死不肯被屈打成招。不明真相的他哪里知道遭了奸人陷害?还以为一旦真相大白自己就可脱身了。 ”怎么样?他可招了?”曹琛伤痕未愈,余怒未消喝着茶。 “回侯爷的话,这小子嘴巴牢得很……” 抓人的太监回答得犹豫。“我们的法子都使了个遍,他一个字也没说。”说罢,轻轻叹了口气。 曹琛怒道:“你们这帮宦官不是最擅长用刑吗?为何到了范少卿这儿就没用了?!”他眼珠一转,冷笑说:“莫不是碍于宁王的名头,想要袒护逆党?” 那太监吓得立马就跪下了:“侯爷息怒!小的们哪敢啊?”他讨好的讪笑着:“曦贵妃发话,咱们是必须得尽心尽力啊。” 曹琛哼了一声:“你们也动动脑子嘛,他不招,不代表他清白。”他站起身来,背转了过去:“我相信公公总会想到办法替侯爷我出了这口恶气吧……” 那太监一惊,立马心领神会:“小的明白了。侯爷请放心。……” 曹琛满意地“嗯”了一声,哈哈大笑。 七日之后一个深夜,王府接到东厂来报,范少卿在牢中畏罪自尽。宁王闻讯当场昏厥。 据东厂的太监说,范少卿用一把事先隐藏好的匕首结果了自己。尸首经仵作校验后无误,就此结案。宁王府接回尸体后发觉疑点重重,却敢怒不敢言。曦贵妃恃宠而骄,东厂那些走狗穷凶极恶,可怜范少卿一介英武有为的年轻才俊就此丧命于不见天日的牢房中! ………… 范少卿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了厅堂上嚎啕痛哭的父母亲。他激动不已,大叫:“父王,父王!”就奔了过去,想要拥抱多日不见的老父亲—— ——居然扑了个空! 宁王一边撕心裂肺一边喃喃自语:“我可怜的孩儿,你死的冤枉!……” 父王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范少卿奇怪地想:“怎么一回事?” 还没想明白,就只见宁王嚎啕着扑向了厅内中央的一付灵柩。“我的儿啊,儿啊……”边上的人是拉也拉不住。 王爷悲恸的哭声感染着周围,王府内的下人们也纷纷抹泪哭泣着,嘴里念叨着:“小王爷,你死得冤枉,冤枉啊,呜呜呜呜……” 这次他听到了,清清楚楚。——死了?谁死了? 想过去看看,棺材里的是谁?刚一动念头,人就到了跟前。 来不及惊讶就发生了更令人崩溃的——红木雕花的棺材里,自己正安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日往常,英俊威武。 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没有任何时间的概念。像是最初天地混沌时,没有万物甚至天地,有的,只是虚无缥缈无边无际的等待和空灵。 ………… 再次睁开眼。幽暗的大殿上,正对着一张铁青的脸,在薄薄的烟雾后面若隐若现。两边站着的不知是人是鬼,个个獠牙利齿,面目狰狞。 范少卿从地上爬起来,颤声说道:“这是哪里?你们是何人?”自己话音未落,就已注意到了正前方惊悚阴森却无比清晰的三个字———“幽——冥——界”! ☆、险些入了魔道 刹那间范少卿脑中的记忆随之而来——“咬春”出游,路遇恶霸强抢民女,他出手,“赤兔”血流当场,曹琛的狞笑……恍然间竟像是前世发生的那般遥远。 在阳间的最后一天晚上,他饥渴难忍,干裂的嘴唇渗着血。此时有人送来了酒菜。 那牢头放下酒菜漠然说了句:“吃吧。我们头儿见你可怜,赏你的。” 他眼见着酒菜香气扑鼻早就按耐不住,还是问了句:“你们头儿是谁?” “东厂的肖公公。”牢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范少卿不再纠结,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吃完,半个时辰不到就昏迷倒下。那之后再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用说了,饭菜动过手脚,他在中毒后又被弄成了自杀身亡的假象。 ………… “殿下何人?”那脸色铁青的人声音严厉,不容抗拒。大殿上回音袅袅,两旁的都不敢随便做声。 范少卿沉默不语,万念俱灰。就这么莫名的来了阴曹地府,而且是被曹琛那个卑鄙小人设计陷害,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那人见他不答脸色更难看了,一拍台案:“殿下何人?报上名来!” 边上的牛头马面有些急了,凑过来低声道:“回阎君的话,下面跪着的,是宁王之子。” “哦?”阎王眉头一拧:“宁王尚在人世,怎么儿子先到了?” 等他翻开生死簿一阅,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摇头叹息道:“该来的没来,这不该来的倒是先来了。”看看殿下那眉清目秀的神态沮丧的青年,阎王沉思后缓缓道:“范少卿,本王念你无故枉死 ,且在世时嫉恶如仇多行善举……” 范少卿面色惨白,心如死灰地听着。 “你早些过奈何桥,速速投胎去吧……”阎王的声音明显温和了许多。 “投胎?!”范少卿猛的一抬头:“我去投胎,岂不便宜了那恶贼?!这深仇大恨何时能报?” 阎王听闻此话眉头拧起:“你肉身已死,来到幽冥界,阳间所有种种皆与你再无关联,你怎能如此这般执着妄念?!” 范少卿恨恨地道:“只因我年少气盛,才会铸成此大错!”他心下凄然:“可怜我那父王,白发人要送黑发人!……” 愤恨之下,他百感交集,身体周遭此刻有光渐渐透出,愈来愈亮。 阎王见状诧异万分。边上的小鬼又禁不住附耳过来:“阎君,不得了!他这神识强劲得狠哪!只怕奈何桥是暂时过不去的……” 要知道普通人意志力薄弱,死后除了飘飘然的魂魄,大多数元神俱已丧失。到了阴间之后梦游般恍恍然逐一要过奈何桥,桥头一碗孟婆汤下肚后,更加是前世今生不明所以,这才好去找时机投胎。幽冥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8 界早已司空见惯,却从未遇到过这元神聚成团还能放光的,足可说明此人非同一般。 阎王当下心中暗暗思忖,似他这种天生元神如此这般厚重的,只怕是绝无仅有。这个年轻人是人中龙凤,上辈子投胎在帝王之家,缘于福德深厚;二来,死得太过冤屈突然,看看生死簿上的记录,若非奸人设计陷害,该是要活到古稀之年也是少说的。 范少卿心中茫然无措。自己居然因为一时冲动惹祸上身,害了自家性命不说,还连累王府上下悲声一片。而自己,是再也回不去了…… 愧疚与悔恨交织,他双眼通红,仰天怒吼一声——“啊!……”只见身体的光团越凝越大,犹如一个火球升起在他的身后,越升越高,整个阎王殿内被照得睁不开眼! 范少卿渐渐在这风暴般的光芒中抬起头来,长发任意随风飘散,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故又是何时变成了黑色,色泽暗沉,面目也随之有些陌生——眼睛似乎拉长了,嘴唇透出了血色,一丝怪异的笑意洋溢在嘴角…… 阎王一看——不好!这是要走火入魔的节奏啊!不行,此人怨气太深,过了头了!要赶紧想办法,否则走火入魔之后阴间也得多出个魔头来!我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阎王沉着冷静,从容对半空中几近疯狂的范少卿的魂魄说道:“我念你前世乃是忠良之后,又一生积德行善,故此准你神识保留,暂可不过奈何桥投胎。” 半空中的他已然面目全非,黑色披风在风中飘舞,眉眼呈现出了些妖气,听闻后并不作答。 阎王缓缓继续说道:“但如若你一意孤行,听任怨气不断加大误入了魔道,就莫怪我阎君无情,定让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阎王的话听似平淡,实则铿锵有力。 范少卿嘿嘿一笑,声音也变得诡异了:“我留下作甚?不过奈何桥又能如何?!” 阎王平静的注视着这即刻就要成魔的魂魄,朗声说道:“我封你做个飞花神君,掌管我幽冥界的彼岸花海,可好?!” ☆、不就是去当个园丁么? 彼岸花海,花开如炽。 花海茫茫,最美最出彩的是火红色。花期一年,一年中每日皆是如此妖娆。黄泉路的两侧多为这种火红色,装点着凄风苦雨的黑暗世界,也为元神尚存的游魂们增添了希望。虽说有叶无花有花无叶的彼岸花喻示着阴阳两界的永世相隔,但在每年花期最为鼎盛时,却会有个别花株能够在顶端花蕊处结出一个小小的红色果实。 这便是鲜有人知的花精。在日积月累吸满了幽冥界各个角落里浮沉的能量之后,花精渐渐成熟。及时采摘之后若能采得十颗以上,放入炼丹炉中三昧真火炼上九九八十一天,便可得到珍贵无比的也是这幽冥界中人人垂涎的“一日还阳丹”。 所谓一日还阳,并非是起死回生,只是魂魄可以冲破阴间的约束回到阳世去,了却未了的心愿。每到此时,阎王自会从生死簿上斟酌合适人选。无论你是王孙贵胄还是贫民草根,皆有机会拿到这万世难求的一日还阳的机会。想探望亲人的,或者对人世间尚有留恋的,都可以在这天完成心愿。但于夕阳西下之前不可贪恋阳间风景,须得及时返回,否则将遭到严厉惩罚-——打散神识,永世不得再转世投胎为人。 因此,看管彼岸花海便是幽冥界除了惩恶扬善之外最为重要的一件盛事。阎王掌管阴间生死大权,公务繁琐,一直未能觅得合适人选来做这件重要工作,眼见着范少卿天生精锐有知,居然能够在死后还精气神满满——这实在是天赐良机! 范少卿渐渐平静下来,光球逐渐变暗直至消失。戾气俱散。 此时一切俱已明朗。自己是别无选择的。他神色凝重,深深叩首:“多谢阎王爷恩典!范少卿定当竭尽全力看管彼岸花海!” 阎王意味深长的露出一丝笑容:“很好。既已告别人世,就不可再用前生的名讳,以后就称你为‘飞花神君’吧……” 此言一出,阎王殿内顿时金光闪闪,范少卿笼罩在这片金光之下,仿佛浴火重生一般,更显得神采奕奕。 风平浪静了。阎王殿内飞花神君就此诞生,玉树挺拔的姿态,无可挑剔的容颜,黑色披风上金边已镶——这就表明与魔界划清了界限。阎王点头微笑,心下甚为满意。 去彼岸花海的路上,领路的小鬼话很多,边走边喜滋滋地:“恭喜神君,贺喜神君!” 范少卿哭笑不得:“说得那么热闹,跟我中了状元似的!不就是去当个园丁么?” 小鬼瞪大眼睛,面露惊愕之色:“您以为这差事是个出苦力的活计?” 范少卿冷笑一声:“不然怎样?难道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差事?” 那小鬼索性停了下来,一脸正经:“您说对了!就是不可多得的好差事!” “这幽冥界除了咱们阎王老大之外,您可听闻过任何一个管事儿的,这名号中带有一个‘神’”字的?”小鬼煞有介事继续说道,一脸的钦羡:“只要您沾了这个字,那必定与咱们其他人,——不,其他的鬼魂,那是大大的不同啊!” 范少卿感兴趣了,干脆也停下脚步:“那你说,有什么不同?” 小鬼看看四下无鬼,压低声音说道:“咱们阎王爷其实心软的很!阳间只道阎王不好,那都是以讹传讹!你自己若是在世时多行不义,恶事做尽,又怎能怪阎王无情?生死簿上,恩恩怨怨可都是一一记录在案的,自己对照便会心知肚明。” 范少卿听得一头雾水。 小鬼继续说道:“阎王爷看你前生是个好人,重情重义,又孝顺,而且你的元神生得凶猛,连咱们都是头一回见识,所以才封了你这个神君的称号。他日,只要你修得正果,必定可以冲破幽冥界的顶层……” 范少卿恍然大悟:“难道可以重回阳间?真的?!” 小鬼看他瞎激动不禁叹了口气:“从这一刻起,您必须得接受一件事。那就是——您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个永远不会改变。” 范少卿当头一棒又被喝醒了,瞪了那小鬼一眼:“说了半天还是一样!那就别说了!”拔腿就走。 小鬼急急追上拉住他的袖子:“您修得正果后冲破了幽冥界,那不是回阳间——那是成仙得道好不好?!” 范少卿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喜悦和期待再次从心底冉冉升起了。 …… 宁王府。宁王一病不起。 自儿子的噩耗传来之后,这天就彻底的塌了下来。灵堂上昏倒后,宁王整整三天粒米未进。 都说人在死之前是有征兆,这个确实不假。 这日晌午,身边伺候的正巧走开,宁王口渴,奄奄一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9 息时想叫却叫不出声,心里干渴得很,一急就昏沉沉睁开了眼。 门口,远远的,有声音飘了过来,像是叫着自己的名字,若有若无。 他困惑,使劲睁眼去看——乖乖,不得了!像是个来索命的!身穿白袍,手执令牌与拘魂绳,慢悠悠正朝自己塌前走来! ☆、他对着我轻轻吹了口气 宁王惊恐万分,却无奈身体虚弱,丝毫动弹不得,眼看着那白无常形容恐怖,越走越近,心中焦急之下便昏死了过去! 幽冥界。 阎王查看着生死簿,若有所思,抬头问及左右:“黑白无常都出去了?今日可有什么特别的?” 边上的小鬼恭恭敬敬回话:“今儿这名单可长了,听说,白无常还得去趟宁王府……” 阎王感觉诧异:“儿子刚来没多久,怎么这父亲也要来了?”当下就在生死簿上细细查看,眉头皱了起来。 “宁王为人忠厚,待民如子,只可惜他不是在位的皇帝……”阎王感叹,交代小鬼说:“你快去,宁王府走一趟,把白无常给我找回来。” 小鬼不解道:“这……” “宁王阳寿未尽,谁让你们去拘他的魂?”阎王一瞪眼,脸色愈发铁青得厉害:“快点去!” “是是是是!遵命遵命!”小鬼惶恐,连奔带跑地去了。 阎王拿起笔,重重的在生死簿上勾了一下——宁王的阳寿明明还有八年嘛!他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意味深长。 ………… 自从来了这里,丧失了所有时间的概念。我奇怪自己怎么能耐得住。 前生要是敢这么困着我估计家里得鸡飞狗跳,——他读书,我在边上写写字,有时候跟他打岔。他受不了时把书本一合,站起身来,又好气又好笑:“娘子这是所为何事啊?”跑过来就要抓我,我马上往院子里跑,笑得喘不过气来。两个大人玩的比孩子还要开心。那些年清贫的生活丝毫不觉得苦。 总好过现在,孤零零呆在这儿,他说不定已经高中了状元! 高中状元之后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相公会不会回家接我?他肯定喜气洋洋给我预备好了凤冠霞披,而我呢?想着想着,泪又下来了。阴阳两隔是要活活把人憋闷死!鬼也会憋死! 再说了,这飞花是个怪脾气,说不过三句话我就得跟他吵起来。很多时候我宁愿自己漫无目的坐在花海中,遥望远方,回忆上辈子的事。 他给的还魂珠我确实也得留着,不然一不小心被哪个饿鬼一忽悠给骗了去就惨了,估计迷迷糊糊就会往奈何桥走。 那边每天都是一样,场面凄惶惨烈。大多数魂魄都会迷离失所。生前都认为只要肉身一死,就一了百了,不会有下辈子。因此过奈何桥的队伍始终是壮观的,孟婆也忙得不行,一天一锅汤我估计不够。 正天马行空胡思乱想,飞花不知何时已到了身边。 我赶紧把脸上的泪痕擦擦干净,装作若无其事。 “总想着阳间的一切,痛苦就不会停止。”他淡淡地说:“眼泪很珍贵,你这样很容易被其他鬼魅察觉,——就像上次一样。”他看着我,像是已经看透我了。这让我很恼怒。 我冷着脸不说话。心想:管这么多……管好你自己不就行了? ”你现在在我手下做事,我怎能不管你?”他笑笑:“你又忘了?你想什么我全都知道。” 我深吸了口气,大声反问他:“你刚来的时候就从没想过阳间的一切?” “想过,当然想过。”他倒是很坦然:“但想到最后,结果是什么?”他走过来,目不斜视,声音舒缓:“是无尽的痛苦和怨恨,几欲成魔的冲动和愤怒。”他闭上眼:“就像现在这样。你得控制自己。” “幽冥界的故事很多。不外乎人性使然。然而一朝身死,统统化为乌有,”他长袖一挥,扬起一阵风吹起来,彼岸花丛迎风摆动起舞,美艳绝伦。“看看这里,多好,多安宁。”他微笑着:“好好看着花丛,有些已经快要成熟了。” 我对眼前的一切置若罔闻。 要是那天马财主没派人来抓我,我有可能能等到相公回来——半路上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我不应该往山崖边上跑…… 飞花越不让我想我就想得越厉害,悔恨交加中心底忽然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应该回去,找那个害死我的人算账!我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 “阿英!”身后有人叫我,打断了思绪。 下意识地回头,是飞花似笑非笑的脸。 我一愣——他怎么还在这里? 他对着我轻轻吹了口气。只见一缕青烟袅袅飘了过来。 我两眼失神,腿一软,晕了过去。 (这是第几次了?鬼也会动不动晕倒吗?!) ☆、梦境一 失去知觉前我看到他在苦笑。 “对不住”,他轻轻地说;“你睡会儿吧。再这么纠结抑郁下去,不成魔也会化为厉鬼。” 他托起我,飞了起来,我隐约能感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是不是有白云从身边飘过?就像一堆堆洁白的棉絮或者相公最爱的衣衫颜色?风中似乎还夹杂着香味,彼岸花有香味?我还真没注意。只觉得浑身上下懒懒地很舒服,像是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又宽又大,——我放松了许多。 彼岸花海。我被放在花田的田头,宝蓝色彼岸花的花枝粗大,花瓣闪着诡异妖媚的蓝光,金黄的花萼衬托之下犹如一个梦境。 此刻我正在梦境中。 人头攒动的庙会。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街道两边是琳琅满目的铺位,各种布匹,丝线,新鲜的水果蔬菜,自家精心制作的糕点,小食在热情兜售着,孩子们活泼好奇地到处看,跑着玩手中拿着各种耍活儿,大人们衣着整齐,悠闲自在。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正午,我依稀记得。 人群中我发现了自己——我正在一个做糖人的摊位上流连忘返。那个手艺人跟变戏法的没两样,不知怎么地就把一堆热烘烘烧好的麦芽糖汁淋在一张板子上变成了各种造型——兔子,猪,花朵,…… 我像个孩子似的开心得直拍手,喜不自胜,还跟那小贩说:“喂,你能给我做个难点儿的吗? 细细端详了下自己——那名妙龄女子,窈窕大方,朱唇皓齿,明眸善睐,——笑起来如春风拂面,秋花盈盈。 “呀,我还蛮好看的嘛……”梦里不忘记自我陶醉。这真是第一次遇见自己,竟不知如此新奇。跟照镜子还不一样,就像看着另一个人,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庙会上最繁荣的地方莫过于不远处的“青鹤楼”。终日里门庭若市,觥筹交错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好酒好菜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平常百姓进不来,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10 吃不起那些山珍海味,精致菜肴,最多经过时闻到香味暗自感叹时运不济,怎的就不能把这好地方当作自家的厨房,常来逛逛! “青鹤楼”气派富丽,总共三层。楼上两层均有包房,那都是给达官贵人们准备的。 二楼上一间包房内,坐在窗口的一个中年男子正朝我看过来。他衣着华贵,面露威严之色。帽子上镶嵌的一块翡翠鲜润欲滴,分外耀眼。他面带微笑,招手示意店小二过来。 “那是谁啊?”他指指街上正全神贯注盯着糖人儿的那个傻乎乎的我。 店小二先是一愣,随即心领神会,笑眯眯回答:“那是张大娘家里未出阁的闺女,小名好像是叫……”他抓耳挠腮地想不起来了。 “张大娘?哪个张大娘?”那人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店小二此时一拍脑袋:“哎哟,想起来了——阿英!”他讨好的凑到那人跟前:“她叫阿英!您是贵人,怎么会注意这些穷家小户的平头百姓?唉,不就是有个烂赌鬼儿子的张大娘吗?” 那人点点头,似乎有所听闻。 “说起来,这家人也是倒霉。听说祖上也曾是官宦之家,家道中落后,儿子不争气,硬生生败光了最后的家底儿!”店小二叹了口气:“否则阿英也不会现在还没嫁了……” 我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做着梦估计脸也是涨红的——该死的马千林,还有你这个狗腿子店小二…… 马千林若有所思的不再言语。摆手让那店小二出去,转头又望向了窗外——她容颜如此俏丽,身材如此婀娜,笑声又是如此地爽朗清脆…… “真是个尤物”。他自言自语:“可惜,可惜啊……” (可惜了你十八代祖宗!……) 好吧,那次就是这样被盯上的。还是怪自己不好,一个大姑娘家,抛头露面,疯疯癫癫看什么做糖人儿!就是吃饱了撑的。 欢天喜地拿着刚做好的一个大大的龙,我边走边闻,赞不绝口——好香啊…… 我的笑容天真烂漫,现在自己看到也不敢相信。家徒四壁的背景,连这个糖人的钱也是要省下才会有的。娘在家里常常唉声叹气,说我哥就是来讨债的,连累我到了出嫁的年纪却困窘地备不起嫁妆。 光顾着看手里的糖人了,麦芽糖的香味让我忍不住偷偷舔了一口,香甜的滋味真是美到了心里。正享受得不行,不料一个人突然撞了过来!我手一松,糖人儿掉在了地上! 我简直惊呆了——“我的糖人!你陪我!”哭腔来了。 撞我的人诚惶诚恐不知所措,又是行礼又是作揖:“小生鲁莽!万望姑娘赎罪!赎罪……” 我沮丧地看了看地上碎成渣渣的糖末子,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一言不发我就往家跑去,那一刻恍然大悟,无论自己多么乐观面对艰难的现状,命运还是无情的一次又一次折磨我的心! 撞我那人好半天才直起腰来,一看——怎么人没了?糖人不要啦?说了赔给她的呀? 他一脸歉意与愧疚,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凝望着远处飞奔的那个背影。 终于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脸。——我的相公,陈美玉。 ☆、“没人敢这样。这不可能。” 一惊,一喜,我醒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困惑。这个梦不像是梦,太真。倒像是上辈子的情节回放,完全连续而有逻辑,没有含混不清的部分。庙会上的糖人确有其事,但我完全记不起撞我那个人的容貌,没想到,相公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我。 我觉得欣慰。他是对我一见倾心吗?可惜我不记得他了。那之后我跑回家结结实实哭了一场,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我我就是不说。 …… 我站起身,觉得神清气爽。 飞花就在不远处。我走过去:“你好好的让我睡一觉,就是为了给我看?” 他正望着远处,眉宇中是看不懂的淡定与坦然。 “给你看了什么?”他饶有兴味的问。 “少装了,给我看我自己的前生。那些我从未发觉的事情。”我说:“难道不是你做的怪?否则我怎么会做梦?” 他不置可否,笑了笑,叮嘱我:“我要出去几天,你把这里看紧了。” 他走过来,披风的金边闪闪亮,双眸清澈:“白小常如果再来,别盯着看他,也别让他靠近你。” 我脸一红,有些意外:“我一个人?” 他玉树临风般的身姿,与茫茫花海融为一幅亮丽的图画。乌黑的头发垂直腰间,当中用白色玉箍束了,丝丝几缕在脸颊处随意地散乱着,挺拔的鼻梁与开阔的天庭使这张俊美的脸庞更加傲然不羁。 是的,我这才发现他很迷人。潘安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他惊讶地转头看我,笑吟吟地:“怎么,你该不是对我……” 我真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嘴巴——又忘了!忘了自己想什么这个神君都会知道! 他走了之后我半天没回过神来。从没这样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迷惑了心智。 我摸摸自己的脸,冰冷的。没有想象中发烫。 “给你的东西可仔细收好了!记住我说过的话!……”远远的飘过来一句,看来他还是不放心。 我下意识摸摸小衣中的还魂珠,心里还不服气。不就是想要我的元神吗?我又不傻,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的。再说了,那个妖孽白小常还敢来? 飞花刚走的第二天白小常又来了。俊俏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羞惭。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姐姐想不想四处去看看?” 我尚且心有余悸。不看他,也不回答。 “姐姐莫怕,小常并非你想的那般险恶。”他相当平静:“阴间与阳间一样,弱肉强食。无非都是为了一己之私。” 我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笑笑:“神君说了你是他的人,那我只好想办法跟你交个朋友,好打发这幽冥界的无聊时日。” 我不置可否。 他凑近了过来,眨眨眼:“跟我去奈何桥那边看看?有意思得很呢!” 我表示怀疑:“鬼投胎的地方,有什么好看?” 他笑道:“可没那么简单。有的能去,有的还不够资格呢!” 见我不解他又说:“奈何桥是身心清净了才能过的。但凡能走上那第一层的,还都是在世时行善积德之辈,若是做恶多了来了这里,可都在桥下面呢!” 桥下面? 我记吃不记打鬼使神差跟着白小常离开了彼岸花海。如若他所说不假,我倒真想看看奈何桥上的风景。 一路上我跟他保持着距离,他见状笑道:“姐姐莫怕,小常不会再迷惑你了。再说你有还魂珠,神识也不易吸取,我又何必自找麻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11 烦?” 奈何桥已近在咫尺。青烟缭绕,鬼影崇崇。 我随着他轻轻飞落下来,躲在路边的彼岸花丛内。微微抬头,便可窥见周遭一切。 “今天的好鬼不多。”他声音压得很低,:“你看看,桥上没几个影子,都在下面呢。” 把头探出去稍稍多些,一股子腥臭味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捂住鼻子:“什么味道?” 他指指桥下:“那下面深着呢,好几丈!这味道是河水中的浑浊血水发出的。”见我不解他又说道:“生前做恶多了,死后只能走桥的最下面一层,一上去就会被饿鬼拖入到河水中去,被铜蛇铁狗狂咬。” 我打个寒颤,不会这么恐怖吧? 他冷笑一声:“那些恶人生前坏事做尽,这点惩罚不够解恨的!” “姐姐不知小常多想手刃仇人,无奈已为鬼身……”白小常幽幽地道:“心有不甘,怨气深重,只能沦为这无常鬼,终日游荡漫漫阴间路上。”他微微叹了口气。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说假的。我不禁转头看了看他。 “之前意欲盗取你的元神,也只是希望早日有机会魂魄重返阳间,一窥究竟,顺便探望我的爹娘。” 我眼前一亮:“重返阳间?死了还能回去不成?” 白小常嘲弄地笑笑:“姐姐不知道?看来飞花神君对你有所保留啊……” 但是白小常的话却燃起了我的希望。按照他的说法,够资格的就能在某日得到阎王特许,魂魄重返阳间,了却心愿。那我,至少可以去看看,看看日思夜想的相公是否已高中状元!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我百感交集。 彼岸花海成熟的花株即将要采摘,之后尚需九九八十一天。八十一天后“还阳丹”炼好,就有机会争取还阳了——我心里摩拳擦掌地想着,想出了神。 “小常已等了太久太久。”他看出了我的心思:“从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回去,一直想要回去。” “那么阎王如何选定还阳的鬼魂?”我问道。 “生死簿上的记录,最冤最不甘的,都在前面。”白小常苦笑道:“我等死前只知道自己苦,哪里晓得这阴曹地府冤魂成片啊?——只有等。” 我突然眯着眼睛问他:“要是私自拿了“还阳丹”跑了呢?”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私自?!” 他笑着摇摇头:“没人敢这样。这不可能。” ☆、第 14 章 我仰着脸,望着头顶暗黑的一片,星月无影,残云浮动。——令人绝望的世界。 细想起来,阳间有绿树红花,阳光明月。虽说苦日子难捱,但毕竟有家人相伴左右,有爱侣日夜守候,——多么怀念生前的每一天! “没什么不可能。”我很确定:“只有你不想。” 白小常半信半疑:“姐姐何出此言?难道你有法子?”他随即摇摇头:“所有的还阳丹都会由飞花神君炼成后亲手装入宝盒中送去阎王处接受查验。这当中原本无机可趁。” 我笑笑:“在这里已经是最坏的。大不了就去忘川河走一趟,还能如何?” 白小常小心翼翼地说:“这可不是小事,地府戒律森严,阎王翻起脸来不得了……” “会怎样?”我问。我真的好奇,已经都死了,难道还会更糟? “若是被拘了,打散神识,灰飞烟灭的话,就永无投胎的可能。”白小常似乎相当惧怕。 我吁了口气。 说实话如果这么一直下去我还神志清醒,倒不如被收了之后直接去投胎。 正想着,远处传来隐约地哭喊求饶声。……“饶了我吧,老身知道错了,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循着声音看过去,黑无常戴着尖尖的帽子,面无表情,手中锁链一半拖在地上,发出冰冷的摩擦声,尽头处缠了一名老妇的脖子,她正用双手死死拉着,试图停下来,脚尖拼命想要蹬住地面。 我吓得不轻,悄悄问白小常:“喂,这是干嘛?” 白小常冷笑道:“但凡黑无常亲自动手,必定是大奸大恶之人。” 我们藏在黑暗处大气也不敢出,眼看着他们慢慢走近了。 那老妇还在声嘶力竭地哭叫:“我错了,我是错了,但那都是别人让我做的啊,不关老身的事……”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喉咙显然已经沙哑。 我忽然觉得耳熟!——这人该不会是…… 眼前浮现一张讪笑的面孔——“阿英啊,你看看,人家马财主多有诚意……” 啊!——我赶紧用手捂住嘴,怕自己叫出声来——这不就是那个拉皮条的婆子吗!我靠,她怎么也死了? 只见黑无常冷冷的回过头,呵斥道:“再这样大呼小叫,就用粪便堵住嘴!”夜色里黑无常的脸异常恐怖,舌头血红。 那婆子吓得立马收了声,不敢再叫。 黑无常见状冷笑一声,边走边自言自语:“不要脸的老妇,拉皮条害了多少良家妇女,还敢声称自己无罪——万恶淫为首,这都干了些什么啊……” 那婆子眼睁睁地被拖到了奈何桥边,径直被黑无常抛进了乌黑腥臭的河水中。水花四溅,只见周遭冒出几个黑黝黝的东西扑了过去,惨叫声连连,河面上随即冒了几个泡,慢慢的,逐渐又恢复了平静。 虽说是解恨,我却也是不寒而栗。这婆子估计真的害了不少人。能够鞍前马后替人跑腿专做这种事儿的,人人恨之入骨。 白小常幸灾乐祸:“死有余辜!”他拉拉我:“回去吧。你不怕神君回来责怪你?!” 我不甘心:“白小常,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白小常翻翻眼睛:“不用提防我了?”他说:“神君走之前没嘱咐你要小心?” 我站起来就走——爱问不问,自己去问!三生石就在不远处,去看看也好。 白小常一把拉住我,急道:“这性子还真是难弄!唉,现在去不得!”他指指前方桥头的牛头马面:“他们正愁没魂可拘呢,你确定你要去?” 我也急:“这婆子是我的仇人,我得知道她因何而死。” 白小常道:“原来如此。小常知晓了。”他微微一笑:“姐姐在此候着,小常去去就来。” 不等我回答他凌空飘起,如黑夜中一只影踪不定的蝙蝠,展开双翅,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 烛光下,马千林正悠闲地喝着茶。他惬意地点点头——”嗯,不错。”青花瓷的名贵加上碧螺春的清香,真是完美。人生就是讽刺,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可偏偏就是得不到想要女子!家里的妻妾成群,都是些温婉顺从的,见了就腻歪。民间女子不同,野性难驯,别有一番风韵。那日庙会上瞧见的阿英,不就是个新鲜的? 一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12 名护院匆匆进来,垂首禀报:“老爷,都办好了。” “处理干净了?”马千林头也不抬,只顾着欣赏手中精美的茶盏。 “老爷放心,处理得妥妥当当的!”那护院颇有几分得意。 “嗯,知道了。下去吧。办得不错!”马千林露出一丝笑容,摆摆手。 他站起身来,缓缓地在屋内踱着步。仰望窗外,一轮明月格外皎洁。算算日子,快要中秋了。不久前有风声传来,似乎那死去的妇人阿英之夫,京城里高中了榜眼。皇帝召见了之后大为赏识,随后便封了官职。 虽说这官不大,但毕竟也是官。若是回乡问起,还是有些麻烦。 托媒的婆子一死,也就一了百了了。任他是谁,死无对证又能拿他马千林怎样?他给自己又倒了杯茶,慢慢送至口边,——那妇人还真是刚烈!求欢不得也便算了,用得着跳崖么?想我马千林坐拥万贯家财,富可敌国,哪个不对我俯首帖耳?居然宁愿死也不从我?! 他站起身,狠狠地把茶杯砸在了地上! …… 白小常还是不见踪影。我觉得出来很久该是要回去了。神君琐碎,一说起来一大串,如果他回来发现我擅自离开,不知道又会说出些什么让我光火的话来。 站起来要走,一转身他就在面前。 “我告诉你结果,你是否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这问题似乎意味深长。 “说吧。我现在就答应你。”我很平静。 ☆、梦境二 \"你不问问什么条件就答应我?”白小常惊讶道。 “那婆子怎么死的?什么条件都无所谓。”我说。 “只提到为仇家所杀……’”他说:“详细的不得而知。”他饶有兴味,:“这算不算?” 我叹了口气。真相不言而喻。 “你的条件是?”我看看白小常,自那日以后至今,没觉得他是坏人。 白小常抿了抿嘴唇,踌躇着:“这……”突然有些尴尬:“改日再跟姐姐交代。时候不早了,送你回去吧。” “你还是惧怕飞花?”我觉得好笑:“他有这么厉害?” 白小常叹了口气:“范少卿原本就不是普通人。死了也是一样。哪像我们这些苦命的……”他说:“阎王破天荒封他为神君,只是担心他成魔,可见此人天赋异禀。” 真没看出范少卿的特别之处,除了他说话尖刻之外。想到此处我不屑地撇撇嘴。 “如若我像他那样神识强大,早就可以还阳一日去探望年迈的父母。”他一脸的羡慕嫉妒恨:“他掌管着整个幽冥界的彼岸花海,想要拿到炼成的还阳丹,简直易如反掌。” 听到此处我有些同情他。原来之前的种种皆有苦衷。 “一日还阳有何禁忌?说来听听。”我饶有兴味。这是现在唯一的希望,可以再见到相公,也可以确认许多心中的疑惑。 “小常资历尚浅,还未轮到。”白小常苦笑:“若是得了机会,了却心愿,早已不在这里了。” 回去的路上我见天色依然是昏暗黝黑透着一股子邪气,偶尔有孤魂从眼前飘过,煞是凄冷。 “难道永远是这样?”我觉得胸口发闷,死气沉沉的地府,彼岸花海好歹还有些色彩。 “我在等待时机。”白小常地说道:“探望爹娘之后再回来,我就可以过奈何桥,找孟婆喝汤去了。” “若有一线生机,谁愿意在这里为鬼?而且是无时无刻想要还阳的鬼?” 话音未落,他突然闷闷地“哼”了一声,人飞出去五米之外,倒地喘息不已。 我应声回头,黑暗中飞花缓缓走出。 “你这是干嘛?”我大声责问他,跑过去看,白小常脸色惨白,喘得说不出话。 “再有一次,你就等着灰飞烟灭。”飞花冷冷地道:“我虽不是阎罗,打到你做不成无常鬼还是可以的。不信就试试。” 白小常咳了几声,对我笑道:“姐姐看到了,范少卿打翻了醋坛子,他见不得我带你出来。” 他直勾勾瞪着飞花:“你敢说,每每护送还阳丹时从未动过念头?”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定定的站稳了:“你封了神君,有朝一日可以成仙升天,我们呢?!” 我惊讶地看看飞花。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也看不出一点点动心。黑色披风下,是一具不容怀疑的坚固冰冷的躯体。 “废话少说。”飞花上前一步把我拉了回来,一字一句告诉白小常:“别打她的主意。再让我看到你跟她纠缠,莫怪我无情。” 不等对方回应他拉着我就走。我狠狠摔掉他的手——我不走! 飞花瞪着我,忽然笑了。“看来他蛊惑了你不少。” “我……”我本来准备争辩几句,他似怒非怒的眼神闪现了一阵,似乎淡淡的香味飘来,眼前有青烟淡淡飘过,我觉得困倦。 该死,又没躲过去。 …… …… 陈美玉夜读中。窗棂孤寂,风吹着残破的窗纸,不时地扫进来。他并不以为意,手中的书本,早已滚瓜烂熟。这会儿心思都不在,脑海里全是那个拿着光秃秃的棍子,眼里含泪的女子。地上的糖人碎了,她想必伤透了心。自己好好地走着,是她突然撞过来的——他不禁莞尔,真是少有的纯真可爱啊。可惜连一句话也没说上。 那日之后脑海里全是她的影子。这可是犯了相思病了?陈美玉无奈地摇头。家有万卷书,却无颜如玉。心存爱慕也只怕会是一场空,她姓甚名谁都不晓得,就那么哭着跑了,自己这是做了多大的孽啊——心疼啊心疼…… 陈家祖上也是书香门第。祖父那一辈再往上,还出过翰林院学士。到了他这一代,就此没落,不只是功名不保,家业也逐渐衰败下来。 此时陈美玉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将书本放置一旁,快速走到床边,弯腰低头从床下拖出个箱子来。 ……他的模样比洞房花烛夜时首次见到还要青涩,我心里一阵阵发热。真想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他…… 慢慢打开盒子,他手中分明多了只玉镯来。这是个好物件儿,通透翠绿,荧光温润。 他用一块布小心地擦拭着,眼神中似乎尽是不舍。 …… 场景突然转换。看到了刚刚被丢进忘川河中的那个婆子,正满脸堆笑着,点头哈腰。 “哎哟我的马员外,您这彩礼送得晚了!”她尴尬地说着,贼眉鼠眼不甘心的盯着旁边摆放的白花花的银两。 “此话怎讲?”——又是马千林!(这个飞花,等我醒了非得给他一巴掌不可。) 马千林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皱着眉头:“怎么,不会是嫌少吧?我这前几房妻妾也都只是这个数!” “不不不,不少,不少!”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13 那婆子赶紧解释:“哎呀,我老婆子去说媒的时候,已经被那陈美玉抢了先啦!” “什么?”马千林很意外:“什么人敢跟我抢?” “这……”婆子一边偷偷观察马千林脸色,一边小声说道:“那是个没落的人家,听说拿出了全部家当要娶阿英呢,这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 “岂有此理!”马千林恼恨地使劲一拍桌子:“你快去,让他们不许收!快去!我加双倍的!” 那婆子面露难色。 “怎么,我请不动你?”马千林冷笑。 “好好好,我去,我立刻就去!”婆子吓得慌忙拿了聘礼转身就一路小跑走了。 “阿英,”马千林望着婆子的背影,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好,我喜欢。嗯……” ☆、你这个女人,真是…… “从现在开始,你寸步不离要跟着我。”飞花的语气不容置疑。 一睁眼就听到这个。我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就准备离开,刚刚走了没几步,他挡在了面前。 “在离开的这段时间,花精已成熟了。我估计你看都没看过。”他冷冷地说:“你现在走可以,白小常早晚收了你的元神,再想办法来我这里偷丹。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说:“留下来跟随你看管彼岸花海,遥遥无期。”心中酸楚无比:“我想知道相公的下落。” 他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你给我看了生前种种,究竟是为何?”我泪光盈盈:“看得越多,我只会越想他。” “跟我去花海,把花精采来,逐一挑选后,放入炼丹炉。”他注视着我:“还阳丹炼成,我设法给你一个还阳机会。”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抓住他的手:“此话当真?!” 他皱皱眉:“男女授受不亲。放开。”把手抽了回去。他的手寒彻入骨,谁要拉他? 我笑了笑:“早点说嘛。我一时情急……”再看他,似乎顺眼了许多。这人瘦削得厉害,下巴尖尖的,肤若寒玉,鼻梁高挺,凤眼微怒,长发飘飘。就这个样子,生前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痴心女子。 “我生前洁身自爱,心无旁骛。”他这次真的笑了:“你又想多了。” …………(再次打脸) 幽冥界一处山洞内。 鬼火时闪时灭,绿光灼灼。洞内怪石林立,烟雾弥漫。 “白小常,你好大的胆子!”那声音妖媚凌厉,冷若冰霜。“背叛我的下场,你该知道。” “小常该死,知错了。”白小常垂泣道:“那位姐姐有飞花神君撑腰,小常三番去此前去都不曾近得她身。” “又是范少卿!”讲话的分明是位容颜艳丽的女子,黑纱罩体,云鬓纷然。她浅浅地笑:“还真是没完没了。” “切莫轻举妄动,只因那阿英元神坚固,不易被诱惑,因此小常只得从长计议。”白小常说得头头是道,诚恳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 “哼……”那女子眼角掠过一丝怀疑与猜测:“改日定要会会他!”说罢身后一阵黑风扬起,她继续说道;“白小常,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白小常面露惶恐之色,跪地叩头道:“小常不敢!” …… 花精成熟之时,即是希望来临之日。 幽冥界有多少人在苦苦等候着还阳丹的炼成,有意无意间,那都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我傻傻地跟着飞花,一付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手中端着个紫金碟。彼岸花海延绵数十里,哪走得动啊?成熟的花株须得细细查看方能找到隐藏在叶片下的花精,不出半个时辰,我已经无精打采了。 “你这个样子,当初怎么嫁的?”他的表情忍无可忍:“叫你做点事,心里非得说一堆不好的话,才能解气?” 我深吸口气:“你叫我做什么我已经在做了。找茬?”反正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索性说出来好了。 “碟子端过来!”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不要偷懒!” 我瞥了他一眼,乖乖递上去。他把一颗刚刚采下的花精摆了进来。这东西鲜红欲滴,看了想要吃一口,就是颗水果嘛…… “还阳丹是多少魂魄梦寐以求的,你可知道?”他用手小心触摸着花精:“起初,我也像你一样感到索然无味。” “但是,生前已有那么多的遗憾与不甘,死后若有任何机会能为身边人付出真心与热情,我绝不犹豫。”他的话里似乎包含着许多复杂的内容。“而这种苦,有谁能知道……” 不知不觉中,我已随着他走了很远。田头的花株如波浪般迎风摆动着,花海茫茫,如同秋日里田野上的风景。不由得想起收获的季节,温和的风,柔亮的阳光,人们的笑颜,脸上的汗水……阳间的一切,时时刻刻能刺痛我的心。 突然感觉来了,我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热泪滚滚,不能自已。 若不是歹人加害,我本命不该绝。本该是在花前月下与他甜甜蜜蜜度过此生。纵是清苦的生活也不能阻止我们彼此守护的决心,他是那么热烈地爱着我…… 我的眼泪一泻千里,此刻思绪万千。也许他已经高中了状元,回乡来接我,而我却命丧黄泉,那么他,他会不会再娶?会不会就此忘记我?! 我哭得快要昏过去了。伤心加上绝望。足以摧毁刚刚建立的那么点渺茫的信心。 他走过来,轻轻拿开我手中即将掉落的紫金碟,放在了一旁。 我心想你要骂就骂好了,反正这会儿我什么也不想做,哭个痛快再说。心力交瘁的感觉比死还要可怕,阴阳两隔意味着永世不能相见,相公,我真的好累…… 泪眼模糊,分不清眼前一切。他靠近了过来。 似乎犹豫了下,然后他缓缓地把我拥进了怀里,紧紧地,手臂强健而有力。黑披风下,竟然是淡色的衣衫和隐隐的香味,之前从未留意过。现在我的眼泪和鼻涕都流在了他的肩头,一塌糊涂。 我就此找到了靠山,窝在他胸前,大放悲声。 “你这个女人,真是……”他叹了口气:“给你看前世的种种,是让你放下。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知道吗?” 我泣不成声:“都已经死了,为何我的心那么痛?!” “想知道吗?”他低声问。 我点点头。梨花带雨的样子肯定吓死人。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脸凑近了过来。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清他的面容,微红的嘴唇,深不见底的眸子……(这是要干嘛?) “我把神识与你的相接,势必会有亲密之举。勿怪。……早日看清过往,便可早日抛下一切。阿英,得罪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 …… 他深深地吻在了我的唇上。 瞬间天地旋转,物似人非。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14 …… 郊外野地中,一座孤坟。 坟头上几朵粉色的牡丹格外秀美清丽。坟前,香炉中三柱香显然已燃至根部。 有个人素衣裹身,神色悲恸,正跪在坟前久久不肯离去。 “娘子,我回来了。”他轻声说:“虽然没有高中榜首,为夫却也封了官职。自此后衣食无忧哉。” 旁边的随从有四五人,此刻过来请他:“老爷,您快些起身吧,时候不早了……” 他怒道:“你们莫要多言!我祭奠我娘子也不成吗?” 那随从唯唯诺诺点头道:“是是是,老爷至情至信,令天地动容。只是,……”说着面有踌躇之色。 他一皱眉:“只是什么?” “只是您即将走马上任,那周遭上上下下的官吏需得一一打点才是。”随从陪笑道:“还有,这次多亏了巡抚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举荐,您才得以官封五品。那您是不是……” 听的人恍然大悟:“孙师爷,你怎么不早说!”他懊悔道:“快些扶我起来,回去,换上官服,先去巡抚大人府上拜访!” 旁边的人慌忙过来搀扶,一边讨好道:“陈大人,您慢点儿……” 陈美玉匆匆坐了轿子离开,并未回头多看一眼那座孤零零的衣冠冢。 是的,衣冠冢。那夜我跳下万丈深渊,尸骨难寻。 作者有话要说:  想着还没到时候,但是心里又觉得阿英可怜,需要关怀。反正范少卿早晚会超过陈美玉,索性先靠近一下,给她些温暖,否则我也难过死了。 ☆、这次我真的心无旁骛 陈美玉官袍加身,判若两人。再看不出落魄时的囧迫无奈,只有豪情洋溢的姿态与眼神。漫漫仕途就此开启,仿佛一条通天大道,金光照耀,青云陪衬。 皇帝钦点,官授五品,这是何等的荣光与殊誉,莫说是他人,即便是祖上有知,这知州的官衔也不小了,与当年曾祖父的翰林院学士只差了一品哪。想到此处他心里一阵激动,——终于等到这扬眉吐气的时刻,过去之种种都显得那么波澜不惊。 从巡抚大人府上一出来,孙师爷就迫不及待地笑逐颜开:“恭喜老爷,这巡抚大人可是给足了面子,老爷今后前景无量光明啊。” 陈美玉把脸一板:“你说哪里话?娘子尸骨未寒,我尚且在丧期之内,怎可另娶他人?” 孙师爷嘿嘿一笑:“老爷此言差矣。夫人的死乃是意外,这逝去之人怎可阻挡老爷的大好姻缘?巡抚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啊,——您想想,这是多大的恩赐,若是您成了他家的女婿,从此后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的雨?!我的陈大人……” 陈美玉皱皱眉,不再争辩。 巡抚大人是这次的主考官,赏识之意溢于言表,皇帝钦点之后更是锦上添花。招婿之举来得突然,不敢不应。 马千林的事,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只是苦于没有真凭实据。 自己虽离家数月,妻子绝非那般水性杨花之人,应该没有对自己不忠。 但是,这马财主毕竟有钱有势,若是他霸王硬上弓,又有谁能逃得过?——一想到这个他心里猫抓般的难受。 人已死,真相如石沉大海,对于马千林,究竟该作何感想,终归是个问题。陈美玉心烦意乱,阿英生前与自己是百般恩爱的夫妻,若是就这么草草了事,匆忙再娶,又怕落人话柄。 一时间千头万绪理不清。 ……巡抚官居二品,朝廷大员,若能联姻,如日中天…… 回驿站的路上。轿子里,陈美玉凝眉沉思中。 不远处,有人毕恭毕敬早早候着了。未等轿子走近,那人跪地行礼,大声道:“小人恭候多时,拜见陈大人!” 陈美玉掀开帘子问到:“孙师爷,轿前何人喊话?” 那人微笑道:“在下乃是马千林马员外的管家,奉命在此等候。” “哦?”陈美玉皱眉:“我与他素不相识,不知有何见教?” 那人垂首道:“马员外仰慕陈大人为此地方圆数百里的人中翘楚,一朝闻名于天下,使得众乡里蓬荜生辉,荣光熠熠——为此,特准备了一所新建宅院相赠,略表寸心。” 这人语气坚决,也不偷偷察言观色,只等着陈美玉作出反应。 陈美玉颇感意外。一时语塞。 那人微微一笑,从容道:“大人莫要担心,这是我们员外的私人馈赠,并无他意。还望陈大人给个面子,改日还请来‘青鹤楼’与我家员外一叙,您看……” 不等陈美玉回答,孙师爷上前一步满脸堆笑,还礼道:“多些马员外美意!我替我家大人先行谢过!” 此举正中对方下怀,四目相对,彼此心领神会。 ……“青鹤楼”,……“私人馈赠”,……马千林…… …… 令人万箭穿心的情景,回过神来后我差点再次昏厥。 “你都看到了。”飞花轻轻地说:“世间一切自有定数,不可强求。” “不,相公不会的,不会收取他的宅院,与害死我的人一起喝酒……”我无力地辩解着,自己都怀疑自己说的。我分明看到了他举棋不定的眼神。 我的坟前他没有过多的留恋,没有排山倒海般的悲怆——那我究竟希望他做什么?为了一个已死去的人痛不欲生?永不再娶? 功名利禄已尽在掌握,我已成为一个过去。能否出现在梦里都未可知。 飞花端起紫金碟,似笑非笑:“去炼丹。跟我走。”不由分说另一只手拉住了我的。 我梦游似的跟着,心如刀绞。 飞花的手冰冷如霜,我轻轻抽出手来,抹掉眼泪。 “从现在起不要让我知晓他的一切。”我听到自己确定无疑的心声,饱含胆怯与绝望。 “是吗?”他说,也不回头看我:“那就安心守着彼岸花,亲眼目睹还阳丹的奇迹,也很好。” “不,”我对他笑笑,轻轻地说:“我要走。”伸手进去,拿出那颗珠子,放回他的手心。 转过头,纵身飞起来,一路飘往奈何桥方向。心无旁骛。这次我真的心无旁骛。 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裙从未被玷污过半点,牡丹花的粉红色依然如新。拼死守住的,都还在。 希望能飞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到了奈何桥,立马去找孟婆,先讨碗汤喝。 ☆、做人难,做鬼更难 一路上无风无云,寂静得可怕。我如羽毛般轻盈,如雪花般飘洒自如。 就让我从容过了那座桥,心无挂碍,也好过之后飞花再次让我看到梦魇般的现实情境。——可想而知。 奈何桥远远在望,无奈的人成群结队。永无止境地轮回,无休止,那些魂魄早已不知身在何处,即将开启另一次旅程。 多少次我希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15 望,希望在那人群里能出现熟悉的身影。一眼也好…… 甚至是我不愿看到的。比如马千林。 当时马千林的金银财宝并未打动我娘。她只淡淡地跟媒婆说了句:“媒妁之言怎可出尔反尔?阿英已经许配给了陈美玉。” 媒婆一脸尴尬:“这……”转而讪笑:“马员外也是一片诚意。若是迎娶阿英过门,虽不是正房,却必定如掌上明珠般疼爱。” 我娘笑了笑:“阿英没有这么大的福气。请回吧。” 媒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如何是好。马千林的要求本就是强人所难。 我躲在门外窥见这一切,第一次发觉原来娘并非所想的那般不重视我。至少婚嫁之事令我的尊严得以保全。 据说马千林家妻妾成群,均享尽荣华富贵。 而我却万般不识抬举,宁愿在穷书生家里荒废一生。遥遥无期的高中之日即是命运改变的时刻——结果我却未等到。 桥头,我轻轻落下。 我若是个空心人该多好。忘记与他的旧日情爱,也忘记付之东流的满腔寄望,然后投入茫茫苦海,随波追流罢了。 脚步略有些沉重。我拖着腿,向前。 遥遥可见尽头处草棚搭就的凉亭,白烟弥漫。鬼魂驻足停留片刻,茫然喝下一碗汤,转身离开后即刻消失在烟雾缭绕中。 孟婆在张罗,有条不紊。她像是个老妇,容貌沧桑。 我没有犹豫。加入了鬼魂们的队伍中。左右皆是双目无神,面容模糊的。相信此时他们浑然不觉自己身在何处。六道轮回的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不厌其烦。能从这里经过的,还都是生前的造化所致。 我缓慢前进,稍稍低了下头,瞥了眼桥下。 正如白小常所说,深不见底漆黑一片,微微的腥风刮过,令人作呕。 桥的中间似乎还有一层,好坏参半的大多都在那儿经受审讯,功过自会有论断。喊冤叫屈的声音一阵阵传过来,时断时续,男女皆有之。 我从容地继续走,想着那死了的婆子被拖入河中后不知怎样了。人若是在世时能够预见因果的昭彰,又何至于此,真是讽刺。 那马千林呢?他什么时候会死?会有什么下场?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孟婆跟前。 原来她面容甚是慈祥——头发花白,整齐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碧玉簪。浅棕色的布裙,领口处蓝色丝线绣着如意的形状。她生前必定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子,安分守己,举止得当。 我学着其他人的举动伸出手去要汤喝。 她自然而然递了碗过来,未等我接住,眼神与我不由自主相接——她大吃一惊,汤碗缩了回去。 “你,你这是?……”她惊讶不已,上下打量着我。 我莫名其妙:“怎么,不给我喝?” 孟婆的脸上皱纹抽动了几下,嘴角露出一丝惋惜:“你现在喝了也没用。” 她左顾右盼后将我拉到一边:“你就站在这儿,别给牛头马面看到给拘了去。” 后面的鬼魂一个接一个地经过,面无表情,喝过了汤就走。烟雾缭绕处看不清楚。 我好奇道:“那边是哪里?” 孟婆手中的动作并不停止,边做边说:“过了桥,喝了我的汤,还能去哪儿?—— 投胎重新做人!” “为何我就不行?”我有些生气,“我也要去啊……” 她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自己看看,除了你之外,有没有任何一个鬼跟我说话的?” “我不明白为何你元神未散,但是就凭现在的情形,即使你喝了汤,再次投胎后,前世记忆也是保存完好的。”她叹了口气:“都这样,还不天下大乱?” 我无语了。原以为做人难,其实做鬼更难。 孟婆的手脚麻利,锅里的汤似乎永远喝不完。每个魂魄都是毫不犹豫接过碗,一饮而尽。 “你知道吗,他们心愿已偿。”孟婆悠悠地道:“在世时应该了无遗憾,死后方可悠哉。否则,厉鬼作祟,下场悲惨。” 这次我没听懂。正准备发问,发觉自己已经被人拉着,快速飞离了奈何桥。 还没回过神来,耳边有人轻声说道:“姐姐莫怕,容我稍后解释。先随我来。” 竟是个女子。还以为幽冥界除了阎罗之外,我只认得飞花和白小常。 她带我来到一僻静处停了下来。站定后我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个美貌绝伦的女子。 一袭黑纱轻轻遮面,也挡不住她流盼四顾的眼神。容色清丽,声音柔和动听,胜雪的肌肤晶莹剔透,美艳不可方物。 这勾魂摄魄的美人儿,又是谁? “我是小倩,方才唐突了。”她的声音清脆,如金珠滚落玉盘。“姐姐莫怪。” “你为何带我来这里?”我生硬地说:“我好像不认识你。” 她莞尔一笑:“姐姐的心事,小倩统统知晓。就看姐姐你愿不愿意听听我说话了。” 鬼扯。我不置可否。 她看着我:“阿英姐姐心愿未了,过不去奈何桥,是也不是?” 她顿了顿,又说:“你相公即将另有新欢,将你抛之脑后,仇人春风得意恶无恶报,你心有不甘,——是也不是?”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她走近我,双目炯炯有神,笑颜如同春风里飘舞的花瓣。 “我还知道,姐姐你不知觉中,已情牵他人。” ☆、小倩 我吃了一惊。 她说的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是“不知不觉中情牵他人?”我顿时拉下脸来。 她也不恼,莞尔一笑说道:“ 姐姐想必对仇人恨之入骨,期望着有朝一日亲手报了仇才爽快。” 我咬咬嘴唇。“难道你有法子?” 她嘴角上扬,眼望着远处,悠悠说到:“妹妹有一法,姐姐不妨一试。” 我半信半疑:“我已是个冤魂,无力还阳,怎么报仇?!” 问出这句话时我声音微微颤抖,兴奋的情绪溢于言表了。 “姐姐随我来,去我处,咱们好好说说。”她侧身站立一旁,让出一条道来。左手指向不远处。 …… “青鹤楼”。 为了准备迎接知州大人陈美玉,这桌满汉全席足足准备了十余天之久。 老板收了马千林三千两纹银,包下整座青鹤楼,不准其他食客进入。只为了十日之后那一桌美酒珍馐。 对此新老食客们颇有微词,殊不知青鹤楼的老板却是无可奈何。官商均是财雄势大的人物,只能乖乖照办罢了。 陈美玉赴宴前,着实踌躇了一番。 风言风语虽不足以为信,但也非空穴来风。 之前有谣传妻子阿英乃是被马千林逼迫而死,具体情形却无人能描述得清楚,也无证人。——终究是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16 无头案。人已死了,难道再去追究那捕风捉影的嫌疑犯不成?何况还是富甲一方的乡绅? 这日正午时分,陈美玉如约而至。只见他未着官袍,只是平日里的布衫换成了名贵的丝绸,发鬓规整,多了几分威严之色。 马千林在青鹤楼正门前盛装迎接,一干人众均衣帽整齐,毕恭毕敬。 “知州大人驾到,千林诚惶诚恐!”马千林大礼之下,陈美玉不得不立即出手相扶。 “马员外客气了。本州为官上任之前也是此地人士,久闻大名啊。”这话说得确实有些勉强,陈美玉心知肚明。 几番客套寒暄之后,双双进门入席落座。 马千林微微一笑:“今日得大人赏脸,千林才有机缘与您把酒言欢,不知知州大人此番回乡,可是有家事在身吗?” 陈美玉未料到他直奔主题,不由得吃了一惊:“这……” 马千林道:“小人鲁莽,还望恕罪。”他神色自若,不慌不忙。 陈美玉摆摆手,:“本州原本要回来接我那结发的妻子,未曾想……” 马千林一脸的疑惑:“大人可是遇到了为难的事?但说无妨,千林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陈美玉听到此处心里大惑不解,马千林的态度似乎是完全一无所知,哪像传闻中那般?若是□□杀人在先,必定心虚不敢面对自己,可是他看起来相当的无辜。 当下不禁沉默不语。 马千林端起一杯酒:“实不相瞒,大人的家事,千林略有耳闻。” 陈美玉惊诧地抬起头:“哦?” “数日前,听闻一伙盗贼寅夜闯入几户人家行窃,这其中,也包括大人府上。”马千林缓缓说道,淡定自若。 “盗贼?!”陈美玉深感意外。 “正是!”马千林皱眉,接着说:“这伙贼人甚是猖狂,不仅盗走了乡亲们的财物,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陈美玉急切地问。 马千林面有难色,挥了挥手,示意左右随从退至一旁,压低声音道:“大人莫怪,千林是实话实说。” 陈美玉正色道:“马员外但说无妨!”心想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据说那伙窃贼的头目那夜闯入大人府上,因垂涎夫人美色,一时起了歹念,竟然将夫人掳走!” 马千林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目睹一般。 陈美玉未动声色,沉吟不语。 “夫人真乃贞洁烈女也!”马千林继续慷慨激昂,“因不甘受辱,半路上跳车逃走,慌乱中不慎坠入了万丈悬崖……” 陈美玉冷静道:“马员外如何对此事始末如此了解?本州不懂。” 马千林道:“千林乃是一方富贾,乡亲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第二日我派去家丁护院数十人前去追剿,无奈那伙人已经逃之夭夭……”说到此处他似乎痛心疾首:“悬崖下,只寻得夫人的珠花一枚,……” 陈美玉听罢,潸然泪下。不禁别过头去,用袖口掩住脸孔。 马千林招手,一旁随从双手奉上一物,送至陈美玉面前。 那是我生前唯一值钱的东西,也是娘给我的陪嫁——一只镶银的珠花,花头浅浅雕刻着牡丹的造型。可能我挣扎着逃脱时不慎掉落在马车上的。 马千林这只老狐狸自始至终都紧紧盯着陈美玉的表情变化,直到他怔怔接过珠花后,黯然神伤咬牙说道:“不抓到这帮恶贼,本州绝不罢休!”时,才赶紧应道:“是是是,大人所言极是!” …… 我随着那女子——小倩,进了一个山洞。 冷飕飕的,怪石嶙峋,阴风阵阵,我打个寒颤:“有话就说呗,来这里干嘛?怪吓人的。” 她停住脚步,看看我,双手击掌,顿时洞内亮光四起,温暖了许多。 “姐姐可知,大多数人是怕鬼的?”她含笑问道。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吧。表情困惑。 “既然生前不能手刃仇人,那么死后”她话锋一转,冷冷地道:“何不化作厉鬼,寻到他梦里去,吓破他的胆?!” 我愣住了。要是他不怕呢? “一日不怕,我就日日纠缠!”她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置疑。看来幽冥界的大神都能读懂我的心声,根本不用我说话。 我点点头;“听起来可行。但是飞花告诉过我……” 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你是说飞花神君范少卿?”语气相当不屑。 “对啊,他告诉我,万万使不得。”我认真的说:“成魔或者厉鬼,下场都会悲惨无比。”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下子飞到我面前,瞪着我,厉声说道:“你现在这样,难道不悲惨?!投胎不得,报仇不能,很好吗?!” 我吓了一跳,叹了口气:“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但是……” 我心想我即使能成厉鬼也会是笨笨的那种,吓不死马千林的。他坏事做尽,不还活的好好的? 她却忽然笑了:“姐姐不用担心,小倩可助姐姐一臂之力!只需一样物事交换。”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说吧,要什么?” “姐姐的元神,妹妹好生羡慕。纵使重新投胎做人一千回,也万万得不到此种坚如磐石的。”她脸上像是起了一层红晕:“不如,就给了我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未想到,我这样一个人,也有着莫大所谓众人垂涎的好处。 生前闺中时,娘偶尔会凝视着我出神,叹息说,若是生在了好人家,你也该是个冰雪聪颖的美貌千金小姐,可惜。 我记得我自幼便是无端地容易快乐。春天的风,夏天的雨,秋日里的落花,冬夜里的炉火,都是那么生动而充满趣味。一个人坐在田野上,池塘边,大树下,看四季变换着颜色,分外惬意。 直到不得已出嫁那天。忽然发觉,原来一直在给自己编织着绮丽的梦,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给撕得粉碎。 死了还是这样。现在人人都想要我的元神。 “好,你说说,如何交换?”我平静的说。如果这个法子有效,便值得一试。一想起我那态度模棱两可的当了官的相公即将要和害死我的的仇人喝酒聊天,万念俱灰四个字就会冒出来。 她笑吟吟地:“妹妹我助你设法进入他的梦里,其实那梦会来得特别真切,他绝对分不清真假。” “然后呢?” “一旦你和他魂神相交,你尽可以做你要做的。”她说,脸上的表情有点诡异:“就让他死在梦里,这是最好的结果。你也不需要承担任何后果。” “那我之后会去哪儿?”我相当好奇,没有了元神,是不是就可以过桥去了? “酆都城,运气差的话,你的魂魄会当场被打散,永不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17 超生!”一个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远远的从洞外传了进来。“阿英,别犯傻,别理那个妖女!” 范少卿。他怎么来了? 小倩定定地看着我:“姐姐,飞花神君说得没错。但妹妹我也是实言相告的。你想不想报仇?” “阴阳两界戒律森严,人神皆不可轻易触犯。阿英,莫要糊涂!”他有些愠怒:“里面那个,出来跟我说话!在幽冥界动我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小倩哈哈大笑:“啊哟,你这个神君,原来是个多情种子!怎么,这位姐姐是你的人?” 我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的。却不知怎么的说了句:“飞花,我不是你的人,也不想跟你这样耗下去。” “还阳丹即将炼成,我定然恪守诺言。难道你不信我,宁愿相信里面那个妖女?”他似乎有些焦急:“白小常就是给她跑腿的,你知道吗?!元神决不能给她!” “范少卿,别在我洞口嚷嚷,有本事你进来啊。”小倩冷笑道,一面压低了声音问我:“快点决定,否则他冲进来会很麻烦。”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来吧,助我一臂之力!” 马千林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香了。 只是为了一个女子,惹出麻烦来,出乎意料之外。他自己也懊悔过,不该小事闹成大事。 那晚几个家丁手忙脚乱,居然让那个阿英从眼皮子底下就那么逃了,还跳了崖!回来领头那个被他一顿痛骂,办事不力也就罢了还搞出人命来。 本来也没什么,死了人,也就死无对证,那么黑的夜,万丈深渊里尸骨难寻,却偏偏人家相公高中之后衣锦还乡来接人——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赶紧收拾干净了,先就是那个说媒的婆子!唯独她一个知道些端倪,还收了好处。 有一日趁她独自外出,行至无人处,两个人早早就候着了,一个捂住嘴另一个直接用绳子勒了脖子,没一会儿就让那婆子见了阎王。草草就地随便挖了坑埋了,干净利落。 周遭还有些风言风语,那些不足为据,没人敢找到他头上来。怕就怕…… 青鹤楼一叙,那桌酒席没白白准备。 别看那陈美玉一本正经,这宅子可算是半推半就收了下来。——那个费劲啊,这位陈大人不动声色勉为其难就此从了自己。 还是收了!——总算是放心了…… 心定了,踏实之后今日美美喝了几杯。没一会儿就觉得困倦,干脆睡下。 小倩看着我。“姐姐,你闭上眼。” 我照做。合上双目。 “你看到的所有一切,都是梦里的幻像。记住,那是梦,你可控制自己,做还是不做。” …… 我很快陷入到一片空白中。 仿佛冰雪覆盖的茫茫大地,无边无垠。白色吞没了所有,前世,回忆,怨恨,期许…… 在时空转换的同时,我是否可以重新来过,而不是只为了一个单纯的报复?生前与死后,我心心念念只有一个人的影子,渐行渐远。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几日在忙碌着,更新时已是深夜。一想到许多场面自己也不由得感觉恐怖。所以只好留到白天。 ☆、我马千林有那么不堪么? 飞花在洞外,手脚冰凉。 神鬼都好,不是凡人之后已无血肉的温度,该是冰冷的始终吧? 他范少卿却不然。他觉得自己的心还是热的。 想到年迈的父王,仇人的陷害,血脉还是不由自主喷张——“我是神君,不是普通的魂魄,修成之后即可成正果。不再归十殿阎罗管辖。”——常常提醒自己,安心炼丹,完成阎王分派下的任务。 还有,就是看到她。 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说不出为何,总是与之前经历过的女子不同。她的性情来得分外真切——沉默时婉约,焦躁时可爱,发怒时就像是一只冲动的小兽。 阴间的一切毫无生气。除了彼岸花的绚丽,没什么让人留恋,直到她的出现。 她的眼泪多,为了个即将变心的人。像个活跃的泉眼,说来就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劝也劝不住。 大多数幽魂会带着些许的冷气与异味,她却丝毫没有。淡淡的兰花香,一阵阵散发着,那次靠近,已经有些迷醉。她在梦里,他也快要一并被带入了。 洞内的小倩,是幽冥界的魔女。所住之处环山,石洞林立,有她的魔障罩着,轻易不敢接近。她是多年前早已成魔,怨气冲天,阎罗体恤她的悲惨过去,准她洞内独自修行,不可造次。于是她误入歧途后设了魔障,有重重咒语阻碍。 真是急煞人也。 范少卿静静想了会儿,索性席地而坐。闭目养神,准备随机应变。 …… 我睁开眼,看到了一个家。 像是某人的卧房。布置得典雅古朴,红木雕花的大床边,是一张榆木的几案,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房中的熏香似是刚刚熄灭的,残留的余味萦绕。 我心里打鼓——马千林不是个土财主吗?怎么像个墨客?几案上的笔墨纸砚极其考究,一个中年男子端坐于前,正凝神,提笔欲书。 细细看来,此人长得不差,皮肤光洁,五官清秀,天庭饱满开阔,双目炯炯有神。手指细长,纤巧如女子般——这人绝对不是马千林!我想。 因为好奇,又走近了些。这人的气质吸引了我,他要写些什么呢? 刚动此念,只见他屏息下笔,行云流水般在纸上来回游走,一时间天地变换了颜色,绿树繁花一起来,——他不是写,而是在画。 我静静的站在他身后。眼见着一妙龄女子窈窕跃然于纸上,灵气十足,娇媚动人——怎么看着眼熟? 他长长嘘了口气,放下笔,眉目间忧伤隐隐——“阿英,我想得你好苦!” 我惊得合不拢嘴,差点叫出声——…… 只听他叹了口气,悠悠自言自语:“自那日庙会一面,从此不可忘怀。我马千林有那么不堪么?” 我不知所措。画上的人栩栩如生,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前最好的一面——竟然是从他这里?且只见过我一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某不知错在何处。怪只怪手下人办事不力,那绝非我本意啊。”他神伤似的,喃喃自语:“阿英,你莫要怪我。” 他怔怔地,茫然走到床边,疲惫地躺了下去。 我想起小倩的叮嘱,是时候了。只要心念一动,即可与他一同入梦。 咬咬嘴唇,看看墨迹未干的画像,我迈不开腿。 我是否误会了。这是我的疑惑。怎么看起来马千林跟想象中如此的不同? 心念不由自主地动了。我如一道闪电般,融入了他的梦里。 …… 眼前的碧绿田野,足有几百里的延伸。浩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18 瀚得无边无际,仿佛一张地毯,直直铺向了最远处。 田边的缤纷小花有紫有黄,小粉蝶扑闪着翅膀,忙得不亦乐乎。天上的日头微微地泛红,照在身上却不烫,暖暖的,分外惬意。 田头上柳树下,一对情侣依偎而坐。只看到背影。 女子轻轻的靠着男子的肩头,懒洋洋的,男子喜不自胜,一手扶着她。 “你已有三妻四妾,会真心待我么?”女子问道,声音怯怯的。 “千林对你的心,天地可鉴!”男子的声音浓情蜜意,我听得两腿发麻。 这个……那么女子是谁? 飞身绕过去,远远地,看到了一张幸福而满足的笑脸。 ——不就是我自己? 马千林的梦里,没有龌龊下流的强取豪夺,也没有张牙舞爪的大动干戈,有的,只是诗情画意的一颗□□裸的爱慕之心。 而且是对我。 我头晕目眩,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呼吸急促起来。 朦胧中,男子牵着女子的手,款款深情地漫步而去了,阳光映照着他们的背影,一副浓情万缕的画面,谁能忍心破坏? 我毅然转身,准备离开。 乏力的感觉遍布全身。睁开眼睛,自己躺在冰凉的地上,小倩铁青着脸。 “姐姐心慈手软,错过了大好时机。”她冷嘲热讽。 “是。”我虚弱的回答:“随你怎么说。我难以化成厉鬼,去惊吓一个儒雅风流的人,做不到。” “哼。梦境是虚幻的,怎可当真?”她冷冷的道,“想必是他唯恐你前去寻仇,故意做出来的。” “怎样都好。”我流下泪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又错了一次。这次是错的离谱了:“按照约定,你拿去吧。我心愿已了。无甚留恋了。” “你说得简单!”她突然发怒起来,冲过来看着我的脸:“该成厉鬼你不成,是何道理?” 她声音凄厉惨烈,我不寒而栗,却没有丝毫的力气去对抗。 “我错了。你看着办吧。”我很平静。 她猛一回头,往日的美貌荡然无存。狰狞乍现之下,一张血盆大口像是想要吃了我…… “滚开!不要碰她。”低沉的嗓音在洞内回响。 “我数三声,要么我带她走,要么你我较量一下。自己选。” 范少卿的黑披风在洞内漆漆发亮,高大傲然的身躯挡在我和小倩中间。 “你这是要坏了规矩!”她咬牙切齿:“你敢进洞来,不怕我的魔障?” “你的魔障有什么大不了?”他有些好笑:“最多我受点伤,回去休养几天,保证完好如初。” 他话语一转:“你呢?跟我打一架?想想你有几次机会。” “我是神君你是魔,阎王给的封号必定有其深意。”范少卿徐徐地说,右手朝天伸去,一把金光闪闪的物器赫然在手。 小倩见此物大惊失色:“你……阎王竟然赐了你囚魔棒?!” 范少卿看看手中短小精致的棍子,笑意涌上来:“想不想试试?” ☆、第 22 章 “你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今日也无法阻止我让她兑现约定。”小倩冷笑道。“我助她潜入仇家梦里,用去了潜修的功力,这可是你补偿得了的?” “是,我的元神你拿去便是。”我觉得自己很虚弱。一连串的变故不知该做何想法。 “范少卿你听到了?”她冷冷的说,“见了仇人也不动手,她想必已无甚挂念……”说着瞥了眼飞花,就要试探着走近我。 “慢!”——飞花突然伸手挡住了她。 “你!……”她怒不可遏。 飞花冷声道:“是何约定?你可曾将后果讲与她听?她又是否真的愿意?”一面看看我,眼中尽是关切之色。 小倩脸色一变,冷笑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想带她走,留下你三成功力!” 她双手反掌向外,仰头闭目,口中似乎念念有词。 此刻洞内飞沙走石,怪风大作,我一时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看到飞花冲了过来。 小倩的狂笑在耳边回荡:“想走?先破了我的魔障再说!哈哈哈哈……” 她的样子完全变了,黑色面罩不知何时出现的,垂挂在脸上。一股旋风般的气流急速运转着,牢牢堵住了洞口。 “你先出去,等我。”飞花轻轻地在我耳边说了句。 我的身体像是被人用力推着往外,试图穿过砂石作乱的气流。 头昏目眩。耳边是刀剑相接的响声——他们打起来了?我想睁开眼看看,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 “娘子,娘子?!” 这声音好熟悉啊。 …… 我竟然是躺在自家的床上。睁开眼瞧见了窗棂外院中的桑树。那棵小桑树瘦弱,年年结的果实却又多又密,未等桑葚全部成熟变黑变紫,我就迫不及待摘来吃,弄的手上都是汁水,洗也洗不掉。 “娘子,快快起来。”相公一脸愉悦,坐在床边柔声道。 我惊得翻身坐起,揉揉眼睛:“相公?!你这是……” “娘子,昨夜不是说好,你我二人一同前去庙会上,给你买块布料,做件新衣裙么?”相公一脸的认真,用手摸了摸我的脸。 我不由得喘着气,怔怔望着他,又看了看周围熟悉的一切。 简陋的房间,破旧却洁净的陈设,窗台下的书桌,桌上的砚台正对着两把椅子——那是我平日里与他一同写字时所用。进门处有个衣架,相公的帽子还在,灰色的,边上是我的一块丝巾…… 混乱。我思绪混乱不堪。这是怎么了。 只有一个解释。 要么是他的梦,要么就是我自己在梦里。 我捏捏自己的腿——生疼!——我瘫倒在床上,没想明白。 “娘子如此这般,可是不想去庙会,另有想法了不成?”相公见我重新睡下,脸上浮现出暧昧的表情,似笑非笑,俯身就要过来…… 跳崖之后的每一天的每个时刻中,无不在想念与他的分分秒秒,万般恩爱——这是我想要的,一直想要的。 他身上的味道依旧,迷惑动摇着我的心智。 忽然,郊外的衣冠冢前,他转身不顾而去,青鹤楼上,他与马千林的交谈场面浮现眼前。 我一把推开他,坐了起来。翻身下床,一面说道:“我去。你且等等我……” 庙会是这个镇子上最为盛大的唯一节日了。平常人家往日里舍不得吃喝花用的,庙会上多多少少也要铺张奢侈一回。 我记得我是跟他说过看中了一块粉色的丝绸,华丽柔美,想买来做件新衣的。 他挽着我的手。二人悠闲地逛着。 我偷偷侧身看他——一身布衣,瘦削却很有精神。眼中是淡淡的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19 不屑与高傲。 陈美玉就是如此。贫寒的家境从未挫败过他的意志,虽是个读书人,却傲骨铮铮。 我试着轻轻想抽出手来,他转头笑着问我:“怎么?娘子不喜欢?”说罢握得更紧了。他也不看我,只管拉着我往前走,一面说着:“去买吧,免得你惦记。” 一直都是幸福得过了头,就是因为他这种气概。我自问一介女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他,他真心待我,就是很好,还期望什么? 我百感交集,随着他。要怎样就怎样吧。 丝绸摊前。生意火爆,客人多得招呼不过来。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块心仪已久的好料子,估计价格不菲。 粉色的似乎只剩下了个布头。 “来得晚了,这个颜色只有这么多了。做衣服不够,做件衬裤倒是可以的。”老板实诚,坦言相告:“您要买我就便宜点给您算了。” 相公抱歉的看看我:“娘子,这……” 我笑笑:“相公,算了,下次再买吧。你我何不趁此机会去郊外走走?” 他恍然大悟似的:“哦,也好,也好!” 梦是为何而来?让我再见他一面?不解,不通。这说不通。 我一面走,一面心里困惑。 “娘子今日有些反常。”他停下来,注视着我:“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肚子饿了? ” 四目相对,亲人的脸庞好似从前。——他一点也没变。温和,柔情,书呆子气却待我如同宝物一般。 我无法不流泪。 他慌了,赶紧伸手过来,搂住我:”你这是为何啊?……” 我想告诉你,我却没法告诉你。阴阳两隔在眼前,你我将要别过。 我泣不成声,哭得肝肠寸断。 “娘子真是小孩子脾气,可是惋惜那块布料?”他把我搂在怀里,“莫要伤心了,下次庙会,一定买块更好的给你!” 周围的人群忽然有些骚动起来。我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快去看看,去看看!” 一抬头,人们三五成群都往一个方向急急走去。 我们不由自主被人群推着往前走。 远远的,像是有个人坐在一家茶社里喝茶,正谈笑风生。与两三个年轻人一起。 人们远远地站着,一边看他一边投去钦羡的眼光。有女子小声说道:“他好生英俊!不知哪家姑娘有此福分啊……” 有人接话道:“别痴心妄想了,人家可是王公贵族,岂是一般百姓敢想的?” 另一人说道:“别看他长得白白净净,上次一个人几下子就撂倒了那镇安侯曹琛的几个家丁呢,真是神武啊……” 听到此处相公忍不住问道:“各位,不知你们做说的,是何人啊?” 那人手一指:“那边,穿银色衣袍的,你们可知他是何人?” 我擦擦眼泪,也忍不住好奇地望过去。 “呀,他走过来了,轻点轻点……” 如众星捧月般,顺着大家的眼光,有个人从远处缓缓地走近了。 仿佛黑夜里一束亮光垂直照射下来,仙子般的降临。 他的青丝随风飘动着,一身银白细花纹底锦服,衬托着高大挺拔的身姿。浓密的眉毛斜飞英挺,深黑的眸子冷峻不羁,白皙的皮肤刚刚好,淡红色轻薄的唇…… 人群中又是一阵低声的惊叹——“好个英俊的人儿……” 这一刻我是戏台下目瞪口呆惊诧万分不知所以的观众。被一个突变焦灼的情节搞得方寸大乱。 众人仰慕的对象,竟是一直守在身边的。前世曾遇见过?是否心动过? 不知。我全然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守着的浑然不觉,期望的,虚无缥缈。人生即是如此。希望阿英早日醒悟。 ☆、他为了你要功亏一篑 他就那么从容走过,浑然不觉远处人群中我注视的眼神。此刻唯一的不同,是他全然没有飞花神君跋扈骄横的神态,只是个貌似潘安的贵公子,令无数的女子为之倾倒和叹息。 我无力地感受着,任由莫名的不甘与落寞冲撞内心。 范少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有人意犹未尽:“这小王爷气度不凡,真是人中之龙。” 相公握了握我的手:“娘子,时候不早,回去吧。”他把目光从远离的身影上收回来,深情凝望着我。 我迷茫地看着他。何时起物似人非,还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懂? 我笑了笑,没说话。 两手紧握,一路依偎着慢慢走回家。炊烟袅袅,夕阳下的景色醉人 。碧绿的田地披上了金色外衣,柔和的风中伴着花香,——我停下脚步,放眼远处,深呼吸。 如若这是最后一个阳间的梦,也是最美的,我要多看一眼。 如若这是唯一一次与他在梦中的相见,我已了无遗憾。 “娘子,为何停下啊?”他站在身边,书呆子气十足,一脸不解。我读不到任何不爱的成分——他,是爱我的。 闭上眼睛,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拥抱他,恨不能就此变为两根纠缠不清的千年藤蔓,直到枯黄老去,也难分难舍。不舍,即为不变。 ………… “阿英……”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有人低声唤着我的名字。 “还阳丹在炉中。你快快醒来,扶我回去。” 飞花坐在地上,身后靠着块大石。脸白如纸,声音微弱。 我恍然爬起来,跑过去,扶住他的手臂:“发生了什么?小倩呢?”我发觉我扶不起他来:“你受伤了?” 他一把把手臂饶过我的肩头,用力站起身,笑笑:“靠紧我,回去再说。还阳丹是时候出炉了,耽搁不起。” 他发丝凌乱,有一些吹到了我的脸上。偷偷瞥了眼他的领口,浅色的衣衫洁净雅致,脖颈处的青筋隐隐可见。 他搭在我肩头的手掌紧了一紧:“再分心咱们都会掉下去。”他转过头来,笑着跟我说。身下越过黑山的怪石与无数鬼魅魍魉,渺小得全都可以忽略不计。 回到彼岸花海,倍感亲切。 炉火熊熊。火光映照着他美得不可直视的脸。我傻傻地发呆。 他打开小小的炉门,抽出当中的一个小小的容器,放置在一旁。九九八十一天的真火炼制,想必需得等到冷却之后才可见得。 “不,不用等。”他告诉我,从容掀开了那个盖子。 赤色的还阳丹一共九粒,静静地呈现在眼前。比珊瑚的红再少许深些,像是凝固着的血液,透着灵气与感应。 飞花慢慢拿起一颗,放在眼前:“谁能想到,幽冥界竟有此不可思议之物?在我初来阴间时,因为一时愤懑险些成魔。……”他轻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他看着我:“有多少未了的心愿终将都是要了解的。你,可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20 想好了?” 我愕然:“想好什么?” 他背过身去,缓缓地道:“平日里炼丹,最多只得八颗。这次想必是机缘巧合,多得了一颗。” 我沉默不语。 “我答应过给你机会还阳一日,了却夙愿。现在,时机就在眼前。”他伸过手来,掌心摊开,还阳丹赫然在目。 我以为我会慌不迭抢过来,头也不回,朝着出口奋力疾飞。 然而我动也未动。继续沉默。 小倩说得对,无论马千林的梦是否欺骗了我,我已经没有了冲动。心愿已了,再无任何渴求。 飞花忽然抓过我的手,粗暴的将那小小的一颗塞进来:“记住,当日夕阳落下前,必须回来!”说罢,匆匆而去。没有多看我一眼。 眼眶湿润了。 茫然独自信步于花海间,我竟然不想要回去。 回去要见到的,不言而喻。 仇人享太平,爱人将另有新欢。他收了宅子,之后也会笑纳人家的女儿,为铺平仕途做足准备。这就是我死不瞑目想要再次重温的旧梦,已然支离破碎。 飞花让我回去,还私自给了我还阳丹。 为什么?我想知道。心里烦闷极了,却说不出为何。 花海一日既往地美,彼岸花的艳丽举世无双。我想起什么似的,准备转身回去找飞花说清楚。 “多日不见,姐姐还是那么清丽。”不远处,白小常悠悠地说道。 “难怪飞花神君都动了心,冒着功败垂成的危险要成全你。”他说的很清楚。 “什么意思?动了什么心?”我心跳得厉害。却明知故问。 “姐姐是个聪明人。”白小常笑吟吟走过来:”难道会不知晓?” “飞花一向自持,从未越轨。阎王应允他成正果后升仙离开幽冥界,前提是成全那些孤苦无依的游魂,拿到还阳丹。炼丹劳心劳力,除了范少卿无人能担当。” 白小常叹了口气:“然而现在,他却要为了你,功亏一篑。” “此话怎讲?”我担心起来。 “飞花只管炼丹,其余无权干涉,全部由阎王裁定。他私自给了你,你说,阎王知道了会怎样?” 白小常道。 我握紧拳头,丹药顶着手心。 “我早已没有了还阳的欲望。”我平静的说:“现在就去还给他。” 还没说完,白小常突然跪倒在面前。 “姐姐可还记得上次,答应小常的?”他低头轻声说道:“还阳丹是小常梦寐以求的。请姐姐成全!” 他居然俯首给我磕了个头。 我未料到他有此举动。愣住了。“白小常,你这是乘人之危!” “怎样都好。”他说道:“小常一定要回阳间设法告知爹娘,害我的人究竟姓甚名谁,还有我的尸骨葬在何处……” 他哭了。哭得抬不起头,断断续续说着:“姐姐答应了的,就给了我吧,……” ☆、第 24 章 白小常抹抹眼泪,低声道:“姐姐不知小常的遭遇。” “我死前是个农户人家的独子,因父母老来得子而倍受疼爱。有一日出门因贪玩耽搁了,回家时已是日落西山后。” “半路上遇到了打劫的,任我怎样苦苦哀求都无济于事。一顿暴打之后小常惨死,被匆匆埋尸路旁……” 他垂泣道:“我娘为此哭瞎了双眼。爹爹年事已高,还要下地干活……” “ 来幽冥界的第一日,小常发誓,定要返回阳间一趟,探望爹娘,设法寻回尸骨,好让二老安心……” 说到此处再也无法继续,他伏地痛哭流涕,眼见着山河悸动,日月失色。我不知不觉也已经泪流满面。 慢慢走近他。我听到自己轻声说:“先起来。” 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白小常。一张美少年青涩懵懂的脸。与飞花不同,他,还是个孩子。 我伸手过去,异常平静——拿着。去吧。夕阳西下前记得回来。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对陈美玉的留恋,对阳间的不甘,对仇人的愤懑,对来世的期许…… 我只有一颗。还阳一日,即刻要回。飞花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给了我。 而我,现在给了白小常。 他接过,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泪痕未干。 “姐姐他日若有用得着小常之日,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他急急起身飞身而去。淡绿色衣袍随风展开,像一只巨鸟。 我怔怔地,心里空空荡荡。 身后一声叹息——“这是何苦?眼前的机会白白错过。”飞花冷冷地道:“没有第二次了。 “不用了。”我平静地转过身去,看着他:“我哪里也不去,以后就跟你留在这里。” 飞花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我看到一丝喜悦瞬间闪现,然后消失不见。 ………… 破败的院落。大门前一棵粗壮的皂角郁郁葱葱,几个人也无法环臂而抱。树荫映衬下,院门矮小而陈旧。一只大黄狗附在地上,无精打采。 有纺车的吱呀声传来。一位老婆婆倚门而坐,似乎两眼无神。纺车跑得不利索,她时不时用手去探,口中自言自语,若有所思。 头发是全白了,皱纹遍布脸上各处。衣衫褴褛,补丁多得数不过来。 一只乌鸦无声无息地落在院墙上,朝院中张望。它既不觅食,也不鸣叫,只是静静地,呆在那儿。 院门忽然开了,大黄狗欢天喜地跟着一个人摇着尾巴走进来。 是个老爷爷。肩上的锄头顺手放在院墙根,径直走到那婆婆跟前:“孩子妈,你这是又纺了一上午的线哪?”他神色悲凉,关切地问。 “我等小常回来。”婆婆露出一丝笑容,“他快回来了。我能感觉到。” 老爷爷叹了口气:“三年了,孩子妈,要回来早回来了……”他说不下去了,哽咽着。 “不!”老婆婆激动起来:“我儿子一定会回来,小常一定会回来的!”说罢抽泣不已。她的悲伤贯穿了全身,纺线的手直发抖。 老两口相拥而泣。老爷爷擦擦泪,慢慢扶起老伴儿:“孩子妈,你累了,进屋歇会儿,我做好了饭叫你,啊?” 老婆婆点点头,在搀扶下颤颤巍巍走了进去,合上了门。 一直安静观看的乌鸦忽然飞过来,在屋前盘旋,“呀呀”地叫着,声音嘶哑苍凉。大黄狗先是不经意瞥了一眼,随后面露惊讶之色,狂吠不已,上下跳跃着,想要扑到它。 老爷爷转身走过啦大声呵斥:“你个大黄瞎吆喝啥?存心吵着不让人睡觉不是?滚出去!” 大黄狗灰溜溜被轰出了院门。 屋内,疲惫不堪的老婆婆挂着泪痕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到了自家的院落。往昔崭新的院落。只有门口的大皂角树一日往常。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21 她似乎就站在门口,看看,不相信似的揉揉眼。 定是眼花了,哪有钱造这样的房子,又哪来的闲心? 再看看,似乎有个人影如隐若现,似曾相识…… 我不是双眼早已哭瞎?为何瞧得见?她不解,却已明了——按耐不住的狂喜与激动袭来。 “ 这是小常回来啦?我的儿啊……”她跌跌撞撞跑上前,却靠近不了那人影。渐渐地,人影在眼前清晰了。 “娘,是我,我是小常。”他微笑着面对老母亲,却掩不住眉间的悲伤和忧愁。 “小常!小常啊……”母亲泪流成河,双手发抖 “让娘看看你,你到底去哪儿了?……”千言万语此时来不及梳理,只变成了这一句简短而急切的话。 “娘,后面山头,半山处,”白小常微笑着缓缓地道:“有棵核桃树,朝北五十米不到……” 母亲明白了。这莫名的失踪随之而来的,是噩耗。果不其然。她伤心欲绝。 心脏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压力和悲痛,她呼吸急促起来。眼前一片模糊。 “娘,小常生前不孝,未能守在爹娘身旁。只盼着来世了。” 母亲听到了这句话,清清楚楚。她心急如焚,——千万别醒来,醒来就看不到儿子了!他这是来告别的…… 痛彻心扉的分离。母亲醒来,满脸是泪。 梦中的话犹言在耳——“半山处,大核桃树朝北……” 院墙上的乌鸦忽然展翅,绕着院子盘旋起来,一圈又一圈,久久不离开。 ☆、“带我一起去!” 还魂珠呈上,飞花面不改色。 无常使者打开宝盒,金光灿灿直晃眼——盒内空空如也。这盒子本是吸取天地精华的宝贝,物件放置其中任何人也拿不走,因为根本打不开。只有幽冥界的咒语才可操控。 合上盖子,无常使者转身而去。阎王即刻会筛选生死簿上的人名,斟酌还阳者该是哪几个。想来这时候好运会垂青哪些 我担忧:“会不会被发现?” “发现又如何?”飞花的冷漠真让人佩服,脸上永远是唯我独尊的神情。 “好吧。”我被抢白地无言以对。 心里惦记着白小常,也该是要回来了? “他已经回来了。”飞花脱口而出,淡淡地道;“我没有第二次给你的机会和本事。难道白小常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我愕然。 “无法拒绝。”我坦白的说。“他是个苦命的人。只想尽孝。” “谁又何尝不是?”飞花忽然怒了:“你不是?我不是?”他声色俱厉,眉宇间透出陌生的内容。 “神君息怒,一切都是小常的错。” 忽有个柔和的声音响起,我和飞花都吃了一惊。 白小常伏地而跪,白袍清丽。模样焕然一新。想来戾气去除,再无杂念的烦扰,一个安静的灵魂可以恢复原状,就该是如此的洁净与泰然吧。 “承蒙阿英姐姐成全,小常已回去看过爹娘。”他面色从容,并不忧伤。 小常的父母亲按照梦中所托,于半山腰处寻到了尸骨,已重新下葬并安置妥当了。二老虽伤心拒绝但毕竟疑团解开,从此再无挂碍。 “姐姐与神君的恩德,小常无以为报。来世若能再次相逢,甘当犬马,绝无怨言。”说罢,他慢慢站起,拱手一拜后转身欲走。身影瘦削孤单。 “等等!你……”我喊住他,哽咽着。勉强说出——“你,……去哪儿?” 他止步,暮然回首一笑:“奈何桥。姐姐,来生再会……”凄然不再,只是满满的释怀与平静。 我泪眼模糊。他已然消失在茫茫烟雾中。 阳间认为人死如灯灭,我便是一盏角落里尘积的枯灯。 从这一刻起,我想忘记。 …… 彼岸花海。一切回到原点。 花精采摘过后,又是漫长的时间等待。望着那些成片摇曳生姿的花朵,我有些怀念之前的日子。那时刚来,整天的念想都是所谓有情人,殊不知冥冥中一切早已改变。 梦境中所发生已昭然若揭,我自蒙在鼓里。 为了让我回心转意,他用了多少心思? 白小常走后飞花变得沉默寡言。与我之间似乎多了堵墙,每每相对,他总是逃开。眼神收回后看着别处。 几次欲言又止,也被他的冷傲拒于千里之外。 …… 无常使者来得突然。拘魂铃响起那一刻,我不明所以。这声音来的突然,像是从天外来,悠长而尖锐。 使者面无表情阴森森地立于彼岸花海的入口处——“范少卿何在?现身!”手中的诺大铃铛寒光四射。 我一个激灵飞奔过去,却被牢牢拉住。 “找我的,与你无干。”飞花低低地道,悄悄把一个东西塞进我的手中。——“这枚珠子可保你元神不散,可别丢了。” 我心急如焚:“你不能走!” 他笑笑:“为何?”表情狡黠。 我顿时语塞,泪光盈睫——“我……”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欲行。我死死拉住他:“带我一起去!” 他惊讶地瞪大双眼,犹豫之后面露微笑,凝视着我。 “若有天定机缘,你我自会重逢。”他的声音温和地像是刚刚融化的冰雪,慢慢流淌进我的心田。 “不,不!”泪如雨下,我紧拉住他的手,不肯松开。 远处,使者缓缓而道:“范少卿有违阎罗圣命,私自偷丹,扰乱幽冥界纲常。阎王有令,拘范少卿前往酆都城受审,再做论处……” “范少卿在此。”他朗声应道。放开了我,回眸低声道:“保重。”我似乎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泪光。 老天爷开了诺大的玩笑,每次都是要让我的心裂成碎片。 痴痴站在原地。他的背影远去了。黑色披风及地拖拽着。暗色的天幕瞬时更加阴冷。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与希望,彼岸花海从此没了主人。 花海却如旧。 孤身站在田头。此刻有微风来,衣袂飘飘之下裙摆处的牡丹显得更加灵动。脑海里闪现无数场景和飞花说过的话。那些梦境与现实的交错无不是另一种人生。一直以来执着一念想要追寻的,其实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白小常走之前说过——“他为了你,就要空亏一溃。”…… 想到此兀自摇头叹息。爱你的在身边,却没有相信。 他说过,“若有天定机缘,你我自会重逢……” 忽然间犹如醍醐灌顶般地醒悟了,我在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到那个预定的结局了。因为写着写着,一切悄然改变。不是我在描述,是小说和人物带着我走。我恨自己不是个高明的讲述者,为此,还得加班加点,日以继夜才是。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22 范少卿,你的心她自会明白的。且容她再糊涂一阵子。 ☆、第 26 章 接下来的几天,无数噩梦。 飞花的刑讯场面。生锈的锁链穿透锁骨,他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衣衫湿透,血迹斑斑。阎罗面无表情——“我封你为神君,是要你思过,悔过,修行,立功,成正果后即可位列仙班。”顿了顿,显然是怒不可遏——“你可知这是多大的恩赐与机缘?” 飞花喘息连连,勉强虚弱应答:“是,阎王的恩情,范少卿难以为报。只是……” 阎罗瞪眼:“只是什么?” 飞花微微睁眼,轻声道:“只是世间凡事皆有例外。范少卿道行尚浅,难以抵御。” 说到此处,他似乎展露出了微笑,嘴角微微上扬,两鬓的发丝凌乱,粘着汗水与血水,一缕缕垂落至鬓角。 “世间?!”阎罗啪地一声拍了几案,怒目圆睁:“范少卿,这里是幽冥界!本王还要多次提醒你不成?!” “阎王恩重如山,念我一片赤子之心,许我来世升仙得道。”飞花激动起来,挣扎着往前挪动了几步,他锁链加身,每行一步皆会痛彻心骨。“然元神未散,范少卿血肉之躯难以忘怀世间道义与情感,以至于私自偷丹,触犯阴间刑律……” 说到此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泪水滑落脸颊,垂首道:“请阎王责罚。范少卿实属罪有应得。” 场面转换,牛头马面狰狞地走过去大力拖过他,朝殿外走去,阎罗冷酷的声音萦绕在空中,久久不散——“即刻打入十八层烈火炼狱,永世不得超生,执行!……” 飞花再也忍耐不住煎熬与疼痛,大声惨呼——“啊……”! …… 我也在这炼狱中。每每梦中惊醒,心如刀绞,泪已干涸。呆坐片刻之后,又痛哭失声。 此时此刻,陈美玉该是大婚到了,金玉良缘与他,不过是锦上添花。人生得意如此,该无所求了。青云直上,仕途平坦。 这是他命里所有。该有就有,我早已释怀。初衷不改,只是物似人非,桑田沧海后的一丝感慨早已消失在斗转星移的岁月里,无人惦念。 此时此刻,白小常该已经喝过孟婆汤,从容走过了奈何桥,前去投胎为人了。他本性善良,上天会有个合理的安排,相信来世的宿命不会在如之前那般悲惨多舛。哪怕化身为院前屋后的一株小草,我想我也明白他不安的心。 天理昭彰,该来的会来,只要足够坚持。他会如愿的,我相信。 那此时此刻, 飞花在哪里?他会在哪里? 拘魂使者走时说过,前去酆都城受审。酆都城在哪里? 我站立起来,想往外走。 “想去酆都城救他?”小倩不知何时站在一旁,冷冷的问我。 “与你何干?你不就是想他死么?”我反唇相讥,愤恨不已。 “哼!”她冷笑一声,“他死了我有什么好处?姐姐你想多了!” 我不再说话,径直绕开她,却被她一把拉住——“你等等!” 我用力甩开她,大吼一声:“给我走开!再敢烦我你试试?!”我怒不可遏,准备拼死一搏。 她惊讶地瞪大双眼:“范少卿已沦为阶下囚,你去了也是送死。我一片好心前来劝阻,你却这么对我?” 我哈哈大笑:“弄了半天,你是好人?那个想拿走我元神的好人?” 她脸色一变,沉沉说道:“当初因为得不到还阳丹,只能用元神要挟。无奈范少卿为了你甘愿触犯刑律,我一切计划尽数打了水漂。现在要你的元神又有何用?” 我怔了怔,说不上话来。 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酆都城据此数百里,一路上妖魔鬼怪横行,你只身前去怕是凶多吉少。” 我平静下来:“一个人呆在这儿,不如跟他死在一起,反而痛快。” 小倩微微笑了:“真是羡慕姐姐有此姻缘。想我处心积虑苦苦守候,到头来不过是孤身一人,终老至死。……” 稍稍犹豫了下,她转过头去,吐在手掌心一物,递了过来。 “这是我修炼多年的精华,现在对我已无任何意义。白小常已前去投胎为人,你又与飞花情投意合,我是否该助你们一臂之力。” 我定睛一看,黑色的圆珠熠熠生辉,大如鸽子蛋。“这……” 她莞尔一笑:“姐姐吞下此丹,一路上自然不会有神鬼前来骚扰,便可顺利抵达酆都城,早日见到意中人了。” 我脸发烫,不知如何是好。踌躇着,不敢伸手去接。 不等我回应,她微微抬手,我顺着方向去看,一个粹不及防,鬼使神差竟张开了嘴,那黑色珠子就此“咕噜”一声吞了下去。 “你,这可如何是好?”我情急之下竟不知该说声谢谢。 她看上去瞬间苍老了许多,神采全无,暗淡无光的脸色苍白疲累。 “姐姐快些动身前去吧,莫耽搁了时日。”她慢慢转身离去,似乎步履蹒跚。 “你呢?你去哪儿?”我流下泪来,怎么总是有伤心的人在周围,时不时触动着敏感的神经。 没有应答,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顿时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临走时飞花的话是最好的承诺与表白,我懂了。 当初为了一个陈美玉可以义无反顾,如今化身幽魂依然是这片坚毅果敢的不悔痴心。我,傻得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空荡荡的四周。除了偶尔有呜咽声若有若无地飘过之外,寂静得如同坟墓。 飞花不在,彼岸花丛似乎多了许多狂野似的生机,宝蓝色与亮白色拼了命地长,大片大片地覆盖过来。花海的存在应该是为了红色的,那是本色。 只有红色的才可收获。其余都只是无意义地繁盛,终究会衰败。 飞花的心思都用在了花精的培育上,日日夜夜,呕心沥血地守护。 我仿佛看到他昔日的容颜。 高大挺拔的身躯,坚毅强硬的轮廓,俊美冷傲的眼神……我迷惑不已。 我吞下黑色的精华后,小倩不知所踪。 茫茫然走出花海,一个前所未见的路口突现在前方。 那是一条比这里四周更为幽黑僻静的路。浓雾弥漫。 我站在原地发愣。 来阴间多久已经不记得。即使只过了几天的时间我也觉得有一世那么长了。第一天就遇到了他,重新给予我希望与信心。几个梦境的情形断断续续地在脑海闪过,如同入海的支流,一去不复返。 活着的每一天我认为我很快乐,却为何死后束手无措的茫然与纠结? 陈美玉还能让我伤心吗?——我问了问自己。 答案直接而迅速。——我笑笑,吁了口气。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23 低头看看,白色的衣裙洁净美丽,下摆处的的花卉依然栩栩如生。 飞花的眼神闪过,伴着一声叹息——“你这个女人,真是……” 我朝着那条路走了过去。 …… 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多久。有一阵子我完全陷入了一种虚空的状态,脑海里只有飞花受苦受难的惨状。 无法忍受。就算打入十八层地狱,我也要跟他一起。他在哪里? 这路越走越黑,越走越遥远。我不知疲倦,不累不饿不渴,鬼魂不需要休息。 路上稍许停了下,偷偷看看身上飞花给的珠子还在不在?小衣内,它似乎没那么冰凉了。飞花的叮嘱犹言在耳 ——我决定继续往前。 没过多久前方变得开阔起来。像是一片荒原。 停下来,环顾四周,依然是空无一人。巨大的空间突现,半圆形的轮廓一直通向天边,微微的红色。我心中暗喜,难道就快到了? 我不由自主欣喜地奔跑起来,无法克制的冲动与期待。风呼呼地从耳畔疾速掠过,一如那夜过奈何桥时。 这时有个人影远远地映入眼帘。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放慢脚步,保持着距离,停下来看。 这人像是昏死过去了,披头散发脸朝下,手指上有干掉的血迹。 我想了想,决定置之不理。这是阴间,魂魄的聚集地,无所谓救不救。一咬牙,我继续往前跑。 身后分明有虚弱的声音丝丝传来——“莫要走,阿英……” 我惊得回头去看——那人撑起身子,抬起脸来,露出两只眼睛,满脸是血。 飞花!——是飞花,范少卿?! 我激动地转身奔回,抱住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头发挡着脸,声音微弱:“你先扶我起来。起来再讲……”他一只手摩挲着,扣住了我的肩头,不知怎么的,我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半个身子搭在我身上,死沉死沉,一只手力气很大压着我的肩。我喘气道:“你能走么?怎么这么重?”勉强想要撑起身子,却愈发艰难。 他不语。整个身体快要压上来了! 我觉得不对,回头去看——乖乖,血盆大口张开来,一张陌生的鬼脸彻底显现,狰狞着朝我扑了过来! 大惊失色下,我腿脚酸软,举步维艰。 这鬼在咬向我的一刹那,突然像是被针刺了一般,啪地一声被弹了回去,不相信似的懵了! 我惊慌失措地往后缩着,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次扑过来。 它在原地发了会儿愣,哀号了一声——转头跑得无影无踪。我松了口气,心有余悸。 “看不出,你倒是有些来历。”有个声音响起。 “你是谁?此话怎讲?”四下里明明空无一人。天色漆黑,鬼火开始亮了,之前的荒原消失不见,我似乎再次回到了之前的路上。 “刚才的饿鬼吃不了你,你可是身上带了神物?”那声音雌雄莫辨,苍老缓慢。 我并不回答。险象环生的路上,小心些为好。 “此去酆都城艰险难料。你所为何事啊?”那声音不依不饶。 我感觉到它并无恶意,坦然回答:“去找我的朋友。”此言一出,脸有些热。 “朋友?哈哈哈哈……”那声音大笑道,响亮清澈。有个人影从黑暗处伴着笑声出现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靠近结局,结局却难。几日来苦苦思索,神形消瘦。我巴不得他们既刻相聚,不再为相思所累。然而造化弄人,究竟最后如何谁又能知道呢?…… ☆、酆都鬼城 这人让我觉得熟悉。她蒙着一层纱,盖住了头,见不到面孔。 瘦小的身形,似曾相识的站姿,刚刚的语气…… 我惊得合不拢嘴——“娘!” …… 娘静静地站在那儿,面容安详。她个头不高,却是石破天惊般的晃着我的眼。 忍不住泪流满面:“娘 ,你老人家怎么……” 她淡淡地笑笑,并不走近。“你跳崖三天,我随后也来了。找不到你,猜到了些许端倪,我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听到这些话犹如五雷轰顶,我哭出声来。 “女儿不孝,未能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相公,才招致这般田地……”我看着母亲的容颜一如生前那般刚烈坚忍,愈发觉得心痛不已。 “你为了替你那不争气的大哥还债已经牺牲了一次,为娘的对不住你。”她语气平缓,从容淡定,“陈美玉可值得你舍身相报?为了他你誓死不从马千林?” 我咬咬嘴唇:“女儿与他有夫妻之实,就要恪守妇道。没什么值得与否。马千林仗势欺人,我岂能受辱苟活于世?” 母亲微笑着,柔声说道:“难为了你一个女孩子。”她转过身去,“为娘知道你前去酆都城所为何事,也知道你天赋异禀,得难逢机缘。” “娘,我……” 我欲言又止。所有一切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又如何跟娘交代。 “范少卿是阎罗钦定的神君,封号一出,不会轻易修改。你莫要太过担心。”她缓缓说道,“只是,此番前去寻他,最后结果你可曾想过?” 我登时语塞,双颊发烫。“娘,这些事您如何知晓?” 她的声音缓慢悠然,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悦耳亲和。与在世时似乎有几分不同。 “阳间的凡人只知道随心所欲,哪里知道天地间的神灵无所不在?愚痴啊……”她淡淡地道:“死后方才晓得一举一动都在定数之中。就像你会遇到他。阳间无缘,阴间却有情。”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娘,女儿要去酆都城寻他。一定要!” 我激动起来,想要上前去,依偎在娘的身边,刚一迈步,就发现无法近娘的身。 我小跑起来,那个既定的距离依然顽固的存在着。我继续跑,边跑边哭。 “阿英,你停一停。”娘温柔的注视着我,异常平静。 我终于犹豫着停下,啜泣着。“娘,女儿心里好苦……\" 天地间霎时失去了颜色,只有周围黑黢黢的死寂。娘的出现仿佛一道金光照亮了未来的方向,我看到了希望。 “此去酆都城凶多吉少。我们虽以为鬼身,却灵知尚存。若有一丝不慎就可能灰飞烟灭。范少卿却不同。”娘说。 我默默地道:“不知女儿能否与他重聚?” 娘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她招招手,转身而去,身后是我无力挽留的虚弱。狂沙飞舞,风来了,我灰心地垂下头。 …… 接下来的几天又是一路的黑暗与孤独,我夜以继日的赶路,不眠不休。奇怪的是,路似乎一直很清晰。总有一条在眼前,即使偶尔雾霭重重,不远处还是会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24 有线条若隐若现。 饿鬼没有再来。我警惕得像只兔子。偶尔停下歇脚也会找个角落靠着,顺便观察地形。 荒原渐渐消失了。城市的影子显现。 这一日我清楚的看到了与阳间相似的街市。 它是突然出现的,犹如海市蜃楼/ 走过去身临其境后惊奇的发现并无区别。与我生前最爱的庙会竟然大同小异。 鳞次节比的店铺居然有的张灯结彩,街两旁井然有序的房屋华丽大方,窗明几净。 很多人——我觉得是人在街上走,信步闲游,有说有笑。经过我身边时,有的会抛来一瞥——嗯,外乡来的? 我拼命的掐掐自己——没用,没感觉。又忘了。顾不上责怪自己蠢笨,索性大着胆子问一位经过的老者:“这位大叔,请问……” 对方衣衫整洁,肃然有礼,微微一笑道:“姑娘,这里是酆都鬼城。” ☆、欢喜茶馆 酆都鬼城?为何像一座江南小镇? 老者望着我迷茫的眼神,笑着摇头离开,边自言自语道:“酆都城内风光好,只是无缘再识君……” 笑声随之远去。 青石板路,一条直通前方。路两旁是数不清的民居与店铺。 有些人家像是讲究些的,房檐上两只边角处雕琢着彩凤,模样栩栩如生。门口也有挂着灯笼的,有放着石凳的,还有的,大门虚掩着,隐约中似乎听得到说话声。 我结结实实踩着地走路,像是来到新的一世。 看看自己,光着脚,衣裙洁净,步履稳妥,——心里却糊涂了 。 无数的念头闪过,力竭。眼前出现一个茶馆。 木质的房子,招牌也是一块木匾,黑色漆的四个大字——“欢喜茶馆”。我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大约七八张桌子。生意不错,三三两两的人,吃着点心,喝茶聊着天。窗外的树荫透进来,重重的影子返照在人的脸上,忽明忽暗。我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精神恍惚起来。 “这位姑娘,可是来喝茶?”有人过来招呼,殷勤的很,“那边坐,还有张小桌。” 我缓过神来,犹豫道:“但是,我身上分文未有啊……” 那人笑笑:“姑娘是初来乍到?咱们酆都城哪需要银钱啊?” 我怔了怔:“那……” 他凑近了些过来,笑吟吟地道:“只需两口仙气即可。小店本儿薄,等得太久怕是要散了魂形。” 我不想再问,一肚子困惑坐了下来。仙气儿?——我哪有什么仙气儿?…… 店家讪笑:“姑娘元神漂亮得很!仙气儿十足啊。” 茶来了。碧绿的茶汤倒是诱人。我端起杯子小嘬一口,竟然味甘如蜜。索性不再多想,一杯接一杯喝将起来,心情也随之畅快了。 此时听到隔壁桌传来些窃窃私语声。 “你近来可有收获?何时能得阎君召见?” “哎,终日里无所事事。何来收获一说?”答话之人声音沮丧,反问道:“你呢?你不是就快等到资格了么?快说来听听!” 那问话的人说道:“哪有这么容易?虽说新上任的阎君仁慈好善,但毕竟酆都城里人头济济,全都是等着要被召见的。什么时候才轮到我等?” 我听得按耐不住,插话道:“请问二位……” 二人面露惊讶之色,谈话中断,齐刷刷转头看我。他们一个个衣衫整齐,面容和善。 我从容说道:“二位可否告知,如何去见阎君?他现在何处?” 两人对望之下,其中一人满脸狐疑问说:“这位姑娘,你何事要见阎君?” 此刻其余桌的客人也纷纷转头,朝我这儿看过来。 我稍有些胆怯。 “小女子前来,是为了探望一位朋友。”我轻声说道,脸发烫。飞花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令人心碎。 “既是来寻人,又为何要见阎君?”对方不解。 “他身犯重罪,被拘了来。现在下落不明。”我顾不得许多,站起来行了个礼,干脆都说了:“各位,还请大家帮忙,告诉我去哪里寻他才好?” 一人忽然问道:“姑娘,可否告诉我他姓谁名谁吗?” “范少卿。”我说。周遭立刻鸦雀无声。 大家瞪大双眼,似有不敢相信之意。那人面露微笑,走过来:“姑娘,想要见他并不难。” 我惊喜道:“此话当真?他在何处,你知道?” 这人缓缓地道:“这里出去后向东不足三里,乃是酆都城内的阎罗殿。新任阎罗上任这才短短数日。” 我满怀希望:“你是说,让我去求阎君从轻发落他?他就被关押在阎罗殿对吗?” 这人神色意味深长:“你去了自然便知。” 其余人纷纷转回头去继续喝茶聊天,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店家忙着给沏茶,态度热情。 离开时我走到账台那里:“结账。倒不知这仙气如何给你?” 店家一脸笑容:“既是来阎罗殿寻人的。小店就不收了。权当感念好了。” …… 我梦游似的出了茶馆。外面不知道何时已起了厚厚的雾气。像是要下雨前的阴霾密布,远处的路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道刚刚喝下的究竟是什么,现在浑身有了气力,竟然可以继续向前。 茶馆里的客人们,看不出是人是鬼。仅是对我的善意,倒是比阳间来得放心。不知是否人死后都会悔过,罪大恶极之辈应该统统被送去了炼狱受刑,余下的,皆为前世有所执迷,有所牵挂的,因此在此地聚集,过着浑然不知时日的岁月。 如若能见到他,宁愿就此度过。就不知自己是否能有此造化? 胡思乱想地走着,路途茫茫。 ☆、陈美玉的洞房花烛夜 陈美玉大婚当日,洞房时出了怪事。 新娘明艳照人,楚楚可怜地等候多时。若不是父亲疼爱她,关照下人伺候得妥当,新郎倌儿醉醺醺进来她时只怕就要昏倒了。 她又羞又喜地,大气儿也不敢出。只等着郎君上前来掀了盖头,一切即可成事。于是老老实实坐着,未敢偷看过半眼。巡抚大人家的后花园里,她见过他一次。只觉得眉清目秀堂堂正正一个男子,高中之后身上也看不出半点狂傲之气,这真是天赐的良缘,父亲怎么就那么知晓自己的心思,适时牵了线,真真是喜煞人也! 大婚前父亲语重心长叮嘱过的——“此人才高志坚,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之前有过婚娶。女儿你就委屈些,看在他将来能在朝廷祝为父的一臂之力的份上,且应允了吧。……” 她心思复杂,泪光盈睫点点头。父亲慈爱的眼光像是要把自己保护得刀枪不入才好,才安心。 喜庆的夜晚,期待与不安一起来。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25 婚宴持续了数个时辰,直到自己肚子咕咕叫了,才从婢女那儿得知人已渐渐散去。 房中的烛火映着喜气的一床被褥,游龙戏凤的图案叫人脸热心跳。婢女在一旁伺候着,时而过来递些茶水。 还是有些口干舌燥的,轻轻唤了声,叫茶水再端过来些,只听得有人走了过来。唤过的婢女却无应答。 她又惊又喜——终于来了!这个人,也不想想自己等得多少不奈!盖头下看到一双男人的脚,红色的靴子上精致的秀着龙凤图,白边一尘不染。这个未来的夫君,还真是讲究! 自己坐着没敢动,只等着他先开口。 他没来床边,走到圆桌前坐了下来。桌上是夫妻圆房前的交杯酒。他似乎轻微地叹了口气,之后便沉默下来。 一盏茶功夫,他站起身走了过来。她的心怦怦跳。 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来,一双白皙瘦削的手伸过来抓住了自己的。 随着他走到了桌前,二人坐了下来。她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盖头缓缓被掀起。眼前是期待已久的心上人的脸。他双眼微红,酒味扑面,看来今晚大宴宾客也是操劳了半天。然而他的微笑那么迷人的,透着大丈夫气息,不容置疑。清秀的五官让人不敢直视。 他放开她的手,端起斟满的酒杯,柔声细语道:“娘子,你我今日大喜的日子,何不饮了这杯合欢之酒?” 她娇羞不已,红晕上脸,也不言语,只端起了杯子。 双臂环绕交汇,酒杯送至唇边。一仰头,那酒热辣辣地下了肚。她满意地闭上眼,陶醉在这即将来临的幸福里。 陈美玉飘飘欲仙。眼前美人相伴,风光无限好。飞黄腾达得太快,颇有些应接不暇。半推半就做了巡抚大人的乘龙快婿不说,还莫名其妙收了当地土豪乡绅马千林的一所大宅院——这哪是他陈美玉的风格?祖上皆为质朴的读书人,即使为官半生也只带着两袖清风而回,何曾接受过此等贿赂豪礼?然而时过境迁,一切都改变了。不顺水推舟见机行事又怎么能在这官场中游刃有余? 他定定神,望着面前的新人,不禁心花怒放。当下挽起她的手,走向床边。 如温玉在怀。春宵一刻值千金。 只有低低地喘息声,他愈发急不可耐。 正忘情时,似乎听得耳畔有人低语,——“相公!”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音。他惊得睁大眼,定神看去——怀中拥抱的,分明是旧日已过世的妻子——阿英! 毛骨悚然。他大叫一声从床上跳下来,结结巴巴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新娘不明所以,又羞又急。自己浑身□□着,他怎么突然这样? “相公,是我啊。”她莫名其妙。 陈美玉眼前,是宛若在世的阿英。她眨眨眼,还是生前调皮的模样:“相公,是我啊。” 一阵风吹过,阴冷无比。床榻上的女子面露微笑,甚是诡异。 陈美玉当即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新娘吓得大叫。 …… 窗外黑暗处,小倩面无表情。眼前一切似乎早该发生。 “姐姐,小倩也算替你出了口气。上次你放过马千林,这次我便搅了这负心人的洞房花烛。”她恨恨自语。 陈美玉醒来后哆哆嗦嗦话也说不全,更加不敢与新婚妻子圆房。只是找理由推脱。 几周后情况恶化。陈美玉常常梦中惊醒,醒来后汗流浃背,精疲力竭。别说是圆房了,第二日公干的气力也几乎丧失,整日里精神恍惚。 巡抚大人后悔不已。眼见女儿新婚却不能称心如意, 心下极为恼怒。看数月后陈美玉已人瘦如干柴,满嘴胡言乱语,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干脆把心一横,找了个借口取消了婚约,就此与他划清了干系。 陈美玉后来不知所踪。有人说他疯了之后循着妻子阿英那夜的路摸黑到了崖边,大叫一声后跳了下去;也有人说他病体难以康复以至于被削去了官职,气愤之下精神彻底崩溃,干脆离家出走不知去了哪里。 …… (我没有再次遇到小倩。如果遇到我会告诉她,这不是我所希望的。阴阳两隔后,一切已然改变,我早就坦然接受了这个不可更改的事实。陈美玉在衣冠冢前的神情,已经告诉我——他不再爱我,迟早会忘记与我的一切——但这又何罪之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怨恨陈美玉。本想让他过他该过的。谁知道,手不听话,打出来的字就是这个结局。看来,一切自有定数。绝非我本意。临近结尾,风格明显迥异起来。 ☆、宁王来了 阎罗殿已在眼前。 暗红色的砖瓦,横匾上的大字棱角柔和,远远地,依稀可见。 我自顾踌躇不前。心中无数念头闪过。 飞花诡谲的笑容,未曾暗示我一分半点。临行前,他只有淡淡的漠然。 环顾四周,空无一人。欢喜茶馆的客人们究竟是鬼还是仙?——又是愚蠢的念头,这里是鬼城,何来仙家一说? 乐声从远处传来,透过层层雾霭,清晰透亮。 “遥远的前生,无穷尽的执着。 你奋力地追,跨过河流,荆棘遍布的群山。 伊人在守候,长夜孤灯,风霜雪雨中,她的悲戚 你可曾窥见?……” 我精神为之一振,这歌声委婉动听,如泣如诉,继续听下去。 “一朝生死两茫茫,无所归依。 阴阳两隔前世孽缘,皆为因果定终身。 我若有心伴孤灯,灯边飞蛾舞, 何时守得彩云归?……” 那乐声渐渐近了。乃是一整队人马。华服正礼,似是官员外出巡视。浩浩荡荡的几十人,最前面那几个手中举着个牌子。 眼见他们,红色长袍及地,脚步稳重。腰间系着紫色丝带,有几个却是黄色,站在后面一排,面无表情,步伐整齐。 我连忙躲在暗处,因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历。且看看再说。 举牌人正从眼前经过,大字赫然在目——“三殿”。 歌声尚在,音律楚楚动人,我耐不住好奇,冲了出来。 一顶雕花轿子正巧从经过。轿门挂着白色布帘。一人将其轻轻扬起,探出头来正往外看 。 一张绝世美颜,棱角分明,傲气尽然。头顶发髻上的夜明珠熠熠发光,脸色愈发显得苍白。 ----------一记响雷头顶炸开来,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不,这不可能。巡视的队伍明显是阎罗的人马,“三殿”二字也彰显了身份,还有那乐声,那气势,明明是阎王出巡回来。 ——为何轿子里坐的却是他? 这一刻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光影流动的前世今生,究竟是真是假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26 ?我已分不清。 队伍近了。乐声萦绕在耳边,悠扬凄清,他缓缓放下布帘,面孔即将消失在眼前。 我的腿脚不听使唤,稍作犹豫后再有意识,发觉自己跪倒在青石板路中央,拦住了巡视队伍的去路。 乐声嘎然而止。队列驻足不前。有个威严的声音似是天外飘来——“何人拦轿?”…… 我瑟瑟发抖,俯首跪地,一时间激动得无法言语。 “三殿阎罗出巡,公务一概不理。若有冤情,可前往阎王殿细细陈述。”那个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无情。 泪水簌簌而落,眼前模糊不清。拦住他,却无丝毫勇气直面质问。 乐声又起,我急匆匆退却一旁任其从容离去。尘烟滚滚,也挡不住我这一腔的愤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阎罗殿上。灯光昏黄。牛头马面皆与幽冥界有些微的不同。这里的鬼官,也都是经过上天特许的,封号比阴间高几个层面。所以他们不轻易摇动拘魂铃,即使有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被告到阎罗殿来,也会先行知会幽冥界的下属前去,之后再另行安排。 殿下静跪一人。白发苍苍,衣衫华贵。 新任三殿阎罗皱了皱眉,翻看着生死簿,声音微微地颤抖了下,与一旁主簿轻生说到:“这是?……” 主簿连忙上前,脸色惶恐:“回阎君的话,下跪者乃是贤德仁厚的宁王。” “什么!?”阎罗提高了声调:“一派胡言!生死簿上,明明写着宁王尚有八年的阳寿!”他声音抖得厉害。 主簿吓得连忙垂首到;“阎君息怒!且容我细细禀报。” 不等阎罗首肯,他凑过来小声急切说道:“阎君您有所不知,宁王之子一年前冤死于镇安侯曹琛的毒手。那范少卿本是出生于帝王之家的贵胄,一向爱打抱不平,此次遭遇陷害实属天大的冤情。宁王伤心欲绝,半年后想方设法为爱子报了此仇,手刃曹琛后自尽。……” 未等主簿说完,阎罗依然是摇摇欲坠地快要昏厥了,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那曹琛现在何处?宁王来此又是为何?” 主簿全然没有察觉上司的变化,小声说道:“阎君,您这上任时间短,不知道咱们酆都城的规矩。凡罪大恶极者必定是死后直接堕入十八层阿鼻地狱的,那还不如咱们幽冥界的奈何桥下……想那曹琛,生前作恶多端,欺压百姓又陷害忠良,这次想必生生世世受煎熬啦……” 三殿阎罗凝视着殿下大义凛然的老者,泪水已浸湿眼眶:“这殿下之人要如何处置?” 主簿面露难色道:“回阎君的话,这阳间凡自尽之人,死后皆要受到责罚。宁王德厚,在幽冥界,那阎王不敢审他,因此差了特使送到咱们酆都城来……” “啪!”地一声——三殿阎罗神情激动怒不可遏地拍响了惊堂木。 ☆、留在酆都城 殿下原本静静跪着的宁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了一下——猛地一抬头,见到了阎君真面。 他惊呆了似的睁大双眼,反复端详着不远处堂上所坐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王,忽然间微微笑了笑,长长地吁了口气。 “宁王范德忠,”阎罗缓缓说道,“你明知自尽会堕入无间地狱受到责罚,为何还要铤而走险,手刃那镇安侯曹琛?” 宁王坦然,面露微笑:“此贼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况我儿是为他所害?本王此次是替天行道,为子报仇而已。” “世间万事皆有定数,那曹琛本该半年之后就命丧他人之手。”阎罗叹息:“你又何苦为此付之一炬。” 宁王抬头,直视阎罗,目光坚毅:“阎王掌管阴司事务,不懂阳间伦常。本王痛失爱子之后,早已生无可恋。 ” 阎罗见此情景哽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急忙转过头去擦拭泪水,以做掩饰。 主簿见状深感诧异,附耳道:“阎君,咱们酆都城的规矩,若无重大事项,不可与这些魂魄多啰嗦。只管发落便是。” 阎罗微微点头,正襟危坐,朗声缓缓说道:“宁王范德忠,福德深厚,广结善缘,为子报仇与仇人同归于尽,念在一片爱子之心,且免去你杀戮之罪。” 主簿一愣:“这?……” “现派特使护送回幽冥界,行于奈何桥顶端。”阎罗声音趋于平静:“早日轮回去吧。” 大殿两旁闪出黑白无常,手持绳索。主簿看看阎王脸色,急忙说道:“我说你们两个,就别绑了。宁王不是罪人,一路上好生伺候着!” 两位无常领命,搀扶老人起身欲行。宁王犹豫再三,突然转头问到:“阎君在上,不知我那孩儿现在何处?” 阎罗一怔,艰难说道:“前世一命,死后皆为泡影。宁王又何苦追问不休?” 宁王平静说道:“烦请转告我那孩儿,前世父子情深如斯,来生我必寻得他,再次相聚。……” 宁王从容离去。留下殿上怅然若失的三殿阎罗,他茫茫然招手示意主簿上前来。 “依照阴司伦理,宁王此番该当如何?可否按我之意顺利过桥?” 主簿想了想:“阎君莫要担心。那宁王虽有过错,但毕竟生前广种善因,此番过桥,桥下饿鬼绝不敢轻易造次。” 阎罗点头,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开来。 …… 后来的时间里,我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荡。 酆都城的一切像极了生活过的城镇。只是孤零零的,无处可去。 没有勇气再去阎王殿。更没有勇气面对全新的他。 又来到了欢喜茶馆前。信手推门进去。 柜台的一点不惊奇,见我来了,抬头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有气无力坐下,一杯茶已送至跟前。 “两口仙气儿,加上次的,一道结给你。”我说,“怎么给你告诉我。” “找着人了?”柜台的说, “不该是这副表情啊?”似乎话里有话。 我喝了一口茶,问到:“我可否就留在酆都城?人没找到。” 柜台的说:“你从幽冥界来,想必有点本事。要知道在这里安定下来不用四处走动的,那多少都是有些来历和渊源的,暂时不需要投胎转世,当然恶人是来不了的。平常人来了这儿,要么福德深,要么念力大……”说到这儿他看看我,“你想必是后者。为了心愿而来。”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泪水滚滚而落。 柜台的睁大眼睛,慌不迭跑去取了只小杯子,轻轻放置在我眼前,——眼泪水神奇般地像被吸走了似的,就此进了杯子。 他心满意足看看装得满满的杯口,小心放好了,转身回来。 我被搞懵了。这是干什么? “你只管留下来。这里就是你的安身之处。”柜台的一脸笑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27 意,“那泪水够我们支撑一年的。可比仙气儿管用!没有这元神支持,一切都会变成虚幻的影子,最后茶也没得喝啦。” 见我一脸懵懂他继续说:“酆都城本就是意念造就出来的,全靠大家伙儿这股子劲儿顶着。但毕竟个人生前造化不同,我们这种小角色撑不了多久,早晚还是要走啊。大家伙儿留恋这城里的一砖一瓦,觉着比阳世清静,比幽冥界亮堂,就想能呆多久就呆多久。……” 心里暖暖的,听了这话我觉得受到了安慰。 “依你看来,我留下来会不会对大家伙儿有点儿用?”我含泪笑着问柜台的。 …… 奈何桥顶端,路长人稀。幽静的尽头是青烟弥漫的来生去处。宁王目光悠然,心无挂碍从容走过,一路上,两岸是漆黑无际的茫茫阴间,桥下饿鬼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凄厉的怪叫。远处,黄泉路两边,一丛丛红色的彼岸花闪烁着微光。 ☆、红衣女子 欢喜茶馆的后门处,有一条河。 要按柜台那家伙的说法,一切都是大家伙儿的臆想制造出来的?这条河可不像。它静静地流淌着,无声无息,河水碧绿,映着岸边无数的垂柳,美不胜收的画面。 我开始整日整日地坐在岸边,时梦时醒。 还记得初到幽冥界第一天遇到飞花的情景,他嘴角上扬,笑容轻蔑,身姿挺拔,——现在很清晰但当时我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哭哭啼啼心心念念要去寻某人。 他无数次劝诫我不要纠缠前世的姻缘,一切都已过去,我却执着一念。于是他造梦给我,一幕幕情景回放,依然无法令我回心转意。 多么愚蠢和固执——我对自己绝望。 可能他唯一赞许的,是我把还阳丹给了白小常。虽然嘴上坚持对此不屑,但最后他是默许的——没有飞花神君的默许,白小常怎么可以还阳去探望爹娘? 走的时候他说的话我记在心里。 “若有天定机缘,你我定会再次相见……” 我望着悠悠河水,感觉时间仿佛已过去了整整又一生。 这一生,是浑然不觉的心之所属。前世那个痴情女子,死于混沌不清的爱与纠缠,值得与否俱已失去意义。 这日闲来无事,坐在茶馆边喝茶边听闲话。有太多鬼魂喜欢唧唧呱呱,十殿阎罗细细数来,一个也不放过。听听也开心,只是他们对新来的三殿知之甚少。 “哎,你知道那还阳丹的好处么?”有人问到。 “当然知道。”被问的颇不以为然,“只是等着阎王发令指派太过艰难。没指望过。” “嘿嘿,据说咱们这里的三殿阎罗之前就是掌管还阳丹的神差,私自偷放了一颗给心仪的女子……” 听的人嘴巴张得大大地,赶紧看看周围,压低声音说:“你可别胡说!那里听来的?” 说的人好笑不已:“别紧张,这不是秘密。三殿阎罗尘世未了,大家都知道啦。” “私自偷放还阳丹为何反而晋升阎罗?”问的人一脸狐疑,“这不合情理!” 说的人忽然缄口不语,匆匆站起来,行至门口便消失了。 问话的人莫名其妙,自言自语道:“这人怪得很!说到一半不说了。”站起身来摇摇头,也随即消失不见。 我当然听了个彻头彻尾,心乱如麻。 于是飘飘忽忽出了门,身不由己往阎罗殿走去。这会儿脚似乎踩不到地,晕眩的感觉。全然没有看见身后诧异的眼神。 路上人多起来。熙熙攘攘。一个方向同去。 阎罗殿外。人头黑压压一片,统统伏地而跪。有使者出来大声宣告:“酆都城新任阎罗上任,大赦三日。有冤情者,可上前陈述。……” 人们听罢骚动起来,使者挥手示意道:“只可每日选取十人,过期不候。” 只听得身旁有人窃窃私语:“这如何选取?”有人接话道:“那还不容易,有冤情者元神精益,有亮光,使者看得到。……这也做不得假。” 我恍然。静静地挤在人群里。自己是否有亮光,如何晓得? 使者言毕放眼人群,一个个点名。被点到者无不欢喜雀跃。 已经点了八个,点到的跟随另一使者进殿。我想,明天再来。 第九个。是个女子,一身扎眼的红衣。使者皱皱眉:“怎一副厉鬼的模样?这个德行没有灰飞烟灭反而来了酆都城?幽冥界的黑白无常如何放得过你?” 红衣女子也不言语,双目红得要渗出血来——眼神却不凄厉。她缓缓抬头,转向一边,仿佛心事满腹——我看到了她的侧面。 小倩!——我惊得要叫出来了。 只见那点名的使者仔细端详了她一番,微微点头,示意她进殿。随即点了最后一人。 “穿白衣的女子,你来。十个名额已满,其余人等明日再来。”使者平静地指指我,挥挥手。 一切发生得很自然。我来不及反应就吹风似的进了殿,排在最后一个。红衣的小倩似乎完全不认得我。阴冷的气息飘过来——我在猜想她是否因为给了我丹药才会沦落为厉鬼。 十人进殿,齐刷刷跪地候着。无人敢抬头。 我偷偷环顾四周,竟与幽冥界大相径庭。没有鬼火,没有迷雾青烟。清冷的殿堂宽敞开阔,弱弱地亮着几盏昏暗的灯。数不清的使者鬼差一旁静默不语,气氛森然。 “穿红衣的上来。”主簿宣道,叹气道,“既然怨气深重,又不成魔,厉鬼之身前来必有隐情。就给你个机会,自己说给阎君听罢。” 小倩款款上前,跪下低头。 “小倩,抬起头来。”阎君道,“既来之则安之,你可记得我?” 小倩闻声猛地抬头,似乎不相信眼前一切:“你!是你!……”竟然站起身来惊得,嘴巴合不拢 。 不等主簿训斥,已有黑无常突然过来用手一推,小倩重重摔在地上。 阎君抬手示意黑无常退下。停了停,缓缓说道:“生死簿上,你原本命不该绝。小倩,我晓得你的苦衷。” 小倩稍作喘息后仰面而笑:“飞花,你本事真大!神君不做居然做起了阎王!” 主簿皱眉,伸出手去,轻轻在空中划了条线。 小倩双目圆睁,嘴唇紧闭,再也张不开嘴。 主簿微微欠身对阎罗道:“阎君威仪万万侵犯不得。属下这是不得已。厉鬼比比皆是,只需听候发落即可,不必多言。” 三殿阎罗面无表情,棱角更加显得冷峻:“给她还阳丹,先了去心愿。随后派黑无常前去,拘了那奸杀她的恶徒,不必污我的眼,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小倩听闻,双眼含泪,不再挣扎,跪地磕头。衣衫颜色渐渐褪去,面容祥和起来。 阎罗道:“你早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28 已成魔多日,为何此番忽然化作厉鬼之身?” 小倩现已一袭白衣,貌美如初,语调平和:“回阎君的话,我将自身修炼的内丹丹药给了她。” 主簿不耐烦起来:“回话回得不清不楚!她?她是何人?!” ☆、成魔 不等小倩回答,我浑身颤抖起来。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使者上前,带她去了殿后。想来还阳丹可助她平心静气,再无怨恨。我并不知道小倩的前世如此曲折悲惨,今日殿上所听闻的,俱是惊心动魄。与她相比,我何其幸运。 此时主簿朗声道:“那穿白衣的女子,报上名来。” 情绪尚未平定,我自顾自百感交集。无法回答。 主簿略一沉思,翻开手边簿子,随即低声禀告道:“阎君,这女子无甚特别,只是个冤死的自尽之人,属下愚钝,这……” “阿英。”——他不由分说清清楚楚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地颤抖,嘴唇惨白。 “生前为保清白跳崖自尽,也算是奇女子。本殿需告知你生死有命,自尽本该受罚,你可知道?” 我闭上眼,频频点头,泪流满面。 “然你天赋异禀神识强大,想来是聪颖善良之故。既然前世恩怨已了,你却为何迟迟不去奈何桥,来我酆都城做甚?”他的声音冷冰冰地,犹如一把尖刀刺在我心上。 “小女子不甘心就此投胎为人,只因寻夫未果。”我边啜泣边咬牙道。 主簿突然插话:“一派胡言。你前世夫君陈美玉尚在阳间,现与你何干?” 一切明朗起来。没错,陈美玉已形同陌路,我又岂是为他而来?——天大的笑话!若非身死,还不知这世间种种丑恶之事! 用袖口擦擦泪,挺起身,我抬头望向殿上——“小女子所寻之人,并非陈美玉。” 主簿大惑不解:“生死簿上清清楚楚,渊源明了,除了陈美玉,难道你生前还与其他人有瓜葛?” 偷偷看他的表情,居然毫无任何变化!——一脸的漠然,似乎从不认识我。 羞愧难当之下我把心一横:“阎君在上,还请给小女子机会留在酆都城内,否则情愿飞灰烟灭永不超生!” 主簿大惊,用手指着我:“大胆!这话是你说了算的?!” 未等到他继续斥责于我,阎罗便打断了他。“好,你且说说看,留在酆都城,所为何事?” 这冷若冰霜的态度足以令我万劫不复!还记得衣冠冢前陈美玉的弃而不顾,并没有让我如此这般的痛彻心扉。 两旁鬼差发出低低的警告之声,蠢蠢欲动。主簿一脸冷笑静观其变。 我听到自己一字一句讲到:“小女子要等待那天定机缘,只因与有情人约定在先。” “哈哈哈……”阎罗爆发一阵冷笑,“你道这是哪里?九泉之下,何来有情人?!” 主簿不耐烦低声劝谏:“阎君,何不早早打发她了事?白无常正要去幽冥界走一趟,不如……” 阎罗不语,似乎心中尚未有所裁定。主簿一招手,白无常从一旁闪出,手持拘魂绳,面容狰狞,舌头几乎拖在地上。 拘魂绳刺激了我的眼。我又急又怒,抓起飞过来的绳子扔了回去! 这一怒不打紧,我头皮发麻,全身毛孔迅速涨大,身体居然就此漂浮了起来。 我越飘越高,全身就此充满了戾气!来不及细想,看到了自己飘扬的衣角——诡异的黑色。 “我要等他,等他来寻我,便可终身厮守。”我声音刺耳尖锐不容置疑,“谁也赶不走我!” 再下去便要歇斯底里了。整个殿堂尽收眼底,阎罗的惊惧表情令我心痛。鬼差们张牙舞爪候命待发。 阎罗从容站起,凝望着我:“小倩的内丹,原来给了你……莫要轻举妄动,酆都城不比幽冥界,律法严苛,成魔也无用……” 成魔?谁是魔?我义愤填膺,半空中爆发出一阵狂笑。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充满力量。 一旁的主簿早已按耐不住,怒道:“阎君,此女子胆大妄为,不把咱们三殿放在眼里,按律当打散元神,不得超生!” 阎罗并不理会,继续劝阻我道:“阿英,本殿念你一片痴心,恕你无罪。”他眼神平和:“且收了这股怒气,先留下,本殿还有话说。” 我心念一动稍作犹豫,随即轻轻落下。主簿一使眼色,两旁鬼差一拥而上,不知是谁挥起一根狼牙棒从身后打了过来,正中我的天灵盖。 香消玉损绝非第一次了。我想起跳崖那晚的漆黑一片。 倒下之前我听到他怒不可遏的声音:“你身为主簿竟然私自越权干预本殿!” 眼前模糊起来,他的脸庞忽远忽近,——“阿英,阿英!……” 他官服威严,面色铁青,却掩不住此刻一片关爱之情。往日里的黑色披风,金边暗隐,无不令我梦萦魂牵,冷傲的脸庞之下,还是那颗侠骨柔肠的心。 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火红色的彼岸花海。烈焰般的花朵如同夕阳下的晚霞映照,映红了整个幽冥界的昏暗顶空,映红了孤魂野鬼的无助无依,也映红了远方一对璧人相互依偎的身影。 最后一丝神识丧失前我看到了他们。那是笑容灿烂的自己和柔情万种的飞花神君。 …… ☆、守望 空灵一片。白茫茫的四周。没有天地时间,没有过去现在。 所有的一切停滞,犹如河水冰冻的瞬间。 到目前为止我依然相信人的神识不死,永远的。只有某个阶段停留在某处的区别而已。 现在,我可能变成了一粒小小的尘埃,游离在空气中,无法再升高也无法降落。 但我依然是我。虽微弱得不如一只小飞虫,却还保持着那份奇特的清醒。 看到了自己的灵体,软软平躺在冰冷的地上,衣衫变回原先的白色,光洁如新。 阎罗遣退左右 ,自顾自静坐不动。 慢慢地,他走了过来。在我的灵体边缘,跪坐下来,凝视着。 几个时辰之后,沉睡的我将消失在空气中。面前的所谓灵体,不过是蛛丝般的神识绵密组成,经不起鬼差那凶狠的当头一棒——平日里打厉鬼才会用此方法…… 我看到他面部肌肉轻微抽搐了一下,双拳握了握。转而缓缓张开,轻轻碰触了下我的脸庞。 我笑了。我觉得我笑了,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快慰的心情不言而喻。 如果没被打散,我想紧紧拥抱他——有太多的话要说。我要说从一开始到幽冥界还惦记陈美玉就是错的,——就应该听话乖乖跟着他去看管彼岸花。我要说人活着的时候被假象迷惑了心智,一直到死都不觉悟——这是错的。我错了。 回忆起彼岸花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寻夫记 作者:洛城浅滩 分卷阅读29 海的万千美景,我后悔。那时候整日坐在花海田头,不记得时间。时间是活着的人对死亡惧怕的一种紧张反应,而对于一个魂魄,只有漫漫无际的当下。如果我有觉悟,就该与他一起就此永远的留在那份美好之中。 我爱意无限看着他一日既往的俊美脸庞。真是奇怪,现在才发觉爱不只是耳鬓厮磨的成年累月,也可以是短短数日心有灵犀的火花闪现。 他站起身来,仰天长叹。 生前的种种为性格所致,本以为一朝身死,所有皆不复存在,未曾想,灵魂深处的印记竟是那般顽固与坚韧,无法于天地间销声匿迹。 就像我的痴念,亦如你的深情。 他缓缓抬高双臂,双目微合,口中分明念念有词。 他身上的青色蟒袍,宽大的袖口张开来,犹如一个布袋。不知哪里来的旋风卷起了殿上残灰——我那若隐若现的灵体正在浮起,朝着袖口的方向漂浮过去。 他继续念,风越吹越猛烈,他转过身来,左臂的袖口大大地敞开来。 “阿英,我必须为你留下这个灵体,否则再过几个时辰你即将如烟雾般消散殆尽。” 他双目紧闭,头发被风吹得散乱在脸颊上。我似乎看到了晶莹的泪光。 灵体靠近他的袖口,已是小小的一团光。就那么装了进去。我的眼前模糊。 阎罗收了袖口,风平浪静。“留着灵体,我设法救回你的神识……” “我会带着你,返回彼岸花海。”我听到他说,“还记得花期么?又一年了,花精会成熟的,等待着采摘。” “当初私放还阳丹,被视为慈悲体恤众生的表现,阎罗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力荐我来酆都城……” 气若游丝的最后,听到他内心苦痛的独白。 …… 幽冥界。一年一度的还阳丹炼成之日,使者照例来到彼岸花海。 紫金碟呈上,飞花神君面无表情。 使者大惑不解:“敢问神君,这还阳丹怎么……?” 范少卿冷冷地道:“怎么?嫌少?!每年都是这个数,不信回去自己问过阎王老爷。” 使者惶恐陪笑道:“神君息怒,莫要误会!您是阎王钦点的神君,又曾在酆都城任职,小的哪敢妄加揣测来冒犯您啊……” 范少卿并不理会,一脸冷傲。 使者陪笑道:“彼岸花海有了您的关照,这是群鬼的福分啊。有了还阳丹就有了希望,神君您劳心劳力,辛苦啦……” 边说边当面将还阳丹尽数装入宝盒中,唯唯诺诺着退了下去。 使者离开。范少卿松了口气。独自一人行至花海田头,望不到边际的满眼妖娆,撩拨着这颗惆怅的心。 三年了…… 他轻抚着袖口——“阿英,快了。攒够了还阳丹,便可恢复你的神识。等我。” 远处,火红花丛的光芒正劲。黄泉路的两旁,遥遥可见步履蹒跚的成队的鬼魂。他们目光呆滞,朝着奈何桥的方向义无反顾,只等到喝过孟婆汤之后便可重头来过。 所有的爱恨情仇被抛在了无法逾越的世界的另一边。 分卷阅读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