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有狐》 第1章 熊怨·楔子 哒、哒、哒—— 年轻的保安提着夜视灯顺着布满了锈迹的铁楼梯一路向下,脚步声回荡在黑夜里显得空旷。老别墅的地下室是他今晚最后一个要巡视的地方。 这份工作是年轻人不久前才找到的,工作内容简单,报酬却意外的丰厚。 随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年轻人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地下室略低的温度令他感到后背传来些许凉意。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同样锈迹斑斑的大门,门锁处缠绕着粗铁链。 年轻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就着灯找出铁门的钥匙,随着铁链落地的声响,门被年轻人拉开仅供一人进出的空隙。 一股灼热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年轻人眉头紧锁,先用夜视灯朝门内探了探,然后只身闪进门内。 这栋别墅的地下室很大,全部都被一个个罩着布的巨大笼子占满。黑灰色的水泥地上流淌着污水,显得潮湿。许多奇怪的仪器被堆在角落,地下室的墙上沾满了红色黄色混杂在一起的污渍,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部分墙面已经掉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墙。对于这间地下室的用途,年轻人心里可清楚得很。 他一边四处巡视着,一边故意将脚步放得很轻,像是生怕惊醒了什么。 黏腻潮湿的气味让年轻人作呕,他加快巡视着地下室的每一处,好让自己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家睡觉。 只一根烟的功夫,偌大的地下室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笼子了。 最后一个笼子处于地下室最角落的地方,上面布满了蜘蛛网,年轻人用夜视灯将笼子的外头探照了一遍,赫然发现这个罩在这个笼子上头的布竟被掀开了一个角。 我操! 年轻人暗骂一声,心里将这个大意没将布罩好的家伙翻来覆去诅咒了个遍,认命地上前,想要重新将布罩好。 才小心翼翼的掀起一个角,年轻人便发觉似乎有些不对劲,用灯光朝着笼子里照了照,顿时吓得后退一步。 笼子里的东西呢?! 年轻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四周静谧得可怕。 这笼子里的东西如果不见了,这事情可就大条了! 慌张之下,年轻人抓着夜视灯四处照看。自己来的时候地下室的门锁得好好的,那东西一定还在这间地下室内! “嗬……” 突然,身后传来异响,像是什么动物从喉咙中发出的呜咽。年轻人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登时将手中的灯光朝着声音的来源照去…… 什么都没有。 明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声音……怎么可能…… 年轻人缓缓后退,靠在墙上以求能得到一些安全感,他的后背因冷汗而湿了一片。 一种至上而下的阴冷瞬间包围了他,地下室内泛起一阵莫名的风,一下子将整间地下室所有罩着笼子的布块全部掀下。 全都空了!! 年轻人终于承受不住这样令人窒息的恐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连恐惧的尖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这些笼子里的东西一夜之间,竟然全都不见了!这种封闭的地下室连个窗户都没有,哪来的风?!! 什么工作,什么报酬,全部都他妈见鬼去吧! 他现在只想要回家,只有家里那唯一一盏暖黄色的瓦斯灯可以给他安全感。 不顾掉在地上的夜视灯和沾了满身的污水,年轻人连滚带爬朝大门方向跑去。 “不要,不要……不!救命——” 砰——! 只听一声巨响,一脸恐惧的年轻人眼睁睁看着地下室大门在自己面前重重合上。 “嗬……” 诡异的声响再次传来,这次年轻人清晰的感受到,那玩意就在自己耳边! “求求你……放过我吧……” 从未感受到死亡离自己如此接近,面色惨白的年轻人惊恐的睁着眼睛,嘴里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语着,缓缓转过头…… 先前掉落在地上的夜视灯虚闪几下,终于灭了。 熊怨·第一章 夏日的阳光热得晃眼。 薛绿竹穿着一身清凉的夏装,踩着一双夹脚女式凉鞋,脚步一深一浅跟在徐耀凛身后。坑坑洼洼的黄土路已经让她的鞋底积了一层厚厚的土,汗顺着鬓角滑下。 薛绿竹强撑着想要就地昏倒的冲动,只为了能够顺利抢到这次新闻头条! 她让自己不去想总编和其他部门的主编在这种鬼天气里正坐在办公室喝茶吹空调,也尽量忽略着偶尔路过的拖拉机,默默地让它们“突突突”糊自己一脸尾气。 根据徐耀凛先前给自己透露的消息,两人这次前往的目的地是本市邻县一个小村落,去那暗访一栋老式别墅。根据村落内的猎户举报,那栋别墅里的人时不时会抬着一个用白布罩着的担架专挑天未大亮时鬼鬼祟祟下山,在山脚或者半山腰寻一个隐蔽地方将那担架上的东西埋起来。一次暴雨夜,抬担架的人在下山途中不慎滑跌,这才给报案的猎户看清了担架上抬着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一具被开肠破肚,双目突出,七窍流血的尸体! 这可是杀人呐! 一辈子生活在农村里的人大多都安分守己,什么时候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那名猎户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生怕给那群人发现了自己正在偷看,逃回去后连着病了三天,好容易缓过神这才上村子里的派出所报了案。 乡镇派出所一调查才发现那栋别墅所属f市一位知名富商名下的一处房产,这等有钱有势的人并非是一个乡镇派出所可以管的,派出所所长表面上承了猎户的报案,背地里想将这件事不了了之。也不知是那夜里埋尸体的人手不够专业还是老天有眼,连续几日的暴雨竟然又将那具尸体冲了出来。这下子连着好几个上山的居民都瞧见了,联名将这件事捅到了市里。 上头调查了一番,甚至将那位有权势的富商叫到局里调查,当时处理这件案子的警察正是徐耀凛。他认为那群村民和猎户的证词有一定可信性,结果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被冲刷出来的尸体无人认领,再加上f市又发生了一起入室杀人案,警方只好先将人放回,把案子暂作悬案处理。而那位作为最初目击者的猎户,在这个案件发生后忽然没有了消息……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这样落下帷幕,正当徐耀凛渐渐全身心投入到抓捕入室杀人案的凶手时,警局信箱的一封匿名举报信引起了刑事侦查组的注意。信里什么多余的内容都没有,只有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正是埋尸案事发的别墅。 “救命!!!”在照片的背后被人用血红的大字这样写着,照片上弥漫着阵阵血腥味让徐耀凛曾直接将这张照片送往化验组检验过,检验结果让所有人匪夷所思,这照片上的血迹竟然是某种黑熊的血。 警方曾经调取过监控录像来查看究竟是谁放的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收到信件的前一天晚上警察局的监控无一例外的都是一片雪花。这些蹊跷的异象让上头的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下令让刑事组重新调查这起案件的时候,连措词都变得小心许多,要求刑事组暗地调查取证,务必要将案件侦破。 “真他妈一个大写的累。”通向这个村落的公路一直没有修成,公交车开不进来,出租车更是不愿意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连一辆电动车都没有的薛绿竹和徐耀凛只能搭车到离村子最近的车站,靠着双脚走到这里。好不容易才找到村口,徐耀凛终于停了脚步,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 薛绿竹有气无力地翻了一个白眼,自己摸了块石头坐着,脱下凉鞋让双脚放松,“人民公仆,我觉得你单身到现在的原因就是因为缺少一辆车。” 要不是这次的新闻线索足够诱人,薛绿竹死都找不到一个理由要和徐耀凛跑来这种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找一栋老式别墅来探查它死人的传闻。 “肤浅!庸俗!”徐耀凛挨着薛绿竹坐下,将她随地乱丢的黑色夹脚凉鞋整齐码好,“感情方面我走的是偶像路线,靠脸撑起一片天懂吗?再说了,小妹妹,把眼光放在个人情感上是没有前途滴。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把青春与热血洒在我们脚下正踏着的这片土地上!” 薛绿竹听着他乱七八糟的理论,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好的呢。勇士,你不是说还有一个朋友,人呢?” “哦,可能快到了吧。”徐耀凛抬手看了看表,“他一向是个很准时的人。” 和薛绿竹一样,为了能够成功打入别墅内,徐耀凛也穿着一套休闲服,大件的t恤隐隐勾勒出他健硕的肌肉,半长的休闲裤露出健硕的小腿搭配着大球鞋,在徐耀凛本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衬托下,看上去十足一个运动型男。 所以薛绿竹一直深信,徐耀凛如果不是一个正义感过度,脑袋里只装着一根筋,每天除了查案子就是照顾他家里那只猫的热血白痴,追他的女生应该可以从小区门口排到对面街的那家肯德基。 像徐耀凛这样勾勾手指一群少女倒追的人对恋爱兴味索然,而像自己这样渴望恋爱的人,就是死活找不到可以屈尊降贵的高富帅和自己来一场激动人心的恋爱。 真是世风日下。 “话说回来,你爸怎么就让你一个人来查案,万一身份暴露却仍未找到有力证据,对方到你局里找上麻烦怎么办?你不怕你那暴脾气的老爸气你个没用的家伙办事不利,打你屁股吗?”薛绿竹曲起腿,支着腮帮子,不远处村里的一个妇人正抓着竹条训斥着自家小孩。 徐耀凛呸了一声,“身份暴露就跑路呗!我堂堂一个二级警司,这点既能逃生又不让对方抓到把柄的小身手还是有的。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你别指望逃命的时候我会停下来等你。” “你这么讲义气,我先谢谢你全家啊!”薛绿竹优雅地比了个中指,从口袋里摸出一粒水果糖,塞进嘴里。 徐耀凛少见的没有回嘴,突然站起身,朝着远处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变得莫名紧张起来。 “这里!” 顺着徐耀凛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朝薛绿竹这边走来,刺眼的烈日让她一下子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介绍一下,这是薛绿竹,我的高中同学。她是一名记者。这是陆谨,本职是兽医。” “你好,我叫薛绿竹,很高兴认识你。”薛绿竹连忙起身,笑着伸出手。 “陆谨。” 简单报了自己的名字,出于礼貌陆谨也伸出手和薛绿竹轻碰一下,迅速收了回去。陆谨的声音低沉好听,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 薛绿竹不得不承认这个叫陆谨的男人简直漂亮到令人难以直视。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身高和徐耀凛不相上下,皆是将近一米九。高瘦的身材被一身黑衣黑裤衬托得挺拔有型,没有扣到顶的纯黑色衬衫袖子半挽着,和干练的黑色短发将陆谨本就白皙的肤色衬托得更加苍白,细碎的刘海软软地贴在额前,两道剑眉看上去更是带了几分清秀。 陆谨的瞳孔是极少见的浅棕色,高高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看不出情绪,乍一看像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混血模特。 如果说徐耀凛是童话故事里阳光热情,可以为了公主打败恶龙的王子,那陆谨则像是栖息在黑夜里邪恶的吸血鬼,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让大多数女性为其奉献鲜美的血液。薛绿竹打心里觉得,陆谨俊美得不像人类。不过……薛绿竹打量着陆谨,为什么如此炎热的夏天这个陆谨仍旧一副清清爽爽的模样,脸上一滴汗迹都没有,仿佛这样的天气对眼前的男人没半点影响。 似乎是感受到了薛绿竹打量的目光,陆谨居高临下撇了薛绿竹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薛绿竹光什么都没穿的脚上。 陆谨挑了挑眉,“现在这年头,光脚走路有益身体健康?在这种地方?” 徐耀凛也注意到了薛绿竹还未来得及穿上鞋子的脚,脚背上还有被烈日晒出来一道道的凉鞋印子,随即发出大笑,“哈哈哈,丢人不丢人啊!哈哈哈哈……” 薛绿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感觉自己脸上发热,薛绿竹狠狠瞪了一眼满脸幸灾乐祸的陆谨,马上拾起凉鞋重新穿好。一旁的徐耀凛仍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指着薛绿竹狂笑。 “你他妈再笑!”薛绿竹终于是把持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咆哮语气发挥得太完美,一不留神竟然直接将嘴里的糖喷了出去。 水蓝色的糖果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轨迹,直接飞进了徐耀凛嘴里。 “哈哈哈哈……喝——咳咳咳咳咳……” 徐耀凛一下扼住喉咙,脸顿时绿了。 熊怨·第二章 老别墅就建在村子附近的一座山上,整座山似乎还未被开发,连一条像样的山路都没有,特别是山脚那一段路相当陡峭,这无疑为薛绿竹三人的登山之路增加了难度。 “不知道现在有钱人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把别墅建在这种地方,他自己上山的时候不累?”抓着徐耀凛的手,薛绿竹吃力地爬上一块大石头。 “人家那么有钱,需要用脚走路?就那栋别墅上头,停一辆直升飞机可是绰绰有余了。”徐耀凛拍落肩上的草根,唏嘘道。 “那栋别墅里发生的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一直走在最前头的陆谨站在一棵大树下仰着头,不知在张望什么,“在这座山一路走来,除了乌鸦我找不到第二种鸟类。在这种到处都栖息着食腐动物的地方意味着——这座山堆满了白骨。” 薛绿竹和徐耀凛面面相觑。 徐耀凛:“你的意思是那间别墅内死的人不止一个?” “很多。” 撂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那瞬间薛绿竹看到从陆谨眼中闪过一丝暴戾,来不及深究便转瞬即逝。 “你觉不觉得这座山特别安静?”继续向上走去,因为陆谨的话薛绿竹好奇地左顾右盼,用手肘推了下身边的徐耀凛低声道。 “嘘,别惊扰了亡者的长眠,晚上跟你回家。”徐耀凛故意用阴森森的语气朝薛绿竹做了个鬼脸。 “你想打一架吗?!” 登山花费的时间比薛绿竹想象得更长,好不容易登上山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闷热的夏夜难得看不到月亮,连星星都是稀稀拉拉的散落着。 老别墅静静矗立在树影深处,里面一片漆黑,偶尔掠过的晚风带来些许凉意,山上的树叶相互摩擦,沙沙作响。远远看去,整栋别墅就像恐怖片里经常闹鬼的凶宅。 “现在该怎么办?”薛绿竹问。 徐耀凛看了看表,晚上九点整。他看着陆谨,想要征求他的意见。 “有人来了。” 陆谨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只见一个拿着手电筒的年轻人穿着保安制服,行色匆匆朝别墅走去。 直到看着年轻人消失在别墅的大门外,陆谨才转过头对着徐耀凛和薛绿竹道:“感受到了吗?那人走进别墅的那一刻,整座山上流动的气息改变了。走吧。如果没有猜错,今晚这间别墅怕是不会太平。” 陆谨似笑非笑地看着年轻人消失的方向,语气笃定,让薛绿竹不由有些紧张。 三人靠近别墅,外头的铁门虚掩着,院子里杂草疯长,看样子就像是被荒废已久的古宅。走近别墅,薛绿竹这才发现原来这栋老别墅不仅仅是外观看上去破旧,连别墅的正大门都是古老的半木制。砖块垒成的墙上爬满青藤,在夜色下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陆谨上前敲了三下门,没人应。 薛绿竹看了看一旁的徐耀凛,他的嘴唇紧抿着,脸上是少见的严肃表情暴露了他内心的忐忑。 得不到回应的陆谨眉头一皱,又敲了三下门。 别墅内仍是无人响应。 正当陆谨想要再一次敲门时,薛绿竹从大门边上的一个窗户内看到一束昏黄的灯光从别墅内亮起,由远而近。她拉了拉陆谨的衣角,示意他似乎是有人来了。 吱呀—— 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发出怪异的声响,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头提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 “你好,我们是上山的游客。现在天色已晚,无法下山,不知是否能在贵处留宿一晚?”陆谨简单表明了来意。 这种山有游客会来已经够奇怪了吧?再加上陆谨那副人模狗样的打扮,说他是来谈生意的倒是有人信。 似乎是感觉到了薛绿竹内心的吐槽,陆谨侧过头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 老头提起手中的油灯,浑浊的双眼扫视着屋外的三人。 薛绿竹感觉有重量压到自己身上,徐耀凛怕老头不信,一把将薛绿竹揽进怀中,朝着老头笑了笑,示意和薛绿竹两人是情侣,为了配合薛绿竹也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薛绿竹被老头的眼神打量得很不自在,一个对视薛绿竹才发现这老头的一只眼睛竟然是瞎的,眼珠泛着灰白。 “只住一晚,我们明早就下山。我们三人可以住一间房,保证不给您添麻烦。”徐耀凛嘴贱补充道。 薛绿竹抬头瞪了一眼徐耀凛,环过一只手狠狠掐了一下徐耀凛的腰。 徐耀凛吃痛,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老头打量着三人,表情更加奇怪,似乎是在猜测着陆谨三人的关系。 “这宅子不接待人。”老头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琴,艰涩沙哑。他的视线在陆谨身上停留许久,最后冷冷撂下这一句话,转身关上门。 “嗳!老先生!” 不给一句解释就让三人吃了个闭门羹,薛绿竹立刻挣开徐耀凛的怀抱。徐耀凛下意识想敲门拦人却被陆谨拦下,后者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淡淡道:“不急。看样子那老头也是个实在人,不做黑心生意。” 说着,陆谨朝着别墅周围走去。看着陆谨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徐耀凛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拉着薛绿竹跟上陆谨的脚步。 只见陆谨一只手摸在外墙上,顺着整栋别墅走了一圈,突然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继而道:“这里。” “这里有什么问题?”徐耀凛不知道陆谨想做些什么,皱眉。 陆谨道:“等十二点,我们从这里进去。” 薛绿竹:“你来过这栋别墅?” 陆谨:“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从这里进去绝对安全?”薛绿竹扶着窗台,努力踮起脚尖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从整栋别墅的构造上来看,这里多半是厨房的位置。而且——”陆谨看着薛绿竹突然停了话头。从这个位置陆谨发现山气十分杂乱,其中混杂着相当重的怨气。如果这个地方当初警方并没有查出异常,那么这栋别墅必然还有一个地下室,而那个地下室就在厨房的位置。 “而且什么?”薛绿竹追问道。 “小姐,我只是来帮助破案的。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解释这种无聊的问题上?”陆谨转过头面向薛绿竹,目光却停留在别墅花园外的树林里。那片被夜色完全笼罩的树林中停着一群数量相当的乌鸦,这些乌鸦无疑是对陆谨推测最好的证明——死尸最起始就是从这个方位出现的。 “那……万一给逮到我们算不算是私闯民宅?”薛绿竹被陆谨的目光盯得背后发麻,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除了一片望不到头的林子,什么也没有。她尴尬了一下,提出了自己暂时想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算。”陆谨瞥了一眼薛绿竹,“但这座山上那些枉死的灵魂会感谢我们的。” “你好像知道得很多,甚至超出了普通人的范围。”薛绿竹道,“你真的只是普通的兽医吗?” “谢谢。”陆谨从怀里掏出烟盒,撕开外包装,“很多人都说我帅得不普通。” 三个人在离别墅不远处的林子里找了个地方休息,陆谨点了一根烟倚靠在一棵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薛绿竹和徐耀凛并排坐着,有搭没一搭聊着天,偶尔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都让薛绿竹张望好久。 紧张归紧张,其实薛绿竹的内心对陆谨这个男人有太多的疑惑,例如这个男人是不是天生没有汗腺?为什么在这样的夏天,在烈日下爬了一天山,他身上一滴汗都没有?为什么徐耀凛会找他来帮忙? 可是在薛绿竹看到陆谨一副“没事不要来烦我”只是闷头抽烟的样子,一下没了搭讪的欲望。想问问徐耀凛吧,又觉得当着别人的面议论别人不太好,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把好奇心憋在心里。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着,薛绿竹感觉无聊到了极点。 “几点了?”薛绿竹朝徐耀凛询问时间。 这已经是薛绿竹第八次对自己问了同样的问题,徐耀凛摘忍无可忍下手表扣在薛绿竹手腕上,“大姐,距离你上一次问这个问题才不过十五分钟,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这支表贴在额头,这样你只要睁大眼睛就可以随时知道几点了!” 薛绿竹撇撇嘴,把手表摔在徐耀凛身上,距离零点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奇怪……”一直沉默着的陆谨忽然停下了抽烟的动作,朝别墅的方向看去,“你们看。” 听到陆谨的话,薛绿竹连忙起身,只见别墅内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手电筒的灯光,一层一层扫来扫去,缓缓向下。 “是那个保安。”徐耀凛道。 “对,他开始巡夜了。”说罢,陆谨朝着先前说好的别墅方位走去。 新来的保安提着手电筒从别墅的最顶层一间一间房间巡视过去,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并无异样。 他把实际巡逻的时间比雇主规定的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只因为想早点结束工作好回家跟那群哥们去喝点酒以庆祝自己游手好闲两年,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份高薪闲职。 反正没有人监督自己,那管别墅的老头已经睡下了,这栋别墅上山的路又这么难走,没有哪个吃饱没事干的贼愿意千里跋涉来光顾这么一栋破别墅。 抱着这样的心态,穿过大厅,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今晚的巡逻工作只剩下这个地下室了。 熊怨·第三章 这是这个新来的保安工作第三天,他很清楚这栋别墅里藏着的秘密。既然雇主愿意支付这么昂贵的报酬仅仅只为让他做个巡夜的工作,他也很识趣地对这栋别墅里的事选择了保密。 此时,陆谨三人已经悄悄潜入了别墅。那是一间厨房,一出门就是别墅的大厅。 “这个厨房下面应该就有你们想要找的东西。”陆谨把声音压低,靠近门的位置听着那名保安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这栋别墅原来还有地下室。”徐耀凛恍然,怪不得之前警方一直查不到,原来秘密都藏在一个不起眼的地下室里! 三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大厅,陆谨夜视能力非常好,速度依然走得很快,然而这么安静的别墅内竟然听不到他一点脚步声,如果不是真真切切的和这个男人接触过,薛绿竹真的会怀疑他是直接飘过去的。 显然薛绿竹和徐耀凛两人是无法做到陆谨那样,只能小心翼翼的避开大厅内的障碍物,同时又得注意自己脚下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 “没路了。”薛绿竹悄声提醒,三人停在大厅尽头的会客室内,面对着眼前硕大的壁炉。 窗外的夜色被屋内的帘子挡住,薛绿竹依稀辨认出这间会议室内的陈设简单得令整个空间略显空旷。仅仅是两张沙发一张矮桌,一个壁炉,和墙上一幅装饰画。陆谨站在画前端视许久,继而轻轻将画翻了翻,露出后面花色的墙纸,朝着墙面摸了半天,最后朝着墙上一块印色略深的纹路用力一推,墙面立刻缓缓朝后凹了下去,凹口内一扇铁门赫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谁会想到一间会客室的挂画之后竟然别有洞天! 铁门虚掩着,三人一蹬脚,依次闪身进入半悬空的墙内。 徐耀凛打开手机的灯为三人照路,地下室的四周黑漆漆的,破败的楼梯在有限的灯光内给人一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谁也不知道楼梯的尽头通往哪里。但即使是地狱,三人也得欣然赴约。 当三人终于看见楼梯尽头的铁门时,薛绿竹终于暗暗松了口气。刚才她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半途窜出什么东西,或者和那个巡视完地下室原路返回的保安碰个正着。 别墅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零星小雨。 布满锈迹的铁门上被人用红色的油漆潦草地写着“闲人止步”的字样,因为时间久了,部分掉了铁皮的字面显得残缺不全。原本用来锁门的铁链丢在一旁,显然那个保安此时就在里面。 “啊——!!!” 正当徐耀凛想问陆谨着要不要就这么推门进去的时候,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声,陆谨一把推开铁门,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让薛绿竹直接扶在墙上干呕起来。 手机的灯光打进地下室,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呈大字状横在三人面前。薛绿竹吓得一下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嘴,以免自己控制不住翻腾的胃,同时也将尖叫声咽回肚子里。就连徐耀凛这样身经百战的警察在看到尸体的同时也皱着眉头向后退了一大步,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虽然早就见识过开膛破肚的尸体,但是那早已是被雨水冲刷后的模样。而自己眼前这一具,全身上下仿佛被某种猛兽撕咬过,腹部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肠子全部被翻了出来。就连脑袋都只剩下了半个,脑浆缓缓流了一地,一只眼球掉在那滩脑浆里,另一只掉在距离尸体的不远处,已经被踩烂。 “他是怎么死的?!老天!这后面这些盖着布的东西又是什么?!墙角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器又是干嘛的?!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徐耀凛下意识冲上前想要去查看尸体,身后的薛绿竹早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因为恐惧,身体不自觉颤抖着。 陆谨一把将人拦下:“别碰尸体!” “有人来了。快走!” 匆匆离开地下室,三人前脚刚回到厨房,别墅内后脚就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那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不紧不慢地打着油灯朝地下室的方向走去,油灯里的火光不安地晃动着在老头布满褶皱的脸上打了一层深深的阴影。看着老头从容不迫的样子,这得是见过多少个人死在那间地下室内才能让他如此波澜不惊? 薛绿竹又想起了陆谨说这座山上堆满了白骨,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还在看什么,等那老头来告你私闯民宅吗?” 陆谨一句话将胡思乱想的薛绿竹拉回现实,只听那老头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再渐渐消失不见。 出了别墅,薛绿竹眼泪禁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由雨点打在自己身上。 徐耀凛见状,给了薛绿竹一个浅浅的拥抱,轻拍她的脑袋算是安慰。 “她被吓到了。那种情况下,没有当场叫出来也是一种本事。” 陆谨的话里找不到赞许的语气,雨珠挂在他的发梢闪闪的,甚是好看。 在徐耀凛的要求下,三人决定冒着小雨连夜赶下山。 “那栋别墅的地下室究竟是什么?”说实话,徐耀凛从警校毕业到进入刑事组这几年,许多凶杀案的尸体见过见过不下一百具,死状如此令人作呕的尸体还是极为罕见的。 “地下非法提取熊胆的黑窝点。”陆谨晃晃手中的烟盒,已经空了。 薛绿竹擦干泪水,吸了吸鼻子,道:“那么那个地下室里被布罩着的……” “应该是那些被从各地抓来的熊。” 薛绿竹和徐耀凛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那间地下室至少有一整个足球场大小,这里头得关着多少头熊? “当熊落入人类的陷阱里,下场就是熊掌或四肢撕裂。”陆谨将目光投向远处,语气放得很慢,浅棕色的眸子映不出任何景物,“一头熊,可以被人类残害将近二十五年。它的肚子会被人类剖开一个洞,然后插入冷冰冰的钢管,在仪器的作用下一次又一次被人类提取着胆汁。可以想象么?没有麻药,每次活取的过程都鲜血淋漓,痛苦无比。人类因为害怕取出的胆汁乱流,就让它永远维持着一个姿势站在笼子里,仅仅只有头部可以活动。为了防止熊无法忍受活取胆汁的痛苦自杀,人类便制作出一种铁马甲,束住熊的肚子,仅仅露出钢管的部分……一克熊胆粉售价多么高昂应该不用我来告诉你们,人类为了贪欲不断索求着,他们自大、狂妄,自以为自己已经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怎么就没想过报应迟早都会来的。” 陆谨笑了笑,眼里藏着无尽的悲哀。 薛绿竹再次红了眼眶,或者因为同情那些熊的遭遇或者因为恐惧人类的残忍。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多伟大的人,但是当亲眼看见亲耳听到,一颗心还是像被紧紧揪住般。薛绿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下笔去揭露这样一段血淋淋的真实,就算是揭露了,又能唤醒多少沉溺在物欲中的人们?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两点,薛绿竹躺在床上迟迟难以入睡,陆谨的话和地下室那具尸体的样子一直在脑海里重现。 早晨六点,天色刚刚大亮薛绿竹就接到了徐耀凛的电话,简单洗漱后匆匆出门。 到达约定的地点后,薛绿竹发现只有陆谨一人在等,徐耀凛因为有很多事要处理带着一群警察已经先行离开。 “太慢了。”陆谨站在路边抽烟,看到匆匆赶来的薛绿竹熄灭了烟头,面无表情道。 “真不好意思!”薛绿竹顶着深深的黑眼圈,乖乖道歉。 陆谨:“徐耀凛先走了,我们一起。” “哦。”薛绿竹点点头,“我们怎么去?这里没有可以直接到山脚的车。” 陆谨没有回答,只是领着薛绿竹,走到路边停着的一辆车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的车?”薛绿竹也坐进车内,系好安全带。 “租的。” 汽车发动。 “那个,昨晚那个保安……”薛绿竹看着陆谨开车的侧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谨:“想问那人是怎么死的?” 薛绿竹点点头,道:“……对。” 陆谨:“这世界上发生的很多事背后都有一个积累,当量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导致事件的爆发。薛小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怨气也可以杀人吗?” “怨气?杀人?怎么可能!”薛绿竹觉得有些荒唐。 陆谨耸耸肩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薛绿竹的反应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薛绿竹:“……难道你是说那个,不,或者是说那些死掉的人都是被怨气……” “对。就是那些无法承受折磨死亡的熊积累下来的怨气。”陆谨答道。 “可是你怎么这么肯定呢?这实在是有些……荒唐。”薛绿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陆谨忽然转过头看着薛绿竹,嘴角微微扬起,“如果我说我不是人呢?” “你说什么?!”薛绿竹愣了。 “没什么。”陆谨轻蔑地笑了笑,又转过头继续开车,随后又补充道,“许多事物不是你没有见过就真的只是虚构。” 薛绿竹:“你有把这些事也告诉徐耀凛吗?” 陆谨:“你是第一个。徐耀凛是个聪明人,你也看到了,我帮警方做事。如果我不说,他就不会问。” 熊怨·第四章 自己是第一个知道的?薛绿竹心中一动:“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陆谨顿了一下,继而白了薛绿竹一眼:“因为你的问题很多,所以干脆尽量跟你把话说开,免得你一直烦我。所以可以闭嘴了吗,薛小姐?” 薛绿竹真的如陆谨所愿不再多问一句话,她在心里默默地送了陆谨一个大写的“呵呵”。 两人到达山脚时,警方已经在山上开辟出了一条临时山路,几部警车被随意地停在山脚。 别墅外站着几个警察,徐耀凛已经事先打好招呼,薛绿竹出示了自己的记者证后几个警察也没多问就将两人放行。 地下室内一片狼藉,灯被全部打开,整个地下室的样子被照得清清楚楚。这里面积大得超乎薛绿竹的想象,整个空间远远大于别墅的占地面积,甚至快要超过了一个足球场。 昨夜的尸体被赶来的警察临时用白布盖着,周边用白色粉笔画出一个轮廓,法医摘掉戴在手上的橡胶手套正在和徐耀凛交谈着什么。几个壮汉双手抱头蹲在墙角边,几个警察正在给他们做笔录。住在别墅内的那个老头靠坐在墙角耷拉着脑袋,薛绿竹发现他是唯一一个被铐着手铐的人。 剩余的警察正在清点笼子的数量,那些被困在笼子里的熊将会被送往f市动物保护协会进行救治。 “太可怕了,这里简直是地狱!”薛绿竹跟在陆谨身后,看着警察将笼子里穿着铁马甲的熊抬离地下室,有的熊在拔除了铁管之后浑身抽搐,不久便不再动弹,警察们把死亡的熊堆在一起,打算集中处理掉。 “为什么这些熊还束着这些铁马甲?”薛绿竹问道。 “这些铁块常年勒在这些熊的腹部,早已和皮肉相连,取不下了。”陆谨在地下室内走来走去,神色有些凝重,看样子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来往的警察见到陆谨谁都没有出声制止他的行为,只是各忙各的。 薛绿竹跟在陆谨身后端着相机才拍几张照片便停了手,寥寥几张照片足够记录着这些残忍的画面。在警方的要求下,薛绿竹并未把尸体照进去,并承诺在之后的报道中不会提及发生了死亡的事件。 那头,说完话的徐耀凛带着法医叫住了薛绿竹二人。 “你们无法想象这间地下室里关了多少头熊!” “至少一百头。”陆谨道。 “对!”徐耀凛不知是亢奋还是恼怒,情绪看上去有些激动,“整整一百一十三只熊!那个该死的富商到底从这里谋取了多少暴利,这他妈的……回头法院的判决书一下来,足够让那个幕后土大款把牢底坐穿了!!” “那么那个保安到底是怎么死的呢?”薛绿竹忽然朝那法医问道。 “这……”一直站在徐耀凛身后的法医听到薛绿竹的问话后,这才走上前来,“是被熊咬死的。然而,我之前已经查看过这些瘦骨嶙峋的熊了,没有一只熊的嘴有这样的咬合力去杀死一个精壮的成年男子——死者是在极大的恐惧中死去的,一口被咬碎了半个头,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 说完,法医看向陆谨,态度有些恭敬地点了个头,向徐耀凛示意后离开了。法医如此恭敬的行为让薛绿竹不解,也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陆谨。 他们认识?薛绿竹疑惑。其实不单单是这名法医,就连刚才门口的那几个警察也根本没有想要过问陆谨身份的意思。 虽然陆谨曾经提到过自己在帮警察做事,但是薛绿竹从没想过陆谨一个兽医在这些人面前看样子威望还挺高。 陆谨此刻的脸色不太好看,问徐耀凛道:“住在别墅里的老头是什么身份?他的供词又是什么?” “他只是住在这栋别墅里的管家。对非法残害熊的事实供认不讳,从开始死人起,他便负责善后工作。这个地下室前前后后死了将近二十八人,都被埋在这座山的后头,也就是村民发现尸体的地方,我已经派了一群人去查看了,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再过一会……” “那么这些人的死因呢?”陆谨打断道。 “被熊咬死的。那老头的供词和法医的鉴定结果一样,不管怎么问他都一口咬定是被熊咬死的。”徐耀凛道。 听了这话,陆谨眉头紧锁,快速朝坐在墙角边的老头走去。 负责看守老头的警察见陆谨等人来了,便让了个位置,自己走到一边去。 老头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抬头看了看陆谨三人,一句话都没说又垂下脑袋,好似不认识般。 陆谨蹲下身,尽力让自己与老头平视,冷冷道:“人怎么死的。” 完全没有询问的语气,仿佛陆谨从一开始就知道这老头是知情人,这样来问话不过是想从老头口中得到一个答复。 “被熊咬死的。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警官。”老头垂着头,看也不看陆谨一眼。 陆谨根本没有耐心听老头把对警察说的话再一次复述,突然出手,直接一把抓住老头的脑袋,猛地一抬,迫使老头看着自己的眼睛,“我再问你一遍,这二十八人是不是你杀的。” 陆谨的行为把徐耀凛和薛绿竹吓了一大跳,赶紧冲过来拉人,有三警察也加入拉人的队伍。陆谨的力气大得惊人,五个人愣是没把他拉开。 “真的……是被熊……咬死的……我什么也……不……你……你不是……” 人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只见老头的脑袋上青筋凸起,面部扭曲狰狞起来,似乎在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陆谨你冷静一点啊!!!”薛绿竹紧紧拽着陆谨的手臂。 “我操,什么怪力!陆谨你别冲动!!快放手!!他会死的!!难道你也想坐牢吗?!”徐耀凛怒骂道。 陆谨一把松开抓着老头的手,那老头忽然浑身抽搐起来,嘴里吐着白沫,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几个警察赶紧上前探了探老头的鼻息,发现还有气,连忙把人拖到一边,死活不让陆谨靠近。 “你他妈的发什么疯?这老头可算是主谋之一!!他要是死了,你自己去坐牢别他妈牵扯到我爸!!!”徐耀凛冲着陆谨吼道。 陆谨对徐耀凛的话充耳不闻,起身又在地下室到处找起什么,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糟了。” “什么糟了?”薛绿竹听到停下脚步的陆谨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陆谨虽然站在这里,眼睛仍在四处张望着,浅棕色的眸子里隐隐有些不安。 只见陆谨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晕死过去的老头,对徐耀凛沉声道:“你们最好看好这个人,事情还没结束,死亡怕是仍会继续。” 不给徐耀凛说话的机会,陆谨自顾自离开了地下室,走到别墅外头抽烟。 “喂!陆谨,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徐耀凛和薛绿竹追了上来。 “怨气也是可以杀人的。”别墅外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带着雨后的清新。陆谨吸了一口烟,吐出的雾气有些呛鼻。 “这什么话?难道那二十八人是被鬼杀的?”徐耀凛一脸难以置信。 “徐组长!”不等陆谨回答,谈话忽然被几个警察打断。 “什么事!没看到我在说话吗?”徐耀凛有些不耐烦。 “组长,当初发现尸体的地方我们小组已经勘察过了,这山下居然埋着大量的白骨和几具还未腐化的尸体。”一个警察道。 “什么?!不是应该只有二十几具人骨吗?” “经过初步检验那些尸体和骨头有属于人类的也有属于动物的,应该就是那些死亡的熊也被埋在了后山,以目前发现的骨头数量来说,熊尸骨的数量远远超过那些死者的。这还不是全部,组长,这座山上乌鸦实在太多了,这会大大拖慢我们的进度,如果要把所有的骨头全部挖出来,数量可能会比我们预计的更多。” 徐耀凛震惊:“我操,居然还有?我知道了,地下室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你们尽可能把所有骨头都挖出来,数量清点好回头给我汇报!” “堆满了白骨,我早就说过。”陆谨对这个大发现一点都不惊讶,弹了手里的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整座山的怨气——或者那些死去的人,或者那些被凌虐的熊,数量多到令你无法想象。”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怨气聚集起来,化成了实物,甚至有了思想,杀了那二十八个人?”薛绿竹忽然有些明白了陆谨在来的路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气温在不断上升,头顶的阳光也开始变得刺眼起来,薛绿竹觉得脑袋开始有点发晕。 陆谨的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薛绿竹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嘴角上扬的样子带着点痞气还真挺好看的:“你只说对了一半。现在调查的结果看来,我先前的猜测全部应验——的确,开始是这些熊的怨气聚集起来变成了某种东西,然而在杀了第一个人之后,这东西忽然意识到,人类死亡的怨恨会令它变得更加强大。所以它开始不断的杀人,吞噬人的怨气。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怨气多半就依附在那老头身上——每到夜里,整栋别墅内除了巡逻的保安就住着那老头一人,在这样充斥着怨气的别墅内一个活生生的正常人是不可能这样长期安然无恙的。刚才我想逼那东西出来,但是没有。跑了。” 薛绿竹只觉得自己脑袋里晕乎乎的感觉更强烈了:“所以你刚才才会……” 陆谨点点头,没有说话。 徐耀凛问道:“那东西最后的目标是什么?那个富商?” “我无法确定。我想,自从那栋别墅出事之后,那个富商就没有再来过这里了。毕竟他没有绝对的必要进到这栋别墅里来,更何况是在死因不明的情况下。”陆谨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旧别墅,意味深长道,“爬得越高越是容易见到鬼……喂!!” “绿竹!!绿竹你怎么了?喂!!” 听着陆谨的解释,薛绿竹只感觉眼前一片恍惚,突然两眼一翻,直接栽到陆谨身上,不省人事。 …… 熊怨·第五章 昏迷中薛绿竹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别墅里的那个独眼老头长出了一对翅膀在天上飞,而陆谨变成一个吸血鬼,纵身一跃居然直接把老头从天上逮了下来,老头不住挣扎,陆谨看着老头露出的脖颈张嘴就咬,一对尖锐的牙齿显得触目惊心。老头瞪着眼睛,薛绿竹听到一声轻微的声响,老头的眼珠子因为瞪眼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然直接从眼眶内掉了出来,然后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汪!” 薛绿竹猛地一睁眼,醒了。 怎么会做这么膈应人的梦!薛绿竹感觉自己背上冒了一层虚汗。 看着眼前陌生的天花板,薛绿竹揉了揉眼睛。 等等,这是哪? 整个房间里的家具少得可怜,仅仅就一张床一个衣柜一面镜子,这个房间的主人似乎对黑色有着强烈的执着,除了门和窗户所有家具都是黑色。 忽然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引起了薛绿竹的注意,画纸泛着年代久远的黄,上面画着一个穿着古代服饰的女子,背景是纷飞的花瓣,看样子是在赏花。这幅画在整个充斥着黑白色系的房间显得格格不入,由于薛绿竹躺着,视线范围有限,她想要起身看得清楚些。 “汪!” “谁!” 薛绿竹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狗吠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坐起身,发现床边趴着一只通体黑色的拉布拉多,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薛绿竹,脑袋上稳稳地顶着一杯水。 看到薛绿竹起来,拉布拉多起身走到床边,把脑袋靠在床上,这么大的动作,放在它脑袋上的那杯水居然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这样一条纯黑色的狗在这样一间黑色的房间里,薛绿竹真是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她接过水杯:“给我的?” “汪!” 薛绿竹摸了摸拉布拉多的脑袋,把水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确认没有任何异味后一饮而尽,她确实是渴得急了。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冲进胃里,带着一股清新的甘甜,薛绿竹觉得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清凉无比。 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窗外街道的灯光照亮一片繁华,薛绿竹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黑色的棉被散发出一阵淡淡的好闻味道,薛绿竹觉得有些熟悉又陌生,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闻到过类似的味道。挠挠乱七八糟的脑袋,下床拉开门走了出去。那条拉布拉多也屁颠屁颠跟在薛绿竹身后,一起出了房门。 顺着楼梯走到正厅,徐耀凛和陆谨正坐在楼下喝茶。 “哟!醒了。”看到薛绿竹,徐耀凛放下手中的茶杯,朝薛绿竹打了个招呼,“感觉好点了?” 薛绿竹点点头,下意识撇了一眼陆谨,发现对方没有看自己,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 薛绿竹发现这是一间被简单布置过的宠物诊所,偶尔有一些小动物跑来跑去,但更多的是呆在笼子里。笼子没有上锁,许多小动物都安安静静呆在自己笼子里,或者趴着休息,或者做着自己的事。 “我……怎么会在这里?”薛绿竹明白刚才自己呆的房间主人是谁了,她看向陆谨。 “那座山上怨气太重,你是女的,又太劳累,身体受不住,晕了。”陆谨放下手中的茶杯,解释道。 “对!我们不知道你家在哪,我那狗窝又……咳,你也知道,小咪不喜欢有陌生人来的,只能先送到陆谨这了。你都不知道,那时候你突然晕过去直接扑到陆谨怀里,可把我们吓个半死!诶,你老站着干嘛,过来坐。” 自从徐耀凛的父母在他初三那年离婚后,他和其父徐芾的关系就一直不好。可是当一个优秀的好警察却是徐耀凛从小的梦想,所以即便是从上大学开始徐耀凛就再也没有回过家,毕业之后立刻出去租了房子自己住,也没能避免他进入刑事侦查组之后老爸成为自己顶头上司这一悲惨命运。徐耀凛搬来一张凳子让薛绿竹过来坐着。 扑进陆谨的怀里?! 薛绿竹愣了愣,随即有些尴尬,她终于想起来,原来刚才被子上淡淡好闻的味道正是这个在喝茶的男人身上所特有的。薛绿竹坐到陆谨对面,目光一直停留在对方身上,沉默了半响才缓缓道:“……谢谢。” 陆谨挑了挑眉,算是接受了薛绿竹的道谢。 “哦,对了,那个别墅的事情,怎么样了?”怕气氛变得尴尬,薛绿竹连忙转移话题问徐耀凛道。 “人都带回警局了,熊都被送进了治疗所。这个案件……还有太多疑点还没解决。”徐耀凛转头看向陆谨,故意把话说给他听,“那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我特意安排人加强警卫看守了。” “那个……我晕过去之后还有出事吗?”薛绿竹问徐耀凛。 “没有,一切安全。” “哦。” 陆谨对薛绿竹和徐耀凛的交谈并不感兴趣,只是偶尔逗逗身边的小动物,眼里是薛绿竹从未见过的温柔。那只黑色的拉布拉多不知何时趴在陆谨脚边,正闭着眼小憩。看在眼里,她有时候觉得其实这个男人或许没有自己看上去的那样难以接触。她忘记了自己从哪里看到过一个定论,受小动物喜欢的人内心多半都很温柔。 薛绿竹忍不住又摸了摸拉布拉多的脑袋:“你很厉害,竟然可以把宠物训练得这么乖。” 拉布拉多懒懒地睁开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惬意的呜咽,尾巴拖在地上扫来扫去。 “谢谢。”陆谨饮了一口茶。 呆在陆谨这的期间,薛绿竹接到了一通来自总编的电话,询问事件进展,薛绿竹随便找了了一个理由搪塞,说案件复杂,要求总编再将新闻采集时间宽限几天。总编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次会是个大新闻,甚为高兴,挂掉电话前还忍不住鼓励了薛绿竹几句。 说的无非就是“年轻人好好干啊”“我看好你啊”之类的客套话。 这些伪君子!薛绿竹有些无奈。 这边薛绿竹才放下电话,那边徐耀凛的电话马上又响了起来。 徐耀凛接起电话才没说几句,突然脸色一变,站起身,吼道:“你说什么!给熊救治的几个兽医全部死了?!” 等三人风急火燎地赶到动物治疗所,已经有几个警察提前到了,正在给一群受到惊吓的护士们做笔录。 “真他妈见鬼!这都怎么一回事?!那些熊呢?怎么才送来没多久就跟我说兽医全死了?你他妈逗我?!”徐耀凛一把抓过一个刑警想问个究竟。 “徐组长你冷静点!我们也是接到报案才赶来的,现场已经探查过了,最奇怪的地方是这些兽医死状跟今早别墅内发现的那具尸体几乎一模一样,统统都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的样子!”见徐耀凛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刑警冷了半秒赶紧切入主题以防把自己眼前的临时上司惹急了,给自己招来什么麻烦。 “我操!那些熊呢?也死了!?”徐耀凛又问。 “不不不,熊倒是都没事。”刑警道。 “熊是不会出事的。那东西本来就由熊的怨气幻化而来,它根本不会去残害这些已经很可怜的生灵,毕竟曾经也是同类。”一直没说话的陆谨忽然道。 “它为什么要杀这些兽医?毕竟兽医们并没有伤害过这些熊。”徐耀凛道。 负责调查的刑警不明白陆谨和徐耀凛在说些什么,汇报道:“我们调查过监控器内显示,在兽医治疗一只熊的过程中,那只熊突然发狂开始到处咬人,兽医们出于自卫反抗,结果不慎失手将那只熊打死了。之后监控器内便只剩下一片雪花,之后许多医护人员都听到了从救助室内传来的惨叫,等到他们赶到人就已经全部死光了,连那只被打死的熊都不见踪影。现场只剩下一串血脚印,是熊的。但是脚印只延伸到急症室门口就不见了。” “看来也不是死得那么冤枉。”陆谨无谓道。 “你!”徐耀凛气结。 “无差别杀戮。”看着徐耀凛的样子,陆谨挑衅地笑了笑,然后才说出自己的结论。 “怪不得之前你没有在那老头身上找到你所谓的‘那东西’,看来它是附着到这些熊身上了。”薛绿竹夹在中间,听着两人有些幼稚的对话,感觉自己嘴角有些抽搐。 陆谨对薛绿竹的话不置可否:“如果附着到熊的身上,事情将会变得棘手。它由熊而生,本就属于熊的一部分,我根本无法找到它在哪里。这些怨恨从根本上来说是没有理性的,当它附着到人,也就是那老头身上,它就可以借助人类的大脑思考,选择性杀人;若依附的对象是熊,它只会根据受到的伤害来反击——出于一种本能。” “原来如此。”徐耀凛了然,继而对身边满头雾水的刑警道,“走,带我们看看现场。” “等一下。”陆谨道,“距离这里出事到现在多久了?” 刑警看了看表:“大概一个小时。” 陆谨脸色暗了暗,薛绿竹见状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老头死了。” 熊怨·第六章 陆谨话音刚落,徐耀凛的手机就响起,接起电话才说了几句,徐耀凛的脸色唰地变了。 “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徐耀凛的脸色很难看,他对陆谨道:“你说的没错,老头死了。局里的人说,他死得跟先前所有人都不一样,忽然倒地抽搐,血混杂着白沫从嘴里流出来,不一会儿就没气了。” 薛绿竹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看着陆谨:“他怎么会死?!” “当你拔掉一个重症病人的氧气罩结果会怎样?”陆谨反问道,“被这样数量庞大的怨气附着,本就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看来从一开始那老头就是一个活死人,一旦怨气离开身体超过一定的时间范围他就会死亡。” 回到警察局,徐耀凛没有再像之前在动物救治中心那样对着看守老头的下属发脾气,简单查看了尸体,亲自确认老头已经死亡后,徐耀凛觉得有些疲惫。没完没了的死人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事件暂时被警方全部封锁,那杀人“凶手”消失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必然会造成全城恐慌。 薛绿竹追问道:“离开了老头,那东西会去哪呢?” 陆谨沉默了,他摇摇头,思索良久他忽然问徐耀凛:“那个富商呢?” “局子里扣着呢。”徐耀凛坐在那儿显得有些颓废,“你要去见他?” “对。单独见。” 徐耀凛点点头:“哦。有烟么?给我根?” 徐耀凛蹲在警察局门口抽烟,像一个犯了事儿被叫来问话的流氓。薛绿竹在旁边站着。 “我曾经一度以为你要戒烟了。”薛绿竹眼里倒映着警察局大门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惆怅。 “尼古丁可是个好东西。”徐耀凛深吸一口烟。 “如果我知道你们刑警的生活这么有趣,当年应该考虑跟你一起报警校。”薛绿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哦,是吗?我为我的大学错失了一朵变态警花而感到遗憾。”徐耀凛道。 “你果然是想打一架吧?!”薛绿竹微笑。 陆谨推开扣押室的门,富商和他的律师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男人穿的西装革履,年纪大概四五十岁上下,身材瘦瘦干干的,有点秃顶,脸上的鹰钩鼻显得特别扎眼,一双小小的眼睛藏在深深凹陷的眼窝下,一看就是一副精于算计的刻薄相。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富商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脸色微微一变,转头对身后的律师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这位先生说。” 扣押室内暂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好久不见,陆先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种地方见面,你还和三年前一样,一点没变。”富商礼貌地伸出手,脸上带着微笑。 “我也没有想到。”陆谨没有搭理富商的示好,自己坐在富商对面的椅子里翘着修长的腿,冷冷地看着他,“你居然能活到现在。” 陆谨没有同自己握手显然是富商意料之中的事,富商坐在陆谨对面,听到他的话忽然笑了出来,“当年真的是很遗憾没能与陆先生合作,如果当年是陆先生,或许我的报应来得不会这么快。” 富商贪婪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仿佛对三年前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已经在脑海里构建出了美好的蓝图。 听着富商的话,陆谨的表情有些厌恶:“你有资格跟我谈交易?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条恶心还秃了头的爬虫!” 秃头似乎是这名富商的死穴,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三年前,陆谨接到富商的电话邀请,美曰其名是请陆谨参加一个动物学术研讨会。当陆谨赴约时,发现地点是在一个地下熊庄。当时那只是富商一个临时据点,后来才将那个临时地下熊庄转移到了现在的这栋老别墅内。 陆谨发现自己被骗之后要求离开,可是地下熊庄进来容易出去难,许多兽医专家都被骗到这里,然后被非法囚禁。 在陆谨一人将熊庄内的数名打手全部撂倒后,富商见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以极其诱人的价格婉劝陆谨留下,因为陆谨看到了熊庄内的一切,所以富商说什么也不能将陆谨放回去。 “劝你不要认为人类真的可以征服这世上所有生灵,这钱你还是留着给自己准备后事吧。” 当时陆谨走前对着富商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之后不论该富商怎么调查都查不到关于陆谨的半点信息,仿佛有一股很大的势力在阻碍他。富商发现,给自己施压的对象竟然是司徒家时,这件事情便不得不不了了之。不论富商再怎么有钱,也不敢轻易地去招惹司徒家。在司徒家眼里,要吞并富商的这点资产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富商在心中对陆谨的身份万般猜测,不管怎么说,能让司徒家这样出面维护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在猜测之余,富商心里有鬼,担心陆谨将自己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抖出去,所幸的是陆谨并没有这么做。 “陆先生难道不好奇在下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富商问道。 陆谨:“好不好奇是我的事,说不说是你自己的事。” 富商听了这话又笑了,这次笑容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自嘲:“就像你当年说的,报应来得很快。过了大半年相安无事的生活,我就以为高枕无忧了。然而啊……爬得越高越容易见鬼这话说得还真没错。” 富商突然站起身,撩开上衣,露出肚子上好几道丑陋的疤痕:“陆先生既然已经去过别墅自然知道那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这些伤口就是给它挠的。” 陆谨冷笑,没有说话。 富商继续道:“我们做商人的,难免都迷信。那次亲眼见到,我还因此差点丧命,呵呵,这下子那栋别墅说什么也不敢住下去了。因为怕那东西跟来,我便找了术士替我做了个假□□封在那栋别墅里,那东西要想杀我?就让它在那栋别墅里找到死吧!” 富商阴险地笑了笑,再次舔了自己的下唇,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所作所为。陆谨心中对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可悲的是,到最后你还是得在牢里度过下半生,惨一点还可能直接被枪毙。”陆谨起身,打算结束和这个富商的对话。 “哈哈哈哈哈哈……是吗?陆先生,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请来了全f市最好的律师!你以为这些法律真的能拿我怎么样吗?”富商也站起身,由于身高的差距富商不得不仰起头来看着陆谨,他笑得很狂妄。 听了这话,陆谨不怒反笑:“哦?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做好被枪毙的准备吧!有钱人。” 富商一愣,继而想起了什么,脸色彻底变了,刻薄的脸上布满惊恐,他一脚踹开身后的椅子,疯了一样扑向陆谨:“不——你不能这么做!我不能死!我手下可是掌握了整个f市的房地产命脉,我不能死——” “这你不必担心,司徒家接手后会做得比你更好。”陆谨冷笑着晃了晃从口袋里掏出的手机,门外的警察和律师听到扣押室内的动静,纷纷冲进来,制服了情绪激动的富商。 看着陆谨就在自己眼前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那背影同三年前一模一样,富商绝望地大喊,像临行前野兽最后的哀鸣: “不——” “回别墅。”见到薛绿竹和徐耀凛后,陆谨直接撂下这么一句话。 依照富商说的话来看,那怨气最后还是会回到别墅,因为它一直认为富商仍然在那栋别墅内。 “你和那土大款说了什么?就这么走了,这里的尸体怎么办?而且现在救助中心和警察局都出了事,根本调派不出太多的人手了!”徐耀凛抓住陆谨的手臂,眉头紧皱。 陆谨一把推开徐耀凛的手,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你以为我们是要去抓凶手吗,警官?难道凶手不是已经死在监狱里了吗?” 在去别墅的路上,徐耀凛坐在陆谨车内的后座,一直看着那张别墅的照片发呆。 “这张照片,当初寄出的人就是那个死掉的老头吧。”薛绿竹瞧见照片背后那两个血腥的大字,心中仍是隐隐有些不安。 “嗯。”徐耀凛应了一声,“应该就是他了。” “那么当初警局里的监控是怎么回事?事后调查监控并没有坏,不是吗?” 听到薛绿竹这么问,徐耀凛愣了愣,因为之后的事情发生得太令人震撼,反而最初一些奇怪的现象被徐耀凛抛到脑后了。突然被薛绿竹这么一问,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总觉得在这起事件中,自己遗漏了一个关键的部分。徐耀凛下意识地将目光从照片移到前头的后视镜上。 后视镜中印出陆谨正在专心开车的脸,俊美的五官上看不出此刻男人的表情,车窗外急速闪过的城市文明将男人的脸映照得流光溢彩。 “这只是单纯的磁场问题。就像那些小说和电影里描述得那样。” 陆谨简单的做出解释,薛绿竹和徐耀凛对视一眼,三人不再说话,车里的气氛顿时沉默起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给三人喘息的时间。 熊怨·第七章 三人赶到别墅已经是凌晨一点,看着别墅外遍地乌鸦的尸体,薛绿竹目瞪口呆:“这,这些乌鸦……全部,竟然全部都死了……” “看来,我猜的没错。”陆谨冷冷道,“这些死掉的乌鸦就是那东西又回到这里来的最好证明。” 怨气以附着在尸体内的方式回到这里,遭受了嗅到腐臭味的乌鸦群袭击。 跨过警方离开前拉起的黄色警戒线,一把撕掉别墅大门上的封条,三人再次进入这栋老旧的破别墅。 “是那具丢失的熊尸体!” 薛绿竹率先发现了黑暗的大厅中趴着一头瘦骨如柴的熊,它浑身是伤,显得破破烂烂,尸体早已冰冷。 陆谨看也不看那具尸体一眼,转身面向通往别墅二楼的扶梯。屋外的月色透过窗户斜斜地洒进大厅,扶梯一半暴露在月光下,另一半隐没在黑暗中。 想要将那东西引出来,必然得先找到那富商封在别墅内的“□□”。 陆谨闭上眼仔细感受着整栋别墅内气息的流动,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浅棕色的眸子发出淡淡的光,这把薛绿竹和徐耀凛两人吓了一大跳。 “我操!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陆谨会魔法!”徐耀凛低声骂道。 “闭嘴!别打扰他,小心他从眼睛里发出激光把你射到墙上喔!” 薛绿竹和徐耀凛两人很默契地开起了玩笑,然而在这种环境下没有人可以笑得出来。 陆谨走到地下室入口的那面墙前,像第一次来到这栋别墅时那样,在墙上摸了半天,最后一把撕掉墙上的壁纸,雪白的墙壁显露出来。陆谨将自己五个手指头狠狠□□墙内,用力一抠,墙面马上掉了下来,露出一个小凹槽。 陆谨从凹槽内摸出一个小纸包,眼睛恢复了正常,在薛绿竹和徐耀凛怪异的目光下,看向楼梯处。 “来了。” 陆谨一句话令徐耀凛和薛绿竹两人顿时紧张起来,气氛瞬间凝固,每个人都在侧耳倾听来自楼梯上的动静。 哒、哒、哒—— 哒、哒、哒—— 徐耀凛微微向前走了小半步,将薛绿竹护在身后。 来自黑暗中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薛绿竹紧张得仿佛心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嗬——嗬——” 楼梯的尽头参杂着脚步声传来一阵野兽般的喘息,徐耀凛走上前与陆谨并肩,一手探入怀里,掌心传来枪柄冰凉的温度,薛绿竹被完全挡在了身后。 陆谨眯起眼睛,看着一道黑影从楼梯上缓缓而来,显现在月色下。垂下想要拔枪的手,徐耀凛瞪大眼睛,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缩小。 “是你!” 月光下,一个樵夫打扮的男人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这个男人正是当初来报案的猎户! 徐耀凛终于想起,自己竟然将这个突然失踪的关键人物遗漏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别上前,他被附身了。” 陆谨感受到身边徐耀凛不稳定的情绪,提醒道:“他不是人。” 猎户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只剩下一片绯色。 猎户死死盯着陆谨,张嘴露出尖锐的牙齿,陆谨一个箭步冲上前扼住猎户的脖子将他狠狠推到墙边。 后脑受到剧烈的撞击,猎户的左眼从眼眶里直接崩了出来,血溅了陆谨一脸。 就在猎户的双手无力垂下的那一刻,趴在大厅中央的熊尸体一跃而起,直接从薛绿竹身后一挥手臂,薛绿竹闷哼一声猝不及防地摔了出去,直接将大厅内用来摆设的木柜撞出一个浅浅的凹痕。 “我操!”听到动静徐耀凛立刻转过身,拔出□□朝熊尸体的膝盖处砰砰两抢,受到枪击的熊立刻跪倒在地,不动了。 在陆谨也转头分神的瞬间,本被钳制住的猎户发出一声嘶吼,张嘴就朝陆谨的肩膀咬去。一个闪身,陆谨轻易躲开了攻击,没想到猎户突然转变目标直接扑向徐耀凛,陆谨再次伸手想要抓人已经太晚。 猎户兽类的牙齿深深嵌入徐耀凛的肩膀,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徐耀凛发出一声惨叫,鲜血流了满手,这是怎样强大的咬合力?只听一声脆响,徐耀凛的肩胛骨直接被咬碎,握在手里的抢掉落在地板上,徐耀凛捂住肩膀,痛得跪在地上颤抖,冷汗直流。 变故来得太快,薛绿竹和徐耀凛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人已经被撂倒。 陆谨一把抓住猎户的头,力气大得吓人。 “狐……你和人类一起……来这里做什么……”猎户被陆谨抓得生疼,嘶哑着嗓子问道。 “杀你。”陆谨的手臂青筋凸起,指甲疯长,浅棕色的眸子再次泛起淡淡的光。 只听“嘭”的一声,猎户的头被陆谨生生捏爆,白色的脑浆流了满手。 为了防止怨气再附着到熊尸体的身上,陆谨反手直接将熊尸体的头颅削了下来,头颅滚到薛绿竹的身边,直接撞开了木柜的门。 一团黑雾在别墅大厅内渐渐凝聚起来…… 徐耀凛眼睁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里充满了震惊,剧痛令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终于肯现形了。”黑雾在大厅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子,陆谨站在黑影前面无表情。 “人类该死……你竟然帮助人类……狐……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巨影看上去十分焦躁不安,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声音更像是从地底传来,然而在薛绿竹和徐耀凛听来,这黑影说的话具是含糊不清,根本听不懂它在说些什么,只能通过陆谨的回答来猜测两人之间的对话。 “你是来对我说教的吗?”陆谨全身泛起白色的柔光,头发与身上的衣裤仿佛正在被无形的风吹动着。他掏出方才从凹槽内摸出的纸包,故意放在眼前打量着,“这就是你杀了这么多人要找的东西?真是可怜。” 黑色的巨影因为陆谨的话变得更加急躁起来,别墅内顿时充满了压迫感:“人类……残酷,杀戮……这是他们的报应……杀他们……又有何错?狐……你枉为大自然生灵敬仰……居然和人类纠缠不清……把那东西给我……” 陆谨掌心突然冒出一缕蓝色火焰,手中的纸包立刻被化为灰烬:“这不是你要找的人,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报应。” 只听黑影突然发出一声爆喝:“骗我——你敢烧了它……应该由我……我将他吃掉……啊——杀——杀——” 不论黑影怎么攻击,都伤不到陆谨分毫,这迫使它不得不转变攻击对象。 薛绿竹被撞得几乎要昏死过去,混沌的大脑除了后背的疼痛外什么也感受不到,眼前的景物一片模糊。身后的木柜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薛绿竹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满手的鲜血。另一只手心里忽然传来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令她稍稍清醒了些。 缓缓睁开眼睛一看,一直毛茸茸的小熊仔从柜子里爬了出来,正舔舐着自己的手掌心。薛绿竹动了动自己的手指,那头小熊仔仿佛受惊般,立刻钻回了柜子,半响才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薛绿竹看着小熊仔这副可爱的样子,苍白的嘴角不禁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缓缓朝小熊仔伸出手,小熊仔朝后退了退,瞧了半天才将慢慢地将一只前爪搭在薛绿竹的掌心上。 “绿竹小心!!” 突然间,徐耀凛发出一声爆喝,薛绿竹抬头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正朝着小熊仔扑来,她想也没想直接反身抱过小熊将其护在怀里。 同一时间,陆谨的身后不知何时幻化出一头巨大的白狐,发出一声鸣叫,继而从嘴里喷出一阵同样泛着蓝光的火焰直冲黑影而来。 谁知黑影在即将碰到薛绿竹时突然一个转身反扑向一旁的徐耀凛,陆谨一惊,想收回火焰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白狐喷出的火焰就这么直接朝着近在咫尺的薛绿竹烧去!! 感受到强烈的灼热感从背部袭来,薛绿竹突然觉得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在敌人面前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她搂着怀里的小熊仔,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难道要就这么死了吗? 那一刻,薛绿竹突然想起了在自己十六岁那年出车祸双亡的父母,他们如当年一样,站在那里微笑着,朝薛绿竹伸出手。 小竹…… 预想的痛苦久久没有到来,薛绿竹疑惑地回过头,却看见陆谨站在自己身后,全身笼罩在一片蓝色的火焰中。 “陆谨!” 薛绿竹尖叫。 而陆谨幻化出的那只白狐在替徐耀凛挡下黑影致命一击后,也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化作一股白烟消散。 看着陆谨遭到反噬在烈火中痛苦挣扎的样子,黑影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帮助人类的下场……堂堂狐妖也不过如此……去死吧——吃了你……吃了你我就能得到无上的力量……” 熊怨·第八章 话音刚落,黑影突然全身燃烧起同样蓝色的火焰,原本陆谨挣扎的地方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巨大的黑影在火焰中痛苦地扭动着:“什,什么……这不可能……不——” 黑影的悲鸣随着火焰燃烧殆尽,陆谨不知何时站在了黑影身后,眼里尽是嘲讽。只见他掌心朝上,一团蓝色的火焰跳动着,最后缓缓熄灭。 “也不过如此么?怎么没有人告诉过你,像我这种不过如此的家伙,最擅长的就是幻术呢?” 话音刚落,陆谨喷出一口血,高瘦的身子不禁一个酿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他长长出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 深夜,f市一间毫不起眼的宠物诊所二楼,男人坐在窗边看着墙上古老的一幅画发呆,眼神里是满满的眷恋与忧伤,修长的两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结了长长的烟灰。 “大人。” 房间的门被人打开,身着黑色长裙的少女款款走到陆谨面前,躬身行了个礼,“您在想今天那位小姐?” 陆谨脸上的表情一动,抖掉烟灰,剩余的烟头被一簇蓝色的火焰燃烧殆尽。 “默。她给我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从第一眼起。”陆谨靠着椅背,看上去很是疲惫。 “所以您才奋不顾身地救她?”陆谨从别墅回来后元气大伤,白皙的肤色显得更加苍白,即便是身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 陆谨闭上眼没有说话,脑海中浮现出薛绿竹扑身上前护住那只熊仔的样子。直觉告诉陆谨,这个叫薛绿竹的女人会对自己产生很强烈的羁绊。这令陆谨有些抗拒,心里却又莫名的期待…… “什么人!敢只身闯入这片山林,不要命了?”当年的陆谨一袭白衣胜雪,立于山间,恍若仙人。 女子似是有些受惊,她护紧怀里一只受伤的小狐狸,伤口处缠着的手绢隐隐渗血,“对,对不起!我,我只是迷路了……在山上拾到了这个受伤的小家伙,不曾想误闯公子领地,还望见谅。我这就离开。” 陆谨漂亮的眸子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身上沾了不少尘土,衣摆下方被路上的荆棘扯出几道口子,赤着脚,鞋子不知道掉在哪里,狼狈极了。 陆谨盯着女子的眼睛,她的眼睛澄澈通透,胆怯的神情毫无掩饰地流露,扑闪的睫毛像是在眼帘上停着一只蝴蝶。陆谨知道她没有说谎。 在陆谨的认知里,人类都是邪恶的。他们对狐妖一族赶尽杀绝,在父亲及族人的眼中,人类该死。可眼前这个女子似乎是和父亲口中的有点不同…… “把它交给我。”陆谨道。 “诶?”女子愣了愣。 不给女子回答的机会,陆谨朝女子怀中的小狐狸伸出手,小狐狸抬起头亲昵地舔了舔陆谨,继而挣开女子的怀抱跳到陆谨身上。 “我是……居于这山中的医者,若姑娘放心,可将这孩子放在我这里。”陆谨淡淡道。 “这……”女子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小狐狸如此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只好作罢,“那就有劳公子了。” 说毕,女子转身企图继续寻找下山的路。 看着女子瘦弱的身影将要隐没于树林之中,陆谨终是开口叫住了对方:“等、等等。姑娘方才说迷路,若是不介意,可否允许在下陪同下山?” 看着男人温柔谦逊的邀请,女子绽开了一个柔柔的笑,道:“多谢公子。” 陆谨从未见过这样无忧的笑容,那瞬间他晃了晃神。 陆谨忽然从身上扯下一块白布,撕成两段,在女子错愕的表情中,陆谨走到女子面前蹲下身,轻轻抬起她的脚细心地为女子白皙的小脚包裹上白布。 看着陆谨认真的样子,女子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双颊有些发热。 下山的路,陆谨为了照顾到女子,故意将脚步放得很慢。陆谨一直没有什么表情,不时为抱在怀里的小狐狸顺毛。两人一路聊着天,在女子轻快的言语间,陆谨心中渐渐对人类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这山路还真是崎岖难行。”两人走到山脚,女子笑道:“不过能认识公子我很高兴。” 看着女子的笑靥,陆谨嘴角不禁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既然相识便是缘分,姑娘方便告知在下芳名?” 女子听言垂首浅笑:“小女名唤……” 陆谨的思绪飞得远了。 “说来,那位小姐摸我脑袋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她的灵魂,并不完整。”默的一句话将陆谨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睛看着默。 默继续道:“虽然不知道是缺少了什么,但是那位小姐应该是曾经经历过什么。” “她的灵魂是完整的。”陆谨看着画上的那名女子,目光变得温柔,“她拥有这世上最美丽的灵魂。” 默明白陆谨所谓的她指的是活在陆谨记忆里一直不曾离开的人,微微欠身道:“是,大人。默多虑了。” 陆谨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条纯黑色的拉布拉多走了出来,门被关上,拉布拉多趴在门口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晴。 雪白的病房内,背上缠满绷带的薛绿竹趴在床上发呆,她的后背被别墅内的黑影划拉出一个大口子,肋骨因为受到撞击断了一根,所幸没有内出血。隔壁床位的徐耀凛手臂打着石膏,全身缠满了绷带,他的肋骨断了三根,险些划破内脏,右肩膀几乎被别墅内那黑影咬穿,本以为肩胛骨都被咬碎,结果医院的鉴定只是粉碎性骨折。 两人已经在医院里躺了五天,陆谨一直没有出现。 他们心里都明白得很,如果不是陆谨,恐怕他们的伤势远远比现在要严重得多。 想到那个男人,薛绿竹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身上仍旧隐隐作痛的伤口,她可能会觉得这些天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你在想什么?”听到薛绿竹的叹气,徐耀凛转过头。 “我有很多疑问,也感到震惊。”薛绿竹也偏过头和徐耀凛对视,“这几天发生的事,好像做梦一样。” 徐耀凛点点头表示理解:“也难为你了绿竹。其实我当初也无法理解的——直到自己亲眼所见。就像我老爸当初跟我说的,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是客观存在的。我自认为是一个百无禁忌的人,结果在参加工作后还是收起了在大学里深信不疑的唯物主义那一套。我时常安慰自己,既然逃避不了就试着接受呗!” “其实回过头来想想,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反倒是感觉很刺激。”薛绿竹笑了。 “你真是个变态,从高中开始就这样。心理素质这么强,你还是个女的吗?!”徐耀凛撇撇嘴,“如果不是陆谨,我们可能早就死了吧。” “是啊!话说回来,你怎么会认识陆谨的?他到底是什么人,不对,他到底是什么?”打死薛绿竹也不相信一个普通人居然能召唤出那么大只会喷蓝火的白色狐狸。 叩叩叩。 病房门毫无预警地响起,两人一愣,同时看向门的位置。 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徐,徐伯伯。”进来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有些发福的迹象,脸上的表情甚为严肃,眉眼间和徐耀凛有些相像。来人正是f市公安局刑事侦查组的老大:俆芾。 薛绿竹看清来人后连忙问了声好,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旁边的徐耀凛,后者的表情很是微妙。 “你来做什么?” 徐耀凛的语气生硬,参杂了些许不快。也是,自己儿子出了事,做老爸的过了将近一个星期才露面,换谁都会不爽。 徐芾将手里提着的两个果篮都放在薛绿竹一旁的床头柜上,搬了张椅子坐下,理都没理徐耀凛:“小薛感觉好些了?” 真是个不坦诚的老爸,明明果篮是给两个人准备的,偏偏故意都放在自己桌上,也难怪两人父子关系那么差。 薛绿竹心里想归想,嘴上还是应道:“好多了。” “嗯。多休息。”徐芾说这话的时候仍是板着一张脸,薛绿竹从以前就很怕他。 徐耀凛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薛绿竹讪笑着点头,病房内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你们看到了吧。”徐芾忽然道:“关于陆谨。” “徐伯伯也知道他?”薛绿竹惊讶。 徐耀凛切了一声:“人就是他介绍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对他知道的也不多,曾经也是机缘巧合……”徐芾看了一眼正假装对两人对话不感兴趣的徐耀凛一眼,继续道,“或许你不相信,陆谨拥有奴役世上除人之外万物的能力,他只是告诉过我,他不是人,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明白。” “可能在你来之前,她已经信了。”徐耀凛打岔。 薛绿竹瞪大眼睛:“这世上竟有如此存在?” “很匪夷所思吧!也是……” 徐芾刚想说些什么,电话铃不合时宜地响起,徐芾走出病房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什么便挂掉了电话。 “局里有事我要先走了,将你卷入这场是非我很抱歉。” 话说到一半搁在那儿让薛绿竹很是纠结,不过碍于徐芾真的是一个大忙人,薛绿竹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道:“这说的什么话,徐伯伯您先忙去吧。” 徐芾点点头,临走前看了一眼徐耀凛,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仍是一句话没说,关上门走了。 “操——哎哟,妈的痛死老子了!”徐芾刚走徐耀凛愤恨地捶了一下床,结果痛得呲牙咧嘴,“老子是亲生的吗?好不容易来了没说几句话就走,结果连正眼都没瞧我一眼,你说这他妈亲生的吗?我是捡来的吧?我一定是捡来的吧!” 薛绿竹无视骂骂咧咧的徐耀凛,脑中反复思索着徐芾说的话。 奴役除人之外万物的能力……陆谨难道是传说中的安倍晴明?啧啧,奴役万物为自己所用,这得多残忍啊! 医院外,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地叫着,不知不觉间,夏日已经过去了一半。然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卷一·熊怨·完=================================== 第10章 鬼獒·楔子 皎洁的明月高挂夜空,为广袤无垠的大草原洒下一片银白。 月色下,一个藏民打扮的中年男人轻巧地翻过草原中央围成的矮篱,背上揣着一个脏兮兮的布袋,几只秃鹫盘旋上空。 这里是藏民们举行天葬的地方。 几具尸体摆在石台上,个个都是残缺不全的模样,白花花的肠子被秃鹫翻得到处都是。只见男人走到石台前弯下腰,双手在腐肉堆里不知搅弄着什么,扑鼻的恶臭。 一只秃鹫扑腾着翅膀停在一根木桩上,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偶尔发出几声尖锐的嘶鸣,带着狡黠的目光打量着男人。 男人对此无动于衷,他的脸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点尸体的碎末,胡乱擦了擦,继续如同傀儡般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停留在木桩上的秃鹫越来越多,嘶鸣声也变得杂乱起来,男人身形一顿,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男人知道这里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 再翻过矮篱时,男人背上的布袋显得沉甸甸的,显然是已经装了什么东西进去。 不时有风拂过,将血腥味吹得很远,几朵墨色的云遮挡住了月亮。在黝黑的肤色衬托下,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回到自己的碉房,男人径直走到自己搭围的圈子里,圈子的角落放着一个大笼子。 云开见月。 笼子压根就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一条瘦骨嶙峋的母獒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是死了。 男人将背后的布袋解下,从笼子的投食口丢了进去,里头装着的东西从没有扎紧的布袋口内掉了出来,散落各处。 是一堆残缺不全的腐肉——就着月色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人的残手断脚,以及些许肠子和内脏。 为了不被人发现,男人专门挑那些被秃鹫吃得残缺不全的尸体下手。 母獒的身上沾着些许尸体的肉末和仍未干涸的血渍,它睁开眼睛,看向男人冷漠的脸,它不明白自己愿意一生效忠的主人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母獒浑浊的眼里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它吃力地支起身,拖着硕大的肚子,缓缓靠近腐肉嗅了嗅,立刻将脑袋摆向一边,母獒的喉咙里发出几声怪异的咕噜声。 显然母獒并不想吃这些闻起来令自己作呕的东西,然而它已经被男人连续饿了好几天…… 站在笼子外的男人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他狠命踹了笼子一脚,吓得母獒浑身一颤。 慢慢衔起一根断掉的手指,只听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手指就被母獒吞进肚子。 继而是腐烂的肠子,内脏…… 母獒一口一口将布袋里的腐肉全部吃光,腥臭的血肉沾得满嘴都是。 “呵呵,真是乖孩子。”男人笑了,“再过几天……只要再过几天……”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男人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疯狂,身体也不自觉颤抖着,似乎十分期待着什么的到来。 笼子外再次传来动静,母獒抬起头时,男人已经走远了。 第11章 鬼獒·第一章 默端着一个放满血纱布和几把手术刀的铁盘,看到桌上放着两束已经干枯的白菊,下面还用一本几个星期前的旧杂志垫着;再看看刚替一条宠物狗做完结扎手术正悠哉悠哉喝茶的陆谨,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大人,算算那位小姐今天就要出院了,您真的不准备去探望探望她?” 毫无疑问,那两束枯死的花本是为薛绿竹和徐耀凛准备的,然而却因为备花之人的某些原因搁置在了那里。 不过探望病人送两束白菊花…… 默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想好像都有点奇怪。 “默。你最近话有点多。” 陆谨放下茶杯,没有看正忙着收拾东西的默,随手翻阅起今天的报纸来。 “我很抱歉。” 陆谨只一句话就让默不敢再多嘴,沉默着继续将手头上的东西整理好。 其实陆谨先前确实是有过去医院探望那两人的想法,然而这个想法只在他脑袋里停留了短暂的几个小时,就被陆谨打上了矫情的标签抛到脑后。 更何况见了面要说些什么呢?陆谨最讨厌花时间去纠结麻烦的事物,说到底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场,根本就没有必要再有什么交集。 透过宠物医院半透明的防弹玻璃向外看去,街上的行人渐渐穿起了单薄的长衫,炎热的夏季转眼也将要接近尾声…… ==================================================================== 距离上次别墅惨案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薛绿竹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月后才终于得以出院。 地下熊庄的□□被曝光之后,引起了社会各界强烈的反响,对于薛绿竹住院的原因,总编不止一次追问过,对此薛绿竹总是避而不谈。 反正说了也没人信,薛绿竹就连随便找个理由塘塞的兴趣都没有。 就连总编要求来探望自己,薛绿竹都一并拒绝了。她并不想让总编知道自己有一个在刑事侦查组工作的朋友,作为新闻工作者,有时候为了争抢头条提出一些过分要求也是常有的事,薛绿竹可不想让徐耀凛因此难做。 不过人虽然没来,问候的电话却是三天两头来一个。总编倒也是尽到了自己做领导的责任。 薛绿竹本来就是一个闲不下来的劳碌命,在医院的一个月成天和徐耀凛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熬时间,从高中生活的回忆到大学毕业各自打拼奋斗的故事被两人翻来覆去地聊了个底朝天。 那个叫陆谨的男人一直没有再出现过,薛绿竹和徐耀凛两人的话题也很默契的没有再提及他半个字。 两个月时间足够薛绿竹去假装淡忘一个人,即使那个人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成为了薛绿竹梦中的常客。只要一想到他,一个月前那段恐怖的经历就会哽在薛绿竹的心头。这感觉在薛绿竹看来,比在喜欢的人面前生吞了一只活苍蝇还令人难受。 相比起薛绿竹,徐耀凛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徐耀凛必须在医院里修养三个月,薛绿竹出院后的那一个月里,徐耀凛每天除了睡觉吃饭上厕所就是盯着天花板发呆,想想往后还有整整一个月时间,徐耀凛就很想去死一死。 手机响起,徐耀凛顺手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看着隔壁空荡荡的床位,徐耀凛叹了一口气,显得惆怅。 是薛绿竹的电话。 “咋的,又来每日一问候吗?今天的时间有点早啊!” “哥们,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电话那头传来薛绿竹故作严肃的声音。 徐耀凛一愣,继而道:“有什么事比我还要在医院里继续躺一个月更不幸吗?” “哦,那倒没有。就是你家那只猫啊——” “难道趁我住院那段时间,隔壁那个八婆养的那条疯狗把它给上了?!”一听到薛绿竹提到自家的小咪,徐耀凛的语气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徐耀凛住的破公寓隔壁住着一个嗓门很大的离婚女人,她家养着一条狗,每次徐耀凛休假带着小咪出门晒太阳给那条公狗撞上,那狗就死命追着小咪的屁股闻,如果不是徐耀凛拉得快,估计自家的小咪都当几次妈了。 “难道我不在的这一个月,护士小姐不小心把消毒水注射进你脑袋里了吗?”薛绿竹在电话那头翻了一个白眼,“你家猫在我这住的很好,但是这几天它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不怎么吃东西,我下班回去就看它殃殃的趴在阳台,我喂的可都是从你家里拾腾来的猫粮。我就跟你说声明天周末我休假,带它去医院瞧瞧怎么回事。” “可以可以。哦,对了……呃……”还好事情没有往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徐耀凛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就是回头记得找我报销啊!谢啦!” 挂掉电话后,薛绿竹收拾好自己办公室里的文件准备下班。 脑袋里盘算着找宠物医院的事,好像自己住的单身公寓过三条街那里就有一家来着…… 夏末的微风仍带着些许暖意,薛绿竹提着猫笼脚步轻快地走出公寓。掏出手机,上头的导航正显示着薛绿竹此次的目的地——南嘉宠物医院。 跟着导航路线绕来绕去,对于薛绿竹这样的路痴来说,想要再原路返回估计是没什么可能了。笼子里的白猫闷闷地叫了几声像是在抗议,薛绿竹有些无奈。 过了最后一个红绿灯,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是徐耀凛的来电。 “什么事?”薛绿竹接起电话。 “你真带小咪去看医生了?”电话那头,传来病房电视里的广告声。 “是啊。我记得我家附近有一家宠物医院来着,跟着导航到处绕,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薛绿竹一边和徐耀凛通着电话,一边四处找着宠物医院。 根据导航显示,应该就在这条街上才对。 “你要去哪家宠物医院?”徐耀凛问道。 “叫什么…南嘉宠物医院好像…喔唷!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招牌上写着薛绿竹要找的目的地,她加快了脚步,笼子里本来趴着小憩的白猫忽然睁开眼睛,顿时变得不安起来。 “我,我擦!看在我们那一个月缔结的病床革命友谊你……” 徐耀凛话还没说完,薛绿竹便推开了南嘉宠物医院的门,当她看到那个坐在沙发里抽烟的男人时,电话那头徐耀凛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欢迎——哦,好久不见,薛小姐。” 薛绿竹默默转身,拉好门,将手上提着的猫笼放在脚边,蹲下身重新拿起电话,经过的几个路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喂?喂,你还在不?”电话那头传来徐耀凛不明就里的声音。 “……现在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我好像走错地方了……”薛绿竹木讷道。 “你进去了啊?” “……” “咳,昨天你跟我说的时候本来想好心提醒你一下陆谨在哪家宠物医院上班的,没想到你这么走运,哈哈。”徐耀凛干笑两声。 尽管徐耀凛看不到,薛绿竹还是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她已经想不到任何能够表达内心的想法顺带痛骂徐耀凛的词汇了。 挂掉电话,身后嘉南宠物医院的大门被人拉开,陆谨走到薛绿竹身边,提起放在她脚边的猫笼,表情有些玩味:“这不是你的猫。” 薛绿竹站起身,她同样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自己跟前的男人:“是徐耀凛的。” 陆谨挑了挑好看的眉,打开猫笼抱着白猫转身走进店里,薛绿竹想到徐耀凛的话,懊恼自己明明来过一次,居然没认出来是陆谨的店,让人纠结的是先前导航显示这附近并没有其他家宠物医院,薛绿竹只好认命,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还是像薛绿竹上次来的那样一点没变,那条黑色的拉布拉多见到薛绿竹晃着尾巴友好地蹭了蹭她的小腿。薛绿竹弯下腰拍拍它的脑袋,算是打了招呼。 陆谨没有为徐耀凛的白猫做任何检查,甚至不问问薛绿竹为什么带猫来医院,只是将白猫搁在沙发上,自己坐在白猫旁边。陆谨一身黑的打扮和身旁的白□□咪形成鲜明的反差。 “这猫……”薛绿竹时常听徐耀凛提起他家的这只猫,脾气古怪的很,只粘徐耀凛一个,其他陌生人只要碰它,准得被挠得一脸花。 当初薛绿竹也没少吃过苦头,可眼前这猫居然安安份份窝在沙发里,舔着自己的毛,先前陆谨抱它的时候,猫也没有一点抗拒的样子。 “怎么?”陆谨看了薛绿竹一眼,“这猫没有一点问题。” “它已经几天没吃饭了,我喂给它的猫粮还是特意从徐耀凛家里带出来的。”薛绿竹道。 “她?”陆谨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猫一眼,“吃猫粮不觉得屈辱吗?” “你说什么?”薛绿竹一头雾水,“猫不吃猫粮吃什么?鱼?” 白猫抬眼看了陆谨一眼,起身蹿到一张矮桌上,嗅了嗅桌上飘着茶香的茶壶嘴,眯起眼睛又窝在那里。 “请不要在意。”陆谨踢了踢矮桌,成功惊动了窝在上头的白猫后,脸上带着恶劣的笑,“我看她啊,只是想念她那个可怜兮兮还躺在医院病床上无聊的一根筋主人罢了。” 被惊动的白猫发出不满的叫声。 “汪、汪!” 薛绿竹身后那条黑色的拉布拉多用脑袋顶开大门,将门口营业的牌子翻了个面又跑进来冲着陆谨叫了两声,从里屋推出一个行李箱。 “咦,你要出远门?”薛绿竹这才发现陆谨的宠物医院内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好,锁进柜子里,一旁桌上还放着一封被拆开的信,牛皮纸制的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南嘉宠物医院的地址,生硬的字迹看上去像是出自孩童的手笔。 陆谨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对着薛绿竹道:“是的,没事的话你可以带着她回去了。你再耽搁我几分钟,我那朋友怀孕一年多的狗可能会因为难产死掉。” 陆谨的话半真半假,薛绿竹显然当作真话都听了进去:“怀孕一年多的狗?!” 薛绿竹敏锐地捕捉到了陆谨话里的信息,怀孕一年的狗?这可是个奇闻,薛绿竹也没多想,脱口而出道:“嘿,带我去看看吧!” 第12章 鬼獒·第二章 完全没料到薛绿竹会这样说,陆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也要去?” 仅仅是陆谨下意识冒出来的一句话,忽然就让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尴尬。 “呃……那什么,我的意思是……狗,狗怀胎一年多嘛!也算是个新鲜事……我也不是想要去凑个热闹什么的……就,就是……你不方便的话,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薛绿竹磕磕巴巴地解释着自己刚才那句脑袋一热就脱口而出的话,结果越说越乱,连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 薛绿竹发誓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好奇心的唆使才冒出这么一句话啊!绝对没有夹带任何不科学的私人感情啊! 可惜,说出去的话就等同于放出去的屁,覆水难收。 “喵~” 感到脚下传来一阵小骚动,徐耀凛的那只白猫不知何时蹿到薛绿竹的脚边,正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腿。 薛绿竹赶紧俯下身将白猫抱进怀里,不敢看坐在沙发里的陆谨一眼:“那什么,刚才的话请别放在心上。既然这猫没什么问题,我就先——” “中午十二点,火车不会等人。”陆谨突然叫住了急急忙忙想要走的薛绿竹,“你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薛小姐。” “你……”这下子轮到薛绿竹给陆谨讲懵圈了,抱着不确定的心理,薛绿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陆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薛绿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或许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家伙真的是有够恶劣的! 薛绿竹虽然心中这样想着,可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此刻有点小激动的内心:“我就说一个人出远门可是很无聊的!你等着,我马上回去收拾东西,记得要等我啊!很快回来!” “无聊?或许吧。希望你不要后悔。”看着薛绿竹像个孩子一样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显然没把陆谨最后一句话放在心上。看着薛绿竹匆匆离开自己的宠物医院后,陆谨掏出一根烟,点燃。 陆谨已经无聊得太久了,无聊到已经刻意不去想起多年前当陆谨学会两人同行之后的那段刻骨铭心。 化身成那条黑色拉布拉多的默从门边叼着一个猫笼放在矮桌上,显然是薛绿竹走得太匆忙不小心落下的。 默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正在抽烟的陆谨,在几缕白色轻烟的笼罩下,男人英俊立体的五官带着几分雾里看花的迷离感,这个男人还是和当年默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即使世事已经更替变迁无数,时间仍无法在他脸上留下点什么与岁月有关的印迹。 当薛绿竹背着双肩包气喘吁吁地赶到火车站的时候,距离发车时间还剩下将近半个小时。 “陆谨!我,我我连那个什么,去哪里都不知道!车票,呼,车票没有!” 已经早早在火车站等候的陆谨看到气喘吁吁朝着自己跑来的薛绿竹,深藏在内心的情绪忽然泛起了细微的波澜。 这个女人难道都这样百分百相信别人吗?她连要跟着自己去哪里都不知道,就这样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你也知道?”陆谨想到薛绿竹落在自己那里的猫笼,摇摇头,“我要去西藏。你还要去吗?” “你……西……西藏?!”薛绿竹懵比了,感觉先前自己的一头热被人从头浇了盆冷水下来,一下变得手足无措,傻在原地。 陆谨看着薛绿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薛绿竹也看着陆谨,男人浅棕色的眸子里映出自己此时此刻狼狈的可笑模样。 “我说过了,希望你不要后悔。”陆谨的个子很高,出众的外貌不时吸引着往来女性客旅的侧目,“现在决定权在你。还有时间,你可以选择去排队买票,你也可以选择掉头走人。” …… 通往候车室的电梯缓缓上升,薛绿竹手中拽着一张刚刚买来的火车票。 她告诉自己,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在排队的时间,薛绿竹给总编打了一个电话,申请了大约两周左右的假期,很快就得到了批准。 这本就是薛绿竹该得的,出院之后总编一直想给薛绿竹继续放一段时间的假让她好好静养,然而都被薛绿竹婉拒,这次薛绿竹突然主动提起此事,总编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 候车室大荧幕上的时间显示着陆谨和薛绿竹的那班车还有两分钟就要停止检票了。 “如果我没来你会怎样?”薛绿竹冲着已经在排队的陆谨晃了晃手中的车票,笑着问:“是不是很感动啊?” 陆谨:“哦。我可能会等你到发车前最后一分钟,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因为等你让自己错过这班车。” 陆谨话里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如果到点没有见到薛绿竹,他就自己走人,而薛绿竹可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所幸的是,陆谨还是留下来等自己到了最后。 “那对男女!唉,没错就你们,动作快点呀!列车马上开了!!”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扯着大嗓门骂骂咧咧地将陆谨和薛绿竹推上车,火车立刻合上了进车门,缓缓开动。 陆谨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想着自己的事情。 不久,火车行驶进隧道,车窗外一片漆黑,薛绿竹朝着陆谨的侧脸悄悄做了个鬼脸。 不大的车厢里坐满了人,各个都操着来自天南地北的口音大声交谈着。 陆谨不爱搭理薛绿竹,靠在自己的位子里双手抱胸闭着眼休息,薛绿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和陆谨说些什么,只好坐那摆弄了会儿手机,才几下便觉得索然无味。无聊的薛绿竹又开始担心起自己背包里带着的东西不够,毕竟去的地方是距离f市很远的西藏。 支着半边脸颊,火车行驶的声响混合着车厢内嘈杂的说话声在薛绿竹脑海内单曲循环,令人昏昏欲睡。 要想到达西藏,陆谨两人要先从f市搭乘动车到s市,再从s市坐火车直达拉萨,再之后陆谨说两人还要乘坐长途大巴才可以到达最后的目的地。 陆谨和薛绿竹两人在这节小小的车厢里很是惹眼,推着餐车的乘务员来来回回在他们的位置旁经过了好几次,时不时会来询问一句两人是否有什么需要,这令薛绿竹十分无奈。她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这些美女乘务员是真的和蔼可亲的关心客人,说到底还是怪陆谨那张人模狗样的脸! 就当是旅游好了。 一路上薛绿竹都在这样安慰着自己,她想要调整一下自己长时间保持住的坐姿,才刚一动身边的陆谨便立刻睁开眼睛。 “不适应?” “一点点。”薛绿竹苦笑道。 陆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薛绿竹,嘲讽道:“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一下冲动的后果。” 薛绿竹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希望你不要把我卖掉。” 陆谨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对不起,就凭你那张脸,我怕我光是倒贴就能赔死,我不干亏本买卖。” “你!”薛绿竹怒了,虽然自己单身二十五年,但是这张脸还算是对得起观众的,怎么可以任人抹黑! “不过,还是很感谢。”陆谨飞快地嘟囔了一句,有些别扭地转过头,重新将视线投到窗外急速掠过的景物上。 “你说什么?”薛绿竹成功地没有听清。 “我说让你别烦我谢谢。” “……” 等到两人坐上最后的长途大巴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薛绿竹感觉身心俱疲。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严重的晕车加上高原反应折腾了她近乎半条命。 陆谨微凉的掌心抚上薛绿竹不断冒虚汗的额头:“喂,你还好吧?” 薛绿竹猛灌了一口矿泉水,无力答话,但是陆谨的动作却让被高原反应折磨的薛绿竹意外地好受了很多,她惬意地眯起眼睛,感受着大巴一路颠簸,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该让你来。”陆谨看着薛绿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着,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让肩膀上的那个‘大麻烦’可以靠得稍微舒服些。 两人到达目的地后,等在那里的是一个藏民打扮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到陆谨和薛绿竹两人,立刻微笑着迎了上来,在带着高原红肤色的衬托下,小姑娘的牙齿显得特别白皙。 她的目光不自觉在陆谨身上停留许久,稍稍垂下头脸上飞快闪过一抹红霞,继而又带着探究的目光与薛绿竹对视了两眼,似乎在猜测着陆谨和薛绿竹两人的关系。 陆谨用藏语和小姑娘打了个招呼。 那小姑娘听了连忙捂住嘴,样子很是羞涩,脸上的笑意更却甚。 薛绿竹斜了一眼陆谨,压根没听懂陆谨对小姑娘说了什么,只见姑娘那反应,薛绿竹心中暗道一句卧槽,真没看出来陆谨这家伙还是个撩妹高手? 只见那小姑娘继而用有些生硬的普通话对着陆谨说道:“我叫拉姆梅朵,很抱歉波拉没能亲自来接,他已经等您很久了,请两位跟着我这边来。” 第13章 鬼獒·第三章 这是薛绿竹第一次来到大草原,没有汽笛尾气,没有高楼林立,远处不时传来牧羊人挥舞着皮鞭的吆呼声和高空雄鹰盘旋的鸣叫,开阔的视野令薛绿竹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午后的太阳着实晒人,像陆谨这样瞳孔颜色浅得如此少见的人被刺眼的光线照得几乎要睁不开眼睛,薛绿竹几次都要怀疑陆谨下一秒钟就会从衣服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 “我说,那个小姑娘刚说的那什么波拉,就是你朋友吧?”薛绿竹见两人距离走在前头领路的拉姆梅朵有一段距离,便随口问道。 “嗯。波拉是藏族人对祖父之类长辈的总称。”陆谨应了一声,脚步走得很快,似乎想要快点避开悬挂在高空这恼人的太阳。 “……你的社交圈还真是广泛……” 拉姆梅朵将两人带到一片驻扎着许多碉房的草原,有好几户碉房外都被圈起一块作为关着羊群的地方,显然这里就是一个游牧民族部落的聚集地。 跟着拉姆梅朵,陆谨和薛绿竹走到了最大的那个三层楼式碉房内。里面坐着好几个藏民,有男有女,但普遍都是一些中青年人。 见到陆谨两人,几个藏民停住了原本正在进行的交谈声,相互对视了几眼,谁都没说话,几双眼睛全部都聚集在陆谨和薛绿竹身上。 “波拉就在楼上。两位这边请。”拉姆梅朵领着陆谨和薛绿竹走到通往楼上的梯口,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不然我就在楼下等吧?”薛绿竹不安地看了看那些仍然盯着自己看的藏民们,“毕竟我并没有受到邀请。” “难道你觉得自己心理素质好到能扛得住这么多人对你这个异族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吗?”陆谨跟着拉姆梅朵上楼,“跟着我就是了,反正你也不懂听藏语。” 跟着陆谨进了碉房,薛绿竹感觉扑面而来的一股异香。 走到三楼,拉姆梅朵推开了其中一间屋子的门。陆谨和薛绿竹一前一后进了房间,这个不大的空间内设施简单,就一张铺着粗布的矮桌,上面摆着一个香炉,奇怪的香味就是从这里面飘散出来的。 另外的就是一张简易的床,上头正坐着一个古稀老人。 薛绿竹见到那位老人吓了一跳,这老人家看上去年纪至少比陆谨大了有六轮,胡子花白花白,几乎要遮住了整张脸。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一起,嵌在黝黑的皮肤里薛绿竹甚至不能一下子就找到这老人家的眼睛。 拉姆梅朵搬来两张凳子,又端来两碗牧民家自制的酥油茶后立刻退了出去。 “久不见,赞普。”老人先是打量了一眼陆谨身边的薛绿竹,然后朝着陆谨点了点头,用藏语交谈起来。 “是啊,上次你找我已经是四十年前时候的事了。那时候你还不过只是一个小首领,现在却成了你们游牧部落最德高望重的家伙,而且看来还意外地长寿,扎西次旦。”陆谨说话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对长辈应有的尊敬,倒像是对一个后辈,这令薛绿竹不解,但是又着实听不懂两人在说些什么,只得闷头喝着酥油茶。 扎西次旦笑了几下,声音里可以听出来仍是中气十足,他看着陆谨,又撇了撇木桌上的香炉,“赞普这话严重了,这其中的奥妙,赞普不是一眼就看透了?” 陆谨:“好了,扎西次旦,我大老远专程赶来不是为了和你叙旧的。有什么事?” 听到陆谨这话,扎西次旦收起了笑容,清了清嗓子,又看了一眼薛绿竹,似乎想要再三确认对方的确是听不懂藏语后,才一脸严肃地对陆谨开始说起找他来事情的经过。 薛绿竹非常想知道双方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自己完全没有可以插嘴的立场,只好默默忍受着好奇心的折磨。 陆谨听着扎西次旦的叙述,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奇怪。 等到扎西次旦把话说完,陆谨忽然问道:“这一次你仍是觉得我可以无偿帮你?” 扎西次旦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当然不。这盒子里的东西在这里,我不会让赞普这一趟完全没有收获的。” 说罢,扎西次旦从身后取出一个贴着佛教卐字黄符的木盒子,陆谨见了眉头顿时紧皱。只见扎西次旦慢慢揭开黄符,却没有打开盒子,陆谨脸上则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陆谨冷笑两声,道:“即使已经是相当长远的记忆了,我仍然还记得我的父亲曾经对我说的那些关于‘生存之道’的告诫,与活得越长的家伙打交道越是要小心,扎西次旦,你难道觉得自己已经活得够久了吗?” 扎西次旦重新将黄符贴在盒子上,笑得和蔼:“赞普说笑了,本来就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家伙了,只不过在被秃鹫食尽肉身之前还想为我的族人做些什么。更何况这对赞普来说,并不是什么亏本生意。” “那是自然。”陆谨瞥了身边的薛绿竹一眼,“我说过,我从不做亏本买卖。” 两人交谈后,陆谨起身,扎西次旦作势要下床。 看着扎西次旦略微吃力的动作,薛绿竹也起身朝陆谨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帮他?” “你开心就好。”陆谨话里并没有想要和薛绿竹一起帮忙的意思。 “真是个没人性的家伙。”薛绿竹嘀嘀咕咕走到扎西次旦身边,小心将人扶起。扎西次旦抓着薛绿竹的手腕脸色不易察觉地发生了些变化,继而笑着对薛绿竹用流利的汉语说了句谢谢。 薛绿竹愣了愣,也回笑了一下。原来这老人会说汉语,说得还挺溜的。 扎西次旦朝外吆喝了一声,拉姆梅朵匆匆赶来,对着薛绿竹感谢地笑了笑从她手中扶过扎西次旦。 下楼后,碉房一楼里原本坐着的几个藏民见到扎西次旦纷纷起身,扎西次旦朝着那几个藏民说了几句话,一行人全部陆陆续续出了碉房。 薛绿竹和陆谨走在最后面,薛绿竹拉了拉陆谨,“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呃,你朋友不是找你来给狗看病吗?我瞧着他们家没有养狗啊!” “出事的并不是这户人家。”扎西次旦由拉姆梅朵搀扶着被一群藏民护在队伍后头,居住在附近的不少藏民都出了自家的屋子看热闹,陆谨和薛绿竹两人的打扮在一群藏民中显得格格不入,惹眼的很,听到薛绿竹的问话陆谨解释道:“我们现在就要去事发地看情况。” “那老人家我要怎么称呼?他应该是一位相当德高望重的人吧!听着你们用藏语沟通我压力也是挺大的,老人家的汉语明明说得那么好。”远处有牧民骑着马正赶着一群小羊羔朝着驻扎地慢悠悠走来,这样带着强烈民族特色的场景令薛绿竹不禁多看了两眼。 “扎西次旦,他曾经是这个游牧部落的首领。”四周的碉房渐渐变得少了,零零散散坐落各处,陆谨忍不住叼起一根烟,来的一路到现在,陆谨的烟瘾已经憋得很久了。 “喂,你这样小心引起火灾!”薛绿竹看着身旁的这个老烟枪,忍不住提醒道。 “你以为脚下这是一堆干草吗,这么好点燃?”陆谨翻了个白眼。 陆谨一行人走了很远,最后在一个破旧的一楼碉房前停下,房子旁边围着本来用来圈羊羔的地方空荡荡的,倒是角落处一个脏兮兮的笼子特别显眼。 薛绿竹站在这户碉房外头,用手肘碰了碰站在自己身旁的陆谨,下巴指了指笼子的方向,“你看那里,好像关着一条狗?怎么一只羊羔都没有,这户人家难道不用放牧吗?” “是獒。”陆谨眉头皱起,轻轻嗅了嗅大草原带着淡淡青草香的空气,扎西次旦回过头看着陆谨,眼里带着请示的意味,“即使很淡,但是这里的空气里还残留着血腥味。” 薛绿竹愕然。 打头的几个藏民直接推开碉房没有上锁的门,冲里头喊了几声,没一会儿一个干瘦的藏民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外头这么多人,眼神闪烁显得很不自然。 扎西次旦和陆谨两人走上前,跟那藏民交流了几句,陆谨转过头对薛绿竹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上来。 “他叫贡布,出事的就是这里。你跟着我,不要乱走,不要多问,这里的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在贡布的带领下薛绿竹跟着陆谨和扎西次旦进到碉房旁的矮篱圈内。 “这,这条狗,怀孕一年了,还没有见生产,请医生看看是怎么回事。”贡布感觉扎西次旦带来的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面对这样的压力贡布不自觉地更加心虚起来。 陆谨走到笼子前想看看母獒的情况,这只母獒瘦的只剩下皮包骨,毛发稀稀拉拉的挂在身上,早已没有了藏獒威风凛凛的样子。 谁知才一碰笼子外的粗铁链,原本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母獒突然一跃而起疯了般朝陆谨扑来,然后狠狠撞在笼子的铁栏杆上发出巨响。 第一次没有得逞,瘦骨嶙峋的母獒露出尖锐的獠牙,嘴里不断有腥臭的口水流出,它狠狠瞪着陆谨,作势又要扑来。 陆谨看着母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母獒顿时一脸惧色,向后退了一步。 薛绿竹被母獒的举动吓到,她没有料到陆谨只是稍微碰了一下笼子外的铁链就能引起这只母獒这么大的动静,她注意到这只母獒的腹部大得已经快要垂到地上,肚子上还有几道已经结痂的抓痕,看样子是给母獒自己挠的,怀胎这么久,它也很痛苦。 “你给这它喂了什么?”陆谨不再去动那个笼子,他转过身死死盯住贡布的眼睛,冷冷问道。 被陆谨这么一句话,扎西次旦也看向贡布。 贡布一愣,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喂,喂了肉……” “肉?”陆谨冷笑了一下,“这獒,不单单只是怀孕一年多仍然不见生产那么简单吧?” 听了这话扎西次旦说道:“前段时间这条獒伤了不少人,贡布家的羊羔全给这獒咬死了,也不见吃的,很是怪。贡布家本就是穷,就这么一条獒算值钱的,现在也成了这副模样,我担心这条畜生是要成精呐!” 贡布点点头,垂下脑袋,不敢和陆谨对视。 “我就问你一句,你是想要救这条母獒的命,还是只想要这母獒肚子里的那个东西?” 第14章 鬼獒·第四章 看着陆谨咄咄逼人的气势,一旁的薛绿竹误以为陆谨要上去跟贡布干架,顿时想到当初熊庄事件中陆谨对那个被抓到的独眼老头的行为,登时吓得马上拦在陆谨面前示意他不要冲动。 “你在耍白痴吗?”陆谨对薛绿竹投以鄙视的眼神,忍不住顺带轻轻盖了一下她的脑袋。 贡布听不懂陆谨对薛绿竹说了什么,但是听到陆谨之前说的话,情绪一下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张了几次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扎西次旦看着贡布反常的样子,看着贡布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要仔,母獒就得死。要母獒,肚子里的东西就不能留。”陆谨心中很清楚这个贡布绝对知道母獒怀着的是个什么东西,否则也不会用那种东西喂养,“当然丑话得跟你说在前头,虽然有些事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母獒肚子里的东西绝对不是你可以驾驭的。若你愿意把它交给我,我可以跟你保证母獒没事。” “仔!我要仔!!”贡布推开薛绿竹,上前一把拉住陆谨的手臂,力气大得吓人。 “贡布!这条獒到底怎么回事?”不明真相的扎西次旦被贡布的举动惊讶到,扎西次旦严厉地喝道,也想上前去拉抓着陆谨的贡布。 贡布抓着陆谨的手,指节泛白。可是从陆谨脸上看不到一丝痛苦的神色,他从贡布的眼中看到了隐藏不住的贪婪,陆谨嫌恶的甩开贡布,冷冷撂下一句:“我知道了。” 贡布被陆谨甩得一下摔在地上,听到陆谨的话后也不顾扎西次旦的呵斥,爬到陆谨脚边连声道谢。 薛绿竹吃惊地看着贡布的一举一动,他对陆谨的样子就差磕头如捣蒜了。薛绿竹一度怀疑这是不是遇上神经病了?不过是医治一条狗用得着这么感恩戴德吗? “我需要和他进去说话。”陆谨对着扎西次旦道。 “赞普有需要,自然做就好。” 扎西次旦点了点头,自觉站在原地等着,还顺带拦下了要跟进去的薛绿竹,“这位小姐,我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哦,好的。”薛绿竹不知道陆谨要和那个叫贡布的藏民进到碉房里做什么,但是既然这个扎西次旦都这么说了,自己就这么随意跟进去未免太不识时务。 一进碉房,贡布便迫不及待地问:“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三百头羊羔。”陆谨道,“四日后便是月圆夜,若你能在那之前找来,我便帮那条母獒接生。” “三百头?!”贡布吃惊,他去哪里找来这么多头羊羔?除非把全部落的羊羔都凑起来估计才够数。 陆谨轻蔑道:“怎么?办不到?” 贡布急忙道:“不不不,办得到,办得到!” “呵。”陆谨冷哼一声,立刻转身出了碉房。 离开贡布家后,陆谨跟扎西次旦交代了自己和薛绿竹两人可能要在这里多呆上几日,扎西次旦也不多问什么,就安排人去给陆谨和薛绿竹收拾住处,薛绿竹暂时和拉姆梅朵住在一起,而陆谨则是自己住一个单独的房间。 对于这样的差别待遇,说实话,薛绿竹的内心是拒绝的。凭什么陆谨可以享受独立住房而自己只能可怜兮兮地跟别人挤在一起?算了……毕竟也是自己要求跟来的,就算是寄人篱下的感觉挥之不去也好,薛绿竹觉得自己还是没资格要求那么多。 吃了晚餐后,薛绿竹搬着一张小马扎坐在碉房外看月亮。 在大草原外赏月别有一番风味,薛绿竹难得的没有追着陆谨问他和那个贡布说了什么。 薛绿竹的内心其实是失望的,什么怀孕一年的狗?除了比正常的狗瘦上很多,颓废很多之外,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薛绿竹叹了一口气,先前一直安慰自己就当出来旅游了,结果还真的就是出来旅游了一趟。 回头看了看坐在碉房一楼内正和扎西次旦喝茶聊天的陆谨,薛绿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时运不济,居然会脑残到和这样性格怪异又恶劣的男人出游。 “你好,姐姐。”忽然耳边响起说话声,薛绿竹寻声望去,拉姆梅朵也搬着一张小凳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薛绿竹,“我可以坐吗?” “啊,当然当然。”薛绿竹帮着接过拉姆梅朵手中的凳子,摆在自己旁边。 拉姆梅朵在薛绿竹旁边坐下:“看姐姐很无聊的样子,来跟姐姐聊天。” 听着拉姆梅朵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自己,薛绿竹内心小小地惆怅了一下,看来自己真的老了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薛绿竹脸上还是挂着真诚的微笑:“谢谢你。” 拉姆梅朵:“姐姐从哪里来?” 薛绿竹:“s市。距离这里蛮远的。” 拉姆梅朵笑了:“我听说过,大城市!” 身后的掉房内传来扎西次旦爽朗的笑声,薛绿竹和拉姆梅朵不约而同地回头,陆谨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扎西次旦不知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东西。想要回过头时,薛绿竹发现拉姆梅朵的视线在扎西次旦对面的陆谨身上停留许久。 “你出过大草原吗?”薛绿竹先回过头,又看了看高挂头顶的月亮,偶尔拂过的晚风吹得她很是惬意。 “没有,波拉总说我是草原的孩子。虽然我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但是我更喜欢这里。”拉姆梅朵脚边不知何时跑来一只小羊羔,她轻轻将小羊羔抱进怀里,随手扯起几根嫩草,来喂小羊羔,“姐姐要试试吗?” “谢谢,不用了。”薛绿竹微笑着拒绝了拉姆梅朵的好意,她静静地看着拉姆梅朵仍带着青涩的侧脸,“你的爸爸妈妈呢?” 拉姆梅朵摇摇头:“我不知道,是波拉把我捡来的。” “我很抱歉。”薛绿竹没想到这个孩子跟自己一样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姐姐,那个哥哥是你的爱人吗?”拉姆梅朵并没有将薛绿竹提到自己父母的事放在心上,忽然问道。 “诶?”薛绿竹一下反应过来拉姆梅朵问的是陆谨,不假思索答道,“怎么可能!” 拉姆梅朵捂住嘴巴窃笑了一下:“那你们是朋友啰?” “朋友?”薛绿竹表情纠结的想了一下,“也不算吧!” “那你们怎么会一起来呢?”拉姆梅朵惊讶,眼里带着小小的欣喜,陆谨和薛绿竹不是那种关系对她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哦……这个嘛……”薛绿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挠了挠脑袋:“梅朵,难不成你喜欢他呀?” 薛绿竹直白的一句问话让拉姆梅朵的脸上飞快闪过一抹红霞,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因,因为,那个大哥哥,真,真的有点帅,我从来没见过……” 这姑娘真是有够坦诚的。 薛绿竹听了这话,立刻会心一笑,青春期的女孩子呐! “梅朵,见到男孩子可不能光凭外表就轻易喜欢哦!”薛绿竹晃着脑袋谆谆教导着拉姆梅朵,“就拿你喜欢的那个大哥哥来说吧,他虽然看上去像模像样的,但是这家伙背地里其实就是个臭屁又毒舌的老烟鬼!可能成天自以为懂得很多,然后一逮着机会就会把你往死里吐槽,或许在他眼里全世界的人都满身槽点!简直就是中二病晚期!知道什么是中二病吗?我跟你说啊……” 拉姆梅朵:“……” “其实在我眼里也并不是全世界的人都满身槽点,可能就你一个是这样的。”陆谨一出碉房就看见薛绿竹正跟拉姆梅朵聊得天花乱坠,而且也不知道稍微控制一下自己嗓门的音量,陆谨才听两句便了然聊天的目标就是对自己的个人评价,还是负面的。 “唉哟,我靠!”薛绿竹被身后突然出现陆谨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回过头发现陆谨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尴尬地笑了笑,“你都听到了?” 陆谨:“不,我对你那种比我本人更中二的扭曲世界观并不感兴趣。” “那什么,这小家伙可能是哪位牧民家里偷溜出来的,我先把它送回去,不然它的主人可能该着急了,你们两位先聊……”话刚说完,拉姆梅朵便赶紧抱着怀里的小羊羔离开这个是非地,好似生怕陆谨接下来的语箭无眼误伤了自己。 “我我我我……那个,今天,今天那个贡什么来着的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一下子只剩下薛绿竹和陆谨两人,薛绿竹让自己强装镇定地岔开话题,不就是在背后说人坏话被逮了个现行么,几天以后等陆谨这家伙忘了,自己还是一条好汉。 陆谨斜睨了薛绿竹一眼,看着她那怂样也懒得去计较什么。看到拉姆梅朵把凳子遗忘在了原地,陆谨走到薛绿竹旁边坐下,他高高的个子想要坐在这样的矮凳上,修长的腿就不得不屈起来,整个姿势憋屈得看上去有点可怜。 第一次见到陆谨这么滑稽的样子,薛绿竹转过头抿着嘴,努力克制自己不笑出声。 陆谨:“你在笑。” 薛绿竹嘴角抽搐:“……没有,你看错了。” 陆谨:“搞不懂像你这样的矮子怎么会设计出这种不人性化的凳子。” 薛绿竹:“……” 老娘好歹162了好吗?!已经超过女性平均身高了好吗?!你才矮子,你全家都是矮子! 最后在薛绿竹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下,陆谨淡定地从怀中摸出烟盒,点起一根烟,连续抽了好几口后才慢慢道:“听说过鬼獒吗?” 第15章 鬼獒·第五章 “鬼獒?”薛绿竹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这个词,“我好像有在书上看到过,据说是疯狗的一种?很凶猛。难道那条母獒就是因为得了狂犬病变成鬼獒,所以才一直无法顺利生产的?” 这样的推测在薛绿竹自己看来都觉得有些不靠谱。 “我说的鬼獒,从真正的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是犬类。但是它能给饲养者带来无穷的财富和好运。”陆谨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薛绿竹听到这话的表情,陆谨从薛绿竹脸上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吃惊,“不相信?” “不不不。”薛绿竹连忙摆了摆手,“我相信。” 自从亲身经历过别墅惨案之后,薛绿竹对于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一直保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就像陆谨当初对自己说的那样,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并不是没有亲眼所见就真的是虚构出来的。 可是陆谨说的话听起来又感觉有点扯淡,薛绿竹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才会显得更自然些。 陆谨挑眉,看着薛绿竹没有说话。这女人是白痴吗?心理活动全写在脸上了好吧! “我真的相信!”被陆谨的视线看着有些紧张,薛绿竹误以为陆谨觉得自己说的话是在敷衍他,赶紧加重了语气,“我发誓!” “我并没有说你不信,你瞎紧张什么?”陆谨故意反问道。 “我,我才没紧张。你快点说啦!”薛绿竹才不会承认自己刚才被陆谨那样盯着,心跳有点失控,为了掩饰心虚薛绿竹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用力擂了陆谨手臂一拳,“话不要说一半半的,很倒胃口。” 一片云朵遮住了半轮月亮,微暗的夜色在为陆谨的英俊五官抹上阴影显得更加立体。直到一根香烟快要燃烧殆尽,陆谨才继续道:“那个叫贡布的藏民真正想要的,是那条母獒肚子里的东西,那就是所谓的鬼獒。猜猜看,贡布给它喂的什么?” 陆谨故意将语调放得很慢,像是夏夜坐在榕树下摇着蒲扇给小朋友说故事的老人,话说到最后,陆谨还不忘丢给薛绿竹一个问题。 “有奖竞猜吗?”薛绿竹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不会是人肉吧?” “可以,看来你还没有彻底退化成脑残。可惜我没有奖品给你。”陆谨像挑西瓜一样拍了拍薛绿竹的脑袋,用取笑的语气说着赞赏的话。 “真的是人肉?”薛绿竹吓了一跳,顿时没了心思去计较陆谨对自己的嘲讽,问道,“一年时间又不是几天,贡布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人肉?他不会跑去杀人了吧?” 万一就这么扯出一桩连环杀人案,薛绿竹已经开始考虑起要不要试着联系当地警方,再顺带跟徐耀凛通个电话。 “杀人?你觉得一个普通的藏民有那种心理素质在一年之内连环作案多起还不被发现?这部落可就这么大,得有多少人才够他杀的?而且,我有说是喂新鲜人肉吗?”陆谨也真的是对薛绿竹的脑洞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的意思是贡布喂的是死人肉?”知道不是杀人之后薛绿竹稍稍放心了些,“这些死人肉他又是从哪弄的?” 陆谨:“天葬台。” “他去偷尸体?” 话一说出口,薛绿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个画面:月黑风高之夜,贡布在尸体堆内拖出一具尸体,握着砍刀的右手缓缓抬起…… 薛绿竹只感到一阵恶寒,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拜托请你可以控制一下自己的脑内小剧场吗?”陆谨忍无可忍道,“这一切都只是初步推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也多半就是这样了。明天我们得去找一找这里天葬台的位置。” 薛绿竹:“你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扎西次旦?” “你知道藏民为什么要天葬?”陆谨问道,“他们认为尸体被秃鹫吃掉可以将灵魂带到天堂,由此藏民们对尸体的崇敬程度可见一斑。把这种亵渎死者的事情抖出去,贡布可能会被其他藏民乱棍打死,然后尸体拖去喂狗。” “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连续偷尸体还不被发现的?” “就那头母獒的样子,可能还没你吃得多。更何况贡布的碉房住得那么偏僻,偷一次腐肉足够母獒吃很久,那腐肉的气味未必会有人闻得到。更何况,如果从多具尸体上弄来肉,也只会被人认为是秃鹫吃掉的吧!”陆谨道。 “啧,真是可怕。”薛绿竹唏嘘道,“为了金钱竟然可以违背自己的民族信仰。” “虽然不知道贡布是从哪里听来鬼獒的饲养方法,但是显然他并没有听得完全,又或者是告诉他的人显然存留了一些心眼。”陆谨的表情在薛绿竹看来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普通的犬类从怀孕到生产的时间一般在三个月左右,而鬼獒则是需要母獒怀孕一年。贡布没有想到母獒会怀孕这么久不见生产,并且,母獒的肚子里怀着这么一个东西是非常痛苦的,听扎西次旦说,那条母獒在这一年内已经好几次发狂伤了住在附近的藏民,所以你也看到了,贡布的碉房附近几乎没什么人。” “只要怀孕,母獒产下鬼獒的几率是百分百吗?”薛绿竹又问道。 “并不是。你觉得要找到一头在农历七月十五当夜子时出生的第一只母獒需要多久时间?再者,那条母獒并没有同其他獒类□□过,是在处女的身体情况下怀孕的。你觉得它为什么会怀孕?” 薛绿竹摇摇头。 “等到我们找到天葬台或许就会有答案。就算是前面这些条件都可以逐一达成,先不说母獒一定会怀孕,就算怀孕了产下的也可能是一堆死胎腐肉,要培养出一只鬼獒除非有……”陆谨说到关键,突然没了声音,转头看向远处。 刚想催促陆谨快点说,薛绿竹就看到拉姆梅朵踏着欢快的脚步从夜色深处走来,看到陆谨和薛绿竹,冲着两人挥了挥手。 拉姆梅朵:“你们还没有回去啊?” 薛绿竹:“唔,没事就随便聊了会儿。” 话刚说完,薛绿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抱歉地朝着拉姆梅朵笑了笑,走到一旁接电话。 “喂,什么事?”是徐耀凛的电话。 “咦,你原来还活着啊?自从上次去了宠物医院后,怎么几天没见你有什么动静?一日一问候的活动取消了吗?”徐耀凛根本还不知道薛绿竹跟着陆谨去西藏的事。 病房的小电视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徐耀凛一边跟薛绿竹通着电话,另一只手抓着遥控器调大了电视机的音量,然后调整身体摆出一个惬意的姿势。这两天徐耀凛隔壁床位搬来了新住客——耳朵有点微聋的老大爷。 那老大爷听收音机的音量分贝有点高也就算了,凑巧这大爷还是个京剧迷。咿咿呀呀的唱腔断断续续地从收音机内传来,听得徐耀凛总是觉得尿急。 “我能有什么动静?忙呢。你那边怎么回事,吵得要命。”薛绿竹皱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以为是信号嘈杂,对着夜空晃了晃发现嘈杂的声音是来自徐耀凛那边。 徐耀凛:“甭提了,隔壁来了个老大爷,戏迷,还是个聋子!别说这些了,上次你不带着我家小咪去找陆谨了吗?他怎么说的?也没见你有个回话。” 薛绿竹被徐耀凛这么一说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这样一个念头就跑来西藏,家里徐耀凛那只白猫怎么办?虽然猫盆里的猫粮已经满成一个小山,但是薛绿竹自己也摸不准要多久回去,看样子至少要一个星期左右,万一那只白猫心血来潮,胃口大开,猫盆里的猫粮够它吃多久?吃完了猫会自己去觅食吗? “喂?绿竹,你能听到吗?怎么不说话了……唉,大爷您那收音机关小点声成吗?!” “啊,可以听得到。陆谨说你的猫没什么问题,还说什么就算是不吃猫粮也没事。”薛绿竹被电话那头徐耀凛的喊声拉回现实,声音不自觉地心虚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吃猫粮也没事是什么鬼?我都忍不住怀疑你有没有好好照顾我家小咪了。听声音也奇奇怪怪的,怎么,你难道背着我把小咪卖了?”徐耀凛故意开玩笑道。 薛绿竹叹了一口气,打心里觉得自己这次突然就来了西藏真不是一个明智之举,现在好了,瞒着徐耀凛也不是,不瞒着也不是,保不齐徐耀凛听说自己跑来西藏,猫丢在公寓里无人照料,会不会从医院里跑出来,就他那个爱猫如命的性子…… “大姐能听到你就说话啊!你在干嘛?怎么总是那样沉默半天不说话的?”电话那头的徐耀凛有点急了。 “忙!”薛绿竹只想快点挂掉电话,怕徐耀凛问得越多就越容易穿帮,“我这几天在赶一个很重要的新闻,你尽量别来打扰我!就这样,挂了啊拜拜!” 说完,薛绿竹就挂断电话,留着徐耀凛瞪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觉得莫名其妙:“嘿,这暴脾气。” 薛绿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身回去找陆谨,才刚回过头,就看见陆谨和拉姆梅朵并排坐着正在聊天。 拉姆梅朵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而陆谨则是侧过脸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薛绿竹仅见过一次的温柔…… 第16章 鬼獒·第六章 陆谨眼中的温柔,薛绿竹曾经只在他对待小动物的时候见到过,现在对着一个青春期的小女生这样他又是想干嘛?薛绿竹打死都不信陆谨这么精明的家伙会看不出来拉姆梅朵看着他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难道这姑娘是陆谨喜欢的款?两人趁着花好月圆夜聊天一来二去对上眼了? 只见两人不知聊了什么,陆谨对拉姆梅朵直接使出一记摸头杀,这在薛绿竹看来就有点不是滋味了。陆谨这家伙难道对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吗?怎么他对自己整天不是吐槽就是嘲讽的?难道是自己欠了他什么东西没还?薛绿竹百思不得其解。 等等,自己对这种事情这么上心干嘛?! 薛绿竹拍了拍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赶走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那什么,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进去休息了。”薛绿竹对着陆谨和拉姆梅朵道。 陆谨:“哦,记得早起。” 拉姆梅朵:“姐姐也累了?那我们和姐姐一起回去吧!” 薛绿竹扯出一个笑容:“不用啦!你们继续聊。” 才聊多久时间就变成我们了?薛绿竹转身朝着碉房走去,身后传来一点声响,拉姆梅朵和陆谨分别提着一张小马扎跟在薛绿竹后头一起进了碉房。 夜幕沉沉地垂在大草原上空,散落各处的碉房内灯光渐熄,偶尔掠过的秃鹫发出艰涩难听的嘶吼,薛绿竹和拉姆梅朵并肩躺着,习惯了晚睡的薛绿竹盯着黑漆漆的房间,不知在想些什么,身边的拉姆梅朵早已熟睡,起伏的胸口伴着平稳的呼吸。 就在薛绿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即将相拥时,手机突然响起的振动吓得她一把抓起手机生怕吵醒了已经睡着的拉姆梅朵。屏幕上徐耀凛三个大字闪烁个不停,薛绿竹感觉没由来的一阵头大。 “你是怎样啊?大半夜让不让人睡了?”小心翼翼地摸黑走出碉房,薛绿竹才敢接起电话,入夜后大草原刮起的风带着寒意。 “大半夜?大姐现在才十一点半,对你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吧?我就觉得你有点奇怪,我的职业直觉告诉我你有事情在瞒着我,而且并不是完全跟我没关系。”徐耀凛隔壁床的那个老大爷已经睡了,呼噜打得震天响,那分贝一点都比那收音机里那令人尿急的唱腔逊色多少。 “你的职业直觉这么灵,怎么当初那别墅的案子不见你用你的直觉破案?”薛绿竹不屑。 徐耀凛急了:“可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啊!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讽我们人民警察。” 薛绿竹没有答话,另一只没拿手机的手摩擦着手臂,想让自己可以热乎点。 夜里十一点半,习惯了朝九晚五生活的藏民都已经入睡,四周几乎看不到灯火,在这寒风中像是一栋栋空宅,显得有些渗人。 “你到底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别拿你什么要赶新闻的鬼话来忽悠我,你那尿性我还不知道?薛绿竹是不可能把一件事情拖着几天都没做完的。”徐耀凛那口气大有不问出个结果不罢休的气势。 “这……有些说来话长。”薛绿竹无奈,果然没事瞒不住这家伙,徐耀凛虽然一根筋,但是有些时候却又细心得吓人,毕竟年纪轻轻就爬上二级警司的位置没有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徐耀凛:“那你就长话短说啊!” 薛绿竹:“呃,我不太敢说。” “怎么,怕我杀人灭口啊?快说快说。”徐耀凛催促道。 薛绿竹:“……我在西藏。” 徐耀凛:“哦?” 薛绿竹:“和陆谨。” 徐耀凛:“卧槽?” 薛绿竹:“你的猫可能暂时没人照顾了……” 徐耀凛:“你逗我?!” “我诚恳的希望你不要给我下通缉令。”薛绿竹认真道,“而且陆谨也说,你那只猫不吃猫粮没啥大问题?” “真的?”徐耀凛怀疑。 薛绿竹:“我人都到这了,现在说啥也没用,回去以后要杀要剐任君处置。但是拜托你啊!别从医院偷溜出去为了照顾你家猫。” 徐耀凛撇嘴:“首先我也得能进得去你家。有你这么靠谱的朋友真是我上辈子积来的福分。” 挂掉电话之后,薛绿竹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果然有时候事情还是直接摊牌最好。 看着薛绿竹挂断电话回到碉房,陆谨吸掉手里最后一口烟,夜,归于平静。 次日,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斜射进窗户,薛绿竹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身边的床已经空了。 薛绿竹问到一阵淡淡的酥油茶香,房间的木桌上摆着一碗酥油茶和两块馕,显然是拉姆梅朵担心薛绿竹起床后肚子会饿,特意放在那里的早餐。 简单洗漱后,薛绿竹坐在桌前吃起早餐。比起扎西次旦,拉姆梅朵的房间就比较现代化一点。披着粉红色碎花床单的木床上蚊帐已经微微泛黄,木制的衣柜旁挂着一本九十年代很流行的艳星日历,乍一看简朴得可以,一点不像一个十七岁少女的房间。 窗边的小花瓶里被人插上一束新的花,看样子被悉心搭理过,红色黄色的小花朵交错着,甚是好看。 楼下传来一阵嬉笑,拉姆梅朵正跟两只小羊羔闹得起劲,陆谨就坐在不远处抽烟。 一大早就呆在一起? 薛绿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半。 拉姆梅朵的房间在碉房二楼,关好房门薛绿竹下意识地朝三楼看了看,楼上静悄悄的。 “早上好,来自远方的小姑娘。”三楼突然传来扎西次旦苍老的声音,把薛绿竹吓了一跳。 自己刚才关门的声音太大,吵到他了?薛绿竹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扎西次旦时,楼上带着笑意的声音再度传来:“若是吓到你了,我感到抱歉。” “您别这么说。早上好,扎西次旦。”薛绿竹道。 “一大早的,姑娘是心情欠佳?”扎西次旦的声音薛绿竹在二楼听得很是清晰,她不禁怀疑这碉房的隔音效果有这么差? 薛绿竹不解:“诶?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扎西次旦:“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是我失言了,请不必在意。” 说完这句,扎西次旦便没了声音,任由薛绿竹如何叫,也再也听不到一句答复。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薛绿竹歪了歪脑袋,思考片刻,仍是不理解扎西次旦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意义。昨天陆谨特意交代自己早起,他应该等得挺久了。想到这,薛绿竹不敢再停留原地,匆匆下了楼。 房间内桌上的小香炉散发出袅袅青烟,扎西次旦手中抓着昨天给陆谨看过的那个贴着黄符的木盒子,直至听到薛绿竹下楼的声音,扎西次旦才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早。” 大草原的白天阳光有些晒人,薛绿竹对陆谨打了声招呼。 陆谨:“早?已经快要十点了。” 薛绿竹:“你等了很久?” 陆谨眯起眼睛看了看空中明媚的太阳:“也不久,将近三个小时而已。” 薛绿竹:“……” “嗨,姐姐早上好!”拉姆梅朵注意到陆谨这边的动静,对薛绿竹问了好。 “早上好啊!”或许是被拉姆梅朵身上的朝气感染,薛绿竹不自禁笑着道,“谢谢你的早餐,很好吃。” 陆谨:“可以省省你那些虚伪的客套了,别忘了我们早上还有正事要做。” 拉姆梅朵:“诶?你们要去哪里?” 薛绿竹不知道怎么回答拉姆梅朵的话,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陆谨。 “哦,我们有些事需要再去贡布家一趟。”薛绿竹真觉得陆谨这家伙,说谎也不带打个草稿的。 演技派! 拉姆梅朵:“需要我去叫波拉下来吗?” 陆谨:“不用。” “你这样不怕她起疑吗?”两人跟拉姆梅朵交代了会回来吃午饭后离开,看着正挥手道别的拉姆梅朵,薛绿竹不安地问道。 陆谨:“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聊。” 薛绿竹看着身后的部落渐渐变小,两人走了很远,陆谨时不时仰起头望着天空。 薛绿竹:“你在看什么?” 陆谨:“去天葬台的路。” “你别跟我说头顶的天空上画着一副地图。”薛绿竹也抬起头来,除了几只不是飞过的鹰之外就只有一片蓝色。 陆谨低下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薛绿竹,抬手将她的脑袋推到另一个方向,道:“看到没,秃鹫。大群秃鹫汇集的地方就是天葬台,往这里走。” 眼前是一个小山坡,坡面被草地覆盖着,看上去有些陡峭,薛绿竹跟着陆谨吃力地向上爬去。 翻过山坡,眼界再次开阔起来,大片大片的格桑花出现在两人眼前。 “哇,格桑花!”薛绿竹惊呼,“好漂亮。” 紫红色的小花随吹过的微风摇曳着,嫩黄的花蕊甚是可人。薛绿竹曾经听说过,这种话的话语是幸福。矮矮的花海后面是疯长的杂草,个头高得惊人。 “穿过这片花海,就是亡者的世界。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别惊扰了亡者的安息。”说完这句话,陆谨先一步踏入格桑花海,薛绿竹紧跟而上。 盘旋上空的秃鹫瞳孔中倒映出陆谨和薛绿竹两人小小的身影…… 第17章 鬼獒·第七章 越是靠近格桑花海的尽头,薛绿竹越能闻到一股腐肉的臭味。 在陆谨要拨开眼前最后的杂草丛时,薛绿竹忍不住抓住了陆谨的手:“等,等等……” 陆谨看了薛绿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垂下了手。 薛绿竹低着头犹豫了很久,最后对着陆谨道:“那个什么,毕竟逝者已逝,我们这样做,总觉得不太好。” 陆谨听了这话,神色一动,沉默地看着薛绿竹半响才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你……”薛绿竹还想说点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种地方,气氛便不自觉地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放心吧,我没事的。”陆谨轻轻拍了拍薛绿竹的脑袋,以此安抚她略显不安的内心,即使脸上没什么表情,刻意放轻的语气使得陆谨在无意中流露出本不应该出现的温柔。 陆谨的话仿佛真的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薛绿竹不安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薛绿竹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摆弄着几株格桑花,这些象征着美好的花儿啊,真的能带领人们通往幸福吗?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薛绿竹等了半天却仍未见陆谨回来。 要不要去看看?心中再度燃气的不安令薛绿竹犹豫着要不要去找陆谨。 微微颤抖的指尖触碰到杂草的那一刻,薛绿竹忽然又丧失了拨开它们的勇气。她不敢想象在这片杂草之后的景象,会有什么呢?遍地的死尸还是支离破碎的腐肉? 不知是不是头顶的阳光照射得太过强烈,薛绿竹清秀的脸上隐隐冒出了虚汗。 他明明说很快就会回来的…… 薛绿竹再次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当年外出前,他们也是承诺过自己很快就会回来,最后等来的却是天人永别的结果。 沉溺在悲伤回忆里的薛绿竹没有注意身边的杂草丛传来一阵骚动,陆谨走出来看到薛绿竹难看的神色,眉头一皱:“喂,你还好吧?” 陆谨一句话将薛绿竹猛然拉回现实,看到陆谨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薛绿竹松了口气,拉住陆谨的手臂道:“你终于回来了!” 这丫头,难不成是在担心自己? 看着薛绿竹紧张的样子,尽管心中这么想着,陆谨脸上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怎么?” “你说你很快就会回来的!我还以为你……除了什么事。就像……我父母当年那样……”薛绿竹有些倔强地看着陆谨,话却越说越小声。 这是薛绿竹第一次在陆谨面前提到自己的父母,陆谨心中一动,嘴里仍是别扭地带着嘲讽的语气:“没想到你这女人还真是意外的没有安全感。你难道就不能盼望点我好么?可别说你在担心我,我怕晚上吓得做恶梦。”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薛绿竹气急败坏道。 “白痴。走了!我们可是跟拉姆梅朵约好了要回去吃午饭的,她应该等急了。”陆谨边说边走,在薛绿竹看不到的地方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 按照原路返回,隔着大老远薛绿竹就看到了拉姆梅朵焦急等待的身影。 “可算回来了!你们去哪啦?不是说好回来吃饭吗?唔……什么味道。”拉姆梅朵靠近薛绿竹和陆谨两人时,忽然捂住鼻子皱着眉头向后退了一步。 薛绿竹愣了愣,闻了闻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怪味啊?怎么拉姆梅朵反应这么大? “很抱歉,因为迷路了。”陆谨随口解释道,避开拉姆梅朵所说的味道不谈,仿佛一点都不在意。 拉姆梅朵:“波拉正在找您呢!两位先进去吃饭吧!” 话音刚落,薛绿竹的肚子便很配合地叫了起来,陆谨和拉姆梅朵的目光同时转向她,薛绿竹尴尬地笑了。 简单地吃过午餐,薛绿竹再次跟着陆谨到了扎西次旦的房间。 “两位带来了一些不好的东西。看来赞普今天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啊!”刚一进门就听到扎西次旦的声音,语气隐隐有些不快,“即使赞普是非常尊贵的客人,但是还恳请您不要破坏我们族人的规定。” 听着扎西次旦对陆谨说起藏语,薛绿竹就很自觉地将脑袋“调整”成飞行模式。 陆谨淡淡道:“只是迷路了。她并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是吗?”扎西次旦看了一眼薛绿竹,“从昨天我就应该对赞普说的,虽然我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是您带来的这个姑娘似乎和常人有些不同……” 陆谨明白扎西次旦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薛绿竹的情况。但陆谨现在并不想听这些,冷冷道:“你找我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陆谨的逆鳞,扎西次旦识趣地转了话头:“听说从昨天开始,贡布就到处向人借牲畜,且大多都是羊羔。我想并且也有义务请赞普告知,贡布家的那条母獒是否有什么蹊跷?” “鬼獒。”陆谨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答案,“你这家伙活得也有一定时间了,别告诉我没听说过。” “这……”扎西次旦脸色变了,他确实听说过鬼獒这东西能让人财运双收,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得到。 陆谨:“没想到吧?自以为你的族人在自己的带领下个个心地善良淳朴,不会有什么邪念,结果还是有一个漏网之鱼。” 听了陆谨的话,扎西次旦脸色更加难看起来:“赞普想要怎么做?” 陆谨笑了笑:“帮他。但是东西生出来之后,能不能驾驭得住就是他的事情了。” “不可以!绝不能让这种邪恶的东西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扎西次旦拔高了语气。 薛绿竹被扎西次旦突变的情绪所震惊,她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什么,但是从房间内的气氛可以感受到,似乎是在谈论很严肃的问题,并且多半跟贡布家的那条怀着鬼獒的母獒有关。 “你觉得被利欲熏心的人会在目的即将得逞的时候乖乖善罢甘休吗?”说这话的时候,陆谨直勾勾地看着扎西次旦,笑得狡黠。 “这同我当年不一样!”扎西次旦大声反驳道,“至少我的出发点是好的!” 在一旁不明真相的薛绿竹生怕扎西次旦情绪一个激动就背过气去,如果有什么万一,那样自己和陆谨会不会被当作杀人凶手给其他藏民干掉丢去喂秃鹫? 陆谨:“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你自然怎么说都是在理的。我没兴趣跟你辩驳当年的事,现在的事情也是我决定好的,你自然也无权干涉。” 扎西次旦:“赞普难道不怕我禁止藏民借出羊羔,阻碍您的计划吗?” 陆谨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无所谓,我只负责帮忙接生,这些铺垫贡布若是做不到,那正好替我省去许多麻烦。我甚至不用出手。” “那这个呢?!”扎西次旦掏出藏在怀里贴着黄符的木盒,“赞普不想要了吗?” 陆谨只是淡淡瞥了木盒子一眼:“那孩子对这片草原有着很深的感情,我并不打算强行带走她。多一个少一个对我来说没差。” 这木盒子是扎西次旦手中最后的王牌,可惜最后还是在陆谨无所谓的态度中败下阵来。 扎西次旦:“那么我很想知道,赞普为什么会帮他?” 陆谨:“反正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我比较喜欢看到人类自己将种下的苦果吃掉。” 稳定了情绪的扎西次旦冷笑道:“赞普这性子果然还是同四十年前一样,真是一点没变。” 陆谨挑眉,不置可否。 陆谨和扎西次旦聊天的画风转变得太快,薛绿竹有些接受不来。忍耐到出了房间薛绿竹才开口问道:“你跟扎西次旦聊了什么?贡布家那条母獒的事?” “没什么,我们聊了点四十年前私事。”陆谨道。 “多少年前?!”薛绿竹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谨:“……四年前。” 两人才下到一楼,拉姆梅朵便迎了上来,“两位没事吧?波拉怎么了?很少听到他这么大声讲话。” 拉姆梅朵的语气关切,明明是询问两个人,眼神却停留在陆谨身上。 “老人家,只是年纪大了有些把持不住情绪。”陆谨敷衍道。 看着陆谨和拉姆梅朵的对话,薛绿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同快。陆谨这家伙为什么每次跟自己说话都要夹枪带棍的,跟拉姆梅朵说话就这么心平气和?要搞差别待遇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薛绿竹百无聊赖地坐在碉房前看着藏民们驱赶着羊羔出门放牧,再驱赶着羊羔回来,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陆谨也不说话,就靠在碉房的门旁抽烟。 太阳渐渐落山,夕阳的余晖在草地上洒下一片橙黄,远方回荡着藏民吆喝的歌声,薛绿竹支着的脑袋一点一点,或许是劳累了一天的关系,她感到整个人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快要吃晚饭了,别犯困。”陆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啊?”薛绿竹半睁着眼回头看了一眼陆谨。 “不能睡着。”陆谨身上散发着越发熟悉的淡香,竟然就这么驱走了薛绿竹脑子里的瞌睡虫,“黄昏时刻,不能睡。” 第18章 鬼獒·第八章 感觉自己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薛绿竹站起身:“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夕阳的余晖会带来很多不好的东西,所以不要睡。”陆谨解释道。 薛绿竹仍然不是很理解陆谨的话,刚想追问就听到碉房内传来拉姆梅朵叫两人吃完饭的声音,只得作罢。 吃过晚餐,薛绿竹早早地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翻着人数寥寥无几的通讯录,想到自己无聊的时候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薛绿竹不免有些心酸。大学时候薛绿竹的人缘其实并不算差,一些交情还不错的朋友在出了社会后,除了偶尔有事会来打个招呼,求个帮忙什么的;至于那些交情平平的朋友们则在毕业之后都没了联系。 这么想来,大概也只有徐耀凛和自己的交情最为深刻了吧! 这种想法闪过薛绿竹的脑海才不过三秒钟,手机便发出了振动,是徐耀凛发来的短信:【在干嘛?】 薛绿竹:【无聊,吃完饭准备睡觉。】 徐耀凛:【你可以的,现在才晚上七点,再坚持几天你就可以变成猪了。年轻人非常有前途,好好干。】 薛绿竹:【你怎么今天不打电话改成发短信了?】 徐耀凛:【隔壁那老大爷我根本hold不住他啊!而且我这不顺带让你体验一下跟男(性)朋友发短信的感受吗?万年单身狗(微笑)】 薛绿竹:【你真的可以再脑残一点……】 “姐姐在跟男朋友聊天?”洗过澡回到房间的拉姆梅朵见薛绿竹正摆弄着手机,脸上笑得暧昧。 “没有啊,高中时期关系很好的损友罢了。”薛绿竹笑着解释道。 拉姆梅朵:“难道姐姐现在还是单身?” 怎么又是这种讨厌的问题…… 虽然实在不愿意承认,薛绿竹却也只能无奈道:“是啊,单身。” 和拉姆梅朵有一搭没搭地聊着各种无聊的话题,薛绿竹不知不觉就坠入梦乡,以至于之后徐耀凛又发来什么都忘记了去看。 夜,正在房里抽烟的陆谨听到寂静的碉房里传来开关门的声响,紧接着是下楼的声音。 不似昨夜那样故意放轻的鞋底叩击木梯的声响,这次传来的是脚底直接触碰地板的响声。 不一会,陆谨便从房间的窗户内看到薛绿竹穿着睡衣光脚走出碉房的身影。 这个让人不省心的丫头又在搞什么鬼?陆谨皱眉,观察起薛绿竹。 只见薛绿竹并不像昨夜那般鬼鬼祟祟溜到一个地方打电话,而是像个傀儡般缓缓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陆谨觉得有些不对劲,继而脸色一暗,薛绿竹去的方向正是他们早上去往天葬台的地方! 薛绿竹竟然梦游了?!陆谨立刻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好!”马上追了出去。 陆谨才刚出碉房,薛绿竹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陆谨动身追去,才没走出几步路,四周突然刮起大风,令陆谨的脚步变得迟缓起来,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拉着陆谨不让他前去追人。 “就凭这些杂碎也想阻碍我?”陆谨闭上眼睛,周身渐渐泛起蓝光,将那股怪风格挡开来。 再次踏出脚步的时候,先前那股阻力已经消失不见。 薛绿竹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走得很远,几乎快要被夜色吞没。 绝对不能让她去天葬台!! 该死,陆谨懊恼自己的失误。薛绿竹的灵魂不完整,身体可以说是被灵魂附着的绝佳容器,如果去到了天葬台,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那些滞留在天葬台的灵魂入侵,会被它们在吃掉的! “绿竹!薛绿竹!!清醒点啊!喂!” 陆谨冲到薛绿竹面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大力摇晃,试图唤醒双目紧闭的绿竹。 梦游中的薛绿竹力气异常大,陆谨一下愣是没把人拦住,反倒被薛绿竹推到一旁。 “莫……要……挡……路……” 薛绿竹嘴唇微张,断断续续说出四个字,竟然是地道的藏语。 “他妈的,这女人身体里到底躲着几个灵魂?!”去天葬台总共才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竟然能让薛绿竹被附身成这样?陆谨不禁爆了句粗口。 想到黄昏时刻突然犯起困的薛绿竹,那时候自己应该就有所察觉才对…… 薛绿竹并没有想要停住脚步的意思,陆谨紧紧搂住还想继续往前走的薛绿竹令她无法挣脱自己的怀抱。 “滚……开……” 挣扎间,薛绿竹一口咬住陆谨的肩膀,狠狠扯下一片皮肉,陆谨痛得闷哼一声,鲜血立刻浸湿了外衣。 必须要将这家伙体内的灵魂弄出来。没有犹豫,陆谨低下头吻住满嘴鲜血的薛绿竹。 浓重的血腥味从陆谨口腔内传来,薛绿竹周身被蓝光笼罩顿时挣扎得更加激烈起来。 这一刻,狂风肆虐。 陆谨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身上散发出的蓝光也更为耀眼,浅棕色的瞳孔渐渐显现出兽类才有的月牙状。 直到薛绿竹和陆谨两人被蓝光完全掩盖,风开始慢慢停了下来,蓝光随着风势逐渐减弱,直至完全消失。 陆谨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放开薛绿竹,后者浑身一软向下倒去,陆谨眼疾手快地接住薛绿竹。 大草原又回归平静,陆谨感到胃里一阵翻腾,舔了舔嘴角,果然凡人的灵魂难吃得要命。 打横抱起昏迷的薛绿竹,陆谨朝着碉房走去,月色将他的影子拉得欣长。 这一夜,薛绿竹做了一个梦。 梦里,陆谨正搂着拉姆梅朵,在自己难以置信的表情下递给自己一张喜帖:“到时候记得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愣愣地接下喜帖,一下反应过来的薛绿竹二话不说赏了陆谨一巴掌:“你他妈的,说是来帮忙朋友的狗接生,结果是跑来娶新娘子的吗?!” “是。”陆谨大方承认,“所以你已经没用了。” 话刚说完,薛绿竹感觉自己被陆谨猛地一推,整个人坠入深渊。 救命—— 身体一个抽搐,醒了。 陆谨:“你说谁要娶新娘?” “陆谨?!你怎么会在这——呸,什么味道。”听到陆谨的声音,薛绿竹刚说话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添了下嘴唇,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口腔内。 “我靠,怎么回事?怎么都是血?!”薛绿竹看向陆谨,发现男人的肩膀处被简单的包扎过,衣服上都是血迹,“你怎么受伤了?怎么回事?我怎么又跑到你房间来了?” 一大清早一连串的怪象让薛绿竹摸不着头脑,怎么才睡一觉的时间,自己就满嘴鲜血了? “你昨晚梦游了。”陆谨淡淡道。 “梦游?!”薛绿竹瞪大眼睛,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种习惯了? 撩开被子薛绿竹将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一遍,发现自己除了睡衣有点脏了之外没有任何外伤,那嘴里的血又是怎么来的? 薛绿竹再次将视线移到陆谨肩膀上的伤口,那不会是自己咬的吧…… 见薛绿竹的眼神一直朝着自己的伤口处瞟,陆谨直接走到床边,两手撑在床垫上,面无表情道:“对!你昨晚梦游跑到我房间,打扰我清梦还跟疯狗一样乱咬人。我刚才还在考虑今天是不是要带你去打一针狂犬疫苗,西藏的医疗条件可能比不上s市,但是听说狂犬疫苗这种东西还是很有效的。” 陆谨的脸近在咫尺,薛绿竹甚至能感觉到陆谨呼出来的气喷在自己脸上,心跳顿时变得有点快:“哈?我我我,不不不不会吧……” “不信?”陆谨挑眉,伸出手轻轻在薛绿竹的嘴唇上抹了一下,“那你怎么解释你嘴巴里的血和我肩膀上的伤?不信你可以去化验,看看是不是我的血。” 陆谨的行为很难不让人往暧昧的方向想,薛绿竹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热:“滚,滚开,别跟我凑那么近。” “切。”陆谨冷哼一声,直起身,打开门准备出去,“这两天你最好乖乖呆着,哪里不要去。免得又给我惹麻烦。” 说完,房间门就被人关上。 身下的床上散发着藏民家特有的古朴气息,虽然这间房间是陆谨在住,但是薛绿竹怀疑陆谨是不是有在这张床上睡过。 陆谨和贡布约定的四日之期如约而至,这一天薛绿竹特意起了个大早,见陆谨正一个人站在碉房外看着湛蓝的天空。 “你在看什么?”薛绿竹也学着陆谨的样子抬头向上看去。 陆谨:“今天晚上是我和贡布约定好,为母獒接生。” 这两天薛绿竹很少和陆谨交谈,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直是薛绿竹心中的芥蒂,即使陆谨肩上的伤早已愈合。但是发生在那晚的那个吻,如果陆谨不说,薛绿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守着二十五年的初吻已经没了。 薛绿竹曾经问起过关于陆谨的伤口为什么会恢复得如此迅速,陆谨只是回答扎西次旦给了自己一种稀有的“特效药”。再多的薛绿竹也不好意思多问,面对陆谨的时候总有一种愧疚感,不时的逃避成为了薛绿竹对待陆谨唯一方式。 现在陆谨突然提起贡布,薛绿竹这才又想起这次西藏之旅的真正目的:“今晚就要开始了?!” 陆谨:“对。” 想到今晚便能揭开所谓鬼獒的真面目,薛绿竹不禁没由来地有些紧张和激动:“我,我能帮上什么忙?我要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陆谨干脆的拒绝令薛绿竹有些失落,“但是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薛绿竹问道。 陆谨看着薛绿竹认真道:“不管今晚发生什么,必须要保护好拉姆梅朵。” 第19章 鬼獒·第九章 “你说什么?”陆谨让自己保护好拉姆梅朵?薛绿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保护拉姆梅朵?我觉得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你可以的。”陆谨道。 “其实……”薛绿竹沉默了一下,“我有个问题很想问你。” 陆谨:“什么?” 薛绿竹:“……你是不是喜欢拉姆梅朵啊?” 陆谨莫名其妙地看了薛绿竹一眼:“有毛病?” “呃,因为看你总是对她很好的样子……”说着,薛绿竹反倒自己有些尴尬起来。自己对陆谨的事情那么上心干嘛呢? “关你什么事?”陆谨反问,“我对谁好还需要向你报备吗?” 薛绿竹:“……”瞧我这张贱嘴! 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陆谨的薛绿竹无聊地到处看着已经变得有些熟悉的草原,周围的几户碉房飘出袅袅炊烟,早餐酥油茶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煞是好闻。 薛绿竹忽然发现这个部落看起来有些不对劲:“陆谨,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羊羔似乎越来越少了?刚来那会儿我还经常能见到放牧的藏民,这两天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听了薛绿竹的话,陆谨看上去并不惊讶的样子,漫不经心道:“哦,那大概是给贡布借走了吧。” “他借这么多羊羔做什么?他还得起吗?”薛绿竹想到贡布那栋破旧的碉房,不管怎么看都根本不像是家境殷实的样子,这样手头拮据的人却在短时间之内不断加重自己的经济负担,贡布的行为令薛绿竹不解,却也很是好奇。 “还不起也得借,走到这一步贡布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陆谨道,“现在同你解释那么多也没有用,过了今晚你就会知道了。” 薛绿竹不悦:“你就不能一次性跟我解释清楚吗?每次都是怎样怎样你就知道了,折磨别人的好奇心你很痛快吗?” “没错,折磨你就让我很痛快。”陆谨恶劣地挑衅道,“我讨厌浪费时间在没有意义的解释上,我说这么多不如直接让你自己亲眼去看。更何况,谁知道今晚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陆大哥,薛姐姐!” 身后传来拉姆梅朵的声音,陆谨和薛绿竹应声回头,拉姆梅朵正搀扶着扎西次旦朝两人走来。 “赞普,早好。”走到两人面前,扎西次旦先向陆谨问了好,后者点点头算是回礼。 见扎西次旦和陆谨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薛绿竹很自觉地先回了碉房,拉姆梅朵替两人搬来座椅后也忙着回去帮厨房大婶替几人做早餐。 碉房的一楼仍是有几个藏民坐在那喝茶聊天,见到薛绿竹已没有第一次时的提防,偶尔会报以友善的笑邀请她一同坐下。 然而听不懂藏语始终是薛绿竹的硬伤,那几位藏民也不懂说汉语,沟通的局限在那,薛绿竹带着歉意的笑独自一人回到拉姆梅朵的房间。 “赞普今夜是要行动了?”扎西次旦坐在陆谨旁边,不时有藏民来对扎西次旦问早。 看着自己部落的藏民们为了生活忙碌着,苍老的脸上带着欣慰。 陆谨点点头,全然不顾身旁坐着一个老年人,自顾自地点起烟。 扎西次旦:“看这天色,相比今夜是注定不太平静了。” “夏末的最后一场雨啊……”陆谨吐出长长的烟雾,“怎么,最后关头了,不再劝劝我?” 扎西次旦笑:“赞普说的是什么话?我啊,已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既然有些事情是注定的,随它去就是。那日的失礼,还望赞普不要介意。” “呵。”陆谨哼了一声,“你倒是看开得挺快。” 扎西次旦:“赞普自己也说了,就像这是我当年种下的苦果,若仅是牺牲一人就可保我全族人安定,我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漂亮话倒是会说。”陆谨对扎西次旦的退让丝毫不领情,“人类啊总是喜欢替自己的野心找一些光冕堂皇的理由,活着的时候追逐着权力的顶峰,死的时候还想着流芳百世。” 扎西次旦一点也不在意陆谨的嘲讽,道:“呵呵,赞普说话还是这般直接啊!” 话一说完,扎西次旦忽然对着天空吹了一声指哨,紧接着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一只体型庞大的鹰扑腾着翅膀盘旋而下,落在扎西次旦伸出的手臂上,锐利的鹰爪紧紧勾着手腕,近乎深陷皮肉。 “赞普可还记得这孩子?”扎西次旦问道,“四十年前赞普将其赠与我时,还只是那么小一只,现如今,我老了它也长大了。” “看来这些年你对它很好。”陆谨盯着鹰的双眼,淡淡道,“它很感谢你。” 扎西次旦对于陆谨的话不置可否:“它依赖我,我又何尝不感激它呢?” 对于这个部落的藏民来说,这只鹰就是天神化身般的存在。鹰所选定的人,藏民们自然是无条件的服从。 “这就是动物的本能——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陆谨朝着鹰伸出手,这只巨大的鸟类马上扑着翅膀落在陆谨的肩上。 “或许吧。”扎西次旦笑道。 日幕低垂,在陆谨的吩咐下,几个年轻力壮的藏民早早在扎西次旦的碉房外等候。 整个部落的碉房都大门紧闭,所剩无几的几只羊羔也被藏民们临时赶进屋内,饲养的獒犬全部被关进笼子罩上黑布。 一望无际的草原边响起几声闷雷,不一会儿大雨便倾盆而下,乌云遮住了仅留的夕阳余晖。 早早吃过晚饭,薛绿竹便和拉姆梅朵呆在了房间里。透过木质结构的玻璃窗,看着暴雨一下下拍击着窗户,她知道今夜注定没有月亮。 早上陆谨和扎西次旦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只鹰。陆谨让薛绿竹把这只鹰放在房间里,今夜这只鹰可以护自己和拉姆梅朵的周全。 薛绿竹看着停栖在椅背上的这只巨大的禽类,鼻子不自觉地发痒,鸡皮疙瘩爬满一身,她不敢跟陆谨说自己对于鸟类有着很强烈的心理障碍。 而拉姆梅朵似乎对这只鹰很敬畏的样子,她告诉薛绿竹这只鹰四十年来一种庇佑着整个部落的和谐安定。 薛绿竹站在床边将鹰死死盯住,生怕它不受控制就朝着自己扑来。 屋外亮起一道闪电,将巨鹰的模样照得有些狰狞。 吃过晚饭后,陆谨和扎西次旦一行人就赶往贡布的住所。 还隔着老远便看到贡布已经等候在碉房外,连伞都没有撑,全身早已被这场暴雨淋透。 “您终于来了!”甚至没有跟扎西次旦问好,贡布一看到陆谨便迎了上来。 “母獒的情况怎么样?”陆谨问道。 “似乎很不好,这几日肚子变大得越来越明显,好像马上就会把獒的肚皮撑爆了。”贡布显得有些焦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陆谨:“你最近还有喂它那个?” “什么东西?”贡布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哦!没有了没有了!早在一个月前它就不吃任何东西了。” 贡布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瞟了一眼陆谨身旁的扎西次旦,心中思考着陆谨是否有将鬼獒喂养的方法告诉他。 一行人翻过贡布家的矮篱,扎西次旦没有跟着陆谨上前查看母獒的情况,只与随行的几个大汉站在篱笆边等着。 大草原上不知何时起风了…… 贡布一把掀开罩在笼子上的黑布,母獒正拖着大肚子趴在铁笼内一动不动。比起四天前,母獒身上的毛几乎已经脱光了,还是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皮肤上泛着大片的黑斑,像是染上了什么瘟疫。 “把笼子打开。”陆谨道。 贡布上前去解困在笼子上的锁,即使听到巨大的声响母獒也仍是无动于衷地趴在那儿。 它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把它拖出来,小心一点。”陆谨再次指示到。 贡布连忙将母獒拖出笼子,陆谨让他等在一边,自己蹲下身子想要将趴着的母獒翻过身。 谁知陆谨才刚碰到母獒,那只母獒蹭地一下跳了起来,张着血盆大口就朝贡布扑去。 “哎呀我的妈呀——” 贡布发出一声惨叫,一个躲闪不及竟然被母獒咬下了右手的小指。站在远处的几个藏民见状大骇,赶紧将扎西次旦护在身后,生怕这只发疯的獒会朝这里扑来。 贡布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右手痛得在地上打滚,雨水和泥巴沾了满身,却根本没有人敢上前扶他。 陆谨看着母獒将贡布的小指吞下,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最后一个东西也有了,看来今夜这世上注定要出现一只鬼獒。 “呜……” 母獒的喉咙内发出怪异的声响,陆谨蹲下身轻轻道:“别怕。” 仿佛听懂了陆谨的话,母獒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看着的藏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唯独扎西次旦一脸平静。 雨水也将陆谨淋得全身湿透,只见他伸出冰凉的手放在母獒的脑袋上:“放心吧。今夜之后,这一年来,你所怨恨的都将会得到应有报应……” 雨势越来越大,将陆谨的声音掩盖得一干二净。 第20章 鬼獒·第十章 暴雨之夜注定没有月亮,扎西次旦看不清陆谨此刻正蹲着身子在干什么,骨瘦如柴的母獒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仰躺在陆谨身前,夜色里扎西次旦只看得到男人消瘦的背影。 “您看,贡布那样子好像快不行了!他会不会失血过多死掉?”一个藏民指着已经躺在地上开始抽搐的贡布,对扎西次旦道。 “把他先带进去,看住他。”扎西次旦叫了两个藏民把近乎陷入昏迷的贡布架到碉房内,自己则目不转睛地看着陆谨所处的方向。 陆谨抬手掌心朝下散发出微微的蓝光覆上母獒高隆的肚子,他清楚地感觉到母獒腹部开始强烈地收缩起来,伴随着阵痛母獒发出痛苦的呜咽。 这是犬类即将生产的前兆。 这个汉人要开始接生了? 守在扎西次旦身旁的几个藏民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陆谨那边的情况,好奇心驱使着他们想要亲眼看一看,一条狗怀孕一年多究竟能产下什么东西? 然而母獒阵痛的反应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之久,藏民们在时间的消磨下开始觉得无趣起来,而扎西次旦只顾着关注陆谨那边的情况,并没有对身旁的族人太过留意。在如此放任的情况下,甚至有两个藏民靠在矮篱旁抽烟聊起天来,浓重的烟味飘散在暴雨中。说实话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只是族长放话不得不从,然而在信仰的忠诚下,藏民们哈欠连天。 “让藏民们把藏刀分别插在篱笆圈的四角,快点!”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陆谨突然回过头冲着扎西次旦喊道,听到陆谨的话扎西次旦一刻也不敢怠慢,几个藏民连忙抽出怀中的藏刀向矮篱圈的四角跑去。 短短的藏刀插入泥土的那一刻,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雷鸣,震得在场所有人一个激灵,母獒发出一声凄惨的怪叫,第一胎从下身微张的宫口内滑出。 是一个死胎…… 胎儿的头被咬碎,肉身已经有些腐烂,几乎看不清本来的模样。倾盆的暴雨抵挡不住恶臭,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令人作呕。 陆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任由雨水顺着自己的脸颊滑落,眉头微皱。 似乎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又或许是嗅到了空气中的味道,母獒并没有去看自己产下的第一胎狗仔,只听它发出一声悲伤的呜咽,眼角滑落一滴泪混合着雨水冲刷到大地上,似是祭奠自己未能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的孩子。 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再次袭来,但是没有得到扎西次旦的首肯,藏民们便不敢上前查看情况。 母獒身下流出大片血迹,看上去虚弱的不行。 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每隔十五分钟母獒便会产下一只獒仔,毫无例外地都是死胎,且都被咬得面目全非,尸身开始发臭腐烂。 先前高耸的腹部渐渐小了下来,在产下第三只獒仔后,母獒开始全身抽搐,嘴里开始吐出白沫两眼上翻,陆谨知道这只母獒快不行了,它已经没有产下最后一只獒的力气。 但是如果不生下这肚子里的最后一个,陆谨就不会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不是鬼獒。 咬破左手的指腹,陆谨将自己的血喂入母獒口中。 刹那间,天空再次发出巨响,狂风大作,惊醒了不少已经入眠的藏民。 母獒身下有什么东西缓缓爬了出来,顿时整个大草原上所有狗发出疯狂的嘶吼,撞击着铁笼。被关起来的三百只羊羔一下乱作一团,朝着篱笆外冲去,像是逃命般。 藏民们赶出屋外查看情况,皆被眼前的异象所惊吓,许多藏民误以为是天神发怒,连忙下跪双手合十,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陆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浑身通黑的活物,明明是一副獒仔的样子竟然生得两条尾巴!陆谨的头发被大风吹得凌乱,衣摆也肆意舞动着,整个大草原的气场正发生着改变。 “那是个什么东西!”几个藏民看到母獒生下的最后一只两尾鬼獒和一地的死獒,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都别上前!”扎西次旦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他高声道。顷刻间,几个藏民都不敢轻举妄动。 “竟然成功了?但是,这不是你该有的东西。” 陆谨看着鬼獒,一脚踩住它其中一只尾巴,生生将它扯断。鬼獒发出尖锐的惨叫,张着尖锐的牙齿,毫不犹豫地向陆谨扑来,陆谨抬脚就是一踹,鬼獒一下被踹飞老远,狠狠撞在碉房的外墙上。 “快回去。”陆谨快步走到扎西次旦面前。 “这东西怎么办?”扎西次旦指着那只鬼獒。 陆谨:“现在拉姆梅朵更危险。” 子夜,鬼獒降诞,百犬哀嚎。 一直候在窗边的薛绿竹被突如其来的雷鸣吓得浑身机灵,还来不及被窗外的异象所震惊,薛绿竹便清晰地感觉到整个房间的气温骤降。拉了拉身旁的灯闸,毫无反应。 拉姆梅朵!薛绿竹下意识回头,跑到床边,发现先前早早入眠的拉姆梅朵不但没有转醒的征兆,反而有越睡越沉的样子,薛绿竹叫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双目紧闭的拉姆梅朵一脸痛苦。触碰到拉姆梅朵的瞬间,薛绿竹立刻朝后退了一大步,躺在床上的拉姆梅朵通体冰凉,但是起伏的胸口证明人还活着。 “砰砰砰!” “砰砰砰!” 房门与窗外突然响起巨大的撞击声,仿佛外头有什么东西想要闯进来,薛绿竹吓得两腿发软,连忙用凳子抵住门,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将拉姆梅朵抱在怀里。 薛绿竹相信如果门或者窗户被撞开,今夜自己和拉姆梅朵绝对难逃一死。 “求求你,救救我们……求求你……” 薛绿竹巨鹰喊道,她的声音带上了恐惧的哭腔。 薛绿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陆谨说要让自己保护好拉姆梅朵的,陆谨这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万一自己顶不住了呢…… 呆在房间内一直没有反应的巨鹰忽然动了动脑袋,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房间内的低温令薛绿竹瑟瑟发抖起来,她不得不抄起棉被盖在自己和拉姆梅朵身上。屋外嘈杂的犬吠和门窗的撞击声冲击着薛绿竹的神经,巨鹰忽然展翼而起,发出一声嘶鸣,盘旋在房间上空。 房间内的温度开始稍稍回缓,却依旧冰冷。 渐渐地薛绿竹突然觉得身体开始变轻,一种莫名的倦意袭来……现在绝对不能睡!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犯困,但是现在要是睡着的话就完了! 薛绿竹抬头看着上方仍旧不断盘旋的鹰,眼神变得有些混沌。 如果这只鹰在的话…… 或许可以得救…… 陆谨这该死的家伙,到底在哪里…… 好困,好困……好想睡…… 就在薛绿竹将要失去意识前,房间内的巨鹰再次发出一声鸣叫,刺耳尖锐的叫声令薛绿竹的大脑瞬间清晰起来。 他妈的,差点就睡过去了! 薛绿竹自虐般给了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心中暗示道:绝对不可以睡啊!薛绿竹! 门窗外仍在持续的撞击声渐有变小的趋势,是要停止了吗?薛绿竹这么想着,让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才安心不过三秒,盘旋的巨鹰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继而直直摔在地上,与此同时,门窗瞬间被撞开,狂风夹杂着暴雨扑面而来,薛绿竹抬手挡住被风刮得睁不开的眼睛,门外掀来一阵强大的气流,竟生生将薛绿竹掀下床,脑袋直接磕上墙壁,传来剧痛。 而昏迷中的拉姆梅朵忽然起身站在床上,她仰着头,整个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提起,脸上的表情越发痛苦起来。 “不管今晚发生什么,必须要保护好拉姆梅朵。” 陆谨的话回响在耳畔,薛绿竹没敢多想,抵住狂风,直接冲上前将拉姆梅朵整个人护在怀中。 刮在脸上的风如同锋利的刀片,薛绿竹被吹得生疼,她知道如果今夜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个孩子必死无疑。 落在地上的巨鹰挣扎性地扑腾了几下,狂风将它掀了两个跟头,身上的羽毛被风吹了一地。 薛绿竹感觉原本桎梏在拉姆梅朵身上的力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身体内散发出的寒意。薛绿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挤进自己的五脏六腑,强烈的痛感令她开始丧失意识,搂住拉姆梅朵的手越收越紧…… 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 陆谨一定会赶回来……一定…… 大敞的门外一片漆黑,一道淡淡的蓝光在黑暗中时隐时现,一个通体被蓝光笼罩的男人出现在墨色深处。 听到门外的动静,薛绿竹抬了抬愈发沉重的眼皮,痛苦的目光直接对上了男人的眼睛,那个男人有着一双静如止水的浅棕色眼眸,一双能让薛绿竹安心的眼眸。 “陆谨……救……” 薛绿竹听见从自己口中喃喃说出这几个字,继而眼前一暗,整个人瘫软下去。 第21章 鬼獒·第十一章 陆谨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这么勇敢。” 在陆谨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原本肆虐的狂风立刻消失,整个房间回归平静,而后赶来的扎西次旦等人看到一团乱的房间和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拉姆梅朵两人一脸错愕。 几个藏民一眼就看到了摔在地上的巨鹰,吓得纷纷跪地,部落神灵的化身成了这副模样,藏民们都觉得自己将会受到天谴。 扎西次旦将巨鹰从地上捧起,回头看了看身后个个面如土色的族人,对着陆谨投以一个无奈的眼神, 巨鹰并没有死亡,周身一直被一缕黑气缠绕,任凭它怎么挣扎也无法再飞起来。 一夜之间,异象丛生,不少藏民都聚集在扎西次旦的碉房外,等待着德高望重的部落首领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们下楼去把在外头等候的人都叫进屋来,我一会就下去。”扎西次旦对着跪在房间门口的几个藏民道。 扎西次旦话说了许久都没有人动,那几个年轻力壮的藏民直勾勾地看着扎西次旦,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信任。就连神的化身都成了那副惨样,一个老头说的话顶什么用? “还不快去!天神已经降罪于此,你们还想大祸临头吗?!” 说这话的时候,扎西次旦紧握着双拳的手心隐隐出汗,苍老的脸上带着少见的凌厉,全身都散发出长者的威严。一直在一旁的陆谨趁人毫无察觉的时候微微抬起右手,整个房间内大风再起,藏民们见到扎西次旦的身后泛起淡淡的蓝光,顿时吓得一涌而下,按照扎西次旦说的话去做,一刻也不敢怠慢。 “赞普又帮了我一次。” 待大风停歇,扎西次旦松了一口气,看向陆谨,缓缓道。 信仰,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就如同刚刚破土而出的花草,稍稍经历风吹雨打就容易夭折。然而即使是破灭得再容易,要重新将它构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信仰始终是这个藏族部落代代相传,已经根治在血液里的东西…… “我不是在帮你。”巨鹰身上缠绕的黑气连同扎西次旦身后的蓝光一起消失,陆谨看着重新恢复活力的巨鹰,道,“我要做事已经结束,那只鬼獒和你的族人要如何处理是你的自由。” 说罢,陆谨带着昏迷的薛绿竹离开房间。 看着陆谨离去的背影,扎西次旦的思绪忽然飘回到四十年前,那一年自己还不过是这个部落中的一个平凡无奇的藏民,每日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放牧生活,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自己认识了这个不凡的男人,若不是这个男人当年馈赠给自己的这只鹰,自己就算穷极一生也未必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爬上首领的位置。 巨鹰重新扑腾着翅膀盘旋而起,从敞开的窗户中飞出,消失在天际。 那些有关于往事的阴暗面扎西次旦不会再去回想,但是因为陆谨——这个站在万物生灵顶端的男人,扎西次旦从未小看过大自然的力量,因为亲身经历过,方才对人类的渺小和因果报应的轮回深信不疑。而一开始的野心早就在时间的流逝中,被扎西次旦埋进了这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下。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当清晨太阳的光芒撕裂黑暗重新洒向大地的那一刻,下了整夜的大雨也逐渐停歇。大草原上散发着雨后清新好闻的味道,远方断断续续地传来牧羊人放牧的歌声。 薛绿竹醒来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发现自己又身处陆谨所住的房间,她坐起身,看到那个仍坐在床边抽烟的男人,昨晚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醒了。”陆谨转过头,发现薛绿竹坐在床上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 “你是谁?”薛绿竹冷冷问道。 “陆谨。”陆谨一脸认真。 薛绿竹:“陆谨,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说,你到底是不是人?” 陆谨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薛绿竹的话,浅棕色的瞳孔与薛绿竹四目相对,良久才轻轻道:“不是。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 陆谨话才说完,就看到一只枕头朝自己扑面而来,薛绿竹红着眼眶大声骂道:“你这个怪物!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让我这么奋不顾身地去保护那个人!” 轻而易举地闪开薛绿竹丢来的枕头,陆谨就看到薛绿竹满脸泪水扑向自己,这女人发什么神经? “你到底凭什么?你这个怪物!”薛绿竹一边哭一边打着陆谨,最后直接抓住陆谨的衣襟痛哭起来,仿佛心里有无尽的委屈想要哭诉。 陆谨任由薛绿竹抱着,一句话都没有说,浅棕色的眸子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将脸埋在陆谨胸口的薛绿竹哭着哭着,忽然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充盈着泪水的眼眸瞬间变成了兽类的样子,张口直接朝着陆谨的脖子咬去。 只听陆谨冷笑一声,丝毫没有躲闪的一丝,任凭薛绿竹咬向自己的咽喉。 尖利的牙齿才刚擦破陆谨白皙的皮肤,反常的薛绿竹便发出一声惨叫,痛苦地向后连退几步,捂住嘴瞪着陆谨:“你……” “才刚出生的东西就妄想伤到我?你以为狐妖的血真的只有增强修为那么简单吗?对于邪恶的生灵来说,千年九尾的血无疑是剧毒。”陆谨嘴角含笑,眼里尽是嘲讽,“你的肉身已经离开了这个草原,你以为留着一缕真气在这个女人的身体里就可以偷袭到我了吗?” 陆谨一把推开身边的窗户,已经冉冉升起的太阳高挂天边,强烈的阳光直接斜射进房间,照耀在被附身的薛绿竹身上,使本就狰狞的脸变得更加扭曲,只见一缕黑烟从薛绿竹的头顶升起,最后缓缓消散。而薛绿竹则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向身后的床倒去。 “真是个蠢到无药可救的女人,自己被附身了永远都不知道。”丢掉烟头,陆谨无奈地白了一眼仍在昏睡的薛绿竹,脑海中不禁回想到她昨夜保护拉姆梅朵时的样子。 “叩叩叩。”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陆谨替薛绿竹盖好被子,打开房门。 “赞普,安好。”扎西次旦一个人站在门外,朝陆谨点了点头,“不知可否楼上一请?” 扎西次旦的房间还是老样子,陈设简单朴素。香炉内本应该燃烧的香已经烧完了,屋子的主人一直没有放一块新的进去。没有了异香的房间内散发出一股木头受潮的霉味。 见陆谨瞟了一眼香炉,扎西次旦笑道:“赞普想必是闻不惯这屋子里本来的味道吧?人年纪大了,难免居所会有些难闻。还请赞普见谅。” “拉姆梅朵那孩子还没醒?”陆谨没有在意扎西次旦说了什么,反问道。 “是的。”扎西次旦愤恨道,“另外,今早我吩咐几个人去贡布家找人的时候,发现已经人去楼空,想必贡布知道自己难逃族规,所以带着鬼獒跑了,连同那三百只羊羔一起。赞普,这对我们族来说是一种损失。” 陆谨听了这话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只是挑了挑眉:“意料之中的事。像贡布野心这么大的家伙,怎么甘心自己冒着背离信仰的风险培养出来的鬼獒被你们族人抓起来处死?还有,那三百头羊羔并不是被贡布带走了,而是被鬼獒吃了。一夜之间。” “什么?!”扎西次旦吃惊,“这东西一夜之间竟然能吃掉三百头羊羔?” 陆谨:“不过你也不必觉得心疼,只要拉姆梅朵在,自然你们族人的牧羊产率是不会少的。” “赞普这话……” “我看得出来,即使只相处了寥寥数日,那个孩子对于这个草原有着很深的情结。”陆谨看了一眼扎西次旦,“再说,你膝下无儿无女,就凭着你和拉姆梅朵之间这十多年的亲情羁绊,别以为我会真的相信你这家伙会心甘情愿让我带走拉姆梅朵。” 来到西藏的第一夜,陆谨便从拉姆梅朵的眼里窥探到了关于这个孩子过去的记忆。 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人们所供奉的神,并非都是虚无不见的东西。当然,这些被供奉的也未必都是真正的神明。 妖,便是很多时候被人类所误认为是神灵所供奉的对象。这些妖大多数是由动物修炼而成,而拉姆梅朵就是这个大草原上,藏民所供奉的畜牧之神的孩子。她的原型就是一只小绵羊。 绝大多数妖怪的一生都不可能只在这个世界存留一个子嗣,在人类的不断开发下,大草原的面积正在被不断地破坏,这样的生态环境令许多妖怪都不得不开始重新选择生存环境,然而,它们心系着它们所呆着那片土地上老百姓的信仰,所以,在离开前,妖怪们便会留下一个子嗣。 大妖怪们相信如果有好心的人将妖怪留下的子嗣收养,那么这一片区域范围内的百姓们仍然可以受到庇佑。并且逐渐长大的子嗣会在某个特定的年龄回想起自己的身份,这个时候它们将要面临着真正变成一个人还是继续当被供奉的“神明”的抉择。当然,选择后者的数量是远远大于前者的,正所谓百密必有一疏,大妖怪们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抉择的机会,却忘了这些从要被人类抚养长大的子嗣们早就被人类物欲熏心的思想所感染,从小就被播下了一颗野心的种子。而成为妖之后,子嗣们会庇佑这片区域还是让这地方民不聊生就要取决于抚养它们的人类父母了…… 扎西次旦取出当初的那个木盒子,表情有些复杂,苍老的手轻轻抚过盒面:“我曾很自私地把这孩子的内丹封印住,这样她就永远不会想起来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带着什么使命。” 第22章 鬼獒·第十二章 陆谨笑笑:“确实很自私。但是站在你的角度看,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赞普能谅解,我很是感激。”扎西次旦道。 “但是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说过,从不干亏本的买卖。”陆谨坐在椅子上翘起腿,“既然我不要拉姆梅朵的内丹,那就把你放在炉子里的香全部给我。” “赞普要那个?”扎西次旦没有想到陆谨会跟自己提出要香,“这香对于凡人来说可能是旷世奇珍,但是对于赞普来说怕是没有什么用吧?” 陆谨并未说出自己要香的理由,只道:“怎么,不肯给?” 扎西次旦从最低下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脏兮兮的布包,陆谨一眼就看出来这布包上沾染了一些早已干涸的血迹。扎西次旦爽快地将布包交到陆谨手上,没有丝毫不舍:“赞普帮了我这么多次,这点代价我还是可以给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交易结束,合作愉快。”陆谨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抓在手里掂了掂重量,起身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想想还真遗憾,不能对你说后会有期这样的话了,因为我们恐怕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扎西次旦听着陆谨的话只是笑道:“我活了这么长也够了,之前靠着这香维持着仅剩的寿命已是逆天而行,现在听天由命反而活得更快活。” “走了,等那个笨女人醒来我们就会准备启程,你呢就可怜可怜自己那仅剩的时间,不要送了。另外,等那孩子醒了,记得替我问声好。” 说完这几句话,陆谨便离开了扎西次旦的房间。 扎西次旦一路目送,在关上门之后,轻轻笑了笑,摇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薛绿竹一直睡到了临近中午才醒来,陆谨见人醒了便直接让她去洗漱一下,两人即刻就要启程返回f市。 “这么快?”薛绿竹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才刚睡醒就要准备回去了? “怎么,不想走了?”陆谨问道。 “呃,一点点。”薛绿竹挠挠头,诚实地回答。在西藏住的这将近一周的时间,虽然发生了许多怪事,但是她还是很喜欢这里清新的空气和淳朴的藏民们。 “好的,我会去恭喜扎西次旦他又多了一个新族人。”陆谨说罢就打算离开房间。 “唉,你别走啊!我就随便说说!陆谨……” “砰。” 房间门被陆谨大力关上。 薛绿竹:“……” 可以的陆谨,你可以的! 等到薛绿竹收拾好自己整理好自己的包裹,陆谨已经在碉房外头抽四根烟了。 薛绿竹:“我们不去跟扎西次旦告别吗?” 方才薛绿竹回拉姆梅朵房间整理行李的时候,见那孩子仍然睡的很香,试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一切正常,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薛绿竹也就没有吵醒她,在枕边留了一张告别的纸条后就带着背包离开。 “你是闲着无聊吗?”陆谨道。 薛绿竹:“你这家伙,有点礼貌税务局会跟你要税金吗?” 陆谨:“我已经跟他交代过了,所以别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客套上,可以?” 薛绿竹听了这话,朝陆谨做了个鬼脸:“真替你的家教感到难过。” 陆谨:“让你费心了啊!我爹娘从没教过我这些无聊的东西。” 薛绿竹:“嘿你这家伙真的是……我跟你说啊……” 陆谨:“……” 默默忍受着薛绿竹的喋喋不休,直到上了车才停下来,这样突然的安静反倒令陆谨一下适应不过来。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薛绿竹,女人侧着头看着汽车窗外的风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想什么?”陆谨问道。 薛绿竹看了陆谨一眼,摇摇头。 分明就是一副很有话说的样子,陆谨早就看出来,薛绿竹这一路的喋喋不休就是在刻意避开昨夜发生的事。 “想问什么,问就是了。”陆谨靠上汽车座位的软靠,淡淡道,“我会告诉你的。” “鬼獒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替那母獒接生却要叫我保护好拉姆梅朵?那只巨大的鹰又是怎么回事?好像通灵性的样子?而且我感觉你跟扎西次旦的关系好像不一般,他好像很敬畏你,你们真的只是朋友?而且你们的年纪相差那么多,住的地方还相隔这么远,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你究竟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是小说中写的那些阴阳师吗?”薛绿竹一副“我就等你说这句话”的表情,噼里啪啦朝陆谨问了一堆问题。 陆谨:“……” “你别不说话呀!不是跟我说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吗?你现在沉默是什么意思?反悔了吗?” 陆谨沉默地看着薛绿竹,没有说话。 “干,干嘛,要说就说啊!别这样看着我,不说就算了我也没有逼你……”薛绿竹被陆谨盯着觉得很不自在,别过脸,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小声道。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车子一路颠簸,陆谨沉默了半响才道。 “……会吧。”薛绿竹想了想,“感觉跟你在一起,我的整个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很多事情我倒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是吗?”陆谨扬了扬嘴角,“我和扎西次旦是在四十年前认识的。” “四,四十年……”薛绿竹震惊,“敢,敢问兄台今年贵庚啊?!你是千年不死的老妖怪吗?” “我说过了啊,我不是人。”陆谨淡淡道,“或者这样问你吧,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狐妖的存在吗?” “狐妖?你是说那种修炼成精的狐狸?!现实当中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薛绿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颠覆了。 “嗯,但我所说的并不是依靠后天修炼而成的狐狸,而是那种从降生的那一刻就是以你们人类的形态来到这个世界上,更为高级的存在。”陆谨道。 薛绿竹:“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狐仙?” 陆谨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可以这么说。如何,现在你觉得在你面前的我,是人还是妖?” 薛绿竹不自然地打量着陆谨:“你,你你你,这么轻易就跟我透露身份,我,你难道不怕我把你的真实身份说出去?” 陆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如果有人相信的话。” 陆谨这话说的倒也没错,薛绿竹撇撇嘴,真是可怕,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逆天的存在,而且还偏偏给自己碰上了!果然小说里写的东西,并不是完全虚构的啊! “那,那鬼獒那件事呢?为什么你要我保护拉姆梅朵?”薛绿竹又问。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扎西次旦的时候,他拿出来的那个木盒子吗?”陆谨反问。 薛绿竹回想了一下,点点头:“记得。” “那是拉姆梅朵的内丹。”陆谨道,“那孩子也并不是人。” “又是妖怪?!”薛绿竹感觉自己有点方。 “她是妖怪的子嗣。简单来说她的存在就是庇佑扎西次旦整个部落的畜牧繁盛的存在。”陆谨也不管薛绿竹能不能理解,继续道,“而鬼獒,是会吃羊的。它出生那一夜,把我让贡布准备的三百头羊羔全部吃光。而拉姆梅朵的原身,就是羊妖。你觉得羊羔对獒犬,谁会赢?更何况,拉姆梅朵根本没有自己是妖怪的自觉,她的内丹被人为的封印起来,鬼獒若是吃掉了她的灵魂,她非但没有还手之力,甚至连她的内丹会在主体消失后三天之内化为灰烬,可以说算是魂飞魄散了。而这个部落的畜牧,将会越来越没落,最后可能会导致整个部落的消失。因为‘神’死了。” “扎西次旦为什么要将拉姆梅朵的内丹封印起来?”薛绿竹不解。在知道了拉姆梅朵是动物化成的妖后,薛绿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陆谨会对她那么温柔,心中的小芥蒂一下子就解开了。 陆谨:“内丹对于拉姆梅朵来说,就是知晓她真实身份的记忆。拥有了内丹,拥有了记忆,拉姆梅朵就会离开扎西次旦。这不是扎西次旦想要看到的,算是一种亲情的羁绊在作祟吧!再说,那个部落已经有那只鹰了,你也见到过。” 薛绿竹:“那只鹰也是妖怪吗?” 陆谨:“不。它只是那个部落藏民们的信仰寄托。” 薛绿竹:“信仰寄托?那又是什么??” 陆谨:“藏族人,是一个信仰文化非常发达的民族。除了他们所信奉的佛教,每个部落都会有自己小众的信仰。而当这种信仰达到一定的高度,大自然便会因人类的情感而孕育出生灵,这类生灵晓通人性,这便是信仰寄托。然而并不是每个部落都会像扎西次旦他们部落一样能够找到这样被托付着信仰的生灵,这只鹰是我四十年前帮扎西次旦找到的。那时候它还不过是一个雏鸟,也正因为这只鹰,扎西次旦才会像如今这样受尽族人尊崇。” “扎西次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薛绿竹问。 陆谨摇摇头:“他只知道一点,并不完全知道。” “话说回来。”薛绿竹忽然想到了什么,“贡布和那只已经出生的鬼獒呢?” “早就跑了。”陆谨道,“你觉得贡布做出这种事,他还会坐以待毙,留在那个部落内,等着扎西次旦带人来找麻烦吗?” 薛绿竹:“难道就眼睁睁让那个家伙带着那么危险的东西远走高飞?” 陆谨不屑道:“怎么,你还想着让徐耀凛通过警方的手段全网通缉那家伙吗?” 薛绿竹:“这难道不是一个好办法吗?” 陆谨:“那家伙杀人了吗?” 薛绿竹:“没有。” 陆谨:“那家伙犯法了吗?” 薛绿竹:“没有。” 陆谨:“如果你是警察,你会相信鬼獒传说这种屁话?” 薛绿竹:“不会。” 陆谨:“嗯哼?所以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绿竹:“对不起老大我错了。” 第23章 鬼獒·第十三章 一路舟车劳顿,到f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陆谨甚至没有跟薛绿竹道一句再见就自己离开了。 站在火车站的公交车接送点等车,薛绿竹看着f市映照红霞的天空发呆。 或许是从父母双亡的那一天起,薛绿竹就习惯了一个人。她没有悲观到一经受父母双双离世的打击后就从此一蹶不振,但是她也从来没奢求过自己的一生能够有什么大作为,毕竟年少时的薛绿竹一直坚信着长大后的努力是为了让父母过得更好,让自己过得更好。现在父母没了,自己也就是得过且过了。她只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努力考上大学,然后大学毕业了,就在学校分配的杂志社里好好工作,最后在合适的时间里遇到一个可以照顾自己的人,托付一生。 这就是薛绿竹成年之后为自己规划好的人生道路。然而,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了呢?或许是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做陆谨的男人开始,薛绿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人生正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渐行渐远。 远方一辆公车朝着薛绿竹所在的车站行驶而来。 算了!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该来的总会来的,再说了,这一次的分别之后,自己也未必会和陆谨再见面吧? 这么想着,薛绿竹心理顿时开朗了不少,跟着不少提着行李箱的旅客奋力挤上靠站的公车。 在薛绿竹看不见的阴影深处,一个黑衣黑裤的俊美男人站在那里,看着扬长而去的公交车,浅棕色的眸子看不见一丝波澜。 和这个笨女人下一次的见面会在什么时候呢?真令人期待。 距离薛绿竹和陆谨去西藏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期间两人果真如薛绿竹开始想的那样不再有任何联系。为了防止自己和陆谨再一次碰面,薛绿竹经常会宁愿多走几段路也要避开陆谨诊所的那条街,周末的时候能不出门,薛绿竹就尽可能的宅在家里,这样一来,连巧遇的机会都被薛绿竹扼杀在了摇篮里。 在薛绿竹从西藏回来之后的不久,徐耀凛也终于得以出院。 出院的当天徐耀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到薛绿竹家抱走自己心心念念的猫咪,第二天他又精力充沛地投入到自己热爱的职业中。 三个人的生活开始一切都回归到起点,与此同时,美丽富饶的f市也正式步入了秋季。 “小薛不错呀!这期杂志你负责的专栏又得到了读者‘最喜爱栏目’的第一名!”同事兰秀将手里一份统计报告放到薛绿竹的办公桌上,笑着道,“已经连着有好几期了,看来年底优秀员工的奖金分红你是没跑喽!你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不如跟姐分享分享?” 薛绿竹将兰秀拿来的统计报告整理收好,听到兰秀的话谦逊一笑:“兰姐说笑了,我能有什么秘诀?现在的读者都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花边新闻,我负责的专栏只是正巧迎合了他们的口味罢了。” 要是让杂志社里的人知道自己和市公安局刑事侦查组的人有关系,被要求软磨硬泡的走消息后门不说,甚至还会招来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 薛绿竹装作没看到兰秀一脸献媚的样子,心想:真以为头条都是那么好拿的吗?要是当初经历别墅惨案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兰秀,那可能这家伙现在不是躺在医院里跟徐耀凛做伴就是被关在精神病医院了。 “可是……” “绿竹!总编找。” 兰秀显然不太相信薛绿竹的话,刚想再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说话声就被另一个女同事打断。 “哎——来了!兰姐,不好意思,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过去了。下次聊啊!” 薛绿竹心中窃喜总编找得真是时候,连忙站起身,表面色仍装模作样地朝着兰秀微微点头致歉,然后快步朝着总编办公室走去。 叩叩叩。 “请进。” 薛绿竹在外头轻轻叩了三下门,听到办公室内传来温和的女中音后方才将门推开。 “听说总编找我,有什么事吗?” 薛绿竹任职的杂志社总编叫吴丽梅。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强人,中袖白色衬衫和灰色包臀裙搭配着一双黑色高跟鞋,衬着她姣好的身材,酒红色的长发高高挽起盘在脑后,无框眼镜架在脸上带着一丝知性的味道,俨然一副办公室白领打扮。 吴丽梅原本正在翻阅着其他部门递交来的新闻稿件,听到来人的声音后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哦,是小薛啊!来,别客气,坐吧。” 见薛绿竹在自己办公桌对面的靠椅上坐下后,吴丽梅从手边的文件堆里抽出一份档案袋,推到薛绿竹面前:“你今年的业绩都很不错,年轻人继续努力。” 薛绿竹点点头,道:“我会努力的,总编。” 吴丽梅对薛绿竹这副上进的样子甚是满意:“怎么样小薛,上次的假期过得还愉快吗?” “还可以。”薛绿竹莞尔道。她看出来吴丽梅确实是有正事要找自己,这样绕来绕的找话去始终不带出正题,薛绿竹也懒得去提。 “哦。然后我叫你来是让你看看这个,你看看有没有兴趣接这个新闻?”吴丽梅指了指薛绿竹面前的文件袋。 薛绿竹拿起档案袋将装在里头的文件取出,开始浏览起来:“是金融方面的访谈?” “嗯对,采访对象是这段时间突然名声大噪的商业好手。他旗下的产业并没有涉及很多,但是都发展得非常好。可以说,他的敛财能力非常强。”吴丽梅道。 “可是总编,金融方面并不是我所擅长的。”文件的前一页主要是介绍这个所谓“商业好手”旗下的产业发展,薛绿竹才看了两段就有点懵,介绍文件里运用了大量商业方面的专门用语,对此薛绿竹是一窍不通的。 “你放心,这次的访谈并不是专访。因为采访对象的名气很大,正巧这段时间他又在f市出席一个商业活动,官方当然是要大力宣传的。所以得到消息的自然不止咱们杂志一家,所以你跟着竞争对手的那些前辈做就是了,也算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嘛!”见薛绿竹有意拒绝,吴丽梅力劝道。 “为什么要让我去?金融题材这一块应该有部门是专门负责的吧?”薛绿竹放弃了对前头那些描述得天花乱坠的介绍,她觉得还是直接翻看这个“商业好手”的个人资料比较快。 “呵呵。”吴丽梅没想到薛绿竹会这么问,牵强地笑了笑,“小薛啊,你也知道,咱们杂志的主攻并不是金融方面的新闻报道,而且这一块就正巧是咱们非常苦手的一块内容,一直搁那儿也不见起色。这不看你业绩这么好,想着说让你接触接触这一块内容,看看还有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再说了,你对于访谈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换做是别人,我也未必放心啊!” 薛绿竹翻了半天都没找到“商业好手”的个人资料,最后在打印文件的最后一张终于找到了。 不等薛绿竹仔细看看纸上写了什么,一张硕大的真人照就映入眼帘。 薛绿竹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了般,瞬间傻了。 这这这——这他妈的“商业好手”不就是一个月前携獒逃逸的那个藏民贡布吗?!!! 薛绿竹赶紧翻了翻前面的文件,里面提到过这个“商业好手”产业初发展的时间。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薛绿竹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找了半天,最后还是在自己看到的结果中愣住了。 最初发展的时间他妈的不就是自己和陆谨离开西藏之后的不久吗?!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薛绿竹仔细浏览一遍文件内写着贡布的介绍资料后,彻底无语了。 只见资料上这么写着: 姓名:郝强 年龄:42岁 毕业院校:麻省理工金融系 星座:射手 感情现状:单身未婚,绯闻情人众多 …… 这他妈的,“好强”是什么鬼?“麻省理工金融系”又是什么鬼?名字改得这么中二也就算了,连资料都被包装得连自己亲妈都不认不出来了! 薛绿竹已经无法理解贡布这个藏民的脑回路了,这家伙真的懂汉语吗?是金子就往脸上贴这样真的好吗?! 忽然文件中个人资料上照片内的一个小细节引起了薛绿竹的注意,她将照片就着光线充足的地方看了看,照片内一条不慎入镜的狗尾巴唤醒了薛绿竹的记忆。 “……鬼獒,从真正的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是犬类。但是它能给饲养者带来无穷的财富和好运。” 想起陆谨说过的话,薛绿竹一下便明白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不管怎么说,照片里那条狗的尾巴就是铁证!没想到贡布那家伙兜兜转转了半天竟然自己跑来f市了! 薛绿竹将资料全部塞好后小心收起,这个新闻访谈看来自己是必接不可了。她对着吴丽梅认真道:“总编你放心,这个新闻就包在我身上!” 第24章 鬼獒·第十四章 吴丽梅见薛绿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有戏,挂在脸上的笑容不禁又灿烂了几分:“年轻人就是要多经历一些历练,好好干啊!我很看好你。” 离开了总编办公室,薛绿竹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心里明白,又一个烫手的山芋搁自己身上了——就像当初的别墅调查一样。虽然那是徐耀凛透露给自己的消息,但是薛绿竹没想到杂志社会直接把自己派去暗访。 不过说实话,这两块山芋除了薛绿竹自己,恐怕这家杂志社中谁都无法挖掘出更劲爆的消息了吧! 午休时间徐耀凛和薛绿竹约好了一起去吃午餐,自从徐耀凛出院回到警局工作之后,接到的一直都是无聊的小案子,基本都是从无法调节的民事案件升级为轻度刑事案件的事情。这导致徐耀凛直接讲案子都丢给手下的人去做,然后自己整天无所事事。无奈又不能去请假回家陪小咪,只好动不动把薛绿竹叫出来谈谈人生,抱怨抱怨工作。 提前到达薛绿竹就职的杂志社楼下,徐耀凛靠在一根柱子前拨通薛绿竹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听筒那头传来薛绿竹的声音:“喂?” “喂,不是约好了吃午饭吗?我到你们杂志社楼下了,还多久下班啊?”或许是徐耀凛靠在柱子上的姿势颇为潇洒,引来了几个写字楼内进出的白领投来好奇的目光。 “啊,对哦!”一大早被访谈的事情闹得薛绿竹都忘记了和徐耀凛约了一起吃午饭的事情,她本来还想着中午下班前去找一趟陆谨来着,“我差点都忘了这事。本来我中午还有点事情要去找一趟陆谨来着。” “……喂,薛绿竹。我说你不是爱上那怪人了吧?难道去一趟西藏就让你们俩人擦出了爱情的火花?重色轻友这样不行啊!”徐耀凛道。 “你有毛病啊?我是有正经事找他好吗!”薛绿竹歪着脑袋把手机夹在耳边,快速整理好散落在桌面上的一堆文件,提上包包跟着几个凑巧也要出去吃午饭的同事一起进了电梯。 “你一个小上班族能有什么正经事找他?难道你最近养了什么新宠物需要做结扎手术?” 叮咚。不到一分钟时间,电梯到达一楼,薛绿竹走出电梯门,隔着老远就看到大门口靠在那儿正跟自己打电话的徐耀凛。 直接挂断电话,薛绿竹快步走到徐耀凛身后拍了拍他肩膀,面无表情道:“靠在这里打电话,姿势很潇洒嘛徐大帅哥。” 几个也要出去吃午饭的同事看到薛绿竹正和一个帅气高大的男人说话,看向他们的目光变得暧昧。 “哦,你来啦!还没说呢,你要找陆谨那家伙什么事啊?”徐耀凛将电话揣进裤兜里问道。 “一点工作上的事吧。”薛绿竹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跟徐耀凛说鬼獒的事情,如果全部告诉徐耀凛估计还要找更多的事情来解释,薛绿竹嫌麻烦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想要搪塞过去,“走啦!别站在这里,我的同事们都进进出出的,难道你想要被当成猴子给人参观吗?” “工作上的事?”显然徐耀凛对薛绿竹的话颇为怀疑,但是既然薛绿竹都没有想要跟自己说的意思了,自己再这样多问就有些不识抬举了,“那咱们还一起去吃饭吗?还是你要直接先去找陆谨?” 薛绿竹想了一下,道:“吃饭去吧!反正我午休时间挺长的,一会打车去也来得及。” …… 吃过午饭和徐耀凛道别后,薛绿竹拦下一辆的士,报上南嘉宠物医院的地址扬长而去。 南嘉宠物医院。 陆谨抱着一只刚打好疫苗,两岁多的泰迪,将它交到面前一身名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客人手上。 女顾客接过泰迪,看着陆谨笑得很是暧昧:“陆医生,你就甘心一辈子窝在这小店面里?不如我给你开一家大型宠物医院,你看怎么样?” “张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家店面原是祖辈上传承下来的,我并没有想要搬迁的意思。”陆谨听出女顾客的话里别有深意,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那不如我将这隔壁的三家店面都买下来,你把这诊所扩大点怎么样?这样看上去也体面,我可不想让朋友知道我把自己心爱的宝贝一直在这么寒酸的一家宠物医院检查呢!”女顾客打趣道。 “呵呵。”陆谨笑了两声,摇摇头表示拒绝。 “哎哟,陆先生你总是这样!上次约你吃饭也是拒绝,这次又不接受,我的心思都表露得那么明显,别说你看不出来!”见陆谨对自己开出的诱人条件仍是不肯接受,女顾客干脆开始撒起娇来,整个人死命往陆谨身上蹭。 “可以了张小姐,您的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陆谨颇为无奈地推开怀里全身喷满香水的女人,淡淡道。 “陆医生,陆谨……”女顾客撅起嘴,仍不死心地又靠向陆谨。 “陆谨!我跟你说……” 突然店门口的玻璃门被人拉开,薛绿竹人还没跨进店里,声音先传了进来,然后薛绿竹就看到了像是抱在一起的陆谨两人,一下愣在原地。 “又见面了,薛小姐。” “这女人是谁?” 陆谨和女顾客同时看向店门口,而后两人同时说话,只不过陆谨是对着薛绿竹说话,而女顾客是对着陆谨在讲。 “呃……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薛绿竹颇为尴尬地站在门口,内心不知怎的有些不自在起来,这个打扮时髦奢华的女人是谁?陆谨的女朋友? “不,并没有。”陆谨再次推开怀中的女顾客,“张小姐,看来我有点私事需要处理一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您先回去吧。” 女顾客见自己被陆谨下了逐客令,也不好死赖着不走。抱着狗,拿上手提包,推开门走了出去。在经过薛绿竹身边的时候,斜睨了一眼这个有些瘦小的女子,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将玻璃门狠狠甩上。 “她好像生气了,你女朋友啊?”薛绿竹问道。 “一个经常光顾的普通客人罢了。”陆谨解释道。 对待普通客人需要这么暧昧?薛绿竹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找我什么事?”见薛绿竹仍站在原地,陆谨问。 “哦!确实是有大事!!”陆谨这么一说,让薛绿竹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赶紧从挎包里掏出总编交给自己的那份档案袋,“你赶紧看看这个。” 陆谨接过档案袋,打开,取出牛皮袋内的文件翻阅起来。 “今天早上总编把这个访谈的案子交到我手上,我们杂志社对于金融访谈方面一直没有什么人气,总编又把这种青黄不接的破新闻交到我手上,但是看了这份资料差点没把我吓死!”薛绿竹口沫横飞地讲述着今天早上见到这份档案的心路历程。 “差点把你吓死?那你的心理承受力可真够低的,小时候是不是放个屁都能把自己吓哭?”翻阅着文件,陆谨吐槽道。 “这是重点吗?!”薛绿竹闲陆谨一张一张看得太慢,一把夺过陆谨手上的文件,直接翻出最后一张丢给陆谨,“你看看!仔细看清楚了!我这次的采访对象是谁!” “哦……这家伙的动作可真够快的。”陆谨看了一眼照片便认出上面的人就是贡布,脸上没有过多惊讶的表情。 “怎么样?对此你想说些什么?贡布那家伙竟然来f市了!”薛绿竹道。 “没什么好说的。能说什么?他又不知道我在f市,怎么就不能来了?”陆谨将档案袋搁在桌上。 薛绿竹拿起桌上的文件放进包里:“贡布真的利用鬼獒干起坏事来了!你难道不管管?” “我管什么?还有贡布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吧?饲养鬼獒,给自己带来财运是很正常的事,否则他干嘛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养这个?这跟那些赌徒们饲养小鬼来替自己增强赌运不是一样的吗?再说了,贡布手下的产业你这份资料上可都写得清清楚楚,这钱的来历不管怎么看都是通过正规渠道得来的。就算这些钱是靠鬼獒得来的黑钱,那你应该找徐耀凛而不是跑来找我。” 薛绿竹听了这话,顿时不爽起来,但是又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陆谨,因为这个男人说得没错,贡布虽然饲养了鬼獒,但是他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那我到底要不要去采访他?”薛绿竹语气生硬地问道。 “随便你。” 薛绿竹没想到自己本来只是想跟陆谨商量商量对策,结果陆谨没什么反应不说,自己还白白惹来一肚子闷气。愤恨地摔上南嘉宠物医院的大门,薛绿竹气得狠踹了一脚路边的电线杆,巨大的声响引来路上不少行人好奇的目光。 陆谨这个没人性的东西!不对,他是妖怪,本来就没人性!呸! 第25章 鬼獒·第十五章 转眼间就到了贡布对媒体公布的受访日,这天薛绿竹起了个大早,出门前又看了一遍昨夜自己整理好的采访问题,确认无误后又调试了一下放在包包里的录音笔,一切准备妥当后方才出门。 约定的采访地点是在f市有名的五星饭店,贡布出手阔绰,包下一间厢房布置成了小会议室的模样。 下了公交车,薛绿竹步行到饭店门口。 饭店外头除了各式各样的豪车之外还停着许多辆面包车,其中不乏一些在业界很有名的金融杂志,相比之下薛绿竹这样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就显得无比寒酸。 一进饭店大堂,薛绿竹就瞧见了摆在一旁的巨大海报,穿着西装的贡布照片被印在海报的正中间,显然是活动方做的宣传。 跟着海报上写的地址,薛绿竹乘坐电梯上到饭店四楼,有不少同行正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咨询台前排队,显然要去贡布所在的那件包厢就需要出示一下证件。 薛绿竹是第一次做金融方面的访谈,所以与那些其他家杂志的前辈们算是第一次见面,在出示自己的记者证时,难免被这些竞争对手们多瞧了几眼。 出示完证件之后,就有工作人员将记者们带到一个包厢内休息。说是证件还需要通过审核,让薛绿竹等人在包厢内稍候片刻。 这样繁复的程序薛绿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是一个商业新贵,用得着耍这么大的排场么? 包厢内的圆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食物,工作人员说这间包厢内的饮料茶水以及水果点心都是可以免费自取的,薛绿竹正巧没吃早饭,随手从桌上拿了几块小蛋糕来祭祭自己的五脏庙。 “嗨。以前没见过你,一个人?” 蛋糕还没吃两口,薛绿竹就顺利地被人搭讪了。转过头,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站在自己身边,手上还端着一个高脚杯里面倒着可乐。 薛绿竹瞬间就被这个男人的装x气质雷倒了。以为自己是上流人士来参加聚会吗?喝个可乐还要用高脚杯来装,包厢内又不是没有提供普通的茶水杯,难道这个男人以为把可乐倒进高脚杯里喝,可乐就能变成香槟吗?! 见薛绿竹不说话,可乐男从西装内掏出一张名片:“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跟其他人都不说话,有点好奇。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柯鑫,是fn报社的记者。” “你好,我叫薛绿竹。”接过柯鑫递来的名片,薛绿竹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就收进了包内。 “绿竹,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你是那家报社的?以前没见过你,新人吗?”见薛绿竹收了自己的名片,柯鑫便自然而然地跟薛绿竹聊起天来。 “我是娱热家杂志的记者,商业新闻采访这一块内容我以前没有接触过,也是临危受命的。”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亲昵地喊自己的名字,薛绿竹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强装自然。 “娱热家啊!听说过,那家杂志社花边新闻是主打,这几年的社会时事做得很不错,特别是前段时间的那个地下熊庄的新闻……” 正在薛绿竹听着柯鑫喋喋不休时,包厢的门被人打开,一名工作人员走进来大声问道:“请问娱热家杂志社的记者薛绿竹在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薛绿竹赶紧擦了擦满是奶油的双手,高举道:“这里!” “你好,薛记者,外面请。”看到薛绿竹,工作人员将身后的门开得更大了些。 在几十双眼睛下,薛绿竹跟着那名工作人员走出包厢。 “请问有什么事吗?”出了包厢,薛绿竹便问道。 工作人员:“很抱歉,薛记者。这次的采访你不能去。” “什么意思?我们的杂志社接到你们官方的邀请了,为什么不能去?”薛绿竹皱眉。 “这个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是郝先生临时吩咐的,他不接受你的采访。”工作人员身后走来两个保镖打扮的壮汉,齐刷刷地盯着薛绿竹,“所以你可以先回去了。” 薛绿竹这下子明白为什么刚来的时候要到咨询台去出示自己的记者证了,这个贡布居然小心翼翼到如此地步,真是超出自己的想象!看这架势,要硬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自己这小身板,还不够那俩壮汉一人一拳的。 在两名保安的护送下,薛绿竹就这样乖乖离开了饭店。 坐在饭店旁的一家麦当劳里,薛绿竹不知道现在自己要去干嘛。按照原定计划,自己大约要花费一早上的时间来采访贡布,然后中午回去交差,下午开始整理采访资料和编辑稿件。然而现在薛绿竹连人家贡布的面都没有见着就被踢了出来,就这样回杂志社免不了要挨总编一顿臭骂。 一大早就这么不顺让薛绿竹的心情非常郁闷,看着麦当劳外往来的行人车流,薛绿竹不禁埋怨起陆谨来。 要不是那家伙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早点出个主意,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掏出电话一看,薛绿竹傻了,吴丽梅三个字在屏幕上闪烁个不停。 “……喂?”薛绿竹做了一个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 “喂!你人在哪里?”电话那头传来吴丽梅布满阴云的声音。 “在……还在饭店。”薛绿竹昧着良心道。 “在个屁饭店!人都打电话来说把你赶出去了,你大白天的骗鬼啊!赶紧滚回公司。” 咔嘣。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 薛绿竹放下手机撇了撇嘴,一副认命的表情,总编果然还是知道了。唉!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赶回杂志社,率先迎接薛绿竹的便是同事们同情的目光。 “听说今天的采访不顺利啊?总编很生气呢,等下进了办公室你可得小心些。”兰秀第一个上前在薛绿竹耳边马后炮,语气里不难听出参杂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味道。 叩叩叩。 薛绿竹敲了三下总编办公室的门。 “进!” 吴丽梅见来者是薛绿竹,一摔手里的文件,骂道:“你说你是怎么回事!我把这个访谈交给你是因为咱们杂志社这一块方面内容不景气,你倒好,直接把它往深渊里推!你到底是哪里得罪人家了竟然直接被赶了出来?被赶出来也就算了,人家还打电话来声称永远不接受咱们杂志的采访?!你知不知道这个郝强是被多少个金融专家看好的潜力股?咱们杂志社会很可能会因为得罪他一个丧失很多人脉关系,你知不知道?!” “总编,我……”薛绿竹才一进门就被吴丽梅劈头盖脸一顿骂,想要替自己解释一下。 吴丽梅显然没有心情听薛绿竹的任何解释,她不耐烦地一挥手:“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回去写一份检讨,下午一点上班前交给我!” 打开办公室的门,薛绿竹清楚地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小骚动,几个同事齐刷刷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通过忙碌来掩饰自己方才在门外偷听的心虚。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薛绿竹靠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第一次被总编这样教训,出来还要给同事们看笑话,真是倒霉透顶! 南嘉宠物医院。 “大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要歇业了?”默将店外写着营业中的牌子翻了一个面,看看时间,下午三点。 “去一个地方。”陆谨站在全身镜前,换上一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整理一下仪容,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前黑色的碎发同前些日子相比,稍长了些,刚好停在陆谨漂亮的眸子上方。系好西装的袖扣,陆谨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不让它挡住自己的眼睛,“你最好也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去。” “一起?”默楞了一下,陆谨已经很久没有带自己出门了,就算是有,大多数情况下默都是以另一种形态和陆谨同行,“需要变回去吗?” “不用,这样就可以了。” 陆谨要去的地方,是位于f市市中心商业圈的一个合法赌场。 这个赌场在整个中国甚至亚洲地区颇负盛名,许多名流富豪闲暇时都喜欢来这里搏一次心跳,这里可以让一个乞丐一夜暴富也可以让富豪一夜之间一贫如洗。 拦了一辆的士,报出要去的地址,二十分钟后司机便将陆谨和默送达到目的地。 作为陆谨的女伴,默身上仍然是那一袭黑色长裙,及腰的黑色长发散落着,修长的腿下踩着一双近十厘米高的黑色圆头高跟鞋。黑发、长裙、高跟鞋,三个黑色系的元素将默的肤色衬托得更为雪白,丝毫不逊于陆谨的肤色。在陆谨的要求下,默画上了妖媚的妆,大红唇在一片黑色系下十分惹眼。 默挽着陆谨的手下了车,踩着高跟鞋将近一米七八身高的默和近一米九的陆谨走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 俊男美女的养眼组合引起赌场外不少来往之人的注意,男人们的目光紧紧贴在默的身上,而女人们的目光则仅仅抓住陆谨不放。 第26章 鬼獒·第十六章 f市的这间赌场一共分为三楼,真正作为赌场的仅仅只有二楼这一层而已。赌场的一楼被布置成大型商场,各式各样的奢侈品陈列在橱窗里,琳琅满目。赌场的三楼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美食小吃,建筑全都带着异域风情,甚至还有小型人造湖,湖面上工作人员伐着一叶小舟穿梭其中。抬起头还能看到顶部人造天空,永远晴朗的天色和一应齐全的饮食设施令来此的赌徒们分不清白天黑夜,好让他们一直沉溺在刺激的赌博游戏里,无法自拔。 陆谨和默坐着直升梯通往二楼,赌场外的侍者在简单地查看过两人的身份证件后就直接放行。 陆谨在前台兑换了一定数量的泥码之后,便带着默在各色赌徒间来回穿梭,看着年轻的荷官在赌桌前分发牌,赌徒们手中紧紧攥着换来的泥码,脸上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半天也不见陆谨在哪一张赌桌前下注。 “大人在寻找什么?”默跟着陆谨走来走去,她自然是不知道陆谨为什么会突然来赌场,但是看陆谨那样子显然并不是来搏个手气的。 “等一个‘大金主’来。”陆谨道。 f市中心的这家赌场虽然从一到三楼娱乐饮食等设施一应俱全,但是唯独没有的一种店就是玩具店。在这里,甚至连一家在橱窗里摆放毛绒玩具的商店都看不到。 起先默还觉得奇怪,但是当她在赌徒里看到小鬼时,心中便了然了。 在赌场中,默看到极少数嗜赌成性的赌徒们脚边都抱着一个小鬼。饲养小鬼在中国的某些野史上都有流传着只言片语,最严重的地方是在亚洲的东南亚地区。在那里,许多赌徒或者□□都饲养着小鬼,因为他们相信这些东西可以替人转运。 由于小鬼都是一些未成年孩童的灵魂,所以在饲养小鬼的赌徒中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如果谁身上带着玩具进赌场,不慎将玩具掉到地上,便会将小鬼的注意力转移开,无法保佑饲主在赌桌上的财运。 不管这种说法是否空穴来风,某些赌场内禁止携带小玩意进入的规定是确实存在的。 陆谨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滚到自己的脚边,低头一看是粒透明的小弹珠,还未来得及细看,那颗弹珠就被一直漆黑的小手拾了去。 一个全身通黑翻着白眼的小鬼抓着弹珠,朝着陆谨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与此同时,一张赌桌上传来一声哀嚎和围观者的唏嘘声,显然小鬼的离开让原本赚得盆满钵满的饲主立刻赔了个精光。输红了眼的赌徒想要掀桌撒泼,还没等他骂上两句话,赌场内马上冲出几个保安将人架了出去。人一走,赌徒们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围在桌前押注,对于这样一局定生死的戏码显然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陆谨笑了笑,赌徒们能靠养小鬼赚赌运,赌场就可以使一些小手段将正春风得意的赌徒推向万丈深渊。 当然,像f市赌场这样的地方能看到小鬼的数量寥寥无几,毕竟不是所有赌徒都敢做铤而走险的事,所以赌场内的几只小鬼中甚至有一些还是赌场的“内部人员”饲养的。 在陆谨转悠间,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进到赌场。 “大人,我看您找的人或许是来了。”在中年男人踏进赌场的一瞬间,默立刻感觉到一股邪恶的力量扑面而来,她警觉地眯起眼睛,看向入口处。 “呵。”同时看向入口处的陆谨冷笑一声,“我这老朋友一个月不见,变化还挺大。” 进到赌场里的中年男人正是贡布,他身边围着一群保镖,然而却不见鬼獒的影子,动物无法进入这里,所以取而代之的是贡布脖子上的一条犬牙项链。 贡布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间赌场,只见他轻车熟路地兑换了巨额的泥码,脸上带着无比的自信,看都不看那些普通的赌桌,直接朝着基础注码最大的那张桌子走去。 陆谨站在那里,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来人:“郝先生,又见面了。” 贡布看到陆谨的瞬间,吓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一动作引来身后保镖们的警觉,马上就有三个人想要冲上前,挡在贡布与陆谨之间。 看到对方来者不善,默也立刻警觉起来,向前走了小半步。 双方对峙的场面引来几个赌徒的侧目,不知道的人看这架势以为是仇家碰面呢! 不过即使是再来一百个这样人高马大的保镖,在陆谨和默面前也是不够看的,贡布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都是狠角色,他先是喝退了身边冲动的保镖们,又打量了默几眼,心中揣测着陆谨身边的这个陌生女人的来历。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您。”不管怎么说,陆谨当初也帮过自己,贡布脸上堆着笑客气道。 一出口流利的汉语令陆谨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指了指身后的赌桌道:“既然这么凑巧都来这里图个乐,不如咱们赌一把,怎么样?” “您都这样说了,我郝某若是不答应未免太不识趣,但是陆先生,既然是赌局就该有个赌注,您想拿什么跟郝某赌呢?”显然贡布已经将自己和新名字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一口一个郝某说得还挺麻溜的。 “难道你不想知道鬼獒最近为什么会越来越狂躁吗?”陆谨一语道破了近期正围绕在贡布身上的心结,看到对方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陆谨便了然自己成功踩到了对方的痛处,“如果你赢了,你最近愁心的事情我可以全部替你解决,并保证你今后绝对高枕无忧。但若是你输了——” 贡布看着陆谨,等着他说出后半句话:“输了怎样?” 陆谨笑着指了指贡布脖子上的那条犬牙项链,没有说话。 若是在之前,不论对方是自喻多么百战百胜的赌王,贡布根本都不放在眼里,然而这次是这个男人…… 说实话,贡布的内心还是有些犹豫的。即使手上有鬼獒,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绝对赢陆谨。 紧紧握着的拳头暴露了贡布此刻忐忑纠结的内心,横在心中的天秤不断摇摆着。 说实话,陆谨提出的赌注并不算非常非常诱人,但确实是最近贡布困扰已久的心病,而且对方也做出承诺,若是自己赢了还能保证自己今后的高枕无忧……就算是自己输了,对方想要得到的,不过是自己脖子上的那条犬牙项链,大不了输给陆谨自己再去拔一颗做就是了。这么一想,贡布觉得自己其实也并不算太亏。 “好。我答应你。怎么个赌法?” “很简单,扑克牌,一局定生死。”陆谨早就料到了贡布会给自己的答复,道。 陆谨和贡布两人分别在赌桌的一头坐下,巨额的赌博引来了不少赌徒的围观,有人认出贡布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个商业新贵郝强,而对于陆谨则是有各种猜测。 默站在陆谨身后,双手握着自然地垂在胸前,没有说话。 陆谨和贡布分别下了额数不菲的泥码,年轻的男荷官对赌桌两头的人分别点头致意,然后开始掷骰子,再根据骰子掷出的点数宣布陆谨作为本局庄家。 确定了庄家之后,荷官便开始发牌。发牌的过程中陆谨一直看着贡布,而贡布却因为心虚不敢同陆谨对视。 观战的赌徒们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这场好戏,究竟是商业新贵能取得胜利还是对面这个英俊的男人更胜一筹呢? 陆谨和贡布分别发到两张牌,赌局规则很简单:ak,双方根据两张牌加起来的点数比大小,最大的就是两张k。 这种简单粗暴的游戏规则,正是两人想要的。 贡布的双手覆上扑克牌,闭上眼睛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感受牌面的花色。脖子上带着的狗牙项链传来微微颤动,围观的赌徒们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双方手中牌的点数。 睁开眼,贡布轻轻折起底牌的一角——两张红桃k。 嘴角微微轻挑了一下,看向陆谨,眼里瞬间有了底气。 同花k,最大点数的组合牌。 站在陆谨身后的默清楚地看到,在贡布翻牌的时候,从那条犬牙项链内蹿出一道黑气。默闭上眼睛,陆谨周身的气场悄然发生了改变,蹿出的黑气似乎受到了影响,瞬间又躲回了犬牙中。 默睁开眼睛,嘴角含笑。 “陆先生,您请。”贡布客气地让陆谨先翻牌。 陆谨也没有推脱,他甚至都没有看自己的底牌是什么,直接将两张底牌甩在桌上。 围观的赌徒们一片哗然,两张黑桃k静静地躺在赌桌上。 看到结果,贡布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平局?有点意思,这个男人的运气看来也不差? “开!开!开!” 众人期待着贡布这边的结果,纷纷起哄着让贡布快点开牌。 甩出两张红桃k,贡布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道:“很遗憾陆先生,平局。” 第27章 鬼獒·第十七章 “哦?”陆谨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笑容,“平局?难道郝先生不知道,当双方点数一样的时候,庄家赢。” 陆谨的一句话给了贡布当头一棒,他一脸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在围观赌徒们的欢呼声中,陆谨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传入贡布的耳中:“你——输了。” “这……这……怎么可能……”一直到取下脖子上的项链交给陆谨,贡布都还未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陆谨看了一眼默,弯下腰在贡布耳边道,“你以为一只才出生一个月的鬼獒真的能赢得了活了整整六百年的狗妖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贡布被陆谨的话所震撼,瞪着眼睛抬头望着陆谨,一脸难以置信。 “我是说,郝强先生,你真的‘很强’。”陆谨拔高了音调。 众目睽睽之下,陆谨甩给贡布一句胜利者的调侃后欣然离去,留下围观者们的一片哄笑。默跟在陆谨身后,临走前还不忘带走桌上荷官已经将泥码兑换好的现金码,好去换钱。 出了赌场,陆谨没有在这歌舞升平之地多做停留,带着默直接离开。 陆谨来的时候临近傍晚,随着夜晚的到来,这座城池已被城市文明装点得妩媚动人。沿街的商店都亮起霓虹,巨大的招牌闪烁着斑斓的光。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年代不同了,这人类所建造的繁华之景也愈是让我应接不暇起来。”默看着f市的夜景,由衷地感慨道,“大人,方才我看到那个男人身上缠绕着一股很强烈的邪气。” “不过是一个鬼獒的傀儡罢了。”陆谨嘲讽地笑道,从口袋里掏出从贡布那里赢来的犬牙项链,丢给身边的默,“这个你拿去,对你应该有用。” “谢大人。”默接过项链,听了陆谨的话有些惊讶,“那男人竟能养成鬼獒?真是有趣。” “一个多月前我去西藏,就是替这家伙家的母獒接生。这只鬼獒在出生之时误吸了我的真气,不慎让它得到力量长出两条尾巴,结果又给我踩断了。”陆谨顺路走进一家便利店,买来一包烟。 “真是可怜。”默笑了,“不过大人,鬼獒乃是邪物,您这样做……是否有些欠考虑了呢?” “欠考虑?或许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难道不是我一直在做的事吗?我满足了那个男人的愿望,能否驾驭得住就看他的造化了。”陆谨满不在意地点起一根烟,缓缓吐出的烟雾令眼前的景物显得迷离起来。 默点点头,不再说话。行道树上的落叶随着季节的变迁开始泛黄,有几片挨不住不时吹过的晚风,落到柏油马路上。 一夜翻篇,次日,薛绿竹去上班时被同事们谈论的一则新闻消息惊呆了。 商业新贵郝强昨日于f市赌场内一夜输光二百八十五万! 被陆谨输去项链后,贡布的赌运直接掉到谷底,像是遭到反噬般,逢赌必输。 薛绿竹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只道是这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土大款还真是挥金如土,一夜间竟然赌输了这么多钱!这输掉的钱足够在f市中心买一套豪宅了。无奈薛绿竹现在根本无法跟他再接触,对于贡布的现状,除了知道他越来越有钱之外,别的一无所知。 再看到贡布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后。在某知名企业连锁产业开张的剪彩活动中,贡布作为嘉宾参加。正巧周末休假的薛绿竹窝在公寓沙发里,看着电视机里身着正装的贡布,或许是那夜在赌场里输光钱的打击太大,贡布眼窝深陷,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看来过度纸醉金迷也是害人不浅呐!薛绿竹摇摇头,她对于这样开业剪彩的新闻转播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看了两眼便按下了遥控器的换台按钮。 谁曾想次日,贡布的一条新闻再次占据了各大新闻杂志的头版——商业新贵郝强昨夜离奇暴毙住所,死状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贡布近期风头正盛,死亡的消息引起社会哗然,一时间内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突然就死掉的商业新贵。警方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不让记者进入调查具体情况。然而死状的照片还是被流传了出来,如此一来各方对其死因的种种猜测也是铺面而来,除了普遍人认为的仇杀、情杀之外,有人甚至还将矛头指向了灵异方面…… 询问案件进展的读者电话不断打进,杂志社对此忙得不可开交,所有媒体记者都争破了头在抢案件的最新进展,对这个消息最震惊的莫过于薛绿竹,得知消息后,她立刻拨通了徐耀凛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看来不止是记者,连警方都在为此事忙碌着。 徐耀凛没接电话,薛绿竹这头又因为杂志社内太忙碌无法申请到临时的请假批准,而案发现场那边,总编已经派了一队人前往,并不需要薛绿竹。一时间薛绿竹感觉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他妈的都叫个什么事儿? 徐耀凛此刻气得只想骂娘,怎么要不然就是屁点大的琐事,要么就是来一宗悬案? 接到贡布住所佣人的报警后,徐耀凛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查看尸体,推开贡布死亡的房间门后徐耀凛都惊呆了。 贡布的尸体横在床上,血溅得到处都是,整具残缺不全,几乎看不清本来的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一样,破破烂烂。贡布的腹部被凶手切开,里面的内脏全都不见了,只剩一堆零碎的白骨在里面。 妈的,这人究竟怎么死得能死成这个德行? 案发现场内,除了贡布的尸体和喷溅的鲜血之外,一点点线索都找不到。法医在鉴定过尸体后告诉陆谨,这尸体上有明显的齿痕,初步鉴定为兽类。经过对住所内人员的调查,贡布死的那夜,那只他一直在养的藏獒也不见踪影。 这下,在场的警察几乎都可以肯定,贡布的死因多半就和那只不见的獒有关。然而尸体在这儿,獒又去了哪里呢?为什么那只獒仅仅吃光了贡布的内脏?是因为发狂伤人?那为什么只有贡布一人死亡了呢?为什么那夜没有任何人听到犬吠声?这獒发狂发得难道就一点征兆也没有? 徐耀凛反复多次查看了贡布住所内的监控,毫无异常。那么现在关于那头獒有两种可能:第一、这只獒还在这个住所内;第二、这只獒凭空消失了。 徐耀凛根本没有细究第二点,或许是不敢去想,因为如此一来整宗案子的意义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徐耀凛并不想轻易和那个替警方做事,擅长“这方面”的男人打交道。然而任凭警方怎么找,就是搜不出一只獒犬来。 “徐组长,不如咱们把那位先生请……”案件一时间陷入瓶颈,警方找不到一点头绪,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徐耀凛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有个小警员看不下去,提出自己的建议。 “请个屁啊!一条狗都找不出来你们干什么吃的?!再给我找!”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耀凛狠踹了身旁的装饰雕像一脚。 搜查的结果仍是一无所获,这时有警员上报徐耀凛,局里传来电话,要求暂时先收工。 无奈只好先回局里,汇报了现场情况后,由于事件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警方立刻成立了专案组调查此事,由徐芾亲自担任组长。 小组会议中,徐芾狠狠拍了两下自己身后贴满现场照片的白板,正为案件讨论不止的警员们立刻安静下来。 徐芾清了清嗓子,撇了眼一直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的徐耀凛,道:“目前可以锁定的嫌疑犯就是被害人饲养的獒犬,然而经过刚从现场回来的那组人员上交的报告中指出,那条獒犬目前完全找不到所在地。然而我们现在只有找到那条獒犬才有突破口,这宗案子的疑点较多,不能完全排除人为杀害将罪名嫁祸到动物身上的可能性,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决定将陆先生请来,对此你们是否有什么疑义?” “我反对!”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唯独徐耀凛举起了手,“那个人接手的仅是在我们警方“无法解决”的案子,然而现在凶手几乎是可以肯定,不过是寻找的问题,我们何必如此小题大做?如果动不动就把那人请来,岂不是显得我们警方很无能?难道我们警察这么多人还找不到一条发狂的狗?!” “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徐芾沉下脸,道。 “好建议?找啊!我需要的就是时间!”徐耀凛高声答道。 “万一在寻找的期间那条獒又现身伤人呢?那个责任你担当得起?!”徐芾反问。 “要伤人早就伤了!我觉得那条狗的目标就是被害者。”徐耀凛心中强烈的直觉令他将脑子里的想法直接脱口而出,然而话说出去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这话完全不像是一个负责人的警察该说的话。 “那你有什么证据?或者你拿什么保证那条消失的獒犬不会再伤人?”徐芾眯起眼睛冷冷地问道,会议室内的其他人员都眼巴巴地看着这对父子的对议,对徐芾这个铁面上司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当他眯起眼睛,说明是将要发飙的征兆了。几个人面面相觑,相互交换着眼神,不如你去劝劝这对父子? “我……”徐耀凛自己也不知道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就像徐芾说的,自己没有证据也拿不出任何东西来保证。 “怎么,说不出来了?”徐芾冷笑一声,“既然你把话说得这么满,我不妨给你这么个机会,今夜你若是无法将那只獒找出来,明日你就自动退出这个专案组。但是,如果今夜再有人受伤,除了要接受处分顺带准备好你的辞职信!散会!” 第28章 鬼獒·第十八章 在遇到陆谨之前,徐耀凛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百无禁忌的人。或许是因为自己老爸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进入市局工作之后接触到的案件,这些大致都在给他灌输着同样的思想——人比鬼要可怕得多。 他不明白徐芾作为一个党员,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市公安局侦察组的头儿为什么如此信赖这个从内到外都透露着怪力乱神思想的男人。 很多事,徐耀凛都知道,但永远也想不明白。 从十年前自己的妹妹徐耀馨离世之后,再到父母离婚和母亲的不告而别,徐耀凛对于徐芾的信赖近乎降到冰点,作为父亲,徐芾是极其不合格的,但是作为一个人民警察,徐耀凛不得不给他打个高分。自己对现在这份职业的热忱,即使是不想承认,但徐芾对自己的影响是巨大的。 负责搜寻贡布住所的同事第三次向徐耀凛汇报的情况仍是没有任何发现,连个狗毛都没有找到。住所里的人员也被徐耀凛找来反复审问,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徐耀凛将燃尽的烟头丢在地上狠狠踩灭,嘴里爆了一句脏话:“操他妈的!” 揉了揉乱糟糟的短发,徐耀凛一脸烦躁。 已经临近晚上八点,搜寻任务整整进行了六个小时,所有警察都已经很疲惫了。现场的搜寻没有新发现,外头又聚集着一大群坐着伸长了脖子等结果,在外界的猜测和舆论的压力下,徐耀凛感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咻——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闪过的声音,徐耀凛马上回头,看见一道黑影闪进贡布死亡的房间,徐耀凛没有停留,立刻追了上去。 其他的警员并没有看见黑影,见徐耀凛突然离开,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并没有人提出异议,却也没有人追上去。 徐耀凛跑过长廊,一脚踹开房门,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尸体已经被运回局里,现场只剩下残留的血迹告诉着来人,这里曾经死过人。 徐耀凛掏出卡在腰间的抢,小心翼翼走进房间,他刚才确实看到有一个黑影朝着这里来了,自己跑到这里来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如果那个黑影来过这间房,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就在徐耀凛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房间内任何一个细微的角落时,身后的门突然被紧紧关上!徐耀凛被吓了一跳,转身就想开门,然而不论他如何转动门把,这扇门就是纹丝不动。 滴答。 徐耀凛突然停住了动作,侧着耳朵,刚才他明明听到了液体滴落在地板的声音! 滴答。 “什么人!!”迅速转身将枪口对准声音的来源,徐耀凛在看清身后的玩意时瞳孔骤然缩小,惊讶得无以复加,“我擦,这他妈的,什么鬼东西!!” 一条通体黑色的巨獒正趴在床上,盯着徐耀凛,嘴里正叼着一副血淋淋的内脏——正是贡布尸体里遗失的。 徐耀凛整个后背抵在房门上,他清楚地感觉到整个房间的气温正在直线下降。 只见那条巨獒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像是堵塞的水龙头流不出水时发出的声响,然后三两下便将叼着的内脏如数吞下。 “我操,恶心的鬼东西!去死吧!!”徐耀凛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胃里一阵翻腾,直接抬起枪对着那条獒犬砰砰开了两下。 完全没有用!!! 看着毫发无伤的巨獒,徐耀凛感觉自己握住枪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恐惧钻进他每一个舒张的毛孔中,深入骨髓。 巨獒盯着徐耀凛,咧开不住淌着口水的嘴巴,不知道为什么徐耀凛感觉到这条狗正在对自己笑,是那种轻蔑的笑,嘲笑着自己狂妄到以为一把破枪就能伤到它? 眼睁睁看着巨獒缓缓逼近,徐耀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全身都动弹不得,不论怎么挣扎,都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枷锁将自己困在原地。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警员包括在外头等候的记者都清楚地听到了那两声枪响。 在现场的所有警员都赶到声响的来源,合力撞开被所住的门,就看到徐耀凛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而原本握在手中的枪也掉落在很远的地方。 “快!!打120!!立刻联系局里!” 在所有人震惊之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才有人反应过来,立刻将徐耀凛送往医院。 薛绿竹在杂志社里加班一直呆到晚上八点,外拍记者传回的消息除了警方一直在搜查之外就没有新的内容,薛绿竹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再也按耐不住,匆匆将手头上的资料整理工作丢给同事,抓起包就赶往南嘉宠物医院。 的士到达目的地,薛绿竹付了钱,连找零都没有要,推开车门就走。 “陆谨!!我告诉你,出大事了!!!”一把拉开宠物医院的玻璃门,薛绿竹还没来得及看到人嘴上就嚷嚷开了,“贡布死了!现在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和你脱不了……干系。” 薛绿竹愣住了,她没有料到徐芾会在这里。 陆谨和徐芾两双眼睛都将薛绿竹盯住,显然徐芾不知道薛绿竹在说什么,满脸汗水的男人显得有些茫然,而陆谨依旧摆出一副死人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那么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没有搭理薛绿竹,陆谨转头对着徐芾说道。 “那……就拜托陆先生。” 徐芾颇为不自然地看了薛绿竹一眼,和陆谨两人双双起身,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你们要去哪里?案发现场?为什么来的是徐伯伯?徐耀凛呢?”薛绿竹完全不了解目前的状况,但是看徐芾那满身大汗的样子,应该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来找陆谨。 “医院。”陆谨冷冷道。 “什么?医院?!”薛绿竹不解。 “徐耀凛在调查这宗案子的时候出了意外。”陆谨道。 薛绿竹看到,在陆谨说这句话的时候,徐芾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内疚担忧与无奈。 三人一路无话,坐上徐芾的车,朝徐耀凛所在的医院赶去。 到达徐耀凛所在的重症监护室,依照医生的话,徐耀凛身上的伤口很深,失血过多,目前暂未脱离危险期,甚至有很大可能性会恶化。 和医院打过交道后,徐芾第一个先冲进病房,薛绿竹看得有些心酸。 不管徐耀凛和徐芾的父子关系多差,徐芾心中还是非常非常看重自己这唯一的儿子的。毕竟血浓于水,亲情是根植在血液里永远无法替代的东西。 薛绿竹沉默着透过病房外的玻璃窗,看着站在病床旁的徐芾和躺在床上带着吸氧机的徐耀凛,半响没有说话。 “他被鬼獒袭击了,情况很危险。”陆谨站在薛绿竹身旁,同样看着病房内,淡淡道。 “你为什么要把那东西接生出来呢?”薛绿竹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如果那玩意没有出现,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不是吗?” 薛绿竹看着徐芾仍然强撑着平日里冷静的模样,泪水却在眼眶内打转,日渐苍老的脸上满是担忧。这个场景,薛绿竹也曾经经历过,只不过自己不是站在病房外,而是和此刻的徐芾站在对等的位置,而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发生车祸的父母。 陆谨看着薛绿竹,眼神里写满了复杂,他没有说话,甚至连一句辩解都没有。 重症监护室的门被人拉开,徐芾红着眼眶走出来,和陆谨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陆谨让薛绿竹一人呆在病房外等候,自己跟着徐芾一起走了进去。 薛绿竹知道是徐芾不想让自己看到陆谨救人的样子,她不多问一句话,只是乖乖地坐在外头等候着。 玻璃窗被病房内的徐芾用窗帘拉上,彻底将里面的情况隔绝开来。 “你想清楚。”充满着消毒水刺鼻气味的病房内,连接在徐耀凛身上的仪器发出运行的声响,陆谨看着床上缠满绷带的徐耀凛,话却是对着一旁的徐芾说的。 “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别说半条命,就是他妈整条命我都可以给你!十年前我失去了我的女儿,我的妻子,我不能连我唯一的儿子也失去啊!”徐芾的情绪有些激动。 “用你余下寿命的一半来续你儿子的命,这就是亲情吗?然而,他却未必领情吧。”陆谨淡淡道。 徐芾:“陆先生,这些年来,很多事都是我徐芾欠你的。如果你愿意救他,我把之后剩余的寿命全部给你也无所谓,我徐芾就是烂命一条,不值得吝啬的。” “好的,收到了。”陆谨看了一眼徐芾,“你出去吧。” 徐芾走出病房,和薛绿竹默默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两人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内心都牵挂着病房内的情况。 压抑的情绪让时间的流逝变得格外缓慢,徐芾嘴里的烟一根接着一根,刺鼻的烟味将薛绿竹熏得头昏脑胀,但她心里无比理解此刻徐芾的心情,任凭烟雾刺激着自己的呼吸道。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薛绿竹在心中感慨道,她对陆谨的能力还是无比自信的,要是徐耀凛康复之后再敢像之前那样的态度对待徐芾,薛绿竹肯定第一个把这个不孝的东西一拳打到爪哇国去! 整整两个小时过去,病房的门终于被打开,陆谨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脚步有些酿跄。 “他,他没事了?!”徐芾并没有注意到陆谨的情况,忧子心切的徐芾一下冲上去,抓住陆谨的肩膀焦急地问道。 陆谨点点头,此刻的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29章 鬼獒·第十九章 徐芾见陆谨这样,心中狂喜,感激地朝他鞠了个躬,转身进了病房照顾徐耀凛。 “你没事吧?”薛绿竹走到陆谨面前,皱着眉头,言语中带着关心,“你的脸色很难看。” 陆谨看了一眼薛绿竹,没有说话,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为了救徐耀凛耗费了陆谨大量的精气,令他整个人显得很疲惫。 “来,过去先坐一下。”薛绿竹将陆谨扶到长椅上,希望男人坐着可以舒服一些。 等到徐芾再次从病房内出来,陆谨的脸色已经有所缓和。 “你,先回去。”见徐芾出来,陆谨便对着薛绿竹道。 “你们现在要去现场?我想跟你们一起去!”薛绿竹拒绝了陆谨的提议。 “不行!” 陆谨和徐芾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为什么不能一起去?!”薛绿竹高声问道,眼睛看着陆谨。 “因为你是一个大拖累。”已经完全恢复的陆谨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到薛绿竹面前,低着头看着她冷冷道,“难道你想去送死吗?” 以薛绿竹这样的体质去那种地方,除了给鬼獒送上一个好容器以外,不小心甚至连灵魂都有可能被吃掉。陆谨现在完全不知道那条鬼獒在这一个月之间已经进化到何种地步,再加上刚才耗费了巨大的精力,万一遇到危险,陆谨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精力在保护徐芾的情况下再救一个薛绿竹。 “对!小薛,那里很危险,你不是警方的人,连自保都成问题,我们不可能白白葬送一条生命啊!”徐芾急道。 在陆谨和徐芾的坚持下,薛绿竹只好选择妥协,但她并没有回去,而是选择呆在医院里等徐耀凛醒来之后好第一时间通知陆谨和徐芾两人。 “小薛,你来一下。”临走前,徐芾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将薛绿竹叫到一旁。 “徐伯伯有什么事吗?”看着徐芾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薛绿竹问道。 “嗯……”徐芾沉吟了一下,道,“虽然突然这样跟你说有些唐突,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回来,请你帮我转告徐耀凛那孩子,当年……我跟他妈妈并没有离婚,他妈妈十年前在他妹妹离世之后,就疯了,为了不让徐耀凛看到他妈妈那疯疯癫癫的样子,我将她送到精神病院一直照顾着,但是却告诉他我们两人离婚了。那孩子对这件事一直很介怀,我想这么多年了,他有权力知道自己母亲的下落,就在市精神病院,我希望他……算了,小薛,你是个好孩子。徐伯伯很感谢你。” 听着徐芾像交代后事一样的说完一大堆话,甚至没有给薛绿竹说话的机会就和陆谨匆匆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等到薛绿竹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徐芾的车已经开远了…… 追人无果,薛绿竹沮丧地回到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的好友,薛绿竹叹了一口气:“你这小子,他娘的还真是有够不孝的。” 自徐耀凛出事之后,警方下令严格封锁消息,媒体方面也得到通知,关于这起商业新贵离奇暴毙的案件不得再追查下去,各方媒体都对外宣称郝强是因长期没有给自家的狗喂食而被咬死。 表面上是压住了风声,然而在互联网上质疑声仍是铺天盖地的传来,对此f市警察局的官方发言人表示沉默。 徐芾将车停在案发地,原本聚在这里的媒体已经散了,警方的人大部分都被调派回局,剩下小部分的人员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见到徐芾和陆谨,在门口负责看守的警员立刻让两人进到屋内,依靠着超常的嗅觉,陆谨顺着血腥味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徐耀凛出事的地方,也就是贡布死亡的那个房间。 跟在身后的徐芾在陆谨的示意下,待两人都进到房间,就将门掩上。门锁被之前的警员踹坏,已经锁不上了。 “陆先生,这房间内什么活物都没有,你确定那条狗就在这个房间里面?”徐芾搜寻了一下整个房间,什么都没有找到。 “不,它就在这里。”陆谨的眸子已经开始泛起淡淡的蓝光,他将整个房间环顾了一遍,“它不会轻易出现,或者说是不敢。” “根据这里的佣人保镖们的供述,死者养的是一只獒犬。你看——这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獒吗?”徐芾看着陆谨道。 “鬼獒。”陆谨将目光聚集在床上的某一处,肯定道。 “鬼獒?那是个什么东西?是鬼还是獒?”徐芾完全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东西。 陆谨:“是獒,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不完全是。知道为什么这个叫郝强的可以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在商业界站稳脚跟吗?就是拜这鬼獒所赐。鬼獒的饲养者,可以得到无尽的财富和运气。” “靠,这他妈整得跟养小鬼似的!”徐芾对于世上还有这种存在感到匪夷所思。 陆谨:“养小鬼只是用来转运的,而鬼獒可以改命。然而这郝强始终是太高估自己的驾驭能力了……” “呵——呵——呵。当是谁?原来是陆兽医。”突然凭空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打断了陆谨的话。 徐芾一下掏出□□,警觉起来,寻找这艰涩难听的声音来源。 陆谨并未对这第三个人的声音表现出惊讶,只道:“既然忍不住说话了,何不现形?装什么神秘?” 陆谨话刚说完,徐芾就看到满是血迹的大床上渐渐幻化出一头巨大的獒犬。徐芾没想到这所谓的鬼獒提醒如此巨大,乍一看倒像是一直四脚而行的大狗熊。 “怎么,明明吃了饲主的内脏拥有了说话的能力,怎么又不吭声了?”陆谨嘲讽道。 “区区一个人类,你以为真能驾驭得住我?”鬼獒的声音有些尖锐,和巨大的身体形成鲜明反差。 陆谨:“当然不。我早就劝过你那个倒霉饲主,结果他还是没逃过被你吃掉的命运。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你竟然就拥有了自己的思想,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嘻——只有吃掉了饲主的灵魂,我才能得到无尚的力量。”鬼獒吐出长满倒刺的舌头,贪婪地在贡布尸体残留下,已经干涸的血迹上舔了一口,“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今日竟然还白捞到一个八字极阳的小警察,现在又有你们两个人来送死,赚了赚了——” 砰。 枪口微微冒出青烟,徐芾举着枪,冷冷瞪着鬼獒。 “愚蠢的人类,没用的!这种垃圾已经伤不了我了。”说罢,鬼獒一跃而起,前爪一挥,直接将徐芾摔在墙上,胖胖的身体将墙面砸出一个浅坑,男人当即呕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你的贪婪倒是和你那死掉的饲主一样呐!去死吧!”陆谨不知何时身后缠上两条蓝色的火龙,一下朝着鬼獒窜去。 这间房间似乎被笼罩在了一个结界内,不论里头的动静再怎么大,外界都听不到分毫。 不过这也省去了很多麻烦,否则就这样的动静估计会惊动全世界。 看着两条蓝色的火龙朝自己逼来,鬼獒张开嘴喷出一团恶臭的黑雾,一蓝一黑顷刻之间相撞,火龙瞬间被黑雾吞噬。 鬼獒刚想说些什么,只见那两条火龙将黑雾撕裂,再次朝着鬼獒窜去。 如此近的距离令鬼獒躲闪不及,直接跟火龙打了个面照,只听一声惨叫,鬼獒的两只前爪瞬间被火龙烧断。 “不愧是千年狐狸精,然而这种程度现在也无法伤我了!今日我定然要吃了你的内丹,让你成为我的口中祭魂!” 鬼獒瞬间长出一对新的前爪,张着血盆大口扑向陆谨,谁知在逼近的中途,鬼獒忽然侧身甩尾,巨大的尾巴直接袭向陆谨。由于被鬼獒第一个动作所迷惑,陆谨做出了错误的防守判断,对于鬼獒尾巴的袭击陆谨只能堪堪躲过,却还是擦到了鬼獒的尾巴。 看似毛茸茸的巨尾实则像是由尖锐的刀片组成,生生将陆谨挠了个花,就连他的脸都没能幸免地出了血。 “有点意思。”陆谨冷笑着擦去脸上伤口渗出的血迹,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身上的伤口开始冒出黑气,强烈的灼烧感蔓延全身。 “哈——的确是有点意思。没想到吧!千年的狐狸又怎么样,该死的时候一样逃不过!” 鬼獒准备朝着陆谨再次吐出一口黑雾,只听“乓”的一声,不知何时醒来的徐芾将手中的枪直接对着鬼獒丢了过去。 被飞来的枪引开了注意力,陆谨抬手就是一掌,整只鬼獒立刻被陆谨打飞。没有给鬼獒喘息的机会,陆谨闪身而前,燃烧着火焰的手直接将鬼獒整只劈成两半,一个后跳,陆谨躲开了飞溅的污血,整个房间几乎被血染得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结束了?”捂着胸口徐芾吃力地想要站起身,陆谨见状难得好心地上前扶了一把。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第30章 鬼獒·第二十章 毁掉鬼獒身躯的陆谨没有料到这只鬼獒竟然将内丹护在尾巴里,被陆谨劈成两半的鬼獒从完好的尾巴部分冒出一团黑色气息,再一次瞬间还原,直接扑向背对着这边的陆谨。 徐芾见状使出全身力气将面前的陆谨狠命一拖,将他甩到自己身后,然后自己一个挺身,胖胖的身子直接替陆谨挡了鬼獒的这一击。 徐芾这一辈子都在与犯罪作斗争,作为警察他问心无愧。然而世事两难全,当他将全部的精力都奉献给自己的职业时,家庭的扭曲破碎始终是他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 他对不起女儿,对不起妻子,更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他深知自己从未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但是上天却连个弥补的机会都没来得及给他…… 一切像是电影播放的慢镜头,徐芾第一次从陆谨的脸上看到惊讶的神色。愤怒的鬼獒一口咬住徐芾的腰,只听一声脆响,徐芾被生生咬成两段! 上下身分离的徐芾未死的神经仍在无意识地抽搐着,他看着陆谨,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只听他艰难地从口中说出几个字:“……我……欠……你……的……” 后悔吗?这一刻,徐芾在心中这样问自己,一生的记忆在眼前回放。女儿惨死的悲痛,妻子疯癫后的难以抉择,儿子打拼出成绩时的宽慰,看着记忆一点一点破碎消失,徐芾的眼皮缓缓垂下。 “偿清了。”陆谨的表情沉了下来,站起身发出一声爆喝。 四周猛然刮起一阵狂风,陆谨身上的蓝光骤然强烈起来,整个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兽化。 顷刻间,空中突然亮起闪电,接着秋雷发出巨响,暴雨随之而下。如此异常的天气将f市市民吓了个措手不及。 房间内,陆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比鬼獒足足大了四倍的九尾白狐。 九尾白狐发出一声嘶吼,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颤动,这种巨大的压迫感令鬼獒感到窒息。 这一刻鬼獒深深地意识到,如果不能杀掉陆谨,死的就是自己。 只听“哗”的一声,鬼獒身上的黑色气息暴涨,连续朝着白狐喷出数团黑雾,白狐也不躲,直接讲尾巴用力一甩,黑雾瞬间被扫空,这点力量根本伤不了白狐分毫。 死—— 在面对如此压倒性的实力差距袭来的恐惧中,鬼獒听见了这么一句话,来不及细想,只见九尾白狐扑着前爪向后微微一倾,继而从口里吐出一大片蓝色的狐火,瞬间将鬼獒吞没,鬼獒甚至来不及不出一声惨叫,就被九尾白狐张开嘴一口吞了下去。 这一刻,天地之间回归平静。 陆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变回过真身了,人类的身体机能所能负荷的承载极限使陆谨不得不封住自己妖力。在人类身体的限制下,陆谨能运用自如的妖力仅剩下百分之十,为了在人类的世界中生存下去,他不得不这么做。 满身是血的陆谨一抹薄唇,吞噬了鬼獒之后脸上满是嫌恶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因此增强妖力的喜悦。 然而这样的表情只持续了三秒。下一刻,陆谨收起脸上的表情,蹲下为被咬成两截的徐芾拼好尸身,留了具全尸。做完这些,陆谨又随手从床上拾来两个占满血迹的枕头,用幻术将枕头幻化成了鬼獒尸体丢在一旁。 之后听到动静冲进房间的警员,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都惊呆了。 薛绿竹站在病房的窗户前看着窗外的异象,走廊外传来嘈杂的议论声。 她知道这一切不是偶然,在之后异象的消失薛绿竹轻轻出了一口气,看来事情终于落下了帷幕。 这一夜,不少住在案发地附近的f市居民都听到了一声兽类巨大的鸣叫。 这一夜,突如其来的天气异象又突然的消失令气象局措手不及地应对着市民的质问。 这一夜,繁华的f市里又多了一个都市灵异传说。 这一夜…… 秋风刮过,枯叶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转眼间,已是深秋。 徐耀凛以令医院大跌眼镜的速度奇迹般康复,欢天喜地的出院之后收到的第一份“出院礼”却是父亲殉职的噩耗。 徐芾的葬礼简单而隆重,由他唯一的儿子徐耀凛一手操办。 f市局内许多公安高层都出席了徐芾的葬礼,除了警界同仁之外,薛绿竹也是受邀者之一,作为徐耀凛的好朋友,唯一的好朋友。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薛绿竹一袭素黑色长裙站在一群哀悼者的最尾端,看着徐芾的墓碑,想到那夜他的话,眼眶有些湿润。 难道一切,都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吗? 为什么善良正直的人到最后都不得善终呢? 徐耀凛一身正装警服,打扮得一丝不苟地站在前头,接受着所有人依次悼念,或许是警帽帽檐打下的阴影太深,薛绿竹看不清徐耀凛此刻的表情是痛苦,是悲伤,又或者是深切的懊悔。 葬礼结束后,徐耀凛和薛绿竹坐在公墓园的长椅上,没有立即离开。 徐耀凛点起一根烟:“我曾经一直以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样的话是真的。没想到我爸这‘祸害’啊——还是这么早就去了。” 啪! 话音刚落,徐耀凛就被薛绿竹直接抽了一巴掌。 “你没有资格说你爸。”薛绿竹冷冷道。 接着,就是双方各执一词之后的沉默。 “我……徐伯伯在出事之前托我给你带过几句话。”看着徐耀凛坐在自己身旁一直抽烟,薛绿竹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冲动,开口先打破了沉默,“关于十年前……” “我不想听。”徐耀凛直接打断薛绿竹的话,丢掉手里的烟头,“你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他对于当年的事有多么后悔,不是吗?” “不!”薛绿竹道,“你知道吗?你爸妈当年没有离婚!” “你说什么?!”徐耀凛懵了。 “徐伯伯说,当年你妹妹过世之后,你母亲便疯了。为了不想让你看到自己母亲疯疯癫癫的样子,他就将你母亲送到市精神病院里去,一直默默照顾着她。徐伯伯知道你一直很介意当年他们离婚的事,但是你知道在你出事住院的时候徐伯伯有多担心吗?如果他没有跟我说这些,我看你就带着内疚和怨恨活一辈子吧——喂,徐耀凛!你去哪?!” 徐耀凛突然起身疯了一样朝着市精神病医院方向跑去,薛绿竹提着包还不忘帮徐耀凛带上落在长椅上的警帽,急忙跟了上去。 …… 薛绿竹和徐耀凛离开后,一身黑衣黑裤的男人抱着一只白猫从墓园内的一棵大榕树后走出来,看着两人奔跑的背影,男人脸上看不出表情。 转身走到徐芾的墓前,弯下腰将怀里的白猫放下,它正是徐耀凛家饲养的小咪。 陆谨看着墓碑上徐芾生前的照片,喃喃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喵。”小咪懒懒地应了一声,舔了舔自己的前爪。 “你啊——倒是乐得清闲。被那个男人饲养着,除了每天没事晒晒太阳,就是窝在沙发里发呆。”陆谨看着小咪从墓园的绿化里衔着两朵野花放在徐芾墓前,淡淡道,“现在那个男人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我做了一件错事反倒成全了你。” 小咪仰着短小的脖子看了陆谨一眼,然后开始围着徐芾的墓碑快速奔跑起来。 陆谨看着小咪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完全超越了一只普通猫咪所能达到的极限,陆谨知道这是小咪在为徐芾的墓加持,让他的灵魂能够顺利的去到该去的地方,不受其他孤魂野鬼的侵扰。 “这算是八尾猫的报恩,还是一种讨好呢?白湄?”陆谨忍不住调侃道。 “喵!”小咪停下后,瞪了一眼陆谨,叫声带着愠怒。 陆谨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该回去了,否则等到你的‘主人’回去找不到你,他应该很着急。” f市精神病院。 薛绿竹弓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喘气,心道:徐耀凛这小子可算是停下来了,所幸精神病院离公墓不远,否则这一路跑过来,就算累不死也得要了自己半条命。 从学生时代薛绿竹的体育成绩就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所以跑步一直是她的硬伤。 站在医院门口,徐耀凛胸口剧烈起伏着,警服后背晕湿了一大块。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见徐耀凛作势要进去,薛绿竹赶紧跟上。 “你好,我想探望一个病人。”走到医院大厅的咨询台前,徐耀凛表明来意。 薛绿竹也是第一次来精神病院,和普通大医院不同,这里除了前台咨询处、就诊室、和医生办公室之外,就只有病房。每间病房外都被一扇厚重的铁门隔绝开来,里面传来各式各样怪异的声响,有哭号,有尖叫,有狂笑,有撞击铁门的砰砰声。 “病人叫什么?”负责前台的护士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一本查找起来。 “林向蓉。”十年,当徐耀凛说出母亲的名字时,心里有些变扭。 “你是她什么人?”从文件夹里翻到相应信息,护士抬起头打量起徐耀凛,奇怪于他的着装,“身份证件带了吗?出示一下。” 从上衣口袋内掏出身份证和□□递给护士,徐耀凛道:“我是他儿子。” “儿子?”护士又看了一眼徐耀凛,一旁的薛绿竹见她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护士反复对照着徐耀凛的证件,并做好相应登记。 “你的母亲在这里呆了十年。”护士将证件还给徐耀凛,冷冷道。 护士的言语间无不透露着对徐耀凛这样‘不孝子’的鄙夷,见徐耀凛尴尬地笑了笑,护士一挥手不耐烦道:“三楼306,往右走到头上楼。不能进去打扰病人,只能在外面看。只有一个小时时间。” “谢谢。”面对护士的刻意刁难,徐耀凛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地表达了谢意之后,就跟薛绿竹往右走。 薛绿竹也看出护士的故意为难,她小心地看了一眼身边没有什么表情的徐耀凛,道:“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没什么好委屈的吧……”徐耀凛轻轻笑了下,“这十年来,都是我爸一直在照顾我妈,我这个做儿子的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处处给我爸找麻烦,剩下的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埋怨。” 到了三楼,薛绿竹发现这一层楼的病房设施比一二楼都要好,看来这些年徐芾从未亏待过自己的妻子,即使她已经无法再用大多数人的思维去看待这个世界。 透过铁门外的防弹玻璃窗,薛绿竹看到一个头发凌乱却穿得很整齐的中年女人坐在病床上,女人的眉宇跟徐耀凛有些相似,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性,然而她眼神呆滞,嘴里不知道在一直说些什么。 看到中年女人的瞬间,徐耀凛的眼眶红了。他嘴巴微张,轻轻吐出一个干涩的字眼:“妈——” 看到这一幕,薛绿竹不禁觉得心酸。 谁曾想过命运是如此造化弄人,想念了十年的亲人再次相见的时候,彼此之间却隔着一扇厚重的铁门,既无法触及,也无法倾诉,一腔苦痛与思念无法排遣。 “你们好。”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薛绿竹和徐耀凛同时转过头,一位个头不高,身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两人,“我是这位病人的主治医生,你们是她的亲属吗?” “我是她的儿子。”徐耀凛对女医生回以一个有些牵强的笑容,说话声有些沙哑。 女医生点点头:“徐芾先生怎么没来?他一直都会定期来探望和照顾你母亲,最近一个月都没有见到他人。” “我的父亲刚刚过世。”徐耀凛道。 女医生愣了一下:“我很抱歉……” 徐耀凛摇摇头表示无妨。 之后两人到办公室内详细谈了徐耀凛母亲的病情,薛绿竹没有跟着。她站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等徐耀凛。 从精神病医院的窗外可以看到公墓的一脚,偶尔几辆私家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这里本就是地段偏僻的近郊,人烟稀少,院外种植的大树树叶发黄掉落,无意间更添了几分萧瑟。 猛然间,薛绿竹看到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抱着一只白猫走过精神病院门口,揉了揉眼睛想看得仔细些,却是什么都没有…… ==================================鬼獒·完===================================== 第31章 温柔的恩惠·楔子 那一年,赵伟涛三岁。 赵母下班后来幼儿园接他,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宠物店。 “妈妈!兔子,兔子!”年幼的赵伟涛一边牵着赵母的手,一边用小手指着宠物店的玻璃橱窗。 橱窗内,一只灰色的小狮子兔正抱着一片水灵灵的苜蓿草啃着,模样煞是可爱。 “妈妈,妈妈,你看看嘛!”赵伟涛晃着赵母的手,撒起娇来。 拗不过儿子,赵母蹲在赵伟涛身旁,看着橱窗内的小兔子,笑道:“果然很可爱啊!跟我们家宝贝一样。” 说罢,赵母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准备起身带着儿子回家。 赵母欲走,赵伟涛却还站在原地,隔着厚厚的玻璃,逗弄着笼子里的兔子。 “宝贝回家吧!”赵母柔声催促道,再晚些丈夫就要下班了,她赶着回家做晚饭。 “妈妈……”赵伟涛可怜兮兮地看着赵母,一见儿子那表情,赵母便知道了他下一句想要说什么,果不其然,赵伟涛道,“我想养……” 这是赵伟涛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看到喜欢的东西开口跟赵母要,一时间赵母有些难以定夺,为了测试儿子是不是真的想要这只兔子还是一时兴起,赵母故作为难道:“可是养小兔子的话,宝贝要每天给它喂东西吃,还要负责清理它的便便和尿尿哦!像妈妈疼宝贝这样照顾小兔子,宝贝能做得到吗?” “可以呀!”赵伟涛马上应道,小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那宝贝要说到做到哦!拉勾勾。” 那一天,赵伟涛拥有了人生中第一只小宠物,因为是只小公兔,赵伟涛便给它取名叫小司。 小司在赵家一呆就是七年,几乎陪伴了赵伟涛整个童年时光。 赵伟涛也如当年承诺赵母说的那样,悉心照顾着小司,男孩与小兔子之间的感情沉淀了七年。 那日,赵伟涛带着小司在小区楼下玩,在草丛上乱跑的小司不慎招惹了小区居民家养的大狼狗。 兔子在草丛上疾奔着逃命,狼狗在身后狂吠着追逐,狼狗的主人在一旁和邻里交谈甚欢,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只当是自家狗在玩闹。 意识到自家的小司有危险的赵伟涛丢下手里的玩具汽车,尖叫道:“别欺负我家小司!” 冲上前,狠狠踢了狼犬一脚,将兔子护在怀里。吃痛的狼犬喉咙里发出一声带着怒意的低鸣,一个猛扑,死死咬住赵伟涛的手臂。 “哇啊——” 男孩这一哭喊,场面一下混乱起来,意识到大事不好的狼狗主人赶紧上前拉开自家的狗,扶着赵伟涛不住问他有没有事。 最后,赵伟涛被狼狗主人亲自送回了家。正在做饭的赵母见宝贝儿子浑身脏兮兮,手臂上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吓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在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赵母第一时间带着儿子去打了狂犬疫苗。 回到家,赵母二话没说直接摔了赵伟涛一巴掌,赵伟涛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打自己,再一次哭起来。 赵母心里是又心疼又生气,眼眶泛着泪光一边打赵伟涛一边骂道:“护什么兔子!为了一只死兔子,你宁可给狗咬?!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让你护兔子!让你护兔子!” 第二天之后,赵伟涛再也没有见过小司。 赵母当夜就将小司丢掉了,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儿子对这只兔子的感情,她绝对不容许类似的事第二次发生。 但是七年,说赵母对小司完全没有感情是假的,所以她也没有将小司草率丢弃,而是趁着深夜将兔笼子搁在一家宠物医院门口,至少小司不会因为被随意丢弃而饿死。 之后,不论赵伟涛怎么哭闹,赵母都拒绝把小司找回来。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司也渐渐在赵伟涛的念念不忘中被忘掉了。就如同手臂上被大狼狗咬过的伤疤,逐渐淡去,消失。 孩子就是这样,所接触到的世界太小,想要重新接纳新的记忆,所付出的代价便是遗忘过去。尤其是,过去的这段记忆回想起来的时候,让你感到痛苦。 那一年,赵伟涛十岁。 第32章 温柔的恩惠·第一章 烦躁地一捋短发,赵伟涛拽下叼在嘴上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 操他妈的。 28岁的赵伟涛刚下酒局,生意没谈拢不说,还白请了对方吃了顿饭,两千块钱的花销让他好不心疼! 交往了三个多月的女朋友劈腿跟人跑了,本来刚才想去同性恋酒吧约个炮排遣一下寂寞赶上人家临时休业整顿,真是职场不顺,情场失意。赵伟涛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没错,赵伟涛是双性恋。 因为在同性恋里一直是做上面的那个,所以跟女人交往他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反倒是觉得不时交换着男女,在让他们自己身下承欢是一件很刺激的事。 忽然脚边蹿过一个灰色的小东西,赵伟涛乍一看还以为是老鼠,本不想搭理,却见那东西又蹿到自己脚边,再跑掉。 他妈的,什么鬼东西也来给自己找不自在? 刚想一脚踢过去,赵伟涛发现有些不对劲,只见那小东西毛茸茸的,什么老鼠毛这么多?待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兔子? 仿佛触碰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看着那只小兔子,赵伟涛鬼使神差地上前将它抱起。 “哟呵,谁家的兔子大半夜的溜这儿来了?长得倒挺可爱。” 或许是赵伟涛嘴里喷出的酒气混杂着烟味,小兔子嫌恶地挣扎着从赵伟涛怀里跑掉了。赵伟涛一路追去,发现那兔子在一家店门口停了下来,回过头正瞧着自己。 再次抱起兔子,赵伟涛抬头一看这家店的招牌——南嘉宠物医院? 此时已经是将近零点,什么宠物医院营业到这么晚?看着店里有些昏暗的灯光,赵伟涛心道:不会是一家黑店吧?! 看了看怀里的小兔子,又瞧了瞧宠物医院的招牌,赵伟涛思忖了一下,还是推开宠物医院的门,走进店里,见四下无人,提高声音喊道:“有人吗?” “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下一秒,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赵伟涛身后响起,把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只见一个俊美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赵伟涛没缓过劲,嘴上有些磕巴道:“这,这,我捡到一只兔子,它自个儿朝你这跑来了,就来问问是你们丢的不?” 赵伟涛五官长得端正,看上去还算帅气,他挑选同性伴侣非常注重对方外貌,然而面对眼前这个五官都精致到无可挑剔的男人,他一点歪心思都不想动,或者说是被这个高瘦的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场所震慑,他不敢动歪脑筋。 “是的。非常感谢。” 男人从赵伟涛手里接过小兔子,感受到男人触及自己时传来的冰凉温度,赵伟涛还不等男人把兔子接稳,便匆忙的放开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再见!” 不等男人回答,赵伟涛转身推开门就跑路。 真他妈活见鬼!那男的手冰成那个样子,是人该有的温度吗?不会真的是撞鬼了吧?! 赵伟涛感觉从脚底窜上一股恶寒,鸡皮疙瘩爬了满背,他回头看了看已经越变越小的宠物医院招牌——南嘉宠物医院,打了个冷颤,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南嘉宠物医院内,陆谨抱着被送回来的灰兔子,看着那男人惊慌失措地离开,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就是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苦苦等待的男人吗?看上去,可真不怎么样啊。” 动物的嗅觉相较于人类来说异常灵敏,在见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陆谨就感受到了从那男人身上散发出糜烂的气息。私生活这么混乱,这男人很懂得享受嘛! 怀里的灰兔子嗫呢了一下三瓣嘴,石榴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感情…… 薛绿竹漫无目的走在街上闲逛,沿街的风景看上去有些熟悉。 怎么又来到了这里?薛绿竹看着眼前大大的招牌——南嘉宠物医院。 徐芾的离世已经是两个星期前的事,徐耀凛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他仍旧偶尔约薛绿竹出来聚一聚,唯一不同的是依然能够谈笑风生的男人变得沉默了许多。 徐耀凛一直没用来找过陆谨,即使薛绿竹一直觉得陆谨欠徐耀凛一个解释。 “过去的事,死抓着不放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照顾好我妈,像老爸当初一直在做的那样。” 说这话的时候徐耀凛脸上的释然薛绿竹到现在仍记忆犹新,她也不去质问陆谨为什么他一个大妖怪不能从鬼獒手里救出一个人,世事无常,一切都是注定好的。薛绿竹已经习惯了这么安慰自己。 摇摇头,薛绿竹快步离开了陆谨的医院门口。 才没走出几步路,薛绿竹就迎面和急行而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哎哟。” 发出一声惊呼,薛绿竹朝后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端在手里的咖啡洒在一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那里,一脸淡漠地看着薛绿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污渍。 薛绿竹第一反映就是自己把这个男孩撞到了,连忙起身,从包里掏出纸巾,表情有些急切地想要替男孩擦干身上的咖啡渍,道:“对不起,对不起,同学没事吧?有没有撞伤你?” 下意识地向后退开,看着薛绿竹关切地打量着自己,司徒岚有些茫然,明明是自己把这个女人撞摔了,怎么反倒是她来安慰自己? 从不曾被人关心过的男孩,感觉心底有些异样的情愫在发酵。 见对方有些防备自己又不说话,薛绿竹变得尴尬:“真的很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脏了。你有没有受伤?” “没关系,我没事。”司徒岚的语气带着不自然的生涩,他看着薛绿竹,指了指她因为摔倒而沾染了灰尘的裙摆,“你的衣服脏了。” “啊?”薛绿竹低头看了一眼,继而笑道,“没关系啦!倒是你,身上的咖啡渍很难洗哦!” 司徒岚摇摇头,没有说话。 “嗯,那好吧。撞到你真的很不好意思,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咯~”薛绿竹随意地拍干净衣角,朝少年挥挥手。 “等,等一下。”司徒岚忽然拉住正欲离开的薛绿竹,男孩惊人的力道将薛绿竹吓了一跳,“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嗯?”薛绿竹不解,难道对方是想要赔偿?可他刚才明明表示没关系了啊! “衣服,赔给你。”司徒岚看着薛绿竹,表情很认真。 “哈?不用啦。”薛绿竹想要挣开被男孩抓着的手腕,可惜没有成功。 这什么情况?看着男孩帅气的脸上一副认真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薛绿竹心道:自己是遇上神经病了还是怎样啊?要搭讪撩妹应该要找那些穿着校服的同龄小女生啊!不至于撩到自己这样的大龄女青年头上吧? “同学,请你放手,衣服什么的不用陪啦!在街上这样拉拉扯扯不好吧?” 见男孩仍旧固执地没有松手,薛绿竹感觉自己嘴角抽搐,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薛小姐,在和小男朋友在街上演偶像剧吗?” 僵持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薛绿竹和男孩同时回头望去,见刚送走顾客的陆谨站在那儿,双手抱胸玩味地看着两人。 当陆谨看清抓着薛绿竹的人时,眼里闪过一抹异色。而司徒岚在看到陆谨的瞬间,也立刻松开了抓着薛绿竹的手。惯性使然,没站稳的薛绿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成功地降落到地板没干的那滩咖啡上。 我擦!!! 薛绿竹张着嘴,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南嘉宠物医院。 薛绿竹身上穿着从陆谨那里借来的衬衣,下面穿着自己的安全裤,过于宽大的黑色衬衫显得极不合身,只能勉强遮住重要的地方防止春光乍泄,而陆谨坐在一旁安静地抽着烟看报纸。 沙发的扶手上,薛绿竹那条沾了一大片咖啡渍的连衣裙可怜兮兮地挂在那里,而方才薛绿竹撞到的那个男孩很自觉地出去帮忙买衣服了,。薛绿竹和陆谨两人单独相处的场面显得尴尬而暧昧。 薛绿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说点什么,只是盯着陆谨发呆。 “需不需要我送你两张自拍照给你挂在床头,天天看个开心?你今天没工作吗?这么闲着到我店门口去‘碰瓷’?”陆谨将手上的报纸翻了一页,头也不抬道。 “碰瓷?!”薛绿竹恼了,“你才碰瓷,你全家都是专业碰瓷小分队!这条街你开的吗?谁在你店门口了?恰巧路过不行吗?犯法吗?!真是见鬼了,要不是你,我至于现在在这里受罪吗?” “怪我咯?”陆谨合上报纸,在烟灰缸里摁灭快要到底的烟头,“岚那孩子,天生比较固执,你要早点顺从他,就没这么多事了。” “你认识那个小同学啊?”薛绿竹问道。 陆谨:“嗯。他是司徒家的人。” “司徒家?”薛绿竹想了一下,“不会是……” “对,就是那个司徒家。”陆谨一眼看穿了薛绿竹的心思,解释道。 “司徒家的人也是妖怪?”薛绿竹拔高了声音,“怪不得产业做得那么大!” 听了这话,陆谨白了薛绿竹一眼,道:“你这关联想象能力,做记者还真有点屈才。” 正说话间,出去买衣服的司徒岚已经回来,手中提着一个装着衣服的袋子。 看到袋子上印着的品牌,薛绿竹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我靠,有没有搞错?el?买一件衣服至于买这么大牌子的吗?虽然陆谨的店附近就有一条奢侈品街,但是普通的服装店也不是没有啊!要是这同学找自己报销怎么办?这种裙子要多贵啊! 司徒岚将手里的衣服递给薛绿竹,薛绿竹没敢接,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这个……你一个学生,怎,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买这个啊……是不是有点破费啊?” 司徒岚没有说话,仍旧保持着递衣服的动作。 “给你拿着就是,又没打算要报销,你这女人就不能爽快点?”陆谨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撇撇嘴,薛绿竹接过司徒岚手里的衣服袋子,道了声谢谢后,转身上楼换衣服。 才走到二楼,薛绿竹眼尖地发现有一只灰色的兔子正窝在楼梯拐角处,眨巴着红色的眼睛看着薛绿竹。 “咦,兔子?”陆谨的宠物医院里除了那条黑色的拉布拉多之外,其他的动物平日里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笼子里的,这兔子怎么跑这来了? 薛绿竹抱起灰色的狮子兔,冲着楼下喊道:“陆谨,你家兔子越狱啦!” 第33章 温柔的恩惠·第二章 听到薛绿竹的喊声,陆谨抬头望了一眼:“知道了,搁那儿吧!回头逮回来加重服‘刑期’。” 趁着薛绿竹在楼上换衣服的时间,司徒岚问道:“陆大人,这个女人是您的朋友?” “算是吧。”陆谨漫不经心道,随手翻起一本杂志来。 听了这话,司徒岚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她叫什么名字呢?” 陆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意味深长地看着司徒岚,薄薄的嘴唇里慢慢吐出几个字:“关你屁事?” 司徒岚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他又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只好沉默着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司徒岚,是司徒家的二当家醉酒后和女佣一夜情生下的孩子。本来是不被允许的存在,然而上天给了司徒岚一个极其好使的脑子,令他得以在司徒家有了一席生存之地。 作为司徒家的人,司徒岚对于陆谨的身份很清楚,而陆谨对于整个司徒家的意义他也很明白。然而正是因为知道陆谨的真实身份,司徒家的核心人物们对于陆谨大多数情况都是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由于智商奇高,从小被司徒家作为杀手培养长大的司徒岚可以说是唯一一个和陆谨有接触,并且冠以复姓司徒的人。 纵使天资聪慧又如何?从小在杀戮中生存的孩子,情商难免令人有些堪忧。在司徒岚的世界里,永远只有家族下达的指令——秘密除掉一切有可能威胁到司徒家的人。 对于女人,除开街上的路人,司徒岚所接触到的从来都是穿梭在上流社会的名媛千金,一切名牌傍身,浓妆艳抹,谈吐间虚情假意的味道清晰可闻。这样的美女,对他而言从来没有吸引力,甚至可以说是乏味的。 楼上的那个女人,是个例外。毫不掩饰的关切,单纯的笑容,这都是司徒岚从来没有见过的。薛绿竹就像一道刺眼的光,划破了一直以来笼罩在司徒岚世界里的黑暗。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薛绿竹几乎是含泪穿上这条裙子的,标牌上的价格清清楚楚地标着四万八。 四万八啊!尼玛,赶上自己一年的工资了啊!!!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条淡绿色的裙子穿起来真的很好看,尺码意外地合身,薛绿竹打心眼里喜欢啊! 唉,薛绿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虽然对方不要自己出钱,但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好像被那个男孩包养了一样。 拉开门,薛绿竹走了出去。 “人靠衣装马靠鞍,淡绿色很适合你。”听到楼上开门的动静,陆谨瞧见薛绿竹穿着新衣服走了出来,浅棕色的眸子闪了一下。 忽然被陆谨这么一夸,薛绿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感觉自己走起路来都有些别扭,两只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看到薛绿竹穿着自己买来的衣服从二楼走下来,司徒岚的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他看得竟然有些出神,半响才道:“好看。” “谢谢你。”薛绿竹笑着回答,“你挑衣服很有眼光!” 时间不早了,薛绿竹不好意思再打扰下去,拿了挂在沙发上的脏衣服,薛绿竹准备和陆谨告辞,下一秒却意外地发现陆谨正在翻看的杂志看上去有些熟悉:“这不是我们家的杂志吗?嘻,没看出来,你还是忠实读者啊!” 将衣服搭在手肘上,薛绿竹走到陆谨身旁堆放着一叠杂志的桌子边,发现上面放着清一色的娱热家,随手拿了一本,才翻一下就看到了自己的专栏,可见杂志的主人很关注这一块内容。 “喂!”陆谨一把夺过薛绿竹手里的杂志,放好,“没事你可以滚蛋了,我买什么杂志难道还需要跟你汇报一下吗?” “啧啧啧。”薛绿竹眯着眼睛朝陆谨做了个鬼脸,“真是个不坦诚的家伙,爱看我的专栏直说嘛!用得着这么气急败坏吗?” 坐在一旁的司徒岚没有说话,在薛绿竹翻看杂志的时候,他清楚地留意到,她翻阅的那页专栏上写着的编辑记者名字:薛绿竹。 薛绿竹,薛绿竹。 那时候的司徒岚怎么会想到,这简单的三个字贯穿了自己的后半辈子,凝结在心底成了一颗朱砂痣。 回到自己那间小公寓,才将脏掉的裙子丢进洗衣机,薛绿竹就接到了徐耀凛打来的电话:“喂,干嘛?” “美女晚上出来喝一杯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徐耀凛吊儿郎当的说话声,其中还参杂着旁听同事们的嬉笑。 “夜生活都过起来了,最近不得了啊!”据薛绿竹所知,徐耀凛这猫奴每天下班后的个人时间都是属于他家那只白猫的,怎么突然转性找自己喝酒来了? “给个准话,就问你约不约吧!”徐耀凛道。 “约!!” “约啊!美女快约!” “你看你身后一大票男性粉丝都想跟你约,我干嘛去当电灯泡啊?”薛绿竹打趣道。 “滚犊子!今晚七点夜遇酒吧,不见不散!” 徐耀凛挂断电话,薛绿竹看着手机觉得莫名其妙,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我行我素了? 南嘉宠物医院。 薛绿竹走后,陆谨便问司徒岚道:“那么现在,那群家伙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一听陆谨这话,司徒岚立刻收起一切多余的表情和情绪,以极其公式化的语气对陆谨道:“大人,您最近的做法让司徒家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哦?”陆谨挑眉,不屑道,“就因为我甩手让你们吞并了几个产业?你们家对于我来说,本来不就是‘负责擦屁股’的吗?” “间隔太短了。”司徒岚道,“这半年内两个商业风云人物倒台,一个是在f市有稳固地位的富商,一个是商业界刚杀出的一匹黑马,两个人在短短半年内相继出事。虽然事件不同,但是所遗留下的产业,除开被政府收归走的部分,剩下的全部被司徒家一手揽去。树大招风,上头已经有所警觉了。” “树大招风?”陆谨嘲道,“从你们司徒家的祖辈与我签订契约起,对于你们司徒家来说,字典里恐怕就已经没有这个词了吧?” 司徒岚没有说话,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却暴露了他的不快。 “你们司徒家没有资格来威胁我,何况,你根本不是我对手。”陆谨对于司徒岚的情绪波动视而不见,淡淡道。 “是岚冒犯了。”司徒岚面无表情低下头,生硬地表示着歉意。 “既然知道了,就收起你的那点心思。当然——”陆谨走到司徒岚面前,低沉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气息一字一句地传到司徒岚耳中,“我指的心思,包括那个女人。” 夜,19:00 下了的士,薛绿竹老远就看到徐耀凛和他特别行动小组里的同事正站在夜遇门口抽烟。 特别行动小组里的正式成员不多,绝大部分是和徐耀凛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一群人换上便服站在人家酒吧门口抽烟,有那么点兵痞子的味道,很是引人注目。 走近那群人,薛绿竹看到离他们不远处就的垃圾桶边上布满烟头。 徐耀凛这家伙,烟瘾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你们全组出动,约我出来喝酒,什么意思啊?”薛绿竹调侃道。 “哟!可以啊!还换了身新衣服,有点来相亲的自觉啊!”徐耀凛瞧见薛绿竹身上那条淡绿色的连衣裙,一脸坏笑。 以徐耀凛对于时尚的关注度,压根就没看出来薛绿竹这身衣服的含金量。 “是是是,现在我都到了,可以告诉先预告一下把我约这儿来的真正目的了吧?”薛绿竹先对着徐耀凛身后的一群人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凑到徐耀凛身旁小声问道。 就凭薛绿竹对徐耀凛的了解,这家伙莫名其妙把自己叫到这儿来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才没有自恋到以为徐耀凛真的只是想来一场联谊什么的丰富夜生活。谁约女孩子出来,一群人耳朵上还带着一个微型蓝牙耳机啊?耍酷也不用这么高端吧? “嘿嘿,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嘛!”徐耀凛把薛绿竹拉到一旁,小声道:“你还记得咱们市前两天发生的那起连环□□案不?” 薛绿竹点头:“记得啊!可是凶手不是找到了吗?” 徐耀凛:“那家伙昨天打伤了几个看守所的警员,妈的越狱了!” 薛绿竹吃惊:“真假的?!你们局里的看守系统有待加强啊!这消息要是走漏了,广大女性安危你们受得起吗?” 徐耀凛无奈:“人跑了那是关押他的分局负责任,我们主要任务就是帮着抓人,你也知道局里经常会有人手不够的时候……” “再加上你们这个特别行动小组长期很清闲,就又来当‘狗皮膏药’了是吧?”薛绿竹道。 “什么‘狗皮膏药’,你说点好听的成吗?打伤了分局派出所的警员,你以为是普通三脚猫能做到的吗?这家伙肯定有两把刷子,根据调查到的情况,那家伙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每周日晚上喜欢来这间酒吧猎艳,所以才会派我们出来帮忙的懂吗?!”徐耀凛不满薛绿竹对自己职业的轻视,解释道。 “所以你们来这酒吧守株待兔,和约我出来有几毛钱关系?难道要我做你们英勇打击罪犯的见证人吗?这显然我又不能报道出去,难道……你们找我来做诱饵???”薛绿竹问。 徐耀凛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就说让我叫个女的出来,有男有女一群人好做掩护。” 薛绿竹看了看徐耀凛,又看了看后头个个一脸不怀好意的便衣警察,她一下便明白这缺少夜生活‘常识’的家伙给他那群倒霉同事耍了。 真是个头脑单纯的可怜孩子,白瞎了长得这么一副好皮囊!薛绿竹默默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拍了拍徐耀凛的肩膀,以表自己的无限同情。 忽然身后蹿过一阵凉意,薛绿竹立刻回头,只见一个灰色的小身影从自己身后溜了过去。 “一只大老鼠跑过去而已,瞧把你吓的。” 徐耀凛显然没有接收到薛绿竹拍自己肩膀想传达的深切同情,反倒是对着她一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嘲笑起来。 是老鼠? 不知怎的,薛绿竹脑海中浮现出今天在陆谨那儿瞅见的那只灰色的狮子兔。 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摇摇头,驱散脑袋里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薛绿竹跟着徐耀凛一群人进了酒吧…… 第34章 温柔的恩惠·第三章 “小帅哥,来请姐姐喝一杯怎么样呀?” 一个妖娆柔软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司徒岚面无表情地看着喷着浓重香水跟自己搭讪是女人,心底一种厌恶感油然而生。 “滚。” 简单的语气词混杂着淡淡的酒气,喷在女人的脸上,女人非但没有将司徒岚传达出来的危险警告放在心上,反而对司徒岚这样的态度很是喜欢,抱着司徒岚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娇嗔道:“小帅哥很有脾气嘛?不过姐姐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不然姐姐请你喝一杯怎么样啊?” 酒吧不是司徒岚常来的地方,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他根本不会踏及这里。 震耳欲聋的音乐混杂着尖叫撞击着司徒岚的耳膜,肆意放纵的肉体在舞池纠缠,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味道。 见司徒岚没有说话,女人的手大胆地抚上男孩的胸肌,一如向下,在将要触及到禁忌之地时被一只布满薄茧的手制住。 司徒岚冷冷地看着女人被酒吧内灯光映照得花里胡哨的脸,女人的表情变得暧昧。 咔嗒。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即使在喧闹的酒吧内,于两人听来也显得极为清晰。女人的脸瞬间变得痛苦,司徒岚眼疾手快地捂住女人想要尖叫的嘴,两人以一种暧昧的姿势窝在沙发里,司徒岚附在女人耳边轻道:“为什么不听话呢?如果你聪明一点,手就不会断了。” “唔唔!”女人挣扎着,光洁的额头渗出细汗。 “呵呵。” 冷笑着,司徒岚一下推开身上的女人,女人捂着自己断掉的手腕发出痛苦的呜咽,看着司徒岚的表情夹杂着恐惧,她连尖叫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女人相信如果这时候自己发出一丝让这个可怕的男孩感到不快的声音,下一个断掉的可能就是自己的脖子。连放在桌上的酒杯都不敢拿,女人跌跌撞撞地离开。 司徒岚看了看自己沾染了女人口红的手,抽出一张纸巾放到酒杯里浸湿,将手掌擦干净。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一张猥琐的男人脸出现在照片里,这个人是司徒岚今夜要下手的对象,也正是徐耀凛一伙人要抓捕的那个越狱□□犯。 根据家族下达的指令,这个有无数□□前科的男人在前几天出狱后在司徒家产业店面中不慎顺走了一个zippo打火机,那个打火机是司徒家高层所特有的,内胆拔出后金属内壳中刻着一个密码,可以窃取到司徒家旗下所有产业的内部文件。 所以司徒岚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杀人,取物。 酒吧的门被推开,进来一群嬉皮笑脸的一群男人,走在最后头的女人一身淡绿色el秋季新款连衣裙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司徒岚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目光不自觉地紧紧跟着薛绿竹,仿佛她身上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徐耀凛一行人进了酒吧,开桌,点了两扎黄皮,几个人便聊开了。 然而他们并未被酒吧这吵闹的气氛感染,虽然聊着天,几个人的目光却在舞池和大门来回扫视着,企图在第一时间找到嫌疑人。 坐定后,薛绿竹便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茫然地望了望四周,一个回头和司徒岚四目相对。 司徒岚没有料到对方会注意到自己,他先是一愣,想要收回自己的注意力但为时已晚,薛绿竹已经看到了自己,只见她朝自己挥了挥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身旁的徐耀凛见薛绿竹正朝着一个方向打招呼,也顺势望去,只见一个男孩单独坐在那里,正看着薛绿竹。 “嗯?”徐耀凛皱眉,问道,“你认识?” 薛绿竹点点头:“今天刚认识的一个孩子。” “这小鬼成年了吗?怎么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喝酒?”瞬间责任感附身的徐耀凛已经开始考虑着要不要去检查那男孩的身份证了。 “不知道,应该是成年了吧?”薛绿竹也不敢肯定,“我过去打个招呼?” “行啊,顺便问问那小鬼的年纪,要是未成年人我觉得你有义务劝劝他别来这种少儿不宜的地方。”看着酒吧内形形□□的人,徐耀凛提醒道。 穿过一张张酒桌,薛绿竹走到司徒岚桌前,在离男孩不进不远的位置坐下,笑道:“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一个人?” “怎么来这种地方?”司徒岚不答反问道。虽然男孩脸上没有笑容,但说话的语气和方才对待搭讪的女人时的冷漠简直判若两人。 “和朋友一起来聚聚,你呢?这里未成年人可不能来哦!”薛绿竹道。 “这里不好,不适合你。”依然没有回答薛绿竹的话,司徒岚自顾自道。 “呃,是吗?呵呵。”听了这话,薛绿竹的笑容变得尴尬,“我确实有点不太习惯来这种地方,不过既然是朋友的邀请也就偶尔来坐坐。” “坐在你旁边的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吗?”司徒岚看了看一直有意无意地朝这边张望的徐耀凛。 薛绿竹:“不是,他们都只是我朋友啦!好哥们。” “哦。”司徒岚的内心稍稍放松了一些,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放心吧,我已经十九岁了。” 十九岁?虽然已经成年了,不过其实还是个正在读书的小孩子嘛! 这么想着,薛绿竹道:“好吧,那你不可以逗留太晚哦!就算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子,也不可以让父母担心呐!” 这时薛绿竹忽然注意到桌上只放着一个酒杯,酒瓶却已经空了两瓶。 薛绿竹:“一个人喝酒?” 司徒岚:“嗯,闲着也是闲着。” 这家伙不会是青春期刚过,闲着寂寞来买醉吧?薛绿竹收起笑容,摆出一副大姐姐的样子,从桌上找来一个干净的杯子,把桌上残余的酒全部倒进去,然后在司徒岚诧异的表情中将酒一口闷光。 哐。 玻璃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薛绿竹有些生气道:“酒也要少喝,喝醉了谁送你回去?好啦!我走了,你自己吃点水果早点回去吧。” 司徒岚:“……” 薛绿竹起身拍拍司徒岚的肩膀,走了。 回到徐耀凛这边,几个男人已经叫来几副骰子,见薛绿竹回来纷纷邀请她一起来玩。 坐下来,薛绿竹打了个酒嗝,在一旁的徐耀凛闻到从薛绿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酒气,皱着眉小声道:“我靠,你不是吧?打个招呼酒都喝起来了?” “他虽然成年了,今年也不过十九岁,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我看不惯就把他桌上酒全喝了。”薛绿竹解释道,“也不多,剩下的酒凑满了就一杯。倒是你们啊,说来抓犯人怎么骰子都摇起来了?” 徐耀凛:“这不人还没来么,他们这几个王八蛋耐不住寂寞……” “哎哎,我说你们俩这么吵就别在那儿咬耳朵了,骰子摇起来啊!”一个同事见薛绿竹和徐耀凛俩人凑在一起将悄悄话,高声打趣道。 “对呀!你们这样让我们几个单身狗怎么活啊?!”另一个同事也附和道。 徐耀凛看着同事们一个个不怀好意的德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摇摇摇!骰子摇起来!妈的,谁不摇我跟谁急!” …… 陆谨走出一家便利店,将刚买的烟盒拆包,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吐出的烟雾散尽,迎面走来一群男男女女,其中一个男人陆谨看上去觉得有些熟悉。 看着一群人渐渐朝自己走近,陆谨看清了来人,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夜闲来无事,赵伟涛约上几个酒肉朋友打算去附近的夜遇酒吧小喝几杯。明着是促进一下相互的感情,暗着说不定运气好可以勾搭几个美女帅哥去宾馆来上一发,排解一下这几日的无聊。 忽然,赵伟涛发现前头正站着一个高瘦的男人在那儿抽烟,似乎正看着自己。随着距离约靠越近,赵伟涛和朋友交谈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认出了站在那抽烟的男人,他妈的不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奇怪的男人吗?!怎么又碰到了?鬼打墙吗? 赵伟涛不知怎么的莫名紧张起来,他努力地让自己的步伐和朋友们一致,以此来掩饰内心的不安。那男人怎么还不走?难道在等自己?他在笑什么?神经病吗? “哇,小梅,你看,那个男人好帅,好像看着我们哦?” “长得真不错啊!是在看我们吗?可惜我有男朋友了,其他男人多看两眼感觉都是一种罪恶。” 赵伟涛的两个女性朋友显然已经注意到了陆谨,一步一步靠近,赵伟涛发现陆谨的目光并没有在跟随着自己移动,不禁有些安心。真他妈的搞笑,想那么多干嘛?或许对方根本没有认出自己也不一定呢?他可能只是单纯的站在街边抽烟吧? 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赵伟涛觉得自己怎么跟个臭娘们儿似的疑神疑鬼。 然而在赵伟涛一行人和陆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赵伟涛清楚地听见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轻轻道: “小心兔子。” 第35章 温柔的恩惠·第四章 薛绿竹摇骰子很烂,真的很烂。 在徐耀凛同事们目瞪口呆下,薛绿竹闷光杯子里的酒,桌上一扎啤酒已经空了。 “喂,你行不行啊!喝这么多,别让我一会还要把你扛回去。”徐耀凛有点慌了。 薛绿竹感觉肚子已经涨到不行,仿佛下一秒就能吐出来。听徐耀凛这么一说,一丝醉意涌上心头的薛绿竹一摆手:“没事,老娘还能再战五百年。来,继续摇!” “沙啦沙啦。” 骰子撞击骰盅的声音吵得要命。 徐耀凛:“……” “徐耀凛,你这朋友可以啊!这么能喝……”看着薛绿竹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玩起骰子来居然是这等女中豪杰,徐耀凛的同事都看傻了。 “我他妈要知道这家伙喝起酒来这么不要命,谁敢跟她摇啊?”一口酒没喝的徐耀凛看着薛绿竹已经迷糊的眼神,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吵吵啥!快点摇起来!!”薛绿竹举着骰盅不耐烦地叫道。 …… “我靠,怎么又是我喝?!”薛绿竹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越变越重,脖子已经快支撑不住了,骰盅里的骰子点数开始出现重影,像是在跳舞。 “可以了可以了,别喝了,徐耀凛帮你喝。”有几个同事实在看不下去,劝道。 “帮个屁,我还能喝!” 薛绿竹要去打酒,才站起身就几步酿跄,徐耀凛见状赶紧扶住薛绿竹,帮她打来酒,却不将酒杯递给她:“大姐,我看你还是别玩了吧?再这样玩下去,一会你可能会躺着出这扇门哩。” “滚犊子。”薛绿竹直接给了徐耀凛后脑勺一个盖头,夺过酒杯,正要再次一口闷时,手腕被人抓住。 谁这么无聊给自己找不自在?薛绿竹面露不快,用力扯了一下自己被钳制住的手腕,纹丝不动。 “她喝不了了,我帮她。”一群人一脸奇怪地看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小鬼,他谁啊? “喂,小鬼。”徐耀凛不认识司徒岚,但方才见薛绿竹和他打过招呼,知道两人认识,“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还不回学校在酒吧这种地方逗留,小心我通知你辅导员哦!” “咦?司徒岚——你怎么来了?”一脸蒙圈的薛绿竹抬眼看着身旁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半头的男孩。 司徒岚没有说话,现将薛绿竹扶坐到沙发上,然后自己也挨着薛绿竹坐下,顺手拿过薛绿竹面前的骰盅,自顾自地摇起来:“她不能喝了,我跟你们玩。” 徐耀凛皱眉,一把按住司徒岚摇着骰子的手,道:“你是谁?” “司徒岚。薛绿竹朋友。”司徒岚淡淡道。 在场所有人表情一滞,徐耀凛也楞了一下:“司徒……你是司徒家的?” 司徒岚:“嗯。” 司徒岚这一承认,在场的人都不动了,纷纷打量着司徒岚。他们心中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司徒家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怎么,看不起人么?”司徒岚道。 “你……”徐耀凛怀疑地打量着司徒岚,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同事使了个眼色。 “算了算了,来者都是客,摇摇摇!”有人出来打圆场,徐耀凛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作罢。 徐耀凛看了看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的薛绿竹,又瞧了瞧坐在薛绿竹另一边的司徒岚,不管怎么想都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赵伟涛来到夜遇酒吧之后全然不顾朋友们的嬉闹,从刚才在来的路上和那个奇怪的男人擦肩而过之后,赵伟涛耳边就一直回响着那个男人说的话。 小心兔子?真是莫名其妙! “可乐涛,喂,你在想什么?一晚上心不在焉的,你之前不是放话酒吧夜店你专场吗?现在来了你可别跟哥几个装圣人啊!”赵伟涛一男性哥们发现他的心不在焉,调侃道。 可乐涛是赵伟涛的外号,依照他几个朋友的说话,赵伟涛这家伙的一年四季都在约炮,□□简直强到要多喝点可乐杀杀精。 赵伟涛听这话收起心思,刚想和朋友们调笑几句只听方才说话的那男性朋友忽然吹了个口哨:“嘿,可乐涛,三点钟方向,你的菜哟!” 顺着朋友指的方向望去,赵伟涛看见一个清秀的男人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酒。那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男人染了一头时尚的烟灰色短发,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半垂的眸子睫毛扑闪,看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和酒吧内喧闹的气氛相比,这个年轻人安静得不像话。 朋友说得没错,对于男人,赵伟涛就是喜欢这样的款。 似乎感觉到赵伟涛打量的目光,男人抬眼,那一刻四目相对。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赵伟涛愣住了。 男人对着赵伟涛报以一个友善的笑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很明显的暗示。 “怎么样,还不错吧?”见赵伟涛看得出神,朋友得意道。 “唔……不错,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伴了。”赵伟涛看着那个男人,对朋友的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有没有伴,去试试才知道,咱们几个在这儿呢!怂啥?”说着,朋友替赵伟涛倒满酒,塞到他手里,撺掇着赵伟涛去搭讪。 “哟,可乐涛上哪儿去呀?”其中一个女性朋友见赵伟涛离桌,不禁问道。 “哎哟人家猎艳去了,你甭管。”刚撺掇赵伟涛的朋友一脸坏笑。 “呸,我们这俩妹子在这镇场子,你们还不满足?” …… 赵伟涛走到男人所在的酒桌前,脸上带着彬彬有礼的笑,道:“一个人?” 男人见到赵伟涛,也笑了,点点头:“嗯。” “介意我坐下吗?”赵伟涛又问。 “先生请便。”男人脸上仍是挂着笑容。 “我叫赵伟涛,刚才见到你,心中觉得甚是熟悉,你叫什么?”赵伟涛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想同男人喝一杯。 “我叫卡司。”男人也端起酒,同赵伟涛碰杯。 赵伟涛为了干脆地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卡司?名字很特别。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呵呵。”卡司笑了笑,看着赵伟涛认真道,“因为我在等人。” “哦?”这个男人难不成是有伴了?赵伟涛心中对自己今夜才一出手就这么不顺利而感到有些挫败,“在等恋人?” 赵伟涛故意用了恋人这个难辨雌雄的词汇,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或许并不是一个异性恋。 卡司一直看着赵伟涛笑,不说话。 “不会真的是在等你的恋人吧?”赵伟涛不确定道。 不断闪烁的灯光打在相视的两人之间显得有些暧昧。 “我啊……”酒吧内的音乐声忽然停了,不知不觉间已经22:00,今夜的节目将要拉开序幕。卡司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赵伟涛的耳中: “在等的人一直是你。” …… 这已经是徐耀凛第八次怀疑司徒岚是不是出老千了,从这个家伙坐下来开始要骰子那一刻起,就他妈没输过! 没输过啊尼玛!运气简直好到逆天啊!! “哥们你太牛了,卧槽玩不过啊,不喝了不喝了。”上一盘输掉的同事喝光杯子里的酒,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喝不动了。 徐耀凛和一群同事,平均年龄都快奔三的人了居然愣是赢不过一个年仅十九岁的臭小鬼啊!这让人情何以堪?难道像司徒家这样的上流社会,平时应酬都是来摇骰子的吗?! 看看自己这边的人,个个都喝上脸了,徐耀凛不禁担忧万一这时候嫌疑人出现了,这一群喝高了的家伙们靠不靠谱啊?徐耀凛真是无比羡慕此刻已经睡得找不着北的薛绿竹。 “不玩了?”司徒岚淡淡地看着众人,说话时仍带着意犹未尽的语气。 “不玩了。酒都喝掉六扎了,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徐耀凛想到司徒岚越战越勇的样子,心有余悸道。 见徐耀凛这么说,司徒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余光忽然瞟到酒吧入口,一个男人正欲推门进来。司徒岚脸色一沉,站起身。 徐耀凛没有注意到司徒岚的变化,间他忽然起身,不明就里道:“小兄弟咋了?” 司徒岚:“去洗手间。” 进入酒吧内的男子正是徐耀凛他们在等的嫌疑犯,同样也是司徒岚要下手的目标。然而司徒岚这一动静引来了全桌除了薛绿竹以外的人的视线,他们并未注意到目标已经出现。 夜遇酒吧的今日夜场节目开始了,酒吧内的客人们都狂欢起来,人流量也随之增大。 司徒岚淹没在欢庆的人群里,一路尾随着嫌疑犯,在人流稍微减少了一点的地方,司徒岚忽然绕到嫌疑犯的前头,故意与其擦肩相碰,同时迅速将口袋里准备好的一部手机丢在地上。 被司徒岚撞到的嫌疑犯——胡志,正想开口骂人,却发现脚边多了一部最新款手机。 胡志弯腰捡起手机,酒吧人太多,他刚才根本没来得及看清究竟是谁撞了自己,但是因此而捡到一部价值不菲的新款手机,他赚了。 夜遇酒吧洗手间的位置正好处于徐耀凛那桌的视觉死角,司徒岚走到厕所门口,确认徐耀凛一群人看不到自己后掏出另一部手机,飞快地给一个陌生号码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将手机揣进兜里,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转身走进男厕。 胡志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点酒,捡来的那部手机立刻就收到了一条讯息,本来以为是失主 发现了自己手机丢失,胡志正想着关机,可是手机上的内容却引起了胡志的注意: 【那笔十万块的毒资我放在酒吧男厕最后一个隔间的水箱里,看到速取,切勿声张。(阅后即删)】 胡志眼里闪过一抹贪婪之色,立刻将捡来的这部手机关机,揣进兜里,朝洗手间走去…… 第36章 温柔的恩惠·第五章 司徒岚靠在倒数第二个隔间的门后面一脸从容地等待着,手中把玩着一把用钢琴线拴着的薄刀。刀身不过三寸长,极易随身携藏,是司徒岚惯用的武器。 不一会儿,洗手间内便有人走了进来,直奔最后一个隔间而来,司徒岚顿时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等待着猎物坠入自己的狩猎范围。 胡志见厕所内空荡荡的,蹑手蹑脚地闪进厕所最后一个隔间,锁好门,转身看着马桶上的水箱,贪婪之情溢于言表。 真他妈的走运了,捡部手机还能顺带白捞十万块! 猛地一开水箱盖子,胡志愣住了。 空的?! “失望了?” 胡志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声吓得不轻,抬起头发现一个年轻人正稳稳地踩在洗手间两个隔间的挡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他妈的,你是谁?”感觉到来者不善,胡志警觉地靠在门上,以这个年轻人可以这么轻松地蹲在隔板那么细的地方,绝对不是个善茬。胡志已经准备好,随时逃跑。 “来杀你的人。” 话音未落,司徒岚一只手迅速勾住隔板,另一只手寒光一闪,胡志甚至来不及发出恐惧的叫喊,就看到一个刀片深深插在自己的咽喉处。 司徒岚飞快地带上皮手套,从胡志身上搜走那把zippo翻出洗手间,控制着刀片的手不断放着钢琴线,直到走出洗手间,司徒岚放手一抽,插在胡志脖子上的刀片立刻收回袖里。 洗手间内,刀片被抽出的瞬间,只听“噗”的一声轻响,胡志脖子上的刀口瞬间崩裂,鲜血喷薄而出,满目红色将整个隔间溅得血腥无比。 整个过程不过五分钟时间,出了洗手间,司徒岚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重新回到徐耀凛那群人的酒桌边坐下。 夜遇酒吧内舞池的气氛嗨到了极致,客人们跟着dj打碟的节奏喝酒跳舞,赵伟涛牵着卡司成为了舞池中狂欢的一员。 在场每个人心中仿佛都潜伏着一只欲望的野兽,相互交换着肆意散发出的荷尔蒙,一旦感觉对了,爱情便擦出了火花。 卡司的手脚很修长,跳起舞来甚为灵敏,赵伟涛停下自己摇摆的身子,看着卡司光暗交错的脸,有些出神。 等赵伟涛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将卡司拉出舞池,按在洗手间门口。 “你……” 卡司盯着赵伟涛已经变得有些恍惚的双眼,薄唇轻启。 赵伟涛看着卡司清秀的脸,觉得性感无比。两人之间,似乎有异样的情愫在蠢蠢欲动。 这个叫卡司的男人,简直是个妖精……操!好想吻下去…… 赵伟涛的脸越靠越近,卡司在男人的注视下也缓缓闭上眼睛。 嗡嗡嗡——嗡嗡嗡—— 在两唇将要相触之时,裤袋里手机传来振动,一下将赵伟涛拉回现实。他浑身一个机灵,嘴里骂了一句脏话,心中对这通坏了自己好事的来电十分不满。 不满归不满,赵伟涛还是垂下自己按在卡司脑侧墙上的手,而卡司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着赵伟涛从裤袋里掏出电话,在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备注时,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老婆】 简单的两个字在赵伟涛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赵伟涛啧了一声,前女友这时候打电话给自己干嘛? 接起电话,外头音乐太过吵闹,赵伟涛不得不走到男厕所里面讲电话,卡司一个人被晾在那里,眼里满是妒色。 “喂,打电话给我干嘛?”赵伟涛对着电话,语气不善。 “喂,老公……”电话那头传来前女友嗲嗲的声音。 “我操,你谁啊你?不要一上来就说得这么肉麻,谁他妈你老公啊?你老公不是那什么小开大款么?”赵伟涛对前女友劈腿跟人跑了的事情还是相当记仇的,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得了自己快要谈婚论嫁的女朋友给自己扣了一顶绿帽子。 显然,赵伟涛不是一个善于自我检讨的人。所谓一把巴掌拍不响,在一心责怪女朋友劈腿的赵伟涛,到现在都没有认为自己私生活过于混乱也是女友劈腿的诱因之一。 “我……分手了。”前女友的声音里满怀委屈,其中还夹杂着小声的抽泣,“那个男人根本不适合我,离开你我才发现,其实一直让我放心不下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啊!” 听着前女友和好的哭诉,赵伟涛没有原则的心下一软,竟然差点就答应了。 正想再说点什么嘲讽一下前女友,赵伟涛发现男厕所最后一个隔间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地从底下的空隙中流出来…… “哇操!” 走近一看,赵伟涛发出一声惊呼,一连吓退了好几步。 这底下流出来的竟然是大片的血迹! 全然不顾电话那头女友的询问声,赵伟涛挂断电话,不断敲着最后一个隔间的门,期间还小心地让自己不要沾染到从里面流出来的鲜血。 砰砰砰!砰砰砰! “里面的人什么情况啊?说话啊?喂!!” 不论赵伟涛怎么叫喊,怎么拍门,隔间内愣是听不到回应。 赶紧跑出洗手间,原本在外头的卡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赵伟涛此刻根本管不了这么多,赶紧拦下一个服务员,喊道:“你们这的厕所里好像出事了!都是血!!” 无奈当时酒吧内一个表演刚结束,欢呼声太吵,那个服务员压根没听清一脸焦急的赵伟涛对自己说了什么。 “他妈的……”赵伟涛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然后大声喊道:“你们!!厕所里!!死人了——” …… 欢呼声的音乐声正巧停息,赵伟涛的声音像是一磅炸弹投进才平息不久的湖面,顿时人群炸开了锅。 不少人都听到了赵伟涛的喊声,徐耀凛等人自然也在其中。一群人迅速拍案而起,朝着厕所赶去,徐耀凛刚走了两步,回过头,似乎在考虑着正在呼呼大睡的薛绿竹该怎么办。 “我在这里照顾她。”司徒岚对方才的叫喊声不以为意,冲着一脸焦虑的徐耀凛道。 徐耀凛点点头,和同事匆忙离开。他根本没有太多做决定的时间,如果真的死人,万一有群众冲进厕所里破坏了现场就麻烦了! 一时间酒吧乱了套,人群莫名骚动起来,更有人想冲到厕所里看看情况。 “让开!都让开!!警察!我们是警察!!” 冲在前头的同事将人群拨开一个过道,见男厕所外两个服务生打扮的人拦在厕所外头,不让看热闹的客人进去。而男厕所内酒吧经理正在和两个服务员踹着最后一个隔间的门,同时还不断朝隔间里面呼喊着。 出示了相关证件,徐耀凛等人冲厕所,帮着厕所内的酒吧经理三人将厕所的门踹开,一具男性尸体横躺在马桶边上,整个隔间内满目猩红,鲜血飞溅得到处都是。 徐耀凛等人一眼就认出了这具尸体的身份,几个人顿时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死者他妈的不是那个越狱的□□犯吗?! “真他妈日了狗了!局里的群人也没说让咱们抓活的还是死的,现在是算完成任务了还是没完成啊?”徐耀凛骂道,“小刘,马上打电话给局里让他们专人过来处理!” “你们是警察?”酒吧经理见徐耀凛似乎是这一群冲进来的男人里面的老大,问道。 “算是吧。”特别行动小组在整个公安局里并没有给出明确定义,但是毕竟在局里任职,就算是一个文员在普通人看来也属于警察的范畴吧?徐耀凛掏出自己的□□交给经理,“你们这边赶紧处理一下,让外面的那些客人先回去,我们需要封锁现场等人来。对了,我们刚才有听到喊话声,不是你们的人第一个发现这里的情况吧?顺带把那个第一个目击的客人也带过来,有劳了。” “哦对了,还有!”徐耀凛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正准备离开去叫人的经理,“你们这里有安装摄像头吧?调出来看看。” 听了这话的酒吧经理先是一愣,而后摇摇头道:“摄像头只有吧台和入口处有,厕所这种地方基本是死角,不会在这里安装摄像头的。” “啧,麻烦死了。”徐耀凛面露恼色,还是让酒吧经理先去叫人了。 此刻作为第一目击证人的赵伟涛正被一大群人围着,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方才在男厕所内看到的情况。 赵伟涛的几个朋友听着赵伟涛的形容也是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认为这酒吧厕所内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谋杀案! “对了,卡司呢?”说完自己的所见所闻,赵伟涛这才想起来卡司刚才离开后就一直没出现过。 “你说你新认识的那个男的?他走了呀,走之前给我了一个号码,说是交给你,可以多联系。”赵伟涛一个男性朋友递来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哦。”赵伟涛点点头,接过纸条顺手塞进口袋里。 “先生!那边有警察让你过去。”一个服务生挤进赵伟涛这边的人堆里,对着他道。 第37章 温柔的恩惠·第六章 “长官,你找我?”服务生把赵宇涛呆到徐耀凛面前,赵宇涛看着这个比自己稍小几岁正在抽烟的男人问道。 “厕所里的事……是你第一个发现的?”徐耀凛吐出一口烟,把手伸进口袋,按下录音笔的录音键。 “是的。”赵宇涛点点头。 徐耀凛:“怎么发现的?” 赵宇涛:“我前女友打电话来,那时候酒吧里太吵,我就走到男厕所里面打电话,然后就发现不对劲,最后一个隔间地板居然有血渗出来。” “当时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有没有破坏现场?”徐耀凛又问。 赵宇涛道:“我当时拍门了呀,血迹我可是有小心翼翼的,一点没沾到。” 徐耀凛点点头:“你叫什么?” “赵宇涛。” 徐耀凛:“年龄?” “28岁。”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但是你现在还不能走,一会有需要我们还会找你。联系方式留一个……” “……” 徐耀凛对赵宇涛简单地做了笔录,最后以两人相互握手作为结束。 酒吧内的客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赵宇涛让一起的几个朋友先回去,然后自己随便找了张酒桌坐着。正闲着无聊,赵宇涛忽然想起来朋友之前给的卡司电话,拿出那张记着号码的纸,赵宇涛翻来覆去看了一下,想到之前卡司的不告而别,赵宇涛摸出手机照着纸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陆谨的移动电话忽然响起,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与此同时,宠物医院的店门被人推开,进来的年轻人正是卡司。 “哟,回来了?约会还算成功?”瞧着卡司那失落的样子,其实答案在陆谨心中已经猜中了七八分,男人恶劣的性格还是让他不介意多嘴一下。 卡司摇摇头,没有说话。 陆谨笑了笑,放在桌上的移动电话再次响起,来电者似乎很执着的样子,第一通见没有被接通,又拨了过来。 “喂?是卡司吗?”陆谨才接起电话,就听到话筒那头传来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 陆谨放下抓着手机的手,将手机交给一脸茫然的卡司:“找你的。”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陆谨清楚地看见卡司脸上的失落云开见日。陆谨颇为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用卡司听不到的声音道:“情深……不寿啊……” …… 在等待局里支援赶来的时间里,徐耀凛忽然想起来薛绿竹的存在,见她还在睡,徐耀凛想了一下,对司徒岚道:“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你可以先回去了,一会我这边忙完会送她回家。” “不用,我可以送她回去。”司徒岚甚至都没有多问徐耀凛具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徐耀凛一群人会留在这里处理案发现场,司徒岚只是看着薛绿竹的睡颜,淡淡道。 “你可以吗?”徐耀凛怀疑。 “可以。”对于徐耀凛的质疑令司徒岚有些不快。 “那……好吧。她家的地址是……”当初薛绿竹帮徐耀凛代养了几日小咪后,徐耀凛就知道了薛绿竹所住公寓的地址。 “我知道!”司徒岚毫不客气地打断徐耀凛,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徐耀凛和薛绿竹之间关系这么亲密感到非常不爽。 “哦?”又是怀疑的语气,徐耀凛打量着司徒岚许久,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他,“那好吧,你们路上小心,请把她安全送到家……” 徐耀凛话仍未说完,司徒岚便背起薛绿竹直接走出酒吧,无礼到了极点。 出了酒吧已是将近午夜十二点,深秋的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冷。 被风这么一吹,司徒岚背上的薛绿竹却是有些转醒的现象,只听她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搂住司徒岚脖子的双手又紧了些。 男孩的后背不算宽阔,却还称得上温暖。 司徒岚站在街上,一下不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走。他根本不知道薛绿竹住所的地址,只是为了好强的性格,司徒岚在徐耀凛面前硬是嘴硬,这样幼稚的好胜心是冷静的司徒岚从未有过的。 “绿竹,绿竹?”司徒岚试着轻轻唤醒背上的人。 “唔……”迷糊中,薛绿竹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动了动。 “绿竹,你家在哪?我们回家。”司徒岚道。 只听背上的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司徒岚侧着耳朵努力辨认着薛绿竹说的话,待到听清之时,司徒岚的脸上不禁沉了下来。 喝高了的薛绿竹在迷糊间,说出的地址是司徒岚相当熟悉的——南家宠物医院。 “收起你的心思,包括对那个女人。” 司徒岚又响起陆谨对自己说的话,他不知道陆谨和薛绿竹认识了多久,又是怎么认识的,明明两人之间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态度,但是交谈的言语中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暧昧是骗不了人的。司徒岚可以确定,至少陆谨对薛绿竹是有些不一样的。 这一刻,司徒岚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一种道不清的酸涩涌上心头。 背着薛绿竹,街灯的光照在司徒岚身上,显得有些落寞。 陆谨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司徒岚会再次造访,然而当他看到司徒岚背上那个正在酣睡的家伙和她身上散发出的酒气时,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陆谨没有问为什么司徒岚会带着喝醉的薛绿竹到自己这来,只是让了个身,让人进到屋里。 司徒岚小心地将薛绿竹背到沙发上,转身对着陆谨低下头:“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陆大人。” 见陆谨看着自己没有说话,司徒岚又道:“她喝醉了,我不知道她家在哪里,而且……刚才迷迷糊糊的,她报的是这里的地址。”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收留她?”在听到司徒岚说薛绿竹在迷糊间居然报出自己这里的地址,陆谨心中有些惊讶。 “您会的。”司徒岚语气笃定,他怕躺在沙发上的薛绿竹觉得冷,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替薛绿竹盖好。 “如果我拒绝呢?”司徒岚这么关心的举动令陆谨感到不快,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玩味。 “那么很抱歉打扰,我这就带她离开。”说罢,司徒岚就要去拉薛绿竹。 陆谨见状,走上前,一把抓住司徒岚已经伸出的手,冷冷道:“你要带她去哪里?” “大人既然不收留,那么我要去哪自然也与您无关。”司徒岚的语气里带着对陆谨从未有过的挑衅。 “司徒,你在威胁我。”陆谨眯起眼睛,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岚不敢。”司徒岚面无表情道。 司徒岚深知如果动起手来,自己绝对是打不过陆谨的。而且,同陆谨打交道这几年,自己也从未忤逆过这个男人的意思,然而这一次,司徒岚一点都不想做让步。 两个男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躺在沙发上的薛绿竹眉头一动,有转醒的现象。 “嗯……” 睡了这么久,薛绿竹有些醒酒了。动了动身子,薛绿竹睁开眼睛,陆谨和司徒岚两个人站在旁边一同看着她。 “我……咦?我怎么会在这儿?”她坐起身揉了揉发痛的脑袋,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司徒岚的外套。感觉嗓子难受极了,薛绿竹干咳了几声,发现自己居然又跑到南嘉宠物医院了,这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就是绕不开这鬼地方?! “呵,傍大款傍到去陪酒,陪酒还喝醉,薛绿竹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点手段。”见薛绿竹醒来,陆谨冷哼一声。 陆谨的话里带刺,薛绿竹皱眉,转过头看着男人:“陆谨你什么意思?” “才认识不过一天,晚上就喝醉了让人送我这来,怎么,当我这里是流浪猫收容所吗?司徒家的人啊——回头说出去也很有面子吧?”陆谨仍是不依不饶。 “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陆谨的话让薛绿竹很生气,没忍住爆了粗口。 司徒岚见薛绿竹情绪激动起来,赶紧上前把人拦下,道:“你喝醉了,我带你来这的。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对薛绿竹说话,司徒岚总是刻意放轻了语气。 “哦……那徐耀凛呢?他们一群人呢?人抓到了吗?”对于司徒岚这个孩子,薛绿竹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司徒岚的姓氏。只是因为司徒岚对自己总是看上去很关心的样子,所以虽然认识不久,但是薛绿竹总是情不自禁地将司徒岚当自己弟弟一样看待。 见司徒岚拦着自己,对于陆谨的话薛绿竹也懒得再去跟他吵架。 “抓什么人?你的朋友他们是警察?酒吧出事了,他们留在那里。” 薛绿竹意识到自己差点把徐耀凛他们去酒吧的目的说漏嘴,赶紧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见薛绿竹没有像往常一样和自己呛声,反倒和司徒岚聊了起来,陆谨隐隐有些不快。但是从两人交谈中,陆谨大概知道了薛绿竹是跟徐耀凛一群人一起去的酒吧,而碰上司徒岚或许只是个巧合,这些让陆谨心里又稍微好受了一点。 薛绿竹怎么可能知道陆谨此刻丰富的心理活动?站起身,她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将盖在身上的外套还给司徒岚,笑道:“谢谢你。” 司徒岚的心跳了一下,半响,嘴角也扬起一个生涩的弧度,接过外套。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岚。”薛绿竹对着司徒岚微微点了个头,朝着店门口走去。 没走出几步,手臂就被人拉住,陆谨盯着薛绿竹问道:“你要去哪?” 陆谨的口气仍是那样生硬,再加上刚才的那句嘲讽,想来让薛绿竹很不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奇妙的家伙? 薛绿竹一把甩开陆谨,不不甘示弱地瞪着男人,一字一句道:“回!家!省得在这里让你觉得碍眼!” 听薛绿竹说要回去,司徒岚马上跟上前道:“我送你。” “很晚了,不麻烦你了。”薛绿竹看了看陆谨挂在店里的钟,已经是凌晨一点。 “没关系,我答应了你的朋友送你回去。”司徒岚很执着。 “可是……” “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独自回去很危险。”薛绿竹还想婉拒,却被司徒岚打断。 “那好吧,谢谢你。”想了想,薛绿竹最后还是点了头。 看都没看陆谨一眼,薛绿竹跟着司徒岚并肩准备离开。 陆谨见状,终是忍不住,上前紧紧抓住薛绿竹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制止了她再向前一步走的行动。薛绿竹转过头,被陆谨眼里从未有过的认真吓了一跳,这让薛绿竹一下愣在原地,任由男人低沉的声音清楚地流入自己的耳朵里。 “留下来,我为刚才的话道歉。” 第38章 温柔的恩惠·第七章 陆谨的话让薛绿竹愣住了,一旁的司徒岚脸色也变了变。 有没有搞错?陆谨这样的男人居然会跟自己道歉?薛绿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陆谨心中也是有些懊恼,自己这是什么怪毛病!怎么一冲动起来就开始口不择言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陆谨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刚才的话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才开一个头,后面的话陆谨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说,索性停住了话头,只是看着薛绿竹,眼里带着一点点小固执。 陆谨也不是真的想强留薛绿竹留宿,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其他男人送薛绿竹回家。没有来由的,就是不想。 陆谨反常的举动是司徒岚从未见到过的,在自己和一个男人的接触中,他不论对谁都是带着一种冷冰冰的气场,这和脸上所呈现出来的表情无关。司徒岚见过形形□□的人,对于那些人的企图,或者好或者坏,司徒岚总是能一眼看穿,但是对于这个过分任性的男人,或许不能称之为是人,司徒岚看不透他。陆谨虽然身处人类社会,但在司徒岚看来,陆谨永远都将自己摆在这个社会的外头,那里是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人类不可能进得去,可是陆谨却可以在人类社会和自己的世界之间来回。很难说,这不是陆谨一种身为强大妖怪的自负。 司徒岚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说点什么,他的立场一下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我……还是回去吧。”三个人沉默了半响,还是薛绿竹先打破了尴尬,“一个女孩子家的,莫名其妙在外头留宿很不好。而且现在我酒已经醒了,可以自己回去。你这离我住的公寓也不过三条街的距离,实在不放心我可以拦出租。” 薛绿竹的话让陆谨没有理由再坚持,犹豫了一下,陆谨松开抓着薛绿竹的手,浅棕色的双眼却仍然不肯移开视线。 陆谨沉默着没有说话,薛绿竹又转过头对着司徒岚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已经很晚了,你应该早点回去。真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薛绿竹脸上客气的笑容在司徒岚看来有些刺眼,他知道薛绿竹故意将话说得委婉就是担心伤到了自己。然而,薛绿竹这样的客套和生份并不是司徒岚想要的!可是面对的人是陆谨,即使是决意站在那个男人的对立面,司徒岚都没资格去为自己争取什么。 如果陆谨真的对薛绿竹的心意和自己的一样,那么输赢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不是么? 想到这,司徒岚不自觉收紧了拳头,藏在袖口里的刀片割伤了手心。 “看你上车,我才放心。”司徒岚淡淡道,他垂下眼帘,不让薛绿竹发现自己眼里的失落。 “好。”薛绿竹在心里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刚才她对司徒岚说出那番话时,还隐隐有些担心这个男孩会不会误以为自己是提防着他,才忽然改口谢绝了对方要送自己回家的请求。 司徒岚和陆谨一前一后跟着薛绿竹走到大街上,半夜的晚风给薛绿竹带来了尿意,人都已经出来了,她怎么可能在这种尴尬的时候跟身后的两人打报告要上洗手间? 无奈只能先憋着,时运不济啊!连膀胱都来跟自己作对! 即使陆谨的宠物医院所处位置是在市中心,想要在凌晨一两点快速拦到一辆出租车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薛绿竹的内心默默地和自己的膀胱对抗着,脑袋里胡思乱想着自己会不会因为憋尿得上尿毒症?! 陆谨和司徒岚自然是不知道薛绿竹此刻窘迫的处境,两个人见薛绿竹伸长了脖子等出租车的影子,一副“老娘赶着回家,谁都别来跟我说话”的样子,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让薛绿竹庆幸的是,陆谨和司徒岚没一个是带有话唠属性,都是能不说话连个屁都不会给你多放。如果这个时候徐耀凛在这,估计会被这诡异的沉默憋出神经病。那一根筋的家伙从来都是只有他心情不好沉默的份,别人要想在他面前装深沉,除非先控制住自己吐槽那个热血白痴的欲望。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薛绿竹终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匆忙地和身后两个男人道了句“再见”,薛绿竹便钻进车里。 薛绿竹感觉自己的膀胱要炸了,要炸了!根本连一句客套的道别都来不及说。 陆谨和司徒岚一直站在街边,就这么看着远去的出租车。 “陆大人。”等到出租车的影子完全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司徒岚忽然开口,“我恳求您,不要爱她。” …… 次日,闹钟响了三趟才将赵宇涛从梦中唤醒。 昨夜赵宇涛在酒吧里呆到了凌晨三点,他被之后赶来的警察前前后后叫去问了三次话,回到家赵宇涛整个人感觉无比困倦,如果可以的话,赵宇涛觉得自己当时应该当作没看见酒吧男厕所地板上流出的血,真是自找麻烦。 今天公司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投标会议要开,之后还有纳新面试赵宇涛要作为审核人之一出席,总之一天的行程排得非常满。 作为一个小型上市公司的人事部部长,赵宇涛也不想每天为了自己部门的业绩这样奔波忙碌,然而为了在f市这样的大都市里站稳脚跟,他不得不每天看着上司的脸色做事。为了生计,为了将来给自己娶个漂亮媳妇,唉,人生! 趁着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间,赵宇涛打了一个哈欠,眼里满是疲惫。 好不容易在开会前一分钟赶到公司,因为差点迟到,免不了挨了上司几句奚落。打起精神,收拾好开会要用的几分文件报告,赵宇涛和同事们一起进了会议室。 整场会议进行了两个小时之久,会议结束后,赵宇涛拿出手机,发现前女友打了三通电话给自己。 眉头一皱,赵宇涛回了一个电话。 “喂,老公。”电话很快就被接起,听筒那头传来前女友欣喜的声音。 “别这样叫我,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赵宇涛语气有些冷漠。 “昨晚电话里说了一半你就突然挂断了,出了什么事吗?之后我再打给你,一直都是占线。”前女友没有在意赵宇涛对自己说话的口气,提起昨晚的事。 昨晚女友之后再给赵宇涛拨电话时,他正在和卡司讲电话,自然是没有接到前女友的来电。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并没有和好的想法。”赵宇涛故意口是心非道,无法容忍前女友将自己甩了是一个原因,然而在一起这几年,虽然自己在外一直风流,赵宇涛还是真心喜欢前女友的,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伟涛……”前女友的声音又带上哭腔,“我是爱你的,以前的糊涂事,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当初你提分手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同事在那边催促赵宇涛要准备去面试审核了,工作上的事情还没忙完,赵宇涛只想着快点挂断电话,免得说下去影响自己的工作,“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不要再烦我了!与其你想着怎么跟我和好,倒不如去问问把你甩掉的男人为什么要抛弃你!” “我错了老公……伟涛,喂?赵宇涛?!” 电话又被挂断,赵宇涛的前女友气愤地看着手机,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赵宇涛的前女友叫舒颖,是一家网络服装店的店主,她和赵宇涛在一起四年。 赵宇涛和舒颖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赵宇涛爱玩,舒颖也爱玩。两人在一起四年时间,很少吵架。或许是因为各自在情场上见过的东西多了,所以彼此之间更懂得如何相处,看起来双方都像是在将就,其实都是付出了真心。 赵宇涛很疼舒颖,即使在外面再怎么风流,女朋友和那些□□的分量,赵宇涛还是拎得清。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舒颖很虚荣,赵宇涛是那种带进自己朋友圈不会失面子的那种人,然而即便是赵宇涛的经济程度已经算是良好,在舒颖看来还是差了一点点。 她迁就了这个所谓的“一点点”整整四年,最后还是因为舒颖遇到了一个能满足自己那“一点点”的男人而跟赵宇涛说了分手。 舒颖自以为自己的姿色还是属于中上,怎奈何人家逢场作戏,傍大款没有成功,失恋的舒颖自然就想着回头来找赵宇涛和好。舒颖不是什么有原则的圣人,赵宇涛自然更不是,舒颖知道想要再抓回这个男人,就需要自己放下身段来死缠烂打。 舒颖家里养了一只白色的公主兔,取名叫小小颖。给小小颖换上新鲜的粮草,舒颖打开电脑,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赵宇涛这边面试进行得非常不顺利,一连进来了五个面试者不是说话结结巴巴,就是仗着自己学历高骄傲自满到让人生厌。 都是一群刚出社会的学生仔!赵宇涛觉得没趣到了极点,随手翻了几页之后的面试者资料,赵宇涛是彻底不抱希望了。 公司要招聘的职位一共就八个,来应聘的人却有两百多人,这样粮少嘴多的情况,很难说不是在暗中告诫着这个公司里的职员们,现在这种竞争型社会,有一份工作不容易。 面试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下属不断递来面试者的资料,到最后赵志伟连翻看的兴趣都没有了,喝了几口桌上的咖啡,赵宇涛整个人萎靡不振地靠在座椅上。 招聘的八个职位当中,有一个是人事部助理。人事部很忙,赵宇涛明白这也是上司不想看自己太累,而增招的一个职位。但是就凭着这些应聘者的程度,赵宇涛觉得自己宁可累死,也不想让这些家伙们来拖自己后腿。 叩叩叩。 面试间的门被礼貌地敲响,下一位面试者推门而入。 赵宇涛有气无力地抬眼瞧了一下,忽然愣住了,久久不能收回自己的视线。 这位应聘者步伐从容地走到房间的正中央,面带笑容地向赵宇涛几人鞠了个躬,道:“各位评审老师们好,我叫卡司,二十一岁,应聘的职位是人事部助理。” 第39章 温柔的恩惠·第八章 缘分这种东西,到底能神奇到什么地步呢? 赵宇涛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是在见到卡司的那一刻,他也不得不感慨缘分的神奇。 谁会想到,昨天晚上才刚认识,才通过电话的人,今天就跑到自己公司来应聘了呢? 卡司的自我介绍和问答环节都进行得非常完美,甩了之前那一群应聘者不知道几条街,赵宇涛对卡司也是刮目相看,心道人事部这个职位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落到卡司头上。 赞赏之余,赵宇涛的内心有些欣喜。 不论是真心欣赏卡司也好,为了私人感情也罢,在卡司面试结束后,赵宇涛给了他一个很高的评价。 上午的面试结束,赵宇涛伸了伸懒腰,终于可以去吃饭了。上午来的近百位应聘者当中,被看好的仅有寥寥几人。 走出面试房间,赵宇涛有些意外地发现卡司竟然还等在外头。 “嗨。”见赵宇涛出来,卡司笑着迎上前。 “没想到会在我公司见到你。”看着卡司的笑容,赵宇涛也笑了。 “我也没想到我应聘的第一个工作单位,竟然是你公司。”卡司比赵宇涛矮了小半个头,站在赵宇涛面前,卡司不得不微微着仰头才能和赵宇涛对视,“下班了吗?一起去吃午餐可以吗?” “当然了。”面对卡司的邀请,赵宇涛自然不可能拒绝,“先说好哦,我请客。不然算你贿赂‘上司’啊!” 舒颖提着自己亲手做的便当在赵宇涛公司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为了和赵宇涛和好,舒颖亲自下厨不说,还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打扮得很漂亮。有几个正巧要出去吃午饭的同事认识舒颖,纷纷来跟她打招呼,舒颖也是笑着和他们一一问好。 十二点半,见赵宇涛和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孩从公司大门有说有笑地走出来,舒颖立刻走了上去:“老公!” 听到舒颖的声音,赵宇涛先是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而在下一秒,赵宇涛就看到了提着一大盒便当朝自己走来的前女友。 “你怎么来了?”赵宇涛对于舒颖的出现有些惊讶,但又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明白舒颖是那种不达目的,不会轻易放弃的人。果不其然,在看到舒颖来公司门口的那一刻,赵宇涛心里有些得意。 “我来给你送饭呀!”看刚才那些跟自己打招呼的同事,舒颖便猜出赵宇涛没跟他们说两人已经分手的事,心中对于和好就更是有把握了些,“女朋友给男朋友送饭,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你不要老出去吃那些快餐,很不健康的。喏,这是我亲自做的便当。” 舒颖不由分说地将提着的一大袋便当塞进赵宇涛手中,赵宇涛接下便当,看了看身边的卡司,面对舒颖这样大肆秀恩爱的场面,卡司的表情有些难看。 “便当你拿回去,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了一起吃午餐。”想了想,赵宇涛还是将便当还给舒颖。 舒颖拿着便当,表情有些委屈:“这些是我幸幸苦苦忙了一早上才做好的,你真的不要吗?” 以前每当舒颖露出这样的表情,赵宇涛就容易心软。不过心软归心软,看着舒颖这样百般讨好自己的样子,赵宇涛心下确是越发得意起来。 装作深思熟虑地沉默了一下,赵宇涛又重新从舒颖手中接过便当,嘴上却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道:“那好吧,便当我收下了。你赶紧回去吧!” 完美!见赵宇涛收下了自己的便当,舒颖在心中比了一个“耶”的手势,脸上毫不掩饰的高兴。舒颖趁着赵宇涛不注意,在赵宇涛的脸颊偷亲了一下,然后像个幼稚的孩子,跑开了。 每一个动作,表情,在外人看来都觉得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比如像卡司。他稍稍偏过头,将目光投向远处,不让自己看到这些,以免心中的妒火让他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然而,卡司却不知道舒颖就是因为对赵宇涛太了解了,所以这一切只是她为了与赵宇涛和好而故意上演的戏码。 事实上,赵宇涛确实就吃这一套。 “卡司,走吧,我们去吃饭。”见舒颖离开了,赵宇涛转过头对着卡司道。 “你都已经有女朋友的‘爱心便当’了,还去吃什么呢?外头的东西哪有女朋友亲手做的好吃?”卡司嘲讽道。 “生气啦?”赵宇涛将卡司的话全都当作了赌气,笑嘻嘻地问道,“答应要请你吃饭了,我可是一直很信守承诺的人啊!” 是吗?那么二十五年前,你接我回家的时候,是怎么答应你母亲的你还记得吗?说好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又为什么把我抛弃了呢? 卡司的眼里藏着悲伤,赵宇涛看不到。 …… 薛绿竹今天是顶着两个几乎快垂到胸上的熊猫眼去上班的,宿醉后的脑袋痛得要命。 临近午休时间前,薛绿竹给徐耀凛去了一个电话,顺带听说了昨晚发生的嫌疑人被杀惨案,薛绿竹惊讶之余听到徐耀凛说他真的无比佩服自己,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还能好好的躺在沙发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这件事我能过去采访吗?”薛绿竹问徐耀凛。 今天来公司的时候,薛绿竹并没有听到相关的消息,想来警方还没有将事情透露出去。 “当然不可以!”徐耀凛一口回绝,“在没查出凶手之前,那些局里还没有打算让媒体正式曝光这件事。” “可是对方不是有□□前科吗?从某种角度来说,被杀也算是替社会除害吧?”薛绿竹问道,“而且昨天晚上酒吧里的客人这么多,你觉得那些人有可能会对这种事保持沉默吗?估计现在社交平台上早就传开了吧!” “你也就这点觉悟了。就算是□□犯也好,被杀了也是属于受害者。而且,虽然现在案子已经从抓人上升到了谋杀案,但是我们特别行动小组还没有正式介入,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哪来给你‘开后门’让你报道这种还未侦破的案子?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交平台传播了就传播吧,那是局子里那些负责走公关的人应该担心的事情,不过我想他们只要不出面说这个案子,群众们多半也只是半信半疑吧?”徐耀凛开启了对薛绿竹的“思想教育”模式,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好吧,那你有打听到有什么消息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薛绿竹道。 徐耀凛:“知道了。哦,对了。昨晚那司徒什么的,送你回家了?我说你跟他怎么认识的?看你喝醉了,自告奋勇要送你回家,他居然还知道你家地址?对方可是司徒家的人啊!我总觉得他不是个善茬儿,昨晚出现了那种事,他居然还那么冷静地陪着你,话都不带多问一句的。” “嗯?是吗?”薛绿竹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告诉徐耀凛后来自己昨晚又跑到陆谨那儿的事,自从徐芾死后,徐耀凛半句都没有提过陆谨,薛绿竹自然也是不敢说的。 “对啊!嗳,你别说,司徒家的人还真是不一般。昨晚你歇菜了之后,那小子替你玩骰子,他妈的,我们一群人愣是玩不过他!好家伙,一把没输啊!”徐耀凛在电话那头自然没有听出薛绿竹的支支吾吾,继续道。 “他这么厉害?”薛绿竹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不过十九岁的男孩子,玩骰子这么牛?想到自己,薛绿竹不禁觉得惭愧了。 “嗯呐!好了不说了,上头好像有任务下来了,我先去忙了,再见。”徐耀凛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徐耀凛不知对着其他地方说了些什么,回过头就打算挂电话了。 “记得啊!有什么消息要通知我!!”挂断电话前,薛绿竹还不忘提醒徐耀凛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去抢头条。 “小薛,马上到午休了,一起去吃饭吗?”这边薛绿竹刚挂掉电话,那边同事兰秀就走过来找她一起去吃午饭。 “哦,好啊!” 薛绿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公司门口碰到司徒岚。 “看,那个有个挺俊的男孩朝咱们这儿走过来了!”薛绿竹和兰秀与另外四个同事有说有笑地走出大厦,兰秀便眼见地指着不远处小声地说道。 听兰秀这么一说,众人一通朝兰秀所指方向看去。这么一看不要紧,薛绿竹差点惊讶得差点没把自己眼珠子瞪出来。 那个面无表情朝自己走过来,走路还带风的家伙不就是司徒岚么!看着朝自己过来的司徒岚,薛绿竹很快便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咦,这孩子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么?怎么脸上挂彩了? 司徒岚的嘴角有一小块淤青,让他那张稚气未脱的俊脸带上了一丝叛逆的味道,很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些痞里痞气的男一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看着司徒岚在自己面前停下脚步,薛绿竹问出口的话引起了身边五个同事玩味的目光。 上次兰秀和其中两个同事一起去吃午饭的时候,曾经在大厦门口看到薛绿竹和一个靠在柱子上的高个帅哥讲话,怎么这次来的又换了一种款了? 女人八卦的心理作怪,兰秀和另外两个同事心中开始猜测起这两个前后来找薛绿竹的男人和她的关系。 听了薛绿竹的问话,司徒岚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娱热家》,道:“上面写的。” “噗,哈哈哈哈……”司徒岚的话引来兰秀的大笑,“小薛,你朋友还真是可爱。不打扰你们了,姐们几个先去吃饭了啊!” “嗳!” 第40章 温柔的恩惠·第九章 看着同事们嬉笑着走远了,薛绿竹叫都叫不住,她无奈地看着同事们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那里拿着自家杂志的司徒岚,问道:“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呀?” “突然吗?”司徒岚之所以拿着薛绿竹这边的杂志,只不过是为了应付像刚才薛绿竹问自己怎么知道她上班地方的借口罢了。 呃,当然突然了!薛绿竹觉得自己和司徒岚的关系只能算是认识的程度,顶多算是普通朋友,他这样忽然跑到自己上班的地方来找自己,这样很尴尬的好吗?!这些内心的想法,薛绿竹是不可能直接说出口的,这让薛绿竹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委婉的表达自己想说的。 见薛绿竹没有说话,司徒岚顺手就将刚买来的杂志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对薛绿竹道:“突然造访你不高兴了吗?我只是想来约你一起吃午饭。” 司徒岚单纯的想法令薛绿竹有些哭笑不得,同事们都已经溜了,自己又是要出去吃饭的。算了,跟谁去都没差,而且司徒岚人都已经来了,薛绿竹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让人家白跑一趟,只得点头应允。 …… 薛绿竹站在一家高级法国餐厅门口,已经不知道说点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的想法了。 “我,我们要来这里吃饭?”薛绿竹磕磕巴巴地问道。 眼前这家法国餐厅在f市是相当出名的,从老板到厨师长再到配菜的厨房助理,全部都是法国人,而且薛绿竹听说,这家店里的所有原材料几乎都是从法国当天运来的。这是什么概念?对于材料的运输居然动用了私人飞机啊!!整家店奢华的装修和由帅哥美女组成的服务员成了标配,其服务态度更是一流。 “怎么了吗?”司徒岚拉着薛绿竹就要往里走。 “这也,也太……会不会有点高级啊?”吃个普通的午餐而已,为什么搞得跟约会一样来这种地方?薛绿竹此刻就是一件普通的套头衫加牛仔裤,这么休闲的打扮进去这种人均至少四位数的高档餐厅会不会有点不合适啊? “是吗?你不喜欢吗?对不起,我常去的餐馆里,这家的味道是最好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再去别家的。”见薛绿竹一副不情愿进去的样子,司徒岚道。 果然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孩子啊!薛绿竹在心中摇摇头,跟着司徒岚离开了这家法国餐厅。 后来,为了考虑到司徒岚娇惯的肠胃,薛绿竹选择了一家中档牛排餐厅。不管司徒岚怎么说,薛绿竹只肯给司徒岚两个选择:要么薛绿竹请客,要么就aa制。 薛绿竹是绝对不可能再让司徒岚请自己吃饭了,昨天司徒岚送的那条裙子,薛绿竹还一直耿耿于怀。自己本来就是属于年长者,再让司徒岚这个不过十九岁的孩子请自己吃饭像什么样子? 后来,在薛绿竹的坚持下,司徒岚只能选择了aa制。即使是在这样的中档牛排餐厅,人均花费也是达到了三位数。对于一个普通的午餐就要花掉自己一百多,薛绿竹还是有点肉疼的。 才走进店里,还没走到座位上,薛绿竹跟一个年轻人擦肩而过。 那个年轻人年纪和司徒岚差不多,一头烟灰色的短发十分惹眼。薛绿竹觉得没由来的熟悉,不禁多看了那个年轻人几眼。 “怎么了?”一旁的司徒岚发现薛绿竹的不对劲,问道。 “不,没什么。” 两人在餐厅一处靠窗的位置落座,薛绿竹看着司徒岚忽然问道:“从之前就想问了,你嘴角的伤怎么回事?昨天还没有的,跟人打架了?” 薛绿竹语气里带着客套的关心,司徒岚听到薛绿竹提起自己嘴角的伤,眼神暗了暗,语气不自觉冷了几分:“没有,只是不小心撞到了。” 薛绿竹撇撇嘴,撞的能撞成这样?傻子才会相信吧! 不过见司徒岚并不想告诉自己伤口是怎么来的,薛绿竹也不好意思多问什么。 跟人打架?苦笑了一下,开什么玩笑,和普通人打架,对方根本伤不到司徒岚,但是跟那个男人动手,恐怕自己永远只有单方面被殴打的份吧! 司徒岚还记得陆谨在教训完自己后,面带嘲讽说的话:“呵,年轻人。你是司徒家这几百年来,第一个敢跟我动手的人。” …… 卡司将自己餐盘内的配菜全部吃完,作为主餐的牛排几乎都没怎么动过,赵宇涛看着卡司把最后一朵西兰花塞进嘴里,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家餐厅的东西不合胃口吗?牛排都没看到你吃。” 听到赵宇涛这么说,卡司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盘子里全熟的牛排。经受内心一番挣扎后,卡司极不情愿地动了动刀叉,切下一小块,塞进嘴里细细嚼着。 吃完嘴里的牛排,卡司放下手里的刀叉,说什么也不愿再吃盘子里的牛排一口。作为一只兔子,卡司并不喜欢吃肉食。 赵宇涛看着卡司吃牛排时那张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脸,觉得很有趣。卡司的嘴角还沾上了一点牛排的酱汁,赵宇涛情不自禁地笑着,随手抽出一张纸,伸长手臂越过桌子,细心地为卡司揩去:“都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你会和前女友和好吗?”任由赵宇涛替自己擦拭着嘴角,卡司忽然问道。不管怎么样,对于赵宇涛前女友的事,卡司都无法做到毫不在意。 卡司的话让赵宇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将脏掉的纸巾揉作一团,赵宇涛犹豫了一下,道:“应该不会……吧。” 赵宇涛这样举棋不定的态度让卡司觉得失望:“是吗?” “嗯。”赵宇涛应了一声,低下头吃起自己盘子里所剩无几的牛排,他不敢看卡司此刻的表情。 “砰啪!” 突然响起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赵宇涛抬起头便看到舒颖给自己做的那份便当被卡司甩手推到地上,便当盒撞击地面发出的声响引起餐厅里许多客人的侧目。 服务员误以为两人发生了争执,匆匆赶来,见一地狼藉:“您好先生,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丰盛的便当撒了一地,饭菜的香味弥漫开来,其中还混杂着牛排的味道。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把东西打翻了。麻烦你收拾一下,真的很不好意思!”赵宇涛略带怒意地瞪了一眼满不在乎的卡司,对着服务员道。 赵宇涛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把这盒便当带来餐厅,卡司的举动和他人的侧目令赵宇涛觉得很没面子。 所幸这家餐厅的服务员态度还算可以,虽然脸上带着略微不快的神色,却还是替赵宇涛两人把地板收拾干净。 “卡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于卡司这样莫名其妙的做法,让赵宇涛很是不解,也很不喜欢。不管怎么说,卡司都没有权力擅自把别人的东西打翻,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前女友给自己做的一份心意。 “我不要你跟前女友和好。”面对赵宇涛的质问,卡司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在意,“我喜欢你。” 卡司近乎任性的表白让赵宇涛怔住了,抱着不确定的心态,赵宇涛又问了一遍:“卡司,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啊!” 卡司无比认真地看着赵宇涛。 喜欢你,喜欢了你整整七年啊!整整十八年,我一直在等的人,是你啊!七年时间,为什么从你的心里一点都看不到它的影子呢?为什么你把我和那段记忆统统抛弃了呢?你是不是还记得那只下定决心一生只依赖你的那只灰色的小兔子呢?你是不是还记得当年为了护我周全,自己却被小区的那只大狼狗咬得手臂淌血呢? 我亲爱的主人——我是小司啊! 可是为什么,你都忘了呢? 卡司的眼里藏着赵宇涛看不懂的情绪。 “可以接受我吗?”卡司的话里藏着希冀。 接受或者拒绝都如鲠在喉,赵宇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赵宇涛承认自己是双性恋,但是除了和男性有肉体上的纠缠外,赵宇涛所交往的对象无一例外都是女的。 如果是换做过去,赵宇涛可能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然而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做不到。他怕自己会后悔,他更怕自己的拒绝会伤了卡司的心。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赵宇涛自己都不太明白,或许是因为卡司的长相是自己喜欢的男性类型,又或者是第一次四目相对时那时隐时现的熟悉感。 看着赵宇涛复杂的神情,那一刻卡司在心中给自己判了死刑:“你拒绝,是吗?” 不论什么时候,卡司说话都是不紧不慢,给赵宇涛的感觉,就像一只温顺的兔子。 兔子啊——赵宇涛的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护住另一只手臂。 虽然已经是很远之前的记忆,赵宇涛却依稀记得这里曾经受过伤,因为这个,让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赵宇涛却是真的忘了。 “卡司,请给我一点时间。” 第41章 温柔的恩惠·第十章 薛绿竹也注意到了卡司那桌发生的小骚动,对于那个烟灰色头发的年轻人,薛绿竹总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却是真的不曾见过这个人。 不过是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怎么就让自己这么上心?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敏感了?薛绿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吃完午餐,司徒岚送薛绿竹回杂志社。 “司徒,你现在的年纪应该还在念书吧?”牛排餐厅距离薛绿竹的杂志社不过二十分钟左右的脚程,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作为吃饱饭的消食,薛绿竹和司徒岚步行回去。 “叫我岚就好。”司徒岚道,“大学我花了两年时间就读完毕业了,现在也算是个‘无业游民’吧。” “哟,小家伙这么厉害?”司徒家的人难道都是天才吗?薛绿竹感慨,“有这么聪明的脑子,应该很受到器重吧!” 听到薛绿竹的夸奖,司徒岚摇摇头:“很厉害吗?这大概是我唯一一个可以留在司徒家理由了。” 司徒岚的话让薛绿竹很是惊讶:“为什么?” “我是司徒家的佣人和二把手酒醉后一夜情生下的孩子。”说到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世,司徒岚将目光放远了,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和司徒家那些身上流的那些贵族之间联姻血统的子嗣不同,如果不是因为家族看中了我身上的不同,我本是不该存在的。说到底,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吧。” 司徒家给司徒岚常人可望不可即的上流生活,司徒岚为司徒家卖命,很难说到底是哪一边受利更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薛绿竹没有想到出生在这么显赫世家的孩子,背景却是如此复杂,真是豪门是非多。 两人路过一家药店,薛绿竹忽然道:“岚,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买点东西。” 不等司徒岚回答,薛绿竹便匆匆进了药店,从置物架上拿了消炎水和创口贴以及棉签,就去柜台结账。 走出药店,薛绿竹在司徒岚不解的眼神中四处张望着,忽然将人拉到一旁公园的座椅上,薛绿竹掏出刚买的药品,自顾自拆开。 “你要做什么?”司徒岚见薛绿竹如此,问道。、 薛绿竹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虽然不知道你嘴角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但是还是上点药会好得比较快。可能会有点刺痛,忍耐一下。” 消炎水触碰到嘴角伤口的那一刻,司徒岚觉得有些刺痛,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任由薛绿竹替自己上药。 看着薛绿竹认真擦药的样子,司徒岚觉得心里暖暖的。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从小到大陪伴他的除了母亲的唯唯诺诺,就是父亲的冷眼,大人的嘲笑和暗无天日的训练。即使是受了伤,只要没有严重到需要进医院,司徒岚就习惯等待伤口自己愈合,结痂。甚至都没有人过问他一句:疼吗? 替司徒岚贴好创口贴,薛绿竹脸上总算是露出满意的笑容:“好了。” “谢谢。”司徒岚的嘴角微微上扬着。 谢谢你,温暖我。 “不用客气啦!”薛绿竹豪迈地拍了拍司徒岚的肩膀,“不过我感觉跟你还是挺像的,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都是一个人呢。我把你当弟弟一样看待啦!” 薛绿竹的话,像一根细细的针,在司徒岚的心头刺了一下。 原来只是把自己当作弟弟一样看待吗? “那么你对那个人呢?”司徒岚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固执的表情。 “哪个人?”薛绿竹不解。 “陆谨。” “陆……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我,那什么,就他那个怪人,能怎么看他啊?就,就那样呗!”薛绿竹没想到司徒岚会这么问,看着男孩认真的表情,薛绿竹下意识摸摸鼻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你喜欢他吗?”没有被薛绿竹的话敷衍过去,司徒岚步步紧逼。 你喜欢他吗?薛绿竹被司徒岚的问得愣住了。喜欢陆谨?他是狐妖,怪物啊!自己怎么可能会……心脏不知怎么跳得飞快,犹豫着,薛绿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千万,不要喜欢那只狐狸啊……”司徒岚轻轻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薛绿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陆谨……” “知道为什么他开的宠物医院店叫做南嘉吗?”没有回答薛绿竹的话,司徒岚继续道。 “什么?”话题转变得太快,薛绿竹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南有嘉鱼,北有嘉人。听他说过一个名字么——楚南嘉。”司徒岚没有看一脸莫名的薛绿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很久远的事一般。 以司徒家对陆谨的了解,当那只老狐狸对谁特别上心,只有两种可能:对方不是人,或者和陆谨的过去有关。而陆谨一生的执念,只有楚南嘉这三个字。以司徒岚这两日和薛绿竹的相处来看,她让陆谨这么上心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前者,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女人和楚南嘉有关。 “没听说过……楚南嘉是谁?你到底想说什么?”薛绿竹已经被司徒岚绕晕了,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没听说过?”没有料到薛绿竹会这样回答,司徒岚也有些惊讶,惊讶之余更多的是高兴。 陆谨找了那个人这么久,甚至不惜告诉薛绿竹自己的身份,然而最重要的事情居然没有对她说?难道……薛绿竹根本不是陆谨要找的人? “我应该听说过吗?”司徒岚这样卖关子,让薛绿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隐隐有些不快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 “没什么,是我多想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司徒岚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笑容,他指了指两人的前方,“杂志社到了。” 这家伙也真是奇怪,刚才还那么咄咄逼人,现在又让自己不要放在心上。他把自己当什么了?乒乓球吗?把自己搁在两个奇怪的问题之间拍来拍去? 薛绿竹狐疑地看了看司徒岚,见对方没有想要跟自己继续刚才那个话题的意思,薛绿竹只能自己在那里莫名其妙。 “喂,你话还没说完呢!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楚南嘉又是谁啊?”薛绿竹不满道。 明明自己放了问题出来却又不做解释,就这么死吊着别人的好奇心,这不是膈应人呢吗?! “是我多想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赶紧去上班吧,不然迟到了。”司徒岚仗着自己比薛绿竹高,像安慰小姑娘一样拍了拍薛绿竹的脑袋。 薛绿竹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现在的司徒岚看样子是什么都不会告诉自己了,薛绿竹叹了口气:“那我回去上班了?” “去吧。” 薛绿竹转身朝写字楼走去,突然又被司徒岚从身后叫住:“下次,我还可以约你出来共进午餐吗?”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这小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撩妹吗?他确实是在撩自己吧?! 可惜薛绿竹这样已经二十五岁的老女人早就没了那种荡漾的少女心。面对着写字楼内进进出出的上班族异样的目光,薛绿竹在司徒岚看不到的地方,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回过头道:“你啊——开心就好。”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薛绿竹不知道司徒岚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说的那番话,薛绿竹却是听进心里去了。 薛绿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会对司徒岚的话这么上心,然而,当很久之后薛绿竹终于找到答案,面对很多事她却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 下午的面试赵宇涛一直处于神游的状态,脑海里反复重现着中午卡司对自己告白的情形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去听之后的应聘者们说了些什么。 面试结束之后,赵宇涛收到了来自舒颖的一条短信: 【晚上一起吃饭吧。最近刚上映的电影听说很不错,我预定了两张电影票,吃完饭可以一起去。】 对于这条前女友主动发来的邀约信息,赵宇涛觉得自己回复不是,不回复也不是,心理负担无比沉重。不止是对于前女友,更多的是因为卡司。 老实说,赵宇涛并不想拒绝卡司,但也不想接受。比起做伴侣,赵宇涛更喜欢和卡司是床伴之间的关系。对于做同性恋,赵宇涛深知自己根本没有那种面对社会压力的勇气。 同赵宇涛一样郁闷的还有薛绿竹。 下午的工作一直在发呆,薛绿竹支着脸颊,看着电脑桌面的风景图,到底司徒岚说的是什么意思呢?那个楚南嘉又是什么人? “唉哟,小薛!”闲着没事来找薛绿竹聊天的兰秀看到薛绿竹的办公桌,突然惊叫出声,用力地拍了一下正在发呆的薛绿竹。 “咦,兰姐,怎么了?!”看着兰秀瞪着自己的办公桌,薛绿竹疑惑地看去,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本来用来撰稿的草稿纸上满满地都是楚南嘉、陆谨、司徒岚三人的名字,薛绿竹连忙伸手将那张草稿揉作一团,像是秘密被人发现的孩子,惊慌失措:“我我我我,这,我在想着怎么写手上的新闻呢!这是那个新闻的几个当事人,呵呵,兰姐你不要想太多啊!”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兰秀不屑地撇撇嘴,那种唬人的说辞去忽悠一下外行人还差不多。 不过见薛绿竹这么慌张的样子,兰秀也没有点破,抿了口手上端着的水杯,道:“你啊也别这么紧张,我就闲得很,来找你唠会儿嗑。”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间,薛绿竹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这么烦躁,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找陆谨本人问个清楚会比较快。 南嘉宠物医院,这个地方对于薛绿竹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她一把拉开医院的大门,这个时间正巧没客人,陆谨坐在沙发里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杂志。 见薛绿竹进来,陆谨立刻将手中的杂志丢到一旁:“怎么来了?” 陆谨丢杂志的时候,薛绿竹立刻发现了陆谨刚才在看的又是自己单位的《娱热家》,没看出来这小子居然还是自家杂志的忠实读者? “陆谨,我来是想问你,知道楚南嘉是谁吗?” 第42章 温柔的恩惠·第十一章 薛绿竹的话成功地让陆谨的脸色在顷刻之间发生了变化,冷漠的表情犹如一块千年寒冰冻在陆谨脸上。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薛绿竹,说话的声音沉到了冰点:“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司徒岚?!你们又见面了?他还说了什么?” 从未见过陆谨这样表情的薛绿竹被男人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慌神,她愣愣地看着陆谨,明明是自己来问他问题的,怎么现在变成陆谨反过来问自己问题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被陆谨强势的气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薛绿竹强迫自己镇定一点,关键时刻不能虚!即使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很强大的妖怪,但是对方也不至于杀掉自己灭口吧? “所以呢?你想知道什么?”走到薛绿竹面前,陆谨将最后一口烟喷在女人脸上,冷冷的问道。 陆谨吐出来的烟雾呛得薛绿竹脸色发白,她捂着嘴巴向后连退了两步,一脸嫌弃地瞪着陆谨。这家伙抽的什么烟啊?味道怎么这么呛人! “我想知道楚南嘉是谁?为什么岚问我你有没有提起过这个人?她跟我有关系吗?为什么岚觉得你要跟我提起这个人?她跟你这家宠物医院又有什么关系?”薛绿竹想起司徒岚问自己关于楚南嘉的事时,那语气听起来好像其中藏着什么和自己有关的秘密。然而最后一个问题是薛绿竹出于自己私心,所以又多问了一句。 “岚?呵,才相识不过两天,连称呼都变了?”陆谨一挑眉,嘲讽道,“我告诉你,你根本没必要知道她是谁,她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然后,薛小姐,我们很熟吗?司徒岚随意提起的一个人就让你这么上心,还让你一下班就大老远跑来我这里问话?什么叫跟你有关系吗?你以为自己是谁,是金子就扒拉着往自己脸上贴?” “你!”陆谨毫不留情的刻薄,在薛绿竹听来像是一排尖锐的长针插在心头,鲜血淋漓。 “与其在我这里咄咄逼人,不如回去找司徒岚?呵,司徒家的人可多的是金子,毕竟有钱人,不是么?那些‘金子’够你糊脸上的,看司徒岚那样子,只要你愿意脱了衣服,还害怕下半辈子的生活没有锦衣玉食吗?你……” “啪!” 陆谨的声音嘎然而止,一个鲜红的掌印在陆谨白皙的侧脸上显得十分醒目。 到底是谁在咄咄逼人啊! 薛绿竹眼睛亮亮的,似乎泛着泪光:“你说够了没有?!陆谨,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什么,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 陆谨侧着脸,没有说话。 透过店里的玻璃窗,陆谨发现,外头不知何时已是华灯初上。 “是,没错。只要跟你有关,只要牵扯上我的事,我都很上心!”薛绿竹又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犯贱吗?如果不是你,我的生活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一团糟啊!如果你不想说,我根本不会勉强你。但是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在你看来我就这么不要脸吗?你凭什么对我这么过分?!” 薛绿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情,努力让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倒流回去:“对不起陆先生,冒昧打扰是我失礼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如果我的话,让你觉得这么下贱,我很抱歉。” 说罢,薛绿竹头也不回地走出南嘉宠物医院,狠狠摔上门。 从陆谨第一次出现,薛绿竹的生活就渐渐开始变得乱七八糟的。这个男人就像一颗巨型□□,投进薛绿竹的心底,将平静的湖面炸起轩然大波。 自己到底是被强迫着接受这一切,还是心甘情愿的沦陷呢?薛绿竹不知道,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来。 想到陆谨的话,薛绿竹心里就觉得委屈。抬手胡乱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挡住视线的瞬间,薛绿竹便和迎面走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你没事吧?!”和薛绿竹相撞的男人紧张地上前询问薛绿竹,在见到女人脸上还隐隐残留着泪渍后更是不安起来。 自己是把人撞伤了吗?他妈的,就不该走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男人懊恼地想着。 “没关系。” 情绪低落的薛绿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干净自己脸上残留的泪渍。 与其相撞的男人忽然眉头一皱,觉得眼前这女人有些眼熟,低下头仔细瞧了瞧身前的女人两眼,试探性地问道:“……薛记者?” “嗯?”听到男人叫出自己的姓氏,薛绿竹错愕地抬起头,与男人对视。半响后,薛绿竹不确定道:“你是……赵先生?!” 等到薛绿竹都走得没影了,一直站在原地的陆谨才回过神。 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陆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非常烦躁的状态。 这个笨女人,根本不该在自己面前提起那三个字的! 对于陆谨而言,楚南嘉这三个字就是他的“老虎须”。 烦闷无处发泄,陆谨一脚将沙发前的矮桌踹飞。桌上的东西零零散散掉了一地,飞出去的桌子把墙壁砸出一个大坑,发出巨响,矮桌摔得四分五裂。 被如此动静吓到的动物们在笼子里发出一阵不安的骚动。 整整两千年,陆谨从未被什么人打得如此措不及防,甚至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大人,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黑暗处,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急切的狗吠,像是在严厉地喝止那个说话的声音。 卡司从二楼缓缓而下,紧随而来的是那条纯黑色的拉布拉多。 “找死吗?”陆谨冷冰冰的语气让室内的温度一下降了下来,冻得卡司一阵哆嗦,“滚远一点。” 拉布拉多咬住卡司的裤腿,嘴里发出危险的呜咽。 卡司这小鬼怎么这么没有眼见力?这种时候说话,不是摆明了要往枪口上撞吗?更何况,对于处于发飙状态的陆谨根本就不是什么枪口,简直是火箭炮! “默姐姐,请您不必担心。”卡司轻轻从拉布拉多嘴里抽出自己的裤脚,嘴角藏着柔和的笑容,“不够坦诚的人,还是需要被点醒的啊!” 卡司乖巧的表情和陆谨冷冷的气场形成鲜明的对比。面对这样的陆谨,卡司说自己毫不畏惧是不可能的,毕竟兔子本来就是天性比较胆小温柔的动物。然而如果现在没有人来做些什么,谁也不知道盛怒之下的陆谨会不会把这里直接炸了。而且南嘉宠物医院这里只有卡司这么一只兔子,对于劝慰陆谨这只暴怒的千年狐妖,大概也只有温顺的兔子最合适了。 如果把劝陆谨的任务归结到默的头上,出于犬类的忠诚,默难免不会被陆谨牵着鼻子走。甚至有时候不恰当的忠言,可能会引起逆耳的效果。 “陆大人,您听我说……” “够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妖来说话。”还不等卡司把话说完,陆谨便走向二楼摔上门。 “小家伙,你真可怜。是第一次见到大人这样发脾气吧?”看了看二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人形的默同情地拍了拍卡司的肩膀,无奈道,“比起你心里打的那些小算盘,大概大人现在更烦和你这样说话慢悠悠还轻声细语的孩子说话。我刚才之所以那样拦住你,就是想告诉这些。心急的兔子,现在尝到苦头了?” 对于默的补刀,卡司并没有什么异议,只得苦笑了一下。默说的没错,卡司来南家宠物店已经十八年了,在此期间从未见过陆谨发火,即使对人类陆谨总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对于动物或者其它生灵,陆谨总是很温柔。可是自从那个姓薛的女孩第一次出现过后,卡司就发现陆谨和以前比,对待人类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至少在那个女孩面前是特殊的。 唉!怪自己把陆谨的脾气想得太简单,才落得碰了这一鼻子灰的下场。卡司认栽般的摇摇头。 关上房门,整个房间黑漆漆的,厚重的黑色窗帘隔绝了一切企图照进房间的光亮。陆谨的房间,没有灯。 然而这点黑暗,对于夜视能力极好的狐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陆谨径直走到挂在墙壁上的那幅古画前,抬起手痴痴地摩挲着画纸。 画中的女子样貌清秀美丽,站在樱花树下仰着头,含笑的嘴角弯了女子的眉眼,一如当年。画上每一个细节都被刻画得入木三分,可见作画之人对这幅画倾注了深厚的感情。 陆谨望着挂画的表情,若是给任何一个认识他的人瞧见了,绝对会以为陆谨是鬼上身! 男人浅棕色的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悲伤,让人揪心。 陆谨爱了这画上的女子,整整两千年。 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画面上,陆谨呢喃道:“南嘉……南嘉……” 第43章 温柔的恩惠·第十二章 薛绿竹和赵宇涛是在三周前的一次采访中认识的,由于赵宇涛任职的公司和大厦房东因租赁问题起了纠纷,最后该公司因为私下调解不成,把事情闹到了媒体上。当时《娱热家》杂志派出的采访记者就是薛绿竹,而作为当事公司,派出的新闻受访者就是人事部的赵宇涛。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薛记者,你还好吗?”赵宇涛问道,看着薛绿竹红红的眼眶,男人有些奇怪。 “我没事。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贵公司近来如何?”被这个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撞见自己狼狈的样子,薛绿竹有些尴尬。 “一切如常。当初多亏了你们媒体的新闻报道,之后的事情解决得很顺利。”赵宇涛笑道,他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薛记者吃过晚饭了吗?赶巧既然今天碰上了,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原本还在纠结今晚下班后是否要赴前女友约会的赵宇涛,正巧在街上碰到了薛绿竹,而薛绿竹的出现让赵宇涛有了充足的理由来推掉前女友的邀约。 “还是不麻烦赵先生了,我家离这不远,我想回家吃。”以薛绿竹现在的心情,根本没什么胃口,所以礼貌地推掉了赵宇涛的邀请。 薛绿竹的拒绝令赵宇涛有些失望,然而男人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见薛绿竹想走,赵宇涛赶忙伸手拦人:“薛记者不肯赏脸吗?” 在薛绿竹诧异的目光中,赵宇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薛记者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上次公司的事情多亏了你们的报道,就算替公司,也该请你吃顿饭聊表谢意。” 薛绿竹摇摇头仍是想要拒绝,可赵宇涛却一直固执地发出邀请,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你走”的架势。 无奈之下,薛绿竹只好赴约。 赵宇涛心中窃喜,飞快地发了一条短信给舒颖:【没空。应酬。】 …… 司徒岚在薛绿竹杂志社楼下已经等了一个半小时,仍未看到薛绿竹人影。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按理来说薛绿竹应该早就下班了才对。 兰秀因为一点私事耽搁了时间到现在才下班,才刚走出写字楼就看到现在那等人的司徒岚。 那不是今天中午的那个小帅哥吗?他怎么在这?等小薛? 想着,兰秀扶了扶挎在肩上的包,朝司徒岚走去:“你不是中午那位吗?在这做什么?” 听见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司徒岚瞟了一眼,他记得这个女人,好像是薛绿竹的同事? 兰秀见司徒岚看了一眼自己,却没有说话。顿时觉得这个年轻人,怎么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你在等小薛?”兰秀又问了一句,同时在一旁仔细瞅着司徒岚,如果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死人样,兰秀一定会没趣地掉头有人,顺带放个屁在他脸上。 以为自己长得帅就该有人惯着吗?装什么清高! 听到兰秀提起薛绿竹,司徒岚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认真地问道:“她还没有下班吗?” 司徒岚的话让兰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小伙子,也不瞅瞅现几点了!人小薛五点就下班了,搞半天你真的一直在这儿傻等啊?” “哦。”司徒岚自动过滤掉兰秀话里对自己来说没有用的成分,冲着兰秀点点头,司徒岚算是简单地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诶,我说。小伙子你是小薛男朋友吗?多大啦?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啊?俩人刚交往不久吗?以前没见过你呀!”见司徒岚对自己的话有了反应,兰秀体内的八卦细胞就彻底被激活了,死揪着司徒岚的手,嘴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问了一堆问题。 被陌生人拉住手让司徒岚很不舒服,他冷冷地瞪了一眼兰秀,一下抽出自己的手臂,嘴巴轻轻吐出两个清晰的字节:“滚开。” “呸!什么东西!” 真是个没风度的家伙!兰秀认为自己还算是有点姿色,所以平日里陌生男性对自己偶尔的八卦并不反感,大部分都是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 而司徒岚的傲慢无礼,成功地把这个三十多岁的八卦女人气到跳脚。 真是丑人多作怪。司徒岚在心中对兰秀默默地作出如此评价的,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薛绿竹去了哪儿呢?不知道她吃饭了没有。 舒颖为了今夜的约会悉心打扮,还特意去做了头发。以她对赵宇涛的了解,他今晚多半是会同意自己的邀约,然而舒颖却接到了赵宇涛拒绝的短信。 应酬?舒颖皱眉,显然是有些不相信的。女人不死心,继续回复了一条短信:【你在哪里?】 没一会儿,手机就收到了新短信提醒,舒颖打开:【关你什么事?】 再发送的短信,赵宇涛那边却没了回音。 舒颖可不是一个愿意坐那儿傻等消息的女人,既然赵宇涛不回短信,舒颖干脆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如果真是在重要的应酬,那赵宇涛的手机一定是关机状态。 电话通了,响半天没有人接,最后被强制挂断。 果然不是在应酬,舒颖冷笑了一下,继续坚持不懈地拨打着赵宇涛的电话。 赵宇涛邀请薛绿竹到了一家港式茶餐厅用餐,然而从进门到点菜,赵宇涛的移动电话却一直响个不停。第一次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赵宇涛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就摁断了来电。 “你不接电话吗?”薛绿竹终于忍不住问道,“对方好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这样放着不管真的好吗?” 对方像是有什么急事般,见赵宇涛不接,仍不死心地打着电话,而赵宇涛则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和薛绿竹说说笑笑,丝毫不把狂响个不停的电话放在心上。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吗?”赵宇涛抱歉地对薛绿竹笑笑,拿出手机直接将它关机后搁在一旁。 “哦,没什么,如果是公司里的事情你大可以接听,我没关系的。” 服务员端上两份咖喱鱼蛋,金黄的鱼蛋浮在鲜香的咖喱汁上,看起来诱人可口。薛绿竹没什么胃口,但是既然人家请客了,说什么也要给点面子。拿起勺子,薛绿竹舀了一颗鱼蛋塞进嘴里,香醇浓厚的咖喱汁令人回味无穷。 “只是一些私人电话,不接也没事。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属于在工作应酬嘛!”赵宇涛开玩笑道。 薛绿竹嘴里嚼着鱼蛋,冲赵宇涛笑笑,没有说话。 电话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舒颖有些气氛,转念又拨通了赵宇涛住宅的电话,然而却无人接听。 看来赵宇涛还没有回家。那么他现在又跟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舒颖看着手机,坐在电脑前思索了一下,干脆直接抄起包,出门往赵宇涛公司赶去。 既然赵宇涛不回短信手机还关机,舒颖干脆直接去堵人! 司徒岚没有等到薛绿竹,又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无事,只好先回了司徒家。 司徒宅位于f市有名的别墅区,这里的房价每坪的价格高达六位数。地理位置临海,别墅区附近除了奢侈品专卖店,几乎看不到普通商业店铺的影子。 出租车停在距离别墅区大门不远的位置,这种富人区出租车想要进入是不可能的,等司徒岚一下车,出租车便扬长而去。 由于别墅区内居住的人不多,小区的保安更是个个认得,见司徒岚回来,保安站在门口朝他微微点头致礼,住在这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所以对于保安的礼仪要求也是相当严格的。司徒岚看了保安一眼,没有搭理。 回到司徒宅的时候,正是吃完饭的时候,对于规矩严格的司徒家来说,司徒岚因为没有在晚饭前回来,所以管家是不会准备他的那一份晚餐的。 见司徒岚回来,负责守门的几个保镖连忙将院子外头的大铁门打开,弯腰行礼。 走进屋内,司徒岚便对上了老管家那张严厉的脸:“岚少爷,您回迟了。” 司徒家的人,上到大当家,下至负责打扫的佣人,没有谁会对司徒岚这样的存在好脸色看。即使是同根而生,上流社会对于血统的高贵与否仍是第一看重的。 司徒岚看了看管家,又将目光移到餐厅。一群人在里面用餐,气氛沉默且压抑,除了餐具与盘子磕碰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外,听不到任何人交谈,与其说是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倒不如说像是一群人正在专心地完成一项吃饭的任务。 老管家瞧见司徒岚的目光,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躬身朝着二楼的楼梯口伸出一只手,做出恭请的动作:“岚少爷,若没什么事,您就不必干处在这儿了吧?” 老管家想要表达的意思司徒岚很清楚:这儿的饭没准备你的份,滚回房间去该干嘛干嘛。 司徒岚什么也没说,按照老管家的意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老管家的态度和司徒家人的视而不见对于受尽排挤的司徒岚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他根本不会去计较什么。 才在房间内呆了没一会儿,司徒岚的房门就被人敲响。打开门,老管家又出现在门外,面无表情地对司徒岚道:“岚少爷,大当家请您书房一聚。” 第44章 温柔的恩惠·第十三章 老管家将司徒岚带到书房后便轻轻关上门退下了,司徒岚站在这间带有浓厚欧式古典风格的书房中央,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书桌后,背对着司徒岚。 听到关门声,男人才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严肃的脸,眉宇间和司徒岚有些相似。这个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打理得一丝不苟。 如果说司徒岚是一头桀骜不驯的猎豹,那么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只高傲的西伯利亚虎。 中年男人叫司徒乾,是司徒岚的大伯父,司徒家现任的掌权人。 “让你取的东西呢?”看着司徒岚,司徒乾的眼里看不到一丝亲情,更多的是不屑。 司徒岚知道中年男人指的是那个zippo打火机,从口袋里摸出来,司徒岚一挥手,掷给了男人。 开盖,取胆,司徒乾看了一眼打火机的内壳底部,满意地抿了抿嘴,将打火机搁在一边。 “偷打火机的人是个有前科的人,越狱。那天晚上,有警方的人也在酒吧。”司徒岚道。 “哦?看来还有扫尾工作没有完成啊……”听到司徒岚对于那天晚上情况的简略说明,司徒乾挑了挑眉,“你去见了那位大人了吗?” “是。” 司徒乾:“要说的话都很好的转达了?” “对。” “很好。”司徒乾点点头。 “你还想说什么?”司徒岚见司徒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换做是往常,问完问题,司徒乾巴不得让自己早就滚蛋了,怎么今天却没有?想到这,司徒岚眉头轻轻一皱,看着司徒乾的眼神也变得警觉起来。 “呵呵。怎么?你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这么杀气腾腾?你在提防什么?”司徒乾忽然笑了笑,摆弄起书桌上放着的一支派克钢笔,随口问道,“听说你最近出去得很勤啊,岚。难道外面的‘世界’,还有什么任务之外的事情,值得你挂心吗?” 司徒乾看似无心提起的一句话却处处若有所指,司徒岚没有答话,以他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事情一定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对于司徒岚的沉默,像是意料之中,司徒乾没有看司徒岚,双眼牢牢盯住书桌上的一个焦点,缓缓道:“薛绿竹,父母在其十五岁那年双双死于一场车祸,f大毕业,任职于一家叫做《娱热家》的杂志社,是位媒体工作者?” 司徒岚的脸色变了,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沉下声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司徒乾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什么叫我想做什么?听说——她和那位大人,可是走得很近啊!” 司徒岚:“那又怎么样?” “如果说,她……” “她不是!!!”司徒岚铁青着一张脸,斩钉截铁道。 对于司徒岚无理地打断自己的话头,司徒乾不怒反笑:“是吗?岚,你可是咱们司徒家最聪明的孩子,可别做出什么引火上身的蠢事。你觉得触怒了那位大人,下场会是怎样呢?到时候……司徒家可是救不了你的。” 看似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劝告,然而司徒岚却一点没有听出任何劝诫的意思,反倒是只听出了满满的讥讽。 司徒乾手握钢笔,在桌面上敲着,笔头与木质结构的书桌发出规律的撞击声,一下,一下…… 舒颖走在大街上,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有些沮丧。 她刚从赵宇涛的公司回来,却被告知男人早已下班,根本没有所谓的应酬。 难道赵宇涛已经找到新欢了?脑海中的想法才浮现出来,就立刻被舒颖否决。不可能!如果赵宇涛找到新欢,他之前就不会用那种摇摆不定的态度,对自己说出那些话。 经过一家港式茶餐厅,里面飘散而出的香味,令舒颖的肚子咕咕作响。 只是不经意间的一扫,舒颖猛然停住脚步,那个坐在靠窗位置正和一个陌生女人吃饭的男人不是赵宇涛是谁?! 赵宇涛竟然为了一个看上去没自己会打扮,没自己高挑,甚至都没自己身材好的女人对自己说谎去应酬?! 一股无名怒火噌地一下烧了起来,舒颖也不知道自己的愤怒究竟是来源于嫉妒还是不甘,她直接冲进茶餐厅,快步走到赵宇涛和薛绿竹就餐的那个位置,高声怒骂道:“赵宇涛,你骗我去应酬,结果却跑来跟这个女人厮混吗?!” 舒颖的喊声让整个茶餐厅内的客人们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位置靠得比较近的客人听清了舒颖的话,看向薛绿竹的目光由诧异转变为鄙视。 “这是什么情况?原配来抓小三了吗??” “哇,不是吧!真够不要脸的,勾引有妇之夫?” “是啊,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去当小三?” “卧槽,我最讨厌小三了……” 薛绿竹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嘴里还咬着一块还没吞下去的烧腊。她一脸错愕地抬起头,见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薛绿竹的惊讶在舒颖眼中看来成了一种挑衅,盛怒之下,舒颖一把抄起桌上没喝几口的丝袜奶茶泼在薛绿竹脸上。 “不要脸!” 赵宇涛立刻站起身,一把抓住舒颖的手臂,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你这个疯女人,你干什么!她是我客人!” “客人个屁!骗我去应酬?赵宇涛你行啊你!如果不是我今晚去你公司找人,还真没发现你最近还玩起金屋藏娇这一套了啊!这□□有什么好的,让你居然骗我?!” “舒颖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赵宇涛一把拉开舒颖,见薛绿竹仍一脸狼狈地坐在那里,赶紧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替薛绿竹擦干净脸上的污渍,“对不起对不起,我天哪!真的很抱歉,薛记者,她,她就是一个神经病,对不起!” “我神经病?!”舒颖见赵宇涛要替薛绿竹擦脸,声音一下抬高了八度,马上去拉赵宇涛伸出去的手,“你他妈还敢替这个贱人擦脸?你不许替她擦,我不许你擦!!” “滚你妈的!”赵宇涛给舒颖的无理取闹逼急了,被抓住的手臂重重一挥,直接甩了舒颖一巴掌。 “你敢打我?!”舒颖被这一巴掌打急了,干脆也破罐子破摔,冲上前。 薛绿竹见两人马上要扭打在一起,心急之下,忘了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赶紧上前劝架:“有话好好说啊!别打架啊!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啊!唉,你别推,放手!快放手呀!” 围观的客人和茶餐厅的服务员被眼前三人拉拉扯扯的复杂关系看得目瞪口呆,竟然没一个上前拉架的。这是什么情况?是要现场直播丈夫出轨、妻子暴打小三、丈夫舍身护情人的家庭伦理剧吗? 舒颖在读书时期曾经是一个不良少女,对于打架这种事说得难听点,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反正事情都已经闹到这种地步,该丢脸的也都丢尽了,舒颖干脆什么都不顾,直接用力踢开挡在面前的赵宇涛,男人捂住自己的膝盖,吃痛:“舒颖,我□□妈的!” 根本懒得搭理赵宇涛的舒颖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她抓住一旁劝架的薛绿竹肩膀狠命一推,才一米六二的薛绿竹哪里是踩着高跟鞋都将近一米七四的舒颖对手? 被这么一推,薛绿竹连连退后好几步,后腰直接撞到了身后桌子的尖角,剧烈的撞击使得薛绿竹连人带桌,一起摔在地上。桌子上摆放着的食物汤汁撒了薛绿竹一身,她捂着后腰发出一声痛呼,疼得感觉自己尾巴骨都要被撞碎了。 “你妈的,今天老娘非要给你这贱人点颜色看看。”舒颖挽起袖子,冲到薛绿竹面前,马上手就抬了起来,已经给这么一下撞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薛绿竹顿时吓得闭上眼睛。 然而—— 想象中连续的耳光并没有落到薛绿竹脸上,一只冰凉的手牢牢抓住舒颖将要挥下的手腕。舒颖被那只陌生的手一抓,漂亮的脸瞬间皱成一团。 “你敢再碰这个女人一下,就杀了你。” 一个低沉好听却异常冷漠的声音在舒颖耳边响起,女人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衣黑裤,棕眼黑发的高瘦男人不知何时站在身边,看着自己。男人周身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气压,异常俊美的脸上冷得仿佛快要结上一层寒霜。舒颖相信,这个男人说的话绝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滚。” 陆谨借着自己抓住舒颖手腕的力道,狠狠一推,舒颖整个人被甩了出去,踩着高跟的脚没站稳,崴了一下,整个人就撞上了身后疼到还没来得及直起腰的赵宇涛身上。两人同时发出一阵惊呼,下意识地抱在了一起。 像被推到的多米诺骨牌般,连带着几张餐桌陪着这一男一女摔在了地上。幸亏在倒下的那几桌用餐的客人们跑得快,才幸免了一起摔在地上的惨剧。而桌上摆放着的那些食物或者冰凉或者滚烫的汤水统统泼到了那一对男女身上,紧接而来的又是几声惨叫。 整个餐厅内顿时一片狼藉。 在场所有围观的客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剧情反转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这个后来出现的帅气男人究竟使的是什么怪力,只是轻轻一推居然能造成这么强大的连锁反应? 这,这这是不是有点精彩啊? 这下那些客人们都不知道应该站在哪边阵营了,是那对摔在一起的男女那边,还是更换立场站在这个显然是来帮助那“小三”的男人这边?! 一脸吃惊的薛绿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任由着陆谨将自己一把拉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横抱,大步走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45章 温柔的恩惠·第十四章 薛绿竹任由陆谨把自己一路抱出茶餐厅,直到夜里的晚风拂过带来些许凉意,薛绿竹才回过神来。 “你,你快把我放下来!”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薛绿竹羞红了脸。 听到怀中的人这么说,男人只是低头看了薛绿竹一眼,没有说话,脚下的步子却是走得更快了。 或许是因为路人不断投来异样的目光,又或者是因为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太过狼狈,薛绿竹把脸埋进陆谨的怀里,她不想去承认,陆谨的怀抱带着她有点眷恋的温暖。 南嘉宠物医院——陆谨又带着薛绿竹回到了这里。 陆谨将薛绿竹放到沙发上,什么都没问,转身去浴室替她准备洗澡水。薛绿竹浑身脏兮兮的,食物汤汁的混在一起,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喂!你……”薛绿竹忽然开口叫住陆谨,当男人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时候,薛绿竹忽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为什么陆谨会突然在那家茶餐厅出现?为什么陆谨知道自己在那里? 为什么?因为他是妖怪啊。薛绿竹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低下头。 陆谨看着薛绿竹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先去洗澡,我去帮你买一套干净的衣服,什么事等下再说。” 泡在温热的水里,薛绿竹感觉全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想到今晚在茶餐厅里发生的一切,薛绿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莫名其妙。好心赴约和赵宇涛吃一顿饭,结果还落得一个小三的骂名,真是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估计明天这场闹剧会登上报纸新闻吧?想到那个冲进茶餐厅闹事的女人凶悍的样子,薛绿竹摇摇头,真的也是够让人无语的。 不过话说回来,薛绿竹自己今晚明明那么决绝地说了不会再来这里,怎么才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又来到了这家宠物医院?说到底,还不是陆谨那家伙……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正在胡思乱想的薛绿竹吓了一跳:“谁?!” 陆谨高瘦的身影投在浴室门口的磨砂门上:“衣服,放在浴室门口。” “知道了。” 薛绿竹应了一声,起身准备擦身子,才一动,后腰传来的钝痛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薛绿竹一下又摔回浴缸里,水哗啦啦溢了一地。 “喂。”陆谨在门外听到了动静,“你没事吧?小心点,别把我浴室的瓷砖摔坏了。” “没,没事……”薛绿竹一只手扶着浴缸的边沿,一只手捂着后腰,明显的凸起感提醒着薛绿竹,自己的腰伤得不轻。 外头的男人沉默了一下,薛绿竹还以为陆谨已经走了,结果却看到男人的影子仍然投映在浴室门上。 “之前的事……我可能说得有些过分了,我……很抱歉。” 这是陆谨第二次跟薛绿竹道歉,男人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薛绿竹愣了愣,陆谨这家伙的口气……难道是在害羞吗? 不等薛绿竹表示点什么,男人的影子就从门上消失了。 薛绿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陆谨的话后,嘴角就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难道自己就这么原谅陆谨了?是不是有点太便宜那个无礼的混蛋了……可是刚才如果不是这家伙及时出现……该死的,薛绿竹你真是太没立场了! 随手扯过挂在浴室里的黑色浴巾围在身上,薛绿竹撇撇嘴,觉得陆谨这家伙还真是恶趣味,连浴巾都是黑色的,这到底对黑色爱得有多深沉啊? 小心翼翼地靠近浴室的磨砂玻璃门,薛绿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小心地将门拉开一条缝,陆谨买的衣服好端端的摆在那里,薛绿竹一把捂住自己胸口,以防春光乍泄,然后迅速弯腰拿起衣服关上门。 当薛绿竹看到衣服袋子上印着的logo时,差点没晕过去。donnakaran?!拿出袋子里的衣服一看,薛绿竹还是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为什么又是裙子!为什么还是黑色!! 衣服上的标签显然被陆谨剪掉了,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乱用,薛绿竹虽然对时尚品牌不是非常了解,但是对于一些随便一款价格都要突破四位数的奢侈品品牌,薛绿竹还是知道的。 不管是司徒岚也好,陆谨也罢,这些家伙的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怎么花起钱来这么丧心病狂啊?!自己又不是什么上流社会的名媛千金,这么贵的衣服怎么穿去上班啊?难道他们想让那些八卦的同事们猜测自己去做了富豪的二奶吗?! 胡乱地套上裙子,薛绿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走出浴室,看到陆谨问道:“有电吹风么?” 陆谨看了一眼薛绿竹,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 薛绿竹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一条崭新的大毛巾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挡住了视线。一只略显冰凉的手牵住薛绿竹,将她带到沙发上。 “毛巾给你挡着,衣服脱掉。”陆谨手中拿着一个青花瓷碗,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装着什么,看样子像是由什么东西捣烂后制成,还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 “什,什么?!”薛绿竹以为自己听错了,陆谨要帮自己上药?!伤口的位置可是在腰上啊!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不麻烦你!”薛绿竹扶着腰,一把夺过陆谨手中的瓷碗,紧张道。 陆谨耸耸肩:“随你。” 看着薛绿竹慌慌张张地走进厕所,关上门,陆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轻轻骂了一句:“真是个笨蛋。” “大人。”变为人形的默从黑暗深处走来,灰色的兔子安静地趴在女人的右肩膀上,“那位小姐身上的伤……用这个药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那就当作是先给她打的一剂‘预防针’吧,如果下一次我没有及时出现。”陆谨看着紧闭的浴室门,淡淡道。 陆谨给薛绿竹的药是他自己调配的,对于狐妖来说,能调配出一些有很神奇功效的中药并不是什么难事。薛绿竹涂的那副药的成分除了穿心莲、桔梗、黄岑等常见药材外,陆谨甚至还添加了少量的罂粟以及——狐妖的血。 “可是……” “啊——” 默刚想说什么,浴室内就传来薛绿竹的惨叫声:“陆谨王八蛋你这是什么药啊!好痛啊!烫死我了!” 陆谨脸色一变,马上朝浴室跑去。 “狐妖的血,人类的身体能受得住吗?”默颇为无奈地看着陆谨那副紧张的样子,小声道。 肩膀上的兔子发出细小的声音,像是在轻笑。 “你啊,有这闲工夫在这里幸灾乐祸,不如想想怎么在大人回头找你麻烦的时候自保吧?我可是嗅到了噢——那位小姐身上带着你心上人的气味。”默脸上带着笑意,恶劣地抓着灰兔,将它提到自己面前。 灰兔不怎么会叫,只得挥舞自己的小爪子以示抗议。 默一松手,灰兔就朝着黑暗中溜去,没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默不知何时又变成了平日里那只黑色的拉布拉多,一脸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跟着灰兔的方向,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陆谨一把拉开浴室的门,而浴室内的薛绿竹此刻正处于脱了裙子的状态,只听她捂住重点部位,大喊一声:“流氓!” 奋力甩上门,陆谨一个躲闪不及,手指给夹了个正着。 陆谨:“……” “唉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薛绿竹没想到陆谨会把手放在门框那儿,把男人夹了,薛绿竹赶紧把裙子穿好,打开门,不住对着男人道歉。 陆谨修长的手指开始泛红,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薛绿竹:“麻烦你先遮好该挡的部分,我要看一下你的伤口。” “那什么,你的手,没事吧……”薛绿竹小心地问道。 陆谨没有答话,直接把浴室的门带上。 薛绿竹冲着门做了一个鬼脸,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陆谨倒霉的样子,自己的心情居然变得轻快起来,这种感觉说得阴暗一点,大概就像是薛绿竹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我们最大的快乐就是看到我们羡慕的人受到伤害。那是最纯粹的快乐。就像看到一辆礼车转错了弯,开进单行道时所萌生的那种开心的感觉。 薛绿竹用那条黑色的浴巾围住自己的下半身,打开门,陆谨让薛绿竹转过身去,撩起裙子露出腰上的涂了药的部分。 在中药的刺激下,薛绿竹腰部受伤的部分已经开始泛红,甚至隐隐透出血丝,伤口有恶化的趋势。 “啧。”陆谨居然忘了自己的血对人类的皮肤也是有一定腐蚀性的!男人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微微皱眉,冰凉的手掌轻轻覆盖上涂了药的部分,泛起蓝光。 在感觉到自己皮肤和陆谨手掌相触的那一刻,薛绿竹不自然地挺了一下腰,接着就感受到一股暖流渗入自己的身体。薛绿竹舒服地眯起眼睛,像一只惬意的猫咪。 “好了。”陆谨收回手掌,见薛绿竹没有任何反应,又喊了一声,“喂!” “啊!哦。”一下回过神来的薛绿竹才不会告诉陆谨自己是因为他的手太温暖而走神了,“谢了。” 陆谨忽然站在原地看着薛绿竹,半响道:“既然你的伤口没什么大碍了,就早点回去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对于陆谨带着逐客令般的话,薛绿竹不屑道。 “嗯。另外,那个男人。”陆谨又道,“不是什么好人,绝对不要跟他走太近。” 陆谨的话,让薛绿竹一头雾水,他说的男人是谁?司徒岚还是赵宇涛?! 第46章 温柔的恩惠·第十五章 赵宇涛怎么也没想到会在看守所里见到卡司。 “你怎么会来?”赵宇涛浑身脏兮兮的坐在看守所里,和卡司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窗。 那日茶餐厅内,陆谨走后没多久,店长就赶来了,并报了警。 等到警方来处理现场,赵宇涛和舒颖却被店家莫名指证是他俩在店内吵架并且恶意破坏。不论赵宇涛和舒颖如何解释,店长就是一口咬定店里的一片狼藉是他俩所为,这才落得一个刑拘一周的下场。 卡司听到赵宇涛的问话,拿出一份早上从陆谨那儿讨来的报纸朝着赵宇涛晃了晃:“上报纸了,篇幅还不小呢。” 真够丢人的…… 赵宇涛抚额,想到昨晚的事情,说到底都是因为自己自作聪明惹出的麻烦,可是谁知道舒颖这女人他妈的居然这么冲动?! 不过话说回来,赵宇涛忽然想起昨晚出现的那个男人……不就是那个什么宠物医院里的那个奇怪的男人……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那个姓薛的女记者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在想昨晚的事?”卡司见赵伟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 “嗯。”赵宇涛点点头,将昨晚的事如数告诉卡司,最后道,“我很不明白,当时明明那么多人都可以作证,那个茶餐厅的店长却一口咬定只是我跟舒颖在店里搞破坏。那时候真的是百口莫辩了,难道是因为那店长赶来的时候只有我跟舒颖在?” “你难道不知道吗?”卡司忽然浮现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那家店可是司徒家的产业啊!” “你说什么?”赵宇涛皱眉,“这跟司徒家又有什么关系?”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女记者的呢?”卡司没有回答赵宇涛的问题,反问道。 昨天晚上薛绿竹离开后,陆谨并没有如卡司所担心的那样把自己逮出来狠狠一顿打。当然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陆谨虽然没有通过暴力对卡司实行连坐惩罚,但是警告却是免不了的。 “如果你的心上人再像今晚这样,把这个女人当枪使,我也许会考虑一下把他当火药桶直接点炸。” 说这话的时候,陆谨居高临下地看着卡司,灯光照不到他的的五官,这使得陆谨的表情笼罩着一抹阴鸷。 卡司坚信,陆谨绝对是那种说到做到的男人。就算给卡司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触这个“阎王爷”的霉头。 没想到卡司会这么问,看着卡司支着脑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认真地盯着自己,赵宇涛觉得卡司的眼里仿佛有星光闪烁,这令男人一时间有些晃神,半响才答道:“这个啊……已经是几周前的事情了,因为公司出了一些房地纠纷,而那时候负责采访的媒体正好是她。怎么,你认识她吗?” “算是认识吧……见过面。”卡司道。 “哦?”卡司的话引起了赵宇涛的兴趣,“什么时候见……” “你怎么不问问我来找你干嘛呢?”卡司忽然笑眯眯地打断了赵宇涛的问话。 赵宇涛撇撇嘴,自嘲道:“还能有什么事,聊天不是么?顺带看看我此刻的惨状。” “不是哦。”卡司眨了眨眼睛,“我来是要把你提前保释的。” “真假的?!”赵宇涛瞪大眼睛,显然有些不相信。 卡司昨晚央求了陆谨一整夜,才得到男人的首肯将赵宇涛放出来,而茶餐厅那边也表示不追究赵宇涛的责任了。手续在卡司来见赵宇涛之前已经办好,直到有看守人员来通知赵宇涛可以走人了,男人才相信卡司说的话是真的。 “你怎么做到的?”赵宇涛惊讶地问道。 卡司不说话,只是笑着。 刚想和卡司一起离开派出所,赵宇涛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舒颖呢?” “什么?”听到赵宇涛提起自己的前女友,卡司皱眉。 “她呢?不能一起走吗?” 听到这话,卡司的脸色暗了暗,收起笑容冷冷道:“不知道。她不关我的事。” 已经从椅子上起身的赵宇涛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对着卡司道:“舒颖如果没有被保释,那我也不能离开。” 卡司生气了:“为什么?到底是谁害你落到这个下场的,这个时候你还在管那个神经病女人的死活?!” “小司你不要生气。”赵宇涛道,“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这样。” 赵宇涛那一声“小司”,喊到了卡司的心底,让兔妖的心湖泛起波澜。 赵宇涛的一句话,卡司就输了。 兔妖站起身,赵宇涛见卡司要走,连忙问道:“你要去哪?!” 卡司回过头,淡淡的看着赵宇涛,明明只隔着一面玻璃的距离却让卡司觉得两人距离十万八千里:“我没有能力可以在保释你的情况下多带走一个人,你自己多保重,我会再来的。” “小司!”卡司离开的背影,纤瘦而落寞,赵宇涛看着一个于心不忍又开口将人叫住,“……下一次来,我会很期待。” 卡司笑了,兔妖清秀的笑容里藏着赵宇涛读不懂的情绪。没有回答赵宇涛一句话,卡司就离开了。 卡司离开后,赵宇涛坐在那儿发呆。刚才,赵宇涛最后一次叫住卡司的时候,差一点就要告诉他,自己愿意接受他的心意。赵宇涛实在不忍心再看到,卡司因为自己而伤心难过了。然而,即使要说的话已经挤在了喉咙口,赵宇涛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赵宇涛深知,自己给不了卡司什么。真的是什么都给不了…… …… 今天是徐耀凛定期去精神病院探望母亲的日子,上次酒吧里发生的杀人案不久之后就有人来投案自首了。具体的审理流程徐耀凛和特别行动小组并未参与,但是越狱犯惨死案也终归是了解了。 走到病房里,林向蓉还是像之前一样,穿着病号服,一脸木讷地坐在床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童谣。徐耀凛知道,这首曲子是自己和妹妹小时候母亲经常唱的童谣。 徐耀凛在照顾母亲的这段时间,林向蓉不曾跟他说过一句话,不管徐耀凛怎么和她交流,林向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当徐耀凛不存在般。 看着母亲日益衰老的容颜,徐耀凛隐隐有些鼻酸。然而不管外面的时间如何流逝,在母亲的精神世界里,时间仍停留在过去,停留在妹妹仍健在的那时候。 想到这,徐耀凛苦笑了一下,认真替母亲打扫好房间,又出去和主治医生聊了几句母亲病情的近况,徐耀凛就离开了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大门前,有一个很大的花园。虽然是用来供一些病患散心放风的地方,徐耀凛却鲜少看到穿着病号服的人在这里走动。 徐耀凛忽然留意到,有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走在自己前头。那位姑娘看上去约莫158左右的身高,背影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洒而下,长至腰际。这么清纯的背影,不知道长什么样的呢? 徐耀凛很少会对陌生异性的长相产生好奇心,或许是因为整个花园被一片碧色覆盖,这个姑娘一袭白裙显得特别惹眼吧! 在好奇心驱使下,徐耀凛干了一件非常幼稚的事。他故意加快脚步,想要绕到这个姑娘前头,这样就可以看到她的样子了。 然而,就在徐耀凛离这个姑娘还有一米左右的间距时,那姑娘脚下忽然被一块石子绊倒,只听一声惊呼,姑娘瘦小的背影朝着前方栽去。 徐耀凛眼疾手快,一个大步向前,在姑娘的脸快要挨到水泥地前,徐耀凛伸手环住姑娘的纤细的腰,让她免于摔倒的下场。 姑娘错愕地回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仿佛是一瞬间的事,徐耀凛在看到这姑娘的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雷劈了一下,然后扑通扑腾地跳得飞快。 这是一张怎样精致的脸啊!不过巴掌大的脸上藏着秀气的五官,黛色的柳眉下是仍带着惊恐的杏目,浓密而细长的睫毛扑闪,像眼帘上停着两只黑蝴蝶,白玉般小巧的蒜鼻下是绛色的薄唇。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徐耀凛看得呆了。 而那个姑娘看着徐耀凛的表情也从先前的惊恐转变为疑惑,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先生?” 原来不仅人长得好看,连声音都像是上等的丝绸从心尖划过啊!听这姑娘这么一喊,徐耀凛立刻回过神,松开环在姑娘腰上的手,不好意思道:“姑娘,你,你没事吧?” 看着徐耀凛说话时那紧张的模样,陌生姑娘嘴角轻轻扬起,忍不住笑了:“谢谢先生出手帮了我一把。” “不客气。作为人民公仆,见姑娘有危险出手相救是应该的。”虽然脸上笑着,徐耀凛在心里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刚才救人的绅士风度呢!怎么关键时刻嘴巴就不利索了?! 徐耀凛的话让姑娘脸上的笑意更甚:“先生是警察?” “啊?嗯,算是吧。”徐耀凛点点头。 “不知先生是不是方便告知名讳呢?我想正式谢谢您。”陌生姑娘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出色的教养,不知道这样的姑娘为什么会来精神病院这种地方呢? “正式感谢什么的,姑娘有点言重了。换成任何人这样看到前面有人差点摔倒,都会出手相救的!”徐耀凛默默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叫徐耀凛,不知姑娘叫什么呢?” “白湄。” 第47章 温柔的恩惠·第十六章 徐耀凛一直以为,当一个人过了25岁以后就不再相信所谓一见钟情这样的蠢话。对于身边需要异性伴侣什么的狗屁理论,徐耀凛总是固执地认为,自己有小咪就够了啊!然而白湄的出现,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准确无疑地击中了徐耀凛心脏位置的正中央。 这就是自己曾经所嗤之以鼻的一见钟情吗? 徐耀凛侧过头看着身边一起等公交车的白湄,她站在自己旁边显得更加娇小可人,那微微含笑的表情,是在羞涩? 不不不,徐耀凛,冷静!不矜持一点,小心变成禽兽啊! 徐耀凛强迫自己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白湄身上,万一给人家发现了,那多尴尬啊! 回市区的公交车缓缓靠站,见自己要搭乘的公交车来了,徐耀凛心中隐隐有些不舍,遗憾地对白湄道:“我的车来了。” “嗯。”白湄点点头,“我的车也来了。” 徐耀凛听了这话先是下意识地朝靠站的车后头瞧了瞧,见没有另外的公车一起靠站,欣喜道:“你也是这班车?” 白湄笑着点点头。 两人双双上车,找到靠后的双人座,坐在一起。 “还真是巧啊!没想到你也是搭乘这辆车回市里。”和白湄坐在一起,徐耀凛有些紧张,从白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让他心跳加速。 “是呀,我就住在t区。”早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斜斜地投印在白湄秀丽的脸上。 “这么巧?我也是!” 话音刚落,公交车忽然一个急转弯,紧接而来的是司机的怒骂。看着因为没有坐稳而栽进自己怀中的女人,徐耀凛的脸烧得通红…… …… 赵宇涛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个陆谨。 当看守所的人员告知又有人来找自己的时候,赵宇涛第一反映以为是卡司,暗自雀跃地推开门,走进那个有着一面透明玻璃墙的小房间,赵宇涛看到眼前的男人时愣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宇涛发出一声惊呼。 “猜猜看?”陆谨手上抱着一只灰色的狮子兔,赵宇涛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把这种动物带进派出所的。 “不要再说这种脑残一样的话了!”赵宇涛冲到那个玻璃窗前,双手搭在玻璃上恶狠狠地看着一脸淡定的陆谨,“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缠着我不放?!” 或许是被赵宇涛狰狞的表情吓到,那只狮子兔从陆谨的腿上挣脱而下,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陆谨瞥了一眼狮子兔溜走的方向,并没有追上去:“缠着你不放的,可不是我。只不过是有一个单纯的孩子,对你执念很深罢了。” 陆谨说话的时候至始至终都不是看着赵宇涛的眼睛,而是死死盯住赵宇涛手臂上的伤痕看。这令赵宇涛感到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捂住手臂上的伤疤,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这个男人打交道,赵宇涛就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眼前这个英俊到不像人类的男人,那双浅棕色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一切般,那不屑的眼神仿佛世间万物在这个男人眼中只是脆弱的爬虫! ……恐惧,对,陆谨让赵宇涛感到恐惧,莫名的恐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孩子?” “呵,还真是个可怜的家伙。”陆谨轻笑了一下,“事到如今,你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没心情跟你玩什么文字猜谜游戏,是男人就他妈干脆点把话说清楚,搞这些神秘你以为自己是谁?真是莫名其妙!!”赵宇涛一脸不耐烦。 叩叩。 屋外忽然响起敲门声,陆谨站起身,有些遗憾道:“看来今天是没有办法跟你说太多了,毕竟我也是受人之托……奉劝你一句,有些东西最好快点做个了断,否则的话……期待吧,我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陆谨留下一头雾水的赵宇涛离开了房间…… …… 赵宇涛是被强制离开派出所的,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听到,他就被警察赶了出去。 “宇涛!” 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赵宇涛回头看到舒颖一脸狼狈地朝自己跑来。还没等赵宇涛惊讶她怎么也可以出来了,舒颖就扑进赵宇涛怀里,哭得淅沥哗啦,脸上的妆因为流泪的关系全部都糊在一块儿。 “舒颖……”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么冲动的……宇涛……老公……你原谅我吧!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姑娘是记者……呜呜呜……” 看着舒颖一边抹眼泪一边跟自己道歉,赵宇涛有点心软了。说要怪舒颖,其实是赵宇涛自己作死,不怪她吧,舒颖的冲动又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最后还落得在派出所里呆了一晚上的下场。 赵宇涛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舒颖乱糟糟的脑袋:“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老公……你原谅我好不好?”舒颖仍然抱着赵宇涛不肯放手,抽抽搭搭地问。 “知道了。”赵宇涛替舒颖抹去脸上的泪水,“你怎么也出来了?我还以为……” 难道是卡司?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被放出来了。”舒颖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们只是告诉我有人把我们保释了,具体是谁,那些警察也没有说。你也不知道吗?” 毕竟我也只是受人之托…… 赵宇涛忽然想起那个神秘的男人说的话,一下恍然大悟! 这时,一个灰色的身影闯进赵宇涛视线中:“卡司!” 赵宇涛一把推开怀中的女人,冲着不远处那个灰色的身影喊道。 舒颖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咦,那不是上次的那个……” 赵宇涛没有迟疑地向卡司跑去,他一把抓住男人有些瘦弱的肩膀,问道:“是你吗?拜托那个男人把我们保释出来的,对吗?” “你们和好了吗?”没有回答赵宇涛的问题,卡司反问,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同样朝自己走来的舒颖。 “和好?”赵宇涛皱眉,“没……” “你好啊小帅哥。我是宇涛的女朋友,我叫舒颖,我们见过面的。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舒颖走上前,对着卡司伸出手,笑眯眯地介绍自己。 “喂!”赵宇涛转过头,“你不要在我朋友面前乱说,什么女朋友……” “你是卡司的同事吗?”舒颖没有搭理赵宇涛,自顾自地和卡司说话。 “暂时还不是,我只是他的朋友。”卡司冷漠地看了一眼赵宇涛,伸出手和舒颖的手轻轻握了一下,“看到你们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先走一步。” “喂,卡司!”赵宇涛从卡司的眼里看到了被欺骗的感情,他着急想解释,但是卡司却不给他任何机会,想要去追卡司,却被站在原地的舒颖一把拉住。 “你放手!”赵宇涛对着舒颖喊道。 “你……”舒颖看着赵宇涛的表情有些复杂,“你不能去追他!你不能爱上男人!” 赵宇涛一愣,继而眉头紧锁:“什,什么爱上男……”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舒颖突然拔高了音调,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样准得可怕,“你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神……宇涛,你不能爱上男人!现在这个社会不会接受你们这样畸形的感情!和好吧……回到我身边,好吗?” 畸形的……感情? 自己爱上卡司了吗? 这是为社会所不能接受的……感情吗? 舒颖见赵宇涛没有说话,表情却有些动容。知道自己的话,赵宇涛听进去了,舒颖趁热打铁,轻轻抱住赵宇涛的腰:“回到我身边吧……我们结婚好不好?妈会答应我们的,她最喜欢我了不是吗?不要再跟那个男人见面了……回到我身边。” 赵宇涛喉头一动,内心不断挣扎着。 该接受舒颖吗?以结婚为前提的和好,对于一直被母亲念叨着结婚的赵宇涛来说,确实很诱人。可是……如果自己和舒颖和好,卡司怎么办?赵宇涛真的不想伤害他…… 转眼已是深秋,行道树盛夏的碧色已染上一层枯黄。 秋天啊……离别的季节。 “你这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薛绿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手机,“已经过去十五分钟又23秒了,你除了在那里傻笑就是傻笑,我的午休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嘿嘿……我今天遇到了一个超级大美女。”徐耀凛笑嘻嘻的把今天遇到白湄的事情跟薛绿竹说了一遍,“真是没想到啊!她居然跟我住在一个小区!你知道吗?这就是缘分!缘分啊!!” 薛绿竹一脸诧异地看着徐耀凛:“美女?你终于对女人感兴趣了?我以为除了你家小咪以外,你不会对任何雌性生物感兴趣的。” “你这是什么话!”徐耀凛不满道,“我一直都是个异性恋好吗?只不过没有遇到合适的女性罢了……” “所以对方是合适你的那款咯?”薛绿竹按徐耀凛的形容在脑海中构想了一下他口中那位大美女的样子,“她也单身吗?搞不好是你自己在那里单相思耶!” “啧啧啧,我算是终于知道你到现在还在单身又没人追的原因了……”徐耀凛看着薛绿竹摇摇头,“一点都不懂情趣!” “臭小子,你要打架吗?!”薛绿竹挥了挥拳头。 徐耀凛撇撇嘴:“当一个女生不管你在有没有说话的情况下都对你笑眯眯的,那多半是也对你有意思了懂吗?小朋友。” 第48章 温柔的恩惠·第十七章 徐耀凛一整个中午的话题都在围绕着那个对于薛绿竹来说素未谋面的白湄,虽然内容很无聊,甚至听多了让人感觉有些昏昏欲睡。但是看到好朋友终于找到了心上人,薛绿竹还是打心底替徐耀凛高兴的。 薛绿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了。 “兄弟,如果再聊下去,我可能这个月的出勤奖金要飞走了。”薛绿竹一口气将杯子里残余的咖啡一口气喝完,对着徐耀凛道。 “卧槽,这么晚了么?”徐耀凛看了看表,吓了一跳。自己已经说了这么久了?怎么感觉像是才刚开始呢? “如果你愿意给我报销出勤奖金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舍班陪君子’。”薛绿竹擦擦嘴。 “别说胡话了,就我那点可怜的工资和我工作的难度一点都不成正比的好吗?好了,快点走吧!” 徐耀凛打算先送薛绿竹回杂志社后自己再回局里。 “话说,我发现你最近都没有什么好新闻给我‘走后门’了,你这家伙真的有在认真工作吗?”薛绿竹一边跟着徐耀凛去结账,一边念叨。 “这难道不好吗?”徐耀凛看了一眼薛绿竹,“人民安居乐业,我们工作清闲,你可别在这里唯恐天下不乱啊!” 推开咖啡馆的门,听到这话,薛绿竹转头朝徐耀凛做了个鬼脸。 忽然一个身影从薛绿竹身后快步走过,那种异样的感觉让女人一下呆住了:“兔子……” “喂,你说什么?怎么了?”徐耀凛见薛绿竹突然呆立在门口不动,他看了看咖啡馆外的行人,没什么特别的,“什么兔子?哪里来的兔子?” 薛绿竹跑出咖啡馆,站在街上东张西望,突然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一头灰色的短发在人群中有些惹眼。 “那个人……很奇怪。”薛绿竹对着追上自己的徐耀凛指了指灰发男人的背影。 “你认识他?”徐耀凛皱眉,看着薛绿竹所指的背影半响,并没发现那个男人有什么特别。 薛绿竹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但是……见过。就上次,我跟司徒家的那孩子一起吃饭的时候见过,但是感觉好熟悉啊!就像上次在餐厅里不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咦?你上次跟那个逆天的司徒小子吃饭了?”徐耀凛显然找错了重点。 “喂!那个重要吗?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薛绿竹不满。 “嗨,说不定人就一大众脸,至于这么挂心吗?走了走了,你不怕上班迟到我还怕出勤违纪呢!” 说着徐耀凛一把揽过薛绿竹的肩膀朝着那个灰发男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奇怪了,为什么就是感觉那个人自己不是第一次见过呢?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咦?绿竹你看!那不是司徒小子吗?”快到杂志社楼下,徐耀凛忽然指着不远处道,“他怎么跑你们杂志社楼下了?哟,他看到我们了!” 徐耀凛冲着不远处挥了挥手,薛绿竹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司徒岚,走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司徒岚双手插在裤带里,看了看薛绿竹又看了看徐耀凛,“本来想约你一起吃饭,所以一直等在楼下,现在看来从一开始我就来迟了。” “没看出来你跟这小子关系这么好啊?”徐耀凛凑到薛绿竹耳边,小声道。 “这件事有机会跟你细说啦!”薛绿竹对徐耀凛使了一个眼神,对司徒岚道,“真不好意思,如果你提前跟我说的话……” “我并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司徒岚淡淡道。 徐耀凛看了看司徒岚又看了看薛绿竹,两人看上去似乎挺熟络的样子,怎么联系电话都没有? “啊,这个……”薛绿竹听到司徒岚这么说,赶紧从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 “哦。”司徒岚接过名片,虽然连看都没有看,却仍是将名片小心地揣进口袋。 “那我先回去上班了,你们也快点回去吧!拜拜。” 看着薛绿竹的身影走远了,徐耀凛挠挠脑袋,道:“既然看到这家伙回杂志社,那我也该回去了。” “你们不是恋人。”司徒岚没有看徐耀凛,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说话的内容确实是对徐耀凛讲的。 突然听到司徒岚这么说,徐耀凛愣了一下,随即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是什么话?我们当然不是恋人。我和绿竹不过是高中同学兼多年的好朋友罢了。” “所以以后午休时间请你不要再来找她了,徐警官。”司徒岚转身准备离开,“即使是好朋友,她也没有义务跟你浪费自己宝贵的午休时间。” “喂!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浪费?你——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他妈的!喂——”司徒岚自顾自的跑路,留下徐耀凛一个人在原地暴跳如雷,什么叫浪费?!一个屁点大的毛头小子,凭什么来质疑自己和朋友的感情?真是无礼到莫名其妙! 等等…… 徐耀凛忽然愣住了,自己从未对司徒岚表示过自己身份,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公安局的?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是警官?! …… “这孩子结扎后四天内如果发生呕吐,是正常现象。麻药失效后,可能会出现失禁的情况,请小心护理伤口……” 陆谨送走了带着宠物来做结扎手术的客人,转过头就看到卡司阴着一张脸坐在那里。 “央求我半天把他俩都放出来了,结果自己却落得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你这个算盘可打得可不尽如人意啊!”陆谨靠在店门口,点起烟,“还是说这就是你想要的感情?背叛?” “那个女人……”卡司的眼里闪过一丝妒色,恶狠狠道,“如果不是她一直在从中作梗,他的心怎么会一直摇摆不定!” “是吗?我可没看出来那个男人是什么好东西。”陆谨吐烟,“我可从来不知道兔子原来是这么没尊严的动物啊——还是说,你很想再尝试一次背叛的滋味?” “不!”卡司的手渐渐收紧,“如果必要的话……” “收起你那可怜的杀意吧!”陆谨打断道,“怎么,你想毁掉你十几年的修行吗?” 十几年的修行?卡司垂下头,露出一丝苦笑,反问道:“那又怎么样呢?如果当年没有他……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估计早就死了吧……” “兔子的报恩?”陆谨冷笑,“这种可笑的戏码在现在社会已经不时兴了。人类啊……永远都不过是被欲望所奴役的可怜虫罢了,你还指望着他们有多忠诚呢?他们的天性里,就拥有着背叛。而你,一味地守着回忆过活,紧紧抓着已经被人舍弃的‘垃圾’,还真是偏执得可怕啊……” “那么您呢?”卡司抬起头,看着陆谨的表情带着狡黠,似笑非笑道,“您又是在坚守着什么呢?就算真的是转世,记忆也早已被抹去了吧?您不是也一样很偏……” 只一瞬间,陆谨从店门口到了卡司面前,伸出手一把抓住卡司的头,将他整个人从沙发上提了起来,冷着一张脸道:“我和你不一样。” 被人道破伤口的狐妖浑身散发出一种暴戾的气息,被陆谨提起来的卡司浑身止不住地抽搐,表情很是痛苦,泪水顺着脸颊两旁滑落。 “汪!汪汪!” 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狗吠,陆谨深深吸了一口气,随手一挥,卡司整个人被甩在了墙上,当场呕出一口鲜血。 “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想着妄自讨论我的事情。以为我真的不会动手杀你吗?” 卡司被涌出的鲜血呛得猛咳不止,他知道这个男人既然会说出这种话,那么他一定会做到。 夹在两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到尽头,将熄的火星开始灼烧陆谨修长的手指,发出“滋滋”的声响,陆谨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被灼伤的手指,将烟头直接握在手中熄灭,然后看都没看摔坐在墙角的卡司,走上二楼。 拉布拉多垂着尾巴跑到卡司身边,卡司摸了摸拉布拉多的脑袋,咧着嘴扯出一个笑容:“看来我又自找苦吃了一次呢,默姐姐。如果换做是你,会怎么做呢?你也会……去杀人吗?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啊……我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即使最后的结果是灰飞烟灭……” “汪。”拉布拉多轻轻舔了舔卡司的脸颊,上面还残留着刚才因为痛苦而留下的泪痕。 “别担心,我当然也知道擅自去戳破一个2000岁老顽固的伤口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卡司抹了抹嘴角上的血迹,轻轻搂住拉布拉多,“可是,如果没有人点破的话……陆大人他……不够坦诚啊……” 卡司和默没有发现的是,以为已经进到房间里去的男人一直站在二楼的走廊,看着楼下依偎在一起的一人一狗,漂亮的浅棕色眸子明亮却让人无法捕捉到任何情绪。 …… 第49章 温柔的恩惠·第十八章 世界上,有十件事是最无能为力的:倒向你的墙、离你而去的人、流逝的时间、没有选择的出生、莫名其妙的孤独、无可奈何的遗忘、永远的过去、别人的嘲笑、不可避免的死亡、和无可救药的喜欢…… “喂,妈。最近好吗?爸的身体怎么样了?”赵宇涛夹着手机,给赵母打了一通电话,手上没闲着正在给需要审批的文件签字。 虽然和父母住在一个城市,但是为了上班方便,赵宇涛还是在公司的附近租了一所单身公寓。因为要忙于工作,所以赵宇涛甚少回去探望父母,只是定期和赵母打个电话唠唠家常。 赵母:“我跟你爸好的很。倒是你呀,跟小舒的感情怎么样了呀?你们各自也都老大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赵宇涛沉默了一下:“哦……我和她感情还好,结婚什么的再看看吧。” “怎么听你口气不对,发生什么事啦?你们吵架了?”赵母问道。 对于之前自己和舒颖分手的事,赵宇涛并没有告诉赵母。他深知母亲对自己的婚事操碎了心,如果贸然告知分手,必定会被母亲念叨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被安排去相亲。 “没,我们的感情挺好的。”赵宇涛放下手中的文件,他忽然想起那天从派出所出来之后舒颖说的话,表情有些惆怅,“我就是觉得,结婚什么的现在会不会太早了?” “早?!”赵母一下提高了音调,“你都28哩!你以为我跟你爸还能活多久啊?你知道上个月咱家楼下的那个方姨的儿媳妇刚给他们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人家才比你大几岁?连娃都有了!你——” “妈!”赵宇涛忍无可忍地打断赵母的念叨,每次通电话,赵母都要跟自己汇报一下谁家儿子又娶媳妇了,谁家女儿又出嫁了,谁家连孙子的抱上了……赵宇涛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您和爸都会长命百岁的好吗!” “好好好,知道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但是你真的该想想结婚的事了,先不说你都是快30的人了,你跟小舒这孩子在一起也有四年了吧?别耽误人家女孩子啊!怎么,难道小舒不肯嫁给你吗?”知道自己儿子不爱听太多唠叨的话,赵母话锋一转,把问题又丢到赵宇涛身上。 赵母的话让赵宇涛感到心虚,他嗫努道:“她不是不肯嫁啊……” 是自己不肯娶啊! 赵母:“那这不就完了!肯定是你小子拉不下脸跟人家求婚是吧?这样,你这周末休息,把小舒带回家来,妈帮你跟人家表露表露意思,怎么样?” “……妈。” “咋的?” “万一……”赵宇涛深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电话那头的赵母也耐心等待着赵宇涛后半句话,“不……没什么。” 万一,我爱上了男人,您会接受吗? 卡司的身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让赵宇涛差点一冲动就把心中的想法吐露出来,为什么明明才认识这么短时间,那个男人却让自己这么上心呢?赵宇涛自己也想不明白。 手臂上的伤疤隐隐发热,赵宇涛下意识地抚上那个地方,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呢? “不是妈爱说你,你也该成熟点了,不要整天那么拼命的只想着工作,家里也不是真的缺你那点工资。那这周末就说定了,我和你爸会好好准备的!” 才挂断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手下的人拿来上头批下来的人事部文件,是关于几天前面试最后审批结果。 赵宇涛粗略地翻了翻,没有意外的,卡司被录取了。 按照公司的录取流程,在赵宇涛这边也审核过关后,就可以将文件传达下去给相关人员通知应试者结果。赵宇涛看着卡司的应聘资料,表情复杂。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果今后在同一公司里任职,那么两人又该以什么样的模式相处呢? 午休时间,赵宇涛破天荒地把舒颖约出来吃饭。为此,舒颖悉心打扮,早早地等候在了赵宇涛公司楼下。 “真没有想到你会约我出来。”见赵宇涛下班从公司里走出来,舒颖马上迎了上去,“本来我今天就想找你一起吃饭。” 赵宇涛任由舒颖挽着自己的手:“今天跟我妈打电话,她提到你了。” “妈说了什么?”舒颖问道。 对于赵宇涛没有将两人分手的事情告诉赵母,舒颖感到一点也不意外。赵宇涛连自己公司的同事都没有说,更何况是一直催着他结婚的母亲呢? “没什么,就是让你这周末去我家吃个饭。”或许是有些不习惯,赵宇涛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舒颖挽着自己的手,“如果你没空的话——” “我当然有空了!”舒颖怕赵宇涛又说什么让自己不开心的话,连忙打断道。 赵宇涛看了看舒颖,轻轻抽出自己被挽着的手臂,自顾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起一根烟:“你也知道我妈,整天没事就老想着让我早点结婚……” “所以你不会让她失望的,不是吗?”舒颖看着赵宇涛的侧脸,意味深长道。 没有料到舒颖会说得这么直接,赵宇涛愣了愣,缓缓点头。 “呐,宇涛。我们和好吧!我还爱你,你也对我还有感情,最后我们还是要在一起的。既然结果都是注定好的,为什么还要让彼此过得这么辛苦呢?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年轻人认识多久,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们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他并不能为你传宗接代,并不能帮助你构建一个美好的家庭。” 舒颖微笑着,她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赵宇涛看不懂的胸有成竹。 在一起四年,足够舒颖把赵宇涛了解得透彻,更何况,对于恋人,赵宇涛并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伪装起来的男人。她说这些话时的把握,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赵宇涛一直都是承认的,自己的心里还有舒颖的位置,并且占据的分量还不小。然而赵宇涛就是无法做到不去在意卡司,他就像梗在赵宇涛心底的一根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但是赵宇涛也不得不承认,他不了解卡司。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这个年轻,清秀的男人的出现仿佛是注定好的,注定闯入自己的世界,注定自己没有办法将他赶走。 就算是拒绝了舒颖,自己一定会接受卡司吗?赵宇涛根本不敢肯定,对于卡司,赵宇涛是怀着一种熟悉与陌生相互参杂的情感在相处,其中陌生占据了绝大部分。或许就是这样对未知的不确定甚至是恐惧,让赵宇涛内心的天枰横在那里,摇摆不定。 “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吗,对那个年轻人的感情?”舒颖轻轻问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的心这样摇摆不定呢?” 舒颖看着赵宇涛的眼中写满了认真,而男人只是默默地垂着眼帘抽烟。 “好吧。既然你还没有想好,我也不强迫你现在一定要给我一个回答。”舒颖见赵宇涛如此纠结,也不想去勉强男人,只得转移话题,“对了。上次啊,那位记者。宇涛你还能联系上她吗?我想找她当面道个歉,平白无故的给人家惹来这么多麻烦。” “嗯?”话题转变得太快,赵宇涛一下没反应过来,“哦……不用了吧?她应该没有放在心上吧。” “要的要的!我上次实在是太失礼了,这是礼貌懂吗?赶紧去联系一下人家,咱们请她吃顿饭作为道歉了!”舒颖坚持道。 其实请薛绿竹吃饭倒是其次,舒颖只不过是想看看赵宇涛是不是存了这个女记者的电话,私下两人有没有联系。 “你真的要去找她?可是我也没有她的私人电话啊!”赵宇涛说出了让舒颖很满意的答案,“不如算了吧?说不定人家也很忙呢?” 赵宇涛想到上次因为薛绿竹而再次遇上了陆谨,男人感到心有余悸。 “那就打他们杂志社电话好啦!快点快点,我今天就是要请她吃饭啦,两个人一起去才显得有诚意啊!” 拗不过舒颖的坚持,赵宇涛无奈地拨通了薛绿竹工作的杂志社电话。 娱热家杂志社。 “今天中午的时间你有约了吗?”薛绿竹端着手机,司徒岚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薛绿竹不安道:“今天中午?暂时没有啊……呃,你不会想……” “我想约你一起吃午餐,我知道你杂志社附近有一家餐厅味道很不错。”司徒岚没有意外地向薛绿竹发出了共进午餐的邀请。 “司徒,你都不忙的吗?每天找我吃饭,你会不会不太方便啊?”又不是男女朋友,至于这样天天约自己一起吃饭吗?薛绿竹腹诽道。 “不是说了叫我岚就好了么?”司徒岚有些不满道,“你上次说的,如果我想要找你直接打电话。” 薛绿竹有些无奈:“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这样总感觉有点……嗯,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午休时间不是也没空么?跟同事去吃饭和跟我去吃饭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什么这么犹豫?” “可是……” “绿竹!电话!” 薛绿竹还想说什么,同事那边就传来了叫喊声。 “中午下班我去杂志社楼下接你。” 司徒岚那边似乎也听到了同事的声音,直接撂下这句话,挂断了手机,留下薛绿竹一脸呆愣。 “绿竹!你的电话呀!” “来了!” 那边又传来了同事的催促声,薛绿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薛绿竹。”薛绿竹冲着同事笑笑,接过电话。 “你好,薛记者。是我,赵宇涛。”电话那头传来赵宇涛的声音,“因为没有你的私人号码,所以我打了杂志社的,如果有打扰,我很抱歉。” “啊,没事。赵先生有什么事吗?”对于接到赵宇涛的电话,薛绿竹有些惊讶。 “是这样的,上次的事情很抱歉,中午我们想请薛记者吃饭,作为赔礼。不知薛记者可否赏脸?” 第50章 温柔的恩惠·第十九章 “赵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吃饭什么的就算了吧,不劳赵先生破费。”薛绿竹仍是婉拒了赵宇涛的邀请,说上次的事情对薛绿竹没有是不可能的,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薛绿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赴这场“鸿门宴”比较好。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什么人在和赵宇涛争抢手机,果不其然,下一刻薛绿竹就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薛记者你好,我是舒颖,呃……就是上次晚上很失礼的那个女人。” 舒颖虽然很麻利的抢过赵宇涛的手机,但是对薛绿竹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尴尬的。 “哦,我知道,你好舒小姐。”这个女人的泼辣让薛绿竹记忆犹新,没想到好好说起话来,嗲嗲软软的声线,还挺好听的。 “薛记者,那天晚上真的是很抱歉,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舒颖在电话那头的语气显得有些关切。 说到自己腰上的伤,说来也奇怪,受到这么强烈的撞击,原本应该需要多修养一个多星期两个星期左右的伤势,薛绿竹居然在涂了陆谨给的药后,仅仅两天时间就完全没有痛感了,仿佛痊愈了般,真是神奇得很。 “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有劳挂心。”担心直接说出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会把对方吓到,薛绿竹小心地斟酌了一下用词。 “这样啊!那我就稍稍可以放心一些了。薛记者,你应该马上要到午休时间了吧?我和宇涛已经马上到你们杂志社楼下了,薛记者真的不肯赏脸接受我俩的赔礼吗?” 舒颖话才说出口就被身边的赵宇涛拍了一下,用眼神示意舒颖:谎话不要编得太过分! 什么马上到人家杂志社楼下了?万一人家听了这话立刻就下楼了呢?虽然两人确实是一边打电话一边在走,但是要找一家杂志社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吧?更何况薛绿竹任职的那家杂志社赵宇涛根本就没去过,找路也是需要时间的,又不是相距很近的两个公司。让薛绿竹在那儿等他们,不管怎么想赵宇涛都觉得这是比不去道歉更没有礼貌的事情吧?! 一听到舒颖说她和赵宇涛两人已经在自己杂志社楼下等着了,薛绿竹一下慌了神:“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手上的工作还没有赶完,没有赶完还不能午休,不然你们两位还是不要等了吧?” 薛绿竹手上有新闻稿还没有编写完是真的,但是没有赶完不能午休就成了一种推脱,薛绿竹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 “那我们就稍微等等吧,这顿道歉的饭是一定要请的,希望薛记者能感受到我俩的诚意。” 之后不管薛绿竹再说些什么理由,对方就是铁了心要请自己吃这顿午餐。薛绿竹在心底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这个赵宇涛和舒颖不愧是情侣啊,连强制别人去吃饭的态度都是这么执着。 最后薛绿竹真的如自己在电话里所说的那样,把手上的新闻稿件赶完了以后才去吃饭。在薛绿竹一心只想着让舒颖和赵宇涛知难而退的时候,先前司徒岚共进午餐的邀请早就被她抛诸脑后。 薛绿竹刚刚从写字楼内走出来,舒颖和赵宇涛两人也才走到杂志社楼下,三人就这么打了个面照,薛绿竹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一边感慨着时运不济,一边恨自己怎么不会地遁术。 所以说该来的总会来的,你逃也逃不掉。 “薛记者,你下班啦!”舒颖笑着上前,亲昵地挽住薛绿竹的手臂,赵宇涛跟在舒颖身后,冲着薛绿竹点点头。 “呵呵,是啊。你们等了很久吧!”舒颖见到薛绿竹已全然没有了当初那副凶狠的模样,笑得仿佛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友。 薛绿竹不知道舒颖这个女人是天生自来熟还是为了要讨好自己,虽然同为女性,但是被陌生人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让薛绿竹很是不习惯。 “不久啦!等也是应该的,上次的事情啊,薛记者真的很不好意思呢!这里是我刚才去药店里买的一些药膏,听导购说这些药治疗撞伤啊消炎什么的很管用,你拿着,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啊,不用了不用了,还麻烦你这样破费。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舒颖当薛绿竹是在客气,而薛绿竹则是真的不想收下舒颖买的这袋子药,薛绿竹和舒颖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在那里推脱来推脱去。 “绿竹!”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薛绿竹回过头便看到司徒岚站在那里。 我靠,司徒岚居然真的来找自己了! 舒颖见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起望向薛绿竹转头的方向,只见一个帅气的少年朝这边走来。 “岚。”想起来先前司徒岚还约自己去吃午餐来着,薛绿竹估计现在这个点,自己又让这个少年在那儿等得很久了。 “才下班?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饭吗?他们是你的同事?”司徒岚走到薛绿竹身边,连看都没有看舒颖和赵宇涛一眼,只是对着薛绿竹说话,对于司徒岚来说,眼里有薛绿竹一个人就足够了。 “你好啊小伙子,我叫舒颖,旁边这位是我的男朋友。上次我们跟薛记者发生了一点误会,本来今天中午想要请她吃饭作为赔礼的,你和她有约了吗?”舒颖对于司徒岚的忽视心里有些不满,脸上却仍是一副和气的笑容。 “发生什么误会?你们找死吗?”听到舒颖的话,司徒岚这才转过头看了舒颖一眼,他比舒颖还高了一个头,司徒岚表情有些冷漠,口气不善。 舒颖觉得司徒岚这样质问的表情有些刺耳,就连一直站在舒颖身后的赵宇涛听着都不爽起来,上前一步道:“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找死?小小年纪这么嚣张?” “误会误会!”薛绿竹见赵宇涛有干架的样子,一下拦在司徒岚面前,“这孩子就是说话有点冲,人不坏,赵先生请不要生气。” “薛记者,你交的朋友未免也太低龄化了吧?”赵宇涛斜睨了和自己一般高的司徒岚一眼,故意加重了“低龄化”三个字。 就算此刻司徒岚什么都没有说,薛绿竹也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开始散发出可怕的气场,薛绿竹赶紧转身把司徒岚拉开,努力安抚着少年的情绪:“岚你别生气!千万不要打架,我跟他们说清楚,一会儿跟你去吃饭好吗?” “他们嘴贱,该死。”听到薛绿竹承诺一会儿跟自己去吃饭,司徒岚紧绷着的脸才稍微有些松懈,然而嘴里说出的话仍然是很生硬。 薛绿竹无奈,到底先来者不善,一开始就放嘴炮的人到底是谁啊?真是个幼稚的孩子。 “别生气了啊!我去跟他们说一下,你在这里等等哈。”薛绿竹拍拍司徒岚的手臂,投以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我真的很抱歉。那个孩子,请两位不要跟他计较。”薛绿竹对着赵宇涛和舒颖两人赔笑道,“两位来找我的那份心意,绿竹就收下了。但是中午的这个饭局我恐怕是真的去不了,刚才的事情希望两位可以宽容一些,就算是和之前的事情扯平了,可以吗?” 薛绿竹的语气很诚恳,纵然是赵宇涛心中再有不爽,也一下消气了。 同样舒颖听到薛绿竹的话,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哪里的话,如果薛记者实在忙,那我们俩也不好意思一直纠缠不是?本来今天邀请薛记者一起吃午餐的决定就有些仓促了,是我们失礼在先,有机会的话,我俩会准备得更充分些再邀请薛记者吃饭的!” 估计让司徒岚这么一闹,赵宇涛和舒颖一下也没了请薛绿竹吃饭的心思,莫名的尴尬与不自然笼罩上空。 薛绿竹看着赵宇涛和舒颖两人离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你跟他们道歉了。”司徒岚不知何时站在了薛绿竹身后,道,“我错了吗?” “没有啦,你不要想太多。”知道司徒岚也是为自己好,虽然说话的方式有点欠妥,薛绿竹也不好意思去责怪他什么。 “可是我让你受委屈了?”明明是肯定的句式,司徒岚却用了疑问的口气。 看着司徒岚冷漠中带着点疑惑的表情,薛绿竹明白了,司徒岚这孩子有时候不止是有些孩子气,就连想法也单纯得可爱。像他这样富家孩子,从小到大一定没有跟谁道过歉吧?所以才会这么天真的把道歉和受委屈划上等号? 想到这,薛绿竹不禁笑出声,在司徒岚更加疑惑的表情中,薛绿竹道:“走啦!吃饭去,我都快要饿死了!” “默姐姐,你说陆大人为什么自己不去取这份伪造身份文件,反而要我们去?”卡司将手中密封的牛皮纸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看了看默手中拿着的两份未知文件,一脸不解。 “啊,说到底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吧!毕竟又不是直接送到店里来,而是要去面取的东西。”化作那个穿着黑色长裙的漂亮女人的默,漫不经心道,“反正一百年才去取一次,也不会麻烦到哪里去。” “说到底还是因为大人自己怕麻烦吧?”卡司看着默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笑道,看来即使是两千岁的狐狸也免不了想要偷懒的时候。 这边和默正聊着,卡司忽然发现朝着自己正迎面走来的那对男女看上去似乎是有些眼熟…… 第51章 温柔的恩惠·第二十章 赵宇涛转过头,就看到了朝着自己走来的卡司,以及卡司身边那个穿着黑色长裙,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 她是谁?赵宇涛不禁在心中猜测卡司和那个女人的关系,明明不久前还对自己说出爱的表白,现在就勾搭上一个漂亮女人了?卡司跟自己一样是双性恋? 一种酸溜溜的感觉漫上心头。 “呵呵,小帅哥,我们又见面了啊!”舒颖也看到了卡司和默,故意挽上赵宇涛的手,对着卡司打了个招呼。 “嗯,这么巧。”卡司的视线在舒颖挽着赵宇涛的手上停留了一秒,下意识地伸出手牵住身边不明就里的默。 “和女朋友要去约会吗?我们也正好要去吃饭呢。”舒颖看着卡司和身边的漂亮女人牵着手,笑得很开心。 “嗯,出去办点事。” 卡司不是没有听出舒颖故意将女朋友三个字说得很重,他并没有去太较真,只是风轻云淡地回答。 卡司不解释的态度让赵宇涛更是觉得有些恼火,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卡司,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对面那个年轻男人的眼里平静得仿佛一滩似水,看不到波澜。 “恭喜你,找到女朋友了?”赵宇涛冷冷道。他不得不承认,卡司身边这个模特一样的女人真的非常漂亮,不论从气质到相貌都是女神级别。对于漂亮女人,在大多数男人眼中都是赏心悦目的。当然赵宇涛也不例外,但是看到这个漂亮女人身边的男人是卡司,所以不管怎么看,赵宇涛都觉得莫名碍眼。 “女朋友?哈哈哈哈,两位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从卡司见到这个男人时候不自然的举动以及对方咄咄逼人的语气,还有挽着那个男人手臂的那个女人若有若无的敌意,默对于这三人的关系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就是卡司这孩子等待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 然而,在听到赵宇涛问卡司自己是不是他女朋友的时候,默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和卡司不管从气场还是穿着打扮,都不可能像一对情侣好吗?说是姐弟可能更有说服力吧?! “两位难道不是恋人关系吗?”舒颖听到默说的话后,脸上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从第一眼见到,默就打心眼里不喜欢赵宇涛身边的这个女人。虽然长得有几分姿色,但是看上去却是一副势利眼的面相。 听到舒颖这么说,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们应该是恋人关系吗?还是说你希望我们是恋人关系?” 被默这么一呛,舒颖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呵呵,我只是觉得两位很般配呢!并没有什么恶意。” “谢谢。”默诚恳地笑着,“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还是建议你有时间去医院挂一下眼科。” “你!” 默还想说些什么,卡司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掌,默看了卡司一眼,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你们两位用餐愉快。” 卡司不想再和舒颖两人多做纠缠,丢下这么一句话,拉着默快速离开,至始至终卡司都没有再看赵宇涛一眼。 默本身个子就很高,穿上高跟鞋甚至比卡司还要高出半个头。虽然她此刻穿着高跟鞋被卡司拉着走,依然没有阻碍到默飞快的步伐。 兔妖和狗妖拉着手,一个回头就走得没影了。 “人都走了你还在看什么?!”舒颖不满道,“听到那个女人说不是他的女朋友松了一口气吗?看到我被他的朋友这样嘲讽你也一句话都不说了吗?!” 赵宇涛没有搭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舒颖看到赵宇涛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心中懊恼着自己刚才竟然没有控制住,又变成了当初两人还在一起时那个有些嚣张跋扈的舒颖。 想要解释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舒颖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才可以挽回形象,最后两人只是沉默着,朝原定要去的餐厅走去。 …… “默姐姐,他很糟糕吧……”快步走了一段路,卡司就放慢到了正常的步行速度,他苦笑着问默,一脸失魂落魄。 “确实不好。”默看了看卡司,又把目光放向远处,“那个男人啊——他可配不上你这样痴情的孩子。” “是吗……可是也是他,给我的世界带来光……”卡司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默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啊。又看到熟面孔了。”果然,默并没有怎么注意卡司说的最后那句话,倒是盯住远方两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司徒岚注意到默的时候,想要绕路走也已经来不及了。司徒岚知道陆谨的真实身份,自然也知道默的来历。只是默几乎不曾像今天这样,以人形走在大街上,她难道是去帮陆谨取新的身份证明?司徒岚一下就猜到了默出来外头的目的,那么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又是什么人?也是妖怪? 不止是司徒岚,薛绿竹也注意到了正朝着自己走来的卡司和默,她忽然停住脚步,双眼直勾勾地盯住卡司,道:“咦,怎么又看到他了?” 司徒岚不知道薛绿竹说的他指的是卡司,以为薛绿竹指的是默,司徒岚眉头一皱:“你见过她?” 薛绿竹点点头:“见过好多次,不知道为什么总能碰上。” “你在哪里碰到的?南嘉宠物医院?!” 南家宠物医院?!这个男人又跟陆谨什么关系?薛绿竹刚想多问几句,那边的两人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默嘴角含笑,看着司徒岚道,“看来司徒先生和这位小姐私底下的交往还挺密切。” “怎么,你想回去打小报告么?”司徒岚语气不善道。 他们这是在谈论自己么?薛绿竹觉得奇怪,为什么司徒岚的口气忽然变得这么差?还有这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漂亮女人似乎是认识自己的样子?看她穿衣风格薛绿竹不禁想到了陆谨,因为两人同样都穿黑色系的衣服,陆谨的黑衣黑裤配这个女人的纯黑色长裙,很难让人不想到情侣装。 会不会这个女人也认识陆谨?如果认识的话他们又会是什么关系呢? 不会……是情侣吧?狐妖也会谈恋爱的吧?她会不会就是那个南嘉??? 这么高挑的大美女和陆谨站在一起,薛绿竹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画面,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真的就是金童玉女啊! 等等,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就算是情侣又怎么样?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薛绿竹企图把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赶跑。 默和司徒岚说了什么,薛绿竹并没有注意听,她虽然对默的身份非常好奇,但是她更在意的是默身边的卡司。 根据司徒岚刚才的话,这个灰发男人是认识陆谨的? 这个灰发男人,光是这几日薛绿竹就碰上了好几次,而且每次相遇,薛绿竹总会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不同寻常的气息。包括此时此刻,薛绿竹觉得这穿着黑裙子的女人和灰发男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场和自己身边的司徒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特别是那个黑裙子女人,薛绿竹不知道为什么还感受到了一丝亲切感,像是曾经接触过,按照常理来说,这样漂亮的女人很容易让人过目不忘。但是仔细回想,薛绿竹又确定自己不曾见过她。 忽然感觉肩膀一重,薛绿竹转过头发现司徒岚冷着一张脸,伸出手将自己揽住:“走了。” 司徒岚和那两人的交谈结束了?薛绿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应该要认真听他们说了什么的。 “刚才那些话,你就当没有听到,那两人今天就当没有见过。”走出一段距离,司徒岚忽然对着薛绿竹道。 “啊,好。”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听到好吧? 但是薛绿竹没有告诉司徒岚自己刚才走神的事情,只是轻轻应了他一句。 “岚。”薛绿竹忽然叫了一声身边的男孩,顺势小心地脱开司徒岚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嗯?”司徒岚对于薛绿竹的拒绝并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异样情绪。 “那个穿黑裙的女人,她是南嘉吗?” 司徒岚的脚步戛然而止,他转过头看着薛绿竹,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很在意吗?” “不啊。”薛绿竹摇摇头,“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司徒岚看着薛绿竹半响,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继而投以薛绿竹一个安心的眼神,道:“不,她不是。” 如果说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是陆谨追寻了几千年的人,那么司徒岚也感受到了,她纯澈美丽的灵魂。这样的灵魂不仅是让陆谨深陷其中,连司徒岚自己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变得无法自拔;如果这个女子并不是陆谨的命中注定,那么薛绿竹于司徒岚来说,就像是玫瑰花于小王子,即使是倾尽所有也要为她构建一个玻璃罩,不让风雨令她枯萎蒙尘——即使这个女人或许爱上了那个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男人。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薛绿竹悄悄回过头,发现黑裙子女人和灰发男人仍然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和司徒岚离去的方向。见自己回过头,黑裙子女人抬起手挥了挥,像是在道别,脸上的表情笑得温婉。 而那个灰发男人脸上也带着笑容,看着薛绿竹,虽然距离隔着很远,薛绿竹还是勉强辨认出了男人对着自己道出的口型: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