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武枭雄》 序章 轰隆! 紫色的雷蛇狂啸的嘶吼着信子,天空被撕裂开无数幽深的裂痕,暴风雨雪夹杂着房屋大小的冰雹坠落下来,大地顿时变的一片疮痍。 无数灰暗的狂风盘旋在大地上,发出阵阵凄厉的长嚎,沉重的山峰在狂风之下无声无息的瓦解开来,化为最细小的微粒,凭空消失。 远处的火山如同巨大的炉子一样,不停的朝外面喷吐着炙热的岩浆,就像是无数条巨大火蛇盘卧在大地上。 地面满是巨大的裂痕,世间最幽邃的深渊都不能与之相比,这是世界破灭的力量。 “想不到来的这么快,什么准备都没有!” 在几近湮灭的世界中央,一群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垂首顿漠,他们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巅峰强者,可是在这纪元轮回的时刻,比起最卑微的蝼蚁也没有多大区别。 武道修行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改变纪元轮回,万物凋灭的定数,世界破灭也非是人力所能阻挡。 看着越来越残破的世界,所有人都面容焦苦,这是他们的世界,而现在正在走向终点。 …… 一座数百米高建筑顶上,一名灰衣男子面色阴沉,看着不远处末日的景象,眼神说不出的怨恨。 只是,很快这丝怨恨就变为苦涩,还有种难以言述的落寞。 在他身前,悬浮着一道神秘的六边轮盘,外面散发着一圈圈黑色的诡异光纹,每一道光纹里面隐隐有着无数奇异的画面闪烁迷离,就像是一个个真实的世界一样。 “苦苦蹉跎二十一载得到这“六道轮盘”,还没开始修行,居然赶上世界末日,这样的运气……” 灰衣男子盯着眼前的“轮回”道盘,像是整个人都颓废了许多。 “轮回”,科技和武道完美结合的产物,就像是佛家修行的梦中证道,道家讲求的天人化生; 每一个轮回世界,都封印着一段轮回故事,轮回之主可以进入轮回化身故事人物,修行至圆满破除轮回,就能带出一部分轮回世界的力量和修行功法回到现实。 无数的传奇小说,武道故事被炼制进轮回世界,甚至那些没有丝毫根基的普通人,只要进入轮回世界,就能得到武道强者非凡莫测的强大力量; 已经修行有成的武道高手,更是疯狂借助“轮回世界”磨砺己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升自身的武道意念还有修为境界,无数强者如同雨后春笋拔尖而出,“六道轮盘”已然成为科武纪元最巅峰的智慧结晶。 只是,随着纪元轮回的到来,已经走至巅峰的时代,注定要成为过去,一同埋葬的还有那堪称逆天的结晶之作,“轮回世界”。 看着眼前的一切,灰衣青年笑了,笑的无比苦涩,天发杀机,人道沉沦,世界的毁灭,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更不是他所能预测的。 轰隆!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灰衣青年身下的高楼建筑轰然倒塌,无数的玻璃碎渣如同钻晶璀璨,他的身子也跌落至深渊,世界崩灭! ; 第一章 雪夜,血夜 苍蛮山脉位于燕国北疆,是和幽国接壤之地,因为山里有诸多矿藏珍药,历来都是幽燕两国争端的源头。 在苍蛮山周围的地盘上还有其余五个小国,晋国,离国,西云,新月,沧澜。 早在百余年前,这里是只有幽燕两个国家的,后来两国连年征战导致国力大损,其余五国趁机而起扩充势力,短短百余年的时间已经积累了足够和幽燕两国相抗衡的力量,无奈之下两国只得承认他们的地位。 虽然新晋五国力量不弱,但是幽燕两国毕竟是数百年的底蕴积累,哪怕已经衰败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对他们来说也是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因此五国虽然与幽燕多有摩擦,但始终都在可控的底线之内。 …… 大燕国都 上郢城! 上郢城和燕国其余的城池极大不同,仅仅只是砌城的墙砖都要比外面的城墙厚上三倍,据说仅靠这座城墙就能抗拒十万外敌,何况城外还有数十米宽的护城河。 紧急时刻只要是将吊桥升起,数十架破空弩架在城墙之上,就算是先天境的武道高手都难以逾越,只能够望而兴叹,因此哪怕燕国最危机的时刻,也不曾被攻破皇城。 距离入冬还有半个多月,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自从六日前开始,整个上郢城就已经被风雪遮天,直至如今也都没有停歇的迹象,就像是突然就进入了深冬季节。 而且比起往年来说,上郢城今年天气要冷的许多,空气里就像是掺杂了许多细碎的冰粒,冷风吹到脸上如同刀刮一样。 未及黄昏,街巷摊贩就已经收了摊子,要是生意比寻常时候好上一些,也会偶尔去酒铺打上半斤沉酒,回到家里驱病去寒。 寻常的富户老爷还有朝廷官吏早已紧封门庭,屋子里面的火炉也比往年升起的早了许多,在这样的天气下没有任何事情是比烤着炉火更令人舒心的了。 呼啸的大风漂浮着鹅毛的雪片,上郢城很快就被白色彻底遮蔽,往日金碧辉煌的皇宫内院,早已经失去了极尽的奢华,却多出了几分庄严的肃穆。 夜色慢慢深了下去,不知从哪处街巷的院子传来几声响亮的犬吠,不过很快就变成呜咽的声音,就像是挨了训斥的孩子一样。 在上郢城最贴近皇宫的一条街巷,无数座恢弘庄严的宅院鳞次栉比,明亮的灯火从各处院落门口亮起。 一座不显恢弘但极其庄严的宅院前,挂在门外的大红灯笼透着些许惨淡的光芒,里面的烛火像是才新换上去的,比起寻常人家门前的灯笼更多了几分艳红,倒像是…血的颜色。 正门紧闭不留一丝缝隙,两个寻常一丝不苟的门房早已不见踪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忍受不住雪夜的寒冷,及早的跑回屋子煮酒吹皮去了。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大片雪花从屋前的脊沿上洒下,很快又被另一股不知从何处袭来的急风卷走,留下的只有几丝比刚才更冷的寒意。 嗖嗖…… 几声轻微的细碎声响,像是谁家的猫儿踩在屋檐上发出的音节,夜色下几道漆黑的身影一闪而逝,更像是几只蝙蝠坠落的影子。 轰隆! 原本紧闭的屋门像是被极快速度行驶的马车撞上,无数破碎的木屑混杂着刺骨的冷风灌入屋内,屋子最中间的火苗猛地被压了下去,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全部缩进通红的炉壁。 风雪顺着屋子散开,很快就消失无踪,像是察觉到刚才那股疾风已经散去,屋子中间的火炉内猛地升腾起更高的火焰,整座书房都变的通明了许多。 火炉摆放在书桌前面,中年男子坐在书桌的后面,手里翻着一本不知名的书籍,像是才刚刚读完一样。 不徐不缓的将书册压在桌面,中年男子看着门外那两道身影,脸上虽然多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但总体还是表现的很平静。 一道深沉的气势从他身上传出,屋子内的烛光还有炉火都变的低沉了许多,任谁看到眼前的中年男子都会感到浓重的压抑,只有极少数的大人物才能有这样的伟岸气息。 他也的确是个大人物,朝堂之上,六部之中,他掌兵部,大燕正二品兵部尚书,古道臣。 屋外风声啸啸,落雪飘飘;屋内烛火熠熠,青烟袅袅; 凛冽的杀意像是将外面的风雪都牵引过来,雪花落在屋槛透出彻骨的冰寒。 一声嗡鸣过后,两道惨白的剑光穿透屋子的灯火,无数细碎的冰雪从衣袍上抖落,在剑光的折射下变的更加清晰洁白。 古道臣眼神骤然眯起,一道冰冷的寒芒从眼底一闪而逝,心头瞬间生出好几个不同的念头。 感受那两名杀手的气息波动,先天真气境的修为,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已经很强大,但是他的出身却绝非寻常,所以这两人注定不可能杀得了自己。 “这究竟是一个信号,还是已经真的开始了!” 想起这背后的意义,古道臣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他知道明天早晨天一大亮,大燕肯定要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浪。 猛然,冰凉的剑气从空气刺出,就像是有两根针尖刺穿皮肤的感觉,眉心还有咽喉顿时被刺激的一阵生疼。 暗骂一声,虽说这两名杀手只有先天真气境的修为,但是他们的剑法还有出手速度都要比寻常人强了许多,这样的情况下还分心外物,稍有差池恐怕就会死在这里。 深吸一口气,古道臣闭眼,随后迅速睁开,眼神深处如古井无波,眼前一切全部消失无踪,只剩下那两道杀气盈意的戾剑。 一声厉喝,晶莹如玉的右手从衣袖中伸出,中食二指并立成剑,经脉内千丝万缕的真元如溪流涌向指尖,随后朝着眼前那道剑尖迅速点去。 嗡! 剑身贴着古道臣的两根手指,不停发出剧烈震颤的嗡鸣之声,一道无形的阴气顺着指尖荡漾散开。 眼眸闪过一丝惊慌,黑衣杀手只感觉一股阴柔至极的真元顺着剑柄传递到掌心,瞬间就将他整条手臂经脉全部封冻,刺痛的感觉让他立时就要丢弃手中长剑。 就在此时,古道臣指尖轻微拨动,迅速在身前画了个半圆,剑尖贴着手指轨迹疾速掠过,一道白芒闪逝之间,剑锋轻易切透那名黑衣杀手咽喉,数滴殷红的血珠顺着剑锋缓缓滴落。 先杀一人,古道臣势如猛虎,坐镇兵部,最接近的就是死亡,不知道多少悍卒甲士勇在他一纸令下马戈疆场,所以他动怒时散发的杀气,比起久经沙场的将军王侯更要凛冽。 剑指贴着后面那道剑锋滑落三寸,随后食指轻微一弹,一道清脆的震音穿透夜空,就像是山野寺庙早晨的钟声一样。 咔嚓! 半截剑尖应声而断,朝着杀手眉心凌厉刺去,有如千山惶鸟,又似白鹭惊飞。 一声嗤响,剑锋透骨而出,连带着一抹鲜艳绯红洒在半空,很快就变为薄薄的血色冰片。 黑衣杀手眼神迷茫,很快又化为惊恐,最后彻底变为死寂的灰色,能够镇压兵部诸多强兵勇将,古道臣的力量远非他表面的那样,虽然只是比黑衣杀手高出半个品级,但却已经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突然! 就在黑衣杀手倒下的瞬间,一道乌黑的剑芒像是从地平线拉出的黑线一样,古道臣眼瞳骤然紧缩,那道黑线变的越来越清晰; 没有犹豫,古道臣猛然朝前拍出两掌,剧烈的掌风几乎将远处的炉火彻底熄灭,屋子内的温度瞬间比起屋外还要寒冷。 一声闷哼,古道臣只感觉像是拍在水面上一样,随后他听到了剑锋与骨肉摩擦的声音,心口感觉到阵阵冰凉,那是他胸骨与剑锋摩擦的声响。 “先天罡体!” 古道臣心底惊呼,最后一名杀手居然是先天罡体境的武者,先天三境,真气,真元,罡体; 罡体境的先天武者,打通全部七十二道穴窍,真元力量遍及周身形成护体罡气,寻常刀剑极难破体,他那一掌虽然重创来人,却不足以致死,高手过招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既然杀手没死,那就是他死。 “那两人只是羁绊者,这人才是真正执行任务的杀戮者!” 意识开始变的模糊,无尽的黑暗如潮水从四周涌来,最后的意识里,古道臣知道了三人各自扮演的角色,也明白了这是个必死的杀局,先天第三境的武者就是燕国都没有几个,居然会有人请出这样的杀手来杀自己,他怎能不死。 想到这里,古道臣身体变的更加发寒,显然暗中落子布局的人比他想的更可怕,只是在这场棋局中,自己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 带着无尽的疑惑,古道臣缓缓闭上了双眼,他不知道的是,今夜的上郢城,是雪夜,同样也是血夜。 无数的刺客借着雪夜的掩盖,将一座又一座府邸变为地狱,刺激的血腥在冰雪的掩盖下,就算是刑部最敏锐的缉查捕头都难以察觉。 谁也不知道多少大人物今夜彻底沉眠,伴随着他们的死去,又会有多少人的命运被牵连其中,从此彻底颠覆。 ; 第二章 亡命者何 冰雪之下,掩盖着的是滚烫的鲜血,冷静的府邸,烛火依然通明透亮,只是灯光下的人影全部停止了呼吸,无论他们再如何不愿意,现在都已经变为一具尸体。 有人花钱要买这座府邸主人的命,他们只好随着院子的主人一同陪葬,虽然有些不讲道理,但是又哪来的道理可讲。 突然! 在数十具尸体堆积的尸山中,猛然飞腾起无数鲜艳的红色,那是血的红,红的雪。 两具已经冰凉的尸体动了动,从底下爬出一名消瘦的少年,他的脸色很白,就像是涂了一层霜痕,在他的胸膛上有一道剑口,直接穿透胸腔而过,衣衫都被染透成血色,就像是在水里洗过一样。 少年从尸山血海中爬出,就像是地狱的修罗一样,虽然他受伤很重,但是却没有死去,或许就是这场劫难中唯一的幸存者。 平静的朝着周围看了看,眼底并没有任何愤怒或是恐惧的色彩,就像是古井深处的水面,平淡无波。 没有丝毫迟疑,少年踉跄的朝着屋外走去,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从今日起,他将成为真正的亡命人。 …… 再如何富丽堂皇的地方,也都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糟糠之地,哪怕上郢城是燕国的国都,依然不能避免这些。 上郢城有一处贫民窟,数十条扭曲的街巷横贯四方,就像是潜伏在黑夜的毒蛇一样,哪怕是刑部最有经验的官差都有可能迷失在里面,那里是上郢城不被阳光笼罩的黑暗之地。 越是黑暗混乱的地方,就越会吸引一些真正的亡命之徒,许多人是不适合生存在阳光之下的,他们需要用黑夜来掩盖自己身上的霉腐,只有这样才能宁静的活着。 黑水街巷就是这样不被阳光照射的一条街巷,每晚不知道多少尸体从这里的河道冲出城外,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律法正义,能活下去的人始终能活着,不适合这里的人很快就会被淘汰消失。 这里是强者的天堂,弱者的地狱,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沿着水道周边,有着鳞次栉比的商家店铺,表面上的生意,暗地里的生意,这样的地方只是活下去都是困难,何况是有了铺子,那就是真正的扎根落脚,毫无疑问,他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夜色下,一家酒铺的店门被敲响,这么冷的天,如此深沉的夜,正常人都不会出来买酒,但是在这里,所有的不正常都极其正常,因为这里是黑水街。 很快,铺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名体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带着厚厚的毡帽,手里托着一盏煤油暗灯,风雪的冰寒几乎要将灯火湮灭,透着不是很清晰的火光,可以看清敲开铺门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 只是,他的状况明显不是很好。 “大半夜敲门,叫鬼啊!” 明显是因为半夜被人叫起,中年男子显得很不耐烦,只是仔细看清了少年的面容后,顿时脸色大变! “赶紧关门!” 稳稳扶住少年,中年男子朝着屋子走去,对着身后的青衣小厮低声吼道。 谨慎的朝着四周看了看,除了风雪之外,就只有让人心悸的黑夜,夜色黑的令人发寒。 确认并没有其余异常,青衣小厮迅速将门板封上,朝着里屋慌忙走去; 在黑水街生存的铁律就是谨慎,还有不要多管闲事,只有小心才能安稳的活下去,活得长,才能走得远。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古继君从昏沉中清醒过来,一股刺鼻的草药腥味扑鼻而来,朝着周围看了看,他正躺在一张梨木雕花大床上,胸口已经被纱布缠满,那些药草腥味,就是他胸前止血草散发出来的。 距离床边不远,中年男子紧张的垛着步子,微秃的头顶不知道什么原因出了许多冷汗,甚至泛起了点点油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市井中极其平庸的商贩老板。 他的确是老板,不过不是普通的商贩老板,而是“有家酒铺”的大掌柜,贫民窟黑水街巷总共有七位大掌柜,就是那些真正的大人物都要借他们几分薄面。 而此时,这位权势昌隆的大掌柜,看见床榻上古继君清醒过来,却是异常尊敬的跪拜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像是迎来了一生中最神圣的时刻。 “您需要我做什么?” 他虔诚说道。 “咳咳咳……” 古继君连声重咳,像是要将肺腑咳出,看着体胖中年圣洁的脸庞,摆了摆手,说道:“马上送我离开上郢城,我必须在天亮以前,到达真正安全的地方。” …… 乌老三掌控的“墨行”,明面上是运送虾鱼水产的生意,但是暗地里他却做的是走私军械的杀头生意,凭借着数百号精壮的帮众,乌老三在整个贫民窟都算得上一条浑水蛟龙。 虽然主做走私生意,但是偶尔也会夹带一些身份特殊的人物出城,毕竟宵禁期间任何人也不可能随意出城,这也是他的一条主要财源。 此时在乌老三的鱼行里,来了三个人,胖掌柜,青衣小厮还有古继君。 乌老三正襟危坐,冷冷看着下面的三人,准确说是盯着全身裹着黑袍的古继君,眼神里像是有钩子一样,就要将他身上的黑袍钩开。 “陈七九,规矩你知道。” 乌老三开口说话,像是铁片摩擦的声音,听的人极其刺耳。 胖掌柜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只袋子,看起来是空的,很瘪,但是他拉开袋口的绳子后,露出里面三块巴掌大小的湛蓝色铁片,上面布满流云海浪的神秘花纹,看起来极像是缩小了的刀戈。 这是云海刀币,大周皇朝的官方货币,只是一块就足足价值八百金,寻常人就算是见都不得见,只有那些世家大族才有收藏。 拿出三枚云海刀币后,胖掌柜又从身后取出一只袋子,里面装了六枚拇指大小的白玉珠子,这是深海蚌珠,每枚轻松都能卖到五百金,六枚至少都价值三千金。 乌老三送人出城,不问来历,不问出身,只要价钱足够,他就能将人送至指定地方,只是价钱要高的离谱,每人五千金,不二价。 这个价钱,极少有人能够负担得起,要知道寻常三口人家一年的肉食无缺,也用不了十金,五千金,就是一些大家贵族也轻易拿不出来。 见到陈七九如此痛快,甚至还要多出数百金,乌老三更是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古继君,什么人居然值得他如此费心。 不过也只是有些感兴趣,乌老三定下的规矩,从来都不会被自己坏了,想要做这一行,就必须守这行的规矩。 “钱留下,人走,今夜正好有一批货要出城,做一行信一行,人我会送出去的。” 陈七九点了点头,朝着古继君隐晦的看了一眼,带着那个青衣小厮转身离去,整个过程没有多说一句话。 离开“墨行”回到酒铺,陈七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睡下,反而是走进厨房,将腌制许久的腊肉还有肥肠取了出来,淘了半碗米,洗了几把菜,随后开始做起了晚饭。 半个时辰后,丰盛的菜饭就被端到桌上,挖开里屋的墙角,取出一坛尘封的酒坛,陈七九开始给自己和对面的青衣小厮各自倒了一杯。 只是很普通的清酒,根本比不得他酒铺里的雪梨酿,只是看他认真的样子,好像是这坛最普通的清酒,比起屋子所有的珍酒还要珍贵。 “父亲……” 屋子沉寂的可怕,青衣小厮感觉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朝着陈七九开口道。 “父亲”两个字一出,他的神情就有些不自在,像是因为惧怕一样,而他也的确是在惧怕。 他虽然是陈七九的亲生儿子,但是陈七九却从不允许他叫自己父亲,没有原因,不许就是不许。 只是,青衣小厮意外的,陈七九并没有往日那样大发雷霆,对他怒笞谩骂,反倒是和蔼的朝着他笑了笑,随后端起酒碗示意他陪自己喝一杯。 酒味很辣,也很苦,但是青衣小厮并没有任何不适,这是陈七九第一次陪他喝酒,也是第一次允许他叫自己父亲。 “那个人是谁?” 青衣小厮突然明白了,父亲今日的所有变化,都是因为那个深夜前来的少年。 继续给青衣小厮倒了一杯酒,陈七九眼神有些怀旧,又有着几分哀愁。 “古道刑君,他叫古继君,他的父亲叫古道臣。” “兵部尚书!父亲,你……” 青衣小厮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也开始变的有些颤抖。 像是在怀旧往昔,陈七九道:“我本是大人家臣,十三年前朝堂风云变幻诡缪,于是大人命我来此布置退路,只是当初大人挺了过去,官拜兵部右侍郎,后来又接任兵部尚书,这条退路自然就无用了,我也就在此隐姓埋名十三年。” 说到这里,陈七九突然有些悲咽,道:“没想到,当初布置的这条退路,居然真的会有用到的一天,可是,又为什么会有要用到的这一天!” “既然公子用了这条退路,大人必然已经遭遇不测。” 陈七九依然自顾喃喃,并没有看自己儿子僵硬的脸庞。 青衣小厮并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说不出来了,顺着他的脏腑,鸠毒已经很快遍及全身血脉,那是能够毒死先天武者的毒药,他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了。 看着慢慢倒下的儿子,陈七九脸上满是痛苦:“公子的行踪不能暴露,不要怪为父心狠,能够杀死大人的仇敌,根本不是我们能想象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公子拖延足够的时间,等他们查到乌老三的身上,公子肯定已经脱离危险,当初老爷留下的退路,如今可不仅仅只是退路了!” 陈七九摸着已经死去的儿子,眼神开始变的模糊,鸠毒已经侵蚀进他的大脑,他也要随着儿子离去,他死后,最重要的一条线索就断了,古继君就会多出许多逃离的时间。 有些人,虽然地位卑微,性情粗鄙,但是他们的忠心,却是任何东西都难以换取的,他们为了主家不仅可以自己死,更能亲手杀死最亲的爱人。 翻了桌上的酒坛,倒了手边的蜡烛,无情的火蛇迅速朝着四周蔓延过去,瑰丽的火苗中,陈七九朝着一个方向跪倒,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 第三章 辛秘 幽燕七国外疆,并不是广袤无垠的川野平原,而是两条纵横交错的大河,渭河与沅江。 两条大河贯穿八方,无数条支流深入各国疆域,滋养着沿河的大部分农田庄稼,甚至有数条支流更是被军部船楼驻扎,成为极其重要的军事要塞。 黑水河是由燕国许多商人出资开辟的一条支流,起初是为了方便运输一些货物,但是后来有人察觉这条小河更适合偷运一些其他东西,比如军械矿产,贡产禁器。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会有人胆敢触犯法律的威严,而这条黑水河创造出来的利润,哪怕是朝堂上的一些大人物,明知已经触犯律法,他们还是会选择提供方便之门,无他,只因为那些利润值得他们冒险。 黑水街巷之所以叫黑水街,就是因为这条黑水河中的八成生意,都是在这条街巷里进行的,每年从这条街巷进出的货物,还有各种暗里生意创造的利润,不知道干系着多少人的死活。 据说上任户部尚书,就是因为生出动一动这条街巷的心思,不仅自己丢官罢职,就连妻儿老小也没有逃过黑手,这里牵扯太多人的利益,谁也不知道暗地里究竟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乌老三不折不扣是黑水街的一条蛟龙,而且在他背后还不知道站着多少真正的大人物,他的船货要出城,自然是畅通无阻。 把守河道的京畿守军只是象征的检查一阵,很轻易就放他们出城了,这些守军往日受到的好处也不在少数,这样的事情他们经历的太多了,上面没有特别的命令,根本不会刻意刁难。 高大的船舶穿过黑水河,进入到左江支流,反转过几条河道后,在东篱江边的一处码头停下。 才刚刚凌晨,夜色依然很深,船工们忙着装卸货物,外加上风雪依然很大,并没有人注意到从船舱底下走出一名少年,即使偶尔瞥到一眼,也只能看到从头到脚裹着的黑袍,容貌特征根本就不可能看的清楚。 借着风雪的掩饰,古继君很快离开东篱码头,虽然现在他是安全的,但是等到京都的事情结束后,肯定会有一次残酷血腥的大清洗,很明显,他就是需要被清洗的那部分人。 燕王年幼,太后把持朝政,后族势力变的无限膨胀,底下的皇族贵臣时刻都在蠢蠢欲动,有真正忠于皇族的忠义之士,也有野心勃勃的佞臣之流,上郢城早就在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古道臣作为兵部尚书,在这种敏感时期本就极其重要,他虽然并未表示过支持正统皇族,甚至某种程度还有些亲近后族,但是以太后的手段恐怕早已清楚知道这只是表象。 以古道臣的身份地位,居然被人堂而皇之的刺杀在府邸,本身就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如今上郢城能做出这件事的,除了以太后为首的后族势力,没有别人能做的如此果断。 虽然古继君侥幸不死,但他知道自己却不可能继续留在京都,否则等待他的必然是死路,绝无幸免。 所以,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这场风暴结束前,将自己和京都所有关系彻底斩断,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十三年前,因为太后掌政,皇权旁落的原因,古道臣等人做了许多暗地里的布置,虽然当年惨败,但是这股力量并没有被解散,反而是成长的更加庞大,隐藏的也更加隐蔽。 三天前,古道臣明显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开始将暗里的事情转交到古继君手上,并且做出了许多隐秘的布置,防的就是发生什么变故,只是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脚掌踩在积雪上很松软,也很平稳,古继君脚步微微停顿,深吸了几口气,胸腔一阵剧烈的起伏,虽然陈七九已经给他处理过伤口,但是那一剑给他造成的痛苦依然未减分毫。 以那些杀手的手段是断然不可能留下活口的,而他之所以活了下来,自然不是那名杀手心存善念,而是因为一个秘密,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告诉的秘密。 半月前,古继君还是古继君,但是半月过后,古继君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古继君。 他本是不属于这个神州世界的,古继君原是“科武世界”一个古武世家的庶出弟子,因为没有修习武道的天赋,所以被族里派去经营生意。 虽说在科武世界科技力量也不弱于武道修行,但是那些终究是外部力量,同样驾驭机甲战舰,必然是古武者能发挥更强的力量,而且遇到险情也是他们存活的机会更多。 何况古继君曾亲眼见到族中老祖以一己之力打碎十台天王机甲,由此更激发他的武道之心,身为古武世家子弟,不能修行武道本就是莫大讽刺,更何况还要承受同族的白眼,以古继君的心性如何能够忍受,所以那数十年他的心性已经变的有些扭曲。 在科武世界,他苦苦蹉跎二十一载,历经无数风雨阴谋,苦心孤诣的谋求科武纪元的巅峰结晶“六道轮盘”,他知道这是他成为古武者的最后希望。 没有人能想到,他真的可以成功,真的得到了无数古武者梦寐以求的“六道轮盘”,可是就在他要借着“六道轮盘”的轮回之力成为真正的古武者时,灾难降临了! 那天,科武世界提前迎来了亿年一次的纪元大劫,所有的一切在纪元力量之下彻底毁灭。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古武世家,还是力断山河的机甲战舰,都像是不起眼的尘埃消散空无,繁华的世界突然变为废墟,他最后的记忆就剩下死去的山河还有坠落的星辰。 本以为一切就此结束,却不想,居然让他转世重生到这个古武昌盛的神州世界,并且在半月前觉醒了前世记忆,而且更让他惊奇的,六道轮盘也随着他一同转世。 怀着复杂的心情,古继君启动了“六道轮盘”的力量,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轮回修行。 第一个轮回世界是“鹿鼎”轮回,他的身份是轮回故事中人恨人厌的大奸臣,鳌拜,虽然他当时还只是十六岁的孩童。 进入轮回世界主要还是为了磨砺武道,因此古继君并未过早卷入争权夺利的游戏漩涡,反而是凭借大毅力将鳌拜得自辽东野虎门的《纯阳无极神功》,修行至内外合一的极高境界。 《纯阳无极神功》内练五脏六腑,外练筋骨皮肉,最终以劲生力,内外合一,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修成金钟神罩,刀枪不入,水火难侵。 金钟神罩大成后,察觉到自己的武功已至极限,根本不可能再有寸进,所以古继君就开始打压其余三位辅政大臣,独掌八旗军政大权。 随后又以搜寻乱党的名义大肆捕杀江湖人士,挑起朝廷与江湖的纷争,引诱众多武林高手前来寻他报仇。 越来越多的武道高手死在他的手下,最终江湖武林居然勾结三番起兵造反,以“进京擒王”的名义直接杀入紫禁城。 得知三江武林数百高手前来围杀自己,古继君就知道离开轮回世界的时机已经到了,在众多朝臣惊恐的神情下,他随手捏死金銮殿上的少年皇帝,端坐至尊龙庭,笑看风起云落。 神龙教主洪安通,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武当掌门归辛树,一剑无血冯锡范…… 数十名绝顶高手突破大内侍卫的重重封锁,一路直朝金銮殿杀来,真可谓气势如虹,势除奸佞。 因为想要借助压力突破《纯阳无极神功》第四重“明暗生劲”,古继君独自以金钟神罩硬撼十余名绝顶高手,只是三重天“无漏金钟”固然可以刀枪不入,但是五脏六腑却防御不住掌力渗透。 哪怕古继君最后突破《纯阳无极神功》第四重,但是因为之前五脏六腑就已经严重破碎,而且洪安通化骨绵掌阴狠歹毒,内力如蛆附骨,只要渗透进身体就会化骨蚀肉,因此在连续击毙七人后,古继君就因为骨血枯败力竭而死,结束了他在“鹿鼎”轮回的黑暗统治。 脱离“鹿鼎”世界后,“六道轮盘”积累的轮回力量被他带回到身体之内,他也因此一举突破神州世界的内息三流境界,开辟出体内丹田,孕育内家真力。 相较于前世的科武世界,神州世界古武体系极其完善,也有更加精确的力量等级。 武道第一境内息境,就是淬炼肉身气血,打磨筋骨皮膜,最终使得气血混元,内气不息,也就是常说的“内力”,只有修行出内力的武者,才能算是真正的古武者。 内息境总共划分四个品级,开辟体内丹田,孕育出内家真力就是内息三流,此时的武者运劲成风,徒手斩断木石都是轻而易举; 打通十二正经,内力沿着经脉小周天循环,就是内息二流境界,二流武者相比三流武者,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丹田内力储存更强,每打通一条正经内力就会增强一倍,十二条正经全部打通,内力就会增长十二倍; 一流高手的内力已经开始贯通奇经八脉,如果能够将最后的任督二脉同时打通,内力大周天循环,那就是内息大圆满境界。 大圆满武者心血来潮,感悟到天地间的异种元气后,架通身体与天地连接的桥梁,就可以突破先天境界,先天高手在幽燕七国已经是真正的强者,连各国皇室都要极力拉拢。 在“鹿鼎”轮回中,陈近南,冯锡范,海大富……这些人大都是三流武者,洪安通还有九难这等顶尖高手,已经是打通至少三条十二正经的二流高手,至于古继君最后《纯阳无极神功》突破第四重天,勉强算是迈入三流顶尖行列。 ; 第四章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 眉宇间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痛苦,只是闷咳几声就牵引的那道剑口再次裂开,就算没有脱开衣衫,古继君也知道陈七九才给他换上的内衣,现在已经被染出大片猩红。 虽说练成“无漏金钟”后,随时都能够锁闭脉络毛孔阻隔血气流失,但是那一剑实在是过于凌厉,摧枯拉朽,无可阻挡,金钟神罩的防御几乎如同纸片一般,瞬间就被穿透撕开。 哪怕是在轮回世界真的死去,古继君也没有剑锋透骨那种刹那间的心悸,那一剑完全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 昨夜的杀手里面,除去刺杀古道臣的三名先天强者,内息境界的高手也有不少,毕竟兵部尚书的府邸防御森严,也不是随意什么人就能强闯的。 一剑破去他金钟神罩的杀手,就是一名内息圆满的大高手,剑力穿胸,透骨无形,阴柔的内力迅速破坏他的经脉脏腑,若不是《纯阳无极神功》第三重修成的金钟神罩,只怕他当场就会立即毙命。 “鹿鼎”轮回修行结束后,古继君就已经知道内息三流武者的全力出手也破不去他的“无漏金钟”,甚至一些内息二流的高手也极难破开他的防御,但是这里面绝不会包括圆满境的大高手。 二流武者最强也只是打通十二正经,而圆满境的高手不仅打通十二正经,就连奇经八脉也全部贯通,两者就如同一片小溪与整条江河的差距,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武者只要打通奇经八脉中的任何一条,内力就会开始变化精纯,就像是同样支撑房屋的木板和钢筋一样,虽然看起来区别不大,但内里的改变却是翻天覆地的。 金钟神罩或许是二流武者都极难破去,但是对圆满境的高手来说,浑身内力集于一点,以点破面,几乎就和纸片一样脆弱。 古继君借助轮回力量突破三流境界,但是因为时间仓促,所以他此时丹田积累的内力简直少的可怜。 之所以被一剑穿胸还没死绝,是因为圆满无漏的金钟神罩抵挡了七成的剑力,就是如此,仅剩下的三成剑力也足够令他垂危濒死,如此可见圆满境高手的强横实力。 金钟神罩被破,身体机能大受损坏,自然不能继续锁闭气血流失,可以说,只要盘踞在胸腔的那股阴柔内力驱逐不掉,古继君的伤势就不可能愈合恢复,这就是圆满境高手的标志特征,“伤血不止”。 许多江湖医师治病救人,也会判断伤势的根源来由,像伤血不止这样的病症,也不是任何人都敢接手治疗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招惹一位圆满境高手的仇恨。 因为治病救人而被牵连灭口的医师不在少数,仅仅凭借一道伤口就能震慑外人,这就是圆满境高手的威风。 可以说,古继君如果此时求医问药,恐怕大部分医馆都会拒绝治疗的,毕竟能够抵挡圆满境高手的存在,就只有先天强者了。 幽燕七国虽然有不少先天强者,但他们都几乎是真正的大人物,又岂会无聊的去开设医馆,除非是那些喜欢游戏江湖的奇人怪士。 当然,医不治人人自医,对于这股阴柔剑力,古继君已经有了应对方法,只要真正安全后,他就能立即开始处理,现在就只能任其由之了,相比那穿胸一剑带来的死亡阴影,这点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 自从苏醒记忆后,他就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诺诺少年了,“鹿鼎”世界掀起的腥风血雨,恐怕燕国杀人如麻的将军王侯也望尘莫及,虽然他外表只是翩翩少年,但内心却是真正的逆世枭雄。 紧了紧身上的黑袍,古继君确认了一下方向,迅速朝着镇子里面走去,像是陈七九这样帮助他离开的人,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 …… 食五谷杂粮,饮江河积水,自然会因为很多原因生出许多古怪的毛病,有病自然要求医问药,因此无论在哪里,医师都是极受尊崇的,也没有人敢轻易得罪。 江淮镇在燕国并不是很出名,就如同无数不知名的小地方一样,“古道医苑”在江淮镇也只是极小的一家医馆,里面只有一位坐堂的医师,甚至连一个帮手的药童都没有。 虽然“古道医苑”声明不显,但是依然有许多人前来就医,无他,只是因为便宜,比起其余的数家医馆来说,“古道医苑”治病诊金要至少低上四成还多; 治病便宜,但并不是说“古道医苑”那位医师医术不行,恰恰相反的是,在整个江淮镇就以他的医术最为高明,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排在屋前求医问药。 只是“古道医苑”那名医师有个古怪的规矩,他本人从不出堂,每日医治的病人也不过十人,十人名额圆满之后,无论是谁来求都闭门不见,这就导致经常可见凌晨夜半,医苑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人龙。 天刚微亮,古继君的步子也不慢,只是他来到“古道医苑”的时候,门外已经排起了至少三十多人的长队。 仔细看了看,最前面十余人衣衫上已经结了层薄薄的白霜,他们的脸也比起其余人红了许多,这就说明他们至少在这里等了数个时辰,不然根本不可能会有冰霜落下。 就在古继君观察的时刻,医苑的大门从里屋被打了开来,一名鬓角发白的灰布麻衣老者走了出来,整个身子都是颤颤巍巍的,像是随时都能摔倒一样。 麻衣老者看了看屋外的队伍,并没有任何的异样神情,很平淡的朝着所有人面上扫过,随后伸手点了十个人出来。 他并不是按照排队的顺序点的,像是看谁顺眼就让谁站出来,虽然众人不知道这里面什么说头,但是无论那些被点到的还是没点到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异议。 被点到的人面容焕发,没有点到的人虽然失落,但是并没有任何人敢在此滋事,剩下的人很快就已经纷纷散去了。 古继君并没有立即进去,只是站在一株光秃秃的榕树下,很认真的看着对面的医苑,任由雪花静静落在肩头。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名患者从医苑走出,临走前朝着麻衣老者不住道谢,看他的神情明显是因为解决了极大难题之后的喜悦。 麻衣老者送走最后一名患者,随意的看了看周围,摇头晃脑的朝着屋里走去,双手搭上门框,显然是要关闭屋门。 “先生且慢!” 古继君紧步跟上,在两边门框贴合的瞬间将老者的动作挡了下来。 被人打断动作,麻衣老者并未立即动怒,而是很认真的看了看古继君,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一样。 “阁下非是本地人吧!” 古继君并未惊奇,本地人哪里会是他这番装扮。 点了点头,平静道:“在下的确非是江淮镇人。” 麻衣老者闻言也不意外,抓着门框微微用力,说道:“既然不是本地之人,而且还寻到这里,想来是知道老夫的规矩,阁下要是求医问病,还是明晨赶早吧!” 摇了摇头,古继君并未松开屋门,道:“在下并非寻医问药,只是来找先生的。” 麻衣老者突然变的谨慎起来,明显语气不善:“来找老夫既不寻医,也不问药,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三句话怕是只能听上一句!” “何出此言?”古继君饶有兴趣问道。 “哼!” 一声冷哼,麻衣老者冷声道:“你虽然呼吸均匀,但是却有一丝不流畅,明显是在刻意压制;左胸起伏平缓稳定,而右胸却如深谷沉闷,必然是左胸被利器贯穿,而且还是在近两日之间。” “东菱去血,白夏化瘀,你身上这两种草药气味虽淡,又怎能避开老夫的鼻子,由此更加证实老夫推断,利器穿胸却面如平色,年轻人很不简单啊!” 两人相见不到半盏茶功夫,甚至根本没有肢体接触,麻衣老者居然如此精准说出他的身体现状,不由得古继君不惊奇。 笑了笑,古继君说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鬼医果真是名不虚传。” 突然,医苑门前的空气猛地震了一下,在古继君看不到的背后,无数雪花突然变的扭曲起来,就像是被什么力量粗暴的撕扯开来; 麻衣老者原本平静如水的表情,突然变的像是暴风雨前的铅云一般阴沉,一股森寒的气息猛然从他身体狂啸而出,死死的朝着古继君压迫过来。 古继君感觉自己就像是海啸中的孤舟一样,不知道何时就会被无情的风浪打翻,同时他心底忍不住惊呼,眼前的蹒跚老者居然会是一位先天境界的真正强者。 莫名的,他突然对自己父亲生出一种敬畏之心,先天境的强者,哪怕是在军中都是独领一旗的将军王侯,可是眼前之人居然甘心在此隐姓埋名,日日做那堂中医郎,难道他也如陈七九一般,是古家的家臣。 “你是什么人?还知道什么?来这里干什么?” 三个问题,三句问话,就像是坠入冰窟一样,古继君身体猛然变的无比冰冷。 他并不怀疑,只要自己接下来说错一句话,一个字,就会看不到日出时的太阳,哪怕在这样的冰雪天下,有可能都不会出现日出。 “旧时王谢堂前燕!” 古继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说出这句话,随后从衣袖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玉刻,那是一只极其精致的燕子,如同血玉一般晶莹透彻,燕尾挺直修长,仿佛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 第五章 堂前燕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麻衣老者突然变的沉默起来,那股令人森寒的气息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进来吧!” 古继君有些迟疑,倒不是因为畏惧了麻衣老者,这个地方是他父亲亲口告诉他的,自然不可能出现问题。 他之所以迟疑,只是因为老者在看到这枚“堂前燕”时,那一瞬间情绪的变化,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是依然被古继君看在眼里,那是一种很难说出来的情绪。 如果是以前的古继君,自然不会发现这细微的变化,但是现在,他不仅苏醒了前世的记忆,在“鹿鼎”轮回更是掌控八旗军政的逆世枭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眼神看不透。 想了想,古继君朝着屋内走了进去,踏进屋门后,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部消失不见,随手将门从里面关上,开始打量着屋子的一切。 很简单,很干净,很整洁。 最中间是两张竹椅,再往后就是一排药架,在椅子前面放着一尊火炉,里面正烧着雪色的木碳,火焰是苍青色的,很温暖。 炉子上面放着一只小锅,里面隐隐有药香味道,但并不是煎药,而是在煮肉,浑浊的肉汤里还有几根骨头,羊骨头。 麻衣老者坐在竹椅上,随意的拿着筷子拨了拨,朝着碗里加了几块熟透的肉,示意古继君可以坐下了。 “你知道手里的“堂前燕”有什么说头吗?” 慢慢朝着嘴里送了块羊肉,麻袍老者毫无征兆的朝着古继君问道。 “父亲没说,只是让我来寻您。” 古继君如实答道。 点了点头,麻衣老者放下手里的瓷碗,擦了擦嘴说道:“知道鬼冥城吗?” “知道!” “那鬼冥城里有座楼叫燕子楼,听说过吗?” 古继君:“阳光下的阴影,黑夜里的孤魂;幽燕七国最强的杀手组织。” “最强?” 老者似是嘲讽,没有答话,走到身后的药架旁,随意拉开一道格子,取出里面同样的玉刻“堂前燕”,只是不同于古继君手里的血玉,这只“堂前燕”是以青玉雕刻的,就像是染过无数翠绿的草药汁液。 看着麻衣老者手里的堂前燕,古继君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很平静的等着,他的疑问会得到解答的。 “数十年前,为了与抵御幽国入侵,燕王向整个江湖发出承诺,只要参加朝廷的大斗武,并且取得相应的名次,就会得到真正的赏识,届时封侯拜将单凭本事。” 麻衣老者说着,像是陷入了遥远的记忆里:“王侯富贵马背取,锦衣逑服刀中来,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投身这熊熊烈火,男儿在世,不搏一场功名富贵,岂不白走一遭。” “当时朝廷设下斗武擂台,广纳天下武者比武斗擂,无论是江湖豪杰还是世家子弟,只要能取得成绩,就会得到兵部赐予的一枚“堂前燕”符,以后无论是出仕入将都会前途无量。” “武斗大会本意只是召集贤才击退外敌,后来幽国退兵后,擂台斗武不仅没有没落,反而被更加发扬光大,直至如今的武斗大会,已经成为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手段。” “只是从那之后,只有武斗大会前十位,才能得到朝廷兵部尚书的接见,并独赐的一枚“堂前燕”,以做表彰。”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如此一来,不知道多少寒门庶子才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武斗大会是燕国极其神圣的盛会,古继君自然是知道的,朝廷兵部颁发的“堂前燕”他也知道,那是身份与实力的象征,只是,和他手里的这枚又有什么干系。 像是看透了古继君的疑问,麻衣老者解释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上都免不得争名夺利,何况庙堂之上;江湖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也是常事,但是在朝堂之上,哪怕再有天大的仇怨,也都要讲一个礼法,如果连制定规矩的人都不遵守规矩,那朝廷又有何颜面要其他人守法知礼。” 古继君听着,隐隐有些明白的意思,很多事要做,但是不能做的太露骨,也不能做的肆无忌惮,哪怕只是一块透明的遮羞布,那也要让他透明的摆放在那里。 麻衣老者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继续说道:“十三年前,燕王想要通天入玄,只可惜身体出了极大问题,幼子继承王位,太后垂帘听政!” “失去燕王的震慑后,燕国宗室日衰,后族势力极度膨胀,内阁几位阁臣有心无力,朝堂六部更是大肆被渗透,为了扭转局面,兵部尚书暗地征召有志之士,希冀可以组织出一批新生力量对抗后族。” 说道这里,麻衣老者叹了口气,感慨道:“只可惜,不知哪里出现了意外,这件事被奸细通报后族,太后以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罪名将老尚书下入诏狱,无数有志青年一腔热血换得午门一刀。” “知道事不可为,后来七位骨干逃出燕国前往鬼冥城,因为那里聚集了幽燕七国所有的大逆凶徒,就算太后轻易也不能将手伸入那里,在鬼冥城里,这七人以兵部赐予的“堂前燕”为名,创立了血腥冷酷的杀手机构,燕子楼。” 麻衣老者说到这里,古继君已然明白“堂前燕”还有燕子楼的来历,也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朝廷官员死在刺杀之下,因为燕子楼本就是为拨乱反正而存在的,虽然手段有些不光明,但始终是心系皇族的忠心之士。 只是,这些又和他父亲有什么关系? “像你手里的堂前燕,在燕子楼一共有七枚,不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实力权势的体现,堂前燕有七枚,所以燕子楼就共有七个分堂。” “这枚能代表什么?” 拿起手里的血玉燕子,古继君终于提出了疑惑。 “代表着你父亲在燕子楼的身份,影堂之主!”麻衣老者并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出了他父亲古道臣在燕子楼的身份地位。 “不过你既然拿着这枚血燕来寻我,想来道臣已然不测,太后也终于要熬不住了。” “你父亲苦苦布局十数年,不惜忍辱负重对妖后称臣纳首,本以为再过数年就能抗衡妖后,如今看来还是小瞧了这女人的手段!不动则已,动若雷霆,看来她早有察觉,之所以不动声色,只是因为一切都在股掌之间。” 话题一转,麻衣老者突然问道:“你可知你父让你寻我有何用意?” “先生请说。” “燕子楼共有七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暗影,医药以及传功,七堂各司其职,协同合作,每次行动紧密计划,环环相扣,确保任务万无一失。” “青龙堂,是燕子楼的根基,主要是吸收培训杀手,为燕子楼补充新鲜血液;白虎主杀,所以白虎堂全部都是执行任务的正式杀手,也是燕子楼的筋骨所在。” “朱雀堂作为眼睛,收集每次任务所需的情报讯息,确保行动的成功与安全撤离;玄武堂则掌握燕子楼的所有经济钱账,也是七堂所有人的命脉所在。” “药堂,顾名思义就是治病救人,只是药能救人,也能杀人,所以药堂也有执行任务的杀手,不过大数还是研究医理,制造各种杀人毒药以及治伤灵药。” “传功堂,根据完成任务的贡献奖励功法,传授修行经验,可以说是燕子楼最重要的堂口,虽然人数最少,但却至少都是经验丰富的高手前辈。” 一口气为古继君说完六大堂口,麻衣老者微微停顿,看了古继君一眼,燕子七堂说到这里,就只剩下由他父亲统领的暗影堂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古继君,麻衣老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影堂,在燕子楼算是极为特殊的机构了,因为影堂掌握的是刑法之权。” “无论是内部人员犯错,还是外逃叛徒的处理,都是由影堂负责的,因此影堂的人是燕子楼最精锐的一批,也是你父亲亲自训练出来的,没有足够的力量,又怎能震慑其余各堂不法之徒。” “也就是说,这影堂是父亲留给我的?”古继君问道。 看着古继君的神情,麻衣老者叹了口气,道:“虽然影堂是你父亲一手建立起来的,但他如今……影堂作为燕子楼最精锐的力量,不知多少人都在盯着,以你如今的实力,很难和那些人争!” 古继君神情不变,眼神如古井平静:“父亲留下的东西,谁也不可能拿走,如果影堂生了异心,我就亲手打碎它!” 麻衣老者没有说话,他忽然从古继君身上感受到真正的霸气,像是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主宰着无数人生死的霸者枭雄。 忽然间,他生出一种别样的心思,眼前少年或许真的可以做到,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如此可笑。 “不说这些了,老夫药堂之主常百草,既然太后已经对你父亲动手了,迟早都会查到这里来,我们需要尽快赶回鬼冥城,有些事情需要重新布置了。” 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尝百草赶忙朝着古继君换着语气说道,只是说完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呆了一下,自己居然被这小屁孩吓住了。 “要不是和你老子真有交情,早就一碗药毒死你了!” 心里喃喃着,嘴里却说道:“我先给你治好伤势,然后带你去燕子楼,到时怎么折腾都随你。” “不用,这点小伤我自己可以处理,前辈只要准备一辆宽敞的大车就行了,想来这不是问题吧!” 从常百草的眼神里,古继君早已看出他和自己父亲有着不菲的交情,因此并没有刻意的疏远,不说他药堂堂主的身份,只以他先天境界的武道修为,在鬼冥城完全可以替他遮住大半风雨。 力不足,扯虎皮,有一位先天强者为自己保驾护航,做起事来就会少了许多顾忌。 常百草自然不知道古继君的心思,只是听到古继君要一辆宽敞的大车,不由得愣了愣,他忽然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年轻人了。 笑了笑,常百草说道:“什么前辈,叫我常叔吧,东街董老头有两匹夜照狮子驹,正好拉得动高员外的沉香辇。” 看着常百草离去的背影,古继君神秘一笑,想要得到这位的认可,不仅需要父亲的交情,更是要他自己的本事,没有人会愿意将宝压在一块烂泥上,而且还是重宝。 ; 第六章 明暗生劲 哭了东街的董老头,愁了南巷的高员外,两匹罕见的夜照狮子驹,拉着一辆两米宽的乌木沉香辇离开了江淮镇,没有人知道这辆马车里坐着什么人,也不知道这辆马车最终驶往何处。 只是从那日起,每次高员外与董老头相遇后,都免不得坐在一起怒骂着同一个名字,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扭曲的石街,希望看到一辆两马并驾的马车出现。 还有就是“古道医苑”的神医不见了,人们失落日后少了一处寻医看病的地方,又继续投入辛勤的劳作里面,这世上很多事都与他们无关,当然也不是他们所能够左右的。 古继君坐在宝马香车里面,这辆车真的很大,大到足够他躺在里面还很宽敞,因为要驱散胸口那道阴柔内力,所以常百草很不情愿的顶着风寒在外面驾驭马车。 当然古继君也不认识路,就算不治伤,他也不可能把马车赶到鬼冥城,所以这驾车赶马的活还是要常百草来做。 当初见到陈七九的时候,古继君就已经知道为什么父亲会让他将自己送出上郢城,世上没有比甘愿为自己受死的人更值得信任,因为在陈七九的眼里看到死意,所以古继君就已经知道没人能找得到自己了。 如今跟随常百草前往鬼冥城,哪怕是后族的力量再强,也不可能找寻到他,现在他才是真正的安全了。 安全后,就需要解决身上的伤痛。 常百草号称“鬼医”,而且还是先天高手,想要治疗古继君的伤势简直易如反掌,但是他却拒绝了,自然不是因为高傲,高傲的人通常都会死的很早。 之所以不要常百草医治,是因为他需要用这道内力的阴柔特性来修行一门功法,化骨绵掌。 古继君修炼的武功是得自“鹿鼎”轮回的《纯阳无极神功》,到了第四重天“明暗生劲”后,会在体内生出一阴一阳两种极端内力,随后阴阳共济,明暗相生,就是这门功法的第五重境界,“混元归一”。 从“鹿鼎”轮回离开后,古继君半月苦修已经在丹田生出一缕纯阳内力,这是明劲;与之相对的暗劲,正好借着盘踞在胸口那股冰寒剑力,修成化骨绵掌的至阴柔力。 当初紫禁城独战十数名武林高手,所有人中以洪安通还有神尼九难最为棘手,特别是洪安通的化骨绵掌,可以说他的金钟神罩就是被这门诡异的功法破去的。 古继君以身试法,已然明悟化骨绵掌的几分神秘,其实化骨绵掌的精髓不在于掌法,而是在于丹田内修炼出来的至阴柔力。 这股至柔内力就像是无数细小的毒蛇一样,随着交手过程不断侵蚀到对手体内,破坏对手身体内的骨血组织,直至最后化尽骨血而亡,所以被化骨绵掌击毙的人大都是骨骼寸断,血肉磨消。 力量才是根本,招式反倒是其次,化骨绵力用掌法施展出来就是化骨绵掌,用剑法施展出来也可以叫做化骨柔剑,甚至还有化骨拳,化骨刀等等。 修炼《纯阳无极神功》第四重,本就需要以外力为引才能炼出暗劲,那位圆满境的高手留在他体内的冰寒剑力,正好可以帮他炼成化骨绵力,只要修炼出化骨绵力,到时一阴一阳两股内力各自冲击六条十二正经,古继君很快就能突破内息二流境界。 打定主意后,古继君开始搬运周身气血,将那股剑力朝着丹田位置缓慢输送。 内息境界的武者,都是搬运气血力量,随后囤积在丹田内引发质变,从而生成更高层次的内力。 搬运气血的速度快慢,就取决于身体经脉的强度,经脉越强,一次就能搬运越多的气血力量,从而积累更多的内力来源,这也就是常说的修行资质了。 越是资质高的武者,身体经脉就会越宽广,承受强度也就越强,普通一次搬运血气比得上寻常人数日乃至数月的功效,而这类人就被称为天才,妖孽。 当然,对于古继君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因为《纯阳无极神功》修炼的主要是筋骨皮膜,直至将筋骨皮膜淬炼至极限,后三重境界“明暗生劲”,“混元归一”,“纯阳无极”才涉及到内力的修行以及运劲的窍门。 第三重“无漏金钟”炼成后,不仅是肉身金刚难坏,身体内部经脉筋骨也都会有极大增强,搬运气血自然就更加流畅。 只是古继君现在搬运的不仅是血气,还有那股破坏极强的阴寒剑力,他现在的做法就相当于让人直接将内力打入自己的经脉丹田,而且还不做抵抗,那样的痛苦无异于是用刀剑在身体内来回贯穿。 金钟神罩刀枪不入,但也只是表面皮肉,他的五脏六腑虽然有所增强,但是距离真正刚柔并济,内外合一的至高境界还有极远差距,毕竟那是第六重天“纯阳无极”才能做到的,所以古继君现在又体验了一次内脏破碎的痛苦。 《纯阳无极神功》比起寻常武功精妙无数,自然也会有更多苛刻的修炼条件,想要突破第四重“明暗生劲”,就必须经受伐骨拓脉的痛苦,只有这样经脉丹田才能承受之后“阴阳混元”的力量冲击。 不疯魔,不成活,对于力量的渴求,古继君不仅没有放慢力量的冲击,反而是加大血气的输送,一股股如同洪流的血气力量顺着经脉进入丹田,开始为最后的关头输送能量。 此时,他丹田内金色的纯阳内力和灰色的化骨绵力泾渭分明,各自占据半壁山河,而那些血气力量就像是资粮一样,不停的被两股内力疯狂吸收,壮大自身。 古继君修炼的时候,并不知道他身体外发生的变化,两股不同的力量在他身外交相辉映,虽然气息还很微弱,但是在常百草的眼里却如同夜里的灯火一般明显。 古继君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常百草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所以他立即就将马车停了下来。 要不是感觉到古继君体内气息还算平稳,恐怕早就出手强行制止了,因为古继君现在身体状况和走火入魔,内息暴乱极为相似。 “没听道臣说过古家有如此诡异的武功,莫非……” 常百草眉头紧锁,他和古道臣数十年的交情,从来都没有见过古道臣使用过这样的武功,不免生出了几分猜忌心思。 神州世界武道昌盛,功法万千,其中不乏有些投机取巧的武功,虽然早期进境飞快,但后进不足,有着极大的隐患,而这类武功以诡异怪奇多见。 因为《纯阳无极神功》不是神州世界的功法,而且在古继君身上同时出现两股不同内力,根本不符合正道法门的精纯唯一,所以常百草自然会猜测古继君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邪道法门。 若不是强行打断他人行功有极大风险,而且古继君目前为止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应,常百草决然不可能让他继续冒险修炼下去。 武道修行讲求循序渐进,所有的邪道功法都与之背道而驰,若非不得已,没有人会情愿修炼邪道功法,稍有不慎就会精元逆行,轻则经脉尽断,重者当场暴毙。 虽然处于观望状态,但是常百草神情仍然紧绷,若是发现任何不对,他就会立即截断古继君丹田与经脉的联系,哪怕是废了他的武道资质,也要保住一条性命。 不过,常百草显然是多虑了,因为就在此刻,古继君已经睁开双目,两道不同颜色的内力在他双瞳一闪而逝,很快就消失无踪。 感受了下丹田充沛的内力,古继君双眉微微舒展,《纯阳无极神功》第四重“明暗生劲”终于达到了,接下来只要积累内力打通十二正经,他就能迅速跻身二流境界,而且距离那天也不会太远了。 如果此时再与洪安通交手,凭借金钟神罩的至强防御,古继君有信心击毙当初所有围攻他的武林高手,这就是《纯阳无极神功》第四重圆满之后带给他的自信。 古继君现在很想找一些真正的二流高手来验证一下自己,当初在“鹿鼎”轮回初成金钟神罩,他就力拼十余位内息初成的三流高手还有洪安通与九难两位顶尖二流高手; 只是由于环境因素,轮回世界比起神州世界的明显有不小的差距,洪安通那些人放在神州世界,普遍实力怕是都要低上一些,所以古继君不能把握自己在神州世界的真正极限。 “常叔!” 看着探进身子的常百草,古继君轻微一笑,他在常百草身上感受到了关怀,知道眼前人是真的关心他。 相比古继君,常百草脸色就不是很好看,绷着脸说道:“你是不是在修炼邪功?” 古继君一愣,道:“常叔何出此言?” “你要拿回你父亲的东西,我会支持,但要是因此修炼邪功毁了自己,那我会亲自出手废了你。” 古继君有些无奈,显然是他在修炼化骨绵力时被误会了,解释道:“常叔,那是父亲传给我的一门功法,只是有些特殊罢了,并不是邪道功法。” “真的?”常百草明显不是很信。 “常叔不信我,还信不过父亲?” 看着古继君的眼睛,好一阵,常百草说道:“好,希望你没有骗我,影堂对你来说意义特殊,但是对你父亲而言,千万个影堂也不及一个你!” “这是自然。” “对了常叔,有件事要跟你说下!”古继君继续说道。 ; 第七章 剑雨浮生 “什么事?” “从这里赶到鬼冥城需要多久时间?” “十四天!” 常百草报出一个极其精准的数字,然后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你还要办其他事情?” “十四天吗……足够了!”古继君眼睛突然眯起,低声自语道。 看着常百草,古继君神情难得变的凝重起来,道:“常叔,接下来几天里,或许是三天,也许是五天,您需要把我照顾的很好,一点差错都不能出……还有,赶车尽量慢一些。” 常百草更加疑惑了,不解问道:“什么意思,说清楚些。” 或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因为古继君的神情变化,连他自己说话语气都变的谨慎了许多。 “我要开始真正的修行了,不同之前,这次修行半点差错都不能出,不然会死人的!” “修行?” 像是想到了什么,常百草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才刚刚突破至三流巅峰,难道还要在这十四天里打通十二正经,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古继君鬼魅一笑,道:“常叔,我知道你帮我是因为父亲,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或许将来很多事情反而都做不成,我是要让你心甘情愿的来帮我,不是因为父亲或是其他原因,你要帮我,只是因为你甘心帮我!” “接下来的事情,或许你会有很多不能理解,但是你也不需要理解,你只需要静静的等着,稳稳的看着,几天过后,你会心甘情愿的帮我拿回影堂,而且……还有整座燕子楼!” 古继君语气平静,但常百草却没有听到丝毫谦逊,满满的都是狂傲。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无畏狂悖吗? 常百草突然有些不服气,再怎么说,他也是先天境界的武道强者,自然有着本身的威严,现在居然会被半大孩子给唬住,怎么可能! “凭什么?”他问。 “就凭我!”他答。 …… 八百年前,有天竺人罗摩,渡海来到中原弘法,他自愿净身,进梁武帝宫中说法三年。 之后,罗摩渡江,在九华山面壁十九年,练成了绝世武功。 罗摩死后,被门人葬在熊耳山,数年后,其遗体被人从棺中盗走,并且分成了上下两部。 江湖传说,谁拿到遗体,就能练成绝世神功,称霸武林,为了争夺遗体,江湖上一片血雨腥风。 黑石——江湖上最神秘的暗杀组织,也想得到遗体,而江湖传言,半具罗摩遗体,被当朝首辅张海端所得。 是夜,黑石杀手精锐全出,血华满京城。 张海端全家,尽诛! …… 幽暗的屋子顶上挂着十余盏昏黄的纸灯笼,大厅院子里散乱的摆着十数张四方桌子,每张桌子角上都点着一根蜡烛,透着让人难以喘息的阴霾。 每一根蜡烛前面,都整齐排着三块黑色的石头; 屋子里已经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影,男女老幼,道僧行客,各自紧握着手里的刀枪剑器,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屋子沉静的有些压抑。 在极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年静静靠着墙角,透亮的眼神像是星海般璀璨,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原来是“剑雨”轮回!” 少年的声音很低,如同蚊呐,距离他最近的几人都没能听到,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二楼之上,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墙角那少年。 嗤嗤嗤…… 一阵齿轮转动的声响,大厅二楼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慢慢走来一人; 那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下,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手里拿着一把剑,剑挡处与其余刀剑极不相同,是一轮极其精美的铅银圆轮,正在以极快的频率转动着,先前听到的嗤嗤声响,就是剑轮转动发出来的。 来人站在二楼之上,静静的俯视着底下所有人,没有人提出质疑,因为他有这个资格! “阎罗十殿,第十殿转轮王,独居幽冥沃石,审判孤魂野鬼,核定男女寿幼,区分富贵贫贱,发配轮回往生。” 黑石转轮王,缔造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黑石”,定夺他人生死,主宰江湖风云,朝廷官员任命经由他手,谁若不从立即遭到暗杀,权势滔天。 “只要把细雨的人头,带到洛阳大明府通合钱庄,黑石将奉上,黄金五万两。” 就在此时,一位满脸肥油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朝着底下众人开口说道,引得所有人低声谈议。 他叫肥油陈,真名早已不可得知,在黑石组织里掌管密件账册,由此可见转轮王对他的信任与认可。 不及感慨,肥油陈语气不断,接着说道:“细雨身上的那八十万两白银,也尽数归他!” “且慢!” 突然,一名头戴黑边高帽的剑客站起身子,打断说道:“那她手上的罗摩遗体归谁?” 随他落话,与他同桌的四名剑客同时站起,不远处两张桌子上一男一女,两老一幼,五人同时不着痕迹看了眼楼上的转轮王,皆是露出异样的神情。 高帽男子真名同样无人可知,只是江湖上习惯称他为“嵩山剑首”,因为他是嵩山五剑之首; 像是没有看到肥油陈变冷的眼神,嵩山剑首高指着转轮王继续说道:“江湖规矩,遗体谁到手就是谁的,你黑石势力再大,我们也不怕,遗体一旦落到我们手上,那就是我们的!” 转轮王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他,只是将宽袍裹着手里的转轮剑,随后转身离开,剩下不知所措的嵩山剑首僵立当场。 转轮王离开后,所有人重新将目光放在肥油陈身上,就见他开口道:“细雨自陕一路南下,已经到了蹄子口,预计不日,即可到达徽州。” 话落,肥油陈一把搂去桌面的三块黑石,立马有人抬上一只乌木盒子,里面整齐的放了数百张细雨的画像。 争先恐后般,所有人忙着从盒子里取走一张画纸,像是只要有了画纸,就能杀死细雨取得五万两黄金还有八十万两白银,甚至有可能得到江湖人人疯抢的罗摩遗体。 事情已经说完,厅堂里的人尽快散光,靠着墙角的麻衣少年走了过来,伸手从盒子里取出一张画像,细细的看着。 画像里是一名眉眼高挑的英俊女子,英俊说的通常都是男子,很少会有人用来形容女子,可是现在这张画像上的面容,只怕看到的人大都会想出这个词。 “只可惜了这张脸!”古继君看着画像许久,有些感慨的说了一句。 啪!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把扯去古继君手里的细雨画像,怒声骂道:“哪里来的小屁孩,赶紧回家滚蛋,大人的事什么时候小孩也能插上手了!” 说着,蔑视的看了眼古继君,他现在的样子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和那些经常浪迹江湖的沧桑之人相比,说是一个孩子也不为过。 古继君微微一怔,随即脸色变的阴沉起来,什么地方,都会有这样那样不长眼的人。 清醒前世记忆后,古继君的性情已然朝着之前转变,二十一载卧薪尝胆,于不可能中夺得“六道轮盘”这样的圣物,要说是以正当手段,显然不可能。 在“鹿鼎”轮回中,挑起朝廷与江湖对立,随手摘下小皇帝脑袋,刀戈扬起数万人头滚滚落地,要说古继君是好人,恐怕那些孤鬼都能从坟地里爬出来作证! 在神州世界因为诸多原因,古继君始终压抑着本性,但是在这里,还没有谁能令他忌惮,哪怕是黑石转轮王。 现在大厅里面,除了黑石杀手外,还有七八人没有离开,而盒子里细雨的画像至少还有上百张,完全够在场人每人十张还有剩余。 本是没有什么事的,但是那壮汉也许是觉得少年郎好欺负,也许是想要彰显自己的威风,或者只是因为懒得再走两步路,他从古继君手里扯掉了那张画像; 所以,现在肯定要发生一些事情了。 古继君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看了大汉一眼,咧着嘴一笑,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 他现在这具身体的手掌不大,也许是发育还没有完全,比起一些女子的绣手更加纤细,修长,就连每一截指骨都能看的很清晰。 但就是这样的一只手掌,朝着大汉头顶落去的时候,粗旷大汉却怎么也不能避开,也来不及避开。 粗旷大汉很憋屈,明明比古继君要高上半个肩膀,就是古继君伸直手臂也很难将手放在他头上,但现在的事实就是,那只细掌就那样诡异的出现在他头上,然后稳稳的落下。 轰! 粗旷大汉身体一震,面色死灰,眼眶猛然爆裂开来,所有人惊恐的眼神下,从他身体内传出无数骨骼爆裂的细碎声响,紧随着就像是高楼倒塌一样。 眉头轻蹙,随意从箱子里取出一张画像,擦了擦没有任何秽物的手心,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 古继君离开后,许久,大厅的人才像是惊醒过来,肥油陈面色有些不自在,走到大汉尸体跟前,探手一阵摸索,瞳孔猛然变的紧缩起来。 两日后 南京城,陈记油铺。 “怎么死的?” 满是油腥的幽暗屋子里,转轮王剑极其安静的躺在主人手里,因为要掩饰自己阉人的身份,转轮王将声音刻意变的很沙哑。 “全身筋骨节节寸断,就连头骨也变为碎片!” 肥油陈脸色极其恭谨,只有见过转轮王出手的人,才会知道转轮王究竟有多强。 想了想,转轮王有些意外说道:“那他的内功很高啊!” “是个人才,看他有什么要求。”转轮王继续说道。 肥油陈明白转轮王的意思,只是想到那诡异的少年,脸皮不禁渗出一层细汗,有些不确定说道:“我去试试!” “要快!” 转轮剑的嗤嗤声响渐渐离去,肥油陈隐匿在黑夜中的身子变的清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从旁边油坛里取出一卷黄油纸包,取出里面的账册还有归档密件,郑重的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 第八章 江心见鬼 科武世界,科技与武道已经发展至巅峰,武道通神更不再是传说,六道轮盘是无数武道宗师结合科技力量,以外域陨星的星核为力量本源炼制出来的虚拟世界,里面收录了诸多武道世界的轮回故事。 六道轮盘的存在,是以宿主的念头为源泉,不断的衍生出一个又一个的轮回世界,里面的人物还有武学,都是宿主自己构思出来的,所以,一万个轮回世界就会有一万个不同的结局,一万种《纯阳无极神功》就会有一万种不同的修行方式。 轮回世界的作用,就是让宿主在无限的意识里面,创造出最适合自己的武学,只有自己的,才会是最适合的,也只有这样的武道,才能永久的传承下去,不会出现断层,这也是当初那些武道宗师炼制六道轮盘的初衷。 这些轮回故事并非虚幻,里面的武功招法也都有迹可循; 科武世界的古武者进出轮回世界感悟武道真意,磨砺自身武道修为,无数精深玄妙的武学神功被创造出来,因此科武世界是古武最巅峰的时期,没有任何一个时代能与之相比。 当然,在轮回世界修炼出来的轮回之力,也是真实存在的,轮回力量就源自于那颗神秘陨星的力量,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秘密,哪怕是那些炼制出六道轮盘的宗师也说不明白,但是世界总是充满神秘,又有谁能真正全部说的清楚。 当然,这一切古继君是不知道的,轮回世界的本质,除了那几位将它创造出来的存在,谁也不可能清楚,无知者无畏,无欲者无求,有时候知道了反而不如不知道的好。 不明白轮回世界的本质,但是古继君却清楚剑雨轮回的故事发展主线,因为这本就是他意念及至的产物。 “愿化身石桥五百年!” 佛陀与弟子阿难的这段经典对话,就是剑雨轮回故事的主线。 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遇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 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那少女?” 阿难答道:“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从桥上走过。” 剑雨轮回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细雨与陆竹石桥相遇,细雨因情厌杀,毅然脱离在黑石的血腥生活,带走了转轮王视之如命的罗摩遗体,隐姓埋名,此后召来黑石转轮王无休止的追杀搜捕。 古继君进入剑雨轮回的时间,就是在转轮王屠杀张海端全家,细雨带着罗摩遗体逃离黑石之后。 在洛阳大明府,转轮王以重金悬赏细雨人头,无数江湖人物为利所驱共聚一堂,他也在当中,由此而知此方世界乃是剑雨世界。 “如此说来,细雨如今应该是与陆竹在一起。” 夜色下,乌云阴沉,一座古旧的石桥上,古继君手掌平放在石桥墩上,像是在研究手心掌纹,却是思考着究竟该如何入手。 剑雨轮回里面,能吸引他注意的只有罗摩内功,转轮王还有陆竹,转轮王作为剑雨轮回的主线人物,能够力压细雨,彩戏师还有雷彬三大杀手,古继君猜测他至少已经打通全部十二正经,哪怕不比神州世界的顶尖二流强者,但也不会弱上多少。 古继君才突破三流境界,虽然凭借金钟神罩可以抗衡少数打通几条十二正经的二流武者,但如果是十二正经全部打通的高手,绝非他现在能够轻易应付得了的; 何况转轮王的剑法也非同寻常,在没有看过他的剑路前,古继君没有把握与转轮王一战。 罗摩内功倒是有可能将他打通十二正经的时间再缩短一些,而且他也知道在京师首富张大鲸手上就有半具,只是想要参透罗摩内功的运行奥秘,非得得到全部遗体,而另外半具遗体如今却是被细雨带在身上。 要是开口讨要罗摩遗体,以细雨如今的性情极有可能是拔剑相向,细雨剑势凌厉诡异,内功却是短板。 古继君练成《纯阳无极神功》第四重,纯阳内力与化骨绵力相辅相成,比起转轮王数十年苦修或有不如,但是应该要强于细雨不少,应付剑法没有学全的辟水剑自是不难。 只是,细雨如今身边却是跟了个陆竹,陆竹被少林寺僧许为四十年来武功佛法第一人,极有可能已经开始贯通奇经八脉,只怕转轮王都未必是对手,古继君可不认为陆竹到时会帮自己。 “如此一来,却是要等上三个月了!” 古继君很清楚,如今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三月后细雨失手杀死陆竹,更加厌恶生死与杀戮,随后前往李鬼手的船屋易容换面。 等到陆竹死去,细雨杀心已失,那时再去见她,许多事情就变的容易多了。 至于陆竹的生死,古继君丝毫不在意,挡在他路前面的,无论是大慈大悲的佛,还是救苦救难的仙,亦或是穷凶极恶的魔,都只是障碍; 只要是障碍就需要被清除掉,至于是怎样的过程,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最终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可以了。 沉静的夜里,石桥下方漂过一叶轻舟,划船的是一位垂衰老叟,船儿划动的很平稳,江上并未泛起任何水花。 古继君眉头轻挑,才不知道有何处可去,就有人前来带路了。 脚尖顺着桥面轻轻一点,身子如同鹰鹞一般翻身而动,一片阴影划过,就象是一片鸿毛一样,古继君已经稳稳的落在船顶的乌篷上,下方划船的老叟丝毫没有感觉到头顶已经多了个人。 小船在水面行走的很快,竹蒿像是游鱼一般在水里不时摆过,不一会就已经驶离桥岸,朝着江中方向去了。 江上烟雾朦胧,一叶轻舟泊在河上,明明是极动的画面,却反而看起来极静。 不知几许,天色渐明,江上的雾水反而更加朦胧了,身下的小船突然变的慢了下来。 不远处,一艘大船,连接天海之间,静静的停在江心,影影绰绰有些灯火的光亮,穿透雾水变的越发清晰。 “先生!” 老叟将小船靠停下来,有些恭谨的朝着里面喊叫了一声,随后静静等在外面。 不渝多时,从大船里面走出一白衫中年,面容清隽,眼眶微陷,颔下几缕清须,看起来倒有几分世外仙人的感觉。 从船楼走出的李鬼手还未开口,突然面色一变,在轻舟顶上一麻衣少年正看着他,虽然是在笑,但李鬼手却感觉说不出的压力,来着不善。 “先生,这人一定要救啊!” 划船老叟并未看清李鬼手的脸色,也不知道在他背后有一少年,只是从船里抱出满身伤痕的张人凤,面容凄苦的朝着李鬼手求情说道。 “带进来吧!” 看了眼没有多少气息的张人凤,李鬼手不动声色,划船老叟是他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而且他也知道老叟的武功,能站在船篷来到这里,并且让划船老叟都没有察觉到的,这少年郎绝非寻常。 划船老叟进去后,李鬼手面色凝重:“远来是客,只是以这等手段来我船屋,就不知道是友人到访还是恶客临门!” 摇了摇头,古继君道:“友人还是恶客,总归是要看主人的;还有……这天就快要下雨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李鬼手心思一沉,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眼前的少年郎,不仅武功高,而且心思难测,他见过不知多少所谓的少年才俊,没一个有眼前人这样气度的。 “请!” 极不情愿的,李鬼手做了一个手势,古继君也不在意,既然是不请自来,主人家不待见也是理所当然。 走进船屋,划船老叟见到古继君脸色微疑,来之前江中并无其他船泊,怎么这少年跟着他前后脚进来,此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古继君就是他带过来的。 稍息,李鬼手进来,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古继君。 像是到了自己家,古继君随意找了个地坐下,笑道:“再不救人,他就死了!” 拿捏不住古继君来意,李鬼手不敢轻易动手,张人凤的性命在他眼里毫无意义,心情好了救上一救,心情不好了管你死活。 恰好现在,他的心情就极为不好。 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江湖恶寇,但是那些人哪怕再如何不忿,也都要在他面前忍住,因为他是李鬼手。 就像是没人能保证自己不会生疾,也没有人能保证一辈子求不到他这里来,所以无论是江湖大寇,杀手郎中,甚至还有那些朝堂重臣,没人敢对他不敬。 可是,眼前少年郎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李鬼手却能感受到那由心散发的冷意,那是一种蔑视生命的冷,所以在看到古继君的第一眼,李鬼手就知道他敢杀人,而且是真的会杀他。 “先生?” 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划船老叟看了眼古继君,有些小心的朝着李鬼手问道。 船屋里突然变的冷了起来,是杀气。 古继君没有动杀心,杀气不是他的,那位划船老叟感觉到了危险,想要动手杀掉古继君,因此杀气的来源是他。 “趄余!” 李鬼手突然开口,划船老叟神情一顿,随后安静站在后面一动不动。 “先救人。” 就在此时,张人凤突然清醒过来,见到李鬼手的衣装还有手里的刀具,道:“大夫,能给我另外一张脸吗?” 微微沉吟,李鬼手走进里屋,取出需用的器具,随后在张人凤头顶摆了六面铜镜,点上蜡烛,端了碗药灰让他饮了。 ; 第九章 君公子 当着古继君眼前,李鬼手就开始对张人凤施蛊削肉,居然是没有了任何的防备,刀锋迎着肌骨筋肉切开,一阵细碎的摩擦声悠远绵长,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易容换面,或许对于许多武林高手,江湖郎中都不是难事,但他们懂的仅仅只是最简单的易容之术,无非是人皮面具或是佐以金针刺激穴道,改变面部肌肉筋骨变化,只是这样的易容术只能维持极短时间,而且还很容易被人察觉。 李鬼手的易容之术,可非是那些粗鄙的江湖手段,而是真正的换面易人,除非自己暴露出来,否则极难被人察觉,这是真正的医道理学,不知道多少江湖人物豪掷千金,只为求李鬼手换一副面容。 对于医药治病,古继君是毫无兴趣,但是对剑,他还是有极大兴趣的。 在鹿鼎轮回里面,用剑的高手也不在少数,陈近南的袖中剑,冯锡范的无血剑,都算得上极好的剑法,只是两人因为内息修为平平,因此看起来并不是很厉害,当初连古继君的金钟神罩都未能破开。 在鹿鼎轮回中,古继君看得上的武学并不多,洪安通的化骨绵掌天然克制他的“无漏金钟”,因此对于化骨绵力的行功脉络他独有研究。 至于辽东野虎门的《纯阳无极神功》,本就是极高深的武学,只是因为极少有人能够修炼至第三重,所以就不甚出名。 离开鹿鼎轮回至今,古继君依然在修炼这门功法,而且与神州世界的武道境界对比之后,古继君赫然发现《纯阳无极神功》第六重“纯阳无极”,对应的根本是先天真气境,而且还是肉身与内息的同步先天。 神州世界也有全神打磨肉身的苦修者,他们不修内息,转而以内息淬炼筋骨血肉,虽然前期承受诸多苦楚,但是肉身突破先天境界后,往往拥有更强的战力。 虽然只是古继君自己的推测,并没有十分的肯定,但是也足以看出《纯阳无极神功》的潜力,第三重“无漏金钟”都能令他跻身三流,何况最后一重天“纯阳无极”。 在鹿鼎轮回里面,古继君除了化骨绵掌与《纯阳无极神功》外,还有对一门功夫有极深的研究,那就是陈近南的袖中剑。 袖中剑是一门极难的剑道法门,有些偏于左道,也就是并非传统的剑道招式。 袖中剑是一种追求极致出剑速度的剑道,咫尺之间,剑刃封喉,就是在于出其不意,任何人在全心交战的时候,也不可能防备从衣袖飞出的封喉之剑,只要袖中剑的出剑速度够快,几乎是不可能被躲过去的。 陈近南因为对剑道理解极浅,好好的一式杀剑,生生被他当做藏剑的手段,每次与人对战剑从袖中来,看起来洒脱英武,实则毫无用处。 古继君杀人从不拘泥一格,无论是怎样的手段,只要能杀死对手,那就是有用的,至于那些视剑如命的人,认为剑不受辱,剑道光明,在他看来都是无形枷锁,杀人之前还给自己套上束缚,本就已经输了三分。 剑本就是用来杀人的,或者说只是一门杀人工具,无论过程是怎样,只要能得到需要的结果,那就是一把剑的作用,舍此之外,再无其他。 袖中剑需要一柄特殊的剑作为载体,眼前这柄参差剑当然不适合,只是因为剑雨世界的名剑中,这把参差剑足以排至前五,细雨的辟水剑都未必能胜过,因而古继君才会生出几分兴趣。 参差剑是子母双剑,母剑主攻,子剑主防,当然也能随时反过来,算得上是剑中的异类,很少有人能够将子母剑使的很好,张人凤因为身体结构异于常人,所以这柄参差剑在他手里才能独斗黑石三大杀手而不死。 参差剑身长三尺两寸,通体流畅,剑柄形似草花,因为随着张人凤漂流数日,剑身上的血腥气息早已被冲刷干净,反倒是有着一股难言的正气。 屈指轻弹,震声嗡鸣,如晨钟暮鼓,洗耳明神。 “好剑!” 古继君轻声感慨,随意将剑收入鞘内。 划船老叟眼皮一跳,脸上似是有怒意升腾,只是却没有任何动作,李鬼手此时也恰好缝完最后一针。 将手里的血腥洗尽,李鬼手转身道:“昆仑三剑之一,自然是好剑,只是这柄参差剑,在他人手里,只怕不能发挥十之三四的精髓。” 古继君眼神一动,也不点破,他自然明白李鬼手的意思,无非是说出张人凤的出身来历,还有这把参差剑在昆仑的特殊地位,劝告他即使他拿到了也没有多大作用,还是不要妄动心思,就此罢手。 古继君之所以要看参差剑,只是因为他感兴趣,而且也只是兴趣而已,况且也的确如李鬼手所说,参差剑在他手里没有多大作用,拿来也用不到。 随手将参差剑至于高阁,古继君神情冷漠说道:“我是来寻你的,参差剑还有张人凤我都没有兴趣。” “阁下深夜到访船屋,不知所为何事?” 李鬼手神情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件事!” “第一,我要你手里的《金匮蛊经》。” 古继君才一开口,李鬼手本是毫不在意的表情,突然间就变的无比阴沉,《金匮蛊经》是他离开师门唯一带出来的东西,也是他一身医术的根源所在,岂能轻易交与外人。 怒极而笑,李鬼手反而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平静问道:“第二件呢?” 第一件事都已经如此苛刻,李鬼手倒是想要知道第二件事,古继君又会提出什么更过分要求。 “我想要见识一下你手里的辟水剑法!” 李鬼手脸色猛然大变,眼神深处有着无比的惊恐,道:“你是他的人,是他让你来的!” 古继君微微疑惑,道:“谁?” “转轮王!” 说完后,李鬼手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声音变的极其尖细:“原来如此,原来你也对他有不轨之心,你来找我,是想要借我的手对付他吧!” “先生,你……你的声音!” 李鬼手声音突然转变,丝毫不同于之前,划船老叟与他相处多年,自然听得出来。 而且,在他心底隐隐有种可怕的猜测,因为刚才李鬼手说话的声音,普天之下只有一种人才能发出,那就是皇宫内院的阉人。 咚! 猛然间,船屋里响起了雨水打落在江面的叮咚声响,紧随着一道隐晦剑光从李鬼手身前闪逝,一抹晶莹的血线顺着划船老叟脖颈变的清晰。 “趄余,虽然你跟了我十年,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既然知道了,那就只能死!” 李鬼手突然出手,划船老叟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就被切断咽喉,没有丝毫痛苦的死去。 古继君眉目微侧,倒不是因为李鬼手的狠辣手段,而是他手里杀人的剑,他杀人并不是用剑,而是一把三寸长的刻刀,刚才为张人凤换脸时用的就是这把刀。 “这就是辟水剑法?”古继君问道。 李鬼手:“这招叫做一线天人,辟水剑里最快的一招。” 古继君:“一线之间,天人两相隔,的确是不错的剑招,只可惜,还不够快!” 说话间,古继君衣袖猛然一震,一道白芒骤然划破烛光,他的身子也突然变的鬼魅起来,同时右手中食二指并剑,毫无征兆的刺向李鬼手的眉心。 咻! 李鬼手手中刻刀微微一横,刀锋以一种难以理解的轨迹微微一转,恰到好处的切在古继君指尖; 只是,刀锋与指尖触碰间,发出的不是手指切开的噗哧声响,反倒像是寺庙的嗡鸣钟声。 “金身不坏!” 李鬼手面色突变,能以手指硬撼他的刀锋,除了传说中的金刚不坏身,他已经想不出任何武功,所以他立即就拉开了与古继君的距离。 江湖传言修炼金刚不坏身只是防御极强,速度还有攻击都会大大减削,但是刚才古继君只是一记剑指,李鬼手就明白古继君无论是速度还是攻击,都要强于他数倍。 要是真的被古继君近身后,李鬼手知道自己绝难逃脱,因此果断拉开距离,不再继续出手,戒备的看着距离不远的古继君。 感受着刚才那神来一剑,古继君微微回味,突然明白这一剑要真是以细雨手中的辟水剑来施展,恐怕就不是剑锋斩在手指,而是剑身弯曲直刺心脉。 “这招又叫做什么?” 李鬼手面色阴沉,知道自己不可能杀死古继君,冷冷说道:“藏拙于巧!” 点了点头,虽然李鬼手只是出了两剑,但是他已经知道辟水剑法,的确要强出鹿鼎轮回里面所有的剑招,除非是袖中剑练达极致,否则很难在速度上超过辟水剑法,而且辟水剑法以细密闻名,里面剑招的可怕不仅仅只是快。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认定我是转轮王的人,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是他的手下。” “不过,有一点你没说错,我的确是要对付他。” “这不可能,你不是转轮王派来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我会辟水剑法,还有我手里的《金匮蛊经》,这些可都是只有他一人知道。” 李鬼手神色数次变化,终于还是忍不住疑问,毕竟无论是辟水剑法还有《金匮蛊经》都是他最为辛密的东西,普天之下真正知道他底细的只有转轮王一人。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帮你除掉转轮王,让你日后不再需要躲避在船屋,过着人鬼不知的日子。” 顿了顿,古继君继续说道:“而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辟水剑法还有《金匮蛊经》,没有见过转轮王的剑路,我没把握杀他!” 李鬼手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沉默一阵,道:“我怎么能相信你?” 笑了笑,古继君露出洁白的牙齿,道:“你没有选择,不信我,那我就杀了你。” 李鬼手继续沉默,这样的聊天方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遇到了,在古继君身上,他依稀看到了当年的转轮王,这一刻他们两人居然出奇的相似。 微微一叹,李鬼手问道:“怎么称呼?” 古继君眉头轻皱,随后邪魅一笑:“你可以称呼我“君公子”!” ; 第十章 当年事 “君公子?” 微微思索,李鬼手确认自己并没有在江湖上听到这个名号,虽然他本身已经知道了江湖上的无数秘密。 “你知道我与转轮王之间的恩怨?”李鬼手试探问道。 “看来,你还是有所顾虑。” 古继君想了想,开始说道:“五十年前,你本是宫里御医苑的捣药医师,转轮王更是才入宫不久的卑微太监,你们同时被宫里都知监的魏公公看中收为弟子,你继承了师父的医理药道,而转轮王则是继承了他的武学修为。” 微微停顿,古继君道:“虽然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但想来以你的医道还有家世,不仅没能留在御医苑,反而流落江湖四处躲藏,恐怕与你那位师兄脱不了干系。” “哈哈哈……” 李鬼手突然发笑,只是笑声令人惊悚,真有如厉鬼转世般,却又带着几分难以掩去的凄凉。 “你居然知道曹锋的真实身份,哈哈哈……居然还有人能知道曹锋的真实身份!” “谁能想到,堂堂黑石转轮王竟然委身朝廷,当一个小小的九品信差,实在是太可笑了!” 话风一转,李鬼手突然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故事?” 古继君眉宇微动,意兴阑珊说道:“你们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你我之间只有交易,你给我辟水剑法还有《金匮蛊经》,我帮你杀了转轮王,就是这么简单,也只有这么简单。” “不,你一定要听,我也一定要说,三十年来,这些话我不能对任何人说,你知道吗,我已经快疯了,快被曹锋逼疯了!” 李鬼手面容开始变的扭曲起来,说话语速也变的越来越快,那种神情真要形容的话,就是癫狂。 “只要你听我说完,我就会教给你辟水剑法,并且将《金匮蛊经》也给你,还能帮你对付转轮王,我不会食言的,绝对不会……” 说到最后,李鬼手几乎是在哀求古继君,很难想象,名誉江湖的鬼医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古继君微微沉思,道:“好!” 只需要听一个故事,就能得到自己要的结果,相比于杀死李鬼手,这样的方式更简单一些,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到古继君答应下来,李鬼手开始变的平静,眼神闪烁着无数的色彩,有痛苦,有怨恨,有怜悯,最终全部化为最纯粹的杀意,他要曹锋死! “三十六年前,得到师父的《金匮蛊经》后,我自然在医道上突飞猛进,没有多久就成为真正的御用医师,得到朝廷的赏识与认可。” 李鬼手开始回忆自己的过往,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说明的幸福,那是他一生最美好的记忆。 …… 深沉的夜色中,一座巍严的府邸灯火辉煌,整条街巷都洋溢着喜气,御医李笠齐得蒙皇恩浩荡,加封正二品奉上太医,御赐金婚。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李笠齐一朝占尽“洞房花烛”与“金榜题名”,自然成为无数人羡慕的对象,真可谓是意气风发。 红纸剪成的喜字贴满所有的窗户,满座宾朋弹歌相庆,酒香几乎远飘巷外十里,任何人想到都是一幅唯美的画境。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响起,数百斤重的乌木大门直接被砸成粉碎,无数木屑夹杂着破碎的门板朝着院子砸落下来,瞬间就有数十人被当场砸死。 人群微微一愣,随即爆发出剧烈的痛哭声,原本脸上的喜意也都变为惊惧,争先恐后的朝着屋外逃去。 只是,令他们绝望的是,从屋外涌进来数十黑衣杀手,手中的利刃几乎是被鲜血染红,为首之人更是手持火焰双刀,像是传说中的阴鬼一样可怖。 哭喊与哀求声中,这群来自地狱的恶魔血洗了婚宴上的所有宾客,就连新娘子也倒在了血泊之中,火红的霞帔被鲜血染的更加透彻。 李笠齐像是呆了一般,傻傻的坐在地面的台阶上,看着亲朋好友和妻子惨死在刀剑之下,眼神变得空洞无比。 所有的人全部死后,那些杀手带着李笠齐离开了,随后一把滔天火焰,烧毁了所有的一切,整座京城都被染红半边天。 说到这里,李鬼手眼神变的通红无比,任谁在洞房花烛夜被屠戮满门,也都会变的发疯,甚至是当场立毙。 看了看古继君,李鬼手道:“如你所想,动手的就是曹锋,我的同门师兄,今日的黑石转轮王。” “曹锋屠杀我满门之后,将我带离朝堂,并且威逼我以药术为他再生残躯,一个断了根的太监,居然想重新长出来,岂不是天大笑话!” “他以为《金匮蛊经》里藏有生残补缺的药术,故此也对我施以宫刑,这就是我声音变化的根源。” “后来,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做到生残补缺,曹锋也并没有杀我,他知道我的医术是他控制武林江湖的利器,所以将我放离黑石,躲在这鬼船中替他收拢江湖高手,为他卖命。” 李鬼手说话时声音很平静,但古继君能听出来他心里的恨,他对转轮王的怨恨已经到了连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地步,这是三十年间所有怨气汇集起来的恨意,足以扭曲一个正常人的心神,古继君甚至怀疑李鬼手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这股怨恨的支撑。 李鬼手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变化,继续说道:“杀人诛心,自此以后,李笠齐就变为李鬼手,终日呆在船屋之中,成为转轮王手底下最可怕的杀人武器。” “你没想过离开吗?”古继君问道。 “离开?” 李鬼手冷声一笑,道:“离开后,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整日担心着被黑石杀手找到,一辈子活在曹锋的阴影之下!” 古继君:“那你现在何尝不是活在他的阴影之中,并且还帮他的力量变的越来越强?” 李鬼手:“无论怎样都要活在他的阴影里,我何不选择一个更好的局面,正如他了解我一样,我也是最了解他的人,曹锋知道为了报仇我可以做出任何选择,他也自信我不可能有杀他的能力,所以留在他身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机会,才能报杀妻灭族之仇!” 古继君:“三十年了,你的机会等到了吗?” 李鬼手:“等到了!” 古继君:“为什么没有动手?” 李鬼手:“因为这个机会,我是在今夜才等到的。” 看着李鬼手的眼睛,古继君突然一叹,道:“看来,你已经清醒了。” 李鬼手沉默一阵,道:“我更愿意没有清醒,一直那样疯下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忘记沛儿倒在血泊的画面。” “你恨转轮王吗?” 犹豫了许久,李鬼手抬起头看着古继君的眼睛,道:“不恨了,他也是个可怜人!” “那你还要杀他吗?” 这次,李鬼手没有丝毫犹豫,冷冷吐出一个字:“杀!” “无论他再有诸多原因,都不应该杀死沛儿,沛儿的命,需要他来还。” 古继君:“很好,你没有说谎。” “你知道吗,你真的和他很像。”李鬼手突然开口,看向古继君的眼神有些复杂。 并没有在意李鬼手的话,古继君只是很平淡的答道:“是吗?” “不过比起转轮王,你更可怕。” “为什么?”古继君问道。 “从你的眼神里,我看到了那股藐视众生的冷意,转轮王再如何枭雄之资,他也只是一个人,而你与他不同,也正是你的可怕之处,你不在红尘中!” 看了眼李鬼手,古继君有些意外,道:“看来,你疯了三十年也不是没有效果的。” “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李鬼手疑惑了,他评价古继君只是因为他的感觉,而古继君如此一说,难道承认了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他真的不是人? 只是,这怎么可能! “你不会理解的,你也不需要理解,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辟水剑法交给我,然后我带着《金匮蛊经》去杀转轮王。” 没有理会李鬼手的疑惑,古继君只是提起之前的交易,让李鬼手将辟水剑法的剑招还有《金匮蛊经》交给他,毕竟这也是他来寻李鬼手的原因。 “以你现在的功力,应该还不是转轮王的对手,他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将内力贯通到阴跷脉的照海穴。”李鬼手并未正面应答,反倒像是在提醒他一样。 古继君眉头轻蹙:“那倒是小瞧他了。” 阴跷脉属于奇经八脉之一,也就是说转轮王在三年之前已经开始行功奇经八脉,只要前六脉被内力贯通之后,他就是一流境界的高手。 进入剑雨轮回数日来,古继君也在只是将内力运行至手太阴肺经与手少阴心经,比起十二正经圆满的二流武者都还有一段距离,要是转轮王真的跻身一流境界,那他的计划就需要变动一番了。 “看来,罗摩遗体的进程要快上一些了,只是要找罗摩遗体,就绕不过细雨还有陆竹,转轮王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真是有些棘手啊!” 很快,把自己的所有计划做了细微调整,确认所有细节都不会发生意外,古继君看了看屋外的细雨,朝着李鬼手说道:“好雨知时节,是时候领教阁下的辟水剑了!” 李鬼手面色肃容,道:“请!” 两道剑声擦破雨夜,谁也不曾知道在江心有过这样一场特殊的对决。 ; 第十一章 夜雨杀石 七月半,鬼门开,百鬼夜行! 七月十五,在民间被称为中元节,相传阎罗王于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打开鬼门关,放出一批无人奉祀的孤魂野鬼到阳间来享受人们的供祭。 七月的最后一天,重关鬼门之前,这批孤魂野鬼又得返回阴间,所以七月又称鬼月。 七月是鬼月,所以连带着天气也似是受阴气影响,连绵的阴雨几乎从未停过,颇有几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凄凉意境。 一座古朴的石桥上,古继君撑着一把黄色油纸伞,静静的看着江河边畔的万家灯火。 夜深极静,江面上无数透亮的彩色莲灯,载着对亲人故友的思念,不知道要顺着江流漂至何处,或许真能流至那条传说中的忘川河,将阳世的思念带往阴府。 石桥之下,隐隐传来数声凄凉的悲咽,或许是妻子思念亡夫,亦或是母亲念怀故子,每一盏顺着江河流去的莲灯,都像是在诉说着人世间的悲苦离合,亦或是一桩桩的人间惨剧。 离开李鬼手的船屋已经两月光景,古继君并未刻意的去做任何事情,时机不到,强求不得,或许反而会生出诸多变故。 冷风徐来,带着江面的寒气,古继君眉头微微蹙起,看了眼不远处的花船,摇了摇头,撑着纸伞转身离去。 像是漫无目的的走动,但要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选择的每一条巷道,都像是提前算计好了的,连续转过七八条喧闹的街巷后,古继君终于停了下来,前面是一条被封死的死胡同,没有路了。 转过身,古继君看了看四周,早已经变的无比寂静,甚至能清晰听到每一道雨珠打落的声音,这里距离闹市已经很远了。 “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心里微微思揣,他朝着周围墙面看去,道:“怎么,你们这些游魂野鬼真的见不得人?” 连续的破空声划破寂静,十七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墙上,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衣衫已经被全部打湿,没有一人出声说话,每个人都将手掌贴着衣下的剑柄,空气中的冷意更添加了几分。 巷道两头,两把黄油纸伞,雨水打在伞布上啪啪炸响,看着神情凝重的肥油陈,古继君突然感觉无趣,如果来的是彩戏师那个老家伙,或许还会有几分不一样的意思。 “怎么称呼?”肥油陈率先问道。 “君公子。”古继君答道。 肥油陈眼皮微微跳动,对于古继君的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不过他并没有表示出来,江湖人,很少是用本名的,他也是一样。 只是叫着叫着,却连原本的名字都忘记了,行走江湖,姓名只是个符号,可以让人称呼的符号,只要能被人记住,究竟是阿三还是李鬼,或许本就没有区别。 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珠,古继君问道:“找我很长时间了?” 肥油陈:“半个月了。” 古继君:“有事?” 肥油陈:“是有一点。” 古继君:“转轮王让你来的。” 肥油陈:“帮主说了,加入黑石,条件任你提。” 摸了摸太阳穴,古继君道:“我去黑石,那他干什么去?” 肥油陈自然冷笑,道:“你虽然有本事,但是帮主比你更有本事。” 古继君:“那就是没的谈了。” 摇了摇头,肥油陈道:“是你不想谈。” 古继君:“知道我不想谈,那你还不走?” 肥油陈:“现在还不能走,我想试试。” 古继君:“不怕试过后,就走不了了。” 肥油陈:“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一定走不了!” 合起手里的油纸伞,古继君神情开始变冷,道:“那就来吧!” 甩出手里的纸伞,肥油陈率先出手,一道冰冷的声音刺破雨夜:“死活无论!” 黑石出手,只有两种结果,活着,死了。 既然古继君拒绝了转轮王的邀请,那他今夜也就只有两种结局,杀死所有的黑石杀手活着离开,或者是被黑石杀手杀死之后躺着离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肥油陈用的是剑,在剑雨轮回里面,强者几乎都是用剑的,转轮王,细雨,陆竹,他们用的都是剑术招法。 黑石人的武功,都是得自转轮王的亲授,特别是用剑的高手,肥油陈学的不是转轮王的转轮剑法和辟水剑法,而是一种类似袖中剑的快剑。 肥油陈的剑很快,而且看不到从哪里出现的,几乎在剑身与剑鞘摩擦声响起时,他的剑就已经到了古继君的眉心。 他的杀人手段很纯熟,通常来说,心脏是人的第一死穴,眉心才排在第二,因此高手过招几乎都是不离这两个位置。 可是肥油陈有足够的杀人经验,所以他知道有的人五脏器府异于常人,心脏长在右边的人不是没有,只有眉心位置,才是真正的死穴; 只要瞬间刺穿眉心,对手意识就会出现短暂的空白间隙,在这个间隙内抽剑而出,不仅可以最快杀死对手,而且还能保证自身安全,因为大意而被临死反杀的例子太多太多。 虽然掌管黑石的帐册银钱,但不意味着肥油陈就不是杀手。 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能掌握基石,黑石乃是朝廷黑暗之基石,转轮王是个有本事的人,所以黑石被他牢牢掌控着; 在黑石组织,帐册与归档密件就是基石,这两样东西都被肥油陈拿在手里,所以肥油陈一定是个有本事的人,而杀手的本事,往往都是手里的剑。 肥油陈的剑法从来就没有放下,反而因为藏的太久,所以他对剑道有了另一种不同的理解,善剑者巧于藏,善藏者精于杀,只有剑锋深藏,才能杀人无形; 所以,他的剑术就是藏剑术。 古继君眼神突然一亮,肥油陈虽然卖相的确不好看,但是他的这招剑术,的确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无形一剑,善巧于藏,虽然脱胎于转轮王的剑法,但明显已经有了几分自己的思想。 仅此一剑,古继君就已经知道,肥油陈是丝毫不弱于细雨,雷彬,彩戏师这等顶尖杀手,或许某种程度上还会更强。 咻! 剑锋划破雨夜,直朝着古继君眉心刺来,像是一条幽冷的毒蛇一样,潜伏数日只为那夺命一咬。 古继君面色微变,他感觉自己的金钟神罩未必能够安然挡住这一剑,知道小看了肥油陈,所以他立即改变策略。 下腰猛然弯曲,他的身子就像是一条被抽去筋骨的蛟龙,突然间变的无比柔软,直接顺着肥油陈的手臂滑到他身后,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躲过肥油陈的必杀一剑,这是鹿鼎轮回里面蛇岛的上乘武功,金蛇缠丝。 肥油陈眼神一慌,丝毫没想到古继君懂得这样诡异的武功,而且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藏剑术虽然厉害,但却是有极大的桎梏。 藏剑术的精髓就在于一个“藏”字,剑藏的越久,施展出来的威力就越大,一旦藏锋出鞘,就不再有回头路,要么杀人,要么被杀,简而言之,就是他只有出一剑的精力,一剑过后,精气神全部衰弱至极点,再无动手的能力。 当初转轮王让他来寻古继君,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因此藏剑半月,将这一剑的精气神酝酿至极限,借着雨夜的朦胧环境,他自信哪怕是细雨也不可能躲过这一剑。 如果是细雨,面对他苦心藏锋的这一剑,或许真的会被重创,但可惜,他的对手并不是细雨,而是古继君! 像是一条软蛇一样,古继君整个身子缠在肥油陈身上,右手如同死蛇之吻,瞬间将肥油陈握剑的手骨捏碎,随后连接数声脆响,肥油陈背后脊椎骨断成数节。 只是一刹那,黑石前来杀手中,实力最强的肥油陈就重伤濒死,古继君重新站立在雨夜下,看着十七道幽魂朝着他袭掠而来。 轰隆! 一声雷鸣,惨白的电光猛然将雨夜撕裂开来,天空突然出现一道狰狞的裂缝,一瞬间像是黑夜与白昼交替过来。 借着轰隆的雷电,十七道森白的剑光反射出更加明亮的白芒,虽然肥油陈生死未知,但是黑石的杀手并未慌乱,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要么杀死目标,要么身堕幽冥,这就是转轮王一手建立起来的黑石,可怕,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肥油陈那一剑出现后,古继君承认自己看错了他,但只是这十七名黑衣杀手,还真的没有被他放在眼里,他们的内力并不入流,或许联手能够刺杀绝大数三流武者,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无论力量还是剑招,都有着极大漏洞。 迎着距离最近那道剑光,古继君倏然而上,反手握住夺自肥油陈的青石剑,顺着雨水的轨迹极速拉下,一道猩红的血水洒落巷道的石板上,紧随着就是尸体坠地的沉闷声响。 一剑过后,古继君剑柄微转朝前甩出,一道幽影划破夜空,紧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剑柄顺着另外一名杀手胸膛穿胸而过,牢牢地将他钉死在地上。 古继君瞬杀两人,已经有三名杀手贴近他的身边,三柄锋利的剑尖同时刺中他的心脏,脊椎还有脑后神庭。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重击,古继君连拍三掌,三名杀手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疑惑痛苦死去,他们身体的筋骨几乎同时破碎,金钟神罩,化骨绵掌。 ; 第十二章 云何寺中梵音度 一片风雨落下,战斗还没有停止,哪怕是古继君已经表现出不可力敌的气势,那些黑石杀手依然不曾退却。 风雨如晦,剑影如鬼,十七名黑石杀手瞬息死去五人,剩余的十二人脸色掩盖在黑纱面遮底下,看不出来到底是冰冷还是恐惧,他们的手没停下,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剑没有停下。 虽然有些惊诧这些黑石杀手的坚持,但是古继君并未有丝毫留手的余地,没有谁该不该死,没有谁该不该活,只有杀人者,人恒杀之,无论对错,只论结果。 夜越来越深,雨越来越大,混杂着血腥的地面上,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就连石砖缝隙里久积的泥土也全部被清洗出来,这场雨真是罕见! 最后一道踉跄声音,那是长剑砸落在地面的声响,十七名黑石杀手短短七息之间,就已经全部成为尸体,江湖上能做到这样连杀十七人的高手不是没有,只是能如此果断干脆的,古继君确实是独一个。 重新将黄油纸伞撑起,古继君走到肥油陈面前,脸色平静:“看来你是要死了。” 肥油陈趴在地上,背后脊椎已经断成数节,看不到古继君的面庞,也见不到古继君虐杀黑石杀手的血腥手段,但他能听到风雨掩饰下的刀光剑影,也能听到生命死亡前对活着的渴望。 现在,风雨依旧,而其余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在他的身子下,还没被冲洗干净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所以他知道,那些人都已经死去了,而且不出意外,他也会很快一样。 “还是小看了你,帮主他应该亲自出手的。” 肥油陈凄苦一笑,随后彻底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之所以活着,只是因为要看一个结果,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所以他也就死了。 黑石本就是亡命者,现在死还是以后死没有什么区别,重要的是怎么死,死的有没有价值。 肥油陈知道自己死的是有价值的,因为他死了,所以转轮王下次肯定会亲自出手,连他都拿不下的对手转轮王一定会重视的,至于他本人只是个过河的卒子,现在已经起到了应该的作用。 随手取出一只翡翠小瓶,古继君将药粉洒在肥油陈的尸体上,一阵刺激的尸臭味道过后,肥油陈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痕迹也都消失不见。 肥油陈在黑石里面,算不得小角色,他死了肯定会引起转轮王的警惕,而现在古继君还不想面对转轮王,怎么样才能做到让他死了,却又像是没死,化尸粉就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这是瞒不了转轮王多长时间的,但是古继君也不需要有多长时间,只要再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够了。 “好一场夜雨!” 抬头看着丝毫没有迹象停下的细雨,古继君没由头的感慨了一句,剑雨轮回里面,似乎就只有剑和雨两种风景,单调的色彩,孤独的人影。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许多人都对黑夜和风雨情有独钟,夜色可以掩饰一切的光明,雨水可以冲洗掉所有人们不愿意见到的东西,就像是他背后那条巷道一样,谁又能知道刚才在这里死了十八个人。 …… 在南京城外,有一座破旧的石桥,石桥底下有一条干涸的河床,不远处一片尘古的寺庙隐藏在石林之中,云何寺。 古继君站在寺中,却没有继续走进去,里殿门外躺着一名老和尚,看上去随时都要死去的样子。 “要是烧香拜佛,应该去佛门寺少林,这里只有和尚没有佛,施主却是走错门了。” “大师误会了,我来既不烧香,也不拜佛。” 见痴和尚睁开眼睛,看了看古继君,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眼神闪过一丝忌惮,古继君冷静道:“见人!” “原来如此,只是这云何寺只有和尚一人,许久不曾有生人来过,施主恐怕没什么人可见。” “陆竹居士被少林寺僧誉为四十年来佛法武功第一,大师能教导出来这样的弟子,晚辈自然要来一睹大师风采!” 见痴和尚眉宇紧锁,很快又重新舒展开来,道:“世间诸生,各有缘法,岂是他人能轻易左右,就连佛祖点化世人都要讲究机缘,禅机一过,缘即灭矣,而禅机未到,虽点亦不中。” 古继君不言,见痴和尚继续道:“陆竹他自有缘法,非你我所能左右,缘即是原,缘来即是原来,众生因果,轮回妄替,冥冥自有定数。” “哪怕因此而舍命?”古继君一笑,冷冷问道。 “缘起缘灭,禅机即到,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随心而去,看得否,都即是缘!” “缘来,即是原来……” 念叨着见痴和尚这句话,古继君像是陷入了沉思,佛门讲究因果轮回之道,今日种下因,往日得来果,只是,这因果轮回究竟是否真的存在! “施主须知,放下,未尝不是一件善事,与人为善者,终得福业!” 像是佛陀梵音,又带着一股靡靡的蛊惑,让他忍不住就要放下一切包袱,而登彼岸金桥。 轰隆! 脑海中猛然生出一股钟鼎轰鸣,宛如当头棒喝,古继君突然醒来,看向见痴和尚的眼神猛然发冷,身上开始往外萦散出浓郁的血腥气息,这是他积累三生轮回的杀气。 “佛门叱喝,普渡梵音!” 佛门有度化梵音,刚才顺着见痴和尚的话,古继君差点被其影响心神,否认之前所坚持的一切,如果他真的没能自己清醒过来,恐怕真的要迷失自我,不可自得。 见痴和尚同样面色发白,从古继君走进云何寺的第一脚,他就能感受到由其身上散发的冷戾,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这最后的“梵音呵心”而准备,只可惜,却被古继君的三世杀意所破去。 普渡梵音是心神力量,见痴和尚修行佛法数十年,哪怕是转轮王都未必有他心神坚定,只可惜古继君历经三生轮回,岂是他能轻易度化的。 没有丝毫犹豫,古继君立即离开云何寺,这老和尚有些诡异,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其他手段,君子不立危墙,先走为上。 来到云何寺,本就是为了试探出老和尚的底细,知道了老和尚非同寻常就已经够了,显然不是他现在能招惹的对象。 看着古继君离去的背影,见痴和尚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普渡梵音被破,他至起码要休养半年时间,刚才古继君若是强行出手,或许真的有可能杀了自己。 “江湖多是非!” 微微一叹,见痴和尚一眼就看透古继君内心的冷厉,否则也不会施展这种佛门降魔手段,毁人心智,灭人欲望,这样结下的因果是不可能消去的。 半月后…… 南京城 客栈厢房内,古继君盘膝闭目,身周围隐隐有无数道看不清楚的水流,屋子内的空气都像是被挤压的凝滞起来。 在他的丹田内,纯阳内力和化骨绵力各自运行六条十二正经,而且因为时间紧迫,他需要尽快打通全部十二正经,古继君将丹田阴阳内力还有周身血气运转速度提升了七倍。 如此强大的压力之下,几乎要将经脉彻底撑爆,如果不是因为《纯阳无极神功》第三重天强化经脉脏腑,他此时恐怕已经内息走岔,走火入魔了。 轰隆!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古继君身体外猛然升腾出一层细细的血雾,同时从他身体内部传来细微的嗤嗤声响,就像是河水冲破了堤坝的感觉。 一口逆血喷出,古继君猛然睁开双目,昏暗的屋子像是突然出现两道白芒,功行十二正经,《纯阳无极神功》第四重“明暗生劲”彻底圆满,如果现在回到神州世界,他就是不折不扣的二流武者。 “剑雨轮回历经三月,终于将十二正经全部打通,哪怕就是现在回到神州世界,轮回积累的力量也足够让我立即将十二正经打通六条,只是,这还远远不够!” 感受着丹田经脉暴增八倍的内力,古继君心里的不是窃喜,而是紧迫。 在去云何寺之前,他已经打通了四条十二正经,因为见痴和尚的普渡梵音,他更是短短半月将剩下的八条正经全部打通,可谓因祸得福。 当日在云何寺,古继君之所以立即离开,就是因为察觉到丹田内息的躁动,普渡梵音不仅有度化禁神的作用,更有通脉洗经的好处,也就是此时,他才明白当日的见痴和尚,究竟是怎样的高手。 普渡梵音虽说是心神力量,但仍然要以内力作为媒介,见痴和尚当日就是以他七十年的佛门功力对古继君施展“梵音呵心”,因此他的所有功力在那瞬间全部灌输到古继君神庭****。 见痴和尚七十年修为,早已是打通奇经八脉,内力破体收放的一流高手,哪怕最后感觉不对劲立即将内力收回丹田,但也有三成留在古继君身体内,也正是借着这三成佛门内力,古继君才能在短短半月将剩下的八条正经全部打通。 这些佛门内力属于外来,不是他自己修行出来的,必然会桎梏他的武道进境,但古继君却是毫不在意,因为离开剑雨轮回后,他的所有内力都会被转化为至精至纯的轮回力量,随后灌输到本源丹田。 轮回世界的轮回之身,对于他现实世界的身体不会有丝毫影响,所以在鹿鼎轮回中,为了寻求突破他不惜被数十高手围攻致死,这就是六道轮盘的真正伟力!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通天地,驭鬼神,己身不全,偷天补之; 六道轮盘本就是偷天之道,或许这才是科武纪元提前毁灭的真正原因,六道轮盘不容天道,武道再强怎及天道浩瀚。 ; 第十三章 十年梦里空寻花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两股内力全部挤压在丹田之中,现在十二正经全部打通,接下来将一阴一阳两股内力混元融合,就能突破《纯阳无极神功》第五重天“混元归一”。 一流境界的高手内力小周天循环,丹田内力越是精纯浩大,冲击奇经八脉就越是简单,古继君就是打算要以融合后的混元内力一鼓作气,直接冲破六条奇经,至于最后的任督二脉,已经不是力量浑厚就能打破,更需要舍生忘死的意念才行。 内息圆满境,只要机缘恰当就能破入先天,从此天人两相隔,但是在进入先天境之前,需要渡过生死玄关,那就是冲破任督二脉的阻挡,过去了一马平川,过不去身堕幽冥,所以天人两相隔是有两重意思的。 内息一流的古武高手多如过江之鲫,而圆满境的武者却寥若晨星,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人心性不成,冲击任督二脉毅力不够,最后死在生死玄关之下。 借着见痴和尚的佛门功力,古继君现在已经突破二流境界,剑雨轮回中除却那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恐怕就只有转轮王,陆竹还有见痴和尚能稳压他一头,而且随着他计划的进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在极速缩小。 推开窗户,古继君看着对面一家堂皇贵气的钱庄,这是京师首富张大鲸开办的通宝钱庄,有人曾说若是将张大鲸抄家后,所得的银钱足够再建立一个朝廷,虽然言语多有闪失,但也足以见到对通宝钱庄的极高评价。 通宝钱庄的银钱对于古继君来说没有用处,对他有用的是张大鲸手里的半具罗摩遗体。 “盲目可以复明,失牙可以再得,残肢可以再续!” 江湖人将罗摩遗体传的神乎其神,但罗摩遗体要真是这样神奇,那罗摩又怎会死去。 这些传言的真假古继君毫不在意,他要的,只是罗摩内功的行功线路,因为罗摩内功可以让他迅速跻身一流境界,得到更强大的力量,只有这样他在回到神州世界后,才有足够的资本争回自己失去的,任何挡在这个目标之前的障碍,都将被彻底粉碎。 细雨身上的上半具罗摩遗体,加上张大鲸手里的这下半具,只有完整的罗摩遗体才能参透罗摩内功的奥秘,算算时间细雨应该已经误杀陆竹了,接下来只要夺得张大鲸手里的这半具,他的计划就能完成一半。 夜深,天凉。 作为一名成功的商贾,哪怕是双腿僵硬的半瘫,张大鲸依然有着无与伦比的贵气,只是一次简单的夜宴,伺候着他的人也有三十多数。 除了几个真正侍奉的侍女,二十六名手持利剑的剑客里外陪护,因为他的钱够多,所以有足够的人要铤而走险,毕竟江湖上刀口添血的亡命徒从不缺少。 这些护卫他的剑客,几乎都是受过他恩惠的江湖人物,而张大鲸能高枕无忧的操控着全国一百四十家通宝钱庄,这些剑客的作用不可忽视,毕竟能力再大,命都没了,又有什么用处。 张大鲸的夜宴,比起皇宫也不遑多让,四十八根粗大的蜡烛将整个厅堂照映的如同白昼,桌面上三十二道讲究至极的珍品菜肴晶莹剔透,寻常人难得一见的绿蚁酒更只是被用来漱口,这就是张大鲸的夜宴,京师首富的威风。 只是现在,哪怕美味当前,佳人在侧,张大鲸也没有丝毫的食欲,相比桌面上的穷奢极欲,桌面下的修罗血海能将地狱爬出的厉鬼再吓回去。 满屋子的尸体纵横错落,血腥的味道几欲让人作呕,一名身穿素衣麻袍的少年就坐在对面,安静的端起一旁侍女战战兢兢倒下的珍品绿蚁酒,旁若无人的自饮自酌。 看着少年郎的稚嫩面孔,张大鲸几乎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将他手底下最精锐的二十六名高手屠之殆尽,简直就是真正的魔鬼。 虽然张大鲸看似威风八面,但他骨子里依然还是一个商人,商人重利,而生意做到他这个地步,最大的本钱就是他自己,所以为了能够重新站起来,他不惜重金百万悬赏罗摩遗体。 而此时,就有人拿他自己的命和他做生意,而且要的是他另一条命。 若是往日,谁要是说出那些话,早就已经被打断腿扔出去了,只是现在,那二十六名护卫的血还没有干透。 “好酒!” 一声轻叹,立即让心绪杂乱的张大鲸回过神来,看着古继君的眼神,张大鲸心里莫名一冷,喏喏道:“公子既然喜欢,日后必派人送至府上。” 放下酒杯,摇了摇头,古继君道:“喝酒,图的就是一时之味,或许这一杯过后,再怎么喝也不会有刚才的味道了!” 古继君衣衫上还沾染几缕血腥,说话间却有种说不出的超尘,只是张大鲸听完后,冷汗却是出了一身,在场能懂得古继君话里意思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了。 酒是和他一起喝的,他活着喝酒是一个味道,他死了,哪怕是出自同一壶,同一只杯子,这酒也都不再是之前的味道了。 “张老板,是时候给个答复了,这笔生意究竟是做,还是不做?” 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古继君面无表情站了起来,一旁的年轻侍女如同惊起的兔子,不自主的朝着后面倒退。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年轻侍女脸色变的无比惨白,急忙跪倒在地上,头埋的很低,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古继君眉头微皱,很快又变的舒展,他在等张大鲸的回答。 额头一层层汗珠密布,张大鲸眼神闪烁,罗摩遗体对他来说,就是自己的命,怎能轻易交出去; 但是,悬赏罗摩遗体也只是为了能重新站起来,要是真的连命都没了,就算得到全部的罗摩遗体,又有什么用! “公子……” 张大鲸面色焦急,他还是想要赌一把,得到罗摩遗体后,所有的知情人都被杀了,眼前之人又怎会知道。 古继君眼神突然变冷:“交出罗摩遗体让你活,不然你就去死吧。” 捡起一根筷子,古继君随手一扔,直接刺穿张大鲸锁骨,齐根没入他身后的座椅。 一声惨叫,张大鲸猛然摆手,道:“我答应了!” 知道不可能骗得过古继君,张大鲸果断答应,与全家性命相比,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又价值几何。 “很好,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古继君眉头舒展,虽然他不是什么正义之士,但也不喜欢肆意滥杀,张大鲸肯乖乖交出罗摩遗体,他也没必要祸连全族,何况他的计划里面,张大鲸也是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 在仆人的搀扶下,张大鲸从身下特制的轮椅里面取出一个红布包裹,掀开包裹表面,里面正是古继君要的罗摩遗体。 将半具罗摩遗体交给古继君,张大鲸恭谨道:“公子有何示下?” “盲目复明,失牙再得,断肢续接,都是假的,罗摩遗体的最大奥秘,就在于他身体内经络血脉的行功线路,毕竟他是唯一踏足先天领域的真正强者!” 早在进入剑雨轮回之前,古继君就已经知道罗摩遗体的奥秘,能够尸骨八百年不腐不化,这是先天罡体境的武者才能做到的,能在这个世界将古武修行至先天最后一个境界,就要通玄入圣,罗摩可谓称古今第一人。 这样的武道强者,哪怕只是参悟他的行功线路,对于寻常武者都是天大的机缘,古继君之所以对罗摩内功如此渴求,就是因为罗摩内功能补充《纯阳无极神功》的缺陷,只有借助罗摩内功他才能将丹田两股不同内力混元归一,踏足一流境界。 对于古继君讲的什么古武,先天,行功,经络血脉,张大鲸自然是不屑一顾,但是他听明白了前三句话,如果那些传言都是假的,那自己这些年追求的是什么,一场梦幻空花? “十年梦里空寻花,醉醒方知思无涯;菩提有果尘埃落,古寺青灯相伴佛!” 恍然间,张大鲸像是衰老了数十年,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垂暮之气,十年苦思,到头来却被告诉全都是泡影,居然生出堕入空门的念头。 他丝毫没有怀疑古继君骗他,因为没有必要,而且他也知道对于罗摩遗体,江湖人比他要清楚的多。 只是,古继君的计划还需要张大鲸加一层保险,如果张大鲸真的堕入空门,难免不会生出别外之枝,何况距离京师最近的就是云何寺,那里可是有一个连他都摸不透底的老和尚。 想了想,古继君道:“七日后,我会将半具罗摩遗体还回来,三月之后,我还会带给你另外半具,等了十年,难道就不想亲眼见到这完整的佛门圣物!” 张大鲸微微思揣,虽然本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问题,但是他根本猜不透古继君的心思,何况他又岂有反抗的余地。 也罢,再等两月时光,正好借此短暂交代一些事情,享受这最后的人伦之乐,也是十年前被他不屑抛弃的。 “公子一语点醒梦中人,老朽就再敬候公子三月!” “很好!” 算了算时间,细雨恐怕也已经要来了,是时候带着这半具罗摩遗体找她了,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 ; 第十四章 缘了,缘生 夜深 一座荒废的古寺庙里,四处都是残垣断壁,就连寺庙中心供奉的佛陀都破旧不堪,杂乱的荒草长满墙壁的裂缝,显然是一座失去了信徒的荒郊野寺。 虽然是深夜,但是寺庙里面的一切都看的很清晰,在佛陀膝下有一团火光,面对着佛陀坐着一人,在他背面有一英俊女子,正是黑石杀手细雨和行僧陆竹。 陆竹闭目盘坐,手里拿着两根纤长的银筷,细雨在陆竹不远处,手中辟水剑嗡鸣如水,只是从剑锋流露出来的不再是杀气,而是说不明的爱意。 “你有四招剑法没有学全!” 刚刚和细雨对过剑招,所以陆竹对细雨辟水剑法的漏洞知根知底,也明白转轮王传授细雨剑法时不怀好心。 “是又如何?” 细雨眼神微微泛红,辟水剑遥指陆竹眉心,只是手臂却在微微颤抖,明显是心里不像她表现的那般平静。 陆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沉声道:“我担心你日后,如果遇到真正的高手,一旦被他看出剑法破绽……” 陆竹停顿了一下,细雨立即朝前走两步,剑尖紧贴他后颈,道:“你转过身来,看着我!” 陆竹没有动静,只是他缓缓睁开眼睛,平静答道:“我不能再看你,再过几天,我就正式剃度出家。” “现在才说剃度,那你为何缠住我三个月?” 细雨神情变的激动,眼角隐有缕缕悲切,他知道自己对陆竹已经生情,但黑石中人是不能有感情的。 哪怕是现在将罗摩遗体还给转轮王,她也不可能再回到之前的日子,一个杀手若是动了情,那她就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动手杀人! 清晰感受到细雨的神情波动,陆竹身体微微一颤,道:“今日别后,我将晨昏为你诵经消业,并求佛祖发愿,让你了悟能断,能断一切法,能断世间一切痛苦,脱离苦海,而登彼岸!” “能断?” 细雨看着陆竹的背影,隐有泪水淌出:“你断的了吗?” “哪家寺庙敢为你剃度,我就把寺里的老少大小全部杀光!” “且慢!” 陆竹终于转身,朝着细雨离去的背影,认真说道:“今日,该让我消了此孽,了结这段缘。” “藏拙于巧!” 陆竹以筷代剑,施展出细雨辟水剑法里缺失的第一招。 四十一式辟水剑法又快又密,江湖上能抵挡细雨辟水剑法的人物寥寥无几,但是转轮王对于任何事情都喜欢留一手,因此辟水剑法最重要的四招他并未交给细雨,因为这最后四剑,乃是单独的四招,也是克制前四十一剑的唯一法门。 陆竹武功本就高出细雨许多,而且又懂得辟水剑法的真正精髓,因此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石第一杀手,在他手下就像是蹒跚学剑的孩童。 “藏拙于巧,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四式剑招,破尽细雨四十一路辟水剑法,哪怕细雨的剑术已经练至炉火纯青的极高境界,但是这四招破绽乃是转轮王亲自埋下的,所以就算知道剑招有破绽,细雨依然那样使用,因为少了四招的辟水剑法已经深入她的精神,契入她的骨髓。 对于陆竹的心意,细雨已然清楚明白,正是因为爱,所以她才能放手,也正是因为爱,所以她才能再拿起剑。 一式“风雨苍黄”,辟水剑如羚羊挂角,无踪无际。 陆竹飞身而起,手中银筷倏然飞出,正是辟水剑法里面最快的那一招,“一线天人”。 嗤! 一声清晰的嗤响,细雨僵住了,唇角微微抖动,怎么可能! 他是那样强大,他是那样完美,辟水剑怎么能那样轻易穿透他的心脉,怎么可能是这样! 看着自己手里的辟水剑,细雨从未有过这样的茫然,顺着剑身的抖动,她好像能感受到陆竹的心跳,此时辟水剑的另外一端,正是连接着陆竹的心脏。 相比于细雨,陆竹反倒变的无比平静,似乎要死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禅机已到!” 陆竹将佛珠取下来放在细雨剑上,微笑道:“若你能放下手中这把剑,离开这条道,我愿是你杀的,最后一人。” 啪啪啪…… 细雨心神散乱,辟水剑迸射出一股剑气,串珠细线从中断裂,数十颗佛珠顿时洒满地上,更将细雨的心打落七零八落。 …… “黑石,乃朝廷黑暗之基石,据说天下官员的任命都得经过黑石的同意,官员若是不从便会遭到暗杀!” 一处幽僻的农院里,微微泛着几缕血腥的气息,原本屋子的主人已经死去数个时辰,流在桌面的血迹都已经变的干涸。 屋子里,除了三具尸体之外,还有五样人; 削竹老妪,吃糖小孩,烧火姑娘,砍柴野汉,还有最后的瘸腿农夫。 如果不是桌面上死去的尸体,或许他们五样人就是其乐融融的圆满一家。 “听说,就连罗摩的遗体都落在细雨手上,细雨的四十一路辟水剑法又快又密,死者的伤口,就像是被如刀的细雨所刮过一样。” 接着瘸腿农夫的声音,蓬头垢面的砍柴野汉说道。 “大家合力杀了她,平分了赏银,如何?”瘸腿农夫继续蛊惑道。 烧火姑娘看了眼粗旷野汉,似是在询问,吃糖小孩看了看削竹老妪,同样是在询问,杀手从来都特立独行,尤其是细雨这样的顶尖杀手。 若是论武功,在场没有一人能是细雨对手,但要是五人联手,他们足有七成把握,所以结果很快就商议出来,劫杀细雨,抢夺罗摩遗体。 背着身后的罗摩遗体,细雨心里依然不能平静。 “消了此孽,了结这段缘!” 陆竹死前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只是,人世间之所以如苦海难渡,不正是因为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纠缠不清,这缘与孽若是这样容易消去,世间又哪来的苦海无涯,又何须回头是岸。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皮肤粗糙的小男孩,快步从竹林跑来,一抹冰冷的杀气像是雨水滴落在她头顶。 “姐姐!” 小男孩突然转身喊道,随后空气猛然爆出一声清脆的“铿锵”剑吟。 画面仿佛定格在这个瞬间。 小男孩手臂高高抬起,细雨手里的辟水剑在空气发出微微的颤音,不远处正在削竹的老妪身体突然僵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顺着细雨的角度看过去,小男孩袖里有一只倒映着寒刺的小箭,只是现在那只袖箭再也不可能发射出去,一道浅淡的血痕从他的脖颈开始变的清晰,就像是一条细细的红绳。 轰隆! 屋子的壁窗突然碎裂开来,那名粗旷的野汉身形变的清晰,在他手里拿着一对奇兵钢爪,每一道爪印都闪耀着骇人的寒光。 而他身后,那位朴素的烧火姑娘眼神冰冷,之前的淳朴已经变为嗜血的杀意,江湖路,江湖人,一旦走上这条道,无论是哪样人都会变的难以捉摸。 “动手!” 一声厉喝,从屋顶飞下一道滨铁长枪,瘸腿农夫并不瘸,哪怕看起来已经年过花甲,这一枪依然爆发出令人惊骇的力量,足以开碑裂石。 细雨神情冷漠,任由四人将她围住,只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也只有在她离开黑石才敢出来兴风作浪。 “若你能放下手中这把剑,离开这条道,我愿是你杀的,最后一人!” 陆竹死前的期待又出现在她眼前,那种心肺撕裂的痛苦吞噬着她的心神,一声痛苦的厉啸,细雨手中的辟水剑变的更加凌厉,却少了许多杀气。 细雨离开了,除了最前面的小男孩,另外四人并没有被她杀死,或者说他这是在兑现对陆竹的承诺,真的要放下手里的剑。 原本寂静的农家院落,早已变的满地疮痍,屋子里面都是裂开的剑痕还有破碎的家具。 摇了摇头,古继君从暗地里走了出来,看着细雨离去的背影,他知道细雨是去找李鬼手了,这个曾经的冷酷杀手,已经厌恶了江湖上的血雨杀戮,只甘愿做一个平凡的红尘女子。 爱之极致,真的能放下? 古继君不愿意去想,也不会去想,他注定要踏着芸芸诸生,累累白骨,走到那不知何处才是尽头的彼岸。 由爱生厌,细雨没有杀死那四样人,古继君没有爱,也没有厌,在他眼里只有前面的路,还有挡在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他出手杀了那四人,只要他们不死,细雨的行踪就会一直暴露下去,这不是他想要的。 “消了这孽,了结这段缘?” 念叨着寺庙里陆竹的这句话,古继君神情冷漠,一段缘结束,却意味着另一段缘的开始,缘来即是原来,只要人还在江湖,就注定是脱不开的,这就是因果轮回。 三日后 所有前来劫杀细雨的江湖豪客,无一意外的全部消失在这处农院,总数两百一十七人,每一寸血肉都与这里的泥土融为一体,以至于原本清幽的农院也多了几分鬼魅,就连地上的泥土隐隐都透着赤红。 “诸天罪孽,尽加吾身!” 血水染透他半边身子,背着身后的半具罗摩遗体,古继君朝着李鬼手的船屋走去。 细雨自江湖失踪,罗摩遗体自然随之失踪,在细雨没有被找到的这半年,就是他为自己争取的最后时间。 ; 第十五章 轮回洗心 原本古继君的打算,就是在陆竹死后直接找到细雨抢夺罗摩遗体,随后再前往通宝钱庄取走张大鲸手里的另外半具; 至于转轮王,在他看来自己十二正经圆满打通,随时都能去杀了他破除轮回,然后带着罗摩内功离开这里。 但是在找到李鬼手,见识了他的辟水剑法后,古继君才真正知道转轮王的可怕,心里隐隐生出了几丝忌惮。 李鬼手侧重学医,辟水剑法在他的手上都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那么数十年专一武学的转轮王,他手下的辟水剑法又是何等鬼神难测。 何况,李鬼手明确告诉过他,转轮王早在三年之前就开始将内力贯通到阴跷脉的照海穴,也就是说那时他都已经成为一流境界的高手。 哪怕三年间武功没有任何寸进,转轮王也是实实在在的一流境界,就算古继君现在凭借见痴和尚的佛门内力打通全部十二正经,对上转轮王依然是胜少败多。 想要彻底击败转轮王,他除非同样突破至一流境界,但那短时间显然是不可能的,或许他将体内阴阳内力混元归一,就算最终没能冲破奇经八脉,也能够与转轮王生死一战。 《纯阳无极神功》第五重“混元归一”,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丹田阴阳内力平衡不失,否则气冲丹田必死无疑。 按照他的估计,即使有了罗摩内功的帮助,想要彻底将内力归元,都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古继君这半年内将会是他最虚弱的时间,一旦遇到顶尖高手他很难脱身,除非他想要立即离开剑雨轮回。 轮回修行有如偷天窃道,自然也有着许多桎梏,离开鹿鼎轮回之后,古继君就知道从第二世轮回开始,如果轮回之身死亡,就会导致轮回修行彻底失败,从而对真实世界的本源身体造成极大影响,这也是古继君在鹿鼎轮回肆无忌惮,而在剑雨轮回却步步为营的根本原因。 不同于第一世轮回修行,此次离开剑雨世界后,他将要面对的将是燕国十数年为对抗后族积蓄的全部力量,如果只是三流二流境界,别说夺回父亲的影堂,恐怕就连安稳立足都难。 燕子楼能成为幽燕七国境内最强的杀手组织,里面先天高手肯定不乏少数,想要在这些人面前站稳脚跟,至少都得拥有内息大圆满境界。 所以,进入剑雨轮回之前,古继君就知道,这次修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而且轮回修行结束后至少都要突破内息一流,只有这样才能让常百草看到希望,竭尽全力的帮助他争夺影堂,为他再争取足够的时间。 因此,与转轮王的那一战,他只能胜,不能败,因为他输不起,也不敢输。 只是,之前他动手杀死肥油陈,拒绝转轮王的招揽,虽然用化尸粉毁尸灭迹,但以转轮王的智慧狡黠,恐怕极短时间就能确定肥油陈的死因,如果转轮王现在就对他动手,他胜算实在太低。 所以,在没有能够与转轮王抗衡的力量前,古继君需要很好的隐藏自己,尽可能让转轮王忽视他,所以有些事情他根本不能做。 现在细雨带着罗摩遗体还有八十万两白银,就是将整个江湖的眼睛吸引过去,就连黑石转轮王也都将目光死死锁定细雨,毕竟对于转轮王来说,古继君只是个不错的苗子,但还远远没有到能够与罗摩遗体并论的资格。 这些原因综合起来,就是他的机会! 现在,只需要等到李鬼手为细雨易容换面,他正好集合完整的罗摩遗体参悟罗摩内功的奥秘,随后让细雨带着罗摩遗体继续吸引黑石注意,为他争取出最后的两月时间,那时就是他潜龙出渊的时候。 想要圆满完成轮回修行,就必须站在轮回之巅,鹿鼎轮回里面,他直面整个三江武林围攻,虽然最终身死,但是却已经站在最高处,没有人敢那样直面天下,而他做到了。 这是一种心灵上的修行,哪怕未战,他都要在心里栽下一棵有我无敌的种子。 武道修行,心境同样重要,既然不能在心里留下瑕疵,那就抬起他所有的骄傲,将一切踩在脚下,此时,他要面对的已经不是转轮王,而是他自己的本心,转轮王也只是他心魔的化身。 剑雨轮回中,他想要独屹群峰之巅,转轮王是他决不能绕过的槛,而且不同于第一世轮回,在这里,他必须独自面对完美时期的转轮王,这是他自己的修行; 骗天骗地,骗鬼骗神,他骗不过自己的心,只要在心里留下一丝瑕疵,他的武道也就走到了尽头,不怕失败,就怕不敢面对,这才是武学大忌。 他需要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粉饰出来的雄霸天下,还是目空一切的有我无敌,这就是轮回世界的另一种修行,轮回洗心! 六道轮盘的逆天之处并非是积累轮回力量,毕竟就连六道轮盘也都是那些封神武者结合科技力量制造出来的,轮回之力本身也只是当初科武世界的次元能量,只不过等级比较高罢了。 轮回世界的最大优势,就在于与真实世界的时间断层,或许轮回世界已经数十年,而现实世界不过数日光景,这才是吸引众多武者进入轮回修行的一个原因。 但是随着武者力量越来越强,轮回世界的时间规则已经与外界没有多少差别了,所以更多的强者进入轮回修行,只是为了洗炼心神。 真正的武道强者根本不需要借助轮回之力提升自己,在他们看来,只有“轮回洗心”才是六道轮盘的核心作用,只有到了那个境界,才能知道至强的武道,从来都不只是单纯的力量,而是心境。 “铅华洗尽,照破河山,只有足够强大的心神,才能驾驭至高无上的力量!” 这是当初那些问鼎封神至强者的共鸣,也是他们走至巅峰的根本。 …… 夜深,万家灯火。 幽暗的灯火下,看着放在面前的两块金砖,李鬼手抬起头,道:“我李鬼手为人易容治病,除了黄金之外,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微微沉思,细雨开始道:“那晚,我拿到罗摩遗体正要过桥出城……那是张海端的儿子张人凤,他竟然还活着!” …… “大夫,给我一张普通的脸吧,我只求从此隐居市井,过普通人的生活。” “想清楚,一旦饮下这药灰,你就是另一个人了。” 李鬼手没有劝诫什么,只是很平静的重复着这句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话。 “我不想再见到这张脸!” 既然来到船屋,细雨自然是想清楚了一切,没有任何犹豫的喝完药汁,表露出对过去浓浓的厌憎。 半个时辰,药效起了作用,细雨开始陷入深深的沉眠,如果这时李鬼手动了别的心思,细雨必死无疑。 李鬼手并没有立即开始手术,因为他感受到船屋外的动静,古继君算计好了时间,恰好在这个时辰来到船屋。 背着半具罗摩遗体,古继君神情冷漠,身上依然还有阵阵浓郁的血腥气息,在那处农院里他杀了太多人,虽然不及鹿鼎轮回八旗军权在握,一道令下万千人头滚滚落地,但是这些人却全都是他亲手杀的,所以那种冷漠的杀机至今仍未散去。 昏沉中的细雨似是感受到了危机,眼皮微微一阵跳动,只是怎么也不能清醒过来,李鬼手配的药,哪是那么容易醒过来的。 “她怎么办?”李鬼手问道。 若是数月前没有见过古继君,李鬼手此时自然已经开始对细雨易容换面,毕竟数十年的观察,他也知道若是天下间真有人能杀死转轮王,恐怕就是眼前的女子了。 如果没有古继君,他自然会毫无疑问的选择细雨,只是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细雨也就变的不再那样重要了。 仔细的盯着细雨看了看,古继君感叹道:“可惜了这张脸!” 当初在大明府拿到细雨的画像,古继君就曾感慨过“可惜了这张脸”,现在见到细雨真人后,更是觉得可惜,不过也只是可惜而已。 轮回世界的一切哪怕再真实,都只是虚幻的,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他只是个匆匆过客,对于他来说,轮回世界的人物又何尝不是画皮影纸,红粉骷髅。 转身取出细雨带来的罗摩遗体,将两半尸体重新拼接完整,古继君道:“给她一张普通的脸,我还要借她做一些事情。” 点了点头,李鬼手连半眼都没有关注过古继君手里的罗摩遗体,对他来说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哪怕是江湖上被传的神乎其技的罗摩遗体。 或许在数十年前,他还对罗摩遗体有几分期待,但是现在,哪怕是参透了罗摩内功的奥秘,他也不可能有任何机会重新来过,自从那日古继君将癫疯中的他唤醒,他就已经明白,自己终将会是一个死人了,或许半年,或许数月,医者总是对自己的身体最了解,李鬼手更是不会例外。 从船屋一处隐蔽的匣子取出一卷书册,正是得自师传的《金匮蛊经》,这里面记载了无数鬼神难测的医道药术,易筋塑形,削骨换面这种早已绝迹的手法,同样有着详细描述。 背对着古继君,李鬼手开始引药施蛊,金针渡穴,古继君就在他身旁参悟罗摩遗体,罗摩生前必然是先天罡气境的巅峰高手,即使在神州世界都有极高的地位,哪怕他已经死去八百年,身体内的脉络血管都栩栩如生,对于武道修行可谓是真正的至宝。 ; 第十六章 罗摩内功 武者内息境只是内息真力沿着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大小周天循环,还仅仅只是局限于身体内部。 而先天境,就是接触天地之力的开端,打通身体与天地之间的桥梁,迈出真正天人两相隔的第一步。 先天第一境叫做真气境,身体内外架通天地之桥,内息真力转化先天真气,元气外放,形成剑气刀罡,摘花飞叶杀人无形。 先天第二境真元境,丹田扩张凝聚元池,真气化液,蜕变真元力量,举手投足间元气滚滚,甚至能够影响范围的时节运转。 先天罡体境,先天境界第三重,也就是先天大圆满境界。 先天最后一个境界,之所以被命名为罡体境,就是由于此时武者已经将周身七十二道穴窍全部打通,真元力量遍及周身形成护体罡气,寻常刀剑极难破开防御。 罗摩遗体之所以八百年不曾腐朽,就是因为体内储存大量的真元力量,哪怕是精神死亡,周天穴窍内的力量仍然维持肉身生机不灭。 道家高人羽化登仙,遗蜕千年不朽,佛门大能立地成佛,金身须弥不灭,皆是因为如此。 罗摩乃是佛门大能,哪怕没有立地成佛,见证如来,但也不至于死后金身形如枯蒿,这些都是因为盗墓之人不明真谛,强行将罗摩遗体从中斩断,导致穴窍崩毁,大量真元白白流逝,否则今日见到的罗摩遗体,根本不会与罗摩生前有丝毫差异。 当然,罗摩遗体虽然内部真元流失殆尽,但是他的经络血管还有许多重要穴窍依然栩栩如生,古继君现在要做的,就是根据罗摩遗体的经络血管,还有那些穴窍发生的异变,逆转推演当初罗摩内功的行功线路。 起初的时候,古继君还有几分忐忑,因为这样由经络穴道逆推练功线路,在江湖上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这样的难度无异于重新创造一门新的修行功法。 但是随着内力进入罗摩遗体后,古继君就惊喜的发现,对于《纯阳无极神功》修炼出来的阴阳内力,罗摩遗体不仅没有丝毫的排斥抵触,反倒是有几分牵引顺从的意思。 古继君猛然意识到,《纯阳无极神功》内练五脏六腑,外练筋骨皮肉,最终以劲生力,内外合一,达至最高境界的“纯阳无极”,成就金身不灭,倒是有些类似佛门传说中的明王法身,莫非《纯阳无极神功》本就是源自佛门。 想到这种可能,古继君心神一震,突然将丹田内力以罗摩遗体中的穴窍脉络运转起来,一股异样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神封,灵虚,命府,气海,下三椎…… 这是一种不同于之前的行功线路,也是一种大胆的尝试! 古继君心神全部沉浸在罗摩内功的奥秘,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体内原本两不共存的纯阳内力,化骨绵力竟然开始运转到一起,自主依照罗摩身体内的穴位开始运转,同时生出无数像是烟尘的云絮内力。 轰! 丹田猛然发出一阵剧痛,就像是原本平静的湖水突然被抽干大半,古继君意识瞬间重新掌握身体,也就在第一时间察觉身体发生的变化。 金色的纯阳内力,还有阴沉的化骨绵力,竟然像是溪流一般自丹田流出,循环运转于神封,灵虚,命府,气海总共三十六道穴窍内,周天循环之后最终回转丹田,彻底蜕变为那种烟白的云絮力量。 “混元归一!” 古继君心神大震,眼下的这一切变化,明显就是《纯阳无极神功》第五重天“混元归一”的表现,也就是说他猜的不错,罗摩内功真的能够让他体内的阴阳内力融合归元,达到古来从未有人到达的第五重天境。 “这就是罗摩内功,当初罗摩面壁十九年创出的绝世武功?” 虽然还不能动用那些云絮状的混元内力,但是古继君已经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强大,如果说之前的阴阳内力是两根细绳,那现在的混元内力就是由无数铁丝拧在一起的钢筋。 《纯阳无极神功》第五重“混元归一”终于叩开门槛,进入剑雨轮回不过数月光景,古继君就已经突飞猛进至如此境地,简直骇人听闻。 如果在神州世界,他想要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而现在,只要等到丹田内力混元归一后,冲破奇经八脉破境一流,对他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 “想不到罗摩内功居然如此契合《纯阳无极神功》,如此一来,第五重“混元归一”的时间就要再缩短两月,只要有半个月时间,这剑雨轮回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拦我的脚步!” 古继君身上突然生出强烈的自信,现在他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只需要平稳渡过这最后半月,就是真正的潜龙出渊。 收起半具罗摩遗体,李鬼手的手术也已经完成了,细雨还需要几日才能彻底苏醒,他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派人把下半具罗摩遗体交给通宝钱庄的张大鲸,上半具就让细雨带着离开!” “你不自己留着?” 李鬼手惊奇问道,江湖上人人欲夺的罗摩遗体,古继君已经拿到手里,现在居然又放弃了,怎么看来都不可能。 对于李鬼手,罗摩遗体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但不意味着他不知道罗摩遗体的价值,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再留着罗摩遗体有何用处?。” 关于一些其他的计划,古继君显然是不打算告诉李鬼手的,一旦走上江湖路,那就没有谁是值得绝对信任的,上一世他经历的黑暗太多了,这一世的心性也开始朝着之前转变。 对于这些,古继君没有丝毫的压制或是抵触,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只是他,他经历过太多别人甚至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心性的转变只是一个自然的过程。 对于古继君的回答,李鬼手没有表示出任何态度,这本就是古继君自己的事情,他所关心的,只是转轮王什么时候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南京城……” 想起日后发生的剧情,古继君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了,那里是剑雨轮回的起点,也将是结束的终点。 …… 陈记油铺 数声沙哑的咳嗽,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转轮王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看不清他脸上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无情的眼睛,像是比刀剑还要冰冷。 “帮主!” 见到转轮王进来,蒙面杀手赶紧起身迎上,神情无比恭谨,黑石组织,转轮王无可替代,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哪怕丝毫不敬,对他不敬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肥油陈受命寻找古继君后,油铺表面是伙计经营着,实际上是转轮王另外留下的心腹。 肥油陈失踪数月,转轮王明显是察觉到不对了,所以今夜召集部下在此汇集。 “查到了吗?” 微微犹豫,思揣着转轮王问话的意思,蒙面杀手道:“肥油陈还没有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必找了。” 微微停顿,像是在喘息一样,转轮王继续道:“人是不会凭空消失的,而且还是那么多人一起消失,看来还是有些低估那少年了,竟然连黑石的人都敢杀!” “肥油陈已经死了?” 蒙面杀手微微一愣,赶忙道:“那……” 转轮王摆了摆手,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那些都不重要:“先不管其他,细雨的下落还没有消息吗?” “京城各处都遍布我们的耳目,也有人曾看到过她出城了,只是线索到一处农院周围就全部断了,细雨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转轮王并未立即接话,沉思一会说道:“看来,她背后还有人在兴风作浪,想办法找出那个人!” “我立即就加派人手。” “遗体的事查找如何?” “刚刚得来河南的飞马来报,说是崆峒派紫青双剑,似乎知道下半具遗体的下落,他们已经入京,大概还有半月就能到。” “崆峒派要和谁碰头?” “应该是通宝钱庄的张大鲸。” 想了想,蒙面杀手继续问道:“帮主,莫非罗摩遗体真的在张大鲸手上,要是这样,我们是不是现在就采取行动。” 转轮王眉头微微蹙起,没有回答,跺着步子沉寂了两息时间,道:“盯紧他们,暂时不要动手。” “是。” “对了帮主,还有一件事情。”蒙面杀手继续说道。 “说。” “细雨的替手,肥油陈之前已经寻到了,彩戏师已经连夜赶过去了。” “在哪里?” “河北,通州!” …… ; 第十七章 千里起烟火 古继君悠闲的坐在窗户旁,看着屋外淅淅沥沥没有停下的细雨,心里隐隐算计着时间。 距离他离开李鬼手的船屋已经有三个月了,因为罗摩内功的奥秘,他现在丹田中的阴阳内力已经完成“混元归一”,随时都能开始冲击奇经八脉。 完整的罗摩遗体,古继君已经交还给了张大鲸,也是他让张大鲸把自己安排到这里来的,剑雨轮回由罗摩遗体而起,也当由其而终。 “我去把银子领出来,你等会儿。” 突然,一道声音传进古继君耳中,抬头一看,迎面走来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这里人都叫他江阿生,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张人凤。 看了看他身后的细雨,也就是易容过后的曾静,古继君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就是因为他细雨才刺瞎嵩山五剑客的眼睛,从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引来转轮王。 要是她现在知道江阿生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一心要消了孽,了了缘,却总是在缘与孽之间徘徊,莫非世间真有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紧跟着他们的步子,门外走进来五个身披斗篷的剑客,神情冰冷的注视着店里面的所有行客,像是要将每一个位置的人影都记在脑子里。 明显是看到他们来者不善,接过江阿生递过来的庄票,掌柜老周匆忙取出了十五两七钱的银子递给他,然后紧张的看着走过来的嵩山剑首。 “全部点倒!” 嵩山五剑客之间相互结出手势,随着剑首一声厉喝,其余四人当即动手,数息之间整个钱庄的人全都倒在地上,当然细雨除外。 翻身跨过帐台,嵩山剑首来到老周面前,掌柜老周只感觉背后一股冷气直冲天灵,像是他随时都有可能要死去一样。 “这位大王,您请息怒,这些给您了做盘缠!” 看都未看那数百两的雪花银锭,嵩山剑首眼神冰冷,道:“库房在哪里?” 老周神情无比紧张,只是看到那冰冷的剑锋,不由得妥协了。 接连翻开十数个柜子,嵩山剑首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就像是铅云密布一般,冷的让人害怕。 忽然,一个深红布帛的包裹映入眼帘,神情郑重的将红布包裹取了出来,嵩山剑首眼里稍稍泛起一丝喜意,消息果然没错,那件东西真的在这里。 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的打开包裹,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一股深沉的戾气自他眉宇透露出来,居然不是! “大王,这灵芝好啊,您服了延年益寿啊!” 嵩山剑首面色阴沉,直接推掉那上了百年份的灵芝,厉声问道:“这些日子,有没有人送来一具……不,半具尸体?” “禀告大王,我们只收金银,不收尸体呀!” “通宝钱庄被抢了,……” 忽然,一阵喧嚣的声音从街道传来,嵩山剑首脸色一变,就听到外屋的剑客道:“大哥,风紧!” 这是他们的道上行话,也有询问接下来怎么做的意思。 想了想,嵩山剑首做了个抹脖的动作,他们得到消息来抢通宝钱庄,消息绝对不能走漏,否则招惹来黑石,他们担待不起。 眼神冷戾,嵩山剑首长剑铮鸣,直接顺着掌柜老周脖子狠辣刺去。 锵! 一道巨大的力量袭来,嵩山剑首手臂剧烈颤抖,几乎没有怎么看到,手里的长剑就已经跌落到地上,掌柜老周浑身一颤,瘫倒在地上,那种临近死亡的杀意,根本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看着慢慢走进了的古继君,嵩山剑首脸色微变,这才发现刚才打落自己长剑的,只是一盏空了的酒杯。 知道古继君非同寻常,嵩山剑首脸色顿时变的不自在,不愿意轻起事端,笑道:“我们兄弟来京办事,不知有高人在此多有冒犯,贵驾若与此事无关,我们即刻恭送大驾!” “杀我的人,砸我的生意,你说这件事与我有无关系?” 嵩山剑首面色一僵,通宝钱庄的老板是张大鲸,这是天下尽人皆知的事情,眼前出来的粗布麻衣少年又是谁,居然敢说这通宝钱庄的生意是他的。 对于通宝钱庄的归属,嵩山剑首自然是没有兴趣的,见到不能善了,顿时扯开身后的披风,冷声道:“那就,得罪了!” “宰了他!” 第四剑客距离古继君的位置最近,所以嵩山剑首斥声过后,他的剑最快接触到古继君的身体。 一声轻鸣,像是刺到了铜钟上一样,第四剑客脸色变的惊骇,有些痴呆的看着自己的长剑,像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 古继君冷声嗤笑,嵩山五剑客顶多刚入三流,哪怕是五人齐力出手也不可能破去他的金钟神罩,何况还是实力最弱的剑四。 手臂微动,像是一条巨蟒一般直接缠过剑四的手臂,轻易夺过他手里的精钢长剑,然后反手随意一剑,第四剑客的脖颈就出现一道清晰的血线。 嵩山剑首骇然,一剑就秒杀了一位三流剑客,对于自己师弟的武功他自然清楚,放在江湖上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手,现在居然被人夺剑封喉,那他该有怎样的武功! 细雨张人凤同样神情凝重,刚才那一剑,正是辟水剑法里的“一线天人”,寻常剑招是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 细雨本就对辟水剑法极其纯熟,张人凤更是几乎死在这式剑招下,他们自然明白要用出“一线天人”这一剑,需要多深厚的剑道修为。 剑速越快,剑力就越强,耗费的内力就越多,如果单论剑招威力,哪怕是细雨没有学会的那四剑,都未必及得上这一招,因为这招是辟水剑里真正的杀人之剑。 知道今天要栽在这里,嵩山剑首并未求饶,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人同样有江湖人的尊严,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只怪自己招子不亮,惹了不该惹的人。 第五剑客与第二剑客眼神愤怒,同门师兄弟自然感情深厚,第四剑客被一剑秒杀,不仅没有令他们畏惧,反而是激起了他们的怒火。 两道疯狂的剑影压身而来,丝毫是不要命的打法,他们没有打算活着离开,但是古继君也别想安然走出去。 想法不错,只可惜实力不够,嵩山剑首看着不要命的两位师弟,知道他们活不久了,因为刚才第四剑客刺中古继君的剑声,他知道古继君应该是练成了类似金刚不坏这样的武功,第四剑客没有刺破古继君的防御,其余两人自然也不可能。 这样的对手,怎么可能战胜! 果不其然,古继君连出两剑,“风雨苍黄”、“松山问客”,两道血线为空气添加了几分艳色。 因为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古继君并未留手,“一线天人”、“风雨苍黄”、“松山问客”、“雨幕浮谷”、“古径通幽”,五式剑招,五条人命,全都是辟水剑法中的精妙剑招。 虽然是精钢剑而非辟水剑,但是因为古继君对剑力的掌控极其精巧,那些伤痕就和被辟水剑杀死后留下的剑口如出一辙,哪怕是细雨亲眼在这里看到,也都忍不住怀疑这五人难道真的是死在自己的剑法之下。 古继君剑杀五人,除了细雨还有张人凤外,就只有掌柜老周看到了。 细雨还有张人凤是不会说出去的,只剩下了老周,所以等到外面的衙差离开后,古继君随意补了老周一剑,宣称是嵩山剑首杀死的。 …… 当夜,嵩山五剑客的尸首就被抬到一间幽暗的屋子里,转轮王带着黑石的数名杀手走了进来,开始在尸首上仔细探查。 “帮主?” 见到转轮王查探结束,蒙面杀手立即上前询问,都快一年了,现在终于有了细雨的下落,得到消息的时候,哪怕他都是谨慎小心,思量再三才敢上报给转轮王。 “是她的剑法!”转轮王说道,声音里有种莫名的释然,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虽然才得到辟水剑法数月时间,但是古继君对于辟水剑法的领悟,已经不再转轮王之下,自然知道怎样才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见过嵩山五剑客的尸身后,转轮王没有丝毫怀疑有人冒充,天下间能将辟水剑法使成这样的,除了他就只有细雨了,至于叶绽青,距离这样的剑术还差的远着呢。 既然这五人不是他杀的,那就只剩下细雨了,所以,细雨已经找到了,就在南京城内,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只是,既然她隐居在南京城,那黑石怎么可能找不到她?”转轮王开始沉思起来。 黑石的势力,别说一个人躲藏在区区南京城,哪怕是她躲在天涯海角都能找到,可是如此之久才有细雨的消息,她究竟是怎样躲过黑石的搜寻?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转轮王面色微变,直接破窗而出,后面人紧忙跟上。 江心船屋 看着已经死去数日的李鬼手,转轮王脸上生出一丝难见的怒意,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细雨能躲避黑石这么久了,居然连他都背叛黑石了。 恍惚间,转轮王生出一种棋子脱手的感觉,有一颗棋子不止是脱离了棋盘,而且居然成了敢与他对弈的棋手! “究竟是谁?” 转轮王声音沙哑低沉,神情恼怒,眼神流露出亟欲噬人的怨毒。 “起千里火,召集彩戏师,雷彬还有叶绽青,通知京周所有黑石成员三日即到,违令者杀!” ; 第十八章 杀手无憔悴 咻! 一道清脆的悦鸣声,刺目的白芒骤然划破夜空,即使是远隔千里之外都能看的清楚明白,这道白芒就叫做“千里火”,乃是黑石中人互相传递消息的道具。 千里起烟火,杀手无憔悴! 黑石中人,无论在哪里,只要见到千里火之后,就必须赶至听命,否则就会视为背叛,遭到黑石组织全力追杀,没有谁能够逃脱,哪怕是仅居于转轮王之下的三大杀手。 …… 街边茶棚,夜色还没有完全深下去,做了一天活计的贩夫走卒聚集在一起,喝茶饮酒,这是他们用来缓解一天疲劳的最好方法,明天一早就又要继续投入永无止休的劳作之中。 在这些人里,有一位年轻人,很会变戏法,双手也灵巧异常,三仙归洞,五子登科,许多寻常不得一见的戏法绝技,竟然在他手下活灵活现,引得周围众人大声喝彩。 就见青年人突然将双手放在桌面上的酒碗里,朝着周围众人说道:“仔细看好了!” 随着他双手收拢,原本清澈的酒水里面,突然开始出现清晰的冰痕,眨眼间就已经在他手里凝聚成数十块巴掌大小的冰片。 “化酒成冰之术,这是我从大食国最新学回的戏法。” 年轻人露出一手绝活后,脸上自然有着说不出的傲然,转过头,朝着不远处说道:“连老头,莫非这化酒成冰之术你也会?” 在这群人不远处,坐着一位鬓白老头,身上穿着云纹褶皱的宽大花袍,背后背了一个不知装着什么的包裹,自顾无暇的喝着碗里的清酒。 抬起头,看着周围数人,连绳老头饮了一口酒,无聊说道:“小时候玩过,现在不会了!” “那为什么现在不会了?” “就是!” 有热闹看,自然就有人起哄,对他们来说,这也是困苦生活中的调味品罢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连绳老头摇了摇头,看着凡俗尘世的粗鄙之人,不屑道:“因为我现在会的,都是一些真正的把戏!” 说完,端起剩下的半碗酒即要一饮而尽。 “哼!我知道你又要讲神仙索,但我告诉你,这神仙索只是一个传说,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戏法!” 青年人只感觉自己被看轻了,顿时不服气辩解道,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头顶燃起的千里光芒,犹如极光璀璨。 他没有看到,连绳却看到了,千里火的光芒倒映在酒碗里,比起任何光彩都要清晰。 神情一变,没有继续与青年人争论,彩戏师连绳猛然从凳子站起,将背后的包裹扔在地上,里面赫然是一捆不知多长的连绳。 摸了摸嘴角的胡须,彩戏师笑了笑,取出绳子的一端,道:“你不是一直想看神仙索吗?” “起!” 彩戏师抓住绳子一端,猛然朝着天空甩去,原本疲软的连绳竟然有如蛟龙腾空,盘旋起身,呼啸之间直冲霄汉,不知其终,不知何往。 眼见连绳腾飞,彩戏师嘴角森冷一笑,拢在宽袖里面的双手突然一抓,一团阴暗的云气从他双掌间快速扩散,眨眼间就已经有人头大小。 “散!” 脱离彩戏师的手臂,那团云烟顺着连绳扶摇直上,须臾之间就将头顶的黑夜笼罩,滚滚阴云直遮九天。 彩戏师跳上神仙索,身如灵猿,阴森笑道:“想上神仙索得有真本事,你行不行?” 看着身子消失在夜空的彩戏师,青年人脸色突然涨红:“神仙索,我也要上去!” 说完,立即扑到长绳之上,手脚并用,神仙索这样的失传绝技,对于任何一名戏法师都是难以抗拒的。 突然,就在青年人艰苦往上爬时,神仙索一反常态猛然朝上收缩,连带着青年人也一同冲进那片阴云之中。 苍老的戾笑声,铿锵的刀剑鸣,还有青年人凄惨的哀嚎,不停的揪紧着下面众人的心神,今天他们见到的,可真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东西。 烟云如怒,翻滚如潮,七八块黑色的阴影与长绳突兀从云层坠落,那名出言不逊的青年人,竟然变作许多尸块,其余众人惊悚的汗毛倒竖。 几个胆大的挪着哆嗦的步子,朝着尸块慢慢接近,赫然发现居然是稻草人做的四肢,回过头看去,那青年人全身赤裸坐在刚才彩戏师坐着的位置,一言不发,噤若寒蝉,三魂七魄俱是丢失了一般。 …… 京周 一处农家院子,一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在翻弄着屋顶摆放的面条,看着这些自己独创的阴干面条,中年男子倏然一叹,什么时候才是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突然,一道璀璨的烟火照亮半个夜空,中年男子面色一变,脸色突然变的肃穆郑重,翻身落到院子之中,轻声慢步的朝着屋里走去。 坐在床榻,看着熟睡的妻儿,雷彬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部消失,只剩下最纯粹的温柔与怜惜,他们就是自己的全部。 “我要出门办点事!”见到妻子醒来,雷彬柔声说道。 “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三五天吧。” 轻轻“嗯”了一声,那女子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眼神里露出一丝担忧。 看着妻子的眼睛,雷彬握着她的手,道:“没事的,你不是想回常州吗,如果这次顺利,等我回来就陪你去,可以在那里开个面馆,做些小生意。” “好!” “对了,我晾了些面条在屋顶上面,明早记得帮我拿回来。” “只听说过晒衣服的,哪有晒面条的。”女子温柔说道。 “这次一定行的,原来阴干的面条,入汤再久也不会烂!” “早点回来,小孩还等着你下面条呢。” …… “蔡大娘,我来收租子!” 蔡婆婆看着眼前唇清目秀的翩翩公子,忍不住感慨一声“好俊俏的少年郎!” “怎么,老周没来,今天换作你了?” 张大鲸财源三江,富纳五湖,自然涉及了许多方面的生意,蔡婆婆四处租人房屋,却并不是那些房屋的真正主人。 古继君本意就不在收租,只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于是回答道:“昨天来了伙贼人,周掌柜罹难了!” 蔡婆婆眼神微僵,知道有些事她不能知道,所以急忙岔开话题道:“这个月的租子总共是七十九两八钱,我这就给你取去。” “有劳了!” 蔡婆婆离开后,古继君朝着对面一处屋子看了看,张人凤才刚刚离开不久,现在应该只是有细雨在屋里。 恰巧此时,细雨端着一盆污水,朝着门外的地板上泼开,抬头正对上古继君的眼神。 脸色微变,她不知道古继君的身份,但是那令她都自愧弗如的辟水剑法,却令她多了几分警惕心,还有古继君的杀人手法,像是经过了千万次的磨练,已经精纯到技进乎道的境界。 那并不是武功,只是习惯,正是因为如此,细雨才感到恐惧,究竟要杀了多少人,才能将杀人都变作艺术,关键的是,古继君看起来还那样年轻。 随手折了树上的桃枝,古继君径直朝着细雨走去,像是知道躲避不了,所以细雨并没有关上屋门,只是不平静的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陪我过过辟水剑法!” 细雨心底一凉,对方肯定是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那怎么可能,难道是李鬼手? 恍惚间,一根桃枝迎面而来,就像是一道道雨线坠落下来,仿佛有无数道江河在她面前扭曲交错,空气都被划开浅淡的痕印。 “雾雨湘江!” 细雨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之前见过古继君使用辟水剑法,因为对手实力太低,所以她并不能清楚判断出古继君的真正实力,现在见他信手捏来辟水剑法里面剑招最复杂变化的“雾雨湘江”,终于明白古继君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可怕。 正是由此,她也明白了古继君并不是转轮王派来的,像这样的人杰,根本不是转轮王所能驾驭的。 既然古继君不是转轮王派来的,如此一来,那就要少了许多顾忌。 拿起地上的扫把,细雨同样一剑刺出,不是她四十一路剑法的任何一招,而是转轮王没有交给她的四剑之一,用晦而明! 见到细雨使出这样一剑,古继君突然收剑回手,不愧是最后能拼杀转轮王的第一杀手,细雨对剑道的理解已经超出其他人太多了,只是可惜她自己放弃了剑。 “招式不错,少了些杀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 眼神频频看向门外,细雨神色不善的朝着古继君斥问道。 “你可以称呼我“君公子”!” “君公子?” 想了想,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君公子,细雨不以为然,继续问道:“是李鬼手告诉你我的下落?” 古继君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破了自己的规矩,就不怕引火烧身?”细雨面色有些难看,易容换面就是为了躲避江湖,现在看来显然是一厢情愿。 “他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火能烧到他?” 眼瞳微收,细雨谨慎问道:“你杀了他?” 摇了摇头,古继君道:“他是自愿的。” “自愿?”细雨显然是不信古继君的说辞。 有什么人会自愿去死,何况在通宝钱庄亲眼见到嵩山五剑客的下场,她知道要是眼前人真的想要李鬼手死,哪怕他再如何不愿意,也得自愿。 ; 第十九章 一剑点朱砂,细雨画倾城 没有继续纠结在李鬼手的事情上,古继君看着细雨说道:“辟水剑给我,担你因果!” “你会需要辟水剑?” 细雨语气犹有嘲讽,以古继君当时秒杀嵩山五剑客的辟水剑法,就算是没有辟水剑,都要比她强出太多了。 没有在意细雨的心思,古继君解释道:“转轮剑法至刚至强,而且转轮王剑坚不可摧,辟水剑法虽然与转轮剑法相互克制,但是辟水剑法如果没有辟水剑,想要胜过转轮王剑实在太难,我没有把握!” 细雨微微一滞,显然没有想到古继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有些疑惑问道:“你要对付转轮王?” “不错!” 深吸了一口气,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细雨忍不住继续问道:“你知道你要对付的人是谁?” “阎罗十殿,第十殿转轮王,独居幽冥沃石,审判孤魂野鬼,核定男女寿幼,区分富贵贫贱,发配轮回往生。” “曹锋以地府十王中的转轮王自居,一手建立江湖上凶名昭著的“黑石”,定人生死,审判天道,如此人物可谓一时枭雄!” “你知道转轮王的身份?” 细雨语气满是惊疑,在黑石呆了那么长时间,就连她的辟水剑法都是得自转轮王传授,她可以说是对转轮王最熟悉的人; 可是这样,对于转轮王的真实身份她依然是一概不知,如今古继君一口道出转轮王的真实姓名,哪怕是细雨都有些不确定古继君话中真假。 “无论是曹锋,还是转轮王都没有关系,名字只是一个符号罢了,交出辟水剑,换你一生因果,愿意还是不愿意,该是告诉我了。” “什么意思?什么担一世因果?” “嵩山五剑客的尸首,现在已经到了转轮王手中,昨夜的千里烟火你自然不会陌生,细雨,你真的还能再躲下去?” “是你!” 细雨情绪有些激动,她终于知道古继君是谁了,也明白了为什么古继君会说李鬼手是自愿死的,因为他们本就认识。 当日在船屋中,虽然李鬼手将她麻醉,但是杀手的本能仍让她感受到一丝杀机,现在想来,当初醉梦中的不安,正是来自于眼前之人,那道杀意是她迄今为止感受过最恐惧的。 李鬼手和古继君早就认识,他们一同设下了一个棋局,针对转轮王的棋局。 在这场棋局里面,所有人都只是棋子,哪怕李鬼手自己也不例外,为了让这棋局没有丝毫漏洞,他不惜死在古继君剑下,只为了让转轮王找不到隐藏起来的下棋人。 所以她明白了,古继君之所以用辟水剑法杀死嵩山五剑客,就是为了将黑石引到这里来,她本身也只是一个诱饵。 如果这样一来,当日她前去寻找李鬼手的时候,古继君显然就在那船屋上,既然是这样,为何当日他不连同辟水剑一同带走,省得今日多了许多麻烦; 想到这里,细雨忍不住问道:“你之前有机会将罗摩遗体和辟水剑一起带走的,为什么要等到今日?” 眼神微微眯起,细雨太聪明了,仅仅从蛛丝马迹就能推测出这些东西,不愧是后来居上,成为黑石除了转轮王以外最强的杀手。 “当日我需要你为我吸引黑石注意,不能将辟水剑带走,你若是生了疑心,我也不知道剧情会不会发生改变!” 细雨听不懂古继君的意思,但是她听清楚“当日”两个字,既然当日有所顾忌,那现在上门讨要辟水剑,是否意味着他最后的顾忌已经全部消失了,他是否已经做好了与转轮王生死一战的准备? “那现在呢?”细雨问道。 “现在许多事情已经有了定数,就像是铺地前测量完的尺度一样,之后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将所有的砖石放进既定的格子而已。” “你能杀死转轮王,覆灭黑石?” 细雨仍然不自信古继君能对抗转轮王,她本就是黑石的人,所以才能知道转轮王究竟有多恐怖! “还不止!” 古继君明白她的意思,“担你因果,两不相欠”,细雨的因果就在黑石,只要覆灭了黑石,自然就相当于承担了她所有的因果。 只是,细雨不知道的是,她的因果不仅仅有黑石,还有一直在身旁的枕边人,古继君既然说过要担她此生因果,那就自然还包括隐瞒身份的张人凤。 “什么意思?”细雨明显听出弦外之音,只感觉有些莫名的烦躁,有些不安的问道。 “你知道江阿生的真实身份吗?” “什么?”细雨下意识的应了一句。 “当日黑石屠灭张海端满门,张人凤被你一剑刺落桥下,他并没有死,后来被李鬼手救了;伤好之后,他化名江阿生潜回南京城,暗地里刺杀黑石杀手,为父报仇,你的身份他也知道。” “这不可能!” 细雨神情突然变的慌张起来,她一意想要了断缘与孽,到头来却一直困在其中,那她的放弃换来的究竟是什么,天理?报应? “是与不是,问问就清楚了,是吗?张人凤!”古继君转过身朝着门外看去。 屋门突然从外面推开,张人凤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去,自然也将两人的对话全部听到耳中。 “你究竟是谁!” 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张人凤身上的气息忽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再也不是那个斤斤计较的代递阿生,而是重回当初首辅大臣,书香门第的世家贵气。 张人凤的气质变化,也终于击碎了细雨心里最后的防线,以她的武功,竟然都没有丝毫的支撑力量,轰然倒落在地上。 “你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不要用这样的语气来质问我,你还没有资格!” 眼神突然变得阴冷,古继君继续说道:“还有,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过后,你怎样面对与你朝夕相处的娘子,这才是关键!” 他与细雨谈条件,是因为细雨有足够的资本,至于张人凤,在他眼里没有丝毫价值,哪怕张人凤本身已经算是剑雨轮回的顶尖高手,但对于现在的他,依然还是不够看。 张人凤气息一僵,看了看古继君身后的细雨,眼神闪过一丝痛苦。 她杀了自己的父亲,而他却爱上了她,这是缘,同样更是孽,细雨想要消了孽,了了缘,他又何尝不是,只是,缘孽本就不受掌控,岂是轻易能放下的。 “你究竟想怎么样?” 细雨从地上站起,脸上僵无表情,原本平静的生活已经被打破了,哪怕那只是存在于她过去的一场梦境。 现在梦境破碎,终归要面对现实,只是她不希望连这最后的选择,都要别人来替自己决定,所以她要自己来结束这最后的缘与孽。 “我只是来取走辟水剑的。”古继君如实说道。 “好,给你!” 走进屋子里,不一会又走了出来,辟水剑被她提在手里,不过她却没有将辟水剑交给古继君,而是直接挥剑朝他斩来。 不是剑法,而是刀法,细雨见过古继君的剑法,知道自己若是以辟水剑法对阵,恐怕十招之内就会被夺剑封喉,就和在通宝钱庄的第四剑客一样。 她只学剑法,不学刀法,所以她只懂剑法,不懂刀招。 细雨一刀即出,古继君眼神突然一亮,这不是她的刀法,因为她根本不懂用刀; 只是看那刀中悲天悯人的意味,古继君就知道,这样的刀法,只有那位被传为少林寺四十年来佛法武功第一人的情僧陆竹,也只有他才能创出这样的阿难一刀。 咻! 一点红芒先至,随后剑音如雷,一层无形的气浪过后,古继君与细雨擦身而过,在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枝折断了的桃枝,桃枝顶头有一点娇艳欲滴的粉色桃红,那是还没有盛开的花蕾。 在进来院子之前,古继君折断的桃枝是两枝,一枝被他随手拿在手里,另一根较短的,却是被他藏在衣袖之中。 当初肥油陈刺杀他的藏剑之术,被古继君结合陈近南的袖中剑做了稍微改动,虽然只是从门外走进来,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但那根桃枝在他衣袖里,却已经成为可以杀人无形的利器。 嗒嗒嗒…… 一连串的血珠滴落在地上,就像是无数断了线的玛瑙珠子一样,发出令人心跳的滴答声音,进入剑雨轮回之后,古继君第一次受伤了。 顺着他的手臂往外渗出丝丝猩红,很快就已经浸透了整条衣袖,细雨的剑,陆竹的刀,“惊艳”二字难言当时刹那间的风采。 背对着古继君,细雨眼神渐渐迷茫,在她的眉心处有一点透红,就像是点了朱砂一样,哪怕李鬼手给了她一张普通的脸,也难掩她此时的美貌倾城。 啪!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像是时间到了一般,原本桃枝上的紧闭的花蕾突然张开,一股淡然的馨香弥漫在空气之中,每一片花瓣都红的透紫,像是染了鲜血一样,或许那根本就是鲜血的颜色,倾城的砂,细雨的血。 一剑点朱砂,细雨画倾城! ; 第二十章 旧雨洗新尘 “不要杀他!” 声音如同蚊呐,细雨眼角隐约有泪痕影绰,古继君沉默不言,原来这就是你的选择。 来见细雨之前,古继君是没有想过杀她的,只是,当他将所有的一切揭露出来,就已经相当于杀了她,细雨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古继君的对手,但是仍然还要斩出那一刀,因为那是真正斩断因果的一刀。 她想要死,只有死了才能结束一切,只是她不愿意死在张人凤的手里,所以她就选择让古继君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知道古继君同转轮王一样,都是真正的逆世枭雄,只要她斩出阿难一刀,自己必死无疑。 对于陆竹这一刀,她本是怀着几分期待的,或许古继君死了,同样是个不错的结局,只可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如果是陆竹斩出这一刀,古继君或许会败,但细雨不是陆竹,所以她的刀也不是阿难刀。 细雨死了,身上没有丝毫伤痕,只是眉心那点朱砂变的更红了。 “愿化身石桥五百年!” 因为这句话,细雨放弃了曾经的一切,她曾得到过许多,也失去了更多,只有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江湖,江湖本就无回头,只要身在江湖,就要身不由己。 怀着眷恋的眼神,细雨最后看了一眼江阿生,最后她看的,不是那个被她杀了的张人凤,只是她所爱的江阿生,红颜多薄命,愿心死不渝。 脚尖轻点,辟水剑从地上弹了起来,剑身云纹流畅,剑柄银亮如霜,渡出一点混元内力附于剑上,原本平直的辟水剑身,就像是彩带似的盘旋起来。 辟水剑本就是一柄不弱于转轮王剑的名剑,内力驱使下刚柔并济,配合细密如雨的辟水剑法,几乎可以说是剑雨轮回中最强的武功之一。 叶绽青学全辟水剑法,在细雨手里都没能走下三招,转轮王曾经说过,“只有用辟水剑施展出来的辟水剑法,才是真正的辟水剑法”,虽然这话有几分出入,但也可见辟水剑对于这门剑法的重要性。 心思微动,辟水剑顺着手臂穿梭缠绕,彻底隐藏在衣袖之下。 随手折断的桃枝藏在衣袖,都能一剑秒杀细雨,很难想象当他衣袖的辟水剑展露锋芒,那样的藏剑术又会是怎样的风采。 张人凤抬起头,眼睛里露出复杂的神情,哪怕细雨再如何不能原谅,那都是他的结发妻子,现在就这样被人杀死在家里,他就在一旁看着。 本以为自己对细雨的恨,是要多于爱的,可是现在看着她冰冷的尸体,张人凤忽然觉得心痛,原来自己是真的爱她的,不知什么时候,那份恨意也开始变成了爱,还是那句话,缘来即是原来,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生平第一次,张人凤感到后悔,哪怕真的是为了报仇,当初也不该选择这样的方式,或许,这本就不是一场缘。 “你的剑生锈了!”看着有些痴呆的张人凤,古继君意味深长说道。 “磨磨就好了。” “那我等你,三日之后,通宝钱庄,你来,所有的一切都会有个了结。” 说完这句话,古继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个月的租子,七十九两八钱,全部都在这里了,你要不要点点?” “不必了!” 屋外传来几声不清晰的声音,张人凤没有去听,也不愿意去听,看着细雨的尸体,他沉默了一阵,然后拿起一旁的铁揪,走到那株桃树之下开始挖土。 轰隆! 凭空一声惊雷,细雨如丝,人影如鬼。 …… “来了!” 幽暗的厅院里,并没有点几根蜡烛,崆峒派紫青双剑端坐中堂,神情冷漠,彼此间不停的在用眼神交流,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紫青双剑,在江湖上并没有好名声,他们本是师徒,却结为夫妻,由此而为江湖诟病,是以很少出现在江湖上。 而这次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做一笔生意的,十万两黄金,一百万两白银,外加上半具罗摩遗体,还有一条人命的大生意。 张大鲸之前的座椅被古继君毁了,不过他有的是钱,所以当天就做了一张崭新的,四名壮汉腰佩绣刀,神情冷漠,稳稳的抬着他走了出来,紫青双剑做生意的对象,就是他。 挥了挥手,示意底下人打开面前的红漆箱子,还有桌上的乌木方盒,张大鲸道:“黄金十万两,还有全国一百七十家通宝钱庄,兑现的银票一百万两。” 紫剑道人从箱子取出一块元宝掂了掂,贪婪的放在嘴边嗅了嗅,朝着不远处青剑道姑点头示意。 得到信号,青剑当即卸下背后的包裹放在桌上,就要立即打开。 “慢着!” 张大鲸突然出声打断,青剑道姑手底下动作一顿,紫剑道人脸色微变,放下手里的东西,道:“怎么,阁下是不愿做这单生意了?” 看着紫剑道人搭在剑柄上的右手,张大鲸心里一阵庆幸,对于古继君说的话也相信了八九。 笑了笑,张大鲸看着神色不安的青剑,随后朝着紫剑道人说道:“生意自然是要做的,我张大鲸谈过的生意,还从来没有中途反悔的。” 紫剑道人神情微微放松,但是手掌依然搭在剑柄上,道:“那就请吧!” “不不不……” 摇了摇头,张大鲸道:“生意自然是要做的,只是这交易的筹码,你们需要换换。” “什么意思,罗摩遗体你不想要了吗?”青剑毕竟沉不住气,忍不住抢声说道。 “要是真的罗摩遗体,自然价值连城,不过要是假的,恐怕就不值这个价了。” 紫剑道人脸色猛然变冷,道:“你什么意思,不信我们?” “看来阁下是很想要这十万两黄金还有一百万两银票,既然这样,两位现在自刎当场,我便派人将两位的买命钱送至崆峒,价格公道,合情合法!” “或许两位并不值这个价钱,但生意本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今天两位叫了这个价,恰好我也不愿意还钱,就黄金十万两,白银百万两,怎么样?” “动手!” 紫剑道人一声怒喝,虽然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是他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既然张大鲸已经有了防备,今夜别说是带出黄金,恐怕连走出屋门都极其困难。 生意能做到张大鲸这样,谁也不敢小觑他,没有人能知道他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为他卖命,有钱能使鬼推磨,江湖从来不乏为钱卖身的剑客。 咻! 擒贼先擒王,紫剑道人根本没有在意周围那些侍卫,张大鲸虽然早有防备,但是他却忽视了自己,他才是所有准备里最大的漏洞,只要抓住他,今夜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还能继续谈完之前的生意。 只是,看着那些纹丝未动的侍卫,还有始终镇定自若的张大鲸,紫剑道人心里猛地一跳,难道还有其他的诡计机关。 剑锋已经贴近张大鲸的脖颈,甚至他都能清晰看到张大鲸脸上的斑纹,他的仰仗究竟是什么? 下一刻,紫剑道人知道了张大鲸的仰仗,因为他的剑锋再也不能朝前递出分毫,在张大鲸脖颈处出现了一只手掌,只是两根手指就捏住了他的剑锋。 脸色突然涨的通红,丹田内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运转,就连剑锋上都隐隐出现一道乌光,一股无根的微风在他身体周围刮起,衣袖顿时朝着内里摆动。 噗! 紫剑道人猛然喷出一口血雾,古继君内力之强远远超出他的预计,隔剑传力在崆峒派都是极为精深的武功,可是现在居然反被对手震伤,对方的内力远远超出自己数倍有余,紫剑心里默默道了声:“栽了”! 啪! 经受不住两重内力的侵蚀,紫金长剑骤然崩碎开来,数十道铁片顿时朝着四处飞溅出去,正好一块刺进他的眉心。 身体开始变重,意识也变的模糊,倒下去的瞬间,紫剑道人看到了那只手掌的主人,身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就像是最卑微的仆从一样。 看清他的脸后,紫剑心底一惊,怎么会这么年轻! 在他想来,能够拥有那样深厚内力的人,至起码也是年过甲子的前辈高人,可是怎么看上去只是个不过及冠的翩翩少年。 猛然间,他意识到不是自己老了,而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的江湖,已经不是他们那个时代了。 “一场旧雨洗新尘,老死江湖人不知!” 崆峒紫剑,历经半百风雨大浪,终究逃脱不了江湖人的宿命,十万两黄金,一百万两银子,他的命是真值不得这样的价钱。 “她怎么办?” 张大鲸谨慎问道,紫青双剑虽然是来杀他的,但是他自己也知道,对于青剑的处置权却不在他手里。 “杀了!” 古继君冷漠说道,紫剑已死,青剑岂能独活。 张大鲸身子微微一冷,对于古继君的冷血又有新的认识,摆了摆手,数十名护院一拥而上,青剑很快叶倒在血泊之中。 虽然紫青双剑是来杀他的,但是现在看着他们的凄惨样子,哪怕是他都生出几丝同情,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感觉还真是古怪。 “黑石的朋友,看够了就下来吧!” 古继君朝着屋梁看了眼,随意说道。 咻! 三道身影自屋梁落下,一男,一女,一老,雷彬,叶绽青,彩戏师,转轮王还没有到。 ; 第二十一章 他见黄泉等你来 dot.write('“肥油陈死了,我杀的;细雨死了,也是我杀的;罗摩遗体就在这,我拿的!” “你胆子很大,敢惹黑石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像你这样嚣张跋扈的,还真是少见。” 说话的是彩戏师,雷彬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说话从来都不是他擅长的,或许话少,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叶绽青披着粉色的斗篷,她也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古继君,刚才古继君说了三句话,却有种难以抵御的魅力,对于叶绽青这样的风尘女子,就更是如此了。 “你知不知道,转轮王让你们三个前来,为了什么?” 没有在意彩戏师的威胁,古继君换了个话题问道。 “转轮王很少出手,我们拿不下的目标,他才会亲自出手。”彩戏师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你自比细雨还有肥油陈,感觉是你强还是他们强?” 彩戏师道:“肥油陈虽然只有一剑,但是我也没把握接下来,受伤是肯定的,但死的一定是他,至于细雨……” 想了想,彩戏师没有继续说下去,黑石中人按例互不比剑,所以对于细雨的剑法,他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但他也知道自己想要胜出细雨,恐怕也很难,所以并没有直接将话说的很圆满。 “看来,你是承认自己不如她了!” “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不怕我杀了你,虽然你们有三个人,但你知道我要是想杀你们中任何一人,另外两人是不可能挡住的。” “我知道。” 彩戏师沉默一阵,继续说道:“所以,我来并不是为了对付你,是要和你谈一笔交易。” “罗摩遗体?” “你知道!”彩戏师吃惊问道。 “连绳!”…… 叶绽青猛然出剑,遥遥对着彩戏师,冷酷说道:“你想背叛转轮王?” “谁背叛谁了,凭什么总是我们出生入死,而最后好处全归他?” 彩戏师冷冷看着叶绽青,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用剑指着我,你才跟着转轮王学了几天剑,就真以为自己是黑石中人了!” “老家伙!” 叶绽青凤眉恶视,虽然她内功的确不高,但是剑法毕竟得自转轮王悉心真传,一式“落雨江山”飘摇不定,深得辟水剑法鬼魅精髓,不愧是黑石千挑万选出来替代细雨的人选,或许假以时日真能超越细雨犹未可知。 彩戏师冷笑连连,背后宽大的花服猛然鼓起,一团惨白的烟雾缭绕间,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彩戏师不仅是杀手,更是喜欢练戏法,移形换影这样的小戏法在他手里,与武功融合在一起,已然开始脱离了戏法的限制,比起某些武功还要更有用。 叶绽青紧守心神,她的身子同样被裹在烟雾里面,根本不知道彩戏师藏身何处,所以她只有收剑回防,也知道了自己与老牌高手之间的差距。 锵锵锵! 数声金铁摩擦的声响,叶绽青与彩戏师同时显露身影,彩戏师手持双刀神情狠戾,叶绽青衣衫微微破碎,脸上有一道浅淡的血痕。 “雷彬!” 彩戏师戾声怒喝,在他的衣袖位置,有两根牛毛细针,刚才如果不是这两根飞针阻挡,叶绽青恐怕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正主还没有出手,自己反倒窝里斗,有意思吗?” 雷彬很少说话,但不意味着他就不说话,所以当他开口,叶绽青与彩戏师都停了下来,虽然彼此仍然深有间隙,但却没有了继续动手的意思。 正如雷彬说的,他们的任务只是替转轮王出手,试探出古继君的深浅,至于彩戏师说的交易,八字还没一撇,哪有那么容易。 “怎么称呼?” 雷彬看都没看张大鲸一眼,刚才在上面一切都看的很清楚,眼前的少年才是他们真正要找的人。 “君公子!” “很好,你是要现在出手,还是等到转轮王来了后才出手。”雷彬继续问道。 “就 第二十二章 做面与初心 李鬼手死在船屋,正如古继君对细雨所说,他是自愿死的,因为古继君让他看到希望,所以他死的甘心。 不过,在临死之前,李鬼手告诉古继君,除了转轮王之外,他还要再杀一个人,彩戏师连绳。 新婚之夜满门尽灭,幕后黑手是转轮王,所以李鬼手等了三十年时间,等到了杀死转轮王的希望。 而当夜真正动手杀人的,却是才入黑石不久的彩戏师连绳,那如同炼狱的火焰双刀,李鬼手至今也没有忘记,所以他要古继君替他出手,在转轮王之前杀死彩戏师。 “神仙索就此失传了!” 看着已经死去的彩戏师,古继君微微一叹,神仙索在彩戏师手里可以直通天宵,但终究只是凡间戏法,只要出剑速度足够快,就能够永远截在他之前,只要斩断前面的绳索,彩戏师哪怕再有通天手段,也施展不出来。 “你们呢?” 古继君回过头,看向神色紧张的雷彬还有叶绽青,若是论真功夫,恐怕他们都不是连绳的对手,而连绳在古继君手底下不过二十招,他们又能撑过几招。 叶绽青汕汕一笑,没有说什么,很自觉的寻了一处地方坐下,古继君明显只是在等转轮王,在这两人没有分出胜负之前,她还是安分一些的好。 雷彬眼神微亮,将所有的事情想过一遍后,深吸了口气,两根纤细的钢刺从衣袖伸出。 “你是要和我动手?” 古继君看着雷彬的眼睛,他从雷彬眼神中看到了希冀还有眷恋,他不想死在这里,所以明知道不是古继君的对手,但还是想要试试,试试能不能争出一线机会。 “家里还有孩子等着下面呢,我不能在这太久。” 雷彬笑了笑,语气有些凄凉,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任务了,也是他最后一个夜晚了。 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可是雷彬不仅生了感情,还有了结晶,这对黑石中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杀手一旦有了感情,就会有羁绊,杀人时也不会那样果断,就像是细雨一样,失了杀心的杀手,再也不可能成为顶尖的杀人利器! 但他却是个异类,正是因为有了这份情,所以雷彬才变的更加强大,每一次的任务都完成的十分圆满。 他每次杀人之前,都要告诉自己,家里还有妻儿等着他,一定要安全活着回去见他们,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所以今年他才三十二岁,就已经成为黑石三大顶尖杀手之一。 “你很喜欢做面?” “怎么,你想吃?” 两句问话,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下一瞬间,就有人搬来了整座厨房,灶台案板,细面料油。 所有人惊愕的眼神里,雷彬开始倒水和面,他做的很认真,也很细心,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做面了,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屋子很静,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古继君静静的坐着,仔细看着雷彬的动作,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一样。 “进黑石之前,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开一家自己的面馆!” 旁若无人,雷彬自顾自的说道:“可笑的是,第一次杀人之后,那个曾经幼稚的想法就已经消失了,在黑石里面那种主宰生死,醉纸金迷的感觉,真的不是乡下出来的孩子能抗拒的,所以我沉沦在血腥与金钱的欲望之中。” “最开始想要的只是那样简单,也只有那样简单,可是看到这浮华的世界,原本的初心不知在哪里就已经消失,曾经能轻易够拥有的,就那样被自己无情抛弃。” “后来,我遇到了她,是她把我从那噬人的漩涡里面拉了出来,清醒过来后,我就在想自己究竟在干什么,那些从来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还要一直抓着不放!” “我没有离开黑石,我不敢,因为她们,我在黑石拼命的爬,只有爬的足够高,才能让她们安枕无忧的睡觉,休息,吃饭,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我。” 说道这里,雷彬眼里的神情是温柔的,也是幸福的,因为他有自己的希望,也能看到希望。 “现在,我最想要做的,就是能回到常州老家开一家面馆,真是可笑,曾经被毫无留恋丢弃的东西,现在居然成了最不可能的奢望!” 随手从锅里挑出一碗白面,没有添加任何的东西,就像是最初的那颗本心一样,干净,透亮,纯洁。 “你要来一碗吗?” 看着自顾吃面的雷彬,古继君变的沉默了,现在的雷彬,与那时的自己何其相像。 曾几何时,自己也只是想要融入那个大家里,成为里面的一份子,可是因为更多的原因,却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雷彬的初心被他找回来了,自己的呢? 自己那颗初心现在被丢到那里去了,还能不能找回来! 想了很久,答案是找不回来了,已经太晚了,所有的一切都找不回来了,他只能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哪怕最后只剩下孤身一人,这是他的路,没有人陪着的孤单路。 吃完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古继君也没有添加任何东西,就那样吃着,干净。 “来吧!” 看着古继君放下面碗,雷彬顿时战意傲然,能够陪着他吃完这碗面,已经完成了他的一个心愿,古继君是他第一个客人,同样也是最后一个,虽然他有可能死在古继君的手上,但那是他的选择。 彩戏师死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明悟了过来,想要脱离黑石就要果断,就像是细雨那样,哪怕最后失败了也不后悔,至少曾经拥有过。 少了许多的顾忌与羁绊,雷彬的心也就彻底放开了,哪怕明知不可能是古继君的对手,但仍然敢于抢先出手,那就是勇气。 雷彬不用剑法,也不懂刀法,他会的只是乡下人捕射秋蝉的飞针之术,再寻常的飞针术经过他二十几年的修炼,也已经到了寻常人难以企及的登峰之境。 一息之间,三十六根飞针从十二个方向同时刺向古继君,配合着雷彬的精纯内力,足以射穿半指厚的钢板,在飞针包变空的那一瞬间,雷彬知道自己达到了此生都不可能达到的巅峰。 古继君立在原地没有动,任由那些飞针刺进他的穴道,随后又弹出来落在地面,金钟神罩圆满之后,像是这种暗器根本就破不开他的防御,而且他身体内的穴道都全部转移,就算是被刺穿进去,也只是稍微的疼痛罢了,根本不会危及性命。 啪啪啪…… 像是箭簇射在墙壁上的声音,三十六根飞针无一例外的掉落出来,每一根掉落在地上的飞针,针尖都有几分扭曲,那是被他的护体内息震弯的。 雷彬神情微微一僵,哪怕知道自己不可能赢,但是见到输的这样干脆,仍然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怀疑,究竟是他太弱,还是古继君真的太强了! 像他这样专攻暗器的,如果连对手的防御都不能破开,那就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而且刚才瞬间他飞针包里面的飞针已经全部射出,只剩下两根最粗的。 还有一击之力,但是雷彬已经不愿意出手了,没有出手的必要了,金钟神罩这一类的刚硬外功,对于雷彬的克制实在是难以形容,要是遇到,他就只能认输。 所以,他闭上了眼睛,等着最后的结局。 “你走吧!” 没有等来预想的结局,雷彬眼睛猛然睁开,有些惊疑的看着古继君,他居然也会手下留情! “为什么?”他问。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答。 这话很矛盾,雷彬要比古继君的轮回之身年长太多,可是古继君此时居然用过来人的口吻对他说话,无论是雷彬叶绽青,乃至于张大鲸等人都有几分不适应。 只是,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敢质疑,那并没有什么意义。 复杂的看了眼古继君,雷彬离开了,没有回过一次头,从今夜开始,他将要去过自己新的生活,拾起当年遗失的那颗初心。 带着重生的感觉,雷彬离开了,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离开,同时也带走了古继君最后的那一点初心; 不杀雷彬让他离开,同时也放走了自己最后的善良,从今夜起,古继君将会变的更加无情,天若有情天亦老,他注定要走的就是一条无情道。 重新盛了一碗面,还是没有添加任何东西,古继君静静坐在那里,慢慢的吃着,同样的细面,同样的碗,同样的筷子,同样的人。 只是,不同之前,心境变了,所以面里的味道也就变了; 心境的转变,也是炼心的过程,前世今生,往复轮回,古继君的心性将会变的越来越圆满,越来越理智。 天道无情,众生皆刍狗;地道无私,万物以为蝼;人道无为,红尘不可断! ; 第二十三章 剑术合击 一骑绝尘,两地烟起。 深夜,细密的马蹄声踏破夜空,为首之人黑衣黑袍,宽大的斗篷将他全身笼罩在黑夜里,浑身散发出一股深深的戾气,黑石转轮王。 在他身后,跟随着十余名同样黑色紧身行衣,面带黑布,骑乘着高头大马的黑石杀手,就像是传说中的幽冥鬼骑一样。 知道李鬼手为细雨易容换面之后,转轮王已经察觉到了几丝不对劲,所以立即前去船屋查证,却只见到一具死了三天的尸体,李鬼手哪怕是死了,也都像是在嘲讽他一样。 对于自己这位师弟,转轮王可谓是比对他自己还要了解,因为仇恨,他能隐忍在船屋三十几年,现在突然死了,无异在告诉转轮王一个讯号,是时候结束恩怨了。 李鬼手能够隐忍三十年不出手,自然不会是因为他坚持不下去了,一个人对仇恨够达到那样执着的地步,那世间已经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承受的。 现在,李鬼手死了,而且还是自杀的,只能是因为他知道时机到了,他知道自己的大仇能报了,所以他才会安心的死去,他要在黄泉路上等着转轮王。 李鬼手死了,他留下的仰仗是什么,他凭什么认为就有人能杀死自己,这是转轮王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直至回到南京城都没有想明白。 随后,他就听到了细雨身死的消息,还有崆峒派紫青双剑要与张大鲸碰头,他们交易的东西就是罗摩遗体。 虽然本能感觉到里面有问题,但他还是通知雷彬三人前去,不为抢夺遗体,只需要盯着就足够,他需要先去细雨家里,查清楚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什么人杀死她的。 转轮王有种直觉,杀死细雨那人,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李鬼手的棋局里,那人将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转轮王的直觉是没错,但他却猜错了一件事情,古继君从来都不是棋局里面的棋子,而是一直站在棋局外面的下棋人。 细雨住的屋子很普通,屋门是开着的,轻轻一推就能看到屋里的一切,最吸引眼神的就是院子角落的那株桃树,已经开出了许多花瓣。 桃树下,坐着一个男人,他低着头,正在磨一把奇异的剑,每一次剑锋与石块摩擦的声响,都发出清脆的铿锵声,只有真正的好剑,才能发出这样的声响。 那的确是一把好剑,转轮王也认得,昆仑参差剑,所以中年男子的身份转轮王也就知道了。 原来他还没有死! “你是张人凤。” 抬头看了眼转轮王,张人凤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在磨着自己手里的参差剑,上面的铁锈一层层的脱落,露出里面银亮的剑身。 “细雨是你杀的?”转轮王继续问道。 张人凤手下动作微微一怔,随后拿起参差剑看了看,从旁边的水桶抓起一把水将锈迹洗去,拾起手边的麻布将水擦干净。 “你是转轮王吧!” “是我。” 仔细观察了一阵,转轮王像是明白了什么,道:“原来细雨不是你杀的。” 张人凤:“阿静是我娘子,我怎么会杀她。” 转轮王:“那是谁杀的?” 张人凤:“她是自己杀了自己的。” 想了想,转轮王道:“黑石人从来不会自杀的。” “所以,她不是黑石人。” “有些道理。” 说完后,转轮王走向那株桃树,脚面轻轻踩了踩,道:“她是埋在这里了吧。” “我想要看看,你说的话我不相信。”转过头,转轮王看着张人凤冷厉说道。 “可以,我死后,随你怎么看。” “那就杀了你。” 转轮王话音落毕,跟着他的八名黑石杀手立即动手,八道剑光从不同的方位将张人凤的身体死死封锁,无论他选择抵挡其中任何一剑,都会立刻陷入其余七剑的联手绞杀。 能跟在转轮王身边的,都是黑石真正的精锐,这八名黑石杀手里面,已经有三人迈入三流境界,其余四人也相差不远,比起当日肥油陈带去劫杀古继君的十七人还要更强。 倏而! 张人凤动了,他的速度很快,比起八名黑石杀手更快,内力鼓动之间,他已经来到右后侧那名杀手的身前,此时八名黑石杀手的封锁才刚刚形成。 一道银光闪逝,张人凤手中参差母剑骤然脱手,那名黑石杀手下意识的就回剑格挡,随即一阵凉风呼啸,他只感觉眼前一黑,张人凤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噗嗤! 剑锋刺进血肉的声音,他的剑可以格挡住参差母剑,但张人凤手里还有一柄参差子剑,所以他就死了,那柄子剑正刺穿他的喉咙。 与此同时,张人凤背后的衣衫被一道剑气划开,没有鲜血渗出,只是划破了衣服而已。 瞬息之间刺杀一人,其余七人的封锁自然就有了缺陷,找准那处细微的裂痕,张人凤继续出剑,子剑回防,母剑杀人。 一声沉闷的重击,东侧那名杀手被他一剑震退,随后就见他将参差母剑反手一握,迅猛的朝着身后倒刺,那名以为抓住时机的黑石杀手,就像是自己送上来一样,一剑透心。 只是这一次,同样有一剑刺中他的左臂,血水很快就渗透他的胳膊。 紧了紧手上的剑,张人凤面色微冷,这八人绝非寻常杀手,他们的剑阵合击已经达至炉火纯青,相互之间的配合紧密协同,牵一发而动全身。 刚才被他杀掉的两人,是八人里面实力最弱的,而且明显是才补充进来不久的,所以与其余六人之间并没有那种不言的默契。 现在,两人死去,这合剑之术不仅没有减弱,反倒隐隐有些增强,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或许立即杀掉那两人是个错误。 深吸一口气,张人凤将子母双剑调换了过来,右手子剑主攻,左手母剑回防,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现在他需要的不是强,而是险。 想要战胜这样的合剑之术,只有凭借奇险,虽然那六名黑石杀手单独对他没有一丝胜算,但是六位一体,哪怕他已经迈入二流之境,也很难说有绝对胜算。 清风徐来,一点沙土变的朦胧起来,就是现在! 看到东南方位黑石杀手眼睛一眯,张人凤立即出手,机会总是会等来的,他们再强也只是人,是人就有缺点,只要能抓住时机,任何逆境都有可能反转,那就是希望。 铿锵! 两剑相交,张人凤运尽十成内力,直接将那名杀手的长剑震落,随即子剑果断脱手,正刺眉心。 锁骨微微一疼,他在杀人的同时,背后自然露出破绽,同样被人抓住机会,还是刚才那人,两次同样伤在一剑之下,此人对时机的把握可谓精准果断。 张人凤立即知道,他就是合剑之术的核心,所有人的羁绊,只是为他创造出剑的条件。 此人不死,合剑阵不破,即使他真的杀死其余所有人,只怕那时也已经是强弓之弩,很快,张人凤就想出了破解合剑术的方法。 不停的游走斗剑中,张人凤刻意拉进与那人的距离,但是从来不将背部留给他,此人剑术非同寻常,张人凤不敢轻易尝试。 突然,左边一人露出破绽,张人凤心思微揣,知道了那是他故意卖出的破绽,这些黑石杀手经年累月的配合,早已经到了不用言语,只是眼神就能交流的地步。 想了想,张人凤挥臂挡开数剑,随后一招“烟雨江南”直朝左下手落去,同时背后终于再次给那人一个机会。 “有诈!” 转轮王神情突变,急忙出声呵斥,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那人见到张人凤朝左破阵,自以为他的计谋得逞,却不想这也是张人凤为他设下的圈套。 毫无征兆的,一抹银光从张人凤背后出现,几乎毫无阻挡的就刺穿他的心脉,同时他也看到张人凤的脸转了过来。 这是什么剑招? 他在心里想着,身体开始变的冰凉,意识也开始模糊,他不知道的是,张人凤曾与京城禁军统领有过交情,这式脱自“回马枪”的反手剑,是张人凤不曾显露的保命剑。 失去了头领的协调指挥,其余四人很快就已经步了后尘,张人凤身上有七道剑口,换了八条人命,自然是赚了。 整个过程转轮王一剑未出,只有中途那一句提醒,张人凤知道转轮王为什么不出手,他在蓄势,因为有一个更强的对手在等着他。 转轮王不愿出手,那自己就要逼他出手,他想要蓄势,那就破了他的心境,对于古继君,张人凤并没有多少恨意,他与细雨迟早要走至这一步,古继君只是让那一天提早到来。 细雨杀了他父亲,这是两人不能调停的矛盾,古继君揭破伤疤,更是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本心,何况细雨也是故意死在古继君手上的,就是为了让他不要像她一样痛苦。 对于古继君张人凤没有多少怨,但是转轮王,那就是倾尽三江五湖也洗刷不了的仇恨,所以他要在这里破掉转轮王的心势,好让古继君能更好的帮他报仇。 “转轮王,出手吧!” 张人凤挥剑遥指转轮王,就是要告诉他,今天他不出手,绝不可能离开。 看了眼张人凤,转轮王摇了摇头,依然没有出手的意思,他还有什么仰仗? 手背突然一凉,张人凤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转轮王为什么不出手了,已经没有必要了。 ; 第二十四章 公子见枭王 在他右手背上,几滴鲜血从鼻腔滴落,血是冷的,颜色是黑的,所以他知道自己已经中毒了,那些杀手的剑上,都淬了剧毒。 如果是寻常时候,他自然可以想到解救办法,只是现在已经不行了。 刚才对战黑石杀手,他丹田内力鼓荡不息,血液流动速度超过寻常时候六倍,短短几息时间,毒血就已经顺着心脏流至全身。 他的四肢开始冰冷,眼睛也变的模糊,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弱,知道自己要死了。 真是不甘心啊! 还是没能逼转轮王出手,留恋的朝着屋角的桃树看去,眼前都是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毒素已经开始影响他的脑神经。 张人凤死了,或许他也有过后悔,如果那天没有被李鬼手救起,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死了八个手下,转轮王丝毫不在意,脚尖挑开张人凤的身体,看着他已经僵硬的面孔,确认他的确是死了。 拿起墙角的铁揪,转轮王开始挖开那株桃树下的新土,很快就看到了躺在里面的细雨,她的脸色很白,眉心那点朱砂依旧,所以转轮王神情变的凝重起来。 张人凤说细雨是自己死的,转轮王不信,所以挖开了细雨的尸体,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 是时候了结一切了,转轮王翻身上马,朝着通宝钱庄赶去。 …… 通宝钱庄已经空了,张大鲸离开了,带着罗摩遗体前去城外云何寺,他的妻儿也已经被妥善安置好了,诺大的通宝钱庄只剩下两个人,三具尸。 转轮王走进来,叶绽青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但是却活着,不像躺在地上的彩戏师,已经死了。 看了眼同样死去的紫青双剑,转轮王掀开头顶的斗笠,声音沙哑道:“雷彬没来?” “他已经走了。” 说话的不是叶绽青,她也不敢说话,古继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转轮王。 “原来是这样!” 看见古继君脚下那些细小飞针,想了想,转轮王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道古继君为什么放走雷彬,但他知道雷彬是已经背叛他了。 “想不到是你!” 转轮王感慨了一句,虽然他没见过古继君,但是当日肥油陈给他的画像,就是眼前人,曾经以为只是个好苗子,却不想居然能有和自己掰手腕的资格。 “肥油陈是你杀的?” 明知道是这样,但是转轮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见到细雨之后,他就已经知道肥油陈是真的死了,因为细雨眉心的那一剑,只有见过肥油陈的人才能使出来。 “黑石行事自有规矩,他找到了我,如今我还站在这里,那自然就是他死了。” 古继君回答的不卑不亢,他说的只是事实,肥油陈想要杀他,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量,那自然就是他死。 “你认识李鬼手?” 转轮王想要搞清楚一切,因为他没有见到罗摩遗体,杀古继君之前,他要知道罗摩遗体的下落。 “算不得认识,是我找到他的,他用两样东西换我出手杀你,我们之间只有交易。” 转轮王眼神一亮,道:“罗摩遗体?” 摇了摇头,古继君说道:“不是。” “原来是这样。” 认真看了眼古继君,转轮王奇怪道:“他对你如此自信,认为你能杀得了我?” “我自信能杀了你,所以不用他认为。” 古继君说话很嚣张,像是杀转轮王只是件很简单的事情,这样的嚣张,那是自信。 看着古继君的眼睛,转轮王突然一笑,江湖上很久没有出现这样有意思的年轻人了。 “还有一件事!” “罗摩遗体的下落。”古继君笑着答道。 转轮王再次感觉到意外,道:“你能告诉我吗?” “你真的相信罗摩遗体再生造化的说法?”古继君反问道。 转轮王刚要说话,神情突然一变,声音沙哑说道:“你知道!” 突然,他自嘲一笑,古继君是李鬼手杀他的最后手段,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也不奇怪。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也不费劲改变声音,道:“罗摩遗体在哪里?” 听着转轮王的声音,古继君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叶绽青突然站起来,不可置信道:“你的声音……你,你是个太监!” 看着叶绽青,转轮王面容祥和:“我十二岁入宫,过了五十年,却还只是个九品太监!” 突然,他面色变的无比冷戾:“我恨太监,我恨我说话的声音,我恨我不长胡子,我恨……” 转轮王声音变化无形,渗人骨髓:“我自居低微,可我练就一身武艺,一旦我参透罗摩遗体的奥秘,我将会成为真正的男人!” “你真以为它还会再长出来啊……” 叶绽青冷笑说着,却不知已经触犯了转轮王的痛楚,依然自顾说道:“我们一群人拼了命的抢罗摩遗体,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 “找死!” 转轮王一声怒喝,转轮王剑锵然出鞘,他的杀意已经积蓄到了顶峰,虽然是要杀古继君,但是提前送叶绽青轮回投生也不费多大事。 转轮王的实力,古继君一直都是猜测,今天终于亲眼见他出手,自然要仔细看的清楚一些。 仅仅一剑,只是最普通的一剑,叶绽青连人带剑同时倒飞出去,空气里像是有无数雷鸣轰隆。 古继君没去看叶绽青的下场,她在转轮王出剑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六脉齐通的转轮王,不是她能抵抗的。 但是刚才那一剑,古继君隐隐有些感受,哪怕是辟水剑法里面最重气势的“落雨江山”,也不可能有如此力量,那是至刚至强的剑招,不同于辟水剑法的阴柔鬼魅。 既然如此,那应该就是转轮王的转轮剑法了。 转轮王一剑就已经暴露出他的真实实力,除了任督二脉没有打通,其余六脉全部贯通,他是不折不扣的一流高手,比起古继君还要强出一个境界。 一剑镇杀叶绽青,转轮王转过身来,剑锋遥指古继君,道:“罗摩遗体在哪里?” 想了想,古继君看似认真说道:“说出来饶我不死?” 森冷嗤笑,转轮王道:“说出来,让你死的痛快些。” “南京城外有一座云何寺,寺里有个行痴和尚,罗摩遗体就在他手里。” 转轮王神情微变,显然是知道云何寺,也知道寺里的行痴和尚,他只是初入一流不久,而行痴和尚早在十数年前就到了这个境界,要是真的对上他,转轮王不见得会赢。 脸色发寒,转轮王戾声叫道:“那你也可以去死了!” 一剑刺出,转轮王剑上的圆轮嗤嗤炸响,一股看不见的气浪沿着剑锋传递出来,几乎要将空气都切割开来。 虽然是太监,但是转轮王的武功却是刚猛如烈,没有丝毫的阴柔缠绵,转轮剑法本就是以势压奇的剑招,特别是配合转轮王剑的沉重浑厚,一剑斩出即有不动如山的磅礴大势。 咻! 银白色的辟水剑从衣袖飞出,像是一条灵蛇一般盘旋飞舞,刹那间就在转轮王剑上缠绕数圈,随后直接朝着转轮王心口刺去。 转轮王面色微变,辟水剑的柔韧特性,正好克制转轮王剑的刚猛,而且辟水剑在古继君手里,和在细雨手里那就是两柄完全不同的剑。 辟水剑法胜在细密,之所以剑影细密,那是因为出剑的速度极快,而转轮剑法大开大合,每一剑都有势不可挡的力量,但是却缓慢无比,所以辟水剑法才与转轮剑法互相克制。 心思微动,转轮王剑抽身回防,同时转轮王的身子也轻微朝后退去,堪堪躲过古继君的极速一剑。 转轮王退,古继君自然要进,内力鼓动之间,辟水剑猛然拉直成细线,刚柔并济的特性,可谓被古继君使用的入木三分。 一式“落雨江山”,仿佛改朝换代一样,无穷的刀戈剑影,踏马山河,一息之间连出十三剑,每一剑之间衔接的精准入微,就像是连成了一张细密大网。 猝不及防,转轮王身上被划开四道伤口,但是并不深,只有外面一层表皮而已,甚至都没渗出多少血迹。 “你居然学会了辟水剑法!” 挥剑挡开古继君的连绵剑影,转轮王眼神变的无比阴冷,古继君的剑道修为,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着停手的转轮王,古继君同样眉头微皱,虽然两人交手他看似占了上风,但彼此都清楚知道,他还是不如转轮王。 哪怕转轮王剑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但是剑锋交接之时,转轮王的霸道内力都被传导进他的身体。 转轮王身上的剑痕对他的实力没有丝毫影响,但是古继君身体内的霸道力量,却让他手臂有如钻心疼痛,这就是境界带来的差距。 转轮王打通六条奇脉,所以他的内力远远高出古继君太多,他可以肆意将内力传递到每一剑上,可是古继君就不能如此。 诚然,古继君也能与转轮王对拼内力,但最先撑不住的肯定是他,如果丹田内力耗尽,他将失去与转轮王交手的资格。 剑招再强,也需要足够的力量配合,如此才能发挥最强的威力,转轮王显然是看透古继君内力不足,所以才会采取这样的战斗方式,可谓是经验丰富。 ; 第二十五章 金针渡穴 “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太监居然会练成这样恢宏大气的剑法!” 紧握着手里的辟水剑,古继君由心的感慨了一句,在他印象中太监都是心思阴沉,性格冷戾的,因此哪怕是修炼武功,也都会选择一些阴狠毒辣的招式; 可是转轮王手里的剑,却让他看到了气吞万里如虎的磅礴大势,剑里像是隐藏着一轮朝阳,每一剑都给人一种旭日阳刚的感受。 转轮王的剑法里,带着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渴望,他是真的用心在练剑,每一剑里都融入了他真正的心血,所以他的每一剑都是最强的。 “转轮王,为了和你一战,我已经做了太多的准备!”古继君突然出声说道。 转轮王眉头微皱,显然不明白此时此刻,古继君为什么还要再费一些唇舌。 在他看来,今天无论发生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他并没有立即出手,等着古继君继续说下去。 一个人站在高处太久,总是会觉得孤独的,转轮王屹立在江湖数十年,很难遇到一个像样的真正对手了,所以他突然不想立即杀死古继君了。 猫在吃老鼠之前,总是喜欢捉弄一番,因为这是它的乐趣,现在转轮王就是那只猫,而古继君则是那只老鼠,老鼠再怎样狡猾,也逃不脱老猫的爪子。 “想要杀你,就必须知道你的剑路,所以我寻上了李鬼手,学到了辟水剑法;” “知道你已经迈入一流境界,因此我隐忍大半年找到了罗摩遗体,弥补了自己武功的缺陷,突破至新的境界;” “黑石势力太大,我便提前出手瓦解了黑石,让你最后变的孤家寡人;”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金匮蛊经》吗?” 语气一变,古继君不等转轮王回答,继续说道:“你当然知道《金匮蛊经》,因为那是你师傅的东西,可你不知道的是,《金匮蛊经》里面记载了一门练功方式,你师傅都不敢尝试的方法!” 说话间,古继君右手伸到脑后,手指微拈动,四根寸许长的金色细针,就那样被他从后脑抽了出来。 随着金针抽出,古继君身体猛然朝外溢散出剧烈的风影,像是他本身的每一处毛孔,都已经变成了细小的风洞一样。 转轮王眼神骤然缩起,一抹许久未曾有过的骇然出现在他的脸上,古继君身体朝外溢散的风影,根本就不是风,而是已经近乎有形的内力。 武林传说中,哪怕是死去八百年的罗摩,也不可能将内力化作实质的风影,内力本就是不可捉摸,无以化形的存在,而现在发生在古继君身上的变故,几乎要颠覆武道修行的认知。 轰隆隆! 像是在打雷一样,古继君身体内部猛然传出剧烈的轰鸣,就像是有无数道堤坝被冲开一样。 咚咚咚…… 六声连续沉闷的撞击,如同空山擂鼓,转轮王开始变的惊悚起来,他听出了古继君身体发生的变化,那是从丹田释放出来的声音。 所以,他知道了古继君此时在经历什么,隐约间,他有种一切脱离掌握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很讨厌。 奇经八脉,六脉具通,古继君一息之间,就完成了他四年才走完的路,刚才那六声轰鸣,正是内力冲破奇经八脉的声音,也就是说此时古继君的内力,已经不比他弱了。 什么样的方法,能够让人瞬息打通奇经八脉,如果真有这样的武功,师傅不可能不传给自己,而且如果李鬼手有这样的手段,他又何须隐忍数十年,过着非人非鬼的日子。 转轮王想不通,所以他更要知道,难道师傅留下的《金匮蛊经》,真的有这样惊天的秘密吗? “师傅,你真是偏心!” 想起那早已死去的老太监,转轮王莫名的感到厌恶,在他看来,老太监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包括那本凝结他毕生心血的《金匮蛊经》。 突然,又是两声雷鸣炸响,转轮王头皮一阵发麻,怎么可能!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术,居然能让一个二流不满的寻常武者,瞬息之间成为八脉全部打通的大满境高手! “那究竟是什么!” 转轮王忍不住大声惊呼,眼前的一切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世间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武功,那无数练武之人一直坚持的东西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蓬! 一大团血雾猛然从古继君身上喷出,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淡淡的血气,外面的衣服瞬间就被染成红色,就像是状元郎跨马游街穿的大红袍一样。 转轮王眼神死死盯着古继君,突然喷出这么多的血雾,恐怕也是要死了吧,难道这就是需要付出的代价,果然练武是没有捷径的,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 “让你失望了!” 古继君冷漠无情的声音,立即让转轮王如坠冰窟,居然没死,怎么可能! 丢掉手里的金针,古继君长长舒了一口气,却在他身前刮起了一阵不小的风,呵气成风,这可是传说中神仙才能有的手段。 “这门武功叫做“金针渡穴”,是《金匮蛊经》最后一篇记载的禁忌之术,也是一个根本不曾存在的设想。” “从你灭门那天开始,李笠齐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李鬼手,他将心思全部放在复仇之上,所以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将这个禁忌的设想变为现实,然后用在了我的身上,这就是他之所以自信我能杀你的原因。” 说着,古继君也不免为李鬼手的惊才绝艳而倾佩。 三十年时间,李鬼手用无数珍奇药材养了十三条蛊虫,然后用上百名武林高手的精血骨肉喂养它们,让那些蛊虫身体内部充斥着难以想象的药力。 只是让那些蛊虫活过三十年都是困难,何况还要朝着他需要的方向生长,古继君不知道李鬼手是如何将这十三条蛊虫养活的,但是在第一次见到它们的时候,就吃惊的发现那些蛊虫,居然有着类似武者的内息真力。 李鬼手是个不折不扣的鬼才,他不仅完善了恩师魏公公的设想,更是将其变为真实存在的东西,仅此一点就青出于蓝,远远超越了魏公公在医药上的造诣。 半月之前,李鬼手将这十三条蛊虫放在一起,让它们彼此之间互相厮杀吞噬,最终进化出一条真正的蛊王,随后以“金针渡穴”的手段,将那条蛊王的力量精华转入古继君丹田。 仅仅数日的时间,那些怪异的力量就与古继君的混元内力融合在一起,每一刻都像是要将丹田撑爆,但是古继君牢记着李鬼手的嘱咐,一定要在十五日过后,药力全部吸收干净才能取出金针压制。 就在刚才子时一过,那种力量喷张的感觉就再也压制不住了,哪怕是知道那股力量庞大的难以想象,但是在连续打通奇经六脉后,又势如破竹的贯通任督二脉,一举令这具轮回之身突破圆满境,古继君依然是被惊到了。 因为不是以正常手段打通奇经八脉,所以这具轮回之身再也无缘进军先天境界,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剑雨轮回最强者也不过是一流境界,而古继君此时却是不折不扣的内息圆满,可以说他此刻真正成为剑雨轮回第一人! 感受着身体内有如江河喷涌的内息真力,古继君忍不住长啸了一声,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全部贯通,丹田以为原点,脉络走势如龙,内息真力混元一体,举手投足气吞山河。 内息圆满境的高手,丹田内力凝于一点,聚散存心,以点破面,就算是三尺厚的精钢铁板都能一击洞穿,何况是血肉之躯。 可以说,如果此时古继君周身劲力集中一点,也能瞬间能洞穿他的金钟神罩,就像是当初在尚书府刺杀他的那名刺客一样。 曾几何时,他还倾羡圆满境高手的强大,今日却已经有了不弱于他们的力量,六道轮盘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看着眼前已经面无血色的转轮王,古继君只感觉真是世事无常。 因为是取巧打通任督二脉,所以此时转轮王与古继君的差距,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毕竟他本身已经是六脉具通的稀世高手; 如果圆满境还能细分的话,古继君此时充其量只能算是小满境,而那些真正依靠自身领悟生死玄关,打通任督二脉的绝世高手,就是已经是站在大满境的巅峰。 所以说现在转轮王和古继君的差距,就像是之前古继君和转轮王的差距一样,只是这一点古继君知道,而转轮王自己却不知道罢了。 未战先怯,转轮王已经失去了当初的无敌风采,他现在真的如李鬼手所说,是一个可怜人,就像是失去了爪牙的雄狮,表面看起来依然健壮,实则已经到了垂暮之年。 无论是在科武世界,还是轮回世界,古继君都有明确的目标,哪怕前面真的是一座山峰,他也敢翻过去看后面的风景。 所以,哪怕是知道不敌转轮王,他依然有拔剑的勇气,狭路相逢勇者必胜,背水称雄不胜则亡! 可是现在的转轮王,见到古继君连连破境,居然生出了怯惧之心,可见年龄有时真的会影响性格。 雄狮终有迟暮日,岂敢山中孤称王! ;